《血色大宋》 第一章 别人家的儿子 从开封往北走,便是登州府,在登州府的最边上,便是田横山,田横山下靠近渤海的一边,有一间破旧的茅草屋,那里便是秦昊的家。 古人的衣服穿起来有些麻烦,秦昊也是掏鼓半天,才将那件洗得发白的衣服穿戴整齐,推开窗户,三月的凉风裹着花香扑面而来,顿让人清爽许多。 透过窗户,只见秦王氏正蹲在角落里洗着青菜,人虽然有些清瘦,但精神却很好,一边洗着青菜,一边用手抹着垂落在水中的头发。 而那个名义上的弟弟叫秦棣,七八岁的样子,圆乎乎的脸蛋显得有些脏,正挥舞着鞭子抽打着陀螺,发出啪啪的声响,直吓得那几只老母鸡满院子乱窜。 秦昊的思绪就如同眼前那个旋转的陀螺,不管如何旋转,总转不出既定的那个圈。 人生无常,世事难料,这两个原本跟自己毫无相关的人,甚至相隔千年的人,一个成了自己的母亲,而另一个则成了自己的弟弟。 如此荒诞怪异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让秦昊颇为纠结,好半晌才沉沉地叹口气,“既来之,则安之,他们既然没把自己当外人,自己又何必纠结于过去的前世今生?” 心念及此,不知不觉地来到室外,来到秦棣的身边,从他的手中接过鞭子,像是要发泄心中的郁气,狠狠地一鞭抽打在那高速旋转的陀螺上。 打陀螺看似简单,实则是个技术活,秦昊的这鞭,只是发泄,没有半点的技术可言,而那陀螺受此蛮力,在划出一段完美的弧线后,咕噜噜地滚到旁边的臭水沟里去了。 “不会打就别打!”对这个结果秦棣表示强烈的不满,狠狠地白他一眼,抢过鞭子,便一溜烟地跑去水沟边,复将臭哄哄的陀螺从臭哄哄的水沟里捞了出来。 看着秦棣生气的样子,秦昊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没有理会气呼呼的秦棣,而是来到秦王氏的身边,慢慢地蹲下身来,挽起袖子便欲将水里最后两颗青菜清洗干净。 “水冷,别动!” 秦昊的手刚伸进水中,秦王氏如同受到惊吓似的,忙将他的手从水中捞起来,跟着便捞起围裙细心地为他擦拭着手上的水渍,责备道:“你的病刚好,别沾冷水!” 母亲的关爱细微到极致,秦昊望着略带惊恐的秦王氏,心里却莫名其妙地感到一丝温暖,安慰道:“娘,你不用担心,我的病早就好了,吃过早饭后,我还准备去学府呢。” 这声娘叫得很自然,没有丝毫的违和感,或许这就是亲情,埋在骨子里的那份亲情。 “话虽如此,但小心点总是好的,你这一病就是三个月,娘还以为……”后面的话秦王氏没有说,但秦昊能从她的语气中感受到她内心的那份恐惧。 “娘,你就放心吧,在你老人家没活到百岁之前,孩儿不敢轻言身死!”秦昊说完之后,没再跟她抢活干,而是静静地蹲在旁边,静静地享受着异世的静谥。 青菜并不多,秦王氏很快便清洗完毕,随后便端着青菜走到茅草屋的东端,钻进那间更加低矮的茅草棚,并没有注意到秦昊的异样。 秦昊没有跟进去,君子远疱厨,在秦昊前世的记忆中,母亲是从来都不让他进厨房的。 秦王氏进去没多久,厨房上空便冒起缭缭青烟,在晨风的吹拂下,飘得很远很远,秦昊深深地吸口气,又来到秦棣的身边,秦棣怕他再捣乱,赶紧打着陀螺到一边去了。 秦昊用手推推鼻梁,自嘲地笑笑,这院里总共只有三人,其他两个人都忙着,就只有自己是个闲人,闲人的滋味并不好受,得找点事做,不然的话会闷出病来。 不知不觉来到书房,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整个书房只能用“凌乱”两个字来形容。 满地都是废纸,上面写着乱七八糟的字,粗细不一的毛笔扔得到处都是,不用说,这些都是秦棣的杰作。 倒底还是个孩子,秦昊的嘴角挂着笑意,总算有点事做了,有事做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心情也随之舒朗很多,一边收拾着残局,一边哼起那首含混不清的东风破。 凌乱的房间在他一双灵巧的小手下变得整齐,对自己的劳动,秦昊也是相当满意。母亲的早饭还没有做好,他突然有种练字的冲动。 重新磨好墨,重新铺上纸,用一块方木将纸张的上端压住,提起毛笔便在纸上随意挥洒起来,笔走龙蛇,力透纸背,端的一手好字! 字是好字,词也是好词,只是当秦昊手执毛笔,看着这首词的时候,神色忽地显得特别的凝重,不停地喃喃自语:“靖康耻,犹为雪……靖康耻,犹为雪……” 这首词不是别的词,正是岳飞那首气贯长虹的《满江红》,现在是宣和二年,离靖康二年还有好几年的时间,此时的岳飞也不是那个手握生杀大权的将军,而是一个大头兵。 这首词带着明显的政治背景,出现在这个时候显得有些不合时宜,默默地将笔放在笔架上,默默地将词收起,默默地点燃后丢进旁边的火盆中。 直到最后一点废纸变成灰烬,秦昊这才长长地舒口气,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伸手抹抹额头的汗渍,这才缓缓地站起身来。 一阵细微地脚步声忽地从身后传来,秦昊不用回头便知道这种脚步声是母亲特有的,或者说是那个时代的妇人特有的,因为她的脚便是人们常说的三寸金莲。 母亲是来叫他吃早饭的,叫完后也没做过多的停留,转身便回去了,秦昊将书台上的东西简单地收拾一下,随后便来到西边的饭堂。 早饭很简单,就是一盘静菜加一盆稀粥,青菜的颜色有些泛黄,不是炒的而是用清水直接煮的,青菜上也没什么油渍类的能够勾起人们食欲的东西。 稀粥是名符其实的稀粥,完全可以拿来当镜子用,这样的粥秦昊没吃过,也没见过,他实在想象不到粥还能煮得这样稀。 秦昊没有报怨生活的清苦,而是拖来一根板凳,慢慢地坐下来,伸头在碗里照照,朦朦胧胧地能看清自己的脸,只是看不清脸上的青春痘。 而秦棣则没那么多的讲究,刚坐上桌,端起一碗稀粥,连青菜都懒得夹,一盘没有油水的青菜吃起来都嚼腊差不多,很苦也很涩,完全勾不起秦棣的半点食欲,至于稀饭,可以不喝,但饿。 没等秦昊端起碗来,秦王氏的表情忽地变得神神秘秘的,原本空空如野的双手忽地多出一个煮鸡蛋来,笑眯眯地放在秦昊的面前,整个过程就跟变戏法似的。 就在秦棣眼巴巴地等着她再变戏法的时候,秦王氏则端起面前的碗,很果断地说声吃饭,于是乎秦棣的眼神很自然地从秦王氏那边转移过来,一动不动地停留在那只鸡蛋上。 秦棣的头很圆,他的眼睛也很大,就像两个铜铃似的,特别的夸张,盯着那只熟鸡蛋不停地咽着口水,看他现在的样子,就知道秦王氏为何要将鸡蛋藏起来了。 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这是秦王氏对自己的特殊照顾了,因为三个人吃饭就只有这么一个鸡蛋,这倒不是秦王氏偏心,主要是秦昊的身体刚好,需要滋补。 秦王氏的“自私”让秦昊再次体会到这深深的母爱,同时也让他感到一丝内疚,从他前世的记忆中,这个家原本没有这么清贫。 他们原本住的地方也不是眼前这座破旧的茅草屋,只是因为秦昊的病,让这个原本称得上小康之家的家搬离秦家大院,来到海边这座废弃的茅草屋里。 见秦棣骨碌碌地望着那只鸡蛋不停地咽着口气,秦昊微微一笑,便将鸡蛋推过去道:“想吃就吃吧,哥的身体早就好了,吃过早饭后,哥就去蓬莱阁。” 秦棣尽管流着口水,尽管眼睛没有离开过鸡蛋,尽管很想将眼前的鸡蛋一口吞掉,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知道这个鸡蛋不是自己的而是给秦昊补身体的。 对秦昊的美意,惟有心领,当即摇着头道:“哥,这鸡蛋还是你吃吧,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读书,娘说了,只要你考中进士,咱们以后就天天有鸡蛋吃了!”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望着秦棣那双渴望的眼睛,秦昊忽然觉得鼻头有些发酸。 亲情有的时候就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如同眼前这般,或许在自己的心里,他们就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但在他们的心里,自己却又是他们血肉相连的亲人。 伸手摸摸秦棣的后脑勺,笑笑道:“你就放心大胆地吃吧,哥给你保证,不用等哥中进士,咱们家不但能天天吃鸡蛋,还能天天吃肉。” 秦棣最终没吃那个鸡蛋,只是喝了三碗稀粥,双手一抹嘴巴,腾地站起身来,将腰间的草绳儿重新打个结,随后便跑到院坝中打他的陀螺去了。 直到秦昊吃完鸡蛋,秦王氏这才将秦昊叫到房中,一边给他挂着书袋,一边叮嘱道:“昊儿,你已经休学三个月,如果跟不上学习就跟先生好好说说。” “娘,这个你就放心吧,你是知道的,我的学业在整个登州府都是一等一的。”秦昊双眼含着笑,安慰着秦王氏,心里却在暗自盘算着另一条路。 秦王氏眼圈有点发红,在整理完衣衫后,又吩咐着道:“待会去到城里,顺便去府衙将你爹的响银领回来,娘不识数,每次领回来总觉得比你爹在时领得要少。” 说到秦中林,秦王氏的神色顿时变得暗淡起来,好半晌才轻轻地叹口气,接着道,“两年了,也没个音讯,是死是活官府也没给个说法,要是你爹还在,咱们何至于……” 说到这儿,秦王氏的语音有哽咽,有些说不下去了,秦昊见此,心有不忍,安慰道:“娘,你也不必担心,咱们现在领的既然是响银而不是抚恤金,就说明爹还活着。” “这个道理娘又何偿不明白,只是自打你爹走后,两年来音讯全无,让娘着实放心不下。”秦王氏越说越凄苦,说到后来,眼泪都忍不住要流下来了。 秦昊扶着她的肩头,轻声安慰道:“娘,如果你老人家实在放心不下,等我到军营领完响后,便去找马政马将军,询问爹的下落。” 听秦昊要去军营打探,秦王氏忙制止道:“娘不敢问,你也别去问,当初你爹在随马钤辖出海公办时曾有交待,无论生死都不能过问,叫我们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对于保密条令,秦昊自然要比秦王氏懂得多,当即转过话题,很肯定地道:“娘,你放心,只要爹活着,我就一定能把他接回来。” 秦王氏没有说话,对秦昊的话,她没有丝毫的怀疑,她相信秦昊有这个能力,因为秦昊不仅仅是她的希望,也是他们整个秦氏家族的希望。 第二章 尊师重道二两肉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书人在古代意味着什么,秦昊其实比谁都清楚,所以,当他再次走出茅草屋的时候,他的肩上不仅扛着秦王氏的希望,也扛着秦氏家族的希望。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对秦家目前的境况,秦棣似乎不关心,或者不到关心的年纪,他关心的永远是他的陀螺,见秦昊朝自己走过来,怕他又捣乱,赶紧打着陀螺往一边去了。 秦昊见此,三步并着两步来到他的身旁,右手一探便如小鸡般地将他抓住,跟着伸出另只手,要解他腰间的绳索,“这草绳扎得太紧,对你的肠胃不好,哥给你松松!” “我不松,松了饿!”秦棣几次挣扎不脱,不得用双手死死地捂着草绳的结头,仰起小脸,神情间既委屈,又倔强。 秦昊没理他,自顾将他的草绳解开,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你尽管松开,哥保证从今往后,让你吃得饱饱的,今天中午,哥保证让你吃上肉。” “真的?”一听有肉吃,秦棣那双小黑眼睛顿时放光,望着秦昊,惊喜之中还夹杂着极度的不信任,“哥,你没骗我?” “哥啥时候骗过你?”秦昊敲敲他的额头,轻轻笑道,“只要你在家乖乖的听娘的话,哥不但保证你天天有肉吃,还能保证你有学上。” “昊儿,你尽瞎说什么呀?这时候不早了,你还不快去上学?”秦王氏见秦昊在那儿没完没了的保证,心头只觉得酸酸的,赶紧将秦昊打发走。 不能兑现的保证,对秦棣来说就是有种伤害,不管是对秦昊,还是对秦棣,秦王氏都容不得他们受半点的伤害。 这是一个母亲在本能的保护自己的孩子,虽然这种保护对母亲来说很残忍。 秦昊没有争辩,因为他的心里比谁都清楚,以秦家现有的经济条件,能供自己读书,靠的不仅仅是父亲的那些饷银,也不仅仅是秦王氏的持家有道,还有整个秦氏家族的资助。 换句话说,他能有机会进府学读书,靠的是家族之力,靠的是整个秦氏家族的肩挑背扛,中华民族的家族传承在这儿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秦昊目望着秦王氏,见她斜依在茅草屋旁慈祥地望着自己,双目中尽是期待,轻轻地叹口气,拍拍秦棣的肩膀,转身离开茅草棚,朝登州府的方向走去。 这里是田横山,秦家就在田横山的前面,茅草屋的后面就是远近闻名的田横寨,秦昊上学的地方在登州府,学院的后面就是号称仙山楼阁的蓬莱阁。 田横山离学府并不远,满打满算亦不过五六里,秦昊来到登州府后没有直接去书院,而是来到登州府的军衙。 管军需的是个胖子,胖得连眼睛都睁不开,远远望过去,就是一条眯着的缝。 说明来意,胖军官也没说话,直接从库房里拿出一袋铜钱,将一本厚厚的帐薄扔在他的面前,爱理不理地道:“在这上面按个手印,这钱就是你的了。” 大宋朝虽然提倡读书,但受生产力的限制,文盲率还是相当高的,读书人可谓凤毛麟角,一般的人别说识字,就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都不会认。 所以,按手印按脚印便成为最常规的选择,也是最受大家认可的选择。 秦昊既没按手印,也没按脚印,作为登州府有名的读书人,他选择的是笔,拿起笔架上的毛笔,沾沾墨汁便在空白处龙飞凤舞地写上自己的大名。 笔走龙蛇,力透纸背,端的好字。 秦昊虽然是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却从来都没有接触过毛笔字,能写出这手好字的,自然得益于前世秦昊的苦练而形成的肌肉记忆。 秦昊的这手字,远比胖军官的鸡抓米要飘逸俊秀得多,这一幕直瞧得他目瞪口呆,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秦昊左手拿着钱袋,反复地掂量,右手指着那钱袋,似笑非笑地看着那胖军官,眼睛不怀好意地眨巴着道:“军爷,这钱袋不会拿错吧?会不会是别人的?” “别人的?”胖军官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不耐烦地挥挥手,“这就是你爹这个月的响银,爱要不要,别打扰老子睡觉。” 秦昊将钱袋放回到柜台上,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完之后,还喃喃自语地道:“我越看越觉得这袋钱不是我家的,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只好去找马扩马兄过来确认一下。” “马扩马兄?” 胖军官见秦昊没叫马扩马将军,而是直呼马扩马兄,突然意识到秦昊是读书人,而马扩虽然是武将,却是文武皆备,或许他们真认识。 当他想通这层的时候,那双眯缝的眼睛终于不再眯缝,而是在斗然间睁得老大,猛地从坐椅上弹跳起来,故作恍然大悟道,“哎呀,你看我这脑子,这钱袋还真是拿错了。” 说完之后,便屁颠屁颠地跑进库房,没过多久,又拿出一个胀鼓鼓的钱袋出来,恭恭敬敬地交到秦昊的手中,“秦公子,总共三千文,请点点。” 拿到自己想要的,自然不必再做无谓的清点,免得大家的面上过不去,当即笑笑道:“清点就不必了,希望下次我母亲过来时,军爷千万别拿错。” 克扣军饷,古来有之,秦昊没有追究过去的帐目,因为以他现在的实力,细胳膊细腿的,还是别去踢这块铁板为好。 三贯铜钱,二十几斤,以秦昊现在的身板提起来还真有些费劲。 好在古人的智慧是无穷尽的,装钱的是那种长桶形的布袋,过去又叫搭链,秦昊很容易便将铜钱分在两端,然后往肩上一扔,就扛着这袋铜走出军衙。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曾向秦棣保证过要给他买肉吃,所以从军衙出来后,哪儿都没去,而是直接来到菜市场,挑二两上好的肥肉,顺带买两斤白米,买好这些,这才向学府走去。 府学就在蓬莱阁的旁边,秦昊从七岁开始,便在这儿读书,但穿越后的秦昊却极度不想上。 在他看来,与其花时间读这些摇头晃脑的东西,不如踏踏实实地做些事,以迎接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 更何况前世的秦昊早将这些记得滚瓜烂熟,后世的秦昊只需要将这些东西消化理解,实在没必要再跟那帮小屁孩坐在一起摇头晃脑的读着子曰。 所以他来到学校见到他的老师,他的老师是个清瘦的老者,仙风道骨不是他的本意,营养不良才是他的本质,坐在书桌的后面,摇头晃脑地读着论语,如同风吹荷叶般。 宰相赵普曾说过,半部论语治天下,搞得后来的读书人都去读论语,直到把天下读没了,手里抱着的还是论语。 老师正读得神起,见秦昊进来,先是一愣,随后便非常诧异地道:“哎哟,秦昊,真的是你呀?前两天为师就听说你的病好了,正准备买点东西去看你,没想到你今天就回来了。” 没有老师不喜欢成绩好的学生,特别是那种不但成绩好,而且懂礼节的学生。 所以当先生看到秦昊手中提到的二两肉时,激动得差点要跳起来,“哎呀,你看你,还真是客气,来看老师就来看老师吧,还带这么重的礼物。” 说到这儿,赶紧从坐位上站起来,忙将秦昊手中的肉还有那两斤白米接过去,小心翼翼地挂在后面墙壁的木钉上,口里还不停地说着谢谢。 尊师重道,无论是现在的秦昊或者是过去的秦昊,接受的都是同样的尊师教育,误会既然产生,自然不好意思再要回来,只是苦了秦棣,秦昊在心里暗暗地叹息。 “老师,我是来退学的。”面对热情似火的老师,秦昊虽然觉得自己的决定有些残忍,但他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人,等到老师的情绪稍为稳定后,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退学?”老师非常的震惊,这一次他是真的从坐位跳起来的,紧接着便像一瘫肉泥似的瘫坐在椅子上,眼神中充满着绝望。 没错,是绝望! 因为在老师的心目中,秦昊绝对是学霸中的学霸,状元中的状元,自己寒窗苦读,虽不能在东华门唱名,但此生若能教出一个状元来,又何偿不是人生的另一种成就? 如今这个成就被“退学”两个字击得粉碎,碎得连渣都不剩,好半晌才怔怔地道:“秦昊,老师没听错吧?要知道以你的聪明才智,只要勤心苦读,他日必将唱名东华门!” 尽管老师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可怜,但秦昊不是那种容易心软的人,当即说道:“虽说唱名东华门是每个人读书人的梦想,但却不是学生的梦想,人各有志,学生今天前来,便是来向老师辞行的!” 眼前的气氛的确有些尴尬,秦昊没有在里面久待,在说完几句客套话后,便匆匆地离开学府,刚至拐角处,便听到一个嗡嗡的声音叫着自己。 秦昊不用回头便知道来人是学校的千年老二,心中对他充满着无限的同情,慢慢地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恭喜你即将成为新的学霸!” 学霸是啥意思,千年老二不懂,秦昊也没空跟他解释,刚才那二两肉被老师误会去了,他得赶紧到菜市场补回来。 火急火燎的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不就是二两肉吗?有啥牵挂的?或许,在他的心目中,牵挂的不是那二两肉,而是那个爱吃肉的人! 第三章 女汉子 “那个天杀的,果然欺负老娘不识字!”当秦昊将钱袋交到秦王氏的手中时,一向温如绵羊的秦王氏终于咆哮起来,指手骂天。 秦昊叹口气,安慰道:“娘,你再怎么骂,那些钱也回不来了,咱们没必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孩儿已经跟那个胖军官打过招呼,你下次过去的时候他不敢再克扣了。” “昊儿,还是读书好哇,读书识字没人敢欺负,等你以后高中进士后,看娘如何收拾他们。”秦王氏在骂完天后,又感叹起读书的好处来。 秦昊刚想说退学一事,听她这样一说,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咽回去了,将手中的货物放下,转过话题道,“娘,我没经过你的允许,就买二两肉回来,你不会怪我吧?” “娘怎么能怪你呢?你这次领回来的钱别说是买二两肉,就是买二斤肉娘都不会心疼。”秦王氏火气渐消,开始夸奖起秦昊来。 将那贯已经打散过的铜钱收好,将另两贯没折封的铜钱推到秦昊的面前,说道:“你这次生病,多亏田横寨的当家借钱相助,这两贯钱待吃完饭后,你拿去还债吧。” “好!”秦昊回答得很干脆,自己生病的这三个月,秦家可谓四处举债,好在乡邻们都还帮衬,并没有因为秦家四处破壁而回避。 对秦昊如此干脆的回答,秦王氏有点意外,要知道生病前的秦昊是最怕去田横寨的,每次去田横寨都会青皮脸肿的回来。 “娘先去做饭,棣儿这孩子成天只知道打陀螺,你得多教教他,免得他长大后跟娘一样成睁眼瞎。”秦王氏没能力再供秦棣上学,但在心底里还是希望他能读书识字的。 对母亲的苦心,秦昊自然没理由拒绝,更何况对秦棣的启蒙教学,在这个封闭的时代,还真没人比自己更适合。 不说别的,单就算术而论,以自己的学识,绝对能碾压这个时代最伟大的数学家,不是自己比他们聪明,而是自己曾经生活在一个知识爆炸的年代。 秦棣仍然在院里打着陀螺,满头大汗,小脸脏脏的,就跟花猫似的,秦昊走过去,也没跟他打招呼,直接一脚踩在旋转的陀螺上。 俯身下去,眯缝着双眼,看着这个像花猫的弟弟,笑嘻嘻地道:“小弟,想不想吃肉?” “想!”一说到肉,秦棣的双眼就放光,嘴里直流口水,“哥,你能不能让让,我得多打会儿,让肚子空些。” “想吃肉很容易,但从今以后你得听哥的,不能成天打陀螺,走,跟哥弄沙去。”秦昊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抓住秦棣的后脑勺,拖着他朝院外走去。 过去的纸张那是相当的昂贵,读书的成本也是相当的高昂,以秦家现有的经济实力,根本就买不起那么多的纸让秦棣来练字。 所以,秦昊想到的是沙盘。 沙子很细,是装在一个破木盆里的,秦昊将沙子抹平,然后拿起一根树枝,一笔一画地从最基础的知识教起。 秦棣真的很聪明,基本上是一点就会,看着秦棣那认真比划的样子,秦昊心底暗叹,如果给他们同等教育的机会,谁说古人就一定不如今人? 秦王氏在厨房里做午饭,秦棣闻着那阵阵飘来的肉香味,再也没心思练字,将树枝放在木盆里,一溜烟地跑进厨房,今天不但能吃干饭,还有肉吃,他得守着。 过去的干饭跟现在的煲不同,是将米放在锅里,用水都得半熟后再捞起来,去掉米汤,然后再放到锅里用温火烧干。 那时候既没有红薯也没有土豆,用来打锅底的全是青菜梗子,也就是今天所谓的干饭,有一大半是青菜,只有一小半是米饭。 肉是煮的不是炒的,也就是直接放在锅里煮熟后切成片沾点盐就吃的那种,秦昊虽然有百种做肉的方法,但却一种都用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王氏浪费掉这块肥肉。 好在秦棣饥不择食,狼吞虎咽地吃掉大部份,秦王氏虽然一直咽着口水,却一块都没吃,而秦昊也只吃掉其中的一小块。 吃过饭后,秦棣是打着饱嗝,摸着肚皮又跑到院里打他的陀螺的,吃完肉后的精神就是好,只是苦了那几只老母鸡,感觉躲在哪儿都不安全。 秦昊不禁摇摇头,说好的读书练字,转瞬间便丢掉爪哇国去了,将桌上的钱袋甩在肩头上,准备去田横寨还债。 田横寨就在茅草屋的后面,离这儿并不远,秦昊刚走进寨门,忽觉耳朵一阵生痛。 那是一只纤细而粉嫩的手,依照前世的记忆,秦昊不用侧头就知道她是谁,既没有惊奇,也没有叫痛,而是侧过头来,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位蛇蝎美人。 扭他耳朵的叫田小倩,年岁跟秦昊差不多,长得美艳动人,只是她的性格有些好强,不喜欢针线女红,反倒喜欢舞枪弄棒。 用现代的话说,那就是标准的女汉子。 “秦昊,我警告过多少次,叫你别来田横寨,你为啥总不听呢?”田小倩扭着他的耳朵,语气带着警告的意味。 秦昊没有说话,只是斜着头,冷冷地看着她,眼神中带着一股从来都没有过的威严,嘴角还挂着一丝淡淡的讥诮的笑意。 田小倩从来没看到过如此凌厉的眼神,内心有点发虚,松开纤纤细手,喃喃地道:“秦昊,你是来找我大伯的吧?我这就带你去?” “不用!”秦昊的回答很冰冷,也很干脆。 “不用就不用,谁稀罕?”田小倩嘟着嘴,好像受到极大委曲似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 秦昊没跟她做过多的纠缠,直接从她身旁迈过去,这田横寨他自小来玩,自是熟悉不过,根本就用不着田小倩带路。 田横寨因田横及五百壮士而得名,寨里住的据说都是田横及五百壮士的后人,现任寨主叫田见深,正是田小倩的伯父。 只是他这个人有个怪癖,不喜欢别人叫他田见深或者田寨主,而喜欢别人叫他田大爷。 第四章 退学的风波 来到田横寨的正厅,田大爷正坐在茶几旁喝着茶,见秦昊进来,非常热情地将他招呼到自己的身旁,并亲自为他斟上半杯茶。 秦昊端起茶杯,轻轻地呷上一口,随后解下搭链,将两贯铜钱放到田大爷的面前,恭恭敬敬地道:“大爷,在我生病的时候承蒙大爷相助,我今天是来还债的。” 两贯铜钱对田横山来说算不得什么,田大爷对此也没放在心上,见秦昊的耳根有些红,不禁探身问道:“你的耳朵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小倩那丫头又欺负你?” 这是他跟田小倩的恩怨,背后告黑状的事他秦昊还做不出来,见田大爷问起,当即摇摇头道:“不是,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撞的。” “撞的?” 田大爷心里有些疑惑,他的脑洞再怎么大开也只能想到撞额头,撞后脑,要说撞耳根,这个场景他的脑海里还真没有。 就在秦昊跟田大爷说话的时候,田小倩一直探头探脑地藏在后面的柱子旁,直到秦昊说是撞的后,这才长长地舒口气。 对于田小倩的小动作,田大爷虽然看在眼里,却假装没看见,只是在心里暗自叹息,这秦昊虽然出身贫寒,但人长得俊秀,学业在登州府又是数一数二的。 在宋朝这个以文人为尊的时代,像秦昊这样的人才,那是多少大户人家理想中的乘龙佳婿,为何在田小倩的眼里却偏偏看不上呢? 有宋一朝都有榜下择婿的婚姻文化,即在发榜之日各地富绅们全家出动,争相挑选登第士子做女婿,那场景简直就是抢,因此又叫榜下捉婿。 秦昊的年纪虽幼,但作为登州学府学霸级人物,早成那些富绅的猎婿对像,用现代人的话说,那就是绝对的潜力股。 这也是为何秦家都明明揭不开锅了,作为秦家的顶梁柱秦中林音讯全无,秦昊生病,秦王氏还能轻易借到大笔钱的重要原因。 秦中林未失踪前,也时常来田横寨走动,不管是田大爷还是田小倩的亲生父亲都有意无意地表示要结亲,只不过秦中林每次都是含糊其辞,没有明确答应。 尽管秦昊在别人的眼里是个宝,但在田小倩的眼里,却是连根草都不如,她极度不喜欢这个只知道傻读书,读傻书的文弱书生,认为在他的身上没有一点男子汉的气概。 秦昊没有在田横寨久留,留在这儿实属有点无谓,特别是田大爷的那双眼睛,那种老丈人看女婿的眼神总让他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待秦昊走后,田小倩神神秘秘地从柱子后转出来,附在田大爷的耳旁,神神秘秘地道:“伯父,从今以后,你不用去看秦昊了,因为我听说他今天上午已经退学了。” “退学了?”田大爷端茶杯的手有点微晃,神色显得极其古怪,显然不相信田小倩说的话。 田小倩嘻嘻一笑,信心满满地道:“伯父,是真的,这个消息早在今天上午便传遍整个登州府了。” 秦昊退学,田小倩反而成为最开心的人。 从田横寨出来,还没走到茅草屋,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那个在院坝中打陀螺的秦棣破天荒地没在院坝里打陀螺,那几只老母鸡也没有扑腾腾地满院子乱跑。 茅草屋里挤满了人,这些人都是秦昊的本家,都是在听说秦昊退学后前来兴师问罪的的,既然是兴师问罪,就免不了秦氏家族的人称老秦头的秦老太爷。 老秦头年约七旬,留着花白的胡须,身形特别的干瘦,精神状态也不是特别的好,正对着秦王氏发难,“我说中林娘子,昊儿退学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跟咱们商量商量?” “就是呀,中林娘子,咱们秦氏家族几百年来没出一个读书人,看你这办的是啥事呀?”其中一个年长的本家也在一旁附和着。 老秦头摆摆手,示意大家都听他说,“中林娘子,中林不在,这不还有咱们这一大家子不是?这次昊儿生病虽花很多钱,但大家不都在想办法吗?” “就是,这次昊儿生病,大家都是有力的出力,有钱的出钱,谁都没想过要你们还?”老秦头话刚落,另一个年长的本家也跟着报怨起来,语气中带有明显的责备。 “唉,中林娘子,虽说老汉年迈,但说话还是算得数的,你只要让昊儿回去上学,这次欠下的债,我们非但不让你还,以后昊儿的学资,就算我们秦氏家族全资分担也无不可。” “嫂子,你当初为给昊儿看病,卖宅子,我们到现在都没有入住,还给你们留着,只要你让昊儿回去上学,现在就可以搬回去,买宅子的钱就当是给昊儿的学费。” 秦氏家族的人都在那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秦王氏一点脾气都没有,她的心里也是极度的委屈,秦昊不上学的事,还是这些本家闹上门才知道的。 但作为一个母亲,心里纵算有再大的委屈也只能自己扛着,纵算有再大委屈也不能说出是秦昊自作主张,所有这一切,都只能自己默默地承受。 秦昊站在人群身后,听着秦氏家族的你一言我一语,虽然他们都在责备着自己的母亲,但心中却有股暖流在胸中流动。 说到底,这些人都是在为他好,或者说是为秦氏家族好,如果秦氏家族真能出一个进士或者状元,那秦氏家族在这带必将声名鹊起,其中的品牌价值将是无法估量的。 一人得道,仙及鸡犬,这话说得虽然有点难听,但却是那个时代最真实的写照,这也是秦氏家族的人虽然不富裕,但仍旧从牙缝里挤出钱来供他看病,供他上学的原因。 作为登州府学霸级人物,秦昊在家族人的眼中,那就是一种看到见的希望,为这种希望,大家都不惜跟秦王氏吃糠嗯菜,为的就是让秦氏家族的后代不再吃糠咽菜。 家族传承,在中华文化里面向来都占据着重要的地位,是深入到每个中华儿女的骨血里面,这也是秦氏家族听说秦昊要退学,纷纷跑来兴师问罪的原因。 秦昊不愿母亲受委屈,拔开人群走到中间,非常诚恳地道:“大爷爷,二爷爷,三婶,你们都错怪娘亲了,要退学的是昊儿的主意。” “什么?你说什么?”老秦头直气得胡须乱抖,指着秦昊,颤颤巍巍地道,“你这小兔崽子,这么大的事几时轮到你来做主?” 秦昊深深地吸口气,缓缓地道:“大爷爷,二爷爷,三婶,昊儿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我是真的不想再读书了,你们就别再逼娘亲了。” 再次得到肯定的答案,老秦头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的眼神中充满着难以言说的绝望,深深地刺激着秦昊的内心。 第五章 十五贯 空气在瞬间凝固,死一般地静寂,老秦头气成这个样子,大家都不敢吭声,只有秦王氏蹲在角落里轻轻地抽泣。 最后还是老秦头打破沉默,伸手摸摸秦昊的额头,痛心疾首地道:“娃呀,你大爷爷年纪大了,经不起吓的,你说这读书多好的事呀?你为啥说不读就不读呢?” 说到最后,几近哀求,面对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家,秦昊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自己要改变他们的观念,还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大爷爷,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书我是真的不读了,也不能读了!” “咋就不能读了呢?学府的老师今天上午还特意找到你大爷爷,说你只要好好读书,他年中年进士是绝对没问题的,为啥就不能读了呢?” 老秦头的神色有些绝望,对秦昊的解释显然不满意,面对老秦头的斥询,秦昊的心里虽然感动,却是有口难言,他总不能说,自己读书高中状元又如何? 现在是宣和二年,再过几年金兵就将挥师南下,自己身居朝堂之高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跟那帮自诩聪明的老家伙一样,做金国人的俘虏,然后屈辱地老死在五国城? 老秦头见秦昊油盐不进,直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站在那儿摇摇欲坠,秦王氏见状,赶紧抹抹眼泪,上前扶住道:“大伯父,您老人家千万消消气,千万别气坏身体。” 那个叫三婶的见此,忽地一脚踢在秦昊的屁股上,微怒道:“你这个小兔崽子,看看都把你大爷爷气成啥样子?还不快过来跟他道歉?” 道歉就意味着妥协,这事秦昊是万万不能做的。 在秦昊前世的记忆中,这个三婶有点小气,或者叫吝啬,她家经常开小灶,今天炖只鸡,明天炖只鸭什么的。 秦昊每次放学回来,但凡她家炖有东西,她都会偷偷摸摸地夹两块鸡肉或者鸭肉给他吃,嘴里还会念念叨叨,“肉不多,吃点就行了。” 秦昊每次吃完,什么话都不说,两只眼睛只是骨碌碌地盯着瓦罐,馋涎欲滴的样子我见犹怜。 然后三婶见他可怜,又会从瓦罐里掏两块出来,嘴里仍旧会念念叨叨,“这次是真的没有了,再吃就只能喝汤了。” 然后,直到瓦罐里真的只剩些骨头,真的只剩些汤。 总之,在秦昊前世的记忆中,这个三婶从来都没有爽快过一次,一次性的将鸡肉或者鸭肉给他吃,总是像挤牙膏似的一点一点的挤给他。 这次,三婶真的很大方,自己家的那座宅子,虽说破旧,但再破旧也能买回百只鸡千只鸭,没想到三婶竟然可以白送给自家,目的只是想让自己重回到学校。 秦昊没有理会屁股的疼痛,因为疼得越重亲情就越浓。 对众人的期盼,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如果是太平盛世,读书入仕的确是最佳的选择,但现在的情况却是大厦将倾,如果自己还呆在学府不问世事,那是对祖宗的犯罪。 秦昊不想犯罪,也不想跟家人作对,权衡再三,只好采取迂回的方式道:“大爷爷、二爷爷、三婶,其实秦昊不读书,有秦昊的想法,这段时间,我卧床三月,总算想明白一个道理,与其穷整个家族之力让我一人读书,不如让我去努力,让整个家族的人都读上书。” 让整个家族的人都读上书,这个想法很疯狂,疯狂到连他娘都不相信的地步,将眼角的眼睛一抹,制止道:“昊儿,你都胡说些什么?” 对秦昊的大话,老秦头同样不相信,他既然放出如此豪言壮语,那就趁机将他一军,当即说道:“说大话谁都会,你若想证明自己说的不是大话,那就答应大爷爷的一个条件。” “有什么条件尽管提,但凡我能做到的,总会为您做到。”秦昊说得很肯定,也很诚恳,谈条件就说明茅盾已经缓和,没先前那般尖锐。 老秦头轻咳数下,清清咽喉,这才说出自己的条件,“你这次生病,不但花掉原有积蓄,还欠债十五贯左右,如果你能在三天之内,还掉这些债,你要退学的事,大爷爷不管。” “言下之意,如果你不能在三天内还掉这些债,你就必须回到学堂去上学,至于这十五贯,就权当是你的学资。”二爷爷接着大爷爷的话反复强调。 毕竟对秦氏家族来说,秦昊是他们看得见的希望,而让整个秦氏家族的蒙童上学,却无疑是镜中花,水中月,没影的事。 三婶则拉过秦王氏的手,轻轻地拍打着,反复复都是那几句话,“嫂子,昊是咱们秦家的希望,就算咱们再苦再累,也不能让他退学。” 秦王氏抹抹眼泪,低沉着声音道:“他三婶,你放心,事情的轻重我是知道的,先生曾说过,昊儿是读书的苗子,这次,说什么我都不会帮他。” 对于老秦头的反将一军,在场的所有秦氏族人都深表叹服,都认为秦昊不可能在三天之内挣足十五贯,所以,老秦头的话一出,又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在这个为十五贯就能杀人的年代,这个数绝对不是个小数目,当秦昊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很自然地想到那个为十五贯而杀人的娄阿鼠。 困难虽然有,但秦昊已无退路,除了答应外别无选择,当即扬起头来,神色坚毅地道:“好,我答应你们,如果不能在三天内挣足十五贯,我就回去乖乖上学。” 条件既然谈妥,大家都认为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走之前都反复叮嘱秦王氏,这次事关重大,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千万不能心软,千万不要出手相助昊。 面对秦昊私自退学的事,秦王氏也是无条件地站在大家族这边,所以,等老秦头们一走,转身就将剩下的那些铜钱尽数锁在柜里。 然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暗自垂泪。 房门没关,那种用茅草做成的房门也关不住,只是斜靠在门框上,秦昊很容易地将茅草搬到一旁,走进房内,见秦王氏坐在床沿无声地流着泪。 秦昊的鼻头很酸,心里很疼,不管是老秦头还是秦王氏,他们那种望子成龙的心情他是理解的,但自己一个现代人,整天在那儿摇头晃脑地读着之乎者也,也不是他的菜。 “娘,不是孩儿不想读书,而是爹已失踪两年,活要见人,我得把爹找回来。”百善孝为先,秦昊想来想去,也只能用找爹这个借口,好让秦王氏的心里舒服些。 秦王氏神情凄苦,缓缓地抬起头来,“你爹是军营中人,他的事自有军营去管,再者,你爹临行前曾反复交待,他的生死去留家人不得过问,如果你冒然找寻,只会给你自己还有你爹带来危险,此事万万不可。” 秦王氏虽然关心秦中林的生死去留,但也深知其厉害,可不敢让秦昊去冒这个险,沉默半晌,又劝道,“如果你真是孝顺,就听你大爷爷的话,回去上学。” 见秦昊没有反应,又接着说道,“关于学费的事,你真的不用担心,咱们秦家人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之人,但贵在齐心,你大爷爷既然说过要为你的学资负责,就一定能兑现。” 绕来绕去都绕不过这个话题,秦昊心里默然,只得默默地退出母亲的房间,却见秦棣骨碌碌地望着自己,“哥,读书这么好的事,你为啥要放弃?” “小屁孩,你懂得什么?打你的陀螺去!”秦昊见他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想狠狠地在他的屁股上踢一脚。 摸摸自己的屁股,刚才三婶那一脚还真有点重,到现在都火辣辣的疼。 第六章 当自己 为逼秦昊回到学堂,秦王氏那颗柔弱的心倾刻间变得比钢铁还硬,天刚蒙蒙亮,便将秦昊赶出家门,不但未给一文钱,连早餐都没让他吃。 对秦王氏及秦氏家族的苦心,秦昊除感激外,真的是无能为力,在这个以仕农工商构成的等级社会,读书入仕虽然是最佳选择,却不是惟一选择。 三天十五贯,或许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但对一个具有现代思维的秦昊来说,却并不是那么绝对。 现在难就难在,自己身上没有半文钱,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挣钱最快的方法就是钱生钱,要如何才能挣得自己人生的第一桶金。 对秦昊来说,还是有些费脑筋,这个要是放在以前,凭着他登州学霸的威名,伸手向那些亲朋借,是绝对没问题的。 但现在,大家都知道退学的事,凡是他能借到钱的亲朋都希望他能返回学府去读书,在这个节骨眼上,是绝对不会有人借给他的。 他想来想去,也就想到一条路,那就是当自己,只有把自己当了,才能获得人生的第一桶金,才能有资本去做接下来的事。 和生堂不是间药铺,而是间当铺,取的是和气生财的意思,在这里不但可以当金银珠宝,还可以当奴婢小斯。 当和生堂的大门在晨阳中咯吱咯吱地缓缓打开,秦昊就像只猫似的闪身入内,“掌柜的,我来当东西?” “当什么?” “当自己!” “啪!” 掌柜的将一张卖身契拍在柜面上,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便道,“把这个签了!” 秦昊没有犹豫,也没有细看内容,对这种早已拟好合同范本的霸王模式,作为现代人的秦昊早已习为常。 签上大名,按上朱红指印,复将卖身契递还给掌柜的。 一般的奴婢小斯当钱都在三贯左右,掌柜的并不因为秦昊是读书人而有所加价,三贯,换作人民币不过千把钱,就买到一个闻名登州府的读书人。 人不如牛,便是这个社会最真实的写照。 秦昊没这么多的感慨,将二十几斤铜钱装在搭链里,扛在肩上,随后来到仙山楼阁的蓬莱阁。 作为古代四大名楼的蓬莱阁,自建造之日起便不缺热闹,晨阳初升,这里便聚集各色人群,三教九流可谓应有尽有。 蓬莱阁的东面有处用竹篱笆围成的简易说书场,一位老先生正在那儿唾沫横飞地讲着关公战秦琼的故事。 故事很老套,而且也没啥章法,听书的人自然很少,稀稀落落,说书的强打精神,听书的意兴萧索,一个章回说完,也没几个人起身打赏。 秦昊心念微动,走到老先生的身旁,拱拱手道:“这位老先生请了,在下秦昊,有个事想跟你打个商量。” 老先生低拉着脑袋望着眼前这个娃娃,没好气地道:“你个小娃儿别在这儿捣乱,我还有个章回没有说呢。” 秦昊看着书台上那几个用手指头都数得过来的铜仔,笑笑道:“老先生稍安勿躁,在下只不过是想租用一下你的书场,如果老先生同意,这就是租金。” 说到此处,随手将百枚铜钱摆在书台上,老先生看着那百枚铜钱,眼睛虽然有些放光,但一想到这家伙是来抢自己饭碗的,顿时将头摇得像个货郎鼓。 秦昊见此,到也不慌不忙,笑笑道:“老先生也别忙着拒绝,在下只在你这儿说书一场,权作抛砖引玉,如果老先生觉得在下的书好,完全可以买来自家说。” 老先生对着秦昊好番打量,眼神中充满了疑窦,在他的心里还真不相信秦昊的话,但书台上那百枚铜钱又不像是开玩笑。 秦昊似乎看穿他的心思,接着道:“老先生每天说书所得亦不过百十个铜板,何不死马当活马医,信在下一回?” 老先生在这儿说书十年,从三国说到隋唐,最后实在没有新故事可说,便直接来个关公战秦琼,每天的收入微薄到回到家里还要给老婆洗脚的地步。 读书人的风骨呀,读书人的节操呀,在他这儿早就碎一地,捡都捡不起来了,如今有一个给他捡起来的机会,自不会白白放过。 更何况说破天,道破地,主动权还在自己手上,将书台上那百枚铜钱尽数收好,侧身让到一旁,右手微侧指向书台,“小哥儿,请自便。” 秦昊嘻嘻一笑,他虽不是专业的说书人,但从小到大就特别喜欢听评书,犹其喜欢三国演义,虽然不能将三国演义原封不动地说出来,但说个故事梗概还是难不到他的。 “嗯嗯嗯……”秦昊清清咽喉,拿起书台上那块略显发黑的醒木就要“啪”地拍下,突觉眼前的听众实在太少,少得实在没有说书的欲*望。 站在高处,游目四顾,见离书场不远的地方有个耍猴戏的,他的左手在牵着猴绳的同时,还拿着面破锣,右手拿着一根木制的棒槌,不时地敲打着。发出“咣咣”的声音。 秦昊没有犹豫,以最快的速度来耍猴的旁边,掏出五十枚铜钱,“大叔,我想租用一下你的铜锣,敲完就还给你。” 五十枚铜钱不是个小数目,耍猴的自没有拒绝的道理,更何况古时候的人比较纯朴,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远比现在强烈得多。 秦昊拿着铜锣,站在书台上,毫不犹豫地开打起来,咣咣的声响传得特别的深远,几乎可以传遍整个蓬莱阁。 耍猴的估计没料到秦昊用力会如此的狠,心疼得连眼泪都要掉下来。 秦昊跟耍猴的自然心无灵犀,自然感受不到他心中的那份痛,自顾在哪儿敲打着,口里还不停地吆喝着,“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不要九百九十八文,也不要九十八文,只要一文钱,只要一文钱,大家便可以听到铁马金戈荡气回肠的三国演义!” 秦昊的吆喝还是有作用的,前后不到盏茶功夫,整个说书场便被人围得水泄不通,昨天的退学风波在今天才完全发酵。 大家都想看看这个曾经的学霸放着好好的学不上,跑到这蓬莱阁来干什么? 老先生虽然没有见过秦昊,但秦昊的大名却是知道的,当他知道眼前这个说书郎就是秦昊的时候,心里顿有少许的后悔。 早知如此,就不该贪图眼前的绳头小利,如果秦昊因此迷上说书而不去学府,那他就是登州府的罪人。 老先生的思想很纯朴,当他想通这个关节的时候,便想站起身来阻止,却见秦昊再度举起那面铜锣,“咣”地一声后,便开始了今天的说书。 第七章 罗贯中的棺材板 将铜锣挂在书台的边角,拿起说书人专用的醒木,一块破旧的木头,轻轻地望那书台一拍,随着啪的轻响,说书场更加寂静,落针有闻。 今天是第一次说书,说的自然是三国演义的第一回:宴桃园豪杰三结义,斩黄巾英雄立首功,但秦昊毕竟不是专职的评书演员,连半路出家都算不上。 所以,说出来的故事跟原著相比也只能算是个浓缩的精品,与其说是在说评书,还不如说是在讲故事,因为他能记住的也只是故事。 好在这个年代的人没有读过多少书,信息也是绝对的闭塞,只要是他们没有听过的故事,都能引起无限的轰动。 就在大家聚精会神、全神贯注听书的时候,就在秦昊说到猛张飞要“提刀入帐、来杀董卓”时,忽地拿起桌上的那块破木头,猛地一拍,嘎然而止。 寂静,死一般地寂静! 在足足有半柱香后,人群中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掌声过后,便是听众的不满足,不停地有人叫道:“喂,我说秦昊,咋不说啦?说得好好的咋不说啦?” “秦昊兄弟,你别在这儿吊大伙儿的胃口呀?这么好听的故事你倒是说下去呀?”人群中还有不少的人认识秦昊,为听这个好故事,不停地在那儿套着近乎。 秦昊复将那破木头再度一拍,待到场中稍静,这才拱手对大家嘻嘻一笑,“各位父老乡亲请了,正所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秦昊的情况想必你们也清楚,如果大家还想听下去,就请各位父老乡亲,有钱的帮个钱场,没钱的帮个人场!” “秦昊…不是我们不想帮你,只是……唉……”秦昊的话音刚落,人群里便有人在那儿唉声叹气,一副想帮又不想帮的样子。 “我说秦老三,你在那儿唉声叹气个毛呀,秦昊兄弟跟家里打的赌是三天挣回十五贯,你看咱们这些人,就算每人给他三文钱,三天也挣不回十五贯,这听书的钱,老子给了!” 说到这儿,毫不犹豫地从袖中掏出三文钱,快步上前,来到书台,啪地一声便将铜钱放在书台上,然后昂着头挺着胸,以一种胜利者的姿式回到自己的位置。 正所谓,一人带头,百人相跟,就在那人回到座位后不久,人群中顿时鼎沸起来,铜钱犹如雪花般地飘向书台,发出一串串咕噜噜的声音,此起彼伏。 直到最后一个铜板在说书台上停止滚动,秦昊这才笑吟吟地接道:“人情势利古犹今,谁识英雄是白身。毕竟董卓性命如何,且听下文分解,下回分解哈!” “切!” 当听众听到秦昊的这句话的时候,顿时觉得有种被坑的感觉,纷纷鼓躁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那副架式好像秦昊不说下去,就要天翻地覆一般。 秦昊则没理会那么多,他来蓬莱阁说书无非是抛砖引玉,真正的目的则是那位老先生。 收好铜钱,来到老先生的面前,嘻嘻笑道:“老先生,您老人家刚才也看到,我秦昊说书的本事真不咋地,这所以留住人,靠的全靠故事,如果这故事换作老先生来说……” 秦昊说到这儿,故意卖个关子,那老先生倒也是个实诚人,手捋山羊须,故作高深状,“如果换作老夫来说,只须将你的故事稍作润色,怕是有一贯的收入。” “那是当然,我秦昊年轻识浅,岂敢与老先生相比?还是刚才那句话,如果老先生觉得这故事还行,在下愿意作价十五贯转卖于您。” 十五贯,换作人民币也就五、六千块,就可以买走三国演义的版权,秦昊想想心里就在滴血,不停地叫着,罗老先生呀罗老先生,您老人家可千万别怪我,我这也是没办法呀。 原以为老先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却见他摇摇头,非常无奈地道:“秦哥儿真是说笑了,你看老夫别说是拿出十五贯,就是十五文也是拿不出来的,依老夫看不如这样……” “等等!”秦昊打断他的话道,“你是说你不买?我没听错吧?一天就可以挣一贯钱,这等好事你竟然不愿意?要知道这可是三国演义的版权呢?” 秦昊真的有点发急,连三国演义的版权都喊出来了。 老先生双手微摊,苦笑道:“不是老夫不愿意,而是老夫真的没那个家底,这样吧,秦哥儿,这说书场老夫可以长期租给你,咱们也不谈固定的租金,你每天说书的收入咱们二一添作五如何?” 秦昊看着老先生真是欲哭无泪,谁说古人不聪明?如果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这话,他一定一板砖拍死他,毫不留情的拍死他。 沉默好半晌,这才说道:“老先生,你常在蓬莱阁,对秦昊的事想必早有耳闻,我现在需要的不是跟你二一添作五,而是十五贯,只要十五贯,就能还我的自由,还我的梦想。” 看着一意孤行的秦昊,老先生忽地轻轻地叹口气,“秦哥儿,听老夫的一句劝,还是回学府去读书吧,你今天说的三国演义虽然精彩,却也撑不起一个家,你看老夫当初说唐的时候,还不是万人空巷,现如今……你看……啊……啊……” 一连两个“啊”,道不尽人生的酸甜苦辣,后面落魄的话,老先生实在说不出口,只好用伊伊啊啊来代替,希望秦昊能明白,说书并不是长久计。 更何况说书人的地位在过去是相当低的,充其量算个能认字的匠人,仕农工商中排名第三,跟读书人的身份相比,一个是天上的月亮,一个是河沟的烂泥。 望着满面沧桑、苦口婆心的老先生,秦昊的心里也有少许的感慨,沉默半晌道:“如果老先生觉得这三国演义的故事不错,等昊某天不说的时候,就奉送给你!” 见秦昊的心意已决,老先生既没说要,也没说不要,只是在那儿不停地摇着头,深为秦昊的决定感到惋息。 秦昊没再说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没法跟这个时代人的说,他现在要做的事,只想早点挣足十五贯,完成对家族的承诺,然后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将铜钱尽数收好,将铜锣还给耍猴的,正要离开蓬莱阁,却见田小倩手执软鞭,似笑非笑,似嘲非嘲地望着自己,“秦昊,你的脑袋不会是被驴踢了吧?好好的学不上,跑这破地儿来说书,你还真以为靠说书就能发家致富?” “我的事跟你有关系吗?”秦昊偏头看着田小倩,见她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 “你的事当然跟我有关系,自打你退学以来,我的耳根子这两天清净多了!”田小倩没有理会微怒中的秦昊,仍在那儿幸灾乐祸。 第八章 无赖的手段 跟女人讲道理,还不如拿头去撞墙,秦昊很相信这句话,不再理会田小倩,将钱袋往肩上一甩,便想离开蓬莱阁。 刚走两步,一个满脸横肉的醉汉带着七八个无赖,歪歪斜斜地朝这边走来,满嘴喷着酒气,严重地污染着环境。 以前的秦昊可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虽然府学离蓬莱阁并不远,但对眼前这个醉汉秦昊还真不认识。 酒气有点难闻,秦昊还真不习惯,眉头微皱,错身就准备离开,却被那醉汉拦住去路,“想走?知道这个地儿是谁的吗?知道这蓬莱阁的规矩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蓬莱阁好像还在大宋境内,你说是谁的?”面对这满脸横肉的家伙,秦昊倒也无所畏惧,站在那儿侃侃而谈。 “老子才不管什么王土王臣,在这蓬莱阁说书,就得遵守这蓬莱阁的规矩,你今天的说书所得,老子全要了!”醉汉没跟他咬文嚼字,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道。 “全要了?”秦昊不禁哑然失笑,伸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再摸摸来人的额头,嘻笑道,“你老人家没病吧?这钱是我秦昊说书所得,你凭什么全要?” “凭什么?” 那醉汉忽地一声冷哼,将秦昊的手拔到一边,蛮横地道,“就凭老子在这蓬莱阁可以横着走,就凭你小子今天在蓬莱说书没跟老子打招呼,所以,你的钱老子全要了!” 说话的语气很横,也很暴,秦昊翻着二白眼,对他好一番打量,好半晌才故作恍然大悟,一拍额头道,“唉呀,我说是谁呢?原来是赖八爷呀?” “算你小子有眼力。”对秦昊能认识自己,赖八爷显得有些高兴,“知道我赖八爷,就应该知道蓬莱阁的规矩,接下来的事不用我教你吧?” 田小倩见姓赖的来找麻烦,忽地一个闪身,横在秦昊的面前,怒视着姓赖的,冷哼道: “姓赖的,你想耍横也不看看对像?我告许你,在这登州府,他秦昊只有一个人能骂,一个人能踩,这个人叫田小倩。” “哎哟,田姑娘,咱沙门岛跟你田横山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这秦昊既然来蓬莱阁说书,那就得遵守这蓬莱阁的规矩!”赖八爷挺挺胸,不甘示弱地道。 田小倩目光冷峻,慢慢地卷动着手中的软鞭,眼神中淡淡地闪过一抹柔柔的杀气,冷哼道:“如果他今天不给呢?你能怎样?” “我能怎样?”赖八爷忽地哈哈一笑,“田小倩,我知道你武功高强,就算我十个赖八绑在一起,也不是你的对手,但我赖八告诉你,要么你就弄死我,如果你弄不死我,我就弄死他!” 赖八爷的眼光很凶狠,无赖本质体现得淋漓尽致,田小倩心中火起,真想上前一脚踹死他,右手慢慢地缠着软鞭,怒声道:“姓赖的,你最好跟我滚,否则别怪本姑娘不客气。” “这蓬莱阁是我的地盘,你竟然叫我滚?” 赖八爷的神色不善,指着田小倩冷冷地道,“田小倩,我说过,除非你能弄死我,否则的话,从今天开始,这蓬莱阁大小商贩的例钱,每户涨三成。” 说到这儿,对着身后的狗腿子猛地一脚,破口大骂道:“兀你个直娘贼,老子的话没听清楚?还不快去给老子收费?” “你……”田小倩见那帮人一路走过,只需在商摊前低吼两声,那些小商小贩虽然恨之入骨,莫不乖乖地将今天的收入如数奉上,没人敢说不,没人敢反对。 “嘿……嘿……”赖八冷哼数声,“你什么你?田小倩,你看到啦?这不是我赖八爷逼他们,而是他们自愿的,连官府都管不了的事,你田小倩算哪根葱?” 田小倩的武功虽然不错,但毕竟年纪尚幼,涉世未深,哪里是赖八爷这种地皮无赖的对手?直气得柳眉倒竖,银牙暗咬,却也莫可奈何。 秦昊见此,嘻嘻一笑,忙上前解围道:“哎呀,赖八爷,你老人家何必跟这小姑娘置气?” 说到这儿,复将肩上的搭链放下来,续道,“你就不是要每天的例钱吗?你老人家放心,我秦昊的例钱不但如数奉献给你,而且我还会比其他的商户多加两成。” “多加两成?”赖八爷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因为自他收保护费以来,还没有哪个商户主动加码的。 “没错,多加两成。”秦昊回答得很肯定,“你也知道,我在这蓬莱阁开书,就不是一天半天能够完结的,既然打算在蓬莱阁讨生活,又怎能少得了赖八爷的照顾?” “我的照顾?”赖八爷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旁边不是有个田小倩吗?在这登州府,他田横山的势力可是连知府王大人都要给三分薄面的。” 说到此处,又非常得意地看着田小倩,讥讽道,“田姑娘,说实话,我赖八爷真的很怕你,所以呢,你最好别在我的面前大呼小叫,否则的话,我只能把气发在他们身上。” 说话间,那帮地皮无赖已陆陆续续地将收到的保护费交到赖八爷的手中,此时的赖八爷显得更加猖狂,拍拍秦昊的肩膀,粗声粗气地道: “秦昊兄弟,你是读书人,非是我赖八爷想要与你为难,但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你要在这蓬莱阁讨生活,那就只能遵我蓬莱阁的规矩。” 秦昊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道:“那是,那是,赖八爷,秦昊刚才也说过,我不但遵你赖八爷的规矩,还会比其他的商户多缴两成,只希望赖八爷对秦昊多照顾些。” 嘴里说着,手脚也没闲着,解开搭链,不但将今天的说书收入尽数交给赖八爷,还将自己的卖身钱拿出一部份,恭恭敬敬地递上道:“赖八爷,这是今天的例钱,请收好!” 田小倩见秦昊如此奴颜俾膝,脸色顿时气得煞白,真恨不得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再狠狠地抽他两巴掌,也难解心头怒气,手执软鞭,指着秦昊,一时气结,“秦昊,你……你……” 连说好几个你字,后面的话都气得说不出来。 赖八爷哈哈大笑,将钱交给旁边的无赖,拍着秦昊的肩膀,大笑道:“秦昊兄弟,你既然如此识趣,那我赖八爷也不能亏待于你,放心,明天老子就在说书场亲自为你坐阵。” 说完之后,便带着那帮泼皮无赖扬长而去,在路过一个小姑娘的地摊时,还将她面前的商摊踢得满地都是。 望着赖八爷远去的背影,秦昊的嘴角忽地露出一丝冷诮的笑意,对着田小倩冷冷地道:“田小倩,我说过我的事跟你没关系,以后我的事你少管。” “你横什么横?有本事你跟姓赖的横去,你就会跟我横……”田小倩觉得很委屈,刚才受赖八爷的气也就算了,没想到秦昊还不领情。 “唉……”秦昊轻轻地叹口气,没打算跟田小倩争论,摇头晃脑就准备离去。 第九章 海盐的味道 田小倩见秦昊非但不领情,反而在那儿摇头晃脑,气就不打一处来,眼见他要离去,一个空翻便落在他的前面,微怒道:“秦昊,你唉什么唉,不把话说清楚就想走?” “我不走,难不成你还要请我吃午饭?”秦昊将头微偏,有点装傻充愣,“我听说望海楼的味道不错,不如咱们就去那儿吃吧?” “请你吃午饭,你想得倒美?气都被你气饱了。”田小倩没好气地回答,“我问你,你为何要对那个姓赖的奴颜俾膝,难道在你的心里就那么怕他?” “我怕不怕他好像也不关你的事,你不是自诩武功高强吗?不是自比花木兰吗?那过去把他杀了,我相信以你的武功一定做得到。”秦昊耸耸肩,面上带着一丝嘲弄的神色。 “杀他?说得容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真当我傻呀,为这种人偿命,我值当吗?”杀人有杀人的理由,不杀人有不杀人的理由,田小倩不杀赖八的理由很简单。 “嗯!”秦昊故意点点头,“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你既然不敢杀他,那就把他抓到官府去吧,像他这样欺行霸市,扰乱商贩,你把他交给官府准成。” “我要抓他容易,但你得问问这些小商小贩们,他们敢不敢去作证?如果不能把他定罪,或者定罪过轻,等他出来时,再受苦的还不是这些商贩?” 田小倩的神色显得很无奈,对付君子容易,对付这种无赖她还真没办法,更何况这个赖八爷的背后是沙门岛,他收例钱的大部份收入最后还是得上交沙门岛。 “哦!”秦昊故作恍然大悟,“既不能杀他,也不能抓他,那你拦住我干什么?田姑娘,都说好狗不挡道,请你这就让开吧?” “你……就知道欺负我!”田小倩嘟噜着小嘴,虽然对秦昊恨得牙痒痒的,但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得气呼呼的让到一旁。 秦昊没有理她,而是来到一个摆地摊的小姑娘面前,从搭链里拿出一贯钱来,递过去道:“小妹妹,你的这些东西也卖不到几个钱,把这钱拿回去给你娘亲看病吧。” “谢谢昊哥哥。”小姑娘从秦昊中手接过那贯铜钱,在说完谢谢后,连摊子都不要了,转身就跑进药铺抓药去了。 看着气呼呼的田小倩,秦昊似笑非笑地道:“助人为乐,人乐亦乐,田姑娘,谁都知道你家是登州首富,你也别成天拿着个鞭子对着我吹胡子瞪眼睛,你有空就不能去帮帮这些能帮之人?” “吹胡子瞪眼睛,我有胡子吗?”对秦昊的告诫,田小倩很明显感到不服气,在那儿抢白道,“再说啦,我田横寨在这里上千年,帮的人还少吗?” 说的也是,再强的女汉子也不可能长胡子,秦昊摇摇头,没再理她,而是收拾好搭链,径直走出蓬莱阁。 家是不能回的,至少在这三天是不能回的,在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秦王氏非常硬气地告诫他,要么带着十五贯钱回来,要么就别回来。 没挣到该挣的钱,回家就意味着妥协,秦昊并不是一个喜欢妥协的人,来到菜市场,买一些坛坛罐罐,然后雇一辆牛车,将这些东西都拉到田横山上的城皇庙里。 这是间破得不能再破的庙,里面到处都是蜘蛛网,不时发出一股股令人难闻的霉气,蚊虫苍蝇到处乱飞,发出嗡嗡的战斗声。 将这些坛坛罐罐放置好,扯一把杂草做成简易的扫帚,将城隍庙里里外外地打扫一遍,随后又提两个破桶来到海边,打两桶海水回来。 还没回到城隍庙,远远望着田小倩拿着软鞭斜靠在庙门上,望着桶里的海水,嘴角露出一个冷诮的笑意,讥笑道:“秦昊,你的脑子不是有病吧?这海水能吃吗?” “唉呀,我说田小倩,你一个大姑娘成天粘粘乎乎的,你觉得有意思吗?”秦昊一脸不耐地看着田小倩,总觉得这小女孩有点不可理喻。 “嘿嘿嘿……”田小倩忽地嘿嘿冷笑起来,“有没有意思等过两天你就知道了,到时候你可千万别求我。” “求你?”秦昊觉得这句话说得有点没头没脑,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有求她的地方? 要说这小姑娘也不是一无是处,她那身功夫还是值得称道的,只不过秦昊虽然不想继续读书,但如果说要在练武跟读书中选择,他还是会选择后者的。 田小倩没有回答秦昊的疑问,她是笑着离开城隍庙的,她的笑里有点纯真,纯真之中还含有点阴险,这让秦昊的心里很不踏实。 秦昊也没空理会田小倩,以三块石头为支点,将新买的大瓦罐放在石头上,构成一个简易的灶台。 随后将打上来的海水称量好,倒入瓦缸里,城隍庙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木柴之类的生火之物,秦昊随便在山里转悠一圈,便可以搂回大捆干裂的树枝回来。 生火之类的虽然可以难住前世的秦昊,因为秦王氏压根就没让他入过厨房,但对后世的秦昊来说,这些只不过是些小儿科。 作为工科出生的秦昊他连锅炉都烧得起来,更何况这个小小的灶台,先将树枝架在灶里,然后将杂草揉顺,点燃之后放在树枝的下面。 火势很旺,秦昊那张原本就白里透红的脸此刻更被映得通红,片刻之间,豆大的汗珠便从额头滚落。 秦昊一边抹着汗,一边加着柴,瓦罐的吸热性能还不错,大概半个时辰,海水便在罐里欢快地滚沸起来。 腾腾的蒸汽不停地向四周散发,随着海水渐渐减少,罐壁处慢慢地凝结着一层黄白色的凝固物,那是盐。 望着这些黄白色的东西,秦昊的脸上渐渐露出满意的微笑,用手抹抹额头的汗渍,随即将大根树枝递到进灶里。 火势更旺,海水蒸发的速度也更快,直到蒸发掉罐里所有的海水,这才将罐里的盐全部取出来,用手指点点,伸进嘴里,咸咸的味道里含着一股苦涩的味道。 海盐是不能直接食用的,因为里面含有大量的氯化镁跟氯化钙,秦昊现在要做的不但要去除这两样东西,还要算出配比,只有这样才能达到大规模生产的要求。 将取出来的粗盐称量好,放在小瓦罐里,然后用清水稀释,随后加入少量的芒硝,经过搅拌混合,溶液里渐渐地形成一些颗粒状的固态物。 将新买的纱布叠成双层,蒙在别一个瓦罐上,做成一个滤斗,然后将盐水慢慢地倒进纱布里,进行第一次过滤。 如此反复,直到盐水里不再有固态物,这才往里面加入适量的烧碱,这一步的作用自然是要去掉那些镁离子。 经过反复过滤,再将盐水蒸干,便得到可以食用的精盐,用称称,百斤海水里竟然含有四斤多盐,比他想象中的略微高那么一点。 为验证自己的数据是否正确,如此反复试验,直到太阳西下,日落西山,这才作罢,将精盐用布袋装好,藏在城隍庙里。 第十章 说书起风波 鸡三叫更狗叫亮,秦昊还没等到鸡叫声便从杂草堆里钻出来,不是他不想睡,而是根本就没睡着。 在这城隍庙里,到处都是那种黑黑的小虫子,钻来钻去的,颇让人难受,还没等到天亮,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红点,痒得难受。 烧一缸热水,放些盐进去,舒舒服服地洗一个盐水澡,这才感觉没那么痒,随后又用清水将身上的盐洗干净,免得一出汗便粘乎乎的。 眼看天色还早,便将今天要说的章回在心里默默地熟记一遍,直到晨阳初升,这才将搭链甩在在肩上,来到登州府。 在路过庆丰包子铺时,花掉三文钱买两个带肉陷的包子,简单地对付一餐,然后打一碗免费的开水,这才来到蓬莱阁。 有昨天的珠玉在前,今天也用不着拿破铜锣吆喝,来听书的人特别的多,里三层外三层,将说书台围得水泄不通。 只是当秦昊挤进去后,这才发现现场的气氛有些不对,因为书台旁除那位老先生外,还有一脸焦急的秦王氏以及黑沉着脸的老秦头。 见着秦昊,老先生搓着双手,叹口气道:“秦昊,你娘跟你大爷爷都在这儿,今天的说书,依老夫看就算了吧?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跟他们回家,读书才是你的前途。” “老东西,你说什么?”还没等秦昊回话,那个赖八也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一脚踏在书台上,对着老先生凶神恶煞地道。 “这个……”看得出对这个赖八爷,老先生有着明显的畏惧感,连话都说得不利索。 “你别跟老子这个那个的,想断老子的财路?不让秦昊说书,信不信老子一脚把你踢到海里喂王八!”赖八爷根本不理会老先生,说话粗声粗气。 说到这儿,又指着老秦头跟秦王氏,语带威胁地道,“还有你们两个,最好别在这儿碍事,他秦昊昨天既然在这儿说开了,今天他是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 老秦头虽然是秦家辈份最高的人,但毕竟是老实巴交的农民,面对凶神恶煞般的赖八,他还真有点胆怯,但一想到秦昊的前途,以及秦氏家族的未来,又容不得他退缩。 轻咳两声以壮其胆,站起身来,挡在秦昊的前面,非常坚决地道:“赖八爷,在这登州府,在这蓬莱阁,你也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须知万事都逃不过一个理字……” “万事逃不过一理字?你是想跟老子讲道理是吧?老子要是讲道理的人,我赖八爷早就饿死了,老头儿,看在秦昊的面上,老子给你几分面子,趁早滚开,否则……” 说到这儿,忽地举起手臂,恶狠狠地道,“否则,老子一巴掌拍死你!” “啪!” 就在他高举手臂的同时,一条软鞭如灵蛇般地穿过人群,悄无声息地缠在他的手上,鞭稍的另一头却见田小倩嘻嘻笑道:“姓赖的,你要有本事拍下去,我田小倩跪下来叫你爷爷!” 说到这儿,走到秦昊的面前,双眼一白,没好气地道:“秦昊,你看你都办的是些什么事?你自己受辱也就罢了,还连累大爷爷跟大婶在这儿受气。” 秦昊没有理会田小倩,而是对着老秦头还有秦王氏恭声道:“大爷爷,娘,你们都回去吧,秦昊的事,三天后自然会给你们交待。” 虽然有田小倩撑腰,但这赖八爷也不是善茬,更何况他身后的沙门岛,上面住的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如果双方真的闹僵,却不是他老秦家扛得住的。 见秦昊不为所动,只得回头对秦王氏道:“中林娘子,看来昊儿是铁心不读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再说,他昨天了没挣到什么钱,就这两天,靠他说书的收入也挣不到十五贯!” 老秦头既然发话,秦王氏也不好说什么,看着秦昊是欲言又止,再看看那凶神恶煞的赖八爷,作为母亲,她是真的担心,担心之余,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望向田小倩。 田小倩也是玲珑七窍心,一看秦王氏无助地望向自己,一边将软鞭勒得紧紧的,一边承诺道:“大婶,你就放心吧,这几天有我看着他,他要敢做坏事,我就大鞭子抽他!” 秦王氏点点头,田小倩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知道有她在身边,秦昊是不会吃亏的,虽然心里极不情愿,但仍旧跟老秦头离开说书场。 待秦王氏走后,秦昊这才转过身来,对着赖八爷拱拱手道:“赖八爷,刚才多有得罪,秦昊在这儿给你陪礼道歉,还请赖八爷海量,别跟我家大爷爷置气!” “你放心,我赖八爷是守规矩的人,只要你在这儿说书,只要你每天把说书的三成给我,其他的事都是小事!”赖八爷说得很干脆,当然在田小倩的鞭子底下也不得不干脆。 虽然昨天他拿话把田小倩镇住,但他也知道田横山的势力,能不得罪最好别得罪,舍车保帅的事他苗福林做得可不少,以苗福林的尿性,绝对不会为自己而跟田横山为敌。 秦昊见田小倩仍缠着赖八爷,当即不满地道:“喂,我说田小倩,你这人到底是怎么啦?我说过我的事跟你没关系,怎么到哪儿都有你?” “哎哟,我说秦昊,你还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呀?你没看见刚才的情况呀?”见秦昊怪罪自己,田小倩几乎肺都要气炸了。 秦昊没有理她,而是亲手解开赖八爷手中的软鞭,并指着旁边的一个空位道:“赖八爷,还请坐到一旁,昊这就开始说书!” 说完之后,没再理会犹自生气的田小倩,而是拿起书台上的醒木,啪地一声拍在书台上,开始三国演义的第二个回合。 由于准备充分,今天的收入明显比昨天要高得多,赖八爷一边数着铜钱,一边拍着秦昊的肩膀道:“小兄弟,还是你有本事,哪像这个老东西,一个月的例钱还没有你一天的多!” 有钱就是兄弟,赖八爷的逻辑非常简单,收好钱后,又对秦昊道,“秦昊兄弟,你放心,如果你真不想回学府,你家里人要再逼的话,自有哥哥为你做主。” 虽然今天的收入不错,秦昊却远没有赖八爷那样兴奋,而是淡淡地道:“秦昊的家事,秦昊自然会处理,不用劳烦赖八爷,赖八爷每天只需要坐着收钱就是。” “没骨气!”见秦昊如此迎奉赖八爷,田小倩表现得非常不岔,看着怯弱如斯的秦昊,心里实在想不明白,这家伙到底有什么好,为何父亲跟伯父都如此看好他? 对田小倩的指责,秦昊表现得非常淡然,没跟她争辩,收好自己的铜钱,跟赖八爷简单地打声招呼,临出蓬莱阁时,又取出部份铜钱给那个摆地摊的小姑娘。 第十一章 保命的家伙 从蓬莱阁下来,秦昊没有直接回城隍庙,而是来到一家铁匠铺,铁匠姓张,四十来岁,五大三粗的,当秦昊进来的时候,正在那儿打着一柄大刀。 他有个徒弟叫吴虎,年岁跟秦昊差不多,人如其名,长得虎头虎脑的,别看他年纪不大,力气却不小,两人拉的风箱,他能轻轻松松地拉一整天。 田小倩是一路跟着秦昊的,见他哪儿都不去,偏偏来到这个打刀剑的铁匠铺,不禁有些奇怪地道,“秦昊,你不去学府读书,莫非想投笔从戎?” 说到这儿,两只小黑眼睛微翻,有些轻视地道,“只是你这身板能拿得动刀枪吗?” 秦昊回过头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田小倩,将头微微一偏,“咦,我就奇了怪了,田小倩,你说你一个大姑娘,成天跟在我的屁股后面,你觉得有意思吗?” “谁说我跟在你后面?明明是你跟在我后面。” 说着,身形一闪,便来到秦昊的前面,进得店铺,解下腰间的钱袋望柜台上一扔道,“张大叔,你这儿的刀剑我全要了,这是定金,差多少就到田家大院去领。” 不管是田横寨还是田家大院,都是高门贵户,养的护院都不少,刀枪都是他们的必需品,更何况田有道是商人,他们家不但有护院,还有专门的护商队。 对田小倩的举动,张铁匠并不觉得奇怪,赶紧将打到一半的刀放进旁的水槽中,过来打招呼,“哎呀,田姑娘,你要刀枪,派人过来吱一声就行了,哪能劳烦你亲自跑一趟?” 田小倩没有理他,而是斜着身子倚在柜台上,笑咪咪地看着秦昊,有些不怀好意地道:“秦昊,这些刀枪都是本姑娘的,你看中哪一把,就出声求我,本姑娘送你。” “谁说我要刀枪?我是来找张师傅打东西的。”秦昊很奇怪地望着田小倩,双眼一翻道,“你以为人人都似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成天就知道舞枪弄棍?” “谁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啦?秦昊,你就欺负人!” 田小倩从小练武,可谓身形苗条,体格风騒,向来以自己的身材为傲,却没想到在秦昊的眼中,竟变成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秦昊没打算跟她斗嘴,而是转头对着张铁匠道:“大叔,我来你这儿不是来要刀剑的,而是想请你打两件小东西。” “小东西?”张铁匠感到有些奇怪,“秦哥儿,我这铁匠铺只打刀剑,其它的东西我们不打,要不,你到别的铁匠铺看看?” 秦昊摇摇头道:“我要打的东西虽然简单,就是一根铁管还有根弹簧,但我的东西对材质要求特别的高,我怕别的铁匠铺打不来,谁不知道张大叔的铁匠铺在登州府那可是数一数二的。” 好话谁都爱听,张铁匠见秦昊把自己捧得老高,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他,“那你说说你要打什么样的铁管还有弹簧?” 过去的弹簧大部都是那种弹簧片,像秦昊要的那种螺旋式的别说张铁匠没打过,甚至连见都没见过,至于那个铁管,秦昊的要求也很简单,毛坯不要打的,而要铸的。 说起来很简单,但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张铁匠连做好几次,都没达到秦昊的要求,弹簧也就罢了,只要钢质好,弹性还是能保证的。 只是那铁管,做出来的东西总不够圆润,用这东西来做枪,不卡壳才是怪事。 田小倩拿起最后那根做好的铁管,东瞅瞅西看看,不满地道:“哎呀秦昊,你做人是不是太吹毛求疵了?我看你就不是来打铁管的,而是来难为大叔的!” 对秦昊那近乎变态的要求,张铁匠也有些无奈,摊摊双手,很奈地道:“秦哥儿,不好意思,大叔只能做到这一步,要不,你再找其他人试试?” 秦昊摇摇头,游目四顾,最后落在店铺外那一堆黄泥上,“这样吧,大叔,我先用黄泥做个模子,你只管用店里最好的钢。” 做模具是个细致活,直接关系到铁管的质量,秦昊没有假手张铁匠,而是亲自动手。 田小倩见他做得很专注,破天荒地没有去打扰他,而是拖来一根小板凳,坐在旁边,双手托着腮,静静地看着他。 直到秦昊将模具做完,将钢水倒进去,等到钢水冷却,去掉中间的黄泥,虽然黄泥在钢水的浸蚀下有些松落,造成钢管的内壁不是很平整,但有一点让秦昊很满意。 至少现在做的钢管是圆的,只要想办法让钢管的内壁打磨光滑,然后再想办法做出镗线,一支好的枪管便成形了。 当然,这些东西他没有假手张铁匠,虽然突火枪在随后的几十年内便会遍布神州的大小角落,但一支现代意义的手枪,那绝对是划时代的创举,秦昊不想假手他人。 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造枪的原理跟技术说不上高深,只要想通了,便简单了,秦昊虽然想用枪炮改变命运,甚至是国运,却没想过让这项技术过早地流传。 因为他现在还很弱小,弱小到就算揣着个金元宝也只能深深地藏着,而不敢拿出来显摆,没有实力地显摆,那就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秦昊是死过一次的人,死过一次的人对自己的生命总是特别的珍惜,像这种拿自己生命开玩笑的事他是决不会做的。 从铁匠铺出来,已是傍晚时分,登州府的城门晚上会关闭,秦昊没打算在登州府逗留,虽然他现在有钱住客栈,而登州府作为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最不缺客栈。 但秦昊却没打算住客栈,他觉得住在城隍庙没什么不好,至少心里踏实,出得登州府,来到田横山下,见田小倩仍然跟着自己,不禁笑道:“我要回城隍庙了,你要不要跟着?” “你喜欢做野人,我才不喜欢呢!”田小倩虽然是跟秦昊一起出城的,但她没有去城隍庙,而是去了田横寨。 回到城隍庙,将铁管跟弹簧用油布纸包好,藏在庙里的神像后面,将瓦罐架在三块石头垒成的简易灶台上,便开始做起晚餐。 晚饭很简单,就是几片青菜一罐粥,对吃的东西,秦昊向来不是很讲究,城隍庙里既没有电也没有灯,晚上显得特别的无聊。 秦昊头枕着双手,嘴里咬根青草,架起二郎腿,透过城隍庙的破窗,数完月亮数星星,数完星星数月亮,直到月落星沉,这才沉沉睡去。 第十二章 早餐的味道 也不知过得多久,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却见田小倩正双手托着腮,坐在城隍庙的门槛上静静地看着自己。 见秦昊醒来,田小倩也从门槛上站起来,眨巴着一双小黑眼睛,看着满屋的蛛丝网,嘿嘿笑道:“秦昊,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就这种破地方你也睡得着?” “睡得着如何?睡不着又如何?难不成你会请我回你家睡觉?”秦昊伸伸懒腰,活动活动筋骨,这两天睡得不太好,只觉得脖子有点酸。 “回我家睡?你想得挺美!”田小倩在说这话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只觉得脸皮有些红。 秦昊笑笑,没再理她,出到庙外,用山泉水简单地洗漱一番,随后,拿起那个小瓦罐准备煮点野菜粥,却听田小倩叫道:“早餐多煮点,我还没吃呢。” 秦昊没有回答,而是抬头看看那才刚刚露头的太阳,确信是从东边升起来的,这才问道:“田姑娘,我没听错吧?你是说要跟我一同吃早餐?” “不可以吗?”田小倩眨巴着双眼,调皮地反问道,“如果不可以那就算了,本姑娘一直在想,如果可以的话,是不是可以把你的卖身契还给你。” 秦昊呵呵一笑,没再说话,对这卖身契,他其实一点都不担心,卖身契在田小倩手里,总比放在那个无良的当铺掌柜手中要好。 粥里有野菜,也有点瘦弱,还加点盐,吃起来特别的香甜,田小倩虽然出身大富之家,从小就不缺衣少食,吃过的山珍海味虽然不少,但像这样美味的野菜粥她还真没吃过。 “君子远疱厨,在我的记忆中,好像大婶从来都不让你下厨房的,却没想到你能煮得如此好粥,有你这种手艺不去做厨师真是太可惜了。” “要吃就吃,哪来那么多的废话?”对田小倩的赞美,秦昊并不领情,“快点吃,吃完收拾后我还要到登州府做事去。” “你催什么催?别忘了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上呢?把本姑娘惹急了,我就让你到我家做厨师去,说真的,你煮的粥真是太好吃了,喂喂,你吃慢点,剩下的都留给我!” 不就是一罐粥吗?秦昊见她一副馋相,也懒得理她,索性不再吃了,就坐在那儿,看着田小倩在那儿狼吞虎咽。 田小倩把粥吃完,摸着肚皮,轻微地打着饱嗝道:“我吃饱了,你先收拾,我等你!” 秦昊没有说话,只是偏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田小倩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忙站起身来道:“好好好,我去收拾,你等我!” 说完之后,便将碗筷放进瓦罐里拿到外面用清水清洗干净,回来后还不停地滴咕道:“我长这么大还没洗过碗呢,若不是看在你煮的粥好吃的份上,我才不干呢。” 对田小倩的抱怨,秦昊也只是笑笑,没有接话,随后来到城隍庙的后面,将那袋精盐取出来道:“我现在要去登州府,没事你就在田横山好好地呆着。” 盐是包着的,田小倩见他如此慎重,不禁好奇地道:“你手中拿的是什么东西?今天你不打算去蓬莱阁说书了?” 秦昊放好盐后,又将精盐的方法折好放进袖中,这才回道:“书肯定是要说的,我秦昊既然开了头,就不可能半途而废,只是在说完书后,还得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田小倩感到有些意外,以她的脑洞实在想不出秦昊能去哪儿。 “去你家!”秦昊回答得很干脆。 “去我家?去我家干什么?”田小倩感到有些发愣,因为在她的记忆中秦昊是从来不去她家的,这次主动提出来,的确让她感到有些意外。 “反正不是去提亲!”秦昊回答得很干脆。 “谁稀罕?”田小倩小嘴一撇,悻悻地道,“看你一身的臭酸味,也只有我家那两个顽固不化的老头儿喜欢。” 秦昊没想过跟田小倩斗嘴,不想跟女人斗嘴的最好方式,便是自己住嘴,将盐提在手中,来到说书场。 今天的听众同前两天差不多,大部份都是老面孔,老秦头跟秦王氏也来到说书场,但跟昨天不同,今天他们没到近前,而是远远地观望。 三天赌约,今天是最后一天,他们也想早点知道结果,只是那个赖八爷像只王八一样坐在说书台的旁边,老秦头心里发忤,不敢像昨日那般往前靠。 秦昊则没有那么多的顾虑,见他们来到说书场,自然要过去打招呼的,看得出,老秦头跟秦王氏今天的气色都不错,远没有昨日那般忧愁。 秦昊在说书场中的收入,他们早已打探得很清楚,两天说书,虽然挣到三贯钱,但大部份的钱都落在说书先生跟赖八爷的手中,落在秦昊手中的,反而不多。 被人剥削,原本是件很痛苦的事,但对老秦头及秦王氏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让人开心的,毕竟让别人剥削掉几贯钱,相对秦昊回学府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事。 “昊儿,我看今天的人跟昨天差不多,你就别在这儿折腾了,跟大爷爷回去吧?等到午后,咱们准备点礼品,去学府跟老师赔个礼,道个歉,这事就过了。” 对老秦头的苦口婆心,秦昊没有正面回应,只是说道:“大爷爷,娘,你们先回家吧,三天十五贯,今天下午就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赖八爷原本在说书台边坐着,见秦昊在那儿磨磨蹭蹭地半天不过来,生怕他被那该死的老头拉回去上学,这样他每天的损失就不仅仅是秦昊上缴的那三百文钱。 更主要的是秦昊在这儿说书,无形中将蓬莱阁的人气带到一个新的高度,人气高了,收入自然高,而他收的例钱当然是水涨船高。 见老秦头在那儿没完没了的劝说,心头火起,抓起说书台上的酒坛便朝这边走过来。 老秦头远远看见,心里有些害怕,当即说道:“中林娘子,看现在的情形,今天他也挣不来十五贯,咱们还是先回去吧,那个姓赖的咱们惹不起。” 秦王氏点点头,知道有田小倩在说书场,那个姓赖的也不敢把秦昊怎么样,当即跟老秦头离开说书场,临走时反复叮嘱,“昊儿,你说过的话,可要算数。” 望着两个在风中消失的背影,秦昊暗暗地叹口气,“我说过的话当然算数,三天十五贯,今天下午便能见分晓!” 第十三章 无赖的心事你不懂 当赖八爷来到秦昊身边的时候,老秦头已然离去,望着两人的背影,阴阴地道:“秦昊,你既然在蓬莱阁开了书,这事就由不得你,你要敢在中途退场,小心老子……” 赖八爷的话没说话,田小倩冷眉上挑,冷声道:“他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谁要敢拦阻,就是跟我田小倩过不去,姓赖的,我说过,你要敢动秦昊一根汗毛,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对田小倩的威胁之言,赖八爷早已司空见惯,论武功,自己不如田小倩,论势力,田小倩是田横寨的人,自己不过是沙门岛苗福林的一条看门狗,更是比不过田小倩。 但是论无赖,自己可以甩她十条街,闻言嘿嘿冷笑道:“田姑娘,你说得没错,我赖八爷真的很怕你,真的不敢对秦昊怎么样,但是……” 说到这儿,神色间忽地变得无限的狰狞起来,转身来到那摆地摊的小姑娘面前,猛地一脚将她的小摊踢飞,狠狠地道:“田小倩,你以后要敢打我一次,我就打她一次!” “你……”田小倩完全没想到赖八爷无赖如斯,一时气结,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赖八爷见此,自认为拿到田小倩的软胁,又以得胜者的姿态走回,嘿嘿冷笑道:“你什么你?田小倩,我说过,如果你弄不死我,我就弄死他们!” 见过无赖的,却没见过如此无赖的,典型的你打我,我就打她,说到底就是拿无辜的人撒气。 秦昊见赖八爷如此,不禁摇头暗叹,不想把事情闹僵,忙上前劝道:“赖八爷,咱们何必跟一个小姑娘置气?秦昊这就回去说书。” 今天来听书的跟昨天差不多,收入自然差不多,秦昊也没有清点,直接将其中的三百文送到赖八爷的手中。 三百文的铜钱拿在手中,还是有些重量的,对这种掂量铜钱的感觉,赖八爷似乎很享受,当他的目光接触到气呼呼的田小倩,心里忽地生起一个酸馊的主意。 上前两步,拍拍秦昊的肩膀,嘿嘿笑道:“昊兄弟,说真的,哥哥在蓬莱阁这么久,你还是第一个让我感到舒心的人,为此,哥哥今晚就带你去醉红楼找乐子去。” “啪!” 话音刚落,田小倩的鞭子便如灵蛇般地缠住他的脖子,跟着左脚一伸,踏在他的腰间,双手用力,死死地勒住道:“姓赖的,你要敢带他去哪种地方,本姑娘现在就杀了你!” 赖八爷被田小倩的鞭子死死勒住,根本就没法呼吸,前后数不到三声,脸色便开始发紫,舌头也跟着外伸,双手乱抓,却不得要领。 他那些无赖跟班,跟着他欺负那些老百姓尚可,要让他们跟田小倩作对,就是借他们十八斤酒,也是没那个胆的。 秦昊见田小倩发怒,真怕她一不小心就把赖八爷给勒死,为这种人吃上人命关司还真不值当,当即上前,微怒道:“田小倩,我说过,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你知道那醉……那醉……是什么地方吗?”田小倩见秦昊这个时候还在为姓赖的说话,气就不打一处来,语气也变得凌厉许多。 只是那个醉红楼,是登州府有名的青楼,她一个待字闺中的黄花大姑娘,还真说不出口。 “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那是男人去的地方,你一个姑娘瞎掺合什么?”说到这儿,不由纷说,便亲自动手,将田小倩的软鞭解开。 “咳咳咳……” 赖八爷双手握着咽喉,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半晌才止不咳声,恶狠狠地看着田小倩,狠狠地道:“田小倩,老子刚才说过,如果你不弄死我,我就弄死他们!” 说到这儿,头也不回地便朝那小姑娘奔去,那小姑娘原本就非常害怕赖八爷,此刻见他如恶狼一般,更是害怕得大哭起来,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 秦昊见此,生怕他对小姑娘做出不利地举动,赶紧上前拦住他道:“赖八爷,咱们一个大老爷们何必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今天晚上,今天晚上,秦昊请你去醉红楼!” “这是你说的!”赖八爷不敢得罪田小倩,原本就是想把秦昊带到醉红楼,那个地方,就算你是一张白纸,也能染出七色彩虹来。 “当然!”秦昊回答得很肯定。 得到秦昊的肯定答复,赖八爷似乎忘掉刚才的痛楚,又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回到田小倩的面前,嘿嘿冷笑道:“田小倩,听到没有?不是姓赖的要带他去,而是他主动请的!” 听说秦昊要主动请姓赖的去醉红楼,田小倩的脸色在瞬间变得很难看,心里忽地感到一阵隐隐约约的痛,连她自己都没想不明白,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秦昊没有理会难过中的田小倩,将搭链甩在肩上,对赖八爷拱拱手道:“赖八爷,昊还有事,先行告退,今天晚上,咱们醉红楼不见不散。” “秦昊,你好不要脸!”田小倩憋得好半晌,终于冒出这么一句话。 秦昊见此,不禁哑然失笑,“田小倩,我就奇了怪了,我去不去醉红楼,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田小倩听到秦昊这样说,好像受到极大的委屈似的,自己处处维护着秦昊,而秦昊非但不领情,反而处处与自己为难。 想到伤心处,眼泪不自觉地在眼眶中打转,好半晌才轻咬着嘴唇道:“谁说跟我没关系?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中呢,我可不想让我家的小斯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 秦昊摇摇头,没再说话,而是来到那位摆地摊的小姑娘面前,将铜钱分出一半来递给她,安慰她道:“小妹妹,你别怕,有昊哥哥在这儿,昊哥哥会保护你!” “大言炎炎,井蛙窥天!”对秦昊的善举,田小倩是充分赞同的,但对秦昊说的保护之类的话语,却让她嗤之以鼻。 小姑娘接过秦昊的铜钱,抹抹眼泪,连她的地摊都没收,就跑到对面的药铺抓药去了,她旁边的商贩见此,很自然地将她的东西拢成一堆。 秦昊直起身来,没有理会还在生气中的田小倩,转身走出蓬莱阁,田小倩见此,狠狠地一蹬脚,远远地跟在他身后。 赖八爷望着田小倩的背影,狠狠地道:“田小倩呀田小倩,这都是你自找的,今天晚上,只要秦昊进得醉红楼,就算他是块好钢,老子也要把他变成一堆烂铁!” 第十四章 技术的价值 田家大院很大,如果不是田小倩带路,秦昊估计还真难找到田有道的书房。 田有道是位中年人,不胖不瘦,穿着一袭长衫,他的身上非但没有商贾的影子,反而有种淡淡的书卷味。 见秦昊进来,心里也颇感意外,将手中的帐本放到一边,很奇怪地道:“秦昊,你不是在蓬莱阁说书吗?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秦昊没有说话,而是将那小袋自制的盐拿出来,推倒田有道的面前,“田老爷,你尝尝,看看这盐的味道如何?” “秦昊,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别叫我田老爷,叫我田大叔。”田有道眉头微皱,对田老爷这种明显带着等级的称呼有点不满意。 秦昊笑笑,没有说话,而是将那袋盐慢慢地解开,用手指上小许,放在嘴里,吧啷吧唧地道:“嗯,我觉得这盐不错,不知能否入田老爷的法眼。” 田有道是商人,非常精明的商人,一看那盐粗细均匀,不带半点杂色,便知是好盐,不假思索地伸出食指点点盐粒,放进嘴里,味道很纯正,没有丝毫的苦涩味道。 “这盐你是从哪儿弄来的?比大叔吃过的贡盐都要好!”田有道睁着眼睛,双目精光四射,逼视着秦昊,似乎要将秦昊看过对穿。 田有道的反应早在秦昊的意料之中,淡淡一笑,道:“不瞒田老爷,这盐正是秦昊做的,如果还能入田老爷的法眼,咱们谈谈交易如何?” 在农业社会,盐的得要性就相当于工业社会的石油,人们的日常生活是离不开盐的,不但人体离不开盐,食物的保鲜同样离开盐。 粮盐布铁畜是古代的贸易主体,而盐就是其中的第二大商品。古时候的朝廷对盐的控制那是相当的严厉,盐民生产出来的盐不能自由买卖,必须卖给官府,然后由官府统一经营。 盐商要卖盐必须从官府手中拿到盐引,在登州府,田有道不但是盐民,也是盐商,也就是说他家买卖的食盐都是他家自产的。 不过他生产出来的盐有点泛黄,而且味道也相当的苦涩,那就是因为在生产过程中没有完全去掉海中的氯化镁及氯化钙所致。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现在生产出来的盐都是蒸煮出来的,成本极高,而卖相不好,已经严重影响到他盐商的地位。 盐是生活必须品,也是稳挣不亏的暴利行业,田有道能在短短的十数年成为登州首富,就得益于食盐的买卖。 秦昊小小年纪便能制出比贡盐还要好的精盐出来,这的确让田有道刮目相看,但说要谈交易,又不免畴箸起来,“秦昊,不是大叔不跟你谈交易,而是今天这个时间点不对,明天,明天你过来,开什么价大叔都同意。” 秦昊当然知道田有道的打算,说到底,在田有道的心里,还是希望他能回学堂的,将精盐一收,笑笑道:“城南的柳家好像跟咱秦家没啥交情,不如我去城南找他家去?” “秦昊,你这是逼我?如果我今日买掉你的盐,他日如何面见你的父母?”田有道的脸色有点变,如果秦昊真将这制盐的方法卖给柳家,那对他田家就是莫大的打击。 秦昊笑笑,不以为然地道:“我想田老爷言重了,退学之事乃昊既定决心,任何人都不可能更改,还望田老爷能休谅秦昊的用心,秦昊也不想做一个忘恩负义之人。” 田横山对秦家颇有照顾,不管是前世的秦昊还是后世的秦昊,都颇有感触,他实在不愿意将这制盐方法交给柳家,毕竟这制盐对他来说,以后还有大用。 田有道轻轻地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不说话就代表默认,秦昊很乖巧地将这制盐的方案拿出来递给田有道,“田老爷,这就是我写的制盐方案,你先看看。” 田有道缓缓地展开方案,当他看到将制盐的方法由原来的煮盐改为晒盐的时候,便再也坐不住,豆大的汗滚滚而落,赶紧站起身来道:“秦昊,开个价吧?” “田老爷,你也知道,我跟家里的赌注是十五贯,还有我的那张卖身契在田姑娘的手上,所以……我的要价就是十五贯加一张卖身契。”秦昊没有狮子大开口。 这个价很低,低到田有道都不相信是真的,身体前倾,试探着道:“秦昊,大叔年纪大了,没听错吧?你只要十五贯加一张卖身契?” “田老爷老当益壮又怎会听错?”秦昊笑笑,又接着说道,“当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这儿的确有个附加条件。” “这还差不多!”听说有附加条件,田有道的神情反而放松许多,毕竟这才是正规的商业谈判,田有道是商人,虽说商人都是逐利的,但让利太多,反而让人不踏实。 秦昊没有卖关子,而是接着刚才的话道:“田老爷,这个制盐场建成之后,必然需要人手,所以在人手方面,秦昊想请田老爷能优先考虑我秦家大院的人。” “那是当然!” 对于这个附加条件,田有道连想都没想便立刻答应,只是他的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不吐甚为不快: “秦昊,大叔有点想不明白,你既然有意让秦家大院的人来打理这个盐场,为何不直接将制盐的方法交给他们,待你们制出盐后,再转卖给大叔?” 秦昊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而是透过窗户望向蓝天,缓缓地道:“田老爷,咱们坐在这屋里看外面的天,天的大小直接取决于这窗口的大小,咱们要看更大的天,只能走出屋外。” 田有道点点头,赞许地道:“说到底是登州府太小,你是怕你离开之后,秦氏家族保不住这制盐之法,与其这样,还不如爽爽快快地交出来,再由田某来照顾秦氏家族?” 秦昊轻轻地叹口道:“君子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并不高深,我秦氏家族虽然人口近百,但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让他们抱着金元宝在闹市中行走,秦昊真的不放心。” 秦家大院就在田横山的脚下,秦家大院里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田有道自然是清楚的,当即慎重表态道:“田横山跟秦家大院向来交好,就算你不要求,大叔也自当照顾。” 生意既然谈妥,就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秦昊站起身来,“如此,就请田老爷将十五贯钱送与本家大爷,至于卖身契……” 说到这儿,眼神不由自主地转到田小倩身上,还没等他继续说下去,田小倩便在那儿摊着双手,眨巴着眼睛道:“你那张卖身契我留着也没用,早就撕了。” “撕了?” “撕了!” 第十五章 无中生有 秦昊是空着手从田家大院出来的,虽然他如愿挣到十五贯,却没那个勇气将钱亲自交到老秦头的手中,他真的没法面对那一双双绝望的眼神。 处理这些事,田有道比他有经验,更何况田有道还要跟本家大爷商量如何建盐田的事,由他去送这些铜钱自是再好不过。 不需直接面对本家太爷,秦昊的心情是愉悦的,想到即将跟赖八爷去醉红楼,他的心情则更加愉悦,走在去醉红楼的路上,嘴里又开始哼起了那首含混不清的东风破。 跟秦昊愉悦的心情不同,田小倩则是嘟着嘴跟在他身后,只要一想到他跟那个无赖的约定,心里就像有根刺在那儿不停地扎着。 还没到醉红楼,那个赖八却像只野狗似的,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也不管秦昊乐意不乐意,拉着他的手就哈哈大笑道: “秦昊兄弟果然守信,哥哥在这儿等半天,还以为你不来了!” 刚说到这儿,便看见跟在秦昊身后的那个柳眉倒竖的田小倩,不禁在那儿挤眉弄眼,不怀好意地道,“田姑娘,我跟秦昊兄弟进醉红楼,你不会跟着吧?” 面对赖八爷的无赖嘴脸,田小倩除冷哼之外,实在想不到其它的方法,再看秦昊,一脸欣然的样子,真想一板砖拍过去,狠狠地拍过去。 登州府并不大,醉红楼也并不难走,前后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三人便来到醉红楼的门口,还没等赖八爷拖着秦昊进去,田小倩便一个闪身,率先进到门内。 这个结果,连久经沙场的赖八爷都愣在当地,他实在想不到,以田小倩登州首富的千金,竟然能进这种地方? 当然,让他想不到的事还在后头,就在他拉着秦昊准备进醉红楼的时候,却被两个不阴不阳的龟公拦在门外。 其中一个皮笑肉不笑地道:“两位爷,实在不好意思,今天的醉红楼被人包了,两位如果想光顾,明儿请早!” “被人包了?谁包的?”赖八爷显得有些意外,明显不相信这个龟公的话。 “我包的!” 赖八爷的话音刚落,田小倩又如燕子般地出现在门口,眼睛没有盯着赖八爷,而是盯着秦昊,不无嘲讽地道,“这个地方好像不问男女,有钱的就是爷!” 釜底抽薪,田小倩这招的确够狠,当然,这也说明一个真理,有钱就是任性! 赖八爷着实没想到田小倩会来这一招,回过头来,无奈地看着秦昊,苦笑道:“秦昊兄弟,你看这……” 秦昊双手微摊,慨然感叹道:“都说民不跟官争,贫不跟富斗,今天这醉红楼看来是进不去了,不如这样,咱们去蓬莱阁喝酒如何?” 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能够开青楼的人,不管是黑道还是白道,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关系的,赖八爷虽然有些无赖,但无赖的本质却是欺软怕硬的,所以这醉红楼他是惹不起的。 而蓬莱阁却是自己的地盘,在那儿自己完全可以像螃蟹一样横着走也行,横着爬也成,因此,对秦昊的提议自然是附和的。 再者,不管是去醉红楼,还是去蓬莱阁,都是秦昊请客,既然是他请客,那就不吃对的,只吃贵的,最好是能将这小子吃破产。 菜是好菜,酒却不是好酒,至少在秦昊的眼中,这些酒算不得好酒,喝起来是一点味道都没有,就酒精度来说,比现在的啤酒高不出许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种未经过蒸馏的低度酒对秦昊来说,就跟喝啤酒差不多,但对爱喝酒的赖八爷来说,这酒还真是好酒,几怀酒下肚,便有点晕头转向了。 秦昊见时机差不多了,故意借着酒劲,对赖八说道:“赖八爷,昊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天在蓬莱阁到底能收多少钱?” 赖八爷正喝着酒,没有直接回答秦昊的问话,而是伸出三个手指头,在秦昊的面前晃来晃去的,好半晌才说道:“每天收入不过三贯钱,不过哥哥能留下来的只有三百文。” “三百文?”秦昊故作震惊地道,“我没听错吧?听赖八爷的意思,莫非大部份的钱都上交给沙门岛的苗寨主了?” “那是当然!”赖八爷的神色显得有些黯然,也有些无奈,好半晌才接着道,“苗寨主当我如兄弟,他要养活那些囚犯,怪不得他!” “赖八爷说得极是!”秦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后,附和着道,“只是像赖八爷这般收取那些同样苦哈哈的小商小贩,如何才是尽头?” 说到这儿,复将目光投向醉红楼的方向,轻轻地叹息道,“听说赖八爷是醉红楼的常客,可曾见过那绝代佳人柳湘儿?” “秦昊兄弟真是说笑了,想那柳湘儿倾城倾国,岂是赖八这种凡夫俗子所能见的?赖八所能见的,不过是春桃秋红这种庸脂俗粉而已!” 听秦昊提到柳湘儿,赖八爷一边咽着口水,一边在那儿感叹。 秦昊将酒杯放回桌上,复叹道:“听说这柳湘儿长年以轻纱蒙面,非纹银三百两不得其见,若以赖八爷日入三百文来计算,须不吃不喝一千年,方能揭其面纱,这是不是应了那句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就算千年也修不得共枕眠,那个柳湘儿是卖艺不卖身的,像我赖八这等粗人,能跟春花秋红相伴,此生便足矣,只可恨那个田小倩,仗着自己有钱……” 说到这儿,赖八爷真的很郁闷,心里就像有根刺一样在那儿不停地扎着,人穷志短,徒增奈何? “有钱有什么了不起,说不定我秦昊有一天比她还有钱!”说到这儿,秦昊忽地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道,“赖八爷,想知道秦昊为何不读书吗?” “你别说,哥哥还真想知道,整个登州府,谁不知道你的学业是数一数二的?”猎奇之心,古来有之,秦昊退学的事,早成街头巷尾的谈资,赖八爷那是真想知道。 “唉!” 秦昊轻轻地叹口气,颇感无奈地道,“秦昊家的情况,赖八爷想必也是知道的,科考入仕虽然风光,却非一朝一夕能成,秦昊总不能因一己之私,让整个家族都吃苦受累吧?” “这话说得好像有理,不过……”赖八虽然无赖,脑瓜子却不笨,当即疑虑道,“不过,以你在蓬莱阁说书那微薄的收入,也撑不起整个秦氏家族呀?” “那是当然!”对赖八爷的话,秦昊首先表示肯定,随后话锋一转,接道,“实不相瞒,秦昊在退学之前,已跟京城的朋友约好,想去北边做些马匹生意。” “做马匹生意?北边的马可都是好匹,一匹马差不多要三十贯,秦昊兄弟,你哪来的钱?”对秦昊的话,赖八爷表示不相信。 “我当然没钱,秦昊这次陪他们去北边,不过是做个向导,从中抽取佣金而已,而且我那位朋友也说了,如果这次能做成千匹马的生意,他跟我的佣金不会低于这个数!” 秦昊说到这儿,张开他的右手,舒展着五根手指,在那儿翻来翻去。 “五百贯?这么多?”赖八爷几乎惊叫起来,好半晌才压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低声询问道,“秦昊,你的那位朋友是谁呀?” “赵良嗣!”秦昊不假思索地道。 第十六章 致富之路 从蓬莱阁出来,秦昊有些微醉,以他的酒量,原本喝这种低度酒,他是很难喝醉的,但他今晚真的很想醉,他想用酒精将自己的心泡硬,这样杀起人来才不会心软。 赖八爷虽然好酒,但他的酒量真的不好,只不过今天的赖八爷就像开挂似的,怎么喝都没醉,直到送走秦昊,这才带着那帮无赖望东城去了。 秦昊目注他们的背影,嘴角忽地挂出一丝冷酷的笑意,离开登州府时,远远地看见田小倩气呼呼的跟在身后。 跟田小倩斗嘴原本是件很快意的事,但今天秦昊真的没那个心情,径直回到城隍庙,来到墙角,将铜钱还有枪管尽数取出来,随后回到山下的茅草屋。 茅草屋很安静,既看不见秦棣在院坝里打陀螺,也看不见那几只咯咯乱叫的老母鸡,秦氏家族的齐整整地聚集在院坝里,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秦昊走过去,见过母亲和自家长辈,然后恭恭敬敬地站在下首,静静地等着老秦头的训话。 “昊儿,学府的先生没有骗我们,你能在三天之内挣得十五贯,说明你就是那个非常之人,大爷爷还是希望你能回学府继续上学!”面对秦昊,老秦头还想做最后的努力。 秦昊将身上的铜钱尽数交给秦王氏,对着老秦头恭恭敬敬地道:“大爷爷,在座的各位长辈,非是秦昊执拗,而是秦昊真的是在为秦氏家族着想,真的能在三个月内让秦氏家族的蒙童都读上书。” 说到这儿,拉过秦棣,再将三婶家的那个光屁股小孩拉到身边,继续说道,“各位长辈,你们看看,咱们秦家人的后代,个个鬼灵精怪的,如果给他们同等的机会,谁不定他们的成就个个都在秦昊之上。” 人都是自私的,以前穷整个秦氏家族的力量供秦昊一个人读书,实在是无奈之举,因为他们实在没能力供第二个人读书。 如今有这个机会摆在他们面前,能让自己的孩子同样去学府,同样去识字,在父母的心里,谁都认为自己的孩子最聪明。 秦昊说的没错,如果给他们同等读书的机会,谁说不能再出一个秦昊? 秦昊的退学尽管让他们感到失望,但秦昊的承诺却让他们看到一个更大的希望,老秦头在沉思半响后,缓缓地道:“娃,你真的能让他们都去上学?” “当然!”秦昊回答得很肯定,没有丝毫的犹豫,作为一个现代人,就算他的学识全是体育老师教的,也表示将这十来个小屁孩送进学堂没有丝毫的压力。 一直没说话的二爷爷此时插话道:“昊儿,今天田老爷送铜钱的时候曾说过,晒盐的事会交给我们秦家人负责,他会照例给我们一些工钱,只是让二爷爷想不明白的是,晒盐这么好的事,为什么要让给田家?” 没等秦昊回答,那个三婶也附和着道:“你二爷爷问的极是,就算咱们以前没有制过盐,但有你在这儿指点,咱们一定能制出上等的盐出来,何愁咱们老秦家不能富贵?” 对大家的疑问,老秦头摆摆手道:“你们也别怪昊儿,昊儿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将制盐方法交给田老爷,以后咱们秦家的子孙都可以在盐场靠劳动吃饭也没什么不好。” 对本家的质疑,秦昊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轻轻一笑道:“二爷爷跟三婶质疑的是,其实秦昊这样做的目的,只是想为秦家谋一条活路,而不是一条死路!” “死路?”当秦昊说这话的时候,在场诸人都没明白他的意思,尽皆诧异起来。 秦昊点点头道:“没错,自古以来,盐铁都是朝廷管控,其利润不可估量,正因为如此,咱们才不能将这制盐的方法据为己有。” 老秦头手捋胡须,微微点头,赞许地道:“娃说得没错,君子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大爷爷还是知道的,以咱们秦家现在的实力,就算握有这制盐之法,也是保不住的。” “再者,没有官府的盐引,咱们就算是制出盐来,也卖不出去,与其这样,不如将这制盐之法交由田老爷,而田老爷在获得巨大利润的同时,自然会对秦家照顾有加!” 人精人精,人老就成精,对老秦头的这段话,秦昊还真有点刮目相看,因为他刚才说的,正是自己心里想的,当即接过话题,说道:“大爷爷说的正是秦昊的初衷。” 老秦头点点头,目光灼灼地望着秦昊,继续追问道:“娃呀,你一直信誓旦旦地承诺要在三个月内让秦氏的儿郎都读上书,莫非在你的心里还有其他的富贵之道?” 秦昊见大家将话题慢慢地聚集到致富之道上,表示他们已经慢慢接受自己退学的现实,当即点点头道:“没错,昊儿这儿的确还有条致富的方法,需要大家通力协作的。” 说到这儿,回头让秦棣找个破瓦罐,先将家里用来点灯的桐油倒进去,再倒些草木灰火碱之类的东西,然后架在火上慢慢地熬。 随着水份的蒸发,瓦罐里的东西慢慢地变成块状物,待到物品冷却,从中取出一块来,交到老秦头的手上道:“大爷爷,你试试用这种东西洗洗手,看看效果如何?” 看着眼前这块脏脏的东西,老秦头尽管感到有些疑惑,仍旧按照秦昊的教授的方式清洗着自己的双手,说来也怪,这滑腻腻的东西在手上一抹,洗起来反而特别的干净。 秦昊看着一脸惊奇的老秦头,这才解释道:“这个东西叫做肥皂,它的功能跟我们现在用的胰子差不多,但功效却十倍于胰子,只是咱们要真正卖的东西还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那是什么?”秦家人见秦昊先是大费周章的弄出这么个东西,现在说卖的却不是这么个东西,尽皆在那儿诧异起来。 秦昊从老秦头手中接过肥皂,随后又道:“咱们要卖的东西不叫肥皂,而是香皂,就是在这个肥皂里面再加些香料,然后再将这些香皂卖给那些富贵之家。” “富贵之家?为何不能将这些东西卖给平民?我觉得普通的老百姓更加用得着这些东西!”对秦昊的话,老秦头感到非常的不能理解。 “因为这东西只能由我们秦家人来生产,而秦家人手有限,产能不足,咱们只能走高端路线,这一块香皂,卖它一两银子,绰绰有余!” “一块香皂,一两银子?昊儿,你这不是卖东西,你这是抢劫呀!” “抢劫?”秦昊淡淡一笑,“抢劫就抢劫吧,反正那些富人的钱不抢也白不抢!” 第十七章 家人的态度 制作香皂的工艺并不复杂,秦昊也只是简单地说出方法,他们便能很快地做出来,而且做出来的东西比自己做出来的还要好。 这或许就是劳动人民的智慧,他们的动手能力几乎可以超乎咱们的想象。 香皂是制作出来了,只是在他们的心里始终有个疑问,这东西真能买一两银子吗? 对他们的疑问,秦昊没有解释,事实是胜于雄辩的,只是自己将这些东西卖出去,将成堆的铜钱搬像小山一样地搬回来,他们就会把你当神一样的供着。 整个晚上,整个秦氏家族的人都很兴奋,只有秦王氏一直没有说话,而是倦坐在角落里,偷偷地落泪。 尽管今天下午,当田有道将那十五贯铜钱拉到秦家大院的时候,她就知道有这个结果,但当这个结果真正摆在面前的时候,她还是没有表面的那样淡定,她的心真的很痛。 直到月落星沉,秦家人都散去之后,这才将目光投向秦昊,眼神里透着一股令人心痛的绝望,“昊儿,以你现在的挣钱手段,你要继续学业,根本就不是负担,娘想不明白你……” 说到这儿,秦王氏的嘴角很明显地抽缩起来,秦昊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连忙上前,轻声细语地安慰道:“娘,都说条条大路通汴梁,我不读书,是因为有更好的出路。” 秦王氏没有过问秦昊的出路,因为从秦昊今天的表现来看,他所谓的出路就是经商,仕农工商,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普通商人的地位还远远不如何他们这些种田的。 “路是你自己选的,只希望你以后别怪娘亲就行!”秦王氏轻轻地叹息一声,默默地站起身来,默默地回到自己那间破旧的茅草屋,便再也没有出来。 望着秦王氏那落寂的身影,秦昊虽然想安慰,但却没法安慰,因为他知道对一个望子成龙的母亲来说,一切的安慰都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或许时间才是治疗心灵创伤的惟一良药,秦昊相信这句话,也只能相信这句话,秦昊相信不用多久,便可以让秦王氏看到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回到自己的那间茅草屋,里面摆着两张竹床,一张是自己的,一张是秦棣的,秦棣成天打陀螺,或许真的很累,睡得像头死猪一样,被子掉到床下都不知道。 秦昊摇摇头,上前将他的被子重新整理好,这才回到自己的床上。 在家里睡觉的感觉就是好,秦昊躺在床上没多久,便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睡觉睡到自然醒,又何偿不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当秦昊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辰时了,来到院坝中,秦棣仍旧在那儿不知疲倦地打着陀螺,而秦王氏则没有在水池边洗青菜,她在厨房做早餐。 早餐仍然是稀粥,只是青菜里有几块肥肉,肥肉自然是给秦棣的,秦昊对肥肉的欲望并不强烈。 吃过早餐后,刚想去蓬莱阁说书,却见老秦头正赶着牛车,带着一帮秦家后生,熙熙攘攘地朝这边走过来。 在向秦王氏简单地打过招呼后,也不管秦王氏同意不同意,便指挥着那帮后生开始给秦王氏搬家,搬回他们原来的那个家。 秦昊的退学,虽然让大家有些失望,但失望之后却又给大家带来一条巨大的致富之路,感他之恩,自然不能让他们再住在秦家大院之外。 再说,他们当初搬出来也非秦氏家族的意思,而是因为秦昊的病,让秦王氏不好意思再住在里面,如今再搬回去,自然顺理成章。 对于搬家的事,秦昊并没有参与,搬家是个力气活,在他前世的记忆中,凡是力气活,整个秦氏家族的人都不会让他去做。 当然作为秦氏家族辈份最高的人,老秦头同样不会亲自动手的,在安排完那些具体的工作后,便来到秦昊的身旁,说道:“昊儿,等搬完家后,大爷爷就去城里,买些桐油火碱胭脂水粉回来,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一并说出来,大爷爷好去置办。” 秦昊摇摇头道:“我这儿,暂时没什么需要,等大爷爷将香皂制作好后,我再将它好好包装,然后再拿到蓬莱阁售卖。” “到蓬莱阁售卖?那咱们要不要在蓬莱阁租个铺面?毕竟咱们要卖个好价钱,没铺面不行。”听说要在蓬莱阁售卖,老秦头的眼睛闪着光,当即说出自己的意见。 “那是当然!”秦昊也没料到一生务农的老秦头竟有如此商业眼光,当即点点头道,“咱们不但要铺面,而且还要好好装修,至于看铺面的人……” 秦昊刚想说出人名,又觉得不太好,自己既然将这香皂交由家族来打理,那在人手分配方面自然由老秦头去做决定比较适合。 “我看就三婶吧?”老秦头似乎知道秦昊的意思,当即接过话题,“在咱们秦家,除你之外,也就你三婶会写自己的名字,让她去看店铺,我看行。” 对老秦头的安排,秦昊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因为对他来说,谁看店面都无所谓,关键是看你的店铺卖的是什么东西。 虽说香皂在现代社会就是烂大街的产品,但在千年前,那是绝对的高大上的奢侈品,如果再加上烂大街的饥饿营销,还怕登州府的姑娘们不挤破门槛? 更何况从小到大,三婶对自己都颇多照顾,当即笑道:“看守店铺,三婶的确是不错的人选,大爷爷,你先忙着,我还得去蓬莱阁说书,店铺的事,待我说完书之后就去处理。” 老秦头见秦昊明明有挣大钱的机会,却没打算去做,反而跑到蓬莱阁去露天说书,心里虽然觉得奇怪,却没有过问。 但他相信秦昊,他这样做一定有他这样做的道理,当即将搬家的事全权交给秦家后生,复对秦昊道:“既然如此,那大爷爷就随你一同去吧。” 秦昊点点头,返身回到茅草屋,从一堆试验品中找出一块颜色最好的香皂,用油纸包好,随后出到院坝,跳上牛车。 牛是老牛,车是破车,就是那种用几块破木头钉起来的平板车,非常破旧,加上路面的不平顺,坐在上面,晃得厉害,秦昊很不习惯这种感觉,好几次都差点从车上摔下来。 虽然是最原始的牛车代步,却也比走路快捷许多,转瞬间便来到蓬莱阁,远远地看见田小倩坐在书台边翘首以盼。 第十八章 有钱就是任性 今天的蓬莱阁显得特别的祥和,因为赖八爷跟那帮无赖都没在这儿,昨天下午,有人看见他们出了城,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没有赖八爷的蓬莱阁显得特别的欢快,每个商贩的脸上都带着笑容,相互见面,相熟的打个招呼,不熟的也点点头,总之是非常的和谐。 在人们笑脸的背后,他们是真诚的希望赖八爷以后都不要回来,每个人都在以最坏的人心去估量着赖八爷的去处。 在这些人中,只有秦昊心里明白,无论赖八爷这次是否顺利,他们以后都回不到蓬莱阁了,蓬莱阁的商贩再也不用担心,今天有人踢一脚,明天有人来砸摊了。 田小倩原本是坐在书台旁边,原本伸长着脖子张望着秦昊,但当秦昊坐着牛车咯吱咯吱地来到说书场的时候,心里却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失落。 因为她知道,秦昊是不可能再回学府了,秦昊退学,原本她是最开心的人,如今,当秦昊真正退学的时候,她又跟秦王氏一样,变成最不开心的人。 秦昊没有理会田小倩的失望,稍作准备后,便拿起书台上的醒木,轻轻地一拍,便开始今天的故事。 今天的故事很简单,就是三国演义的第四回:废汉帝陈留践位谋董贼孟德献刀,说完之后,也许是失掉前两天的新鲜感,今天的收入明显比前两天要少些。 将台上的铜钱清点好,并按照前几天的惯例,将铜钱分成三份,自己一份,说书先生一份,还有一份自然是赖八爷的。 如果说不让赖八爷回来是其他商贩的讥咒,那么秦昊就是实打实地知道赖八爷是回不来了,他这样做的目的,只不过是告诉世人,赖八爷的生死去向他同样不知。 田小倩见秦昊慎重其事地将赖八爷的那份收拾好,对他的行为不禁嗤之以鼻起来,语带讥讽地道:“秦昊,今天那个姓赖的不在,你是不是觉得非常的失望?” “的确有点失望!”秦昊顺着她的话,不禁好奇地问道,“其实我一直想知道,昨天你包醉红楼花掉多少钱?” “不多,一千贯而已!”田小倩说得很轻松,一千贯对普通的三口之家来说,也许就是三年的口粮,但对登州首富来说,不过是在九头牛身上拔根汗毛。 “一千贯,还不多?有钱就是任性!”秦昊有点咋舌,然后望着田小倩不怀好意地道,“你说,如果我天天去醉红楼,你天天去包场,岂不是很快就可以让田老爷破产?” 田小倩忽地鞭子一抖,冷笑道:“如果你再敢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我就不是去包场,而是去砸场,不论男女,我见一个打一个!” 秦昊笑笑,知道以田小倩的脾气,这事她还真的做得出来,将搭琏甩在肩上,对田小倩道:“醉红楼我是不会去了,不过田家大院今天还得去一趟。” “去我家?去我家干嘛?”田小倩有点神经质,总觉得现在的秦昊让人有点捉摸不透,跟以前那个文静到近乎木讷的秦昊完全不同。 秦昊仍旧笑笑道:“反正不是去提亲,再说,田老爷一心想找个读书人给你做夫婿,我现在都不读书了,就算去提亲也是不成的了!” 田小倩默不作声,知道秦昊说的是实话,自从秦昊退学以来,不管是田横寨的伯父还是家父,都没在她面前提起这事,这让她的耳根清静不少。 见田小倩闷在那儿不吭声,秦昊指着蓬莱阁左边那排空着的门面问道:“田小倩,那排门面是你家的吗?” “也许是吧?我也不知道,我在家里从来不关心这些。”田小倩的神情有些恍惚,说起话来没精打彩的。 田家的生意向来是田有道在打理,田小倩从小就喜欢舞刀弄剑,对生意上的事从来都不过问,不知道也属正常。 他今天去田家,目的很简单,就是租两个门面这么简单,所以,当秦昊将想法说出来后,甭说田小倩诧异,连久经商场的田有道也是非常的诧异。 他们不明白秦昊到底想干什么?说前途吧,在这个万般毕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还有什么比读书入仕更有前途的? 说挣钱吧?单单一个晒盐便可以让他富可敌国,但他却偏偏只要十五贯,更让人不明白的是,在蓬莱阁说书,非但挣不到钱,还要受那个地皮无赖的气。 说他视钱财如粪土吧,如今又要租蓬莱阁的店铺,一个破店铺能挣多少钱?蓬莱阁什么都不缺,就是不缺小商小贩,像秦昊要的这种店铺,就算做起来,也难养家糊口。 田小倩一脸不解地望着秦昊,好半晌都没眨眼睛,伸手摸着秦昊的额头,眉头微皱道:“秦昊,你的脑子没发烧吧?为何你做的事咱们都不懂?” 秦昊当然没发烧,在这个感冒都能要人命的年代,如果真发烧,他就算装*逼也淡定不起来。 伸手拔开田小倩那双粉嫩得想咬一口的纤纤细手,笑道:“我这儿有样东西,你们看过之后就明白了!” 说完之后,解开油纸包,将那块香皂拿出来,递给田小倩道:“这个东西叫香皂,用法跟胰子差不多,你拿去洗洗手,看看效果如何?” 虽说这块香皂是秦昊精挑细选出来的,颜色也是最纯正的,但看在田小倩的眼里,就是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当即摆手道:“我才不上你的当呢,这东西能洗手吗?” 田有道是商人,商人总能在不经意间发现商机,更何况秦昊已经说得非常明白,这东西就是当胰子用的。 当即叫人打来一盆清水,按照秦昊说的,先用清水把自己的手打湿,然后抹上香皂。 待到他再将手上的香皂洗净的时候,顿时觉得特别的清爽,更让他感到惊奇的是,手上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好东西!”田有道闻着手上的香气,感受着双手的清爽,忍不住出声赞叹起来,“昊,这东西你是如何做出来的?可曾想过跟大叔一起做?” 作为登州首富,见惯奇珍异宝,一般的东西很少在他的嘴中叫出一个好字,如今却对这毫不起眼的东西赞赏有加,着实让田小倩大跌眼睛。 对田有道的好意,秦昊轻轻地摇摇头,婉言谢绝道,“田老爷,你也知道昊出身贫寒,十年寒窗,总得为家里谋条生路不是?” 第十九章 代言 秦家大院就在田横山的脚下,田有道是看着秦昊长大的,知道秦昊打小就聪明,但却没想到聪明如斯,短短几天,挣钱的点子便层出不穷。 心里不禁暗暗庆幸,幸亏从小到大田家就没有亏待过秦家,不然的话,以秦昊的聪明才智,不找自己而去找城南的柳家,那田家在登州的地位估计有些够伧。 对于秦昊的不合作,他没有强求,秦昊既然不愿意,自然有他不愿意的道理,至于他要的那几间店铺,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干干脆脆的送给他。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碳,在秦昊事业刚起步的时候给予他帮助,有时候会让他记住一辈子,人情世故,田有道在这方面做得很好。 轻轻地放下茶怀,侧头就让管家将房契拿过来,非常认真地道:“秦昊,大叔是生意人,在商言商,上次你给大叔的晒盐之法,远不止十五贯,这几间店铺就当是补偿吧。” 对田有道的好意,秦昊没有推迟,他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人,而且在他未来的人生规划中,要借助田有道的地方很多,搞好关系那是必须的。 接受对方的好意,同样是种人情世故,将房契收好,笑笑道:“田老爷既然如此大方,秦昊也不会小气,虽说香皂的材料特殊,产量不足,但满足田府的用度还是可以的。” 秦昊虽然不想跟田有道合作生产香皂,但对田有道,仍旧给足他面子,要知道他的香皂走的是奢侈品路线,采用的是饥饿营销方式。 当别人踏破门槛都买不到一块香皂的时候,而田有道却只要派一个小斯便可以大箱大箱地搬出来,这种面子不是谁都可以有的。 当然,还有一个深层次的原因秦昊没有说,任何一种奢侈品,都是自上而下开始流行的,给田有道特殊待遇,自然是想通过田有道让香皂尽快在上流社会流行。 用现代的话说,就是让田家为香皂代言,一想到代言,秦昊就忍不住抿嘴偷笑,就算你田有道有着过人的商业头脑,但毕竟是千年前,如何与现代的经商模式相抗衡? 名人效应的疯狂,作为现代人的秦昊是清楚的,所以,当香皂还没成形的时候,他就打定主意让要田家来代言。 毕竟,作为登州首富,他们不但在经济上控制着登州,在时尚这块,同样引领着登州的潮流,凡是他们喜欢的,哪怕是在脖子上插根草标儿,都会引来无数的脑残跟风。 事情谈妥之后,秦昊也没在田府久待,他跟田有道除生意上的事情外,其它的事还真聊不到一块,这不仅仅是代沟的问题,而是相差千年的问题。 从田府出来,秦昊又回到蓬莱阁,打开那几间破店铺,以绳为尺,将店铺的各个角落都好好地丈量一番,丈量完毕,确认再无遗漏后,这才来到菜市场。 他答应过秦棣,以后要让他天天有肉吃,每天买二两肉那是必须的,买好肉,再顺便到药铺买些五香八角之类的佐料,买完这些,这才回到秦家大院。 秦家大院是座典型的木质四合院,整个秦氏家族的人都住在这个大院里,跟孤零零的茅草屋不同,秦家大院真的很热闹。 秦昊一踏进大院的正门,便见秦棣带着几个光屁股的小孩在那儿打着陀螺,呼呼嗬嗬的不亦乐乎,见着秦昊,在叫声哥后,便埋着头往边角跑了。 秦昊笑笑,没空理他,径直回到家里,见秦王氏正坐在客厅的茶桌旁发愣,很自然地叫道:“娘,这是我今天的说书收入,你先收起来,我去厨房做饭。” 秦王氏的心情尽管有些落寞,却没让秦昊去厨房做饭,虽然秦昊不再读书,但在她的心里仍旧是个读书人,读书人是不能下厨房的,这是她心里最纯朴的念想。 秦昊虽然没下过厨房,但他做饭的手艺还真的可以辗压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厨师,只是厨师不能救国,所以他没有跟秦王氏坚持,放下东西后,便来到四合院的正房。 秦家大院的人都不富裕,其中也包括本家太爷,他家虽然住的是正房,但房间里除几套陈旧的木制家具外,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当秦昊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在后院指挥着族人搭建灶台,毕竟要大规模地制作香皂,不能依赖昨晚的那几个破瓦罐。 更主要的是,这是秦氏家族谋生的手段,保密是必须的,这个后院以前是养牛的,相对来说比较偏僻,但这些还远远不够,他还得将这院墙加得高高的。 男人们都在那儿忙着,妇人们也没有闲着,有的在那儿扎着稻草,有的在那儿烧着开水,分工很明确,他们忙碌有序的身影,从另一个方面也显示出本家太爷的统筹手段。 一个家族,不管大小总得有个核心,这个核心不仅仅是辈份,而是当这个家族有事的时候,能够指挥着族里的人将这个事情做好,办好。 作为这个家族惟一的读书人,在大家的心目中,秦昊就是他们的核心,见秦昊来到,大家都放下手中的活,纷纷过来打着招呼。 其中自然包括那个既大方又吝啬的三婶,来到秦昊的面前,抓住他的手,略显激动地道:“昊儿,听你大爷爷说,你是打算让三婶去蓬莱阁看店铺?” “那是当然!”秦昊点点头,很肯定地道,“在咱们秦氏家族,除昊儿外,还有谁会写自己的名字?” “你就取笑你三婶吧,三婶虽然在娘家读过私塾,不过也仅仅是会写自己的名字而已。”对秦昊的赞美,三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会写字就成!”秦昊对此没有过多的苛求,当即说道,“三婶,这些烧水煮茶的事就交给其他的叔娘们做吧,要看店铺,就得学会记帐,这两天我要教你算数。” “算数?” 三婶显得有些疑惑,她读的书虽然少,但算数好像是劳动人民天生就会的,如同菜市场的大妈,说到心算能力,连秦昊这样的工科狗都感到压力山大。 每天卖多少香皂,每块香皂多少钱,每天收入多少支出多少,对三婶这种能写出自己名字的人来说,还是有相当自信的。 第二十章 谈心 三婶心里虽然有所准备,但轮到秦昊教她的时候,还是让她颇为吃惊的,首先这些弯弯曲曲像蚯蚓般的数字,别说是见过,就连听都没听过。 秦昊似乎知道她的心思,微微笑道:“这些都是阿拉伯数字,是昊儿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觉得好玩便拿来研究了,用这种方式来记数,比咱们平常用的要方便快捷很多。” 对秦昊的言语,三婶没有丝毫的怀疑,毕竟,学霸的世界不是她这种人能懂的,对她来说,是不是阿拉伯数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简单易学就成。 古人是有智慧的,秦昊教三婶的算数并没花多少时间,前后不到一个时辰,三婶不但掌握这套数字的记数方法,还能熟练运用,举一反三的效果颇不错。 秦昊见时间差不多了,站起来道:“三婶,这套阿拉伯数字虽然是昊儿从其它书中看来的,但要将它转换为实用,却让昊儿花费不少心血,因此请三婶别将这套数字外传。” “那是当然!”三婶想也未想便回道,“这套数字既然是昊儿的心血,没有你的允许,就算是狗儿要学,三婶也会守口如瓶。” 阿拉伯数字的引用,虽然有利于数学的发展,于家于国都是好事,但现在的秦昊羽翼未丰,他还不想那快就暴露出自己逆天的思维跟能力,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从三婶家出来,已是傍晚时分,回到自己的家里,秦王氏正在做晚餐,而秦棣仍在打着他的陀螺,见秦昊回来,赶紧打着陀螺跑到一边去了。 秦昊轻轻地叹口气,没有理会小气的秦棣,而是来到厨房,短短几天,秦王氏的头上又多几缕白发,心头酸楚,歉声道:“娘,退学之事,是孩儿擅作主张,让娘操心了!” 秦王氏的面上带着一丝苦涩的笑意,好半晌才叹口气道:“养儿一百岁,操心九十九,为儿女操心,是做母亲的本份,只是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以后别怪娘亲就好!” 秦昊摇摇头,非常诚实地道:“非是孩儿忤逆,只是孩儿卧床三月,历经生死劫难,深感生命无常,只想在有生之年,能够为家族,为天下百姓做些事情,也不枉此生。” “为天下百姓做事,能有这种志向固然是好,只是弃学从商……弃学从商……”秦王氏说到这儿,嘴角不自觉地抽缩起来,在她的心里,秦昊弃学从商,无疑丢掉西瓜捡芝麻。 秦昊知道她的心思,沉吟着道:“无农不稳,无商不富,其实从商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孩儿也没想过要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其实要入朝为官,并非读书入仕这一条路。” “并非读书入仕这一条路?莫非你的心里早有打算?”听秦昊这样说,秦王氏忽地一扫刚才的晦涩之气,迫不及待地道,“昊儿,如果你真有想法,请告诉娘知。” 秦昊点点头,接道:“孩儿这次生病,承蒙本家的照顾,虽说一家人,相互照顾是应当的,但这个恩情,终归是要报的,所以,我才找到田老爷,将咱们家族的命运跟田横山绑在一起,这样,在他们吃肉的时候,咱们至少有汤喝,从长远来说,有个保障。” 人都是感情动物,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秦王氏的想法很纯朴,因此,对秦昊的报恩说心里也是万分认同的,点点头道:“你能有这种报恩的想法,不枉这几年读的圣贤书!” 什么样的母亲教出什么样的人,能得到秦王氏的认可,秦昊的心里多少感觉好受些,接着说道:“孩儿知道,母亲对孩儿一直寄予重望,孩儿擅自退学,着实伤母亲的心。” 秦王氏叹口气,“你伤的岂止是母亲的心,你伤的是整个秦氏家族的心,其实娘亲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不管是晒盐还是制作香皂,都用不着你亲力亲为,为何还要退学?” “孩儿退学也是迫不得已,试想咱们登州府,数十年都难出一个进士,远的不说,就说蓬莱阁那个说书的老先生,想当年也是登州府数一数二的人物,现如今又如何?”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当秦昊说到那老先生的时候,秦王氏的身躯不自觉地一震,神色也显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秦昊的话明显刺到她内心深处的担扰,尽管她不愿意承认这种担扰,但这种担忧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秦昊见秦王氏有明显被自己说动的痕迹,又接着说道:“说来也是登州府太小,孩儿的学业虽然不错,却也不是说中就能中的,孩儿可不想,十数年之后,跟那位老先生一样,沦落到给老婆洗脚的地步!” 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秦王氏对秦昊的爱可以说是无微不至,甚至连厨房都不让他进,如果真有一天,秦昊沦落到给老婆洗脚的地步,那她秦王氏还真对不起列祖列宗了。 “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只是你既不读书,又不亲自打理家族里的事,天天跑到蓬莱阁去说书,对着一个地皮无赖都那样低声下气,你的心里倒底是咋想的?” 见秦王氏终于被自己说动,秦昊也是轻轻地呼口气,接着道:“孩儿在蓬莱阁说书,不过是无聊之时做的无聊之事,当不得真,孩儿现在最想做的,是把爹跟三叔接回来。” “你说什么?你知道你爹跟三叔在哪儿?”秦王氏听到这话,语气间显得有些激动,身躯也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 秦昊点点头,很肯定地道:“两年前,爹跟三叔一道随马将军出海,而后,马将军回来,而爹跟三叔没有回来,如果孩儿猜得没错,爹跟三叔应该被金国扣为人质了。” “被金国扣为人质?那他们得受多大的罪呀?昊儿,这些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你可别吓娘亲呀!”秦王氏显得很激动,问起话来就像连珠炮似的。 “娘,你别激动,大宋跟金国交往,那都是国家间的大事,爹跟三叔虽然被扣为人质,但也不至于受到虐待,最多只是让他们在小范围内活动,不允许离开而已。” “那还好,那还好……”秦王氏用手不停地抚摸着起伏不定的胸口,长长地舒口气道,“当年你爹临行前,只叫我们守口如瓶,却未告知去向,听你这样一说,想来是真的了?” 秦昊点点头,很肯定地道:“朝廷要跟金国联盟,共同攻打辽国,趁机收复幽州,这个决议在朝廷中争议很大,早就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孩儿才斗胆猜想爹被金国扣为人质。” “听你的意思,只要咱们大宋跟金国的联盟达成,就可以放回你爹?”秦王氏听秦昊说得肯定,在好那原本有些绝望的心底又升起了希望。 有没有放回来,秦昊其实并不知道,因为在他前世的记忆中,只记得金国扣了几个小校做人质,至于这些人质后来的命运如何,没有丝毫的印象。 亲手熄灭自己点燃的希望,那是一件极度残忍的事,这样的事秦昊是不会去做的。 所以面对秦王氏的希望,他的回答是这样的,“娘,实不相瞒,孩儿这次退学,并不是什么心血来潮,而是接到朝廷的任命,不日便将去北边,将爹接回来。” 第二十一章 疯狂的抢购 秦王氏没有怀疑秦昊的话,毕竟读书人的世界她不懂,当然,让她更不懂的还有官场,在她的心里,总认为像秦昊这样的学霸,天生就应该得到朝廷的重用。 既然秦中林的事是保密的,那秦昊去北边的事,同样应该保密,作为母亲,守口如瓶那是必须的,更何况,秦昊去北边,那是去接自己丈夫的。 晚饭虽然很简单,但秦王氏吃得真的很开心,想到不日便可以跟丈夫团聚,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才是最美的。 秦昊没有去打扰秦王氏的憧憬,在吃过晚饭后,便推说有些累了,回到床上蒙头便睡,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的已时,直到老秦头过来叫他,这才慢吞吞地起来。 今天是销售香皂的第一天,相对于秦昊的不经意,老秦头显得特别的隆重,不但自己穿上只有过年时才穿的衣服,还不知从哪个压箱底找来一块破旧的红布缠在牛角上。 更离谱的是,今天的秦氏家族,绝对是全民总动员,上至七旬老妪,下至三岁顽童,都在老秦头的强烈要求下,尽皆跟在牛车的后面,以壮声威。 牛车很大,但拉的货物却不见大,仅仅只拉了一百块香皂,你没有看错,的确是一百块香皂,这一百块香皂还是三婶严格按照秦昊的要求,反复清点过的。 香皂的包装非常精致,用的都是上好的宣纸,这个是秦昊要求的,也是在三婶的亲自监督下,秦家那些小媳妇亲自弄的。 末了,还不知能不能达到秦昊的要求,所以,见着秦昊的时候,三婶比任何时候都要小心,试探着问道:“昊儿,你看这些还成吧?如果不成,三婶让你的嫂嫂们再重新做?” 秦昊笑笑,从牛车上捡起一块香皂,放在鼻府下闻闻,虽然外面包着宣纸,但仍能闻到一股股天然的香气,舒服极了。 再看看外面的包装,不管是棱角还是接缝,都极其细致,对其做工非常满意,当即肯定道:“无论是香皂的制作,还是后期的包装,都无可挑剔,剩下的就要看田老爷的表演了!” “娃,咱们做的只是门市生意,你说田老爷那么大的人物,他真的愿意为我们站队?”对秦昊的安排,老秦头表示出担心。 “像田老爷那么聪明的人,当然明白以秦家大院的能力,是不可能把香皂销售到登州以外的地方,这么大的一块肥肉送到嘴边,岂有不吃的道理?”秦昊狡诘的笑笑。 “昊儿说得对,田老爷的商铺遍布全国各地,香皂的利润这么高,他不可能不心动。”三婶笑着附和,作为登州府学霸级的人物,她对秦昊的话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老秦头没有多说,他的心里有些忐忑,一路上都盯着牛车上那百块堆起来并不起眼的香皂,一路上都在考虑,一路上都在纠结,这东西卖一贯一个,这不是坑人吗? 跟老秦头的忐忑不同,三婶的神情一直都处在兴奋中,能够为家族做事,能够为家族担当,她觉得这是她的荣耀。 老秦头牵着牛走在前面,秦昊跟三婶走在两边,其他人则浩浩荡荡地跟在后面,一行人在老秦头的带领下,雄纠纠气昂昂来到蓬莱阁。 原以为自己的阵仗够大,却没想到田有道的阵仗比他们还要大,他们到的时候,田有道正端坐在店铺前,摆着一张精致的茶几,正悠闲地喝着茶。 在田有道的身后,还站着娇滴滴的田小倩,初见秦昊,先是一喜,正想过来打招呼,却见秦昊只是看着自己的父亲,对自己却是视而不见,心里不免有些落寞。 店铺前的空地上,以大门为分界线,涌挤着两队人潮,其中既有看热闹的,也有等着开业购买的,当然,除这些人外,还有两队严阵以待的队伍。 田有道他们似乎早有准备,还没等秦昊他的们牛车停稳,便对着身旁的管家一使眼色,那家伙顿将手中的锣铜猛地一敲,随着咣当声响,店铺前顿时锣鼓宣嚣,鞭炮齐鸣。 舞狮的舞狮,放炮的放炮,田有道缓缓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笑呵呵地走过来,对着老秦头拱手恭贺,“新店新气象,田有道恭祝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 老秦头没想到田有道会像自己祝贺,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起来,将双手反复地在衣服上擦试,这才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田有道的手,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虽然香皂的策划是秦昊,但在秦昊的心里,这笔生意准备完全交由秦氏家族来打理的,算得上是家族事业,所以,在这个开业的庆典上,他最初的打算也是由老秦头为主。 老秦头何曾见过如此盛大的场面?害怕自己一时激动说错了话,当即对秦昊道:“昊儿,你看田老爷他们都在这儿,今天的事还是由你来做主吧?” 秦昊点点头,虽说这种场面前世今生都没有经历过,但现代人的装*逼还是有的,当即从田管家手中接过铜锣,跃身站在牛车上,猛地一敲。 随着一阵尖锐的破空声,现场的喧嚣与嘈杂尽皆不见,秦昊见大家都安静下来,并望向自己,当即伸出右手,放在铜锣的背面,让锣声尽快平息下来。 随后,目光一扫,朗声说道:“常言说得好,赠人玫瑰,手有余香,今天,我秦昊要说的,你们既不用沾花,也不用惹草,只要这小小的一块香皂,便可以保你一天的清爽。” “秦哥儿,你也别在那儿吹牛,这香皂到底有何功效,你不如现场展示展示,如果效果真如你所说,你今天的香皂我全包了!”说话的不是本地人,而是田有道请来的托。 秦昊微微一笑,“要现场展示倒也容易,至于香皂全包,这位大哥,实在不好意思,本店的产能有限,每天一百,一人一个,先到先得,这个规矩雷打不动。” 说完之后,便吩咐同族兄弟,“烦请各位哥哥去准备些面盆,顺便到城门口,将那些小乞丐都叫来,让他们来试香皂的功效再好不过。” 场面上的活老秦头不会做,但给几个小屁孩洗澡这种粗活还是会做的,前后不到半柱香的时刻,原本几个臭哄哄的小屁孩顿时香喷喷地走出来。 这次没等秦昊打招呼,那些原本还存着疑虑的富家千金早就指挥着那些奴仆抢购起来,拥挤、踩踏、怒骂,在这里都不是个事,场面之火爆,堪称世界大战。 这一幕直看得老秦头瞪目结舌,田老爷捋须微笑,看着前面的人头攒涌,而秦昊则悠闲地坐在里面喝着茶。 作为这次买卖的经手人,三婶在卖第一块的香皂时候还觉得良心不安,当她卖完最后一块,再看看那些因没排上队而在那儿如丧考妣的买家时,又觉得理所当然起来。 “你是不是很得意?”望着前面的抢购人潮,田小倩对着秦昊不服气地道。 第二十二章 数钱到手软 对田小倩的挑衅,秦昊没有理会,因为他不想跟她吵架,不想跟一个女人吵架的最好方法,那就是自己闭嘴。 秦昊选择自己闭嘴。 见秦昊不理自己,田小倩的心里还是蛮难受的,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卯足劲,猛地一拳打出去,结果打到的不是一堵墙壁,而是一团棉花,虽然不伤手,却索然无味。 田有道见两人大眼不瞪小眼,也不禁摇头叹息,在跟秦家太爷说两句话后,便进到里面,坐在客位,刚想伸手拿茶壶,秦昊已经抢先一步,为他斟上半杯茶。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田有道又是一声叹息,对秦昊可以说是越来越喜欢,甚至比秦昊读书的时候还要喜欢。 将晒盐的方法献给自己,将香皂的制作方法献给家族,人在困境,仍不为利所动,他的心有多大,田有道真的没敢想象。 待田有道喝完第一杯茶,秦昊明知故问或者是没话找话道:“田老爷,对香皂的销售可曾满意?” “当然满意!”田有道放低茶杯,略为沉吟地道,“秦昊,跟大叔说实话,你们一天的产量到底有多少?别跟我说一百块,那只是你们的销售策略。” 秦昊端起茶杯,轻轻地呷口茶,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故意试探着道:“那田老爷的意思……” 田有道一声轻笑,“大叔的意思很明白,你们能在一天之内就生产出百块香皂,那就说明香皂的制作方法很简单,香皂的制作和在登州府的销售大叔不插手,但其它地方……” “其它地方的销售自然是交给田老爷。”秦昊知道他的意思,而且他原本打算也是这样的,稍作停顿后,又接着道,“而且价钱方面非常优惠,批发价一百文一块!” “一百文一块,你没跟大叔开玩笑吧?”价格如此低廉,低廉到田有道都不敢相信的地步,非常诧异地望着秦昊,不解地道。 秦昊颇有感慨地道:“对香皂的终端价来说,一百文的确很低,但是,你看看咱们秦家大院的人,只是一帮老实巴交的农民,我不求他们大富大贵,只求他们平平安安!” “这秦家大院不是还有你吗?谁要敢说你老实,我一砖头拍死他!” 一直没说话的田小倩忽地插嘴,说完之后,又觉得哪儿不对劲,又不免担心道,“我怎么觉得你的做法就像是安排后事一样,不会是你的病还没好吧?” “安排后事?亏你想得出!”秦昊不禁哑然失笑,“虽说晒盐跟香皂都是能挣钱的谋生,但秦昊的志向不在这些,登州府太小,迟早是要离开的!” “哦!”田小倩“哦”地一声,一副似懂非懂的神情,“原来你想离开登州呀,我还以为……”说到这儿,眉宇间忽地挂出一丝淡淡的忧愁。 “谁要离开登州?”说话间老秦头颤颤巍巍地走进来,望着秦昊略显激动地道,“昊儿,是你要离开登州吗?” “是!”秦昊并没打算隐瞒,因为这件事他们迟早都会知道,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待我把家里的处理好,就会离开一段时间,只是具体到哪儿,现在还没想好。” “男儿志在四方,出去游历一番也好!”田有道以过来人的身份接过话题,“秦老太爷,秦家能出这样一位不为名所动,不为利所趋的人物,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是应该庆祝!”老秦头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只是顺着田有道的话,“昊儿,香皂已经卖完了,钱都搬到牛车上了,咱们这就回家吧?今天晚上,大爷爷想开祠堂。” “好!”秦昊回答得很干脆,香皂卖完,店铺里也没有其它的事,将门窗一关,一行人护着牛车又浩浩荡荡地回到秦家大院。 回来之后,老秦头也没闲着,亲自准备起祭祀用的东西,随后便开启只有春节才开的祠堂,秦氏家族有了谋生的手段,这件喜事自然是要上告列祖列宗的。 秦昊虽然是现代人,但对这些传统的东西那是非常尊重的,整个过程都是一丝不苟地在那儿配合着秦老太爷,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祭祀完后,老秦头又开起家族大会,商讨如何处理这些铜钱。 三婶轻轻地咳一声,首先发言道:“咱们今天能有这等收获,首先是昊儿的功劳,依我的意思,这些铜钱如何分配,咱们还是听昊儿的吧?” 老秦头点点头道:“他三婶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昊儿是咱们家族的第一个读书人,也是第一个带领咱们家族致富的人,这件事就当由昊儿说了算。” 秦家太爷发话,秦昊也不推迟,站起身来道:“两位老人家既然这样说,那我就不推迟了,咱们现在虽然能挣钱,但也不能一下子把钱花光,。依我的意思,是把除掉材料工钱之后的利润提取百分之三十,按人头分给大家,其它的钱则作为家族的公共资金,一是留作后备,以期更大的发展,二是建一个家族学堂,让家族里的蒙童都能读上书。” “好!” 秦昊的话刚落音,老秦头便在那儿叫起好来,“建学堂让娃们都读上书,一直是我秦氏家族的梦想,以前咱们不敢想象,只好勒紧裤腰带让昊儿去读书,如今,咱们有这个条件,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作为秦氏家族辈份最大的人,老秦头的话就是圣旨,一锤定音,没人反对,方案敲定,接下来自然是普大喜奔地分钱。 幸福来得太快,快到大家都有些不适应,百块香皂,十万枚铜钱,虽然这些铜钱都是以千枚为单位,用绳子串起来的。 只是在卖香皂的时候,因为时间紧促,三婶根本就没有细数,也没那个精力去细数,只是在别人给钱的时候,大致地用秤一称,八九不离十就成了。 如今趁着大伙儿都高兴,老秦头可不想用秤称,十万枚铜钱,数起来绝对是个力气活,他要让大家都感受一下,什么是数钱数到手软的感觉。 第二十三章 城墙上的人头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随着香皂的热销,破落的秦家大院终于响起朗朗的读书声,一群光屁股的小孩不再光着屁股,而是穿着崭新的衣服,流着清新的鼻涕,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读着《千字文》。 秦昊没有去干预说书先生的教学,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自己既然将说书先生从说书场请过来,就得充分地相信他。 每当娃儿们读书的时候,老秦头就会背缚着双手,在教室外走来走去,凡是有狗猫从旁经过,他都会毫不犹豫地一脚踹飞。 没有琐事的繁扰,秦昊的生活突然变得异常的简单,上午去蓬莱阁说书,下午教三婶的算术,晚上回来就在那间茅草屋里掏鼓自己的手枪。 秦棣很上进,除偶尔打陀螺外,余下的时间都在读书,遇到不懂的地方,还不停地追着秦昊问东问西,这让秦昊很满意,也让秦王氏很安心。 从秦棣的身上,秦王氏似乎看到秦昊当年的影子,她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笑容,心里又开始有了希望。 正如黎明前的黑暗一样,暴风雨来临前也是异常平静的,这样平静的生活秦昊其实没有过得多久,因为孤寂的城楼上忽地挂上大大小小的人头。 这些人头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站在城楼下,秦昊虽然很想辩清每一颗人头,但他知道他没那么多时间去辩认,因为这样做,只会增加别人的怀疑。 人头里面没有赖八,这让秦昊的心里多少感到有些不安,来到蓬莱阁,今天的蓬莱阁没人愿意听他说书,相对于三国演义,城楼上的人头更让他们感兴趣。 “这段时间没见赖八爷,就估摸着这家伙准不会干什么好事,却没想到这家伙的胆实在太大,竟敢伙同二龙寨去打劫朝廷命官!” “你是说那个姓赵的是朝廷命官?他不是去北边买马的商贾吗?” 先前那人一声冷笑,轻蔑地道:“去北边买马的商贾?知道他的随从是谁吗?就是身背双鞭的那个,他叫呼延庆,是双鞭呼延赞的后人,我在西军的时候曾在他手底当过兵。” “这样说来,那个姓赵的还真不是商贾,哪有商贾让朝廷将军做随从的?我说兄弟,这事咱们还是别议论的好,朝廷的事说不准都得杀头的。” “杀头?怕他个鸟,老子当年追随种将军,在攻打横山时是立过功的,童贯童大人还亲**问过我们。” “你就吹吧,你当年一个贼配军,还追随种将军,以你这种身份地位的人,恐怕连种将军的面都见不着,还追随。” “谁吹牛?谁吹牛?你看看我身上的箭伤,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还有我这条腿,也是攻克横山时,被敌军的马踩断的。” 对于为国做过贡献的老兵,秦昊的心里都是尊重的,虽然那人说得没错,以他这样的老兵要追随种师道,吹牛的成份居多,但就凭他身上的箭伤,就值得自己尊敬。 更何况,这两人说得有鼻有眼的,如同现在的真相帝,自己的确有些话要问他们。 当即推开人群,来到两人的面前问道:“两位大叔,秦昊在露过城门时,好像没见到赖八爷的人头,他到底是跑了,还是被抓了?” “你进城的时候,没看到城门口张帖的悬赏告示?抓到赖八爷,赏银一千两,上面还盖着知府大人的印信呢!” 城门口天天都帖着告示,秦昊还真没去留意,知道姓赖的还活着,这一点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其他的枝叶细粹,他也懒得去打听。 来到说书场,今天来听书的只有寥寥数人,稀稀落落地坐在那儿,相互间还不停地交头接耳,不管是说书还是听书,讲的是个气氛,今天的气氛明显有些冷。 田小倩一如既往地来得很早,站在说书台的旁边,看着秦昊,神色间颇为得意,“秦昊,你看看下面,就这三瓜两枣,你不会傻呼呼地再说两个章回吧?” “什么三瓜两枣?你再这样说我的粉丝,小心我一砖头拍死你!”秦昊的语气虽然很低,但却做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只要能气倒秦昊,田小倩就会非常的开心,眨巴着那双小黑眼睛,嘻嘻地道:“秦昊,你知不知道,你苦心巴结的那个赖八,就算朝廷抓不到他,他也不敢再回来了。” “他回不回来关我啥事?又关你啥事?”秦昊没好气地回道。 “当然关你的事,你在他的身上花那么多的钱,那样卑躬屈膝,不就是想获得他的保护吗?现在,你看看,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吧?” 田小倩斜着个小脑袋,眯笑着双眼,一副不把秦昊气死不罢休的神色,委实有些可爱。 秦昊冷哼一声,没有理她,自顾拿起说书台上的醒木,重重地一拍,便开始今天的说书,今天的听众虽然很少,但他说得同样的认真,没有丝毫的怠慢。 秦昊说的三国只是以三国演义为蓝本,与其说的是评书,不如说的是故事,今天说的故事,正是家喻户晓的三顾茅庐。 当秦昊刚刚说到隆中对时,场外忽地响起一阵拍掌的声音,一位中年人缓步走进说书场,赞道:“未出茅庐而知天下三分,诸葛丞相果然天纵其材!” 听到有人插话,秦昊很自然地望过去,却见一位商贾打扮的清瘦老者度着方步缓缓地走过来,紧随着的却是位身背双鞭的中年男子,步屣矫健,目光如神。 当秦昊看到这两人的时候,心里也自一惊,该来的终于来了,只是他们的到来,比自己预想中的似乎要早那么一点。 “呼……呼……”书场中好像有人认得那背双鞭的汉子,站起身来结结巴巴地叫道,“呼……呼延将军,我……我是……” 那人结结巴巴的还未说完,呼延庆将手微摆,示意他不必说下去,两人没有理会说书场中那些诧异的目光,径直来到秦昊的面前。 田小倩见两人不像听书的样子,再看那呼延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天然的杀气,害怕他们对秦昊不利,赶紧展开软鞭拦在他们的前面。 背双鞭的既然是呼延庆,不用说,那清瘦老者定然是赵良嗣无疑,这是自己的恩怨,没必要牵扯到田小倩,当即将他拉到身后道:“这是我的事,你别插手!” “什么你的事我的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谁敢对你不利,我就跟谁拼命!”田小倩说得很决绝,神色间没有丝毫的退让。 赵良嗣没有理会田小倩,而是对着秦昊缓缓地道:“你就是秦昊?你的一石二鸟之计既没杀得老夫,城楼上也没姓赖的人头,是不是很失望?” 第二十四章 位卑不敢忘忧国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面对赵良嗣的质问,秦昊晒然笑道:“老先生言重了,秦昊一介书生,没想过要任何人的命,更何况秦昊跟老先生素未谋面,要你人头一说,从何说起?” 对秦昊的否认,早在赵良嗣的意料之中,“这是老夫第一次来登州,的确说得上素未谋面,但朝野内外,想杀老夫的人不知凡几,也不在乎多你一个。” 目光深沉,看看四周,见那些听书的好像没有离去的意思,遂道,“这说书场人多嘴杂,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不妨移步蓬莱阁,老夫刚才的话是不是妄言,会给你一个交待。” 说话的语气虽然很轻柔,但语意却容不得别人有辩解,说完之后,也没征求任何人的意见,以他的王八之气,也无需征求任何人的意见,径直转身,登上离此不远的蓬莱阁。 当秦昊收拾好东西,随呼延庆上到蓬莱阁时,却见整个蓬莱阁既无游客,也无食客,只有几个伙计在不停地忙碌着,显然他们早有准备。 赵良嗣坐在正首位,呼延庆坐在侧面,秦昊只能选下首坐下,四方桌原本还有个坐位是给田小倩的,但田小倩担心秦昊的安危,她宁愿站着。 赵良嗣端起茶杯,轻轻地呷口茶,目光如矩,如刀锋般地盯着秦昊,冷冷地道:“秦昊,看你如此沉得住气,真以为老夫的手中没有证据?” 秦昊看一眼赵良嗣,淡然道:“如果老先生的手中真有证据,那咱们现在就不是在蓬莱阁喝茶,而是在知府王大人的府衙之上。” 说完之后,身体向前微探,左手端起茶杯,右手握住茶盖,轻轻地拔弄着漂浮在茶水上层的油渍,随后喝上两口,入口有些涩,回味甚甘,算得上好茶。 赵良嗣请秦昊来到蓬莱阁,绝对不是请他来喝茶的,在“嗯”的一声冷哼后,缓缓地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见棺材不落泪,你要证据,好,老夫就给你就是。” 说到此处,对着旁边的随从一使眼色,那人转身来到后堂,片刻功夫,便提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家伙出来,一把推倒在秦昊的面前。 赵良嗣指着瘫坐在地的那人,意味深长地望着秦昊,缓缓地道:“这个人是谁,不用老夫介绍吧?如果老夫得到的供词没错的话,当初你在蓬莱阁曾跟姓赖的说咱们是朋友?” 此人正是赖八的跟班叫赖十八,当初秦昊在蓬莱阁跟赖八喝酒的时候,他就站在赖八的身后,对他二人的谈话自然知之甚详,对此,秦昊也没打算隐瞒,侃侃而谈道: “没错,当初在蓬莱阁时,我的确说过,我有个做大生意的朋友叫赵良嗣,正准备去北边买马,叫我做他的向导,事成之后,会有大笔佣金,这个朋友跟老先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呼延庆正喝着茶,听完秦昊的话,忽将茶杯重重地放在茶桌上,冷笑道:“谁说没关系?你眼前的这位老先生,正是你口中的赵良嗣,请问你们可曾相识,可曾是朋友?” 面对呼延庆的怒气,秦昊丝毫不为所动,仍旧慢条斯理地道:“天下同名同姓者甚多,呼延将军难道就不允许秦昊也有一个叫赵良嗣的朋友?” 赵良嗣目光如矩,冷然道:“老夫相信你有一个叫赵良嗣的朋友,但绝对没有一个能买万匹马的朋友,你故意在赖八的面前这样说,无非是利用他的贪婪,借他的刀来杀老夫而已。” “非也,非也!” 秦昊听到此处,故意在那儿摇头晃脑,“老先生此言差矣,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我既不相识,何来的借刀杀人之说?再者,你我无怨无仇,秦昊又何必杀你?” 对秦昊的矢口否认,赵良嗣既没动怒,也没生气,表情仍是一如既往的淡然,“杀人的理由有很多种,为仇怨杀人,不过是一人一户,一山一寨,但为政见杀人,却可伏尸百万!” “为政见杀人?嗯,老先生的看法好像也有些道理。” 秦昊嗯的一声,表示认可赵良嗣的观点,但随后话锋一转道,“但是,纵算秦昊曾跟赖八说过那些话,却没叫他去杀人越货吧?” “的确没叫!”赵良嗣点点头,没有否认秦昊的观点,“聪明的人又何必把话言明,徒留把柄?” “这就对了!”秦昊嘻嘻一笑,“我既没叫他去杀人,也没叫他去越货,那他后面的所做所为,跟秦昊又有何关系?至于蓬莱阁的那番话,顶多算是秦昊吹牛而已。” 秦昊说到这儿,又目不转睛地盯着赵良嗣,似笑非笑地道:“老先生,在咱们大宋朝,吹牛不犯法吧?至于为老先生带来不便,秦昊只能深表遗憾。” “你说得没错,吹牛的确不犯法。但你应该知道,官字两个口,我说你犯法,你就犯法,我说你犯罪,你就犯罪。你说到公堂之上,大宋的律法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赵良嗣看着秦昊,笑得仍旧是那样的意味深长,在说完上面的话后,将自己的身体微微后倾,一副惟我独尊的样子,让人看着后背都有些发凉。 秦昊手握茶杯,轻轻地转动着,嘴角挂出一丝冷诮的笑意,不以为然地道:“老先生初归大宋,恐怕还不太明白大宋的规矩,以老先生的身份地位,要杀一个赖八可以,但要杀一个经过官家认可的读书人,如果没有必杀的理由,恐怕是做不到的。” 说到此处,语锋突转,眨巴着眼道,“当然,以老先生的身份地位,虽不能定罪于公堂,但要杀秦昊,也很简单,只须一个眼色,估计来杀秦昊的人就可以排到沙门岛去!” “知道就好!”赵良嗣还没说话,呼延庆已在一旁冷哼,他是行武出身,行过军,打过仗,杀过人,对他来说,与其在那儿文诌诌的咬文嚼字,不如一刀杀之来得干脆。 相对秦昊的淡定,田小倩则没那么好脾气,见赵良嗣在那儿不怀好意,呼延庆又在那儿咄咄逼人,不由怒道:“你这是不讲道理!” “讲道理?”赵良嗣微微一笑,指着秦昊道,“小姑娘,这话呢,你不能对老夫说,你应该对这位小哥儿说,在他的心里明明就想杀老夫,但嘴里却始终不承认。” 面对赵良嗣的指责,田小倩辩解道:“那是你的认为,本姑娘从小就跟秦昊一起长大,他呀,就是一个书呆子,平常连鸡都不敢杀,又哪敢去杀人?说是吹牛一点也不为过。” 赵良嗣见田小倩一张小脸急得红红的,颇为可爱,不禁笑道:“或许是老夫真的误会他了,或许他真的在吹牛。秦昊,你也是读书人,如果你有一天真的要杀老夫,理由是什么?” “既然是假设,那秦某就斗胆来假设一番,如果老先生就是那个提出平燕策的赵良嗣,那么秦昊要杀你的理由,就只有一个!” 秦昊说得这儿,并没有立即说下去,而是微微探身,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地喝上两口茶,这才一字一顿地道:“位卑不敢忘忧国,这便是秦某要杀你的理由!” 第二十五章 宋时隆中对 “位卑不敢忘忧国,这个理由的确够强大,这样说来,你是不赞成老夫的平燕策?”赵良嗣在说这话的时候,身体前倾,望着秦昊,神色间颇有些期望。 秦昊轻轻地喝口茶,润润自己的咽喉,缓缓地道:“老先生还在完颜阿骨打做酋长之时就曾断言,女真必将崛起于辽之后方,并建议大宋扶持女真共抗辽国,的确是深谋远虑。” “深谋远虑,倒也谈不上,只不过是审时度势,先别人一步看清形势而已!”赵良嗣的城俯极深,并没有因为秦昊的两句赞美而飘飘然,他说的话很谦虚。 对赵良嗣的修养,对赵良嗣身上体现的那股忧郁的气质,秦昊也是相当喜欢的,只是作为后来者,他不缺先知先觉的能力,但他缺时间。 他在想尽一切办法拖延时间,劫杀赵良嗣,破坏海上之盟,或者让海上之盟晚些达成,对他来说犹为重要,没有理会赵良嗣的谦虚之言,而是接着自己刚才的话道: “事情的发展也正如老先生所料,不出数年,完颜阿骨打便在宁江州起兵,并先后在宁江州、出河店大败辽军,一路势如破竹,锐不可挡!” 一个小小少年,竟能在自己面前纵论天下大势,这不得不让赵良嗣刮目相看。 正所谓英雄重英雄,对秦昊那是打心眼里喜欢,并暗自庆幸没将这事交给王师中来处理,当即接过秦昊的话道: “那是当然,金国既有完颜阿骨打这样的英主,又有完颜宗望、完颜娄室这样的战将,可谓如日中天,照这样发展下去,依老夫所见,不出数年,辽必灭之!” 秦昊没有否认赵良嗣的论断,相反在他的心里,也认为纵算没有联金抗辽,凭完颜阿骨打的实力,一样也可以灭掉辽国,事情发展到这个现在,估计没人怀疑,当即点头道: “正因为如此,所以老先生便提出,联金抗辽,收复幽州的平燕策,并由童贯童太尉上奏朝庭,此策一出,对渴望收复幽州的大宋朝臣来说,无疑于三国的隆中对!” 要想踩一个人,首先得把这个人捧得高高的,这句话赵良嗣虽然没有听说过,但作为历史上少有的智者,他相信这绝不是秦昊最终想说的话。 先褒后贬,这是套路,赵良嗣知道秦昊说这些话的目的不过是铺垫,最后的说辞一定会转到贬上来,闻言只是接道: “唉,老夫何德何能,敢比诸葛丞相的隆中对?只要这平燕策能不能实施,还得看咱们这次的海上之行是否顺利。” 赵良嗣说到这儿,身体微微后倾,凝视着秦昊,不急不缓地道,“秦昊,如果老夫没记错的话,两年前马政将军出海时,令尊跟令叔还是他的随从吧?” 对于这个问题,秦昊没有直接作答,人心隔肚皮,关于赵良嗣,他实在有些摸不透,他还不想给家里带来麻烦,因此,避开最后一个问题,是他现在最好的选择。 “联金抗辽,收复幽州,这种远交近攻的策略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外交策略,当年的秦国就是基于这种策略,近攻魏赵韩,远交齐楚,从而一统六国,建立不世之功。” 远交近攻正是自己的观点,当赵良嗣听到这儿的时候,那就不仅仅是惊异了,对眼前这个秦昊,他还真是有些佩服了。 因为这番话,一般的朝中大臣都是说不出来的,而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却能说得如此透彻,怎不叫他惊诧? 沉思半晌,这才缓缓地道:“秦昊,你放着书不读,放着钱不挣,却偏偏跑到蓬莱阁说三国演义,世人皆说你的脑子有病,只有老夫明白,你说三国的目的只是在提醒世人。” 说到这儿,深遂的目光遥望着无际的海边,不无感慨道,“当今天下,宋金辽三足对立,又何尝不是新的三国演义?秦昊,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别跟老夫拐弯抹角。”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这点好,秦昊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赵良嗣既然明白自己的用意,那就没必要在左顾而言他,神色一收,语带凝重道: “远交近攻的策略虽然不错,但却需要强大的实力做后盾,现在的大宋王朝,在面对辽国时,已是如此的吃力,试问在灭辽之后,大宋朝又如何去面对更加强盛的金国?” 秦昊的这句话说得虽然很轻,但说出来的效果却像一根钢针似的插在赵良嗣的心中,因为秦昊的这个问题,正是他担心的问题,也是朝中反对大臣提出的问题。 对这个问题,赵良嗣没有回答,秦昊也没想过要等到他的回答,而是轻轻的一声叹息,接着说道: “如今的大宋王朝,历经百年,冗兵、冗政、冗费,就像压在大宋朝头顶上的三座大山,自顾尚且不暇,此时联金抗辽,无疑火中取粟,与虎谋皮!” 这番话掷地有声,不由赵良嗣不动容,平燕策虽然是自己提出来的,但回归大宋十年,对大宋的弊端,他看得恐怕比秦昊还要深,还要透彻。 在朝堂之上,力排众议,为的只是想要将平燕策顺利进行,但在他的内心深处,仍然有根脆弱的神经,如今这根神经正被秦昊无情地踩着。 赵良嗣虽然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极力表现一副平静若水的姿态,但秦昊仍从他眉宇间的轻微跳动探知他内心的脆弱。 人与人的感情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当秦昊没有接触到赵良嗣前,脑海里想的,便是如何才能除掉赵良嗣,给联金抗辽来个釜底抽薪。 但跟赵良嗣接触后,又觉得像他这样的老者,本应该在家安亨晚年,过着儿孙环绕的日子,如今却在为国操心,为国奔走,的确让人有些动容。 为国操劳的人总是让人尊敬的,作为历史的后来者,秦昊不仅知道联金抗辽的结局,也知道赵良嗣的结局,心里有些不忍,旁敲侧击道: “刚才秦昊在说书的时候,隐约感到老先生就在说书场外旁听,秦昊今天说的,正是刘备的三顾茅庐,不知老先生在听后,对诸葛丞相的隆中对可有看法?” 当秦昊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有些奇怪,就在之前不久,还在想着如何才能除掉赵良嗣,但跟他真正接触后,又在为他的安危担起心来。 人与人之间,有的时候真的很茅盾,赵良嗣面对眼前这个要杀自己的人,同样很茅盾,良久,才沉沉地一声叹息道: “成也隆中,败也隆中,千百年来争议不断,你的这番话可是在提醒老夫?” 第二十六章 祖宗之地 赵良嗣的胡须在轻微的颤动,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多多少少感到有些不服输。 作为平燕策的首倡者,赵良嗣的担心虽然有些,但这点担心跟收复燕云十六州这件盖世奇功相比,却又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 此时的赵良嗣与其说他是战略家,是策划家,不如说他是赌徒,既然他成功地将大宋朝臣拉上赌船,说什么都得好好地赌一把。 赵良嗣轻轻地叹息一声,没有立即说话,而是起身来到阁楼的回廊上,手扶栅栏,眺望着远处的碧海翻涛,缓缓地道:“秦昊,你来看看,咱们的山河美不美?” 秦昊站在蓬莱阁上,尝着咸咸的海风,不无感叹道:“怅大海辽阔,赏三山美景,阅人间春色,看世间繁华,咱们大宋,的确是物宝天化,美不尽收!” “大宋雨露,泽被天下,可偏偏有那么一块土地,不被大宋雨露滋润,反受契丹控制,你可知道在那片土地上生活的汉人是如何作想的吗?”说到后来,赵良嗣显得有些激动。 秦昊知道赵良嗣跟王师中都是燕地归宋的汉人,对他的感慨不可置否,只是说道:“老先生所谓的那块土地,自儿皇帝石敬塘拱手契丹以来,的确是汉家儿郎的一块心病。” “你既然知道那块土地,就应该知道这两百年来有多少男儿在为这块土地默默地奔走?我相信,在这些默默的人群中,我赵良嗣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作为后来者,秦昊虽然不是什么历史帝,但自小看杨家将的故事,对此并不否认,更何况,有宋以来,历代帝王对幽州的追求,似乎已达到病态的要求。 到宋神宗的时候,甚至留下了,收复幽州者,可异姓为王的旨意,前世的秦昊也是热血青年,若不是知道后来的结局,他真想振臂高呼,“祖宗留下的土地,没有一寸是多余的。” 但是,作为后来者,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深深地吸口气,缓缓地道:“燕云十六州,虽是故地,我秦昊跟大家一样,无时不刻不在想收复这些失地,但是……” 秦昊刚说到这儿,一直没有说话的呼延庆忽地不耐烦地道:“但什么是?那些都是祖宗留下来的土地,作为武将,不能收复故地,那就是咱们做武将的耻辱。” 说到此处,目光如炯,望着秦昊冷冷地道,“秦昊,你可知道,当初某家曾随种师道将军固守西厦时,曾经发生过一件事,让某家如刺在髓,这辈子都难以忘记。” 这件事对呼延庆的刺激显然很大,这么多年提起,情绪还是那样的激动,端起茶杯,猛地喝口茶,然后狠狠地道: “当时西夏派来一个姓催的小官,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官,如果放在大宋朝,恐怕连蚂蚁都捏不死,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官,竟敢指着种将军的鼻子说,怀德是西夏之故地,必须收回!” “啪!” 说到这儿,由于心情激动,手中的茶杯竟然被他生生的捏碎,一些碎片跌落在地,发出啪啪的声响,重重地击打着众人脆弱的神经。 “弱国无外交!”听完呼延庆的讲述,秦昊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百年的屈辱犹如放电影似的在他的脑海中闪过,每闪过一个屈辱的镜头,就如同一把刀在割裂他的伤口。 只有受过伤的人才知道疼,望着嘴角犹自抽缩的呼延庆,秦昊报以无限的同情,只是作为后来者,没有民族间的仇恨,有的只是大一统的观念。 呼延庆不是秦昊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他的神色远没有刚才那般犀利,还道是他被自己说动所致,当即接着刚才的话道: “你可知道?一个小官,就敢指着种将军的鼻子,他小看的可不是咱们的种将军,他小看的是咱们整个大宋,当时,某家的肺都快气炸了,真想两鞭下去,将其砸成肉泥。” 当呼延庆在说这话的时候,还真有些咬牙切齿,再加上武将身上的那股自带的杀气,三尺之内,可谓冰天冻地,寸草不生。 秦昊扭扭脖子,松松筋骨,故作轻松地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更何况是非战状态,蛮人不知礼数,想我大宋王朝,天朝上国,自不与他一般见识。” “错,秦昊,这次你是真的错了。” 呼延庆纠正道:“某家不打他,并不是因为来使不来使,而是他站在西夏的立场,提出这样的建议还真是没错,想想西夏一个弹丸之地,都不忘收复故土,何况我大宋男儿?” 呼延庆短短的几句话,的确说出武将那种豪气冲天的本质,让人听来热血沸腾。 “说得好,这才是我大宋男儿应该说的话,联金抗辽,收复幽州,虽万千人逆之,吾往矣!”赵良嗣看上去虽然有些文弱,但这话说得丝毫不亚于呼延庆。 作为后来者,秦昊并没有因为这几句话而充昏头脑,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静静地看着二人,那种表情就像是动物园里看猴子。 田小倩虽是女儿身,但自小习武,虽有女儿家的柔弱,亦有英雄的豪气,受二人的情绪感染,颇为兴奋,对着秦昊一翻白眼道:“呼延大叔说得没错,不像某些人,读了两天书,就在那儿忘乎所以,忘却根本!” 自秦昊退学之后,田小倩处处都落在下风,如今好不容易有个翻身的机会,自然要抓住机会好好的数落他一番,以解心中之闷气。 挤兑完秦昊,心里顿觉舒坦许多,稍微侧身,又问呼延庆道:“呼延大叔,你刚才说的怀德,是不是被西厦占去了?” “笑话,就凭两句话就将怀德要去,你这不是看小某家,而是看小种将军,你知道种将军是如何说的嘛,他说,在汉唐之时,尔等西厦亦是吾之故土,要收复,得以老祖宗的为准。” “还是种将军霸气!”没等呼延庆说完,田小倩便在那儿拍手称赞,“呼延将军,如果有机会,我还真想去西北看看种将军,秦昊是读书人,没此豪气咱不怪他哈?” 田小倩一边恭维着呼延庆,一边却为秦昊开脱,“老人家,呼延大叔,你们看秦昊只是一个读书人,前段时间害过一场大病,病好之后,做的事就极不靠谱,你们别怪他好不好?” 第二十七章 男儿从军行 赵良嗣深深地吸口气,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缓缓地道:“田姑娘放心,秦昊的所作所为,虽然手段激烈,但忠心可嘉,为的亦是天下百姓,对此,老夫又怎能怪他?” 说完,回头对秦昊道,“你的担扰虽然有些道理,但想我大宋王朝,沃野千里,物尽天华,军队十倍于女真,人口百倍于金国,整个女真族人加起来尚不足一个开封府,有何惧哉?” 秦昊不以为然地冷笑道:“现在的大宋就是一个虚弱得连路都不走动的胖子,别说是女真这般虎狼之师,就算是个十来岁的小孩,拿把镰刀就可以要他的命。” 赵良嗣没有理由秦昊的夸张之言,而是沉声道:“幽州诸地,就如同悬在大宋头顶的一把利剑,辽人仗着自己的精兵铁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如鲠在喉,总让人寝食难安。” 说到此处,话锋一转,“秦昊,联金抗辽,夺取幽州已是既定国策,岂是你一介书生就能改变的?就算你杀掉我赵良嗣,还有李良嗣,张良嗣,总之,这件事一定会继续下去。” 明知自己要杀他,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地跟自己说话,对赵良嗣的这份心胸,秦昊也深感佩服,但是作为后来者,明知这是个坑,却还任由他义无反顾地往下跳,实为不智。 在秦昊的前世记忆中,对赵良嗣的总体记忆虽然不深,但有一点却是明确无疑的,靖康之难后,赵良嗣先是被贬官,后被杀头。 看着眼前这个为国操心的老者,秦昊的心里忽地为他感到有些不值起来,事到如今,杀是不能杀的了,劝还是可以的,当即问道:“老先生可知秦昊为何在此说三国?” 赵良嗣身体微微后倾,轻轻地道:“登州是谈判的最前沿,你在这儿说三国,无非是提醒现在的局势跟三国何其相似,唇亡而齿寒,行事须谨慎,老夫说的可对?” 秦昊点点头,没有否认赵良嗣的观点,“魏蜀吴三国鼎立,蜀吴联手以抗强魏,使各方势力得到均衡,这才有三国的精彩。” 说到此处,端起茶杯,轻轻地喝口茶,续道,“现在,金国势强,而宋辽势,本应弱弱联手,但如今却是反其道而行,须知,灭辽之后,如何面对比辽国更为强大的金国?” “你小小年纪,心忧天下,让老夫佩服。你能想到利用赖八来劫杀老夫,事后亦能做到明知是你所为,却不能将你定罪,的确是个人才,只要是爱国的人才,老夫都喜欢。” 赵良嗣说到此处,缓缓地站起身来,神色间显得有疲惫,缓缓地道,“秦昊,你要记住,事在人为,金国没有你想象中的强大,大宋朝也没有你想象中的不堪。” 很少说话的呼延庆随即附和道:“秦昊,你小小年纪,岂明国之大事?我大宋百万军队,个个铮铮铁骨,虽不及外族骑兵来去如风,但要保我大宋江山,还是绰绰有余的。” 秦昊的嘴角忽地挂出一丝冷酷的笑意,“百万军队又如何?猪长得再肥他仍然是猪,老虎再瘦他仍然是老虎。呼延将军是带兵之人,秦某倒是想问问,现在的将军能打仗否?” “谁说不能打仗?如果他们真的不能打仗,咱们还能在这儿废话?早被敌人扔进海里喂王八了。”一说到军队的不行,世代为将的呼延庆开始咆哮起来。 秦昊的嘴角忽地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深深地吸口气,缓缓地道: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身为汉家血脉,谁不想提刀跃马?谁不想纵横驰骋?但是,人贵自知,行事须量力。” “量力?” 呼延庆忽地笑了,“秦昊,你采用手段,指使赖八截杀我等,那也是量力而行?自己做不到的事,就别指望别人能做到。再者,你不是武将,怎么断言现在的武将不能战?” 秦昊笑了,笑得有些残酷,“如果秦昊没有记错,就在去年,宋江匹夫在梁山聚集三十六人造反,纵横青齐数州,斩将无数,秦昊想知道呼延将军口中的能战之将到底在哪儿?” “宋江之所以能横行数州,那是他的运气好,没有碰到咱们西军而已。”呼延庆的语气显得有些轻视,说到西军时,语气又显得颇为自豪,在他的心里,还没将宋江放在眼内。 秦昊的嘴角仍旧挂着那抹冷诮的笑意,淡淡地道:“想知道大宋的武将能不能战,那也很简单,呼延将军跟登州府的兵马钤辖马政马将军,都曾是跟随种将军的百战之将。” “那是,当年跟随种将军大战横山时,某家还是第一个冲上山头的。”说到种师道种将军的时候,呼延庆难掩心中的兴奋,在那儿自吹起来。 秦昊点点头,嘴角忽地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呼延将军既然如此自信,咱们不妨打个赌,给我三个月时间,组建两个中队,咱们来场对抗赛,以擒获对方的首领为赢。” “两个中队,不到二十人,就想跟本将军叫板?秦昊,你是不是活得有些腻了?”呼延庆见秦昊如此大言炎炎,如此轻视大宋的军官,他是真的怒了。 相对呼延庆,赵良嗣的心机要深层许多,闻言轻轻一笑道:“呼延将军稍安勿躁,这秦昊年纪虽小,但所行之事,莫不是惊人之举,咱们何不大度一点,给他一个机会?” 说到此处,复对秦昊道,“秦哥儿,你有句话说得好,位卑不敢忘忧国,咱们的政见虽然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咱们对大宋的忠心,对天下百姓的忠心。” 连说两个忠心,这点秦昊并不否认,赵良嗣见他默认,继续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何不求同存异,携手为天下百姓谋福?” 没等秦昊回答,呼延庆已在一旁接道:“你之所以不愿联金抗辽,是自认大宋虚弱,不敢独立面对未来的金国,那好,本将军就接受你的挑战,让你看看什么是百战之师。”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又非常豪气地道,“别说本将军欺负你,你要的人手,除本将军外,整个刀鱼寨,随便你挑。” “刀鱼寨的水兵虽然看着还可以,但却不是秦昊想要的人,呼延将军如果真有意,不如给秦昊在军中补个缺,好让秦昊名正言顺地带兵。”秦昊笑笑,没有领会呼延庆的好意。 “秦昊,你一个好好的读书人去当什么大头兵?不行,你这个决定我不同意!” 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有宋以来,当兵的地位那是相当的低下,田小倩一听秦昊要当兵,心里一急,便口无遮拦地叫嚷起来。 田小倩只是个孩子,自然没人在乎她的意见。 赵良嗣深深吸口气,缓缓地道:“你想在军中补缺,本无不可。只是那姓赖的劫杀朝廷命官,此事非同寻常。这事既然因你而起,也得因你而终!” 赵良嗣这话说得掷地有声,秦昊没有理由拒绝。 第二十八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从蓬莱阁出来,秦昊忽觉耳根一阵生疼,好几天没扭他耳朵的田小倩,这次又毫不留情地扭起来,“秦昊,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连朝廷命官都敢算计?” “说话就说话,能不能别这么粗鲁?”秦昊的语气有点不耐烦,“再说,朝廷命官又如何?我现在活得不是好好的?” “你真以为那姓赵的不敢杀你?看他的样子,真要杀起人来,都不用自己动手,一个眼神足够。”田小倩没有松开他的耳旁,只是力道比刚才要轻了些。 秦昊没有挣扎,只是轻轻地叹口气道:“田小倩,我说你能不能除拧人耳朵外,多读两本书?你看你这脑子,就跟家里养的猪脑子一样,笨得要死。” “你敢说我笨?”田小倩心中激动,手劲自然要大些,直疼得秦昊嘴歪歪的,犹不解恨,在那儿恨声说道,“秦昊,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再这样,我就告诉你娘去。” “好好好,算我怕了你。你把手松开,让我给你解释解释。” 谋杀朝廷命官,这件罪委实不小,这件事要让秦王氏知道,还不把她的心脏病吓出来,这是秦昊极不愿意看到的,面对田小倩的威胁,只好服软。 “你刚才一直在担心,那姓赵的会不会杀我。其实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你有这种担心,不是小瞧我秦昊,而是将赵良嗣瞧小了。” 对秦昊的话,尽管田小倩有些不明白,但拧秦昊耳朵的那只纤纤玉手,却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下来,秦昊将头轻轻一偏,总算从虐待中解放出来。 用手轻轻地揉揉耳根,这才接着刚才的话道,“一个在十年前就能预知女真族必然会崛起辽之后方,并制定平燕策的人,其心胸与远见,自非普通人可比,此其一。” “其二、赵良嗣是归宋的燕人,在大宋没有根基,要想摆脱对童贯的依附,必然会发展自己的人脉关系,就需要各式各样的人来充实自己的队伍。” “你的意思,他要收拢人才,而你正是他需要的人才?”田小倩睁大着那双小黑眼睛,骨碌碌地望着秦昊。 “他要发展自己的人脉关系,不但需要人才,还需要钱财,我就是他要的人才,而田横寨则有他需要的钱财。” 秦昊点点头,意味深长地道:“有的时候,收服一个人远比杀掉一个人来得更有成就,更何况像赵良嗣这样自负的人,又岂会使用下作的手段来杀一个普通的百姓?” “哦!” 对秦昊说的话,田小倩觉得有些似懂非懂,秦昊是他要的人才他懂,但田横寨千百年来,都不与官府打交道,他一个京官,又如何跟田横寨扯上关系? 但有一点她算明白了,那就是赵良嗣不会杀秦昊,而且他不杀秦昊的理由还很多。 秦昊见她一脸蒙憧,又进一步说道:“一个在大宋没有根基而又身居高位的人,每走一步,无不战战惊惊,如屣薄冰,杀一个赖八简单,但要杀一个读书人,那就得反复掂量了。” 仕农工商,读书人地位尊宠,这点田小倩是知道的,更何况,大宋有不杀读书人的传统,在她的印象中,好像连土匪都不抢那些上京赶考的读书人。 虽然赵良嗣不杀秦昊的那种担心没有刚才强烈,但随之而来的担心则是真的担心,“秦昊,那赵良嗣在军中给你补个缺,你真的要从军?真的要去拘捕姓赖的?” 秦昊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深深地吸口气,朗声长吟: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借我昔日笔,著我战时衿。” 这首诞生于特殊年代的军歌,此时由秦昊吟来,显得特别的高昂激越,连田小倩都听得热血沸腾,好半晌都回不过味来。 见秦昊就要离开,赶紧中上两步道:“你既然想从军,那我也从军,古有花木兰,今有田小倩,以后,咱们到了战场,相互间还有个照应。” “你说啥?” 秦昊听完田小倩的话,一口气差点没有背过去,“你一个姑娘家,成天混在男人堆里,成何体统?再者,现在的大宋还没有轮到要女人上战场的地步。” “那我管不着,反正你要从军,我就跟着,你一个书生,身边如果没人保护,我不放心!”田小倩显得很崛,没有丝毫的妥协。 秦昊见此,轻轻地叹口气,不再与她争论,径直离开蓬莱阁,准备到张铁匠那儿打把锉刀,那把自制的手枪虽然已经成形,但拿在手里总觉得毛毛糙糙的。 当他来到铁匠铺时,顿被眼前的景像惊吓了,前几天还好好的茅草棚,此刻却变成一堆废墟,不知何时,这茅草棚竟然坍塌了,只露出个孤零零的炉子。 冰冷的炉子旁边,堆着一堆杂草,里面倦卧着的正是那个拉风箱的小孩,神情木然地望着秦昊,一句话都不说。 几天不见,好好的铁匠铺竟然变成这番模样,秦昊来到吴虎的面前,蹲下身去,问道:“虎子,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师父呢?” “师父没了!”吴虎回答得很简短,只是神情仍旧是那样的木然。 “没了?”秦昊感到有些奇怪,前几天看到张铁匠时,还是龙精虎猛,连牛都打得死的一个人,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是的,没了。前几天跟着一个叫陆行儿的大哥哥走了,走的时候把这铁匠铺留给我,说他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吴虎说到这儿,就像一个被人遗弃的孩子,显得有些可怜。 “你……你刚才说什么?陆……陆行儿?”秦昊显得有些震惊,“你说的那个陆行儿,是不是从江南来的?” 吴虎木然地摇摇头,低声道:“他是从哪儿来的我不知道,只是他来之后,师父就跟他走了。走的时候还带走那些刀剑,只留下这座房子,前两天这房子也被风吹倒了。” “原来如此!” 秦昊摇摇头,轻轻地叹口气,这陆行儿带走张铁匠,很显然是在为方腊起义做准备,而张铁匠没有带走吴虎,自然是看他年纪幼小,不想让他卷入这场风波。 缓缓地站起身来,望着眼前的大好河山,望着风雨飘渺中的大宋王朝,想着在冰天雪里那些妇人的哀嚎,秦昊的心里忽地感到一丝悲凉。 对秦昊的心境,吴虎是没法理解的,见他站起身来,深深地咽下口水,央求道:“昊哥哥,我有两天没吃饭了,你能不能请我吃点东西?” 第二十九章 认了个兄弟 秦昊点点头,没有说话,而是带着他来到庆丰包子铺。 吴虎看来是真的饿了,一连吃三十六个包子,若不是秦昊担心他吃得太多,对肠胃不好,以他那种饥饿的程度,估计再吃三十六个都没问题。 吃完包子,吴虎忽地站起身来,对着秦昊便跪下去,恳求道:“昊哥哥,师父走了,而我只会拉风箱,不会打铁,你能不能收留我?以后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虎子,起来!”对古人的这种礼节,秦昊还真有些不习惯,赶紧将他扶起来道,“你要跟着我没问题,但是有一点要注意,男儿膝下有黄金,以后别动不动就跪人!” “好!”吴虎倒也干脆,当即站起身来,捞起衣袖,手臂一横,将嘴巴的油渍擦试干净,随后恭恭敬敬的站在秦昊的身后。 秦昊微微一笑,将他从身后拉过来,让他坐在旁边,笑着道:“虎子,你既然打愿跟着我,就没必要这么客气,以后咱们就以兄弟相称,我叫你虎子,你叫我哥就行了。” “哥!”吴虎看上去虎头虎脑的,但为人却颇为乖巧,当即对着秦昊叫声哥,随后又对着田小倩叫声姐。 秦昊见吴虎身上穿的衣服颇为破烂,加上长期没有换洗的缘故,散发出阵阵的恶臭味。 既然让他跟着自己,那形象就是一个大问题。 待田小倩吃完后,又带着他来到成衣店买两套衣服,随后来到附近的客栈,让他进去洗个澡,顺便将那些破旧衣服换掉。 虎子进去半天,等到他再次出来的时候,秦昊真想捡起旁边的板砖一砖头拍下去,狠狠地拍下去,只见虎子穿着的还是原来的衣服,而秦昊给他买的衣服他还死死地抓在手里。 田小倩见此,赶紧上前,对虎子道:“虎子,如果你还想认秦昊做大哥的话,赶紧回去,再洗个澡,再把身上的破衣服扔掉。” 虎子将衣服抓到紧紧的,使劲儿地摇摇头,“不不不,这衣服是哥给我买的,我长这么大还没穿过新衣服,我要放到过年才穿!” 秦昊见他如此执拗,没好气地道:“虎子,你姐说得对,如果你再不把身上的衣服扔掉,以后就不要叫我哥,至于过年的衣服,你想穿啥,哥给你买!” 听到秦昊的说法,虎子哪敢怠慢,赶紧跑回去,重新冲个澡,再将那身破旧的衣服扔到一边,再小心翼翼地将那身新衣服换上。 等他再次出来的时候,秦昊见他的眼圈红红的,刚才他哭过,这是秦昊见他的第一印象。 而田小倩则笑盈盈地走上前,拍着他的肩膀道,“虎子,这样做就对了,放心你哥有的是钱,以后使劲儿花就行了。” 虎子使劲地点点头,非常诚实地道:“谢谢姐,谢谢哥!” 秦昊站起身来,伸手在他的后脑勺一拍,笑道:“谢谢哥就行了,谢谢姐就不必了,别看你这个姐看上去笑嘻嘻的,如果她发起怒来,她手上的鞭子抽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虎子搔搔头,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田小倩在那儿傻笑。 秦昊没有理会他俩,抬头看看天,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带着吴虎来到军营,田小倩虽说是练武之人,但她毕竟是姑娘,进出军营实有不妥,便留在外面。 秦昊进来的时候,呼延庆正在做临行前的准备,见到秦昊,先是将拟好的文书交给他,随后只简单地交待几句,便自顾忙他的去了。 秦昊也没去打扰他,他来军营的目的,也只是来拿文书的,至于文书里面补的什么缺,倒不是他关心的重点。 重点是有这份文书在手,自己便是体制内的人,以后行事,就方便许多,反倒是虎子,第一次进军营,对身边的一切都感到特别的新鲜。 当路过训练场时,他的两只脚就像灌过铅似的,挪不到半步,秦昊见此,拍拍他的肩膀,笑笑道:“怎么,想从军?” 虎子先是点点头,随后又使劲地摇摇头,“我不想从军,我只想跟着哥,以后哥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秦昊笑笑,没有说话,两人走出军营,田小倩等在外面,早就心急火燎,若不是顾及到军营里的男人光膀子多,以她的性格早就闯进去了。 如今见两人出来,一个纵步,来到秦昊的面前,焦急地道:“怎么样?文书拿到了吧?那个呼延庆没有难为你?” “他现在都忙得屁股起火了,哪有时间来难为我?”秦昊不以为然地笑笑。 看看时间不早,便没在登州府久留,带着虎子回到秦家大院,田小倩害怕他们在路上遇到赖八的人,是一直跟着他们来到秦家大院的。 秦王氏虽然不知道秦昊借刀杀人的事,但却知道他被两个当官的叫到蓬莱阁问话,而且那个呼延庆还是秦中林的顶头上司。 当他们得知这个消息赶到蓬莱阁的时候,秦昊刚好离开,没见着,原以为秦昊回到秦家大院,又急急忙忙地赶回到秦家大院,却没见他回来。 整个下午都在那儿担着心,如今见秦昊平安归来,自是喜出望外,秦王氏更是激动走上去前,双手死死地握着秦昊的双臂,“昊儿,你可知道,今天的事可把娘吓死了?” 没等秦昊回答,田小倩早在一旁卖着乖道:“大婶你放心,有我跟着秦昊,他不会有事的,你看,我们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在登州府,田横寨就是一根标竿,田小倩的话,就如同一颗定心丸,秦王氏听她这样说,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以一种责备的语气道:“昊儿,你就不能学学田姑娘,让娘省省心?” 秦昊没有说话,心里只是苦笑,自己走的这条路,如同在钢丝上跳舞,危险是天定的,要让秦王氏省心,估计这几年是做不到了。 虎子见眼前的妇人便是秦昊的娘,当即走上前去,跪倒在地,咚咚咚地先磕三个响头,随后恭恭敬敬地叫声干娘。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爹娘,这次秦昊没有阻止,因为在他的心里,早将虎子当成自己的兄弟,跪自己的娘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第三十章 唐朝有个李元霸 晚饭是在家里吃的,吃过晚饭后,秦昊跟虎子都没住在秦家大院,也没住在田横山下的茅草屋,而是住在城隍庙。 秦昊选择住在城隍庙而不选择住在家里的理由很简单,自己在军中补了缺,虽然是承信郎一类的小官,但终归是官。 是官就得公私分明,自己的驻地被分配在城隍庙,那自己就得住在城隍庙,至于背后的原因,自然是怕赖八爷来找他的麻烦,给家族的人带来伤害。 对秦昊的鬼话,田小倩没有揭穿,因为在她的心里,城隍庙虽然简陋,但紧靠着田横寨,远比秦家大院要安全许多。 对田小倩来说,秦昊住在哪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安全。 对秦昊的选择,秦王氏或者整个秦氏家族都没有异议,相反,在他们的心目中,反而感到特别的自豪,因为秦氏家族数百年来终于出了一个官。 至于是什么样的官,他们不懂,也不想去懂,特别老秦头,拿着秦昊的文书,来到祖宗的祠堂,将文书置于神龛之上,恭恭敬敬地拜祭一番。 那副虔诚的样子,搞得秦昊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拜祭完后,也不敢在秦家大院久留,拉起虎子便来到城隍庙。 秦昊上次在城隍庙住过几天,收拾起来倒也干脆,只是虎子不想让他再睡地板,见旁边有块破旧的木板,当即跑到外面,抱两块大石进来,垫在木板下,搭成一个简易的床板。 秦昊对石头的密度没有多少概念,见虎子轻轻松松地抱两块进来,原以为没多重,当他上前挪动的时候才发现,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事,以自己的身板根本就挪不动半毫。 田小倩见虎子力大如斯,心有所动,忽道:“虎子,看你的力气不小,你以前可有练功?” “没有!”虎子摇摇头,“我想学,不过没人教我,以前的铁匠师父也只是教我练力气。” 田小倩听说他没有练过武,顿时来了兴致,将软鞭在手中缠绕两圈,然后将鞭稍递过去道:“虎子,来试试,看看是你的力气大,还是我的力气大!” 秦昊原本在收拾木板上的杂草,见田小倩要跟虎子斗力,当即停下手来,走在她二人的中间,开始做起裁判。 随着一声“开始”,虎子稍微发力,田小倩只觉鞭稍一紧,跟着便被一股大力拖着往前滑,不管她如何使劲,都稳不住身形。 斗力,很显然虎子赢了。 田小倩将软鞭收起,复对虎子道:“虎子,来打我!” “打你?姐,我不敢!”虎子摇摇头,低头看着自己的拳头,就是不敢出拳。 秦昊知道田小倩的能耐,也知道她是想考校虎子的武功,当即说道:“虎子,别担心,你尽管出拳,以你现在的本事,还打不到你姐。” “哦!”有秦昊的这句话,虎子再无疑虑,猛地一拳就朝田小倩打来。 按照虎子的想法,他这一拳连牛都打得死,原以为田小倩会避让,哪知拳到她面门的时候,仍见她不避不让,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害怕自己这一拳,就将刚认下的姐姐打死,心里真是后悔得要死,只可惜,此拳力道已经用老,想收回已然来不及,眼见田小倩便将血肉模糊。 哪知,拳到面门,田小倩忽地身形微侧,避过他的拳锋,跟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伸出右手,搭在虎了的拳面上,轻轻地向前一带。 这招在武学上有个名堂,叫四两拔千金,田小倩的力道只是起牵引作用,真正的冲击力还是在虎子,两股力道合在一起,顿将虎子摔倒在地。 这个结果虽在秦昊的意料之中,却在虎子的意料之外,刚才这招狗啃屎摔得真有些重,虽然没有啃到屎,但却啃到满嘴的泥。 爬起身来,不解地望着田小倩,刚才吃的亏虽然不小,但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如何吃的亏,便要求田小倩再来一次。 田小倩原本就想试他,刚才还在担心摔得重了,他不敢再来,如今见他主动要求,自然不客气,在连摔他十数次后,虎子终于爬在地上,不敢再起来了。 秦昊见此,蹲下身去,望着皮青脸肿的虎子,似笑非笑地道:“虎子,你的力气远比田姑娘的要大,但被打倒的,偏偏是你而不是她,知道为什么吗?” 虎子摇摇头,对这个结果,以他现在的认知还真是想不明白,他以前在铁匠铺拉风箱的时候,也曾跟伙伴们打过架,但见识过他的力气后,不管是大人小孩都不敢找他打架了。 秦昊见他一脸的蒙逼,笑笑道:“因为打架靠的不仅仅是蛮力,还有技巧跟智慧,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焉能不败?” 田小倩见虎子赖在地上不敢起来,遂走过来将他拉起,笑盈盈地道:“虎子别怕,姐以后不会再摔你了。” 说到这儿,忽对秦昊道,“虎子的力气是天生的,我刚才试他的时候就知道,就算我四个哥哥加起来,恐怕都没他的力气大,只是他没练过功,所以空有一身蛮力。” 田小倩口中的四个哥哥指的是他的四个堂兄,田承光、田承宗、田承耀、田承祖,合称光宗耀祖,在登州府这一带,个个都是顶尖中的顶尖高手, “得给他找个师父!” 这是秦昊听到田小倩的话后第一个反应,因为在他的记忆中,田小倩是极少称赞过别人的,就算那个取得武举人的马扩,在田小倩的眼中,也是一般般。 “是得给他找个师父!”对秦昊的建议,田小倩表示附议,但随即又颇为遗憾地道,“虽说田横寨的人个个会武,但要做虎子的师父,恐怕还是不够的。” 虎子听说要给他找师父,先是一喜,后又听说没人适合作他的师父,不禁急道:“姐,我看你的武功就不错,要不你做我的师父吧?” 田小倩见他急得面红耳赤,不禁笑道:“虎子,你天生神力,注定要成为李元霸那样的人物,姐的武功偏阴柔,不适合你!” 田横寨的老祖宗,虽然都是战场上下来的,但千百年来,田横寨没有人再从过军,因此他们的武功不适合战场也在情理之中。 秦昊知道田小倩说的是实话,田横寨的武功重在灵巧,的确不适合虎子这种力量型的战将,沉思半晌后,说道:“虎子,你也别着急,如果你不怕吃苦,从明天开始,哥来教你!” “嗯!” 虎子使劲地点点头,唐朝有个李元霸,手拿铜锤八百八,当田小倩说他将来会成为李元霸似的人物时,他的热血早已沸腾。 第三十一章 吟诗的后果 秦昊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人,说干就干,当他拉起架式准备教虎子拳法的时候,田小倩最终没有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秦昊打的虽然是拳,但看在田小倩眼中,要拳法没拳法,要拳架没拳架,软绵绵的,与其说是在打拳,不如说是醉汉跳舞。 望着拳场中东倒西歪的秦昊,田小倩忍不住捧腹大笑,直笑得花枝招展,连腰都直不起来,直到秦昊将一套拳打完,这才抹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自秦昊退学以来,处处都是秦昊占着上风,这点让田小倩很不爽,如今,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讽刺他的机会,还不叫她心花怒放? 双足轻点,轻飘飘地落在秦昊的面前,偏着小脑袋,眨巴着小黑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昊,“秦昊,你刚才打的……” 刚想讽刺他两句,突见虎子拉开架式,在那儿认认真真的练起来,刚才秦昊打的时候还不觉得,此番由虎子打出,却是另一番天地。 此套拳法看似简单,但一招一式,莫不重逾千钧,刚猛绝伦,最重要的是去除许多繁琐的动作,一招制敌,看上去干净利落。 田小倩看得越久,额头的冷汗就冒得越多,自己练的拳,讲究变化多端,叫人眼花缭乱,而秦昊教的拳,目的非常简单,就是奔着取人性命去的。 “哦……我明白了!”当田小倩看到中途的时候,难压心中的狂喜,“这套拳法适合近身肉搏,秦昊一介书生,如果有虎子在他的身旁保护,岂不完美?” 当她想明白这点的时候,忽然对虎子的练功显得格外的上心,努力回忆起刚才秦昊打的一招一式,再结合自己的练功心得,再去指导虎子的拳法。 这套拳法,田小倩虽没练过,但她毕竟是行家里手,是高手中的高手,由她指点,其效果自比秦昊要好得多。 待虎子一套拳打完,田小倩抹抹额头的汗珠,道:“虎子,这套拳威力绝伦,招招致命,若非大奸大恶之人,不要轻易使用。” 田小倩的武功,虎子不但见过,而且见识过,如今见她对这套拳法赞誉有加,心中也自欢喜,当即点头应承道:“请姐姐放心,虎子知轻重,以后绝不乱用!” 秦昊教虎子这套拳法,原本没想那么多,因为这套拳法在现代社会那是非常的普通,自己在读书的时候曾当过两年兵,这套拳自然是熟悉的。 只是现在的身体有些虚弱,打的军体拳有些不伦不类,有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感觉,但是,作为过来人,他清楚地知道,经过千锤百炼的东西绝对是好东西。 见田小倩如此慎重地告戒虎子,亦从旁说道:“虎子,你姐说得没错,这套拳法叫雷霆神拳,的确威力巨大,讲究的是一招制敌,希望你以后善用之!” “嗯!”虎子使劲儿地点点头,将秦昊的吩咐使劲儿地记在心里。 田小倩见天色不早,虽说白天一直跟着秦昊,但一个大姑娘家,晚上待在这城隍庙始终觉得不好,当即拉过虎子道:“虎子,姐要回寨了,晚上你们住在这儿,机灵一点。” 说完,复对秦昊道,“秦昊,那个姓赖的心狠手辣,晚上睡觉的时候别睡得太死,如果有什么事,就扯着嗓子喊,这城隍庙的周围,就有咱们寨里的人。” 这田横寨原本就是军事要寨,当年田横率五百壮士在此筑寨,历经千年,发展到现在,不说是固若金汤,至少,像赖八这种无赖之徒是不敢来闯寨的。 几乎整个蓬莱阁的人都认为,像赖八这样的无赖之徒是最不怕死的,但偏偏秦昊不这样认为,在他的认知道,越是看上去不怕死的人,越是怕死。 现在不但是官府要赖八的命,沙门岛要赖八的命,而田横寨因为自己的关系,同样要赖八的命,因此,纵算他能闯进城隍庙杀掉自己,也是不可能逃出登州府的。 赖八是无赖,但却不是傻子,像这种傻子做的事,他赖八是万万不会做的。 对自己的安全问题,秦昊是真的没放在心上,待田小倩走后,便自顾烧一缸热水,钻进缸里,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 随后躺在虎子搭起的木板上,没过多久,便沉沉地进去梦想。 也不知过得多久,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东方已经发白,滚下木板床,走出城隍庙,却见虎子正在庙前的空地练着那套军体拳,而田小倩则蹲在角落里熬着粥。 粥的确是粥,不但是粥,而且还是瘦肉粥。 田小倩熬粥,已经让秦昊感到意外,但让他感到更加意外的是,这年头竟然还有把粥熬糊的。 来到田小倩的身旁,没有取笑一脸灰土的田小倩,而是揭开沙锅盖,果见一锅好好的瘦肉粥熬成瘦肉饭。 当田小倩看着沙锅中间冒出的那圈黄色的米饭,闻着那股淡淡的焦味时,终于知道自己熬过头了,轻轻地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道:“一回生,二回熟,我重新熬过!” 说完之后,便用杂草包住沙锅的手柄,便欲将沙锅里的粥倒掉,秦昊见此,一时兴起,随口吟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当秦昊吟到最后一句时,突见田小倩的神色有些尴尬,深知刚才的玩笑有些过,当即笑道,“你如此辛苦地熬粥,倒掉岂不可惜?” 说完之后,又冲着虎子的背影叫道:“虎子,别练了,回来吃粥!” 有饭吃就是好的,只要能填饱肚子,虎子对吃什么还真没要求,尽管今天早上熬的粥,因为水太少而且没有翻动的原因,中间的已经糊了,周边的还是夹生饭。 但这并不影响虎子的食欲,还没等秦昊反应过来,他便稀里哗啦地将盛给他的粥吃得干干净净,末了还吧唧吧唧嘴的将碗底添干净。 这一幕直看到秦昊目瞪口呆,如果这饭不是田小倩煮的,他还真想将自己面前的那碗也递过去,毕竟前世的秦昊有不吃早餐的习惯。 端起碗,拿起筷子,夹一块瘦肉放进嘴里。这时候,他真的有些后悔,怀疑自己的脑袋是不是有些抽了,好好的吟什么诗? 第三十二章 终于还是走了 刚吃过早餐,便见秦王氏提着一个瓦罐步屣跚跚地朝这边走来,秦昊的心里一跳,“哎哟,额的个娘呀,你为啥不来早点?” 赶紧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从秦王氏的手中提过瓦罐,然后搀扶着她来到城隍庙里。 城隍庙很简陋,除一张木板床以及几个破瓦缸外什么都没有,秦王氏坐在木板床上,轻轻地捶打着大腿,走这么远的路,只觉得腿有些酸。 秦昊揭开瓦罐,里面装的是野菜粥,粥很清爽,香气益人,刚才的粥熬糊了,田小倩很不习惯那种糊味,压根就没吃,秦王氏来得正是时候。 虎子的饭量似乎很大,刚才虽说吃过一次,现在吃起来仍旧不逊色,秦王氏一直没有说话,就坐在那儿,静静地看着三个孩子在那吃早餐。 待他们吃完后,复将碗筷收拾干净,看看四周的环境,明显带着不满的语气道:“昊儿,你现在虽然从了军,但好歹也是读书人,也不知他们是如何想的,让你住这种地方?” 秦昊笑笑,指着庙外的那一大片空地道:“其实这个地方也不错,我之前不是住过吗?再说,外面那么大一块空地,既可建营地,又可练兵,多好?” 秦昊说好,那就是好,秦王氏没有多说,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秦昊见她一双脚小小的,在山路上行走很是艰难,一路搀扶着她回到秦家大院。 自从读书之后,秦棣就很少打陀螺,见秦昊回来,拿着一本破书便蹦嘣跳跳地跑过来,喜孜孜地道:“哥,你回来得正好,刚好有几个地方不明白想问你。” 有问题就问的孩子那就是好孩子,秦昊没有丝毫的不耐,带他到书房,非常有耐心地为他讲解。 等秦昊讲完,秦棣忽地偏着个脑袋,央求道:“哥,我觉得你比那个老先生讲得好多了,你一讲就明白,他越讲越糊涂,要不,你不去蓬莱阁说书,回来教我们吧?” “哥倒是想回来教你们,但哥有哥的事,等你们长大些,或许哥就有空教你们了!”秦昊伸手拍拍他的后脑勺,望着大海的方向,略有所思地道。 辅导完秦棣,又来到香皂作坊,作坊虽然不大,但大家的工作热情似乎特别的高,在忙忙碌碌当中,还不忘说说笑笑,相当的和谐。 家族同心同力,这正是秦昊想要的效果,老秦头正背缚双手在作坊里巡视,见秦昊来到,赶紧走过来道:“昊儿,你看看,咱们这个作坊还有什么改进的地方没有?” 秦昊摇摇头道:“没有,大家都做得很好,如果真有什么改进的话,那就让大家多注意休息,千别累坏身体。” “他们都是干农活出身的,有的是蛮力,这点你不用担心,只是这香皂,自田老爷在外地开卖后,需求量就特别的大,咱们的人手不够呀。” 望着作坊里忙忙碌碌的身影,老秦头颇为感慨,按照他的意思,香皂的销量既然那么大,不如趁机扩大作坊,让整个家族的人都来生产这香皂。 至于田有道那边的盐场,大家拿的只是工钱,远不如在家生产香皂来得划算,对秦昊将家中的青壮年派到盐场的事,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却是有些奇怪。 对老秦头的想法,秦昊虽然表示理解,却没法赞同,作为一个现代人,深知盐的重要性,田有道那边的盐场,自己以后还会有大用,绝对不可假手外人。 只是这样的话,他不能对老秦头说,见老秦头有所疑虑,只得说道:“咱们的香皂为何挣钱,那是因为物以稀为贵,如果咱们盲目的生产,就跟白菜一样的价了。” 秦氏家族世代为农,可以说是什么都缺,惟独一不缺白菜,山东大白菜古往今来都是非常有名的。 香皂如果卖白菜一样的价,那秦氏家族的蒙童想读书,那就是痴人说梦,整个秦氏家族又将回到以前的赤贫状态。 这个,是老秦头不允许的。 秦昊见老秦头的神情有些紧张,又安慰他道:“大爷爷放心,过两天,昊儿会综合登州府的销售以及田老爷的需求,做出一张生产计划表来,以后,你们只管按计划生产就行了。” 生产计划表是什么东西,老秦头不太懂,既然秦昊说得如此慎重,那必然是好东西了,当即说道:“你把那什么表弄好后,记得好好教教你三婶,她毕竟会写自己的名字。” 说到他三婶,老秦头还是比较自豪的,她在蓬莱阁卖香皂,那帐目算得,就算那个教书的老先生都佩服得五体投地,还说这么多年来,还没见有人算得过她的。 对此,秦昊笑笑,不可置否,从香皂作坊出来,田小倩不禁长长地嘘口气道:“原来香皂的制作这么简单,秦昊,你带我进去,就不怕我把这方法告诉我爹?” “就算你告诉田老爷也没用,只要秦家大院在生产香皂,他是决对不会生产的,这点我相信你爹!”秦昊笑笑,不以为然地道。 田小倩格格一笑,捂着嘴道:“算你还有点识人之明,如果你敢怀疑我爹,小心我拧你耳朵!” 秦昊没心思跟她说笑,抬头望望天,算算时间,这个时候应该是赵良嗣和呼延庆出海的时间,没再耽搁,出得秦家大院,带着虎子来到刀鱼寨。 刀鱼寨是宋军的水师营寨,因为他们使用的战船大多数都是刀鱼船,故名刀鱼寨,跟上次一样,田小倩没有进营寨,而是留在外面。 当秦昊进来的时候,呼延庆正忙着装船,而赵良嗣跟知府王师中则站在旁边说着话,见着秦昊,赵良嗣道:“你来得正好,这是知府王大人,你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他。” 作为登州府的学霸,王师中跟秦昊原本就是认识的,上一年的乡试,监考的正是王师中,只是那时候的秦昊很腼腆,见着王师中,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但这次却不同,赵良嗣的话刚落音,秦昊便拱手作礼道:“学生秦昊见过王大人!” 一州府县,能出一个压倒其它州县的学子,那也是知府大人的荣耀,或者说是政绩。 如今这个政绩不但被“退学”两字击得粉碎,这个秦昊还不安份,以他现在的胡作非为,还指不定哪天会捅出什么大乱子来。 因此,王师中对秦昊,并没有赵良嗣那般英雄重英雄,反倒因为他唆使赖八劫杀朝延命官而颇有微词,见秦昊作礼,也只是吟哼一声算是作答。 呼延庆在装完船后,拍拍双手,走过来对秦昊道:“秦昊,你不是要到沙门岛去看牢城营吗?咱们刚好顺路,要不要送你过去?” “送我过去,倒也不必,秦昊在此祝两位大人一路顺风!” 秦昊没有说旗开得胜,马到功成这类的话,因为在他的心里压根就不想和谈成功,作为一个现代人,他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来实现自己的抱负,而不是在战争中耗掉精力。 赵良嗣知他心思,也不强求,微微一笑道:“不愿同行也好,只是别忘了咱们三个月后的约定!” 第三十三章 历史的车轮 历史的车轮自有他的轨迹,秦昊面对滚滚而的车轮虽然伸出了双臂,但结果除给自己带来一些困惑外,可以说什么都没改变。 赵良嗣跟呼延庆最终是走了,是坐一条破木船走的,秦昊站在港口的高处,远远地望着,直到那首破木船消失在烟波浩瀚的大海中。 面对大海,轻轻叹口气,等他回过身来,才发现整个港口就只有他跟虎子两个人,王师中不知何已悄然离去。 算算时间,以前的这个时候刚好在蓬莱阁说书,秦昊虽然不依靠说书挣钱,但他不是那种有始无终的人,既然在蓬莱阁开了书,无论什么原因总得说下去。 从刀鱼寨出来,老远看到田小倩在那儿无聊到踢石子,刚到田小倩的身旁,还来不及说话,便听田小倩在那儿抱怨道:“你怎么才出来?不知道有人在外面等吗?” 秦昊笑笑,没有解释,只是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到蓬莱阁说书,想听的话就一起来吧。” “去蓬莱阁说书?我没听错吧?秦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去蓬莱阁说书?赵良嗣要我们在三个月内抓到姓赖的,咱们到现在连姓赖的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对秦昊的坚持,田小倩表示相当的震惊,如今都火烧眉毛,他还有心思到蓬莱阁说书?在田小倩的心里,没有什么比找到姓赖的来得重要。 毕竟,秦昊在明处,姓赖的在暗处,万一那家伙铤而走险,从背后捅一刀,后果不堪设想。 面对田小倩的高度紧张,秦昊显得相当的淡然。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着一脸焦急的田小倩,笑笑道:“姓赖的纵算在逃命,也是人多势众,就凭咱们三人去找他,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田小倩一声冷哼,不以为然地道:“你没去找过,怎知没区别?如果你需要人手,田横寨的兄弟自然会为你奔走。” 秦昊摇摇头,不可置否地道:“田横寨的那些护院,说到底只是一些会武功的普通人,他们受聘到田横寨,无非是养家糊口而已,让他们去搏命斯杀,于心何忍?” 田小倩神色一黯,叹口气道:“你说得没错,爹每次让他们护商的时候,都曾反复交待,让他们遇到强人的时候,不要逞强,货物是能保就保,不能保就舍。” “连田老爷都不愿意让他们去拼命,我秦昊何德何能,敢让他们为我拼命?所以,这事以后休要提及!”秦昊不想假手田横寨的人,在此说得非常的绝决。 田小倩轻轻地叹口气,不再说话,心里暗自打定主意,在姓赖的没有被抓到之前,自己说什么都要护秦昊的周全,为此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 虎子的性格比较憨厚,一路上都只是在那儿傻笑,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来到说书场后,这才变得积极起来,开始给秦昊搭书台。 从开书到现在,每天的听众都很稳定,秦昊也没那么多的废话,直接拿起书桌上的那块破木头,望书桌上轻轻一敲,便开始今天的说书。 这节讲的是刘玄德携民渡江,赵子龙单骑救主,当他讲到赵子龙在长板陂七进七出,枪挑曹营入无人之境时,原本安安静静在那儿听书的虎子,顿时手舞足蹈起来。 看他的样子,还真把自己当成武神赵子龙,嘴里不停地喊杀着,坐在他旁的那人实在听不下去,刚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哪知虎子忽地一个转身,也没见他如何动作,瞬间便将那人举在空中,徒地一声暴喝,猛地摔将出去。 事情来到太突然,突然到秦昊都来不及制止,眼见那人便将被摔成肉泥,就在千钧一发之即,忽见田小倩腾空而起,越过书台,紧接着展开软鞭。 软鞭伸展,如灵蛇般地缠绕在那人的腰间,跟着借力往旁边一带,借着缓冲之势,卸掉冲击之力,轻轻地将那人放落在地。 随着田小倩的身形落地,整个说书场中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这是发自内心的掌声,不关身份,也不关地位,关乎的只是这件事情的本身。 雷鸣般的掌声将虎子从蒙逼状态中拉回来,当他明白过来时,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赶紧来到那人的身边,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那人见吴虎一个小孩,刚想发作,待见秦昊将目光望过来,又见田小倩护着吴虎,只是说道:“小娃儿听书就听书,以后别这样手舞足蹈!” 秦昊走过来,从搭链里拿出二两官银递过来,陪礼道:“这位大哥不好意思,刚才让你受惊了,这二两银子,拿去买点茶叶压压惊吧?” 那人细胳膊细腿的知道拗不过他们的大腿,心里虽然有些气愤,但看在钱的份上,也只好作罢。再者,刚才若非田小倩,如今自己已是缺胳膊少腿了。 一件风波就这样平息,待说书场中的人散去后,虎子对着秦昊不好意思地道:“哥,刚才真的对不起,你说得太精彩,刚才我把自己当成白马银枪赵子龙了。” “白马银枪?” 当秦昊听到“白马银枪”这四个字时,忽见说书场外,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正骑着白马手执银枪静如山岳般地站在那儿。 心念忽动,刚想出去打声招呼时,等他迈过田小倩,正准备走出书场时,书场外已不见那少年的身影。 田小倩见他神色有异,还道是在为虎子的事生气,当即为他说情道:“虎子还是个孩子,刚才也是无意之举,你就别怪他了。” “我没怪他!”秦昊摇摇头,略有所思地道,“我刚才好像看到一个人,提着银枪,骑着白马,就站在说书场外。” 田小倩的注意力一直在虎子身上,对外面的人或事根本就未曾留意,闻言不禁哑然失笑道:“刚才虎子听书听痴了,我看你说书也是说痴了。” 秦昊笑笑,没有作答,或许刚才的确是自己眼睛花了,满怀心事地从蓬莱阁回到城隍庙,简单地吃完午餐。 田小倩见秦昊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从旁提醒道:“秦昊,这赵良嗣也走了,书也说了,咱们今天下午是不是得出去找找那个姓赖的了?” “赖八爷是沙门岛苗福林的人,要找赖八爷自然得去沙门岛,只是咱们在去沙门岛前,还得去趟你家。” “去我家?去我家干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秦昊每次提到去她家,田小倩都有些紧张。 “我想找田老爷借点钱!”秦昊回答得很简短。 第三十四章 豪赌 最近秦昊做的事情,总是出人意料,像借钱这样的事,在田小倩看来还算比较正常。 作为登州首富,钱财自然是不缺的,只是让田小倩感到奇怪的是,秦昊并没有真的借钱,他借的是父亲那颗视若珍宝的夜明珠。 当然,更让她感到奇怪的是,这颗平常连看都不给她看的夜明珠,她爹竟然借了,不但借了,而且连问都没问,搞得田小倩都有点吃醋了。 秦昊拿到这颗夜明珠后,也没有倍加珍惜的感觉,而是用一块毫不起眼的黑布将它包起来,随后来到登州府最大的赌场——银钩赌坊。 银钩赌坊的幕后老板正是沙门岛的苗福林,这在登州府并不是什么秘密,田小倩见他径直走进赌坊,跟虎子对望一眼,一头雾水地跟将进去。 作为登州首富的千金,那田小倩绝对是登州府的风云人物,刚走进去,早有跑堂的点头哈腰地迎过来,那神情就像多年未见自己的爹娘似的。 对这些开赌坊的,秦昊是打心眼里厌恶的,但此时此刻,却没有表露出丝毫的厌恶之色,反而兴奋地道:“田姑娘,咱们既然进来了,不试试手气,好像有点对不起自己的双脚?” 秦昊说的话有些不伦不类,田小倩眉头微皱,有些不高兴地道:“要赌你去赌,本姑娘对这些可没兴趣。” 秦昊笑笑,没有强求,径直来到一张赌桌前,这儿赌的是大小,庄家是位清瘦的老者,长着老鹰的鼻子,看上去有些阴狠。 桌面上摆着一个黑漆漆的半球形的骰盅,大小位上摆满金银首饰,周围的那些赌徒显然杀红了眼,落注之后,便不停地在那儿吼着: “大大大……” “小小小……” 就在大家情绪最高昂的时候,随着庄家的一声“开”,那球形的骰盅被缓缓揭起,跟着便在那儿喊道:“一三五,九点小!” 随着庄家的话音落定,有的欢喜,有的哭,有的痴呆有的疯,看得田小倩连连皱眉,正想离开时,那庄家忽地说道:“田姑娘,既然来了,那就玩两手吧?” 田小倩在登州府是名人,名人自有名人的效应,庄家的话音刚落,早有一些赌徒让开一条道,更有跑堂的,早为她搬来一张藤椅。 秦昊见状,嘻嘻一笑,拉着田小倩来到藤椅旁,也不管她同意不同意,便将她按在椅子上,随后摘下她腰间的那块玉佩,对庄家道:“不好意思,我们过来也只是看看,身上也没带多少银两,你看这玉佩能当多少钱?” 田小倩身上的玉佩那自然是好玉佩,那庄家想也未想便道:“既然是田姑娘的身上之物,那就作价千两吧,待赌局散后,田姑娘再拿钱赎回去便是。” 众赌徒见此,尽皆称赞庄家的大度,只有秦昊在心里暗骂,你这老小子既然如此贪得无厌,那就别怪我秦昊出手无情了。 以田小倩的身份地位,别说拿自己的玉佩当千两银子,就是拿根自己的头发当万两黄金,也是不成问题的,所以,那些赞庄家大度的,只能说他们缺个心眼。 赌坊历史悠久,自西周开始便已流行,千百年来都有种说法叫做十赌九输,也就是说开赌坊,只要你的后台够硬,基本上就是一个只赢不输的买卖。 现在的一斤等于过去的十六两,千两银子换算成现代的单位,也就是六十几斤,再加上银的密度比较大,千两银子堆在一起,也就是两个托盘的事。 田小倩虽然不想赌,但此时已是赶鸭子上架,更何况当着众人的面,也不想拂秦昊的面,再者,千两银子对她来说,不过是小数目,就算全输了,也无伤大雅。 随手拿起其中的十两放在大的位置上,都说新手运气好,那些赌徒刚才输红了眼,此时见田小倩落注,也没多想,便跟着落注。 随着一声开,三六六大,那些赌徒顿时欣喜若狂,纷纷向田小倩道谢,输赢对田小倩来说虽然不重要,但众人的奉承,却让她感到有些飘飘然起来。 随后的几次下注,不管押大押小,总是能赢,这种手气,在赌坊里也是绝了,秦昊见时机差不多了,故意在旁装蒙作傻,喜孜孜地道:“看你的手气这么好,这把不如全押吧?” 难得秦昊如此高兴,将自己奉若神明,田小倩的心顿时飘上云端,这个时候,别说让她押千两银子,就算让她去摘天上的月亮,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找梯子。 就在田小倩将全部银两押出去的时候,就在大家起哄跟风的时候,秦昊忽地对虎子一使眼色,虎子见状,悄悄地将那颗用黑布包起来的夜明放在田小倩的对立面。 随着一声开,所有的人都在那儿如丧考妣,顿足捶胸,满地打滚,只有庄家在那儿喜笑颜开,拿出一根铁钩将桌上的钱慢慢地钩到自己的面前。 随后又拿出几粒散碎银两赔付给那些赢家,至于赌桌上那个用黑布包的黑不溜秋的玩意儿,由于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好估价,只好喊道:“这是谁家的?价值几何?” 连喊三遍都无人回应,再回头看秦昊时,却见他站在田小倩的旁边,嘴角含着一丝古怪的笑意,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己。 当庄家看到秦昊那古怪的神色时,只觉得后背发凉,嗖嗖嗖地直冒冷汗,当他颤颤巍巍地解开那蒙在外层的黑布时,无数霞光顿时迸射而出。 “夜明珠!”所有的人都在那儿惊呼,只有庄家就像突然间没有骨头似的,忽地瘫座在地,就像一瘫烂泥似的。 秦昊微微一笑,缓缓地走上去,从庄家的手中接过夜明珠,不阴不阳地道:“这颗夜明珠是田老爷作价三十万贯从京师买来的,我现在让你赔十万贯不算多吧?” 没有最惨,只有更惨,那些原本输得连底裤都不剩的赌徒,那些原本有如哭丧的赌徒,此刻见得这番变故,顿时在那儿喜笑颜开起来,不停地促着庄家赔钱。 愿赌就得服输,庄家见这些兴奋到极致的赌徒,深知这个时候反悔,必然会将这些人的兴奋引发成愤怒,然后再将自己撕成碎片,连渣都不剩。 但是,要让自己赔十万贯……那也是绝对赔不起的。 十万贯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秦昊也知道赌坊赔不起,当即让虎子拿来笔墨,递上前去,嘻嘻一笑:“你赔不起也没关系,那就写个欠条,改天我去沙门岛,向苗福林要!” 第三十五章 神仙的美味 “十万贯?你这是在要苗福林的命!” 秦昊在还夜明珠的时候,田有道如是说。 要苗福林的命,也就是要秦昊的命,田有道说话向来都是这样含蓄。 秦昊笑笑,没想过要解释什么,在未来的日子里,想要自己命的人也许会很多,但绝对不会是苗福林。 从田府出来,秦昊突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他能明显地感受到有人在拿眼角的余晖瞄他,以及他们身上的那股——杀气。 “哥,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看到那个胖子没有?他是从赌场一直跟过来的。” 连虎子都能看出来,可见这些人的跟踪技术是多么的拙劣,秦昊伸手勾住他的后脑勺,笑笑道:“这些都是赌场的惯用伎俩,没必要大惊小怪。” “那我回去叫姐出来,我怕待会打起架来,没法保护你。”相对秦昊的淡定,虎子显得比较焦急,就完就要撒腿跑回去叫田小倩。 秦昊按住他的头,不让他动,非常轻松地笑道:“有你姐在这儿,那接下来的事就不好玩了,放心吧,就凭这几个小毛贼,还用不着你姐出手。” 虽然秦昊只是个文弱的书生,但在虎子的心里,秦昊就是一棵树,就是一座山,对他是相当的信服,对他的话从来都没有丝毫的怀疑。 用秦昊的话说,今天挣钱了,应该庆祝,两人先是来到菜市场,买些排骨瘦肉以及一些猪下水,随后又来到蓬莱阁的药材铺,买些中药食材以及其它的东西。 随后雇辆牛车,将这些东西咯吱咯吱地拉回到城隍庙,今天真是大手笔,虎子对此感到非常的奇怪,“哥,你买这么多东西,咱们两人吃得完吗?” “咱们又不是猪,怎吃得这许多东西?”对虎子的疑问,秦昊不仅有些哑然失笑,“咱们今天不是挣大钱吗?哥想请那些左邻右舍前来贺贺?” “贺贺?”虎子睁大着眼睛,望着空若四壁的城隍庙,对秦昊的话更是不解,“咱们这儿既没有锅也没有碗,怎么请客?” 听到虎子这样说,秦昊真想一脚踹过去,指着角落里那个曾经用来熬盐的大缸道:“你的力气不是很大吗?用这个缸给我搭个灶台,哥今天要让你们吃一餐绝对没有吃过的美味!” 锅的事解决了,碗的事就更好解决,每家每户自带碗筷不就行了? 原来请客还可以这样请,虎子搔搔头,不再犹豫,撒腿跑到外面,刚想抱两块石头进来,却见老秦头带着几个婆姨急急忙忙地赶过来。 原来他听说秦昊要请客,就带人先过来帮忙了,见着秦昊,不免有些埋怨,“娃呀,你要请客,为何不到秦家大院?那儿什么都不缺。” 秦昊笑笑,不可置否地道:“到秦家大院好是好,只是你们都不让我进厨房,又如何能体现我的手艺?我今天请客,就是想让你们尝尝什么是神仙的美味。” “哟嗬?我们的昊儿啥时候学会做饭了?你就别开玩笑了,还是让三婶来吧,你跟虎子就在旁边坐着就好!”三婶对秦昊向来疼爱,跟秦王氏一样,她也不想让秦昊进厨房。 有东西吃,说到最开心的还是那帮光屁股的孩子,他们原本在老秦头的监督下温习功课的,一听说秦昊要在城隍庙请吃饭,宁愿挨两鞭子也要跑过来。 特别是秦棣还有三婶的那个狗儿,因为跟秦昊的关系最近,胆子也特别的大,弓着腰,就像两个小老头,一边翻着食材,一边流着口水。 老秦头见状,从旁析根枯枝,在狗儿的手背上轻轻地一敲,笑骂道:“真是饿死鬼投胎,没事玩你的泥巴去!” 刚才那一下真的有点疼,狗儿将手一缩,轻轻地揉着,对着老秦头只是一阵傻笑,秦棣比较见机,赶紧拉着他到旁边打陀螺去了。 虽然大家执意相帮,但秦昊没有假手他人,而是指挥着虎子将灶台搭好,将瓦缸清洗好后放在灶台,装上清水,然后将食材一古脑儿地倒在里面。 没有这样煮菜的,老秦头见这么好的肉跟一些药材放在一块儿,心痛得眼泪都要流下来,这要换作其他人,以他在家族中的身份,不一脚把人踹在海里喂王八。 在家里,秦王氏从来都没让秦昊进过厨房,如今见他做菜也是乱七八槽的,不无痛惜地道:“昊儿,你把这些肉跟这些药放在一起,它能吃吗?” 秦昊笑笑,没有回应他们的质疑,只是对秦王氏道:“娘,你跟三婶去蒸些饭,今天晚上多蒸点,至于这菜能不能吃,一会儿就见分晓!” 秦王氏见秦昊说得很自信,也不想打击他的好意,当即跟三婶张落去做饭,秦昊做的菜特定会让大家失望,作为母亲她得为他找回些面子。 像这种一煮上百口人的饭,这在过去多半是用甑子蒸的,也就是将米饭煮成半熟时,去掉水后再放进甑子里再蒸煮,这样蒸出来的饭非常干爽可口。 只是还没等秦王氏的饭蒸熟,所有的人都在那儿浮躁起来,随着时间的推延,一股股浓郁的香气从瓦缸里渗透出来,转瞬间便弥漫着整个田横山。 在城隍庙,老秦头的年纪是最大的,作为家族里辈份最尊者,他也吃过几次肉,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仅仅是闻闻这香气,但让人流口水。 城隍庙的香气不但让秦氏家族的人馋涎欲滴,也吸引来了田横寨的田大爷。 他是练武之人,双手似乎特别耐烫,双手抱着瓦罐,深深地吸着那飘散出来的香气,不禁感慨道:“秦昊呀,老夫可以说是吃遍登州,还没哪个厨子能做出如此的味道来!” 好菜自然得配好酒,整个城隍庙就在香气与酒气中狂欢,特别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吃着吃着莫不老泪纵横,这么好吃的菜,这一辈子吃一次,就算死了也值了。 用药材熬出来的汤,用药材熬出来的肉真是太好吃,若不是秦昊强烈要求大家留些,在大家的疯狂抢食下,别说是菜汤,估计连瓦缸片都不会剩下。 那时候的人都睡得特别的早,但今天晚上很特别,等到曲终人散的时候,已是深夜时分,大家都带着香味,带着满足的表情回到自己的窝里。 整个城隍庙又只剩下秦昊跟虎子,显得格外的静寂,就在虎子准备把秦昊强烈要求留下来的饭菜搬回庙里时,却听秦昊在那朗声道: “诸位在这儿蹲了一夜,想必有些饿了,不如出来吃点东西如何?” 第三十六章 菜里没毒 话音刚落,忽有四个黑衣人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翻身落入,将秦昊围在中间。 四人都是黑衣裹身,黑巾蒙面,只留两只黑溜溜的眼睛在那骨碌碌地转着,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秦昊轻轻地叹口气道:“出来就出来吧,何必像个猴子一样翻来翻去?既然你们的精力这么好,看来我是多情了,虎子,把这些东西倒掉吧!” “慢着,这些吃的是你专门留给我们的?”站在东首的黑衣人伸掌阻止虎子的行动,“这样说来,你早知道我们在此?” 秦昊淡然一笑,不以为然地道:“不是留给你们的,难道是留给我的?” “哦?”那人感到有些惊讶,很是奇怪地道,“这样说来,你早知道我们在此?刚才这儿不但有你们秦氏家族的人,还有田横寨的田大爷,你为何不叫?” 秦昊摇摇头,不以为意地道:“你们是来抢欠条的,又不是来要秦昊的命的,大家都是求财,又何必大费周章弄得彼此不愉快?” 那人见秦昊心如明镜似的,不由一声冷哼道:“你既然知道我等来意,那就痛痛快快把欠条交出来,如果不交出来,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我知道你们来意也没用呀?” 秦昊双手微摊,故作为难状道,“你们也知道,在这个为十五贯就能杀人的年代,我揣着十万贯的欠条在身上,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所以……” “所以……所以什么?你不会告诉我,你将欠条留在田府了吧?”那人见秦昊始终一副不紧不慢,泰然自若的神色,反倒紧张起来。 秦昊嘿嘿一笑,戏谑地道:“你果然聪明,秦昊就是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明知道你们会趁黑来抢,秦昊又怎能将那么重要的东西留在身上?这不是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吗?” 那人见此,直气得牙痒痒的,忽地铛锒一声,将手中钢刀抽出半截,恶狠狠地道:“秦昊,你少跟我们耍花招,别以为你是读书人,又是朝廷命官,我们就不敢杀你!” “在没有拿到欠条之前,你们还真的不敢杀我,如果真敢杀的话,我也不能可站在这儿!”秦昊笑笑,脸上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说不出的轻视蔑视。 说到这儿,微微一顿,又慢悠悠地道,“杀掉我就拿不回欠条,拿不回欠条,苗福林让你们怎么死都不知道。” 那人虽然用黑巾蒙着面,但秦昊能明显地感受到他嘴角的抽动,索性盘膝坐下来道:“与其咱们在这儿干熬着,不如吃点东西,就算是死,咱也要做个饱死鬼不是?” 说到这儿,不再理会四人,而是叫虎子将东西都搬过来,当着四人的面,煞有介事地吃起来。 随后抬头望着四人,见四人虽然不停地咽着口水,虽然连眼珠子都鼓起来了,却不敢坐下来一起吃,不禁笑道:“老人家,你也出来吧,看看你这四个手下,都饿成啥样了?” “咳咳咳……” 随着一阵轻咳,黑暗中果然转出赌坊里的那位庄家,庄家姓刘,叫刘一手,这个名字不仅仅是指他摇骰子的技巧,更主要的是,他真的只有一只手。 见刘一手出来,秦昊叫虎子再拿几副碗来,碗是新的,是秦昊今天才买回来的,买回来后,就一直浸泡在水里。 跟先前那四位不同,刘一手出来后,没那么多顾忌,直接盘膝坐在秦昊的对面,缓缓地道:“秦昊,我刘某敬你是个读书人,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对你动粗,你最好别逼我们!” 秦昊夹起一根肥肠,放进嘴里,边嚼边说道:“你对我动粗也没用,欠条又不在我身上,其实你们要拿回欠条也很简单,就是把我扣为人质,让虎子回田府拿欠条来交换。”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你说的也正是刘某想做的。”刘一手阴笑道,“虎子,你还愣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回去拿欠条?” 秦昊倒一碗酒,轻轻地喝上半口,随后笑道:“登州府的城门每晚都会关闭,现在回去也入不得城,明早再去吧。” 刘一手知道秦昊说的是实话,闻言不再吭声,见秦昊在那儿吃得不亦乐乎,忍不住腹中的馋虫作怪,当即拿起筷子,夹块肥肉就在那儿吃起来。 “咦,肥而不腻,清爽可口,不错不错,想不到你这个小小书生竟然做得如此好菜!” 刘一手刚吃一块,便在那儿赞不绝口,见四人不停地在那咽着口水,遂指着旁边的空地道,“你们也来吃点吧!” 四人虽然坐下来,但仍旧将秦昊围在中间,刘一手见此,故作轻松地道:“大家都放轻松点,一个文弱书生,就把你们紧张成这样,成何体统?” 事关自己的生死,能坦然面对的人,并不多,很显然,刘一手算一个,而他们四个,不算。 拿不回欠条,别说是他们四人,就是整个赌坊,包括刘一手在内,估计都没人能活下来,但是,要冒然杀死一个像秦昊这种刚被朝廷任命的读书人,也是后患无穷。 患得患失之间,自然失却镇定。 刘一手在吃完两块肉,喝完两口汤后,便不再理会四人,这他娘的真是太好吃了,难怪那些人在吃完后会呼天抢地的,感恩上天。 四人原本就有些饿,如今闻着这阵阵香气,再看刘一手吃的那副馋相,相互对视一眼,心里尽皆想到,既然要等到天亮才能拿到欠条,这他娘的等起来实在太煎熬。 想到这儿,将心一横,死就死吧,饱死总比饿死强,当即拿起碗,狠狠地捞上一碗,待食物入口,顿时像疯了一般,不管刘一手如何阻止,都在那儿抢着吃。 直到瓦缸里连渣都不剩,这才打着饱嗝,摸着肚皮,对秦昊道:“秦昊,你他娘的煮的菜真是太好吃了,看在这好酒好菜的份上,我都有点舍不得杀你了!” “要杀我,首先你们得站起来!” 秦昊淡淡地道,说完之后,便自顾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活动活动双腿,刚才盘膝坐那么久,还真有点麻。 刘一手听秦昊这样一说,刚想站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不禁骇然道:“你在饭菜里下了毒,这不可能,绝不可能,你跟我们吃的是一样的。” “谁跟你说我在饭菜里下毒?我在碗里下毒不可以吗?” 看着如烂泥般的刘一手,秦昊轻蔑地笑着。 第三十七章 瞄准 将五人捆绑好,扔在城隍庙外那个阴暗潮湿的地窑里,然后回到庙里,蒙头便睡。 今天晚上真是太累了,前后不到半秒钟,便传来轻颤的呼噜声,睡得像猪一样的沉。 虎子不是不想睡,跟秦昊一样,他想睡得要命,只是一想到那五个不要命的家伙,心里就觉得非常的不踏实,害怕他们半夜挣脱后行凶,干脆不睡觉,拿块砖头守在洞口。 只要他们敢探头,他便一砖头拍下去,毫不犹豫地拍下去。 整整一夜,吴虎就这样守着,他的砖头最终没有拍下去,因为自始至终,都没有头冒出来,相反,地窑里的声音,也由最早的骂声,变成了后来的呼噜声。 秦昊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伸伸懒腰,从木板床上翻身坐起。 见庙内的角落没有虎子的身影,来到庙外,却见他坐在地窑的洞口旁,两眼通红,眼圈发黑,手上紧紧地攒着一块黑心砖,死死地盯着洞口,如临大敌般。 秦昊来到地窑口,见里面的五个人睡得像死猪一样,不禁笑道:“虎子,你昨晚一夜没睡,换哥来守吧,你好好休息一下,待会哥还要去蓬莱阁说书。” 一夜没睡,虎子是真的犯睏,见秦昊来替自己,也没想得太多,打着呵欠回到庙里,倒在草堆里就呼呼大睡起来。 秦昊摇摇头,没有像虎子那样傻呼呼地守在洞口,自顾来到后山,打些清泉回来,煮一锅稀粥,随便扒拉两口后便来到蓬莱阁说书。 昨晚的事太多,今天来得晚些,田小倩见秦昊现在才能,有些不高兴地道:“我还以为你昨晚喝酒太多,今天不来了呢?” 秦昊笑笑,如果说最早的说书只是抛砖引玉,那么说到现在,说书就已经变成他生活的一份子,又怎么可能说断就断的? 拍一下醒木,讲一段故事,照例将所得的一半递给那个摆地摊的小姑娘,随后便离开蓬莱阁回到城隍庙,虎子仍在睡觉,锅里的粥还是好好的。 田小倩只知道他们昨晚在城隍庙大请宾客,并不知道后来的事,见虎子仍在那儿睡觉,上前摇醒他道:“虎子,太阳都晒脸了,还不起床?大清早的不去练功睡什么懒觉?” 对田小倩的斥责,虎子没有辩解,从草堆里钻出来,简单的洗涮一番后,便跑到旁边的空地,呼呼喝喝的练起了秦昊教他的雷霆神拳。 秦昊没有理会田小倩,而是从地窑里将那五个人提出来。 当田小倩看清那些人正是银钩赌坊的刘一手还有其打手时,先是觉得诧异,但随便想明白了整件的来龙去脉,刷刷几鞭抽在刘一手的身上。 对这些开赌场的,秦昊向来都没有同情心,任由田小倩在那儿鞭打,以泄胸中的那口恶气。 身为登州首富的千金,田小倩并不是那种坑爹的富二代,除了偶尔扭扭秦昊的耳朵外,其它时间还是蛮有涵养的,在惩完首恶刘一手后,并没有对四个随从动粗。 收回软鞭,将虎子叫回来道:“虎子,好好看住他们,我这就去田横寨叫几个人,把他们扭到官府去治罪!” “慢……慢着!”秦昊正在庙里收拾东西,听到田小倩的说话赶紧跑出来阻止,“你刚才说什么?要把他们送到官府去治罪?官府能治他们什么罪?” “抢劫,杀人,这罪可大了!”田小倩的情绪到现在都没有平复,仍是那样的激动,这些人竟然动秦昊,不将他们送到官府治罪,恶气难消。 “抢劫杀人?”秦昊哑然失笑,“你凭什么说他们抢劫杀人?可有相关的人证物证?” “这……”田小倩一时语结,好像这个理由只是她的主观臆想,尽管这个臆想是对的。 “说他们抢劫杀人,这个理由好像不充分,把他们送到官府,顶多判一个小偷罪,打二十大板,对他们来说有些轻了。” 官府靠得住,母猪会上树,秦昊没打算将他们送到官府。 田小倩点点头道:“你说得好像有些道理,只是咱们田横寨跟其他的山寨不同,不能对这些人动私刑,难不成就这样放了?” “放是肯定要放的,只是不是现在放,这些人不是沙门岛苗福林的人吗?那就把他们送给苗福林好了!” 秦昊的嘴角挂着一丝淡然的笑意,说出来的话也是那样的云淡风轻,但这话听在刘一手的耳中,却无疑于晴天霹雳,豆大的汗珠顿时滚滚而滚。 “秦昊,你不能把我们送回沙门岛,那样我们只有死路一条,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刀杀了我们。” “杀了你们?” 秦昊眨巴着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坏坏的笑意,“死得临头还想害人,你们的良心真是大大的坏了,杀了你们,我秦昊还得赔你们条命,你真当我傻呀?” 听这些人说话就是烦躁,田小倩眉头微皱,当即叫虎子找来几块破布,将他们的嘴都堵上,顿觉清静不少。 望着那双双哀求的眼神,秦昊的心有如铁石,这个世上为何那么多破碎的家庭,那是因为这个世像眼前这般的恶人太多。 俯着身体,凝视着刘一手,伸手拍拍他的脸庞,阴阴地道:“刘一手,你能将骰子玩得如此的出神入化,那就说明你是个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就应当知道求人不如求己。” 与其在这儿求秦昊,还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去面对苗福林,这个道理刘一手懂,只是那苗福林杀人,从来都是不眨眼的,恐怕见着他时,自己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秦昊的同情心还没泛滥到同情这些社会残渣,在说完那番话后,便不再理会他们,自顾回到庙内,整理他的物品。 田小倩跟着来到庙内,不解地道:“秦昊,你真的打算将他们送回沙门岛?你真不怕那苗福林对你下毒手?” 秦昊拿起那把新制的手枪,双手握枪,做出一个标准的瞄准动作,缓缓地道:“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赖八爷是苗福林的人,咱们要追查他的下落,自然得去沙门岛。” 田小倩心神微震,有些不相信的道:“你是说这姓赖的藏在沙门岛?这不可能吧?劫杀朝廷命官,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那苗福林还不至于傻到明目张胆地包庇吧?” 秦昊眯缝着一只眼睛,一边瞄准,一边说道:“姓赖的虽然不在沙门岛,但姓苗的一定知道他在哪儿。” 第三十八章 杀人如切菜 沙门岛从五代起就是朝廷重犯的刺配地,到这儿的犯人,因为配额问题,僧多粥少,沙门岛的虐囚事件在历史上都是非常有名的。 在宋神宗熙宁年间,沙门寨寨主李庆以虐杀囚犯为乐,此人在沙门岛做了两年监狱长,前后却杀了七百名劳改犯,差不多一天杀一个。 传说中的八仙过海的故事,就是缘自沙门岛的八个囚犯,泅渡过海,逃离沙门岛的故事。对此,充军沙门岛,就如同判处死刑,能活下来的,不是钢筋铁骨,就是人中龙凤。 沙门岛也就是现在的长岛,但在千年前,绝对是个恐怖的存在,秦昊要去沙门岛,并没有知会其他人,同行的也只有田小倩跟虎子两人而已。 大家都是海边长大的,撑船对他们来说,就跟拿筷子夹菜那么简单。 一路上,除刘一手他们在不停地乞求外,倒也没有其他的烦心事,上岸之后,简单问明方向,便押着刘一手等五人直奔牢城营。 苗福林没有在牢城营,当他听说秦昊来到沙门岛的时候,便下意识地避而不见。 大宋王朝自开国以来,便是文人的天下,以文制武,那是传统。不能将秦昊这个文人踢到海里喂王八,那躲起来就是惟一的选择。 秦昊随手抓住一个狱卒,点燃一只香,冷笑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在一柱香之内,把苗福林给我找出来,否则我就拉走沙门岛所有粮食,权作抵押。” 沙门岛的粮食本就不多,要养活上千的囚犯,早就伤透苗福林的脑筋,在蓬莱阁收保护费,在登州府开赌坊,都是不得已的选择。 事实上,当秦昊放出这句狠话的时候,远没到一柱香的时刻,苗福林就战战兢兢地出现在两人的面前,他的身体有点胖,原本就怕热,此刻更是汗湿衣衫透。 秦昊眨眨那双小黑眼睛,似笑非笑地道:“你躲我干啥?难不成你真以为我会把你吃了,再说人肉酸酸的,吃起来总让人反胃。” “哇……啊……”秦昊的话刚说完,苗福林跟那个狱卒就在那儿不停地呕吐起来,连胆汁都吐出来了,想收到收不住。 “哇……” 这次是轮到秦昊吐了,娘娘的,这苗福林到底是人是鬼?自己只是随便说说,他娘的却是真敢吃呀?秦昊看着苗福林真想一脚把他踢到海里喂王八。 虎子比较憨厚,田小倩比较单纯,对秦昊为何呕吐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睁大着眼睛,非常茫然地望着他们。 秦昊没有向他们解释,虽然很多时候,他也想看看田小倩的窘样,但不是现在,苗福林也没有向他们解释,这种事闷在心里就好,说出来就是真的不好了。 既然躲不过,那就直接点,将秦昊他们请到会客厅,泡上自己珍藏多年的茶叶,所谓珍藏多年,那是对苗福林这样的武将而言,对秦昊或者田小倩而言,这跟烂树叶差不多。 秦昊不是那种拐弯抹角的人,将刘一手等五人交还给苗福林,缓缓地道:“在登州府,苗寨主也算得上是手眼通天的人,秦昊今日为何到此,缘由不必细说吧?” 苗福林轻轻地喝口茶,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不紧不慢地道:“你们两位,一位是田横寨的千金,一位是登州府的学子,而他们有眼无珠,冒犯两位,实在是罪该万死!” 刚说到一个死字,秦昊突觉眼前剑光一闪,跟着泛起五道血光,刘一手等人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五颗人头便骨碌碌地滚落在地。 “啊……” “哦……” 田小倩跟虎子各发一声惊呼,这个结果实在出乎他们的意料,尽管他们的脑洞大开,也无法想象杀人,竟然可以像切萝卜那样简单。 反倒是秦昊,微微探身,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地喝口茶,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苗寨主杀人立威,的确是好手段。” 苗福林见秦昊如此沉得住气,心里也自震惊,在他的心里,原以为一个半大的孩子,一个文弱的书生,在他的面前杀人,还不把他吓得尿裤子,哪敢提债务之事? 如今看来,自己的第一个算盘算是落空了,轻轻地喝口茶,缓缓地道: “杀人是杀人,至于立威嘛,还算不上,这五人,原本就是发配沙门岛的重犯,本寨主若不是看在他们为沙门岛立过功的份上,哪舍得让他们去死?” 杀人这么残酷的事,但在苗福林的眼中,竟然是种恩赐,若非自己亲见,田小倩还真难想象这个世上竟有如此残忍的事,听着苗福林的话,只觉得后背凉嗖嗖的。 将软鞭握在手中,时刻盯着苗福林身后的那个冷得像冰的杀手,真怕自己稍为走神,秦昊的人头就会像南瓜一样的滚落在地。 虎子原本是站在田小倩旁边的,此刻见田小倩如此紧张,紧握着双拳,不自觉地来到秦昊的旁边,心里暗打主意,管他是谁,只要是对秦昊不利,便毫不犹豫地打死他。 对两人的动作,苗福林假装没有看见,他的眼中只有秦昊,喝一口茶,慢条斯理地道: “秦昊,实不相瞒,这十万贯钱,我苗福林是拿不出来的,你看我就这么大一陀,你看中哪一陀,拿把刀来,我割给你就是!” 秦昊放低茶杯,轻轻一笑道:“我割你的肉,你割我的人头,这种生意做起来不划算,钱的事,咱们先不谈,都说你这沙门岛是人间炼狱,秦昊好奇,倒想看看!” 刚才杀人,没有阵住秦昊,苗福林正想找机会再吓吓他,免得他没事便提钱的事儿,难得他主动提出,当即顺水推舟,“小兄弟既然有此雅兴,那本寨主就陪你走一遭。” 自打来到沙门岛,田小倩一门心思就是想保秦昊,对其它的问题也没想那么多,见他跟着苗福林去探监,正待起身相随,却听苗福林笑道: “田姑娘,那监牢里关的可都是一些粗鲁的汉子,你一个姑娘家进去,怕有些不合适!” 沙门岛离登州府最近,有关沙门岛的种种传说,在登州府就像说书那样精彩,苗福林说她去不合适,那就是真的不合适。 秦昊知他说的是实话,也接着道:“你就在外面候着,我跟虎子进去就成!” 第三十九章 男囚中的女囚 如果不是真的走一遭,秦昊还真的不相信人间竟有如此悲惨的地方。 就在他们刚进牢城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老头戴着枷锁在那儿扫着落叶。 或许是长期戴枷的原因,早将他的骨头压得变了形,从躯体到四肢都没法伸展,佝偻着身体,远远看去,就像一只爬着的乌龟。 更让人感到寒心的是,那些铁链竟然长进肉里,周围已经化脓,发出阵阵恶臭,老人对这些似乎已经麻木,对秦昊投来的异样眼光,也没有丝毫的感觉。 苗福林指着那老人家,不无感叹地道: “看见那位老人家没有?是不是觉得有些可怜?想当年这位老人家也是个狠角色,在一次护商出海中,遇到一帮扶桑来的强盗,知道他一口气杀掉对方多人吗?” “一百零八个!”秦昊想也未想,脱口而出。 “咦!你咋知道?”苗福林感到有些吃惊,毕竟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好几十年,如果不是他翻到卷宗,也不会知道这个老头有如此辉煌的战绩。 “真是一百零八人呀?” 得到肯定答案的秦昊也显得相当的震惊,刚才那个数字也只是他随口而出的,因为在苗福林说到扶桑强盗的时候,让秦昊不自觉地想起那个在南京斩杀一百零六人的向井敏明。 说一百零八个,一来是为解气,老子杀的人就是要比你多,二来也是因为学生时代看水浒,习惯说一百单八将,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猜对了。 作为后来者,秦昊对倭奴的恨是从毛发到骨髓的,凡是对斩过倭杀过寇的人,心里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崇敬,不管这个老人家后来因何种原因入狱,他都不应该受这种罪。 自打进到牢城营,苗福林就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秦昊,一直在寻找着秦昊内心的弱点,此刻,见他神色有异,心里不禁暗暗窃喜。 有感情就有弱点,自己一定能抓到他的弱点,对自己察颜观色、见微知著的本事,苗福林是有相当自信的。 沙门岛四面环海,空气本来都潮湿,而监牢不但阴暗潮温,里面还不时传来一股股尿酸味,一股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身为牢城营的寨主,苗福林好像习惯这种味道,见秦昊的面色有些苍白,心底暗自得意,连股味道都受不了,待会见到里面的情形,岂不吓出尿来? 进到牢内,里面虽然闹哄哄的,却没听到喊冤的声音,这让秦昊感到有些不像监牢,正诧异间,却见几个狱卒扛着麻袋匆匆而进。 打开其中的一个牢门,鱼贯而入,将沙袋扔在角落,三五个人不由纷说,便将牢中的囚犯按翻在地,跟着一人将麻袋压在那人的肚子上。 “这个叫做压袋儿,麻袋里装的全是沙,压得多了,就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然后窒息而死,据苗某所知,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囚犯能扛住三袋的。” 苗福林见秦昊有些疑惑,在那儿笑着解释,那副淡然冷漠的表情直瞧得人心里发寒,“小兄弟如果想看的话,我这就让他们加袋。” “加袋倒也不必,看这人细皮嫩肉,穿戴也甚为整齐,想必是新来的囚犯,不懂这里的规矩,胡乱喊冤才导致这种处罚吧?”秦昊摇摇头,故作漠然地道。 “小兄弟不愧是登州府数一数二的学子,果然是聪明绝顶!” 苗福林见秦昊的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神情却平静得宛如一潭枯水,心里也自震惊,这人倒底是人是鬼?第一次见到这等场面,心里非但没有害怕的感觉,反而能侃侃而谈? 秦昊在说完之后,对眼前的情景连看都懒得看,径直朝里走,快到监牢的尽头时,忽见那儿的情景远比外面要热闹许多。 因为监牢的尽头,最后的那个牢房里,竟然关着三个女囚,虽然穿着囚衣,头发有些蓬松,却难以掩盖她们那种来自天生的丽质。 “男监里怎么会有女囚?”望着苗福林那副不阴不阳的脸,秦昊真想一拳头打过去,这家伙真是想钱想疯了,连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 坐牢整三年,母猪变貂蝉,果然那些男囚们在牢头的鼓动下,对着三个女囚不停地叫着价,“我出十两银子,要最小的那个女的!” 在沙门岛,三贯钱就可以买一条人命,而此人却出十两银子,只求一次鱼水之欢,可见饥渴到何种程度,此言一出,万赖俱寂。 好半晌,才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叫骂声,“你他娘的疯啦?平常不都是三五十文吗?你他娘的叫这么高,还要不要兄弟们活?” “好!” 牢头从那人的手中接过银两,指着监牢里的女囚道,“十两银子,别说那个最小的,这牢里的三个,都是你的!” 说完之后,喜笑颜开地解开那人身上的枷锁,随后又打开女囚的牢门,将那人推将进去,随后又将牢门锁上。 那人一进到牢内,顿时显得无比的兴奋,望着三个女囚,不停地咽着口水,颈脖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滚滚直落。 进去之后,也没有说话,就像老鹰扑小鸡一般,直向那年龄最小的扑去,直吓得那姑娘倦缩着身体,坐在湿地上,不停地往角落里躲。 眼见躲无从躲,避无从避,就要被那人非礼的时候,监牢里另一个女囚忽地一个闪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拦在那人的前面,跟着一个正踢,足尖正好抵在那人的咽喉。 那人也许是色迷了心窍,突见一只粉嫩粉嫩的玉足摆在自己面前,心情显得特别的激荡,颤抖着双手便要去抚摸。 “找死!”那女囚忽地一声冷笑,玉腿回缩,跟着发劲弹出,正踢在那人的颈脖之上,伴随着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噗地一声,栽倒在地,气绝而逝。 “够辣,够劲,我喜欢……” 监牢里,并没有因为死人而显得安静,反倒因为死人而显得狂躁起来,“十两银子,我就要她,陆小青!” 第四十章 我会杀鱼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适者生存是这个世界永恒不变的法则。 面对监牢的疯狂,秦昊没有去阻止,因为这些原本就是苗福林要让他看的,也是他自己想看的。 一个不能在恶劣环境中生存的人,是不值得自己上心的,站在监牢的终端,看着监牢里的闹剧,秦昊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吃瓜的群众。 监牢里的疯狂没有引起苗福林任何的注意,因为他对正在发生的一切以及即将发生的一切早已麻木,从进监牢开始,他就一直在用眼角的余晖扫视着秦昊。 相对那些囚犯的生死,他更想知道秦昊的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自打进得监牢,除气味难闻让秦昊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外,他的神情一直是那样的平静,让人害怕的平静。 苗福林能在沙门岛做寨主,他的城俯原本就极深,如今在秦昊的面前,总觉得自己要差那么一点,这种感觉让他很吃惊。 与其行尸走肉的活着,不如搏搏人生的最后乐趣,监牢的打斗越来越疯狂,陆小青在连杀七人后,她的头发开始凌乱,一招一式也不如先前般行云流水。 监牢中的三个女囚,一个在忙着打斗,一个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一个端坐在草堆里,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像眼前的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 直到一个囚犯伸出黑漆漆的手向她的脸蛋摸来,她的眼神才渐渐由冷漠变成杀气,纤指微动,一股血箭顿时喷射而出。 那女囚在划破那人手腕动脉后,跟着纤手微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点那人三处大穴,那人身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鲜血不停地狂流。 监牢的争斗越演越烈,就在秦昊刚要起身离开之时,忽听一声暴喝,“苗福林,你他娘的真是想钱想疯了,这种事你也干得出来?要是我张毅能活着出去,迟早弄死你!” “呵呵……” 苗福林一声冷哼,慢慢地走到张毅的牢前,冷冷地道,“想弄死本寨主?首先你得活着出去。其次,不是本寨主想钱想疯了,而是本寨主欠他十万贯。” “你也知道,本寨主为养活你们这帮废物费掉多少心思,早死几个囚犯,至少可以让其他囚犯多活几天,当然也可以让本寨主少几根白头发!” 苗福林说话不紧不慢,不阴不阳,听在人心里,总有种毛骨悚然之感,“在江湖上,你不是有个绰号叫铁面判官吗?如果看不下去,就拿出十五两银子,你想干什么都成!” “银子?” 真是一分钱难到英雄汉,当苗福林说到银子的时候,张毅的神色显得有些暗淡,看着一帮野兽对着三名女囚撕咬,显得有些无力与无助。 秦昊见此,心念微动,走上前去,笑道:“不就是十五两银子吗?苗寨主何必为难于他,这钱,我出!” 有人出钱就好,那牢头没等秦昊的话落音,便打开张毅的牢门,张毅没有多言,大步上前,双拳连环出击,转瞬间便将那些野兽打翻在地。 跟着,犹如铁塔般地站在三个女囚的前面,对着那些蠢蠢欲动的野兽怒目而视,冷冷地道:“欺负三个弱女子,算得什么英雄好汉?谁再敢心存歹念,我张毅打暴他的头!” 血雨腥风的监牢终于在张毅的铁拳下平息,秦昊轻轻地点点头,对着苗福林似笑非笑地道:“看来这沙门岛并不全是野兽,秦昊这趟没有白来!” 说完之后,没再理会一脸错愕的苗福林,径直来到张毅的面前,对他仔细打量一番,这才问道:“为何入狱?” “占山为王,劫富济贫!”张毅回答得很简短,也很实在。 秦昊点点头,没再追问,而是看着牢内的三个女囚,虽然穿着囚衣,却难掩花容月貌,不由心生感慨,“一对拈花手,偏做杀人指。真是可叹可息,你叫陆小青,为何入狱?” 陆小青见他跟苗福林一道,只道跟他一路货色,神色间颇有厌恶之色,对他的问询也是不理不采。 连苗福林都亲自相陪的人,那绝对不是一般人,那牢头颇为乖巧,见陆小青不答,遂上前回道:“她叫陆小青,江湖人称青衫磊落,因失手杀人,而发配沙门岛!” “这个呢?” “你说她呀?她叫叶灵山,原本在武当山下行医,颇有些名气,后来……后来因为不给知府大人治病,就寻了个理由,把她发配到这儿了。” “因为不给知府大人看病,就发配沙门岛?”秦昊听到这儿,也显得有些震惊,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这大宋朝的根看来是真的烂到底了。 心生感叹之余,又将目光投向角落里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看这小姑娘稚气未脱,她又因何事来到这儿?” “这个……”那牢头一时之间回答不上来。 “我……我没犯罪!” 那小姑娘见秦昊书生味十足,说话也是轻言细语,不似牢头那般凶神恶煞,胆气略壮,小心翼翼地回道,“我……我叫恋橙,我是来沙门岛找快剑小瓦的,结果就被他们抓来了。” 小姑娘在说这话的时候,显得特别的委屈,也特别的柔弱。 在沙门岛这个野兽集中营,柔弱的人是活不长的,秦昊看看陆小青,看看叶灵山,再回头看着恋橙,探身问道:“她们两个能杀人,而且连眼都不会眨,你,会杀人吗?” “不……不会!”恋橙摇着头,显得特别的害怕,身体不自觉地倦缩在一起,抖得更加厉害。 “那你会杀什么?”秦昊没有就此放过她,而是逼视着她道。 “我……我会杀鱼……”恋橙不敢看秦昊的眼睛,慢慢地举起手,怯生生的道。 “呼……” 秦昊长长地呼口气,直起身来,对苗福林道:“苗寨主,刚才这牢里是一股股难闻的尿酸味,现在又是一股股地血腥味,实在有些不好闻,不如咱们出去谈谈吧?” 出去谈?谈什么? 很显然是那十万贯钱的事,苗福林阴沉着脸,走在秦昊的身后,双眼中渐渐露出了杀机。 第四十一章 砰 “呼……” 从监牢里出来,秦昊“呼”地一声,那动作相当的夸张,好像要将胸中的所有浊气一口呼出,随后勾起虎子的脖子,笑道:“走,找你姐去!” 田小倩没有进监牢,她在外面早就望着眼欲穿,见着秦昊,还没等他靠近,一个翻身便落在他的面前,颤声道:“秦昊,你终于出来了,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秦昊还没回答,虎子已在一旁抢答道:“姐,你放心,虎子一直跟在哥的身边,没人把他怎么样。” 刚才在里面,虎子是一句话都没说,憋得实在是太久,田小倩伸手摸着虎子的头,略带不满地道:“还是虎子乖,哪像某些人,都不知外面的人担心!” 秦昊笑笑,没有说话,要吵架回去吵,这个地方实在不是吵架的地儿,乌烟瘴气不说,走在哪儿都有股尿酸味,实在不是人待的地方。 出得牢城营,来到东面的小酒馆,掌柜的显然跟苗福林很熟,还没等他们坐下来,便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打着招呼。 秦昊没想跟他废话,只是让掌柜的赶紧打几斤米酒过来,刚才的味实在太难耐,到现在都有种翻江倒海的感觉。 宋代的时候还没有蒸馏酒,米酒的度数很低,跟喝啤酒似的,连喝两斤除有点胀肚皮外,没有其他的任何反应。 田小倩跟秦昊自小就相识,这还是第一次见他把酒当水喝,对他的这份酒量,还真是有些咋舌,见他还想喝,赶紧伸手将酒碗抢了下来。 苗福林也是酒鬼投的胎,也是无酒不欢的主,每天早中晚都要喝上那么两大碗,但今天他却没有喝酒的雅致,在他的脑海里一直想着的是那十万贯。 好几次他都动了杀人的念头,刚才在监牢里就忍不住差点要出手,但是一想秦昊那登州学子的身份,加上被朝廷刚刚任命为承信郎,自觉承担不起杀他的后果,又都忍下来了。 喝完两斤酒,胸中的浊气一扫而空,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吹着咸咸的海风,自觉比刚才要清爽许多,从袖中掏出那张欠条,推到苗福林的面前,不阴不阳地道:“这就是银钩赌坊的欠条,你看看有什么问题?” 欠条当然没问题,苗福林只恨得牙痒痒的,真想把刘一手再拖回来鞭一次尸,真他娘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像秦昊这样自负的人,又怎么可能把欠条放在田府? 想鞭尸是一回事,但能不能鞭又是另一回事,早在他们去监牢的时候,就有人叫刘一手他们的尸体扔到海里喂王八了。 还是还不起的,耍赖那是必须的,双手微摊,颇感无奈地道:“秦兄,你也看到了,这沙门岛原定的制配人数只有三百人,但现在却有上千人,你让苗某到哪儿找钱赔你?” 苗福林说的不但是实话,而且是大实话。 沙门岛的刺配人数原本只有三百的定额,但刺配来的犯人则是成倍的增加,单靠沙门岛的居民根本没法提供那么多的口粮,因此定期杀囚便成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有李庆杀囚的前车之鉴,自苗福林接管牢城营以来,还算比较收敛,没敢像前任那样肆无忌禅,在蓬莱阁收保护费,在登州府开赌坊,都是不得已的选择。 秦昊知他说的是实话,却没有为之所动,又让虎子倒碗酒,一口闷下肚后,这才慢条斯理地道:“你有没有钱,好像跟秦昊也没啥关系,愿赌就得服输,我这话没错吧?” “你这话的确没错,但我也的确没钱,我刚才也说了,我就这么大一陀,你看中哪陀就割哪陀,我苗福林绝对不会有怨言!”苗福林见秦昊不依不饶,有些急了。 秦昊将酒碗放回桌上,仍是不紧不慢地道:“还钱的办法有很多,并不是欠钱就一定要用钱来还,秦某这儿到有个折衷的办法,只是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只要别让我还钱,其他的都好说,就算是把苗某的人借给你当夜壶,苗某也认!”一听说有其他的方式还钱,苗福林顿时来了精神。 秦昊笑笑道:“我年纪轻轻又没肾虚,要你这个夜壶做什么?其实我这次来沙门岛,一是来买消息,二是来买人!” “买消息我懂,你要的是赖八的消息,至于买人嘛……” 苗福林说到这儿,身体后倾,表示极度地不相信,“你就别跟我开玩笑了,你也知道咱们这沙门岛都是些重囚犯,这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一贯钱就可以让他们做你的练拳沙袋,三贯钱就可以让他跳海,你说这十万贯……” 在这个三贯钱就能要人命的地方,十万贯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别说是买几个人,就是把整个岛买下来,都不成问题,因此对秦昊的话,苗福林表示怀疑。 秦昊见苗福林有些不相信,当即说道:“信不信也由得你,咱们先来谈第一问题,姓赖的在哪儿?” 苗福林的确不相信,面对秦昊,他耍起了心眼,“姓赖的在哪儿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手下到是有两个人知道,只是不知道秦兄有没有本事让他俩开口。” 说完之后,当即叫人将两人叫来,秦昊看时,其中的一个正是把刘一手当菜切的那位剑手,对苗福林的用意瞬间明白几分。 借刀杀人,这招并不新鲜,秦昊暗自冷笑,将手枪藏在袖中,只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枪口,好在古人的衣服都比较宽大,没人在意秦昊的这些小动作。 准备好这些,这才漫不经心地道:“看你的脸上也有刺印,秦某有些好奇,想知道你犯的是何种罪?” 那人手按剑柄,神色冷峻,面无表情地道:“杀人、越货、强奸……只要是能犯的小的都犯,承信郎大人叫小的们过来,不会只问这些吧?” “当然!” 秦昊回答得很肯定,嘴角也在不经意间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阴阴地道,“条条都是死罪,看来真是死有余辜。只是在你死之前,还得告诉我,赖八在什么地方?” 那人笑了,笑得很诡异,“你难道不知道,我跟赖八爷有过命的交情?你想要赖八爷的命,那小的就只能要你的命!” 说到这儿,面上杀气涌现,猛地一抽长剑…… “砰!” 随着一声闷响,万赖俱寂…… 第四十二章 千层纸 那人死了,死在废话太多! 苗福林离秦昊最近,突如其来的闷响吓他一大跳,当他定眼看时才发现那剑手已倒在血泊之中,没看到凶器,只看到他的眉心处有个小指粗细的血窟窿。 而秦昊仍然坐在那儿,淡定地看着自己的袖口,看着袖口处那个黑漆漆的洞口,看不到丝毫的表情变化。 在杀刘一手时,田小倩见过那人出手,知道他是一等一的高手,也知道苗福林没那么好心,虽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但来阴的,却是他的强项。 所以,就在那人拔剑的同时,田小倩也做好接招的准备,只是没想到秦昊坐在那儿不动,就能杀人于无形。 这个结果,除掉震惊外,还是震惊,她没想到秦昊随随便便掏鼓的玩意儿,竟然有如此的威力,这种威力震得田小倩张大着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现场震惊的又岂止田小倩一个,苗福林也算得上心狠手辣了,对这个结果同样感到震惊。 整个人就像突然间没有了骨头似的,坐在那儿不停地往下滑,豆大的汗珠在额头滚落,都没有丝丝力气去擦。 还好,刚才在监狱里没有擅自动手,要不然,以秦昊的杀人手段,谁躺在地板上,还真说不准了。 苗福林是越想越害怕,再看秦昊时,却在那淡定地喝着酒,看不出有丝毫的表情变化,抹抹额头的冷汗,将椅子尽量的后移,尽量与秦昊拉开距离。 秦昊见苗福林那副熊样也不由暗自冷笑,对刚才那一枪还算满意,虽然没有打出自己在校射击队的成绩,但这破枪能取人性命也算不错了。 轻轻地喝口酒,轻轻地将酒碗放回酒桌,似笑非笑地望着苗福林,不阴不阳地道:“苗寨主,一个囚犯竟敢明目张胆的刺杀朝廷命官,不会是经过你的授意吧?” “不是,绝对不是!”苗福林连忙摇手否定,“秦兄,你真的误会哥哥了。虽然你在军中的官阶比哥哥低,但你是读书人,论对朝廷的重要性,哥哥是远不及你呀。” “误会?” 秦昊一声冷哼,望着苗福林皮笑肉不笑地道,“这的确是个误会,你我既然同朝为官,自当同心协力为朝廷办事,哪有自相残杀的道理?” “那是,那是,对了,你不是想要知道赖八的去向吗?要不哥哥代你向他问问?”苗福林也是打蛇随棍上,见秦昊装糊涂,自己也跟着糊涂到底。 秦昊摇摇头,不以为然地道:“在来沙门岛之前,曾经听说沙门岛有十大酷刑,什么压袋儿、喂锯末……莫不让人谈之色变,不过我这儿也有种小玩意儿,叫做千层纸。” “千层纸?这个我知道!”一直没说话的虎子突然开口说话,“我在铁匠铺的时候教过我,就是在墙上帖一千层纸,然后让我每天都打,直到把纸都打完,这功就算练成了。” 说到这儿,伸出他的双手道,“你看,我的指骨就是打千层纸打平的。” 田小倩是练武之人,这种打千层纸的练功方法自然是知道的,这种方法不讲技巧,纯粹是莽夫所为,而秦昊是读书人,他口中的千层纸,绝对不是虎子口中所谓的千层纸。 见虎子在那儿煞有介事的说道,笑着阻止道:“虎子,别在那儿打插,听你哥说!” 秦昊口中的千层纸虽然跟虎子的不同,却没有先行人点破,而是笑着问苗福林道:“看这人一脸凶相,他犯的又是何罪?” “略卖之罪!”苗福林回答得很简短,也很麻木。 略卖之罪,也就是拐卖妇女儿童罪,在宋代时,对这种罪的惩罚是相当严厉的,略卖人于奴婢者,绞。 对人贩子,秦昊是深恶痛绝的,特别是那些将小孩的手脚折断,扔在大街上行乞的行为,更是恨到骨髓,在他的心里,总认为这些人当凌迟。 那人见秦昊的眼里慢慢地涌现出杀意,知道秦昊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自己,趁他跟苗福林说话之即,先下手为强,手执单刀,猛扑过来。 这次,秦昊没有出手,子弹珍贵,绝不能浪费在这种人渣身上。 他快,田小倩的动作似乎更快,就在他的单刀刚起之时,长鞭微挥,便缠住那人的手腕。这也是田小倩没杀过人,狠不起那个心肠,只是用力,将那人控制住而已。 这几天,虎子一直在田小倩的指导下练习雷霆神拳,一直没有机会好好展现,如今,一个打人的机会摆在面前,又岂会轻易错过? 一记弓步冲拳,结结实实地打在那人的腹部,那人的右手被田小倩的软鞭缠住,后退不得,两股不同的力道合在一起,竟然那人打得平飞起来。 落地之时,田小倩将软鞭稍微一带,借着这股力道,顿将那人摔跪在地,“想杀秦昊?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秦昊轻声冷笑,走上前去,略为俯身,伸手拍打着那人的脸庞,指着那剑手的尸体,冷冷地道:“如果不想学他那样,就老老实实地告之赖八去向,或许会给你留个全尸。” 刚才虎子那一拳,确实有些重,都打得那人内出血,猛地一口吐在地上,“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与其这样,不如全朋友之义,打死也不说。” “你说吧,说了之后,我们保证不杀你!”田小倩没杀过人,也没经历过事,说出来的话特别的天真。 秦昊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说出来之后,纵算自己不杀他,苗福林也不可能让他活着,而不说出来,只要他不向自己发难,那么自己就找不到杀他的理由。 扛,这是他目前惟一找到的对策。 作为一个现代人,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如何让人开口,如何施刑,根本就用不着别人来教,当即让虎子将那人绑藤椅上。 然后找来一叠草纸,蒙住那人的口鼻,然后喷口水在草纸上,草纸受湿,顿将那人的口鼻粘住,呼吸也显得急促起来。 秦昊没有停止动作,而是依法炮制,再蒙上纸,当他蒙到第三张纸时,那人的呼吸已是相当的困难,开始面红耳赤起来。 秦昊见此,缓缓地直起身来,缓缓地道:“这小玩意儿虽然叫千层纸,但据我所知,还没有人能撑到七层纸的,你现在刚蒙到第三层,如果想继续撑下去,就伸伸腿,如果不想撑下去,就摇摇头。” 话音刚落,那人的头顿时摇得像个货郎鼓似的,秦昊没有立刻揭开草纸,而是对着苗福林笑道:“苗寨主,不知秦昊的小玩意儿,比之你的十大酷刑如何?” 苗福林一直抹着冷汗,没有说话,秦昊笑笑,回头看时,却见那人手足乱蹬,显得特别的痛苦,这才将纸揭开。 那人在贪婪地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后,没等秦昊问话,便主动说道:“赖八有个妹妹,曾经是病尉迟孙立的姘头,他出事之后,定然是去水泊梁山投奔孙立了。” 第四十三章 立威 孙立曾经是登州府的兵马钤辖,赖八爷去找他倒也合情合理。 秦昊轻轻地叹口气,淡淡地道:“原本就不是做好汉的料,却偏偏要充着好汉。那儿有把剑,你自己了结吧,免得活着也是痛苦。” 那人倒也听话,真的走到那剑手的旁边,从地上捡起剑,然后真的一抹脖子,就此呜呼哀哉了。 一个人贩子,原本就当凌尺,如今这种死法,倒也便宜了他,秦昊对此没有丝毫的感触,而是对着苗福林道:“苗寨主,第一件事算是解决了,接下来咱们谈谈买人的事吧?” 苗福林见他杀人于举手投足间,暗自惊心,初进岛时还道一文弱书生不足为惧,如果这时还这样看待的话,那真会要自己的老命,闻言只得说道:“不知秦兄要什么样的人?” “我要的人很简单,第一,武功要高,或者有一技之长。第二,不管他是杀人还是放火,但他为的不是自己。第三,这些人最好是没有家庭羁绊的江湖人!” 秦昊说到这儿,轻轻地喝口酒,将欠条推倒苗福林的面前,续道,“我要的人是宁缺勿滥,上限是二十,只要苗寨主不藏私,咱们的帐就算清了!” 直到此时,苗福林这才相信秦昊说的是真的,用一个消息加二十个囚犯就能还清十万贯的债,这笔生意很划算。 苗福林的数学虽然是武术老师教的,但这个帐还是能算清的,完全没有不同意的理由,这次他没有假手他人,而是亲自出马,亲自在那些尘封的案宗里挑选。 他挑得很仔细,不敢有半点的马虎,生怕挑得错了,不能入秦昊的法眼,这次他真没有藏私,从上千囚犯中挑出五十份卷宗,毫无保留地交给秦昊。 秦昊又从这五十人中挑选出十九个,这十九个人直挺挺地站在营内的校场,高矮胖瘦都有,他们的身上带着一股野性,眼中带着一股杀气,他们都是杀过人的重犯。 沙门岛就是人间地狱,要想在这地狱里活下去,那就必须采着别人的尸骨,踩着用尸骨堆彻成的阶梯一层层地往上爬,因为只有爬到顶层的人才能活下来。 适者生存,这是动物界最原始的本能,在这儿每个人都是动物,每个人都是凶猛的食肉动物,绵羊在这里是没法生存的。 秦昊要的就是他们的野性,要的就是他们的杀气,在这十九人中,有两个女囚是秦昊亲自点的,一个是陆小青,另一个就是叶灵山。 在这个连男人都难以生存的地方,两个女囚却能完好地保存自己,没点手段是万万做不到的,更何况秦昊在牢中已见识过她们的手段。 缓缓地走到他们的面前,指着蓬莱阁的方向,冷冷地道:“想不想从这里走出去?想不想过上人的生活?” “想!”没有人犹豫,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着他的问题。 秦昊面沉似水,冰冷的目光在他们的脸上慢慢扫过,“如果你们想从这里活着出去,过上人的生活,那就得听我的,因为你们的命就是我的,是我秦昊用十万贯钱买的!” 十万贯买的? 当秦昊的话音刚落,每个人都在那儿议论,因为他们的命真的不值钱,用十万贯来买他们,那这人不是疯了,就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让他们去卖命。 张毅在山寨当过山大王,曾经也管理着两三百的土匪,为人相对稳重,轻咳数声,试探着问道:“这位大人,我叫张毅,我想知道你用十万贯买我们,到底想让我们做什么?” 秦昊一声冷笑,面无表情地道:“这个问题,你没资格问,而我也不会答。在这里,我只想说一句,我姓秦,叫秦昊,愿意跟我的,就站出来,不愿意跟我的,我绝不勉强!” 张毅看看秦昊,再看看苗福林,将头一昂,沉声道:“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更不知道你要我们干什么。但是,一个能让苗福林流冷汗的人,就值得我张毅用命去追随!” 说到这儿,猛地上前一步,随后眯缝着双眼,望着苗福林,阴阴地道,“苗寨主,我说过,如果你不能弄死我,总有一天我会弄死你!” 苗福林没有说话,跟一个不再归自己管辖的囚犯,也犯不着跟他说话。 只是从张毅的话中,他终于明白,秦昊来到沙门岛,杀人、施刑、再到十万贯清帐,他搞这么多事,却不是做给自己看的,而是眼前的这些囚犯,他在立威。 当苗福林想透这层道理的时候,心里多多少少有些落寞,原来自己在秦昊心目中的地位,还不如眼前这些囚犯。 莫可奈何地叹口气,上前两步,来到秦昊的身旁,补充说道:“这位秦昊秦公子,曾经是登州府的学子,如今投笔从军,朝廷初封承信郎,从今天开始,你们都是他手底的兵!” 老奸巨滑的苗福林怕这些人不跟秦昊,那十万贯的帐没法还清,赶紧上前说明情况,只恨得秦昊牙痒痒的,却莫可奈何。 这些囚犯原本就是刺配到沙门岛来充军的,如今听苗福林这样一说,敢情是让他们挪个地,性质还是一样的,都是官府管辖下的贼配军。 只是沙门岛的情况有些特殊,虽说是牢城营,却堪比人间地狱,每天都闻着死亡的味道,做梦都想着逃离,如今好不容易给他们一个逃离的机会,自然不会白白放过。 再者,前有张毅的以身作则,后有苗福林的情况说明,此时此刻,纵算是傻子,也知道如何选择,相互间也没打招呼,齐刷刷地上前一步。 在这个世上,聪明人虽多,但傻子也不少。在这十九人中,至少就有三个傻子,两个女的,一个男的。女的自然是陆小青和叶灵山,而男的,则是江湖上有快剑之称的小瓦。 秦昊刚才还在生苗福林的气,如今见三人留下,心里稍感安慰,虽然知道他们留下的原因,仍想得到亲口证实,缓步来陆小青的面前,明知故问道:“何故留人?” 陆小青挺直着腰,以一种异常肯定的语气回道:“我、灵山还有恋橙虽然相识不久,但姐妹同心,要让我们离开可以,但前堤是,必须带上恋橙。” 秦昊点点头,没有再追问,而是来到快剑小瓦的身旁,问道:“他们是为恋橙留下,那么你呢?” “我就是快剑小瓦,恋橙不远千里来找我,我岂能置她不顾?”快剑小瓦回答得同样肯定。 “不错,有情有义,我喜欢!” 秦昊点点头,非常认可他们的选择,转身对苗福林道,“苗寨主,加上恋橙刚好二十个,这事,就这样定了。另外,秦昊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到这儿,望着监牢的方向,不无感慨地道,“监牢那位老人家,不管是何种原因入狱,但他斩过倭,杀过寇,就凭这点就值得我们尊敬,你看能不能去掉他的枷锁,好生待之?” 这个要求不过份,苗福林自然没有不答应之理! 第四十四章 跑废为止 秦昊走了,走的时候满载而归。 他们是坐船走的,两条打渔船,秦昊他们坐的是原来的船,撑船的仍然是虎子,田小倩神色忧郁地坐在船头,望着另条船上的重囚犯,平添几分忧愁。 望着秦昊的背影,苗福林终于长长地嘘口气,将欠条揉成一团,毫不犹豫地吞进肚里,对他来说,好像只有吞进肚里才是最安全的。 两条船的人,谁也没有说一句话,默默地回到城隍庙,庙里很狭窄,也没有床铺之类的东西,惟一的木板床还是虎子为秦昊搭的。 城隍庙是秦昊与虎子的专属,没有人进庙,至少在这些重囚犯的心里是这样认为的,他们在遵着自己的本份,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等级观念是深入到骨髓的。 城隍庙的东面有块很大的空地,典型的沙石地面,属于那种既种不得庄稼,也晒不得谷物的存在。 这样的地,在这样的年代,只能算废地。 而那些重囚犯在来到城隍庙后,便散落在这块废地的各个角落,除那三个女囚能抱一团,其他的人相距至少有八丈远。 当然,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从他们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人与人之间,缺乏最起码的信任,相互戒备,谁都不敢大意。 “秦昊,你真的要用这些人去捉拿赖八?这些人武功极高,而且杀人不眨眼,你就不怕……”田小倩是练武之人,她能明显地感觉得这些人身上的那股狼性还有杀心。 秦昊轻轻地耸耸肩,习惯性地捏捏鼻梁,不以为然地道:“********这些人在沙门岛,没有尊严的活着,当有个重拾尊严的机会摆在他们面前,你认为会怎样?” “尊严?这些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还能有什么尊严?”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田小倩担心秦昊的安危,看这些人总觉得不顺眼,心里对他们带着严重的偏见。 “杀人放火是不错,但也得看他们杀的是什么人。”秦昊的神色一收,目光凛然,随后接道,“在我看来,他们不但不是杀人犯,而是替天行道的英雄。” 这二十个人的资料他都看过,除恋橙身家清白外,其他人都是轻生重义的游侠儿,用现在的话说,那就是江湖大侠。 战国时的韩非子曾说过: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游侠江湖,除暴安良,杀人不过平常事,自不容于朝廷之法,犯禁就在所难免了。 田小倩见秦昊不听自己的劝阻,轻轻地叹口气道:“你看看他们这些人,连人与人之间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靠他们去捉拿赖八,这不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吗?” 秦昊没有立刻回答田小倩的话,而是将深遂的目光望向远方,意志满满地道:“就算他们是在盘散沙,我也要把他们拧出一块石头来。” 一个男人的魅力不在于他的脸蛋,而在于他的追求和意志,田小倩看着静如山岳的秦昊,不由看得痴了。 秦昊没有去打断痴望中的田小倩,而是来到张毅的身,说道:“将大家都集合起来吧,我有话说。” 张毅点点头,当即将大家集合起来,分成两排站在空地上,不管张毅如何努力,都没法将众人拢在三尺以内。 秦昊缓步上前,来到队列的前面,深遂的目光从他们的面前缓缓扫过,沉声说道:“咱们从新认识一下,我姓秦,叫秦昊,从今天开始,就是你们的教官。” 对秦昊的话,没有人提出反对的意见。 过去的人尊卑观念比较浓重,他们是秦昊用十万贯从苗福林手中买来的,虽然他们都没签什么卖身契,但在他们心里,很自觉得便将秦昊当然主子,把自己当成下人。 这是阶级使然,秦昊没去改变他们的想法,也没打算改变他们的想法。 从袖中拿出苗福林给他的卷宗,“这是你们的资料,上面详细地记录着你们的罪行,今天,我就当着你们的面,烧掉你们的耻辱,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挺起胸脯接受我的训练。” 说到这儿,让虎子搬来一个火盆,将所有人的犯罪资料都付之一炬,随后拍拍手上的烟灰,目光再次在他们的面前缓缓扫过,接着刚才的话道: “所以,从今天开始,我想看到一个全新的你们,咱们今天训练的第一课,就是要让你们站得更近一些,我想让你们知道,人与人之间,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可怕。” 站得更近些,是秦昊对他们的第一个要求,虽然这个要求做起来非常的简单,大家只要移动几步就可以完成。 但这些人都是从沙门岛出来的,在那个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的地方,对别人不设防,那就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所以,对秦昊的话,大家都是静静地听着,没人移动半步。 秦昊一声轻哼,这个结果似乎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嘻嘻一笑道:“你们之所以有戒心,那是因为到现在为止,你们每个人都有杀人的能力,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们就绕着这个操练场跑,直到跑废为止!” “跑废为止?”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着同样的疑问,不太明白秦昊的用意。 秦昊点点头,接着刚才的话道:“跑废为止,就是跑到不能再跑为止,如果有人不愿意跑,那就请回沙门岛,我秦昊不挽留!” 说到这儿,忽地伸伸懒腰,打着呵欠道,“唉,今天忙碌一天,着实有些累,你们就在这儿慢慢跑吧,我得回去睡个觉。对了,虎子,你跟他们一起跑,也是跑废为止。” 没有关心谁前谁后,因为这不是秦昊关注的重点,他现在真的很累,他只想睡觉,回到庙里,侧身滚在床上,前后不到半秒钟,便打起轻微的呼噜声。 田小倩见此,不禁摇头叹息道:“放着田横寨的护院不挑,偏偏来挑这些重囚犯,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等秦昊醒来的时候,天色渐黑,见田小倩还守在床边,一副忧心仲仲的样子,遂安慰她道:“天色不早,你先回去吧,这些人都是重信守诺的江湖游侠,不会对我不利的。” “今天晚上,我就不回去了,就跟陆小青她们住一起!”田小倩倔强地摇摇头,坚持要留在这儿。 自从秦昊退学以来,田小倩就一直随着他奔波,人也在不知不觉中清瘦许多,看着她仰起的粉脸,秦昊忽然有种伸手摸她的冲动。 第四十五章 我们是战友 秦昊站在操场边,目光显得很深遂,如同海前的大海,看不到底。 而田小倩则站在秦昊的边上,静静地看着秦昊,静静地享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气息,静静地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尽情地享受着这股安逸与宁静。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渐渐暗黑起来,操练场上,除虎子还在那儿不知疲倦地奔跑外,其他的早就是东倒西歪,仅仅凭着一口气,在那儿苦苦支撑。 在这些人中,恋橙是惟一没有练过武功的,也是惟一身家清白的,她的入狱纯粹是个意外,也不知是什么力量让她支撑到现在,连秦昊都看得有些心疼。 对着她招招手,将她叫到近前,说道:“小姑娘,在沙门岛的时候,你曾说过,你会杀鱼,要不你就留在这儿,做个厨娘如何?” “厨……厨娘?”恋橙眉毛微挑,看得出她的内心是真的喜悦,颤声道,“公子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像他们那样训练?” “如果你的饭做得好吃的话,可以!”秦昊笑笑,指着旁边的瓦缸道,“城隍庙比较简陋,今天的晚饭就只能用这个煮了。” 看着那个大瓦缸,恋橙的脸上露出难色,好半晌才怯生生地举出右手,小心翼翼地道:“不好意思,公子,我……我没用瓦缸煮过菜。” “用瓦缸煮菜很简单,就是把米呀、菜呀,油呀……这些东西,全部扔进瓦缸就行了,你家公子就是这样煮饭的。”秦昊还没回答,田小倩已从旁指点道。 “哦!” 听完田小倩的话,恋橙总算是明白了,原来他们煮饭是如此的不讲究,这也难怪,一个是登州府有名的读书人,一个是登州府首富的掌上明珠,他们不会煮饭,确在情理之中。 进到庙内,揭开瓦缸,眼前的情景顿将恋橙那颗小心脏震得不要不要的,大米,满满的一缸全是大米。 在瓦缸的旁边还有两个小瓦罐,一个瓦罐里装的是熬好的猪油,而另一个瓦罐里装的则是猪肉熬过油后,剩下的油渣。 看着黄中带黑的油渣,恋橙的眼睛有些直,好几次都想抓起油渣往嘴里送,但理智最终战胜了欲、望,拿起筷子,按照人头,小心翼翼地挑出几十块来,放在一个小碗里。 公子既然叫她煮饭,那她今天晚上就要煮一缸野菜油渣粥来。 秦昊只是让恋橙去煮饭,至于煮什么样的饭,他并不在意,毕竟对一个会杀鱼的人来说,煮出来的饭再难吃,那也比田小倩好点。 相对于今晚吃什么,秦昊更关心场上的那些人,见大家在有些跑不动,便让张毅将大家集合在一起,他有话说。 也许刚才是跑得太累,大家都没有力气,刚才凭着一口气在操场上奔跑,如今松懈下来,竟然有些站立不稳。 其中有些体质弱的,站在那儿就像没有骨头似的,全身都打着颤,张毅见此,只好让人把他们挽扶起来。 一个连站都没法站稳的人,是没有杀伤力的,相互间的戒心也没刚才那般浓烈,这次张毅的话很管用,话刚落音,便有人相互挽扶着站在那儿,等着秦昊的训话。 有帮有扶,对这个结果,实在有些出人意料,特别是张毅,刚才无论是拳打喝骂都做不到的事,却没想到秦昊只是让他们跑圈就做到了。 对秦昊的手段,真是佩服得不要不要的。 缓步上前,站在队列的最前面,秦昊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凝重,深遂的眸子在他们面上扫来扫去,好半晌才缓缓地道: “给你们一柱香的时候,让你们好好看看你们身边的人,看看他们是杀人恶魔还是洪水猛兽,好好地想想自己以后要不要像防贼一样的防着他们!” 秦昊在说完这句话后,便没有再说,而是静静地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他们你看我,我看你,整个操练场显得格外的静寂,连落片树叶都能听到沙沙的声音。 田小倩离秦昊很近,近到秦昊都能听到她的心跳声,她的眼神破天荒地没有看着秦昊,而是像猎鹰般地盯着场中的人。 一柱香的时间其实并不久,但对众人来说,却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直到秦昊再度出声,这才打破那种比山还重的压抑。 “这里是城隍庙,不是沙门岛,人与人之间,没那么可怕,站在你们身边的,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而是你们的战友!” 说到战友的两字的时候,秦昊特别加重语气,特别强调这其中的份量。 战友这个名词,绝对是个新鲜的名词,秦昊的话音刚落落,便有人提出心中的疑问,一个瘦瘦的家伙举着手道:“报告公子,我想问什么时战友?” “什么是战友?你这个问题问得好!” 秦昊忽地端正自己的仪态,回答得声若洪钟,“所谓战友,顾名思义就是一起战斗的朋友,战友,就是在战场上能够为你挡刀剑的人,是战场上你可以向他露后背的人,是战场上可以把你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人!” 这一番话说的是慷慨激昂,顿将众人代入无比的遐想当中,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着同样的疑问,我们真的能成为战友?真的不用像现在这般处处设访? 秦昊没有去打断他们的沉思,打断他们的遐想,打断他们沉思,打断他们遐想的,是那一股股飘出来的油香味。 煮的虽然是粥,但在粥里,恋橙不但偷偷地放了些油渣,还放了些猪油,就是这股淡淡的油香味,如同一块磁石,顿将所有人的心拉了过来。 随着秦昊的一声令下,大家如同游戏中的满血复活,以最快的速度冲到瓦缸旁,那一刻,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 粥是恋橙分的,每个人都差不多,油渣是绝对公平的,每个人的碗里都有两小点,每一点都是恋橙精挑细选的,这些人是什么得性,她在沙门岛就领教过,她怕的是不均。 秦昊跟田小倩他们吃的粥,是恋橙单独熬的,开的是小灶,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封建王朝,田小倩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至于秦昊,同样没有去打破深藏在人们骨血里的潜意识,跟这些人同甘共苦,在一个锅子里吃饭,现在还不是时候。 就在秦昊心生感慨的时候,忽然听到“哇”地一声大哭,哭的人很瘦,看上去就像几块骨头顶着一张皮,他叫候三,江湖上的人都喜欢叫他猴子。 这一哭,还真有点地动山摇,天崩地裂的味道,所有人都停住吃碗的动作,看着他在那儿嚎叫,“爹呀、娘呀、妈呀、爷呀……猴子还活着呀,不但活着,还有油渣吃呀……” 张毅见他在那儿哭得呼天抢地,心里也觉得异常的酸楚,眼泪不自觉地在眼中打转,默默地站起身来,走到猴子的旁边,将碗中的两小点油渣尽数夹到猴子的碗里。 其他的人见状,也默默地起身,将自己碗中的油渣或多或少地夹到猴子的碗里,猴子没有说谢谢,也没有吃,只是端着个碗,在那儿哭。 田小倩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从小就没有吃过苦,在她的心里实在没有想到,一个人竟然可以为一点油渣哭成这样。 偷偷地转身,偷偷地抹掉眼角的泪水,看着眼前的一抹,轻声道:“秦昊,你刚才说到战友,你说他们这些人,以后能成为战友吗?” 秦昊望着他们,嘴角忽地挂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他们都是我从沙门岛精挑细选出来的,从离开沙门岛的那刻起,就已经是战友了。” 第四十六章 残酷的现实 昨天晚上,秦昊睡得很安心,睡觉睡到自然醒,又何尝不是人生的最大享受。 秦昊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海风吹拂,空气中带着一股咸咸的味道,从庙里出来,只见张毅他们正围坐在操场上。 恋橙煮好早餐,斜坐在快剑小瓦的旁边,双手托着腮,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直到秦昊走出来,这才起身,将早已准备好的水端过来。 秦昊没有被人服伺的习惯,从恋橙的手中接过水,笑道:“从今天开始,我跟大家一样,没什么特殊的,以后不用准备这些。” 恋橙伸伸舌头,没有说话,秦昊笑笑,也没理她,简单地洗漱一番后,来到张毅他们的面前,缓缓地道:“没有规矩就没有方圆,从今天开始,咱们就要重新制定规矩。” 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对秦昊要立规矩的话,没有人反对。当然,就算是反对,也是无效的。 秦昊在说完这话的时候,也没打算征求他们的意见,而是接着刚才的话道:“这次我从沙门岛,带出你们二十人,除恋橙身家清白外,还有十九人。 在你们这十九人当中,我只能留下十三人,至于哪些人能留下,哪些人不能留下,这个得看自己的表现,迟点我会公布一套考核的标准,大家都按照标准执行。” 秦昊说的这个话很轻,但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却无疑响鼓重锤,重重地敲打着自己那脆弱的神经。 经过昨天晚上的事后,猴子的反应比较激动,“公……公子,反正我猴子决定了,以后就跟着公子,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如果我不能留下,我宁愿死,也不会再回沙门岛。” “回不回沙门岛不是你说了算,一切都得看自己的表现说话。”秦昊的神情显得有些冷漠,因为他明白,这个时候绝对不是打感情牌的时候。 说到此处,目光在众人的面上缓缓扫过,接着说道,“没有竟争就没有进步,我秦昊要的是以一挡百的精兵,而不是废材,所以接下来的训练和选择会相当的残酷。” 经过昨天晚上的跑圈,没人将眼前这个书生的话当成废话,张毅神色凝重,沉声说道:“我们这些人,都是练武出身,冬练三寒,夏练三伏,再严格的训练,我们都能承受。” 秦昊的嘴角微翘,对张毅的话不可置否,接着说道:“具体的规划与训练,我正在起稿,在这段时间,我只对你们有个简单的要求。” 一听到要求两字,每个人的神色都显得肃穆起来,都在洗耳倾听秦昊接下来的话,因为这些话关系着他们的去留,甚到生死。 对他们这种毕恭毕敬的表现,秦昊显得很淡然,“你们这十九个人,分成两组,每天卯时起床,每一个组都扛一根圆木进行跑步,里程二十,谁先跑完,谁算赢。” 差不多十个人,扛着一根圆木跑步,这对这些冬练三寒,夏练三伏的人来说,还真是闻所未闻,但是这是秦昊的要求,他们没理由反对。 第二个要求,是跑完步回来后,便去田横寨的造船作坊里做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城隍庙不养废人。 对这个要求,大家同样能理解,但对是对秦昊接下来的问题,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除上述两个要求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那就帮普通老百姓做好事,学雷锋。” 做好事,他们知道,但学雷锋是啥,他们还真不知道。 对于这个人物,秦昊也没打算让他们知道,只是说道,“我给你们三天时间到外面去做好事,我不管你们是帮人砍柴也好,还是挑水也罢,总之在这三天之内,要有十个以上的老百姓来我这儿表扬你们的好人好事,低于这个数的,就回沙门岛。” 秦昊的训练安排很奇怪,那些人莫不面面相觑,他们都是沙门岛最能打的人,他们原以为秦昊弄他们来,肯定有什么攻城掠寨之事。 更何况在沙门岛时,他们也曾听说,秦昊要去抓赖八,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差事,在他们的心里甚至还存着一个念头,如果秦昊真的让他们去送死,那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弄死他,然后再跑路。 如果因此被官府再度抓住,大不了是个死,反正在沙门岛也是生不如死,如果不被官府抓住,下半生也活得逍遥。 关于逃跑这个问题,他们不是没想过,而是在心里想过无数遍,只是在登州府,不但有衙门的捕快,还有大量的军队,甚至在刀鱼寨,还有大宋少有的水师营寨。 在没有想好退路之前,逃跑就是一个死字,按兵不动这是他们共同的想法。 秦昊没有理会他们的疑惑,而是接着说道:“我虽然烧掉你们的犯罪资料,但去不掉你们脸上的烙印,所以不管你们表现得多和善,普通的老百姓还是会怕你们的。 所以在这儿,我还有个要求,那就是你们出做好事的时候,不能吓着老百姓,否则的话,只要有三个老百姓来投述你们,这样,不管你们做多少好事,都给我滚回沙门岛。” 对秦昊的这些提议没人有异议,也没人敢有异议,都在那儿静静地思索着,都在那儿想着要做什么样的好事,才能让老百姓接受,才能到城隍庙为他们说好话。 秦昊没有理会他们的内心思想,而是让虎子抓只小老鼠来,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数十个蜡丸来,然后剥开其中的一个腊丸,将里面的固体物喂进老鼠的嘴中。 没过多久,那只小老鼠四脚翻蹬,脖子一挺,七窍流血而死,这一幕直看得所有人心惊胆寒,冷汗直冒,不知秦昊玩什么把戏。 秦昊将其中的一个腊丸捏在手中,转来转去,漫不经心地道:“这些腊丸都是秦昊亲自做的,它的皮很薄,放进水里,三天便可溶化,你们都是犯过重罪的人,我秦昊还真不敢保证你们在这个期间会不会逃跑,所以……” 说到这儿,目光再次在他们的面前扫过,这才接着刚才的话道,“所以,你们每个人都必须服下这枚药丸,三天之内必须回到田横山,否则就将肠穿肚烂而死。” “秦……秦公子,如果这腊丸没到三天,在肚里烂掉怎么办?”张毅见大家都露出不信任的神色,怕事情弄得有些僵,当即出声问道。 “这个问题提得好,其实我秦昊也没把握这腊丸到底能撑几天,因为谁也没吃过。”秦昊的神色显得有些冷漠,“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秦昊也没办法,只能怪你们的命不好。” “其实……其实,小人倒是有个办法,可以防止大家逃跑,不知秦公子同意不同意?”张毅没有死心,仍旧小心翼翼地说着。 第四十七章 做人的尊严 “说说你的想法吧,我秦昊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只要觉得合理,还是可以采纳的,对了,以后你们别叫我秦公子,直接叫我公子吧。” 秦昊将腊丸收起,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让他们别叫秦公子,改叫公子,虽然只是个称呼的改变,但远近亲疏还是有区别的。 张毅没有迟疑,直接说出他的想法,“其实,我们完全可以采用连坐法,就是我们当中,如果有谁私自逃跑,公子完全可以将我们送回沙门岛,或者全部处死。” 这次张毅没叫秦公子,而是改口称公子,完全将自己放在从属地位,叫得很顺口,也很自然,在他的心里,已完完全全将自己当成下人。 “连坐法,互相监督,你这个提议不错,不过你们到是说说,我秦昊能相信你们吗?”秦昊嘴角挂着一丝冷诮的笑意,目光在他们的脸上扫来扫去。 “能!”这次他们都没有畏惧,每个人都在那儿叫着能。 “好,那我秦昊就信你们一回,你叫张毅,曾经占过山,为过王,打理过好几百人的山寨,想来有些手段,这件事就交给你来领头,将他们每个人的表现都记录在案。” 说到此处,当即让虎子拿出一个帐薄交给张毅,整个过程显得特别的干脆,这个主意既然是他们自己提出来的,那就由他们自己来执行,自己也乐得清闲。 张毅颤抖着双手,接过吴虎递过来的帐簿,望着秦昊,双眼里竟有点点泪花,“公子,你信得过我?你就不怕我在帐簿上做手脚?” 秦昊神色一正,“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连坐法是你们提出来的,你们每个人都答应过的,那我秦昊就没有理由不相信你们。” 这群在沙门岛的囚犯,每天都在生存的边沿挣扎着,每天都面临着生死的威胁,不是被狱卒想方设法的折磨死,就是被同牢的人莫名其妙的弄死。 因为在粮食紧缺的沙门岛,每死一个人都将增加自己的生存机会,残杀牢友的事屡见不鲜,而且管营的也是挣只眼闭只眼,不会受到任何的惩罚。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也乐见其成,不用自己动手,就能解决自己的问题,如果上头追究起来,随便拉出一两个做替罪羊,何乐而不为呢? 杀人的成本是如此的低,以至于每天都有牢囚死亡,然后被人像拖死狗一样地拖出去,扔进海里,不会激起任何的浪花。 每天就这样行尸走肉般地活着,人与人之间也缺乏最起码的信任,张毅见秦昊如此任信自己,只觉得心里堵得慌,若不是当着众人的面,定会嚎啕大哭起来。 这些人都是秦昊从沙门岛带出来的,他们身上穿的还是囚衣。 以秦昊现在的财力,虽然可以为他们添加新衣,但却没有这样做,只是每人发放三十枚铜钱,以供他们在外面的不时之需,剩下的事就交给张毅去做吧。 秦昊在安排完后,自顾回到城隍庙里,恋橙早已准备好早餐,已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 张毅他们谁都没有起身,而是在那儿商量,“公子既然如此信任我们,那我们就不能给公子丢脸,每个人不是有三十文钱吗?都收集起来,咱们到农家去买些破旧的衣服。” 不得不说,这个张毅还是有些威望的,虽说是拿着秦昊的鸡毛掸子当令牌,但大家都没任何的反对意见,默默地将那三十文钱尽数上交过来。 初到农家,那些农户见这些人身着囚衣,面带凶相,尽皆吓得不敢开口,还是张毅好说歹说,就差拉着他们一道跪下,这才让那些农户消除戒心。 这年头的农户,也只有缝年过节的时候才穿好一点的衣服,从他们手中买的破旧衣服,穿在身上就跟路边的乞丐差不多,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管如何,这样的衣服穿在身上,总比囚服要舒心,在面见老百姓时,他们的抵触心理也远没有穿着囚服那样强烈。 对张毅提出用备用钱换囚服的事,从心里上他们已接受这个建议,做完这些,张毅便开始分配具体的搭配人手,以及他们做好事的区域。 这样做,既可以达到相互监督的目的,又可以做到互不干扰,免得大家因为抢着做好事而产生内部茅盾。 并且规定每过两个时辰,不管你在做什么,都必须回到田横山进行一次点名。 张毅将这些安排好,没有立即去做好事,而是带着猴子回到田横山,因为他这一组就是他跟猴子两个人,回到田横山的目的自然是向秦昊汇报他的工作安排。 这个张毅曾经占过山,为过王,自有一定的组织能力,秦昊见他把事情安排得头头是道,表示非常满意,“这些事情你不必天天向我汇报,我不看过程,只看结果。” “感谢公子对小人的信任,小人一定会尽心尽力地为你办好这件事。”张毅说话的语气很谦卑,小心翼翼地抓着这个难得的可以逃离沙门岛的机会。 秦昊轻轻地点点头,轻轻地挥挥手,“我给你们每个人的机会都是相等的,并不会因为你在帮我做这些管理方面的事而有所松懈,如果你在三天内得不到老百姓的认可,我同样会让你滚回沙门岛。” “那是自然!”张毅想也未想,“公子能将此事交由小人负责,已是对小人莫大的肯定,其他的事,小人非但不敢奢求,反而要比其他人做得更好。” 说完之后,便小心翼翼地退出去,带着猴子离开田横山,整个过程都看在田小倩的眼里,待张毅走后,不禁抿嘴笑道:“秦昊,你这收买人心的方法,还真是高呀。” 秦昊习惯性地推推鼻梁,让这些人做好事,只是他训练的第一步,后面的路还长着呢,深遂的眸子望着张毅离去的方向,意味深长地道:“我这哪是在收买人心,我是在帮他们找回做人的价值,找回做人的尊严。” “助人为乐,人乐亦乐。没有比获得别人的认可更容易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秦昊,我敢保证,你这样训练下去,不出十天,就算你打死他们,都不会离开田横山!” 秦昊点点头,不无感慨地道:“这些人原本就是轻生重义的江湖侠士,在沙门岛,因为种种原因,让他们丢掉尊严,屈辱的活着。如今,好不容易有个重拾尊严的机会,岂会轻易错过?” “等到他们把尊严拾回来的时候,也就是我们去抓赖八的时候!”田小倩点点头,对秦昊的做法表示认可。 第四十八章 香飘田横山 三天的时间并不长,秦昊布置的任务也不多,布置任务的目的并不是要为难他们,而是让他们在助人为乐的过程中,获得老百姓的赞美,让他们找回做人的自尊。 每个人都是超额完成任务,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发自内心的笑,大家回到田横山,都是有说有笑的,这点让秦昊很满意。 有罚就有奖,奖罚分明,是秦昊的一贯作风,今天的奖品很简单,那就是吃他亲自做的菜,秦昊虽然不经常做菜,但他做的菜早成秦氏家族的一绝。 一听说秦昊又要请大家吃他做的菜,老秦头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带着秦家大院的人过来帮忙,有上次的珠玉在前,这次,他们都听秦昊的。 张毅他们没见过秦昊煮饭,跟老秦头一样,没人相信秦昊能做好饭,作为城隍庙新晋的厨娘,恋橙原想过来帮忙,却被秦王氏拦住了。 今天秦昊买的菜很丰富,她真怕这小丫头不会煮,白瞎这些好鱼好肉,恋橙见秦王氏执意如此,只好伸伸舌头,站在旁边看着。 这几天虽然有肉吃,但每次都少得可怜,每次都是刚刚把馋虫勾出来,刚刚想大吃饱吃时,肉却没了。 像今天这般大鱼大肉的,张毅他们还都是第一次见,老秦头不让他们搭手,没关系,那就站在旁边,死死地看着,生怕一走神,锅里的肉飞了。 当秦昊将最后一块肉扔进锅里,然后盖上用竹叶做成的锅盖,随着时间的推移,一股股香气便从锅盖的边沿渗出,弥漫着整个田横山。 老秦头使劲地咽咽口水,将身体俯身过去,再度用他那比狗还灵的鼻子使劲地闻闻,“香,真香!” 揭开锅盖,香飘更浓,每个人都绿着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鸡肉鸭肉,鱼肉猪肉在锅里翻滚,不停地流着口水。 猴子实在忍不住,刚想靠近锅边,闻闻那醉人的香气,却被老秦头一脚踢得老远,“臭小子,滚一边去,别让你的哈喇子浪费一锅好汤。” 猴子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抹抹嘴角的口水,期期地看着老秦头,战战兢兢地道:“我……我只是想闻闻,没想过偷吃。” 神态很可爱,却没有人发笑,相反他们的心里在滴血,如果不是在沙门岛那段非人的生活,有谁会因一锅菜而失掉尊严? 有好菜必须得配好酒,自从香皂的销量打开后,秦家大院就不缺好酒。 老秦头是人老成精,虽然不明白不理解秦昊的用意,但他知道,这些囚犯对秦昊来说,一定有大用处,不然他不会如此的费心思。 凡是对秦昊有利的事,老秦头都不会吝啬,当即叫人回秦家大院,将最好的酒抬过来,今天晚上,他要跟这些人一醉方休。 僧多粥少,对这些三年不知肉香,三年不知饭饱的人来说,两大锅菜远远不能满足大家的胃口,秦昊也没打算满足大家的胃口,自然不能管够。 分菜的是张毅,没有绝对公平,只有相对公平,每个人的碗里分两块猪肉,一块鸡肉还有鸭肉,鱼在田横山不值钱,到可以多吃两块。 剩下的菜都是秦家大院的,分菜的自然是老秦头,跟那些囚犯相比,每个人又多分两块猪肉。 汤是用来泡饭的,很多,管够。 菜是好菜,酒是好酒,当秦昊将酒碗端起来的时候,便听到一阵哇哇的哭声,彼此起伏,传遍整个田横山。 哭声来自那二十名囚犯,自从来到沙门岛,别说是酒肉,就连米香味都闻不到,每天吃的都是糠菜,稍微有点不听话,还被人强灌锯木碎末。 严重的腹胀而死,然后被人像拖死狗般地拖到海边,扔进波涛翻涌的大海,每个人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没有任何的同情,没有任何的反晌。 张毅端着酒碗,来到秦昊的面前,泪眼花花,双眼通红,端起酒碗便咕噜噜地喝得干干净净,然后一抹眼泪,又回到自己的位置。 整个过程是一句话都没说,有时候,无声的承诺远比高喊口号要来得真诚,更能让人感动,更能让人放心。 秦昊让吴虎再给张毅倒上一碗酒,再将自己的酒端得高高的,“各位兄弟,这碗酒,这顿菜是我秦昊犒劳你们的,因为你们通过自己的努力,都圆满地完成任务,值得我犒劳。” 说到这儿,目光缓缓地从他们的脸上扫过,慢慢地提高语气,“以后,只要你们好好地跟着我干,我秦昊在这儿保证,以后只要有我吃的,就绝不会饿着兄弟们。” 张毅端起酒碗,站在最前面,经过这几天的磨合,严然已成这群人的首领,高声回应道:“公子,是你把我们带离沙门岛,是你把我们事出人间地狱,以后不管刀山油锅,只要你一句话,哪个敢皱眉头,我张毅第一个不放过他。” 秦昊仍然高举着酒碗,神情有些动容,“我秦昊把你们从沙门岛带出来,不是让你们上刀山,更不是让你们下油锅,而是要让你们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只有活着才能办大事。” 不得不说,秦昊的话还真有点煽情,这群被视为蝼蚁不如的人,莫不被感动得稀里哗啦,尽皆平举着酒碗,望着秦昊恨不得立即为他去死。 什么叫士为知己者死,这就是! 秦昊没再说煽情的话,再说就显得矫情,随着一个干干脆脆地“干”字,每个人都毫不犹豫地喝掉碗中酒,随后非常干脆地将酒碗狠狠地甩在地上。 随着劈里啪啦的声响,一个个精致的瓷碗顿时变成碎片,老秦头再也没忍住,心疼得眼泪直流,多好的碗呀,败家也不是这样败的呀。 菜很香,酒也浓,相对喝酒时的豪情,大家吃菜时却显得有些压抑,每个人的眼里都含着泪,每个人的心里都想着事。 特别是那些能力不太出众的,心里更是七下八下,因为他们清楚地记得,秦昊在带他们出来的时候,说过一句话,除恋橙外,他只要十三人,也就是说还有六人得回沙门岛。 谁回谁不回,在他们的心里,这都是绕不过去的一个坎。 第四十九章 白马银枪 昨天晚上喝的酒有点多,秦昊起来的时候头有点疼,早餐已经做好,是那个会杀鱼的恋橙做的,粥里面有些青菜,还有些瘦肉,是名符其实的青菜瘦肉粥。 除恋橙没有跑步外,其他的十九人都很守规矩,在张毅的带领下,真的杠着根大木头跑完二十里路,回来之后,也顾不得洗漱,便来跟秦昊汇报。 粥的味道不错,秦昊刚刚喝掉一碗,便见那些人毕恭毕敬地站在下首,不禁笑道:“你们站在这儿干什么?都过来吃早餐吧,吃完后,记得去造船厂找田承光。” “是!”没人提出反对意见,默默拿起自己的碗,默默地吃着早餐。 秦昊的身体有些单薄,饭量一直不高,吃小半碗粥便觉得很饱,将碗放到一边,对着张毅道:“做完事后,晚上早点回来,我讲故事给你们听。” “讲故事?什么事故事?”张毅感到有点莫名其妙,自从被秦昊带出沙门岛后,总觉得他的身上透着某种神秘。 “一个关于过雪山爬草地的故事,这个故事很重要,你们以后会不会回到沙门岛,就取决于你们对这个故事的看法。”秦昊说得很平淡,平淡之中却有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张毅见秦昊说得慎重,除唯唯诺诺的称是外,不敢有多余的话,吃完早餐,收拾好碗筷,便带着大家去海边的造船作坊。 宋代的船基本都是木制的,田承光交给他们的工作也很简单,就是伐木。 吴虎这段时间没有跟随秦昊去蓬莱阁说书,他每天的生活很简单,自从田小倩说他能成为唐朝时的李玄霸后,他每天的任务就是练功。 秦昊教的那套雷霆神拳,虽然看似简单,却最能开发人体潜能,用张毅的话说,现在的虎子,一拳打出,连牛都打得死。 在姓赖的没抓到前,对秦昊的安危田小倩始终有些不放心,秦昊去蓬莱阁说书,她自然是跟着的,她虽然对三国演义不感兴趣,但对秦昊说书时的神态感兴趣。 每当秦昊说书的时候,她就会坐在旁边,双手托着腮,静静地看着他,嘴角还时不时的露出丝丝傻笑。 就在秦昊说得正起劲的时候,一位白袍白马,手提银枪的少年郎忽地从说书场一闪而过,这次,秦昊确信自己没有看走眼,当即将醒木一拍,结束今天的说书。 简单地收拾一番,正欲走出说书场,却听蓬莱阁那边传来一个清脆而微怒的声音,“你大爷的,这蓬莱阁又不是你家的,你家爷爷要上蓬莱阁谁敢阻拦?” 话音刚落,便听到砰砰两声,接着便有人在那杀猪般地嚎叫起来,“杀人啦,杀人啦……” 喜欢听书的人,多半也喜欢热闹,上下五千年,历来都不缺好事之人,随着这一声呐喊,不管是说书的还是听书的,不管是卖菜的还是卖肉的,大家都一窝蜂似的涌过去。 等秦昊收拾好书摊,跑过去看时,整个蓬莱阁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仗着自己身材单薄,七挤八钻的挤到前面,却见一少年郎正跟一个读书人打扮的青年在那儿对持。 这青年不是别人,正是登州首富田有道的公子,田小倩的异母哥哥,在大名府读书的田承嗣,这家伙仗着长房长子的身份,平常对田小倩也没个好脸色。 这家伙平时估计是高高在上惯了,尽管有两个家丁被打倒在地,却没有打掉他的嚣张气焰,仍在那儿怒喝道: “哪来的野小子,也不打听打听这蓬莱阁是什么地方?你也不看看我田承嗣是何等样人,岂敢在这儿撒野?” “蓬莱阁号称仙山楼阁,自然供游人游玩的地方,至于你田承嗣是阿猫阿狗,你爷爷可没兴趣知道。”少年郎的嘴角上扬,挂着一丝冷诮的笑意,根本就没把田承嗣放在眼里。 田承嗣见少年郎不给自己半点面子,以阿猫阿狗相称,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转瞬又变得铁青,冷冷地道:“你得罪我田承嗣,便是得罪整个田横山,这是你自找的。” 说到此处,眼光从少年郎的身上移开,转而在人群中搜来扫去,终于在人群的角落看到一个扛着犁头的庄稼汉,当即大声叫道,“承稼大哥,承稼大哥……” “来咧!”田承稼放下肩头的犁头,以最愉的速度拔开人群,来到田承嗣的面前,点头哈腰地道,“承嗣公子,你叫我?” 田承嗣的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从袖中掏出十两官银,递过田承稼道:“承稼大哥,这人太狂妄,简直不把咱们田横山放在眼里,你教训教训他。” 田承稼将银两拿在手中,反复地抛抛,随后收进怀里,大大咧咧地道:“好咧,承嗣公子,今天我就要这少年郎吃不了兜着走。” 说到这儿,将腰际间的腰带紧紧,冲着少年郎冷冷地道:“小子,你给我听着,在这登州府,还没人敢对田横山无礼,识相的就跪下来磕三个响头,否则……” “否则怎样?”少年郎的嘴角仍旧上扬,只是那冷诮的笑意比刚才更浓,话音刚落,突见银光一闪,众人还没看清他的出手,银枪已搭在田承稼的肩头。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田承稼的武功在田横山也算得上中等,但面对眼前这位十六七岁的少年郎,竟然连躲避的能力都没有。 “滚!”少年郎目光冷峻,两道眼光如刀锋般地盯着田承稼,直盯得他心惊胆寒,站在那儿,双腿不自主地颤粟起来。 田承嗣也没料到少年郎竟然如此武功,直吓得往蓬莱阁退缩,双腿发软都感觉不是自己的,苦不是扶着围拦,几乎瘫痪在地。 少年郎银枪微沉,压着田承稼的肩头,跟着稍微用力一回,一股强大的力道顿时作用在田承稼的肩上,带着他像个陀螺似的在原地打转。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田承稼在旋转数十圈后终于定下来,用手抹抹额头的冷汗,见田承嗣瘫在那儿,生怕少年郎对他有所不利,刚想踏步,突见枪尖闪动。 速度很快,快到连闪避的功夫都没有,便觉咽喉处一丝冰凉,双眼满是惊惧,望着寒光闪闪的枪尖,头皮一硬,“这位少侠,你……你不能伤害承嗣公子。” “就他?”少年郎的非常厌恶地看一眼田承嗣,言语中充满着轻视,“就他那副熊样,骂他嫌脏口,打他嫌脏手。” 说到此处,银枪一收,没再理会田承稼,更没理会快要瘫痪的田承嗣,提着银枪,一步一步地登上蓬莱阁,望着眼前烟波浩瀚的大海,嘴角露出一丝淡然的笑意。 田小倩虽然跟田承嗣不对付,但如今眼见他受辱,心里也不是滋味,正想冲上去,却被秦昊一把拉住,低声道:“这人不寻常,咱们先看看再说。” “你认识他?”田小倩回过头,眉头微皱,诧声问道。 秦昊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而是喃喃地道:“白马、银枪、少年郎……莫非此人便是马踏三关十六寨的白马银枪杨再兴?” 第五十章 光宗耀祖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如果这人真是杨再兴的话,那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与田小倩进行直接的冲突。 刚想登上蓬莱阁,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却见田承光正带着他的三个兄弟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帮田横山的村民和护院。 光宗耀祖号称田横寨的四大金刚,随着他们的到来,整个蓬莱阁都开始沸腾起来。 田承嗣一见这些人来到,双腿顿时恢复些力气,从阶梯上爬起来,指着回廊上的少年郎,对田承光道:“承光大哥,就是这个人侮辱咱们田横山的威名?” 田横山自田横以来,历经千年,在这个以义气传承的封建社会,田横山在登州府亨有极高的声誉,上至朝庭下至庶民都表示极大的尊重。 像少年郎这般视田横山为无物的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也难怪田承光会铁青着脸,强压怒气,拱拱手道:“在下田承光,敢问英雄高姓大名?” 少年郎缓缓地回过头,他的神情显得异常的冷峻,或者是说异常的高傲,非常轻视地看着田承光,从牙缝里冷冷地迸出几个石破天惊的字:“杨再兴!” “杨再兴,果然是杨再兴!”蓬莱阁下的秦昊心情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双拳紧握,手心竟然渗出丝丝汗渍。 “你害怕?”田小倩见秦昊的身形在颤抖,还道是他心里害怕,当即拦在他的面前,“你放心,有我保护着你,没人敢伤害你。” “我害怕?”秦昊不禁哑然失笑,刚想说两句硬气的话,待见到田小倩一副需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心里也颇为感动,“没错,有你在身边,我害怕啥?” 说话间,吴虎也挤到他的旁边,低声问道:“哥,那人真那么厉害吗?我在田横山练功的时候,便有人跑回来说,这人只一招便将承稼大哥打趴了?” 田横山离蓬莱阁并不远,就在他们刚刚冲突的时候,便有田横山的村民跑回去报信,这才有田承光带着人来兴师问罪。 “刚才听村民回报,你在蓬莱阁对田横山出言不逊,可有此事?”在相互通报后,田承光开始兴师问罪起来。 杨再兴只是淡淡地看他一眼,没有理他,说到底自己只不过来蓬莱阁看看海,感受一下这人间仙境,被人莫名其妙地刁难,心里也憋着一肚子的火。 见田承光在这儿没完没了的拦住自己不放,眉头微皱,冷冷地道:“兄台既然是田横山的人,当知义为先的道理,莫把小爷惹急了,否则休怪我杨家银枪不认人!” “好,很好!”田承光怒极而笑,“杨小哥既然如此看低我田横山,那就说明是武功高强之人,田某不才,想领教领教。” “领教?”杨再兴的嘴角露一丝轻视的笑意,目光一扫田承光及他的三个兄弟,冷嘲道,“一个一个地打,太麻烦,一起上吧!” 说到此处,反执银枪,双足轻轻地一点,整个身形便如燕子掠水一般轻飘飘地落在田承光的面前,双手抱枪,拱拱手,“既然如此,那就请吧。”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田承光的嘴角不停地抽缩,好半晌才深深地吸口气,“既然杨小哥如此盛情,那我光宗耀祖就恭敬不如从命,特来领教了。” 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田承光的话刚落,田承宗、田承耀、田承祖相互间也没打招呼,呼啦一声,各展身形占据有利位置,将杨再兴团团围住。 杨再兴站在核心,银枪指地,白雪胜雪,衣袂飘飘,犹如天神一般,一股凛然的杀气自身体的每个角落透出,逼得光宗耀祖虽然围着他转个不停,却不敢出手攻击。 吴虎见状,从地上操起一根枯枝便要上架帮忙,却被秦昊一把拉回来,没好气地道:“你上去干嘛,送死吗?” “哥,这杨再兴真有这么厉害?”吴虎表示不相信秦昊的话,他原本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小子。 秦昊神色一正,点点头,“他是谁?他是杨家将的后人,武功能不厉害?待会打起来时,你得好好看看他的枪法,杨家枪法不是谁都可以看得到的。” 吴虎见他说得慎重,再不敢擅自主张,田小倩是行家里手,知道秦昊说的是实话,当即点点头,告诫道:“愣小子,在你没成为李玄霸前,就听你哥的话,乖乖地看着。” 敌不动,我不动,这不是杨再兴的性格,银枪一点地面,身形忽地快速旋转,枪尖寒光到处,光宗耀祖无人敢捋其锋,纷纷向圈外滚落。 四人练的好像是套合击之术,兄弟间的配合也是相当的默契,趁着杨再兴身形落地,立足未稳之即,又各展兵刃纷纷攻上。 田承光身形修长,手执鸳鸯刀直攻上三路,田承祖身形矮小,双手各执一把短刀,帖着地面,不停地扎着杨再兴的脚面。 田承耀的兵器是长刀,身处外围,横劈树砍,招招不离要害,至于田承宗轻功不错,此刻更是一展所长,在众人的头顶中掠来跳去,主攻方向自然是杨再兴的头顶。 四人充分利用自身所长,从不同的角度,展开不同的攻击,刹那间便构成一道天罗地网,将杨再兴团团围住斯杀起来。 这套合击之术在田横山有个名堂叫“四象天罗阵”。 没人会相信杨再兴会在这四象天罗阵中全身而退,因为人们看到的全是光宗耀祖的刀光剑影,看到的全是杨再兴东躲西藏的身形,听到的全是光宗耀祖的喊杀声。 吴虎见此,伸手在胸口摸摸,长长地嘘口气道:“哥,还以杨再兴有多厉害,看他的样子,不出三招,必将为四位哥哥所制。” “杨家枪法因战争而生,杀伐果断,是在战场上用人命换来的,不出手则己,一出手必将惊天地泣鬼神,杨再兴之所以被困,是因为他现在还不想杀人。” 对吴虎的话,秦昊并不同意,他虽然不会武功,但他深信眼前四人是绝对困不住杨再兴的,否则就没有历史上的万人敌。 吴虎的思想很单纯,从来都不怀疑秦昊说的话,听到此处,亦是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五人相斗。 杨再兴忽地一声清啸,银枪抖动,如天际游龙,点点寒光如漫天梨花,先是一枪挑住田承宗的腰带,顺势一荡将其甩出三丈开外,跟着长枪横扫,将田承耀的长刀格落。 身形轻跃,一脚踏在田承祖肩上,跟着返身快速回击,长枪如灵蛇般地从腋下钻出,直点田承光的咽候。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毫无半点的拖泥带水。 眼见枪尖距离田承光的咽喉不及三寸时,说是迟,那是快,一块巨石忽地横里飞出,将杨再兴的银枪碰开少许,跟着一条黑影如天际流星落入斗场中。 第五十一章 杨家男儿 一代战神杨再兴自然不是易与之辈,见对方来了帮手,银枪微震,击打在飞石之上,竟能生生地将飞石反弹回去,直击来人胸口,这种力道当真匪夷所思。 来人的武功也颇为不弱,眼前飞石将至,伸掌在飞石上轻轻地一按,身形在空中一个半旋,擦体而过,那飞石去势未竭,轰地一声,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刚避过飞来之石,忽觉劲风袭体,眼见杨再兴的银枪如影随形而至,赶紧喝止,“杨小哥且慢!” 话音刚落,银光不再,杨再兴已收枪静立,他的杨家枪法早练到收枪自如,随心如形,见来者是位农夫打扮的老者,也不好意思再行追击。 来者正是田横山的田大爷,一改平时老实巴交的农民形象,就像座雕塑似的威风八面地站在场中,回身对田承光低喝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给杨小哥赔礼道歉。” 田大爷的话就是命令,在田横山是没人敢违抗的命令,就算田承光是田大爷的亲儿子,也不例外,更何况刚才若非田大爷及时赶到,自己这条小命估计得交待在这儿。 伸手抹抹额头的冷汗,带着其他的三位兄弟,跨步上前,对着杨再兴深深地施上一礼,极不情愿地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让杨小哥见笑了。” 杨再兴的心里也颇觉郁闷,都说蓬莱阁是仙山楼阁,自己只不过想来此观观海,却没想到竟遇上这等无聊之人,冷哼一声,也没说话。 反手执着银枪,翻身上到白马,便欲离开这个无谓的地方,秦昊见此,赶紧上前,拦住马头,微微笑道:“在下秦昊,在蓬莱阁说书,想与杨兄借一步说话。” 刚才秦昊在讲三国时,杨再兴曾在外围聆听过,对他颇有些印象,闻言勒住马,冷冷地道:“我与你素未平生,有何话好说?” “驰骋雁门关,冰铸铁遂城,秦某对杨家将向来敬仰有加,还请杨兄赏个薄面,咱们到望海楼小斟一番如何?”秦昊一边拦着杨再兴的白马,一边笑着说道。 伸手不打笑面人,杨再兴此时的年龄亦不过十六七岁,见秦昊随口说出自己先祖的英雄事迹,心里顿生好感,当即翻身下马,笑道:“秦兄如此盛情,杨某却之不恭。” 秦昊怕田小倩尴尬,没让她同行,只是带着吴虎领着杨再兴来到望海楼,将白马拴在楼前的拴马桩上,随后上到二楼雅间,点几道精致的小菜,要两壶好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眼见时候差不多了,便让吴虎守在门口,不让闲杂人等靠近,随后端起酒杯笑道:“杨兄白马银枪,武功超凡,真是不减令先祖当年。” 杨再兴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红道:“当年先祖号称金刀无敌老令公,雁门一战,以五千兵马激战十万辽军,刀劈萧咄李,活捉李重海,我何德何能敢与先祖相比?” 秦昊端起酒壶,为他倒上满满的一杯酒,不以为然地道:“杨兄枪法出神,何必妄自菲薄?如今朝廷欲联金抗辽,夺取幽州,复我汉地,大战来临,何愁不能重现祖宗荣光?” “朝廷欲收幽州与我何干?我一不想从军,二不想从政,只想做个浪迹江湖的游侠儿。”杨再兴不以为意,在他的心里还真不愿为此等朝廷卖命。 秦昊拿起桌上酒杯,一仰脖子便猛干一杯,随后重重地放到桌上,正色道:“收复燕云十六州,如果说跟别人没关系,我信,但说跟杨兄没关系,我不信。” “何以见得?”杨再兴侧身望着秦昊,对他的说法颇觉好奇,自己游侠江湖,还真没想这些问题。 秦昊接着说道:“杨家将自北汉开始,便担起北拒辽国之重任,老令公驰骋雁门关,兵败陈家谷,杨六郎冰筑铁遂城,病逝瓦桥关,杨文广临死不忘收燕云,并献复幽之策,杨家世代都有收复幽州之志,杨兄身为杨家后人,跟辽国既有家恨,又有国仇,岂能说与你无关?” 杨再兴的脸色有点发白,白里又透着红,一红一白之间,额头也渐渐地冒起冷汗,秦昊的话的确让他无法辩驳,杨家世代的确是这样一路走来的。 好半晌才叹口气道:“大宋立国之初兵强马壮皆不能收复燕云,如今国势微弱,却立志北伐,无疑于以卵击石,自掘坟墓。” 自掘坟墓,这句话在世人看来有些重,但在后世的秦昊看来,却为杨再兴的远见卓识所折服,因为后来的事实证明,联金抗辽的确是自掘坟墓。 轻轻地喝口酒,正色道,“杨兄所言非虚,大宋式微,此时大动刀兵,的确有损国体。但联金抗辽,夺取幽州已是既定国策,我等既然改变不了这个结果,那就只有中流击水。” 杨再兴目注秦昊,缓缓地道:“秦兄身居市井,却心忧朝堂,的确让杨某佩服,但当今朝廷腐败不堪,穷欲极奢,这样的朝廷值得我等卖命吗?” “位卑不敢忘忧国,大宋王朝非一家一姓之江山,我秦昊再不济也不会为赵家皇室卖命。” 秦昊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很自然地望向窗外,望向窗外那个摆地摊的小姑娘,斩钉截铁地道,“我所做的,只是希望像田妞这样的小丫头,能有包子吃,能有衣服穿。” “位卑不敢忘忧国,位卑不敢忘忧国……” 杨再兴反复地咀嚼着这句话,神情显得有些动容,很明显秦昊的这句话触及到他内心深处的那股热血,那股属于杨家男儿的热血。 这股热血一旦唤醒,会让他的意志更加坚定,忽地抬起头来,坚定地道:“秦兄说得没错,我杨再兴空负一身武功,却报国无门,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对杨再兴态度的转变,秦昊并不觉得奇怪,杨家男儿,从来都是胸怀天下,闻言当即点点头,略有所思地道: “自政和八年始,朝廷数次遣使出海,商谈抗辽之事,但来来往往,都是像马政这样的中级武官,这次由平燕策的首倡者赵良嗣亲自出使,联金抗辽,已是板上钉钉。” “联金抗辽,在坊间早有传闻,却没想到此事竟然是真的。”杨再兴望着秦昊,不无感叹,感叹之余,又颇觉奇怪,像这等机密大事,此子年纪轻轻如何得知? 秦昊似乎看破他的疑虑,笑笑道:“杨兄不必多疑,秦昊知道这些,只因家父就是第一批随马政出海之人,后被金国扣为人质,至今未归。” 这个解释很合理,杨再兴不再怀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这次赵良嗣出使,如果协议达成,接下来就是宋辽大战,身为杨家将后代,的确应该为收复故地出一份力!” 第五十二章 洗脑 这些都是祖宗留下来的土地,没有一寸是多余的,秦昊的一番慷慨激昂,说得杨再兴热血沸腾,全身就跟打完鸡血似的,显得特别的兴奋。 如果说杨再兴的兴奋是写在脸上,那么秦昊的兴奋则是刻在心理,有了杨再兴这样的猛将,这就意味着自己从沙门岛带出来的那帮人有了冲锋陷阵的主心骨。 来到异世这么久,秦昊还没有哪天像今天这样开心,跟杨再兴连喝十八碗酒都没有一点醉意,两人越说越投机,颇有相见恨晚之感。 这顿酒喝得有点久,从中午一直喝到太阳落山,还没有尽兴,要不要登州府的城门晚上要关闭,秦昊还真想再喝几碗,真不想就这么带杨再兴回到城隍庙。 对于将杨再兴带回田横山的事,田大爷心里虽然觉得有点梗,但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吩咐田承光,没事少去惹他。 秦昊也没有去解释,因为很多事他没法去解释,在他的心里虽然感激田大爷对自己的照顾,但田横寨的威严跟他现在所做的事相比,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张毅他们回来的比较早,今天他们在造船作坊主要是伐伐木,抬抬木头,关于杨再兴的事,他们也有听说,但谁都没有离自己的岗位。 晚餐是由张毅带着快剑小瓦帮恋橙做的,他们那双耍大刀的手,如今拿起菜刀来,也是得心应手。 晚餐很丰富,但秦昊却没打算吃,而是让张毅将大家都集中起来,然后将杨再兴隆重地介绍给大家: “诸位兄弟,这位兄弟姓杨,叫杨再兴,以后就是你们的教头,他的话就是我的话,若有违背者,送回沙门岛。” 秦昊的话很简单,但大家都听得很明白,再说以杨再兴今天在蓬莱阁的表现,以他马踏三关十六寨豪气,大家对他也是十分的服气。 张毅站起身来,走到杨再兴的面前,恭恭敬敬地道:“杨教头,以后你的话就是公子的话,我等兄弟绝不敢有二心。” “好!” 杨再兴当仁不让,回答得很干脆,“我杨再兴只敬英雄,不管你们以前做过什么,只要以后行的是正大光明之事,就是我杨再兴的兄弟。” 说到这儿,目光在他们的面前遂一扫过,神色颇为冷峻,“如果以后谁敢为非作歹,我这把杨家银枪,不但杀辽狗,还杀小人。” 秦昊见气氛有点严肃,当即转过话题,笑笑道:“大家都围过来吧,我早上不是说过吗?要给你们讲一个爬雪山过草地的故事。” 这个故事有点长,秦昊在月光下足足说了两个时辰,也只是说了个开端,这个故事很励志,也很神奇,大家都没想到,人还可以这样活着。 杨再兴出自武将世家,家国情怀远比这些囚犯来得重,但对故事中的人,却颇多怀疑,“秦兄,你说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一群人?” 秦昊点点头,很肯定地道:“这世上不但有这样的一群人,而且还有很多,他们有的出身高贵,有的出身贫赛,但他们的心中都有一个共同的梦想,那就是让天下普通的老百姓有饭吃,有衣穿,为这个梦想,别说是雪山草地,就算是烈火炼狱,也无所畏惧。” 张毅点点头,略有所思地道:“难怪公子这段时间要让我们去帮老百姓做事,原来你跟他们是一样的人。” 秦昊笑笑,“我倒是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也希望你们能成为他们那样的人,说说吧,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张毅有点发愣,这个问题他真没想过,“我们都是在沙门岛等死的人,是公子把我们带离沙门岛,公子的打算就是我们的打算。” “没错,公子的打算就是我们的打算,如果不是公子带我们离开沙门岛,猴子就是做梦也想不到这辈子还有机会吃饱饭。”猴子见张毅在那儿表忠心,也不敢落后。 秦昊摇摇头,正色道:“你错了,猴子,不是我让你们吃饱饭,而是你们自己让自己吃饱饭,今天的这顿饭钱,就是你们在造船作坊的劳动所得。” “那也得公子给我们机会不是?”猴子搔搔头,有点不好意思,“如果我们还留在沙门岛,估计我们连养活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秦昊没有就这个问题再纠结下去,因为从他们目前的境况而言,也不可能得到全部的心里话,洗脑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并不是讲两个故事就能改变得了的。 当即转过话题,“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是老人家教导我们的。从明天开始,上午你们随杨兄训练,下午去造船厂干活,挣足你们的伙食费,晚上我给你们讲故事。” 杨再兴接过话题,很慎重地道:“既然是训练,就离不开兵器,枪是百兵之王,最适合战场斯杀,秦兄,我希望明天你能帮我弄些大枪回来。” “我不喜欢枪,我喜欢锤!”说话的是吴虎,他自小就力大无穷,总觉得枪拿在手中轻飘飘的极不过瘾,更主要的是他觉得擂拿在手中有气势,如同说书先生口中的李元霸。 “好,哥以后给你弄个大锤!”没等杨再兴回答,秦昊便抢在他的前头,“他们每个人都会武功,杨兄,你看能不能根据他们自身的特长来训练?” “战场讲究的是整齐划一,讲究的是群体作战,个人能力在千军万马面前根本就不足为道,秦兄,你既然要将这些人交由我训练,那就得听我的。”杨再兴没有让步。 秦昊没有跟他辩驳,因为杨再兴说得有道理,而且他也明白这些道理,虽然他的心里有些反对意见,但总不能说,我要把他们训练成一支特种部队,保留他们的特长是必须的吧? 这件事得慢慢来,急不得,“既然杨兄如此坚持,那我就听你的,至于兵器,你不用担心,我在军中挂得有缺,调几条大枪还是不成问题的。” “如此甚好!”杨再兴站起身来,目光在众的面前扫来扫去,语气特别的坚决,“我杨再兴军人出身,教你们的自然是战场杀敌的本领,至于你们各自的擅长,闲暇时自行练习。” 马踏三关十六寨,白马银枪杨再兴在江湖上的名号早就是响当当的,由他来训练大家,自然服气,并且每个人的心里都暗暗地憋着气,一定要好好训练,决不再回沙门岛。 至于吴虎不想练枪想练锤,特殊问题自然是特殊对待,回过身来,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地道:“你想练锤?哥哥这儿正好有套天妒锤法,一并教给你!” “天妒锤法?这套锤法是不是很厉害?”吴虎扬着头,问出他心里最关心的问题。 杨再兴嘴角上扬,神态夸张,“连天都嫉妒的锤法,你说厉害不厉害?” 虎子搔搔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第五十三章 去留 生活过得很平静,飞鸟不惊。 自从杨再兴来到城隍庙后,每个人都按部就班的生活着,每天早晨,恋橙都会煮好早餐,等着张毅他们扛着圆木跑完步回来。 吃过早饭后,杨再兴会教他们枪法,以及群体作战的技巧,吃过午饭后,大家又在张毅的带领下,去造船作坊帮手,收工之后,又会帮些群众作些好事。 吃过晚饭后,大家都自觉地围成一圈,听秦昊讲故事,潜移默化,前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大家身上的那股江湖戾气早已荡然无存。 走在登州府的大街上,已没人将他们当成囚犯,反而成为老百姓眼中的英雄,值得信赖的朋友,特别是叶灵山。 每天傍晚时分,都会在蓬莱阁摆摊行医,在短短的数天之内,不但医好小姑娘的娘亲,还获得神医之名,走在那儿,老百姓都称她为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受人尊重的感觉就是好,这是他们自沙门岛以来从没有过的感慨。 有时候获得别人的尊重,并不需要做那些轰轰烈烈的事,有的时候,就是一担水,一捆柴,或者抱抱孩子过水沟,扶扶老人家上山坡。 在别人的赞美声中,他们终于明白那群衣衫褴褛的人为何要忍饥挨饿冒着极大的生命危险爬雪山过草地了,而且在他们的心里也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成为那样的一群人。 张毅他们变成好人,最开心的当属田小倩,也只有这个时候,她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终于可以将秦昊的命托付给这些在她看来原本十恶不赫的人。 这个时候,她终于明白为何仅凭秦昊的一句话,自己的父亲就可以对他一掷千金,连他珍藏的夜明珠都可以借给秦昊,只因为秦昊的的确确是个做大事的人。 这些人都是秦昊精挑细选出来的,对他们的思想转变,早在秦昊的意料之中,对此,他没有丝毫的欣喜,改造张毅等人,对他来说不过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晚饭之后,大家又习惯性地坐在操练场上,等着秦昊给他们讲故事。 秦昊坐在中间的石头上,他的神色有些凝重,缓缓地说道:“今天晚上,咱们不说故事,我将你们带出沙门岛的时候曾说过,在你们这十九人中,我只留下十三个,这事该定了。” 该来的终于来了,谁留谁不留,大家的心里早已有底,作为这帮人的天然首领,张毅站起身来,缓缓地道:“公子有什么安排就直说吧,不管结局如何,我们这帮人都听你的。” “理解就好!” 秦昊点点头,神色一点也不轻松,“闲话咱也不多说,没有规矩,便不成方圆,我秦昊说过的话,总要兑现,接下来就请杨兄宣布各人的去留吧。” 杨再兴没有推迟,踏步上前,冷凝的目光在他们面前缓缓扫过,缓缓地道: “虽然你们每个人都很优秀,虽然我杨再兴很想把你们都留下,但规矩就是规矩,希望留下来的再接再厉,没留下来的,也别怨天恨地。” 杨再兴说到此处,也没迟疑,直接宣布留下来的人员名单,他们分别是:张毅、冒雪、浪花、柳三刀、小瓦、二胡、诸葛羽、陆小青、叶灵山、史小龙、古龙龙、独孤千代、猴子。 没有掌声,没有欢笑,也没有惊喜,大家的神情都差不多,特别的平静,这个结果早在他们的意料之中,很公正也很公平。 没有念到名字的有六人,林大同便是其中的一个,缓缓地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对着秦昊拱拱手道:“公子,感谢你将我们带出沙门岛,让我们真真切切地做了一回人!” 说到这儿,回头望着几位同样没有念到名字的兄弟,嘴角忽地露出一丝平静的笑意,“各位兄弟,咱们走吧,黄泉路上不孤单。” “等……等着……你们刚才说什么?什么黄泉路上不孤单?”田小倩见这些人的神情平静得可怕,心中不免疑惑,当即出声问道。 林大同平静地道:“没什么,我们几位兄弟早就想好了,如果能留下来,我们感谢公子的大恩,如果不能留下来,我们就一起投奔大海。” 蝼蚁尚且偷生,对这些人的选择,田小倩有些不理解,急道:“为什么要投奔大海?为什么要死?你们不想回沙门岛,可以逃到其他地方隐姓埋名呀?” “逃?” 林大同摇摇头,语气坚定地道,“公子把我们当人看,给我们做人的尊严,如果我们逃跑,连最后的尊严都没有了,与其这样苟且偷生地活着,不如痛痛快快地死去。” “田姑娘,你不用再劝了,沙门岛我们是回不去了,逃跑又会给公子带来麻烦,我们想来想去,除了投海自尽外,实在想不明白还有何种好办法。” 田小倩见他们意志坚决,心里也感到非常的不忍,想想这帮人在沙门岛时,为使自己能够活下来,手段之残忍,简直骇人听闻。 可如今却能如此平静地看破生死,为的只是那份少得可怜的自尊,宁愿死也不愿逃跑,这个结果的确让她感到深深的震憾,对秦昊的崇敬之情又增添几分。 望着眼前这帮早已下定决心自杀的人,秦昊的心里并非全无感触,缓缓地站起身来,缓缓地道: “一个人如果连死都不怕,那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值得可怕的?如果我要你们活下来,回到沙门岛,你们做何选择?” 林大同挺挺胸,斩钉截铁地道:“公子以诚待我,我必以诚待人,我们的尊严是公子找回来的,公子要让我们活,我们不敢言死!” 对林大同的回答,秦昊表示满意,真不枉自己这个多月来,天天跟他们讲雪山草地的故事,当即点点头,朗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要求你们活着,挺直腰杆的活着。” 说到后面一句话时,还特别加重语气,以林大同为首的六个人,几乎同时挺直腰杆,异口同声地道:“我们一定遵守公子的教诲,挺直腰杆地活着。” 秦昊点点头,仍是不紧不慢地道:“我秦昊虽然说过,只留下十三个人,却没有说过,一定要送你们回沙门岛,你们的能力虽然不是最出众的,但人品却是值得信赖的。” “那公子的意思……”林大同见事情有了转换,激动得心都要跳出来,赶紧征询秦昊的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如果你们不嫌秦家大院的庙小,不妨去秦家大院做个护院,你们也知道,那秦家大院都是我的亲人,也是我的命根子,我现在就把秦家大院托付给你们!” 秦昊这话得有些重,林大同听后,当即带着六人单膝跪地,拱手说道:“公子但请放心,只要有我们的一口气在,就一定能保全秦家大院的安全!” 第五十四章 逆转梁山 落叶归根,中国人对根有着变态的追求。 秦昊也不例外,安排林大同他们守护着秦家大院,就是要让他们守着自己的根。 对秦昊交给自己的重任,林大同他们没敢有丝毫的怠慢,对他们这种漂泊半生的人来说,根对他们同样重要。 城隍庙他们是不能住了,这是秦昊的要求,田横山下的那间茅草屋,紧靠着秦家大院,用来给他们栖身,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林大同他们带着使命离开城隍庙,来到茅草屋,秦昊没有去送他们,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安排。 看着眼前的这些热血汉子,秦昊收收自己的心神,缓缓地道:“想必大家也知道,当初我去沙门岛的时候,不但杀过人,还逼过供,我要的就是赖八的下落。” 张毅点点头,心情显得有些沉重,小心翼翼地道:“公子唆使赖八去劫杀朝廷命官,苗福林当时恨不得杀掉公子,这事我们都知道,只是……” “只是什么?张兄不妨明说!”秦昊见张毅吞吞吐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当即表态。 张毅点点头,接着道,“我们都知道,那姓赖的有个妹子,是病尉迟孙立的姘头,如今那姓赖的,被朝廷追得紧,显然是去水泊梁山投奔孙立去了。” “没错,你分析的跟我在沙门岛得到的消息是一致的,去水泊梁山抓人,是我早就想好的,看你的意思,这当中好像还有些疑虑?”秦昊身体前倾,目注张毅,试探着问道。 “是的!”面对秦昊,张毅没有丝毫的隐瞒,“咱们要去水泊梁山抓人,就必然会跟梁山的英雄好汉们发生冲突,你看咱们能不能想办法,将那姓赖的引下山?” “这样说来,你认识那个宋江?”秦昊不由自主地将身体后面靠靠,意味深长地看着张毅,他也想看看面对这种事,张毅他们是如何选择的。 张毅摇摇头,小心翼翼地回道:“谈不上认识,只是以前行走江湖时,常听江湖上的朋友说起此人,说他急公好义,仗义疏财,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这些人都曾是江湖人,知道宋江也不足为奇,冒雪的性格有些冲动,也有些直爽,在他的身上有着很浓厚的侠义情结,对张毅的看法颇为认同,当即补充道: “张大哥说得没错,啸聚梁山的人,个个都是替天行道的英雄好汉。公子,咱们要抓赖八是没错,但如果因此跟梁山的英雄好汉冲突,这不是跟我们的宗旨背道而驰吗?” “替天行道的英雄好汉?” 秦昊看看张毅,再看看冒雪,不禁哑然失笑,“为国为民,侠之大者。在秦昊的心里,只有那种心里装着老百姓的人,才能称之为英雄好汉,很显然,宋江他们不是!” “为国为民,侠之大者。秦兄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只是秦兄足不出登州,又如何知道宋江他们算不得英雄?” 杨再兴首先肯定了秦昊对英雄的定义,但秦昊对宋江的评价,却又不敢认同,跑江湖的人,谁不知道宋江宋公明的大名? 秦昊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道:“所谓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杨兄别忘了,秦昊在这之前,可是登州府数一数二的秀,还有我是说书的,自然比其他人更加注意这些。” 对秦昊的解释,杨再兴没有怀疑,毕竟这家伙连赵良嗣出使金国这么机密的事都知道,更何况宋江他们的事迹早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 秦昊没有理会他们诧异的眼神,接着刚才的话道: “首先,咱们来说说这个及时雨宋江,本为郓城县的一个刀笔小吏,月俸不过三五贯,且家境一般,可他动不动就施舍十两八两银,甚至上百两,请问这钱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很简单,简单到大家都没去深想。 特别是像张毅这等江湖人,只知道宋江从来不缺钱,无论是哪个兄弟,只要缺钱,宋江都是十两十两的往送外,如今想来,还真的有些不可思议。 秦昊见他们不吭声,又接着往下说道,“咱们再说说那个打虎英雄武松,打虎杀嫂顾然没错,但他在血鸳鸯楼时,连张都监家的奴婢小斯都不放过,试问他们有何过错?” 杨再兴沉吟道:“虽说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但杀那些不会武功的奴婢小斯的确有些过了,再者,那些奴婢小斯亦不过是穷人家的孩子。” 秦昊点点头,继续说道: “说完武枪,咱们再说说那个黑旋风李逵,宋江最忠实的小弟,好家伙,手执两把板爷,杀起百姓来,就跟切菜似的,这样的人能称之为英雄?能称之为好汉?” 当张毅他们听到这儿的时候,额头渐渐冒出冷汗,按照秦昊刚才给出的标准,这些人不但不能称之谓好汉,用杀人恶魔来称之,亦不足为过。 秦昊见这些人的心灵有所触动,当即趁热打铁,轻轻叹息道:“姑不论武松李逵,想那孙二娘在十字坡开黑店劫财也就罢了,还将人肉做馅,做起人肉包子,这种人亦称好汉?” “公子,照你这样说来,这梁山之上,还当真没有好汉?”猴子听秦昊说起梁山,如数家珍,心中好奇,遂出声问道。 秦昊轻轻地一声叹息,正色地道:“这梁山之上,也并非全无好汉,依秦昊看来,这梁山之上,能担得起为国为民,侠之大者的惟有花和尚鲁智深一人而已。” 杨再兴沉思半晌,忽地抬起头,问道:“秦兄对梁山诸人的点评,可谓一语中的,但在杨某的心中,那青面兽杨志,好像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却不知秦兄如何评价?” 杨志跟杨再兴都是杨家将后人,秦昊见杨再兴一脸期待,心里也暗自一惊,缓缓地道: “想那青面兽杨志,身为杨家后人,一心想封官萌子,恢复祖宗的荣光,这原本无可厚非,以他杨家后人的身份,再加上一身的本事,如若到西北边境,凭着战功亦可了他夙愿。” 杨再兴点点头,颇以为然地道:“秦兄说得没错,家兄弓马娴熟,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更皆从小就熟读兵书,如果真到西北戍边,倒不失为一员猛将。” 秦昊摇摇头,叹息道:“只可惜,令兄没看清形势,没有利用自己的长处,到边境保境安民,反而削尖脑袋往鱼龙混杂的京城里钻,最终碰得头破血流,落得落草为寇的下场。” 秦昊在说这句的时候,心里还真有些惋惜,杨再兴听罢,也是默不作声,在他的心里,跟秦昊一样,深为这个本家不值。 一直没说话的陆小青,忽然轻轻地叹口气道:“公子所言甚是,在小女子看来,想那梁山诸人,不是剪径劫舍的强盗,就是欺负弱女的歹徒,能称得上英雄的,的确是屈指可数。” 说到此处,稍作停顿,续道,“其他人我不作评价,单是那一丈青扈三娘,父兄为梁山所杀,可谓血仇不共戴天,到后来却偏偏要嫁给那个矮脚虎王英,人生悲哀莫过如此!” 第五十五章 战前分工 张毅他们都是江湖人物,对梁山那帮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江湖情结,如果以这种心态去跟梁山对阵,那是要吃大亏的。 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宝贝疙瘩,是自己的心头肉,容不得半点损伤,出师未捷身先死,虽然悲壮,但绝对不是自己想要的,必须彻底打消他们的念头。 为此,秦昊几乎举出了他所知道的所有梁山人物的缺点,比如秦明,比如董平,当他说到董平为娶知府的女儿而不择手段时,张毅他们终于义愤起来,尽皆在那儿咬牙切齿。 这个结果正是秦昊想要的,足以说明他前段时间讲的过草地爬雪山的故事,在他们的心里发酵了,他们的是非观正在朝自己靠拢。 用现在的话说,那就是有共同的信仰,想知道这个信仰的力量有多大,那就去图书馆看看先烈们的故事。 秦昊在说完那些人的故事后,只觉得口有点干,舌有点躁,腰有点酸,腿有点痛,伸伸懒腰,没再跟他们废话,自顾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起得有些早,毕竟心里挂着事,他起床的时候,恋橙的早餐刚刚煮好,张毅他们在外面扛着木头跑还没有回来,虎子在操练场上练着天妒锤法。 自从张毅他们认同爬雪山过草地的故事后,对秦昊的安全问题,田小倩已不再像以前那么担心,早上过来的时候,已不再像以前那么早。 简单的洗漱后,来到操练场,呼吸两口新鲜空气,做两套广播体操,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上下都通泰得不得了,等张毅他们回来,大家一起吃完早餐后,便开始分派任务。 当初从沙门岛带出二十人,除恋橙只会杀鱼外,还有十三个人,这十三个人,秦昊没打算让他们分开,而是组成一个小队。 张毅以前占过山,当过山大王,具有一定的组织管理能力,性格沉稳,由他担任小队队长再适合不过。 冒雪做事虽然有些冲动,但为人仗义,在这群人中的威望很高,由他担任副队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余下的几个人,浪花的轻功天下无双,猴子的身形灵活,而且观察入微,他们两个组成侦察小组,负责打探敌情。 快剑小瓦与柳三刀,出招快捷如风,他们两个为攻击组,主要负责攻击,以及一些暗杀任务。 古龙龙擅长拳脚功夫、诸葛羽的功夫为铁算盘、独孤千代的兵器为走线铜锤、暗器为金钱镖,他们三人都擅长近身格斗,组成支援小组。 史小龙的箭术独步江湖,二胡的暗器功夫也是相当了得,他们主要负责断后,或者远距离阻杀。 至于陆小青跟叶灵山,武功虽然不错,但秦昊却没想过要让她们上战场,叶灵山的医术不错,恋橙煮的饭还可以,让她们三个一起,主要负责后勤和医疗。 虎子见秦昊没有分派到自己,双锤一擂,嗡声嗡地道:“哥,这些哥哥姐姐都有事做,那我做什么?我想跟他们一起,分到哪个组都成。” 杨再兴伸手在他的后脑勺一拔道:“你呀,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保护好你哥,你想想,到打仗的时候,我们都出去了,留下你哥岂不是很危险?” 田小倩慢悠悠地道:“我的武功虽不及杨大哥,但要保护秦昊的安全,还是没问题的。” 对田小倩来说,只要待在秦昊的身边,其他的都不成问题,杨再兴知道她的心思,笑笑道:“那好,保护秦兄的任务就交给你跟虎子。” 对这个决议,除秦昊外大家都没意见,因为他觉得,只要花生米足够,自己还真用不着他们的保护,只是杨再兴既然说了,那就只好笑纳。 目光从众人的脸上缓缓扫过,兴致勃勃地道,“咱们现在的人数加起来,虽然只有三个伍,连个小队都算不上,但麻雀虽小,肝胆俱全,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杨再兴点点头道:“秦兄说得没错,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相信只要咱们齐协力,他日必可建立不世之功!” 建功立业,那是深入到每个中华儿女的骨血之中,千年后如是,千年前亦如是,秦昊亦是点点头,接着说道:“那好,如果大家没什么异议,就按照这个分配执行。” 他们都是秦昊从沙门岛带出来的,如果没有秦昊,现在能不能活着都不知道,对秦昊的分配自然是没有异议的。 再者,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秦昊在他们的心目中那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神是不会犯错误的,也不会带着他们犯错误,而且,他们每个人都相信,只要跟着秦昊,总有一天,他们都会成爬雪山过草地的那群人,他们渴望成为那样的人。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大战之前,首先就要弄明白对方的情况,越细越好,所以,浪花跟猴子,今天你们就离开城隍庙,前去打探。” 昨天晚上,秦昊已经向他们阐明自己的立场,攻打梁山,已是秦昊心里的决策,不管他们愿意或者不愿意,这场仗都必打不可。 因此,在秦昊走后,每个人都做好出征前的准备,浪花跟猴子是最先得到命令的人,两人在领命之后,便各自拿起自己的行当,离开城隍庙。 待两人走后,秦昊又接着说道:“梁山湖泊众多,纵横交错,地形相当复杂,朝廷数万大军,都奈他不何。咱们要攻打梁山,不能力敌,只能智取。” “在咱们这群人中,杨兄出身将门世家,自小就熟读兵书,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擅于行军布阵,因此,咱们这群人虽然以张毅为队长,但一切军事行动,还是由杨兄指挥。” 张毅点点头道:“我们这些人,都是听杨家将的故事长大的,现在由杨兄来领导我们,那是我们的荣幸,没人敢不服。” “服气也好,不服气也好,从今天开始,杨兄的话就是命令,不服命令者,死!”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妥协的余地,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很凌厉,跟刀锋似的,直瞧得众人心底发寒,后背冒汗。 凌厉的目光从他们的面上缓缓地扫过,随后放缓语气,缓缓地道,“从现在开始,我给你们三天的准备时间,三天之后,咱们就去水泊梁山!” 第五十六章 王八之气 到蓬莱阁说书,是秦昊每天雷打不动的工作,眼看就要离开,在他的心里还有些不舍,好在他早有准备,利用空闲的时间,将三国演义的梗概整理出来,然后交给那位老先生。 当老先生接到那书稿的时候,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那是激动。 想当初,秦昊在蓬莱阁开书的时候,曾说过要将此书交与他来说,原以为他只是玩笑话,却没想到竟然当真了。 三国演义的价值如何,他的心里是清楚的,回家不用给老婆洗脚,是他近年来的梦想,如今这个梦想就摆在眼前,怎不让他激动? 捧着三国演义的草本,对秦昊的感激之情,就差跪下来叫亲爹了。 秦昊轻轻地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等他转过身来,只觉得心里很疼,真的疼。 回到城隍庙,张毅他们早已做好出发前的准备,所谓准备,那就是每个人都根据自己的特长,重新打造了武器。 要打仗了,虎子显得很兴奋,他力大无穷,天生就是为战争而生,将一对铁锤扛在肩上,雄纠纠气昂昂地在操场上走来走去。 战争是残酷的,凡是经历过战争的人都知道,大家见他这样,尽皆摇头苦笑,杨再兴看他一眼,轻轻地叹息道:“他还是个孩子!” 秦昊没对虎子讲战争的残酷,因为这事对一个孩子来说本身就很残酷,秦王氏跟老秦头知道他们要出征,带着秦棣来送行。 他们的话很少,基本都没怎么说话,只是用他们的眼睛静静地看着秦昊,好像只要这样,就可以为他带来平安。 秦昊也没有多说,只是简单地交待他们注意安全,还特别告诫,自己既然将林大同他们留下来,那就是值得信赖的,让他们有事的时候,去找林大同。 秦王氏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伸出那双有些瘦弱的手,轻轻地为他整理着衣衫,用这种方式展示自己最伟大的母爱。 秦昊他们终于走了,是在秦王氏跟老秦头的深情注视下走的,他们走的时候,既没有骑马,也没有坐马车,他们坐的是一辆破旧的牛车。 宋朝的军队缺马,秦昊在马政面前说破了嘴,都不愿意给他一辆马车,最后被秦昊磨得没办法,这才拔一辆牛车给他。 一辆牛车坐不了十多个人,全程坐牛车的只有秦昊跟恋橙,因为在这些人中,只有他俩不会武,或者武功很弱,可以忽略不计。 田小倩、陆小青与叶灵山,她们虽然是女性,但从小就练武,反倒觉得走路比坐车来到舒服,虽然脚有些累,但至少屁股不疼。 惟一骑马的是杨再兴,白马银枪嘛,更何况这马还是他自个儿的。 古人行军,正常速度每天三十里,五十里路都算急行军了,秦昊这次算得上是轻装简出,每天差不多走八十里路,等他们到达东平府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自从双枪将董平反出东平府,杀掉程知府一家后,整个东平府便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之中,每个人都在担心,不知宋江啥时候再来借粮。 有借不还的事,其实跟抢也没啥区别,虽然他们抢的是官府跟土豪,但是他们在失粮之后,必将提高税赋跟田租,最后买单的,还是那些苦哈哈的小老百姓。 梁山的招牌打得很响亮,“替天行道”,但老百姓却不相信他们替天行道,因为梁山好汉还讲究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自己吃得多了,那别人就吃得少了。 当然,这些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东平府的兵都是厢兵,大部份都是本地人,宋江每次来借粮,就必然有战争,有战争就有伤亡,伤的不仅仅是兵,还有百姓。 如果说死在流矢之下,还情有可原的话,那么死在黑旋风的板斧下,那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远离战争,是整个东平府的老百姓最简单的奢望。 东平府的现任知府姓袁,叫袁胜非,用老百姓的话说,这人如果能称之为人,那在人字的后面还得加一个“渣”字,用“人渣”来形容他,实不为过。 董平之后,接任东北府军事的,姓马,叫马扩,正是登州府兵马钤辖马政的儿子,政和八年的武举,跟杨再兴一样,都是出自将门。 当袁胜非听说秦昊来到东平府后,原本正在胭脂楼买春的他,顿时吓得瘫痪在地,连尿都吓出来,两个报信的见状,赶紧将他架回东平府衙。 或许官衙自带王八之气,这个被老百姓称为人渣的袁王八顿时恢复几分王八之气,将那惊堂木一拍,便差人将马扩、秦昊叫来。 秦昊刚进大堂,扑鼻而来的却是一股难闻的尿酸味,眉头微皱,眯缝着双眼,看着马扩似笑非笑地道: “马兄,你的口味还真有点重,你说你待在登州府做你的少年公子有啥不好?偏偏跑到这种地方,受这种鸟人节制?” “鸟人?你这是在骂本官?”袁王八很怒,怒不可透的怒,将那惊堂木重重地一拍,沉喝道,“来人呀,这人侮没朝廷命官,给本官重责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会不会太少?在秦昊看来,没有一百杀威棒,如何体现知府大人的官威?”秦昊轻轻一笑,眨巴着双眼,意味深长地道,“袁大人,知道上任知府是怎么死的吗?” “当然是那董平贼……” 袁王八冲口而出,当他说到贼字时,突然意识到什么,一双眼睛惊恐地睁着,额头冷汗如雨珠般滚落,指着春昊,异常害怕地道: “你……你……你……你是奉命来捉拿赖八贼子的,可不能学那董平贼子!” “唉!” 秦昊轻轻地叹口气,不阴不阳地道,“这可说不准,想当初,程知府只是不想将女儿嫁给他,这董平就杀他全家,你要打我二十大板,这仇可比这个深多了!” 袁王八在秦昊的逼视下,突然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被抽空似的,犹如一瘫肉泥,瘫倒在案桌之后,心里非常害怕,哀求道: “秦……秦……承……承信郎,你要抓……抓人,本官不……不拦你,但本官只有个小……小……小小的要求……能不能不要住在东平府?” 第五十七章 投名状 从府衙出来,虎子仰着一对小脸,望着秦昊,不解地道:“哥,你说那袁大人,为啥一听到哥来到东平府就吓得尿裤子?” “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吓得他尿裤子?没见他一见哥就要打哥二十大板吗?”秦昊伸手摸摸他的头,以一种戏谑地语气回答道。 “他这哪是怕你们呀?他是怕你们把梁山的贼子引出来,招来杀身之祸!”马扩见虎子一脸的天真,无可奈何地叹息道。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马扩来到东平府已经三月有余,原以为这儿紧靠梁山第一线,必然有仗打。 谁知,那袁王八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他的一生,为求财可以不择手端,连他老妈都可以送进怡红院,供那些高官玩乐,因此才有他的今天。 自从前任知府被梁山灭掉后,那袁王八被调到东平做知府,因害怕梁山的人来找麻烦,便偷偷地将自己的老妹送上梁山供那帮污浊汉子享乐。 因此,马扩来后,虽然天天厉兵秣马,做好一级战斗准备,可最终也只是准备,别说马踏梁山,就是出得东平府远了,都必遭袁王八责骂。 这不,刚听说秦昊他们来到东平府,就吓得差点尿裤子,像马扩这些的武举,文武皆备,少年成名,人中龙凤,却在这种王八蛋的手底干活,心中的那种郁闷,就可想而知了。 如今见着秦昊,就好像见得多年的老朋友似的,刚从府衙出来,便拉着秦昊的手道:“秦昊,难得你们来到东平府,今天中午,说什么也要哥哥做东,请你们好好地吃一顿。” 秦昊耸耸肩,故意叹口气道:“马兄做东,小弟断无推脱之理,只是这东平府,王八蛋太多,吃起来甚是没劲,小弟倒是知道梁山附近有个去处,却不知马兄敢不敢去?” “你说的这个去处,莫非是李家道口的那个酒店?”马扩一听秦昊提到梁山,顿时来了兴趣,双眼放光地看着秦昊,满是期待的神色。 “正是!”秦昊笑笑,也没隐瞒,“听说这酒店的掌柜叫旱地忽律朱贵,表面做的是白道上的生意,实则是梁山的前探暗稍。” 马扩的嘴角忽地挂出一丝古怪的笑意,奇怪地看着秦昊,“连梁山中的一个小头目都打探得如此清楚,秦兄,你这次来东平府,不会仅仅是想抓赖八那么简单吧?” “那是当然。” 对马扩的疑问,秦昊没打算隐瞒,缓缓地道,“马兄身为平燕策的先行者,两年前曾随令尊前去金国,首开谈判之先河,想必知道谈判的进展。” 说到平燕策,马扩的神色顿时显得凝重起来,点点头道:“后面的谈判,哥哥虽未参与,但从朝廷派出赵大人来看,估计谈判就要完成了。” “谈判的确要完成了,只是家父还在金国做人质呢。”秦昊目注着远方,悠悠地道。 说到秦中林,秦昊的神色显得有些暗淡,也有些古怪,马扩看在眼里,虽然有种怪怪的感觉,却没找到任何的理由来支撑这种怪怪的感觉。 心里没有其他的想法,只道是秦昊在为秦中林担心,不免歉意地道:“说来也是马扩无能,当年令尊跟令叔是随我们一同出海的,是马扩没能力将他们带回来。” 秦昊神色坚毅,缓缓地道:“弱国无外交,马兄也不必自责,既然家父跟家叔都被金国扣为人质,秦昊身为人子,自当竭力将他们接回。” 马扩也是聪明绝顶之人,瞬间明白秦昊的心思,“所以,你的目标不是赖八,而是整个梁山,你想通过剿灭梁山让朝廷看到你的能力,以便在后期的谈判中能够亲此参与?” 秦昊微微一笑,很肯定地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热血男儿,非你们武将独有,既然没法改变谈判的结果,还不如参与其中,轰轰烈烈的做一番事业。” 马扩目注秦昊,笑笑道:“这也活该梁山倒霉,想你小小年纪,想要获得朝廷认可,那就得有投名状,而这梁山就是你的投名状。” “投名状?”秦昊忽地哈哈一笑,将目光投向梁山的方向,很肯定地道,“你说得没错,这梁山呀,还真是我的投名状,只是不知道马兄能不能跟小弟一同去取这投名状?” 马扩笑笑,不可置否地道:“你一介书生都有些豪气,哥哥身为武将,又有何惧哉?只是单凭咱们这十几个人,就想拿下梁山,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 “谁说只有我们这十几个人,你这东平府不是还有数千兵马吗?”田小倩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马扩,对他的话感到非常的奇怪。 “唉!”马扩轻轻地一声叹息,莫可奈何地道,“不怕杨兄笑话,马扩虽然掌管着东平府的兵马,但要将他们拉出东平府去攻打梁山,这个还得袁大人恩准。” 有宋以来,宋朝的军事都是实行的以文制武的策略,秦昊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也不勉强,而是笑笑道: “梁山泊号称八百里水泊,水道纵横交错,别说是数千兵马,就算数万兵马进去,也是泥入大海,起不到任何作用,所以,咱们要剿灭梁山,兵不在多,而在于精。” 杨再兴向来豪气,将那银枪一摆道:“秦兄说得没错,就东平府那帮废物,如果真有作用,前任知府也就不会命丧黄泉了,惹得小爷性起,直接马踏马梁山!” 杨再兴的话煽动性很强,张毅他们自打从沙门岛出来后,就一直感秦昊的恩,就一直想找机会为他做点事。 当即摩拳擦掌道:“杨兄,这打头阵的事就交给我等兄弟吧,你负责掠阵就好!” 没等杨再兴回话,马扩已笑笑道:“咱们先别争着打头阵的事,在这儿站半天,肚子有些饿了,刚才秦兄不是说要去李家道口吗?我听说那儿做的糟鱼不错,咱们不妨去试试。” 秦昊点点头道:“咱们这一行人,目标太大,得分兵两路,张毅跟兄弟们一路,潜伏在梁山附近,我跟杨兄、马兄一路,这就去会会那个什么旱地忽律朱贵。” 秦昊在说完之后,又意味深长地看着马扩,这家伙以武举人的身份领兵东平府,虽说跟知府袁王八不甚对付,但像现在这般,擅离职守,却也是违背常理的。 第五十八章 秦昊的手段 从东平府到李家道口,相距百里左右,就算是他们快马加鞭想赶在李家道口吃午饭那都是不可能的。 马扩见他们坐的牛车有些破旧,便从军营里调出一辆马车,又准备些干粮,按照秦昊的意思,陆小青跟叶灵山都是女性,最好随自己一道。 但陆小青不同意,用她的话说,大家都是从沙门岛出来的,不能闹特殊,更何况,她跟叶灵山都的额头上还有刺青,虽用玫瑰花瓣遮住,却逃不过细心之人。 对她们的选择,秦昊没有反对,只是交待张毅,要像保护自己的妹妹一样,保护好她们三人,说完之后,便跟田小倩、杨再兴、马扩与虎子五人上得马车,朝李家道口赶去。 百里的路程对现代交通工具来说并不远,如果是开车的话,嗖地一声便到了。但,这是千年前,秦昊他们虽然是坐的车,但坐的却是马车。 走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那速度还比不过两个轮的自行车,等他们来到李家道口的时候,天已黄昏。 李家道口虽然是途经梁山的必经之地,但这儿看上去却有些萧条,这也难怪,自宋江等人占据梁山以来,若非必要之事,又有几个客官敢在这儿逗留? 当秦昊进来的时候,那酒保的肩上搭着一根汗巾,正伏在酒桌上睡觉,秦昊见状,走上前去,轻轻地一敲桌面,笑道:“酒保,来客人啦!” “客……客官,你要打……打多少酒?”那酒保一个檄灵,出于职业习惯,脱口问道。 秦昊笑道:“你看我们这儿有几个人,每个人打两角酒来,另外切几斤牛肉,对了,听说你们这儿的槽鱼不错,也来两碟吧。” “好冽!”那酒保应呼一声,随后跑到后堂,对着藏在后堂的朱贵道,“掌柜的,你看这些人,是不是咱们要等的人?” 朱贵捋着三缕胡须,沉吟道:“看他们的装扮没错,只是听说他们在沙门岛带出一帮囚徒,却没在这里面,想必有些古怪。” 说到这儿,又将声音压低些,接着说道,“这样吧,你先派人去打探他们的下落,至于这些人,王英兄弟不是说好久没喝过醒酒汤了吗?” “打探他们的下落倒也不必,秦某告诉你们就是,这水泊梁山,方圆八百里,既藏得了宋江,也藏得了他们。” 说话间,秦昊已掀帘而进,看着朱贵似笑非笑地道,“至于醒酒汤嘛,秦昊的心是血红血红的,恐怕你们消受不起。” 朱贵见秦昊闯进来,面色微变,刚要抽刀,突见寒光一闪,一柄银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在自己的咽喉处。 “如果不想死,最好别乱动!”杨再兴手持银枪,嘴角挂着一丝冷酷的笑意,双眼如电,如刀锋般地盯着朱贵,冷冷地说道。 “哎呀,杨兄弟,咱们都是文明人,何必动刀动枪呢?你看,把咱们这朱大掌柜的吓得,连屎尿都快要流出来了。”秦昊眨巴着眼睛,拔开杨再兴的银枪,似笑非笑地道。 杨再兴冷哼一声,将银枪收回,盯着面如土灰的朱贵,冷冷地道:“朱贵,早就听说你这家酒店开的是黑店,今日落在杨某手里,就别想着活命。” 相对杨再兴的杀气腾腾,秦昊那是相当的淡定,微微一笑道:“朱大掌柜的,别听他胡说,秦某这次来梁山,不为别的,真的只想抓赖八,来贵酒店,不过是暂住而已。” 朱贵抹抹额头的冷汗,梁山脚下,他的胆气多少还是有的,用手捏捏咽喉,这才说道:“梁山结义,义字当先。那赖八爷走投无路投我梁山,那我梁山岂能置他不顾?” “说得好,好一个义字当先,这样说来,就算你们舍却整个梁山,也要护他周全?”秦昊轻轻地拍着手掌,表面是对朱贵的赞许,但言语间却显得颇为轻视。 “舍却整个梁山?”朱贵的嘴角忽地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小子,这梁山风大,你也不怕闪掉舌头?” “闪不闪掉舌头,还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朱大掌柜的,我刚才说过,要在你这儿借住,但一想到你这个店是个黑店,就让人碜得慌。” 秦昊说到这儿,嘴角忽地挂出一丝古怪的笑意,忽地从袖口处掏出一个黑漆漆的腊丸,这才慢条斯理地道,“与其天天提防着你们,不如你们都吞下这药丸,省得大家都安心。” “药……药丸……”朱贵看着那药丸,蹬蹬蹬地后退三步,喃喃地道,“你这药丸不会是毒药吧?” “你很聪明,我秦昊就是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秦昊手捏药丸,慢慢地转动着,不怀好意地笑笑,“这药丸是秦昊亲手所做,吞进肚里,三日才会溶化,到那时,如果没有解药,就算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们。” 药丸有风险,吃药须谨慎,这句话朱贵一直记得很牢,没等秦昊说完,便将头摇得像个货郎鼓似的,不管秦昊笑得是如何的和善,他就是不敢将药丸接过去。 “好死不如赖活着,如果你不想现在就死,那就乖乖吞下它。”秦昊说完之后,对朱贵连看都懒得看一眼,随手将药丸扔到院子里。 一只老母鸡见状,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张嘴就啄,刚啄开药丸,还来不及品尝里面的美味,便一伸脖子两蹬腿,死翘翘了。 看着那贪吃的老母鸡,秦昊的面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将衣袖里藏的药丸尽数倒出,放到桌面上,冷冷地道:“把酒店里的人都叫出来吧,秦昊有话要说。” 朱贵看看一脸和气的秦昊,再看看一脸杀气的杨再兴,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杨再兴那冰冷的银枪上,莫可奈何地摇摇头,只好将酒店里的人集中起来。 人数不算多,只有十三个,秦昊从那堆药丸里数出十二颗,将其余的药丸收回袖中,目光一扫诸人,冷冷地道:“这里有十二颗药丸,你们自己来抢吧,抢不到的,死!” 最后这个死,说得特别的重,犹如一记重锤敲打着众人的神经,还没等秦昊的话落音,朱贵便抢先一步,拿起其中的一颗药丸,想也未想便吞进肚里。 其他人见状,哪敢怠慢?跟着便哄抢起来,那场面就跟拍世纪大片一样,乱哄哄的,如此过得好一阵子,随着最后一颗药丸被人抢走,场面终于变得死寂。 那个没有抢得药丸的双目惊惧地站在原地,异常惊恐地望着秦昊。 第五十九章 守株待兔 没有规矩便不成方圆。 秦昊向来都是一个守规矩的人,更何况这个规矩还是自己定的,自然没有不遵守的理由。 守规矩就得死人,杀人是件粗活,秦昊从来都不是那种喜欢干粗活的人,做这种粗活的是朱贵,因为秦昊又说了一句,“他不死,你们死!” 结果,这个有旱地鳄鱼之称的人,终于露出他的獠牙,将那人活活咬死了。 对秦昊的手段,杨再兴是看得多了,而马扩虽然跟秦昊同过窗,但在他的印象里,秦昊的胆子特别的小,就算是片树叶落下,都怕砸破自己的脑袋。 如今见他谈笑间杀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着实令他惊得掉了下巴。 当然,对秦昊现在的作为,马扩亦是相当理解的,毕竟,以他一介书生,要对付整个梁山,不把心炼得像铁一样的坚硬,那么受死的就只有自己了。 朱贵在杀掉自己的伙计后,伸出舌头添添刀锋上的鲜血,神情变得异常的狰狞可怖,狠狠地盯着秦昊,阴森森地道:“姓秦的,这笔帐,我给你好好记着!” “记着就记着吧,反正你们也是离死不远的人。”秦昊淡淡一笑,对朱贵的威胁之言不以为然地道,“记完帐后,记得给秦某来几道上好的酒菜,别耍什么花样,凭你,还耍不过!” 说完之后,不再理会朱贵等人,转身走出后堂,来到客厅,坐在田小倩的身旁,翻开一个茶杯,倒上半杯茶,自顾在那儿喝起来。 田小倩见他的神色有些苍白,有种想呕又呕不出的味道,轻轻地叹口气道:“既然杀人让你如此难受,你又何必要杀人?下次遇到这些事,让张毅他们去做不就行了?” 秦昊的神色显得有些凝重,摇头苦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若不杀人,必将死更多的人,对秦昊来说,杀人即是行善!” 对秦昊这些高论,田小倩不明白,对她来说,也不需要明白,她只明白一点,秦昊做这些,只是因为在他的心中,一直想成为那群爬雪山过草地的人。 马扩轻轻地喝口茶,望着秦昊,轻轻叹息道:“好一个杀人即是行善,如果不是马扩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还真不敢相信这话竟然出自你的口中。” 秦昊没有回应马扩的问题,在他的心里,现在还有更重要的做,轻轻地喝口茶,缓缓地道: “杨兄,这李家道口离梁山不过七八里水路,如果朱贵在日暮时分没有传回讯息,梁山忠义堂必将会派人前来打探。” 杨再兴不喜欢喝茶,他喜欢喝酒,拿起酒葫芦,猛地灌下半葫芦酒,非常豪爽地道:“你放心,这梁山不来人则罢,他来一个咱就抓一个,来两个咱就抓一双!” 马扩虽然是武将,但他的性格相较杨再兴来说则温和得多,笑笑道:“咱们来到这李家道口,不就是想守株待兔吗?这兔子来了,自然没有再放走的道理。” 马上就要打仗了,虎子显得特别的兴奋,在秦昊的背后不停地走来走去,走到兴奋处,还不时地做出双手互击的动作。 杨再兴的话不多,与其坐在这儿喝茶浪费光阴,不如四处巡视,尽可能地熟悉周边环境,找好攻防位置,以便应对强敌时,才能做到进退有据。 杨再兴出去没多久,便带进两个人来,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秦昊先行派出的猴子跟浪花,见着秦昊,恭恭敬敬地叫声公子后,随后便恭恭敬敬地站在下首。 封建社会,不管你承不承认,等级观念是深入到骨髓的,秦昊虽然是现代人,却没打算去打破这些默认的规则,而是端坐在那儿,静听猴子他们的汇报。 “公子,我跟浪花已经打探到,这宋江虽然表面跟朝廷为敌,但私底下却派出燕青跟乐和,到京城活动,寻求朝廷的招安。” “招安?”马扩的神情显得有些震惊,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两位兄弟,我没听错吧?你们刚才说什么?这宋江正在寻求朝廷的招安?” 宋江想招安,这件事马扩是知道的,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宋江,竟然会绕过地方,直接派人到京城去活动,谋求招安,他的心也真够大。 浪花点点头,慎重其事地道:“马将军,你没听错,我跟猴子潜伏在忠义堂三天三夜,这话是宋江亲自说的,只是梁山上,寻求招安的人虽然很多,但反对的人也不少。” 秦昊点点头,对浪花的话表示认可,“你说得没错,这宋江的确想招安,他们两败童贯,三败高俅,无非是想过战争来增加自己的筹码,以便卖个好价钱。” “两败童贯,三败高俅,那是过去的事,我跟猴子在梁山的时候,曾听说,宋江恼怒朝廷出尔反尔,以致招安屡次不成,故尔偷偷潜到京城,再次抓了童贯,想以此为筹码。” “抓了童贯?” 秦昊心神一震,不由自主地望向马扩,浪花的情报太重要,他也想从马扩那儿得到肯定的答案,这家伙置数千兵马于不顾,跟着自己跑到这儿,的确耐人寻味。 见秦昊意味深长地望过来,马扩也是意味深长地笑笑,什么话都没说,有的话也不必明说,童贯被抓的事,他也只是从探子的口中得知些端倪,并没有得到证实。 至于宋江直接派人到京师去寻求招安,他是真不知道,所以才会震惊,但对这个问题,马扩却不想多谈,只是问浪花道:“浪花兄弟,你能跟大伙儿说说梁山其他人的情况吗?” 马扩为何转移话题,浪花虽然有些不解,却如实回道:“这梁山忠义堂,大小头领总共有一百零八人,虽然他们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但所行之事,却让浪花有所不齿!” “哦……”这个结果虽然早在秦昊的意料之中,但仍旧装着一副很惊诧的样子,故作惊诧地道,“说来听听,有何不齿的?” “及时雨宋江、黑旋风李逵、打虎英雄武松,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公子在田横山的时就说过,在这里就不多说,江湖曾传言,孙二娘的十字坡卖的是人肉包子,其实咱们住的这个店又何尝不是?” “人……人肉包子?”田小倩正喝着茶,吃着点心,听浪花这样一说道,顿觉腹中有如翻江倒海,赶紧默运内功,压住胸腹中的那股酸气,但这点心却是无论如何都吃不下去了。 将人肉做成包子,说起来都有种毛骨悚然,马扩对此并不十分相信,侧头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马将军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问朱贵,就在我跟猴子来的当天,便亲眼看见他们将杀掉的客官拖向后厨,若不是念着公子的大事,我跟猴子当场就想冲进去把他们全杀了!” 在田横山时,杨再兴虽然听过秦昊讲人肉包子的事,那时候只道是秦昊想激起张毅他们的怒气,并没有朝深处想。 此时来到李家道口,却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是真的,听浪花这样一说,顿时怒气上涌,来到后堂,伸手便将朱贵提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客厅,猛将朱贵往地上一掷,怒道: “姓朱的,你跟大伙儿说道说道,你这酒店到底是干什么的?” 第六十章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有句老话叫:鸭子死在田梗上,嘴壳子硬。 这朱贵虽然被秦昊喂了毒药,心里惧怕到极点,但嘴上去不甘示弱,闻言冷冷地道: “咱这酒店是做啥的?刚才这位客官不是说昨很明白吗?小人在此开酒店,专一探听往来客商经过。 但有财帛者,便去山寨里报知。但是孤单客人到此,无财帛的,放他过去;有财帛的,来到这里,轻则蒙汗药麻翻,重则登时结果,将精肉作馅,肥肉煎油点灯。” “啪!” 朱贵的话刚一说完,猴子就再也忍不住,上前就是一巴掌,怒骂道:“若不是我家公子早有准备,岂非同他们一样,被你们煎油点灯?” 这一巴掌有点重,朱贵的脸不但起了五道血痕,嘴角也渗出丝丝血迹,侧身吐出血痰,狠狠地道: “那是当然,不是朱贵小瞧你们,要知道这是梁山脚下,如果识相,就趁早给我们解药,否则,等那些哥哥嫂嫂寻下来,必将你们锉骨扬灰!” “锉骨扬灰?” 秦昊轻轻一笑,跟这种人废话真的有辱自己的身份,当即叫他哪儿凉快滚哪儿去,随后叹口气道: “梁山聚义,聚的不是过是地皮恶霸,想那矮脚虎王英,贪财好色,只可怜那一丈青扈三娘,父兄被杀,还要强作欢颜,委身梁山,不禁让人唏嘘!” 马扩镇守东平府三月有余,对梁山诸位将领也颇有了解,闻言叹道:“梁山诸将,的确没几个好人,若真将这些人招了安去,身居高位,对大宋王朝来说,还真是种讽刺。” 杨再兴虽是将门之后,但却不屑为朝廷卖命,出道以来,一直在江湖上打滚,对梁山好汉也多有耳闻,只是没想到见面不如闻名,颇有种大失所望之感,沉沉叹息道: “唉,所谓的梁山好汉,不是盗匪,就是恶霸,要么就是这种开黑店的,好不容易来个豹子头林冲,号称八十万禁军教头,却连自己的老婆都护不住,算啥英雄?”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秦昊的神色忽然变得冷峻起来,不无讽刺地道,“总不能让他们杀完人,越完货,抢完女,霸完妻,到头来还能落个封妻萌子的结果吧?好事总不能让他们全占尽了吧?” 杨再兴点点头,深以为然道:“秦兄说得没错,总不能让他们想杀人就杀人,想招安就招安,我杨再兴没来梁山便罢,既然来了,就不能称他的心,如他的愿!” 对秦昊杨再兴的意见,没人表示反对,马扩来到东平府,原本就是冲着梁山来的,秦杨二人的决定正合他的本意。 至于浪花猴子这些江湖人,轻生重义,对梁山原本心存幻想。 只不过,在他们听完爬雪山过草地的故事后,他们的思想发生巨大的转变,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在潜移默化中,渐渐成为他们评判是非的最高标准。 见大家都同意自己的观点,那么梁山诸将的人品问题,便不再是秦昊的讨论问题,轻轻地喝口茶,缓缓地道: “酒店外围,虽有张毅他们在警戒,但酒店内也不能掉以轻心,猴子,浪花,你们两人守在酒店的高处,密切注意梁山的来人。” 对酒店四周的环境,杨再兴刚才出去巡视过,闻言接道:“这家酒店,地处李家道口的要害之处,地理狭窄,大队人马没法展开,说得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马扩微微唅首,沉吟着道:“只是这酒店多为茅草所盖,不惧千军万马,却是忌火,如果他们用火攻,事情恐怕有些麻烦。” 秦昊望着朱贵等人,轻轻一笑道:“这梁山不是自诩义字当先吗?有他们在这儿,不会一来便用火攻的。再者,朝廷数万兵马都拿他们没办法,又岂会将咱们几个放在眼内?” 杨再兴点点头,对秦昊的判断表示认同,“秦兄说得没错,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时,咱们已经擒获梁山几个要害人物,想要火攻,就更不可能了。” 朱贵他们都吃过秦昊的药丸,害怕药丸破裂,毒性发作,大家都没有离去,只是挤在客厅的角落里,听着他们的说话。 见秦昊他们想以酒店为据点,捉拿梁山的兄弟们,不无讥讽地道:“秦昊小儿,说大话也不怕闪掉舌头,朝廷数万大军都拿梁山没办法,就凭你们几个黄毛小儿就想拿下梁山?这或许是朱某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笑话?呵呵……你说你们几个,有什么好笑的?” 秦昊笑了,笑得很爽朗,眨巴着双眼,慢条斯理地道,“这场仗如果秦昊打赢了,自然不会放过你们,如果打输了,你们就得肚穿肚烂而死,这有什么好笑的?” 笑容在他们的脸上僵硬,豆大的汗珠从他们的额头滚滚而落,面如死灰,瞪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秦昊说完之后,不想再跟他们废话,遥望着梁山的方向,悠悠地道:“天已黄昏,这梁山如果再收不到朱贵的讯息,估计就得派人来查探了。” 杨再兴猛地喝口酒,嘴角忽地露出一丝冷峻的笑意,转身对田小倩和虎子道:“这里是李家道口,是梁山的最前沿。如果混战起来,你们两个别离秦兄左右。冲锋陷阵的事,有我跟马兄,足矣。” 杨再兴说话,永远是那样的霸气。 马扩跟杨再兴虽是初次见面,相交不深,但杨再兴马踏三关十六寨的英雄事迹,在江湖上却是如雷贯耳。 况且,杨家枪法威震天下,如今见杨再兴将自己跟他相提并论,心里也颇有些得意,当即朗声接道:“杨兄但请放心,只要梁山敢来人,马扩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杨再兴在客厅里商议事情,朱贵他们则站在台阶下,远远地张望着,想听,却又不敢近前,想走,但一想到肚中的腊丸,又不敢轻举妄动。 田小倩见他们在眼前晃来晃去,着实有些讨厌,皱着眉头对虎子道:“虎子,这些人看着你们讨厌,你去找间客房,将他们都关起来吧。” 虎子“嗯”地一声,转身就跑出客厅,挥舞着双锤,就像赶鸭子似的,将他们都赶到后面的柴房去了。 田小倩待他们走后,拍拍双手,长长地呼口气道:“眼不见心不烦,如此,就清静多了!” 第六十一章 母夜叉孙二娘 田小倩的感叹不是没有道理,自把朱贵关进柴房后,这酒店的确安静多了。 黎明前总是最黑暗的,大战前总是最宁静的,大家都在静静的喝着茶,只有杨再兴在那儿喝着酒。 时间如同眼前的茶酒,在不知不觉中消逝,直到猴子兴致激昴地跑进来报告,这才打破那既有的宁静。 他报告的内容很简单,说是有首打渔船正从梁山泊的深处驶过来,看样子像是冲着酒店来的,而且那为首之人,好像是个女的。 “好像是个女的?”秦昊眉头微皱,对猴子的观察工作表示有些不解,“你的眼睛没毛病吧?是男是女都看不清楚?” 猴子搔搔头,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公子,小人的眼睛尖着呢,只是那为首之人,五大三粗,满脸横肉,是男是女,还真的有点分不清。” “不男不女?” 秦昊望着猴子,真想一脚将他踢到河里喂鲤鱼,伸手在他的额头敲敲道,“亏你们在梁山潜伏两三天,在这梁山之中,除那母夜叉孙二娘外,还有谁是不男不女的?” “孙二娘?女的?” 一听说对方来的是个女的,杨再兴跟马扩面面相觑,各自在心里格登一下,好男不跟女斗,这仗没法打呀? 杨再兴搔搔头,将目光投向田小倩,喃喃地道:“田姑娘,小青姑娘跟灵山姑娘都不在这儿,你看那孙二娘,我跟马兄都不好意思出手……” 田小倩知道他们的心思,笑笑道:“两位哥哥但请放心,小妹既然跟随秦昊来到梁山,自然遵从两位哥哥的安排!” 田小倩的话音刚落,一位妇人便如旋风般的冲进酒店,一脸的横肉,一脸的粉,还露着白花花的大胸脯,刚一站定,胭脂水粉便抖落一地。 现场很安静,安静到一片落叶落下都能听到沙沙的声音。 孙二娘是开黑店的,她的警觉是天生的,一进酒店便觉得气氛不对。 站在那儿,游目四顾,酒店里没有朱贵,也没有那些点头哈腰的小二,有的只是几个少年郎在那儿静静地喝着茶。 双目阴沉,缓缓地扫过众人的脸,最后落在秦昊的身上,深深地吸口气,逼视着秦昊,缓缓地道:“你就是秦昊,朱贵呢?你们把朱贵怎么样了?” 秦昊轻轻地喝口茶,慢条斯理地笑笑道:“你说的那个朱贵呀,他不喜欢坐在客厅里,他说他喜欢坐柴房,所以,他跟他那些伙计都在柴房里呢!” 孙二娘的嘴角一阵抽缩,牵扯着脸上的肌肉,胭脂水粉犹如墙壁一样的剥落,或许是心情激动的原因,白花花的胸脯也在那儿起伏不定。 好半晌,才缓缓地道:“你们要的,不过是赖八。把朱贵放了,老娘这就上山,把姓赖的押给你们!” “一个地皮无赖,何必兴师动众,涉足千里?我们的目标是整个梁山!”秦昊慢慢地转动着酒杯,他的话仍是那样的轻柔,仍是那样的慢条斯理。 “嗯……嗯……哈哈……” 孙二娘忽地嗯嗯哈哈地笑了,笑得有些花枝招展,笑得有些透不过气,右手还不停地抚摸着那白花花的胸脯,好半晌才止住笑声,冷冷地道: “小哥儿,听说你是登州府有名的学子,不会是读书读傻了吧?咱这水泊梁山,方圆八百里,连朝廷的数万兵马都莫可奈何,就凭你们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就想拿下梁山?” 田小倩见孙二娘在那儿笑得前仰后翻,脸上的胭脂水粉犹如面粉一样飘落,真是恶心到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的地步,眉头微皱,冷冷地道:“拿下梁山,有何可笑?” “可笑,当然可笑!” 孙二娘拍拍白花花的胸脯,“这恐怕是老娘今生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小娘子,看你细皮嫩肉的,年岁也不大,老娘劝你别跟他们搅在一起,免得误了小命。” “误了小命?” 田小倩笑了,笑得很开心,也很轻松,“在这个世上,能要本姑娘命的人,到现在还没出生呢。” 说到这儿,语锋一转,忽道,“孙二娘,听说你在十字坡开过黑店,做过人肉包子,看你一个妇道人家,当真那样的心狠手辣?” 孙二娘斜着眼睛,嘿嘿冷笑道:“你既然知道老娘开过黑店,还敢跑到梁山来送死?真是不棺材不落泪,你们几个,识相的就将朱贵送出来,否则,别怪老娘心狠手辣!” 秦昊轻轻地喝口茶,将茶杯轻轻地放回桌面,望着孙二娘,嘴角微翘,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冷冷地道:“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本公子就在这儿坐着,有本事就过来取吧?” 孙二娘仍然在笑,虽然笑的背后杀机重重,却站在那儿一动没动,跟秦昊他们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在自己没把握杀秦昊之前,必要的警觉是有的。 对孙二娘的心思,秦昊也看得很透,见她站在那儿,既不接话,也不拔刀,又笑着说道:“孙二娘,别说本公子不给你机会,本公子给你一柱香的时间,叫你的人回梁山报信。” “好!” 这一次,孙二娘很干脆,双膝一盘,干脆坐在地板上,而她身后的两个喽罗,在得到明确的指示后,拔腿就跑回去了。 不愧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秦昊对孙二娘虽然有些厌恶,但对她的这份勇气,还是蛮佩服的,有心打破眼前的沉寂,笑笑道:“孙二娘,知道我们为何不动手吗?” “当然知道,那是因为老娘在你们的心目中,还不够份量!”孙二娘翻着双眼,非常老实地回道。 秦昊点点头,慢悠悠地道:“你既然知道我们的目的,那咱们就不妨来猜猜,你说,你跟朱贵都在这儿,这次梁山会派出什么样的人马前来?” 孙二娘只是冷哼两声,没有说话。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她是知道的,将梁山来人告诉秦昊,好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这种傻事,她孙二娘是做不出来的。 秦昊见此,仍旧笑笑道:“其实你不说,本公子也知道。这件事因赖八而起,所以那个病尉迟是一定会来的,你守在这儿,那个菜园子张青也是跑不掉的,至于那个打虎杀嫂的武松,跟你夫妇的关系不错,肯定也是要来的。” 说到这儿,微微一顿,又慢条斯理地说道,“当然,那个黑旋风李逵,是整个梁山最没脑的,哪儿有热闹就往哪儿蹭,就算宋江不派他下来,他也会吵着下来的。” 第六十二章 黑旋风李逵 秦昊的猜测真没错,只是时间没到一柱香,那个号称天杀星的黑旋风李逵便手执两柄板斧,气势汹汹地来到酒店。 孙二娘见李逵来到,胆气顿壮,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指着秦昊道:“李逵哥哥,你来得正好,这个人就是登州学子秦昊,是他们抓的朱贵兄弟!” “兀你个直娘贼,想闹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此人天性好杀,每每打仗,不问官兵平民,只管排头杀去,性格极为暴躁,听完孙二娘的话,在暴怒之后,便提着板斧杀向秦昊。 相对李逵的杀气腾腾,秦昊没有丝毫的惊慌,他的嘴角一直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神情显得相当的淡定,当然,有四大高手在旁边,他想不淡定也难。 杨再兴见此,对着吴虎一使眼色,虎子手执双锤一直站在秦昊的身后,自从来到李家道口,他的神情就一直处在兴奋当中。 自从杨再兴来到田横山,他便一直跟着杨再兴练那套连天都嫉妒的锤法,此时,好不容易有个展现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一看杨再兴的眼色,也不答话,猛地一个翻身,从秦昊的头顶翻过,身在半空,便是一招石破天惊,右手挥锤,如泰山般地压下。 虎子拿的是铁锤,黑不溜秋的比南瓜还大,这一锤要砸在脑袋上,蔫有命在?李逵虽然鲁莽,但却不傻,顾不得再伤秦昊的性命,急忙回斧相架。 锤斧相交,伴随着“铛”的一声巨响,李逵只觉得手臂酸麻,一股大力如排山倒海地向自己压来,“奶奶个熊,这娃儿不得了,了不得!” 那李逵的作战经验也是相当的丰富,一看自己的力气比不过眼前的小娃儿,赶紧来句“风紧,扯呼”,借着虎子的那一锤之力,蹬蹬蹬地往后退,一直退到门边,这才作罢。 虎子在使完石破天惊后,再想来一锤横扫千军时,才发现自己只能扫空气,那李逵早已跑到门边躲起来了。 马扩也曾随父在登州府生活过几年,早就听说过吴虎的力大,却没想到他的锤法竟然如此刚猛绝伦,猛地出口赞道:“好厉害的锤法!” 对吴虎的表现,杨再兴却有点不满意地道:“小娃儿不懂变通,第一锤石破天惊没错,但第二锤如果将横扫千军,换成乌云追月,那李逵就算不死,也得吐血!” 马扩见虎子仍站在那儿发愣,当即将他招呼过来道:“虎子,知道第二锤为何落空吗?”见虎子摇摇头,又接着说道,“战场之上,兵器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这是虎子的第一次打仗,靠的不是临敌经验,也不是他的锤法了得,而是他的力大,以势压人。对杨马二人的说教,秦昊没有插口,因为他知道,他们在教虎子战场保命的本事。 “奶奶个熊!” 李逵见吴虎没有追击过来,忍不住又骂一声,抹抹额头的冷汗,又提着板爷走到场中,指着吴虎道,“直娘贼的娃儿,再跟老子大战三百回合!” 刚才的打斗,孙二娘可谓旁观者清,知道李逵这家伙,虽然嗜杀成性,但却没多少武功根基,靠的是他那一身蛮力,正所谓,一力降十会,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但眼前的情况不同,那娃儿的力气很明显在李逵之上,再者,他刚才使的锤法,明显是经过高人指点的,在大队人马没到之前,还是稍安勿躁的好。 当即上前,又将李逵拉了下来。 李逵的脸原本就黑,此刻更是黑如锅底,在自己的地盘上,连个小孩都打不过,说出去,也没脸见梁山上的众位兄弟。 就在两人拉牵之即,孙立、武松以及张青带着解珍解宝两兄弟,领着十数个喽罗来到酒店,见着眼前的情景,心里顿时明白几分。 张青担心孙二娘,赶紧上前,拉住孙二娘左看右看,打量好半晌才道:“娘子,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等孙二娘回答,秦昊已站起身来,笑笑道:“刚才没有怎么样,现在就说不定了,看你们夫妻情深,不如一齐到地狱做鬼吧,这样也可以向那些死在十字坡的冤魂陪罪!” 来了后援,孙二娘的彪悍之气又尽显,对着张青摇摇头,随后转过头来,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盯着秦昊,冷笑道: “姓秦的,真是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尔自投。刚才你们不杀老娘,现在没机会了,看你们几个细皮嫩肉的,做成人肉包子,绝对的爽滑可口。” 跟一个妇人做口舌之争,那不是秦昊的强项,深深地吸口气,对着杨再兴跟马扩缓缓地道:“这几个在梁山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以开打了!” 杨再兴猛地仰头,将酒葫芦的酒喝得点滴不剩,然后提起杨家银枪,却被马扩伸手按住,笑笑道:“故人相逢,这第一阵还是我来吧。” 马扩跟孙立不仅仅是登州府的旧相识,在孙立叛逃登州之前,任登州府的兵马提辖,受马政节制,叛逃之后,马政因此受到极大的牵连。 提枪来到斗场,双目如电,逼视着联孙立,冷冷地道:“在登州之时,马某就一直在想,到底是你的枪快,还是我的枪快,今天咱们终于可以一较高下了。” 孙立见马扩第一个出战,并指明道姓的要跟自己打,心底颇有些为难,对着马扩拱拱手道:“马公子,别来安好,你我皆是登州故人,这一仗还是不打为好。” “打!为什么不打?” 马扩神色坚硬,冷冷地道:“当初你们罔顾朝廷法度,劫牢杀人、叛逃登州之时,就应该知道,咱们之间,迟早会有今天。” 提及旧事,孙立的神色显得有些暗淡,轻轻地叹口气道:“劫牢杀人,叛逃登州,那都是无奈之举,若非如此,现在解珍解宝兄弟,恐怕早在沙门岛喂大鱼了。” 马扩一声冷哼,“解珍解宝受冤入狱,你们要劫牢,还说得过去。毛太公诬陷好人,你们要杀他,也情有可原,可是毛家上下,那些妇孺儿童何辜?你们也要下此毒手?” 第六十三章 夫妻同命 “男儿江湖,杀人不过等闲事。姓马的,要打就打,何必拿这些事来做文章?”武松对马扩的咄咄逼人有些看不过眼,出声打断道。 “好一个杀人不过等闲事!” 秦昊忽地双手拍掌,度着方步慢慢地走过来,望着武松,冷冷地道:“所以,你们就可以仗着自己会几手拳脚,滥杀无辜,还没有丝毫的悔过之心,此等作为,跟张都监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武松青筋暴露,语气坚决地道,“想那张都监跟蒋门神沆瀣一气,假意对武某示好,暗地里却买通狱卒,害我性命,这样的人该杀不该杀?” “你这话问得好!” 秦昊嘿嘿冷笑两声,“想那蒋门神跟施恩,不过是两个流氓争地皮,而你却充当施恩的打手,这个咱暂且不说,你要杀张都监,也情有可原,但张家那些丫头小斯何辜?” 浪花跟猴子,原本对武松这些人有着莫名的崇拜之情,如今见秦昊大义凛然地质问,突然觉得以前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突然觉得跟着秦昊,那是真的跟对了人。 对于秦昊的问题,武松没有狡辩,而是挺直着胸,傲然道:“刚才武某已经说过,杀人不过等闲事,你要有本事,杀得武松,武松也绝无冤言!” “好,很好!”秦昊没再打算跟他们废话,而是对杨再兴马扩道,“杨兄,马兄,不必手下留情,死活不论!” 孙立出身军营,他的思想可没武松那么简单,面对秦昊的质疑,神色凝重,缓缓地道:“秦昊,你这次来梁山,原本就不是冲着赖八来的,你要灭梁山,总得找个正当的理由。” 秦昊笑了,这次他笑得真的开心。 刚才的那些话,他既不是说给武松听的,更不是说给孙立听的,他是说给浪花猴子他们听的,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重塑猴子他们的是非观,打破人们对梁山的幻想。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洗脑,这对秦昊来说,很重要! 眨巴着眼睛,意味深长地望着孙立,面容忽地一收,冷冷地道:“你说对了,秦昊这次来梁山,就是来灭你梁山的。” 说完之后,甩给他们一个冷傲的背影,剩下的事那就是杨再兴跟马扩的事了,秦昊又回到座位,倒上半杯茶,轻轻地呷着,他又把自己当成一个吃瓜的群众。 杨再兴跟马扩都是武将,自然没有那么多的废话,擒拿梁山重要人物,这是他们计划的第一步,所以,当秦昊转身离开之后,马扩就挺枪杀向孙立。 这两个人,一个是曾经的登州府兵马提辖,一个是政和八年武举,两个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如今斯杀起来,三五十个回合之内,还真难分出胜负。 秦昊这次来到梁山脚下,所带的人不过二十来个,就是算准梁山会托大,不会一下子派出众多的人手出来,所以,速战速决才是他们最佳的选择。 对着杨再兴一使眼色,杨再兴会意,提枪跳出来,直取武松。 梁山聚义,一直都流传着马上林冲,马下武松之说,也就是说,在梁山的众好汉当中,武松的步战能力那是数一数二的。 只是他今天的运气实在不太好,他的对手,既不是身体被掏空的西门庆,更不是喝醉酒的蒋门神,而是一代战神杨再兴。 杨家枪法,一招一式莫不是因战争而生,一招一式都是鲜血跟生命喂出来的,不管是马战步战,那都是战场中的王者。 三五回合之后,便杀得武松步法凌乱,手中戒刀只有招架之功,毫无反手之力。 孙立见此,顿时冒出一身冷汗,见张青孙二娘他们还站在那儿发愣,当即大喝道:“擒贼擒王,张青孙二娘,你们去拿下秦昊,解珍解宝,帮助武松。” 不得不说,这孙立不愧是带兵的,激战之中,仍不忘关注全场,张青孙二娘地位在他之下,安排起来毫无顾及。 解珍解宝虽然名列天罡,但在登州府时,估计是喝斥惯了,此刻叫来,也毫不违和,只是那李逵,地位不但在他之上,而且没有交情,是最不好安排的一个。 好在那李逵,天性好杀,没等孙立安排,早就挺着两柄板斧,杀向虎子,刚才一时大意,在虎子的双锤下吃过亏,这个面子说什么要找回来。 解珍解宝两人都是猎户出身,虽然也曾打虎,那不过是仗着地形跟陷井,其真实功夫比起武松这个用拳头打虎的人来说,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名列天罡,确实不知所谓。 此时,见杨再兴神威,也不敢冒然挺进,当即吆喝着那一干喽罗,联同武松,围着杨再兴团团斯杀。 三个天罡加一众喽罗,跟杨再兴拼斗,仗的就是人多。 猴子浪花见状,刚想上前相助,谁知那孙二娘双足一蹬地面,顾不得脸上的胭脂水粉瑟瑟掉落,犹如一只大鹏猛地向秦昊扑来。 刚要返身相阻,却被菜园子张青拦住去路,心急如焚之下,却见田小倩忽地冲天而起,在半空中一个翻转,稳稳地落在孙二娘的后背之上。 跟着一个千斤坠,硬生生地将孙二娘压倒在地,那孙二娘也当真彪悍,刚才身在半空没法着力,如今落地,情况又自不同。 正所谓力从地起,柳叶双刀猛地一插地面,跟着身形在原地一个翻滚,顿将田小倩从身体上甩开,紧接着以背部为支撑,双脚成剪刀状,快速旋转而上,直击田小倩的要害之处。 田小倩的临场经验虽不能跟孙二娘相比,但她的武功那是真高,手腕微抖,软鞭如灵蛇般地缠住孙二娘的双足,随后,借助孙二娘的上旋之力,猛地向侧一带。 孙二娘那肥硕的身体顿时横空而起,被田小倩重重的甩在大厅中的一根柱子上,只听得砰地一声闷响,伴随着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 那孙二娘的腰骨顿时断掉七八根,侧躺在地,半天都爬不起来,饶是如此,却仍没磨掉她的凶性,手中柳叶刀猛地一掷,闪电般地击向秦昊的咽喉。 在田小倩的心目中,秦昊的命远比自己的要重要得多,挥舞软鞭,缠住刀柄,跟着用力一回,那柳叶刀顿时倒转刀柄,如同生了眼睛一般,直接插入孙二娘那白花花的胸膛。 菜园子张青跟孙二娘夫妻情深,见她丧命,稍微走神,便被浪花一个扫膛腿扫翻在地,如此机会,岂会放过? 猴子一个侧翻,双腿在空中一个交错,落地之时,双腿自然收起,成跪地之势,重重地跪在张青的咽喉之处。 喉骨碎裂,一股鲜血自口角狂涌而出,夫妻二人双双对对奔赴阎王殿,向那些死在十字坡的冤魂赎罪去了。 第六十四章 两叉十二洞 田小倩不想杀人,但现实又逼得她不得不杀。 在杀掉孙二娘之后,又很自觉地回到秦昊的身边,对方的高手虽然都在跟杨再兴他们缠斗,但以秦昊的武力,就算是一个手拿镰刀的小喽罗就可以轻易地要他的命。 相对田小倩的紧张,秦昊的嘴角一直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静静地看着全场,那种神情,如同当年看武侠大片,他是带着一副享受的心情来看这场打斗的。 马上林冲,马下武松,名头虽然吹得很响,但在杨再兴这样的战神面前,根本就不在一个数量级,虽然有解珍解宝及一干喽罗相助,却仍然处于绝对的劣势。 这还是杨再兴要活捉武松,否则以杨家枪法招招夺人命的本质,恐怕现在的武松,早就碎成了肉渣。 至于马扩跟孙立,真说得上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斗到三五十个回合,马扩也仅仅只占上风而已,要想拿下孙立,真不是一般的容易。 斗场之中,最让秦昊担心的,既不是战神杨再兴,也不是那个武举马扩,而是虎子,这小子刚才听了杨再兴的话,完全拿李逵练手了。 这个李逵,两把板爷杀起百姓来,那真是一抡一个准,按照施公的说法,那就是排头杀去,虽然历经大小战斗数百次,却没有真正的跟高手对决过。 他的战功,完全是靠百姓的人头堆起来的。他的武功,也没有多少章法,靠的只是一身的蛮力。而虎子也是力量型的战将,拿他来练手真是再好不过。 将三十六路天妒锤法使了一遍又一遍,越使越勇,越使越顺手,在实战中提高自己,远比在训练场上要实惠得多。 不得不说,杨再兴不但武功奇高,在训练人上面,也还真的有一套,让虎子拿李逵来练手,这个决定就不是一般人能下得了的。 虽说虎子的力量是天生的,但终有耗尽的时候,后面打仗的地方还多着,秦昊不想让他过度的消耗体力,当即叫道:“虎子,速战速决!” 激斗之中,虎子只是“哦”地一声,真正回应秦昊的是他的双锤,猛地一招炼石补天,铁锤自下向上,划起一道完美的弧线。 这一招,李逵刚才已经见识过两遍,一看他的动作,便本能的往后退,板斧横扫,以迎接下一招的准备。 但这次,他错了,他真的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虎子的动作,并不是先前那般的开山裂石,而是一招乌云追月。 这是一招甩手锤,是杨再兴从杨家先祖火山王杨衮的走线铜锤中演化而来的,只是走线铜锤的尾端有条线相连,打出去后还能收回来。 而虎子的这招乌云追月,是铁锤脱手之后,击打到敌人的身上,会有少许的停滞,而使锤之人,便要充分利用这个停滞的时间,快速移动身体,将脱手的铁锤再拿回来。 所以,杨再兴再教虎子这招的时候,曾反复强调,在使这招的时候,要慎之又慎。 如果没有充分的把握,就不要使出,否则的话,让对方避让过去,而自己手中没了兵器,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这一招,虎子一直没使过,当他使出来的时候,的确大出李逵的预料,眼看大锤将至,想要抽斧回挡时已然不及,只听得“噗”地一声闷响,胸口已被铁锤重重地击中。 这股力道有多大,想想十个和尚来撞钟,那李逵纵算是铁打的身体也挨捱不住,只觉喉头一甜,一股鲜血狂喷而出。 身体后仰,两柄板爷也拿捏不住,尽皆脱手飞出,只听“哚”的一声,一柄板斧钉在柱子上,跟着便是“噗”地一声,另一柄板爷则钉在地板的泥土中。 至于李逵,那铁塔般的身体,如同一根粗大的树桩,直挺挺地仰倒在地,而虎子则在铁锤脱手后,身形也跟着快速前滑,在铁锤击中李逵的胸膛时,复将铁锤拿在手中。 此刻,虽然见李逵的嘴里冒着雪,但两只眼睛仍在骨碌碌的转着,铁锤高举,刚想一锤结果他的性命,忽地一条软鞭缠住他的手臂,田小倩在间不容发之即,制止了他的动作。 猴子跟浪花在杀掉张青之后,原本想去帮助杨再兴的,却被杨再兴拒绝了,并让他们守在秦昊的身边,以防那些喽罗施暗箭。 如今见虎子打伤李逵,两人也没说话,好像有着天然的默契似的,纵步上前,不由纷说,架起李逵,就像扔死猪似的,将他扔进柴房。 杨再兴教虎子的这套天妒锤法,虽然威猛绝伦,却是极耗力气,秦昊原以为他会靠墙休息一会,却没想到当虎子提着双锤来到他身边的时候,竟然连粗气都没喘。 真神人也! 秦昊在感叹之余,亦翻开茶杯,倒上半杯茶,算是对此战的奖励。 那边杨再兴见虎子结束战斗,忽地一声清啸,紧接着枪法突变,虽不像刚才那般眼花缭乱,但枪头颤动,犹如电钻似的直向武松的胸膛钻去。 武松戒刀回护,成十字架将杨再兴的银枪架住,使出浑身的劲儿向下猛按,而身后的解珍解宝见状,自认机会难得,挺着猎叉分左右刺向杨再兴的腰际。 好个杨再兴,武功果然非凡,银枪忽地上翻,压住武松的戒刀,跟着借力,一个空翻,便落在武松的背后。 战场相斗,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眼前刚失掉杨再兴的影子,还来不及转身回护,解珍解宝的猎叉便已刺到。 练武之人,讲究的是收发自如,那解珍解宝或许是太想杀死杨再兴,又或者是他们的武功真的济,只讲究到发,却没讲究到收。 当他们看清眼前的人不是杨再兴而是武松时,收叉已然不及,只得将猎叉下压。 “噗!” “噗!” 只听得噗噗两声,武松的两条大腿顿时被两柄猎叉刺中,两叉十二洞,远比江湖中的三刀六洞要惨烈得多。 武松那个痛呀,痛得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心里那个恨呀,真恨不得两戒刀下去,将这两兄弟的脑袋当南瓜砍了。 第六十五章 孙立的恨 杨再兴是什么样的人?那是战神级的人物,自然不会给武松两戒刀下去的机会,银枪横扫,顿将三人扫翻在地。 浪花猴子早就在旁边候着,一见三人倒地,不由分说,纵步上前,便将三人捆了。 见武松流血不止,猴子跑回厨房,抓两把草木灰抹在武松的腿上,这才将血止住。 武松的手脚虽然被捆着,但心中的那股怨气却挥之不去,双目放光,恶狠狠地盯着秦昊,大声喝道:“姓秦的,你最好一刀把武二杀了,否则,迟早弄死你!” 秦昊嘿嘿一声冷笑,端起茶杯,来到武松的面前,俯身下去,似笑非笑地道:“想弄死我?你凭什么样呀?就凭这两把破刀?” 说到这儿,目光慢慢地转到孙二娘的尸体上,嘴角露出一丝冷诮的笑意,“那个孙二娘也想弄死我,现在就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看她的体型,如果做成人肉包子,估计还能吃几天。” “你敢!”孙二娘夫妇跟武松的关系那是真不错,听说秦昊要将孙二娘的肉做成人肉包子,心中的暴怒达到极致,双目怒睁,连血都要喷出来似的。 秦昊轻轻地喝品茶,缓缓地摇摇头,冷冷地道:“不是我秦昊不敢,而是不霄,人人都说你武松英雄侠义,但在我秦昊看来,你连狗屁都不是。” “什么是英雄?为国为民,侠之大者。那才是英雄,古往今来,没有一个英雄不是舍生取义,一个不把老百姓的命当命的人,枉谈英雄。”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对秦昊的一番说教,武松虽然不是十分认同,却没有出言反驳,只是狠狠地瞪着秦昊,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估计秦昊就算有百条命,也不够他杀的。 秦昊没有理会武松的暴怒,直起身来,缓缓地道:“不是秦昊不想杀你,而是钓鱼总得有鱼饵,梁山就是我的鱼,而你们就是我的饵。” “鱼饵?” 武松虽然没读多少书,却也不笨,当秦昊说出这话的时候,顿时明白秦昊他们的用意,冷汗沿着额头滚滚而落,心中的暴怒也在瞬间变成深深的担心。 顾不得身体的疼痛,手足并用,就像一只蚯蚓一样在地上爬行,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向梁山报信。 秦昊将手一挥,示意猴子跟浪花将他们都押到柴房去,随后又将目光投向马扩,沉声道:“马兄,咱们手头已经有李逵跟武松这两员宋江的心腹爱将,这孙立嘛,死活不论。” 马扩的武功虽然高出孙立,但要将孙立活捉,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再者,孙立的武功有些诡异,除长枪之外,在他的腕上还有条虎眼竹节钢鞭,如此近距离的格斗,偶尔使出两鞭,却叫人防不胜防。 对秦昊的意思,马扩也是心如明镜,别看他长得文质彬彬,一副书生的模样,但他身为政和八年的武举,又曾随父上过前线打过仗,在他的骨子里,却有着武将的特质。 这种特质就是天生的不服输,杨再兴跟虎子那都是活捉,放到自己这儿,将人杀死,那叫什么事儿?当即打起精神,枪法突变,誓要在十个回合之类将孙立活捉。 孙立跟马扩是登州府的旧相识,以前在登州府时,孙立还指点过马扩的枪法,自从马扩进京赴考之后,便再也没有联系。 却没有想到,仅仅两年不见,马扩的枪法竟然精进如斯,就算自己打起十二分精神,鞭枪混用,都占不到丝毫的上风。 心惊之余,心里也暗自懊悔,刚才下山之时,太过托大,没有骑上自己的乌骓宝马。否则,此刻纵算打不过马扩,但要逃回梁山,那是绝对没问题的。 如今,也只有望马兴叹,眼见杨再兴跟吴虎分别将武松跟李逵拿下,正虎视眈眈地堵住自己的退路,心绪更加不宁,三五回合之后,枪法便有些凌乱。 马扩瞅准机会,奋起神威,身形猛地一个半旋,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矮身下去,跟着枪尖自腋下钻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上斜刺,正中孙立的左肩。 孙立左肩吃痛,行动已然不便,正想挥鞭猛打,谁知马扩也不起身,忽地回枪横扫,顿将孙立扫翻在地。 猴子见状,没等孙立站起身来,紧接着纵步上前,一脚踏在他的伤处,这一脚差点没把孙立痛晕过去,浪花见此,不也落后,拿起绳子便将孙立捆了。 好事不过三,梁山已经吃过两次亏,这第三次,绝对不会像前面两次那样掉以轻心,秦昊待浪花将孙立捆好后,沉吟着道: “浪花兄弟,将这些人都押回柴房,好好看管,在接下来的恶战中,咱们能不能全身而退,还得依赖他们。” 浪花点点头道:“公子但请放心,我跟猴子兄弟早有准备,在柴房的四周都倒有桐油,如果宋江他们敢强行攻打,浪花跟猴子纵算舍却性命,也要掩护你们撤离!” 虽然这是大家的第一次行动,但对浪花猴子的忠心,秦昊没有丝毫的怀疑,点点头道:“你们好好去准备吧,外面打仗的事,你们就不要再管了。” 浪花摇摇头道:“看守柴房,浪花一人足矣,猴子兄弟还是跟着公子吧,倘若有人施暗箭,他还可以挡挡刀箭。” 对浪花的安排,猴子没有丝毫的意见,从浪花的手中,接过剩下的绳索,静静地站在秦昊的身后。 杨再兴望着梁山的方向,缓缓地道:“刚才进酒店的时候,我就仔细看过,李家道口地势狭窄,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秦昊点点头,略有所思地道:“杨兄的意思,是想在李家道口狙击来敌?” 杨再兴点点头道:“秦兄的意思哥哥明白,你是想拿李逵、武松等人作为人质,然后跟宋江等人对持,这种做法虽然同样能起到牵制敌人的效果,但是……” 说到这儿,揭开酒葫芦,猛地喝光葫芦里的酒,不无豪迈地道,“但是,作为杨家男儿,既然来到梁山,如果不能跟他们好好的打一场,还真对不起这柄祖传的银枪!” 见秦昊还有劝阻的意思,马扩也提枪说道:“秦兄但请放心,接下来的仗就由杨兄跟马扩去打吧,这次如果不能把梁山打疼,还真以为这大宋朝廷没人,任由他们这帮土匪胡作非为!” 第六十六章 枪扎王英 从梁山到酒店,必须经过一处狭窄的关口,就是李家道口,杨再兴要狙击梁山好汉,这里将是不二的地点。 冲锋陷阵自然不能缺少战马,杨再兴的白马是自家的,走到哪儿都骑着,马扩的马在东平府没有骑出来,他现在骑的那匹马正是这次用来拉马车的马。 只是这匹马虽然是临时用来拉马车的,却也是正儿八经的战马,马扩骑在上面,一点都没有违和的感觉。 刚才跟孙立的打斗,他是最后一个拿下的,所以,这次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做先锋,而让杨再兴在后面掠阵。 至于秦昊,也没有在酒店里闲着,他们来到梁山脚下,原本就是抱着同生共死的心,所以,杨再兴他们在前面拒敌,秦昊离他们也不会太远,离杨再兴他们不过一箭之地。 梁山主寨离李家道口并不是很远,刚才酒店中的杀伐,早有机敏的喽罗偷偷地跑回梁山报信去了。 所以,当秦昊他们刚刚占据道口的时候,梁山的人马也差不多杀到了。李逵武松被抓,宋江自不能等闲视之,派出的阵容还是相当强悍的。 为首的正是原东平府兵马都监双枪将董平,左边的是赤发鬼刘唐,右边的是九纹龙史进,后面跟着的,却是白面郎君郑天寿,矮脚虎王英、一丈青扈三娘等人。 双枪将董平,星号天立星,与关胜、林冲、秦明、呼延灼并称马军五虎将,勇猛异常,惯打头阵,挟势前来,誓把秦昊等人马踏成泥。 刚至道口,却见马扩单手执长枪,单人独骑守在隘口,山风劲扫,长发飞扬,衣襟猎猎,心里暗自冷笑,这是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董平不体验上天有好生之德。 右手抬枪一指,侧头对身边的人道:“此人就是东平府现任兵马都监马扩,谁去把他拿下?” 自古丑人多作怪,这话还是有些道理的,别看那个矮脚虎王英,人长得丑不说,武功还不高,但这个人生性好动,特别爱出风头,哪里打仗都有他。 他跟孙二娘的关系,原本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但他们有个相似的特点,一个喜欢把人肉做成包子,一个喜欢吃人肉,还把人心做成醒酒汤。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一听说孙二娘在酒店被困,担心以后吃不到人肉包子,便带着妻子拖着郑天寿,自靠奋勇的跟来了。 因此,董平的话音刚落,便托地跳出来道:“董兄弟,看这小子文皱皱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主,这头阵就交由我夫妻二人吧。” 这王英自打跟扈三娘结婚后,两人的行动基本都是一起的,因此,王英请战,附带着扈三娘,董平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虽说扈三娘跟孙二娘联手捉过董平,其本领本也不弱,但眼前这个马扩,可是朝廷实打实的武举人,怕他二人有失,当即吩咐九纹龙史进,上前掠阵。 那矮脚虎得令,催马上前,扑刀一指马扩,嗡声嗡气地道:“前面的小儿听着,识相的就把孙二娘他们放回来,否则的话,别怪王某一刀把你斩成两段,拿你的心肝来醒酒。” 马扩压根就没把这矮子放在眼里,将枪横在马头上,探头笑笑道:“看你长得这么矮还娶这么个漂亮媳妇,不用报名,你就是矮脚虎王英了?” 王英见马扩知道自己,气焰显得颇有些嚣张,大喝道:“知道你爷爷的大名,还不快快下马受降?真将你的心肝取来醒酒,那就后悔莫及了!” 马扩笑笑道:“想要马扩的心肝,那得看你们的本事,至于那孙二娘,看她一身的肥肉,如果能把她做成腊肉,估计还能吃上一年半载。” 刚才那喽罗回山报信的时候,正是李逵跟吴虎第一次打退的时候,只是说来者厉害,并不知道孙二娘后来战死。 因此,当王英听到马扩的话后,直气得哇哇大叫,厉声喝道:“是谁杀死的孙二娘,给爷爷滚出来,吃我一刀!” 马扩不愿居功,将头一偏,指着身后的田小倩笑道:“杀死孙二娘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小姑娘,你想去杀她,得先过马扩这关。” 王英顺着马扩的目光,只见山坡上果然站着一位娇滴滴的小姑娘,顿时惊若天人,他实在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如此美貌的人儿,一时间竟然看到呆了,连口水流出来都不自觉。 扈三娘见此,心里发怒,伸手一拍他的脑袋,怒声道:“大敌当前,你还有心想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真是气煞老娘!” 马扩见扈三娘虽然算不上绝色佳人,但也是中上之选,嫁给王英,还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好白菜都被猪拱了,心里颇为她感到有些不值。 王英自打见着田小倩的第一眼,整个人的魂儿都像被勾走似的,心里暗自寻思,说什么也要弄死秦昊他们几个,把田小倩偷偷地掳回梁山。 此生若能消受这等美人,纵算死了,也是值了。 知夫莫若妇,扈三娘知道他的心思,心里也暗自悲苦,自己的一家大小都被李逵所杀,此仇非但不能报,还要跟仇人称兄道弟把酒言欢。 宋江哥哥重义,把我收为义妹,许配给这个王英,可这王英……扈三娘想到这些,只觉得心里凄苦,将一腔怨气都发泄在马扩身上,挥舞着日月双刀便掩杀过来。 王英见扈三娘动手,也不敢落后,挺着朴刀便从左面杀来,原以为夫妻二人联手,纵算自己的朴刀不能将眼前的小白脸拦腰斩断,扈三娘的双刀也要将他搅成肉片。 人算不如天算,马扩来到东平府三月有余,对梁山诸人颇多了解,对眼前这个扈三娘,他多少都有些同情心,不忍伤她的性命。 但眼前这个矮脚虎王英则不同,口口声声要拿自己的心肝来醒酒,这可了不得,策马避过扈三娘的日月双刀,跟着回马一枪。 正所谓,棍扫一大片,枪扎一条线,马扩这一枪,虽然不及杨家的回马枪那样威力绝伦,却也不是王英这样的角色能躲得过的。 一枪贯喉,跟着倒于马下,临死之前,还不忘看一眼田小倩。 第六十七章 回马枪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是封建社会的固有传统。 扈三娘身处其中,自然也不例外,眼见王英惨死,顿时心神错乱,日月双刀毫无章法,只知道狂杀乱砍,马扩轻叹一声,以枪作棍,将其扫于马下。 猴子见状,赶紧过来将她捆了,正想将她押至柴房,秦昊摆摆手道:“柴房里关的都是些污浊汉子,就把她留在这儿吧。” 交待完这些,回头再看马扩时,已经跟九纹龙史进战斗在一起,旁边还有个郑天寿不时地偷袭几招,着实算不得光明。 秦昊看看天色不早,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遂对杨再兴道:“杨兄,单是马兄在那儿打斗,动静太小,你看要不要去冲杀一番,将动静闹大点,把梁山的注意力都引过来。” 杨再兴没有回答,而是一声轻笑,提枪跃马,急窜而出,在路过马扩的身边时,顺带一枪结果郑天寿的性命。 杀人之后,一声长笑,双腿一夹马腹,直奔董平而去。 董平这次带兵下山,原以为会手到擒来,却没想到刚一交手,便损兵折将,心中的那个疼,就如同有人揪住他的心一样。 眼见杨再兴旋风而至,当即吩咐刘唐去相助史进,跟着挺起双枪,直取杨再兴,出手又快又狠。 杨再兴哈哈一笑,策马错过董平,也不与他正面为敌,而是直入阵中,一杆银枪神出鬼没,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所到之处,无不人仰马翻。 董平见杨再兴转瞬间便将他的阵势冲得七零八落,想拦,杨再兴不与他正面为敌,想追,自己的马虽然不错,但杨再兴的马,却是产自西域的名马,照夜玉狮子。 杨家枪法名震天下,原本就是因战争而生,此刻,杨再兴人借马力,一杆银枪犹如天际游龙,左冲右突,犹如无人之境。 杨再兴的目的不在于杀人,而在于引起混乱,只有混乱,才能吸引到梁山更多的注意力,才能实现秦昊的战术构想。 田小倩见马扩以一敌二,已然吃力,而杨再兴却不管不顾,仍在大杀四方,担心再这样杀下去,引来更多的梁山好汉。 他们这些人,秦昊是不会武功的,想想就有些害怕,无不担忧地道:“秦昊,杨大哥再这样杀下去,必将引来更多的梁山贼寇,你看,咱们要不要把张毅他们叫回来?” 秦昊摇摇头,深遂的眸子在黑夜中更是放着光,语气决决地道:“张毅他们还有更加重要的任务,这个时候如果将他们叫回来,咱们这次来李家道口便是白跑了。” 对秦昊他们的作战计划,田小倩是知道的,只是在她的心里,一直都不相信凭张毅他们十数个人,就能烧掉梁山的粮草,断梁山的后路。 闻言,仰面望着秦昊,秀丽的脸蛋上刻着的都是担扰,“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道理谁都懂,只是凭张毅他们十几个人,能深入梁山烧掉他们的粮草吗?” 秦昊笑笑道:“咱们这次来梁山,原本就没有几个人,整个梁山都没把咱们放在眼内,这才有前面的失利,这次宋江派出大队人马前来,绝对想不到咱们还敢兵分两路。” 话虽如此,但田小倩仍旧非常的担心,她是真的担心秦昊的安全,见他执意如此,仍想努力说服于他,“就算他想不到咱们还敢兵分两路,但粮草重地,必有重兵把守……” 没等田小倩说完,秦昊便摆手制止她再继续说下去,随后将目光投向梁山的方向,缓缓地道:“你看看梁山的火把,已开始凌乱起来,犹其靠近咱们这边的,更是密密麻麻。” 整个忠义堂都将注意力放在李家道口,一切结果正如秦昊所料,看看时候差不多了,忽地扭头对猴子道:“猴子,你去跟浪花说说,做好撤离的准备。” 猴子恭恭敬敬地道是,随后将捆绑扈三娘的绳子交到吴虎的手中,转身跑回酒店的柴房,跟浪花准备去了。 九纹龙史进乃东京禁军教头王进的徒弟,善使青龙棍跟三尖两刃刀,而那赤发鬼刘唐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 两人的功夫各有所长,此刻取长补短,联手斗马扩,虽然有损名声,却处处占着上风,只盼奋起神威,能早点将马扩除去,以替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而那边杨再兴,虽然马踏连营,相对来说却要轻松得多,秦昊离他虽有三箭之地,却仍能听到他时时传来的笑声。 杨再兴不愧为杨家男儿,真是越战越勇,激战时,仍不忘兼顾马扩,时不时地跑过来,小耍史进刘唐一番。 如此潇洒从容,直看得吴虎羡慕不已,若不是杨再兴事先有交待,他真想扛着两个大铁锤上前横扫一番。 秦昊的判断总是没错,就在梁山的火把串成一条火龙向下移动的时候,梁山西寨忽地火光冲天,顿时映红半边天空。 望着那红彤彤的天,秦昊的脸色终于变得轻松起来,当即让虎子回酒店,通知浪花跟猴子,将李逵、武松等人押到这儿,准备撤退。 望着那冲天而起的火光,杨再兴知道自己诱敌的任务已经完成,不再冲击那些喽罗,正想退出战场,却见董平挺着双枪不依不饶地咬着自己,心里也是恼怒。 当即打马前驰,董平见状,心里暗哼,想跑,没那么容易,反转枪柄,狠狠地抽在马屁股上,那马吃痛,一声斯鸣,如离弦之箭疾追而至。 杨再兴倒拖着银枪,半伏在马背上,凝耳倾听身后的马蹄声,嘴角却露出一丝冷傲的笑意,待到马蹄声近,杨再兴忽地掉转枪头。 那杨家银枪犹如一条毒蛇似的,从杨再兴的腋下钻出,正中董平的嗯喉,跟着银枪一回,带出一股血箭。 董平咽喉受创,顿时丢掉手中双枪,双手回护,扼住咽喉,狂涌的鲜血从指缝钻出,止都止不住。 知道杨再兴是杨家后人,当然知道杨家最厉害的枪法是回马枪,刚才马扩用那似是而非的回马枪杀掉王英,在他的心里就提了个醒。 所以在追杀杨再兴的时候,他是时时设防,处处在意,却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死在杨家的回马枪下。 第六十八章 及时雨宋江 英勇双枪将,风*流万户候。 作为梁山公认的五虎将之人,董平在梁山喽罗的心中,那就是神级人物一样的存在,如今这个神就像被挖空的墙一样,轰然倒塌。 那些喽罗刚才被杨再兴一阵冲杀,惊得妈都认不得,如今见董平身死,相互间连风紧扯呼都免了,连滚带爬如鸟兽散了。 什么叫兵败如山倒,这就是,乌合之众的本质,暴露无疑。 杨再兴没有再追那些小喽罗,也没理会那个快要僵硬的万户候,而是挺起银枪,纵马驰骋,快速来到史进的面前,刷刷三枪,便逼得史进险象环生。 刘唐的武功不及马扩甚多,刚才二人联手,勉强占着上风,但相斗时久,却不能拿得马扩的性命,如今去掉史进这样一个强大的帮手,自忖没法跟马扩相抗衡。 且战且退,便欲逃回梁山,马扩刚才以一敌二,一直被他俩压着打,如今有些机会,自不会放过,当即奋起神威,耍起沥泉枪来,真是虎虎生风。 枪尖如灵蛇,三五合回之后,便突破刘唐的朴刀,挑断他右肩琵琶骨,而那边的杨再兴,也以一招跃马中原,打掉史进的三尖两刃刀。 两人就这样,骑着高头大马,一人手执沥泉枪,一人手执杨家银枪,押着二人,来到秦昊的身边,笑笑道:“梁山贼众,不过如此,秦兄,这些人是杀是剐,还是由你来定夺吧?” 秦昊看着一脸怒气的史进,还有满脸杀气的刘唐,眨巴着双眼,戏谑地道:“杨兄,马兄,你说咱们把这些东东押回东平府,那个狗日的袁胜非会不会被吓得尿裤子?” 刘唐虽然被马扩的沥泉枪指着,但他的性格向来暴戾,此刻虽为阶下囚,但恶性却没有丝毫的更改,恶狠狠地道:“秦昊小儿,少做你的春秋大梦,待会宋江哥哥来到,谅你们插翅难逃!” 秦昊笑笑,不以为意地道:“咱们既不是飞禽,也不是走兽,就算插上翅膀,也是飞不高的,至于宋江来了又如何?除非他不把你们当兄弟。” 刘唐沉默,宋江在江湖上号称及时雨,最重义气,绝对不可能看着兄弟们受死的,“这样说,你是想用我们做人质?” “你这不是废话吗?不以你们做人质,一枪杀掉岂不更加干脆?”秦昊笑笑,没再理他,而是让浪花和猴子将他们两人都捆了,跟武松他们捆在一块。 做完这些,浪花又找来一辆牛车,牛车上铺着干草,周围倒满桐油,将李逵武松他们都扔上牛车,然后与猴子一前一后地坐上去,两人的手中各执一根火把。 从酒店出来,杨再兴骑着他的照夜玉狮子走在前面,马扩则骑着董平的战马在后面断后,中间走的是秦昊。 他跟田小倩、扈三娘坐的是马车,赶车的是吴虎,至于浪花猴子则押着牛车跟在马车的后面,牛车狭窄,上面堆的都是梁山的重要人物,自然不包括酒店的伙计。 那些伙计都是吃过腊丸的,跟在队伍的最后,走路的时候,就跟猫一样,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喘得重了,腊丸在腹中破裂,然后肠穿肚烂而死。 出得李家道口,便是宽敞处,梁山的人马便守候在这儿,整个队伍分三排呈列,第一排是左右执盾,右手执刀的刀斧手,他们半蹲在地,可供第二排的长枪手露出半身。 第三排的人显得有些凌乱,他们是弓箭手,各据有利地位,箭上弦,弓满月,严阵以待,而在队伍的前面,则是梁山的头领骑着高头大马,杀气腾腾的在那儿度来度去。 队伍前面,骑着大白马的,正是梁山忠义堂的扛把子,有山东及时雨之称的黑碳头宋江,他的脸皮有些黑,在夜火中看不出他的表情。 但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此人的心机不简单,既看不出焦虑,也看不出怒火,看上去就像口深不可测的老井,波澜不惊。 见秦昊他们出来,缓缓地催马来到前面,看一眼后面的牛车,再将目光缓缓地转到秦昊的脸上,对着秦昊拱拱手,沙哑着嗓子道: “想必小哥儿就是登州府的秦昊了,你想抓赖八,跟宋江说声就是,何必大动干戈,伤我众多兄弟?” 秦昊嘿嘿一笑,故意摇头摆尾,煞有介事地道:“原来你就是名震江湖的宋江宋公明哥哥呀,小弟秦昊,在这儿有礼了。” 说到这儿,双手一摊,故意叹口气道,“说实在的,我这次来梁山,也没想过要为难谁,更没想过要伤梁山的好汉们,只是有些不巧,咱们落脚的地方好像有些不干净。” “秦哥儿说笑了,这家酒店本是我梁山的营生,干的可都是正经的生意,这其中恐怕有些误会。” 宋江的脸皮原本就黑,说这话的时候,发不发红或许不知道,但发不发烫是肯定知道的。 秦昊伸伸腰,添添舌头,慢条斯理地道:“有没有误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这些所谓的梁山好汉,一些人想把我做成人肉包子,一些人想把我的心做成醒酒汤。” 说到此处,话锋一转,用一种戏谑的语气道,“虽说人固有一死,但这种死法,的确不是秦昊所愿,所以,我不想死,就只好让他们去死。” “姓秦的小儿,你一来梁山,便杀我兄弟,烧我粮草,如此这般,真当我梁山没人?想要离开,得问过我手中狼牙棒,看他答应不答应!”霹雳火秦明,人如其名,性如烈火。 杨再兴见有人挑战,刚想应战,却听秦昊淡淡地道:“仗呢,咱们刚才已经打过了,现在秦昊饿得很,实在不想再跟你们打,如果你们不顾及这些人的死活,就放马过来吧。” 宋江将手微摆,制止秦明的挑战行动,缓缓地道:“秦哥儿,我宋江说话,向来说一不二,你把我的几位兄弟放了,我把赖八交给你,咱们之间的过节可以既往不咎。” 秦昊摇摇头,不可置否地道:“既往不咎?说得倒是轻巧,你可以既往不咎,问问你的那些兄弟们,他们可以既往不咎吗?” 第六十九章 沙粒中的尘埃 这个问题不用回答,那一双双充满兽性的眼睛,犹如远古时的洪荒神兽,那样子就像要把整个宇宙吞噬。 夜风沉沉,衣袂飘飘,秦昊矗立在夜风中,无数的火把将他的身体照得更加挺拔,凌厉的眼神扫过眼前这帮野兽,最后定格在宋江的脸上。 宋江的嘴角有些轻微的抽缩,他在极力压抑自己内心的那份狂涛怒海般的愤怒,深深地吸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变得平和些,缓缓地道: “你要的赖八就在这儿,为表诚意,宋江可以先交给你!” 秦昊双肩微耸,双手一摊,用一种嘲讽般的语气道:“得,像赖八这样的垃圾,你还是先留着吧,搁我这儿,还真是浪费粮食。” 赖八一直胆战惊地站在队伍的角落里,在他的心里,对梁山一直有着幻想,如今亲见宋江拿自己做交易,顿将他的幻想击得粉碎。 战战惊惊地从队伍的角落里钻出来,走到宋江的面前,仍想做最后的努力,仍不死地道:“宋江哥哥,我赖八来到梁山,那是……” 赖八的话还没说完,秦明已一狼牙棒扫在他的肩头上,顿将他的肩头扫得粉碎,犹不解恨地骂道:“兀你个直娘贼,若非是你,我梁山岂会折损如此多的兄弟?” 赖八右手扶肩,尽管痛得汗如雨下,却也不敢暗哼一声,知道眼前的这些人,都恨不得食他之肉,啖他之血,求之无望,只好转过身来,面对秦昊,沙哑着声音道: “秦哥儿,在蓬莱阁时,哥哥虽然收了你的例钱,但在哥哥的心里,却是真心实意地将你当兄弟的,你能不能看在过去的情份上,放哥哥一马?” “兄弟?” 当赖八厚着脸皮说到兄弟的时候,秦昊不禁哑然失笑,跟这种人作兄弟,那是对兄弟的最大侮辱,望着赖八似笑非笑地道: “你说得没错,咱们是兄弟,但在秦昊的心里,兄弟却是分两种,一种是拿来过命的,而另一种则是拿来出声的,很显然,你我之间,不属于第一种。” 好死不如赖活着,肩上的疼痛远比不过内心的恐惧,犹如溺水之人在寻求最后的一根稻草,赖八仍不想放弃生的希望,仍在做最后的挣扎: “秦哥儿,我赖八虽然姓赖,但却不想做无赖。在蓬莱阁时,虽然天天收例钱,但也是无奈之举,我收的钱都不是为自己,那是为养活沙门岛的囚犯。” 赖八说到这儿,眼光忽地转到牛车上的浪花跟猴子身上,眼神也由之前的恐惧,变得有些希望起来,“秦哥儿如果不相信,可以问问你身后的浪花和猴子,他们可以为我作证。”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这些不你欺负老百姓的借口。” 秦昊一声冷笑,不想跟这种人废话,目光再次定格在宋江的身上,缓缓地道:“梁山水泊,方圆八百里,风景如画,这是多么好的一个地方呀,却被你宋江搞得乌烟瘴气。” 宋江低沉着声音,缓缓地道:“秦哥儿这话说得有些过了,想我宋江,原本不过是郓城县的刀笔小吏,若非朝廷害我无度,又岂会上梁山?” 说到这儿,又慢慢地回过身,指着身后的那众好汉,续道,“秦哥儿,你问问宋江身后的这些人,有谁不是给逼上梁山的?” 秦昊顺着宋江的手指,目光在他们的脸上慢慢地扫过,深深地吸口气,淡淡地道: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身后的这些人,不是开黑店的,就是拦路抢劫的,不是地皮,就是无赖。好不容易有一两个正常的人,还是被你宋江逼的,比如你身旁的这位,秦明!” “秦昊小儿,你休得胡说!” 秦明见秦昊将茅头指向自己,霹雳一声暴喝,随后便道出自己上梁山的原由: “想当初,秦某统制青州,却遭那慕容彦达使坏,杀我全家,害我秦明走投无路。若非宋江哥哥高义,岂有我今日秦明?” “说得好,说得真是太好了!” 秦昊轻轻地拍着双手,发出啪啪的轻微响声,望着秦明不无讥讽地道: “这个宋江真是高义呀,不但收你上梁山,还让你坐第七把交椅,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还把花荣的妹妹许配给你。所以,你忘记了,当初那慕容知府,为何要杀你全家?” 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这话说得还真是没错。 浪花猴子一直被囚在沙门岛倒也罢了,但像杨再兴这样的江湖人,马扩这样身处第一线的将领,对梁山的了解程度都不及眼前这个第一次走出登州府的文弱书生。 马扩这次来梁山,虽然想法跟秦昊一样,就是在没有引起梁山重视之前,抓几个梁山的重要人物。 但抓这些人物的目的却是不一样的,马扩的目的是走马换将,想将童贯换出来,以李逵、武松跟宋江的关系,如果在众目睦睦之下,那宋江纵然不愿,也必不会拒绝。 因为,宋江之所以能维系梁山的众多派系,靠的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义”,他承受不起这个“义”字的坍塌。 但如今,看秦昊的表现,他打消这个念头,以秦昊对梁山的了解,再看秦昊所聚集的这帮人,他相信秦昊来梁山,必有更大的图谋。 如同杨再兴当初选择相信秦昊一样,马扩也选择相信,人与人间的感情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往往就是一刹那间的事。 对马扩的内心想法,秦昊没有空去理会,他在等秦明的答案。 秦明没有回答秦昊的问题,他的嘴角在抽缩,秦昊既然连宋江将花荣的妹妹许配给自己这等小事都知道。 就不可能不知道,当初宋江为逼自己上梁山,派人假扮自己,沿途烧杀百姓的事,烧毁房屋数百间,死伤二三千百姓。 这才引起青州知府慕容彦达对自己的不满,然后抄家,因果祸福,实在无言出口。 宋江见秦明不出声,知道在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怨言的,不想就这个问题再讨论下去,再看押李逵武松的那辆牛车,上面不但铺着干草,还洒满桐油,知道强求不得,只好说道: “诸位兄弟,宋江无能,这次救你们不得,但宋江保证,不管追到天涯海角,都要把你们救出来。” 宋江在说完这话之后,将手一挥,便让开一条道,田小倩见此,压低声音说道:“你不是说童贯在他们手上吗?他为何不拿童贯来交换?” 秦昊没有直接回答田小倩,而是意味深长地道:“那是因为在宋江的心目中,不管是武松李逵,还是那枉死的百姓,不过都是沙粒中的尘埃罢了!” 第七十章 杀人者,打虎武松也 人质在手,行走起来就是舒坦。 秦昊翘着二郎腿,嘴里咬着根青草,半躺在马车上,今天的收获不错,不但杀掉孙二娘夫妇,还杀掉五虎上将之一的董平。 当然,更让他高兴的是,竟然抓好几个天罡地煞,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事,就是自始至终,不但宋江对童贯的事只字未提,马扩也没有提。 这让他的心理感到特别的轻松,在白虎沟跟张毅他们汇合之后,便直奔东平府,宋江没有派大队人马相随,只派出几个斥候远远地跟着。 自秦昊他们离开东平府后,那袁王八也没有闲着,派出的探子是一批又一批,心惊肉跳的消息是一个接一个,心里的恐惧也是越来越严重。 他是真怕,真怕秦昊等人将梁山贼子引到东平府,前任知府的惨剧沥沥在目,哎呀,我的妈妈呀,想想都能骇出个翔来。 当他听说秦昊他们押着武松等人快到东平府时,赶紧下令交四周城门紧闭,而他自己则亲自来到东城门,不让秦昊入城,这是他现在惟一能做的事。 宋太祖杯酒释兵权,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便确定武将的地位是非常低的,马扩虽然领兵东平府,但东城楼上,有袁王八坐阵。 所以,他想叫开城门,那是不可能的。他擅离职守,私自跟秦昊跑到梁山去交战。单凭这点,那袁王八要治他的死罪,砍他的人头,都不用上报朝廷的。 秦昊见此,跳下马车,走到城楼下,冲着城楼上的袁王八就叫道:“喂,我说城楼上的那位鸟人?别……别动,叫的就是你,没见我们押着梁山贼寇前来?知趣的就打开城门。” 那袁王八伸长着鸭脖子,将头摇得如货郎鼓似的,“不开!姓秦的小儿,你少在这儿大呼小叫,若非本府顾及你登州学子的身份,就凭你藐视朝廷本官,就可将你乱箭射死。” 当袁王八说到乱箭射死的时候,城楼上的那些士兵,很自然地弯工搭箭,指向秦昊,那家伙,只待袁王八一声令下,便万箭齐发,将秦昊射成刺猬。 面对这个阵势,秦昊没有丝毫的畏惧之心,反而在那儿淡淡地笑着,只是一旁惹怒杨再兴,若非秦昊拦着,便欲冲上城楼,将那王八狠打一顿,以解心中的这口恶气。 秦昊将杨再兴拦下后,复对袁王八不阴不阳地道:“喂,鸟人,你可知道我押的可都是梁山的首脑人物,是高太尉做梦都想要的人,你如果不开城门,教高太尉知道……” 高太尉是谁?那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他曾率十方节度使来攻打梁山,不但没有讨到好处,反而被梁山擒获折辱,这口怨气有多深,想想就让人后背发汗。 袁王八听秦昊提到高太尉,很自然地想到这一层,气焰果不如先前那般嚣张,探出身来,望着秦昊道:“秦昊,你让他们先留在城外,本府容你进来,先说道说道。” 田小倩见秦昊要单身入城,担心这个袁王八对他不利。 虽说秦昊有登州学子这个护身符,但他现在不是没读书了吗?再者,来到城楼上,突然来个失足什么的,这个套路以前不是没发生过,想到这里,便想跟秦昊一起入城。 以袁王八这种贪生怕死的尿性,要让他冒天下之大忌来杀他这个读书人,秦昊对此深惧信心,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笑笑道:“你们就在外面等着吧,那家伙还没胆杀我!” 来到城楼,那袁王八早就为他斟上半杯茶,推到他的面前,以商量的语气道: “秦昊,你看咱们这个东平府,经过上次的战乱后,到现在都没恢复,你看能不能将梁山贼寇,送到其他的州县?” 秦昊端起茶杯,轻轻地喝口茶,望着袁王八眨巴着双眼道: “咦,袁大人说话真让人奇怪,要知道现在的朝廷视宋江等人如眼中钉肉中刺,秦昊将他们押至东平府,那是给袁大人你送功劳来的,你不要便罢了,何故往外推?” 袁王八看看身边的士兵,让他们都滚到一边去,待他们都站得远远的后,这才哭丧着脸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擒获梁山贼寇,这天大的功劳谁不想要?只是……” 说到这儿,神色间显得颇为无奈,好半晌才接着说道,“只是那梁山聚义,总共有一百零八人,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你说本府要是羁押他们,万一他们半夜摸进来……” 刚说到半夜摸进来的时候,突然觉得后背凉嗖嗖的,好像后背有无数的眼睛盯着似的,如芒在背,令人浑身的不舒服。 说到底,就是怕死,梁山是朝廷要缉拿的人,如果自己将他们往外投,于朝廷不好交待,特别是高太尉跟童太尉,他们可都是吃过梁山亏的人。 虽说有宋以来都有不杀读书人的传统,自己不收押梁山贼寇,高太尉跟童太尉纵然怪罪,却不可能要自己的命,但若收押这些贼寇,那梁山贼子发起火来,小命就没了。 收与不收,的确让袁王八异常的纠结,毕竟,自己寨窗苦读十数载,才混到今天的一官半职,如果真因此得罪高童两位太尉,于今后的仕途也是极不好的。 对于袁王八的担忧,秦昊当然是心知肚明的,端起茶杯,轻轻地喝口茶道: “袁大人,你我都是读书人,读书人是不会害读书人的,实不相瞒,剿灭梁山我秦昊已有全盘的计划,而在整个计划当中,东平府就是最重要的一环。” “噗!” 袁王八原想喝茶口压压惊,却没想到秦昊的一席话,却将他的胆都吓破了,顿将刚喝进嘴里的茶尽数喷将出来,摆摆手道: “秦昊,你想捉拿梁山贼寇,本府不反对,但你要借这东平府,本府做不到,你若执意如此,本府虽不能杀你,但却可以关你!” 秦昊斜着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袁王八,将茶杯轻轻地放到桌上,不阴不阳地道: “袁大人,你也知道,我秦昊带的这些人,可都是不要命的江湖人,他们的本事如何,那可比梁山贼寇强多了,你要是不同意秦昊的意见,说不定哪天……” 说到这儿,眨巴着双眼,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说不定哪天,没等梁山贼寇摸进来,他们倒是先摸进来,然后在墙上留下,杀人者,打虎武松是也……” 没等秦昊的话说完,那袁王八早就吓瘫在桌底了。 第七十一章 垫脚石 望着一瘫肉泥的袁王八,秦昊真是哭笑不得。 过去的读书人学的都是孔孟之道,讲的是舍生取义天下事,读书人自有读书人的风骨,读书人自有读书人的节操。 可这些,在眼前这位贪生怕死的袁王八面前,连屁都不是,什么风骨,什么节操,碎在地上,连捡都捡不起来。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命重要,望着眼前这个杀又杀不得,赶又赶不走,比无赖还无赖的人,袁王八也是满肚子的苦水。 慢慢地从桌底爬起来,正正自己的衣冠,望着秦昊,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你要招惹梁山,那是你的事,从现在开始,本府不与你来往便是。 梁山跟秦昊两不招惹,这是袁王八目前惟一能做的,端起茶杯,轻轻地喝口茶,压压自己那脆弱的小心脏,嗯嗯呀呀地清清自己的咽喉,这才说道: “秦昊,你们要进城可以,但是从今天开始,本府不找你,你也不能找本府。至于东平府的防务,一直是马扩在负责,跟本府没关。” 将自己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的确打得好算盘,对此,秦昊没有异议,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嘴角挂着一丝无尽的嘲讽之意。 城门终于在秦昊的恐吓下,袁王八的授意下缓缓打开,马扩跟杨再兴是最先入城的,紧随其后的是张毅他们。 他们住的地方不是官府的驿站,也不是马扩的军营,而是城中的一家酒楼,这家酒楼看上去很气派,门上挂着田横山的标志,一只展翅的山鹰。 田小倩虽然没有打理过田家的产业,但对这个标志还是挺熟悉的。因此,当她路过这家酒楼,看到这个标志的时候,便强烈要求秦昊住在这儿。 自家的酒楼,做起事,说起话来自然方便许多,秦昊没有反对的理由,当即让掌柜的将酒楼里的房客都请退出去,不但免除他们的房费,还适当作些补偿。 那些房客原本就是些过客,住在那儿原本就没那么打紧,如今不但白住几天,还有钱来,自然乐乐呵呵地走了。 秦昊田小倩他们住的自然是上房,张毅他们顾及自己的身份,虽然秦昊没说,却很自觉地搬进下房住着。 酒楼里不缺厨师跟打杂的人,但作为秦昊他们的御用厨娘,恋橙自然不能将这些事情交由他们去做,而是亲自坐阵指挥,很自觉地担起大家的衣食起居。 至于李逵武松这些阶下囚,则是关在酒楼的地窖里,像赖八这样的伤者,叶灵山不霄医治他们,秦昊也没强求,让掌柜的随便给他们找个兽医,作一些简单的处理。 连续多天赶路,昨晚又斯杀半天,然后又是赶路,到现在为止,大家都没有好好的休息过,纵自铁马的身子,也有疲劳的时候。 简单的洗漱之后,大家便各自回房休息,酒楼的外部防务是马扩从军营中抽人过来负责的,酒楼的内部防务则是由张毅他们负责。 虽然他们跟秦昊一样,都累得要命,但仍旧将人分成几批,分批去休息,这一觉他们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 晚餐是恋橙亲自做的,饭菜非常丰富,总共十二道菜,这些都是给秦昊田小倩杨再兴他们用的,吃饭的地方是在楼上的雅间。 张毅他们则是在楼下的大堂吃的,饭菜也比较简单,只有三道菜,一锅东坡肉,一锅猪杂汤,还有一锅青菜。 做法有些粗糙,远没有秦昊他们吃得精致,但他们谁都没有怨言,相反,他们每个人都非常珍惜这种能在一锅吃饭的机会,他们每个人都在自觉遵守自己的本份。 马扩跟张毅他们以前没有交集,算不上熟识,只是对这些人的过往,知道一些而已。 这些人原本都是一些桀骜不训的江湖人,个个身杯绝技,都是独来独往之人,却在秦昊这个文弱书生面前,恭顺得像只小绵羊,对秦昊的服人之道,那是相当的佩服。 端起酒杯,向秦昊请教道:“秦兄,你能不能给哥哥说说,你是用什么方法将这些人训得服服帖帖的?” 秦昊笑笑,不以为然地道:“其实也没用什么方法,只是有空的时候,给他们讲讲故事,让他们找回做人的尊严而已。” 对秦昊的服人之道,并不是杨再兴关注的重点,他现在关注的,是关在地窖的那帮人,在喝完一碗酒后,缓缓地道: “咱们这次去梁山,虽然大获全胜,却没动得梁山的根本,宋江虽然顾及李逵他们的安危,放咱们回东平府,但绝不会就此善罢干休……” 马扩点点头,接着杨再兴的话道:“宋江不会善罢干休那是肯定的,就眼前的东平府,那梁山的探子想来也不会少,李逵他们在咱们的手上,必会想方设法前来营救。” 田小倩若有所思,好半晌才问道:“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既然童贯在宋江的手上,为何宋江不拿童贯来换?” 这个问题田小倩在李家道口的时候问过秦昊,只是秦昊的回答有些模糊,模糊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要知道现在的秦昊,是直接对赵良嗣负责的。 而那个赵良嗣,原名叫马植,是童贯使辽时,毛遂自荐,提出扶持女真,共同抗辽的平燕策,童贯深感其才华,故将他带离辽国,改名李良嗣,养在自己的府中。 后来的局势也如马植所料,完颜阿骨打在会宁起兵,并在宁江州大败辽军,童贯见时机成熟,便趁机向皇帝赵佶推荐马植。 一直对幽州有着变态追求的大宋朝臣,在接到平燕策时的震惊,绝对不亚于当时刘备初见诸葛亮时,诸葛亮所提出的隆中对。 因此,赵佶想都没想,便对马植加以重用,并赐姓为赵,是为赵良嗣,并派同为燕地归来的王师中任登州知府,从此拉开联金抗辽的序幕。 可以说到目前为止,赵良嗣都算得上是童贯的家臣,因此,拿童贯来交换李逵武松等人,秦昊还真的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秦昊笑笑,没有回答田小倩的问题,回答田小倩问题的是马扩,手执酒杯,沉吟着道: “别看宋江满嘴的仁义道德,但骨子里比谁都贼,自打他上得梁山,便一直在寻求朝廷的招安。李逵也好,武松也罢,甚至整个梁山的众喽啰,都不过是他登高的垫脚石。” 一将功成万骨枯,田小倩总算明白宋江的用意,对宋江来说,招安才是最重要的,能不能成功被招安,童贯已经成为他手中,不可或缺的一个筹码。 第七十二章 反间 投鼠忌器之事,宋江是不会做的。 所以,在没有成功营救出人质之前,大规模地攻打东平府,那不是救人,那是杀人,这样愚蠢的事,绝对不会出自宋江的手笔,更何况,在宋江的身边,还有一个狗头军师。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靠梁山水泊,养不活上万兵马,梁山派系众多|,因各种利益聚集在一起,平常的时候,大碗吃肉,大碗喝酒,还看不出茅盾。 一旦断炊,分崩离析亦不过是眨眼间的事,因此,对现在的宋江来说,搞粮食才是最重要的,当然,为表示自己对兄弟的诚意,派人来骚扰那是必须的。 在吃过晚饭后,秦昊便将张毅他们召集到一起,在简单的分配完攻防任务后,复对浪花跟猴子道: “在李家道口时,你们不是说燕青跟乐和去了京师吗?我现在就派你们两个过去,密切注意他们的行踪。” 对秦昊的安排,浪花显得有些筹措,不无担忧的道:“东京汴梁,百万之众,想在短时间内找出两个躲在暗处的人,无疑于大海捞针,浪花心中惶恐,怕误公子的重托。” 浪花的担忧,似乎早在秦昊的意料之中,闻言轻笑道:“你们两个去京城之后,也不用到其他地方,只需要去御香楼,看住李师师就成。” “李师师?你是说那个青楼名妓李师师?公子,你别跟小人说笑了,这个燕青跟乐和去京师,跟她李师师有何关系?”对秦昊让他们去京城看住李师师,浪花既震惊又怀疑。 秦昊轻轻一笑,不可置否地道:“这事跟李师师不但有关系,而且特别有关系,官家跟李师师相交,这在京城早已是公开的秘密,那燕青不是白痴,自然不会放过此等机会。” 世人好八卦,千古亦然,有关赵佶跟李师师的传闻,早已是寻常港陌交头接耳的谈资,因此,当秦昊说出这个理由后,不由人不信服。 特别是马扩,对着秦昊一竖拇指,由衷赞道:“秦兄果然心思缜密,这等事我等虽然知晓,却不知善加利用,实在惭愧至极。” 秦昊笑笑,不以为然地道:“不在其位,不谋其职,马兄没想过要追踪燕青,自然不会想到去御香楼查探燕青的行踪。” 御香楼是什么地方?那是达官贵人去的地方,没钱别说是进去,就是在门口望一眼,轻者围殴,重者被挖掉双眼,绝不是危言耸听。 归根结底,就是要钱,秦昊这次出来带的钱并不多,只是保证二十几人的吃穿用度,好在钱对田小倩来说,就有如滔滔江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对御香楼这种地方,田小倩原本是非常反对的,但浪花猴子办的是正事,当即让酒楼的掌柜从帐房里支出三百两官银,交给浪花以备不时之需。 两人拿到银两后,也没有耽搁,连夜出发,朝京城去了。 二人走后,秦昊也没有闲着,将张毅等人进行重新分工,看守地窖的任务,仍由冒雪带着诸葛羽、古龙龙以及独孤千代来执行。 酒楼外围的巡视有马扩的士兵,酒楼内的巡视原本是浪花跟猴子负责的,现在则交由陆小青与叶灵山。 快剑小瓦跟柳三刀,他们两人原本就是杀手出身,极善伪装与潜伏,因此,在入夜之后,便让他们乔装一番,伏在自己的屋顶上。 二胡跟史小龙则守候在东西两端的两个主要出入路口,并反复交待他们,今天晚上,可以放人进来,但绝不能放人出去。 马扩见秦昊如此慎重,不禁笑道:“秦兄不必如此草木皆兵,现在的东平府,已被马扩打造得如铁桶一般,那梁山贼子不可能大规模地偷潜入城。” 对马扩的话,秦昊未可置否,只是笑笑,“马兄说的是,东平府有马兄镇守,秦昊自可以高忱无忧。” 马扩点点头道:“既然如此,秦兄何必麻烦那些兄弟,让他们都回来休息吧,看守酒楼的任务就交由马扩的副将,纵算有少数的漏网之鱼窜进酒楼,也有马扩跟杨兄。” 有杨再兴这样的战神,有张毅这样的江湖人,秦昊对自己的安全还真是一点都不担心,只是自己现在走的这条路,是条不归路,他得让自己的小心变成习惯。 对秦昊的想法,大家都没有异议,今天白天,大家都睡得不错,到了晚上,反而没有了睡意,大家都聚在秦昊的房间。 谈天说地,这是年轻人的天性,时间就在大家的谈笑声中点点逝去,就在大家说得正开心的时候,张毅忽地走进来,对着秦昊低语道: “公子,别抬头,这房屋的顶上伏得有奸细,此人能逃过杨将军跟马将军的耳目,放眼整个江湖,估计除鼓上蚤时迁外,没有第二个人选。” 秦昊轻轻地点点头,示意张毅先下去,随后端起茶杯,轻轻地喝口茶,然后对马扩道:“马兄,你来东平府三月有余,你到是给大家说说,这东平府,什么最多,什么最缺。” 马扩见大家聊得好好的,张毅进来之后,秦昊的语锋便转了,知他这话有深意,沉思半晌后说道: “这个东平府在三个月以前,曾被梁山洗掠一空,因此,现在的东平府,自然是乞丐最多,粮食最缺。” 说到粮食,马扩的语气有些加重,似乎在刻意强调,秦昊将茶杯放回桌上,笑道: “马兄说得没错,现在的东平府最缺的就是粮食,秦昊虽然不是商人,但也知道奇货可居的道理,所以,我打算让田老爷从江南采购些粮食过来。” 杨再兴喝口酒,沉沉一叹道:“说到缺粮,又岂止是东平府,咱们这次东来,沿途的州县,又有哪个不为梁山所累?哪个州县不缺钱粮?” “所以,在咱们离开田横山前,曾委托田老爷去江南采购大批的粮食,如果不出意外,再有十天半月就可以运到东平府,挣得的钱,咱们跟田老爷五五分成,以作军资。” 秦昊的嘴角忽地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意,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屋顶,直到时迁走后,田小倩这才奇怪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去见过我父亲?我怎么不知道。” “我本来就没去见过田老爷,你自然不知道。” 秦昊望着田小倩,见她的神情有些紧张,不禁笑笑,“我刚才那些话,不过是说给那位梁山君子听的。” 第七十三章 青面兽杨志 月黑风高,并非都是杀人夜,昨天晚上就没有杀人。 秦昊他们是在后半夜睡的,是在一阵战鼓声中醒转的。 当他醒来的时候,便听到袁王八在那儿气急败坏地道:“秦昊,亏你还在睡觉,你闯大祸了知不知道?你闯大祸了知不知道?” 这个时候响战鼓,很显然是梁山的人马在攻打东平府,秦昊出得门口,从恋橙的手中接过洗漱用品,简单地洗漱一番后,这才来到酒店的里院落中。 那袁王八见得秦昊,气就不打一处来,在那儿大声埋怨道:“姓秦的,我叫你别来东平府,别来东平府,你却偏偏不信,这下可好,梁山贼人杀得,你我都活不成了。” 这个袁王八,不管何时何地,他关心的永远都是自己的性命。 秦昊见他站在那儿,手脚都在发抖,不无轻蔑地笑道:“我说你这个鸟人,能不能别动老子的军心?这仗才刚开始呢,怎知你我都不活成了?” “鸟人?你又骂我!” 袁王八显得很是委屈,好半晌才狠狠地一跺着,咬着牙,切着齿道:“秦昊,我不管怎么样,总之一句话,如果那梁山贼寇攻破东山府,我第一个拉你来垫背。” 一听说要拉秦昊来垫背,张毅首先不干了,重重地一声冷哼,随后将鸳鸯刀抽出来,冷冷地道:“你这个乌龟王八养的,敢再对我家公子无礼,小心老子剥你的皮!”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这个世道,永远都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张毅他们的命都是捡来的,都是那种不要命的人。 袁王八看着一脸凶杀的张毅,顿觉得腿肚儿都在抽筋,自觉惹不起这些不要命的人,如同一只落水的狗一样,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躲进百花楼去了。 一直等到袁王八走远,张毅这才收刀,来到秦昊的面前,恭恭敬敬地汇报道: “公子,那梁山派出没羽箭张清、金枪手徐宁、插翅虎雷横以及……以及青面兽杨志等人,准备攻打东平府,杨兄弟跟马将军都去应战了。” 张毅在说到青面兽杨志的时候,神色间显得有些犹豫,同为杨家后人,杨志跟杨再兴的关系有些特殊,战场上,虽说各为其主,但总让人感到尴尬。 事情的确有些麻烦,秦昊在思虑再三后,便带着张毅等人来到东城门,却见杨志手执朴刀,马着乌骓马,正在那儿叫着阵。 不管是杨再兴或是马扩都没有出阵,杨家门风,长幼尊卑有序。 那杨志虽然落草梁山,但到目前为止,仍然恪守家训,不敢有丝毫违背,虽跟梁山南征北战,却未敢杀一个无辜之人。 杨志落寇梁山,虽然是贼,但杨再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从军,算不得兵,他之所以来到梁山,这其中很大的缘由是被秦昊忽悠的,跟张毅他们一样,都被那个故事忽悠了。 在这种情况下,跟杨志见面,那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尽道杨志在外面叫阵,杨再兴是拧两块破布,将自己的耳朵一塞,来个耳不听,心不烦。 杨家将的故事是真是假,对秦昊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杨家将故事的本身,那种承载于故事之上的家国情怀,却是秦昊极力向往的。 所以,当他听说杨志在外面叫阵的时候,脑海里只有两个念头,既不能让杨再兴跟杨志刀兵相见,也不能将杨志一刀斩之了事。 思虑良久,来到马扩的身边,轻声说道:“马兄,这一仗还请你亲自出马,将那杨志引到城南十里的黑松林,我让二胡、史小龙、陆小青以及叶灵山事先埋伏在那儿。” 马扩点点头,对秦昊的安排没有任何的异议,当即带着两队小兵,打开城门,一马当先,冲在前面,来到杨志的面前,对着杨志拱拱手道:“匹夫休得猖狂,在下马扩前来领教!” 杨志跟马扩跟应过殿前武举,只是那杨志,长年征战,经验可谓老到,两人大战三十合回之后,胜负渐分,马扩的长枪面对杨志的朴刀,越来越感到吃力起来。 高手相争,胜负本就在刹那间,马扩见再这样斗下去,稍不留神,被杨志一刀斩为两断,那就大大地不划算了。 算算时间,二胡他们应该到达到预设地点,当即虚晃三枪,跟着抽马败走,在马家道口时,就是这个马扩枪挑王英,活捉刘唐。 杨志跟马扩大战三十合回,对马扩的底细也摸得一清二楚,见他抽枪败走,知道不是故意使诈,而是他的枪马功夫真的不如自己,未曾深想,打马疾追。 杨再兴见杨志追出,跟着踏马出城,将马扩带出来的小兵尽数引入城内,这才关闭城门,而张清等人,则是押住阵脚,静等杨志的回来。 马扩的马虽然不错,却比不过杨志的乌骓马,两人是一路纠缠着来到黑松林的,刚至黑松林,二胡跟史小龙便使出绊马绳,顿将杨志的乌骓马绊倒在地。 好个杨志,武功果然不凡,没等马跪地,便手提朴刀冲天而起,这个动作似乎早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叶灵山见此,纤手一甩,数枚金针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没入杨志的脚踝,那杨志在落地之后,就势一个翻滚,来到乌骓马的身边。 双脚的穴位被刺,使不得劲,左手一按地面,借势腾空而起,便欲落在马背,骑马逃脱而去。 陆小青见此,早有准备,右手一挥,手中的渔网顿时铺将开来,方圆七尺之内,无处遁形,那杨志在连番遇险后,未曾想到对方还有此厉害的杀着,稍不留神,便被套在网内。 这张渔网,并不是普通的渔网,而是陆小青的师父穷毕生精力编织的天蚕网,薄如蝉翼,却异常结实,寻常的刀剑根本伤不它分毫。 马扩见陆小青擒获住杨志,当即打马而回,先让二胡将杨志捆了,随后将他横放在那匹乌骓马上,回到东平府。 杨志的武功张清是知道的,如果没有飞石相助,自己在他手底绝对走不过三十合回。 原以为有杨志出马,必可擒拿马扩,到时必可走马换将,纵算换不回梁山众多哥哥,但换回一两个总是好的。 却没想到杨志大意,中了对方的圈套。 第七十四章 没羽箭张清 那张清见杨志被人五花大绑地捆着回来,心里亦是大惊,趁着他们没去到城楼,顿时催马前驰,人还没到,望着马扩就是一记飞石。 马扩驻守东平府虽然没有跟梁山直接交战,但对梁山的底细,还是摸得相当透彻的,更何况这个张清,以前驻守的是东昌府,并不是一般的盗匪,摸他的底就更容易。 一见张清出来,心里早做准备,见他飞石打到,一个蹬里藏身,顿时避过张清的飞石,正想从马腹下钻出来,挺枪来战张清时。 谁知那张清甚是狡猾,没等马扩冲到,跟着又是一记飞石,这次打的却不是马扩,而是马扩的那匹战马。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说的正是这个道理,那马不过是普通的战马,纵算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以它那笨拙的身体,也逃不过这飞石之击。 “噗!” 只听“噗”地一声,伴随着一声嘶鸣,那马顿时被飞石击得脑浆迸裂,几经挣扎之后,便倒地气绝而逝。 飞石击马,不是张清的目的,他的目的是马背上的马扩,这两天,梁山损兵折将,太需要一场胜利来证明他们的实力,证明他们的存在。 所以,当马扩跌落马背,在地上翻滚之时,那张清也没闲着,而是早已算有此一着,跟着打出三枚飞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马扩激飞而去。 史小龙见此,猛地冲天而起,身在半空,弯弓搭箭,连环三箭,顿将张清的飞石击落,马扩就势一滚,站起身来,伸手一抹额头的冷汗,对着白衣神箭史小龙道声多谢。 马扩是武将,而且是马上的武将,此刻失去战马,战斗力大打折扣,所以那张清虽见自己的飞石被史小龙的箭打落,却没有丝毫的迟滞,径直催马直取马扩。 史小龙是江湖人,在他们的骨子里,恪守着江湖的规矩,那就是单打独斗,所以,虽见马扩处在下风,却没有发箭相助。 二胡虽然也是江湖人,却不像史小龙那般呆板,飞身而起,犹如一只大鹏,直向张清扑去。 那张清见此,心头冷哼,压根就没将二胡这种江湖人放在眼内,从布袋里掏出块石头,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嗖地一声,便猛掷过去。 二胡的武器虽然是柄二胡,但却是暗器的行家里手,大到飞镖,小到飞针,对他来说都是信手拈来,眼见飞石将至,不避不让,右手一探,便将那石头接在手中。 那石头的劲道,自非那些飞镖飞针类的轻型暗器可比,接在手中,只觉得手心生疼,只得向后划圈,以此来消解飞石的劲道。 不看不知道,一看骇一跳,那张清自练就这飞石绝技以来,上至朝廷大将,下至山野土匪,到目前为止,莫不被他打得头破血流,像今天这般被人徒手相接的,还是闻所未闻。 二胡将石头拿在手中掂掂,果觉这石头有些份量,对着张清猛地沉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看石!” 跟着甩手打出,那石头在空中飞驰,竟也能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张清见此,赶紧甩一记飞石,两块石头在空中碰撞。 两股力道合在一起,那是何等的威力?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碎石飞溅,激荡的空气直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 刚才史小龙用箭打落自己的飞石,还不觉得奇怪,而眼前这个人,看上去极度的独孤,两条眉毛始终都没法舒展,身形单薄,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可偏偏就是这个弱不禁风的人,不但能接住自己的飞石,而且能在瞬间打出与自己同样力道的飞石,这个结果不但大出张清的意料,还把他吓得冷汗连连。 他之所以在战场上战无不胜,靠的就是那袋飞石,如今飞石被人破掉,再留在这儿,绝对难逃杨志武松的命,当即舍却马扩,打马回阵。 而杨再兴见此,早已率着一队人马出城,将马扩等人接回城中,那张清带的人马虽然不少,有几个还是梁山有数的高手。 但如今,面对杨再兴这样的战神,面对张毅他们这种江湖人,还真得小心小心再小心,自张清回阵之后,便不再有人叫阵。 杨再兴单人独骑是最后入城的,入城之后,不但叫人关闭城门,还将城楼上的吊桥拉起,这样,他们纵想冲进城内,必将通过前面的护城河。 回到城内,见杨志一脸的怒气对着自己,当即施礼道:“哥哥在上,弟弟再兴这厢有礼了,让哥哥受委屈,实非再兴所愿,还望哥哥莫怪。” 望着眼前这个同门兄弟,杨志也是感慨良多,跟眼前这个兄弟,差不多有十年未见。 那时候的杨再兴,可不像现在这般英俊神武,而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屁孩,天天拿着根长枪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吵着自己要教他杨家枪法。 转瞬间,那个小屁孩不但长大成人,而且武功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以他小小年纪,不但马踏三关十六寨,而且一到梁山,便连杀好几名梁山大将。 就连那个有着梁山五虎将之称的双枪将董平,在他的面前,也仅仅只有几个招面,便死在杨家枪法中那招威震沙场的回马枪之下。 这等武功,这等气魄,是何等的英雄了得? 自己艺成出山,一直想光大杨家门楣,却事事不顺,最后倒落得个落草为寇的下场,罢了罢了,想到此处,杨志的内心虽未能全部释怀,却也没有刚才的那般怨气,只是说道: “弟弟不必如此多礼,都怪哥哥没用,愧对杨家先人,你能在数个照面下枪挑的董平,你的武功在当世,恐怕再也找不到对手,这光宗耀祖的事,自非你莫属。” “哥哥言重了,小弟……” 杨再兴刚说到这儿,杨志便打断他的话道:“弟弟不必妄自菲薄,哥哥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终究是不会看错的,如今成为你们的阶下囚,是杀是剐,哥哥都没有怨言。” 杨再兴没有说话,自己这帮人是以秦昊为主,无论自己的决定如何,都要征询他的意见。 对杨志的境遇,秦昊也是多有惋惜,见杨再兴望向自己,微微晗首道: “秦昊曾说过,以杨志兄长的武功以及排兵布阵的能力,如果能跳出朝堂,到西北边境去戍边,少一些尔虞我诈,必有一番作为。” “到西边戍边……到西边戍边……” 杨志的神色青红忽变,喃喃地念着这句话,如此过得好半晌,忽地一拍大腿,猛然醒悟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可惜我杨志枉废一身武功,到现在还碌碌无为!” 杨再兴见杨志彻悟,心底也是大喜,再看秦昊,一副笑而不语的神情,不禁试探着道:“听秦兄的意识,莫非是想让我家哥哥离去?” 秦昊目注西北方向,晗首笑道:“只要杨志兄长不再回梁山,现在就可以走!” “走?不能走!秦昊,你闯祸了……你闯大祸了!”说话间,那袁胜非一脸的死灰,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跑过来。 第七十五章 吴用的主意 秦昊的确是闯祸了,这一次袁胜非没有说错。 从酒楼到城楼,这一路之上,就只听得那袁王八像个老母鸡似的咯咯地抱怨个不停,“秦昊呀秦昊,叫你别去惹梁山的贼寇,你偏不信,这下可好……这下可好……” 那袁王八只顾抱怨,具体何种情况却是只字未提,直气得秦昊真想一脚把他踢到海里喂王八,最后还是张毅体会公子的用心,撕一块臭布将他的臭嘴堵住了。 一行人急匆匆的来到城楼,当看清眼前的状况时,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出半身的冷汗,只见燕顺等人,押着数百个百姓,齐刷刷的跪成三排,远远看去,就是黑压压的一片。 作为清风寨的大当家,王英跟郑天寿的死,对他的打击的确有些大,这次攻打东平府,也是他主动请缨的,跟随他一起的,还有揭阳的那一帮人。 秦昊刚登上城楼,还没来得及发话,那个燕顺便将高举的右手猛地向下做一个斩头的姿势,大喊一声:“杀!” 秦昊见此,赶紧伸手阻止,“慢着!” 但为时已晚,那些刀斧手得令,手起刀落,便见鲜血飞溅,人头滚滚,现场没有哭声,寂静得让人害怕,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喘得重了,惹怒这些梁山贼寇。 每个人都这样卑微地活着,原以为这样活着就可以逃过杀头的命运,谁知那燕顺,在杀完一批人后还觉得不过瘾,将鬼头大刀横在面前,慢慢地添干净上面的鲜血。 跟着便推出第二排百姓,将明晃晃地鬼头大刀压在一个百姓的颈脖上,冲着城楼上的秦昊叫嚣道:“姓秦的,如果不想让这些百姓死于非命,就把李逵武松他们都放出来。” 话刚说完,仍然没等秦昊说话,又是手起刀落,人头滚滚,没有理会秦昊他们的愤怒,接着推出第三排。 这次,他只是把那血淋淋的鬼头刀压在百姓的脖子上,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秦昊,只教他回答一个不字,便教眼前的这些百姓尽做刀下的亡魂。 梁山好汉滥杀无辜,秦昊早有耳闻,不管是江州劫法场,那黑旋风李逵,不管军民百姓,只管排头儿杀去,还是为断秦明后路,派人冒充秦明,烧杀整条街的百姓。 用施公的话说,就是:火堆里,送数百间屋宇人家;刀斧丛中,杀一二千残生性命,成千上万的百姓在他们的眼中都算不得性命,他们的眼中,就只有梁山那几个所谓的兄弟情义。 以前的滥杀只是传闻,秦昊的心里虽然早有准备,但当事情摆在眼前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心里真的很痛,就像有人在使劲揪一样。 站在城楼上,嘴角不停地抽缩,双拳紧握,指甲深入到肉里也浑然不觉,脸色苍白得吓人,田小倩见此,赶紧将秦昊搂在自己的怀里,就像一个母亲在本能地保护自己的孩子。 杨再兴跟马扩,两人都是武将,对他们来说,杀人平常人,但像现在这般杀害手无寸铁的百姓,那是他们从来都没敢想象的事。 对梁山的所作所为,真是愤怒到极点,杨再兴心情激动,死死地握着银枪,浑身不停地颤抖。 望着城楼下百姓的尸体,肝胆俱裂,若非顾及后面百姓的安全,以他的性格,真想冲出去,大肆冲杀一番。 张毅他们原本是江湖人,江湖人重义轻生,快意恩仇,这一次,燕顺他们是彻底打碎他们对梁山的幻想,也让他们明白为国为民侠之大者的真正内涵。 陆小青双目含泪,嘶哑得声音道:“公子,要不我们冲下去,就算我们死了,也要救下几个百姓!” 秦昊摇摇头,定定心神,缓缓地推开田小倩,深深地吸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对着燕顺缓缓地道: “你们要用这些百姓换回李逵他们,我秦昊没有半点的不同意,我只想知道,这个主意是谁出的?” 燕顺见秦昊同意以百姓换梁山兄弟的主张,凶杀之气有所消解,不无得意地道:“能提出这个主意的,自然是我家军师!” “好,很好!”秦昊怒极而笑,复对杨再兴马扩道,“杨兄马兄,你们先带人出城,注意警戒,张毅,你去跟冒雪传令,咱们准备交换人质。” 杨再兴领命下得城楼,在路过杨志身旁的时候,毫不客气地质询道:“哥哥,看看你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杨家的威名都被你洗涮尽了!” 作为阶下囚,杨志虽然没有上得城楼,但对城门外发生的事,却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作为杨家后人,虽然落草为寇,但天性未泯,他的心跟杨再兴一样,真的很痛。 不敢看杨再兴那双血红的眼睛,更不敢直面杨再兴的质询,只是把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就此钻进去。 杨再兴冷哼一声,没有理他,提着银枪,跨上照夜玉狮子,也没等马扩,单人独骑出得城来,双目如火,怒视着燕顺等人。 燕顺一见杨再兴出来,咬牙切齿地道:“你就是那个马踏三关十六寨的杨再兴?老子燕顺,真的好怕,怕得我都在发抖。我的手发抖不要紧,他的头没了才要紧。” 说到这儿,鬼头刀稍微用劲,顿在那百姓的颈上划开一条血槽,鲜自颈口滴落,滴滴搭搭的落在地上,也打在杨再兴的心上。 杨再兴很勇武,但这个时候绝对不是逞勇的时候,见燕顺如此,生怕自己的行为激怒这些凶人,只得打马后退。 那燕顺见杨再兴后退,自认拿捏住他们的软肋,越发显得得意,他们这些人,不管是上梁山前,还是上梁山后,都没改掉他们身上的毛病。 拦路打劫那都是小事,用施公的话说,有钱的全部杀掉,没钱的放他们过去,还有更甚的,那就是大伙儿一起吃人肉。 火烤黄文炳,对秦昊来说印象犹为深刻,一群以吃人为乐的人,对人是没有敬畏之心的,秦昊害怕再生事端,见杨再兴出城,也赶紧走下城楼,快步来到他的身边。 第七十六章 扈三娘的选择 秦昊不会武功,连寻常的箭矢都避不过,田小倩担心他有失,赶紧将他护卫起来,陆小青跟叶灵山同样存着这个心思,分别站在秦昊的左右前方。 二胡跟史小龙离他远些,两个人都是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燕顺等人,生怕他们趁着马扩的人马未到,乱箭齐发。 来到阵前,望着张清,缓缓地道:“你就是没羽箭张清吧?在没入梁山之前,你领兵东昌府,保一方平安,如今,你就忍心他们把百姓当菜砍?” 张清阴沉着脸,没有回答秦昊的话,对燕顺等人残杀百姓之事,显然早已司空见惯,对此,心已麻木。 怒到极致,反而让自己的情绪平静起来,秦昊见张清不答,也就不再过问,直到张毅押着李逵武松孙立他们出来,便开始交接的程序。 在这些人中,杨志是刚刚擒获的,凭他跟杨再兴的关系,在押回城内时,秦昊便让人给他松了绑,这次交换也没有上绳。 跟他一起没上绳的还有扈三娘,秦昊感她身世可怜,便没将她关在地窑,而是把她关在房间里,对她也没有设防,只是让两个小兵看着。 朱贵他们都是吃过秦昊腊丸的人,眼前就要交换人质,站在那儿,眼巴巴地看着秦昊,意思非常的明显。 秦昊心头冷哼,给他们吃的那些腊丸原本是没毒的,但这话,他既不能明说,又不想就此放掉他们,想想后说道: “要想解你们身上的毒,需要十年以上的墙角老泥,拌三年前的牛粪,连吃三天,便会没事。” 墙角老泥拌牛粪?这种解毒方法真是闻所未闻,秦昊见他们心有疑虑,禁不住鼻孔冷哼,“命是你们自己的,信不信由得你们!” 孙新是孙立的亲弟弟,顾大嫂是孙新的老婆,自打孙立被抓后,两人都急得睡不着觉。 此番见孙立出来,生怕夜长梦多,对着朱贵道:“朱贵哥哥,是真是假,回去问问安神医不就知道了?有安神医在,什么样的毒不能解?” 朱贵想想也是,当即不再言语,交接的过程也很简单,双方都没有耍花招。 那武松虽然被解珍解宝刺穿大腿,但此人的确硬朗,硬是咬着牙,流着冷汗,强忍着剧痛,一瘸一拐地来到秦昊的面前,恶狠狠地道:“姓秦的小子,你跟我记着,武二曾经说过,只要你弄不死我,我就弄死你!” 秦昊的脸色阴阴的,嘴角也挂着一丝冷酷的笑意,冷冷地道:“就凭你们滥杀无辜这一条,我秦昊发誓,一个月之内,定将梁山化成一片灰烬!” 狠话谁都会说,但能不能做到,就得各凭本事,在秦昊跟武松的心里,对自己刚才的狠话,谁都认为那不是一句空话。 人质交换完毕,那些幸存的老百姓在张毅的护卫下,尽数撤回到城内,就在秦昊想转身回城的时候,扈三娘忽地走过来,对着秦昊盈盈下拜,至于原因,她没有说。 张清这次领兵攻打东平府,闹得有些灰头灰脸,虽然最后用了吴用的计策,迫使秦昊将梁山兄弟尽数放归,但在张清的心里,还真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 见扈三娘对着秦昊盈盈下拜,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在被抓获的人中,李逵跟武松受伤最重,当即吩咐几个喽罗,用树枝跟藤条简单做两个担架,将李逵和武松放置在担架上。 扈三娘在拜完秦昊后,这才回到自己的队伍,来到李逵的身边,李逵的胸口挨过吴虎的重锤,胸骨几乎都碎裂了,此番躺在担架上,喘着粗气。 看着担架上的李逵,扈三娘的嘴角忽地露出一丝凄凉的笑意,扶着李逵的担架,慢慢地转着圈儿。 就在众人皆不知其意时,忽见她见自己的头发卷成一个圈,猛地套在李逵的脖子上,稍微用劲,只听到一阵骨头碎裂之声,那李逵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此呜乎哀哉了! 这个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金枪手徐宁离她最近,见此情景,在一愣之后,忽地用枪抵住扈三娘的咽喉,暴怒道:“三娘,你这是为何?” “为何?” 扈三娘的忽地嘴角露出一丝凄苦的笑意,“李逵杀我父兄,杀我全家,以前看在丈夫还有宋江哥哥的情面不与他计较,如今,我的丈夫死了,梁山已再无留恋!” 说到这儿,抓住徐宁的枪头,猛地刺向自己的咽喉,伴随着一股血箭,在众人的惊愕之中,缓缓地倒在地上,陪她的父兄去了。 这个结果,的确让人触目惊心,杨志心有感触,想起之前秦昊的话,对着张清跟徐宁拱拱手道: “两位兄弟请了,烦请两位兄弟回山之后,告之宋公明哥哥,就说杨志要去西北边境,投靠种师道种将军,不能陪伴诸位兄弟了,还请诸位兄弟见谅!” 人各有志,张清跟徐宁都是默不作声,表情显得有些木然,对杨志的去留,既没挽留,也没拒绝。 杨志轻轻地叹息一声,转过身去,从一个士兵的手中牵过他那匹乌骓马,马是好马,但他没有骑马,而是牵着马前行,留给大家的只是一个决然的背影。 杨志走了,李逵被杀了,扈三娘自杀了,张清他们虽然将这些被擒的兄弟尽数换回,脸上却没有胜利的喜悦。 帝王之怒,伏尸百万,秦昊虽然不是帝王,但他们能从秦昊那平静得让人害怕的表情后,感受到切切实实的愤怒。 这种愤怒令人遍体生寒,张清不愿意在这儿久留,拉来两匹战马,将李逵的尸体还有扈三娘的尸体分别绑在两马战马上,带着队伍默默地离开东平府。 确认梁山贼寇尽数离去后,那袁胜非也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就像没进化完的猴子似的,跑到秦昊的面前,跳起来骂道:“姓秦的小儿,这下你可安心?你可安心?” 秦昊缓缓地回过来,双目隐含着一股深深的杀气,虽未言语,却将那袁胜非吓得心肝俱裂,张大着嘴巴就是闭不起来。 第七十七章 坚壁清野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望着眼前这些无辜百姓的尸体,秦昊的心情真是差到极点,也愤怒到极点。 田小倩见秦昊这样,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他的旁边,默默地陪着他流泪。 事情出来,总得有人善后,张毅带着陆小青、叶灵山他们在默默地收拾残局,将那些百姓的尸体一具一具地抬出血泊中,放在城内的干躁处。 而那些幸存的百姓,仍没从恐惧中苏醒过来,非常麻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神中没有愤怒,没有悲哀,只有木然或者茫然。 自宋江占据梁山以来,死人已是常态,不死人才不正常,从愤怒到习惯,从习惯到麻木,战争中的百姓就是这样卑微的活着。 秦昊一直没有说话,但那袁胜非似乎并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他,在他的耳旁喋喋不休地道: “秦昊,你看看……你看看……啊……这些无辜的百姓都是因你而死的,是你的自以为是,害得他们身首异处!” 说到这儿,忽地那些幸存的百姓鼓动道,“乡亲们呀,你都睁大眼睛看清楚呀,你眼前的这个人,他就是瘟神,他的任性,会把你们带进无边的地狱的。” 袁胜非的话还真有些鼓动性,只是这次百姓没有将他们的怒火发泄到秦昊的身上,他们的茅头直接袁胜非。 “狗官,住口!”其中的一个老大爷,实在忍不住,发出内心最深处的呐喊,这声呐喊,响彻天地,直贯云霄。 “如果不是因为朝廷有你们这些狗官?哪来的水泊梁山?如果不是你们的无能,如果不是你们的纵容,那梁山又岂能蹦达到今天?” “狗官,摸着你们的良心问问?自那宋江啸居梁山以来,死过多少百姓,烧过多少房屋?而你们只顾自己家性命,可曾为那些枉死的百姓掉过一滴眼泪?” 老大爷的话,就如同洪水中的江堤,一旦撕开缺口,便一发不可收拾,那些百姓或许是真的受够了,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发泄的借口。 惩治庸官,便是他们现在最好的借口,所以,老大爷的话刚落音,愤怒的百姓便蜂涌而上,将那袁胜非的衣服扯得七零八落。 然后将他丢进臭水沟里,随后,又在老大爷的带领下,齐刷刷地跪倒在秦昊的面前,声泪俱下地道:“秦哥儿,请你为乡亲们做主,为乡亲们报仇血恨呀!” 一个老妇人也是跪在地上,颠颠巍巍地道:“是呀,秦哥儿,那梁山贼人,不是偷就是抢,不是杀人就是放火,只可怜……只可怜我的那个孙女呀……” 说妇人说到这儿,早已是泣不成声,“我的那个孙女,才十一岁呀,十一岁呀……却被那矮脚虎王英活活糟塌至死,我那儿媳去梁山理论,没成想遇到那李逵,不问缘由,一板斧斩成两段呀……两段呀……” 老妇人说得声泪俱下,听者落泪,闻者动容,老百姓的感情是最质朴的,梁山胡乱杀人,他们没有把这个罪归到秦昊的身上。 老妇人说到这儿,抹一把鼻涕,抹两眼泪,接着说道,“秦哥儿,我们听说你在李家道口杀掉王英,杀掉那做人肉包子的孙二娘,你不知道咱们老百姓,有多高兴呀,家家都在放鞭炮呀!” 那老大爷见那老妇人一边诉说,一边哭得呼天抢地,忙她扶起来,接着她的话道:“这位大嫂的话说得没错,就是因为我们放鞭炮庆祝,这才引来那梁山贼寇,招此横祸!” 秦昊深深地吸口气,将那些仍旧跪在地上的百姓挨个扶起,沉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们请了,这件事是我秦昊思虑不周,让你们受累了。” “秦哥儿,只要你们能灭掉梁山,咱们这些苦算不得什么?水泊梁山,方圆八百里,咱们总不能让这些强人占着,只要我们今天的死,能换来后代子孙的平安,就值了!” 很朴素的话,很朴素的老百姓,他们想到的始终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子孙,只要能给自己的子孙带来平安,自己的生死反倒不足为惜。 这就是中华民族深入到骨髓里的传承,正是因为有这种传承,中华民族才能五千年风风雨雨,保持五千年的生生不息。 秦昊明白老大爷的意思,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些普通的老百姓,或许是在战乱中生存太久,让他们倍感无力。 他们在以自己的方式,不管他们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要秦昊愿意灭掉梁山,能还给他们子孙一个平安,那么,他们就愿意做秦昊脚底的那堆枯骨。 秦昊没有说什么煽情的话,因为现在还不是煽情的时候,当即把田小倩叫过来,说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不管如何,这些无辜的百姓咱们都要安置。” 刚才的杀戮,同样让田小倩感到无比的痛心,对秦昊的要求,自然没有丝毫的反对,当即点点头,很坚决地道:“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依你!” 秦昊沉声道:“死了的百姓要安葬,活着的百姓要安抚,这些都需要大量的钱财,我打算向田老爷借钱十万贯,不知你意下如何?” 田小倩道:“当初去赌坊时,家父想都没想就将价值三十万贯的夜明珠借给你,而你这次,是安抚百姓,就更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再者,你那晒盐之法,为田横山带来的长期利益就不止十万贯了!” 盐铁在过去那都是战略性的物资,田小倩虽然没有过问家族的生意,但她也听田有道说过,这晒盐之法给田横山带来的收益是远远超过其他生意的。 有如此大的恩惠在前,这秦昊要借钱的事,就断无推脱之理,想到此处,随后又道,“钱粮的事,你先别管,我这就修书让他们带回去。” 秦昊点点头,将张毅叫过来吩咐道:“安抚这些百姓的事,就由你全权负责,事无巨细,必须面面俱到。” 马扩见秦昊就算是借钱,也要把百姓安顿好,心里也是颇为感动,当即接过话题:“张兄,你们这边的人手不够,我派出三百人马随你办这事。” “好!” 对马扩的好意,秦昊并没有推迟,而是对张毅道:“有人就好办法,为避免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在攻打梁山之前,你去把周边的百姓都撤入到东平府。” 对秦昊的这个建议,张毅有些迟疑,“攻打梁山,非一日一夕之功,只怕有些百姓舍不得那点家当,不愿意跟我们入城!” 秦昊点点头,很是坚决地道:“能够把钱财看得比性命重要的,都是些穷苦人家,你去跟他们说,所有的损失,由我们承担,至于那些富户,愿来则来,咱不强求!” 坚壁清野,秦昊是彻底的怒了! 第七十八章 秦昊的病态追求 田有道很大方,田小倩在信中说的是十万贯,他直接让田承光押送过来十五万贯,除这十五万贯钱外,还有秦王氏带给秦昊的几套换洗的衣服。 田承光在将钱财送到后,也没有在东平府久留,最近刀鱼寨要添置一些新船,以作军士的训练之用,他得赶着回去,主持造船作坊的生产。 十五万贯只是一个数目,田有道给出的也不是铜钱,而是官银,银两在宋朝时并不流通,只有大宗买卖才会用到,在市面上大量流通的是铜钱。 虽然将铜钱折成等值的官银,但堆在那儿仍然相当可观,就跟座小山似的。 田小倩从小到大都不管钱,秦昊是懒得管钱,所以,他把这些官银尽数交给陆小青,由她来统一兑换或者分配。 钱财虽然是交给陆小青来管的,但对张毅他们同样是非常的感动,想当初他们在沙门岛时,为了能吃上一口饭,能让自己活下来,没少争夺,甚至,杀人! 原以为自己等人会死在沙门岛,却没想到,秦昊来了,不但将他们带出沙门岛,还让他们活得像个人。 在这个为十五贯都能杀人的年代,十五万贯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个天文数字,而秦昊却能毫不保留地将这些钱财交给他们。 这是对他们无比的信任,也是无比的肯定,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着感激之情,那是发自内心的感激,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相信,就算前面是黄河,只要公子需要,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用钱能解决的事,那都不是事,张毅处理起事情来也是得心应手,在短短的十天半个月内,还真将梁山周边的百姓引进城内,将梁山孤立起来。 当然,为防止梁山奸细的混入,他们的居住或者活动地点都是有限制的,而且乡邻之间还签有联保协议,这个想法是张毅提出来的。 非常时期采用非常手段,对此,秦昊没有任何的异议,这几天的东平府,除张毅他们在忙碌之外,秦昊跟杨再兴他们倒是显得特别的轻闲。 他们有空的时候就是喝喝茶,聊聊天,研究研究梁山泊的风水人情。当然,相对于聊天,作为武将的杨再兴与马扩,他们更愿意研究梁山的地形还有梁山人员的组成。 每当这个时候,秦昊就会笑笑地离开,这几天他闲得没事,在酒楼的后院,建了个磨房,还特别从马扩那儿借来三十名士兵,又从市场买来几头骡子,每天就在那儿磨面粉。 机械磨面虽然又快又细,但在千年前,那是不可能的,秦昊用来磨面的,没有任何的取巧之处,用的仍然是传承数千年的石磨。 只是在磨面粉的工序上,他比较有讲究,先是用粗齿的石磨将小麦磨碎,然后用细筛去掉麦麸,也就是小麦磨成面后的那些表皮。 之后,再用细齿的石磨将这些去掉表皮后的面粉再慢慢地磨励一番。 总之一句话,就是越细越好,细到什么样的标准,细到用手抓起来撒向空中,只要有细微的风,便能形成烟尘为止。 山东的农作物主要以小麦为主,像磨面这样的小事,基本上人人都会,不管是用来做面条,还是用来蒸包子,他们的要求都没有秦昊这般高。 秦昊的要求对他们来说,用两个字就可以概括,那就是有病,而且病得不轻,如果这件事还不能让他们抓狂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事,那就更加的不可思议了。 把小麦磨成烟尘般的面粉也就是罢了,关键是这样的面粉还要拿在阳光下暴晒呀大哥,秦昊病了,真的有病,病的不轻。 每当这个时候,田小倩的心里就感到特别的难过,几次央求叶灵山去给他看病,都被秦昊赶出来了,还一直坚持说没病。 哪有癫佬说自己是癫佬的?秦昊的这个表现,让田小倩更加的担心,一有机会便逮住叶灵山问长问短。 叶灵山自小就跟鬼谷神医学医,自身也有神医之名,但像秦昊这样的怪异行为,她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只好将自己埋首在浩瀚的医书中,希望能找到答案。 对田小倩的担心,秦昊虽然心里感动,却没空去理会,也不能跟她明说,自己该干嘛还是干嘛,将晒好后的面粉用布袋装起来,堆在干躁的阁楼里。 不仅如此,为防止潮湿的空气进入,还在阁楼的四周撒上生石灰,以确保阁楼的干爽,确保面粉不会因为水气的进入而飘散不开。 对秦昊的举动,杨再兴跟马扩倒是习以为常,并没有像田小倩那般去担忧,对那些磨面士兵的报怨,马扩也是多加叮嘱,让他们什么都别说,一切听秦昊的安排就是。 时间就这样点点滴滴的过去,秦昊他们没有攻打梁山,当然,现在的梁山对他们可谓防范甚严,再也不可能像当初那样可以攻其不备了。 以东平府这数千兵马,进入水陌交错的梁山水泊,那不是去打仗,那是去送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是逞匹夫之勇,绝不是智者所为。 当然,秦昊这边没有动作,并不代表梁山那边不焦头烂额,梁山之众,虽然恨秦昊者众多,但梁山现在的问题,却不是找秦昊报仇,而是找粮食。 梁山水泊号称十万之众,人数虽然有些夸张,但几个山寨的人加起来,上万喽罗还是有的,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那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个大问题。 宋江自占据梁山以来,该打的州县也打了,该抢的富户也抢了,原以为西山的粮草够他们吃上个一年半载的,到那时,该招安的也招安了,吃喝用度自有朝廷俸禄。 谁知那秦昊小儿,莫名其妙地跑到梁山,采用声东击西之计,不但损伤众多梁山兄弟,还一把火烧掉西山的粮草,着实让人伤脑筋。 对现在的宋江来说,似乎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寄望燕青乐和尽快跟朝廷搭上线,以童贯及梁山之众作筹码,尽快接受朝廷的招安。 另一条路就是寄望时迁,尽快打探出田有道运往东平府的粮食走的是哪条道,如果能将田有道的粮食劫上梁山,亦可解眼前的燃眉之急。 两条路都不太好走,宋江沉沉地叹口气,想起袁胜非的妹子上山已经有三个月了,今晚该轮到自己了,让还是不让,又是一个让人纠结的问题。 第七十九章 算计梁山 没磨面粉的日子,秦昊的表现还是正常的,这让田小倩长长地嘘口气。 浪花跟猴子回来了,他们带回来的消息是秦昊意料中的消息,却让秦昊感到有些不安。 燕青跟乐和到达御香楼,没有辜负宋江的期望,他们通过李师师,不但见到了赵佶,还说服赵佶对水泊梁山进行招安,如果不出意外,招安的文书三天后便可以送到东平府。 在招安文书到达到之前,要救出童贯,不然一张好牌就白白浪费了,沉吟半晌后道:“三刀小瓦,你们两个现在就出发,沿途阻止燕青跟乐和,尽量拖延他们回到梁山的时间。” “拖延他们回梁山的时间这多麻烦?不如我跟小瓦一刀一剑将他们都杀了来得干脆。”柳三刀和快剑小瓦都是杀手出身,做事向来干脆,当即提出不同的意见。 张毅见此,面色微沉,轻喝道:“公子让你们拖延就拖延,哪来那么多的废话?如果做不到,就派其他的兄弟去!” 柳三刀见张毅发怒,正想辩解两句,秦昊已经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而是接着刚才的话道: “燕青跟乐和都是异常机敏之人,让你们拖延行程,难度的确会大些,但这两个人现在还不能死,咱们还得利用朝延的招安做一篇大的文章!” 具体什么样的文章秦昊没话,张毅他们也没有过问,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问,每个人都守着自己的本份。 只是那叶灵山听说要阻碍燕青他们的行程,从旁提议道:“我是行医之人,既能医人病,也能让人病,这件事不如交给我跟青青姐去做。” 秦昊摇摇头道:“青青管着钱粮的事,东平府还有太多杂七杂八的事情要她去处理,实在有些脱不开身。而你,不但医术不错,还善于伪装,稍后也有用得着的地方。” 叶灵山见秦昊另有安排,也就不再出声,柳三刀跟小瓦都是江湖出身,也没做什么准备,便离开东平府,望汴梁城方向去了。 待二人走后,秦昊又对古龙龙、诸葛羽以及独孤千代道: “你们三个,这就去海州,跟田横山的田承宗会合,把从江南运来的粮食都存放在港口。在梁山没来人前,负责粮食的安全,来人之后,带着看粮的兄弟迅速撤离。” “撤离?”对秦昊的这个决定,大家都目瞪口呆,那可是上百条船的粮食呀,说不要就不要了? 对大家的心思,秦昊早已成竹在胸,笑笑道:“上百条船粮食都是假的,只有面上的是粮食,底下的都是沙,这是我跟田老爷做的一个局,目的是想将梁山的人马引到海州。” “我明白了!” 杨再兴笑笑接道,“那鼓上蚤时迁曾经刺探过咱们的军情,对咱们这些人都是认识的,你派古龙龙他们过去,就是要给时迁一种假象,让他们信以成真。” “你留下灵山的目的,就是想利用她的装扮之术,从军中挑出形貌跟咱们相近的人,领着军队,大摇大摆地去海州接收粮食。”马扩不甘示弱,亦从旁接道。 杨再兴沉吟道:“那海州知府叫张叔夜,听说也是个用兵的高手,海城的人马加上咱们的人马,那宋江必不敢掉以轻心,这次劫粮,肯定会派出大队人马前往。” 马扩双目含笑,望着秦昊接着杨再兴的话道:“而我们则可以趁着梁山空虚,化装潜入梁山,偷偷将童贯童太尉救出,秦兄,你看我们分析得可对?” 对杨马二人的分析,秦昊也是由衷的叹服,这个想法他一直没跟他们说过,刚才只不过放出粮食是假的这一个消息,他们二人便能分析得头头是道,真不愧是将门出身的人。 当即拍赞道:“两位哥哥分析得一点都没错,秦昊正是想利用梁山空虚,去救出童贯,只是这事还得烦请两位哥哥深入虎穴,着实让人有些不安。” 杨再兴跟马扩都是武将,自有武将身上的那股豪气,闻言笑笑道:“不是虎穴,我们两个还不去呢,想那梁山贼寇,把百姓当菜砍,想招安,获取荣华富贵,想都别想。” 阻止梁山招安,这已是他们的共识,对这个问题大家都没讨论的必要。 秦昊转过话题,还是回到刚才的人事安排上,对浪花跟猴子道:“你们两个这就潜上梁山,打探他们关押童贯的具体位置。” 浪花跟猴子曾在梁山潜伏过三天,对此可以说是轻车熟驾,得令后刚想转身,却被秦昊叫住,反复叮嘱道:“只是那梁山接连失利,防守必定森严,你们两个得小心为上。” 浪花笑笑,非常自信地道:“公子但请放心,那梁山贼众,在短短两年聚集数万,并非都是熟识之人,况且,他们派系众多,相互间各有制衡,并非都是铁桶一块。” 猴子也接着说道:“浪花哥哥说得没错,这些都是咱们可利用的地方,况且假的猴子跟浪花,不是都要跟公子去海州接粮吗?” 话虽如此,但必要的小心还是应该有的,这些人都是自己从沙门岛精挑细选来的,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折损了,见他们两个神色凛然,无所畏惧的样子,当即加重语气强调道: “你们两个去到梁山后,能进则进,不能进就退回,咱们再另想办法,记住,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对秦昊的反复叮咛,浪花跟猴子也是相当感动的,语带哽咽地道声是,再回头时,眼眶里竟然满着泪水,他们这些曾被人视为草芥的人,却没想到在秦昊这里,成了一块宝。 浪花他们走后,马扩也没有闲着,当即从军中秘密地挑选出十数个人来,尽数交与叶灵山,让她好好地给他们打扮打扮,尽量做到惟妙惟肖,至少让人在三丈以外,不能看出破绽来。 对化装之术,秦昊虽然没有运过手,但现代的影视剧他还是看过不少的,从旁提供的建议那也是相当有价值的。 对秦昊提的看似不轻意地意见,却总能恰到好处地解决叶灵山的难题,其他的人不懂化装之术倒也罢了,却让叶灵山这个行家里手震惊不已。 追问之时,秦昊只是笑笑,说是书中看的,是啊,他是读书人,有什么不知道的? 第八十章 北山酒店 从东平府到梁山,从梁山到东平府,自从秦昊他们来到东平府后,这两个地方之间就不缺热闹。 双方派出的斥候就从来没有断过,当假的秦昊率着假的杨再兴出去的时候,至少有不低于三拔的斥候将这个消息报告给宋江。 当宋江派出卢俊义、关胜跟呼延灼去海州抢粮时,也至少有不低于三拔的斥候将这个消息报告给马扩。 秦昊、杨再兴是在傍晚时出的城,是混在一群老百姓当中出城的,经过叶灵山的经心改装后,跟普通的老百姓也没什么两样。 杨再兴的杨家银枪和马扩的沥泉枪,被藏在两截破旧的竹竿里,至于杨再兴那匹白得没有一根杂色的照夜玉狮子,也被叶灵山改装成一匹用来拉破车的病马。 马扩的黄膘马倒是没怎么改造,只要拿两天不清洗,看上去就没那么抢眼,出得城门后,他们也没有直奔梁山,而是走的大名府的方向。 然后再从大名府绕道阳谷县再到的梁山,所以,等他们再次来到梁山脚下的时候,已是三天后了,梁山总共有四家酒店。 东山酒店主要是孙新跟顾大嫂在打理,西山酒店以前是张青跟孙二娘在打理,南山酒店则是朱贵,至于北山酒店则是催命判官李立,活闪婆王定六。 秦昊他们住的正是催命判官李立主事的北山酒店。 这个李立也不是什么好鸟,跟孙二娘朱贵他们一样,以前都是开黑店的,当初宋江发配江州时,途经揭阳岭,就被李立蒙翻,差点要了他的命。 见秦昊他们进来,那店小二便点头哈腰地跑过来,询问是住店还是吃饭,秦昊的神情看上到有些木然,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见店小二问,也是愣了好半晌才说道: “我们既要住店,也要吃饭,你看我们这么多人,每人来两个馒头,还有一碗白开水,至于住的地方,不用讲究,帮我开个下房,能够挤下这么多人就行了。” 穿越过来的秦昊只是个少年人,他的身体还没有发育完成,被叶灵山改扮成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模样,看上去就是那种营养不良的病鬼。 再看看其他的人,也都是面黄黄的样子,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带着一股股难闻的酸臭味,更有甚者,那两个赶马车的,竟然坐在马车上捉虱子。 马车上的货物也看了,都是些不值钱的坛坛罐罐,里面装的都是些快要发霉的茶团,马车的角落里,还倦缩着一个客商,把头埋在底里,看上去好像是睡着了。 梁山的四家酒店,除孙新开的那家算是比较正规的外,其他的三家,那都是黑店,操的都是自己没上梁山前的老本行。 但他们这些人也有个规矩,那就是对富商富户,不管来多来少,不但越货,还要杀人,但对一些没钱的主,则放他们过去。 对于他们这个规矩,秦昊是知道的,所以,从一开始,便在那儿扮穷,加上他们那一身的穷酸味,倒也没引起那店小二的注意。 反倒是非常不耐烦的要赶他们入客房,免得影响他们正常的生意,对店小二的催促,秦昊也没有争辩,只是唯唯喏喏地让张毅将马上那个快要睡着的冒雪扶起来。 当店小二看清冒雪时,顿被眼前的这个人惊呆了,只见这个人又矮又瘦身上没有八两肉不说,脸上额头嘴辱上到处都是脓疮,他刚才哪里是在睡觉,他明明是在躲人。 “你……你们不能住店!”店小二一看,哪能让这些病夫住进去,这要是传染给其他的人,那还得了? 秦昊面露难色,苦苦地哀求道:“小……小二哥,你……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已经投靠五六家店,都没人肯收留,听说这家店是梁山那个急公好义的及时雨宋江开的……” 那活闪婆王定六在未上梁山之前,是在扬子江边开酒店为生的,只因仰慕梁山这才投靠梁山,本身并无多少恶迹。 此番正在柜台后整理帐目,见秦昊提到及时雨宋江,又见他们一行人实在可怜,没等秦昊的话说完,便对那店小二道:“这客人有难,前来投奔,此般外推岂不坏掉宋江哥哥的名声?” 王定六既然发话,那店小二只能遵从,将他们引至后院的柴房,极不高兴地道:“这儿有间房,你们就将就着住吧,如果要什么吃的,你就到前面去取,别指望我们会送过来。” 说完之后,也没把他们安顿好,就像逃瘟神似的,如兔子一般地逃离了,杨再兴见此,对着他的背影一声冷哼,“这个店小二,如此势利,真是死不足惜。” 势利之人,固然讨人厌,但却不是死罪,秦昊也只是笑笑,没跟他争辩,稍微安顿后,便来到前堂拿走刚才叫的馒头,临走还不忘对那店小二说声谢,显得甚是卑微。 阴暗潮湿的柴房,就是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既没人来探望,也没人来过问,秦昊他们也乐得清闲自在。 只是那田小倩,从小就是在金银窝中长大的,此刻让她穿着破旧的衣服,还住在这个发霉的房间里,着实让她感到极不适应,总觉得不舒服。 见杨再兴马扩他们都躺在柴堆里睡觉,那些柴堆不但有些发霉不说,还有些虫子在里面钻来钻去,心里有些发毛,来到秦昊的身边,期期道:“秦昊,他们可以睡,你不能睡!” “我为何不能睡?”对田小倩这个要求,秦昊感到有些奇怪,眨巴着眼睛,望着田小倩,不解地道。 “你……你得帮我捉虫子!”田小倩轻咬着嘴唇,说出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捉虫子?”秦昊不禁哑然失笑,跟田小倩认识这么久,知道她武功高强,天不怕地不怕,却没想到尽然怕这小小的虫子。 女人呀,就是女人! 就在秦昊在心里暗暗感叹女人的时候,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田小倩不就是女人吗? 当他意识到这个问题,再看田小倩时,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这哪里是那个武功高强的富家女?分明就是一个受气的小媳妇! 第八十一章 意外收获 夜,总是在平静中透着不平静。 当杨再兴马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田小倩是真的没睡,秦昊也真的在帮她捉虫子,见他们醒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谁也没有说上一句话。 正当二人准备出去的时候,却见猴子无声无息地钻进来,跟随他而进的,却是位身形魁梧、梭角分明的老者。 他的衣服有些破烂,白色的内衣上遍布血痕,神情看上去虽然有些疲惫,但仍掩双眼中那股鹰一般的光茫。 这个人秦昊虽然没见过,但隐约已猜到几分,而马扩在少年时,曾随父亲征讨过西夏,当时的主帅就是眼前这个魁梧的老者。 没错,眼前这位梭角分明的老者,正是官拜太尉的童贯童太尉。 当童贯进来时,大家都在那儿面面相觑,眼前的情景,的确出乎他们所有人的意料,秦昊当初猴子跟浪花来梁山,原本不过是踩点。 却没想到这个猴子偷鸡摸狗惯了,竟然从梁山的大牢中偷出个大活人来,这个结果的确让大家既愕然又惊喜。 特别是马扩,面对自己的老上司,真的有些激动,当即上前施礼道:“小将马扩,见过太尉。” “马扩?”童贯将目光凝聚在他的身上,点点头道,“你就是马政的儿子马扩,政和八年的武举?不错不错,果然虎父无犬子,几年不见,摇身一变,竟成将军了。” 赞过马扩,随后将目光落在秦昊的身上,微微点头,缓缓地道:“你就是那个登州学子秦昊?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不但敢用计劫杀赵良嗣,还敢带着几十个人闯梁山。” 劫杀赵良嗣?秦昊听到童贯提起,估摸着赵良嗣在临出海前,将自己的情况向童贯做了汇报,当即走过来,简单地行个礼,笑笑道: “英雄出少年?恐怕在童太尉的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而是胆大包天,只怕连死字都不知是怎么写的。” 童贯笑笑,在他的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手捋胡须沉吟着道:“英雄出少年也好,胆大包天也罢,如果没有你的胆大包天,本太尉现在还在宋江的大牢里呢。” 他没有谢秦昊的救命之恩,在他堂堂的太尉身份,向一个承信郎谢恩,这话总有些说不出口,这个恩记在心里就是了。 北山酒店,梁山脚下,这里绝不是久留之地,秦昊也没再跟他废话,当即吩咐张毅去将李立杀了,王定六捆了,随后转过头来道:“冒雪二胡小龙,你们三个送童太尉回东平府。” “慢着?你刚才说什么?让他们三人送本太尉回东平府,那你们去哪儿?”童贯见秦昊没有亲自护送自己,只派出两三个手下,心里觉得奇怪。 秦昊微微一笑,解释着道:“咱们在来梁山之前,曾将梁山的大部人马引向海州,想那海州知府张叔夜,也非易与之辈,必将杀得梁山人马大败,此时,正好劫杀败退之敌。” 童贯虽然是太监,却也是领兵之人,在他的前半生可谓战功赫赫,官拜太慰,领九镇兵马,他读过书,练过武,全身皮骨如铁,称得上文武双全之人。 此时听说秦昊要劫杀败退之敌,正好出出胸中的这口恶气,顺便看看这帮搅得宋江睡不着觉的少年郎到底只是一时勇气,还是真有本事。 捋须晗首,当即表示,“这东平府,咱们就不回了,本太尉就随你们去海州,倒想看看你这登州学子,放着好好的书不读,却偏要学那班定远,投笔从戎。” 秦昊笑笑,淡然地道:“童太尉说笑了,秦昊何德何能,敢比那汉时班超?只是位卑不敢忘忧国,在大战来临之即,想为大宋百姓做点事而已。” “好个位卑不敢忘忧国!” 童贯手捋胡须,望着眼前这个在自己面前仍然不卑不亢的少年书生,心里也多了几分喜欢,缓缓地吟道: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本自重横行,岂让儒冠误此生。这首词是你填的吧?” 秦昊不敢据功,据实回道:“这首词非秦昊所填,而是在一本书上看来的,觉得大气斐然,便记下了。” 童贯点点头,不再说话,如鹰的目光在众人的面上缓缓扫过,那凌厉的眼神如钢刀似的,在众人的脸上刮来刮去,总有种让人如芒在背的感觉。 秦昊站在那儿,总给人一种气定神闲之感,对童贯这个当朝太尉,权倾天下的人物,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感,既不亲热,也不生疏。 作为千年后的人,秦昊当然知道此人的最终结局,也知道此人的行为种种,他来梁山救童贯,那只是一锤子的买卖,除要让他承自己一个人情外,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 那就是赵良嗣的平燕策,这件事自己既然没法阻止,那就只能参与其中,此事无论如何都得有个主事之人,这童贯虽然不是东西,但这件事离开他,还真有些难办。 这姓童的既然愿意跟着自己,那就让他跟着好了,这北山酒店,梁山的前沿哨探,既不缺牛车,也不缺战马。 为避人耳目,杨再兴跟马扩都将自己的战马用来拉车,此番用不着了,当即拉着战马来到清水池旁,将马身上的伪装清洗干净,套上马鞍,从破竹竿中抽出银枪,飞身上马。 童贯一直捋着胡须,看着英威不凡的杨再兴,由衷赞道:“不愧为杨家后人,果然神威天降!” 杨再兴不同于秦昊,他压根就没想那么多,对童贯也一直是不愠不热的,心底的厌恶在脸上也有少许的流露,对童贯的赞叹,也装着没听见,而是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 童贯这人,为官虽不咋地,但他是真有气度,对杨再兴的表现,也只是呵呵一笑,并未放在心上。 张毅在处理完酒店的琐碎人物后,从马厩里牵出战马,一人一匹。 童贯牵过战马,二人不说,飞身直跃而上,他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家,身手竟然如此的矫健,刚才还真是小瞧他了。 这一行人中,只有秦昊是书生,骑马对他来说,还真有些为难,田小倩见此,忽地窜马过来,一声轻笑,便将秦昊拉到自己的马上,坐在自己的前面。 秦昊坐在前面,闻着那股少女的芬香,感受着后背那个软绵绵的东西,竟然有些醉了。 第八十二章 绝世荣耀与杨家银枪 从梁山到海州,相距八百里。 秦昊没有直插海州,而是在泗水城跟先前派出的军队汇合,如果梁山人马败退,这里将是他们的必经之地。 秦昊他们来的正是时候,休息不到两个时辰,便见前方烟尘滚滚,梁山败军如潮水般地朝这边涌来。 泗水城外的夹龙沟,秦昊他们早就设好埋伏,当梁山的败军刚至夹龙沟的时候,卢俊义便深知不妙,险地莫入,这是兵家大忌。 当即发令制止,但兵败如山倒,梁山贼寇多为土匪组成,而且来自不同的山头,令行不止,徒呼奈何,情急之下,接连射杀数十名士兵,事情才稍微有所好转。 有所好转的意思,并不是说他们站在那儿不动,听候卢俊义的将令,而是不像刚才那般乱哄哄的,挤在入口,相互推搡,相互谩骂。 相比刚才,仅仅是队伍稍微好看一些而已,相互间减少一些踩踏而已,面对如此败军,卢俊义纵算英雄了得,武功盖世,也只能仰天叹息。 秦昊见这些人已深入自己的埋伏圈,当即将高举的右手猛力向下一砍,做出一个杀的命令。 命令刚下,便见漫天的箭雨夹着尖锐的破空之声,如蝗虫般地朝夹龙沟激*射,刹那间,弓弦声、喊杀声、哭叫声……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如同鬼哭狼嚎,听者心惊,闻者胆寒。 梁山败军,早被张叔夜杀破了胆,败逃途中,再遇此番变故,顿时乱了队形,踩踏者不计其数,再加上后面的不停地涌入,小小的夹龙沟,顿时变成人间屠场。 大刀关胜虽然排名在卢俊义之下,但跟卢俊义这个员外不同,他是真正的战场猛将,是真正的统兵之帅。 眼见这些士兵乱掉章法,还没被对方的箭雨射杀,反倒为自己人践踏而死,当即一声猛喝,拖着那青龙偃月刀,来到入口,不问缘由,只要上前者,便是一阵猛杀。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些士兵在震惊之余,也渐渐地冷静下来,前有埋伏,后有追兵,此路已是绝路。 这些人虽然都是土匪,但常年打仗,兵败如山倒的道理,也是知道的,知道在眼前的这种情况下,惟有跟着自己的将领才是惟一的活路。 绝望中的力量是最可怕的,前有项羽的破釜沉舟,后有韩信的背水一战,都是将人逼入绝路,只能前冲才能杀出一条生路,那种绝望之中求生的力量是可以撼天动地的。 不能将人逼为绝境,杀敌一万自损八千这种惨胜非智者所为,所以当代军神在设口袋阵时,总会留下一个口子。 这样的事例有很多,秦昊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数出十个八个来,当即挥手,制止士兵们继续放箭,跟着命令张毅对那些败军喊话: “首恶必诛,从者可免,有不愿为梁山卖命者,可放下手中的兵器,从这个谷口过去,若不放下兵器者,杀无赫!” 这话不是张毅一个人喊的,而是数十人上百人一齐喊的,在这个风声鹤唳的夹龙谷,其势甚威,这话刚喊第一遍,便有匪徒纷纷放下手中的兵器,从夹龙谷过去。 秦昊也是遵守自己的诺言,没有为难他们,前后不过半柱香的时刻,原本数千人的败军,如今只有数百人孤零零的立在山风中。 卢俊义见此,深知大势已去,长长一声叹息,对着那些仍愿跟随自己的士兵们道:“你们放下兵器,都走吧,是卢俊义无能,保不住你们平安,只希望你们以后能做个普通人。” 那些士兵见此,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过得好半晌,又有一半的人放下手中的兵器,从夹龙谷走了出去。 童贯跟卢俊义没什么交情,但关胜不同,这关胜在西军的时候,也曾随他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不想看到他被乱箭射死。 当即挺身而出,站在高处,对着关胜喊话道: “关胜,抬起你的头,看着本太尉。想当年,你也曾随本太尉南征北战,立下过不少功劳,如今误入贼窝,着实令人惋惜,只要你重返朝廷,本太尉可以既往不咎。” 关胜望着童贯,也是百感交集。 当初童贯攻打梁山,被宋江拿住,寻求招安,便放童贯回去,却没想到童贯回去之后,对招安之事只字未提,宋江一怒之下,又将童贯拿住。 这事,作为梁山五虎上将之一的关胜,他是知道的,但他也知道,那是宋江想拿童贯跟朝廷做交易,逼使朝廷接受他们招安的愿景,所以对童贯,也没怎么理会。 却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见,仰天长叹道:“想我关胜,已是投降过一次的人了,身为关圣后人,怎能投降第二次,做那背信弃义的反复小人?罢了,罢了!” 一连说了两个“罢了”,关胜的嘴角忽地露出一丝凄凉的笑意,望着童贯,沙哑着声道,“童太尉的好意关胜心领了,关胜别无他物相赠,只好将人头奉上!” 说到此处,还没等到童贯的制止,忽地将那青龙偃月刀一挥,顿将自己的人头砍下,关胜的一生,用这青龙偃月刀不知砍下多少人的人头,只是没想到这最后砍下的却是自己。 童贯见关胜自杀,也只能徒呼奈何,卢俊义见此,亦是一声长叹,对着杨再兴道:“听闻杨家银枪,威绝天下,卢某不才,想来领教领教!” 没等秦昊下令,杨再兴一长笑,策马奔腾而下,来到卢俊义的面前,右手握枪,左手盖着右手,对着卢俊义拱拱手道:“听闻河北玉麒麟,棍棒天下无双,杨再兴特来领教。” 卢俊义一条盘龙棍上下翻飞,压时力逾千钧,扫时疾如雷霆,杨再兴一柄亮银枪,宛如天际游龙,枪头颤头,又如雨带梨花。 两人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刹那间,棍风猎猎,枪声飒飒,直杀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如此斗得三五十个回合,仍然不分胜负。 杨再兴自马踏三关十六寨以来,还没遇到过真正意义上的高手,像卢俊义这般的强手,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当真是越打越兴奋。 卢俊义则是越打越心惊,越打越欣慰,自己号称河北三绝,棍棒天下无双,却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竟能跟自己大战三百回合不分胜负。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何尝不是人生的一大乐事,杨再兴久战不下,忽地奋起神威,枪法骤变,猛地一招跃马中原,挟着万马奔腾之势、狂风暴雨之威,直取卢俊义。 小小少年,竟有如此武功,他日成就必不可限量,能死在这等神将手中,此生亦无憾矣,眼见杨再兴的银枪穿至,索性卖他一个破绽,银枪顿时贯喉而入。 卢俊义死了,死得非常安详,临死之前,他将自己棍棒双绝的绝世荣耀托付给了杨家银枪! 第八十三章 雁翎圈金甲 这次去海州抢粮,宋江派出的队伍那是相当的强悍,不但派出稳坐梁山第二把交椅的卢俊义,还派出五虎上将中的两员虎将。 除他们三人外,还有一帮天罡地煞相随,如今,卢俊义战死,关胜自杀,而呼延灼却在海州抢粮时,被张叔夜乱箭射死。 原来出发时,所带的五千人马,到现在,死的死,逃的逃,散的散,只剩下眼前的不到两百人的队伍了。 这些人中,除扑天雕李应、金枪手徐宁以及急先锋索超等三个天罡外,还有孔明、孔亮、项充、李衮等十几个地煞,以及梁山中的一些低层头目。 他们是梁山的既得利益者,也是梁山的忠实追随者,见杨再兴杀掉卢俊义,那急先锋索超也是急了眼,连招呼都不打一个,提着金蘸斧直杀过来。 杨再兴的武功如何,他们刚才都是见过的,那厢扑天雕李应、金枪手徐宁见状,怕他有失,也双双抢上,三人合力,与杨再兴斯杀在一起。 虎子的天妒锤法,那是杨再兴教的,在虎子的心目中,杨再兴的地位是仅次于秦昊的人,此番见这些人合力攻打,亦是怒从心起。 想也未想,便手执双锤打马冲击下来,金枪手徐宁见冲下来的只是半大的小孩,倒也没放在心上,他身上穿着祖传的雁翎圈金甲,可谓刀枪不入。 但他忘了眼前这员小将,那可是力量型的战将,他的金枪刚跟虎子的铁锤相碰,便听得咣的一声,金枪顿时脱手而出。 还没待他反应过来,虎子的另一锤便已打到,正中他的胸口,顿时将他打落马背,跌出八丈开外,胸骨碎裂,顿时气绝而逝。 徐宁一死,李应稍为走神,又被杨再兴挑落马下,杨再兴在杀掉李应之后,也没回头,身体在马上猛地一个回旋,银枪如毒蛇一般向后钻出,顿时刺中索超的咽喉。 那索超双手举着金蘸斧站在杨再兴的马后,原想从背后一斧下去,定将杨再兴砍成两半,以报诸位哥哥之仇,哪知他的想法快,杨再兴却比他的想法还要快。 这一次,他是真的有点死不瞑目,高举着双斧,双眼睁得比铜铃还大,那样子就像随时要掉下来似的。 杨再兴自然不会跟一尸体过去,银枪回收,只听噗地一声,那索超顿时栽于马下。 梁山主将尽没,其他人就像无头的苍蝇,秦昊刚要下令攻击,却见后面烟尘滚滚,张叔夜的大军已然杀到。 当即停止下令,对着虎子喊道:“虎子,别忙着杀敌,去将徐宁那盔甲剥下来。” 喊杀声中,或许秦昊的声音太小,或许虎子根本就不霄那副盔甲,对秦昊的话却是充满未闻,还是杨再兴提枪来到他身边,叫道:“虎子,没听你哥的号令吗?” 虎子一愣,这才收起双锤,纵马来到徐宁的身边,将他身上的盔甲脱了下来,仔细看时,这盔甲的确与他平时看到过的不同,具体有什么不同,他又说不上来。 杨再兴见张叔夜的人马杀到,不愿与那些没点名气的喽啰纠缠,当即带着虎子回到秦昊的身边。 张叔夜的人马,那也是虎狼之师,所到之处,犹如风卷残云,转瞬间,便将眼前的残兵败将收拾得干干净净。 待他杀完之后,这才看清立在黄土坡上的童贯。 赶紧翻身下马,来到高坡之上,在拜过童贯之后,便将目光转向秦昊,大声质问道:“你就是秦昊?你要灭梁山就灭,为何将祸水引向我海州?” 望着眼前这位忠臣良将,秦昊也是百般感慨,靖康之难时,也就是他不畏险阻,第一个带兵冲入汴梁城中,也是惟一杀入汴梁城中的勤王之师。 后来汴梁城破,他跟绝大多数的官员一样,成为阶下囚,在押往金国的途中,当船开到白沟河时,扼喉自杀了,因为他至死都不愿意离开宋土。 张叔夜,他就是这样的忠臣良将,为国尽忠的人,总是另人尊敬,面对张叔夜的质询,秦昊亦是笑笑道: “张公此言差矣,秦昊将梁山贼寇引入海州,那是感张公高义,送一件天大的功劳给张公,怎能说是祸水呢?” 张叔夜见秦昊称呼自己既没称将军,也没称官职,而是尊称张公,那是发自他内心的尊重,这点让张叔夜颇为认同,当即笑笑道:“还是你小子会说话!” 说到此处,神色一正,目注秦昊,由衷感叹道,“听说你小子为攻打梁山,免百姓于战火,竟向田横山借钱十五万贯,用来安置梁山周边的百姓,单凭这件就让老夫佩服!” 对张叔夜的话,田小倩则显得有些不高兴了,当即接过话题,反驳道:“那不是听说,那是真的,现在呀,梁山周边的百姓都把秦昊当神明呢。” 被田小倩这样一个小姑娘抢白,张叔夜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呵呵笑道:“小姑娘说得没错,是老夫说错话了。” 作为这里最高的军事长官,面对如此胜仗,自然有话要说,见虎子捧着那副带血的盔甲站在下首,送上来不是,不送上来也是,当即发话道: “虎子,你刚才所使的锤法,威猛有余而灵活不足,虽说一力降十会,但战场杀敌,靠的不仅仅是力气,还有技巧,如果你遇上杨将军这样的猛将,那是要吃大亏的。” 那不是废话吗?虎子偏着头想想,像杨大哥这样的猛将,用秦昊哥哥的话说,那是几百年都难出一个的,完全不用担心,这老头还真是多事。 当然,这话虎子是没有说出口的,那童贯也没理会虎子心中的真实想法,而是接着说道:“而你手中的这副盔甲,叫雁翎圈金甲,刀枪不入,称得上真正的无价之宝。” “慢……慢着!” 虎子听这老头提到他手中的这副盔甲,这盔甲可是秦昊哥哥让我剥下来的,莫非这老头要据为己有,因此一听童贯的话便在那儿发急了,赶紧说道: “你……莫非是想要这副盔甲吧?这个可不能给你,这是我家哥哥的,谁都拿不走!” 真是童言无忌,对此,童贯也没有生气,而是笑笑道:“你家哥哥胸中自有百万兵,自不会把这小小的盔甲放在眼内,这盔甲呀,是送给你的。” 第八十四章 连升三级,一群混蛋 秦昊对童贯的印象虽然一直不好,但不得不说,童贯的眼光还是非常独到的,这雁翎圈金甲,自己原打算就是要送给虎子的。 虽然这盔甲是虎子在战场上缴获的,但童贯既然说要送,那自己就暂时承他个人情,毕竟要童贯这样的人物,天天顶着自己的恩在朝堂行走,于他于己都不大好。 在对童贯表示感激之情后,便让虎子将盔甲清洗干净后收好,其他的话也没有多说,毕竟有童贯跟张叔夜这两个朝廷大员在此,必要的分寸还是有的。 童贯在奖赏完虎子后,心里稍微好受一点,随后便对张叔夜道:“嵇仲兄这次协助秦昊,尽灭梁山来寇,实在忠勇可嘉,回朝之后,定向官家奏明,论功嘉赏!” 张叔夜则非常谦逊地道:“下官身为海州知府,保地方平安,本是份内之事,谈不上功劳!” 童贯摆摆手,示意张叔夜不必谦虚,有功便是功,有过便是过,他童贯领兵多年,赏罚分明他还是有些分数的。 至于秦昊的安排,童贯没有说,因为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搞明白眼前这个少年追求的是什么,以他练达多年的人情事故,总觉得眼前这个少年,身上有种不为人知的东西。 朝廷数万大军都没打掉的梁山,他带着二十来个人,就敢向梁山叫阵,难道他就没有想过,如果东平府的袁胜非再强硬那么一点点,不让他们在东平府落脚。 以他们眼前的这些人,如果驻扎在城外,失却城墙的依托,以及东平府的兵马后盾,就算人人是杨再兴,恐怕也会被梁山马踏成泥。 兵法上讲,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他们第一次到梁山,利用梁山的轻敌,抓捕他们的重要人物,这还说得过去。 自己也是熟读兵书的人,像秦昊这种,在人员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还敢拿自己当诱饵,吸引梁山的注意力,再分兵而出,烧掉梁山的粮草。 这个,那就不是行为大胆,而是非常的大胆了,君子不处危地,他却主动将自己处在旋涡的风口浪尖,这种做法纯粹就是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搏。 纵观古今兵书,纵观古今战例,还没有那个将军敢如此行险着的,他自己不怕到也罢了,还有跟着他的这帮人,难道就不知道他们这样做是九死一生?难道他们真的不怕死? 至于后面,他将祸水引向海州,利用张叔夜来消灭梁山的来犯之敌,这种借刀杀人的计策虽说也算高明,却不令人费解,毕竟在这儿,他借了张叔夜的刀,借了张叔夜的势。 当初赵良嗣在书信中陈情此子的情况时,还认为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让他误打误撞而已,如今看来,这家伙的确是有如神助。 因此,对眼前的这个秦昊,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思量,在没有权衡好利害得失之前,保持现状,那就是最好的选择。 沉吟半晌之后,这才问道:“秦昊,自打你到东平府以来,跟梁山的三次交锋,其中有两次,算得上全胜,惟一失利的那次,还是梁山拿老百姓做人质,逼你就范。” 秦昊见童贯旧事重提,想起那天的场景,嘴角便不自觉地抽缩,刚想辩解两句,童贯伸举手制止他的说话,而是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 “过去的胜负,咱也不提,老夫就是想问你,你手头的兵马除你自己带来的这二十来个人外,还有就是马扩在东平府的人马,你如何才能用这数千兵马吃掉梁山的上万人马?” 张叔夜也是用兵老手,对童贯的这个问题,也正是他想要知道的问题,闻言补充道: “像今天这种借刀杀人的计策,以后是用不上了,而你们跟梁山却已结下血仇,接下来就是梁山跟东平府的直接对抗了,难不成你真要用东平府的数千兵马去攻打梁山?要知道东平府的兵可不是你手下的这些人,个个都这样不怕死!” 秦昊略为沉吟,据实答道:“梁山水泊,水陌交错,纵横八百里,别说是数千兵马,就算是数万兵马进去,也是泥入大海,不但起不到作用,还有可能被他们分而吞之。” 对秦昊的这个观点,童贯是深有感触的,他用自己两次被活捉的惨痛经历,证实秦昊的观点是正确的,而且是无比正确的。 不直接攻打梁山,这个决策,张叔夜是认同的,所以他的心里才更为担心,“如果不直接攻打梁山,就不可能灭绝梁山,就会变成长期的对抗,其中的消耗你算过吗?”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家都是带兵打仗之人,这其中的道理谁都明白,秦昊这次为安抚百姓,便花掉十五万贯,而这个也只能是短期的。 如此长此下去,如果后面的钱粮跟不上,就算梁山不要他的命,那些普通的百姓也会要他的命,民以食为天,自己的天都塌了,还会管别人的死活? 对童张二人的担心,秦昊虽然感慨,却不以为意,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梁山原本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只要拿掉梁山的首脑人物,那么梁山就不攻自破。 但是如何才能拿掉那些首脑人物,秦昊的心里虽然早有想法,但现在说出来,还不是时候,故作深沉地道:“这个问题,也正是秦昊考虑的问题,只是现在还没有想好。” 杨再兴不想这些人为难秦昊,直接了当地道:“要如何才能打掉梁山,也只有打的时候才知道,现在说出来,还不是一句空话?” 杨再兴的这句话,绝对不是一个出自将门熟读兵书的人说出来的话,但此时听在童贯跟张叔夜的耳中,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因为他这句话,原本就是想让他们闭嘴。 童贯笑笑,他还真就闭嘴了,没就这个问题再继续探讨下去,只是交待秦昊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暂代东平府兵马都监一职,有关剿灭梁山的事,就由你全权负责。” 不在其位,不谋其职,官场上的东西,童贯才是老手,他的一句话,便将秦昊提到马扩的位置,不管秦昊愿意不愿意,直接将他推到对抗梁山的第一线。 有宋以来,对武将的限制都是极严的,但像秦昊这种以文入武的情况又有不同,这种情况的提升远比那纯武将要快捷得多。 所以,童贯在这里将他连提数级,在众人听来都没有丝毫的违和感,那马扩也是豁达,心里非但没有芥蒂,反而过来道喜。 连升三级,一群混蛋,秦昊看着马扩那认认真真的样子,真是哭笑不得,脑海里突然冒出这句啼笑皆非的混蛋名言。 童贯在交待完后,也没有在这里久留,让张叔夜派出一队人马,护送他回东京汴梁了,而张叔夜身为一州知州,也是忙得没法分身。 整个夹龙谷,便只剩下秦昊在这儿打扫战场。 第八十五章 变故 回到东平府,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事了。 梁山粮草被烧,卢俊义抢粮失败,加上秦昊的坚壁清野,整个梁山已经陷入难以为炊的境地,根据之前派出去的斥候报告,已经有贼寇偷偷地溜下山,另谋出路了。 这个结果早在秦昊的预料之中,因酒肉聚集在一起的,最终也会因为酒肉而散,这就是强盗的本质。 梁山贼寇的组成,主要是由梁山、清风山、少华山、桃花山、二龙山、对影山以及芒砀山这几个山头形成他们的核心人员,总共有七八千人。 加上后面的降将带来的人马,以及陆陆续续投奔过来的人,这上万的人马聚集在一个破山头,再像他们那样大碗酒,大块肉,每天只出不进的,不让人头痛那才是怪事。 卢俊义的全军覆灭,说是对梁山的致命打击一点都不为过,在封建时代的历次战役中,除非是生存之战,任何军队的战损超过一成而不崩溃,那绝对是优秀中的优秀军队。 想当年,楚汉相争时的彭城之战,那就是经典的以少胜多的战例。 当时的项羽以三万军队去冲击刘邦的六十万,结果仅仅冲开一个角落,刘邦的部队就崩溃了,后面就是相互踩踏。 刘邦的部队那是真正的农民起义,都是在为自己的生存而战,而梁山的部队不同,都是些地皮无赖组成的山寨土匪,都是些有奶便是娘的主。 这就是秦昊为何有信心打败梁山的理由,所以,当他听完斥候的报告后,他的心就更加安定了,梁山出现逃亡现像,那就说明梁山的剩余粮食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而自己安抚的那些百姓,吃穿用度则非常的简单,都是陆小青在那儿统一分配的,到现在为止,十五万贯的钱财,花出去的还不到五万贯,足够支撑自己打赢这场吃喝战。 虽然童贯让他暂时主管东平府的军事,但对军队的训练管理这些,秦昊则完全没有插手,仍然是马扩在那儿操劳,他不能拿着鸡毛禅子当令箭,这东平府,他是要离开的。 秦昊现在所做的事非常简单,每天就是坐在酒楼里喝着茶,看着书,听听斥候的报告,计算梁山到底跑了多少人。 他现在是在跟宋江比耐心,只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让他逍遥多久,就在他刚刚听完斥候的报告,说是梁山已经出现上百人的大逃亡时,正准备喝茶庆祝时。 那个令人讨厌的袁胜非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手中还拿着本破文书,在秦昊面前晃来晃去,异常得意地道:“哈哈,秦昊,你惨了……你惨了……” 不知为何,秦昊只要一见着这个东东心情就很不好,这袁胜非的出现很明显就破坏他喝茶的好心情,将茶水往臭水沟一倒,皱着眉头道:“什么惨了?能说人话不?” “这下你惨了,你可摊上大事了!”袁胜非没有理会秦昊的不耐烦,仍在那儿幸灾乐祸,将那破文书往秦昊面前一摆,“你看看,你看看,这可是朝廷的招安文书!” “招安?”秦昊的眉头皱得更加厉害,自己不是派柳三刀跟快剑小瓦去阻他们的行程吗?怎么这文书这么快就到了? 秦昊没有理会那袁胜非,担心三刀跟小瓦的安全,起身来到后院,吩咐张毅派人去接应他俩,张毅刚要出去,却见柳三刀搀扶着小瓦走了进来。 见着秦昊,两人顾不得身上的伤痛,便在那儿报告道:“公子,三刀跟小瓦对不起你,没有完成你交待的任务,让那燕青跟乐和跑了。” 秦昊见他俩受的伤不轻,当即摆摆手道:“什么话都不用多说,人回来就好,人回来就好,其他的事都不重要,你们两个先休息一下,让灵山给你们看看。” 小瓦强忍着身上的疼痛,补充道:“不是我跟三刀不尽力,实在是,那人太厉害了,我们在黄泥岗时,那燕青突然来了个旧相识,叫什么岳飞,我们两人联手都打不过。” “岳飞……岳飞……” 秦昊慢慢地咀嚼着这个后来名垂宇宙的名字,心里想到的,并不是岳飞威震河溯的文治武功,而是一群妇人在冰天雪地里哀嚎。 好半晌才点点头道,“你们说的这个人我知道,他是周侗的徒弟,跟河北玉麒麟是师兄弟,你们打不过他,也在情理之中。” “周侗?” 柳三刀跟快剑小瓦都是江湖人,自然知道周侗的大名,听到这里,都长长地舒口气,觉得败在这人的徒弟手中并不冤枉,只是没有办成公子的事,却让他们耿耿于怀。 说话间,张毅已将叶灵山叫来,将他们两个扶进客房,开始为他们医治身上的伤,两人受的都是外伤,也没有伤到主要筋骨,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这两天不便行动而已。 安顿完三刀跟小瓦,待秦昊再回到客厅时,却不见那袁胜非的身影,来到府衙,却见那袁胜非正在准备出行的行装。 见秦昊过来,又在那儿幸灾乐祸地道:“哎呀呀……我的妈妈呀……我道是谁,原来是秦……代都监呀……你来本府这儿,找本府有什么事?” 这家伙说话的时候阴阳怪气,把那个代字说得特别的重,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对这样的小人,秦昊也懒得理会,只是说道:“袁大人,朝廷要招安是好事,但是能不能晚两天?” “不能!” 那袁胜非的脸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笑容瞬间凝固在他的脸上,皮笑肉不笑地道,“秦代都监,你不是很牛吗?等本府把他们都招安过来,看他们怎么收拾你!” 对这些的鸟人,还真是有点对牛弹琴,秦昊无奈地摇摇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朝廷撤自己的台,也他娘的太快了。 回到酒楼,复将杨再兴他们召集起来道:“这朝廷的招安文书已经传到袁王八的手上,以袁王八对咱们的态度以及梁山跟咱们的血海深仇,必然会拿这件事做文章。” 杨再兴将那银枪一摆,狠狠地道:“实在不行,咱们就赶在他的前面,率兵攻打梁山。” 秦昊摇摇头,制止杨再兴的冲动,沉吟着道:“梁山水泊纵横交错,咱们只要一入梁山腹地,那便是他们水军的天下,没有胜算。” 第八十六章 宋江的条件 秦昊的猜测没有错,那袁胜非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三天之后,当他从梁山回来,见着秦昊,就在那儿眯缝着眼道:“秦代都监,本府去梁山见过宋头领,他们同意招安,但是……” 但是两字的后面,他的尾音拖得有些长,而且那双曲贼眉鼠眼还骨碌碌地转着,当然,他看的不是秦昊,而是秦昊身边的人。 虽然见他们一脸怒气,却没有要自己命的那种杀气,当即吞吞口水,接着后面的话道:“但是他们有个要求,要你亲上梁山,为梁山死去的兄弟们做道场上香!” 这后面的话他说得飞快,说完之后,便像个猩猩似的向后面跳开几步,这次他倒不是怕张毅他们,而是怕这个秦昊,怕秦昊激怒之下,踢坏他的子孙根。 看着袁胜非那没有进化完成的猩猩样,秦昊也懒得跟他一般见识,闻言只是淡淡地道:“去给李逵他们做道场也没什么,但是,你得陪着!” “嗯……不行……不行……” 那袁胜非将头摇得跟货郎鼓似的,“那宋头领已经说了,如果你不上山,他们就不接受招安,等梁山的粮食耗尽,他们就下山,见着男的就杀,见着女的就奸,走到哪儿算哪儿!” 袁胜非说到这儿,忽地将手拍拍胸脯,像个女人似的,在那儿尖叫道,“哎呀,我的妈妈呀,想想就让人怕怕,秦昊,你要是不上梁山,你就是千古罪人!” 秦昊皱皱眉头,懒得跟他再废话,直截了当地道:“那你就去跟那宋江说声,就说我们三天后,会备上酒肉和粮食,在黑风口给他们做道场,让他们做好迎接的准备。” “黑……黑风口?为什么是在黑风口?”袁胜非感到非常的奇怪,眨巴着一双水泡眼,不解地问秦昊。 “黑风口是梁山的第一道关口,也是那黑旋风李逵镇守的关口,咱们要去给他们做道场,这第一道自然得在黑风口。”秦昊懒得看他一眼,只是淡淡地说道。 “哼嘿嘿……”袁胜非忽然发出一阵阴险的笑声,不怀好意地揣测道,“你把道场选在黑风口,恐怕不是这个原因吧?你是怕宋头领对你不利,趁机逃跑吧?” “随你怎么说,你愿干就干,不干就拉倒,这要破坏朝廷招安,可不是我的责任!”秦昊冷眼看着他,非常轻蔑地道。 “好好好……”袁胜非赶紧应承道,“只要你答应去梁山,只要你不带大部队前往,你要在哪儿设道场都由得你,还有,梁山要的粮食,本府已经给你备了一些!” 这家伙怕秦昊找借口不去梁山,连粮食都为他准备好了。 事情已没有回旋的余地,秦昊也懒得答理他,让张毅将这个瘟神有多远送多远,那袁胜非出得酒楼,便屁颠屁颠派人向梁山送信去了。 田小倩待袁胜非走后,目不转睛地看着秦昊,双眼中充满着无尽的担忧,忧心仲仲地道:“这袁王八让我们去梁山,明显是送羊入虎口,没安好心。” 秦昊耸耸肩,故作轻松地道:“他梁山不是虎,咱们也不是羊,不就是去梁山做道场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秦昊的看法,马扩并不同意,摇摇头道:“秦兄此言差矣,梁山这帮人,有个共同点,那就是对不认识的人残忍,但对自己人,却如兄弟般,他让我们上梁山,很显然是想拿我们的人头祭他们的兄弟。” “那又如何?就算如此,那我杨再兴在临死前,也要杀得他梁山血流成河!”杨再兴猛地喝口酒,接着马扩的话,生死等闲事,在他的眼里,还真没把梁山当成一盘菜。 一个担忧,一个豪气,对马扩跟杨再兴的表现,秦昊不禁哑然失笑,“两位兄长不必争论,秦昊刚才说过,他宋江不是虎,我秦昊也不是羊,这梁山呀,咱们还真得走一遭!” 决定既下,大家便没争论下去的必要,马扩点点头,毅然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如此,那我马扩就舍命陪君子,再走梁山一遭!” 张毅也接着说道:“公子,咱们要去梁山,需要做些什么准备,你就吩咐吧,张毅一定会带着兄弟们尽心尽地做好!” “怎么你们说话,都好像在交待遗言似的?” 对他们的表现,秦昊则不以为然,安慰的话他刚才已经说过,在这里也不想重复,只是对张毅道:“你们还记得我在田横山时做的那些菜吧?” “当……当然记得,那是我们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菜!”张毅一听到秦昊提起在田横山吃的那些菜,语气便有些哽咽。 因为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才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只是那些菜跟去梁山有什么区别?哦,对了,想来公子要在去梁山之前再让兄弟们饱饱嘴福。 对张毅他们的想法,秦昊也懒得去理会,当即让恋橙到他的房中,将文房四宝都拿来,然后写上需要买的食材。 这次要买的东西很多,不但有大量的药材,还有大量的鸡鸭肉鱼,恋橙的身形有些娇小,让她去采购这些着实有些累,陆小青见状,便拉着叶灵山跟她一起出去了。 待陆小青她们走后,秦昊又叫来酒楼掌柜的,吩咐道:“你带着伙计多制些冰出来,等青青姑娘她们买好食物后,先冰冻起来。” 掌柜的道声是,没有多问,便带着伙计们出去买硝石,那是制冰必不可少的材料,只是让他们感到奇怪的是,酒楼明明有冰窑,为何还要制大量的冰。 安排完掌柜的,再让张毅去知府衙门,将袁胜非准备的粮食全部拉过来,谁后又派出浪花跟猴子,让他们务必将黑风口的风向搞清楚,这个很重要。 在安排完这些后,秦昊也没有闲着,而是亲自爬上阁楼,又开始检查起他前段时间磨的面粉来,对那些已经回潮的面粉,再拿到太阳底下暴晒。 整个酒楼,不止是秦昊在忙碌,杨再兴马扩他们也没闲着,他们都在打磨着自己的兵器,惟一闲着的是田小倩,秦昊走在哪里,她便跟在哪里。 人生苦短,她得把最后的时间都留给秦昊! 第八十七章 星辰大海 无风三尺浪,有风刮掉头,说的就是梁山的第一道险关,位于北山的虎头峰与骑三山的交界处,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称的黑风口。 当秦昊他们拉着十车粮食,两车酒肉来到黑风口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正午,比预定的时间要晚那么一两个时辰。 此时的梁山早已断粮,靠着阮小七他们这些水上将领打的鱼才免强维持他们的生计,大碗酒大块肉是不太可能了,没盐没油的鱼吃起来也是腥味难当。 所以,当他们听说秦昊他们拉着粮食,拉着酒肉准备来黑风口为死去的兄弟们做道场时,几乎是梁山的大小头领都来了。 顾全兄弟情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自然是那些酒肉的吸引力,没酒没肉的日子还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这才断炊几天?便人心思变,跑的跑,逃的逃,真他娘的晦气,宋江看着这般光景,该让的也不让了,操不到袁胜非他娘,就天天操他的妹,谁来要都不给。 听说秦昊拉着粮食来到黑风口,活儿才做到一半,便将袁胜非他妹推到床下去了。 胡乱套了几件衣服,便急急匆匆往黑风口赶,娘的,说老子是山东及时雨,你他娘的才是及时雨呀。 秦昊他们的确来到了黑风口,只是没有进去,而是让杨再兴跟马扩骑着马守在关口外,张毅他们则每人手执两枚火把站在粮车上。 这节凑好像有些不对劲,宋江慢慢地挤到黑风口的前面,见杨再兴跟马扩,一人骑着照夜玉狮子,手执杨家银枪,一人骑着黄膘马,手执沥泉枪,正威风凛凛地守在关口。 这道关口,比当初的李家道口还要险要万分,梁山武将中,索有马上林冲,马下武松之说,但梁山中,真正单挑实力最强的却是那个卢俊义。 河北玉麒麟,棍棒天下无双,在梁山贼寇中,那就是神级一样的存在,而这个神却在夹龙沟轰然坍塌,死在杨家银枪的跃马中原之下。 白马银枪杨再兴,马踏三关十六寨,如果这些,以前只是江湖传说,那么现在,大家还把这些当作传说的话,那就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所以,当杨再兴手执银枪神威天降般地站在黑风口时,整个梁山还没人敢出来跟他单挑,因为他所处的位置也只能单挑。 宋江拔开众人,来到黑风口的当口,望着杨再兴,再看看后面张毅那人,愣愣神道:“杨哥儿,你这是为何?咱们不是说好要到黑风口做道场吗?” 黑风口的风大,不但吹散宋江的头发,也淹没他说的话,杨再兴神色冷傲地看着宋江,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秦昊见宋江出来,也跳下马车,带着猴子走到前面,然后交待道:“猴子,你进去跟宋江说说,就说我秦昊信不过他们,要跟他再好好谈谈,才能进去做道场。” 猴子道声是,想也未想便走进黑风口,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点道理想来他宋江还是懂的,来到宋江的面前,将秦昊的意思说了。 宋江的脸色本来就黑,此时也看不出他的表情,只是听完猴子的话后,再看秦昊时,却见他正慢慢地走向黑风口侧面的虎头峰,他的身旁除跟一个小姑娘外,也没跟其他的人。 “还要谈?”宋江感到有些意外,问猴子道,“咱们之前不是跟袁胜非袁知府谈好了吗?怎么到你们这儿还要谈?” 猴子点点头,很肯定地道:“这是我家公子的意思,我家公子也说了,如果你在一柱香的时间还不能到那个山头的话,我们就会放火烧粮了。” 该传的话已经传到,剩下的就是宋江看着办,猴子回过头来,甩给宋江一个瘦瘦的背影,出得黑风口,来到张毅身旁,很自觉地接过一根火把。 秦昊不会功夫,他是知道的,他旁边那个小姑娘叫田小倩,功夫到底有多高,他不知道,只知道比孙二娘的要高,因为孙二娘就死在她的手里。 秦昊只带一个小姑娘来跟自己谈判,看来诚心还是有的,当即回头叫上吴用,随后又叫上小李广花荣,就他们三人,一齐走向秦昊所站的山头。 相互见面之后,宋江首先开口,沙哑着声音,不急不缓地道:“秦哥儿,你们既到黑风口,却不进去,这是为何?” 秦昊笑笑,指着宋江身后满脸杀气的花荣道:“这个你别问我,你得问问你身旁的兄弟,看看他们有几个不想杀我的,我秦昊得为自己的性命负责。”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我宋江说话向来是说一不二,只要你把粮食拉进去,为梁山死去的兄弟做个道场,以后咱们还要同朝为官的嘛。”宋江说得很慢,是一字一字吐出来的。 “你就忽悠吧!” 秦昊的嘴角忽地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皮笑肉不笑地道,“知道你的那些兄弟是怎么死的吗?他们都是被你忽悠死的,他们相信只要跟着你宋江,就有大碗酒大块肉吃。” “事实上,他们自打上得梁山以来,的确有大碗酒大块肉吃,我没忽悠!”宋江的神情仍然是那样的木然,说话仍然是那样的不紧不慢。 “还说没忽悠?宋江,你骗得过那些江湖草莽,却骗不过我秦昊,你之所以要将他们聚在梁山,无非是想让自己爬得更高,否则,你这一辈子都没法改变你这个吏的身份,一辈子都只能做那个小小的刀笔书吏。” 官吏官吏,虽然是一字之差,却有着天渊之别,秦昊的话可谓一针见血,明显捅到宋江的痛苦,虽然他的脸很黑,看不出他表情的变化,但他嘴角的抽缩却说明他内心的一切。 沉思半晌,也是皮笑肉不笑地道:“其实你我都一样,都是借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我们是贼,所以只能借着老百姓的尸骨往上爬,而你们是兵,就可以借着我们的尸骨往上爬!” 杀人放火金腰带,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宋江相信这个道理,杀的人越多,动静闹得越大,朝廷才会重视,朝延重视,才会招安,招安就能当大官,路就是这样走出来的。 秦昊摇摇头,以一种可怜的目光看着宋江,以一种嘲讽的语气道:“我跟你不一样,你的目标是进朝廷做大官,而我的目标则是星辰大海。” 说到这儿,深遂的目光遥望着远方,悠悠地道,“只是因为你们的出现,扰乱了这个社会秩序,有碍我的目标,所以,你们就只能死!” 第八十八章 替天行道 秦昊说的话很轻,但听在宋江的耳里,却犹如响鼓重锤,他不解地望着秦昊,不知眼前的这个少年哪来的自信,到这个时候还敢说这种狠话。 深深地吸口气,定定自己的心神,故意压低着声音,略显深沉地道:“秦哥儿,这种大义凛然的话,你我之间,就不必说了吧?” “说得也是!”秦昊忽地伸伸腰,转过话题道,“那咱们就来说说,你想要秦昊如何来做这个道场?” “做道场嘛,你也知道,总得要人披麻戴孝,而我们这些人呢,都是在江湖中打滚的人,都没什么后代,所以……” 宋江说到这儿,故意停顿停顿,不无讥讽地反问道,“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不过分,绝对不过分!” 秦昊笑笑,见黑风口里面,那条幽深的山谷,聚集的梁山诸将越来越多,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有些忍耐不住,几次三番地想冲出去跟杨再兴干一场。 宋江也没料到秦昊答应得如此的爽快,一愣之后说道:“既然秦哥儿没有异议,那就请调开杨再兴,让他们把粮食都推进去吧?” “不急不急!”秦昊摆摆手,正色地道,“按说这梁山兄弟,还真是死得冤呀,你说你如果早点跟秦昊说,想要招安,咱们又何至于闹成今天的愉快?” “这样说来,你是在怪罪宋江?”宋江一直在压着声音说话,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明显高出几个分贝,很显然,他是怒了。 “哪里哪里!” 秦昊连连否定,抬头看看,随后又道:“咱们是来做道场的,你看这风高日丽的也没有个气氛,他们死得冤不是?咱们不能给他们来个七月飘雪,怎么地也得来个六月飞霜吧?” “什么六月飞霜,七月飘雪的,有什么话,你就说,别在这儿左顾而言他。”小李广花荣早就对秦昊恨之入骨,见他一直在这儿避重就轻地拖延时间,早就不耐了。 秦昊心里暗笑,嘴里却一本正经地道:“你看黑风口,山风劲劲,咱们只要在那风口,把面粉往里一撕,这不就是六月飞霜嘛?” “面粉?”宋江诧异。 “对呀,你放心,那面粉是没毒的!”秦昊点点头,说到这儿,又似笑非笑地看着小李广,“我这不是还在你这儿吗?如果有毒,你大可一箭射杀了我。” 花荣对自己的武功深具信心,自然没将眼前这两个人放在眼内,鼻孔冷哼,不耐烦地道:“就你多事,要做就快点做,别在这儿婆婆妈妈!” 秦昊点点头,来到山头的顶端,对着杨再兴他们挥挥手,杨再兴跟马扩果然让到一边,张毅他们是先将粮食和酒肉推进谷里,直到神医安道全用银针试过没毒后,这才退到谷外。 宋江见粮食已交到自己人手中,神色顿时变得缓和起来,而那花荣的神色却突然变得异常的狰狞,眼中杀气滚滚,似乎要将秦昊吞噬。 而那一直没说话的宋江,此时也摇着那破扇子,捋着胡须,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秦昊,眼中却不时地闪过一丝淡淡的杀意。 田小倩一直在注意着他们,眼见他们的眼中都涌现出杀气,也不敢掉以轻心,秦昊在发完号令之后,又从上面跳下来,回到原点。 气氛明显有些不对,至少没有刚才那般和谐,见吴用那副故作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禁笑问道:“看你们的样子,莫非是想等杨再兴他们入谷之后,便将我们一网打尽?” 此时,小李广花荣已占据山头,秦昊想再冲到山头去发令,已是不可能的了。 吴用对自己的计策似乎非常满意,捋须笑道:“没错,我们跟袁大人早已商量好,就没打算让你们活着回去。” “果然有奸计!”田小倩心头微怒,就想拿鞭狠狠地抽抽眼前这个吴用,但她刚一举鞭,便被秦昊制住了,看一眼花荣,叹口气道:“有小李广在此,咱们还是认命吧。” 花荣听秦昊提到自己,只是一声冷哼,却没有说话,吴用摇着那破扇子,缓缓地走出来,摇头摆尾地道: “秦昊呀秦昊,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杀我梁山众多兄弟,还想我梁山会放过你,会不会太天真了?” “你就是智多星吴用吧?” 秦昊看看吴用,再眺望着梁山那猎猎招展的大旗,明知故问地道:“山头那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的大旗也是你树起来的吧?” “那是!”吴用对自己的成果那是相当的满意,“若非这面大旗,我梁山又岂会聚得如此多的英雄好汉?” “替天行道,除暴安良,我到想问问,你们替天行过什么道?杀过贪官?哦……对了,你们在攻城地掠地抢粮食的时候,的确杀过,这个算你们的功劳。” “杀贪官嘛,这些都是小意思!”吴用仍旧摇着那破扇子,仍旧手捋胡须,仍旧在那儿装模作样。 看到他这副模样,秦昊真想一脚将他踢到山沟里,再看看张毅他们,还在忙忙碌碌地解着面粉的口袋,现在踢他还真不是时候,只得接着刚才的话道: “除过什么暴?你们本来就是由强盗恶霸组成,自己就是暴,至于安良,我只记得在江州时,那李逵杀起百姓来,是排头儿杀去,在东平府时,那燕顺……” 说到这儿,忽地盯着吴用,一字一顿,语气森然地道,“若非我记得没错,用百姓换李逵等人,这个主意也是你出的吧?” “没错!”吴用回答得很干脆,随后又微微叹口气道,“只是中途出了点小纰漏,没想到三娘她竟然会杀掉李逵哥哥,这个的确是吴用没有考虑周全。” 秦昊的嘴角忽地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见这家伙杀数千百姓而不动心,却为一个杀人屠夫李逵而痛心掉泪,真是杀他一百次都不过分。 回头看看左右,缓缓地道:“燕顺呢?你们也把他叫上来吧,我倒想问问他,他到底是不是人生的,人养的,他的心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 “燕顺兄弟,最喜欢吃的是人心,想来他的心也是红的,对了,你们杀掉王英、杀掉郑天寿,他现在最想吃的就是你们的心,叫他上来?也好!” 吴用说得这儿,还真的转身跑下去,将那燕顺带了上来,这一下一上,着实费掉不少功夫,等他们再次上到山头的时候,只见整个黑风谷到处都是飘荡着的面粉。 面粉在山风中激荡,白茫茫的就如同天空下起大雾,这个效果远比秦昊想象中的还要好,嘴角那丝冷酷的笑意更加的浓列,望着宋江吴用等人,一字一顿地道: “现在,我秦昊就要告诉你们,什么是真正的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第八十九章 天火 “轰!” 随着一声巨响,只见虎头峰下,黑风谷中,一条巨大的火龙正沿着面粉飘移的方向快速地游走。 粉尘爆炸的威力是巨大的,巨大到超乎秦昊的想象,火焰在粉尘空间里快速燃烧,释放出的巨大热能似乎要将两边的岩石都要熔化。 山谷里,没有看到人流的涌动,也没有听到人员的惨叫声,人的肉体在如此强烈的高温及热辐射面前,就如同水滴滴在烧红的铁板上,“滋”地一声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山谷,只看到一条巨大的火龙在咆哮,任何东西在他的面前都是那样的微不足道,火龙过处,皮毛无存! 这个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花荣一声怒吼,反手抽出长箭,便想将秦昊射死当场,田小倩早有所备,软鞭如灵蛇般穿过花荣的手腕,死死地缠绕起来。 跟着手腕用劲,向外疾带,那花荣原本就站在峰头悬崖,此刻又是在心神激荡之下,失却理智,被田小倩这突如其来的一带,顿时立足未稳,跌落山崖,消失在茫茫火龙之中。 田小倩在打落花荣之后,也没闲着,跟着软鞭回扫,拦腰捆住燕顺的身体,跟着身体快速滑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滑到他的面前,从他的腰间拔出尖刀。 反手握着尖刀,忽地矮身下去,跟着一个半旋,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顿将燕顺的脚筋挑断,这也是田小倩深知秦昊的心思,要把他押回东平府,否则这一刀定要结果了他。 望着脚底那条巨大的火龙,宋江的眼神终于由平静变成愤怒,又由愤怒变成绝望,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绝望。 想他宋江,苦心经营数十年,才在江湖上闯出山东及时雨的名号,又利用梁山这得天独厚的条件,招揽天下豪杰。 三败高俅,两败童贯,三打祝家庄,马踏大名府,是何等的逍遥?何等的风光?望着熊熊的火光,过去的一切,就如同皮影戏一般在眼前一一晃过。 既生喻,何生亮,那是三国时周喻的悲哀,而既生江,何生昊,那却是我宋江的悲哀,望着一脸冷诮的秦昊,宋江就觉得自己整个人像被什么东西抽空似的。 秦昊早已没看一瘫肉泥的宋江,而是望向山谷中那条恣意狂啸的火龙,冷冷地道:“杀人放火金腰带,对你们这种人来说,或许是条捷径,但我秦昊却不允许有这样的捷径!” 看着一脸冷诮的秦昊,宋江的嘴角挂着一丝凄凉的笑意,“是我宋江无能,不能将诸位兄弟带上富贵之路。秦昊,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们都是同样的人!” 宋江说到这儿,神色显得更为凄苦,将凌乱的衣衫整理好,轻轻地拍拍衣衫上的灰尘,带着对尘世与官位的留恋,跳下悬崖,没入火龙之中。 借做道场之名,将秦昊引入梁山,然后除之而快,这个主意是吴用的,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这个主意非但没有要到秦昊的命,反而毁掉整个梁山。 这个平常以智多星自诩的吴用,此时才真的觉得他的爹妈没有看错人,更没有取错名,自己是真的无用,活着已经无用,烈火焚身才是自己最好的解脱。 因此,在宋江跳崖之后,也跟着跳下悬崖。 浪花跟猴子担心秦昊在峰头有危险,因此在山谷起火之时,便朝着山峰赶来,当他们爬到峰头时,刚好看到宋江吴用在那儿跳崖。 猴子这段时间一直在梁山潜伏,早已没有最初那份对梁山的幻想,见他们跳崖,冲着他们的背影狠狠地啐上一口,狠狠地道:“什么智多星?就只会算计老百姓,都什么玩意儿?” 浪花走到秦昊的面前,见他跟田小倩都安然无恙,冲着秦昊一竖大拇指,由衷赞道:“还是公子高明,竟能想到用面粉引火……” “什么面粉引火?”秦昊打断他的话道,“这明明就是天火,这梁山贼寇,多行不义,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给他放了一把火!” “公子说得对,这的确是天火,这黑风谷中,没有引火之物,如果不是天火,哪能烧得如此旺盛?”浪花见秦昊说是天火,当即点头称是,还帮他找出大堆理由来。 猴子见燕顺瘫坐在地,正想拾起尖刀结果他的性命,却被秦昊阻止道:“这人在东平府,杀我百姓,他的死活自然要由东平府的百姓决断!” 秦昊发话,猴子自然不敢不遵从,将尖刀狠狠地扔在地上,又对着那燕顺狠狠地吐上两把口水,这才跟浪花如同拖死猪一般将他拖下悬崖。 粉尘爆炸燃得快,去得也快,等秦昊他们下得峰来时,山谷里只有零星的火星。 整个山谷,都显得特别的干净,除山谷两旁的绝壁还残留着火烧的痕迹外,没留下半点残枝碎叶,只听得山风在谷中回荡,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黑风谷起火之时,杨再兴他们早就按照秦昊的要求,站在黑风谷的入风口,倒也没有人受伤。 只是这场大火太过猛烈,以至于他们到现在都心有余悸,还没从大火的恐怖中醒悟过来,见秦昊他们下来,都怔怔地站在那儿说不出话来。 张毅他们默默地套好牛车,大家都默不作声地回转,只是还没到东平府,便听到百姓们在交口流传,那梁山贼寇,多行不义遭天遣,被老天爷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所以,整个东平府的老百姓都在那里焚香祷天,其中又以那酒楼掌柜特别的虔诚,特意请来东城庙的道士,在那儿作法谢天。 当然,也有人在传说,秦昊他们侠者仁义,老天爷实在不忍让他们受累,就在他们快要入谷的时候,放起了雷火,阻止他们入梁山,救得他们的性命。 而梁山贼众就只有燕顺这个接头人活了下来,正由秦昊押回东平府,这一下,整个东平府就彻底的沸腾了,也没人号召,便蜂涌而出。 燕顺的双手双脚都是被捆绑着的,如同一只中风的老母猪倦缩在牛车上,眼见愤怒的百姓如洪水般地冲过来,心里害怕,对着看押他的猴子不停地哀求道:“猴子救我,猴子救我!” 面对失去理智的百姓最好的办法那就是躲,所以,猴子一见那些百姓手执木棍石块冲过来,哪敢再留在牛车上?一个翻身,跑得比猴子还快。 “还我儿子命来……” “还我女儿命来……” 每一声怒吼过后,便是一声惨叫,随着怒吼声彼起此伏,惨叫声却越来越微弱,直到什么都听不见,秦昊透过人缝,再看他时,却见那燕顺早被愤怒的百姓砸成一瘫肉泥。 多行不义必自毙,对燕顺这样的人,秦昊没有丝毫的同情心,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便带着田小倩直奔府衙,梁山突发天火,于情于理都要告诉他一声。 百姓的怒吼声传那袁胜非的耳朵,直吓得他浑身发抖,嘴里不停地哆哆嗦嗦,“好可怕……好恐怖……好可怕……好恐怖……” 等他转完一圈,再次回过头来,突见秦昊的脸猛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一吓,不得了,了不得,竟将那袁胜非活活吓死了! 第九十章 母亲的担忧 回到家的感觉就是好,睡觉睡到自然醒,又何尝不是人生的一种享受。 秦昊起床的时候,秦王氏正在水池旁洗着青菜,秦棣没有打陀螺,而是坐在门槛上看书,对秦棣的表现,秦昊是相当的满意,来到秦王氏的身边,很自然地蹲下身去。 君子远疱厨,从军后的秦昊已经没有这个禁忌,青菜很多,只有小部份是用来吃的,而大部份都是用来养后院那两头猪的。 秦王氏没有阻止秦昊的帮忙,也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秦昊,七分慈爱中带着三分忧虑,这次秦昊去东平府,一声不吭地跑去梁山,还真把她吓坏了。 “昊儿,你能不能答应娘亲,像攻打梁山这样危险的事,你以后就别去做了,娘没想过要你大富大贵,只要你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好!” 母亲的要求永远都是那样简单,秦昊看着她眼角的皱纹,以及那花白的头发,心里也是堵得慌,好半晌才轻轻地安慰道:“娘,不是昊儿想冒险,而是不得不冒险。” 对秦昊的解释,秦王氏有些不理解,“娘听说那宋江占据梁山,朝廷数万大军几次都攻打不下来,如果不是你主动,就你一个小小的承信郎,朝廷又怎会让你去攻打?” “娘,你说得对,朝廷的确不会注意到我这个小小的承信郎,所以攻打梁山,的确是昊儿主动的,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孩儿要去金国,接回咱爹跟三叔!” 说到秦中林跟秦中义,秦王氏的眉头就有些舒展不开,心里全是担忧,好半晌才轻轻地叹口气道: “你爹跟你三叔,到底有没有在金国,也只是你的猜测,娘听说那赵大人跟呼延将军已经从金国回来了,却没人说起你爹跟你三叔的事,你会不会弄错了?” 秦昊摇摇头,很肯定地道:“爹跟三叔的消息,我在东平府的时候,就向马扩打听过,他们的确在金国,所以,孩儿攻打梁山,就是要向朝廷证明,我有能力出使金国。” 忠孝节义,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对秦昊的这门心思,秦王氏还真的无言以驳,但作为母亲,她的担心却是刻在骨子里的。 秦王氏虽然没有读什么书,但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秦昊既能踩着别人的尸骨登高望远,那别人也难免踩着他的尸骨往上爬。 秦昊见她不说话,神情间显得很是忧虑,又安慰她道:“娘,你放心吧,在我的身边,既有杨再兴这样的猛将,又有张毅他们这帮忠心耿耿的兄弟,不会有事的。” 世人好八卦,古来有之,这次攻打梁山,白马银枪杨再兴可谓出尽风头,他的名字早就传遍登州府的大街小巷,有他这样的人物跟着秦昊,秦王氏的心稍安。 儿行千里母担忧,千古亦然,秦昊知道,要想完全消除秦王氏的担忧那是不可能的,自己惟一能做的,那就是以后行事,别那么惊世骇俗。 将清洗好的青菜装进厨房,秦昊在那儿忙着做早餐,而秦王氏则用菜刀将这些青菜斩碎,等吃过早饭后,便将这些青菜煮烂,给后院的那两头小猪吃。 早餐很简单,是秦昊最为拿手的青菜瘦肉粥,也是秦棣最喜欢吃的粥,其实对他来说,吃什么并不重要,关键是有肉。 只要有肉吃,连书都懒得读,将手中的破书往书桌上一搁,连手都没去洗,爬上桌子便吃,秦昊见此,忍不住在他的额上重重地一敲,笑骂道:“娘还没上桌,不准吃!” 秦棣虽然有些贪嘴,却也是个乖孩子,秦昊不让他吃,他还真就不吃,跑到厨房,将正在斩青菜的秦王氏拉到饭厅,为她盛上满满的一碗粥。 就在秦昊他们吃早餐的时候,田小倩也从田横山下来,过去的乡里乡亲,不像现在这般冷漠,田小倩从小就在秦家大院走动,也没把自己当外人。 跟秦昊相处的这段时间以来,只要是秦昊做的,她都觉得香,所以进屋之后,也只是简单地跟秦王氏打声招呼,便自顾到厨房,拿出一副碗筷来。 秦棣爬在桌子上,一边吃着粥,一边骨碌碌地看着田小倩,忽然说道:“小倩姐姐,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如果你能做我嫂子,那真是太好了!” “你说什么呢?”秦昊正在喝粥,听到秦棣的话忍不住差点喷出来,伸手便在他的后脑勺一拍,笑骂道,“吃你的饭,胡说些什么!” 秦棣见秦昊发怒,知道自己说错了,朝秦昊做个鬼脸,便将头埋得低低,使劲儿地吃着他的粥。 听到秦棣的话,田小倩先是怔怔,随后便转过头来看着秦昊,轻轻地咬着嘴唇,眼神里尽是温柔,犹如秋天的里湖水,看得秦昊心神乱跳。 气氛很宁静,秦昊能听到自己那乱跳的心跳声,不敢与田小倩那温柔的眼神对望,夹起一块青菜放进嘴里,边嚼边问道:“你没在家里吃早餐,怎么到我这儿来啦?” “嗯嗯嗯……” 田小倩轻轻地嗯几声,正正心神,白他一眼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回来了,他见我在那儿练武,便在那儿冷嘲热讽,说什么我不懂诗书,难怪你不要……说我以后没人要!” 田小倩原来是想说难怪你不要我,但说到后面那个“我”字时,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便没有说出口,转过其他的话,而且脸儿红红的,声音也越说越细。 秦昊见她轻咬唇,一脸娇羞,温柔得像山泉一样,心里顿时有股莫名其妙的冲动,真想将她搂在怀里,说声,“谁说没人要,我就要你!” 但这话,他最终没有说出口,而是飞快地吃掉碗里的粥,然后回到书房,将这几天画的初稿收拾好,等她再次出到外面时,田小倩已经吃完早餐,正帮母亲收着碗筷。 自从回到登州府后,秦昊便一直住在家里,连城隍庙都很少去,这时见他一副外出的样子,田小倩不禁有些好奇,“咦,你这是去哪儿?” “去你家!” 秦昊回答得有些简短,面对温柔起来的田小倩,他的心里突然有种发虚的感觉。 第九十一章 造船 “你想造船?” 当田有道拿到秦昊的图纸时,觉得非常的奇怪,因为秦昊画的这个船,既不是普通的打渔船,也不是普通的商船,而是商战两用的船。 秦昊的心很大,大到连田有道都感到吃惊,“秦昊呀,你也知道,本朝自太祖皇帝开始,便崇文抑武,像建这样的船,那是朝廷大忌,弄不好是要杀头的!” 秦昊铺开图纸,笑笑道:“田老爷不必担心,咱们这个船,只要在制作之时,将这些位置预留下来就可以了,这样看上去,就跟普通的商场没什么两样了。” “你说得也有些道理,只是让大叔想不明白,你要这种船干什么?大宋的军队,都是以步军骑军为主,像刀鱼寨这种水师,朝廷根本就不重视。” 田有道的意思很简单,你既然要从军,那就利用你的文人身份,在禁军里晋升,像这种水师类的偏门,还是别去为好。 秦昊见田有道误会了自己,当即解释道:“田老爷,咱们建的这个船,不是真正用来打仗的,而是商用的,你也知道,这刀鱼寨在做水师码头之前,那是商业码头。” 田有道是商人,非常成功的商人,他当然知道,这刀鱼寨在做军师码头之前,那是大宋朝最为繁忙的对外商业码头之一,每天从这儿出海的商船,都数不胜数。 所以,当秦昊说到这儿的时候,他便知道秦昊的想法,这秦昊造这船的目的,是想重走海上贸易这条路,去挣那些蛮夷的钱。 手捋胡须,略为沉吟道:“昊呀,你的这条路恐怕有些难走呀,走海上贸易这条路,大叔不是没想过,也不是不想挣那些钱,只是这几年倭奴猖獗,海盗横行,就怕血本无归呀!” 倭奴横行海上,秦昊是知道的,沙门岛还关着一个杀倭的英雄呢,作为现代人,他比谁都清楚海上贸易对大宋经济的重要性,现代军事强国,没有几个不是从海上起家的。 见田有道在那儿担忧,当即笑笑道:“难走也得走呀,这次在东平府,我不是向田老爷借过十五万贯吗?如果不走这条路,就算把秦昊卖进田横山,也还不起那个债的。” “此言差矣!”田有道摇摇头,正色地道,“娃呀,你是大叔看着长大的,大叔对你一直抱着厚望,那钱呀,大叔既然借给你,就没想过要你还!” 秦昊知道田有道说的是真心话,对此心里也是充满着感激,那种感激就是晚辈对长辈的感激,只是在他的心里,就算是长辈,也有太多的话不能对他们言明。 想想后说道:“田老爷,你的好意秦昊心领,但秦昊有秦昊的原则,这件事咱们就先别争论,还请田老爷帮个忙,让承光大哥先帮我造几首出来。” 田有道轻轻地叹口气,知道秦昊是那种做大事的人,再怎么规劝也改变不了他心中的想法,只是觉得女儿跟着他这样颠沛流离,心里有些痛罢了。 当秦昊跟田有道谈事的时候,田小倩一般是不会掺合的,一般都是守在外面的,见秦昊一脸轻松的出来,知道他的事情谈成了。 伸手拉起秦昊,甜甜地道:“走吧,咱们去城隍庙,找杨大哥他们,让他们今天别训练了,咱们出海捕渔去,晚上就在城隍庙聚聚餐!” 田小倩从小练武,就算是温温柔柔地牵着,秦昊想挣脱她的小手都不太可能的,只得由她牵着,两人刚出得大院,便见田承嗣匆匆而回。 见着秦昊,不由自主地站住脚,“咦”地一声,“咦,秦昊,原来你在我家呀?知府大人正在找你,说是要咱们登州府的学子为赵良嗣赵大人接风洗尘呢。” 田小倩见着哥哥,想起早上他说的那番话,也没跟他打招呼,小手用力,将秦昊拉到自己的身边,紧紧地靠着自己,算是对他早上那番话的回应。 对田小倩的小动作,田承嗣只是笑笑,装作没有看见,在传完话后,便急急忙忙地回屋准备去了,为赵良嗣接风洗尘,自然得隆重些。 平燕策虽然是童贯上的,但真正的策划者却是赵良嗣,童贯只是利用的身份推波助澜而已,这在朝野之中,非但不是什么秘密,而且联与不联的争议还相当的大。 登州府同金国的苏州隔海相望,作为这次谈判的最前沿,这件事在登州府的学子当中也有些议论,只是王师中引导得好,加上这些学生正是愤青的大好时光,反对者少罢了。 过去的读书人相当的少,百个人当中还没有一个人,过去人常说穷书生穷书生,其实在那个年代,能读上书的人家,就算是穷也是有一定限度的。 因此,读书人及读书人的家庭,这本身就是一种社会地位的体现。 王师中也好,赵良嗣也罢,都是归宋的燕人,在大宋没有根基,招揽这些学子,也是他们稳固自己根基的一种手段。 宋朝的读书人地位是相当高的,要是放在唐朝,士族门阀之风盛行的年代,不少的达官贵人,为壮大自己的实力,都不同程度地养着一些闲散的读书人,就是所谓的门客。 当然,像王师中这样大张旗鼓的为赵良嗣接风洗尘,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这次赵良嗣的出使,一定取得阶段性的成果,联金抗辽已然在望了。 虽然有田承嗣的带话,但在没人明确相请的情况下,田小倩是不管这些的,拉起秦昊仍旧往外走,刚走过他家门口的那条街道,便见两个衙差走过来。 见是秦昊,尽皆长长地嘘口气,将手中的请柬递过来道:“秦公子,你果然在这儿,知府大人请你去蓬莱阁,为赵良嗣赵大人接风洗尘!” 田小倩见着这两个衙差,真恨不得一鞭将他俩抽到海里喂王八,出海捕渔是不成的了,蓬莱阁她也是不能去的,只好放开秦昊,无奈地道:“既然知府大人相请,那你就去吧!” 秦昊抬头看看天,只见一团乌云正朝这边滚滚而来,遮天蔽日,整个天地都处在一片浑浊之中,心里喃喃地道:“这六月的天,变得可真是快呀!” 第九十二章 千年老二 从田家大院到蓬莱阁,虽然不远,但秦昊是走路去的,所以到的时候,田承嗣早已坐在那儿了。 蓬莱阁里,既然没看见王师中,也没看见赵良嗣,当然,以他们的身份地位,自然是最后才到的。 田横山自田横以来,历经千年,在登州府是有根基的,所以他的到来,在这些登州学子的眼中,地震海啸虽然有些夸张,但波涛翻滚,群鱼乱跳还是有的。 过去的读书人不但学孔孟文化,也学官场文化,反正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田承嗣过来,一群马屁精就像屎壳朗找到厕所一样的兴奋。 没有人理会秦昊,投笔从戎在“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年代或许会令人向往,但在以文为尊的当下,投笔从戎跟自甘堕落没什么两样。 更何况,秦昊在军中还只是一个闲职,他的官阶也是一个差到几乎没品的承信郎,没有人因为秦昊剿灭梁山而看重他,也没人记得三个月前,他曾是登州府第一学子。 没人理会,秦昊也乐得清闲,找个角落,倒杯清茶,刚端在手上,便听到离他不远的帘笼后传来清脆的琴声,一个如黄鹂般的声音在那儿低低清唱。 唱得不错,是真的不错,品茶赏乐,还真是人生的一大乐事,只是人在想宁静的时候,总会有几只苍蝇嗡嗡叫,这不,一个矮胖子端着茶杯就朝这边走过来。 这个矮胖子秦昊是认识的,不但认识,而且还很熟,他就是学府的千年老二,当初退学的时候还恭喜过他成为新的学霸。 千年老二的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寂寞,或者是变态的,眼前这个矮胖子就不例外,以前读书的时候被秦昊秒成渣,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虐回来的机会,自不会放过。 “喂,秦昊,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知道这帘子后面弹琴的是谁吗?这个座位,是你一介武夫该坐的地方吗?你就不怕你身上的血腥味,冲撞咱们的湘儿姑娘?” 对这种曾经被虐得心理有问题的人,秦昊向来是充满着无限的同情心,看着眼前这位曾经的千年老二,看着他眼中那股带着复仇的快感。 秦昊没跟他争论,嘴角挂着一丝冷诮的笑意,轻轻地摇摇头,端起茶杯,这个地方,既不闻犬吠声,也不闻丝竹声,倒也安静。 千年老二在赶走秦昊后,又回到田承嗣的身边,谄笑着道: “田公子,咱们登州的学府实在比不得你就读的大名府,你看,咱们也是好不容易才听到湘儿姑娘的琴声,要不你献上首词让湘儿姑娘唱唱,也让大伙儿开开眼界?” 这家伙看着矮矮胖胖像个猪头似的,他的心却真够毒的,柳湘儿刚才唱的曲,虽然会者众多,但好歹这些词都是出自苏轼柳三变之手,不同的人唱来自有不同的韵味。 矮胖子这样做,就等于一桌人喝茅台原本喝得好好的,他突然来一句,这茅台咱们天天喝也没意思,不如来瓶二锅头吧,纯粹就是恶心人的。 捧得越高,摔得越重,原以为这样简单的套路田承嗣不会上当,事实上,秦昊的想法还是错了,或许是田承嗣听过的奉承话太多,多得都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他还真把自己最近写的词拿来吟了,不但吟了,他还真将这首词交给千年老二,让这个千年老二递给柳湘儿的丫头。 当柳湘儿拿到这首词的时候,琴声嘎然而止,好半晌都没反应,直到千年老二在那儿催促,那柳湘儿这才轻咳两声,十指抚琴。 琴还是那个琴,音还是那个音,还是那样的清脆优雅,余音绕梁,只是当那柳湘儿一开口,刚唱出第一句,格调就变了,由高山流水一下变成下里巴人了。 秦昊刚喝口茶,听到如此违和的格调,一下没有忍住,喷了! 田承嗣的神情极为尴尬,他原本也是极聪明的人,如果这时候还不知道这矮胖子的用心,那他这么多年的书还真是白读了,心里那个恨呀,真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到海里喂王八。 “啥意思……啊……啥意思……” 千年老二见秦昊这般,顿时兴奋得差点跳起来,就像只老鸭子似的,一拐一拐地来到秦昊的面前,火上浇油地道,“秦昊,你这是啥意思?你这是明显看不起咱们承嗣公子!” 丑人多作怪,还真是至理明言,这家伙很明显是在为秦昊拉仇恨,很明显是想利用田承嗣来打击秦昊,见秦昊坐在那儿不理他,又忍不住嘣达起来,故作恍然大悟道: “哦……我差点忘了,在这蓬莱阁里,你才是登州府的第一才子,先生把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你既然觉得承嗣公子的不好,要不,你也来一首?” 秦昊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这个千年老二为何对自己这么大的恨,想必是自己退学之后,他虽然成了新的学霸,却远没达到先生的期望,不时拿他来跟自己比较。 知道原因后,秦昊对他忽然充满无限的同情,不想再打击他那颗可怜的自尊心,轻轻地喝口茶,笑道:“清尘兄真是说笑了,秦昊一介武夫,哪懂得什么吟诗填词?” 这千年老二姓柳,叫柳清尘,他家在登州府那是仅次于田横山的大户人家,他今天的肆无忌禅,除他自身的学子身份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家世。 见秦昊不为所动,正想拿话再挤兑他两下,却听一声轻咳,王师中正带着赵良嗣、呼延庆以及马政鱼贯而入,走在他们身后的还有个白面的书生。 柳清尘见王师中赵良嗣来到,顾不得秦昊,又像一只拖着屁股的老鸭子一样,拐着双腿来到王师中赵良嗣的面前。 刚要施礼拜见,蓬莱阁外,突地一声惊雷,震得蓬莱阁东摇西晃,这突出其来的一震,竟将那柳清尘吓得瘫坐在地,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赵良嗣见此,眉头微皱,心里暗自不满,“读书之人,本当宠辱不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像如此这般,成何体统?” 对柳清尘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自顾来到主位坐下,再看秦昊坐远远地坐在一个角落里,当即招手叫他坐在自己的身边。 柳清尘见赵良嗣既没叫自己,也没叫田承嗣,而是将秦昊叫过去,心里那种恨呀,还真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第九十三章 接风洗尘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一道道闪电撒裂着长空,雷赶雷的声势震天动地,似乎要将整个天地倾倒过来,大雨如锤,疯狂地敲打着世间万物。 蓬莱阁外的狂风暴雨,并不影响蓬莱阁内的谈笑风生,既然是接风洗尘宴,就有宾主之分,作为地主的王师中自然是主。 待大家坐定之后,王师中便想把气氛搞起来,“在今天上午送请柬的时候,有人在问,今天在蓬莱阁接风,接的是谁的风?那本府就告诉你们,今天接的是赵良嗣赵大人的风!” 赵良嗣赵大人?当王师中刚介绍完,学子们便开始在那儿沸腾起来了,“联金抗辽,夺回燕云十六州,赵大人的智慧,的确让晚辈们望尘莫及,想那卧龙凤雏亦不过如此!” “是啊,想那燕云十六州自那儿皇帝石敬塘拱手契丹以来,凡我汉家男儿莫不魂牵梦绕,天可怜见,终于出现像赵大人这般雄大略之人,收复燕云必将指日可待!” 每个人都在说着恭维的话,听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田承嗣的性格有些傲慢,不愿意说这些违心的话,从袖口掏出一份礼单,递上来道: “知府大人,赵大人,燕云十六州是祖宗留下来的土地,收复燕云十六州是我们每个大宋子民的责任,这里有铜钱三万贯,还请两位大人转交朝廷,以表我田横山的忠心!” 田承嗣带头,那柳清尘也跟着而上,奉上铜钱一万贯,其他的学子也纷纷解襄,三千五千不等,最少的也在一千贯以上。 秦昊见他们送礼,这才发现王师中邀请的学子,大都是非富即贵的,只有自己是出自真正的寒门,而且他在接到请柬是直接过来的,所以,什么都没带。 为国奔走,理所应当,赵良嗣原本不想收的,但想到这次出使金国,远远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回朝之后,必然反对者众,要说服那些反对的人,必要的疏通是要有的。 因此,见王师中在那儿收钱,也就默许了,当即站起身来,对着大家拱拱手道:“收复燕云十六州,还我汉家河山,是朝廷的夙愿,老夫在这儿代朝廷谢谢诸位的拳拳之心!” 待大家都送完礼后,那柳清尘见秦昊坐在那儿没动,故意装蒙作傻道:“好戏都是最后出场,秦兄,难得赵大人如此看得起你,不知你所带的礼物是什么?” 秦昊见柳清尘一副挤眉弄眼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真想一拳打过去,闻言轻轻地喝口茶,淡淡地道:“秦昊要送的礼物,与诸位的不同,此刻正关在城隍庙里。” 柳清尘一时没反应过来,正想趁势追击,却见赵良嗣将手微摆,阻此他继续追问下去,只得坐回原位,低头想半天,这才想起秦昊的礼物就是从梁山抓回来的赖八了。 这份礼物的确有些特殊,并不是他们这种有钱就能办得到的,只好作罢,王师中见该收的也收了,该说的也说了,当即招呼大家在那儿推杯问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都有些醉意,说起话来也没有刚才那般拘束,一帮原本只会谈风花雪月的人,在王师中的引领下,都在那儿雄辩滔滔地谈起国之大事。 柳清尘酒喝得有点多,连酒槽鼻子都显出来了,端着酒杯来到秦昊的面前,喘着酒气道:“秦昊,你不是在蓬莱阁说三国吗?那你说说,诸葛亮的隆中对算什么?能比得过咱们赵大人的平燕策吗?不能吧?啊?不能吧!” 赵良嗣跟诸葛亮都是天才般的策划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常常拿自己的平燕策跟诸葛亮的隆中对对比,只是像柳清尘这般说出来,却仍让他的脸面有些挂不住。 秦昊没有立刻回答,因为当着赵良嗣的面,这话还真不好回答,就在他细细思量的时候,柳湘儿的琴风忽地变了,由原来的大江东去,忽地变成李煜的破阵子。 当她唱到“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时,原本喧闹的蓬莱阁顿时变得安静起来,秦昊望着帘笼后那个模糊的身影,忽然对柳湘儿有些佩服起来。 赵良嗣听到此处,眉头开始紧锁起来,因为他能从悠扬的琴音中,清脆的歌声中,听到她内心深处最为真实的声音。 联金抗辽,夺回幽州,是他平生抱负,他要的是那种志同道合的人,而不是一群溜须拍马之辈,望着眼前的这些学子,赵良嗣的心里多多少少透着些失望。 平燕策虽是自己提出来的,但在实施过程中却是一波三折,着实让他忐忑不安,这次去金国谈判,其结果远远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这不得不让他重新审视其中的得失。 请这些登州学子,接风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征询意见才是他最终的目的,但这个结果同样让他很失望,因为整个宴请,他只听到一个声音。 一个非常可笑的声音,那就是平燕策好,平燕策妙,平燕策那是呱呱叫! 不得不说,柳湘儿真的很机智,用她独有方式,不但为秦昊解了围,不至于说出让人反感的话,也准确无误地表达出自己的观点,可谓一举两得。 柳湘儿一曲喝罢,气氛仍没从尴尬中解放出来,秦昊很不习惯这种尴尬,起身来到边沿,望着外面的大雨倾盆,听着狂风怒啸,看着雨中奔走的身影,心有所感,忽地吟道: “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登州城外打渔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这首词正是毛爷爷游北戴河时所作,秦昊只是将其中的秦皇岛换成登州城,望着外面的大雨缤纷,望着眼前这个正在风雨中飘摇的大宋王朝,更是心情激荡,难以抑制。 一句“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顿将人的意象带入那广阔而巨大的空间,当真是雨声如鼓势如箭,浪声如雷形如山,如此大气磅磗的词,千年难见。 特别是这首词,竟然出自这位少年的口中,当真是匪夷所思,赵良嗣在短暂的惊诧之后,缓缓地站起身来道:“秦哥儿,老夫当真没看错你,你果然是有大胸怀之人!” 这句话出自赵良嗣的口中,确让王师中感到惊诧,他跟赵良嗣相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他对谁佩服过,纵算是对童贯蔡京,也只是因为身份的不同所表示出来的尊敬而已。 那柳湘儿原本是帘后弹琴的,当她听到这首词的时候,也因为心情激荡将其中的一根琴弦弹断了,琴声嘎然而止,剩下的只是那急促又起伏的心跳声。 能进到府学读书的读书人,在一定程度上都称得上天之骄之,虽然他们没法写出像这种可以名垂千古的名篇,但对诗词的鉴赏能力却远非现代学子可以比的。 所以,当秦昊吟出这首词的时候,就连眼高于项的田承嗣都禁不住对他刮目相看起来,这一刻,没人记得他承信郎的身份,只记得他是登州府第一学子,名符其实的学子。 第九十四章 弱国无外交 曲终曲散,宴会从风雨中开始,也从风雨中结束,在送走其他的学子后,赵良嗣特意将秦昊留了下来。 这次接风宴,虽说是为赵良嗣接风洗尘,但从头到尾,赵良嗣的神情就没有舒展,看得出他这次使金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 秦昊没有忘记赵良嗣临行前的嘱托,不但去梁山将赖八抓了回来,还灭掉整个梁山,也没有忘记跟呼延庆的约定,刚才在宴会上,人多嘴杂,有些话不方便说,现在刚刚好。 听完秦昊的汇报,赵良嗣忽地来到了精神,身体前 倾,望着秦昊,似笑非笑地道:“你刚才说什么?梁山的那把大火真的是天火?” “真的是天火!”秦昊回答得一本正经,回答完后,也不管赵良嗣相信不相信,而是转过话题,问呼延庆道:“呼延将军还记得咱们三个月前的约定吗?” “当然记得!”呼延庆回答得到也干脆,转过头去问马政道,“这小子在三个月前,说要带两小队人马,活捉你我,咱们是应战还是不应战?” 马政笑笑,不以为意地道:“应战本无不可,只是这六月天,老天爷喜怒无常,一会儿暴雨,一会儿天火,马政这把老骨头恐怕经不起折腾!” 当初火烧梁山,马扩是亲眼见证的,而马政是马扩的父亲,自然知道其中的真相,梁山的数万兵马都败在秦昊的大火之下,这场约战直接认输又何妨? 呼延庆也是百战之将,对秦昊团灭梁山的能力,也是相当的佩服,见马政认输,也笑呵呵地道:“本将军也想多活两年,不想这么快就变成人肉烧烤,这战不打也罢!” 此事算了,赵良嗣转过话题,缓缓地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老夫还真没想到,你竟能在短短的数月当中,就除掉朝廷的心腹大患。” 面对赵良嗣,秦昊向来都表现得很谦虚,“当日呼延将军曾说过,梁山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剿灭梁山实在算不得本事。” “那是当然!”呼延庆接过秦昊的话道,“本将军的确说过,梁山之所以纵横,那是因为他没有遇到咱们的西军,不过你小子能将梁山剿灭,也的确令本将军佩服得五体投地。” 呼延庆纵横沙场数十年,身经百战,能从他的嘴里吐出“服气”两字,已实属不易,能说出五体投地这四个字的,在他的这一生中,也就秦昊而已。 赵良嗣点点头,面色忽地变得凝重起来,缓缓地道:“这次老夫跟呼延将军出使金国,正值金主完颜阿骨打破取上京,那家伙,随着战鼓声响,金军铁骑呼啸而去,其声如雷,其势如山,如此铁骑,确让我跟呼延将军大开眼界!” 呼延庆点点头,不无感慨地道:“赵大人说得没错,本将军也是征战沙场多年,但像这般的虎狼之师还真没多见,他们从早上开始攻城,不到中午,大将阇母便攻破外城,辽将达不野率残军投降,也就是说,那金主完颜阿骨打正是在上京接待我们的。” 想起那天的场景,赵良嗣的神情表现得既兴奋,又惊惧,好半晌才沉沉叹口气道:“老夫记得,你当初问过,联金灭辽之后,大宋将如何面对比辽国更加强大的金国。” 这个问题秦昊的确问过,当时赵良嗣还不以为意,但见他今天的神色却颇有感触,想来这场仗对他的震憾是巨大的,冲击是绝对的。 果然,赵良嗣在端起茶杯,喝口茶后接着道,“正因为金国强势,所以在接下来的谈判当中,我方处处被动,虽然据理力争,仍达不到我们的预期效果!” 弱国无外交,千古亦然,大宋经济发达,武力柔弱,在这些游牧民族的眼中,就是一只肥壮的猪,越肥壮,越高兴。 联金抗辽,已是既定国策,自己既然没能力改变国策,那就只有退而求其次,争取在盟约过程中,取得更大的利益。 见赵良嗣的神情显得有些落寞,对历史有着模糊理解的秦昊,忽地试探着问道:“听老先生的语气,莫非这次谈判完颜阿骨打只愿意给出燕云十六州,而不包括平州、营州等地?” 赵良嗣的神色有点变,并没有直接回答秦昊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他的确没法回答,在跟完颜阿骨打的谈判过程中,他也曾提过这个问题。 但完颜阿骨打却以赵佶的御笔中只提及燕云管辖之地为由,认为这两个州并不属于此,故而无情地拒绝了。 秦昊见他的神色,便已知结果,不无感叹地道:“金国以骑兵为主,来去如风,而大宋兵丁则以步战为主,处于防御地位。如果不能收复平州营州等长城以南的所有故地,失却长城这道屏障,在面对疾速如风的金军铁骑时,咱们可有抵挡之策?” “可不是!” 呼延庆也是一声长叹,对秦昊的担忧,可谓心有戚戚蔫,“你的顾虑也正是我们的顾虑,如果金国不守盟约,从西京起兵,挥师南下,只要撒开一道口子,便可直达开封,其势必危!” 平营二州的重要性,赵良嗣同样深知,闻言微微一叹,颇感无奈地道:“非是赵某不愿力争,而是皇上在出御笔之时,只提燕云之地,而不提平营两州,以致谈判处处受阻。” “亡羊补牢,未为迟也!”秦昊沉声接道,“如果秦昊猜测不错,先生此番使金,只是粗谈盟约事宜,并未签定正式国书,还望先生回朝之后,将个中厉害向皇上呈明。” 秦昊说到这儿,微微一顿,随后又掷地有声地道,“如果不能将长城以南的所有地区包括进去,盟约不谈也罢!” 赵良嗣看着秦昊,对他能有这番见解感到非常的满意,在他的心里,秦昊跟他应该是同类人,同样的睿智,同样的毛遂自荐。 当然,让他更加感到满意的大家都在为同一件事弹精竭虑,虽然大家的观点有些不同,但目的却是一样的,那就是收复幽州。 具有相同目的或者信仰的人谈起话来总是特别的投机,也特别的亲切,现在的赵良嗣对秦昊就有这种感觉,并没有因为秦昊的年轻而对他有所看轻。 当即点点头,心有戚戚地道:“老夫虽是平燕策的首倡者,但最终拍案定板的还是当今圣上,老夫回京之后,自会奏明其中厉害。” 说到这儿,目注秦昊,颇为赞许地道,“你天资聪慧,胆识过人,老夫回朝之后,亦会向皇上进言,下次使金之时,责你随同前往!” 第九十五章 勇者无惧 赵良嗣的决定,的确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却在秦昊的意料之中,自己做这么多事,今天总算休得正果了。 对赵良嗣而言,也希望这事能尽可能地圆满,这样方显他策略的伟大,收一半不收一半的,对他而言,同样是种损失,同样是种痛。 因此,对秦昊直言不讳地指出其中的弊端,他非但没有介怀,反而感到特别的欣慰,知音能求,赵良嗣的心情是激动的,就差拉着秦昊跑到高山瀑布前弹奏一曲。 一群有理想的人聚集在一起,谈论的话题总是那样激*情四射,有宋以来,历任帝王似乎都对燕云十六州有点变态的追求。 而当这个追求传到赵佶这一任时,上天终于为他打开一抹暑光,赵良嗣说得没错,虽然他是平燕策的首倡者,但作最后决定的是赵佶。 如今女真族人在完颜阿骨打的带领下,节节顺利,打得辽国毫无脾气,这对赵佶来说,就是个绝佳的机会,一个建立丰功伟业的绝佳机会。 联金抗辽如同一股历史洪流,在这股洪流面前,试途以身相挡的,莫不被冲动粉身碎骨,秦昊的身板很弱小,还禁不起这样的冲击。 没能力制定规则,那就去适应规则,秦昊在说三国的时候,其实也仔细地思考过整个海上之盟到靖康之难的历史过程。 说到底,就是在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时候仗没打好,让金兵窥探出虚实,放着一块肥肉在旁边,吃是道理,不吃是仁慈,大宋王朝不需要这样的仁慈。 这次蓬莱阁见面,总体来说是相见甚欢的,赵良嗣也好,王师中也罢,都是归宋不久的燕人,在大宋的根基原本就不深,急需方方面面的人才,来实现他们伟大的抱负。 在联金抗辽这件事上,秦昊的观点虽然跟他们不尽相同,但总体来说还是积极的,对这样的人,对这样的人是无论如何都要拉拢的。 他这话是在告诫王师中,因为他知道,王师中对秦昊的无法无天是有成见的。 但赵良嗣却不这样认为,像秦昊这样的人,如果用得好就是一把利剑,一把可以直插敌人心脏的利剑,更何况这把利剑早已出鞘,灭掉梁山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是赵良嗣的嘱托,王师中不可能不听,再送走赵良嗣后,又将秦昊叫到府衙,“秦昊,本官深夜沉思,也觉得你的见解颇有道理,能不能开山见山的说说你的看法?” “现在的金国气势如虹,攻辽如摧枯拉朽,如果秦昊猜测得不错,朝廷必将加快谈判的步伐,这次赵大人回京,相信很快便会有圣旨传来,谈判已经迫在眉稍。” 面对王师中,秦昊没有藏着掖着,而是将他心中所想和盘托出,“既然要谈判,那就得谈出个好价码,在辽国气势未竭之前,咱们的价值是最高的,所以,从今天开始,咱们就要做出使金的准备了。” “你让我们做好出使的准备,你的意思,接下来的谈判赵大人不会参与?”王师中心里有点奇怪,试探着问道。 秦昊点点头,很肯定地道:“不会,如果再派赵大人前往,那咱们在谈判中就失掉主动权,再想加入平营二州那就难上加难了。” 王师中手捋胡须,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官家将本官放在登州,原本就是为谈判提供便利,你想让本官如何准备,说说你的看法吧?” 这件事关系到大宋国运,关系到大宋朝政的未来走向,秦昊自然不敢马虎,故作深沉道:“海上谈判之路,是由马政马大人而始,这次谈判,我想也应该由马政马大人而终。” 王师中有点发愣,他实在猜不透这秦昊到底何许人,不但意识到这次的谈判主帅不会是赵良嗣,而且还猜度到马政的身上。 说到底,马政只是个中级武官,虽然第一次是由马政主导,但那只是试探,如今谈判已到紧要关头,派他过去合适吗? 王师中的心里有所怀疑,毕竟有宋一朝都是重文轻武,如此大事交由一个中级武官,王师中有点想不明白。 秦昊似乎料到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很认真地续道:“联金抗辽,夺取燕云,本就是一次军事行动,由马将军做使,原也在情理之中。” 王师中没有立即附和,因为出使的人选并不是由他来定,也不是由赵良嗣来定,主导这次大事件的,说到底还是皇上跟童贯等人。 秦昊没有理由王师中的惊诧,而是接着往下说道:“这次的谈判能否取得最大的成功,在某种程度上还要取决于随从人员,人可以不多,但必须得精。” 对这个提议,王师中非但没有异议,反而从旁补充道:“谈判是讲对等的,不但身份要对等,实力同样要对等,这次派武官前去,既是谈判,也是立威。” 话到此处,王师中对朝廷可能会派马政前往,心里总算找到一个立足点,如果真是基于这层考虑,派马政前去,还真是最合不过的人选。 “没错,咱们要让每个前去谈判的人员,上到主帅,下到马夫,都要让金国人产生敬畏之心,只有产生敬畏,才能让步,才能打消他们觊觎大宋王朝的野心。” 听秦昊这样说,王师中忽地笑了,“你的意思,这次的随从人员,不但你要过去,你还想把城隍庙的那帮重囚犯带过去?” 秦昊笑了,他不可否认,他的确存在这个心思,枪杆子里出政权,这话不管是千年后还是千年前,那都是至理名言,秦昊相信这句名言。 联金抗辽,海上之盟,将会拉开一个时代的序幕。 从此在神州这块宁静的土地上,将会掀起一股血雨腥,秦昊不喜欢血雨,更不喜欢腥风,所以,他必须得有自己的核心,自己的队伍。 机会,往往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秦昊为此已经准备三个月,现在,是该他们踏上征程,为这片土地做些实事的时候了。 见王师中过问,当仁不让地道:“没错,这些人都是秦昊从沙门岛精调细选出来的,对他们的品行能力,秦昊都深惧信心,当然,他们当中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不畏死!” 后面三个字,秦昊说得很重,勇者无惧,去金国谈判,面对金国的虎狼之师,需要的正是他们这种大无畏的勇气。 勇者无惧,王师中深表赞同! 第九十六章 哪儿来回哪儿去 从府衙出来,正准备去军营找找马政,将自己的想法跟他说出来,好使大家都有个准备。 刚走过拐角处,忽觉耳朵一阵生痛,不用偏头,也知道这是田小倩的恶作剧,伸手将她的小手拿开,心有不满地道:“我说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每次都拧人耳朵?” “你不能走这条路!”田小倩嘻嘻一笑,答非所问地道。 秦昊眉头微皱,没好气地道:“我去军营找马将军,为何不能走这条路?” “我这是为你好,我怕你的魂儿不小心被人家勾走了,到时候我找都找不回来!”田小倩仍然拦在他的前面,说着一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真是莫名其妙!”秦昊显得有些不耐烦,“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别这样拐弯抹角好不好?我去军营真的有事。” 田小倩见秦昊是真的急了,这才实话实说道:“这都怪你呀,吃饭就吃饭吧,好好的吟什么诗?那柳湘儿准备去汴梁参加什么花魁大赛,正守在路口准备向你求诗词呢!” “你也真够无聊的!”听完田小倩的理由,秦昊还真是哭笑不得,“不就是求几首诗词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给她就是了!” “你说得倒轻松,那柳湘儿是谁呀?在这登州府,不知道有多少男人为她魂牵梦绕,我不让你去见她,是为你好,我怕你的魂儿也被她勾了!” 田小倩吃醋的样子还颇为可爱,秦昊忍不住伸手勾勾她的鼻子,笑笑道:“你既然担心,那就跟着我吧,看看她到底能不能勾走我的魂儿!” 两人刚转过角落,果见前面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在婢女的扶持下,一位绝色美人从马车里钻出来,看她身形苗条,体格风*骚,一张脸蛋如粉雕玉琢一般。 脚步轻盈,体带香风,缓缓来到秦昊的面前,对着秦昊盈盈下拜,皓贝轻启,声若流萤地道:“秦公子,小女子柳湘儿这厢有礼了。” 刚才在蓬莱阁,柳湘儿是坐在帘笼之后的,秦昊也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如果说田小倩是怒放的百合,那么柳湘儿则是空谷中的幽兰。 见柳湘儿行礼,秦昊亦是笑笑道:“柳姑娘不必多礼,刚才在蓬莱阁,秦昊还没谢过姑娘的解围之恩呢!” 柳湘儿见秦昊说话客气,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小瞧于她,心中也颇有些感慨,当即说明来意道: “实不相瞒,小女子想参加今秋东京汴梁的花魁赛事,奈何手中没有像样的词作,一直未能成行,今日在蓬莱阁,公子一首浪淘沙震惊众人,因此,小女子斗胆请公子割爱。” 能够将老人家的词发扬到古代,在千年前绽放异彩,秦昊是打心眼里乐意的,当即沉吟着道:“一首浪淘沙太过单薄,姑娘如果有意,我这儿还有几首,一并送给你吧!” 柳湘儿没想到秦昊答应得如此地爽快,神色显得特别的惊喜,语气也显得有些微颤,当即让身后的丫头拿出笔磨纸砚来。 秦昊见她早有准备,倒也省事,当即挥毫,除刚才那首浪淘沙外,还有三国演义的开篇词,写完之后,意犹未尽,又附上几首纳兰容若的词,其中自然包括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这首词。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当柳湘儿拿到秦昊写给她的词,刚吟两句,便欣然而泣,心里的激动还真是无以复加,把秦昊当神明一样地拜着。 秦昊轻轻一叹,不就是几首词吗?何至于如此?将毛笔交换给柳湘儿,拉起田小倩便朝军营里去。 田小倩一直没吭声,直到秦昊离开柳湘儿,确信她们听不到声音后,这才不满地道:“还说你的魂儿没被她勾走,人家只要一首,你倒好,一口气给她写了七八首。” 田小倩吃起醋来的样子真是可爱,儿女之态尽显,秦昊轻轻一笑,却没解释什么,两人就这样一路来到军营,跟前几次一样,田小倩仍然没有进去,进去的仍然只是秦昊。 当秦昊说明来意后,马政显得颇有些惊诧,沉吟半晌道:“你说的虽然未经证实,但多作准备总不是坏事,你想将随从的人员换成杨再兴跟张毅他们,本将军也无异议。” 说到这儿,微微一顿,又接着说道,“只是这次,毕竟是正规的使节来往,只是陆小青,叶灵山,小倩姑娘她们都是女性,随我等出使,恐有些不妥!” 秦昊点点头道:“马将军所虑甚是,咱们这次去金国,自不能带着她们,只是……”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又接着说道,“梁山既灭,东平府已无战事,不知马将军能不能将马兄调回来,有他跟杨兄随行,必可压制住信金国将领的气焰。” 秦昊的建议正合马政的心意,当即点头道:“如果朝廷这次真派本将军出使,调马扩回来相随也在情理之中,咱们就此说定,各自准备去吧!” 马政的军事繁忙,秦昊也没想耽搁他更多的时候,在知会完之后,出得军营,跟田小倩汇合之后,也没有在登州府久留,便径直回到城隍庙。 从东平府回来之后,秦昊便一直住在家里,很少来城隍庙,这里的一切,都是张毅在打理,而杨再兴只是负责训练他们的武功。 自秦昊他们回到登州府后,林大同他们六个人也从茅草屋搬到田横山上的城隍庙,跟随张毅他们一起训练,并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们一定会让公子看到他们的努力。 赖八爷一直被关在城隍庙,基本没人过问,就好像被人遗忘过的一样,赵良嗣实在是太忙了,处理赖八这样的事,他觉得是在浪费时间,便全权交由秦昊来处了。 赖八的肩被秦明曾被秦明的狼牙棒击碎,在东平府时,秦昊只是随便找个兽医给他正骨,好得并不利索,后遗症是相当的明显,一边肩头高,一边肩头低。 见秦昊来到,便在那儿苦苦哀求道:“秦哥儿,我的好哥儿,现在,赵良嗣赵大人都不过问了,你就放了我吧?” “放了你?”没等秦昊回答,田小倩便在那儿冷笑道,“姓赖的,你以前在蓬莱阁不是很威风吗?还说什么,我要是弄不死我,我就弄死他,秦昊就站在那儿,你有本事去弄呀?”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别不开提哪壶好不好?看在小人跟秦公子相识一场的份能,能不能饶掉小人这条狗命?”赖八是真的想求活,一个求活的人是没有自尊的。 秦昊不想跟这种人废话,只是长长地叹口气道:“哪来就回哪儿去,你既然是苗福林的人,那就回沙门岛吧!” “这……”赖八说不出话来,这次是真被秦昊的话吓瘫了。 第九十七章 人生赢家(弱弱地求个首订) 没有人在意赖八的死活,他这样的人,连沙粒中的尘埃都算不上。 秦昊最近真的很忙,但他忙的却不是出使金国这件事,这些事自有杨再兴跟张毅打理,让他操心的是造船的事。 秦昊要造的船是商战两用的船,他给田有道的图纸,只是他的构想,要想真正应用于生产,还有二次深化的过程。 好在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田横山造船作坊的工匠,那都是登州府数一数二的,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只要秦昊提出构想,他们就能做出花来。 秦昊没有具体过问如何制造的事,他只负责将自己的构想详尽地讲给那些工匠听,然后那些工匠再将他的构想转化成制作用的图纸。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设计,这是一个系统的工程,秦昊带着数十名工匠,花掉整整两个月才完成这项工程。 做完这件事后,他觉得很累,从造船作坊出来,他没有回田横山的城隍庙,而是回到秦家大院,“娘,再过几天,昊儿就要去金国了,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将爹跟三叔接回来!” 秦王氏正在为秦昊缝制衣服,听到这话,身体微微一震,不免担忧地道:“昊儿,你说你爹跟你三叔,只是当兵的,那金国就要扣留他们,如果再把你扣留,叫娘如何是好?” 儿行千里母担忧,对秦昊作随从这件事,无论秦昊如何安慰,都难解她心里的那份担忧,对此,他也只能说道:“娘,你放心吧,这次昊儿是有备而去,绝不会让娘失望的!” “嫂子,嫂子,听说昊儿回来了,他在哪儿?” 说话间,三婶掀帘而进,见秦昊蹲在那儿清理着针线,先是一愣,随后又喜道,“你在这儿正好,听说你要去金国,三婶做好几件衣服,你给你三叔带过去。” 三婶在说到三叔的时候,眼圈儿有些发红,看得出她心里的那种酸楚,秦昊将衣服接到手中,笑笑道:“三婶,你就放心吧,我不但要把衣服带过去,也要把三叔带回来!” “好好好,三婶就知道我们的昊儿有本事,三婶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自从秦昊让三婶管理香皂的销售后,三婶对秦昊充满着绝对的信任。 三婶的话充满着期望,秦王氏不想将她的期望浇灭,将自己的担忧深深收藏起来,埋在心底,点点头道:“是啊,昊儿说了,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把他爹跟他三叔带回来。” “嫂子……”三婶很激动,在叫完嫂子后,便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想起秦中义离开的日日夜夜,三婶的心里就堵得慌。 秦昊见三婶如此,正想安慰她两句,却见猴子蹦蹦跳跳地从外面走进来,见着秦昊,喜孜孜地道:“朝廷的公文下来了,公子因剿灭梁山有功,从承信郎升迁至武义郎。” 连升十阶,这在重文抑武的大宋朝还真不多见,秦昊听到这个消息还有些发愣,愣之后,接下来也没有狂喜,只是淡淡地道:“升迁的公文下来了,那出使金国的公文呢?” “这正是猴子要跟你说的第二件事,马政马将军,还有呼延将军,叫咱们准备好家伙去军营,好像为的就是这件事。”对第二个问题,猴子说得不太肯定。 “这就对了!” 秦昊点点头,马政突然要见张毅他们,很显然是朝廷的公文下来了,而且指明叫马政做正使,不然的话,他不会急着见张毅他们,而且还让他们带着自己的惯用兵器。 当即跟秦王氏三婶告别,来到田横山上的城隍庙,随后各自带着自己拿手的兵器来到军营,却见马政一脸肃然在演武场等着他们。 站在他身后的是马扩,见秦昊进来,冲着他微微笑,算是打招呼,却没有说话。 秦昊的猜测没有错,朝廷的公文的确下来了,的确是马政为正使,王师中的儿子王环为副使,随行的人中,只注明秦昊,其他的人则自选。 这次出使,既然赵良嗣不方便出面,那么屡次穿梭于宋金两国的呼延庆同样不方便前往,而是留在登州暂替马政的职务,着手登州的防务。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要带杨再兴他们出行,那就得对他们有所了解,知道他们的武功及特长,这样的话,办起事来,才会得心应手。 在这些人中,首先表演的是浪花,他的轻功号称天下第一,表演的自然是轻功,飞檐走壁,踏雪无痕,如同黑夜中的猫,落地无声,飘浮不定。 第二个表演的是冒雪,他的武器是烟火棍,在那个年代,他的武器算得上高科技,可以在有需要的时候,自动喷火。 第三个表演的是柳三刀,人如其名,善使柳叶刀,杀人杀三刀,不多一刀,也不少一刀。他跟小瓦都是杀手出身,一人使刀,一人使剑,在江湖上都是快狠准出名。 二胡的二胡跟陆小青的铜笛,都是拿乐器当武器,当然,音波杀人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们将乐器经过改良,里面藏着暗器,令人防不胜防。 接下来,诸葛羽的铁算盘、史小龙的箭、古龙龙的拳、独孤千代的走线铜锤、猴子的妙手空空,都得完全的展现。 作为这帮人领头的,杨再兴跟张毅都没有上场表演,相对来说,马政对他们是熟悉的,也用不着上前表演,最后表演的是虎子,哥哥姐姐们都表演了,他不表演下浑身不得劲。 虎子用的是锤,练的正是杨再兴教他的天妒锤法,此刻见他双锤使来,如风啸,如雷动,其势如山,一套锤法使完,面不红,心不喘,卓立当地。 马政见他小小年纪,不但力大无穷,将一柄铁锤使得虎虎生风,配合他那套威力绝伦的锤法,有如神降天生,心里对他颇有些喜欢。 当即侧过头来,吩咐马扩道:“扩儿,你找人把家中那对擂鼓瓮金锤抬来,如果虎子舞得动,就送给他吧,也算咱们完成先祖遗愿,为这对锤找到他的主人。” 为这次出使,马政是真的豁出去了,要知他嘴里的那对擂鼓瓮金锤,正是汉朝伏波将军马援的兵器,传到马政这一代,已经历经千年,也尘封千年。 锤不是扛回来的,是真的抬回来的,四个亲兵,两人各抬一个,锤是金锤,看上去不大,但特别的重,两只锤共重三百二十斤。 四名亲兵将锤放在马政的面前,喘着粗气各自退回到自己的岗位,马政指着金锤道:“虎子,这就是先祖用的擂鼓瓮金锤,历经千年,如果你能舞得动,那就拿着这对锤去建功立业。” 吴虎一见这对锤,两只眼睛当时就直了,如今听说马政要送与自己,哪敢怠慢,将手中铁锤一扔,双手各执一个,便将那擂鼓瓮金锤拿在手中。 “砰”地一声,双锤合在一起,顿时发出震天的响声,如同晴天巨雷,直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 跟着挥舞双锤,但见锤影重重,重重叠叠,将自己围得水泄不通,锤风到处,飞沙走石,刹那间,飞起的泥沙铺天盖日,大地顿时变得昏暗起来。 比之刚才,威力何止大数倍? 作为这次谈判的主要代表,检阅随从是马政的职责,赵良嗣当初曾对他说过,“女真好骑射,要想获得他们的尊重,必须要有善骑之人。” 如今看秦昊挑的这些人,个个龙精虎威,如天神降临,心中甚慰,只盼这次出使,能不负君恩,取得圆满的结果。 秦昊见虎子身披雁翎圈金甲,手执擂鼓瓮金锤,神威凛然地望那儿一站,突然觉得,其他人跟他相比,还真是弱爆了,他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第九十八章 冷遇 船终于在逆风中启航,当船开动的那一刻,田小倩站在海风中,默默地流着泪,只是这一幕,秦昊是看不见了。 坐船的日子很无聊,没有娱乐,没有书看,空间狭小,还有股挥之不去的腥臭味,坐在里面,总有种无所事事的感觉。 马政将王环、马扩、秦昊召集到船仓,围着一张茶几坐下,从行礼箱中掏出一个木匣子,从里面掏出一份书卷,小心翼翼地展开道:“这就是国书,大家看看有什么意见?” 上次去府衙,大家虽有商量,但为保密起见,并没有将国书公诸出来,此番出海,只有这首木船孤零零地飘泊在碧波深涛的大海里,完全没有这种顾虑。 秦昊缓缓地展开书卷,见里面明确地提出收得失地并不限于当初石敬塘敬献给辽国的幽州之地,而是包括五代以来的所有长城以南的地区。 看来朝廷已意识到上次谈判内容的垢病,在这份国书里面关于每一个要收复的地方都有明确的说明,不再模糊不清。 国书里不但包含燕云十六州,自然包括辽国的西京,也就是现在山西的大同,如果秦昊记得不错,靖康之难时,其中的一路金兵就是从大同起兵的。 对于这份国书,秦昊表示非常满意,因为国书的内容基本是自己想要的,但是不是金国想要的,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当即强调道:“咱们此番前去,务必遵守朝廷旨意,不敢有一处遗漏。” 王环在看完国书后,则心事重重,面露难色,沉沉叹口气道:“此国书内容详尽,倒也不错,但与前番所议,相距颇大,金国恐难接受,亦不过是我方一厢情愿矣!” “事在人为!”秦昊显得很乐观,在他的心里,如果不能收复这些险要之地,还不如不合作,至少这样还可以有辽国做缓冲,不致于直面金国,尚有苟安之日。 对于秦昊的心事,马政多少知晓一些,毕竟在初次见秦昊的时候,对他的政治主张也有所了解,在他的内心深处,其实并不希望大宋与金国会盟的。 他后面的表现只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 如果说秦昊坚持收复这些险要之地,来源于支离破碎的历史知识,那么马政对这些地方的坚持则源于自身的军事修养。 以纯军事的眼光来看待此次的会盟,他的心里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跟秦昊是一致的,如果不能尽收这些地方,那么会盟不会也罢。 马扩少年英雄,文武全才,他的想法倒跟秦昊差不多,官家既然下达任务,总不能完成一半,不完成一半,对王环这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想法是极不认同的。 在大海上漂泊数日,终于在辽时的苏州靠岸,接待他们的是个千夫长,马政第一次使金时就是他接待的,算得上老熟人。 在得知他们的来意后,千夫长也没敢耽搁,直接为他们备好快马,备好干粮。 秦昊是现代人,小的时候虽然骑过洋马,但洋马不是马,骑马的日子比坐船还要难受,几天下来,屁股是火辣辣的痛,走起路来也是一腐一拐的。 金国的都城在会宁府,也就是现在的哈尔滨阿城区,整个会宁府都没有座像样的建筑,说是府,亦不过是草原里多些帐篷而已。 来到会宁府,作为本次谈判的正使,马政也算得上尽职尽责,顾不得长途跋涉的鞍马劳顿,携着国书便去见完颜阿骨打。 马政走后没多久,便有金国小吏为秦昊等人安排帐篷,帐篷是临时搭建的,中间搭建一个大的帐篷用于议事,而周边又搭建一些小帐篷用于住人。 帐篷很简陋,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便搞定这些,马扩指挥着众人将行礼从马上卸下,悉数搬进帐篷里。 刚刚安顿好,便见马政黑着脸回到驻地,他没有见着完颜阿骨打,接待他的是阿骨打的弟弟叫完颜吴乞买,在接收完国书后,至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随后便打发马政回来了。 一路上,大家都雄心勃勃,一路都在揣摩谈判说词,一路都在摸拟谈判现场,雄辩滔滔,哪知来到金国的第一天,便受如此的冷遇。 与金会盟,亦不过是大宋王朝的一厢情愿,剃头挑子一头热。 这让马政很受伤,也很无奈,将秦昊等人召集到中间帐篷,将会见的情况向大家详加说明后,说道:“大家都说说各自的看法吧?” 作为副使,王环是第一个发声的,“与金会盟,原本就是我朝的一头热,会盟对金国而言,本就是可有可无,所以,咱们要完成官家的重托,只能小心翼翼。” “小心事金,这个意见我不赞同,我们作为大宋使臣,不论何时何地,都不能失却气节,否则蒙羞的不是我们,而是大宋朝廷。”马扩没有同意王环的意见,在他的心里,气节比会盟更重要。 秦昊接着说道:“我同意马兄的意见,气节比会盟重要,无论何种处境都要坚持自己的底线,否则谈判未开,便自弱三分,这谈判不谈也罢。” 军人自有军人的血性,在马政的内心深处,虽极认同秦昊跟马扩说的,但他们现在办的是皇差,就得上体天意,至于下体民情,则没那么重要。 不能让谈判破裂是官家的底线,作为谈判正使,也是马政的底线,如果真按秦昊的意见,那么现在就可以打道回府。 因为吴乞买的傲慢,他的自尊心本就受到伤害,沉沉地叹口气,颇感无奈地道:“你们都下去好好休息吧,主动权不在咱们手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走出中间帐篷,马扩拉住秦昊,问道:“秦兄,你说这金国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咱们来到这会宁府的第一天便受如此冷遇?” 秦昊笑笑道:“我又不是神仙,哪知道这么多?我觉得马大人说得对,咱们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国书修改的内容过大,他们总要消化接受不是?” 说话间,见刚才那位小吏正带着一群妇女朝这边走来,女真部落时期有伴宿的习俗,这些女子便是来伴宿的。 坐牢正三年,母猪变貂禅,张毅等人刺配沙门岛,三年不知肉味,个个都是血气方刚,当他们得知这些妇人是来给他们伴宿的,个个眼睛都乏着绿光。 秦昊先将这些妇人挡在帐篷外,然后来到马政的帐篷,说道:“马大人,帐篷外有金国官员带着妇人前来伴宿,被秦昊挡在帐篷外。” 过去的妇女不论是金国还是大宋朝,地位都不高,马政听闻秦昊的建议,将兵书微放,不以为然地道:“这是女真人的习俗,你就让兄弟们笑纳吧。” “笑纳?”秦昊还真没想到马政会出此语,冷冷地道,“如果咱们这样做,那跟契丹的银牌天使有何区别?” 不再理会发愣中的马政,径直掀帐而出,让那金国官员将妇女们都带回去了。 第九十九章 射雕的女孩 自从那官吏带走妇人后,数天都没人过问,马政数次前往皇帝帐,都不得入内,只好无功折返,除垂头丧气外,没有丝毫的对策。 王环开始在那儿怪罪起秦昊来,不停地在马政面前冷嘲热讽,说秦昊擅作主张没让那些女真族人伴宿,是典型的看不起她们,惹女真人生气,故尔不理会他们。 还说契丹的银牌天使是巧取豪夺,强行索要,而他们则是由女真指定,表示友好之意,而秦昊没领情,伤了女真人的心。 对王环的这些谬论,秦昊不可置否,淡然处之。 反倒是马政在那儿苦口婆心地劝说王环,“当年辽国的银牌天使强索女真伴宿,无论贫富贵贱,只要看上便不能幸免,金国上下莫不深恶痛绝之,而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崇尚大宋文化,对这一陋习同样是深恶痛绝之。” 马政用两个深恶痛绝之,目的自然是想说秦昊的做法是对的,因为这那晚后,他也暗中走访过那些普通的女真族人,他们对此莫不称手为快。 但金国傲慢,不见自己,这个局该如何破,他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头绪,“王大人,伴宿这件事就到底为止吧,咱们总不能还没见着正主便自乱阵脚,咱们还是多想想要如何才能让金国皇帝接见我们。” 马政没头绪,王环同样没头绪,如果他有头绪,也不会把气撒在秦昊的头上,故作深沉地道:“此事还须从长计议,马大人稍安勿躁。” 马王二人如何在帐篷里焦头烂额暂且不管,马扩也没打算找他们商量,而是来到秦昊的帐篷,“秦兄,咱们在这儿静等,太过被动,得想办法把主动权抢回来。” 秦昊没有立即回答马扩的话,他来金国的目的有两个,一是为谈判,二是为秦中林还有秦中义,娘跟三婶对自己都是极好,自己绝不能让她们深夜泪垂。 所以,接回秦中林还有秦中义也是他此行的目的,只是来到会宁三天,他也曾派猴子跟浪花多处打探,都没有得到他们的确切消息。 金人的口风很严,秦昊也是莫可奈何,看来这事也只能放到谈判之后,见马扩一脸凝重,愁眉不展,故作轻松地道: “车到山前必有路,水到滩头必有沟,两年都过去了,何必在乎这两三天?马兄,左右无事,不如咱们去打猎吧?” “打猎?”马扩感到不可思议,自己等人已被料到这儿三天,不闻不管的,哪有什么心思去打猎。 秦昊见他有点犹豫,笑道:“这儿反正有马大人跟王大人,就算要谈判首先也不会找我们,咱们去打点野味回来,由我亲自操刀,保证味香会宁府。” 秦昊很乐观,并没有被眼前的愁云遮住望眼,谈判的事,他原本就不是很上心,至于秦中林跟秦中义,只要他们还没活着,自己就一定有办法带他们回去。 自从来到会宁府,就被人凉在一边,大家的心里不但有气,还很无聊,秦昊的这个提议顿时得以杨再兴为首的附和。 这几天的气氛有点窒息,马扩在秦昊的感染下也想出去透透风,沉吟道:“这样吧,这儿不能没人,张毅,你就带着众兄弟留守在这儿,我跟秦兄、杨兄以及虎子出去。” 四人当中,杨再兴的武功是最高的,吴虎的力气是最大的,马扩的年纪是稍长的,但发号施令的却是秦昊,这种关系是无形中形成的。 吴虎身披雁翎圈金甲,肩扛擂鼓瓮金锤,一副雄纠纠气昂昂的样子,颇有些神采。杨再兴跟马扩都出身武将世家,不但枪法出众,而且弓马娴熟,十八般武艺可谓样样精通。 打猎嘛,自然是弓箭好过长枪,杨再兴的银枪是不离手的,而马扩则只带一张弓,将沥泉枪交给张毅保管,四人兴致勃勃地来后山,这里是片原始的山林。 来到山林中的一块空地,秦昊望草地上一躺,晒着懒洋洋的太阳,笑道:“打猎的事就靠你们了,我得在这儿好好地晒太阳。” 秦昊是书生,手无束鸡之力的书生,随便一只狼过来就能要他的命,听说要分开,吴虎将头摇得像货郎鼓似的,“不行,哥,要么你跟我们一块,要么我给你守着。” “这儿离驻地不远,哪来的虎狼?再说,如果真有危险,我也可以爬到树上,你们就放心去吧,一个时辰后再回到这儿,到时看看谁打的猎多。” 随后又拍拍袖中的短枪,笑笑,“再说,我还有这个,一般的野兽能奈我何?” 秦昊的短枪马扩也见过,虽说远距离射杀还不如现在的弓箭,但近距的缠斗却是方便得多,而且威力也大得多。 因此,对他的安危反倒没什么担心,“虎子,这些女真族人都是捕猎高手,如果真有虎狼豹之类的,早被他们捕没了,咱们能捕几只野鸡,射几只飞鹰就算不错了。” 杨再兴看一眼吴虎手中的双锤,轻笑道:“这对擂鼓瓮金锤,当年随着伏波将军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如今用来打野鸡,还真是有趣得很。” 吴虎不好意思地笑笑,“两位哥哥休要取笑于我,你们用弓箭射飞鹰,看我用双锤给你们打头野猪回来。” 三人分成三个方向转眼便消失在山林中,秦昊闲得无事,斜躺在草地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含着一根枯草,喝着含糊不清的东风破。 唱到尽兴处,忽听“噗”地一声,一只花雕从天而降,刚好砸在他的胸口,一只长箭贯胸而过,血淋淋的。 来到异世,秦昊也是见惯了鲜血,自然不会被一只小小的花雕吓着,伸手将花雕捧在手中,心里喜不自胜,小时候用火烤过麻雀,那味道到现在还残留在口中,想想都流口水。 拿起花雕,正想找个地方拔毛去脏,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匹小红马闪电而至,秦昊别说是闪避,甚至连头都来不及回。 便觉腰间一紧,连人带雕被人横在马背上,秦昊头脸朝下,看到的只是花色的裙边,还有一只精致的绣花鞋,闻到的是一股淡淡的幽香,少女特有的体香。 秦昊能判断的仅止而已,想动动身体,但那少女实在压得太紧,根本就动弹不得分毫,想张口喊人,如此荒山野岭也只有杨再兴他们三个,如今都跑得不知去向了。 秦昊有点后悔,早知如此,刚才就应该让虎子留下,有他在身旁,这少女敢抓自己,还不被他那大锤一锤砸掉半个马头。 那马跑得很快,如旋风般地向前飞驰,马蹄声处,草泥飞溅,转瞬间,便跨过两道山梁,几处河沟,具体到了哪儿,连秦昊都不知道了。 一路上没有帐篷没有人影,走的倒像是密林深处,秦昊实在忍不住,拍打着那少女的小腿,叫道:“喂,我说你谁呀?把我放下来?” 那少女忽地格格一笑,真的把秦昊扔下马背,秦昊是书生,文弱书生,没练过武,马的冲劲加上那少女的一掷之力,落地后根本就站立不稳。 好在他初中学的物理知识没有完全还给老师,知道缓冲的道理,没有跟这两股力道去硬扛,落地之后,就在草地上顺势翻滚,虽然姿式有点难看,好歹没有受伤。 那马在一阵嘶鸣后忽地回转,停在秦昊的面前,伴随着银铃般的声音,一张清秀的小脸出现在面前,“喂,小南蛮,你不知道这雕是本姑娘射的吗?” 第一百章 晚上有鬼 “这雕是你射的?”秦昊的声音有些严厉,双目极寒似冰,逼视着清秀少女,“你再说一遍,这雕是你射的?” 清秀少女忽见秦昊神色凄厉,心里突然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发寒,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为害怕眼前这位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南朝书生。 “是……是我射的,那……那又怎样啦?”心底的害怕直接表现在语气上,说起话来竟有轻微的颤抖。 “那又怎么啦?小姑娘,你知不知道这雕是我养的?我足足养它三年呀,它通人性呀,它临死都要扑向我怀中呀?” 秦昊想吓吓她,说得声泪俱下,那副悲伤的样子简直惊天地,泣鬼神,可谓风云色变,草木含悲。 清秀少女见秦昊神情颇为夸张,心中反而没有刚才害怕,不以为然地道:“不就是一只雕吗?至于这呼天抢地?改天我让我四哥抓两只赔你。” “你四哥?你四哥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再说雕能赔,感情能赔吗?”秦昊眨巴着眼睛,古灵精怪地看着眼前这位少女,这几天实在闲得太无聊了。 清秀少女眉毛微扬,嘴角露出一丝自豪的笑意,“我叫完颜兀鲁,我四哥是草原上第一勇士,他叫完颜兀术,对了,他还有个汉名叫完颜宗弼。” 完颜兀术?不就是金兀术吗? 秦昊心念忽动,脑海中突然起另外两个英雄,一个是刚在刘韐手下做敢战士的岳飞,还有一个就是大破黄天荡的梁红玉。 没想到眼前这位少女竟然是金兀术的妹妹,也就是完颜阿骨打的女儿,嘿嘿冷笑道:“小姑娘,你是不是不想赔我的雕,所以拿完颜兀术来吓我?要不这样,你带我去见他?” “好!”完颜兀鲁还没等秦昊的话说完,跟着单手微探,拉起秦昊,随即将他横在马背上,“你不是要见我四哥吗?我这就带你去见他,等见到他时,你可千万别被吓得尿裤子。” “你这小姑娘说话能不能文雅点?喂,我说你这是往哪儿?这不是回去的路。”秦昊对完颜兀鲁的话极度不爽,刚责备完便觉得方向不对。 完颜兀鲁双腿一夹马腹,银铃般地笑道:“谁说我们要回去啦?你不是想找我四哥吗?最近有猛虎出来伤人,他进山猎虎去了,咱们这是去找他。” “哎呀,我的姑奶奶,你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呀,咱们还是回去吧,万一在路上没遇到你四哥,反而遇到那猛虎,估计咱们的小命都得玩完。” 秦昊虽然不畏死,但却不想事业未成之时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掉,规避危险那是生物界的本能,更何况秦昊是死过一次的人,对自己的生命可谓倍加珍惜。 完颜兀鲁在他的屁股上猛地一拍,嘿嘿嘲笑道:“都说南朝人胆小,果不其然,如果你怕死的话,就叫我三声姑奶奶,我们这就回去。” “哟嗬,没想到你这小姑娘胆儿蛮大的,行,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我秦昊陪着就是。”虽说这猛虎可怕,但在这密林里也不见得没有对付之法。 完颜兀鲁没再说话,只顾打马前行,也不知跑得多远,秦昊忽然觉得不对劲了,“小姑娘,是不是搞错了,这地方咱们好像来过。” “来过?”听到秦昊提醒,完颜兀鲁这才打量着四周,的确有相识之感,“好像是来过,咱们好像迷路了。” 拔出手中的弯刀,忽地砍断一根树枝,跟着又打马前进,那马在狂跑一圈后果然又回到原地,连转几个方向,结果都是一样。 面对眼前的状态,完颜兀鲁顿时变得气馁起来,“喂,小南蛮,都说南朝人诡计多端,你来想个办法咱们要如何才能出去?” 一路奔来,秦昊一直都是头面朝下,利用现代知识,东南西北他到是分得清楚,只是会宁府在这片密林的何方,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见完颜兀鲁满脸焦急,一张小脸已涨得通红,看上去显得特别的可爱,就像一只熟透的苹果,水灵灵的,如果不是男女有别,秦昊还真想在她的脸蛋儿上捏一把。 “小姑娘,你想让我想办法,你总得先放我下来吧?咱们这一路奔来,差点连我的黄胆都颠出来了。”秦昊侧着头,望着完颜兀鲁,似笑非笑地道。 完颜兀鲁翻身下马,随后伸手将秦昊扶下马背,没有像上次那般直接将他扔在地上,随后问道:“刚才我跑得太急,一时半会儿没有注意,也不知咱们跑到哪儿来了。” 一路颠簸,秦昊只觉得全身酸痛,坐在旁边的土埂上,捶捶腿,揉揉腰,对完颜兀鲁道:“小姑娘,你过来帮我捏捏肩,哎呀,真是酸痛死啦。” “我没听错吧?你敢让我帮你捏肩?”完颜兀鲁一双小黑眼睛顿时睁得比铜铃还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整个大草原,还没人敢这样对她说话。 “你没听错,如果你还想出去的话,就过来帮我捏捏肩捶捶背,这样呢,我就能想出办法带你出去了。”秦昊只觉得全身酸痛得不行,只好用言语逛住完颜兀鲁。 完颜兀鲁的嘴角忽地露出一丝她这个年龄不应该有的奸奸的笑意,飞身上得骏马,似笑非笑地道:“小南蛮,别忘了,我有马,我就不相信我跑不出去。” “这样说来,你是想把我丢在这儿?”秦昊处变不惊,神情显得特别的淡然。 “那当然,如果你不能想出办法,我只能这样,小南蛮,你可别怪我,都是你逼的。”完颜兀鲁俯身靠着马头,洋洋自得地看着秦昊,“我有马都跑不出去,你没马就更跑不出去。” “看来你也不笨,知道拿马来威胁我,看这天色,就算有马你也跑不出密林,小姑娘,知道这荒山野岭,晚上最让人害的是什么吗?”秦昊的神色仍旧那样淡然,仍旧那样从容。 完颜兀鲁打小就生活在白山黑水间,自然知道这密林中最让人害怕的猛兽,当即说道:“猛虎、豹子,还有狼,都是让人害怕的东西。” “非也,非也!” 秦昊摇头晃脑地道,“其实晚上最让人害怕的不是这些,而是那些孤坟野鬼,每到晚上,她们都会披着长长的头发,伸着长长的舌头,穿着白色的衣服,在这密林里飘呀飘呀……” 秦昊的声音很恐怖,一边说,一边用手在那儿不停地比划,听得完颜兀鲁毛骨悚然,加上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响,就好像真有厉鬼往自己身上欺似的。 吓得完颜兀鲁赶紧跳下马背,以最快的速度冲到秦昊的身后,还没等秦昊说话,纤纤玉手便在他的肩头捏来捏去,真是舒服极了。 第一百零一章 陷井 舒服归舒服,但正事还得做,站起身来,轻轻地叹口气道:“看来今晚咱们是走不出这片密林了,得找个地方住下来。” “住……住下来?”完颜兀鲁那双小黑眼睛在树林里小心翼翼地扫来扫去,秦昊刚才讲树林里有鬼,这个阴影她到现在还没有挥去。 秦昊没有理会完颜兀鲁,在这荒山野岭里走夜路,如果真遇到豺狼虎豹什么的,在没有提前做准备的情况下,那就不是一般的麻烦。 与其这样,还不如找个安全的地方先安顿下来,见左前方有片白桦林,当即说道:“咱们到那边去看看吧,说不准还能找个山神庙什么的。” 山神庙之类的破屋子只是出在武侠电视剧中,秦昊找遍整个山林,别说山神庙,就连一个像样的山洞都没有。 在这样的原始山林,原本住在树上是不错的选择,咱们的祖先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可惜北方的深秋已经非常寒冷,没有足够的御寒之物,秦昊并不相信以他们的身板能抵挡深夜的极寒。 找来找去都没找到最合适的地方,只好找处背风的大石,在大石底下安顿下来,大石呈凹形,相对来说有三面是安全的。 正面没有任何的遮挡物,在这原始山林里露营,晚上最令人不放心的自然是野兽类的袭击,必须得搞个掩体,最好弄个陷井类的。 秦昊是搞工业自动化控制的,同时也搞点机械制造,对他来说,要搞个掩体或者布置个陷井什么的,还真不是难事,难就难在没有工具,还有就是时间。 见树林里有种小树,长得极细极长,用手搬搬,弹性极好,跟南方的竹子差不多,这个发现,让秦昊非常的兴奋。 “把你的弯刀借我用用。”秦昊见她的腰间一直挎着一柄弯刀,刀鞘很精致,上面竟然嵌有宝珠之类的装饰品。 完颜兀鲁见秦昊的眼睛贼贼的,赶紧捂住她的弯刀,决绝道:“不行,这弯刀是阿玛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不能乱用的。” “我说完颜姑娘,这个时候你就别任性了,没有弯刀我没法布置陷井,晚上真有鬼过来,咱们如何应对?”秦昊说得一本正经,没有半点的玩笑之意。 完颜兀鲁毕竟是小姑娘,加上过去的人都比较迷信,对秦昊的话可谓深信不疑,只得将弯刀交给秦昊。 弯刀是黄金打造的,猛一抽出,顿觉寒茫四射,锋利无比,的确是把不可多得的宝刀,用这样的宝刀来砍这样的小树,还真是物尽其用,一点都没浪费。 完颜兀鲁见秦昊把她的黄金宝刀当砍柴刀用,心疼得眼泪都要流下来,好几次都想制止,但一想到晚上那飘来飘去的厉鬼,话到嘴边又生生的咽回去了。 秦昊将那些小树砍成一段一段的,然后将其中的一端削得尖尖的,以三根为一组,用藤条捆绑在一起,做成一个简易的军事掩体,挡在大石的前面。 完颜兀鲁见秦昊在那儿忙碌,也不好意思在那儿呆坐着,走过来道:“小南蛮,有什么事让我做的吗?” 秦昊看看眼前这些掩体,总觉得有些单薄,拍拍手上的灰尘道:“单是这些掩体还不够,咱们还得做些陷井类的,这种树枝的弹性极好,你再去砍些,我来布置。” 完颜兀鲁自小就跟随父兄习武打猎,能单手将秦昊抓上马背,力气自然不小,此番由她亲自操刀,砍起树来自然快捷许多。 这次相约出来打猎,秦昊原打算在野外来个烧烤什么的,所以在他的身上带有火石,眼见天色不早,捡来一堆枯枝,升起一堆火。 做完这些,见完颜兀鲁砍的树差不多了,利用树杆的弹性还有周边的环境,以树杆做弓,以藤条做弦,做成简易的弓箭。 将削尖的树枝倒在地上,以三步为距,做成一个简易的陷井。 完颜兀鲁虽然带着有弓箭,但她那弓箭射程不远,杀伤力也不够,射射天上的飞鸟,射射地上的小兔还勉强可以,但说要射杀一些凶猛的野兽,是万万办不到的。 弓的力度虽然很小,但箭却是好箭,箭头非常的锋利,秦昊将部份箭安装木弓上,布置在掩体的后面,做为最后一道防护。 完颜兀鲁的金刀很锋利,对此时的秦昊来说,是仅次于短枪的大杀器,须得好好利用,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将短枪暴露在完颜兀鲁的面前。 把刀柄绑在树杆上,用藤条固定好,安置在正中的木弓上,前有弓阵,后有掩体,中有黄金刀,有些这些东西,心里踏实许多。 做完这些,天色早已黑定,肚子也饿得咕咕叫,好在刚才的花雕没有扔,用箭头破开腹部,利用山泉水,拔毛去脏,然后串在树枝上,放在火上慢慢炙烤。 完颜兀鲁看着秦昊的这些布置,心里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在她的心里还真有层深深地担心,“小南蛮,你说说这些东西真能挡住鬼吗?” “我说能就能。”秦昊一边烤着花雕,一边说笑着,“小姑娘,你说你四哥去猎虎,他带多少人去?” “多少人?就他一个呀!”完颜兀鲁觉得很奇怪,为何秦昊会问这么个白痴问题,作为草原上的第一勇士,他每次都是单独行动。 一个人就敢去猎虎,秦昊不禁对这个草原上的勇士暗暗佩服起来,见花雕烧烤得差不多了,扯下半边递过去,“吃完这个就睡觉去吧,我帮你守夜。” 花雕的味道还不错,只是个体不大,两个人都没吃饱,完颜兀鲁看着黑茫茫的四周,不无担心地道:“小南蛮,你说如果咱们不能走出去,会饿死吗?” “不会!”秦昊回答很肯定,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不是看着完颜兀鲁,而是看着旁边那匹小红马,眼神邪邪的。 完颜兀鲁似乎意识到什么,猛地站起来,双目死死地盯着秦昊,“你可不能打这匹马的主意,我可告诉你,小南蛮,如果你敢打它的主意,我第一个杀掉你。” 秦昊淡然一笑,没有说话,走出掩体,抱些枯草回来,紧挨着大石铺成一个窝,对完颜兀鲁道:“小姑娘,你先睡,说不定后半夜我没法坚持,得换你守夜呢。” 完颜兀鲁点点头,刚才秦昊的眼神让她有点害怕,真怕他半夜趁她睡着的时候把她的马杀掉,睡着的时候死死地抓着马的缰绳。 秦昊见她这般,不禁摇头笑笑,“真是个单纯的孩子。” 来到外面,将刚才做的东西再仔细地检查检查,该加固的地方加固,该添加的地方添加,总之,就算做不到万无一失,也要增加安全系数。 “小南蛮,小南蛮……”秦昊正在外面忙着,忽然听到完颜兀鲁的叫唤,语气带着颤粟,显得特别的害怕。 丢掉手中的藤条,回到掩体里,却见完颜兀鲁倦缩成一团,在那儿瑟瑟地发抖,见着秦昊,眼泪都快要流下来,“小南蛮,我刚才没见你,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女孩就是女孩!”对完颜兀鲁的依赖,秦昊在叹息的时候心里还是蛮受用的,“我在外面干活呢,你好好睡吧,我说过不会离开你,就不会离开你。” 完颜兀鲁抱着膝盖,不停地摇着头,“我睡不着,我刚才睡觉的时候,眼前到处都是飘来飘去的鬼。” 第一百零二章 杀虎 鬼怪故事秦昊是从来都不相信的,刚才亦不过是随便说说,却没想到竟把眼前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吓成这样。 见她在那儿瑟瑟发抖,心里有些不忍,斜靠着大石,慢慢地坐下来道:“小姑娘,你好好的睡吧,我就坐在这儿,哪儿都不去了。” 夜风清凉,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完颜兀鲁的小脸煞白,轻轻地摇摇头,将身体移过来,偎依在秦昊的身旁,只有这样才能给她最大的安全感。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面前烧着一堆火,火光映在完颜兀鲁的脸蛋上,白里透红,显得特别的妩媚,小鸟依人般地依偎在秦昊的身旁。 夜是宁静的,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愿打破这份宁静,秦昊也只是偶尔移动身子,往火堆里加些枯枝。 时间在点点滴滴的过去,快到三更时分,那马突然不安份起来,秦昊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完颜兀鲁的脸色却开始变了,“小南蛮,估计是老虎要来了。” “老虎?”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秦昊几乎是从地上弹起来的,手中拿着一枝利箭,将完颜兀鲁拉在身后,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暗黑的前方。 完颜兀鲁取出弓箭,不愿意秦昊涉险,一个闪身来到前面,弯弓搭箭,“小南蛮,你不会武功,待会我跟猛虎缠斗时,你骑上小红马,有多远就跑多远。” 当危险来临,怕鬼的完颜兀鲁又恢复平时的冷静,秦昊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从小接受的思想就是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 中国男人是天生保护中国女人的,不管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这种思想可谓根深蒂固,一把将完颜兀鲁拉到身后,粗声粗气地道:“在男人没死光前,女人都给我往后站。” 秦昊这话说得有些粗暴,粗暴到完颜兀鲁都没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傻傻地站在他的身后,傻傻地看着秦昊那高大的背影,鼻头酸酸的差点连眼泪都要掉下来。 云从龙,风从虎,这话说得没错,随着猎猎劲风越来越近,一只吊金白额大虎正以旋风般的速度朝这边呼啸而来。 路过陷井时,不可避免地触动机关,顿时五六只削尖的树枝着尖锐的破空声激射而出,成波浪起伏状射向老虎。 秦昊的计算很到位,六只树枝至少有三只打在老虎的身上,其中还有只钉在老虎的屁股上,飙出一缕鲜血。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秦昊的弓阵虽说计算得巧妙,但树枝的威力同样只能射伤老虎而不能射杀,他做这些,原本就是想纵算不能射杀猛兽,也能把它们吓走。 结果事与愿违,发了狂的老虎根本就顾不自己身上的伤痕,狂啸着朝掩体扑来,完颜兀鲁见状,突然从秦昊的身后闪出来,嗖嗖两箭激射而出。 两支利箭都射在老虎的头上,没有刺穿头骨,受的不过是皮外伤,非但没有起到作用,反而更加激怒老虎。 秦昊见此,再度将完颜兀鲁拉在身后,跟着一拉藤条,原本拉弯的树枝顿时反弹回来,打在各自的箭尾处。 很可惜,箭尾狭小,树枝在反弹的过程中准头尽失,射出的箭更是没有方向感,虽然嗖嗖声不停,但射出的五六只箭都没有射在老虎的身上。 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柄绑在树杆上的金刀,根据刚才的经验,树枝反弹之时,打在树枝上远比打在箭尾上的准度要高。 此刻的秦昊也只能孤注一掷,拉着完颜兀鲁来到金刀的正后方,将完颜兀鲁藏在自己的身后,尽量缩小目标的范围,方便吸引老虎。 与此同时,左手拉着用藤条做成的机关,而右手则早己将短枪握在手中,藏在宽大的衣袖中,露出黑黝黝的枪口,如果金刀不能凑效,那就只能用枪了。 老虎要伤人,必须越过前面的掩体,再往前冲过一段距离,才能接触到二人,这段距离刚好适合手枪的射击。 那老虎倒也聪明,回走一段距离后,忽地掉转虎头,发力狂奔而来,在距离掩体一丈左右距离的时候,猛地向前一窜,腾空而起,直朝秦昊扑来。 “去死吧!”秦昊一直盯着老虎,见它飞扑而至,算好距离,松开机关,树枝快速弹回,重重地击打在上方的树杆上。 “嗖!” 那树杆推着黄金刀在间不容发之即没入那老虎的咽喉,紧接着一道银光长驱直入,匹练般地没入虎头,枪尖自另侧穿出,点点鲜血自枪尖滴下,血红血红的。 与此同时,一柄乌漆麻黑的猎叉闪电般地激射而至,插在老虎的右颈,鲜血狂喷,在火光中显得特别的触目惊心。 电光火石间,便有三柄利器从不同的角度没入老虎体内,这老虎纵算有十条命都是禁不住扛的,随着银枪抽出,顿时从空中跌落,重重地跌落在地上,溅起满天的尘土。 杨再兴收回银枪,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特别的英武神气,他的眼睛没有盯着秦昊,而是盯在那个从黑暗中缓缓走来的身穿兽皮的青年人。 完颜兀鲁一见那人,如燕子掠水一般飞扑过去,极尽委屈地道:“四哥,你终于来了!” 来人正是完颜阿骨打的四子,人物四太子的完颜兀术,只见他铁青着脸,对着惊鼓起魂未定的完颜兀鲁冷哼一声:“胡闹!” 完颜兀鲁没有说话,对他扮个鬼脸,拉起完颜兀术的手臂,便朝这边飞奔过来,她要以最快的速度将秦昊介绍给自己最敬重的四哥。 秦昊也没料到杨再兴会追踪至此,从掩体后面走出来,不无惊异地道:“杨兄,你怎么来啦?” “我是寻着马迹来的,还好来到及时。”杨再兴在说这话的时候,忽地看见老虎咽喉处的黄金刀,又笑笑道,“就算不及时,秦兄也是有惊无险。” 此时,完颜兀术也朝这边走过来,也看到老虎咽喉处的黄金刀,再看看眼前这个还没长大的文弱书生,最后将目光落在那些掩体上。 见这些掩体看似随意摆置,但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但哪儿不对劲,自己又说不上来,不知不觉竟在那儿看得呆了。 秦昊见状,对着杨再兴一打眼色。 杨再兴会意,根枪横扫,顿将那些掩体扫得乱七八槽,“秦兄,你真以为用这些破树杆能挡住猛虎?还好有这位姑娘的黄金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儿只有秦昊跟完颜兀鲁两人,这黄金刀不是秦昊的,自然是那位姑娘的,来到老虎旁边,伸手将黄金刀拔出,递给完颜兀鲁。 完颜兀鲁从腰间解开一块绸布,将刀上的血迹擦试干净后,这才将黄金刀插入刀鞘。 完颜兀术来到秦昊的面前,将手横放在胸前,身体略微前倾,说道:“完颜兀术,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秦昊对着他拱拱手,笑道:“在下秦昊,这位是白马银枪杨再兴。” “好功夫!”刚才在黑暗中,完颜兀术亲见杨再兴出手,对他的枪法当真佩服得五体投地,秦昊刚一介绍完,他便在那儿称赞。 “好说好说,完颜兄的武功同样不赖!”刚才完颜兀术的那一叉,同样劲大力沉,不可小窥,杨再兴这话倒也没有恭维的意思。 说话间,吴虎扛着擂鼓瓮金锤,马扩提着弓快步来到场中,见秦昊安然无恙,这才长长的舒口气。 第一百零三章 英雄的待遇 女真人善骑射,从来都崇尚英雄,秦昊杀虎的事前后不到半个辰,便传遍整个会宁府。 一个连鸡都不能杀的人,竟然能杀虎,这事在普通的老百姓眼中就是传奇般的存在,不论是大人小孩,都以目睹秦昊为快。 整整一天,秦昊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猴子,在被人观赏的同时,还要接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而完颜兀鲁就站在他的旁边,对着前来观看的乡邻笑脸相送,笑脸相迎,直到晚上才发现,自己的脸部肌肉,竟然完全僵硬。 会宁府军中大帐,吴乞买铁青着脸,坐在中间喝着闷酒,秦昊杀虎这件事,在他的心里产生的压力是巨大的。 完颜兀术坐在下首,正啃着羊腿,两人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一直这样静静地坐着,无聊地吃着东西。 直到一坛酒喝尽,吴乞买这才放下酒碗,他到现在都不相信事情的结局,“兀术,你跟我说实话,这虎真是那文弱书生杀的?那个什么杨再兴真能一枪贯穿虎头?” 完颜兀术心情也很沉重,闻言点点头,很肯定地道:“没错,这虎的确是秦昊杀的,而那杨再兴的武功的确深不可测,据说此人乃是金刀无敌杨业的后代,还有那个马扩据说是南朝的武举,那个叫吴虎的小孩,手执擂鼓瓮金锤,重逾千钧,这些人都不是善茬呀!” “嗯……”吴乞买长长地呼口气,神色显得有点凝重,“南朝送来的国书我都看了,真是狮子大开口呀,看他们这次选派的人员,一来是真为谈判,二来也是在向咱们示威。” 完颜死术沉吟道:“高庆斋曾说过,辽国之所以强大,而且一直压着南朝,就是因为有燕云这些汉地,还有那些汉人,这就像是悬在南朝头顶上的一把利剑,随时威胁着南朝。” “那依你的意思咱们该如何处理?”吴乞买端起酒碗,凝视着这个草原上的第一勇士,征询着他的意见,“他们现在要的地方,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对咱金国何尝不是至关重要?” 完颜兀术目光坚毅,神色冷峻,接过他的话道:“所以,依小侄的意思,咱们先不必跟他们谈判,等咱们尽起金国之兵,收复这些汉地之后,手中便有谈判的筹码。” “这事关系重大,我也不敢擅作主张,皇上正在上京休整,要不把这些南朝使者送往上京,让他们跟皇上面谈?”吴乞买喝掉碗中酒,说出他心中的想法。 “如此甚好!”完颜兀术沉吟道,“听闻辽帝正避难中京,待军队休整完毕,必将直取,我亦准备到上京向父皇请命,这护送使者的任务就交给我吧。” 完颜兀术虽然号称草原上第一勇士,但因其年幼,在前期的攻辽战争中,并没有参与多少,也没什么功绩,如今是磨拳擦掌,跃跃欲试,在这乱世之中大展身手。 完颜吴乞买点点头,同意完颜兀术的意见,“虽然上京已被攻破,但仍有零星的辽人聚队反抗,一路上要多加小心。” 叮嘱完后,又命令亲随去报知马政,让他们做好第二天开拔的准备,马政得知要去上京,连夜让张毅他们将行礼收拾妥当,只等完颜兀术的命令。 秦昊的东西用不着收拾,虎子早就为他代劳了,自己乐得清闲,闲来无事,便早早地钻到帐篷睡觉了,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第二天清晨虎子过来叫他吃早餐这才起身。 早餐很简单,每人就是喝一碗羊肉汤,随后便整顿行装随着完颜兀术向上京进发,刚走出十里地,便见完颜兀鲁骑着快马疾追而来。 完颜死术眉头微皱,又是一句胡闹,便没见说别的,完颜死鲁同样报之嘿嘿一笑,也没理他,径直来到秦昊的马前,“小南蛮,你们这是去上京吗?我陪你们一起去。” 这完颜死鲁是完颜阿骨打的女儿,金国的长公主,因为她的腰间长年挂着一个金铃,走起路来叮叮铛铛的,民间就叫她金铃公主。 马政自打来到会宁便被人凉在一边,正愁找不到突破口,见她自愿相陪,正是求之不得,当即笑笑道:“如此就有劳金铃公主。” 马政是这次使团的正使,在称呼上自然要比秦昊他们客气许多,完颜兀鲁嘻嘻一笑,没有理会马政,而是跟秦昊并马而行。 在这群人中,马政他们都是武将,只有秦昊跟王环是文人,但王环自小在燕地长大,后随其父王师中投奔大宋,虽不能说上马杀敌,但骑术还是有的。 而秦昊则是真没骑过马,从登州过来,骑马数天,屁股到现在还疼。 完颜兀鲁见他骑马的样子颇觉好笑,很是别扭,童心一起,右手一探,便将秦昊拉过来,一脚踢在秦昊那马的屁股上。 那马吃痛,一声嘶鸣,甩开四蹄,转眼便跑得不知去向了。 完颜兀术回头见她两人共乘一骑,嘴里又是一句胡闹,却没有去管她,自顾前行,女真族人性格豪放,对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并没有那么看重。 反倒是秦昊被完颜兀鲁这样半抱着,心里总觉得有点别扭,特别是那马一颠一簸的,不时撞在身后还没有发育完全的小笼包,总觉得有种怪异的感觉,“小姑娘,放我下来。” “放你下来?你的马都跑不见了,难不成要走路去上京?”完颜兀鲁格格娇笑,非但没有把秦昊放下来,反而抱得更紧了。 吴虎的脑瓜子有点愣,听完颜兀鲁这样说,有点不解风情地纵马上前道,“哥,要不你乘我的马,我走路?” 完颜兀鲁双眼一翻,狠狠地瞪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别在这儿瞎搅和!” 吴虎搔搔脑袋,自己明明是好心,咋就变成瞎搅和呢? 马政看在眼里,笑在心里,他虽是武将出身,却是人精中的人精,如今的金国傲慢无礼,无形中秦昊便成为他们惟一的突破口。 见虎子在那儿愣头愣脑地瞎搅和,当即冲他招招手,“虎子,过来,陪我一起走!” 完颜兀鲁觉得跟大家一起,慢吞吞的颇觉无聊。 双腿一夹马腹,那马一声嘶鸣,电闪而出,带着二人绝尘而去,远远听到完颜兀鲁的笑声,“四哥,小妹先行一步,到上京等你们!” 完颜兀术见她如此任性,沉喝道:“胡闹,回来!” 完颜兀鲁又是格格地一声娇声,非但没有回来,反而快马加鞭,“小南蛮,咱们不跟那些纠纠武夫一起,一身的臭味,熏得连饭都吃不下。”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秦昊真是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远远看见杨再兴提枪跟在后面,就是不靠前,真有种跟他划地绝交的冲动。 秦昊横在马背上,连黄胆都要颠簸出来,这个时候,他突然想到留在田横山的田小倩,如果有她在这儿,自己哪会受这般罪? 第一百零四章 姑娘的心思 不愧是草原上的儿女,完颜兀鲁的骑术真心不错,两个时辰的风驰电掣,便将大部队远远地抛在身后,只剩下杨再兴一个小白点远远地跟着。 只是苦了秦昊,全身就像要散架似的,加上北方的深秋已经很寒冷,自己挡在前面,冷风在脸上刮过,就跟刀割似的,“小姑娘,你能不能停下来,咱们休息一阵子?” “好呀!”完颜兀鲁甜甜一笑,纵马驰上山岗,将马勒住后翻身下马,跟着将秦昊扶下马背,也没把马拴住,而是任由它自行觅食。 如此疯狂的奔骑,秦昊还是第一次,此刻只觉得腰酸背疼腿抽筯,下马后,便躺在草地上一动都不想动。 完颜兀鲁的精神却是非常的好,开心写在脸上,蹦蹦跳跳的一点都不觉得累,从背上取下弓箭,笑道:“你在这儿好好休息,我去射两只大雁回来。” 大雁的老家在西伯利亚一带,每年的秋冬季节,便会成群结队的向南迁飞,现在是深秋九月,正是大雁南飞的季节,完颜兀鲁说要打雁,还真不是件难的事。 前后不过盏茶功夫,便提着一只大雁回来,随后又找些枯枝枯草生上一堆火,将这些雁拔毛去脏后穿在树枝上,放在火上炙烤起来。 完颜兀鲁打猎的本事不错,但烧烤技术明显不如秦昊,烤出来的大雁总有股糊焦味,当然,现在的秦昊只想好好地躺在草地上舒展身体,根本就没那个心思去烧烤美味。 待大雁烧烤好后,完颜兀鲁将大部份递给秦昊,而她自己则只留下小部份,秦昊见杨再兴停留在不远处,招手叫他过来,但那家伙只当没看见,自顾吃他的干粮。 两人的胃口都不大,一只大雁都没有吃完,秦昊想将剩下的留下来,但完颜兀鲁却觉得没必要,如果想吃的时候,她去射就成,如果秦昊嫌她烧得不好,也可以自己动手。 秦昊有午睡的习惯,此刻正值晌午,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也懒洋洋的。 完颜兀鲁从马背上取下包裹,从里面掏出一件皮袄披在秦昊的身上,而她自己则坐在秦昊的旁边,咬着青草,看着他熟睡的样子,轻轻地哼起歌谣。 午睡的时间并不长,秦昊很快便在酥酥痒痒的感觉中醒来,刚睁开眼睛,便看见完颜兀鲁那张笑眯眯的脸,还有她手中那根毛毛草。 见秦昊醒来,丢掉手中的毛毛草,笑盈盈地道:“小南蛮,咱们得赶路了,再不走的话,四哥他们都追上来了。” 秦昊坐起身来,朝后看看,果见天空中飘扬着尘土,在他心里还真不想跟完颜兀鲁单独同行,懒洋洋地道:“他们追上来更好,我刚好有事跟他们商量。” 跟他们商量那是借口,完颜兀鲁虽然天真,但却不笨,一声忽哨,那小红马便甩开四蹄跑到近前。 完颜兀鲁格格一笑,抓起秦昊便将他甩在马背上,跟着翻身上马,继续前行,“小南蛮,你是不是不喜欢跟我单独同行呀?” 秦昊没有理她,也没跟她讲道理,有时候跟女人讲道理那是非常麻烦的一件事,完颜兀鲁见他不吭声,又格格笑道:“不管你喜不喜欢,反正我喜欢。” 一路走来,也没见什么像样的乡镇,稍微繁华一点的地方,就是草地里多几座帐篷,晚上住在牧民家里,吃的是涮羊肉。 完颜兀鲁的精神特别的好,吃过晚饭后,还跟牧民们烧起一堆火,大家围着那火跳来跳去,充满着欢歌笑语。 赶一天的路,秦昊只觉得整个身体就像要散架似的,就算有心思跟他们唱歌跳舞,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得爱惜自己的身体。 杨再兴仍然没有跟他们靠近,而是住在隔帐的牧民家里,秦昊真想上去狠狠地踢他两脚,但见他风餐露宿一路都是为自己,又觉得心里有点不忍。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鸡蛋碰石头的事,自己是说什么都不会去做的。毕竟以杨再兴那钢筋铁骨,自己去踢他,跟踢铁板没啥区别,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完颜兀鲁便早早起床,为秦昊准备好早餐,秦昊望着眼前满满的一碗羊肉汤,苦笑道:“这早餐能不能换点别的?” 这段时间他天天吃羊肉,很不习惯那种膻味,开始慢慢地怀念起田横山的野菜味来。 完颜兀鲁见他有些不开心,解释道:“我知道你们南朝人都喜欢吃米饭,只是这牧民家里没有,我都问过好几家了。” “问过?”秦昊放眼打量四周,见这帐篷里除几件野兽皮外,可以说是啥都没有,心里也在暗暗感叹,这袁老爷子为何不早生千年? 完颜兀鲁见秦昊在那儿叹气,又接着说道:“小南蛮,你放心,这些牧民家里虽然没粮食,但在军营里是有的,等咱们到达临潢府,我天天给你做白米饭吃。” 秦昊笑笑,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在这个吃白米饭都是奢侈的年代,很多时候都是无话可说。 将碗中的羊肉汤喝掉后,掀开帐篷,却见杨再兴早已起身,正在远处涮他的马,见秦昊出来,只是冲他笑笑,并没有过来。 秦昊虽然很不习惯跟完颜兀鲁同乘,但在完颜兀鲁这个草原公主面前,自己的力量还真是有点微不足道。 如果不想自己像昨天那样被完颜兀鲁扔上马背,那就识实务一点,自己上马,这样看上去,至少体面点。 都说习惯是养成的,完颜兀鲁确信秦昊已养成一个好习惯,心里极为高兴,翻身上马,将秦昊抱得紧紧的,在他的耳旁轻轻地道:“小南蛮,我只想这样抱着你,抱你一辈子。” 对完颜兀鲁的直言表白,秦昊没有回应,也没法回应,未来的路实在太长,长到他自己都没法把握,长到他根本就没法给出任何回应。 两人就这样晓行夜宿,越往后走,就越显得荒凉,刚开始还能见到牧民,还能看到牛羊,晚上还能在牧民家借宿,如果不累的话,还能围着火跳上那么一圈。 但现在,别说是人,连天上的大雁都只是零零散散的飞过,好几次完颜兀鲁要弯弓射雁,都被秦昊阻止了,它们已经够孤单了,自己又何必再制造更多的孤单? 此刻的秦昊,虽然还没见证战争,却已闻到战争的味道。 第一百零五章 赤血黄沙 辽上京位于内蒙古东林镇,初名皇都,后改名上京,并设临潢府。 临潢府由汉城跟皇城组成,城墙由黄土夯成,看上去像个“日”字,汉城在南,皇城在北,完颜阿骨打住在北面的皇城。 完颜兀鲁来到皇城后,并没有立即去找阿骨打,而是兑现她的承诺,跑到军营为秦昊煮上大锅白米饭,对完颜兀鲁来说,能让秦昊吃饱饭比什么都重要。 秦昊吃完饭后,虽然有完颜兀鲁这层关系,却没有直接去见完颜阿骨打,毕竟这次出使金国的正使是马政,他得等马政,这是礼仪,他得遵守。 马政跟完颜兀术是下午才到的,因为事先有人通报,住处早已安排好,该有的东西都有,他们只需要放下行礼便可入住。 联合谈判是大事,完颜兀术不敢耽搁,简单地洗漱后,便带着国书来面见完颜阿骨打。 如同预想中的一样,完颜阿骨打的脸色很不好看,对马政的到来明显有成见,“这南朝人也太过无礼,如此国事谈判仅派一个登州钤辖前来,这不是藐视我大金国吗?” 翻看国书,完颜阿骨打的脸色更是难看到极点,交给宗翰、宗望等人传阅,大家一看内容,顿时引起众将官的强烈不满。 完颜宗翰上前两步,“咱们已攻下上京,不日将直取中京、西京,不需要他南朝助力,便可以获得燕京之地,这和谈不谈也罢。” 完颜宗望亦道:“等我大金灭掉契丹,尽收辽国之地,进可杀,退可守,他日若想南拓疆土,则可尽起南京、西京之兵,分两路进取南朝,以南朝兵马之怯懦,何以挡我军?” 一直没说话的完颜兀术此时也附和道:“两位哥哥说得没错,平、营、滦之地,山势起伏,向为兵家必争之地,如果我大金国失却这些地方,必将退出长城以北,他日再与南朝交锋,必处于被动之地。” 不管是完颜宗望、完颜宗翰还是完颜兀术都是好战之人,更何况现在的大金国正如日中天,兵力强盛,攻打辽国,如同摧枯立朽一般。 战场上的节节胜利,就如同一剂剂兴奋剂,将这些人的野心催爆到极点。 完颜阿骨打自幼习汉文,接受汉文化,从来都不敢小瞧南朝,见他们个个被战争的胜利充昏头脑,神色间也显得凝重起来。 “大宋国四面临边,拥兵百万,若无战力,早为他国吞并,岂能强大如斯?更何况他与辽国早结为兄弟之邦,如果咱们不与之结盟,他转而支持辽国,对咱们的攻辽计划也多有阻滞。” 此言一出,大家都面面相觑,都觉得完颜阿骨打的话很有道理,大金国立国以来,之所以势如破竹,那就是南朝人作壁上观所致。 以南朝的人口,以南朝的经济,如果转而支持辽国,后果还真是难以承受,至少不是目前的大金国能承受的。 大家商议来商议去,都没有一个具体的结果,最后还是按照完颜斜也的意思,把这事先放放,等大军攻下中京并西京再说。 对完颜斜也的折衷之法,完颜阿骨打是赞成的,只是苦了马政,大家辛辛苦苦地从会宁赶到上京,结果还是落得个不闻不问。 作为这个使团的正使,马政首先沉不住气,将大家召集到一起,说道:“这金国人到底什么意思?在会宁时把我们晾在一边还情有可原,可如今咱们来到上京,他们的皇帝竟然连见都不见?” 秦昊推推鼻梁,慢悠悠地道:“不是他们不愿见,而是他们也没有商量出个结果来,让出燕云十六州,咱们已在割他们的心头肉,更何况是五代以来的所有汉地?” 马扩随即附和道:“秦兄说得没错,这些地方都是战略要地,可进可退,既连着物宝天华的大宋,又连着肥沃的草原,他们不舍得也在情理之中。” “话虽如此,但咱们也不能这样干坐着,那个金铃公主不是挺看重秦兄吗?不知秦兄能否通过金铃公主去面见金国皇帝,把咱们的意思传达传达。”王环看着秦昊,说出马政心中的想法。 “传达什么?”秦昊斜眼看着王环,似嘲非嘲地道,“莫非以王大人的意思,咱们抛开国书,按前番双方的既定协议来谈?” 王环也没料到秦昊会当面冷讽他,脸色虽然有点难看,但一想到谈判大业,只得放低身段,接着他的话道:“你的猜测没错,本官正是这个意思。”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咱们何必千里迢迢跑到这儿来,咱们又何必在登州府大费周章的训练武士?”对王环未谈先妥协的立场,马扩第一个不同意。 马政轻轻地端起茶怀,轻轻地呷口茶,缓缓地道:“既来之,则安之,他们既然没有商量妥,那咱们就不要自行设置底线,以误官家的大事。” 完颜阿骨打他们没有商量出结果,秦昊他们同样没有形成统一意见,双方都这样耗着,直到完颜兀鲁过来找秦昊,说是完颜阿骨打要单独见他。 关于谈判之事,秦昊有自己的底线,这点马政很放心他,而王环仍然坚持他的意见,希望秦昊在面见阿骨打的时能考虑考虑。 完颜阿骨打五旬上下,慈眼善眉的背后含着一股令人难以抗拒的威严,端坐上首,见秦昊进来,冲他微微一笑,“秦公子,请到旁边坐下吧。” 秦昊没有客气,按照女真人的礼节,将手放在胸脯对着完颜阿骨打施上一礼,随后跟完颜兀鲁坐在阿骨打的下首,再往下就是完颜宗望,完颜宗翰等人。 完颜阿骨打对着秦昊好一番打量,最后凝视着他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没想到宋公子小小年纪竟能猎杀猛虎,真让人刮目相看呀。” “猎杀猛虎算不得本事,攻城掠地,赤血黄沙,才是大丈夫所为。”面对眼前这个头顶着天,脚踏着地的盖世英雄,秦昊说出了自己心里最想说的话。 “果然是豪气冲天,好!”完颜阿骨打目注秦昊,发出心底最真诚的赞美,“你们送来的国书,我们都传阅过了,朕在这儿倒是想问问,你们如此狮子大开口,凭的是什么?” “凭的自然是千千万万像秦昊这般的大宋子民,凭的是这千千万万的大宋子民可以为这个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盖世豪情。”秦昊回答得铿锵有力,不卑不亢。 “好,说得好!”完颜宗望首先赞喝起来,随后语锋一转接道,“攻城掠地,赤血黄沙,才是大丈夫所为,这是秦公子说的,我倒是想问问,你一介书生,如何攻城掠地,赤血黄沙?” 过去的消息并不发达,消息并不灵通,像秦昊团灭梁山的事,不过是茶壶里的风波,影响者不过是梁山周边而已,传得并不深远,完颜宗望他们不知,也在情理之中。 秦昊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听闻皇上正秣兵历马准备攻打中京,秦某不才,想兵不刃血拿下中京,作为这次谈判的见面礼,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第一百零六章 汉之去病,唐之李靖 “哈哈哈……”完颜宗翰忽地一阵大笑,好半晌才止住笑声,冷冷地道:“小娃儿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怕风大闪到舌头,你们在大辽境内没有兵马,拿什么去攻城掠地?” 完颜宗翰是完颜撒改的长子,拥立完颜阿骨打称帝,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在大金国是仅次于完颜阿骨打的实权人物。 很明显,他既没把秦昊当回事,更没把秦昊的话当回事,过去的信息极不发达,要是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团灭梁山的秦昊,相信又是另番光景,另番说词。 完颜兀鲁对秦昊的印象那是极好,容不得他受半点委屈,见完颜宗翰对他如此轻视,心里也觉得不是个滋味,刚想站起来据理力争,却被秦昊拉回到座位。 “一个小小的中京,又何须大队兵马?此番使金,含秦昊在内,总共有十几个随从,人数足矣!”秦昊的嘴角挂着笑,说得很自信,也很淡然。 “噗!” 完颜兀术正在喝酒,一口没忍住,顿时喷得满地都是,上次杀虎时,秦昊的布阵他看过,虽说独具匠心,但凭此就说他能攻打中京,那就不是一般的狂妄了。 完颜宗翰正端起酒碗准备喝酒,闻言复将酒碗重重地放在桌上,嘿嘿冷笑道:“说我粘罕狂,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比我更狂的人,小娃儿,如果你真能拿下中京,一切好谈!” 完颜兀鲁见他们话赶话的说到这个份上,急得连眼泪都是掉下来,十几个人去攻打中京,那不是攻城掠地,那是送死。 对秦昊的狂妄之语,完颜阿骨打同样皱起眉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中京如果真那么好打,他早就挥师南下了,何必在此浪费时间? 深深地吸口气,双目凝视着秦昊,缓缓地道:“军中无儿戏,话可不是随便说的,如果秦公子觉得有难度,朕倒是可以派兵协助。” 秦昊淡淡一笑,不以为然地道:“当日皇上亲征,曾让赵大人观摩贵国人是如何打仗的,我大宋乃礼仪之邦,来而不往非礼也,秦某不才,也想让贵国人看看我们宋人的本事。” “好一个来而不往非礼也,看来这次你们真是有备而来,不过,上京到中京有六七百里路,朕是没法观摩你如何打仗了,不过朕的大将军倒是可以。” 夺取中京,原本就在完颜阿骨打的计划内,秦昊提出倒也合他的心意,“完颜类室,命你带五千精骑兵,随宋使前往中京,只可观战,不可助战,如果宋使打不下来,另行定夺。” 完颜兀术此次前来上京原本就为请战,眼见皇上点兵,当即起身请战道:“皇上,本次儿臣愿意追随粘罕前往中京。” “好,宝刀终究要出鞘,你是我们草原的第一勇士,也应该上战场杀敌立功了。”对完颜兀术的出战请求,完颜阿骨打感到非常欣慰。 事情既然定下,留在这儿也没什么必要,当即起身告辞,完颜兀鲁想跟着,却被秦昊打发回去了。 回到住的地方,却见马政、王环、马扩以及杨再兴他们都心事重重地坐在自己的房间,见秦昊回来,马政还没等他喝口茶水,便迫不及待地问起会见的情况。 当秦昊将面见阿骨打的情景向众人一说,王环直接不淡定起来,手中的茶杯顿时跌落在地,打得粉碎,不满地道: “秦昊,这么大件事你为何不与咱们商量商量?如果真凭咱们十数人便能拿下中京,那咱们还千里迢迢跑到这苦寒之地干什么?” “不是咱们,是我们!” 秦昊的神色显得有些冷嘲的意味,“马大人跟王大人是这次出使的正副使,你们得留在上京,等候消息,马兄弟武功高强,留在这儿保护你们,其他的人则跟我走。” 马扩摇摇头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更何况咱们是跟金国结兄弟之盟,所以家父跟王大人留在这儿必不会有危险,咱们都是从登州府出来的兄弟,自然是同生共死。” 马政亦点点头道:“扩儿说得没错,咱们这次使金坐的是同一条船,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多个人就多份力量,秦昊,你就让他去吧。” “大人,秦昊疯了,难道你也疯了?中京不是梁山,他们是如狼似虎的辽兵,不是那些地皮无赖组成的乌合之众,攻打中京,岂可儿戏?让马扩前往,岂不是把他往里死送?” 王环有点发急,在说这话的时候,脸有红,脖子也有些粗,他跟马扩、田承嗣同称蓬莱三公子,相互间还是有些感情的。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谁让他是我马政的儿子呢?” 对王环的担心,马政轻轻地叹口气,悠悠地道,“再者,能不能打下中京,我马政不知,但有一点,如今的辽国就是惊弓之鸟,此番攻打中京,如果方法得妥,也并非全无可能。” 秦昊见马政分析问题独到,自己之所以敢于攻打中京,看中的就是这点。 更何况在他的记忆中,金国攻打中京时,根本就没有发生什么大战,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金国的大军还没到,辽将就望风而逃了,这就是他此次攻打中京的底气。 更何况在紧随他们的,是完颜娄室的大军,这也就是传说中的狐假虎威,秦昊利用的不过是完颜娄室的赫赫威名。 杨再兴出身将门,天生就是为战争而生,身为杨家后人,长期的耳濡目染,从毛发到骨血都深深都地刻着“不畏战”这三个字。 更何况,自打跟随秦昊以来,不管是攻打梁山还是攻打中京,他对秦昊都有着一种病态的信任,见王环在那儿磨磨叽叽,心中颇有些不满,忽将手中银枪一摆,很干脆地道: “沙场征战地,马某裹尸还,咱们既然来到金国,岂能再畏生死?秦兄弟,我是你找来的,你说打咱就打,至于生死,各安天命!” “好,不愧是杨家将的后代!”秦昊先是对杨再兴一番称赞,随后对王环道,“王大人,咱们从登州府身怀国书来到金国,一路上可曾有过礼遇?” “你这是明知故问!”王环的神色有些难看,自打来到这金国,无论君臣,对他们都是爱理不理,爱谈不谈的。 秦昊点点头道,继续说道:“咱们这次来到金国,所见所闻,这些金国的老百姓虽说不上民聊生,但也极度贫寒,跟我大宋王朝相差何止道里计,但为什么他们看不起我们?” 王环本来就是燕地长大的汉人,这些游牧民族为何看不起汉人,他当然知道一些,因为在这些普通的老百姓眼里,看不到宋朝文化的先进,他们看到的只是宋朝人的懦弱,而没有看到流淌在骨血里的那份尚武精神。 沉思半晌,这才抬起头来,慨然感叹道:“他们看不起我们,那是他们的无知,他们把我们的谦卑恭让,温文尔雅,看成了懦弱,殊不知我们汉人也曾出过汉之去病,唐之李靖!” 王环是文人,文人自有文人的气节,刚才发急,无非是看到双方实力悬殊的正常反应而已,如今在秦昊的逼视下,很自然地激发出那股埋藏在骨子里的傲性,说出上番话来。 秦昊也没料到王环这个白面书生也能说出这番话,当即接道:“所以,这场仗我们必须打,不但要打而且要打得精彩,我们要让这些女真人看看,我们是来结盟的,而不是来乞盟的,我要让他们明白,如果不跟我们结盟,损失的只会是他们金国,而不是我们大宋!”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马政虽然没听过这句话,但道理他是懂得的。 秦昊刚才这番掷地有声的话可谓说他到的心坎里,当即一锤定音,“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这场仗既然是秦昊提出来的,怎么打就由秦昊来指挥吧!” 第一百零七章 出征 秦昊将人都召集到大厅,将自己的想法跟他们都说了,然后目注着张毅他们,缓缓地道:“这次去攻打中京,不同于梁山,生死难料,如果大家都不愿意跟随,我秦昊不强求。” 张毅走上前来,双手抱拳,单膝跪倒在地,沉声道:“公子,张毅是个粗人,不会说话,但有句话我得料在这儿,我张毅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公子让我上刀山,我绝不下油锅。” 猴子等人见张毅跪下,纷纷抱拳道:“公子,我们的命都是你的,以后,不管你去哪儿,咱们都跟着,谁要敢跟公子耍心眼,我第一个捅了他!” 面对眼前这帮热汉子,秦昊的心也是莫名地感动,“既然大家都执意追随我秦昊,那咱们以后就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打中京不是件容易的事,咱们还得好好地合计合计。” 马扩对秦昊有着病态般的信任,闻言淡然一笑,“秦兄既然敢在完颜阿骨打面前夸下海口,想必心中已有对敌之策,这儿也没外人,说来听听,咱们都听秦兄安排。” 秦昊无奈地耸耸肩,很实诚地道:“对敌之策我还真没有,我只知道这仗咱们必须打,而且咱们还得赶在完颜类室的前面打,不能让金国人看咱们的笑话,否则咱们的谈判就是镜中花,水中月!” 马扩沉吟道:“从上京到中京有六七百里路,完颜类室带着大部兵马,就算他们轻装简骑,每天的行军也不会超过五十里,而咱们快马加鞭,每天跑百五十里肯定没问题,这样算来,咱们可以提前七八天到达。” 一直没说话的杨再兴试探着道:“问题在于咱们到达中京后,这仗应该怎么打,直接攻城是肯定不行的,就算咱们打下城门,也没人把守,更别说城内百姓的安抚,更是没人手。” 秦昊微微一笑,随口吟道:“挽弓当用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马扩慢慢地咀嚼着这句话,忽地心神一跳,神色间显得颇为兴奋,“听说辽帝耶律阿果正避难中京,莫非秦兄想擒住他?” 秦昊习惯性地推推鼻梁,开玩笑地道:“如果他不跑的话,咱们未必擒不住他!” 杨再兴晒然一笑,“金辽大战数年,如今的辽国已如惊弓之鸟,从上京到中京,不知有多少斥候往来其间,这完颜娄室的兵马一动,估计耶律阿果早跑得连影都没了。” 秦昊知道杨再兴说的是实话,因为在他仅有的历史知识中,知道辽上京之战后,接下来的中京之战根本就没打,守城的将军连金兵的影子都没见到,便焚城而逃了。 这也是秦昊为何敢说用十几人取中京的底气所在,不管这辽国将领有没有逃,但至少可以证明此人绝非耶律大石那样的善战之才,而是一个贪生怕死的草包。 对自己的判断失误,马扩倒也没放在心上,接着说道:“如果不是辽帝耶律阿果,那就一定是中京留守耶律白斯。” “耶律白斯?”秦昊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不由自主地追问起来。 马扩点点头,很肯定地道:“没错,就是这人,据说金兵攻打上京时,耶律阿果曾令此人率三千兵马驰援,只是此人行军拖拖拉拉,还没走到一半,上京便失守了。” “果然是个草包!”秦昊心里暗想,随后叫过浪花与猴子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打探敌军的任务,还是交由你们,先去中京打探消息,我跟马兄、杨兄明日出发。” 攻打中京的重要性,远非梁山可比,梁山打赢还可以重头再来,而这次,只能成功,绝不能失败,再者,梁山是土匪,而这次却是久经战阵的契丹兵。 不管是猴子还是浪花,他们身上都有着很显著的宋人特征,因此要去中京打探,其危险程度远高于梁山,但他们没有拒绝,反而高高兴兴地道: “公子放心,我跟浪花就算拼却这条老命,也保证完成任务。” 秦昊敲敲他的猴头,正色道:“你这是打探消息,只有活着才能完成任务,虽然上京已被金国占领,但这一路都是辽国的地盘,路上千万小心。” “公子尽管放心,猴子这条命是公子的,没有公子的命令,谁都拿不走。”说完之后,转身走出房间,到厨房拿些干粮,便骑马上路了。 中京是什么情况,大家并不熟悉,再商量下去也只有徒耗精力,等猴子走后,便吩咐张毅将马匹照顾好,该带的行礼准备好,尽量轻装简出。 随后带着虎子来到汉城,这儿有个中药铺,买些八角桂皮之类的中药材,随后又来到牧民家里,买些生牛肉,生姜大蒜什么的。 回到住处,秦昊提着这些东西来到厨房,让吴虎守在门口,不让其他人进来,自己亲自动手,将这些牛肉全部制作成牛肉干,每人一包,以备不时之需。 弄完这些,天色渐渐变暗,吃过晚饭后,大家便各自回房睡觉,第二天一早,就在大家整装待发的时候,完颜阿骨打亲自来送行,说完几句鼓舞人心的话,喝一碗壮行的酒。 客套话也没多说,大家翻身上马,杨再兴提着银枪在前开路,紧随其后的是张毅,秦昊走在中间,而吴虎则提着他的擂瓮金锤紧随其后。 虽然这次的指挥使是秦昊,但无论是杨再兴还是马扩都在私底跟吴虎打过招呼,不管战场的情况如何变化,他都不能离开秦昊左右。 保护秦昊的安全,是虎子的责任,因此不用大家吩咐,虎子都不敢离秦昊左右。 大家风驰电掣,刚出临潢府,便见完颜兀鲁穿着汉人的衣裙,骑着她的小红马站在高高的山岗上,大漠的风沙吹得她的衣裙飘舞,长发飞扬。 见着秦昊出来,也跟着策马从山岗上冲下来,来到秦昊的身旁,大声说道:“小南蛮,我跟你们一起去中京。” “傻丫头,你没发烧吧?知道我们去中京干什么吗?别在这儿胡闹,你跟我回去!”秦昊没有买她的帐,只是不停地催促她回去。 完颜兀鲁很倔强地道:“我就知道你们不愿意我去,所以昨天晚上我就跑出来了,我告诉你,小南蛮,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我跟定你了。” 说到这儿,语锋忽地一转,不无刁钻地道,“如果你不愿意我跟着,那我就一个人走,如果在路上出什么事,都是你害的。” 第一百零八章 战争的苦难 对完颜兀鲁的刁钻,秦昊只是淡淡一笑,完颜娄室的大军就跟在他们身后,前后相距不过三五天,如果连这几天他们都撑不过,那这仗就不用打了,集体跳海得了。 赶路的速度比原计划中要慢,等他们赶到中京时,已是第六天的下午,随着金兵的铁蹄渐渐逼近,中京城的气氛显得特别的压抑,进出城的盘查也相当的严格。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秦昊还不想那么快就打草惊蛇,跟众人略一商量,便决定先不进城,而是来到城南郊找处废弃的农家住下。 战争还未来临,但战争的苦难已处处凸显。 普通的老百姓他们没能力去改变战争,他们惟一能做的便是逃避战争,舍弃自己赖以生存的地方,带着微薄的资产拖家带口到陌生的地方谋求生存。 在战争面前,他们能求的也仅仅是生存。 望着眼前十室九空,家徒四壁的农家院落,秦昊的鼻头感到酸酸的,有种想哭的冲动,脑海里莫名其妙地想起一句话: “为什么我的眼睛常含泪水,是因为我深爱着脚下这片土地,深爱着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 秦昊曾经以为这句话很矫情,当他真正面临眼前的一切时,突然明白这句话的深层含义,突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重逾千钧。 完颜兀鲁见秦昊的精神不是很好,只道是他连日赶路疲劳所致,并没有体会到秦昊心里微妙的变化,毕竟秦昊跟他们不同,秦昊是文人,他们是武将。 将旁边的卧室收拾整洁,将秦昊拉进来道:“小南蛮,这是你住的地方,我已经帮你收拾好,如果你真觉得累,就先睡会儿,等吃晚饭的时候再叫你。” 秦昊摇摇头,来到院落前的土岗,眺望着远处的中京城,城门处,陆陆续续地有人背着大包小袋,赶着牛车马车,拖家带口地朝西逃难。 城内到处都有火光,浓烟四起,遮天盖日,给原本压抑的中京城平添一股阴森的气氛,也给秦昊的心头压上一块巨石,因为他突然想到花园口,想到战长沙。 根据事先约定好的信号,猴子很快便找到秦昊的落脚处,还来不及喝上口热茶,便向秦昊汇报起中京城的情况:“到处都在放火,到处都在逃离,到处都在哀嚎。” 说到中京的无绪与混乱,猴子的眼里含着泪水,“那些达官贵人根本就不管平民百姓的死活,只顾着自己逃命,自己逃命也就算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放把火。” 秦昊沉沉地叹口气,道:“这些情况我们在城外都已看到,说说重点吧,中京城里现在有多少兵马,还有他们的将官是谁?” 猴子端起茶桌上的茶壶,连喝三杯后这才说道:“辽帝耶律阿果早在半个月前就已跑到西京,现在中京城的大小事务都是由中京留守耶律白斯在主持,不过……” “不过什么?把你的所见所闻都说出来吧,别在这儿吞吞吐吐的。”马扩显得有些不耐烦,在那儿催促道。 猴子再度端起茶杯,喝口茶后,这才接着刚才的话题道:“我在夜探耶律白斯的府邸时,看见他们都在暗中收拾东西,看样子他们是想不战而逃。” “不战而逃?”马扩跟杨再兴都觉得有些奇怪,不约而同地在那儿追问道。 猴子点点头,接道:“具体的情况我也打探不出来,现在的城门口虽然盘查甚严,但在城内则显得极为松懈,而且那些当官的还在四处搜刮民财,不像力战的样子。” 这个信息超出杨再兴跟马扩的认知范围,这中京城好歹也是辽国的都城之一,中京留守耶律白斯好歹也是一员战将,纵算不能马革裹尸,但也不致于望风而逃吧? 兵败如山倒,墙倒众人推的道理,秦昊多少还是知道的,更何况在他前世的记忆中,也没有金辽在中京大战的记录,望风而逃是最合理的解释。 沉默,短暂的沉默后,秦昊忽地抬起头来,问道:“你刚才说到过耶律白斯的府邸,他的府邸都有些什么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好大的一家子人。”猴子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既有不屑,也有羡慕,不屑他们不顾百姓死活,不战而逃,羡慕他们好大的一个家。 秦昊长长地舒口气,缓缓地道:“猴子,你的这些信息很重要,这次咱们能顺利拿下中京,你居功至伟,张毅,去给猴子记上头功。” 张毅道声是后,便在功劳薄上记下猴子的功劳,猴子虽然不认识字,但白纸黑字在那儿写着,直高兴得手舞足蹈。 马扩沉吟着道:“完颜娄室的精骑兵,按最新的估计七天后便可到达,如果耶律白斯真打算不战而逃,他的逃跑时间最迟不会超过三天,到那时留在中京的兵马定然不多。” 杨再兴接着道:“守城的主将既逃,留下些老弱病残自是不足为惧,再加上军心不振,咱们要攻破中京城可谓手到擒来。” 张毅比较老成持重,提出自己不同的看法,“这一切只是猴子的猜测,如果耶律白斯只打算送走自己的家眷,而自己留此死拼呢?咱们又当如何?” 秦昊微微一笑,接道:“在此死拼不可能,但留在此处象征性地打一场还是有可能的,毕竟身为中京留守,如果不象征性地打一仗,就这样逃回去也没法向他们的皇帝交待。” 说到这儿,忽地眨巴着小黑眼睛,望着马杨二人脸上忽地露出一丝怪异的笑意,“如果我是耶律白斯,一定会先送走家眷,然后留在这儿虚张声势地打一仗,再然后给自己弄点彩,再将兵丁们的衣服弄得破烂些,跑到耶律阿果那儿再哭诉一番,你猜耶律阿果会如何对待他?” “那自是英雄般地对待。”马扩想也未想便回答秦昊的猜,随后又哑然失笑道,“只是那耶律白斯有这么聪明吗?” 秦昊仍旧眨巴着他的小黑眼睛,笑笑道:“他叫耶律白斯又不叫耶律白痴,这种情况不是没可能,而是非常有可能。” 对秦昊的推断,张毅深表认同,略显担扰地道:“如果真等完颜娄室的大军赶到,再象征性地打一场,那功劳就得归完颜娄室,而不能归咱们。”. 杨再兴见他们议论来议去,忽地将银枪一摆,豪气冲天道:“咱们何必在这儿婆婆妈妈,他耶律白斯不就三千怨军吗?咱们这就冲进城去,杀他个落花流水。” 第一百零九章 引蛇出洞 也许是受杨再兴的豪情感染,马扩也从旁坚定地道:“杨兄说得没错,咱们的人数虽少,但贵在精壮,中京城的怨军虽有三千,但他们既要守城门,又要维护城内安定,力量相对分散,正好各个击破。” 杨再兴跟马扩都是出色的战将,他们的意见自然很中肯。 众人听说要打,个个磨拳擦掌显得特别的兴奋,张毅他们固不待说,他们原本就是罪人的身份,也想在这件大事中建点功,立点业,以洗脱他们身上的罪名。 至于吴虎,自从秦昊把他带离铁匠铺后,就把秦昊当神看,只要秦昊点个头,让他打玉帝,他不会打王母,将那对擂鼓瓮金锤提在手中,不时的撞撞,发出嗡嗡的声响。 面对众人高昂的请战热情,秦昊显得很淡定,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地喝口汤茶,缓缓地放回桌面,这才说道:“咱们现在的问题并不是能不能攻占中京的问题,而是如何攻占的问题。” “这样说来你有更好的办法?”杨再兴对秦昊向来敬服,并没有因为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而有所看轻。 秦昊的神色显得有些凝重,分析道:“现在完颜娄室的大军远在三百里开外,而中京城就已乱成一锅粥,到处都在焚烧,受苦的只会是那些无依无靠的老百姓,如果咱们强行拼杀,只会加深中京城的混乱,对这些老百姓而言,无疑雪上加霜。” 一行人中,惟有马扩是经过战争洗礼的人,见惯战场斯杀,也见惯百姓流离失所,沉沉一叹道:“城门失火,秧及池鱼,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咱们惟有等战争结束,对他们多行安抚。” 秦昊双手一摊,故作无奈地道:“咱们现在身无长银,拿什么来安抚城中百姓?就算把金铃公主那柄黄金刀卖掉,也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秦兄弟,这个节骨眼上你就别卖关了,想怎么打不妨直说,我这杨家银枪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杨再兴的性子急,见秦昊在那不紧不慢地分析,再度催促起来。 秦昊叹口气道:“咱们要保证中京城不混乱,就得生擒耶律白斯,利用原有的官员来维持城中的安定,如果咱们在城中一番冲杀,姑且不论耶律白斯会不会望风而逃,但死伤却是在所难免的,所以,我们必须将耶律白斯引至城外,再行生擒。” 马扩沉思半晌,随即摇摇头道:“这耶律白斯早如惊弓之鸟,诚如猴子兄弟所说,他现在正忙着逃离中京,不可能主动出城跟咱们交战。” 张毅从旁补充道:“纵算他出城交战,必然会调齐整队人马,到时候来个万箭齐发,一来咱们的人手少,二来没有盾牌类的阻挡物,恐怕难以凑效。” 秦昊微微一笑,“猴子不是说过,耶律白斯的家眷正准备撤离中京城吗?这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一家子,混在军营极为不便,所以他们要撤离,必然会在耶律白斯撤离之前,仅派小队人马护送。” “你是说咱们将他们劫下,然后威胁耶律白斯?” 秦昊点点头道:“没错,离中京不远,有处山寨,专门从事打家劫舍的勾当,咱们先把这山寨劫了,然后再冒充山寨的人马劫走耶律白斯的家人。” 张毅原本就是山寨盗匪出身,闻言笑笑道:“耶律白斯虽然惧怕金人,但对小小的山寨自然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劫走的是他的家人,定会亲率亲兵摸黑潜入山寨。” 后面的话,张毅没说,其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杨再兴将他的银枪一提,笑道:“这劫寨之事,就交我去做吧,马兄,张兄等人,只须占据各个要道出口,防止寨匪逃窜,走漏风声。” “好!”对杨再兴的能力,秦昊是百二十个放心,随后复对猴子道,“猴子,再交给你个任务,在天黑之前,务必将寨中的地形情况打探清楚。” “没问题,保证不误公子的事。”猴子拍拍胸脯,拿些牛肉干权作干粮,连午饭都没吃,转身离开农家院落,消失在茫茫苍穹之下。 一旦做出决定,就没必要再行讨论,连日的赶路,秦昊只觉得全身都要散架似的,午饭也没吃多少,在交待完张毅注意安全后,便跑到床上睡大觉去了。 完颜兀鲁虽是女儿身,但自幼骑马射箭,反倒不觉得累,见秦昊在那儿睡觉,也不打扰他,而是静静地坐在房中的茶几旁,静静地看着秦昊,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幸福的笑意。 杨再兴跟马扩望望熟睡中的秦昊,不禁相视一笑,两人也没多说话,自顾找个破房间各自休息去了,大战前夕,得保持体力。 安全巡逻这等粗活,自然是张毅等人负责,从登州府到梁山到会宁府再到中京城郊,他们已习惯这种分工,没人觉得这种分工有什么不对。 人的等级划分往往都是在不经意间形成,对张毅他们来讲,能为秦昊服务那是他们得来不易的福分,他们很享受这种福分。 吴虎似乎天生就为战争而生,整个下午都显得特别的兴奋,一直站在村落口,一直在等着猴子的归来,一直等到日落时分,才看见猴子拖着疲劳的双腿慢慢地回到村落。 不得不说,让猴子做斥候还真是选对了人,他的观察可谓细到极致,不但打探到山寨里有几口人,出寨的路有几条,甚至寨里有几头老母猪,几条大黄狗都打探得一清二楚。 寒主有三人,大寨主叫许文龙,善使双枪,二寨主叫许文强,善使流星镗,三寨主叫许文寒,为人阴险善使暗器。 出寨的路亦有三条,除寨门一条大道外,还有两条小道,都算不得隐密,只要出得山寨,便是一马平川,极易逃窜。 杨再兴曾经马踏三关十六寨,自然没将眼前这个小小的山寨瞧在眼里,当即提起银枪道:“这攻城掠寨之事就交给我吧,断人后路的事则由马兄负责。” 秦昊笑笑道:“攻城夺寨自然少不得杨兄,不过许氏兄弟经营山寨多年,盘根错节,容不得咱们小瞧,以我之见,还是杨兄跟马兄同往,相互间也好有个照应。” 第一百一十章 夺寨 杨再兴虽然觉得无此必要,但秦昊既然如此安排,他也不好意思拒绝,只是对马扩道:“如无必要,还请马兄作壁上观。” 马扩笑笑,没跟他争论,因为他相信杨再兴有这个实力。 安排完马杨二人,秦昊的目光收落到吴虎等的人的身上,继续安排道:“虎子,你跟冒雪、二胡、小羽、古龙龙守正门,张兄,你跟三刀、小瓦、独孤千代守东面小路,浪花、小龙守北面小路,猴子跑得最快,相互间传递消息。” 对秦昊的安排,杨再兴首先提出反对的意见,不无担心地道:“秦兄不会武功,留在此处亦是危险重重,截杀逃窜之人,有三刀他们三人足矣,虎子还是留在你身边吧。” 秦昊捏捏鼻梁,不以为然地笑笑,“如果耶律白斯真的探知咱们动向,前来偷袭,到时万箭齐发,就算虎子在旁边也于事无补,这事就这么定了,大家各自准备去吧。” 见大家还想说什么,完颜兀鲁忽地拔出她的黄金刀,满不在乎地道:“你们别忘了,这儿还有我这个大金国的金铃公主,谁要敢对小南蛮无礼,首先得过我的黄金刀。” 秦昊见完颜兀鲁的神情颇为可爱,真想伸手在她的嫩嫩的脸蛋上捏捏,看看能不能捏出水来,笑笑道:“没错没错,咱们谁都能忘,就是不能忘掉这大金国的金铃公主,用黄金刀杀人虽然有点小题大作,不过用她的小红马来逃命,却是不错的选择。” 打不过,逃得过,秦昊虽然没经过游击战的正统培训,但长期的影视渲染,多少还是知道的。 小红马的脚程,杨再兴他们都是见识过的,对此也比较放心,商议既定,大家便各自去做准备。 月黑风高杀人夜,用来形容此时的情景还真是再好不过,杨再兴提着银枪,骑着白马走在前头,紧随其后的便是马扩等人。 等到吴虎张毅等人把退路封死,杨再兴跟马扩一前一后,相互缠杀着,慢慢地靠近寨门,守寨的见两人打得不亦乐乎,尽皆高举着火把,站在高处看热闹。 两人杀得性起,杨再兴忽地策马奔腾,银枪挥舞,如天际游龙,枪头颤动,如梨花飘雪,呐喊着冲向马扩。 而马扩也是奋起神威,抖着长枪如一道匹练,闪电般地刺向杨再兴的左腋下,杨再兴似乎没料到马扩会如此拼命,顿时被刺个正着,枪尖从身后穿出,露出点点寒光。 杨再兴当真凶悍,左手死死地抓住长枪,用力向身前猛带,跟着银枪出击,同样从马扩的腋下穿过。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两人几乎同时滚落下马,几个抽缩,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杨再兴的死相似乎有点难看,他胸前的衣服敞开着,胀鼓鼓的,隐隐约约地有金光闪出。 寨里住的都是盗匪,眼光自然独到,仅凭点点金光便可以判定杨再兴怀中的必须是金银无疑,两人一路斯杀,想必与此有关。 没有盗匪是不贪财的,守寨门的见两人半天都不动弹,只道是同归于尽,当即打开寨门,跑出三五个寨匪,直奔杨再兴而去。 还没到杨再兴身旁,忽见杨再兴的身形猛地从地上弹起,飘落在马背上,跟着双腿一夹,那马一声嘶鸣,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便已冲进山寨。 马扩见此,也不敢怠慢,单掌一按地面,连人带枪地拔地而起,跟着长枪横扫,便将近前的几个喽罗扫翻在地,跟着骑上快马,也跟着冲进寨门。 如此深夜,大部份的寨匪都已熟睡,那些守夜巡逻的人自然不是眼前这个马踏三关十六寨的杀神的对手,刚一照面,便被杨再兴的银枪横扫在地。 这也是杨再兴遵遁秦昊的意见,没有大开杀戒,枪扎一条线,棍扫一大片,如今的杨再兴并没有把银枪当枪使,而是当棍来使用。 那些被银枪扫中的人,虽然断筯断骨,却没丢掉小命,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转眼间便杀到聚义堂,杨再兴忽地一挺银枪,指着其中一个喽罗的咽喉,冷酷无情地道:“说,许文龙在哪儿?” “直娘贼,什么人如此大胆,敢闯你爷爷的山寨!”随着一阵骂骂冽冽的话语,一位满脸横肉手执双枪的彪形大汉张牙舞爪地从后堂奔跑出来。 杨再兴一看此人跟猴子描述的许文龙有七分相像,当即舍却那些喽罗,从马背上腾空而起,在空中一个翻身便落在那人的面前。 还没落地,银枪在空中一划,顿时将来人的双枪打落,跟着银枪横摆,便压在来人的肩头,枪头锋刃处正对着那人的颈动脉,看这架式,只要银枪回收,便可要却来人的小命。 离马、挥枪、制人,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 来人也算是在大风大浪中打过滚的人,却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年,却有如此高深的武功,直吓得双腿大颤,几乎站立不稳。 杨再兴的嘴角上翘,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冷冷地道:“你就是许文龙?爷爷杨再兴……” “扑通!” 杨再兴的话还没说完,许文龙便似一瘫肉泥似的跪倒在地,胆战心惊地道:“你就是马踏三关十六寨的杨再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在哪儿得罪了爷,还请爷明示?” 杨再兴见他如此脓包,银枪一收,神情冷漠,冷哼地道:“你没得罪爷,是爷要借你的地盘劫个道,识相的就乖乖听话,否则的话,爷就踏平你的破山寨。” “哎呀,杨大爷,你要借兄弟们的山寨只须说一声便是,何必如此大动干戈?”说话间,一位精瘦的汉子从里堂转出来,满脸堆着笑。 来人正是三寨主许文寒,对着杨再兴又是打拱又是作揖,神态极其谦卑,跟传说中的阴冷毫不搭边,极有亲和力。 杨再兴见此人对自己如此客气,只道是自己的威名把他们阵住了,年轻人嘛,诚如杨再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虚荣心的。 面对热情似火的许文寒,也不好意思再板着个脸,嘴角含着一丝自嘲的笑意,道:“非是杨某要为难诸位,只不过此事关系重大……” 刚说到这儿,忽见许文寒猛地弯腰下去,一点寒星自他的劲后射出,闪电般地射向杨再兴的咽喉……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千钧一发 千钧一发之即,忽见杨再兴以不思议地速度将银枪横在咽喉前,刚好挡住射来的暗器,随着“铛”的一声脆响,暗器在碰撞后掉转方向,“哚”地一声钉在旁边的柱子上。 杨再兴铁青着脸,银枪横扫便欲结果许文寒的性命。 许文寒的暗器功夫不错,其它的功夫可谓稀松平常的紧,自然躲不过杨再兴在盛怒之下的雷霆出击,眼见银光闪到,直吓得面如死灰,冷汗直流。 眼见许文寒就要命丧在杨再兴的银枪之下,说是迟,那是快,横里忽地钻出一道匹练,在间不容发之即将杨再兴的银枪顶得失去准头,从许文寒的耳旁刺过,斩断一缕长发。 出枪救人的正是后发而至的马扩,收回长枪,抹抹额头的汗珠,道:“还好赶得及时,杨兄弟,这些人对咱们还有些用,能不杀就不杀吧。” 杨再兴银枪一收,面寒似冰,冷声道:“看在马兄的份上,暂且饶你一命。” 都说死过一回的人特别的惜命,许文寒就是这样的人,刚才的情景若非马扩及时出现,那现在的自己就是一具冰冷的死尸。 见杨再兴收回银枪,虽然一肚的坏水,却再也不敢往外倒了。 跟那个早被吓成肉泥的许文龙不同,他的心思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细腻的,虽在极端的恐惧之中,却仍能从马扩的话中体会到他们攻山夺寨另有目的。 当即拜谢道:“多谢两位的不杀之恩,如果两位觉得我许家兄弟还有些用处,不妨说出来,但凡我兄弟能做到的,纵刀山油锅也绝不皱眉。” 刀山油锅不过是场面话,如果他们真有这等英雄气概,刚才也不会被吓得尿裤子,那个许文龙到现在都站不起来,到现在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现场的气氛有些紧张,马扩笑笑,故作轻松地道:“要诸位做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等兄弟初到中京,人生地不熟的想找个落脚的地儿而已。” 马扩的语气说得很轻松,但许文寒的心思却并不轻松,奶奶个熊,如果真是只想找个落脚的地儿,用得着这般大动干戈,攻山掠寨吗? 心思略微转动,算是明白过来,“几位爷想在这儿住多久就住多久,如果有人敢泄露半点风声,我敢保证他们全家人都会从山寨莫名其妙地消失。” 马扩上前半步,拍拍他的肩头,轻笑道:“你很聪明,我们就喜欢跟聪明的人打交道,我也跟你保证,如果真有人走漏风声,你们这个山寨恐怕连鸡都不会剩一只。” 在山寨里,许文寒自认是个狠角色,如果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如今当他面对笑容满面的马扩时,心里突然感到一股少有的寒意,就像掉到冰窑似的。 说话间,许文强手执流星镗,衣衫破烂,浑身血污,气急败坏地跑过来,当他看见眼前的情景时,顿时愣在那儿,前进不是,后退也不是。 刚才他在寨里巡视,听说出寨的路被人封死,只准进,不让出,真是强盗遇见打劫的,顿时火冒三丈,拿着流星镗便气势汹汹地跑去找人算帐。 算帐的结果令人很不理想,搞得浑身是伤,这还是对方手下留情,否则就算他是猫,有九条命都得摞在那儿,刚想回来搬救兵,却没想到这儿的结果比他的更遭。 许文寒示意他别轻举妄动,又将许文龙扶起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这才对马扩道:“两位大哥请放心,我这就传令,禁止寨中兄弟外出,一切都听两位大哥的。” 马扩见这边的情况得到控制,复对杨再兴道:“杨兄弟,你去把秦兄弟接过来吧,接下来怎么做,还得听他的。” 杨再兴点点头,没有说话,飞身上马,旋风般地冲出寨门,刚到一处隘口,突觉脑后生风,身体本能地伏向马背,跟着银枪倒转,枪头自腋下钻出,闪电般地刺向那人咽喉。 这招正是杨家枪法中的经典招式,驰名沙场的回马枪,那人身在半空,根本就没法变身回避,直吓得惊呼连连。 杨再兴银枪出击,跟着侧头回望,这一回望不打紧,顿时惊得冷汗连连,他没有看清来人的脸,不仅仅是因为天黑的缘故,而是因为他的脸被一对大锤挡着。 但这大锤他是再熟悉不过,天底下除吴虎那对擂鼓瓮金锤外,还没有第二人拥有此锤,此时收枪已然不及。 再说吴虎的招式已经用老,如果自己冒然收枪,那受伤的必将是自己,天底下没人能承受这对大锤的直接锤击,自己亦不例外。 电光火石之间,手腕微震,枪头忽地从吴虎的耳旁穿过,跟着银枪横摆,压在吴虎的颈脖处,以自己的身体为轴心,一个半旋,将吴虎连人带锤甩在地上。 亏得杨再兴经验老到,心思敏锐,刚才用的如果不是压,而是直接击打,恐怕吴虎那细嫩脖子也是承受不起,不当场折断才怪。 饶是如此,吴虎的脖子仍旧留下一条深深地血痕,脖子稍微扭扭便疼得难受。 从地上爬起来,扭扭脖子,对着杨再兴不好意思地道:“杨大哥,来的还是好是你,要是换成马大哥,恐怕……” 后面的话吴虎没有说,就刚才的情景,不是他死便是我亡,根本就没有第二个结果。 杨再兴勒住马,不满地道:“虎子,你下次的时候能不能小心些?要是刚才我反应不及时,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吴虎地脸蛋胀得有点发红,喃喃地道:“杨大哥枪法出神,收发自如,虎子倒不担心受伤,不过,好在杨大哥没事,不然虎子就是百死莫赎了。” 此时,冒雪浪花等人也从旁边的隐蔽处闪身出来,对着杨再兴道:“杨大哥,都怪兄弟们没有将虎子看住,你要怪就怪我们,千万别怪他。” 杨再兴抹抹额头的冷汗,好在刚才是自己下的山,如果换作马扩,多半是人亡马废,后果不堪设想,当即对冒雪道:“好好看住虎子,不到万不得已,别让他出手。” 说完之后,双腿一夹马腹,那马一声嘶鸣,甩开四蹄绝尘而去,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便带着秦昊完颜兀鲁回到这儿。 这次吴虎变得非常怪,老老实实地站在路口,秦昊在他的小脑袋上一个爆粟,“你呀,太过蟒撞,下次再这样绝不轻饶。” 完颜兀鲁白他一眼道:“虎子还是个孩子,你别这样吓他。”说到这儿,安慰吴虎道,“虎子,你也别往心里去,下次注意点就是。” 那神情就像是嫂子呵护小叔子。 第一百一十二章 打个劫 四人回到山寨,虽说许氏兄弟对秦昊是服服帖帖,对秦昊的一个示意,一个眼神都要揣摩半天,但秦昊仍旧只撤回虎子跟张毅两人,其他的人仍旧守在各个要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是他人生的第一仗,不但要打赢,而且要赢得漂亮,山寨龙蛇混杂,自然不能将如此重要的保密任务交给这些强人。 作为秦昊亲点的斥候,自秦昊来到山寨后,猴子便一直跟在他的屁股后面,随时等候着秦昊的差遣。 秦昊将大家召集到大厅,其中也自然包括许氏兄弟,既然要利用他兄弟做事,那自己所做的事就没必要向他们隐瞒。 对着三人拱拱手道:“三位大哥请了,在下秦昊,想借贵寨做一件大事,如今完颜娄室大兵压境,中京城的达官贵人正四处逃离,咱们这次要做的,就是劫耶律白斯的家属。” “耶律白斯?” 真是人的名儿,树的影,耶律白斯做中京留守多年,他的手段如何,整个中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谓睚眦必报,光棍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 许氏兄弟虽然占山为匪,但从来都不敢劫中京城的客商,他们劫的大部份都是那些来自扶桑高丽等远方的皮货商,而且每个月还会在暗中送些银两与他,这才保住山寨的安全。 在面对耶律白斯时,许氏兄弟可谓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今要让他们去劫耶律白斯的家眷,无疑太岁头上动土,打死他们都是不敢的。 特别是许文龙,若不是有许文强从旁扶着,恐怕刚才的情景又会重演。 好半晌才镇定住心神,无不害怕地道:“非是许某兄弟不愿相助诸位好汉,只是咱们劫道之后,诸位好汉拍拍屁股走人,那我这许家寨百年基业还能保存吗?” 三人的畏缩,早在秦昊的意料之中,非常强硬地道:“秦某来此山寨,不是跟你们打商量的,而是来知会的,当然,如果你们配合得好,事成之后,还可以留你们一条活路。” 后面的话秦昊没有说,言下之意,如果你们配合得不好,好就怪不得我秦昊要让你们寨废人亡,也不必等耶律白斯动手了。 秦昊的语气很冷漠,没有半点的商量余地,对许氏兄弟的生死,看得是相当的轻,如同飘浮在空中的羽毛一般。 当然,许氏兄弟身为寨匪,平生不知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秦昊也完全没必要迎合他们,杀他们是正经,不杀他们是天恩。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许氏兄弟横行乡里多年,第一次深深地感受到受人制锢的难受,好半晌才无奈地叹口气道:“秦公子,想怎么做,就尽管吩咐我等兄弟吧。” 对许文龙的表态,秦昊表示满意,点点头道:“完颜娄室的大军,估计在三天后赶到,而耶律白斯家大业大,其家眷如果是随军转移,必然多有不便。” “金国虽然占据上京,但中京毕竟是辽国的控制范围,所以,家眷只要提前转移,耶律白斯完全不用担心,依我的推断,他这次派兵护送的人员必不会多。” 秦昊说得很明白,但许氏兄弟却越听越糊涂,许文寒心机深沉倒也罢了,许文强的脑子就是一条筋。 双手搔头,不解地道:“秦公子,就算我许家三兄弟捆在一块儿,也打不过这位姓杨的小兄弟,既然耶律白斯不会派重兵护送,为何还要找我兄弟?” “找你们兄弟,不是为示强,而是为示弱。”秦昊说得很简单,也很直接,见他仍旧有些不明白,继续说道,“因为你们兄弟在耶律白斯的眼中,连只猫都算不上,你们胆敢劫他家人,在他的认知中,必然是因为完颜娄室的大军杀到,你们趁火打劫而已。” “正因为我等兄弟在耶律白斯的眼中连屁都不是,当他知道是我们劫他的家人时,必不会引起重视,一定会轻装简出地来寨中救人,而宋公子正好来个瓮中捉鳖。”许文寒叹口气,接着秦昊的话道。 秦昊深深地叹口气,轻笑道:“你说得没错,我要的正是这个效果,所以在你们劫道的时候,一定要表现很勉强,绝不能让对方看出破绽,当然,为安全起见,我会让张毅等人化装成你的手下共同进行。” 许氏三兄弟中,以许文寒的心思最为多疑,听秦昊表面说得冠冕堂皇,实际是对他兄弟等人不放心,心里除掉苦笑外,没有任何的良策。 张毅是强盗出身,对他来说打个舍,劫个道,还真是轻车驾熟,没有半点难处,当即恭声说道:“公子但请放心,张毅保证完成任务!” 张毅是秦昊从沙门岛带出来的,对他当然放心,他不放心的是许氏兄弟,摄于耶律白斯过去的银威,劫道的时候故意放水。 马扩见许氏兄弟一直哭丧着脸,忧心重重,遂道:“诸位兄弟不必担心耶律白斯,如今的辽国已是强弩之末,连上京都没去守住,更何况这小小的中京。” 言下之意,这里以后将是金国人的天下,他耶律白斯就算想报复,也没那个胆再回来。 完颜兀鲁见许氏兄弟在那儿犹犹豫豫,极不爽快,非常不满地道:“我就是金国的长公主完颜兀鲁,你们只管按小南蛮的话去做,如果你们办事利索,我自会饶恕你们。” 许氏兄弟听两人如此说话,悬着的心总算放低部份,畏畏诺诺地站在一旁,不再吭声。 完颜兀鲁见他们如此脓包,眉头不禁暗皱,不明白秦昊为何要找他们领头,与其让他们劫道,不如让张毅化装后前往,不是更加干脆。 遂不知,做戏做全套,秦昊要的正是他们的脓包,如果不脓包,他还不想用呢。 对完颜兀鲁心中的疑问,他没做任何的解释,转身对猴子道:“猴子兄弟,依我的推算,耶律白斯的家眷撤离,最迟不会超过后天,但这事为安全起见,还得辛苦你跑一趟。” 猴子一直跟在秦昊的身后,他等的就是秦昊的这句话,在接到任务后满心欢喜地道:“为公子办事,是猴子的福气,不辛苦,不辛苦的!” 说完之后,又带走一包牛肉干,连夜走出山寨,望中京去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狼来了 秦昊的推断没有错,猴子的打探细微到极致,许氏兄弟的劫道虽然有些波折,但有张毅坐阵,倒也有惊无险。 耶律白斯的家眷不少,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加起有四五十人,他们带的细软也挺多,足足有八大车,见着秦昊,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惊诧与惊慌的神色。 秦昊没有跟他们说话,因为没那个必要,吩咐许文龙收拾好一处院子,将他们全部赶进院子里,看守的人除许文龙的人外,还有秦昊的人。 说到底,在他的心里还是不太相信这帮看到母猪双眼都会放光的土匪,耶律白斯的这批女眷虽然大部份都是普通人,但总有几个姿色不错的,他还真怕出什么幺蛾子。 劫道上山后,许文龙的神情就显得特别的紧张,毕竟耶律白斯也曾经威震一方,对他是相当的忌禅。 在他的亲自过问下,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将整个山寨布置得像天罗地网一般,连只苍蝇都没法飞进来。 对此,秦昊完全不以为意,制造紧张气氛,加多岗哨,是必须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给耶律白斯一种假象,但固定岗哨则完全没有必要。 秦昊虽然对这盗匪没有好感,但要让他白白去送死,也做不到,杨再兴跟马扩都是军人世家出身,见秦昊这个文弱书生安排起来,可谓头头是道,对他不禁竖起大拇指。 安排完这些,已是中午时分,吃过午饭后,秦昊照例跑去午觉,有杨再兴马扩张毅三人坐阵,只要他耶律白斯敢来,就断没有擒不住的道理。 这几天每个人都在忙着,最无聊的当数完颜兀鲁,不但他们谈的事她插不上口,连他们做的事也插不上手,而秦昊只要一谈完事,要么是吃饭喝酒,要么就是蒙头大睡。 这让她很受伤,所以当秦昊刚躺下没多久,她便偷偷地溜进秦昊的房间,拿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捡来的羽毛,轻轻地掏弄着秦昊的鼻头。 秦昊在一阵酸酸痒痒中醒来,看着完颜兀鲁那张调皮的脸,还有那不怀好意地笑,心里就觉得有气,“大中午的,你不好好睡觉跑这儿干什么?” 完颜兀鲁坐在他的床头,单手托着腮,对着秦昊左看看,右看看,轻轻地嘟咙道:“小南蛮,我睡不着,你起来,我教你骑马射箭!” 教秦昊骑马射箭,完颜兀鲁突然找到一件事做,心里显得特别的开心,也不管秦昊同意不同意,拉起他便往演武场跑。 刚出门口,便撞着杨再兴,秦昊正想跟他打招呼,让他来解困。 可杨再兴平时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总在关键的时候变得傻呼呼的,对秦昊的遭遇视而不见,自顾跑到马扩的房中喝酒去了。 秦昊感到很无助,也很无奈,只好跟着完颜兀鲁来到演武场,演武场的场地其实并不大,完颜兀鲁的小红马根本就跑不开。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终于可以单独跟秦昊在一起了,连那个对秦昊形影不离的傻头傻脑的虎子都没有来打扰。 这让完颜兀鲁很满足,秦昊能不能学会骑马同样不是重点,重点是又可以名正言顺地抱着秦昊,抱着秦昊在这块十丈见方的空地策马奔腾。 秦昊其实很不习惯这种男在前,女在后的骑马方式,好几次都想挣脱下来,但每次都是事倍功半,这个时候,他才想起练武其实也有好处的。 在演武场中连跑十来圈,完颜兀鲁见玩得差不多了,再玩下去,秦昊估计得散架了,如果因此引起他的反感,那就得不偿失了。 当即勒住小红马,随后从马背上轻飘飘地跳下来,再将秦昊接下马背,说好的是教秦昊骑马射箭,马已骑过,接下来自然是教他射箭了。 秦昊瞧一眼完颜兀鲁那只用精铁打造的弓箭,双手微摊,笑笑道:“你看我这拿笔的手,连鸡都杀不死,能拉得动你这条弓吗?” 射箭是个技术活,也是个力气活,秦昊最不喜欢做的就是这些力气活,不管完颜兀鲁如何央求,秦昊就是不愿意做这种力气活,直气得完颜兀鲁眼圈儿红红的。 秦昊见她一副委屈的样子,心里又有些不忍,但要让他真去苦练射箭还不如一刀杀掉他,沉默好半晌才叹口气道:“我是真的不能练这个,再说练这个对我也没什么用呀。” “谁说对你没用?”完颜兀鲁轻咬着嘴唇,小脸蛋显得有些微红,期期地道,“你以后是要娶我的,如果你不能骑马射箭,如何能过阿玛这一关?” 草原儿女的性格就是这样的率爽直接,完颜兀鲁觉得自己喜欢他,在哪儿都可以骄傲地说出来,没有丝毫的扭捏之态。 难怪她动不动就要自己骑马射箭,原来存的是这种心思,秦昊看着略显凄楚的完颜兀鲁,心里也是微叹,不以为意地笑道:“你呀,真是个傻姑娘!” 完颜兀鲁既漂亮,又爽真,有着草原儿女那种天然的美,秦昊其实很喜欢这种美,因为他在跟完颜兀鲁在一起的时候,有的只是愉悦,没有任何的心里负担。 只是自己来到异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承受不起那么多的感情负担,不能给人承诺,就不要给人希望,秦昊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以后对她可不能太心软。 完颜兀鲁见秦昊说出这么句莫名其妙的话,不着天,不着地的,心里也颇为着急,追问道:“你到底是学还是不学呀?” 对完颜兀鲁来说,她教的不是秦昊骑马射箭,她在精心谋划着自己的幸福。 秦昊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看看天色,微微叹口气道:“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去吧,今天晚上咱还得会会那个耶律白斯呢。” 完颜兀鲁见秦昊没有明确的回答自己的问话,心里也是感到一股淡淡的忧愁,轻咬着嘴唇,略有不甘地道:“今天你骑下午马,也的确是够累的,这箭咱们改日再学吧。” 秦昊笑笑,没有说话,既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接过马缰绳,牵着马往马棚中走,拴好之后,又回到聚义厅,杨再兴他们正端坐在两旁等着他。 见秦昊进来,杨再兴首先站起来道:“猴子刚刚传来消息,说今天下午耶律白斯就已点齐兵马,看样子今天晚上肯定会摸上山寨。” “今晚摸上山这就对了,如果再行拖延,等完颜娄室的大军一到,到时他就算救得家人,也跑脱不掉。”秦昊点点头,表示对这个消息的认可。 耶律白斯要摸进山寨,虽然早在许氏兄弟的预想中,但这次由杨再兴亲口说出,秦昊亲口确认,神情又不免紧张起来。 许文龙霍地站起身来,刚想吩咐再加岗哨时,却被秦昊拦住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请君入瓮 月黑风高,并非都是杀人夜。 山寨的巡逻看似很严,巡逻的队伍川流不息,但队伍与队伍之间则有不少的空隙,对一个稍微有点观察能力的人都能找到这个漏洞。 耶律白斯是中京留守,也是久经沙场的战将,其观察能力来源于长期的征战,像这样看似严密却又漏洞百出的巡逻方式,很适合山寨的土匪。 对于这种疏漏,耶律白斯没有丝毫的怀疑,毕竟许氏兄弟只是占山为王的土匪,不是久经战场的将军,相反如果没这些疏漏,那才叫不正常。 兵在精而不在多,耶律白斯对许氏兄弟还算有些了解,虽然说不上脓包,但绝对称不上英雄,若不是看在他兄弟三人月月给自己上供的份上,早就派兵将他们剿灭了。 他的大队人马在山脚,摸黑进寨的人不多,只有十来个亲兵,按照他的想法,只要找到家人的关押处,然后凭他们十几个人就完全可以据守。 这时再发信号给山下的部队,便可以一举踏平山寨。 想法是美好的,但现实却是骨感的,看守小院的人不多,只有两个,一个是拿银枪的少年郎,一个是拿锤的小屁孩。 耶律白斯自然没将这两屁孩放在眼里,吩咐手下的亲兵,待他出去跟这两人缠斗时,他们趁机抢占小院,那这件事就结束了。 守院的小屁孩不是别人,正是杨再兴跟吴虎,许氏兄弟早将耶律白斯的像貌向他们详细地描述过,所以当耶律白斯从黑暗中走出来时,他们一眼就认出来了。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是杨再兴的行事准则,所以当耶律白斯刚一露头,他的银枪便如一道匹练闪电般地抵在耶律白斯的咽喉处。 跟着小院的四周火把通明,在一片火把中,秦昊从黑暗中缓缓地走出来,看着耶律白斯似笑非笑地道:“你就是耶律将军吧?在下秦昊,在此恭候多时了!” “秦昊?”耶律白斯打量着眼前这个嘴巴都没长毛的少年人,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神情显得相当的震惊,“你就是那个火烧梁山的秦昊?” 秦昊微微一笑,很肯定地道:“没错,我叫秦昊,请耶律将军来此,自然是有事想同你打个商量。”说到这儿,转头对杨再兴道,“杨兄弟,把枪收起来吧。” “这……”杨再兴有些犹豫,毕竟秦昊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耶律白斯是久经战场的将军,两人相距三尺,如果耶律白斯突然发难,自己想救援都不及。 秦昊知道杨再兴的担心,淡淡一笑道:“放心吧,耶律将军是个明事理的人,绝对不会拿他家人的性命来搏秦昊一条命的。” 秦昊的话很明白,杨再兴想想也觉得有些道理,遂将银枪收回,静立在秦昊身侧,以防耶律白斯挺而走险,孤注一掷。 “你的家人都在里面好吃好喝地待着,耶律将军可以进去瞧瞧,秦昊就不作陪了!”秦昊稍微侧身,指着身后的院落对耶律白斯道。 耶律白斯半信半疑地看一眼秦昊,随后一言不发地走进院落。 刚一进去,便听到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声,过得好半晌,哭声才慢慢消停,耶律白斯则铁青着脸从里面再度慢慢走出来。 秦昊没有伤害他的家人,这点让耶律白斯很安慰,缓缓来到秦昊的面前,缓缓地道:“说吧,你如此处心积虑地将我引到此处,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耶律白斯的确不是耶律白痴,见秦昊到现在还在善待自己跟家人,必然是有所求了。 耶律白斯是聪明人,秦昊很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先是让张毅把耶律白斯那十几个亲兵都带下去,随后又将耶律白斯引到聚义厅。 待到大家都安静下来,这才说道:“秦昊要你做的很简单,就是在完颜娄室的大军到来之前,你得协助本人管理好中京城,等到完颜娄室的大军一到,咱们再做移交。” 秦昊说得轻描淡写,但耶律白斯却听得心惊肉跳,“秦公子,我耶律白斯虽然笨,但却并不糊涂,等到完颜娄室的大军赶到,我跟我的家人还有那三千将士还有命在吗?” “为什么没有?”秦昊感到很奇怪,反问道,“只要你协助我把中京城管理好,我敢保证等到完颜娄室的大军一到,你们不想留在中京的任何人都可以安然离开。” “我凭什么相信你?就凭你的一句话我就视三千将士的性命如儿戏?”耶律白斯的声音有些嘶哑。 金国人的凶狠他是领教过的,虽然他们在攻城之后,对城中的百姓进行怀柔,但对契丹的官员及将士则从来都没有手下留情过。 秦昊淡淡一笑,道:“此时此景,你也只能相信我,你跟你的家人都在我的手中,你的将士正处于群龙无首的阶段,如果我要杀进城去,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你们既然能杀进中京城,占据中京城,那又何必多此一举,处心积虑地将我引至此处?”耶律白斯越来越糊涂,他到现在都弄不明白秦昊到底要他干什么。 中京城他们原本就打算弃守的,秦昊他们原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占据中京城的,他们这样做,跟脱掉裤子放屁有什么区别? 秦昊冷冷一笑道:“很简单,我要的中京城是个秩序井然的中京城,而不是哀鸿遍野的中京城,你站在寨门口好好地看看中京城,这完颜娄室的大军还没到,整个中京城便已乱成锅粥,到处是烧杀,到处是抢掠,到处都在焚烧,这些都是你们的杰作。” 不用站在寨门口,就可以看到中京城的火光,而且这些火大部份都是他耶律白斯下令烧的,因为辽帝耶律阿果在逃往西京的时候就说过,不能留下一座完整的城给金国。 从某种程度来说,耶律白斯也是在遵照圣旨办事,秦昊看着远处的火光,冷冷地道:“我留你们下来,很简单,扑灭大火,救助灾民,安抚百姓,还一个安宁祥和的中京城!” 第一百一十五章 杀人的境界 秦昊的话就是命令,耶律白斯身在屋檐下,不得不接受秦昊的命令,更何况这把火是自己放的,秦昊要求他去灭火,也是理所应当。 见耶律白斯不吭声,算是默认自己的说法,当即安排起下面的工作来,“马兄,你带着张毅等人留守在山寨,看好耶律将军的家人,我跟杨兄、虎子随耶律将军一同回中京城。” “不行!”完颜兀鲁第一次在秦昊商量大事的时候提出反对意见,“我不能让你孤身涉险,我得陪着你!”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表达的是生死与共的意愿,秦昊没有拦住她,因为自己如果连个女人都护不住,那就白来这世上走一遭了。 这次,马扩没有争着跟秦昊同行,因为他知道,秦昊的安全不在中京城,而在这山寨,所以,看守山寨,必须得自己亲力亲为,许氏兄弟是靠不住的。 这几天最辛苦的当数猴子,但他乐在其中,为秦昊跑腿,就算跑折腿,就算跑掉命,他都觉得是值得的。 因为相对在沙门岛,他现在至少是一个人,一个堂堂正正的有用的人! 事情既然决定,便没必要再哆嗦,以耶律白斯为首,秦昊紧随其后,完颜兀鲁则不离秦昊的左右,众人回到中京城。 中京城的大火仍在继续,失去家园的百姓正缩在街头的角落无声的哭泣,当耶律白斯的身影露过他们的眼前时,每个人的眼中都不约而同地射出极度怨恨的目光。 那目光恨不能将他撕得粉碎,只不过这些无权无势手无寸铁的百姓虽然怨恨,却没有几人敢于直面反抗的,最多是冲着他的背影狠狠地吐上一口唾沫,狠地来句干你老娘。 这便是他们最大的发泄,留守的将官没有维护城内的治安,他们在阻止百姓们救火,他们在城中制造混乱。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他们要留给完颜娄室一个破碎的中京城,以此来耗费他们精力,拖延时间。 夜色虽然很深,但秦昊没有睡意,他来到中京城原本就不是来睡觉的,来到军中帐后,第一次事便是让耶律白斯下达命令,让城中留守的将官们前来大帐听令。 传令的方式很简单,也很粗暴,就是擂中军帐前的那面战鼓,随着震天的鼓声响起,那些将官们连衣服都没有穿戴整齐便匆匆来到帐前。 耶律白斯坐在帐中,旁边坐着的是秦昊,在秦昊的旁边站着完颜兀鲁,黄金刀已经出鞘,握在手中,双目充满着警惕。 在秦昊的身后,站着的则是杨再兴,他的神情显得有些冷峻,目寒似冰,在人群中不停地扫来扫去,以防止意外发生。 至于吴虎则是手持擂鼓瓮金锤神威凛凛的站在阶下,作为秦昊的第一道防护,将他跟那些将官们分隔开来。 事关身家性命,耶律白斯也不敢怠慢,见众位将官都来得差不多了,轻咳两声,清清咽喉后,便将秦昊的想法跟大家说了。 “不行!”耶律白斯的话音刚落,一位副将便站起身来反对道,“咱们不能在这儿坐以待毙,等完颜娄室的大军赶到,咱们这些人将死无葬身之地。” “将军的话没错,咱们凭什么相信这个黄口小儿的保证?”事不关己,关己则乱,既然有人带头反对,其他的将领们也开始鼓躁起来。 耶律白斯看一眼秦昊,见他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的表态,当即问道:“那依你们的意思,咱们该当如何?” 那副将嘿嘿冷笑道:“事情很简单,这四人胆敢独闯军营,那咱们就把他们拿下,然后再来个走马换将,换回大人的家眷。” 说到这儿,目光又慢慢地转到完颜兀鲁的身上,接着说道,“再者,这位姑娘虽然身穿南朝人衣服,但她手执黄金刀,身上还有马奶的清香,如果卑下猜得没错,此女就是完颜阿骨打的女儿,人称金铃公主的完颜兀鲁。” “完颜兀鲁?”耶律白斯一路都在惶恐中,对这些细节反而没有这些将官们留意,此刻经人提拔,这才留意到完颜兀鲁手中的黄金刀。 这柄黄金刀他见过,当年举行鱼头宴时,辽帝让完颜阿骨打脱衣跳舞,完颜阿骨打誓死不从,所以印象是相当的深刻,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时候完颜阿骨打所佩的就是这柄黄金刀。 眼见这些将官不服耶律白斯的决定,眼见耶律白斯在得知完颜兀鲁的身份后,心思有所动摇,秦昊的目光变得越来越阴冷,对着阶下的吴虎一打眼色。 吴虎轻轻地点点头,也没说话,忽地腾空而起,手上的擂鼓瓮金锤照着那副将的头顶直砸而下。 这一锤是何等的威力,那副将甚至连妈都来不及叫一声,便被金锤砸成肉泥,事出突然,这个结果几乎惊呆所有人。 这位副将也曾跟耶律白斯出生入死,可谓情同手足,见他死得如此凄惨,刚想移步上前,却被一道冷若刀锋的目光拦了回来。 这道目光不是来自别人,而是来自那个文弱的书生,秦昊,连耶律白斯也想不明白,自己也算是久经沙场的人,为何会怕眼前这位嘴上连毛都没有的文弱少年。 再看杨再兴时,却像天神般地站在秦昊的身后,他的神情显得有些冷漠,一副随时听候秦昊命令的样子,让他的心里感到更加的寒冷。 完颜兀鲁从来没见过如此的秦昊,担心他会出什么事,很自然地紧靠着他,心里暗暗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出事。 对于眼前的血腥,秦昊没有任何的表情,缓缓地道:“在我看来,杀人可以分成三种,一种是靠武力杀人,一锤下去,血肉模糊,一种是靠嘴杀人,巧舌如簧,借刀杀人,还有一种就是用眼神杀人。” 说到这儿,微微一顿,接着道,“而我,就属于第三种人,眼神杀人。所以,你们在跟我说话的时候,千万要小心,最好不要引起我的眼睛不经意地抖动,以免我这两位兄弟会错了意!” 秦昊的这番话说得很慢,也很轻,但听在众人的耳中,却无疑于响鼓重锤,不时地敲打着他们那原本就脆弱的神经。 耶律白斯近距离地接触到秦昊,甚至连冷汗都冒出来了,他们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原以为自己狠,却没想到眼前这个文弱书比他们还狠。 见大家禁若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轻咳数声,叫过两名亲兵,将尸体拖出去。 随后目光缓缓地从众将官的面前扫过,有气无力地道:“诸位如果没什么异议,那就按照秦公子的要求去做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 王中王 有吴虎的立威在前,有耶律白斯的命令在后,眼前这些人,无论是军队里的将官,还是朝廷里的行政官员,都是敢怒不敢言。 秦昊没空理会他们的激愤情绪,因为他的眼中,只有中京城的火光,眼中只有那些无声哭泣的灾民,至于这些官员,排头儿杀去,都没有一个冤枉的。 作为军人,不能保一方百姓,对秦昊来说,这不是军人的荣誉,而是军人的耻辱。 耶律白斯所率的三千怨军,招募的都是辽东的饥民,取名怨军,就是报怨女真之意,说到底,他们都是贫困的人家。 除一些守城的士兵,秦昊让耶律白斯将那些仍在放火或者正在阻止别人救火的怨军全部集中于校场,看着他们灰头灰脸、垂头丧气的样子,秦昊真想狠狠地踢上一脚。 军人就得有军人的样子,缓缓地走上前去,凝视着最近的那名士兵,沉声问道:“为何当怨军?” “战争让我们失去家园,战争让我们失却家人,如果不做怨军,我们早就被饿死了。”那士兵虽然不知秦昊是什么人,但见耶律白斯都对他毕恭毕敬,也就老老实实地回道。 连问数人,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秦昊深深地吸口气,缓缓地退回到将台,目光凛然,在众将士的面上缓缓扫过,“我叫秦昊,很高兴能跟大家在这儿见面。” 介绍完自己,目光炯炯地盯着眼前这些军士,“刚才这几位兄弟也说了,你们之所以当兵,是因为战争让你们失却赖以生存的家园,让你们失却守望相助的亲人,你们是饿得没办法,这才选择当兵,你们当兵的理由虽然有很多,但是……” 但是之后,语气忽地变得严厉起来,“但是,军人得有军人的样子,军人得有军人的本份,军人得有军人的职责,你们既然选择了当兵,就应该遵守军人的本份,作为军人,不能守护一方百姓,那不是你们的荣誉,而是你们的耻辱。” 人不管贫富贵践,大都有颗羞耻之心,有最起码的职业道德,秦昊说得没错,虽然他们当兵的理由不同,但有一点是他们共同遵守的,那就是军人的职责。 面对秦昊的严厉指责,每个人都将头埋得低低的,没人敢跟秦昊的目光对接,秦昊在说话的时候,虽有停顿,但却没停顿多久,而是指着外面的大火,接着说道: “你们看看外面的大火,听听百姓的哀嚎,难道在你们的心里,就没有一点点内疚?他们跟你们一样,都是苦哈哈的百姓,当官的不顾他们的死活,难道你们就要助纣为虐吗?” “中京城的大火是你们放的,难道你们就不知道,当你们放火的时候,会有多少像你们一样的人失却家园?会有多少像你们一样的人妻离子散,难到这就是你们喜闻乐见的?” 秦昊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尽量将外面的百姓跟他们等同起来,尽量让他们明白,他们放火的对像,跟他们是同类人,同类相怜,这是动物界的本份。 “秦公子,这外面的大火的确是我们放的,但这不是我们的本意,如果没有当官的下令,纵算借我们百个胆子,也是不敢的。”秦昊的话音刚落,底下就有人开始辩解起来。 秦昊目注那名士兵,沉声问道:“当官的让你们放火,你们就放,那我秦昊让你们救火,你们救是不救?” “救!当然救,不救都不是人养的!”那名士兵眼中含泪,神情显得特别的愤慨,“自从放火之后,我们走在大街上,都不敢抬头见人。” “好,知错能改,善莫大蔫,废话我也不多说,大家早一点投入救火的行列,就能让中京城的百姓少一份痛苦。” 说到这儿,复对耶律白斯道,“耶律将军,放火的命令是你下的,救火的命令也由你来下吧?” 面对秦昊,耶律白斯已经没有丝毫的脾气,当即将军队分成四组,分别由四位将军带着,奔赴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军队是有纪律的,军令一下,便可以同心协力地去做同一件事,由他们去救火,自是再好不过,对同是贫困人家出身的他们,只要动员到位,秦昊是充分信任的。 如今的中京城是满疮痍,救火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要安抚好城中的百姓,就得让他们没饭的有饭吃,没衣的有衣穿,有病的看病,没病的也得预防。 现在虽然是深秋,还没到立冬,但在北方已经是非常寒冷,冻死街头的事,每天都在发生,犹其是晚上,更是如此。 所以,在安排好那些救火的士兵后,秦昊又让耶律白斯衙门里的捕快,衙役,哪怕是扫地的阿姨都召集起来。 衙门里的人相对于军队,他们跟老百姓打交道较多,让他们来组织百姓,自然是再合适不过。 秦昊没有让他们扎堆,同样将他们分成几组,每组的分工也各自不同,对中京城的灾民来说,温饱永远是摆在他们面前的第一个难题。 所以,秦昊分的第一个组,便是负责搭建帐篷,辽国自耶律阿保机建立以来,历经两百年,虽然从最初的原始游牧部落发展到现在的城市村落。 但游牧民族的本色多少还是有的,不少的人家都有帐篷,当他们看到秦昊是在实实在在的为老百姓做事的时候,不少的家庭都主动献出自己的帐篷。 守望相助,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不管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秦昊对此都深具信心的,对这个结果表示非常满意。 人是铁饭是钢,三顿不吃饿得慌,所以秦昊分的第二组则是负责搭建粥棚,现在的粮食奇缺,他能做的也只能是粥棚。 第一批粮食来自军营,还有州府衙门的仓库,开仓放粮,秦昊没有征求耶律白斯的意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秦昊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至于那些大富人家的粮食,秦昊没有亲自去征集,而是让耶律白斯负责,如何从那些富户的口里掏粮食,耶律白斯比他有经验。 第三组,则是由军队的军医,还有城中的大夫组成,这次兵灾,有不少的人被烧伤,不少的人被冻伤,救治他们同样刻不容缓。 除上面的三组外,还有一组是自发的,他们都是土生土长中京人,他们热爱这片土地,喜欢安宁的生活,不希望自己的城市在战火中损毁。 耶律白斯的军队只可用,不可信,这些自发组织起来的人最值得秦昊信赖,秦昊根据实际情况,将他们分成片区,犹如钉子一般钉在中京城的各个角落。 这些人在秦昊的组织下,犹如一张渔网,在短短的一天之内,便将中京城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普通老百姓的愿望其实很简单,谁能给他们一个稳定的环境,谁能给他们一个良好的秩序,谁能给他们一口饭吃,他们就听谁的。 很显然,秦昊不是他们的王,但在他们的心中,秦昊就是他们的王中王,只要是秦昊下达的命令,不管是官兵还是百姓,都在不折不扣的执行,这就是人心。 如果说刚开始的时候,秦昊的命令是依赖杨再兴的杨家银枪和吴虎的擂鼓瓮金锤来执行,那么到后来,不管是管兵还是百姓,他们都是自发自觉地执行。 因为他们相信,不管秦昊做什么,秦昊所做的就是他们想要的,这种感情叫做信任。 第一百一十七章 杀机暗伏 当完颜娄室的大军如期到达中京城时,眼前的情景连这个金国的战神都震惊不已。 在他的大军刚启程没多久,便收到斥候的报告,说是耶律白斯心惧大军压境,正下令焚城,整个中京城都处在一片混乱跟火海之中,无辜的百姓正流离失所。 所以,当他入城之后,没有看到战时的满目疮痍,没有看到逃难的百姓,没有看到街头伏尸,没有看到焚烧的房屋,整个中京城都显得那样的井然有序。 大火早已被扑灭,街道早已被清扫,小商小贩正在吆喝着做生意,大姑娘小媳妇正在街头挑着她的胭脂水粉,无家可归的难民也被分批集中起来,进行集中的管理救助。 那些要撤离的达官贵人,一律不准出中京城,凡是超过三年口粮的富户,留足三年的口粮,余者全部充公,对那些普通的富户,如果要征集粮食,全部按照市价进行购买。 交接仪式是在城外进行的,整个过程非常的简单,那就是耶律白斯带着他的三千兵马离开中京,完颜娄室则带着他的五千精骑兵进驻。 至于城中的达官贵人,愿意留下的,欢迎,不愿意留下的,欢送,整个过程都显得极度的平和,有条不紊,既合理也合情。 完颜娄室作为女真族战神级人物,少年从军,弱冠之年继承七水部部落长,后随完颜阿骨打起兵,平生攻城夺寨无数,像今天这般还是第一次遇到。 夺城之后的第一件事是安抚百姓,秦昊在这方面做得滴水不漏,不由完颜娄室不佩服,“宋小哥兵不血刃拿下中京城,我完颜娄室定当遵守承诺,同意让出平营二州。” 秦昊搞这么多,要的就是这句话,谈判就跟放水库里的水一样,只要打开缺口,余下的事就好办得多。 中京城既然完完整整地交给完颜娄室,秦昊的使命便算完成,再留此处,就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跟完颜娄室告别后,便带着众人走出中京城。 刚出中京城,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城外黑压压的到处都是跪着的老百姓,见秦昊出来,莫不在那儿呼天抢地,感激涕零。 这些都是中京城的老百姓,是这个社会最底层的人,也是感情最纯朴的人。 当战争来临,就在他们快要失去家园,准备四处流离时,是秦昊又重新让他们找到生活的希望,是宋的知慧,保全他们的家园。 所以,当他们得知秦昊即将离开中京城时,他们则以一种最传统也是最粗暴的方式来感谢秦昊,来挽留秦昊,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只要留住秦昊,就能留住幸福。 望着眼前这些纯朴的百姓,秦昊鼻头有酸,十里相送的情景他曾在电视里看过,无论是那场史无前例的大洪水,或是翻转天地的大地震,都给他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从马背上跳下来,来到就近的几位年纪苍老的百姓面前,伸手将他们扶起,不无感慨地道,“大爷,大娘,您们都起来吧,我秦昊何等何能,敢受你们如此大礼呀?” “公子,你千万别这样说,你救了中京城,救了中京的老百姓,你让我们没有失却家园,你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呀,你受不起还能有谁受得起?” 中国的老百姓就是天底下最好的老百姓,这是古有传统的,秦昊做的,只不过是他自己认为自己该做的,却没想到收获的竟然满满的民心。 眼前的一幕,看在完颜娄室跟完颜兀术的眼中,完全可以用震惊来形容,完颜娄室的神情显得特别的凝重,“兀术,咱们也算得上攻城无数,可曾遇到这等场景?” “没有!”完颜兀术回答得很明确,“咱们以前攻城掠寨,莫不杀得血流成河,敌我双方莫不死伤无数,双方的仇怨哪能在短时间内化解?” 完颜娄室面色凝重,不无感慨地道:“此人不愧是天纵其材,小小年纪便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他日羽翼丰满,必将是我金国的心腹大患。” “所以,谈判仍可继续,但谈判之后,此人能留则留,不能留,杀之!”完颜兀术说到后来,双目中渐渐地涌现一股浓浓的令人心寒的杀意。 完颜娄室目光如炬,神情坚定地道:“英雄所见略同,哥哥也有这个意思,如今,中京已无战事,你这就返回上京,将哥哥的意思向皇上呈明。” 离开中京城,完颜兀术没有跟宋他们一道,而是自顾策马前行,单枪匹马,速度自然快捷,没过多久,便将秦昊他们远远地甩在身后。 夺取中京,获得完颜娄室高度称赞,这让完颜兀鲁感到特别的开心,因为她突然觉得,秦昊虽然不会骑马射箭,但他却比那些会骑马射箭的人要强太多太多。 秦昊既然能获完颜娄室的高度称赞,就一定能获阿玛的青睐,那自己跟他的婚事就不会再有障碍。 完颜兀鲁一路上都在打着自己的算盘,想到高兴处时,还禁不住唱起草原上的歌谣。 秦昊见她不时地偷偷发笑,每次问她在想什么开心的事,但完颜兀鲁总是报以银铃般的笑声,对秦昊的问话总是不正面回答。 快到上京时,又是猴子一马当先,先行进城向马政跟王环报告这次的中京之行,对秦昊在中京取得的成就,马政同样惊诧不已,当即与王环离城三里相迎。 众人刚回到中京,完颜阿骨打不但送来大批的牛羊供他们食用,还传话给他们,让他们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进行正式的谈判。 果然是能战才能谈,完颜阿骨打前后态度的变化尽看在王环的眼中,打内心里开始认同起秦昊主张,也终于明白为何赵大人跟父亲都要极力推荐秦昊作随从。 而且还主动提出,既然完颜阿骨打如此看重秦昊,那么这次谈判的主角就由秦昊来担当,而他跟马政只负责谈判的合理性,按现在的话说是签签字,盖盖章。 家和万事兴,对王环的态度变化,作为这次谈判的合法代表,马政感到很欣慰,以他对秦昊的了解,这次谈判,绝对不会吃亏。 他是武将出身,上阵杀敌尚可,像谈判这种饶嘴的事,还真不是他的擅长,所以朝廷才派王环这个文人相助,而王环又是一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家伙。 如今大家意见一致,谈判以秦昊为主真是再合适不过。 第一百一十八章 针尖对麦芒 这次是正式的会面,会面的地点没有在完颜阿骨打的皇帝帐,而是在军营的演武场。 参数的人员除秦昊处,还有马政跟王环,杨再兴马扩跟吴虎只是作为他们的跟班,站立在他们的身后。 至于金国这边,都是些重量级的文武大臣,自完颜阿骨打以下,还有完颜希虚、完颜宗望、完颜宗瀚、完颜兀术等人。 这次是正式的谈判,完颜兀鲁没在军中,而是站在军帐外,探头探脑的向这边张望。 完颜阿骨打神情肃穆,目注着秦昊足足有半个时辰都没有说话,没有说话不代表不是谈判,他打的是场心里战。 秦昊兵不刃血拿下中京,着实让他很意外,更让他意外的是完颜娄室的意见:不能留,杀之! 这个意见所带给他的震憾力是巨大的,巨大到他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少年,何来如此大的能力,连草原上的战神都对他敬畏三分。 完颜阿骨打的静默,压得马政王环喘不过气来,好几次都想出声打破这种压抑得快要发疯的气氛,但见秦昊仍旧稳如泰山地坐在那儿淡淡地喝着草原上特有的马奶酒。 秦昊虽然喝不惯这种带着奶味的酒,但此时此刻,除喝酒之外,他实在想不到其它的方法能缓解这种无形的压力。 完颜阿骨打也没料到秦昊能如此沉得住气,要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份,以这种眼神看人,就算是他手底的大将都会坐立不安,这时候,他突然理解完颜娄室的建议。 端起面前的酒碗,首先打破沉寂,“来,咱们用手中的酒欢迎来自远方的客人!” 酒中虽然有股奶味,但酒的浓度实在不高,这对喝惯高度酒的秦昊来说,喝这种酒就跟喝啤酒似的,只要上多几次厕所,完全可以做到千杯不醉。 喝过酒后,完颜阿骨打终于切进正题,缓缓地道:“马大人,你们递来的国书,我们传阅过了,对国书的内容不敢苟同,当初赵大人来谈判时,咱们已经商定内容,怎能出尔反尔?” “非是我们出尔反尔,而是这些地方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作为后代子孙,纵算肝脑涂地,也要把失去的东西给抢回来了。”秦昊放下酒碗,说得很坚定。 “要抢回来,也得靠本事,你们南朝人只会舞文弄墨,耍耍嘴皮子,如果真有这种本事,就不会千里迢迢来得上京跟我们谈判。”完颜宗瀚很不习惯秦昊这种傲气,出言讥讽道。 在这些游牧民族的眼里,南朝人跟待宰的糕羊没什么两样,所以经常跑过来打草谷,抢完就跑,南朝人就算想追也追不上,屡屡得手之后,便对那些以农耕为主的汉人产生轻视之心。 这只是完颜阿骨打他们的想法,但在秦昊的眼里却并不这样认为,正是因为有这些舞文弄墨之人,中华民族才能屹立五千不倒,因为这里有种深层次的东西叫做文化。 作为千年后的人,秦昊对女真人没有像对岛国人那样有着深仇大恨,但不论站在哪个角度来说,游牧民族对农耕文明的摧残那就是历史的倒退,秦昊不允许这种倒退。 拿起旁边的皮酒袋,倒上满满地一碗酒,慢慢地端起酒碗,缓缓地道:“那不叫舞文弄墨,那叫文化,璀璨的文化,如果你们硬要把这种文化当成软弱,那就是大错特错。” 说到这儿,一口喝掉碗中酒,随后将酒碗重重地放回桌上,接着说道,“不是我们南朝人不尚武,而是我们的尚武精神刻在我们的骨髓里,不到危难关头,不展现而已。” “不展现而已?”完颜宗瀚的嘴角忽地挂出一丝冷诮的笑意,语气中充满着不屑。 见完颜宗瀚如此傲慢,秦昊一声冷笑,“君不见霍骠骑,纵横大漠八千里,君不见唐李靖,三千铁骑逐北狄,君不见薛仁贵,马踏天山望南泣,君不见杨六郎,冰铸遂城似铁壁……” 秦昊一口气连数几个对抗外族的英雄人物,随后又放低语气,目注完颜宗瀚,缓缓地道:“在南朝的历史上,像这样的人物不知凡几,不知贵族的历史上,像这样的英雄人物又有几何?” 女真建国不过五六年时间,像霍去病这般的家喻户晓的英雄人物还真没几个,完颜宗瀚顿时被秦昊说得哑口无言,默默地坐在座位上喝着他的闷酒。 完颜阿骨打崇尚汉文化,当然知道南朝人在历史的长河中,因为应对外来民族的侵略,的确涌现过不少能征善战之人。 而且在他的认知中,纵算外族能在短期内对汉人形成压制,但从长远来说,那些外族,要么被汉人同化吸收,要么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因此,跟完颜宗瀚他们不同,在他的潜意识里,从来都没有小看过南朝人,闻言缓缓地道:“此一时,彼一时,没错,在你们的历史上,的确有涌现过许许多多的善战之人,但是……” 说到这儿,目光缓缓地在秦昊他们的面上扫过,随后接着道,“如今你们的大宋王朝,就是一个虚弱的胖子,早不复汉唐之雄风,我们之所以跟你们联盟,无非是看在大家都有共同敌人的份上,就算没有你们,我们一样可以灭掉辽国!” 完颜阿骨打的语气虽然很轻,但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却是那样的豪气干云,特别是说到后面那句话时,可谓掷地有声。 “我看未必!”秦昊的神情显得有些冷漠,冷冷地道,“大宋跟辽国原本就是兄弟之邦,可谓唇亡齿寒,如果不能与贵国缔盟,大宋便没有保障,支持辽国将成必然。” 秦昊说到这儿,目光慢慢变得深遂起来,自问自答道:“战争打的是什么?打的是人力跟物力,以大宋的物力加上辽国的兵力,如能精诚合作,不知贵国能支撑多久?” 完颜阿骨打没有立刻接话,因为秦昊说的正是他担心的问题,在攻辽的过程中,如果宋室不再作壁上观,从登州出兵,与辽国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到时鹿死谁手,难以预说。 秦昊见他们不接话,又接着说道:“所以,不是我们大宋朝没有谈判的资本,而是想趁着这个机会,以最小的代价取得原本属于我们的东西!” 说到此处,缓缓地站起身来,以退为进地道,“燕云之地,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早晚必取之,这个盟要不要缔结,还请皇上早拿主意,秦昊等人在此静候三天,三天之后,不管结果如何,都将返回大宋!” 第一百一十九章 较艺 完颜阿骨打坐在虎皮做的椅子上的,他的表情很沉稳,秦昊说的话虽然难听,但却在理,辽宋自澶渊之盟开始,有长达百年的时间无战事,宋朝因此而繁荣。 如果宋金不能结盟,那么金在灭辽之后,谁都不敢保证金国不会挟势南下,趁机灭宋,所以秦昊说得对,相助辽国便是必然。 但如果尽归长城以南的地区,那么对金国来说,同样失却保障,以大宋的物力人力,如果再出一两位像霍去病、李靖这样的人物,那对金国来说,同样是灾难。 完颜阿骨打表面很沉稳,内心实在很煎熬,大金刚刚立国,不管是人力物力都极度溃泛,这几年的仗虽然打得顺风顺水,但只要有一仗失利,对大金来说都是致命的。 说得简单一点,就是如今的大金输不起,跟大宋结盟,并不想从中获取大宋的支持,更主要的是稳住大宋,以解自己在吞辽过程中的后顾之忧。 但大宋国的使臣一而再,再而三的毁掉前约,要求的价码一次比一次高。 特别是这次的秦昊,不但尽要南朝之地,而且连以前给辽国的五十万岁币也不再转赠,这个条件着实让他很纠结。 秦昊没有理会完颜阿骨打的纠结,因为这种纠结是必然的,自己刚才已经把话说得很死,基本没有回旋的余地,现在能解这个套的只有马政。 因为从官方来讲,马政才是这次谈判的主要代表,这也是秦昊跟马政在谈判之前商量好的,自己再怎么硬气都无所谓,但马政得圆滑。 这就是谈判中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马政见秦昊作势欲离,知道是自己唱红脸的时候到了,当即伸手将他拉回坐位,呵呵笑道:“谈判,谈判,有谈才有判,秦小哥到底年轻识浅,还请皇上莫怪!” 完颜阿骨打忽地一笑,故作轻松地道:“马大人说得没错,这结盟之事牵涉甚多,的确非一朝一夕才能谈成,朕看大家谈得挺累,不如骑骑马,射射箭,轻松轻松?” 完颜阿骨打话音刚落,完颜兀术便离席而起,来到中央请命道:“儿臣听闻这位杨再兴杨将军乃金刀老令公之后,前几天杀虎,曾有幸见识他的枪法,今次想与他校场较艺,以搏大家一笑。” 完颜阿骨打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目注杨再兴,仔细打量着这个英伟不凡的少年郎,杨再兴一枪贯穿虎头之事,他曾听完颜兀鲁讲过。 当然,这不是重点,杀虎对他们这些女真族人来说,算不得惊天动地的本事,真正让他感到压力的,是自秦昊他们来到金国后,他曾派人去打探过他们的来历。 马踏三关十六寨,枪挑卢俊义,杨再兴的功夫绝非等闲,虽说完颜兀术是他得意的儿子,但说能战胜杨再兴,他表示怀疑。 对自己的儿子表示质疑,这是件非常痛苦的事,完颜阿骨打不想面对,但却不得不面对。 秦昊见完颜兀术主动请战,正和心意,当即对杨再兴道:“这位完颜将军既然如此盛情,还请杨兄下场,去献丑献丑!” 谈判的过程甚为无聊,杨再兴站在秦昊的身后,更是如此,闻此言语,当即转身出来,向完颜阿骨打深深地施上一礼,郎声说道:“杨某愿与完颜将军一战!” 完颜兀术是主动请战的,杨再兴既然应战,那自己就没有再阻止的理由,当即说道:“刀枪无眼,拳脚无情,还请两位将军点到为止。” 完颜兀术跟杨再兴应命之后,双双来到校场,杨再兴手中握的自然是杨家银枪,而完颜兀术拿的则是一把大刀。 随着一通战鼓声后,两人各使本事,纷纷抢上,完颜兀术刀大力沉,刀刀生寒,舞得风生水起,劲风猎猎,刮起的飞沙走石铺天盖地。 而杨再兴则是枪如游龙,枪尖到处,寒星点点,如风吹梨花,漫天飞舞,直瞧得人眼花零乱,若非绝顶功夫之人,根本就看不出他枪从何出,指向何方。 两人斗得十来个回合,杨再兴是越战越勇,而完颜兀术则是越战越心惊,眼见再有几个回合便会分出胜负,却见那完颜阿骨打忽地命令身旁亲随敲响铜锣。 擂鼓而进,鸣金收兵,这是战场惯例,杨再兴跟完颜兀术虽然斗得兴起,却也不能破此惯例,两人几乎同时收住刀枪,各自退回自己的阵营。 完颜完骨打见两人落定,微微一笑,道:“自古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朕看两位不相伯仲,如果再斗下去,伤着谁,朕都难心安,不如就此作罢。” 见秦昊面有不愤,权作没有看见,端起面前的酒碗,声如洪钟道,“两位将军为咱们校场较艺,甚是辛苦,来,咱们都端起酒碗,为两位将军干上一碗。” 对完颜阿骨打的偏袒之言,秦昊除骂句老狐狸之外,还着实没话可说,毕竟自己是文人,对这些武人相争,在没有明显分出胜负之前,自己说出来的话就跟放屁没什么两样。 端起酒碗,一口喝掉碗中酒,将目光投向马扩,见他微微地点头示意,当即提议道:“女真族人以渔猎为生,人人善骑射,不如让我们的马将军为大家射上三箭,看看能否入方家法眼?” 秦昊这次带来的人个个武艺非凡,而且术有专攻,这点完颜阿骨打早在秦昊他们没到上京之前,便由完颜吴乞买派出信使通报过。 如今秦昊咄咄逼人,很明显是在向自己示威,以表明宋朝人并非都是舞文弄墨的文弱之人,同时也有能征善战的纠纠武士。 杨再兴少年英武,枪法如神,马扩气宇轩昂,从容信步,都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 完颜阿骨打的目光从秦昊的身上转到杨再兴的身上,再从杨再兴的身上转到马扩的身上,心中也不免感叹,当即说道:“听闻马将军乃政和八年的武举,朕也想开开眼界。” 刚才秦昊已经说明让马扩射箭,而校场上的箭,都是普通士兵训练所用,算不得强弓,硬弓,当即让人将他的弓箭抬出来。 他的弓箭的确是被人抬出来的,这是一柄打造的异常精致的铁胎弓,是完颜阿骨打年轻时的标配,曾随完颜阿骨打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 这是一柄三石弓,非勇武之人莫能拉,完颜阿骨打将弓拿在手中,力贯双注,用力一拉,顿时拉出个满月来。 随即松开弓弦,一阵龙吟之声不绝于耳,不无感叹地道:“这柄弓曾随朕征战南北,如今十年未用,弓依旧,人已老,马将军,如果你能开此得弓,朕便赠送于你。” 第一百二十章 尘埃落定 马扩跟杨再兴跟然都是少年英雄,虽然都是出身武将世家,但马扩跟杨再兴不同。 杨再兴是从毛发到骨血都充满着武将的气质,而马扩看上去更像个文人,他的身上总有那么一股淡淡的书卷味。 这张铁胎弓是三石弓,宋朝的一石接近六十公斤,用现在的话说,需要三百六十斤的力气,才能将这弓拉成圆月。 完颜阿骨打见马扩身形单薄,拿出这张弓让他来射,很明显有欺负人的味道。 对马扩的能力,秦昊非常的清楚,作为政和八年的武举,虽然不及杨再兴这等战神级的武将,那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枪法比不过杨再兴,但箭法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是普通的弓,秦昊可以说是一点都不担心,但这弓毕竟是完颜阿骨打的得意收藏,以他单薄的身体能拉得动这柄强弓吗? 来到草原这么久,秦昊的心里第一次感到有些后悔,不知让马扩射是对是错,如果马扩在这场射箭中落于下风,那自己在前面所建立起的底气也将大打折扣,容不得他不担心。 毕竟完颜阿骨打把会谈的地点设在校场,自然不是在这儿让大家吹风沙的。 见秦昊将目光投向自己,马扩也只是微微一笑,他的神情充满着自信,端起酒碗满满地喝上一碗,缓缓来到校场,将弓箭拿在手中轻轻地掂掂,不由脱口而出,“好弓!” 秦昊见他把弓拿在手中,虽说不上轻如鸿毛,但也说不上重如泰山,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端起酒杯,对旁边的马政笑道:“马大人,咱们喝酒吧!” 相对秦昊的轻松,马政明显要紧张许多,现在是深秋,他的鼻尖甚至冒出丝丝微寒,见秦昊向自己敬酒,当即端起酒碗以掩饰内心的惶恐。 至于王环从谈判至今都没见他轻松过,好在这次他能恪守自己的本份,既然在出发之前就把谈判的大权交给秦昊,那就只能信任到底。 草原的天空什么都缺,惟独不缺的是飞鸟,现在虽然不是大雁南飞的最旺季节,但天空中仍然有零零散散的大雁飞过,发出的凄鸣之声,总能拔动人们的心弦。 马扩少年从军,经历过战场斯杀,见惯了金戈铁马,自然不会对几只大雁抱有同情心,从旁边的箭袋中抽出三枝利箭。 弯弓搭箭,左脚虚踏地面,将全身的重心都集中在右腿,曲蹲矮身,成望月之势,慢慢地拉开弓箭,对准天空中最后的几只灰雁。 “嗖嗖嗖!” 随着一声清吟的弓弦声,三枝利箭破碎虚空,夹杂着一股尖锐的破空声,激射而出的利箭几乎同时从大雁的胸腹透穿而过,没入天际之中。 “噗噗噗!” 三只大雁几乎同时呈品字形落地,女真族人向以渔猎为生,都是天生的神射手。 三箭连发射几只大雁容易,但要像马扩这般,大雁落地所摆的造型如此规矩,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到的。 更何况马扩所使的弓还是那种三石的铁胎弓,若非天生神力,纵算能拉出圆月,也会准头尽失,哪像他刚才那般轻松自如。 真是人不可貌相,完颜阿骨打也没料身形单薄的马扩竟能拉开他赖以自傲的铁胎弓,着实让他从内心深处改变对南朝人的看法,“马将军不愧武举出身,果然英雄了得。” 完颜阿骨打是英雄,英雄自然重英雄,在这次来谈判的宋使中,秦昊用他的智慧不但兵不刃血的拿下中京,更难得的是他在中京城所做的一系列安抚措施,堪称前无古人。 杨再兴枪法如神,放眼整个草原,能与他一战的好像还没有,那个吴虎虽然年纪幼小,但天生神力,别的不说,单是那对擂鼓瓮金锤,就足以惊世骇俗了。 完颜阿骨打仍然端坐在那儿,自始至终都没看到他神情的变化,其他的人虽然震惊于杨再兴的枪法,马扩的箭法,但完颜阿骨打没有说话,其他人也不敢越疽代苞。 “我们汉族人崇尚儒家文化,讲的是中庸之道,我们爱好和平,不喜欢战争,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不能打仗,关于这次会盟,我还是希望宋金两国能各取各需,各有退让。”秦昊见气氛有些沉闷,首先出言打破。 国事谈判,讲的是实力对等,秦昊他们的出色表现,深深地触动完颜阿骨打的内心,都说南朝人软弱无能,但秦昊所带的这批人,对南朝来说,亦不过是些普通人。 窥一斑而知全豹,从秦昊这帮年轻人的身上,完颜阿骨打似乎看到大宋朝的未来,在沉默好半晌后,完颜阿骨打才缓缓地道: “你们想尽收长城以南的所有汉地,朕答应,不转赠辽国的岁币,朕也答应,但有一点,这些汉家之地,必须由贵国自取,若要我国相助,则视为各取各得。” 这次会盟说得直白点就是两个流氓分猪肉,分多分少当然要看各自的实力跟刀法,完颜阿骨打提出的这个意见很中肯,说到底就是大家一起用兵,各取所需。 对完颜阿骨打提出的意见,秦昊没有半点的反对,历史上的大宋朝就是因为在对辽作战中,处处失利。 这才让金国窥探到大宋的虚弱,加上张觉事件,使得郭药师等降将降臣心灰意冷而投金,最终导致靖康之难。 所以,这场仗要么不打,要打就要打好,不管大宋王朝是如何的软弱,但她创造的文化,却堪称整个封建王朝的顶峰,甩同时代的欧州万儿八千里。 所以,他不能容忍这块文明的土地,任由野蛮民族来贱踏,虽然这个民族也是自己的同胞。 所以,在他的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愿意看到这次会盟的成功,故尔从谈判未始,便怂恿赵良嗣向皇上进言,狮子大开口。 原以为完颜阿骨打一代枭雄,不会同意宋室所开的条件,却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的爽快,当即对马政道:“马大人,你是这次会盟的正使,接下来的事当你做主。”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双方的主要人物相互确认后,互换国书,会盟之事算是尘埃落定。 王环手捧国书,他的内心委实开心不已,虽然这次的谈判主角不是他,甚至他在这个过程中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但,作为这次谈判的副使,他的功劳是天注定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去留 人逢喜事精神爽,历时两年的谈判终于结束,对完颜阿骨打来说,协议的内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通过这次谈判,免除他攻辽时的后顾之忧。 对马政来说,不仅仅是对皇上有个好的交差,更主要的是燕云十六州自儿皇帝石敬塘拱手让给契丹以来,在神州大地上就一直有那么一群人在为收复失地而奔波着…… 对深知历史进程的秦昊来说,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通过这次的谈判,终于走进历史的舞台,或者说是捞到人生的第一桶金。 忧的是自己真的改变历史的进程?每当想起靖康城破,那些在冰天雪里哀嚎的妇人,心里就有种钻心的痛。 杨再兴跟马扩都是少年英雄,显得意气风华,这次谈判之所以取得进展,完全是武力跟智慧的对决。 是他们让完颜阿骨打感受到天朝上国并不都是那些只会之乎者也的文弱书生,还有力能扛鼎的纠纠武夫,还有能为这个国家舍身忘死的热血男儿。 单凭这一点,他们都是高兴的。 女真人立国不久,他们的生活习惯基本没有多少改变,到现在都不习惯围在桌子旁吃饭。 遇到喜事的时候,大家都喜欢烧起一堆火,然后打起三角架,上面吊着一口锅,将牛肉呀羊肉什么的都往锅里扔。 吃得高兴的时候,大家就围着火堆跑呀跳呀唱呀的,只有这个时候,他们会忘掉岁月的沧桑,会忘掉生活的困苦,这个时候,他们是开心的,欢快的。 完颜阿骨打虽然贵为皇上,却非常喜欢这种围着篝火跳舞的庆祝方式。 天还没黑,便让完颜兀术带着人杀牛捅羊,在空旷的草地上燃起篝火,在篝火的四周搭起三角架,吊起大铁锅。 民族的舞蹈虽然跳起来欢快,但秦昊却没有加入跳舞的队伍,而是跟完颜阿骨打等人围成一圈,在那儿吃肉喝酒。 一向喜欢唱歌跳舞的完颜兀鲁这次也是破天荒的没有去,而是静静地坐在秦昊的旁边,双手托腮,静静地看着秦昊,眼神中含有一丝淡淡的忧郁。 谈判结束,对其他来说,或许是好事,但对完颜兀鲁来说,绝对不是个好消息,因为这事的结束,就意味着她跟秦昊的分离。 离别总是多愁善感的,完颜兀鲁还没有品尝爱情的滋味,却先尝到了离别的苦涩。 火光映着她的脸,白里透红,晶莹剔透,迷离的眼神中显得特别的妩媚,期期地望着秦昊,轻咬着嘴唇,轻声道:“小南蛮,你……能不能不回去?” 秦昊望着她那粉雕玉琢般的脸蛋,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幽香,轻轻地叹口气道:“你既然叫我小南蛮,当知我的家是在南方,大雁尚且知道南飞,何况人乎?” 这个结果虽然在完颜兀鲁的预想之中,但由秦昊的亲口说出,听在她的耳中,还是没觉得很不是滋味,只觉得柔肠百转,泪水不知不觉在眼眶中打转,在火光显得特别的晶亮。 这种气氛很压抑,秦昊从锅里捞起一块羊排递给完颜兀鲁,故作轻松地笑道:“宋金两国不是已结兄弟之邦吗?你想我的时候完全可以到南朝来看我,我想你的时候,也可以到会宁去找你,不是挺方便吗?” 不管是从南到北,还是从北到南,完颜兀鲁都没觉得哪里方便,知道秦昊的去意已决,只好无助地将目光投向完颜阿骨打。 对秦昊这样的人才,完颜阿骨打也是百般的珍惜,他是过来人,早从完颜兀鲁的眼神读出她内心那层深深的爱意。 当即俯身探前,试探着道:“秦哥儿天资聪慧,灭梁山,定中京,堪称一代人杰,你来我国已有少时日,不知你对我国有何看法?” 秦昊既不掩饰,也不夸张,而是实话实说道:“大金立国虽然不久,但兵强马壮,牧民归心,而皇上雄才大略,广施仁政,如今的大金国就像是早上冉冉升起的太阳。” “像早上升起的太阳,好,说得好!”完颜阿骨打忍不住内心的喜悦,端起酒碗便一饮而尽道,“如果朕想留你在大金国,不知秦哥儿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秦昊也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道:“汉人有句古话,叫落叶归根,我的根在大宋,在登州,迟早是要回去的。” “你回大宋有什么好?以你的能力,出将入相都不为过,可如今却只是一个随从,依我之见,你不如留在我大金国,这里才是你施展才华的地方。” 一直没说话的完颜兀术,抢过话题,不自觉地当起说客来。 完颜阿骨打点点头道:“兀术说得没错,这里的确可以为你提供你所需要的一切,让你尽展才华,要知道,你在中京城所表现的不仅仅是你的军事才能,更主要的是你的内政才能,短短几日,便能将一片混乱的中京城治理得井然有序,这等能力,朕自信做不到。” 说到这儿,忽地一指完颜兀鲁,续道,“你也知道,金铃公主是朕最心爱的女儿,而朕的女儿对你可谓一往情深,只要留在此处,朕定当封你为金刀附马,此生将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完颜兀鲁听父亲提到自己,并且有意将自己许配给秦昊,小脸儿羞中带红,眼神中却又充满着无限的期待,一颗心顿时扑通扑能的如小兔般乱撞。 秦昊轻轻地放下酒碗,轻轻地叹口气道:“皇上的心意秦昊领了,只是汉人还有句话,叫做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秦昊的根在大宋,秦昊的家在大宋,又怎能不回大宋?” 语毕,又让吴虎倒上满满地一碗酒,续道:“比如这马奶酒,喝起来虽然甘甜,温润如玉,但秦昊还是喜欢喝自家酿的五谷杂粮酒。” 秦昊表面上看起很文弱,但在他的骨子里有种与生俱来的傲气,就是这种无形的傲气让完颜阿骨打很是折服,英雄重英雄,或许都是英雄,才能体会到秦昊此时的决心跟心境。 “秦哥儿刚才提到自家酿的五谷杂粮酒,不知这次你们带来的是不是这种酒,如果是,咱们不妨换着喝喝,看看味道有何不同?” 完颜阿骨打见秦昊的离意已定,不想再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听秦昊说得到酒,很自然地便将话题转移到酒上。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交锋 完颜阿骨打要换酒喝,这正是秦昊求之不得之事,当即让张毅带着猴子他们去搬酒。 酒是那种瓦坛装的,每只瓦坛差不多有二十斤重,缸口用红绸布包着细沙封着,免得酒气外泄,张毅先将两坛酒入到秦昊的旁边,随后又带着猴子将酒分散到其他的地方。 秦昊手指酒坛笑道:“这酒是蜀中姚家酿的五谷杂粮酒,也可以称之为姚之雪曲,酒性极烈,入口辛辣,就像火在燃烧一般,特别适合英雄饮用。” 这酒是田横山向蜀中姚家买的,只是买时没有现在这般烈,现在装的酒是秦昊在姚之雪曲的基础上,经过二次蒸馏提纯的,所以酒精度比以前的酒要高出数倍。 草原汉子天性粗旷,长期生活在极寒之地,喝酒便成为他们的天性,如今听秦昊在这儿瞎吹胡侃,神情颇为夸张,个个跃跃试,好像不喝点这酒,就不是英雄似的。 秦昊也没跟他们客套,伸手便揭开酒坛上的沙封,一股浓郁的酒香味顿时喷射而出,转瞬间便弥漫着整个欢乐场。 好酒的汉子哪能禁受住如此酒香的诱*惑,纷纷停止舞蹈,不约而同地围上来,完颜兀术更是一拍大腿,冲口而出道:“好酒,好香!” 秦昊刚要叫张毅过来倒酒,完颜宗望早吩咐十来个亲兵,一人抱着一坛,挨下倒下去了。 马奶酒对高度酒,犹如啤酒对二锅头,对秦昊来说真是一点难度都没有,区别就在于跑多几次草堆而已。 这些草原上的汉子没有喝高度酒,正所谓无知者无畏,端起酒碗在那儿大碗大杯的碰着,那豪气,如果不是这样,就不是英雄似的。 只不过,豪气归豪气,酒气归酒气,刚碰上两碗,便有不少的人就像一滩肉泥似的,倒在草地上,嘴里还不服气地喊着喝喝喝。 五谷杂粮做的高度酒虽然很香,但完颜阿骨打自始至终都喝得很少,一直端坐在那儿,神情肃穆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眼前的秦昊。 完颜宗瀚跟完颜宗望就坐在完颜阿骨打的旁边,见他很少喝酒,便自觉地在那儿节制,毕竟这酒太烈,是他们从来都没有喝过的。 完颜兀术的酒量真不错,跟杨再兴连碰三杯连眼都不还眨一下。 白天跟杨再兴较武,斗到分际处时被完颜阿骨打分开了,但他的心里明白,他的武功跟杨再兴相比,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男人嘛,总有一股不服输的勇气,战场上输了,就要在酒桌上找回来。 在来的路上,杨再兴就跟马扩他们喝过这种酒,对酒的烈性自然是知晓的,见完颜兀术一碗接着一碗的喝,对他的这份海量,也不禁暗暗喝采。 篝火晚会终于在大家的东倒西歪中结束。 完颜阿骨打跟秦昊都没有醉,完颜兀鲁同样没有醉,因为今天晚上她压根就没有喝,就是怕自己喝醉了,等她醒来的时候,秦昊不见了。 整个晚上,完颜死鲁就坐在秦昊的旁边,双手衬着膝盖,托着香腮,静静地看着秦昊,整个晚上连眼睛都很少眨,生怕眨眨眼,秦昊就飞走了。 虽然在她的必里知道秦昊是迟早要飞走的,但在他没飞走前,能多看两眼总是好的。 秦昊在面对痴情如斯的完颜兀鲁,要说心里没感动那是不可能的,他的心到现在都堵得慌,就像被人抓住在那儿捏来捏去似的,总有一种疼的感觉。 “小南蛮,阿玛让你留下来,你就真的不愿意考虑一下?你就真的那么讨厌兀鲁吗?”完颜兀鲁仰着小脸,泪眼婆娑的望着秦昊,凄凄地道。 望着火光中的完颜兀鲁,秦昊轻轻地叹口气,语气略显苦涩地道:“不是秦昊不愿意留下来,而是秦昊不能留下来,秦昊从毛发到骨血都是大宋人,又怎能背判大宋?” “如果朕非要你留下来呢?”完颜阿骨打面色凝重,神色间显得特别的威严,双目逼视着秦昊,就像一座泰山似的压过来,令人窒息。 “惟死而已!”秦昊端起酒碗,拿在手中转来转去,他的语气很淡然,也很冷,没有丝毫的商量余地。 “就算是死,我们也要留下你!”完颜兀术歪歪斜斜地走过来,他的嘴里满是酒气,但是他的眼神很凌厉,根本就不像个醉汉的眼神。 秦昊的嘴角轻微地抽缩数下,知道金国人有扣留人质的习惯,马政第一次来金国时,就带有几个小校,如今仍被扣留在金国,其中就有自己的父亲跟三叔。 完颜兀鲁虽然很想让秦昊留下来,但在她的心里却不愿意秦昊受半点的委屈,她宁愿自己饱受相思之苦,也不愿意秦昊半点的不开心。 见自己的父兄不停在地那儿逼迫秦昊,她的心里很不开心,刚想说两句公道话,却被完颜阿骨打用眼神逼回去了。 秦昊没有直接回答完颜阿骨打的话,而是叫过杨再兴,缓缓地道:“杨兄,这位完颜兄要留下我们,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杨再兴神色一凛,傲然道:“那咱们就杀出去!” 吴虎还是孩子,整个晚上他都没有喝酒,而是拿着那对擂鼓瓮金锤站在秦昊的身后,俨然战神般地守护着秦昊。 如今听到秦昊这样说,将那那金锤一摆,粗声粗气地道:“哥,你放心,纵算血流成河,我也要保你周全!” 马扩的嘴角挂着一丝慵懒的笑意,淡淡地道:“咱们既然是一起来的,就得一起走!” 这些人的回答早在秦昊的意料之中,放下酒碗,目注完颜阿骨打,冷冷地道:“汉人有首古诗叫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说到这儿,语锋一转,接道,“宋金两国结盟不易,还请诸位且行且珍惜,今日强留秦昊在此,他日若宋金反目,战场上少秦昊这样一位强劲的对手,诸位岂不是很寂寞?” 这一行人,除秦昊跟王环是文人外,其他的可都是武将,特别是杨再兴、马扩、吴虎三人,那都是万人敌,而张毅他们虽然稍弱,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庸手。 如果真是杀伐起来,大家拼死力战,必将血流成河,伏尸百万,必将冲击到宋金两国那原本就薄得可怜的信任基础,的确是得不偿失,于双方都没好处。 完颜阿骨打虽然认同完颜娄室的不能留就杀之的建议,但他也知道,目前的金国仍在为生存而战,远没到傲视天下的地步,他们还需要宋室的袖手旁观。 “朕留秦哥儿在金国,为的自然是兀鲁,却没想到秦哥儿宁死都不愿意,这……也只能怪兀鲁福薄。”完颜阿骨打很巧妙地将强留秦昊的事,变成他与完颜兀鲁的儿女私事。 秦昊虽然心如明镜,但却什么都没有说,看着泪眼汪汪,楚楚可怜的完颜兀鲁,除了在心里一声叹息外,还真的没法许诺什么。 摸摸自己的耳朵,想起那个爱拧人耳朵的田小倩,就算有这个心,也没那个胆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昊儿带你们回家 离别总是伤感的,对于秦昊的离去,完颜兀鲁破天荒地没有来送行,因为她不想让秦昊看到她哭泣的样子。 从上京回登州,原本走中京然后从来州乘船,这条路才是最近的,跟来时一样,他们没有这条路,而是回转会宁,只因为秦中林跟秦中义就被软禁在会宁。 协议既然达成,再将这些小校扣在金国也起不到威慑的作用,索性送秦昊一个人情,让他将这些人都带回去。 父子、叔侄在这种情况下相差,的确令人感叹,秦中林是军人,军人的家国思想自比普通人来得重,在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目光坚毅,语气坚决地道: “昊儿,你既然要学那班定远,投笔从戎,那就干出番人样来,别学爹跟你三叔,在军营里一辈子,也只能做个小校。” 秦昊点点头,干出人样原本就是他的梦想,让张毅准备一辆好一点的马车,将秦中林和秦中义扶上马车,语气坚毅地道:“爹、三叔,昊儿带你们回家!” 跟来时的沉重不同,归去的心情是愉悦的,特别是作为这次的正使马政,秦中林他们是他第一次来金国时就被金国扣为人质的,后来几经交涉,都没有结果,这次总算圆满。 手捧着沉甸甸的国书,马政不由感叹道:“秦哥儿,若非你未雨绸缪,早有打算,咱们也不会取得今日之功,待回到东京汴梁,本官定当在皇上面前为你请功。” 秦昊淡淡一笑,道:“请不请功对秦昊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要联金抗辽,那就一定要积极备战,要知辽国灭亡之后,咱们所面对的将是比辽更加强大的金国。” 马政的神色显得有些凝重,他曾服役的西军算得上是宋军的精锐,在面对实力较弱的西夏时,同样是胜负参半,未来的路是不是如秦昊担心的,他真的没法想象。 一行人各怀心思,走七天旱路,八天水路,小木船终于在夕阳的映照下,摇摇晃晃的停靠在刀鱼寨,迎接他们的是登州知府王师中。 自秦昊他们离开登州后,他每天都在刀鱼寨翘首以盼,深秋的风沙,吹白他的头发,相较一个月前的意气风华,明显苍老许多。 自燕地归来,皇上就对他出奇地信任,将他安置在谈判的第一线,一直以来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今日终于可以放下心中的巨石,如释重负地向皇上交差了。 接风的地点是在蓬莱阁,吃的不但有山珍,还有海味,喝的自然是田横山特有的高度酒,席间,王师中在赞赏马政等人的同时,还向他们透露出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摩尼教教主方腊聚众反叛,在短短一个月时间,便席卷整个江南,夺取州县无数,目前童贯童大人尽召西军将领,准备征讨。 听此传言,马政跟马扩不由面面相觑,他们原本就出自西军,曾随童贯征过西夏,如今童贯去江南平叛,征召西军将士,自然是要去报到的。 秦昊在军中挂的是闲职,去不去则由他自己选择,作为这次谈判的正使,护送国书,面呈圣上这件事,原本应该是马政亲力亲为,但军情紧急,只好交由副使王环了。 对马政的高风亮节,王师中表示特别的感谢,毕竟皇帝深居深宫,连方面大员都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这对王环来说,是个机会,绝佳的机会。 虽说这次谈判起主导作用的是秦昊,但在接风宴上,除马政象征性地说过几句公道话外,无论是王师中还是王环都闭口没提,在他们的眼里,秦昊就是随从。 从蓬莱阁出来已经很晚,在回秦家大院的路上,虎子一路上都不服气,不停地晃着他的金锤,气鼓鼓地道:“哥,要不是看在你的面上,看我不一锤将那王大人砸成肉饼!” 秦昊笑笑,伸手摸摸他的后脑勺,却没有说话,这年头,争功的事他看到多了,如果事事在意的话,就算有再多的富士康都不够跳的。 富士康是什么,虎子没有问,秦昊也没有说,快到秦家大院的时候,突然觉得整个天空都明亮起来,只见整个秦家大院的人,不论男女老幼都守候在路口。 站在前面的正是秦家辈份最高的老秦头,站在老秦头旁边的是秦王氏,还有三婶,她们都站在土坡上,惦着脚不停地张望,风沙吹拂着她们的白发,让她们的眼睛有些睁不开。 田小倩站在秦王氏的身边,她的双手托着秦王氏的右边身体,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生怕老人家心情激动而摔倒。 秦棣则跟三婶的儿子爬在旁边的大树上张望,远远看见一群人朝这边走来,忽然兴奋地叫道:“娘、三婶,我看见哥了,还有爹,还有三叔,他们正朝这边走过来!” 秦棣在叫完后,也没有停留,直接从树上哧溜一下滑下来,拉起三婶的儿子便朝秦昊那边跑去。 虽然秦昊一回到登州府,便将秦中林跟秦中义回来的消息传给秦家大院,秦王氏跟三婶心里也早有准备,但当两人的身影真正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时候,仍然禁不住内心的激动。 秦王氏想迈动双腿,上前迎接,但那双腿好像突然不是自己的,整个人就像突然失掉骨头,不停地往下滑,好在有田小倩扶着,不然还真的倒在地上了。 三婶则没那么好的运气,她是真的跌坐在地,好像受尽无尽的委屈突然得到释放一样,双手拍着地,竟在那儿呜呜地哭起来。 秦昊见状,赶紧带着秦中林还有秦中义,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她们的面前,还来不及说上一句话,两对老夫老妻就抱着头在那儿痛哭起来。 田小倩将秦王氏交给秦中林,回身看着秦昊,刚叫声秦昊,眼泪便不争气地在眼眶中打转,嘴角上扬,却带着一种欣慰的笑意。 看着泪眼婆娑的田小倩,看着她略显清瘦的面容,秦昊的心里也颇为感动,拉着她的小手,轻轻地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听到秦昊的话,田小倩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在秦昊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她天天想着他,念着他,有空就来秦家大院帮他照顾秦王氏,如今自己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 第一百二十四章 马奶味 今天是回来的第一天,对大宋朝来说,不知是喜是悲,但对秦家大院来说,绝对是喜事,秦中林跟秦中义回来,说什么都要开祠堂。 作为秦氏家族辈份最高的人,开祠堂这样隆重的家族祭祠活动,主事的自然是老秦头,入夜时分,将烧好的猪头摆在祖宗的灵位前,便开始正式的祭祀活动。 老秦头跪在最前面,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将秦昊、秦中林以及秦中义的事情讲述给列祖列宗听,并不时地祈求祖宗,要保佑后世子孙平安,家庭和睦相处。 祭祀活动结束后,大家便聚在秦家大院的院坝里,院坝里摆着将近二十桌的酒席,除主席外,其他的席位都是自己坐的,一桌八人,坐满为止。 回家的感觉就是好,闻着家的味道,吃着家的米饭,秦中林跟秦中义再也忍耐不住,泪水无声地流着,特别是这两年来,秦家大院翻天覆地的变化,更让他们感慨万千。 桌上的菜很丰富,有鸡有鸭,有鱼有肉,这种逢年过节都吃不到的东西,今天居然成为他们的家常便饭。 当然,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秦家大院的老少爷们,人人都穿着崭新的衣服,小媳妇大姑娘都穿着花花的衣裳,就连那些光屁股的小孩嘴里都嚼着之乎者也。 这个变化太大,大到秦中林都没法想象,当他们得知这一切都来自于秦昊时,秦中林这次再也没有忍住,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臭小子,家里发生这么大变化,为何不早说?” 秦昊摸摸屁股,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就是让家里人有吃的,有穿的,有书读吗?这些都是小意思,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灭梁山、定中京、主盟约,以秦昊现在的所作所为,还真没人认为他这句话是开玩笑,秦中林看着意气风华的秦昊,心里却始终开心不起来。 秦昊知道他是在为自己退学的事难过,因为在他们的心里,只有读书入仕,才是人上之人,这种观念是深入到骨髓里的。 要改变一个人的观念是非常难的,好在秦昊也没想过要改变谁的观念,在吃过晚饭后,慎重其事地道:“爹、三叔,昊儿既然从军了,你们就可以退役了,以后就好好在家休养吧!” 宋朝对当兵的有规定,一经招募,终身为伍,秦中林跟秦中义都是由农民入伍,是饥荒年代没法生存下去时所做的最无奈的选择。 他们的脸上都刺得有字,无论走到哪儿,都知道他们是当兵的,所以,想当逃兵基本是不可能的,对秦昊的承诺,秦中义只是笑笑,这次,他是真的不相信秦昊。 秦中林则是什么都没说,离家太久,很多东西都感到陌生了。 信与不信,秦昊都不曾在意,接着刚才的话道:“爹、三叔,大爷爷跟二爷爷年纪都大了,以后家里的事就要由你们来做主了,昊儿过两天就要去京城,顾不得家了。” “去京城?”秦王氏感到有些奇怪,也有些不舍,“你这刚回来才几天,为什么又要走呢?昊儿,你爹跟你三叔好不容易回来,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就不能多待几天?” 秦昊轻轻地叹口气,没有说话,反倒是秦中林面色凝重地道:“男儿志在四方,昊儿现在做的都是大事,咱们不能拖他的后腿!” 秦中义也点点头道:“灭梁山、定中京,昊儿的确了不起,三叔佩服!” 秦中林跟秦中义都是军人,虽然那时候的军人地位低下,但军人的身上自有军人的那份责任与豪情,因此,对秦昊的选择,他们是无条件支持的。 只是对秦昊说要去东京汴梁的事,杨再兴觉得很奇怪,因为就在今天的庆功宴上,王师中明确表示送国书入面呈圣上,这事由王环去做。 而他们愿意跟随马政去西军,他王师中欢送,不愿意跟随,就留在秦家大院等着皇上的封赏,至于其他的事,就不用他们插手了。 王师中虽然有卸磨杀驴的味道,但秦昊没说话,杨再兴他们也就把这事当做灶台上的烟尘,轻轻一抹,不留半点残痕,整个庆功宴上,大家都是谈笑风生,谁都没提这事。 原以为秦昊就会就此罢了,却没想到回到秦家大院后,却明确说出要去东京汴梁,不禁有些疑惑,“秦兄,你说咱们去京城做什么?那儿又没什么仗打?” 针对杨再兴的疑问,秦昊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端起酒碗,敬过大家后,这才说道:“杨兄弟,你也知道咱们这帮人的出身,你我身家虽然清白,但张兄他们身上都是背着命案的。” 说到这儿,将目光转向张毅他们,接着说道,“所以,这个功劳,你我可以不要,但张兄他们一定得要,咱们辛辛苦苦把他们从沙门岛带出来,总不能让他们再回沙门岛!” 说到这儿,又望着秦中林和秦中义接着道,“再者,我父亲跟三叔,他们都是有军籍的人,要让他们退伍,也不是说退就能退的。” 秦氏家族,人口单薄,以前的一切大事都是由老秦头在那儿做主,但老秦头年岁已大,让他来主持秦家的生意,的确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秦中林跟秦中义回来得正好,他们都是在军营中打过滚的人,自身功夫不弱,再加上林大同他们,不但可以保证秦家的安全,也可以将秦家的生意发扬光大。 因此,让他二人退伍,留守秦家大院,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张毅见秦昊处处想着他们,既没将他们当囚犯看待,也没将他们当下人看待。 心里也颇为感动,当即带着其他人,齐刷刷地站起来,对着秦昊,双手抱拳,身体前倨,异口同声地道:“公子处处为我们着想,我们就算万死不辞,也难报公子的知遇之恩。” 秦昊不以为意地挥挥手,让他们重新坐下,不以为意地道:“你们既然叫我一声公子,那你们的事就是我秦昊的事,为你们争取权宜,是我秦昊的应尽之责。” 张毅在千恩万谢之后却不免担心地道:“可是知府大人明确表态不让咱们上京,如果就这样冒然前往,只怕投书无门呀。” “投书无门?” 秦昊忽地一声冷笑,“我在蓬莱阁说书数月,蓬莱阁的小商小贩,我就算闭着眼睛都能认出来,但今天在蓬莱阁吃饭的时候,却发现蓬莱阁附近来了许多陌生的商贩。” 杨再兴点点头道:“你说的这些人,我也注意到了,他们虽然穿着汉服,但身上却有股马奶的味道,按理说,王师中曾经生活在燕地,这个破绽,他应该比我们早看出来才对。” 秦昊的嘴角忽地露出一丝冷诮的笑意,“他做官做久了,眼里看到的只是功名与利禄,哪里还有这些普通的老百姓?” 第一百二十五章 沧州 王环是坐着马车出的登州城,当他回登州城的时候,却是被人抬回来的,跟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一群缺胳膊少腿儿的亲随。 王师中铁青着脸,看着担架上只能喘气儿的王环,眼神显得特别的复杂,心底也暗自后悔,自己在燕地长大,有辽人潜入登州而自己丝毫未有察觉,这个错误不该犯。 当然,更让他后悔的是,支开马政马扩就算了,为何不让秦昊随行,有杨再兴这样的猛将在,何至于此? 但这个世上没有如果,只有结果,结果就是他算计的背后,不但王环身受重伤,而更要命的是,国书竟然被那些可恶的契丹人抢去。 如果契丹人拿着国书向宋发难,或者没等到与金联合出兵的那一日,便攻向大宋,那么他王师中就是千古罪人,这个罪名他担不起。 目光慢慢地转向杨再兴,最后定格在秦昊的身上,神情显得特别的苍老,哑声道:“秦哥儿,犬子身受重伤,国书不翼而飞,此事须得小哥出马,找回国书,老夫在这儿拜谢了。” 跟王师中相识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没称本官而自称老夫,秦昊见他的神态瞬间苍老十倍,自称老夫还真是相得益障,毫无唐突之处。 看着苍老的王师中,再看看伤痕累累的王环,秦昊的心情很平静,并没有丝毫的负罪感,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何况他王环的骨头还没有枯呢。 不作死,便不会不死,有因必有果,若非王师中贪功,事情又何致于如此? 王师中的请求,正中秦昊的下怀,当即慨然道:“王大人但请放心,只要我秦昊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那些契丹人将国书带回辽国。” 军情如火,说完之后,也没在登州府久留,而是直接回到秦家大院,这次出门的时间有点久,不跟家里人道别有些说不过去。 按照秦昊的推算,耶律阿果在西京,如果这些契丹人拿到国书,必然会马不停蹄地赶往西京,而沧州便是其必经之路。 秦王氏虽然有些不舍,但一想到秦昊是干大事的人,也只好作罢,只是在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出门在外,千万小心。 秦中林跟秦中义虽然武功不弱,却没有跟随,只是交待秦昊,“这些契丹人竟深入到登州府,并在登州府附近劫道杀人,就不会是等闲之辈,一切都要小心行事。” 秦昊点点头,对此也没有多说,跟杨再兴他们出得秦家大院后,便兵分三路,一路是杨再兴带着浪花猴子去追踪那些契丹人,另一类则是张毅冒雪带着其他的人赶往沧州。 而第三路则是他跟田小倩还有虎子,因为自己不是武将,不能像张毅他们那样日夜皆程,只好让他们先走,自己随后去沧州与他们会合。 一路上,虎子感到特别的不可思议,傻呵呵地道:“哥,你说咱们为何不在登州附近将那些契丹人劫杀,为何要跑到沧州这么远?” 秦昊用一种看猩猩的眼神看着虎子,真想一脚把他踹下马来。 但见他一脸的求知欲,又于心不忍,只得明说道:“如果咱们在登州附近找回国书,那王师中正好以负荆请罪的名义上京,那咱们岂不是白忙活一番?”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皇上不是谁说见就能见的,能直面皇上,对每个做官的人来说,都是绝佳的机会。 王师中是当官的,自然会想方设法地把握这个机会,这个道理原本很简单,但吴虎那脑子却是转了十七八道弯才反应过来。 见秦昊的眼神有点怪异,心里便暗暗发誓,以后这些费脑筋的事最好不要去想,更不要去问,以后就跟在哥的身边,保护好哥就成。 从登州府到沧州,差不多千多里路,秦昊虽然是马不停蹄,也是七天后才到达的,张毅他们没在沧州城,而是住在沧州城外的草料场附近。 在安顿好秦昊后,张毅便将这边的情况简单地向秦昊做了汇报,他们也是三天前来到沧州的。 到沧州后,先是按照秦昊的吩咐,趁着黑色跑到府衙不但把那些卷宗翻得乱七八糟,陆小青还调皮地把府衙的官印给顺出来了,随后便散布谣言说辽国奸细混入沧州。 沧州离宋辽边境并不远,过得河间府便是辽国境内,因此他们散布的这个谣言不由得官老爷不信,更何况关系到他身家性命的官印失窃,就更加不敢大意。 当天晚上便将府衙所有的捕快衙役派将出去,守在各个路口,对进来的人虽说只是简单询问,但对出去的人检测却甚为严格,有知府大人的死命令,没人敢马虎。 秦昊使的这一招叫做无中生有,目的就是想利用州府的力量,把那些契丹人阻在沧州以南,不让他们继续北上。 以那些契丹人的马术,以他们得手后归心似箭的心情,绝对不会落在秦昊的身后,张毅他们是提前来到沧州的,到现在都没收到他们的消息,说明州府的力量起作用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杨再兴跟浪花猴子的消息,毕竟他们是沿途追踪的,以杨再兴的武功,浪花猴子的追踪能力,秦昊对他们可说是放心得很。 张毅他们是提前来到沧州的,但到现在都没打探出契丹人的消息,对此,秦昊虽然没有责怪他们,但在他们的内心深处,却总有种深深的不安。 快到傍晚的时候,叶灵山跟陆小青也相继回来,跟浪花、冒雪他们一样,她们同样没有打探到秦昊想要的消息。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沉重,对这种沉闷的气氛,秦昊很不习惯,当即笑笑道:“青青,灵山,你们回来得正好,我听说沧州的驴肉火烧不错,咱们不妨去尝尝?” 古龙龙号称杯中神游,不但贪酒,也极贪口,换作平时,早就欢喜雀跃,但今天,秦昊的事情没办好,他同样没有胃口,摇摇头道:“公子,咱们还是在这儿等等杨兄弟他们吧?” 秦昊摆摆手,面带轻松的微笑,说道:“诸位兄弟不必气恼,咱们不是还有再兴兄弟跟猴子吗?他杨再兴是谁?杨家将的后人,他猴子是谁,号称天下第一神偷,如果他们都没法追踪,那咱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也许受秦昊的情绪感染,大家的心情也不似刚才般沉重,这群人中,最乐观的就是冒雪,咧嘴一笑道:“还是公子说得有理,走,咱们吃驴肉去,今天这餐我请客。” “你有钱吗?”冒雪的话音刚落,其他的人顿以看猩猩的眼光齐刷刷地看着他。 第一百二十六章 驴肉火烧 市井并不大,比不得沧州城,深秋的沧州已是相当寒冷,来这儿吃饭的人并不多,稀稀落落地散布在各个角落。 秦昊刚落座不久,店外又走进一位豹头环眼的精壮汉子,头戴毡帽,额头刺着一个醒目的囚字,肩上扛着一枝大花枪,枪头寒光闪闪,吊着一个精致的酒葫芦。 此人三十五六岁,面色有点苍黄,额头微皱,眉宇间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凄苦,进店后也没落座,而是直接来到柜台,让小二哥切上三斤干牛肉,外加一葫芦酒。 随后便离开酒肆,行走在深秋的凄风萧瑟中,秦昊望着那孤寂的背影,以及他行走时所带起的落叶纷纷,对这人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沧州的驴肉火烧的确不错,但此时再好的味道也勾不起秦昊的胃口,在草草吃过晚饭后,便吩咐快剑小瓦跟柳三刀,“刚才那人好像豹子头林冲,你们去打探一下。” “林冲?”大家听秦昊说起那人的来历,尽皆感到有些意外,“林冲不是在那场大火中死了吗?怎会是他?” “梁山贼寇众多,有一两个漏网之鱼也在情理之中。”秦昊笑笑,未可置否。 对秦昊的解释,大家都觉得合情合理,便不再过问,快剑小瓦跟柳三刀,也没有多说半句,连住处都没回,径直望沧州城而去。 等待的滋味虽然无聊,好在大家也没等多久,深夜时分,猴子终于拖着疲惫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见着秦昊连水都没喝一口,便急切地道:“公子,那些契丹人就住在离此不远的李村,再兴兄弟怕伤着村里的老百姓,叫我过来征求公子的意见。” 一听说有契丹人的消息,大家顿时来了精神,纷纷望向秦昊,等他拿最后的主意,秦昊也没有多说,当即决定带着众人去跟杨再兴汇合。 猴子说的李村离这儿并不远,相距亦不过七八里,大家加快脚程,很快便来到村口,杨再兴正牵着白马,守候在村口的隐蔽处。 见秦昊来到,当即将情况向秦昊言明,“我跟猴子兄弟从登州便一路跟踪他们,今天早晨到达沧州后,或许他们是看盘查甚严,故尔转道躲在这个村落。” 村落不大,典型的四合院,顶多住十几户人家,座落在一处小山坳里,周围都是杂草權木,进出只有一条通道,显得极其隐蔽,的确是藏身的好地方。 夜已深,山村显得特别的宁静,既听不到狗,更听不到鸡鸣,耳旁传来的只有虫儿的嘶鸣,月黑风高虽说是杀人夜,但太安静的地方也不见得就是好事。 秦昊低头沉思半晌后,这才抬起头来,问杨再兴道:“杨兄,你们是看着他们进村的吗?他们进村的时候可有什么异样?比如有没有看到那些惊慌失惜的老百姓?” “我跟猴子兄弟都是亲眼看到他们进村的,只不过,好像没看到老百姓。”杨再兴说到这儿,忽地转过头来,对着猴子道,“猴子,你有看见吗?” 听他们一说,猴子也觉得奇怪起来,“他们是骑着马快速进村的,进村之后,也显得特别的安静,并没有引起鸡飞狗跳之事。” “今天中午跟晚上,我也仔细观察过,这里虽有十几户人家,但到做饭的时候,只有中间那处房屋冒起青烟,其他人家都没有。”杨再兴待猴子说完,从旁补充道。 秦昊点点头,神情变得冷峻起来,轻轻地叹口气道:“这样说来,这个村落应该是他们事先就安排好的,希望那些村民们都还活着。” 张毅也在一旁附和着道:“按照常理,如果不是村落里有人接应,那他们骑着高大马冲进去,必将引起骚乱。” 独孤千代的脾气比较暴躁,是他们当中最沉不住气的一个,闻此言语,当即将走线铜锤解下来,急切地道:“村里既然没有老百姓,那咱们还等什么?冲进去杀吧?” 秦昊摇摇头,说道:“咱们没有看到老百姓,不等于村里就没有老百姓,如果被他们事先扣为人质,咱们就这样冒冒然地冲进去,岂不是把他们全害了?” 说到这儿,转头对飘过的浪花道,“浪花兄,咱们这群人中,以你的轻功为最,烦请浪花兄进村打探一下,再作商议。” 这群人中,以浪花的年纪最大,但他的心态却最为年轻,平常总是一副嘻嘻哈哈的面容,只有做起正经事来,才能显出他的老练深沉。 秦昊把此事交给他,而没有交给善于追踪打探的猴子,便知他对此事是何等的重视,当即来到隐蔽处,换上黑漆漆的夜行衣,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村落里。 前后不过盏茶的功夫,又悄无声息地回到秦昊的身旁,神色凝重地道:“村落里没有老百姓,而那些契丹人正在整理马匹跟行装,看他们的样子,是想趁夜离开沧州。” 村落里没有老百姓,秦昊的心神忽地一紧,眼神中渐渐露出一股浓浓的杀意,当即说道:“这座四合院并不大,咱们正好可以来个关门打狗,冒雪、古龙龙、二胡及小羽,你们四个守住村落的东南西北四方,青青灵山小龙,你们三人守住村口,其他的人随我杀进去。” 那些契丹人能深入大宋腹地做事,自然不是易与之辈,浪花担心秦昊有危险,提议道:“公子最好跟青青他们守在村口,这冲锋陷敌之事,就交给我们吧。” 冒雪也将手中的烟火棍一摆,傲然道:“公子尽管放心,有我们四人坚守,担保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 对冒雪的狂气,秦昊是打心眼里喜欢的,作为一个团队,有时候还真需要一股狂气,这样才能保障整个团队的士气高昂。 虽然大家都劝秦昊往后靠,但秦昊绝对不是那种见着危险就往后躲的人,跟兄弟们同甘共苦那是必须的。 杨再兴见秦昊执意同去,对他的这份胆气也深感佩服,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契丹人善骑射,如果真有暗箭相伤,还真是防不胜防。 对秦昊的决定,田小倩跟吴虎从来都没有二话,他们要做的,就是守护在秦昊的左右,好好保护他就是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耶律飞燕 就在秦昊排兵布阵的时候,静寂的夜空里忽地响起一声尖锐的忽哨声,紧接着,原本只有零星灯火的村落,随即亮起火把,把整个夜空照得通红。 对方既然发觉,就没必要再行偷袭,当即令冒雪四人迅速占领方位,随后,秦昊跟田小倩走在中间,杨再兴提着银枪在左,吴虎肩扛双锤在右,张毅浪花等人则紧随其后。 一行人雄纠纠气昂昂地走进四合院,刚踏进院里,便觉得气氛很紧张,那些辽人虽然身着汉服,但宽大的汉服却难以掩盖他们身上那特有的野性。 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充满着恶毒的恨意,恨意的下面则是暗藏的杀机。 四合院里的辽人并不多,粗略估算亦不过二三十人,除掌火把的少数几人外,余者皆弯弓搭箭,成扇形状对准秦昊等人。 秦昊不是那种一见面就是打打杀杀的人,先礼后兵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用在这儿的道理其实很简单,就是我要杀你,也得找个理由,叫你死得心服口服。 缓缓地上前两步,冷峻的目光从他们的面上一一扫过,随后用一种命令的语气道:“在下秦昊,叫个能做主的人出来见我。” “好大的口气!”随着一声清脆的话音,一位年轻俊美的公子缓缓地转出来,秀目流转,目光在秦昊的面上扫来扫去,“你就是秦昊?” 看着眼前这些如狼似虎的契丹人,秦昊还没说话,田小倩已附在他的耳旁轻声说道:“这人是女的!” 秦昊点点头,目光很自然地落在她那微微隆起的胸脯上,轻轻一笑道:“没错,我就是秦昊,姑娘,我的来意相信你们也清楚,交出国书,我保证你们死得会好看些。” 姑娘粉面微寒,秀目中杀气暗涌,冷冷地看着秦昊,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冷诮的笑意,“就凭尔等数人,加上屋顶上的几只老鼠,就想擒杀我等,秦昊,你不是在做梦吧?” 杨再兴神情一凛,手中银枪一紧,双目如电,盯着那姑娘冷冷地道:“杀你们几个鼠辈,何须他人,我杨再兴一人足矣!” “本姑娘跟你主子说话,还轮不到你插口!” 面对杨再兴的气势,那姑娘竟未露丝毫的怯意,她的眼中只有秦昊,“宋辽两国结兄弟之盟已有百年,如今你们背信弃义,联金抗辽,何以面对天下英雄?” “结兄弟之盟?”秦昊听她说得振振有词,不禁哑然失笑,“敢问姑娘,何为兄,何为弟?” 姑娘沉思半晌后说道:“当年澶渊之盟,宋室真宗皇帝年长为兄,而我国圣宗皇帝年幼为弟,从而结下兄弟之邦,双方罢兵已有百年,双方百姓莫不拍手称赞。” “好一个兄弟之邦,只是让秦昊有点想不明白,既然大宋为兄,为何年年要向贵国纳岁币五十万两,而你们,所谓的弟,却仗着自己的快马铁蹄,年年威胁?” 秦昊说到这儿,语锋顿转,“再者燕云十六州,原为我华夏故土,而你们所谓的弟,却无休无止地霸占着,这种兄弟之邦不要也罢。” 虽然在秦昊的内心深处,是想保留辽国做为缓冲,等待时机成熟再行定夺。 但联金抗辽既是国策,而以自己目前的能力又没法阻止时,那自己就要参与其中,成为这次国策的操控者。 所以,面对姑娘的指控,秦昊并没有退缩,而是直言其弊,那姑娘看着秦昊,良久才叹口气道:“不愧是蓬莱阁说书的,果然口齿伶俐,我说不过你。” “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有理无理,并非口舌见高低,这位姑娘,秦昊想问,这个四合院的百姓哪儿去了?”秦昊不想跟她逞口舌之争,更皆夜长梦多,当即直奔主题。 “我耶律飞燕不过借这座四合院暂住,并不想节外生枝,他们都关在后面的山洞里,如果你们能留得住性合的话,或许还能见着他们。”耶律飞燕说到这儿,眉间也是杀机隐现。 “好,很好!”秦昊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在脱口称赞后,缓缓地说道,“看在你们没杀百姓的份上,只要交出国书就饶你们不死。” “不成功,便成仁,这是你们汉人说的,我们既然深入宋境,就没打算活着出去。”耶律飞燕说到此处,忽地对旁的契丹武士下令道,“杀!”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随着她的杀字令起,顿时万箭齐发,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朝秦昊一人射来。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看来这耶律飞燕还不算太笨。 只不过秦昊虽是文弱书生,却并不是那么好杀的,面对呼啸而来的箭雨,秦昊的身形就像泰山似的,丝毫不为所动。 动的是张毅,手中判官笔随身起舞,顿时将秦昊跟自己护卫得水泄不透,将来袭长箭纷纷打落在地,而浪花则带着其他的兄弟迅速围成一圈,顿将秦昊围在核心。 有他们护卫,纵算有千般雨,万般箭,都动不得秦昊分毫。 与此同时,随着杨再兴一声清啸,杨家银枪犹如天际游龙,只见银色的光茫在人群中来回穿梭。 那些弓箭手只射出第一轮箭,正当他们准备第二轮激射时,手中的弓箭已被杨家的银枪打落。 整个过程亦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没法用言语来形容其过程的惊险与快捷。 也是杨再兴体验他们没杀百姓,对他们的杀意顿减,否则以他的武功,要杀这些辽人,还真是手到擒来的事。 耶律飞燕看着呆若木鸡的契丹武士,在震惊之余亦对杨再兴的武功深感佩服,这才明白杨再兴刚才说的并非大话,由衷赞道:“杨家银枪威震天下,果然名不虚传!” 杨再兴神色冷傲,对耶律飞燕的赞美,泰然受之,因为杨家枪法驰骋疆场,保家卫国,的确受得起这番赞美。 秦昊从浪花的背后缓缓地走出来,目注耶律飞燕道:“耶律姑娘,你我立场虽有不同,但我秦昊向来敬重保家护国之人,你不滥杀无辜,让秦某佩服。” 第一百二十八章 豹子头林冲 “联金抗辽,夺取燕云,非一纸国书所能改变,你们拿在手中,除问责宋室之外,没有丝毫用处,如果我是你,此番应该是在辽国积极备战,而不是跑到大宋境内白白送命。” 耶律飞燕的嘴角在轻微地颤动,她的内心深处忽地有种无能为力的悲哀,因为秦昊刚才说的话跟她受命前往大宋时其兄说的话没有二致。 宋金联手,已成必然! 自完颜阿骨打在宁江州起兵以来,一路势如破竹,马踏黄龙府,剑指护步答,打得辽帝从东京到中京,再从中京到西京,一路如鼠逃窜之。 以辽国现有的兵力,单独面对金国已是如此吃力,如果财力雄厚的大宋此时再落井下石,与金国两面夹击,那大辽皇帝还能逃往哪儿? 亡国灭种的结果是不分种族的,对每个爱国的儿女来说都是种锥心的痛,大战虽未开启,但耶律飞燕便已尝到这种锥心的痛,真的痛。 耶律飞燕的嘴角挂着一丝苦涩的笑意,“你说得没错,一封国书不过是最后的救命稻草,我大辽国的命运绝对不能寄托在一根稻草上,你今日虽不杀我,他日战场相逢,我绝不手软!” 说到这儿,将国书从背后的包裹中取出来,双手托举,恭恭敬敬地递过来。 杨再兴虽没见她出手,但从她的身形步伐中已看出她武功不凡,生怕她暴起伤人,或者以秦昊为人质,在如此短的距离,大家就算想救援也是来不及的。 刚想阻止,却见秦昊微微一笑,非常从容地走过去,从耶律飞燕的手中将国书接下,随后对杨再兴他们道:“放开一条路,让他们走!” 对秦昊的这份气度,耶律飞燕也是相当的折服,目注秦昊,想说点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带着她的手下默默地走出四合院。 大家原本都憋着劲,原本以为有场血腥杀戮,原本以为这是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却没想到整个过程竟是如此无声无息地草草收场。 特别是冒雪,性如烈火,他的烟火棍有太久没有沾过人血,心有不甘道:“公子,咱们为何要放虎归山?” 秦昊看着战意未消的众家兄弟,缓缓地道,“你们都是我秦昊从沙门岛带出来的,都是我秦昊的生死兄弟,这些契丹武士虽然武功低微,但人人都抱着必死之心,拼将起来,难免有所折伤,如果伤着诸位兄弟中的哪位兄弟,我秦昊的心里都不好受。” 说到这儿,目光又从众位兄弟的面上扫过,不无感叹道:“再者,咱们只是立场不同而已,说不上谁对谁错,能不杀人,还是不要杀人的好,毕竟每个人都是父母所生,父母所养。” 自澶渊之盟后,宋辽罢兵百年,昔日的硝烟战场早已变成两国互通的椎市,双方的仇恨远不及百年前那般激烈,对秦昊的这番言语,大家也颇为认同,毕竟没人生来就是杀人狂。 说话间,那些原本躲在后山洞里的老百姓见契丹人离去,也纷纷从山洞里钻出来。 秦昊见他们虽然面带惊谎,却无人受伤,也没人饿着,知道耶律飞燕说的是实话,他们没有真的为难这些百姓。 在这个盗匪横行的世界,特别是对这些毗邻边境的地方,很多村落都修有藏身的洞穴,在秦昊的记忆中,在他的老家就有这样的洞穴,当年就是为躲小日本的。 没有跟这些老百姓多做寒喧,因为那样没有意义,从四合院出来,回到住处,却见柳三刀跟快剑小瓦匆匆而至,急急禀告道:“公子,你猜测得没错,那人的确是豹子头林冲。” “没错,我就是林冲!”说话间,突见一人从黑暗中缓缓地转出来,他的神色很冷俊,步伐很沉重,目注秦昊,缓缓地道:“你就是秦昊?林冲至此,是为众兄弟报仇来的。” “报仇?”秦昊忽地笑了,“林冲,报仇这两个字出自你的口中,的确让秦昊有些意外,只是你要找秦昊报仇,似乎找错了对像。” 说到此处,笑容忽地一收,冷冷地道,“林冲,如果你真有血性,那就不应该找秦昊报仇,你应该去东京,去汴梁,你的仇人,在太尉府!” “太尉府?”林冲的嘴角忽地一阵抽缩,发半晌才缓缓地道,“我与那张氏,早已解除婚约,她的生死去留,自然与林冲无关,而你杀我众多兄弟,此仇不得不报!” 秦昊一声冷笑,不无讥讽地道:“一纸休书,逃脱不了做丈夫的责任,你把梁山贼寇当兄弟,却对自己的妻子冷漠无情,你来找我报仇,却不敢去东京汴梁,实在可笑。” “是啊,林冲,你们梁山人不是最讲究快意恩仇吗?为何放着这么大的夺妻之恨不去报,却偏偏来找我们的秦昊呢?以你的武功,要杀那个高衙内,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呀?” 田小倩眨着一双小黑眼睛,不解地看着林冲,在她的心里,着实为那林家娘子感到不值,想到此处,又偏头看着秦昊,甜甜一笑,接着道: “你别看秦昊只是个文弱书生,但我相信,如果有人这样对我,不管对方是谁,他都一定会想方设法杀掉他,毫不犹豫地杀掉他!” 田小倩说得很肯定,没人怀疑她的说话,包括林冲,也包括秦昊自己。 看一眼田小倩,随后又将目光投向林冲,不霄地道:“林冲,你想杀我为梁山兄弟报仇,不是我秦昊小看你,你还真没那个本事!” 说到这儿,右手一抬,只听“砰”地一声,还没等林冲反应过来,头上的破帽便被莫名其妙地打飞了。 没有理会错愕中的林冲,指着旁边的一棵歪脖子树,冷冷地道,“一个男人,没点担当,连自己的老婆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个世上?看到那棵歪脖子树没有?我看你还是上吊算了,至于你娘子的仇,秦昊为你去报。” 看着一脸讥笑的秦昊,林冲的心里也极不是滋味,脸色是红一阵的白一阵,然后慢慢地由红变紫,由紫变黑,最后变成一声叹息。 然后丢掉手中的大枪,然后解开裤腰带,然后真的走到那颗歪脖子树下,然后真的上吊,然后真的死了! 看着在风中摇曳的林冲,田小倩忽道:“知道上吊,说明还知道廉耻,知道自己的作为是不对的,只可惜那林家娘子!” 田小倩说到这儿,忽地将头一抬,续道,“秦昊,你真的要杀高衙内为林家娘子报仇?” 秦昊侧头一笑道:“我说的话啥时候有假?看这天色不早,大家都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咱们就动身去东京!” 第一百三十四章 梁红玉 柳湘儿只是在得月楼挂个籍,她的卖身契还在登州的醉红楼,更何况得罪高衙内,得月楼也巴不得尽早离开。 因此解籍的事倒也没什么麻烦,从得月楼出来,那帮家丁早已拉着马车走了,留下的只是一匹死马,还有一滩滩未曾干涸的血迹。 经过刚才的事,大家再无心思闲逛,吴虎扛着那对擂鼓瓮金锤走在前面,秦昊走在中间,田小倩跟秦昊并排而行,她的手中拿着软鞭,保持一种随时出手的态势。 青青姑娘扶着柳湘儿紧随其后,后面跟着的张毅他们,每个人都将兵器拿在手中,而杨再兴则是骑着白马,走在最后,他的手中拿的正是那柄杨家银枪。 众人刚转过大道,便看见前面停着一顶精致的轿子,抬轿的是两位穿着青衣的小斯,轿子旁边站着的却是位身披红色披风,英姿飒爽的姑娘。 柳湘儿见到此女,就像见得亲似的,眼泪顿时在眼眶中打转,泪眼婆娑的样子,极为可怜,轻轻地拔开陆小青的手,拉着秦昊来到那姑娘的面前道:“红玉姐……” 刚叫出一声红玉姐,柳湘儿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那叫红玉的姑娘见柳湘儿衣服有些脏乱,头发也有些零乱,连那粉雕玉琢的小脸蛋都有些泪痕,心里忽地一紧,紧张地道:“是不是那个高衙内又来了?” 柳湘儿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点头,拉过秦昊轻声道:“好在出门时遇见公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秦昊见柳湘儿提到红玉姐,再见此女的打扮以及她身上的那份气度,跟传说中的颇有几分相像,拱手问道:“莫非姑娘便是以鼓闻名的梁红玉梁姑娘?” 梁红玉先是对秦昊打量一番,随后再转向柳湘儿,见她的小脸蛋有些微红,心里也猜得十之八九,微微笑道:“莫非你就是湘儿妹妹常说起的蓬莱说书的秦昊?” 梁红玉在说这话的时候,还特别强调常说起这三个字,在得到肯定答案后,一双漆黑的眼睛透着精明,一眨一眨地道:“那首慷慨悲壮,读来荡气回肠的临江仙真是你所作?” “不然,你以为呢?”秦昊亦是眨巴着双眼,双眼中含着一份狡诘的笑意,并没有正面回答梁红玉的问题,只是在心里暗暗觉得奇怪,为何见面就问这个? 梁红玉轻轻一叹,缓缓地道:“那首滚滚长江东逝水,既有历史的兴哀之感,又有人生的沉浮之态,那种高尚的情操,豁达的胸怀,岂是你这个没经过世事的少年郎能有的?” 听梁红玉这番分析,秦昊也不禁暗自感叹,这梁红玉果然名不虚传,见解果然独到。 这首词虽然是自己窃取来的,却没打算承认,也没打算否认,而是避实就轻地反问道:“姜子牙八十为宰相,甘罗十二为丞相,我秦昊读书万卷,为何不能有此胸怀?” 读书万卷这话,秦昊还真没吹牛,毕竟他是生活在一个知识爆炸似的年代,琴棋书画,吟诗作赋他的确是比不过古人,但说到知识之丰,之杂,自己可是甩他们一千年。 当千年前的古人拿着酒杯对着月亮无限遐想的时候,秦昊已经坐在电脑前,泡着方便面亲眼见证嫦娥登月的壮举。 梁红玉见秦昊说这话的时候,脸不发红,心不暴喘,心里也有几分相信,毕竟茫茫大千世界,出两神童也在情理之中。 柳湘儿跟秦昊一样都是来自登州,自认对秦昊是知根知底的,当即说道:“红玉姐,妹妹跟你说过,这位秦公子真的是才高八斗,他说的三国演义,是妹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 说到这儿,以略显夸张的语气道,“他的三国演义真的很精彩,就算是拿汴梁城最好的说书先生跟他相比,亦不过星辰与日月争辉!” 梁红玉见柳湘儿一说到秦昊,脸蛋就有些微红,心里就有些发急,知道在这小妮子的心中,秦昊的地位可不是一般人能撼动的。 当即也不去跟她争辩谁是星辰,谁是日月,而是问出她心中最为关心的问题:“你刚才说高衙内的人来了,那你们是如何脱身的?” 柳湘儿也没有隐瞒,将刚才的情景一五一十地向梁红玉说了,当她说到秦昊说谁敢动她谁就得死时,那张吹弹欲破的脸蛋又变得白里透红起来。 梁红玉没有留意到最后那句话,因为柳湘儿说得很小声,也很带羞,她留意到的竟然是眼前这个书生味十足的少年郎拿来的勇气,在斩人家的手碗时,连眼都不眨一下。 柳湘儿在说完事情经过后,又对秦昊道:“湘儿从登州来到汴梁,如果没有红玉姐,你现在看到的也就是湘儿那冰冷的坟头。” 秦昊看着柳湘儿,心里也是一阵心酸,她在登州府,虽然每天陪着田承嗣那帮俗人手抚琵琶,但至少人身是安全的,至少是受田承嗣他们尊重的。 如今以她一个弱柔女子漂泊到龙蛇混杂的东京汴梁,她的内心是怎样的凄楚,怎样的失落,怎样的茫然,亦只有她这种北漂的女子才明白。 在这里秦昊用了北漂两个字,因为同样作为蚁民的他,在社会底层苦苦挣扎过的他,对个中滋味是深有戚戚的。 梁红玉见柳湘儿的眼神中充满着幸福,秦昊的眼神中却是满不在乎,他身后的那帮人全都是凶神恶煞,好像他们从来都没有为自己的安危担心。 当即提醒道:“你们得罪高衙内,还敢在这汴梁城大摇大摆地走动?不如随我前去,找处隐秘地方安顿下来,然后再伺机出城。” 秦昊耸耸肩,微微笑道:“如果我像老鼠般地躲起来,如果官家要见我,岂不是得像猫一样四处乱找?” “你刚才说什么?官家要见你?” 梁红玉看着秦昊,神色显得很错愕,在她的心里还真不相信秦昊说的话,难不成就因他填得两首好词,说得一口好书,官家便要见他? 柳湘儿离开登州时,秦昊还没有出使金国,后面的事她当然不知道,就算她留在登州,以她的身份也不可能知道,更别说远在汴梁的梁红玉了。 面对一脸错愕的梁红玉,秦昊也没打算向她解释,只是淡淡地道:“如果秦昊猜测得没错,最迟不会超过三天!” 第一百三十章 洪思诚 对洪思诚的话,秦昊并不完全认同,大宋的兵力或许不能对抗衰落中的辽国,更不能对抗如日中天的金国。 因为不管是辽国还是金国都是以马战为主,来去如风,而宋朝的军队基本是步兵,以步兵去对抗机动能力特别强的骑兵,自然是少有胜算。 但宋江方腊是什么? 宋江带的不过是帮亡命徒,所谓打虎英雄武松,在血溅鸳鸯楼时,连小孩都不放过,所谓黑旋风李逵,两把板斧,杀得最多的都是些平民百姓。 他们之所以能横行数州,无非是打一炮换一个地方,用现代的话说就是游击战争,这不是他们的本事,只能说明他们在对的时间没有遇到对的人。 当他们遇到对的人的时候,这支部队便走到穷途,比如说张叔夜,又比如说自己。 至于方腊,作为摩尼教的教主,他的手下除那帮信徒有些战斗力外,剩下的都是手拿锄头扁担的农民,没有经过战争的洗礼,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战斗力同样不高。 对方腊,秦昊的心里是充满着同情的,他们坚持众生平等的主张,也是秦昊深感认同的,只是方腊,他们在错误的时间选择一场正义的战争。 战争打的是实力,邪不胜正在战争面前没有说服力,战争的时间选错了,便只能让这次轰轰烈烈的起义犹如昙花一样,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秦昊目注忧郁重重的洪思诚,心里也颇为感慨,这位已近风烛残年的老者,所虑的不是自己还能在人间活多久,而是大宋王朝的未来。 中华儿女多奇志,向来不缺忧国忧民之士,对这些人秦昊的心里是充满着敬意的,更何况熟知历史进程的他,也深深地知道,正是因为联金灭辽,这才埋下灭国的祸根。 只不过联金灭辽已是国策,朝野上下都被这种收复幽州、建立不世之功的的欲望充斥着,欲望大到认不请自己的实力,看不到悲惨的未来。 现在的秦昊只不过是一介草民,自然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他现在惟一能做的,就是在这股欲望中,保持清醒的头脑,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渐渐改变历史的进程或者方向。 端起茶杯,轻轻地呷口茶,轻轻地叹息道:“老先生的忧虑之情,的确让秦昊佩服,只是与金联盟,是皇上亲定的国策,岂是秦昊能左右的?” 洪思诚嘴角挂着苦涩的笑意,缓缓地道:“你这娃儿既然在蓬莱阁说三国,当明白独木难支的道理,而且老夫也曾派人打探过你的底细,你对联金一事原本也持反对态度,让老夫想不明白的是,你既知其害,为何还要投身其中,助纣为虐呢?” 秦昊轻轻地喝口茶,缓缓地道:“老先生既然是读书人,当知道大禹治水的故事,上古时候,洪水泛滥,大禹的父亲采用堵的方式,治水九年,不但未立寸功,反而越治越凶,而大禹采用疏导的方式,治水十三年,让江河归于平息,完成治水大业。” 说到这儿将茶杯的水倒在桌上,然后用手指引导着茶水向自己想要的方向流动,望望滴滴答答的茶水掉,秦昊轻轻地叹息道:“如果秦昊不投身其中,如何改变这洪水的方向?” 秦昊虽然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更没有讲因为自己的出使,已经让协议的内容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因为功劳是领导的,能不抢功的时候,千万别抢功,这样也许会活得长一些。 但洪思诚是何等聪明之人,对秦昊的点到之语自是明了于胸,端起茶杯,轻轻地喝上一口,轻轻地叹息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的意思老夫算是明白了。” 以洪思诚的身份地位,并没有秦昊那么多的顾虑,当即又接着道,“你的意思,这联金抗辽就是洪水猛兽,而老夫就是那个堵水的鲧,而你则是那个治水的大禹?” 说到这儿,又目注秦昊,轻轻地叹息道,“老夫堵水,所以落得个丢官致仕的下场,希望你小娃儿的引水能收到奇效,挽大宋于既倒。” 身在朝野,心忧庙堂,虽然是短短的几句相聊,但在秦昊的心中,好像跟此人就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似的,此人既然能因进言丢官,说明他以前的官位一定不低。 他现在不但需要像杨再兴这样的纠纠武将,也需要一些能治理天下的行政人才,听他说致仕丢官,心有所动地道:“老先生既然不在朝堂,却不知接下来意欲何往?” 洪思诚面带苦笑,轻叹道:“老夫老矣,既不为朝廷所用,自然是解甲归田,天天与日月花草为伴,摆儿弄孙,以度风烛残年。” 秦昊目注洪思诚,目光显得特别的清澈,诚心相邀道:“如果老先生看得起秦昊,不妨前往登州,他日必有一番作为。” “登州?” 洪思诚忽然眨着双眼,目光如矩地看着秦昊,略微沉思地道,“登州的确是个好地方,东出高丽,西出幽州,北出大金,南出苏杭,好,老夫就听你一回!” 古代的人对地理概念远没有现代人这般详尽,洪思诚说的虽然跟秦昊想的有些出入,但也八九不离十,见他愿意去登州,心里也是颇为感慨的。 什么叫一见如故,这就是! 秦昊虽然是说书的,却也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他们此时的关系,或许,对具有相同理想或者相当信仰的人走在一起,心灵是没有距离的。 他们的理想很简单,就是不能让大宋在接下来的狂风暴雨中失去颜色,就是能让天下的老百姓能像现在这般过着悠闲的生活,不能让祖先留下来的土地染透鲜血。 总体来说,秦昊跟洪思诚的见面是愉悦的,是轻松的,会谈之后,洪思诚也没有在汴梁久留,虽然这儿有许多让他留恋的东西,但他知道自己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虽然秦昊现在什么事都没安排他做,但他相信秦昊,相信了就足够了! 秦昊同样没有让人去调查洪思诚,位卑不敢忘忧国,对一个丢官辞职还能心忧天下的老者来说,他的心里只有敬重,没有怀疑。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再见马植 赵府离皇城不远,中规中矩的三合院,算不得大,当秦昊来的时候,赵良嗣正心事重重地喝着茶。 国书失窃之事,王师中未敢藏私,就在秦昊离开登州的同一天,便派八百里加急将这事向赵良嗣作了原原本本的汇报。 当赵良嗣接到王师中的书信后,除大骂糊涂外,也是束手无策,当然,更让他感到焦虑的是,马政在去西军报到之前,亦将此次的金国之行,如实地向皇上做了奏报。 每当早朝之时,赵佶总不忘问句,国书何时到京,弄到赵良嗣是相当的狼狈,也是相当的被动,在对王师中恨意增加的同时,也加重对秦昊的期盼。 所以,当秦昊出现在赵府大门时,赵良嗣赶紧放下茶杯,亲自来到门口相迎,并亲自把杨再兴张毅等人安排在西厢的客房住下,然后引着秦昊来到书房。 秦昊非常慎重地将国书递到赵良嗣的手中,当赵良嗣缓缓地打开国书,看到国书上那个朱红大印的时候,双手忍不住轻微地颠抖起来。 十年,十年啊! 人生有几个十年?当十年前童贯使辽时,他第一次向童贯献出平燕策,从此他的人生就跟收复幽州划上等号,这十年来,他所做的似乎都是同一件事。 如今这件事眼见就要做成,怎不让他激动? 当然,更让他激动的是,因为他的慧眼识材,让他的平燕策能够顺利实施,让完颜阿骨打不折不扣地同意国书中的所有条款。 “好好好!”老眼泪花地看着国书,赵良嗣一连叫出三个好字,好半晌才抬起头来望着秦昊道,“老夫没看错人,你娃儿真是难得,难得!” 这次他没有称秦哥儿,而是你娃儿,很显然,在他的心里早把秦昊当成自己人,慎重其事地将国书收好,亲自为秦昊泡上珍藏多年的好茶。 轻轻地喝上一口,清香绕舌,口舌生津,的确是好茶,秦昊将茶杯放下,目注赵良嗣道:“赵大人如果没有其他的吩咐,秦昊想带兄弟们在汴梁逛逛,然后回转登州。” “回转登州?”赵良嗣正端起茶杯准备喝茶,闻言顿时怔在半空,望着秦昊,不禁哑然失笑,“你以为老夫是王师中?想把这次的功劳据为己有?” 秦昊笑笑没有回答,在这个功劳都是领导的年代,秦昊还没傻到跟这些实权人物去抢功,自己虽然在军中挂过缺,说底不过是一介**,在他们面前,守好自己的本份是必须的。 赵良嗣见他不说,自然明白他的想法,毕竟这次的功劳很大,大到王师中都可以厚着脸皮调离马政,支开秦昊,所以,秦昊有这样的想法也在情理之中。 提起茶壶,又为秦昊冲上半杯茶,递过来道:“你放心,老夫还分得清是非黑白,这次使金的过程,马大人已经向老夫说得清楚明白,你的功劳最大。” 说到这儿,又望着书台上的国书,续道,“明天早朝,老夫便将这国书亲呈圣上,并向皇上为你奏请功劳,你就安心地等着皇上的召见吧。” 秦昊见赵良嗣说得真诚,没有丝毫的做作,而且马政既然修书于他说明其中的原因,亦有可能在早前的奏报中提及此事,这样说来,这件功劳还真是自己的了。 当即喝掉杯中的茶水,清清咽喉,站起身来,对着赵良嗣拱拱手道:“实不相瞒,秦昊这次进京,非是为自己请功,而是想用这件功劳,换取张毅他们的自由身。” “关于张毅等人的身份问题,老夫亦早有安排。” 赵良嗣见秦昊愿意用这天大的功劳换取张毅等人的自由身,对他的好感顿时又进一层,“张毅他们虽是囚犯,但我大宋朝亦有将罪犯充军的惯例,待老夫面圣之时,亦会为你在军中讨一个更高的职阶,以后,就将他们充到你的帐下吧。” 说到这儿,轻轻地端起茶杯,喝口茶后续道,“前次你拿下梁山,这次又拿下中京,马大人在奏报中已详加说明,当前正是用人之即,相信皇上会同意老夫的奏请。” 平燕策刚刚起步,不但朝廷要用人,而他赵良嗣同样也要用人,秦昊的智慧,杨再兴的勇猛,张毅等人的忠心,都是他想要的人。 所以,为秦昊奏请功劳,解除张毅他们的囚犯身份,就不仅仅是为秦昊,从某种程度来说,更是为他赵良嗣,毕竟,策略毕竟是策略,只有将这个策略付诸实施,才能留传千古。 否则,再好的策略也只是一句空谈,赵良嗣向以诸葛孔明自诩,在他的眼中,没有什么功劳能大得过名留青史。 他要让后世之人,说到三国时就想到诸葛孔明的隆中对,说到大宋时就能想到他赵良嗣的平燕策,所以,为这个目标,他要收扰天下能收扰之人。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秦昊对这句话深以为然,眼见天下纷争四起,如能在军中谋个官位,这对秦昊来说,不是重要,而是非常重要。 更何况张毅他们是以囚犯的身份在充军的,并不是真正的自由身,如果自己不在军中任职,那他们就极有可能被调往其他地方。 这无疑是挖他的心头肉,放他的心头血,如今听赵良嗣早有安排,而且是把他们安排在自己的手下,这个结果还真是让他喜出望外。 深深地吸口气,当即对赵良嗣深深地一拜道:“如此,秦昊就代张毅他们感谢大人的再造之恩,以后,大人若有什么需要,但凡秦昊能做得到的,定不辱命。” 对秦昊的这番表态,赵良嗣也极为受用,轻轻地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来,随后叹息道: “你也先不必急着谢我,要知道现在的朝廷缺什么?就是缺可用之才,咱们能不能顺利收复幽州,关键还得看以后的用人。” 说到用人,赵良嗣的神情显得有些暗淡,轻轻地叹口气道:“咱们好不容易跟金国达成协议,相约出兵,谁知方腊在江南暴乱,如今童大人已率西军前去平叛,朝廷已无可用之兵。” 第一百三十二章 时代的高度 对赵良嗣的感叹秦昊亦是心有戚戚焉,大宋王朝虽然拥兵百万,但大部份都是流民以及充军的罪犯构成,战斗力并不高昂。 只有长期跟西夏作战争的西军还算得上只劲旅,可就是这样一支能打的队伍,朝廷对他们也不消停,将他们分割得七分八落。 以致于童贯这次出兵江南,还得四处征集,这样搞法,就算是支铁军,也会被他们搞垮搞残,不作死便不会死,用这句话来形容此时的大宋,还真是帖切不过。 赵良嗣见秦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探身询问道:“你既能兵不刃血地拿下中京,说明在这方面很有头脑,能不能说说这次方腊暴乱,你有什么看法?” 秦昊略微沉思,以最快的速度将方腊起义的事在脑海里回想一遍后说道:“方腊的暴动全因近二十年来的花石纲之祸,而花石纲……” 说到这儿,秦昊没有立即说下去,而是斜着眼睛探视着赵良嗣的反应,见他无动于衷,这才接道,“而花石纲的起因虽是因为皇上建造艮园,需要大量的花石,但罪魁祸首却在朱缅父子。” “可不是,那朱家父子利用苏杭二州的造作局跟应奉局,横征暴敛,欺行霸市,最终激起民变,他们的死固然不打紧,可恨的是竟因此而耽误收复幽州之事。” 听秦昊提到花石纲,提到朱缅父子,赵良嗣的神情再也淡定不起来,他的心中还的确充满着恨,因为这横生出来的破事,挡住他的正事。 “方腊暴动的口号是诛朱缅,他们只反朱缅而未反皇上,说明在江南百姓的心中,对皇上的恨并没有那么重,所以……” 秦昊说到这儿,只觉得有些口干,在朝廷大员面议面上,这个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故尔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端起茶杯,慢慢地喝着茶。 赵良嗣见秦昊说话吞吞吐吐,显得有些不耐烦,催着说道:“有什么看法,尽管提出来吧,如果说得有理,老夫自会向皇上转奏!” “所以,童大人到江南之后,只要取消造作局跟应奉局,并拿朱家父子治罪,定能安抚江南百姓,而方腊的暴动也就失去一个合理的借口,这样平起叛来,想必会顺利些。” 听完秦昊的话,赵良嗣猛地一拍大腿,由衷赞道:“有见地,果然有见地,你的想法正是老夫的想法,老夫这就向皇上进言并修书童大人!” 秦昊的说话似乎解开赵良嗣心中困惑已久的迷团,当即将秦昊送出赵府,而他自己则拿着国书急匆匆地面圣去了。 望着他的官轿消失在大街小巷中,秦昊不禁摇头苦笑,这哪算是自己的见地?因为童贯到江南后原本就是这样做的,自己只不过是把他的想法提前说出来而己。 惟一有点不同的是,童贯虽然取消应奉局跟造作局,但并没有治朱家父子的罪,毕竟朱家父子在这二十几年来,为皇上收取过不少的奇草异石,深得圣上的欢心。 更何况,如果真因这事处死朱家父子,那置皇上于何地?毕竟,说到底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当推皇上,如果不是他要建艮园,朱家父子何来的迎奉? 童贯原本就是太监出身,是伺奉皇上的,皇上就是他的天,就是他的地,无论朱家父子的罪责有多重,像这种挖皇上心头肉的事他童贯是万万不会做的。 这件事的始作蛹者虽说是皇上,但方腊等人受自身的局限,在江南起事时,打出的口号却是只反朱缅,而不反皇上,这是方腊的悲哀,也是那个时代的局限性。 都说中国的老百姓是天底下最好的老百姓,只要不被人逼到墙角,只要能有口饭吃,有件衣穿,便会老老实实地做顺民。 大宋朝的经济发达,远超同时代的所有国家,在大宋人的眼中,其他地方的人都是未曾进化的蛮夷,在他们的心中,自有一股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自豪感。 因此花石纲之祸,虽然对江南百姓造成非常大的困扰,但总体生活水平还是不错的,在百姓安居乐业的情况下,这也注定方腊的起义不过是茶壶里的风暴,注定掀不起大浪来。 只不过方腊起义的时间点选得有些不合适,迫使童贯将原本最能打的西军从西北拉到江南,再从江南拉到西北,活生生地将这支最能打的队伍跑出残废。 这也让金兵有机可乘,看出大宋虚弱的本质,直接导致后期的靖康之难。 从赵府出来,秦昊的心情总体还是开心的,毕竟靖康之难离现在还有七年,对他来说,时间虽然有些紧迫,但也不是没有时间。 杨再兴跟张毅他们也没在厢房休息,而是一直在院坝中等着秦昊,此番见他出来,顿时围将上来,略微担心地道:“刚才见赵大人匆匆而去,他在里面没难为你吧?” “咱们能顺利签定国书,他感谢还来不及,哪有为难?” 秦昊耸耸肩,说得非常的轻松,“我在这儿还得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很快我就会到军中任职,而你们就是我秦昊出生入死的兄弟。” 能够名正言顺地跟着秦昊,这对他们来说这的确是个好消息,连一向老成持重的张毅都禁不住泪流满面,开心地道:“公子,我……我想喝酒!” “喝酒?” 这话从张毅的口中说出来,秦昊的确有些意外,再看看其他的兄弟,每个人都以期待的眼神望着他。 喝醉误事,这些人对秦昊很重要,平常对他们的管教也相当的严格,今天的日子特珠,也不忍扫他们的兴,当即笑道,“不就是喝酒吗?今天你们就敞开肚皮喝,如果喝醉了,有虎子把你们扛回去。” “好!”秦昊的话音刚落,张毅他们便在那儿异口同声地叫起好来,这其中叫得最欢的又以古龙龙跟浪花为最。 这两个人,一个号称怀中神游,千杯不醉,一个号称老顽童,天性就喜欢热闹,这段时间跟着秦昊,做的都是家国大事,还真有点压抑。 所以,喝酒对浪花来说,喝的就不再是酒,而是那种猜拳划令热闹气氛。 秦昊没有带他们去那种高大上的酒楼,而是来到虹桥附近,找一家临街的酒肆。 从这里可以看到街上的车水马龙,可以看到货运码头的千船竞发,可以听到大姑娘小媳妇的嘻笑戏耍,可以看到街道两旁的古朴繁华。 秦昊很喜欢这种古朴古香的繁华,毕竟这代表着一个时代的高度,代表着祖先的文明。 第一百三十三章 北漂的心酸 这里是东京汴梁,是张择端笔下的清明上河图,是千年前最繁华的地方。 酒饱饭足后,秦昊并不想那么快回到驿站,加上大家都是第一次来东京,都想四处逛逛,感受一下皇城的气息。 大家也没啥目的,除青青跟灵山在路边买些胭脂水粉,其他的人也只是看看,吴虎小孩心性,一切都觉得新奇,一路东张西望,还不停地发出渍渍之声。 路过得月楼时,忽然传来一阵优美而又熟悉的琵琶声,隐隐约约伴随着一股清如黄鹂的声音,听得人柔肠百转。 声音很熟悉,歌词则更熟悉,正是秦昊当日送给柳湘儿的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难道这里面弹唱的是柳湘儿不成?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如果真是柳湘儿,不进去捧捧场似乎说不过去,正想招呼杨再兴时,突见一帮家丁簇拥着一辆华丽的马车,风风火火地停在牌坊下。 马车还没停稳,数名家丁便手执棍棒凶神恶煞般地冲进得月楼,转瞬间,琵琶声歇,歌声骤停,随着一阵嘈杂的声晌,数名家丁挟持着一位妙龄女子走出得月楼。 那女子神态惊慌,就在被塞进马车的瞬间,突然看到站在远处的秦昊,就像溺水之人抓到最后的一根稻草,忍不住大声疾呼,“秦公子,救我!” 用不着女子呼救,秦昊早已看到那妙龄女子就是登州府的柳湘儿,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更何况还是自己熟识的人。 真是婶可忍叔不可忍,快步上前,拦住马车,冷冷道:“朗朗乾坤,天子脚下,竟敢强抢民女,你们的眼中还有王法吗?” “王法?”为首的家丁两眼上翻,轻蔑地道,“在这东京汴梁,我家衙内就是王法,听你的口音不像本地人,知道我衙内是谁吗?” “你家衙内是谁,本公子没兴趣知道,本公子只知道马车里的姑娘是从登州来的。”面对家丁盛气凌人之语,秦昊的双眼也变得阴寒起来,说起话来也严厉许多。 “嗯哈……”那家丁发出一阵冷嘲地笑意,“登州来的又如何?要知道这是东京汴梁,不是登州,小子,识想的就滚开,否则,小心老子的马把你踏成泥浆!” 真是狗仗人势,秦昊看着这副嘴脸就觉得恶心到吐,怒极而笑道:“登州来的的确不能如何,只不过本公子也是从登州来的。” “这样说来,你是不打算让开?”那家丁的面容忽地变得狰狞起来,“小子,这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大爷,阎王爷那儿去报到,莫忘提我们是高衙内的人。” “高衙内?”秦昊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火起,他的脑海里又浮起出秋风萧瑟中那个孤寂的背影,嘴角泛出一丝冷酷的笑意,“这是你们自己找死,可怨不得大爷!” 这话原本是那家丁说的,如今被秦昊原话奉回,说出来的语调虽不及那家丁高昂洪亮,但听在人的耳中却不由生起阵阵寒意。 那家丁见秦昊神态凛然,顿时被这种气势折服,使劲地咽咽口水,又恢复刚才的凶狠模样,挥起马鞭,蛮横地道:“小子,你再不让开,就别怪本大爷心狠手辣了!” 他的话音刚落,忽见一条人影腾空而起,一把金灿灿的大锤划出一道金光,如泰山压顶般噗地一声便砸在那马头上。 伴随着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那马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便倒地而逝。 吴虎双足落地,收锤着在秦昊的背后,双目圆睁,对着那家丁怒目而视,那家丁何曾见过这等阵仗,顿时吓得双腿发软,宛若一瘫肉泥瘫坐在地上。 这时,陆小青跟叶灵山也走过来,从马车里将惊魂未定的柳湘儿扶下来。 秦昊见柳湘儿花容惨淡,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心里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痛惜。 目光阴冷地望着那帮家丁,阴森森地道:“刚才是谁挟持的柳姑娘,都给本公子站出来,用的哪只手,放在车辕上。” 秦昊的话就是命令,那几个家丁就像着魔似的你看我我看你,慢慢地从马车后走出来,胆战心惊地望着秦昊,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柳湘儿见秦昊的神情有些可怖,害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深深地吸口气,平复一下刚才紧张的心情,来到秦昊的面前,轻轻地道:“秦公子,那个高衙内是高太尉的义子,咱们得罪不起。” “高太尉又如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听说那高衙内欺男霸女横行无忌,他这帮家丁,也没少祸害乡邻,今天遇到我秦昊,是他们倒霉!” 秦昊没有接受柳湘儿的劝解,在他的心里,如果连柳湘儿这样的柔弱女子都没法保护,那谈何宏图霸业,老天爷让自己穿越,那就是白瞎眼了。 跟随秦昊来的这帮人,人人都不是善茬,杨再兴马踏三关十六寨,连眼都不眨一下,张毅他们同样是双手沾着血腥。 自从秦昊把他们从沙门岛领出来,就坚定一个信念,无论刀山油锅,必定生死相随,更何况秦昊还每天向他们讲述爬雪山过草地的故事。 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早就渴望能成为像那样的一群人,能够为弱小为天下的劳苦大众抛头颅,洒热血,纵算肝脑涂地,亦无怨无悔。 张毅见那些人傻愣愣地站在那儿不动,心头亦是火起,冲步上前,随着啪啪声响,在每人的脸上都狠狠地打上那么一巴掌,然后恶狠狠地道:“没听到我家公子的话吗?” 那几个家丁看着满脸杀气的张毅,又看看倒在地上的红马,战战惊惊地将自己的手放在车辕上,满脸惊惧地望着秦昊。 秦昊没有跟他们废话,从张毅的腰间抽过一把鸳鸯刀,手起刀落,鲜血四溅,惨叫连连,顿将那几个家丁的手斩落于地。 没有理会那几个家丁呼天抢地的惨叫,俯过身来,望着仍自瘫坐在地那个为首的家丁,冷冷地道:“回去告诉高衙内,柳湘儿是我老乡,是我的旧相识,谁敢动她,谁就得死!” 第一百三十五章 高衙内 秦昊虽然不怕麻烦,却也不想给赵良嗣找麻烦,所以,他们没有住在赵府的四合院,而是住在离皇城不远的清风居。 千年前的大宋总体是平和的,没有那么多的八卦新闻,所以他们在得月楼的事,很快便传遍整个东京,清风居的掌柜自然也是知道的。 当秦昊他们刚来的时候,掌柜的原本是死活不同意的,后来张毅把他的鸳鸯刀放到老板的脖子上,通过一番心与心的交流,掌柜的终于同意了。 所以,秦昊他们住进来了,其他的客人都搬走了。 房间很宽裕,每个人都有,但张毅他们没有住在房间,而是带着兄弟们守在清风居的四周,毕竟,他们得罪的不是一般人,必要的防范还是有的。 秦昊跟柳湘儿都不会功夫,保护秦昊的有吴虎跟田小倩,保护柳湘儿的则是陆小青跟叶灵山,她们的房间都是紧靠着的,柳湘儿居中,陆小青居左,叶灵山居右。 张毅在安排兄弟们的攻防后,又回到秦昊的房间,面色显得有些凝重,使原本轻松的气氛显得有些紧张起来。 见着秦昊,不无担心地道:“公子,咱们得罪的是高衙内,听说高太尉掌管的是禁军,你说他们会不会派军队前来?” “派军队那是肯定的,那个高俅原本就是公私不分,把禁军当成自家的私产在用。”杨再兴将门出身,对朝中大臣多少比张毅他们要了解一些。 张毅眉头深锁,忧心仲仲地道:“咱们这些人,如果来的只是那些看家护院的,倒也不惧,如果来的是军队,咱们这儿没有坚固的防守工事,恐怕坚持不到三天。” 秦昊看看四周,笑笑道:“这清风楼是木质结构,如果他们采用火攻,别说是三天,就算三个时辰咱们撑不住。” 杨再兴神情淡然,“撑得住也好,撑不住也好,总之,他来多少,我杨再兴就杀他们多少,如果他们敢伤秦兄弟一根汗毛,我保管汴梁城血流成河。” “血流成河没那么严重。”秦昊端起茶杯,轻轻地喝口茶,“那高太尉是什么人?是朝廷重臣,最懂迎奉官家的心思,现在的朝廷,什么最重要?当然是收复幽州最重要。” 见张毅还有点茫然,杨再兴补充道:“这次会盟金国能够顺利谈成,起主导作用的是咱们秦兄弟,而不是那个马政,更不是王环,这事别人不知,以高俅的身份不可能不知,所以……” “所以,这个时候如果我秦昊莫名其妙地死了,这事再被添油加醋地传回到金国,你认为完颜阿骨打还能相信大宋吗?”秦昊轻轻地喝口茶,接着杨再兴的话道。 张毅一时情急,竟然没有考虑到这层,当即说道:“所以,就算是有禁军前来,也不会是高太尉下的令,而是那个高衙内私自调动?” 秦昊点点头道:“咱们这次打的不过是些狗仗人势的下人,在高俅的眼中,这些下人连猪狗都不如,他会为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来跟咱们做对?就算他有这个心,也没那个空。” 什么层次的人就有什么层次的对手,以目前秦昊的实力,是不可能成为高俅的对手,把精力放在这种对手身上,只能浪费自己的脑力。 秦昊的直觉一向不错,这次也不例外,傍晚时分,高衙门果然坐着敞蓬的马车,带着一队禁军浩浩荡荡地朝清风居而来。 领头的那位将军姓范,叫着范琼,三十几岁的年纪,长得有点阴阳怪气,走在队伍的前面,耀武扬威的实在令人讨厌。 走在队伍中间的是那辆宽大的马车,高衙内就半躺在马车里,两边分别有两个长相还算标致的妇人一边剥着水果,一边喂着水果。 秦昊站在高处,远远看见高衙内那副猥琐的样子,笑笑道:“他这个头颅虽然长得五官不正,但用他的人头来换取红玉姑娘,还算是物有所值。” 听秦昊说要这高衙内的人头来换取梁红玉,吴虎首先没有忍住,将手中的擂鼓瓮金锤一晃,急切地道:“哥,我这就冲杀出去,把他的头取下来交给你!” 见吴虎一副急切的样子,秦昊忍不住伸手在他的后脑勺一拍,哑然失笑道:“这个高衙内虽然该死,但要杀他的不是你,也不是我,更不是张大哥他们。” “那会是谁?”吴虎的眼睛有些茫然,秦昊的话还真把他搞糊涂了,好半晌才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你是想让红玉姐来杀他?可红玉姐跟他也没什么仇呀?” 吴虎自说自话,原以为搞明白了,却没想到说到后来,还是没搞明白。 秦昊也没打算跟他解释明白,眼见范琼的队伍离清风楼不及一箭之地,当即命令史小龙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小龙,看见那个领头的将军没有?把他的头盔射下来!” 史小龙也不搭话,弯弓搭箭,嗖地一声,那利箭便带着尖锐的破空声顿时将范琼的头盔射落在地。 范琼曾听高衙内的家丁汇报,还道是些亡命江湖的亡命徒,却没想到他们当中还有如此神射手,只吓得冷汗直冒,当即举手,阻止队伍继续前行。 “你们为何停下来,还不快冲进去杀掉他们?”高衙内见范琼因害怕而停下来,再也淡定不起来,坐直身体,不停地在那儿叫骂着。 与此同时,还命令附近的几名兵丁挡在马车的前面,君子不处危地,在确认安全无虑后,又将身体半躺着,吃着两位美人给他剥好的水果。 范琼也算得上有名的武将,虽然冷不防地被史小龙射一箭,却并没有被吓破胆,而是双手一挥,指挥着禁军将清风居围得水泄不通,确信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一切准备就绪,这才向里面喊道:“里面的人听着,如果你们不想被成焦碳,就乖乖地出来向本将军投降,或许本将军会留你们一个全尸!” 话音刚落,一颗残核忽地从后方飞来,不偏不倚地打在他的左侧脸上,上面还带着汁水,感觉滑腻腻的。 回头望时,却见高衙内吊着个公鸭嗓子,怒气冲冲地喊道:“不许放火,如果将湘儿姑娘烧成焦碳,我杀你全家!” 第一百三十六章 坑爹 范琼看着一脸萎琐而又怒容满面的高衙内,真想上前把他踩成渣,当然,在这个拼爹的时代,如果他有高衙内那样的老爹,别说把他踩成渣,就是把他踩成灰都没问题。 这样的老爹虽然是人人讨厌,但却不是人人都有,范琼显然没有这样的老爹,所以,虽然内心很怒,但面上还得表现出诚惶诚恐,以满足高衙内那略显崎形的心态。 范琼能带兵,能打仗,自然不是傻子,秦昊他们这行人,本领到底如何,他虽没有亲见过,但就那小屁娃的一锤之力,砸碎整个马头,他自信是做不到的。 还有刚才那枝冷箭,在如此远的距离,不但未失准头,而且余势未竭,绝非善与之辈,常言道,窥一斑而知全豹,这两人的武功尚且如此,那其他人的武功如何,就可想而知了。 清风居是典型的木质楼,也是登州府比较闻名的酒楼,范琼在闲暇时也曾跟狐朋狗友来此聚会,对里面的结构布局虽说不上了如指掌,但也知道七七八八。 所以,当高衙内找到他时,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用火攻,因为火攻最简单,只须要将一些燃烧物绑在箭簇上,射进去便可。 正因为他有这种想法,所以才屁颠屁颠地随着高衙内来到清风居,完全没想到这个不知死活的高衙内竟然放弃这么好的战术,一时间竟让他有点进退两难。 跟张毅他们的紧张不同,不管是秦昊还是杨再兴,都没把眼前这位将军还有百十个禁军放在眼中。 秦昊侧头望着杨再兴,眨着双小黑眼睛,“杨兄,要不咱们把那个高衙内抓过来玩玩?” “正有此意!” 杨再兴回答得很干脆,说完后也没有迟疑,而是安排冒雪、二胡好好地护着秦昊,以免被对方的流箭所伤,而他自己则匆匆下楼,骑上白马的便冲将出来。 清风居的楼前并不完敞,大队人马根本就散不开,范琼高衙内以及那些禁军被挤在前面的大道上,离着清风居刚好一箭之地。 小龙刚才的那一箭,给他们造成的心理阴影还是有的,至于有多大,那就看他们的胆有儿多大了。 秦昊不愿呆在楼上看热闹,在吩咐完陆小青跟叶灵山保护好柳湘儿后,便带着田小倩、冒雪、二胡还有吴虎跟着下楼,来到楼外看热闹。 范琼也没料到对方竟然敢从清风居里面冲出来,而且来的还是员白袍小将,看他的样子嘴上连毛都没长齐,心中顿起轻视之心,打马上前,便想将杨再兴抓住,以立头功。 杨再兴也没废话,双腿略夹马腹,那马一声嘶鸣,便雄纠纠气昂昂地冲将过去,就在两马交错之际,杨再兴的银枪忽地横扫,顿将范琼打落马下。 跟着双腿力蹬,身形腾空而起,在空中一个翻滚便落在高衙内的马车,跟着银枪一晃,寒光闪闪的枪便抵在高衙内的咽喉,“高衙内咱们进去玩玩?” 高衙内何曾见过这等阵仗,面对寒光闪闪的枪尖,裤子在瞬间湿成一片,心里虽然害怕到极致,但衙内的王八之气却没有全丢,对着范琼高喊,“范琼,我要杀了你!” 范琼也没料到对方随便出来一个白袍小将便有如此武功,整个过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见高衙内被对方所制,纵算自己爬起来也无事无补。 这家伙当真是老奸巨滑,当即对高衙内的叫唤不闻不理,躺在地上装死。 秦昊下来原本是看热闹的,却没想到事情结束得太快,见杨再兴押着高衙内过来,真想叫杨再兴放掉高衙内再来一次。 杨再兴将高衙内交给冒雪,随后又来到范琼的身前,伸出右脚在他的腰上使劲地踢踢,笑骂道:“别他娘的在这儿装死,赶紧地起来。” 范琼是被杨再兴打落下马的,他伤有多重,自然是知晓的,范琼自瞒他不过,只得无奈地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面色尴尬地走在前面。 经过高衙内的身旁时,高衙内的王八之气又犯了,二话不说,伸脚便在他的屁股上狠狠地踢一脚,哭骂道:“范琼,你这个乌龟王八养的,我要杀了你!” 同为阶下囚,范琼的心里也不好受,再者今日之辱还是这个高衙内引起的,抬起右脚便想踢回去,却见高衙内双眼一番,“范琼,你敢踢我,我杀你全家!” 范琼一听差点气梗过去,抬起的右脚踢也不是,放也不是,好半晌才往自己的左脚踢两踢,面带苦笑,“衙内末将哪敢踢你呀?我这不是左脚发痒,挠挠!” 秦昊也是刚刚落座,刚刚端起茶杯,刚刚喝上一口茶,刚刚听到这句话,刚刚没有忍住,一口喷得高衙内一头一脸。 范琼见状,赶紧上前,捞起他的袖子便为高衙内擦拭, 对范琼的殷勤,高衙内似乎并不领情,一个侧踹,踢在他的左胯上,犹不解恨,还在一旁骂骂冽冽,“本衙内真是瞎了狗眼,那么多人不挑,却偏偏挑了你这么个浓包!” “喂喂喂……”秦昊实在看不过,轻轻地拿起茶盖,轻轻地拔弄着茶汤里的飘浮物,“你在这儿骂骂冽冽地可把本公子放在眼中?” 高衙内虽然有点坑爹,但却并不笨,如果这时候还看不出秦昊就是他们这帮人的头,那就白混这几十年了。 双腿一软,跪滑过来,“这位公子爷,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我吧?” “放过你?” 秦昊轻轻地喝口茶,清风居的名头不错,但这茶真的不行,跟洪思诚的雨前龙井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轻轻地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道,“我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 高衙内使劲地吞吞口水,赶紧说道:“这位公子爷,我爹就是高太尉,只要你能放过我,你要官,我爹给,你要钱,我爹给……” “那我要你妹,你爹也给吗?”秦昊见高衙内这副嘴脸比较滑稽,不禁打起趣来。 “这个……”高衙内感到有些为难,面带苦笑,“我爹没女儿,这个真不给不了!” 秦昊站起身来,伸手拍拍他的脑袋,发出咚咚的声音,显得特别的清脆,“嗯,你这脑袋还不错,我要你的脑袋,你给不给?” “这个,不给!”高衙内的脑袋摇得像个货郎鼓似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不打不相识 “这个真不给?” 秦昊将高衙内的头拍得咚咚响,眼神中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听说你爹高太尉蹴鞠蹴得不错,看你的头颅长得颇为乖巧,不拿来当鞠蹴还真是浪费。” “不可,万万不可!”高衙内真怕秦昊把他的头取下,双手紧抱着,不停地哀求道,“这位公子,你要本衙内做什么都可以,就是这头不能给你!” “真的做什么都可以?”秦昊眨巴着双眼,嘴角含着一丝狡诘的笑意,“那我要你陪我喝酒,你可愿意?” “喝……喝酒?”高衙内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侧头仰望着秦昊,一脸的茫然。 秦昊笑笑,将身体收回来,“我原本就是想请你喝酒的,只是你的阵势太大,把我的小心脏吓得不要不要的,不得已才让杨兄弟用这种方式请你的,你……不会见怪吧?” “不……不见怪!” 高衙内见秦昊不是来杀自己的,顿时感激涕零,就差磕下头来叫爷爷,当即站起身来,对着范琼的屁股就是一脚,怒骂道,“都是你这个龟儿子干的好事。” 范琼摸摸快要裂开花的屁股,也是敢怒不敢言,不停地点头头,哈着腰,“都是末将的错,末将的错!” 秦昊没有理会两个活宝,叫张毅将掌柜的柜台底下拧起来,“掌柜的,有什么好酒好菜,上两桌,本公子要在你这儿宴请高衙内。” 他们没在店里打起来,没把清风居放火烧掉,那就是祖坟冒青烟,积了八辈子的德了,哪敢有什么异议,赶紧吩咐伙计会忙碌去了。 秦昊跟杨再兴高衙内范琼他们围成一桌,张毅他们刚围成另一桌,田小倩不愿意与这种人为伍,跑到陆小青的身边,跟她们坐一起了。 这清风居里面也没有其他客人,上菜的速度是相当快的。 很快便摆上满满地一桌,秦昊倒上一杯酒,对高衙内道:“都说四海之内皆兄弟,咱们能在这清风居相聚,也算是有缘,来,咱们喝掉这杯酒,就把刚才的不愉快忘掉好不好?” “好好好!”对秦昊的提议,高衙内连声叫好,回头看范琼正闷着头在那儿啃猪蹄,忍不住一脚踢过去,“你叫范琼,不叫饭桶,没听到秦大哥的话?” 这事还真怪不得范琼,当秦昊端起酒杯时,他正啃着那猪蹄筋,好半晌都咬不断,正在那儿纠结着,秦昊端起酒杯来了。 不过,高衙内却不管这些,他只知道,眼前这个秦昊翻脸比翻书快,要是哪点不如他的意,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以现在的处境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对范琼的狼狈,秦昊假装没看见,在喝完一杯酒后,随后又倒上一杯,仍然是敬高衙内的,“实不相瞒,秦昊远在登州时,便久闻高衙内的大名,一直无缘识荆,深感遗憾!” 高衙内从出生开始,便被人奉承惯了,对秦昊的奉承之言,竟也当了真,端起酒杯便道,“能认识到秦大哥这样的人,也是我高衙内的福气,来,这杯我敬秦大哥的。” 范琼见高衙内对秦昊的态度,实在有点想不通,就秦昊的年龄,看上去比高衙内要小得多,更主要的是刚才还说要杀他,这转眼间咱就成兄弟了呢? 高衙内这次表现得很干脆,没有以往的娘娘腔,喝完杯中酒后,见范琼还在那儿羡慕嫉妒恨,忍不住又踢他一脚,“你他娘的没见秦大哥的酒杯是空的?信不信我杀了你!” 不得不说,范琼的忍耐心还真不错,就这样还能忍得住,点头哈腰地站起来,点头哈腰地为秦昊倒满酒,再给高衙内倒上。 秦昊第三次端起酒杯,“刚才高衙内说认识我秦昊是你的福气,实不相瞒,秦昊这次来京城,还真是奔着高兄来的,我兄弟的本事,刚才高兄已看到,如果能入高兄的法眼……” “那敢情好!” 高衙内对范琼的本事原本也是佩服的,所以这次他才叫范琼跟来,完全没想到仅一个照面,这个五大三粗的范琼便被眼见这个杨再兴打翻在地。 更让他感到可气的是,这个范琼眼见自己危险,竟然躺在地上装死,真是婶可忍叔不可忍。 还有平常跟随自己的那帮地皮,也只会耍嘴皮子,屁本事都没有,如果秦昊这帮人真能跟自己,那自己岂不是可以在汴梁城横着走? 柳湘儿是秦大哥的旧相识,那就算了,但那梁红玉实在可恶,以罪臣之女的身份充作官妓,却仗着自己会几手拳脚,对自己百般无礼,这口气得出。 秦昊不咸不谈的一句话,还真吊起高衙内的胃口,开始幻起美妙的梦境,至于是真是假,他反而没那个心思去判定,在这汴梁城,除皇亲国戚外,又有谁不巴结他高衙内? 想到这儿,又猛地一踢范琼,这人还真是不见机,大家的酒杯都空着,他还傻愣愣地坐在那儿,真是该打。 范琼的心中带着怒气,嘴角却挂着傻乎乎的笑,赶紧起身将酒桌上的空杯都满上,这才坐回到自己的座位,望着碗中的那只猪蹄,虽然咽着口水,却不也再吃。 万一秦昊不合时宜的端起酒杯,那挨骂的又会是自己,忍着,老子忍着,等酒宴散后,老子再到小桃红那去吃人肉叉烧包。 这次端起酒杯的是高衙内,“秦大哥,客套话咱也不多说,只要你们兄弟以后跟着,汴梁城任你们横着走,来,这杯酒兄弟敬你们。” 喝酒间,忽地传来咚咚地上楼的声音,一位清瘦的老者黑沉着脸走到楼上,见着高衙内,深遂的眸子显得有些怒气,一声不吭地来到酒桌旁,对着秦昊好一番打量。 高衙内见着此人,顿时喜形于色,赶紧跑过去,抱着来人的大腿,眼睛看着秦昊,哭丧着脸道:“爹,他欺负我!” 秦昊不用问,单凭高衙内的称呼便知道来人是高俅,也不与他打招呼,而是眨巴着双眼,阴笑阳不笑地看着高衙内,“高衙内,当着你爹的面,我有欺负过你吗?” 高衙内看着秦昊那不阴不阳的笑,总觉得像魔鬼似的,心时总觉得发寒。 忽地站起身来,对着高俅展颜笑道:“爹,我是骗你的,我跟这位秦大哥是不打不相识,你看我们喝得正欢呢。” 高俅没说话,他的脸色变得更加的阴沉,冷哼一声,忽地伸手一巴掌打在高衙内的脸上,“不知死活的东西!” “爹……你打我!”高衙内捂着脸,显得很委屈。 第一百三十八章 高俅 高俅一直阴沉着脸,没再看高衙内,而是冷冷地看着秦昊。 顶头的顶头上司在此,范琼也顾不得啃那一直没有啃完的猪蹄,赶紧站起身来,用衣袖将凳子上的灰尘擦试干净,街高俅落座后,又赶紧为他倒上半杯茶。 高俅端起茶杯,轻轻地转着,却并没有喝茶,清风居的茶虽然不错,但却入不到高俅的眼,端起茶杯并不一定要喝茶,有的时候仅仅是为装酷。 气氛显得有些尴尬,高俅没说话,谁也没有吭声,秦昊的神情一直很淡然,杨再兴的神情则显得相对冷漠,张毅他们则很紧张,手心都冒着汗。 至于吴虎,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见来人对秦昊似乎不太礼貌,那双阴阳眼盯得人非常不舒服,真想伸手将他的眼珠子扣出来。 当一个人的地位达到一定的程度,他的身上自然而然地会散发出一种摄人的气质,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官威,在高俅的身上,就有这样的一种威严。 所以,竟管他没有说话,却能压得别人喘不过气来。 面对高俅,秦昊却没有那种压迫感,作为千年后的人,高俅是什么样的货色,他当然知道,为脚下的这片土地,为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得罪高俅那是必然的。 当然,不怕得罪是一回事,赤膊相向又是另一回事,秦昊在中京时曾说过,杀人有三种境界,他跟高俅应该都属于最高境界的那种。 所以,当他们两人会面的时候,反而没有刀光剑影。 品茶论天下,喝酒说糊话。 虽然是在酒桌上,但秦昊没有端起酒杯,而是伸出左手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 右手侧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地拈着茶盖,轻轻地拔弄着茶水上的油渍,身体略微侧倾,冷眼看着高俅,嘴角始终挂着一丝非笑非笑而略显冷嘲的笑意。 两人都在做无谓的动作,两人都没有说话,用现在的话说,两人都在装*逼,只是高俅的装是因为长年混迹官场,而秦昊的装则是长年混迹网络。 所谓半斤八两,各有千秋,就看谁最先沉不住气,谁最先装不下去。 你注视着我,我注视着你,秦昊从高俅的眼里看到的是杀伐,是隐藏在眼睛深处的那一抹杀意,而高俅从秦昊的眼里看的却是一种心惊肉跳的深不可测。 这种眼神不应该属于这个少年人,甚至不应该属于这种时代。 高俅自诩悦人无数,但这次他真的没能看懂秦昊,当马政的奏报的递到官家,官家再将奏报传阅他手中时,他根本就不相信一个少年人能让完颜阿骨打这样的枭雄让步。 但这一次,他相信了,他完全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少年人在面对自己时,竟然比自己还能沉得住气。 “你就是秦昊?”高俅首先打破沉默,明知故问。 “没错,我就是秦昊!”秦昊的嘴角自始至终都挂着一丝淡淡的笑,说不准是自信还是在嘲讽。 简简单地对话后,两人便没再说话,有的时候,不说话不等于没交流,他们之间的静默对持,或许就是一种最好的交流。 高俅走了,是拉着高衙内的耳朵走的,没有一个父亲希望自己的儿子是混蛋,哪怕这个父亲再混蛋,都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有出息,能做一个好人。 就在他们下楼不久,远远听到高衙内的声音,“爹,他刚才真的欺负我!” “啪!” 随着啪的声晌,远远传来高俅那阴冷的声音,“如果你还想好好地活着,以后离这些人远点!” 待高俅走后,张毅不禁伸手抹抹额头的冷汗,刚才的气氛太压抑,他还真怕秦昊沉不住气,跟高俅当场闹翻,京城是高俅的地盘,他们的生死不足惧,但秦昊却万万不能出事。 秦昊没有理会正在抹冷汗的张毅,而是对猴子和浪花道:“还请两位兄弟这几天辛苦点,尽量收集一些高衙内的犯罪证据,最好是有老百姓画字签押的。” 为秦昊办事,猴子从来不觉得辛苦,只是刚才还见他跟高衙内喝酒,谈笑风生地,转瞬便要收集他的证据,难道真要取他性命不成? 对秦昊的心思,杨再兴是深知的,所以刚才在跟高衙内喝酒的时候,杨再兴自始至终都没有觉得丝毫的不适,丝毫没有觉得秦昊在趋炎附势。 柳三刀跟快剑小瓦曾经是杀手,做事向来干脆利落,见秦昊一心想要高衙内的人头,还是坚持当初的意见,“公子,要不今晚我跟小瓦摸进高府,取下高衙内的人头?” “如果是咱们动手杀掉高衙内,以高俅的势力,咱们就算能逃出汴梁城,也要折省一半的兄弟,而且这大宋朝估计也没有咱们的立足地。” 秦昊深深地吸口气,并不认同他们的做法,“高衙内的人头很重要,但你们的性命更重要,这事咱们不能冒险,我自有安排,你们只须按我说的去做。” 自从跟随秦昊以来,张毅一直担心秦昊的安危,真怕这样做会波及到秦昊,毕竟秦昊只是个文弱书生,如果真走到亡命天涯这一步,以他的身板,恐怕顶不过半个月。 当即接过话题,“三刀,小瓦,你们杀高衙内的心情咱们都可以理解,但这事,咱们都听公子的,他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 既然秦昊跟张毅都这样说,柳三刀跟快剑小瓦也只好作罢,闷闷不乐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他们实在想不明白,如此简单的一件事他们为何要弄得如此复杂。 以他们的身手,稍微乔装易扮,是绝对不会露出马脚的,既然不会露出马脚,又怎会给秦昊带来麻烦? 秦昊见他们情绪低落,笑笑安慰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咱们现在不杀他,只是因为他的恶报还没到,诸位兄弟放心,咱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王祖贤,他也得死。” 王祖贤?王祖贤是谁? 每个人的心里都冒出这个疑问,秦昊笑笑,没有解释,也没法解释,对自己一时的口误只好转过话题道:“其实要杀高衙内,有个人比我们更迫切。” 秦昊说的这个人就是梁红玉,因为她的祖父还有父亲就是因为在方腊的叛乱中判断失误,贻误战机,不但被高俅下令处死,还将梁红玉充为官妓! 第一百三十九章 当杀之人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是古有传统的。 清风居的遭遇对高衙内来说,绝对不是好事,所以,事情刚过半天,整个汴梁城都在传唱他的事迹。 说他在清风居不但跪下来叫秦昊爷爷,还添了秦昊的脚指头,关于秦昊跟他把酒言欢,称兄道弟的事,全然没提。 清风居的事对高衙内来说绝对是恶梦,他自己是绝然不会提的,秦昊跟杨再兴他们还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嚼舌头。 乱嚼舌根的嫌疑人只能是那个不叫饭桶而叫范琼的将军,相对于秦昊的淡定,杨再兴的冷傲,冒雪跟浪花的脾气是相对暴躁的。 他们虽然看不惯高衙内,但坊间竟然把秦昊这个孺雅君子说得如此恶俗不堪,心里就有点不淡定,当即表示要夜入范琼家,不在他嘴里塞点米田共还真对不起小燕子。 人不可貌相,这句流传千古的话还真是至理名言,这个范琼看着五大三粗,一副脑袋进过水的样子,其实他的心机是相当的深沉的。 当然,在这个人人都成精的年代,不是人精也不可能做到大将军的位置,他这样做的目的,摆明是想激起高衙内的怒火,然后借他的刀来杀秦昊。 当日在清风居,杨再兴一个照面便将他打下马来,这个仇他是不能不报的,让他单枪杨再兴虽然没这个胆,但说到利用利用高衙内这个坑爹的二货,还是可行的。 只不过,他没有高估高衙内,却低估了高俅,以高俅的地位,自然知道秦昊来京的目的,现在官家一门心思都放在收复幽州的狂热中,他还没蠢到这个时候去搞秦昊。 更何况以他的身份地位,要搞死秦昊的方法有很多种,既不用那个傻儿子出面,更不用自己出面,现在陆行儿在湖州横行无忌,方腊在江南风生水起。 随便在军中给他弄个职位,再让其他的将军给他使点绊子,以秦昊这样的文弱书生,能经得起几次折腾? 让自己的傻儿子出手,撞在官家的刀口上,这么傻的事岂是他高俅所为? 更何况秦昊在金国立下大功的奏报,不但马政有奏,赵良嗣同样有奏,不出意外,加官进爵那都是早晚的事,现在什么事最大,收复幽州的事最大。 所以,当他听到坊间传言后,非但没有来找秦昊的麻烦,反而异常高调地在官家面前为秦昊推荐,要在禁军中为秦昊谋个官职。 都说谣言止于智者,当高俅这样高调地为秦昊举荐一番后,整个汴梁城还真的不再传言了。 谁都知道高太尉的眼里是揉不进沙子的,他能为秦昊如此呕心沥血,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那就是在清风居,不是高衙内添秦昊的脚指头,而是秦昊添高衙内的,不然高太尉会如此热心? 一盆突如其来的脏水,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被高俅逆转,四两拔千斤,被运用得恰到好处,如此心机,就连淡定如斯的秦昊都忍不住骂句老狐狸。 在高俅的耳提面命下,这几天高衙内非但没来清风居找麻烦,而且每次见着秦昊,都是绕道走。 只可惜那些胡同里弄的姑娘,凡是被他撞见的,稍微有点姿色的,莫不被他就地办事,整个汴梁城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这个连开封府尹都没法管的事,秦昊这样的布衣自是更加管不了。 每当看到那些哭哭啼啼,头发蓬松,目光焕散的可怜女子,柳三刀跟快剑小瓦的心里就很不好受,好几次都想夜入高府不计后果将其杀掉,都被张毅阻止掉了。 对这事,秦昊的心同样在滴血,不是他不想杀高衙内,在他的心里比谁都急切,但杀人得讲方法,在杀人的同时还能保全自己,这才是他想要的。 他不能因一个人人喊杀的高衙内而让这帮兄弟再度亡命天涯,当然,他也不能再度让高衙内做这些对不起百姓的事,保护百姓也是他的份内事。 当即让张毅将人员分成三组,在不同的时间段让不同分组的人跟着高衙内,只要高衙内做出对老百姓不利的事,即刻出手阻止。 毕竟高衙内并不是普通人,他要杀高衙内必须等一个机会,一个皇上召见他的机会。 对秦昊内心的苦,杨再兴是深有体会的,身为杨家后人,满怀报国之志,却因朝廷奸臣当道,心灰意冷之下,只好做个浪迹江湖的游侠儿。 轻轻地叹口气道:“正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秦兄,高衙内的事既然有张毅他们看着,咱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浪花见秦昊心事重重,从旁保证道,“这几天有我们看着高衙内,保证不会让他再做出一件对不起老百姓的事,否则不用等三刀跟小瓦动手,我第一个杀掉他。” 高衙内带的那帮地皮无赖,吃吃喝喝可以,屁本事没有,有张毅他们看着,自然翻不起浪来,这点秦昊是深信不疑的,只是让这样的地皮无赖多活几天,让他的心里很不痛快。 以前在登州时,柳湘儿经常在蓬莱阁手抚琵琶,而秦昊就在蓬莱阁说书,他们面对面的机会虽然极少,但这并不影响柳湘儿对秦昊的倾慕,见他心情不好,心里也是特别的难受。 她原本也是冰雪聪明的人,见秦昊他们虽有能力杀高衙内而一直没有动手,很明显他们在是等一个机会,或者在等一个比高俅更强势的人。 轻轻地走过来,轻轻地道:“公子,我认识一个姐妹叫李师师,最近有位中年公子常来听她唱曲,据说有次作陪的竟然是童贯童太尉,公子如果想认识,我倒是可以搭桥引线。” “能够让童贯作陪的纵算不是皇亲国戚,想来也是朝廷大官,咱们完全可以将收集来的证据转呈于他,让他来杀掉高衙内。”猴子显得很兴奋,说话也很天真。 这几天他跟浪花一起收集高衙内的犯罪证据,这不收不打紧,一收连肺都要气炸,他实在想不通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当杀之人。 秦昊没有去看那些罪证,因为看这些对他没有丝毫的异议,至于高衙内是什么样的人,他在来京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让张毅他们收集证据原本就不是给自己看的。 第一百四十章 姓郭的道士 秦昊不但知道李师师,更知道那个能令童贯作陪的中年公子,因为他现在等的正是这个人,但说要通过李师师的关系才能认识他,这不是秦昊想要的。 因为秦昊从来都不是那种要借女人才能上位的人,而且特么的讨厌这种人,更何况削尖脑袋去见别人,跟别人主动要求见自己,虽然都是见,但地位相差却何止十万八千里。 秦昊见自己的一点小小的情绪波动,便让大家在那儿担心不己,心中也颇为感动。 当然,这份感动他是放在心里的,并没有说出来,因为有的东西说出来会变味,而放在心里则更醇。 清风居的客人仍然很少,掌柜的天天在那儿烧香拜佛,希望秦昊他们早点离开,自打秦昊他们在这儿跟高衙内打过一架后,汴京城凡是有点身份地位的人都不敢来此吃饭。 而那些没身份没地位的人就算来到清风居也最多感受一下环境,真要让他们消费,还不如拿把指甲刀去割他们的肉。 张毅他们出去后,清风居显得犹为冷清。 杨再兴的话向来不多,虎子愣头愣脑的,跟自己同样没多少话说,至于田小倩,自从来到东京后,便不再跟自己斗嘴,温顺得像只小绵羊。 三个女人一台戏,陆小青、叶灵山柳湘儿她们三个女的虽然在那儿叽叽喳喳地说过不停,但秦昊却没有八卦到要去听她们的戏。 没有网络的日子的确很无聊,秦昊在清风居实在坐不住,刚好柳湘儿过来说她们准备去相国寺烧香,问他们要不要一同去。 相国寺在皇城的南面,从清风居过去要经过御街,刚到洲桥,便看见几位乡下人赶着一辆毫不起眼的牛车拖着一口崭新棺材匆匆忙朝朱雀门而去。 他们的神色很凝重,但却看不到悲伤,杨再兴看着他们的背影,喃喃地道:“奇怪,这些人脚步轻盈,落地无声,不像是村民,反倒像练过武功的江湖人。” 此时的秦昊虽然闲得无聊,却也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更何况在这个以冷兵器为主的时代,村民们练武防身也是常有的事。 远的不说,就说登州府的田横山,那可是人人都练武的,就连田小倩这样的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也要刻苦练功,才有今日的一身武功,更何况其他的村民。 再者,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等着赵良嗣的回音,按照他的估算,皇帝老儿在拿到国书后,再跟大臣们商讨一番,再到最后做决定,估摸着也就两三天的事。 等他们商量完后,如果不出意外,那皇帝老儿定会召见自己,如果因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而耽误正事,还真是得不偿失。 事情的轻重缓急,秦昊还是分得清的,更何况咱总不能因为人家会武功,而平白无故就对人家心生怀疑吧? 大家说说笑笑来到相国寺,这里不愧是五六百年的古寺,香火是相当的旺盛,寺前的那个大香炉,里面插满香烛,燃起的烟雾弥漫着天空,熏得人眼睛都没法睁开。 香炉的后面就是天王殿,大殿里密密麻麻地跪着数排善男信女,在那儿不停地瞌着头,作着揖。 两个老和尚分坐两旁,不停地敲着木鱼,发出咚咚的声音,嘴里还念着听不懂的经文,只看到他们的嘴皮在那儿不停地颤动。 柳湘儿陆小青以及叶灵山她们原本就是来求神拜佛的,一见有人起来,便赶紧挤身过去,跪倒在莆团上,双手合在一起,在那儿默念默念的。 田小倩见此,看看秦昊,心念忽动,也跟着上前,非常虔诚地跪倒在地,跟柳湘儿她们一样,在那儿默念默念的。 秦昊虽然不是无神论者,但要让他求神拜佛还是有难度的,更何况这佛教原本就是泊来品,纵算要拜,他也要拜自己的神。 转过天王殿,便是大雄宝殿,让秦昊感到啼笑皆非的是,就在大雄宝殿的前面,有一块很大的空地,一个瘦不拉叽的小道士正在那儿开坛作法。 在他的四周盘膝而坐的还有一些面黄肌肉的病人,男女老幼都有,听他们的言语貌似这些人都是被怨鬼缠身,来请这位小道士驱鬼逐邪的。 那小道士身着道袍,手执拂尘,嘴里念念产词,尽是什么“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之类的诅语,说是要请来什么六甲神兵来为这些人驱鬼捉邪。 就在这小道士念念有词时,身旁还不时有和尚经过,对此也是淡淡的看一眼,谁也没有干扰谁,就径直离开。 佛本是道,佛道一家亲,在佛的地盘上布道,这个结果还真让秦昊有点醉,秦昊虽然不信鬼神,但并不代表别人不信,看着眼前的这些信徒,秦昊并没有去打扰他们。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执念,秦昊不忍心去打扰他们心中的执念。 不管是人的思想上,还是经济上,以及治病救人的方法上,自己都无能为力,与其这样,何必去揭穿这个残酷到无法令人相信的现实? 存在就是合理,不管是佛还是道,能在华夏这片土地上存活数千年,自然有他的道理,道修今生,佛修来世,都在劝导为人向善的理念。 就在秦昊准备离去时,忽见一位身形肥胖的中年人急匆匆地跑过来,对着那小道士急切地招招手,急切地道:“郭道长,耿某有急事求你相帮!” 那姓郭的小道士正在布道,闻言也只翻翻二白眼,并没有理会那姓耿的,直到一个道场做完,让大家散去后,这才将拂尘一甩,搭在手臂上,“不知耿大人找本道长有何要事?” 那姓耿的官员看看四周人多嘴杂,话到嘴边又急急咽回去了,只是说道:“事情紧急,还请郭道长随本官而去。” 那姓郭的小道士见他神色颇为紧张,也不再过问,简单地收拾好法器,便随那姓耿的官员匆匆而去。 秦昊见那肥胖的身影在视影中消失,想起刚才那小道士装神弄鬼的样子,心里就不禁暗暗地叹息,“看他的样子,也不知他家是谁得了重病,这个时候,不去请大夫,反而请道士,不是自找苦吃吗?” 就在秦昊摇头叹息的时候,田小倩、柳湘儿、陆小青以及叶灵山她们四人已结伴而出,看到出她们的表情都很满足,似乎刚才求的签都还不错。 田小倩还特意为秦昊求一个平安符,秦昊虽然不相信这些,但这既然是她的心意,也不好意拒绝,只好收下。 第一百四十一章 赵良嗣的担心 回到清风居,刚刚泡上半壶茶,赵良嗣的书僮便匆匆而来,说是赵良嗣要见他。 赵良嗣没有在客厅,而是在书房。 秦昊进来的时候,他正埋着头整理着一些杂乱的书稿。 赵良嗣跟秦昊似乎都有同一个习惯,那就是在自己心不好的时候,喜欢整理一些东西,当将那些杂乱无章的东西整理干净后,心情也随之变得愉悦些。 所以,当书僮将秦昊引到书房,正要给赵良嗣禀报的时候,却被秦昊做出的禁声动作阻止了,那书僮没有在里面久留,蹑手蹑脚地退出书房,轻轻地把房门带上。 待书僮走后,赵良嗣这才缓缓地抬起头来,不经意地看一眼秦昊,只是简单地跟他打声招呼,仍旧埋头整理着他的书稿。 秦昊也只是轻轻地点点头,算是回应,并没有说话,而是自顾来到书桌的右侧,这儿有个茶几,两边摆着靠椅。 茶几上的茶都是冷的,赵良嗣在里面收拾东西,并没有让下人换茶,直到赵良嗣将书桌收拾干净,这才让书僮从新进来,将茶水都换成新的。 秦昊坐在右边,赵良嗣坐在左边,看得出他的心情是沉重的,面色非常凝重,在默默地喝完一杯茶后,这才轻轻地叹口气道:“咱们好不容易签定国书,却没想到……” “唉……”说到这儿,赵良嗣又沉沉地叹口气,“却没想到宋江贼寇刚刚平息,方腊贼寇又在青溪暴乱,击杀兵马都监蔡遵,颜坦,一路势如破竹攻克杭州。” 赵良嗣的心思一直在收复幽州,以成全他的伟大构想,眼看宋金出兵在即,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方腊,完全打破朝廷的布署。 对赵良嗣的感叹,秦昊没有立即接话,因为他知道,赵良嗣的话并没有说完,中途打断别人说话,很明显是不礼貌的行为,更何况是打断像赵良嗣这样的朝廷大员的说话。 前面的话只是赵良嗣的开场白,接下来才是他的重点,“如今官家正被方腊搅得寝室难安,对收复幽州一事,已显得意兴索然,不知秦小哥对此事有何看法?” 作为后世之人,秦昊当然知道方腊起义,虽说对宋室的冲击不是致命的,但却严重地影响到后面的北伐,不管是南镇方腊,还是北伐幽州,用的都是当时宋朝最能打的西军。 从西北到江南,再从江南到幽州,正是这种朝廷高层的胡乱用兵,将这只曾经出过杨家将、折家军、种家军的野战部队生生跑成残废,最后折翼开封,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秦昊在沉思半晌后,缓缓地抬起头来,目光显得特别的清澈,也特别的坚毅,深深地吸口气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既然跟金国缔成联合出兵的盟约,就容不得咱们退缩。” “可不是!”赵良嗣接过秦昊的话,“咱们在跟金国谈判的时候,就已经中断辽国的岁币,相当于断掉自己的退路,如果再失信于金国,难免受夹击之气。” 听完赵良嗣的话,秦昊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现在的辽国已是大厦将倾,而金国的铁蹄正势如破竹,如果让金国抢先一步夺得幽州,必将对我大宋的安危造成极大的威胁。” 赵良嗣沉沉一叹,“你说的问题是朝廷争论的问题,官家正是因为担心金国抢先一步夺得幽州,这才急要跟金国缔约,可如今的情况是,咱们大宋朝廷无兵可用。” 这话从赵良嗣的嘴里说出来,秦昊还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知当初在蓬莱阁论政时,赵良嗣可是信心的满满的,还信誓旦旦地说大宋拥兵百万,人口亿万,单是一个开封城便足以碾压整个大金国。 如今这才过多长时间,竟然变得如此胆小慎微? 其实这也难怪赵良嗣,自他从燕地归来,早就被大宋表面的繁华所震惊,他看到的大宋,是物宝天华,是火树银花,是人们的安居乐业,是官场的歌舞升平。 表面的繁华早已遮住他的望眼,让他只看到大宋的枝叶茂盛,却从来没有看到大宋的根早已腐烂,这棵参天大树早已经不起风雨。 直到青溪的方腊揭竿而起,大喊着诛朱缅的口号,带着一帮手拿锄头扁担的农民,竟打得大宋的王师节节败退,在短短数月时间,便云集百万,连下五十八州。 这个结果完全是他始料未及的,他是在燕地长大,对辽国的战力是心知肚明的,大宋兵马连这些未经训练的农民都没法对付,拿什么来对抗以骑兵为主的辽国? 当然,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连一向支持收复幽州的官家都开始动摇,要知道他的构想虽然很伟大,但官家的意志却直接决定着他的成败。 平燕策是他首倡的,在朝廷中原本就有一帮大臣极力反对,官大的如郑居中,官微者如洪思诚,如果在收复幽州的过程中出现差池,后果如何,他是没法想象的。 自己一向将平燕策跟三国时的隆中对相比,而秦昊在跟他初见时曾说过成也隆中对,败也隆中对的话,当时自己还不以为然,如今看官家的态度,赵良嗣的背后不禁冒起冷汗。 秦昊看着脸色苍白,冷汗淋淋的赵良嗣,对他的智慧不得不叹服,这人最大的特点便是能以小见大,能从微小的事件中推断出大的走向。 在完颜阿骨打还没有心思造反前,便从辽国的银牌天使对女真族人的伤害中看到前事大有可为,提出大宋应该帮助女真对抗辽国。 如今又从方腊的暴乱中看到大宋的虚弱,同时也感受到自身的危机,这时候,他终于明白秦昊当初为何在蓬莱阁说大宋朝就是一个虚肿的胖子。 这时他终于理解秦昊为何要在蓬莱阁说三国,为何要唆使赖八来劫杀自己,结交自己是一个方面,更主要的还是在提醒自己,同时也是在提醒王师中。 远交近攻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外交策略,但远交近攻却要以实力做后盾,赵良嗣看着秦昊,突然想起他在蓬莱阁说的这句话。 很明显大宋朝缺乏这样的实力。 第一百四十二章 智者的交流 智者的交流从来都不在于他们之间说过多少话,讨论过多少问题。 他们的交流方式很特别,有的时候只是静静地喝口茶,有的时候只是平平淡淡的一个表情,便可以完成他们之间所需要的交流。 秦昊跟赵良嗣无疑都是这样的智者,他们的交流方式同样不是在用言语交流,而是用心在交流,他们虽然说的话很少,但却彼此都明白对方想要说什么。 当赵良嗣意识到大宋没实力这个现实后,他的心便一直在紧缩,对秦昊的远见卓识也越来越佩服,要知道联金抗辽的弊端,秦昊早在蓬莱阁便一针见血地指出。 怪也只能怪自己被功名冲昏头脑,没有细细去品量其中的利害得失,错非如此,以他的聪明才智岂能看不出其中的关键? 看着心事重重的赵良嗣,秦昊轻轻地叹口气道:“赵大人也不必沮丧,官家之所动摇,无非是内乱不休,既然如此,咱们不妨把精力收回来,帮助朝廷尽快平息内乱。” “如此说来,莫非你的心中早有良策?”赵良嗣忽地两眼一亮,秦昊的本事他是知道的,他们能兵不血刃地拿下中京,在军事上必有自己的一套。 秦昊摇摇头,很诚恳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水到滩头必有沟,办法总是人想的,事情总是人做的,只要咱们认认真真地去做了,想来办法是有的。” 赵良嗣点点头,“你刚到汴梁时,老夫曾给你许诺,要在军中为你谋个职务,只是前番高太尉也在向官家举荐,老夫深知他对你心怀不逮,便为你挡下来了。” 难怪事隔多日都无动静,原来如此。 秦昊听他到这样说,若非看在他是为自己着想的份上,真想冲上去狠狠地踹他两脚,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在军中谋职,一直以来是他的目标。 却没想到这个赵良嗣真是好心办坏事,深深地吸口气,缓缓地说道:“赵大人,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不如咱们自己行动,自己来完成自己的梦想!” “你的意思?”赵良嗣怔怔地看着秦昊,“你真想在军中谋职?你真不怕高太尉对你挟私报复?” “士为知己者死,我秦昊承蒙赵大人看重,惟有呕心沥血来完成大人收复幽州,复我汉地的大业,以此来报大人的知遇之恩,生死不足为惧!” 秦昊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完这句话,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自己啥时候说谎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自己想在军中谋职,与其说是实现赵良嗣的梦想,还不如说成是自己的梦想。 赵良嗣见秦昊心意已决,自然是极基高兴的,自己来到大宋朝,虽然承蒙官家跟童大人看重,却没有自己的根基,如今秦昊愿意带着他的那帮兄弟投靠自己,自是求之不得。 当即点点头,以示赞许地道:“你既然有此雄心,那老夫就成全于你,明日早朝时,定会为你求情,加上高太尉之前的举荐,想必为你谋个一官半职不是难事。” 宋朝自太祖以业,就有扬文抑武的传统,让文人领兵似乎成为大宋有史以业的惯例,所以,无论是高俅还是赵良嗣并没有因为秦昊手无缚鸡之力便不能在军中任职。 赵良嗣在说完这句话后,复又语重心长地道:“秦昊,这高太尉的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你在清风居的时候如此对待高衙内,想来也有些不妥,如果你愿意陪礼,老夫倒是可以做个和事佬,不知意下如何?” 赵良嗣是童贯一手提拔的,跟童贯的关系是相当的微妙,如果有他做和事佬,高俅纵算不看他赵良嗣的面子,也会给童贯的面子。 这也是赵良嗣看重秦昊,想解除他在军中的后顾之忧,毕竟高俅是掌管禁军的,秦昊在军中从事,高俅要找他的麻烦还真是易如反掌。 远的不说,就说那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被高俅设计引入白虎堂,结果便落得充军沧州的下场。 对赵良嗣的关爱,秦昊也只是心领,在他的心里,压根就不怕得罪高俅,他高俅好歹也是官面上的人,他要给自己穿小鞋,总得拿到自己的把柄。 他可不像林冲那么忠厚老实,说设计就设计,说陷害就陷害,自己在军中任职又如何?如今战事正紧,自己跑到前线去,可谓天高皇帝远,在自己的地盘,自然是自己说了算。 更何况在他的心里,或者在他未来的设计中,必须要有一定的实力做后盾,否则一切都是空谈,为这个目标,得罪高俅已是必然。 赵良嗣见秦昊不吭声,也只是微微叹口气,也没再说什么,因为他知道秦昊的脾气,凡是他决定的事,要想更改那是不可能的,只是暗暗地希望秦昊不要做出太出格的事来。 否则,以他的能力根本就保不住,目注秦昊,微微地叹口气道,“你既然不愿意跟高太尉和解,老夫亦是没有办法,惟有明天在面见官家时,尽量在官家面前说你好话,官家或许会念你在使金时的功劳,召见于你,这也是老夫惟一能为你做的。” 赵良嗣这话说得虽然隐晦,但秦昊却听得十分明白,同时对他的苦心亦是非常感动,因为他这话是明确地告诉秦昊,如果他跟高俅真冲突起来,他只能袖手旁观。 他现在惟一能做的,就是将秦昊引荐给官家,或许高俅能看在官家的面上,不敢对秦昊胡作非为,至少能有所收全敛,这便是赵良嗣的用心良苦。 秦昊从赵府出来,总体来说心情是愉悦的,因为在去金国之前他就知道,收复幽州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方腊起义亦在他的意料之中,并不会因他的到来而所有改变。 当然他更知道,方腊起义也只是一阵风,风吹过后,除满地的枯枝落叶外,大树还是在那儿立着。 毕竟中国的老百姓是天底下最好的老百姓,凡是有口饭吃,便会老老实实做顺民。 大宋的经济发达,花石纲所影响的也只是局部地区的局部百姓,并不是整个大宋,所以,这便注定方腊只能反朱缅,而不能反皇上,也注定方腊的起义必然以失败告终。 第一百四十三章 猴子跟浪花 官家的纠结早在秦昊的意料之中,国书上递已有好几天,他迟迟不见自己,那就是没拿定主义。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他赵佶真是那样的杀伐果断,又哪来后来的靖康之难? 每当想到靖康,就想到祖先的苦难,秦昊的心里就有种隐隐的痛,在赵良嗣的书房,两人说的话虽然很少,但待的时间却很长。 当秦昊从赵府出来时,已是傍晚时分,街上的气氛明显有点不对劲,一队队士兵走来走去,看谁不顺眼,就在那儿胡乱地抓人。 秦昊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还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虽然田小倩初至东京,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鲜的,但秦昊不想逛,她也只好追随。 至于杨再兴跟吴虎对眼前这些都无谓,秦昊既然要回去,大家便不再闲逛,而是直接回到清风居。 人往往就是这样,你越怕麻烦,但有时候麻烦却偏偏找上你,甩都甩不掉,秦昊确信自己遇到麻烦,而且这个麻烦还不小。 浪花跟猴子一直没回来,这种情况是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联想到今天在大街上的抓人,秦昊的心里顿时七上八下起来。 猴子长得尖嘴猴腮,浪花一个大老爷们却有点娘娘腔,加上他们脸上的刺青,绝对不是那种让人待见的角色,极有可能便被人看着不顺眼抓起来了。 麻烦既然找上门来,那就有只直面迎对,吃过饭后,秦昊目注众人,缓缓地道:“浪花跟猴子到现在还没回来,极有可能被人抓起来。 但今天汴京城到处在抓人,不但皇城司在抓人,衙门里的捕快也在抓人,甚至连禁军都出动,情况很复杂。” 说到这儿,微微一顿,又接着说道,“所以,我们首先要打探到他们是被谁抓的,关在什么地方,同时我们也要弄清今天他们为什么抓人。” 张毅听到此处,抬起头接道:“今天我跟兄弟在跟踪高衙内的时候,隐隐约约地听到兵丁跟高衙内的对话,好像是说太子府丢了什么东西。” “太子府丢东西?”秦昊感到很诧异,在他的印象中赵桓的节俭是出名的,在他的府中基本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嗯,这不太可能!” 白衣神算诸葛羽忽地将他的头摇得像个货郎鼓似的,将他那铁算盘拿出来劈里啪啦地乱拔一通,“数年前,蔡京曾送给太子一件硫璃盏,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咚! 羽庸龙刚说到这儿,后脑勺便被二胡用那破二胡轻轻地敲打一下,“跟公子说话,你就不能好好的?非要摇头晃脑装什么大学士?” 二胡的性格比较孤傲,他的话向来很少,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看得出是真急了。 诸葛羽摸摸后脑勺,非常尴尬地笑笑,二胡说得没错,这都什么时候了,大家都在担心浪花跟猴子的安危,他还在这儿卖关子。 当即收起笑容,正色地道:“太子说这些东西最令人玩物丧志,当场叫人把硫璃盏砸,连蔡太师面子都没给,所以,在他的府中根本就没价值连城的东西。” “小羽说得没错,太子府的确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秦昊接过他的话,“更何况现在不但出动禁军,还出动衙门捕快,连皇城司都出动了,要知道现在管理皇城司的可是赵楷。” “那公子的意思?”经过二胡刚才的那一敲打,诸葛羽那高昂的语气总算恢复正常。 “赵楷跟赵桓向来不对付,如果太子府丢的仅仅是东西,绝对不会有如此大动静,更何况那些在街上抓人的,简直就是狗急跳墙,他们不是在抓人,而是在拢民。” 秦昊微微一顿,接着道,“太子谨小慎微,面对赵楷的逼宫,可谓战战惊惊,如履薄冰,如果仅仅是丢件东西,像这样忧民的事,是绝对不可能做出来的。” “也许,他的府中丢的不是东西,而是人!”陆小青的思维向来敏捷,心细如发,“而且丢的这个人也绝非太监宫娥之类,一直是同他关系密切之人。” “关系密切?”听到这儿,秦昊的思维也渐渐清晰起来,“如果青青的猜测没错,那么丢的这个人就极有可能是皇太孙赵谌。” 大宋自开国以来,历经数世,惟有赵佶是活着看到自己的皇太孙出世的,因此,对这个赵谌也是非常的喜爱,因此一出世便在蔡京的奏请下封检校少保,崇国公。 后因王黼上台,欲废东宫而改立郓王赵楷,这才将他降为高州防御使,官家喜欢赵楷而冷淡赵桓,这在宫中算不得什么秘密。 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改废太子,在很大程度上是喜欢赵谌缘故的,没有爷爷不喜欢孙子,赵佶虽然贵为皇帝,却也逃不离人之常情。 秦昊在稍微理出一点头绪之后,便开始分派人手。 二胡、古龙龙以及诸葛羽他们三人一组负责打探东面,冒雪、史小龙、独狐千代一组负现打探南面,张毅柳三刀以及快剑小瓦打探西面,而他自己则跟杨再兴吴虎负责北面。 田小倩见秦昊分配完后好像没她跟青青、灵山的事,当即问道:“我跟青青姐她们做什么?你们都出去了,我们总得做点事吧?” “现在外面乱糟糟的,你跟青青都是女流,出去抛头露面不是很好,如果再有什么差错,殊为麻烦。” 叶灵山跟陆小青她们的刺青虽然都在额头的边角,虽然都用玫瑰形的饰品加以掩饰,走在大街上若不细看跟平常人没什么两样,但现在是非常时期,还是小心为妙。 张毅见她们还想坚持,当即劝阻道:“田姑娘就听公子的吧,外面的事有我们就行了,再者,湘儿姑娘不会武功,留她在清风居也让人不放心。” 柳湘儿忙道:“你们都出去,留我们在清风居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我跟青青灵山她们一道,也出去找找?” 见他们还在犹豫,又补充道,“我以前在得月楼时,还认识一些姐妹,况且来得月楼的都是些达官贵人,说不定从他们的嘴里还能打探出什么。” 得月楼在汴梁城那是数一数二的青楼,去得月楼的那都是些社会名流,像李清照周邦彦,都曾经是那里的常客。 过去的青楼女子虽然都是卖艺不卖身,但顶着青楼女子的名头也不好听,说是她们的伤心地也不为过。 而如今,柳湘儿却为自己想去得月楼打探,这无疑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秦昊看着她那清澈明媚的双眼,心有怜惜地道:“湘儿听话,你跟小倩青青灵山就留在清风居,外面的事,有我们担着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 神棍 猴子跟浪花不但会武功,而且还不弱,以他们的性格绝不可能束手就擒,所以,秦昊重点打探的地方是那些有反抗的。 因为今天的突发事件,晚上出来游玩的很少,秦昊主要的打探对像主要是街道两旁的小商小贩,他们都是老老实实做生意的人,而且在这一带的脸面熟。 不管是衙门捕快,还是兵丁,都没怎么难为他们,只是向他们传达一有可疑情况便及时汇报之类的,这些桥段古来月之,看得秦昊只想笑。 想笑是一回事,笑得出却是另外一回事,现在的秦昊就是笑不出来,他的心里还真担心浪花跟猴子,半年相处,早让他们从主仆关系,变成生死相随的兄弟。 浪花跟猴子都不是什么帅哥俊男,但好在他们的辩识度高,一个长相奇特,一个打扮怪异,都是那种只要看一眼,虽然觉得想吐,但却是那种让人不能忘记的主。 所以,当秦昊将他们的长相一说,见过的就是见过,没见过的就是没见过,没见过的当然没见过,见过的也说今天没见过。 这让秦昊感得很无奈,不得不觉间,来到得月楼附近,远远听见里面传来密集的鼓声,听得人心弦震动,热血沸腾,仿佛置身于那铁马金戈的古战场。 能打出这种鼓的也只有梁红玉,秦昊等到一通鼓歇,走进得月楼,在交给老妈子一锭银子,那老妈子便笑眯眯地把他引进雅间,就算多年的老朋友见面也没那么热情。 茶还没泡好,梁红玉便粉沉着脸走进雅间,在她的心目中,一个能写出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的人,是不应该来这种地方的。 对梁红玉的观感,秦昊并没在意,对她这种英姿飒爽的女英雄,也没那么多的礼节,而是直接说出自己的来意,想从她的嘴里获取更有价值的东西。 梁红玉看着秦昊,当她明白秦昊来此并不是为寻欢作乐时,看他的眼神已经有了明显的不同,至少没有刚才那般厌恶。 得月楼是汴京数一数二的青楼,离皇城很近,能来这儿消费的人,基本上是非富则贵,可谓汴京城的天上人间。 秦昊来这儿打探,还真是找对人,梁红玉的答案已完全证实他之前的猜想,赵谌不是自己走丢的,而是被人掳走的,就在皇宫大内被人掳走的。 这个消息的可靠性不容怀疑,因为它是来自当朝太师的儿子蔡绦。 当然,更让梁红玉感动不可思议的是,据说东宫幕僚耿南仲在皇太孙丢失后,非但没有组织人手大力寻找,反而跑到相国寺去请那个装神弄鬼的郭京。 “耿南仲?郭京?”秦昊不是历史帝,但总觉得这两个名字很熟悉,眉头微皱道,“这郭京是什么人,为何耿南仲要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那郭京能是什么人?一个只会装神弄鬼的小道士,据说是林灵素的徒弟,天天在相国寺胡吹海侃地说他可以直通天庭,奏请天兵天将和六甲神兵,为病人捉鬼驱邪!” 梁红玉说到这儿,嘴角不由主地露出一丝冷嘲的笑意,“可笑的是,如此荒唐的事,不但庙堂之下的百姓相信,甚至身处庙堂之高的官家也信,我看这大宋朝……唉!” 后面的话,梁红玉没说,只是在那儿沉沉地叹口气,秦昊听她说到六甲神兵,脑海里突然想到一个人。 就是在金兵第二次攻城,貌似赵桓等一干君臣,没把希望寄托在那些身红百战的将军身上,反而寄托在一个神棍身上,说的好像就是六甲神兵。 莫非这个郭京就是那个神棍? 秦昊想到这儿,真恨不得狠狠地敲打自己的脑袋,只恨当初没有好好地学历史,脑海里只记得一些历史大事,对历史的细节基本都还给历史老师了。 梁红玉见秦昊的神色有些怪,想出声相询,但最终却什么都没问,她能告诉秦昊的基本都告诉秦昊,剩下的就得看他自己了。 从得月楼出来,秦昊哪儿都没去,而且来到坤宁殿,这里是太子赵桓的府邸,是皇城,守卫相当严密,不是朝中大员,一般的人是没法靠近的。 秦昊没打算进去找太子,他只是在外围观察太子府的动静,今天抓的人很多,但却没有往这边相送的痕迹,整个太子府的人正围着那个郭京团团转。 “不作死就不会死!”秦昊知道过去的人信鬼神,但却没想到上至朝堂下至黎民都信奉如斯,只是可怜那个两三岁的孩子。 “那些被抓的人,没送到这儿,想必在州府衙门,我过去看看,你把张毅他们召集起来。” 杨再兴点点头,吩咐吴虎道:“现在外面很乱,你好好跟着你哥,咱们在州府衙门汇合。” 府衙离皇城不远,那时候的开封城虽说是世界上的第一大城市,但在秦昊的眼里,真的不大,盏茶的功夫,便来到开封的府衙。 相比太子府,这里要热闹许多,府衙的大牢早已没法满足。 在府衙门前的空地上,临时用一些木头钉成笼子,抓人的不管是捕快,或者兵丁,只管把人往里面一扔,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被抓的这些人,没有人过问,更没人审问,到处都是冤枉声不断,捕快兵丁抓人,据说还有个谱,抓人之前,还要问问,基本都是以地皮无赖为最。 但皇城司抓人,则完全不管,只管看你顺眼不顺眼,男女老幼都抓,整个开封府,似乎都在做一次事,那就是抓人,抓人再抓人。 丢人的是太子府,丢人的是皇太孙,原本最为着急的是赵桓,但太子府的人好像都没出来,连那个东宫幕僚耿南仲也只是忙着搭道台,鞍前马后的围练着郭京转。 现在的开封府尹叫王鼎,虽然人在府衙,却没有开堂审问,当然,以他一人之力,就算累成狗也不过是怀水车薪。 所以,他最好的方式,便是斜躺在躺椅上,身边泡着一壶茶,难得糊涂是他现在最好的应对方式。 王鼎是个标准的胖子,站起像个冬瓜,坐起来像个南瓜,躺在那则什么瓜都不是,活脱脱一个二师兄。 秦昊是打着赵良嗣的名义进来的,王鼎见他进来,原本想坐起来,但那躺椅似乎做得不结实,不小心翻过来,结果就是像个西瓜似的在地上滚了两圈。 第一百四十五章 难得糊涂 人在犯错的时候,往往不会觉得是自己在犯错,总要为自己的犯错找个合适的借口,或者是替罪羊。 身为开封府的知府,刚才滚西瓜的动作绝对说不上雅观,对他这种身份的,当着众人的面滚西瓜,犯的绝对是个不淡定的错误。 在王鼎的心中,秦昊就是当之无愧的替罪羊,双手撑着地面,一节一节地很艰难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铁青着脸,对着身旁的两衙役微怒道:“你们,把他赶出去了。” 秦昊轻轻地叹口气,对付这种不讲理的人,也只能用不讲理的方法,有的时候,用拳头讲道理,远比嘴要实用得多,见两衙役上前,对着吴虎使个眼色。 吴虎跟秦昊相处日久,早就形成一种默契,双手各执一锤,张开双臂迎向那两衙役,哈哈大笑道:“唉呀,两位哥哥好久不见,真是想煞小弟了!” 那两衙役原本也是练家子,根本没将眼前这小孩放在眼内,见吴虎向他们走来,两人相互对望一眼,便分左右向吴虎扑来。 吴虎嘿嘿冷笑,也没见他如何动作,双手合围,便紧紧地箍着两衙役的头,双手劲道微松,便将大锤的重量压在两衙役的身上。 两衙役虽然是练家子,但也架不住这擂鼓瓮金锤的重量,直压得两人腰都直不起,身不由己被吴虎拖到一旁。 这里是开封府,王鼎是开封府的府尹,绝对是大官中的大官,大官都是有官威的,王鼎更是官威十足。 没想到今天见着秦昊,先是像头猪似的从躺椅上滚下来,接着两个衙差就像被人提小鸡似的提到一边,可谓官威扫地。 “咳咳咳!”双手叉腰,装模作样地咳两声嗽,正想将官威从新树起来来,好好地训训秦昊的话。 别看秦昊年纪小,相对王鼎那可是多修千年的人精。 眼见王鼎要发怒,变戏法地从袖中掏出两片金叶子,在他面前晃来晃去道:“赵大人听闻王大人躺椅陈旧,特令秦昊前来置换,还请王大人成全。” 金子是放光的,王鼎的眼睛同样是放光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种感觉就是好,王鼎的态度前后也是判若两人,当他得知秦昊的来意后,非但没有怪罪,当即让两衙差带着秦昊前去找人。 监牢在府衙的后面,人山人海的排着队,每人的眉头都是深锁的,每人的眼中都充满着焦急,每人都将脖子伸伸得长长的向里面张望。 他们不是犯人,他们只是犯人的家属,他们的目的跟秦昊一样,都是来找人的,或者说都是来交钱的。 今天抓的犯人很特殊,基本都用不着审问,只要家人来交钱,就可以回家,这就是所谓的衙门八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 简单而粗暴的创收方式,千古亦然。 带秦昊来的两个衙役那都是在知府老爷眼前当差的,大家的级别的虽然一样,但亲疏不同,身份地位自然不同。 说明来意,管营的也不敢怠慢,赶紧引着秦昊进行监牢,监牢里的光线很昏暗,而且相当潮湿,里面充满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监牢的气氛显得很阴森,加上那些有气无力的叫冤声,走在里面,身上都会起鸡皮疙瘩,秦昊发誓,如果不是因为浪花跟猴子,他打死都不会来这儿。 老天爷往往喜欢跟你开玩笑,不是说你付出了就一定会有所收获,眼前的秦昊就是这样,虽然监牢的臭气都快将他熏得快要昏过去,但结果却非常让他失望。 浪花跟猴子没在这里面。 从府衙出来,刚好看见杨再兴带着张毅他们匆匆而来,见着秦昊,急切地道:“怎么样?有浪花他们的消息吗?” 秦昊摇摇头,“没有!” “我们也四处打探过,他们是在城南被抓的,但被送往哪儿却没有打探出来。”张毅的神色显得有些沮丧,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深深的自责。 诸葛羽将那铁算盘一横,顿时发出一阵劈里啪啦的声音,刚要说话,后脑勺又二胡重重地敲打一下,“我说你小子,有话就好好说,晃什么算盘?” 诸葛羽将头微微一缩,非常无奈地收起算盘,非常尴尬尴尬地道:“公子别见怪,习惯,习惯了!” 解释完后,随即切入正题,“今天的事情很奇怪,不管是皇城司的人,还是高俅的禁军,似乎只是抓人而抓人,我们去过几处关押的地点,都没见有人提审。” 冒雪将烟火棍扛在肩上,接过诸葛羽的话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纵算我们没有找到浪花跟猴子,他们也不会受到酷刑之类。” 没有提审,自然没有酷刑,张毅他们都是刺配的重犯,当冒雪说到酷刑时,他们都不由自主地打个寒颤,眼前顿时出现一幕幕被锯木末胀开肚皮的死尸。 秦昊深深地吸口气,缓缓地道:“你们说得没错,浪花跟猴子虽然被抓,但从目前来说,除那股难闻的味外,应该不会受到其他的皮肉之苦,至于生命危险,那就更不会了。” 稍停片刻,目光扫过在众人的面上扫过,“所以,我决定,咱们暂时不找浪花跟猴子,而是将精力放在寻找皇太孙的身上。” 关于皇太孙丢失的事,杨再兴在找他们时已经说得非常明白。 所以,秦昊的决定并没有让他们感到奇怪,只是让他们想不明白的事,丢的是赵桓的儿子,为何在搜捕的人中,没有太子府的人? 杨再兴轻轻地叹息道:“皇太孙失踪,生死未卜,也不知太子是怎样想的,宁愿大张旗鼓地请江湖术士到府里设道场,也不愿派人到外面去寻打。” “这就叫难得糊涂。”秦昊接过杨再兴的话,“郭京的六甲神兵有没有用,纵算太子受官家影响,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他身边的幕僚呢?却不是人人信鬼神的。” 见杨再兴他们不明白,随后解释道,“难道糊涂就是装糊涂,常言说得好,做多错多,不做就不错,赵桓不是不想找回自己的儿子,而是身不由己。” 第一百四十六章 棺材铺 中国人做事总讲究师出有名,就算做坏事也得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虽然上至官家下至权臣都有意废掉太子赵桓而改立赵楷,但一直找不到下手的借口,这并不是说赵桓做得有多好,而是他什么都不做。 做多错多,不做不错,大到公司小到家庭,挨骂最多的永远是那个做事最多的人,不得不说,赵桓在这点上很聪明。 当然,赵桓能稳稳地坐在太子位上,一直让官家下不去决心的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自大宋开朝以来,还没有哪个皇帝能看到自己的皇太孙出世。 而赵佶是第一个,这也是赵桓能坐稳太子之位的重要原因。 如今赵谌失踪,不管是从亲情出发,还是巩固自己的地位出发,赵桓应该都是最着急的一个。 而他非但没有人派人出去寻找,反而弄个神棍在府中装神弄鬼。 如果赵桓只是个普通人,他这样做,只能说是自家的悲哀,但他身为大宋的太子,未来的官家,那就是天下百姓的悲哀了。 秦昊刚才的话说得很明白,杨再兴能把武功练到如此的出神入化,那也是极其聪明的人,对赵桓的作为,非常的鄙夷,沉沉地叹口气,“做人做成这样,这太子之位不要也罢。” 这次轮到秦昊苦笑了,杨再兴的话虽然说得云淡风轻,潇洒自如,但事实上,自中华文明开始有太子以来,历朝历代,还没见过哪个废太子能够活着的。 皇家没亲情,这句话虽然有悖人伦,但却是不争的事实,远不论汉武帝,近不论武则天,就说当朝的烛光斧影,也绝不是空穴来风。 赵桓保的不是他的太子位,他保的是他的身家性命,也是他家人的命,身处高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其中的煎熬也只有身处其位的才能明白。 今天抓的人很多,如果不能及时找到赵谌,挖出幕后黑手,那么就算找到浪花跟猴子,也没法解去京城的骚乱,受苦的还是那些普通的老百姓。 说话间,天已大黑,整个汴京城都处在一片火把之中,整个汴京城都显得特别的混乱无序,街上已经没什么行人,大家的搜索方式也由大街转向挨家挨户。 秦昊见这些人像无头苍蝇似的乱收一通,行为也相当的粗暴,凡是开门慢点的,莫不被一根大圆木撞得四分五裂,丝毫不顾忌百姓的感受。 什么叫做**,秦昊还是第一次真正的意识到,沉沉地叹口气,“杨兄,张兄,咱们还得加把劲,尽快把赵谌找出来,否则,受苦的还是这些百姓。” 汴京城早就闹翻天,如果那些人还留在城内,绝对逃不过地毯似的搜索。 杨再兴沉吟半晌,“皇宫大内守卫何等森严,这些人竟能在皇宫大宫掳走赵谌,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皇宫里面有他们的内应,而且来头定不会小。” 闻此言语,张毅显得有些畴措,“咱们这些人只有公子在军中挂个闲职,但地位不高,根本不可能去皇宫大内搜索。” “赵谌是谁?是官家最钟爱的皇太孙,就算宫中有人暗通声气,又怎能将他藏身宫中?要知道这事一旦败露,那就是抄家灭族之重罪。” 对张毅要到皇宫大内搜索的意见,秦昊首先提出反对,“城内的搜索,有皇城司,有禁军还有衙门里的捕快,咱们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咱们得把重心放在城外。” 说到这儿,秦昊忽地想到些什么,对杨再兴道:“杨兄,还记得咱们今天从清风居出来,见着的那帮买棺材的农夫吗?” “记得,他们的衣服虽然穿得破旧,但却不是普通的农夫,他们脚步沉稳,但却落地无声,都是身怀武功之人。” 杨再兴是练武之人,对这些人原本就比秦昊要敏感,这个疑点也是他最先提出来的,此时见秦昊问起,试探着道,“莫非,宋兄是怀疑他们有问题?” 秦昊点点头,他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大学生,在他的记忆中,凡是家中有老人的,都会提前备好棺材,这其中也包括自己的爷爷。 见秦昊肯定自己的说法,杨再兴也觉得事有可疑,“宋兄弟说得没错,农村最不缺的就是木材,看他们的打扮也不像有钱,是不太可能跑城里买棺材的。” 张毅则有点不同意他们的看法,“农村虽然不缺木材,但要做棺材,需要的是干木,如果事急从权,到城里来买现成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咱们也别在这儿瞎猜测,不知这附近有没有棺材铺,我想过去问问。”秦昊的话就是决定,对这个决定大家没有意见。 千年前的开封,是世界上第一个人口超过百万的超大型城市,过去的人死亡比例相对现代来说,要高得多,能够活到五十岁,就是长寿了。 棺材生意,对当时来说,的确是个不错的行当,城南城北城中,可谓到处都是,要找家棺材铺,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难就难在,现在已是打烊时分,连去数家,都是关门闭户的,加上城中混乱,他们都不敢打开大门做意,张毅实在没法,只好跑到棺材铺老板的家中,直接将老板提出来。 宋朝虽有律法,但绝对称不上法制社会,老板一见张毅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就吓得浑身发软,再看看他脸上的刺青,更是吓得差点尿裤子。 秦昊见那老板副瑟瑟发抖的样子,轻笑道:“老板,你放心,我秦昊既不是来打劫的,也不是来买棺材,而是来看棺材的,打开你的铺子吧?” “看棺材?”老板打量着秦昊,他的心里更犯嘀咕,如果仅仅是看棺材,那就说明要的不急,既然要的不急,为何不明早前来? 对秦昊的话,老板并不相信,只是看秦昊的人,则跟张毅他们完全不同,细皮嬾肉的不说,而且浑身上下,还带着一股子书生味,看起和气许多。 哆哆嗦嗦地从腰间解下钥匙,哆哆嗦嗦地打开铺子的大门,将秦昊引进店内,指着排放好的那排棺材道:“公子爷,咱店里的棺材都在这儿,你想看什么样式的请自便。” 秦昊点点头,没有说话,看得出这些棺材都是新做的,不但成色很新,而且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木香味。 第一百四十七章 送你一副棺材 看得出老板是个细心人,棺材是按不同的材质,不同的大小分门别类摆放的。 秦昊也的确是来看棺材的,他看到很仔细,每口棺材不但都看过,而且还用手敲过。 普通木材做成的棺材,发出的声响有些沉闷,而好的木材,敲打起来,发出的咚咚声响竟然有回音。 “公子爷,这棺材是上好的楠木做的,不易腐烂,也不易变形,就算是阴冷潮湿的地形也不易开裂,如果公子看得上眼,我……我……” 棺材铺的老板见秦昊停留在楠木棺材前反复地敲打,还不时地用耳倾听,赶紧上前介绍,说到紧要处竟然结巴起来。 张毅见他结巴巴的样子,心里很不爽快,要按他以前的脾气,早就一脚踢他到大街上去了,“别在这儿叽叽歪歪地,有话直说。” 棺材铺的老板是被张毅从他老婆的被窝里提出来的,对他总有种莫名其妙的惧怕,见他在那儿发怒,浑身一个哆嗦,将心一硬道:“如果公子看得上眼,我……我就送你一副!” “我要你的棺材干嘛?”秦昊的脾气比较好,闻言只是皱皱眉头,“我说过只是来看棺材的,我要你这棺材干嘛?” 不论如何,送人棺材总不是什么好兆头,老板的话彻底将张毅激怒,若不是杨再兴拦着,这一脚就将结结实实地踢在他的屁股上。 秦昊见老板很是紧张,知道这种棺材的价格定然不菲,转头对着杨再兴道:“杨兄,还记得那棺材的样式吗?在我的印象里好像跟这口差不多。” 楠木从古至今都特别的珍贵,现在的金丝楠堪比黄金,过去的植被条件虽然相较现代要好许多,但楠木的生长跟气候有关。 在北方是没有楠木的,老板做的这口棺材,所用的楠木就是从川蜀之地运来的,所以特别的珍贵,所以,刚才说要免费送给秦昊时,不但没恶意,相反他的心还在滴血。 见秦昊发问,杨再兴也是回过味来,“像这样上等的楠木棺材,别说是那些衣衫破烂的普通农家,就算是一般的中户人家也是用不起的。” 秦昊点点头,问道:“老板,我想打听一下,像这样的棺材,一天卖得多吗?” “不多,这种棺材放在店里一般是撑门面的,有时候几个月都卖不出一口,卖得最多的还是这种柏树和青冈树做的。”见秦昊不要他的棺材,老板说出话来又变得自然许多。 情况既然摸清,接下来就是分配工作,“张兄,你带着兄弟们去棺材铺打探,看看最近有没有卖这种楠木棺材的,我要比较详细的资料。” 张毅也没多说,当即带着冒雪浪花等人出得棺材铺,在简单地分配区域后,便各自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忙碌去了。 从棺材铺出来,杨再兴望着被火把照亮的夜空,叹口气道:“现在城门紧闭,纵算张毅他们打探到有价值的消息,若无令牌咱们也没法出城。” 秦昊沉吟道:“如果那些劫匪要害赵谌的命,应该早就害了,如果他们只是掳走赵谌,那迟一晚上也没什么大碍,杨兄,明天估计还有场恶斗,需得保持体力,咱们回清风居吧。” 杨再兴也知道现在急也没用,当即点点头道:“宋兄说的是,咱们这就回清风居吧,希望张毅他们能有好消息。” 自秦昊他们离开清风居后,柳湘儿的心一直悬在那儿,好几次都央求陆小青跟叶灵山,说要出去找他们,但都被陆小青挡回来了。 如今见他平安归来,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当即跑到厨房,将自己亲手做的点心都端出来,“公子,杨兄,虎子,你们在外面忙碌半天,都过来吃点东西吧?” 秦昊跟杨再兴都怀着心事,实在没什么胃口,只是象征性地吃点。 吴虎成天扛着那大锤,走来走去的,还真是饿了,见有吃的,两眼顿时发光,一阵狼吞虎咽,顿时将眼前的点心扫过精光。 陆小青见回来的只是秦昊杨再兴跟吴虎三人,心中一直有个不好的预感,待到他们吃完后,这才问道:“公子,张兄他们为何没回来?找到浪花跟猴子了吗?” “没有!”秦昊摇摇头,“我们只知道他们被抓了,但具体被关在什么地方,我们一时半会儿还没打探出来,但从目前的情况看,他们也仅仅是被关押而已。” 待秦昊说完,吴虎便将今天的情况向她俩原原本本地述说一遍,随后接道,“两位姐姐请放心,浪花哥跟猴子哥肯定没事儿,张大哥他们去打探赵谌的事,相信很快便有回音。” 陆小青点点头道:“公子的推断没错,这事既然因赵谌而起,咱们只需要找到赵谌,那他们自然会被无罪释放回来,如今公子既然回来,那我跟灵山这就出去,帮张大哥他们。” 秦昊摆摆手,道:“现在的汴梁城兵荒马乱的,你们两个女孩出去诸多不便,还是留在这儿好好地等张毅他们吧。” 说到这儿,又对杨再兴吴虎道,“再兴兄弟,虎子,明天极有可能有场恶战,你跟虎子还是早点休息吧,张毅他们有我在这儿候着。” 杨再兴也知道在这儿白等是徒耗精力,当即与吴虎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虽然秦昊也让田小倩回房睡觉,但田小倩说什么都不愿意,而是陪着他坐在油灯旁,除给秦昊端茶倒水外,其他的时间就是静静地看着秦昊,静静地享受着这份宁静。 陆小青跟叶灵山一直在清风居,哪儿都没去,倒也不觉得累,秦昊虽然没让她们出去打探,但两人也没留在清风居,而是来到清风居外面的牌坊下,等着张毅他们的归来。 “青青姐,你说这皇太孙也真是可怜,自己被强人掳去,而他的父亲贵为当朝太子,却不思营救之法,反倒在府内装神弄鬼,你说这样的家庭,还真不如生在平常的百姓家。” 两人在外面等得无聊,开始感叹起赵谌的身世来。 陆小青听完叶灵山的感叹,也不禁轻轻地叹息一声,“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像咱们这种生在寻常百姓家的,还不是一样命如草芥?” 叶灵山跟陆小青都是从沙门岛出来的,她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着不为人道的故事,叶灵山在沉默半晌后,复问道:“青青姐,你说他们都是些什么人,竟然连一个小孩都不放过?” 第一百四十八章 灭门 虽然有田小倩柳湘儿在旁边陪着,秦昊仍然觉得等待的日子是漫长的,子时左右,张毅他们终于拖着疲惫的脚步回来了。 他们的脸色很凝重,还带有少许的悲愤,冒雪的肩上仍然扛着他的烧火棍,只是握棍的手显得特别的用力,指骨突起,发出格格的声响。 诸葛羽将他的铁算盘猛地往桌一放,端起茶杯猛地喝上两口,这才一抹嘴角,狠狠地道:“娘娘的,这些人真不是人养的,连七旬老妪,三岁小孩都不放过。” 秦昊见他们神情激愤,一问才知,就在城南有间棺材铺,家里七口人,上至七旬老妈,下至没断奶的小孩,全给杀了。 二胡神色凝重,缓缓地走上前来,将一枚奇形怪状的暗器放在桌上,“公子,这是我们在杀人现场找到的,他们的伤口在咽喉,伤口的形状跟这枚暗器很吻合。” 秦昊慢慢地转过头,望着桌上那枚星形梭角暗器,眼神中渐渐露出一股浓浓的杀意,伸手将那暗器拿在手中,转来转去,不经意地问道:“你们知道这暗器的来历吗?” 张毅摇摇头,沉声道:“我们也是走南闯北的人,见过的暗器少说也有几十种,但这种暗器我们都是第一次见,而且看他们的出手,相当的毒辣,看来咱们这次是遇到对手了。” “嗯!”秦昊的嘴角忽地拉出一丝古怪的笑意,“我虽然不是江湖人,见过的暗器也没有几种,但这种暗器我不但见过,而且印象还相当深刻。” 见大家一脸疑惑,接着解释道,“当年我曾在一本书上看过,在咱们的东方有个小岛,就是扶桑国,他们那儿有群生活在暗黑角落里的人,叫做忍者,而这种暗器就是他们专用的。” “忍者?”对这个名字,大家都感到陌生,不约而同地反问。 秦昊深深地吸口气,缓缓地道:“没错,这些人从小就接受严格的训练,专门从事情报收集以及刺杀等特殊任务,他们就像老鼠一样躲在暗黑角落,的确不易对付。” “如果他们是老鼠,那我们就是猫,猫捉老鼠的游戏我喜欢!”快剑小瓦的话一向很少,这次听秦昊说那些忍者是专职刺杀任务的,顿时来了兴趣。 柳三刀神色冷峻,双目中含着一股浓浓的杀气,“我不管他们是谁,总之杀害无辜之人,就是我柳三刀的仇人,若让我碰上,你们都别跟我抢,我倒要看看这忍者是不是人养的。” 诸葛羽忽地将铁算盘横在胳膊上,稀里哗啦地拔弄一番,提出心中的疑问,“你们说这些来自扶桑的忍者,不远万里,爬山涉水来到东京汴梁,就为绑架一个小小的赵谌?” “小羽说得没错,这赵谌不过三四岁的娃娃,跟那些扶桑忍者八杆子都打不着,他们绑架赵谌,目的何在?”古龙龙眯着双醉眼,也开始提出自己的疑问。 “这些扶桑忍者不过是拿钱办事的,咱们要抓出幕后凶手,那就得看赵谌失踪将会对谁最有利。”秦昊若有所思,说出的话也具有一定的引导性。 “对谁最有利,当然是郓王赵楷!”杨再兴原本在客房睡觉,听到这边有动静,便起身过来看看,刚好听到秦昊的问话,便不加思索地回道。 赵佶的儿子虽然有很多,但有能力跟赵桓争夺太子之位的就只有郓王赵楷。 赵楷的性格跟赵佶很像,从小就喜欢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曾参加重和元年的科举考试,并一举夺魁,后将实情告之赵佶。 赵佶怕天下人笑话,遂将榜眼王昂提升为状元,可以说赵楷是开科以来,身份最高的状元。 赵家皇室,除太子外向来不设实职,而这个郓王赵楷则不同,因为赵佶的钟爱,特意授他提举皇城司,掌管着汴梁及内宫的安全。 因为赵谌的存在,让赵佶在废储的问题上始终摇摆不定,因此,绑走赵谌,可谓釜底抽薪,获益最大的自然是赵楷。 更何况自赵谌失踪后,皇城司的搜查虽然是最凶的,但也是最不问青红皂白的,与其说他们是在搜查,还不如说他们是在为赵桓拉仇恨。 对杨再兴的猜测,秦昊是打心眼里认同的,更何况皇宫守卫是何等的森严,如果没有内应,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在光天化日之下,跑到太子府将人绑出来? 闻此言语,当即接道,“杨兄说的没错,赵谌失踪,获益最大的是赵楷,但嫌疑最大的仍然是赵楷,所以他要撇清自己的关系,找万里之外的扶桑忍者是再好不过的事。” “唉,为一个破皇位,连亲侄儿都不放过,这个赵楷真是白读一肚子的圣贤书。”张毅沉沉地叹口气,言语之中对赵楷的做法颇为不屑。 秦昊轻轻地叹口气,接道:“自始皇帝开天辟地以来,就是你们口中所谓的破皇位,有的人为他,老子不但可以杀儿子,儿子也可以杀老子,谁的心够狠,谁就是天下的霸主。” 话到此处,语锋一转,接道,“赵谌失踪,留给咱们的线索不多,对或不对皆是咱们的推断,惟有死马当活马医。” 说到这儿,目光转到史小龙跟独狼的面上,续道:“小龙,小狼,你们两个从明天开始,监视郓王府,留意那些进进出出之人,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人进出。” 史小龙跟独狼相互间对望一眼,俱皆点头道:“好,明天一早我们就过去,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可疑之人。” 秦昊一边点头,一边将目光转向柳三刀以及快剑小瓦,续道:“棺材是楠木做的,很重,拉棺材的牛车很破旧,车轮跟转轴的咬合并不好,留下的车轮痕迹是那种波浪形的,三刀跟小瓦在追踪上有一套,你们看能不能根据这些车轮的痕迹找到他们?” 柳三刀面露出难色,说道:“这个估计有点难,每天从南门进出的车辆很多,马车牛车驴车什么车都有,那些车轮痕迹早就被打乱了,更何况这几天的风尘比较大,车轮的痕迹估计早被盖住了。” “再难咱们也要把他们揪出来,公子但请放心,城外的搜索任务就交给我跟三刀吧,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快剑小瓦说得倒是干脆,想到棺材铺的灭门惨祸,他的心里就暗暗地憋着一股劲,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从老鼠洞里挖出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等待 天刚濛濛亮,城门便在晨雾中缓缓打开。 早守在城门外的小商小贩,纷纷赶着自己的牛车驴车蜂涌而进,转瞬间便消失在城中的大街大小巷。 秦昊原本是要带着他们出城的,见此情景,心有所动,便让三刀小瓦他们先行出城,而自己则跟田小倩杨再兴吴虎留在城内,跟随着那些小商小贩来到菜市口。 大宋的经济发达,那是横向对比,在秦昊的眼中,纵算繁华如斯的汴京城,也比不过现代的一个边远山区。 牛做为重要的耕种工具,在过去宰杀耕牛是违法的,从这里就可以看出,牛在过去是相当的稀少的,在田横山时,在田横山时也只有田大爷家有牛车,其他人家则没有。 昨天那辆牛车很破烂,能将牛车拉到那样破烂而没有修整的,只能说明这牛车是经常用的,而且家庭不是很富裕的那种。 城门初开,进城的牛车没有十辆也有八辆,看着歪歪冽冽的车轮,听着咯吱咯吱的声音,秦昊忽然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感觉。 因为昨天的那辆牛车,跟眼前这些并没有二致,同样的老牛,同样的破烂,同样的普通,牛车上拉的基本上都是蔬菜,所以,秦昊跟随他们来到菜市口。 过去的菜市口也就是现在的农贸市场,虽然没有现代农贸市场那样有点良好的规划,但人们在此长年做生意,慢慢地也形成自己的地盘。 也就是大家在约定俗成的地方摆着自己的摊,那些抢位点位的情况,在这里基本没有看到,没有规矩便不成方圆,这些小商小贩都在不自觉地遵守着这条不成文的规矩。 秦昊没有对每个菜摊进行询问,当那些小商小贩将自己的货物卸下,整整齐齐地摆在自己的摊位前时,秦昊的目光却落在一段空荡荡的位置上。 缓缓地走过去,对着旁边那位卖鱼的商贩道:“老人家,我想问一下,你这旁边以前有摊位吗?” “有,他是牛头村的李二,不过这两三天也不知他家出什么事了,没过来,这位小哥,莫不成你想在这儿摆摊?” 老人家在说这话的时候,眼色渐渐变得警惕起来,“这位小哥,不好意思,这个摊位是李二的,你如果想要摆摊,请到对面那个角落,那儿没人摆过。” 秦昊见老人家把自己当成普通的商贩,不以为意地笑笑,“多谢老人家的指点,我这就过去看看。” 说完之后,装模作样地来到老人家所指的位置,这儿是个死角,极少有人过来,杨再兴看看左右无人,笑道:“秦兄,咱们是不是要去那个牛头村看看?” 牛头村在城南,离城大约十里路,路虽然是泥巴路,但却非常平坦,不像南方那种山路,走在上面没有一步三摇的感觉。 秦昊不是武将,身体也比较单薄,十里的路程看似不远,却花掉他差不多半个时辰。 牛头村座落在一处小山坳里,显得有些偏辟,稀稀落落的不过十来户人家,住的都是那种破烂不堪的茅草棚,整个村落显得很冷清,看不到活动的人。 对这样的环境,杨再兴总是显得特别的警惕,当即对吴虎道:“虎子,你找个隐蔽的地方将秦兄藏起来,我进村里去看看。” 杨再兴的手中提着银枪,出去打探自然极不方便,见吴虎的手中提着双锤,很自然地将银枪交到秦昊的手中。 杨再兴的银枪也有好几十斤重,以秦昊那细胳膊细腿的拿提起来那是相当的吃力,只能将银枪扛在肩头,感到一种生生的疼。 杨再兴见此,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秦兄,实在不好意思,这银枪是杨家的祖传之物,我不能随便扔到地上,还请你多多担待。” 这银枪对杨再兴的意义,秦昊是深知的,枪不离身,是杨再兴的习惯,若不是眼前的情况特殊,他是不可能将银枪交给自己的。 见秦昊笑笑没有说话,杨再兴也没有多说,而是折下一根枯枝,权作拐仗,再用黄泥将自己弄得灰头灰脸的,这才拄着枯枝,慢慢地走向村落。 刚到村头的隘口,却见土坎后伏着两个人,正对着他挤眉弄眼,慢慢地走过去,跟着伏身下去,低声问道:“三刀,小瓦,你们也摸到这儿了?村里的情况怎样?” “村里的情况有些不对劲,我跟小瓦观察很久,很少看到人走动,清晨也没看到饮烟类的,这个村子看上去就是一个废村。”柳三刀压低着声音回道。 杨再兴亦是低声道:“这个村叫牛头村,刚才我跟秦兄在菜市场打探过,前两天还有人在菜市口做生意,不会是荒村。” 快剑小瓦略有沉思道:“看来我们是找对地方了,咱们虽然没有看到村里的人员走动,却能深深地感受到这寂静背后的杀气,所以这个村落里一定伏得有人。” “没错,我的感觉跟小瓦是相同,只不过现在大白天的,我跟小瓦不敢轻易行动,只好伏在这儿,等到晚上再摸进去看看。”柳三刀对小瓦的猜测表示认可。 杨再兴点点头,“我们从不同的方向能找到同一个地方,那就说明这个地方有问题,这吧,小瓦,这个地方由我跟三刀看着,你去把张毅他们找来,看住这个村子的出口。” “我跟三刀原本也有此打算,就怕一个人留在这儿危险,所以迟迟未动,如今杨兄过来,自是再好不过。” 快剑小瓦在说完这句话后,悄悄地退出土坎,跟秦昊打完招呼后,便去找张毅他们去了。 吴虎望着他的背影,问道:“哥,那些扶桑人既然在这村里,那咱们就杀进去吧,我的双锤加上杨大哥的银枪,相信对付那些扶桑人是没问题的。” 秦昊摇摇头道:“你的双锤虽然厉害,但灵活不足,战场杀敌,兵对兵,将对将还可以,但要对付这些神出鬼没的忍者,还是张毅他们在行。” 张毅他们出身江湖,他们的武功最合适的就是这种单打独斗,或者小规模的群殴,特别是对付暗器这一套,他们的经验要比吴虎老道得多。 第一百五十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月黑风高,如果不杀几个人,还真对不起这暗黑的天。 带头杀进去的是杨再兴,杀人的过程很安静,既没有火光,也没有喊杀声,秦昊衣袂飘飘地站在村口,田小倩神情肃然地站在他的身边。 黑夜很安静,只是偶尔才传来那么几声兵器的碰撞声。 吴虎手执擂鼓瓮金锤如天神般地站在秦昊的右边,相对秦昊的淡定,他的神情显得很警惕,在他的面前,别说是人就算是只臭虫也容不得从他的眼前飞过。 静寂的夜总让人特别的宁静,打破这份宁静的既不是耳旁飞来飞去的昆虫振翅声,也不是吴虎用擂鼓瓮金锤拍打昆虫时所发出的呼呼声,而是那段悲悲切切的二胡声。 二胡在杀人完后总喜欢拉一段自编的菊花残,秦昊虽然很不喜欢这种悲切的声音,但有时候却特别渴望听到这种声音。 比如现在,当他听到这声音的时候,他的心神更加地淡定,对着呼呼喝喝的吴虎道:“虎子,杨大哥他们得手了,咱们进村吧。” 秦昊还没走到村口,村里已经亮起火把,杨再兴带着张毅他们站在最前面,今晚他杀的人虽然最多,但他的衣服却没沾半点的血腥,白衣胜雪,枪寒九州。 冒雪破天荒地没将烧火棍扛在肩上,因为他的手中还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胖乎乎的,穿得异常的华贵。 他的眼神很灵动,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在他这个年纪,或许根本就不知道啥叫害怕,不时地用手指刮着冒雪的鼻梁。 冒雪的鼻头本来就有点酒槽味,此时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红了。 按照秦昊的吩咐,保护赵谌是第一位的,留两三个活口是第二位的,杀人是第三位的,对秦昊的这个吩咐,杨再兴执行得很好。 整个院坝里躺着十几具尸体,古龙龙跟柳三刀还有快剑小瓦,他们三人每个人的手中都提着一个俘虏。 柳三刀跟快剑小瓦的神情都显得比较冷漠,古龙龙的神情则显得有些激愤,每喝一口酒,便会提脚在那俘虏的屁股上踢一脚,嘴里还骂骂冽冽的。 二胡没跟大家在一起,而是独自倦缩在一个角落,独自拉奏着他那特制的二胡,声音似诉似泣,显得特别的悲切。 一曲菊花残,两行伤情泪。 秦昊没有去抹他眼角的泪水,甚至没去打扰他,直到曲罢声终。 这才招呼着大家,带着赵谌,押着三俘虏,吴虎手执擂鼓瓮金锤在前开道,杨再兴手执银枪断后,大家雄纠纠气昂昂地准备回城。 夜里的城门是紧闭的,秦昊他们没有进出城的令牌自然是不能进出的,叫门的是杨再兴,自从他枪挑范琼后,便在禁军中名声大躁。 杨再兴的名字虽然不足以让这些守城的军卒开城,却足以让他们向上级汇报,他们的上级甚至连头都没敢探出来,一路小跑着向更上级的人汇报。 他们的上级的上级叫吴革,当他听说秦昊找回皇太孙时,连鞋都来不及穿,赶紧披甲戴挂来到城门上。 城楼的火把照得很亮,既照在杨再兴的脸上,也照在秦昊的脸上,吴革在城楼上看得很明白,对他们的身份没有任何的怀疑。 再看看冒雪的手中,抱着的正是一个锦衣玉服的小孩,此刻睡得正沉,当即让秦昊他们退到城门的百步以外,随后带着十数个兵丁出得城来。 刚出城门,便让后面的兵丁再度将城门紧闭,确保无虑后,这才策马来到秦昊的面前,警惕地道:“秦公子,你们刚才说已找到皇太孙,可是这位兄弟手中的孩童?” “没错!”在情况未明前,秦昊也没打算让吴革上前近距离查看,而是抱拳说道,“不知将军能否行个方便,放我兄弟进城?” “放你们进城可以,但本将军首先得确认这孩童的身份。”说到这儿,双腿一翻,便从马上跳下来,“秦公子,如果你心有疑虑,可让这位杨兄弟用枪抵住我的咽喉。” 秦昊见这人说话倒也磊落,也不想太难为于他,淡然道:“将军想查验真伪,原本在情理之中,刀架脖子,倒也不必。” 对秦昊的这份自信,吴革也是颇感佩服,轻轻地点点头,缓步上前,在距冒雪三步之外时,不再上前。 这便是吴革的警慎处,因为这个距离不但能清清楚楚地看清赵谌的脸,而且这个距离对冒雪等人来说,完全可以保证赵谌的安全,自然不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吴革是负责京城安危的禁军军管,对赵谌他并不陌生,虽然近距离的接触过,但远观还是见过的,更何况这几天赵谌失踪,全城上下都在忙碌,他的画像早就传遍整个东京。 所以,当他的双眼一接触到那张珠圆玉润胖乎乎的小脸时,便已确信眼见这人便是皇太孙无疑,当即将秦昊引至城内,并亲自护送他们来到太子府。 此时的太子府仍旧灯火通明,那个叫郭京的神棍仍在开坛作法,那个耿南仲仍在鞍前马后的围着神坛转。 当门僮前来禀告时,耿南仲心中一喜,而郭京则是双眼一翻,念一个收坛的咒语,随即从神坛上跳下来,“耿大人,太上老君显灵,着天兵天将护送皇太孙回府。” 忙碌一整天,耿南仲只觉得脚步有些发虚,伸手抹抹额头,在感谢完太上老君后,便急匆匆地来到殿门外,果见皇太孙正在冒雪的手中熟睡。 还没等到耿南仲说话,郭京早已抢先一步,来到秦昊面前,毕恭毕敬地道:“弟子郭京,感谢上仙不辞劳苦送皇太孙回府!” “上仙?”秦昊不禁哑然失笑,真想一脚踢过去,兄弟们辛苦半天,竟被这小子一句话将功劳抢过去。 郭京对秦昊的怒气视而不见,仍旧一本正经地道:“没错,想来太上老君体念弟子作法辛苦,从而令六甲神兵附体,只缘尔等身为凡人,不知道而已。” 在秦昊的一行人中,冒雪的脾气最为暴躁,闻言还没等到秦昊出腿,将赵谌交给旁边的陆小青,随后将烟火棍一伸,正好点在郭京的肚子上。 郭京吃痛,顿时佝偻着身躯,挥身如雨,战战兢兢地道:“上仙息怒,上仙息怒,弟子也是心系皇太孙安危,在作坛时难免对老君不敬,弟子这就回家作坛向老君请罪。” 第一百五十一章 獠牙 古往今年最不缺的就是装神弄鬼的人,人人都知道他们口中的话是假,但偏偏这种人就是有市场。 秦昊不想跟这种人废话,对着杨再兴一使眼色,杨再兴会意,银枪吐芯,一下就挑住郭京的道袍,稍微用劲,便将他甩出宫门外。 郭京应该是练过武的,落地时没有成狗爬,而是身形旋转,摇摇晃晃的最终没有摔到下去,今天的活算是白忙了,恶狠狠地看着秦昊,双眼如同饿狼,最终消失在夜色中。 皇太孙回府的消息,犹如一颗百万级的原子弹,所造成的冲击波早搅得太子府人仰马翻,不管是相识的还是不想识的,都在奔走相告。 赵桓跟朱琏原本在书房里等着消息,忽然听到外面乱成一团,心慌意乱地走出来书房,差点跟来报信的耿面仲撞成一团。 耿南仲原本是来报信的,但见到赵桓的那一刻,因为心里激动,反而说出话来,只是咿咿哦哦地用手指着春昊身后的陆小青。 赵桓寻指望去,果见赵桓躺在陆小青的怀里,竟然呼呼地大睡起来,朱琏远远地看见,心头发急,三步并着两步,迈过秦昊,来到陆小青的面前,还未伸手,便已泪流满面了。 交回赵谌的事自有陆小青她们,这些并不是秦昊关注的重点,他的重点始终在那些扶桑武士的身上,将三个扶桑武士像死狗一样地拖在赵桓面前,交待道: “掳走皇太孙的就是这帮扶桑人,他们都经过专门的忍术训练,想让他们开口虽然有些不容易,但如果太子想要,秦昊总有些办法。” 赵桓的面色显得有些阴沉,双拳握得紧紧的,指甲深入到肉里,渗出丝丝的鲜血,身体在轻微的颤抖,一股悲愤的怒火在胸膛燃烧。 急速膨胀的怒火在瞬间烧掉他的理智,然后发疯似的从冒雪的手中扮过烧火棍,发疯似的抽打着三个扶桑武士。 秦昊没有阻止赵桓的疯狂,人被压抑得太久,就需要一个发泄的窗口,而眼前的扶桑武士,便是那赵桓发泄的窗口,让他尽情的发泄,也未尚不是一件好事。 跟赵桓做了十年的夫妻,朱琏还是第一次见赵桓发狂,心里有些害怕,见田小倩站在自己的旁边,顺手将赵谌交她到的手中。 刚想过来劝阻赵桓,却被秦昊为眼色制住,温顺俭恭,这些都是赵桓装出来的,秦昊也想看看,这个有史以来最软弱的皇帝,发起怒来是什么样子。 只是那扶桑武士倒也硬气,虽然双手被绑,还手不得,却任由赵桓的烧火棍如雨点般地落在自己的身上,虽然肉碎骨裂,却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赵桓这一番棍打脚踢,也不知打得几百下,或许是打得累了,将烧火棍递给冒雪,然后对着耿南仲道:“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竟然连小孩都敢下手,把他们拖出去,都杀了吧!” “杀了?”田小倩突然睁大着眼睛,很意外地看着赵桓,不解地道,“这些人都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抓来的,你不问问口供就杀了?” 发完怒的赵桓又恢复到刚才那般温顺俭恭的模样,但田小倩的话却明显刺激到他的痛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缩,好半晌才压制着内心的激动,沉沉地叹口气道: “问又如何?不问又如何?结果还不是都一样?” 说到这儿,挥挥手,那耿南仲在东宫十年,对赵桓的心思也是摸得底朝天,甚是乖巧,当即让几名宫廷禁军,将三人拖到外面,一阵乱拳,活活打死了。 刚才的一番暴力,赵桓的身上到处都浅着血迹,也没打算回房换衣,只是让宫女端来两盆水,将手上的血渍洗干净,随后对秦昊道: “这些扶桑浪人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竟然跑到我皇宫大内来掳人勒索,这些人就算是死百次都不足惜,好在有秦公子出手相助,不然后果真的难以想象。” “掳人勒索?”秦昊眨巴着眼睛望着赵桓,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意,心里却有着针扎一般的痛,这种痛既为赵谌,也为天下的百姓。 原以为刚才的怒火会让眼前的赵桓恢复一点血性,至少在那一刻,在秦昊的眼中,那就是一头可以杀人的狼,而不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 狭路相逢勇者胜,面对强大的对手,明知不敌,也要敢于亮剑,纵算死在对手的剑下,也要成为一座山,一道岭,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家的依靠,百姓的依靠。 但这次,秦昊错了,真的错了,绵羊始终是绵羊,纵算他偶尔露露自己的牙齿,那也只是用来吃草,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 身为太子,没点担当,这绝不是老百姓之福。 不作死就不会死,对眼前这个赵桓,秦昊的失望是肯定,好在赵桓对他来说,不过是座桥,过完桥后,或许对别人还有意义,但对自己则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赵桓不是秦昊肚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秦昊的想法,但是从他的眼神中,总觉得秦昊早已看穿自己,在他的面前,自己的心里总觉得有种发虚。 这种发虚的感觉,赵桓时时都有,但这种感觉也只有在面对官家还有自己的三弟时才有,秦昊是第三个让他有这种感觉的人。 赵桓其他的本事没有,但有样本事却是极大的,那就是用自己的温顺俭恭来掩饰自己内心的脆弱,面对秦昊的追问,说出一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没错,就是掳人勒索!” 不问口供就将人杀了,毫无根据地将诛九族的大罪定性为一般的掳人勒索罪,那赵桓就不是没担当,而是非常没担当了。 这绝不是赵桓的糊涂,相反,他的心如明镜似的,知道这件事的背后是谁,却不敢拿这件事去反击,不敢为自己的儿子讨还个公道,面对强敌,不敢露出自己的獠牙。 秦昊见状,心里也是一声叹息,太子做到他这个份上,也真是奇葩,深知留在太子府也没什么用,当即招呼着众人准备离开。 第一百五十二章 拜师 朱琏见秦昊要走,她的心里有些发急,顾不得太子妃的身份,从田小倩的手中抱过赵谌,毫不犹豫地把他弄醒。 然后拉着赵谌来到秦昊的面前,还没等秦昊反应过来,便着令赵谌跪倒在地。 没有人会料到朱琏会这样做,连一向聪明的秦昊也没有料到。 在秦昊的心里,不管自己承认或者不承认,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自己跟赵谌都不在一个地平线上,见他下跪,一时间真没反应过来。 朱琏的身形并不高,赵谌虽然跪着,却仍然拉着他的小手,急切地道:“谌儿,你眼前的这位秦昊秦公子,不但是你的救命恩人,以后还是你的老师,赶紧磕头拜师!” “磕头拜师?慢……慢着……”听完朱琏的话,秦昊纵算是个傻子也知道她的用意,更何况他非但不是傻子,而且还聪明着呢。 刚才赵桓连问都不问就将那三名扶桑倭奴杀掉,很显然,在他的心里其实知道这幕后的主使者是谁,不但他知道,朱琏同样知道。 让赵谌拜自己为师,其目的自然是在保赵谌的同时,拉拢自己,这个结果不是秦昊想的,秦昊来到东京,只是为解除张毅他们身上的罪责,并没有想过要介入两宫之争。 秦昊真的很忙,没那个精力去做这些,望着一脸期盼地朱琏,只得将心一横,摇头拒绝道:“太子妃言重了,秦昊何德何能,敢做皇太孙的老师?” 朱琏见秦昊不答应,心里更急,泪水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我见犹怜地道:“谌儿生于帝王之家,富贵已到极致,妾不求他大富大贵,只求他平平安安地长大!” 只求他平平安安地长大,这是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儿女最基本的要求,皇太孙被掳,这件事对朱琏的冲击很大,她是真的怕了,为自己的儿子,她不惜自降身份,哀求道: “秦公子,你不要看在太子妃的份上,你就当看在一个母亲的份上,我求你收下他吧?要不我跟谌儿一同跪下?” 秦昊还没答话,田小倩见朱琏满是可怜,赵谌满是可爱,心有不忍,拉着秦昊的衣服,一边轻轻地摇着,一边央求道:“秦昊,要不咱们就答应她吧?你看赵谌多可爱呀?”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如果自己再不答应,那就不是矫情,而是不识抬举了,再者,看着眼前这个惟一在靖康之难中徇节的皇室女人,单凭这点,就值得万千人尊重。 赵谌只是个两三岁的孩子,但性情却颇为乖巧,在朱琏的授意下,咚咚咚地磕下三个响头,随后站起身来,怯生生地藏在朱琏的身后,骨碌碌地看着秦昊。 田小倩刚才抱着赵谌,或许是母性的天性,对赵谌有种莫名其妙的喜欢,那种感觉,就好像抱着自己的孩子,心里滋生出一种我要保护他的冲动。 此刻见他藏在朱琏的身后,性及乖巧,白一眼秦昊道,“你看你,这小娃儿多可爱,他拜你为师,那是你捡到宝了。” 有没有捡到宝,秦昊不敢断定,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不管自己以后愿意不愿意,自己的命运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跟眼前的小孩是绑在一起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秦昊虽然精于算计,但在这件事上却不想算计,来到异世,如果连个小孩都保不住,还谈什么宏图霸业? 古人尊师重道是深入骨髓的,赵桓见秦昊答应收自己的儿子为徒,心里也是长长地嘘地口气,秦昊的年纪虽然幼小,但他平梁山定中京,都是非人之举,他日必受官家重用。 谌儿能拜他为师,那也是极好的,赵桓虽然贵为太子,但他的太子之位并不稳固,每天都战战兢兢如屣薄冰,生怕做错一件事,说错一句话,他这太子之位不保。 做多错多,不做不错,这就他现在的处事原则,就连赵谌被人掳走这么大件事,他也只是在府里求神问鬼,却没有丝毫的作为。 与其说是他的可悲,还不如说是他的恐惧,身处权力的中心,他不会不知道,太子之位被废的后果,因为历朝历代,废太子实在太多,但能活下来的,一个都没有。 朱琏让谌儿拜秦昊为师,这是在无形中增加自己的力量,一股属于外部的力量,赵桓想想后,对朱琏报以感激的一笑,随后便吩咐耿南促,准备拜师宴。 赵桓很节俭,拜师宴同样不奢华,只是几个简单的小菜,茶是寻常的雨前龙井,酒也是寻常的酒,知道秦昊喜欢喝蜀中的五谷杂粮酒,是耿南仲亲自到集市去买的。 在宫廷里喝酒,远没有在市集中来到欢快,气氛显得有些压抑,大家的话都很少,整个宴会上,就只有赵谌那小家伙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两只小眼睛在那儿骨碌碌地转着。 田小倩见他实在可爱,便将他抱过来,指着旁边的秦昊,笑问道:“小家伙,知道这个大家伙是谁吗?” “知道,他是师父!”赵谌的语气很稚嫩,却显得特别的乘巧,引得众人一阵欢笑,田小倩也是满心欢喜,又指指自己道,“你知道他是师父,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师娘……”赵谌又是奶声奶气地道,这一次大家都没有出声,所有人都停住吃饭的动作,不怀好意地看着秦昊。 秦昊刚喝一口酒,听到这话差点没有喷出来,见田小倩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只好埋着头在那儿猛吃。 田小倩则没有理他,只是用手轻轻地拧着赵谌的脸蛋儿,笑嘻嘻地道:“赵谌乖,以后呢,谁要敢欺负你,你就告诉师娘,看师娘用鞭子如何抽他,你说好不好?” 秦昊见田小倩一口一个师娘,没有一点害躁的样子,心里颇有种怪怪的感觉,再看柳湘儿时,虽见她是笑着,但眼角里却不知不觉地渗出了泪。 “谌儿……谌儿……” 酒宴尚未散去,一位绝色佳人便掀帘而入,众人原本在那儿喝着闷酒,此女一来,顿觉暗室生辉,刚才的阴郁之气也一扫而空。 作为千年后的人,见过太多的人造美女,但像这种天然的,未雕饰的美女,他还是第一次见,若不是亲眼所见,他还真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如此美到骨髓的人! 第一百五十三章 疑惑 赵谌看到来人,忽地从田小倩的怀里挣脱开来,一路小跑跌跌撞撞地跑到来人的面前,张开两只小手臂便扑上去,嘴里还不停地叫着,“姑姑……姑姑……”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赵桓的妹妹,柔福帝姬赵多富,也叫赵多富,她的年纪其实并不大,十一二岁的样子,却是天生的美人胚子,明丽照人,如清水芙蓉一般。 见赵谌活蹦乱跳地扑向自己,赵多富也是高兴得连眼泪都要流出来,张开双臂,便将直谌搂在杯中,对着他的小脸蛋便是一阵猛亲。 随后,抱起赵谌,缓步来到秦昊的面前,秋水般的眼睛望着秦昊,不禁有些好奇地道:“看你的年岁也不大,却有这等本事,竟然从杀人不眨眼的扶桑人那里,把谌儿救了出来。” 秦昊看着有些柔弱的赵多富,有心跟她开个玩笑道:“姑娘有所不知,这些扶桑倭人都是徐福的后代,说到底咱们还是他们的祖宗,见着祖宗,哪有不乖乖听话的道理?” “你就骗我吧!”赵多富轻轻一笑,不以为意地道,“三哥带着皇城司数千兵马,闹得满城风雨,也没见那些扶桑人过来认祖宗?” “那是因为你三哥位高权重,那些扶桑倭奴自认高攀不起。”秦昊笑笑,语气中带着讥讽,“看你三哥那副杀气腾腾的样子,估计没等倭人相认,便一刀咔嚓了!” 赵多富偏头想想,觉得秦昊的话也有些道理,笑笑便不再说话,只顾在旁边逗弄着赵谌,不时发出阵阵轻笑。 待在太子府实在有些无聊,不管是赵桓还是秦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逢人但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这句话用来形容此时此景,还真是最恰当不过,面对秦昊,赵桓的心里是茅盾的,作为东宫太子,他需要人才,像秦昊这样的人,原本是在自己的网络当中。 但秦昊的行事,却跟自己的行事风格截然不同,他是真怕跟秦昊走得近了,说不定哪天就捅出个大蒌子,让他没法收拾。 对赵桓或许是先入为主的原因,在秦昊的心里始终喜欢不起来。 对于赵楷,秦昊同样了解不多,只知道是历史上身份最高的状元,性格跟赵佶差不多,非常有艺术天分,深得赵佶喜爱,对赵桓的威胁最大。 赵桓之所以还坐在太子的位上,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赵谌,因为在赵谌之前,还没有哪个皇帝活着看到自己的皇太孙出世的。 赵谌是第一个,因此,赵谌在赵佶心里的地位就可想而知了,因此,赵谌失踪,在赵桓的心里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赵楷实行的釜底抽薪之计。 这种心思,赵桓虽然没有明说,但从他问都不问便杀掉扶桑倭奴,秦昊也猜得八九分,但对赵桓的想法,秦昊并不完全认同,心里颇有些疑惑。 釜底抽薪固然不错,但行这样的险着,于赵楷来说,风险实在太大,大到事情败露,便永无翻身之日的地位,以赵楷的聪明,这事不太可能是他做的。 只是仅有的几个倭人被赵桓杀了,秦昊就是想问,也不知从何问起了,经过这样的折腾已经到深夜了,秦昊没打算在太子府过夜,便带着杨再兴他们走出太子府。 太子妃朱琏见秦昊要走,看看赵多富怀中的赵谌,眼神里仍然有股挥之不去的担心,跟赵桓一样,在她的心里,同样认为这次的主谋是赵楷。 想想赵楷提举皇城司,是负责整个皇城安危的人,心里的惧怕又增添几分,秦昊见此,笑笑道:“太子妃不必担扰,经过这次之后,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杨再兴虽然不想为这样的朝廷卖命,但作为杨家后人,忠君爱国的思想是深入到骨髓的,从小潜移默化,说不受影响那是不可能的。 当即将银枪一摆,对着太子妃拱拱手道:“秦兄说得没错,太子妃尽管放心,以后有谁胆敢对皇太孙无礼,不管他是谁,我这杆杨家银枪定取他的狗头!” 杨再兴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不容旁人不信,朱琏点点头,心里的恐惧稍减,因头看着赵桓,想让赵桓将这些人留下来,作为东宫护卫,却见赵桓无动衷,惟有叹息。 从太子府出来,街道显得有些冷清,完全没有先前的乱象,只有先前被误抓的百姓,陆陆续续地被放出,然后回家。 秦昊的猜测没有错,只要找到赵谌,猴子跟浪花自然会被放出,他们这行人还没到清风居,便远远看见猴子跟浪花一腐一拐地朝这边走来。 见着秦昊,两人顾不得身上的伤痛,施展轻功,几个起落便来到秦昊的面前,浪花还好,他的性格虽然有些老玩童的味道,但却能隐忍。 而猴子不同,从小就没有家,见着秦昊,就像见着家人一样,顾不上额头痛出来的冷汗,便在那儿哭诉起来,“公子,猴子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秦昊见他们两个身上布满着鞭痕,显然被抓后还吃过不少的苦头,见他们站在那儿痛得冷汗直冒,心里颇为痛惜,当即吩咐张毅将他们两人扶进清风居。 叶灵山的性格虽然有些高冷,不似陆小青那般合群,但自离开沙门岛以来,早将眼前的这些人当成自己的家人,见两人受伤,也没待秦昊吩咐,便展开药箱为他们清理伤口。 待伤口处理完毕,一问才知,两人原本在街上闲逛,遇到几个当兵的过来盘查,见他们的脸上有刺青,疑惑便重些。 猴子还好,但浪花好像有些不太配合,双方就在大街上动了手,两人的武功虽然不错,但架不住对方人多,没几个回合,便被对方抓到皇城司去了。 来到皇城司,不由分说便是一顿好打,打完之后,才问起赵谌被掳的事情,两人云里雾里的自然回答不出,结果又是一顿好打,打完之后,便往人堆里一丢,便不再过问了。 直到下半夜的时候,突然来人说要把他们全放了,这时候的猴子跟浪花早已没了脾气,便跟着那些被误抓的人一起,连缘由都不敢问一下,只管出来了。 秦昊见两人一脸的委曲,心里颇有痛惜,笑笑道:“你们两个就好好养伤吧,过两天便是冬至,听说蛮热闹的,到时候带你们上樊楼看灯火。”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太子的心机 处理完猴子浪花的事,已经是后半夜了。 秦昊不是不想睡,而是想睡得要命,只是在他刚想歪头睡觉的时候,清风居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个让秦昊不得不亲自相见的客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赵佶的第三子,皇城司提举,郓王赵楷。 赵楷虽然提举皇城司,但他的年纪却并不大,二十来岁的样子,身形有些单薄,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浓浓的书卷味。 身为提举皇城司,保卫皇城的安全是他的职责,自赵谌被掳走后,他就一直没有歇着,来回奔波之下,让他这具原本就有些单薄的身体更不是不堪重负,显得极度的疲累。 “秦昊,咱们都是读书人,说话也就别绕圈子,赵楷深夜来访,只是想知道,有关赵谌被掳走的事,你手头上还没有其它的线索?”赵楷在喝掉一杯浓茶后,急切地问道。 秦昊端起茶杯,轻轻地呷口茶,望着一脸急切的赵楷,似笑非笑地道:“皇太孙赵谌的确是秦昊救下的,而且承蒙太子妃看重,做了赵谌的先生,只是不知郓王口中的线索何指?” “当然是那帮扶桑倭奴,听闻你们在解救谌儿时,曾经留过三个活口,赵楷就是想知道,你们在送往太子府前,有没有问过口供什么的?他们掳走谌儿到底意欲何为?” 赵楷有些急了,一连问出两个问题,随后又自顾补充道,“听太子府的人说,你将那三个活口交给大哥后,他连问都没问,便直接拖出去打死了,赵楷前来就是想问个明白。” 秦昊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有的时候,必要的拖延也是一种策略,喝完怀中的茶水,又让田小倩斟上半怀茶,翘着二郎腿,一边品着茶,一边注视着赵楷。 赵楷也是在喝茶,只是这喝茶的动作掩饰不住他内心的焦虑,他也想学学秦昊翘个二郎腿,这样至少可以让自己放松。 但他作为皇室的人,总得保持一些皇室的礼仪,尽量让自己端坐着,只是那脚在不停地移动着,一副想翘又不翘的样子,不但自己难受,别人看着也难受。 秦昊见他是真急,这才放下茶杯,端正身体,不想从精神上再给赵楷压力,目注赵楷,也不隐瞒,微微地一声叹息后,便实话实说道: “掳走皇太孙是大事,按理说,抓到活口不是交给皇城司就应该交给开封府,我们谁也没料到太子会直接杀人,所以,有关他们的口供还真没有问。” “真没问?”赵楷身体前倾,不安地望着秦昊,不安地问道。 “真没问!”秦昊回答的很肯定,在回答这话的时候,他的双眼也是睁得大大的,一直盯着赵楷的眼睛。 都说人的眼睛不会说谎,秦昊没有从他的眼睛读到欣喜,反而读到一层深深的慌张与焦虑,难不成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那些扶桑人真不是这个赵楷找来的?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赵楷的神情显得特别的焦虑,也特别的无奈,好半晌才沉沉地叹息道:“皇太孙被劫,世人皆道吾所为,如今线索既断,赵楷恐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一个能在科考中高中状元的人,他的心思自然非常人能比。 秦昊听完他的感慨,心神也是一震,突然觉得那个太子赵桓,他的心机也并非表面看到的那般柔弱,问都不问就杀掉那些扶桑倭奴,虽然不能坐实赵楷的主谋之嫌,却能让人一直处在猜忌之中。 别人猜忌也就罢了,要是赵佶对他有了猜忌,那才是最可怕的,现在的赵楷,恐怕比任何人都要急于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以解除别人对自己的猜忌。 面对赵楷的感慨,秦昊也只是把自己的想法在心里,嘴里却什么都没说,只顾喝着新煮的龙井茶,还别说,田小倩虽然不会煮饭,但煮茶煮得是真好,秦昊也是越喝越有味道。 过去的喝茶代表着两种意思,一种是真的品茶,而另一种则是送客的意思,赵楷在喝完一杯茶后,也没有在清风居久留,这两天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脑子有些乱,他得回去睡个觉。 赵楷走后,秦昊伸伸懒腰,对正在煮茶的田小倩道:“你也回房好好休息吧,女孩子长熊猫眼终归是不太好!” 田小倩见秦昊睏得不行,不便打扰他,便将东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然后退出房间,回自己的房中睡觉去了。 待田小倩走后,秦昊也回到自己的床上,只是说来有些奇怪,自己明明困得要死,到了床上却偏偏睡不着,这种失眠的感觉让他真的很烦躁。 辗转反侧到天明时分,破天荒的没等别人来叫,便早早起床,整个清风居,便只有虎子起得比他早,他每天早上起来都要练锤,这是杨再兴交待的。 见秦昊来到院中,虎子显得有些诧异,“哥,你咋起得这么早?” “不是哥起得早,而是哥根本就睡不着,虎子,你既然起来了,哥就准你半天假,今早不练锤了,陪哥喝茶去。”秦昊伸伸腰,只觉得腰酸酸的,在那一边扭一边说道。 保护秦昊,那是虎子的责任,当即也没有多说,扛着擂鼓瓮金锤便跟在秦昊的身后,秦昊见状,不禁哑然失笑道:“出去喝个早茶,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把锤放下吧。” “哦!”虎子倒也乖巧,当即将擂鼓瓮金锤放下,蹦蹦跳跳地跟在秦昊的身后。 早上的开封府显得很宁静,十月的早晨已是特别的寒冷,溯溯的冷风吹来,秦昊只觉得自己的精神特别的好。 走在开封府的大街小巷,不知不觉地便来到州桥,这里是张择端笔下的清明上河图,也是汴梁城较为繁华的地段之一,在州桥的旁边,便是汴梁城最为繁忙的水陆码头。 站在桥上,南望朱雀门,北望宣德楼,中间是天街,也就是连接皇宫和南城门的南北御街。 如果秦昊来到稍微早些,还可以站在桥上,俯瞰河面,欣赏银波泛泛,皎月沉底的州桥明月。 现在是清晨,不管是水陆码头,还是南北御道,都有不少的小商小贩在那儿忙碌着各自的营生,招揽着四方来客。 秦昊没有在州桥上久留,他是来喝茶的,自然得找茶楼。 第一百五十五章 方七佛 露雨轩是州桥最好的茶楼,来这里面喝茶的人自然不少,秦昊进来的时候,座无虚席,每张茶桌都坐着三三两两的茶客。 只有南面靠窗的位置上,只坐着一位面目极为清秀的俊俏公子,当即走过去,笑道:“这位小哥,不介意小弟坐你对面吧?” 俊俏公子没有说话,慢慢地端起茶杯,眼神既没有望向茶杯,也没有望向秦昊,而是望向窗外,对秦昊的话也是不闻不问。 秦昊没有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而是将身体慢慢地后倾,仔细端祥着眼前这位俊俏公子,慢悠悠地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俊俏公子原本是看向街道的,听到这两句莫名其妙地话,面色微微一变,压低声音道:“小孩子多嘴多舌可不是好事,信不信我割掉你舌头?” “割掉我舌头?” 秦昊一声轻笑,端起茶杯轻轻地喝一口茶,望着俊俏公子,似笑非笑地道:“我本是勾命的无常,没有舌头的无常还能叫无常吗?” 俊俏公子眉头微挑,双目中闪过一丝阴寒的杀意,冷冷地道:“无常本为鬼,一个没有舌头的无常鬼至少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会胡言乱语。” 说到这儿,外面的街道忽地骚乱起来,一顶官轿缓缓地出现在州桥上,官轿的前后左右自然是一群耀武扬威的跟班。 随着官轿的出现,俊俏公子的眼神忽地变得凌厉起来,煞气涌现,拿茶杯的手也在轻微地颤抖着,原本珠圆玉润的手指也变得刚劲有力起来。 “原来她的目标是朱勔!”秦昊慢慢地呷口茶,对着吴虎打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在他的心里也想看看这个女扮男妆的少女如何刺杀这个老奸巨滑的朱勔。 当官轿缓缓地走到州桥中时,俊俏公子忽地将手中的茶杯扔向茶楼外,重重地跌落在地,碎片飞溅,发出脆脆的响声。 伴随着声声脆响,州桥两端的商贾小贩纷纷掀开自己赖以生存的摊位,从摊底抽出长刀短剑,呐喊着冲向官轿。 护卫官轿的亲随也是久阵战阵,没有丝毫的慌乱,留下八人护卫在官轿四周,其他人则各执兵刃面向刺客。 短兵相接,血腥骤起,枪来剑往,残肢乱飞,头颅滚滚,惨叫连连,杀声震天,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就在双方绞着之时,一人如神兵天降,手中长枪如天际游龙,枪头寒光到处,鬼哭狼嚎,碰者非死即伤,真神人也! 秦昊原本怀着一种吃瓜的心情在茶楼观战,见此人如此神勇,不由看得呆了,茶杯虽举在嘴边,却没有半点要喝的意思,生怕自己稍为走神,错过瞬间精彩。 那人的目标显然不是这些无足轻重的亲随,挺着长枪,双足连点,身形在空中不停地翻滚,来到官轿附近,右脚在一名亲随的头顶上使劲一踩,身形顿时拔高三丈。 在空中猛地一个倒转,长枪在前,犹如天际流星,枪尖破空而行,跟身体拉成一条直线猛地刺向官轿。 “噗!” 长枪毫无阻滞地将官轿刺个对穿,空气也在瞬间凝固,原本激烈相斗的双方,也各自罢兵,所有人的目光都齐愣愣地盯向官轿。 茶楼中的俊俏公子见那人得逞,面色顿时松懈起来,刚想起身下楼,忽听秦昊轻叹道:“身处十面埋伏还不自知,真是可惜可叹!” “你一个小娃儿懂什么?”俊俏公子鼻头冷哼,嘴解微翘,露出一丝冷诮的笑意,显然没把秦昊的话放在心里。 就在这时,忽听“哗啦”声响,那顶官轿忽地向两旁撒裂开来,官轿中一人冲天而起,他的右手抓住的正是那柄长枪。 朱勔很胖,胖到走路都需要人扶,眼前这个龙精虎猛的年轻人绝对不是朱勔,而是朱勔那个坏到头顶生疮脚底烂脓的儿子朱汝贤。 朱汝贤这个名字虽然取得文雅,但人长得却一点都不文雅,满面横肉,目露凶光,此刻面对刺客,更显得特别狰狞。 手抓枪尖,在空中成狐形飞舞,厉声喝道:“方七佛,真是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尔自投,朱某今日不把你碎尸万段,愧对朱家子孙!” 朱汝贤人长得粗野,他的声音同样粗暴万分,刺耳的声音如厉鬼般地在汴河上空回荡,闻者冒汗,听者脚软,好像听到的不是人发的声音,而是阎王的催命符。 他这句话说得虽然很多,但秦昊听到的却只有三个字,或者说他关心的只有三个字——“方七佛”,这三个字所带来的震憾绝对不亚于小日本的三一一。 官轿中不是朱勔,方七佛虽知已中对方的圈套,但心中却没有半点的慌乱,手臂微振,一股暗劲直透枪尖。 朱汝贤猝不及防,长枪顿时拿捏不稳,如灵蛇般的从手中滑落,顿时恼羞成怒,暴喝连连,状若疯狂。 从一名亲随手中接过大刀,抡得虎虎生风,一刀紧似一刀,一刀快似一刀,刀刀催人命,式式夺人魂,向方七佛铺天盖地的劈来。 方七佛久经战阵自然没将朱汝贤这个富三代官二代放在眼内,手中子母连环枪东挑西刺,不出三个回合便将朱汝贤杀得手忙脚乱。 打群架不同于战阵斯杀,兵对兵将对将好像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朱汝贤带的那些亲随很自然地跟那些普通的刺客残杀在一起,而他自己则带着武功最高的八位亲随将方七佛团团围住。 刹那间,杀戮再起,比起刚才更惨烈十倍,茶楼上的俊俏公子见状正欲穿窗而出,忽听秦昊慢条斯理地道:“冲动是魔鬼,似你这般娇滴滴的小姑娘还是别去送死的好!” 杀戮四起,不少的商贩食客早被吓得鸡飞狗跳,而眼前这个小孩非但没有慌乱,还能气定神闲地跟自己说话,委实可疑。 当即退回身来,用一种近乎奇怪的眼神打量着秦昊,满是疑惑地问道:“你是何人?何以出此言语?”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跟你的同伴很快就要伏尸汴河了!”秦昊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慢慢地斟上半杯茶端在手中,慢慢地拔弄着茶杯里飘浮的茶叶。 第一百五十六章 方百花的选择 秦昊的轻视让俊俏公子极为生气,忽地从腰间拔出佩剑,指着秦昊冷冷地道:“你到底是何人,再不报出名来,小心我要你的脑袋!” 吴虎害怕秦昊吃亏,忽地从他的身后闪到旁边,双目似电,紧盯着俊俏公子,冷冷地道:“收起你的破剑吧,我保证不扭断你的脖子!” “哎呀,虎子,你是怎么说话的?对女娃儿说话就不能温柔点?”秦昊一边拔弄着茶叶,一边喝斥着吴虎。 随后又望望窗外,见外面正杀得难分难解,目光又慢慢地收回来落到俊俏公子的脸上,淡淡地道,“如果想要他们活命的话,告诉我你是谁,也许我能救你!” “你能救我?你凭什么救我?”俊俏公子完全没将秦昊的话放在心里,嗤之以鼻,说完之后,又欲穿窗而出,却被秦昊揣着她的衣服给揣回到座位上。 俊俏公子见此气不打一处来,扬起纤纤右手便欲一巴掌扫过来,哪只刚举到半途,却被一只铁钳般的小手抓住,不论她如何使劲,却动弹不得分毫。 秦昊倒上半杯茶推到她的面前,淡淡地道:“来,喝喝茶,静静心。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谁,连外面那个英雄盖世的方七佛都要听你号令,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一定是方腊的妹妹方百花?” 方百花气鼓鼓地坐回到座位,使劲甩掉吴虎的小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气呼呼地道:“既然知道我是谁,那就给我两条路,一是抓我见官,二是放我救人!” 秦昊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话,而是慢慢地斟上半杯茶,接着道:“要说你们的胆子还真不小,一面攻城掠地,一面还敢跑到东京汴梁来刺杀朝廷重臣。” “有什么敢不敢的?这朱勔仗着狗皇帝的宠信,欺压百姓,罪大恶及,咱们杀他,那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虽然身处逆境,但方百花也不愿弱掉自己的势头。 秦昊见方百花虽处困境却霸气侧漏,心中颇为喜欢,再看州桥上的方七佛虽是以一抵九却未落丝毫下风,心中更是欢喜得不得了。 望着眼前英气勃发的方百花,一个重要的决定在心中升起,慢慢地品上一口茶,慢条斯理地道: “姑娘虽是女儿身,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英霸之气,着实令人喜欢,还有那个方七佛,更是当世少有的高手,如果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死在州桥,实在可惜。” 方百花眼见外面杀得尸横满地,血流成河,方七佛等人虽然武功高强,但毕竟双拳架不住四手,再这样打下去,等周边的禁军赶到那将必死无疑。 心中发急,又打不过秦昊旁边那个力大无穷的胖小子,只好冲着秦昊怒道:“我说你这个小娃儿,你到底想怎样?如果再不放我出去,本姑娘就算变成厉鬼也不放过你!” 秦昊慢慢地喝上口茶,似笑非笑地道:“我这个人不怕鬼只怕人,当然有我秦昊在这儿,你也没机会变鬼,更没机会变厉鬼!” “你这话是啥意思?”方百花也是极其聪明的人,顿时从他的话中听出门道,忍不住心奇,追问道。 “我这话的意思呢……就是我可以救你们,可以让你们安全离开东京汴梁!”秦昊说得仍然很慢,仍然很淡然。 “你救我们?” 方百花笑了,笑得有些可笑,在她的心里根本就不相信眼前的这两个小屁孩能救得他们,黛眉微皱,显得有些不耐烦地道: “人命关天的事你个小娃儿可别渗合,你可知道那个朱勔是何等样人?是何等的心狠手辣?为一块石头,一株花草,就能要你全家的命,这事不是你个小娃儿就能管得了的。” 秦昊看一眼英勇神武的方七佛,回头再看看方百花,不怀好意地笑道: “管得了得管,管不了也得管,你个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死了便死了,只可惜方七佛一世英雄,却死在朱汝贤这等狗才手中,那才是一个冤呀!” 方百花见他看不起自己,刚想发火,但一看到那怒目圆睁的虎子,情知自己的武功不如他,惹火他们必然讨不到好,只好把怒气压制住,闷声道:“你说要救人,还不快去救?” 秦昊见方七佛斗得差不多了,如果再坚持下去胜负就真的很难说了,当即吩咐虎子道:“虎子,你跑到比我快,你去清风居搬请杨大哥,叫他注意点,别露了行迹。” 虎子双拳擦掌,跃跃欲试地道:“对付几个小兵,用不着去叫杨大哥他们,虎子这就回去拿擂鼓瓮金锤,定将这些官兵杀得落花流水。” 秦昊见虎子一脸兴奋的样子,伸手在他脑门上一拍,哑然失笑道:“你那擂鼓瓮金锤天下独一无二,拿它来救人,是不是想告诉全天下的人,咱们跟方腊有勾结呀?” 虎子搔搔头,觉得秦昊说得有些道理,当即跑下楼,径直回清风居报信去了,方百花见他走远,这才慢慢地回过头来,望着秦昊,双眼中顿时布满着杀气: “清风居?杨大哥?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就是那个灭掉梁山的秦昊?这样说来,也是朝廷的一条走狗,你叫虎子回去叫杨再兴,不是来救我七哥,而是来杀我七哥!” 秦昊他们在清风居跟高衙内好好地打过一场,这事在汴梁城早就传得沸沸扬扬,而方百花他们早已来到汴梁,对这件事自然耳熟能详。 这也是方百花自忖打不过虎子,所以没有立刻发作,而是等虎子走后,这才对秦昊发威,在说完这句话后,便欲伸手抽出腰间的软剑,结果秦昊的性命。 “你最好是别动!” 秦昊仍然是一脸的笑容,镇定从容地望着方百花,嘿嘿地道:“你既然知道我就是那个灭梁山的秦昊,就应该知道我在沙门岛曾杀人于无形,对了,你的剑应该没有他的快吧?” 方百花愣了,在她的印象里,好像秦昊说的话是对的。 她也的确听说过秦昊有件天下天下独一无二的暗器,只要砰的一声,便能要人的命,而对方别说是躲避,就连暗器的影都没看到,就呜呼哀哉了。 秦昊见她在那儿筹措,又笑笑道:“反正我就在这儿坐着,你如果能取我的性命谁时都可以取,不必急在一时,如果你不能取我的性命,急也没用!” 方百花想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再看斗场中,方七佛虽然以一敌九有些吃力,但短时间内,也不致于落败,至于同来的义军,也只有两三个武功高的支撑,其他人都战死了。 自己此时下去,只不过是让时间拖得久点而已,最终还是一个死字难逃! 第一百五十七章 英雄相见 秦昊坐在茶楼的窗边,望着窗外的方七佛,心里却在默默地计算着时间,眼看周边的禁军越来越多,而杨再兴却还没到,正想掏出短枪对着朱汝贤的脑袋砰地一声。 远处,却见一位黑衣裹身、黑巾蒙面的好汉骑着一匹枣红马,另外赶着七八匹马旋风而至,战马到处,顿时将那些禁军护卫冲得七零八落。 方七佛见此,也容不得多想,当即奋起神威,将身边的人震退三步,跟着枪尖一点地面,借势跃上战马,另外三人见此,也不敢怠慢,如法炮制,纷纷抢马冲出。 那黑巾蒙面的好汉正是杨再兴,双腿一夹马腹,来到方七佛的马旁,低声道:“赶紧带着你的弟兄去清风居,断后的事交给我!” 说完之后,便掉转马头,顺手从一名禁军手中抢过长枪,跟着长枪横扫,便将近前的禁军扫翻在地。 随后策马挺枪,来到朱汝贤的跟前,也没跟他打招,长枪钻出,犹如一道匹练,在间不容发之即,刺穿朱汝贤的琵琶骨。 这还是杨再兴不想把事情闹大,枪下留情,否则以他的枪法,这朱汝贤还有命在? 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伤人好过杀人,现在的情况正是这样,那朱汝贤一受伤,那些禁军护卫便一窝蜂似的将朱汝贤团团护卫住,谁都不想再出击。 出击是死,护卫是功。那些禁军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如何选择,杨再兴的目的是救人,并不是杀人,见此也不纠缠,舍却这些禁军追方七佛他们去了。 待杨再兴他们走远,秦昊放下茶杯,对着方百花笑笑道:“咱们也走吧!” 刚才的情景方百花也看在眼中,深知秦昊如果要使坏的话,刚才就不会多此一举地救他们,此时此刻,也容不得他权衡得失,当即跟随秦昊下得楼来。 两人出得茶楼还没走出两条街,便见田小倩手执软鞭、吴虎肩扛擂鼓瓮金锤正急匆匆地朝这边走来,特别是田小倩,见着秦昊,一个燕子三抄水,几个起落便落在秦昊的面前。 刚才赶路走得有些急,有些娇喘,胸口起伏不定,对着秦昊一翻白眼,不满地道:“你早上来喝茶,为啥不叫上我?还敢自己一个人留在茶楼,万一有事咋办?” 语气中含着责备的味道,她是真的担心秦昊,在说完这句话后,又接着说道,“你以后要再敢这样,小心我拧你耳朵!” 秦昊摸摸自己的耳朵,笑笑道:“你放心,以后我去哪儿都带着你,还有虎子,明知我一个人留在茶楼有危险,还敢跑回去,以后可不许这样哦!” 后面的话秦昊是板着脸,学着田小倩的语气说的,说完之后,又不禁晒然一笑,指着方百花对田小倩介绍道:“这位就是方腊的妹妹,叫方百花,杨大哥救的那位叫方七佛。” 方腊是摩尼教教主,在江湖上享有非常高的声誉,只是田小倩根本就不是江湖中人,也从来关心江湖中的事,对这些人的名字,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眉头微皱,不解地道:“方腊在青溪聚众造反,在短短的两个月内连攻数十个州县,早就不容于朝廷,你身为朝廷的武义郎,不思擒寇,反要帮她是何道理?” “什么寇?谁是寇?你才是寇!”方百花见田小倩称他们是寇,便有些不干了。 秦昊见此,当即打圆场道:“你们两个也别在这儿逞口舌之争了,这里也不是吵嘴的地方,咱们还是尽快回到清风居,跟杨再兴他们汇合吧。” 田小倩对秦昊的作为,只是有些不解,并没想过要跟谁做口舌之争,她也不喜欢跟人争,在她的眼里,除了秦昊,其他的人,她还真没放在心上。 一行四人,只有秦昊没有练过武功,走起路来自然是最慢的,从露雨轩到清风居,竟然走了半个时辰,等他们回到清风居的时候,杨再兴他们仍没有回到。 方百花见此,心里便开始犯起滴沽,“秦昊,你不是说杨再兴是救他们的吗?为什么他们骑马,咱们走路,反而是咱们先到,他们没到?” 秦昊双肩微耸,笑笑道:“说你笨你还不承认,现在的汴梁城,不是衙门中的捕快,就是守卫京城的禁军,到处都在搜查巡逻,你让他们骑着高头大马地回到清风居,真是傻的!” 方百花本也是极度聪明的人,只是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刚才她也是太过关心方七佛他们的安危,这才没有想得周全,闻言不好意思地笑笑,并没有再说什么。 秦昊也没理她,只是吩咐陆小青将方百花安顿好,昨天晚上没睡觉,他得上楼去补个觉,其他的事,自有张毅他们去打理,原本也用不着自己费心。 杨再兴他们是中午回来的,回来的时候没有骑马,方七佛他们也换掉身上的血衣,穿的是小斯们的衣服,而杨再兴走在他们中间,活脱脱就是一个杨家的少爷。 因为方七佛的出现,整个汴梁城又开始沸腾起来,那阵仗当然不及前几日皇太孙被掳的事件,也没有禁军在街头上胡乱地抓人,秩序相对来说要好上许多。 自从来到清风居,方百花的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一面担心着方七佛,一面又提防着秦昊,毕竟秦昊是官,而他们是贼,虽然他们自己不承认自己是贼,但事实却是贼。 见方七佛平安归来,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午饭是在清风居吃的,负责午饭的也不是酒楼的厨子,而是恋橙。 半天斯杀,方七佛他们虽然有些饿,但事情没办成功,还折损了数十个兄弟,心情着实不太好,他跟方百花两人都没什么胃口,只是简单地吃半碗白饭,还有几块肥肉。 那幸存的三个随从,心里虽然同样难过,但对他们这种吃肉要看黄历的人来说,美食的诱*惑还是有的,三人各吃三大碗饭,还有三大碗的东坡肉。 大恩不言谢,客气的话方七佛也没有多说,对着秦昊拱拱手道:“今日承蒙秦公子高义,他日秦公子但有一纸相召,方某定将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秦昊摇摇头笑道:“方七哥不必多谢,秦昊也是感叹方七哥英雄仁义,不想看到你死在这些宵小手中,他日战场之上,说不定咱们还会刀兵相见!” 自古兵贼不两立,秦昊说的也许是实话,但方七佛却不以为意,笑笑道:“战场会英雄,生死平常事,如果真有那一天,却也畅快淋漓!”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官逼民反 四方城门虽然都在严格盘查,但对秦昊来说,要送方七佛他们出城,也并非什么难事,毕竟在这个即将没落的大宋王朝,就没有钱办不到的事情。 只要有钱,别说送他们出城,就算送他们送上天,那些看守城门的也会毫不犹豫地绑竹竿,送不上去,捅也要把他们捅上去。 只是,秦昊没打算送他们出去,他们都是方腊手中的得力干将,如果送他们出城,回到江南,必将四处征杀,受伤害的永远是那些小老百姓。 因此,留下来是必须的。 好在秦昊他们住在清风居已经有一段时间,不管是拱卫朝廷的禁军,还是衙门的捕快,都知道这里面住的是什么人,都知道他们是火拼梁山的英雄,是不可能收留叛贼的。 更何况,秦昊不但是皇太孙的救命恩人,还是他的老师,没事谁也不想往这边掺合,纵算上面的命令下来,也是简简单单的问询了事,并没有真个入内盘查。 午休之后,赵良嗣的书童便来到清风居,说是官家要见他,该来的终于来了,秦昊简单的收拾一番,便随书童来到赵府,然后跟赵良嗣一起坐着轿子来到皇宫。 迎接秦昊跟赵良嗣的是一个小太监,长得细白嫩肉的,就跟个姑娘似的,那日在太子府,秦昊也见过太监,却没有这般乖巧,不免看多两眼。 或许被人看得多了,那小太监也不以意,领着秦赵二人来到大庆殿西侧的垂拱殿,这里是皇帝日常办公的地方。 秦昊进来的时候,赵佶正伏在案桌上批阅奏章,听到当值太监的报告,也仅仅是抬起头来,对着两人轻微地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整个宋朝君臣关系都是非常宽松的,这个还得益于开国皇帝赵匡胤的勒石三戒,其中第二条就是不杀读书人,不杀上书言事者,所有宋一朝,都是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宋朝的读书人,如果不是在正式的场合见着皇帝是可以不用下脆的,所以赵良嗣跟秦昊进来后,也只是对赵佶作揖,并没有行下脆之视。 赵佶的打扮显得有些休闲,戴的是普通的学士方巾,穿的是普通的淡黄便装,只是他的神情却显得特别的凝重。 两人站在堂下等待差不多半个时辰,赵佶才将手中那些乱七八槽的奏章处理完,将朱笔放在笔架上,然后探身问起秦昊,“卿就是秦昊?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这个有点废话,秦昊当作没有听见,只是回答是,也没再说其他的,赵佶也没想他说其他的,刚才的话不过是开场白,接下来才问起他最感兴趣的事情: “当日宋江盘踞梁山,朝廷数万大军数次围剿均无功而返,而卿仅凭区区数十人,便将梁山贼寇一网打尽,是如何做到的?” 不讲联盟之事,却提梁山旧事,想来在官家的心里,是在为问询破方腊之策,秦昊低头沉思半晌,然后才道: “剿灭梁山非秦昊之力,而是梁山贼众,抢百姓、杀平民、吃人肉,引起天怒人怨,然后老天爷看不过去,一把天火把他们都烧死了,是为天遣!” “天遣?”赵佶见秦昊没有据功,不禁将身体向倾,探身问道。 “天遣!”秦昊回答得很肯定,在他回答这句话的时候,连他自己都相信了。 赵佶没有理由怀疑秦昊,看得出他的神色有些失望,在他原来的设想中,秦昊既然能火烧梁山,也就能火烧方腊,如今看来,此路好像有些不通。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如此过得好半晌,赵佶这才指着桌上的那堆集如山的奏折,叹口气道:“这些奏折都是来自江浙,奏的全是方腊的事情。 说到这儿,随手从里面抽出一本,单简地瞄一眼后,随即说道,“这本奏折来自桐庐,讲的是三天前青溪县失守,兵马都监颜坦被杀,县主翁开被活着。” 这本奏析来自寿昌,说是方腊正在寿昌集结,看样子寿昌是守不住的了,还有这本奏折来自杭州知府赵霆,说是方腊的目标应该杭州,叫朕派兵驰援! 关于这样的奏折有很多,朕就不一一例举了,除方腊之外,还有潮州的陆行儿、湖州的陈箍桶、台州的吕师襄,这些人就像蚂蚁一样,从四面八方爬出来,都在声援方腊。” 看得出赵佶的确是被方腊搞得一个头两个大,在叹完这些之后,这才拿起那份盟约,接着说道: “原想趁着金国势盛,趁势收回幽州之地,为我大宋筑起一道屏障,谁成想方腊逆反,打乱朝廷的全盘计划,其势甚凶,远胜梁山。 如果方腊之乱不能快速平定,则伐辽一事,朝廷将无兵可派,幽州之地必为金国所取,则我大宋将失却最后的屏障,其势危矣,两位爱卿都是联金抗辽的执行者,可有想法?” 赵良嗣微微躬身,上奏道:“方腊叛乱所聚者农民也,这些人未曾进行专门的兵家训练,绝非西军之敌,如臣所料不差,待童太尉尽起西军之兵时,将是方腊兵败被俘时。”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数十万大军移师南下,行程数千里,也并非说走就走,说到就到,按照他们现在的行军速度,最快也要一个月后才能到达江南,如此耗财耗时,如何才是了局?” 赵良嗣的话虽然是实话,也只是稍减赵佶心中的焦虑,毕竟伐辽跟平方腊两件事都迫在眉稍,稍有不慎,就将顾此失彼,于大宋朝来说,不管哪一种,都是伤筋冰骨的。 时间,只有时间才是赵佶现在想要的,只有尽快平定方腊,才能让大军得到休整,才能达到伐辽的目的,因此,当他想到这儿的时候,又将目光投向秦昊。 秦昊清清咽喉,缓缓地道:“刚才赵大人亦说过,方腊之众,不过是些平头百姓,未曾训练,战斗力不强,他们这些人,曾经都是老实巴交的顺民,之所以造反,亦不过是官逼民反!” “官逼民反?” 赵佶觉得有些奇怪,他的性格是偏向温顺的,对臣民也是和和气气的,高兴的时候还可以跟大臣们踢踢球,遛遛鸟,赏赏花草什么的,从来都没有逼过他们。 所以,他自信地认为他治下的官员,对老百姓也是一团和气,如财神爷那样笑咪咪的才对,所以,当秦昊说到官逼民反的时候,他觉得非常的奇怪。 第一百五十九章 安抚使 “说是官逼民反,一点都不为过,那朱勔打着为皇上建设艮园的旗号,巧取豪斗,在江南一带民怨极大,因此方腊暴乱,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借口便是诛朱勔。” 这次见到赵佶,估计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秦昊既然把话说开了,索性把话说得更透彻些,至于这个皇帝听不听,那就是他的事了,接着说道: “咱们不说这二十年来的积怨,单说当初朱勔为送一块太湖石进京,动用数千劳役,拆桥毁屋无数,仅仅是沿途的路费,就不止三十万贯。” 赵佶没有说话了,因为秦昊的这番话就不仅仅是指朱勔,而是在暗讽自己,因为自己的特殊爱好,让私事变成国事,以致于劳民伤财,最后闹得天怒人怨。 赵良嗣见秦昊说话尖锐,剑指当今圣上,一股冷汗顿时从手心冒起,害怕赵佶在极怒之下做出不利秦昊的事,当即躬身说道:“小娃儿说话没遮没拦,还请皇上不要介意!” 赵佶的确不介意,这不仅仅是因为勒石三诫,而是因为现在的情形的确让他焦头烂额,再加上做皇帝久了,听惯了阿谀奉承之言,好不容易有个不同的声音,反而让他欣喜。 对着赵良嗣轻轻地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随后又对秦昊道:“卿先平梁山,后主盟约,昨日又相救于皇太孙,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管卿说什么,朕都恕你无罪!” 一个人能把艺术玩到极致,那这个人纵算不是睿智之人,那也是绝顶聪明之人,而眼前的赵佶就是这样的人,只是他忘记了,他的主业是当皇帝,而副业才是玩艺术。 作为千年后的人,秦昊当然知道,不管自己如何在言语上得罪眼前这个皇上,他都不会杀自己,因为大宋自太祖开国以来百多年的时间,还没有这方面的先例。 在他的印象中,大宋皇帝真正开杀戒的是诛六贼,为此,赵佶还非常不满意,认为这是违背祖制,以致后来赵构做皇帝,他还专门让人带话,说的就是勒石三戒。 如今有了赵佶的保证,秦昊说起话就更无顾忌,当即接过刚才的话道:“三十万贯是多少?那是一万户普通人家一年的吃喝拉撒,而艮园有多少这样的石头,恐怕是数都数不清。 崇宁四年,朝廷在苏州设立应奉局,任命朱勔执掌,这个朱勔本是商户出身,受朝廷重用,本该弹尽竭虑为皇上分忧解难,而他却打着为皇上办事的旗号,横征暴敛。 只要听说哪个老百姓家里有奇花异石,便派人闯进他家,用黄封条将那东西一帖,便算是进贡皇上的东西,要百姓认真保管。 如有半点损坏,那就是大不敬,轻则罚款,重则坐牢,遇有花木高大不易搬迁之物,轻则毁墙,重则拆屋,不少的人家因此家破人亡。 不仅如此,那些官兵差役还要四处敲炸勒索,不少的人家因此卖儿卖女,也难尝其债,花石纲之祸,至今二十余年,富了朱勔等人,却坏了官家名声。” 秦昊一口气将自己心中想说的话说完,说完之后,便目不转睛地看着赵佶,他也想看看这个皇帝在听了自己的话后有何反响。 赵佶没有反响,在他的心里其实心如明镜似的,只是他以前一直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不愿意去捅破那层窗户纸而已,如今这层窗户纸被秦昊捅破,他也是夫复何言。 好在秦昊在细数花石纲之祸后,又将责任推给底层的官兵还有掌管应奉局、制作局的朱勔,算是给皇家留了颜面,这让他的心里多少好受一些。 赵良嗣见气氛有些尴尬,有意打破这种僵局,沉吟着道:“秦昊,你平过梁山、定过中京、主过盟约,那你说说,面对方腊暴乱,朝廷将如何自处?” 秦昊刚才说的话有些多,嗯喉都有些冒烟,见赵良嗣问,清清咽喉,缓缓地道:“方腊跟宋江不同,宋江所聚者不是土匪强盗就是地皮无赖,而方腊所聚者却都是些小老百姓,对底层的百姓来说,但凡有条活路,谁愿意冒着杀头抄家的罪,谋逆造反? 所以,在征讨方腊时,应该是征讨与安抚并重,要让普通的老百姓看到希望,看到一种能让他们活下去的希望,而且对那些起义将军,除首领外,余者可以不绺。 这样一来就可以断掉方腊的兵源。 如果在征讨过程中激起民愤,只会让更多的人起来反抗,结果就是镇压住这头,压不住那端,从而让朝廷疲于奔命,在长期的战乱中慢慢消褪。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方腊谋逆造反,是因花石纲而起的,就秦昊看来,也应该由花石纲而终,还请皇上下旨,撤消应奉局,罢免朱家父子,要让百姓看到朝廷的整顿的决心。” 赵佶没有吭声,秦昊说的话或许有些道理,但要罢免像朱勔这样的大臣,也不是说罢就可以罢的,更何况,这个大臣说到底是在为自己背锅。 赵良嗣久经官场,深谙官场之道,打圆场道:“这次方腊叛乱,皇上已着令童太尉为宣抚使,行使平乱之责,依臣之见,是否撤消应奉局、罢免朱勔,还是由童太尉决断吧?” 这个球踢得好,赵佶顿时长长地舒口气,朱勔纵有百般不是,但他这二十年来,似乎只做一件事,那就是为自己的艮园收集奇花异石,说他是自己的私奴一点都不为过。 没功劳也有苦劳,秦昊毕竟是个孩子,人轻言微,仅凭他的几句话,自己便罢免像朱勔这样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大臣,岂不是让其他的肱骨大臣寒心?交由童贯刚好。 不过这娃儿有一点是说对了,那就是安抚,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并不深奥,几百年前的李世民就常常把这话挂在嘴边。 眼前这个娃儿在安抚百姓方面很有一套,前有东平府,后有中京城,在这件事上,倒是可以重用一下,更何况,他是读书人,嗯,不能将征讨跟安抚都交给武将去做。 想到这儿,若有所思地道:“朕虽然贵为皇上,但要罢免朝中大臣,也得广泛听取朝中大臣的意见,这件事咱们暂且不谈。 有关卿在东平府和中京城的事,赵卿亦向朕详细呈述过,朕深感朝廷有你这种胸怀天下的年轻人而欣慰,此番平叛,后续之事甚多,这安抚百姓一事,也是头等大事。 你的诗词朕都看过,大气而磅磗,远胜当今太学院诸多学子,加之平梁山、主盟约有功,今次恩科你就不必考了,朕现在就赐你为今科进士,任杭州安抚使,兵马三千。 你这只军队直接受命于朕,不必受他人节制,朝廷养兵百万,但庸兵碌碌,朕希望你能带出一支精兵来,以彰大宋之威风。 带出一支精兵来,这才是赵佶想要的,平梁山、定中京、主盟约,这三件事给赵佶留下的印象太深,深到他以为,只要抓住秦昊,就能抓住整个世界。 作为千年后的人,秦昊当然知道,赵佶赐他进士,就等于认同他读书人的身份,从此在大宋行走,就等于获得一块免死金牌。 这个名号虽然不是考来的,是虚的,这对一般的读书人来说,那不是荣耀,但秦昊这不是一般的读书人,这,对他很重要。 秦昊是赵良嗣推荐的,赵良嗣见他如此受官家的重用,心里也颇为开心,赵佶的话音未落,他便拉着秦昊在那儿以谢皇恩了。 第一百六十章 大江东去 从皇宫出来,秦昊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回到清风居,连赵良嗣的官轿他都拒绝了。 今天面见赵佶,总体来说是愉悦的,至少对秦昊来说是这样的,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这句话虽然短小,但得出这个结论,却是用成千上万的人头换来的。 秦昊相信这句话,因为这句话本来就是真理,三千人虽然不多,放在战时也就一个加强团,但对秦昊来说,这是一个飞跃,一个质的飞跃。 因为这个就意味着从此以后可以名正言顺的带兵了,所以,从皇宫出来后,秦昊的心情是愉悦的,一边欢快地往回走,一边吹起那首含混不清的东风破。 从皇宫到清风,隔着两条大街,在那个走路的年代,算不得远,也算不得近,但今天花的时间好像特别的短。 因为他是坐马车回来的,在他的马车后面,还有八辆牛车,秦昊因为平定梁山有功,为朝廷节省数百万贯的军资,赵佶在高兴之下,便赏赐他三十万贯。 出来迎接的不仅仅是田小倩,几乎每个人都出来了,当他们看到那些堆积在牛车上的官银时,几乎瞪得连眼珠之都同来了。 “大家快过来看呀……钱……好多钱!”猴子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在那儿手舞足蹈起来,随后一个翻身,上得牛车,横躺在官银之上。 秦昊笑笑,不以为意地道:“不就三十万贯吗?一块破石头的运费而已,更何这三十万贯里,还有十五万贯咱们要还给田老爷的。” 说完之后,便让陆小青过来登记造册,其他的人也没等秦昊吩咐,尽皆跑过来帮忙,躺在金山银山上的感觉就是好,若不是张毅一脚踢过去,猴子还真不愿意下来。 今天大伙儿都很高兴,因为今天的确是一个令人开心的日子,也是一个扬帆起步的日子,秦昊去见赵佶的结果便是从武义郎提升为云骑尉,正儿八经的七品芝麻官。 封建王朝很讲究出身,像杨再兴,作为杨家将的后人,赵佶虽然没见他,但对他的印象却是极好的,虽然杨再兴更喜欢做个游侠儿,但赵佶仍然塞他一个武节郎的官阶。 用赵佶的话说,封他做武节郎,就是要让他记得杨家的赫赫武功,杨家的忠孝节义,同时也在向天下人表明,凡是对大宋王朝做过贡献的,他赵家都记得。 至于张毅他们,因为平定梁山,出使金国有功,每个人都有封赏,跟秦昊当初一样,都是承信郎一类的小官。 是什么样的官对张毅他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今天开始,他们又可以呼吸自由的空气,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身份改变,但对他们来说,却无疑人生的重新开始。 看着大家开心,秦昊的心情也是极度开心的,伸伸懒腰,笑道:“小橙子,还愣在这儿干什么?把厨房里最好吃的东西都搬出来,咱们今晚要好好庆祝。” “好!”恋橙回答得很简短,随后便跑回厨房,将清风居的那帮厨师都赶出厨房,今个儿高兴,她决定每道菜都要自己做。 田小倩一直没有说话,一直站在秦昊的旁边,两只美丽的黑眼睛微微地眯笑着,就这样笑吟吟地看着秦昊,心里觉得很是满足。 虎子人如其名,虎头虎脑的,看大家都在那儿高兴,傻呼呼地道:“哥,从现在开始,你做元帅,我做先锋,定要打得方腊屁股尿流!” 秦昊笑笑,摸摸他的头道:“打得方腊屁股尿流?你就不怕你那个铁匠师父打得你屁股尿流?” 虎子听到这儿,这才想起自己的铁匠师父早随陆行儿下到江南,如果不出意外,现在应该在方腊的军中,有师父在,自己的确不好意思打方腊,一时间愣在那儿出不得声。 适才提到方腊,秦昊这才想起自己回来半天,却没见方七佛方百花他们,很自然地将目光投向方百花的房间。 却见客房门大开,里面根本就没有人影,田小倩见此,叹口气道:“不用看了,他们在你走后没多久便离开了,是杨大哥送他们出城的。” 秦昊能想到用钱解决的事,方七佛他们同样想到了,所以在秦昊走后,便提出离开,杨再兴不便强留,便从陆小青那儿取出百两银子,送他们出城了。 天下要雨,娘要嫁人,对此,秦昊的心里虽觉有些遗憾,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觉得方七佛他们这次回去,绝对不是回到漆园子做漆的。 杨再兴见秦昊在说到方七佛的时候,神色间显得有些萧索,轻轻地叹口气,安慰道: “各为其主,他日战场相见,亦是在所难免,好在方七哥他们都是豁达之人,跟他们做对手,也是人生的一大快事!” 方腊不同于宋江,方腊所带的那帮人是真正的老百姓,是天底下最纯朴的人,绝对不能像对宋江那样粗暴地对待他们。 既要减少伤亡,又要平息叛乱,这对秦昊来说,绝对是个两难的问题,如何处理这个问题,他到现在都没想好。 见杨再兴如此豪兴,也不想扫他的兴,更何况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又何必去想那些烦心的事,当即笑笑道:“杨兄说得没错,一切都等我们到达杭州再说。” 柳湘儿见大家的兴致不错,走过来提议道:“恋橙的晚饭还没有做好,不如趁着这个空档,就由湘儿给大家唱首大江东去吧?” 虽然大家都是从登州府出来的,但真正听过湘儿姑娘唱曲的就只有秦昊一个人,那次还是为赵良嗣接风洗尘,由王师中出面请的。 来到京师之后,虽然大家在一起相处也有好几天了,但考虑到湘儿姑娘的出身,谁都不敢要求湘儿姑娘开口,免得引起她的伤心旧事。 如今难得湘儿姑娘主动开口,大家都乐呵呵地各找位置坐下,非常自觉地围成半月形,将湘儿姑娘围在半月的中间。 每个人都屏声静气地看着柳湘儿,生怕呼吸得重了,打乱那些从指尖跳出来的音符。 苏轼的大江东去气势磅博,充满着慷慨豪情,原以为柳湘儿唱不出那种味道,谁知道她一开口便惊为天人。 柳湘儿毕竟是经过严格的专业训练的,她声音婉转多变,时而高昂,时而低沉,顿将大家带进那个铁马金戈,杀伐天地的古战场,满腔的热血在胸中激荡。 在秦昊的印象中,像苏轼这样的词,最适合关东汉子,手执铁板唱一曲大江东去,那才叫做豪迈,却没想到,柳湘儿这样的柔弱女子,却也能唱出如此豪迈的歌词。 田小倩偎依在秦昊的旁边,见他一副如痴如醉的表情,偷偷地伸出玉手,拧着他的耳朵,悄悄地道:“不就是一首大江东去吗?我以后天天唱给你听,直到你想吐为止!” 秦昊笑笑,你要能唱大江东去,我又怎会吐? 第一百六十一章 总有事情找到你 大宋的冬至很热闹,是仅次于春节的节日,官方规定放假七天。当然,古往今来都一样,这些假只是针对那个特殊人群的。 处在盛大节日的汴梁城显得格外的热闹,以皇城为中心的南北御街,以州桥为中心的几条街道,沿途都挂着密密麻麻的灯笼,将汴梁城的夜照得如同白昼似的。 街道的小旁,摆着各式小摊,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书籍古董,时鲜腌腊,各式商品琳琅满目,加上熙熙人流,共同勾勒出一副盛世皇图。 樊楼赏灯,那是东京一道独特的风景,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们赏的就不是灯,而是一种身份,一种地位,只有这个时候,人的三六九等就出来了。 京都繁华,巨贾众多,但要在节假日登上樊楼却不是你有钱就能办得到的,仕农工商,今天这个日子,大街才是属于商人的,而樊楼则是属于仕子和官家的。 秦昊答应过浪花和猴子,冬至的时候要带他们出来赏灯,陆小青还特意到街上的成衣铺为他们每人置办两套新服,晚饭过后,一行人便离开清风居来到御街。 樊楼就在御街的北端,由东南西北中五座楼宇组成,青砖灰瓦、雕梁画栋,陈设得富丽堂皇,古朴典雅。 宋朝诗人刘子翠曾说过,“梁园歌舞足风流、美洒如刀解断愁。忆得承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 在东京关于樊楼的传说有很多,赵佶跟李师师的相会便是其中的一个。 当秦昊一行人边走边看,来到樊楼的时候,猴子的眼睛便不曾移开,不无羡慕地道:“这一生如果能登上樊楼一次,就算死也值了。” “不就是一家酒楼吗?又不是李世民的凌烟阁,你们如果想到樊楼赏灯,秦昊带你们上去便是。”秦昊耸耸肩,不以为然地笑道。 见秦昊说得如此随意,田小倩睁大着眼睛,非常好奇地道:“你真能带我们上樊楼?今早我跟青青姐出来买衣服的时候,就曾听说这樊楼早在三个月前便被人订下了。” “而且我还听说,就连高衙内还是他爹出面,才包到其中的八间,而且还是不相连的。”陆小青接着田小倩的话道。 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猴子不想秦昊为难,当即笑笑道:“公子,我也只是随口说说,你可千万别当真。” “当什么真?”秦昊回头,眨巴着双眼,笑笑道,“其实这樊楼我也想上去看看,这样吧,其他人咱也不找,就找那高衙内吧,他一口气包了八间,让出一两间也无可厚非。” 秦昊跟田小倩走在最前面,他们两个一人是读书人的打扮,另一位则长明媚非凡,望那儿一站,便是众人回头的焦点。 所以,在他们进楼的时候,非但没有人有拦,反而有个跑堂的小伙计屁儿颠颠地跑过来,点头哈腰地将他们引到底层最东厢的那一大群人的面前。 这些人秦昊一个都不认识,只是这些人跟他有个共同的特点,他们身上穿的都是读书人的衣服,头戴方巾,身穿青色襕衫,正是太学的那帮学生。 仕农工商,因为开国太祖对武将的猜忌,整个大宋朝,读书人的地位那都是空前的,宋朝不杀士大夫,顶多是流放,这个规矩直到靖康前夕才由赵恒打破。 能进太学读书的,那都是天之骄子,是拿得稳的候补进士,虽然他们现在只是一群摇头晃脑的酸秀才,但读书人的地位在那儿放着,樊楼总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这是樊楼的规矩,所以,当秦昊牵着田小倩的手进来的时候,那跑堂的小伙计便误以为他是太学的那帮人,很自然地将他引到这儿。 气氛有些尴尬,他们每个人打量的不是秦昊,而是秦昊旁边站着的那个娇滴滴的田小倩,东京汴梁,繁华之地,车马如盖,美女如云,但长得像田小倩这样精致的,却不多见。 杨再兴是武将,他的眼中带着一股天然的杀气,张毅是江湖人,他的眼中有股江湖气,秦昊是读书人,他的眼中总有股淡淡的书卷气,而眼前这帮太学生。 他们的眼中带的却是一股沉沉的暮气,当然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这种味道让田小倩特别的反感,甚至有种想把他们眼睛挖下来的冲动。 “小哥儿,你是不是找错位置了?”在这些读书人中,惟一个没有死死盯着田小倩的人站将起来,对着秦昊轻声询问道。 另一个矮矮胖胖的读书人则没那么好的脾气,连身都没起,只是在那儿不霄地道:“别以为穿着读书人的衣服就可以冒充太学生,陈东兄,这种人理他做甚?赶他走便是!” 前一个人说的还是人话,后面这个人说的,就没那么动听了。 秦昊还没说什么,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陈东”两个字吸引过去了,不禁对着他上下打量两番。 一旁的田小倩却不敢了,冷笑道:“太学生?太学生有什么了不起?太学生就能写出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吗?能写出滚滚长江东逝水这样的诗词吗?” “一首诗词算不得什么本事,有本事咱们来对对子!”那矮胖学生显得很不服气,撑红着脸,在那儿发出挑战。 一听说要对对子,那些太学生个个在那儿摩拳擦掌,就像打了鸡血似的。 “对对子?” 秦昊禁不住一声冷笑,这些人在太学读书,不去学真正的知识,天天就钻在书山词海中寻求那些生僻的词语或者典故,以佐证自己的博学多才。 当年欧阳修为推广新文风,改变这种现状,在他任主考的那一年,一个太学生都没有录取,如此惨痛的教训竟然没能引起这些学生的注意,真是嗟叹。 “没错,就是对对子!”那矮胖学生自认为抓到秦昊的弱点,在那儿咄咄逼人。 不作死,就不会死,对这些无谓的人,秦昊其实是懒得理他们的,他总不能说,我考都不考,就被皇帝老儿赐封为今科进士吧? 这……这也太打脸了吧? 望着这帮可怜虫,摇摇头,不无叹息地道:“一副对子对不出安居乐业,对不出江山宏图,秦昊没空跟你们玩这些,我这儿有两副对子,如果你们对得出来,再来找我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 秦长脚 “你说是秦昊?那个从登州府来的秦昊?”陈东显得很激动,说话的语气也有些急促。 秦昊来到京城没有几天,但他来的第一天便跟高衙内扛上,这事在开封府早就闹得沸沸扬扬,在他的脑门上,早就被老百姓帖上一个不畏权贵的标签。 对这样的人,陈东喜欢,只是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他跟秦桧来太学的时间差不多,但秦桧善于专钻,为人颇为乖巧,虽然秦长脚的名声有些不好,但人家现在是学正。 而陈东这哥们儿,有时候也挺搞笑的,既想留在太学等待机会,入仕为官,却看这个不顺眼,那个不顺眼,将朝中有权有势的大臣都得罪遍了。 这个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还把蔡京、童贯等人列为六贼,天天在那儿散播,也是大宋朝有不杀读书人的风气,这要换作其他朝代,像陈东这种,死千次都不嫌多了。 那时候没有电脑,自然不会有键盘侠,那时候也没人泼大粪,自然没有催生出愤青这个词,但古往今来,人的共性在某一时刻具有高度的重合。 不管你承认或者不承认,陈东就是那个时代的愤青,对于愤青,秦昊虽然感叹他们的热血,甚至在某种时候还可以利用他们一把。 但说要跟他们交往,这个还是算了,在这个权力为尊,等级森严的社会,秦昊还没必要为自己找不自在,对陈东的激动,也只是点点头道:“没错,我就是秦昊!” 偶像呀! 当从秦昊的嘴里再次得到肯定后,陈东的神情显得更为激动,迈步来到秦昊的面前,不由分说便抓住他的胳膊,激动地道:“你是秦昊,你果然是秦昊!” 人在危急或者激动中时,他的力量往往都特别的大,这个时候的陈东就是,他抓秦昊手臂的力度远远超过一个书生的范畴,痛得秦昊龇牙裂嘴的,连眼泪都要流下来。 “疼……疼……我说老兄你能不能轻点?”秦昊忍着疼痛,在那儿叫唤,田小倩见此,赶紧上前将他两人分开。 “不好意思,陈东刚才太激动了!”陈东松开手,拍着秦昊的胳膊不好意思地笑道,“秦兄小小年纪,便已建功立业,而陈东人到中年,却还在太学虚度岁月。” 现在是宣和二年,陈东三十四岁,在那个以读书为职业的年代,他的年岁算不得大,秦昊虽然是现代人,却没有用现代的眼光来看他,没将他归到啃老一族里。 见陈东这样捧自己,直接拒绝他又有点不好意思,也就笑笑道:“陈兄说笑了,天下学子谁不知道陈老兄的大名?秦昊不过是一介武夫,实在有些贻笑大方了。” 这时候的秦昊没以读书自居,而是特别强调他的武将身份,果然他这句话一出,那些学子的气势原本是被秦昊压住的,这时候又开始嚣张起来。 “秦昊,你刚才不是说有什么对联要对吗?你到是出出看,看看什么对联这样惊天地泣鬼神,连我们太学生都对不出来。” 这个叫完,那个又在那儿叫道:“陈兄,你也别在那儿左顾而言他,等咱们将他打回原形,看你如何推崇他。” 秦昊原本就不想在这儿纠缠,浪费自己的时间,面色一收,冷笑道:“那你们就给我坐稳了,我这儿的两副对联,一副是烟锁池塘柳,另一副就是明月照纱窗,个个孔明诸葛亮!” “好,好两副绝对!”秦昊的话音刚落,便有人击掌回应,随着话音,一位三十来岁,长得猴精猴精的人走进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号称秦长脚的秦桧。 尊师重道,古来有之,秦桧的年纪虽然比陈东还要小,但现在他是学正,自己是学生,当即上前施礼,请他到主位坐下。 秦桧摇摇头,底层散座已经没法体现他现在的身份,以他现在的身份,若非阁楼雅座他是连进都不会进的。 刚才之所以走过来,只是因为秦昊的那两副对联堪称绝联,不想让这些学子面上难看而已,鼻孔冷哼道:“一帮酸腐儒子,不思进取,却在这儿不知天高地厚,争强斗胜!” 能进太学读书人的,的确称得上天之骄子,抛开他们的人品跟学识,单是论聪明劲,还真的可以甩常人几条大街。 只是他们搞错了学习的方向,尽钻研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以难到其他学子为荣,这种学习风气所带来的,就如同近亲结婚所带来的崎形儿。 秦昊看着眼前这个被后世称为最大奸臣的秦桧,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脑海里突然想起清朝状元秦涧泉到岳王坟的话,人自宋后羞名桧,我到坟前愧姓秦。 这人一听便知这两副对联是绝对,才思的确胜过常人许多,如果不是后来走了歪路,堪称一代名相也不为过,不过历史没有如果,如果真有的话,也只能是因为秦昊。 当得知眼前这个人就是秦桧后,秦昊突然有种像吃苍蝇的感觉,转身便要离开,却见两位妇人缓而至,所到之处,竟然带着两股香风。 一股香风如芙蓉,一股香风如幽兰,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秦桧的妻子还有她妻子的表姐。 她的妻子姓王,是三旨宰相王圭的孙女,名字不详,姑且叫她王芙蓉吧,站在她旁边的那位清尘脱俗的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李清照。 一个是大奸臣,一个是大词人,还有一个则是大毒妇,这三个人走在一起,还真是葩。 即将乱世,秦昊没有心思去跟一个大奸人讨论时政,更没心思去跟一个大词人讨论风花雪月,当然,跟一个最毒人更是无话可说。 秦桧见秦昊顿足,当即邀请道:“秦公子不但才华横益,诗词绝伦,更受当今皇上器重,如果不嫌秦桧所订的阁子狭小,不妨跟这位姑娘移足楼上,咱们一同赏灯说词如何?” 难怪这家伙如此殷勤,才华横益那是假的,受皇上器重那才是真的,我看这家伙不应该称为秦长脚,应该称为秦长耳,脚耳并用,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接近皇上的机会。 赏灯说词不过是他的借口罢了,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结交的都是名流,如果没有特殊关系,又怎会浪费时间在秦昊这种不知名的读书人身上? 至于跟李清照这种聪明近妖的人说词,那还真是要了自己的老命,抛开秦桧的这层关系,秦昊也不会傻到跟她论词,当即指着守候在门口的杨再兴跟张毅他们摇摇头道: “我看还是算了吧,你订的阁子,既装不下秦昊,也装不下他们!”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天坑(感谢书友的月票) (ps:感谢书友170102184736344的打赏及月票,谢谢!) 古代盛行士子文化,像李清照秦桧这样的名人,别说是出口相邀,就算是一个眼色,便可以让倾慕者挤破门槛,像秦昊这种当面拒绝的,还真没有。 一个能写出“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的人,在李清照的心里是相当有份量的,因此,当她听说眼前的人便是秦昊时,便让秦桧力邀。 只是让她想不到的是,秦昊居然会拒绝,或许他们不习惯别人的拒绝,两人的面色不太好看,但两人都没说什么,只有王芙蓉在那儿冷哼,“不愿上去就算了,没什么了不起的。” 秦昊笑笑,没有理会他们,陈东见秦昊连李清照的面子都不给,心里也暗自庆幸,刚才没有邀请秦昊跟他们品茶说风月。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在短暂的偶遇之后,便各自分开,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秦昊带着田小倩上到樊楼的阁间。 高衙内正带着一帮狐朋狗友在那儿喝着花酒,一见秦昊找来,躲是躲不过的,只得嘻皮笑脸地迎过来,“哎哟,秦大哥,这是哪阵香风竟把大哥你吹到这儿了?” 秦昊拍拍高衙内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道: “哪阵香风都不及你高衙内的威风,今天是个好日子,开封城灯火如龙,原想带兄弟们来樊楼喝喝酒,赏赏灯的,顺便看看这樊楼的歌舞的,却没想到这樊楼的阁子都被你包了。” “这樊楼的阁子需要在三个月前预定,大哥那时候还没来京城,自然订不到,听大哥的意思,莫非是想要兄弟让出两间?”高衙内眨巴着眼睛,装作一副很天真的样子看着秦昊。 秦昊笑笑,很肯定地道:“我的那些兄弟都在楼外候着,不是想,而是一定!” “让两间出来原本也没什么,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你跟这位田姑娘还有湘儿姑娘得到我的阁间作陪,陪我喝酒,不能耍赖。”当高衙内说到湘儿姑娘的时候,一脸的坏笑。 这是交换条件,秦昊没有理由不答应,更何况还可以白吃白喝,高衙内见秦昊答应,自是满心欢喜,跑到其中的一个阁,连赶带打的将那帮狐朋狗友赶到另间房去了。 跑堂的小伙计见状,没待高衙内使唤,便非常乖巧地跑过来,将阁间收拾到干干净净,然后按照秦昊的意思,重新上两桌酒菜。 秦昊很守信,真的带着田小倩和湘儿姑娘来到高衙内的阁间,高衙内的阁间原本就没坐满人,他们进来刚好,只是添加几双碗筷而已。 高衙内的坏每个人都知道,猴子只是随口说说,却没想到秦昊竟然当了真,更没想到秦昊竟然为了满足他们的愿望跟高衙内这样的人渣做出交换。 要是他们早知道这个结果,就算打死都不会说出想进樊楼这句话的,杨再兴担心秦昊的安危,原想跟着进的,作为战神级人物,他的身上有股天然的武将气质,也就是杀气。 高衙内一见到这股杀气,腿肚儿就在那儿打钻,在他的心里,是真的害怕杨再兴,想想那天那么多人护着都被杨再兴捉了去,这个阴影面积有多大,估计整个皇城都装不下。 秦昊没有让他为难,拍拍他的肩膀,两人就这样勾肩搭背地走进去,秦昊到哪儿田小倩就会跟到哪儿,在她的心中,保护秦昊那是第一位的。 至于柳湘儿,虽然很反感高衙内,也极度害怕高衙内,但她知道,只要有秦昊在,就有她柳湘儿在,秦昊就是她的天,就是她的地,就是她赖以依靠的一座山。 在这个拼爹的社会,高衙内的老爸高俅绝对是牛过李刚的牛*逼人物,在高衙内还没成年的时候,在他的身边就不缺女人。 但常言说得好,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林冲的老婆是这样,现在的柳湘儿同样是这样,所以,自从柳湘儿进到房间开始,他的眼光便没有离开过柳湘儿半分。 被一个自己讨厌的男人盯着,那种恶心的感觉,就像在吃燕窝的时候突然飞进一只苍蝇,不但飞进来了,而且还吃进肚了,现在的柳湘儿在面对高衙内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只是当着秦昊的面,她不便发作而已,而高衙内则不管这些,柳湘儿是他用临窗的阁间换来的,当着秦昊的面,就算自己不能真把她那个啥,但自己的眼神把她那个啥也值了。 柳湘儿是秦昊带进来的,自然容不得高衙内在那儿用眼神侮辱,端起酒杯,拍拍高衙内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道:“如果你的眼睛再不从湘儿姑娘的身上移开……” 秦昊的话还没说完,那高衙内忽地一个哆嗦,赶紧将视线从湘儿姑娘的身上收回来,然后对着身旁的人猛地一脚,怒骂道:“还愣在这儿干什么,还不过来敬大哥的酒?” 跟高衙内一起喝酒的,足足有七八个人,心里就琢磨着,这么多人敬你的酒,纵算你是酒神酒仙,也是架不住的,只要你醉了,那柳湘儿还不任由自己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渥浊的人自有渥浊的想法,秦昊不是渥浊的人,自然不知高衙内那种渥浊的想法,但是要想让他接受这些人的敬酒,那是对他人生的侮辱,因此,谁敬的酒,他都不喝。 面子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挣的,面对这些没脸没皮的人,秦昊的心里只是冷笑,“高老弟,你想想看,你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你觉得这些人配给我敬酒吗?” “不配不配,当然不配!”高衙内不敢逆秦昊的意,两脚便将那些狐朋狗友踢到一边去,诞笑道,“秦大哥,你也别生气,来来来,小弟亲自敬你酒,你总不会不给面吧?” 这个面子秦昊当然要给,不但要给,而且给得很足,不但满心欢喜地接受高衙内的敬酒,而且还回敬数杯,两人就这样推杯置盏,喝得不亦乐乎。 就在两人喝得正高兴的时候,田小倩忽然用眼色示意秦昊,让他看看外面,秦昊顺着田小倩的眼光,果见一位绝色佳人在两个侍女的陪同下,一边赏着灯,一边四处张望。 “漂亮,真他娘的漂亮!”当高衙内看到那绝色佳人的时候,两只眼睛顿时直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天坑也要跳 “那位姑娘不是从登州来的吧?”高衙内看着秦昊眼神中充满着期待。 “不是!”秦昊回答得很肯定。 “她不是你的旧相好吧?”高衙内在问这话的时候,还特意地看一眼柳湘儿。 “不是!”秦昊摇摇头,回答得更干脆,有田小倩在这个地方,不干脆也得干脆,说到这儿的时候,不自觉地摸摸自己的耳朵,那种生疼的感觉,的确有些刻骨铭心。 “那就好!” 高衙内长长地嘘口气,嘴角忽地露出一比重邪恶的笑意,见旁边两个狗腿子正埋着头吃肉,猛地一脚踢过去,“看到街道对面的那个小姑娘没有?还不快给老子请上来!” 高衙内口中的请跟抢其实也没啥区别,那姑娘虽然是自己走上来的,却是在两把尖刀的威逼下走上来的。 “你们到底是谁?连本帝姬都敢劫持?”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柔福帝姬赵多富,从小到大,都没人敢这样对她,此刻正在气头上。 “秦大哥,她说她是帝姬,你相信吗?”望着美到骨髓的赵多富,高衙内有点不知死活。 “她的确是帝姬!”秦昊回答得很认真,认真到别人都以为他说的是假话。 “秦大哥,你不要吓我!”对秦昊的认真回答,高衙内并不相信他的话,在他的心里,总认为这是秦昊在保护这位姑娘所行使的一种手段。 “我真没有吓你,她真的是帝姬!”秦昊回答得很认真,“而且帝姬来樊楼,还是秦昊差人请来的?” “真的是你请来的?”高衙内看着秦昊,越发地不相信,“这帝姬是何等样人,你一个小小的武义郎就能请得动她?” “我现在不是武义郎,我现在是云骑尉!”秦昊仍旧是一本正经。 一个云骑尉在高衙内的眼里,连根毛都算不上,如果不是秦昊身边带着杨再兴张毅这些忘命徒,他高衙内还真不用看秦昊的眼色。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帝姬跟云骑尉的差距差的不仅仅是一条街,而是地球到月亮的差距,秦昊越解释,高衙内越是不相信。 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高衙内原本就是色中饿鬼,加上这段时间有张毅他们轮流跟着,每当自己想要做坏事的时候,张毅他们都会不合时适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段时间他是真的憋坏了,此刻面对着赵多富那种媚到骨髓的美,哪里还能把持得住?当即就要伸手去摸赵多富那吹弹欲破的脸蛋。 赵多富没有动,当她看到秦昊在这儿的时候,她就相信秦昊绝对不会让她吃亏,这是一种来自女人的直接,她很相信这种直觉。 就在高衙内的手快要接解到赵多富的脸蛋时,突听“啪”地一声,秦昊已扬起巴掌在高衙内的脸上重重地打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有点疼,高衙内的脸上顿时起了五道指痕印,右手捂着脸颊,颇显委屈地道:“秦大哥,你又骗我,还说她不是从登州来的,还说她不是你的旧相识?” 秦昊摇摇头,故意装着一副痛惜的样子道:“我这不是打你,我这是在救你,这位姑娘真的不是从登州来的,真的不是我的旧相识,她真的是柔福帝姬!” 说话间,陆小青忽地气喘嘘嘘地跑进来,见着赵多富,故意松口气道:“帝姬果然在此,刚才真是吓死奴婢了,奴婢在大街上忽然不见了帝姬,还道帝姬被哪个歹人掳走了呢!” “本帝姬真的是被人掳走的!”当赵多富说到这儿的时候,突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她毕竟是在宫庭中长大的,宫庭中的斗争远比世人的想象要残酷得多。 她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看看一本正经的秦昊,再看看满脸焦急但眼神中却充满着兴奋的陆小青,一切的一切她都明白了。 这一切就是秦昊设的一个局,让陆小青将自己引到樊楼,让高衙内注意到自己,然后以调戏当朝帝姬之罪除掉高衙内。 人以类居,物以群分,高衙内从小到大便跟一帮地皮无赖混在一起,各种心机各种手段也是见过的,如果这个时候还看不出事情的关键,那他这么多年的街头霸王算是白混了。 双腿一软,就像一瘫肉泥似的瘫坐在地,对着秦昊哭诉道:“秦昊,我爹一直跟我说,叫我见着你有多远就滚多远,没想到我躲着你,你却偏要来见我,见我就要我的命!” 高衙内哭得很伤心,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的恶事,秦昊还真有可能心软,慢慢地蹲下身去,拍拍他的肩膀,颇感委屈地道: “高兄弟,你这样说我,那就是天大的冤枉了,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这位姑娘她是真的帝姬,而且我还向她行礼了,你为何不信呢?” “你还说……你还说?”高衙内听秦昊这样说,更显委屈,“你既然早知道她是帝姬,你为何不早说?为何不早说?” “我想说呀?可是你没问呀,你只是问我,她是不是从登州来的,是不是我的旧相识,我都如实地跟你说了,她不是登州来的,也不是我的旧相识。”秦昊装得很无辜。 那两个拿刀逼赵多富上来的跟班见状,知道自己闯大祸了,刚想开溜,陆小青忽地出手,一手一个,扣着他们的咽喉,稍微用劲,便将他们的喉骨捏碎,显然是活不成了。 阁楼里的事闹得比较大,都死人了,这边发生的事很快便在樊楼传遍开来,高俅原本在东厢房跟几个朝廷喝酒作乐,听到这边的事后,连招呼都不来不及打,便匆匆赶过来了。 高衙内一见着高俅,就像见到救星一般,从地上爬过来,抱着高俅的大腿,哭诉道: “爹……你救救我……你救救我……这个秦昊,就是这个秦昊,他挖个坑,让我跳……我……我……我……我跳进去了!” 高俅阴沉着脸,先是对着赵多富行个礼,随后转身目视着秦昊,缓缓地道:“秦昊,老夫想知道,我家小儿到底是哪儿得罪了你,何故置他于死地?” 第一百六十五章 衣服碎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秦昊显得很委屈,叹口气道:“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该阻止的我已经阻止了,只是令郎他不相信我的话,为此我还打了高兄弟一巴掌,不信他脸上的红印可以做证!” 秦昊的确打了高衙内一巴掌,而打他这一巴掌的目的就是阻止他调戏赵多富,看着一瘫肉泥的傻儿子,高俅心痛得连眼泪都要流下来。 当街调戏帝姬,这事可大可小,高俅再无心思品茶赏灯,当即吩咐下人欲将高衙内带回府,自己得赶紧到官家那儿去求求情,说不定能保住他的这条命。 秦昊见他们准备将高衙内带下去,当即闪身过去,拦住他们,不阴不阳地道:“就这样带走高兄弟恐怕不合适吧?当街调戏帝姬,罔顾官家威严,这事要是官家追究起来……” 后面的话秦昊没有说,跟聪明人说话,原本就是说半句留半句的,随后又转身面对高衙内,故意叹口气道:“高兄弟,你我也算是一见如故,出了这件事,哥哥也是不想的。” “你别这样跟我说话,你这样说话,我害怕!”高衙内看到秦昊,他是真的害怕,转身又抱着高俅的腿,“爹,你要救我,你真的要救我,我是真的被他害了!” 高俅能从一个混混走到今天,那绝对是人精中的人精,对秦昊的这些伎俩,他早在三十年前就玩得滚瓜烂熟,可有的时候,往往就是越简单的计谋,越是凑效。 见赵多富的脸上虽然有些怒气,但远没有秦昊说得这般严重,深知这件事的解铃人还在秦昊的身上,当即挥手,让其他人都退出阁楼,随后深深地吸口气,不动声色地道: “小儿到底有没有调戏帝姬,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帝姬亦知,开出你的条件,你到底要如何才能放过小儿?” 秦昊正色道:“高太尉,这样说你就有点不对了,听你的意思好像是说我秦昊在冤枉高兄弟?看看他的脸上,那指印就是秦昊在阻止他时留下的,还有这两具尸体,他们都是帮凶!” 高衙内显得很委屈,哭丧着脸道:“秦昊……你就是在冤枉我……爹……没错,柔福帝姬的确是孩儿把她请来的,但由始至终,孩儿是连碰都没碰她一下!” 对这话,高俅是相信的,这虽然是秦昊设的一个局,但如果帝姬真有什么受侮之事,他秦昊同样逃脱不掉干系,官家纵算不杀他的头,也会将他革职流放。 高衙内的恶名早就传遍开封府,赵多富虽然深居深宫,亦有所耳闻,见秦昊一心想置高衙内死地,索性就帮他一把,也算是为老百姓除害,当即深深地吸口气,缓缓地道: “高衙内罔顾皇家威严,众目睦睦之下对本帝姬无礼,如果就这样放他回府,于我皇家威严的确有损,要不这样,咱们暂时将他收押开封府,一切由官家定夺可好?” 柔福帝姬发话,而且坐实高衙内的罪名,高俅纵算再护短,也不敢反对,而且开封知府王鼎早就收到风声,说是樊楼有人调戏当朝帝姬,正领着一帮衙役匆匆而至。 大宋官场早就从头烂到脚,这个王鼎虽也收过秦昊的金叶子,但对现在的官场来说,却无疑是股清流,对高衙内这种人,也是深恶痛绝的,只是碍于高俅的官威,未敢发作而已。 如今好不容易逮着这个机会,当然不会放过,不由分说,便让三两个衙役将高衙内架起来,拖走了,随后对着高俅拱拱手道: “高太尉,非是下官对令公子不利,而是事关皇家威严,下官不得不慎而慎之!” 高俅没有理会这些场面话,更没心思去听后面的那些套话,高衙内既然被拖走了,那他留在这儿只是浪费时间,当即匆匆下楼,直奔皇宫。 以秦昊的身份自然不能像高俅那样直闯进去的,而是在赵多富的引领下,来到偏殿候着,因为他知道,作为当事人之一,赵佶一定会传他。 这事发生在开封府,王鼎自然不能置身事外,跟着秦昊来到偏殿,这是一个机会,一个除掉高衙内的机会,虽然他对秦昊的印象也不好,但这事不妨合作。 “合作?”秦昊没想到王鼎会主动提出这个问题,眨巴着眼睛,似笑非笑地道,“王大人,你说秦昊能信得过你不?” “信得过,当然信得过!” 王鼎神色一正,当即补充道,“自本官任开封知府以来,每天都有百姓来状告高衙内,但每次都因为没有人证物证而莫可奈何,这次总算可以为开封的老百姓讨回个公道了。” 秦昊笑笑,“知府大人既有此心,那秦昊自当为你效力,实不相瞒,自秦昊来开封之后,也曾让兄弟们收集了高衙内不少的证据,这次就一并交由知府大人吧。” 说完之后,便让田小倩出到宫外,将张毅带过来的罪证尽数搬进来,然后交给王鼎,“知府大人,高衙内的罪证都在这儿,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补充的?” 王鼎只翻看数页,便猛地一拍大腿道:“秦昊,咱们之间的过节,可以一笔勾销了,这次咱们纵算整不死高衙内,也要让他脱层皮。” 就在他们对口径的时候,一个小太监迈着碎步匆匆地跑过来传话,让他们去垂拱殿,说是官家在那儿等着他们。 刚才秦昊收集的那些证据,赵多富虽然没好意看,但从王鼎的神情中亦判断这高衙内恐怕比传说中的还要坏,这也从侧面印证秦昊说的,对恶人的纵容就是对老百姓的犯罪。 因此,一来到垂拱殿,还没等赵佶问话,便猛地扑在他的怀中悲悲切切地哭泣起来。 赵佶原本就疼爱这个女儿,见她哭得语带梨花,我见犹怜,纵算他是帝王之心,有钢铁般硬,也在哭声中化作绕指柔,心都哭碎了。 赵多富哭得半晌,忽地从赵佶的怀里钻出来,指着胸前的衣衫,哭诉道:“爹爹,那个高衙内太过可恶,不但当街侮辱爹爹,还将女儿的衣衫撒碎成这样?” 秦昊听她如此一说,再看她时,这才发现她的衣衫不知何时被自己偷偷撒碎了,没有父亲不疼爱自己的女儿,赵佶一看,眼睛顿时绿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发配沙门岛(感谢书友) (ps:感谢书友树梢上的叶子的月票、感谢书友170102184736344的打赏) 秦昊看到了赵多富的变化,高俅同样看到了,一抹额头冷汗,噗通硊倒在地,“皇上,你可要明察呀,刚才……刚才帝姬的衣衫还是好好的!” “照卿家的意思,莫不是朕的女儿冤枉了你的儿子?”赵佶深深地吸口气,缓缓地道。 王鼎见时机成熟,快步上前,火上浇油道:“皇上,据臣所知,那高衙内的确对柔福帝姬无礼,高府的两个奴仆也因此被陆小青当场格杀,这一切秦昊秦公子可以作证。” 说到这儿,将秦昊给他的证据一并呈上,接着说道,“高衙内仗着高太尉的威风,在开封府无恶不作,调戏帝姬不过是他众多罪证中的一种,这里还有其他的罪证,请皇上过目。” 站在赵佶身旁的太监见状,赶紧走下来,将王鼎手中的罪证收起,然后恭恭敬敬地交给赵佶,然后又躬着身子退在旁边。 赵佶刚刚翻开两页,原本就不太好看的面色顿时铁青起来,鼻孔里一声冷哼,忽地将那些罪证重重地拍在书桌上,“高卿家,这件事你让朕如何处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说的正是天子的威严,这个赵佶不管他是如何地艺术,如何地文青,但他做皇帝也有十几年了,身上自有那种王八之气。 这一下,高俅被吓得真是不轻,赶紧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就是不敢抬头望天子,只顾乞罪。 赵佶在发完怒后,复将目光转向王鼎,缓缓地道:“王卿家,你是开封府尹,这件事还是交由你开封府定夺吧。” 王鼎双手合抱,沉吟道:“高衙内仗着高府势力,横行无忌,犯案累累,早已是天怒人怨,此次更是置皇家威严不顾,当街调戏帝姬,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正皇威!” “嗯!”赵佶轻轻地嗯一声,对王鼎的话没有立刻表态,转而将目光投向秦昊,询声问道:“据说在樊楼的时候,你也在现场,对这件事可有想法?” 秦昊轻轻地叹息道:“今日之事,的确是秦昊亲见,而且秦昊亦曾提醒过高兄弟,是高兄弟见帝姬着平民装扮,未曾相信,不知者不罪,说他有辱皇家威严,这事还真说不过去。” “秦昊……”王鼎见秦昊事到临头,竟然顺风转舵,实在大出他的意料,站在那儿直气得须发都在发抖。 秦昊没有理会王鼎,而是经继他刚才的话道:“至于知府大人所提的另案,依秦昊所见,不就是几个民女嘛,哪能跟高太尉相比?高衙内看上她们,那是她们的荣幸!” “秦昊,别说胡说八道!”高俅见秦昊表面在维护高衙内,但他现在的话比起刚才的王鼎还要毒辣。 果然,当赵佶听到这儿的时候面色显得更加的难看起来,前面说过,赵佶的艺术造诣相当地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特别是他的书画更是达到极致。 他这样的人自然是读书人,那时候的读书人读的自然是孔孟之道,君轻民重的思想多少还是有一些,像秦昊这种赤*裸*裸地维护高衙内的利益,他的脸色自然不会好。 更何况,有宋以来的皇帝对老百姓多少还是有些宽容的,所以,宋朝的经济才会高度的发达,他们最被后人诟病的并不是对老百姓不好,而是重文轻武,自废武功。 秦昊受高俅喝斥,故意充傻装愣,继续说道:“高太尉说秦昊胡说八道,这当着官家的面,秦昊纵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胡说八道,秦昊刚才说的句句属实,发自内心。” 赵佶眉头微皱,出声打断他的话道:“别说这些虚的,朕就是想知道,如果换你来处理,当如何处置!” “虽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但皇上宅心仁厚,体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果就这样杀掉高衙内,不但有损皇上的仁心,也会让高太尉寒心,因此……” 秦昊说到这儿,故意停顿少许,见大家都在侧耳倾听,这才说出他的想法, “依秦昊的意见,是将高衙内发配边陲,这样既能体现皇上仁厚,不至于让高太尉寒心,同时,对柔福帝姬也有所交待。” 赵佶跟高俅的关系非同一般,在他的心里其实也不愿意杀高衙内,否则,以他天天去御香楼会李师师,就不可能不知道高衙内的恶行,秦昊的建议可谓一箭三雕,刚好。 王鼎跟高俅并不是一路人,在他的心里,就是想置高衙内于死地,借此达到打击高俅的目的,又可以为老百姓伸张正义,这两件事搭在一起,何乐而不为? 此刻见秦昊揣摩上意,竟然想充军了事,对此,他的心里是真的有些急,当即反驳道: “皇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那高衙内早已激起民愤,你就不怕这大好京城如青溪一般,再出一个方腊之辈?” “你……”还没等赵佶发声,高俅便已发怒,指着王鼎说不出话来。 赵佶轻轻地叹口气,“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何来的方腊之辈?王卿家多虑了,本朝伊始,便以仁义治国,少有杀戮,朕不敢有违祖宗仁德,这事就按秦昊说的办吧。” 赵佶是信道的,虽然说不上是个好皇上,但却说得上是个好人,再加上艺术天份非常高,文人气质非常浓。 杀人,不是他的爱好。 还没等赵佶的话落音,高俅又是噗通一声地硊倒在地,磕头如钟,在那儿感谢起皇恩来,他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将赵佶的话坐实,才能确保儿子的人头不落地。 赵佶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随后又问秦昊道:“卿家既然主张流放,却不知在卿的心目中,流放到何地为好?” 秦昊的嘴角忽地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坏笑,故作深沉地道:“秦昊的家乡,正是有仙山楼阁之称的蓬莱阁,在蓬莱阁的东面有处小岛,那儿民风纯朴,海天辽阔,高衙内在那儿服刑,耳濡目染,必可洗心革面,做一个良善之人。” “你说的那个小岛可是沙门岛?” 高俅一听,顿时瘫坐在地,放眼整个官场,谁不知道沙门岛的凶险?谁不知道流失沙门岛还不如一刀杀之来到干脆,但在秦昊的口中却被说成人间仙境。 王鼎刚才还在跟秦昊发急,现在一听说要将他发配沙门岛,心里顿时对他敬佩起几分来,这小子的心机还真是深沉。 他这样做,不但治了高衙内,还将高衙内变相地扣为人质,毕竟,沙门岛那可是秦昊的地盘,以田横山的根基,要杀一个高衙内,不过是眨眨眼睛的事。 既除掉恶霸,又保全自己,这小子的确是高!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官家的秘密 刚出垂拱殿,高俅便匆匆两步,追上秦昊,阴阴地道:“秦昊,你给老夫记着,小儿在沙门岛如果好好地便罢,如果……” “如果不好,难不成你还想杀我?”秦昊的嘴角不由挂出一丝冷然的笑意,“高俅,你身为太尉就应该知道,在咱们大宋朝还没有杀读书人的先例!” 高俅的嘴角在抽缩,因为秦昊的话还真是实话,放眼整个大宋,那些文臣就算把口水喷到皇上的脸上,而皇上也只是抹掉完事,还得乖乖坐在那儿听他们唠叼。 远的不说,单说太学院那个陈东,他那张臭嘴几乎是将朝中大臣,不管是革新派还是保守派基本都得罪完了,非但如此,还将蔡太师、童太尉等人列为六贼,天天在太学院唱着。 而他现在不但在太学院活得好好的,那些被他骂的大臣见着他还躲得远远的,这大宋朝的风气呀,不好,很不好。 秦昊现在虽然是被封的武官官阶,任的也是武官的职务,但他毕竟是以文入武,他的诗词连皇上都喜欢,而且他平梁山、定中京、主盟约,深受皇上器重,赐封今科进士。 对这样的人下手,他高俅不得不考虑得失,大宋的武将如果没有做到极致,被同级别的文官拿去祭旗也不会掀起什么大浪来,足见文武之别。 是武官还是文官对秦昊本身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百官的心目中,在皇上的心目中,到底是文官还是武将,这个才是高俅考虑的重点。 很显然,在赵佶的心目中,秦昊是文官,因为他曾亲耳听过赵佶在艮完剪花的时候吟过秦昊的大雨落幽燕,而且特别推崇。 帝王之诗自由帝王来吟,高俅其实是个混混,他的文学素养并不高,但他察言观色的本事却高到极致,见赵佶天天在那儿吟着,就知道秦昊在赵佶心目中的地位。 秦昊似笑非笑地看着高俅,他就是喜欢现在这种明知你想咬我,却咬不着的样子,好半晌才拍拍高俅的肩膀道: “你放心,高衙内这个兄弟我还是认的,如果我想让他死,你估计连尸首都找不着。” 秦昊没有理会一脸蒙憧的高俅,而是来到偏殿,跟田小倩会回后,便来到离此不远的太子府,毕竟赵谌是拜过自己为师的,临行前不来看看这个小家伙有些说不过去。 赵谌毕竟是个两三岁的孩子,对秦昊的到来显得并不热情,倒是对田小倩颇有些依赖,见她来到,张着双臂就向她扑去。 田小倩嘻嘻一笑,便将赵谌抱在怀里,冲着秦昊笑笑道:“看看这小家伙多可爱,哪像你天天板着个脸!” 秦昊笑笑,没有理她,赵桓见秦昊来到,将他引到书房,闲话也没有多说,而是直奔主题道:“听说你今晚利用多富将高衙内发配到沙门岛,这事可是真的?” “真的!” 秦昊没有隐瞒,只是觉得奇怪,这赵桓深居太子府,竟然对刚才发生的事了如指掌,看来这家伙并不是表面那样的谦卑恭顺,而是像只夜猫子似的时时盯着外面的一切。 “难怪官家如此看重你,高衙内在京中的恶行,早已上达天庭,只是朝中大臣碍于高俅的面子,不便奏报,却没想到你来京城不到半个月,便将他充军沙门岛。” 赵桓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既有敬佩,也有无奈,不要说朝中的那些大臣,就算是自己身为太子,在动高衙内的时候,都要权衡得失。 也只有秦昊这种游离在朝廷跟江湖中的人,才会如此大胆,“将他发配沙门岛也好,至少可以令那个高俅不敢对你有非份之想。” 对高俅,要说一点顾忌都没有,那是骗人的,如果真没有恐怕早将高衙内杀了,也不至于大费周章的把他送到自己的地盘。 顾忌虽有,但要说害怕,这个还真没有,“高俅要如何对我,这个并不是秦昊的考虑范围之内,秦昊今晚前来,只是要告诉太子,赵谌被人劫持的事,种种迹像表明不是郓王。” “不是郓王?”这次轮到赵桓感到诧异了,“放眼整个京城,除郓王赵楷外,还有谁有那个胆子,有这个能力在光天化日之下掳走谌儿?” 秦昊摇摇头,很肯定地道:“具体是谁秦昊真没理出头绪,只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人不是郓王,过两天秦昊便要去江南平叛,因此来跟太子打个招呼,注意府内的安全。” 不是郓王,秦昊带来的这个消息还真令赵桓感到有些不安,自己虽然兄弟众多,但从目前来说,有能力跟自己争夺太子的,也就是三哥赵楷跟九哥赵构。 九哥的能力虽然不错,但他年纪幼小,目前对自己还构不成威胁,原以为盯着自己的只有三哥赵楷这一双眼睛,如今看来,这背后不但有第三只眼,而且这人还相当阴险。 黑暗中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敌人,不论如何都要把这只眼睛找出来,沉默半晌后,这才对秦昊道:“秦公子,你能不能留下两个兄弟,帮赵桓盯着这背后的眼睛?” 秦昊摇摇头道:“秦昊的肩膀还很弱小,担不起太多的责任,这件事还请太子别难为秦昊,太子能在宫中布置眼线,相信这件事也难不到太子!” “在宫中布置眼线?”赵桓望着秦昊忽然笑了,自己在大庆殿有眼线,官家在太子府又何尝没有?相互布置眼线,已经是他父子俩公开的秘密。 面对秦昊,赵桓没打算隐藏这个秘密,在他问起高衙内时,他就没打算隐藏这个秘密,以秦昊的聪明,当然明白,如果没有内线,这个消息是不可能传那么快的。 与人共享秘密,有的时候也是一种拉扰人心的手段,对赵桓来说,凡是官家想拉扰的人,他都想拉拢。 秦昊笑笑,就这个问题他没有回答,该传的话已经传到,不便在太子府久留,当即跟田小倩告辞而出。 刚走出内院,赵多富便不知从哪儿钻出来,拦住秦昊的去路,调皮地笑道:“秦昊,本帝姬今天帮你这么大的忙,你要如何感谢我?” 望着眼前这个美到没有缺点的少女,脑海里不自觉地想到六年后那个冰天雪地的场景,心里也是一阵刺痛,好半晌才叹口气道: “今日姑娘高义,他日秦昊纵算粉身碎骨也要护你周全!” 赵多富有些发愣,她不明白秦昊为何会说出这种话,身为当朝帝姬,何事需要他粉身碎骨来保护的? 秦昊见她发愣,也没有理她,而是带着田小倩悄悄地离开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将军 赵佶对秦昊的关爱体现在方方面面,秦昊的官阶虽然是小小的云骑尉,典型的七品芝麻官。 但是作为赵佶的亲信外派,其中的利害却要远远高于他的官阶,而且,他所率的三千兵马,并非来自普通的禁军,而是从禁军中的精锐上四军中抽调的。 宋朝的军队有个特点,那就是带兵的练兵的两拔人,兵不识将,将不识兵,这样做的重点,就是防止武将一不小心就来个黄袍加身。 有杨再兴这样的将门世家,秦昊的重点并不在如何领兵上,而是在军队的建设上,根据后世的经验,一只军队有没有战斗力,对他们的思想引导犹为重要。 秦昊虽然没有带过兵,但毕竟是一个具有现代思维的现代人,就算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某d最成功的经验就是将d支部成功地建立在连队上。 就像一颗颗钉子扎下去,然后以点带面,将一盘散沙的军队织成一张牢不可破的巨网,将军队的控制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这个经验很成功,成功到秦昊都不用细想,便能信手拈来,张毅他们都是自己从登州府带出来的,都是经过雪山草地的洗礼的,他们的思想是自己绝对信得过的。 再加上几个月的出生入死,他们之间,早就不是公子跟奴仆那么简单,早已建立起一种牢不可破的兄弟情谊。 将他们作为钉子扎在这三千禁军中,不仅仅是秦昊的最佳选择,也是惟一选择,北宋末期的军队采用的是蔡挺的建议,十人为火,五火为队,十队为营,若干个营再组成将。 秦昊的三千兵马按照这个编制刚好是六个营,作为一个现代人,秦昊没有完全按照这个编制,采用的是三三制原则。 三千兵马总共六个营,自己为主将,杨再兴为副将,诸葛羽足智多谋,作为将参谋,下面的六个营,张毅跟冒雪各领三个营,也就是在将跟营之间,增加张毅跟冒雪这一级。 接下来的营指挥则分别由柳三刀、快剑小瓦、古龙龙、二胡、独孤千代、史小龙担任,特别史小龙的这一营,都是从各营抽调出来的神射手,秦昊将这个营取名叫神箭营。 让秦昊感到意外的是,这六个营中,竟然还有一个骑兵营,要知道大宋朝是异常缺马的,能将一个五百人的骑兵营交给自己,那赵佶对自己也是格外的器重了。 至于猴子跟浪花,他们的职责仍是以打探消息为主,掌管整个军队的斥候。 陆小青、叶灵山以及恋橙则主管后勤,虎子年幼,他在军中没有官阶,他的主要职责是护卫秦昊,当然保护秦昊的,除虎子外,还有那个自愿随军的田小倩。 至于柳湘儿,秦昊也是充分利用她的特长,单独成立一个文工队,宣传与娱乐并重,并给他们特殊的待遇,用来区分过去的军妓。 至于宣传的口号及标语,各个时代有各个时代的特色,秦昊要做的只是为他们的思想定调,并没有越俎代疱地给他们现成的,毕竟现成的也并非是最有用的。 军队建设是个长期的过程,并非一朝一夕之功,秦昊现在划分的也只是个大概,虽然只是小小的改动,但他这种新奇的思想却仍然让杨再兴极为震动。 特别是那个不同于军妓的文工队,的确让杨再兴惊掉下巴,他也是熟读兵书之人,自信这种创意他在历代的兵书中未曾见过,具体效果虽然未知,但有想法终归是好的。 除上述分工,说到对军队的要求,秦昊也是信手拈来,那就是从小就会倒背如流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他交给柳湘儿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要她教会军中的每个人。 柳湘儿毕竟是经过正规训练的,秦昊唱的这首歌曲虽然有些五音不全,但经过她的整理后,再唱出来时,却是那样的慷慨激昂,朗朗上口。 那些士兵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学这样的歌曲却是非常的快捷,因为这首歌曲的每句语言都来到普通的人民群众,柳湘儿只教了三遍,便有不少的士兵能够完全传唱了。 将军队的纪律用歌曲的传唱方式来传达,这个决定算不得奇葩,杨再兴跟张毅他们在田横山时就听秦昊讲过,现在的秦昊只是将那群人的做法付诸实施而已。 千年前的大宋虽然物宝天华,但仍然是个等级森严的社会,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这种思想根深蒂固,加上大宋朝武将地位本来就低,这些当兵的地位就更低了。 上级打骂下级,甚至无端处死,在军营中都是常态,而秦昊给他们的军纪当中,就有一条,不准打骂,单是这一条,就获得三千士兵的拥戴。 “当兵也是有尊严的!”秦昊这句额外的话也很快在士兵中流传开来,听者莫不感动得落泪,一个军队从来都不缺狂热者,也从来都不缺冷眼旁观者。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们也想看看,秦昊的这把火倒底烧不烧得起来,烧起来后又有多旺,所以,他们都在冷眼看着秦昊的表演,那种神态就像是在大街上看耍猴的。 秦昊没有理会他们,只是要求大家每天早上训练前的第一次事,就是把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首歌,唱三遍,训练结束后,也要唱三遍,吃饭前同样要求唱三遍。 他要让这首歌的每句话每个字,刻在每个人的骨髓里,从根本上指导他们的行为准则,这样做的效果如何,已经用不着秦昊去验证。 想想冰天雪地的长津湖,想想炮火纷飞的上甘岭,这其中的威力就已经不言而喻。 做完这些,已是中午时分,秦昊没有让恋橙开小灶,而是跟杨再兴他们一起,吃的是军营中的大锅饭,跟士兵同甘同苦,不搞特殊化,可以快速溶入他们的圈子。 在那个吃饭都是问题的年代,跟军营中的厨师谈厨艺还真是一种奢侈,当伙头军将他们吃的食物端进来的时候,原本饿得前胸帖后背的田小倩就已经没有了味口。 尽管如此,见秦昊在那儿吃得津津有味,只得狠着心肠,硬逼着自己吃了小半碗。 张毅他们在沙门岛时,吃的都是掺过沙的米饭,就是那样的米饭还得靠他们用拳头去争,去抢,对军营中的食物倒没有反感,只要能填饱肚子,对他们来说,一切都不是问题。 秦昊对吃的也没那么讲究,只要干净,饭上加两棵青菜就可以对付一餐,再加上他的饭量不大,吃两口就饱了。 然后将碗筷放到一边,对陆小青道:“青青姑娘,咱们的队伍明天就要开拔去江南,吃过午饭后,你随湘儿姑娘去趟得月楼,将红玉姑娘赎出来吧。” 陆小青点点头,没有说话,心里只是奇怪,得月楼的姑娘众多,为何只赎梁红玉一个。 第一百六十九章 江南好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短短的几十个字,道尽江南无限的富庶与美好,每当读到这首诗的时候,就算没有去过江南的人,也会对江南充满着无限的向往。 从开封到杭州有两千多里路,秦昊领的禁军独孤千代的五百人外,都是步兵。 每天行军的里程不过三十里,等他们渡过长江,到达江宁府跟童贯会师的时候,已经是冬去春来了。 秦昊跟童贯算得上老相识,当初童贯被宋江秘密抓到梁山的时候,还是秦昊把他救出来的,后来还见证杨再兴枪挑卢俊义的英勇。 所以,秦昊刚到江宁府,还来不及洗个热水澡,童贯便派人过来传话,让他跟杨再兴去他的中军帐谈话。 打发走童贯的来人后,杨再兴显得有些纳闷,“秦兄,皇上不是说咱们这支军队是自由作战吗?如今童太尉来叫咱们是啥意思?不会把我们编到他的军队中吧?” 秦昊摇摇头,笑道:“童贯尽率西军精锐总共有十五万的兵马,可谓兵强马壮,哪看得上咱们这三千没有打过仗的娃娃兵?” 杨再兴偏头想想,觉得秦昊说的有些道理,“你说得没错,这次童太尉所率的西军,个个身经百战,这里面不但有咱们的老相识马政马扩,还有杨可世、姚平仲、折可存等人。” 在那个讯息只能靠口口相传的年代,杨再兴对西军的了解可以说是如数家珍,这点的确让秦昊非常的佩服。 说到折可存,杨再兴跟他算得上远房亲戚,这层关系如果要追溯起来,就得追溯到佘老太君那一代,因为佘老太君并不是真的姓佘,而是正儿八经的折家人。 当然,这话扯得比较远,回头说到秦昊跟杨再兴来到童贯的中军帐时,偌大的中军帐显得有些空旷,因为里面除童贯外,就只有马政、马扩二人。 用童贯的话说,今天请秦昊过来有两个目的,第一个目的就是为秦昊接风洗尘,第二个目的则是叙旧,自秦昊将他从梁山救出来以后,到现在为止,都没说过一句感谢的话。 从灭宋江开始,到海上之盟结束,马扩跟秦昊、杨再兴他们就没有分开过,历经生死,早已建立深厚的情谊,这次相见,大家都显特别的高兴。 “秦兄、杨兄,数月不见,真是想煞马扩了!”马扩一见两人进来,也没理会童贯,直接从座位上弹起来,张开双臂,便将秦昊、杨再兴两人圈抱起来。 三人都是年轻人,见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竟然将童贯谅在一边,直到马政轻咳数声,这才想起这是童贯的中军帐,只好中止闲聊,同杨再兴一道见过童贯后,便自顾坐在下首。 童贯虽然称不上好人,也谈不上好官,但他的为人那是真的大度,否则,以他一个宦官,也统领不了嗷嗷叫的西军将士。 更何况西军的根本还是一些将门世家,比如种家、折家,甚至姚家,那都是响当当的将门世家,事实上能做到他那个位置的,也不能简单粗暴地用好人坏人来区别。 所以,秦昊他们一进来,不是首先拜见自己,而是跟马扩在那儿胡扯,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捋着胡须在那儿微笑,人嘛,谁没个年轻的时候? 对秦昊他们的反应,他表示深切的理解,直到秦昊向他行礼后,这才捋着胡须,笑咪咪地问道:“秦哥儿,听说你在官家那儿挖了个坑,硬要本太尉跳下去,这事可是真的?” 秦昊笑笑,不以为然地道:“童太尉何必明知故问?难道在童太尉的心里,就不想来个釜底抽薪,罢免朱勔父子?” 童贯身为宦官,掌兵二十多年,对他来说,只有不停地建立军功,才能保住他现有的地位,甚至爬得更高,目前朝廷的大方针是对联金抗辽,夺取幽州。 在这个大方针下出现一个小插曲,那就是方腊起义,因此,将原本准备伐辽的西军从西北拉到江南,对他来说,只有尽快的扑灭方腊这股怒火,才能不违这个大方针。 而撤消制作局跟应奉局,罢免朱勔父子,则可以达到分化起义军的目的,这件事,就算秦昊不提,他也会这样做。 只是秦昊提了,而且提在他的前面,他就由倡议者变成执行者,两者间的区别还是很大的,这也是他心里感到被坑的原因。 对秦昊的反问,童贯不可置否,轻轻地叹口气道:“方腊暴乱,之所以能在短短数月间聚集百万,夺取六州五十二县,的确跟花石纲有关,你的这个建议的确可以达到釜底抽薪。” 对童贯的反应早在秦昊的意料之中,闻言接道:“既然太尉也认同此事,秦昊这儿刚好有个文工队,倒也可以把这件事宣传宣传,给老百姓一颗定心丸。” 童贯跟朱勔被后来的陈东列为六贼,说到底,他们在某种程度都是一样的人,罢黜朱勔,从某种程度来说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但为着自己的军功,亦只有如此。 这个锅早在秦昊向官家建议时,不管愿意或者不愿意,都是背定了。 这小子救过自己的命,嗯,还是联金抗辽的功臣,哦对了,还是官家身边的红人,有这些关系,不如把这口锅背得更大些,当即沉吟着道: “既然如此,本太尉就上书皇上,撤消制作局跟应奉局,罢免朱勔父子,还老百姓一个富庶的江南。” “那秦昊就替江南的百姓谢谢你!” 尽快结束战乱,尽快让江南的百姓恢复生产,这对江南的百姓来说,的确是件天大的好事,秦昊这个谢字,还真是发自肺腹。 他们来江南的目的是平叛,这些不过是手段,定下来的事便不再有议论的必要,随后又探身问道:“这里是江宁,再往南走便是杭州,不知秦哥儿对方腊的情况清楚多少?” 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童贯领兵多年,自然深晓其理,他这样问的目的,有询问之嫌,但更多的却是在考核秦昊。 秦昊深深地吸口气,故作深沉地道:“据猴子跟浪花报告,方腊已攻破杭州,自号圣公。 并命令方七佛率七万大军进攻秀州,命令陆行儿驻守湖州,郑魔王驻守宣州,吕师襄驻守歙州,四路兵马呈半圆形之态拱卫新都杭州。” 第一百七十章 想醉的冲动 秦昊说的,跟童贯得到的情报差不多,对秦昊的准备工作,童贯表示相当的满意,沉吟半晌后,忽问道: “据先前派出的探子回报,如今的方腊拥兵百万,而咱们的西军只有十五万人,加上地方上的厢军以及你这次带来的三千禁军,亦不过十七八万人,你在平梁山定中京的时候,都是以少胜多,这次平定江南,依你看咱们的胜算如何?” 又在考我? 秦昊见童贯虽然把方腊夸得上了天,但他的神情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显然这次的方腊起义,虽然闹得很凶,但在童贯这个百战宦官的眼中,却不过是茶壶里的风暴。 作为千年后的人,秦昊当然知道方腊起义来得快,去得也快,故作深沉地道:“方腊虽有百万之众,但都是没有打个仗的农民,他们挟怒而起,对付同样没有打过仗的厢兵或许可以。 但太尉所率之兵,却是一支常年征战的军队,是大宋禁军中的虎狼之师,方腊遇到这样的军队,定然束手无策,依秦昊的预见,不出三月,便可平定江南暴乱。” “三月?” 对付方腊,童贯虽然胸有成竹,但自己毕竟只有十五万的精兵,纵算方腊所率的是起义军,个个都是猪,在三月内也可能抓不完。 更何况方腊的手下,既有方七佛这样的猛将,还有吕师襄这样的智囊,还有陆行儿、方百花这些人中龙凤,要想在三月内将他们平定,童贯并没有完全的把握。 “承你吉言,如果真能在三月之内平定方腊,倒不至于影响咱们收复幽州的大业,如果咱们不能在三月内移师北上,等金兵攻下幽州,咱们要从他们手中攫取,事情就难了。” 童贯想到这里,微微地一声叹息,在他的心目中,夺取幽州那才是整个战争的重中之重,也是人生的另一个高度。 而眼前的马政、马扩、秦昊都是平燕策的执行者,所以在这里他用上咱们,平定方腊,速战速决,这是他心里最为渴求的事。 一直没说话的马政这时候也附和道:“太尉的担心一点也没错,如今的金国势如破竹,如果咱们在江南拖延太久,不能依约出兵,则后果难以想象。” “所以,咱们得速战速决!” 秦昊接过马政的话,“依秦昊的意思,咱们可以在江宁府分兵,一路大军从常州、苏州往秀州迎战方七佛的北伐之师,一路从江宁到宣州然后直取吕师襄的歙州。 而我率的这三千兵马则从中路进军,攻占湖州,然后与秀州方向的兵马汇合,围攻杭州,方腊兵败,惟有退往睦州,而此时,咱们已在杭歙两州对方腊形成夹击之势,方腊必败!” 当秦昊说完,童贯跟马政不由面面相觑,因为秦昊说的,正是他们之前的战略构想,只是没有将秦昊这三千兵马考虑进去。 人数少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更主要的是赵佶曾派人传过话,秦昊的这支军队作为奇兵,只受赵佶节制,其他人不得干预。 在这里,说是重用秦昊,还不如说是赵佶从骨子里对武将的不信任,虽说童贯是宦官,是依附皇权生存的,但是自他带兵以来,朝中的大臣对他的攻击就没有断过。 说他阉人掌兵,养私兵自重,加上征讨西夏有功,在西军中享有颇高的声望,将大宋禁军中最精锐的西军,说成是他的私人部队。 文人打压武将,放眼整个大宋,那是一打一个准,赵佶对童贯虽说信任,但被人说得多了,要说没有猜忌,那也是骗鬼的。 秦昊这三千兵马,虽说达不到牵制童贯的目的,却向童贯表明一个态度,你好好干便罢,如果不好好干,自有人取而代之。 童贯跟随赵佶多年,对赵佶的心思自然摸得底朝天,因此,对秦昊的到来,既不惊,也不喜,似乎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只是让他想不到的是,秦昊的战略方针竟然跟自己的差不多,这点着实让他对秦昊刮目相看,“中路进取,直插杭州,这个风险有点大,这样吧,我让马扩带只军队随你调动。” 从平定梁山开始,秦昊跟马扩早就有了默契,见童贯愿意将马扩调拔给自己,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如此,秦昊就谢过太尉,如果没有其他的事,兵贵神速,秦昊这就去准备!” “兵贵再神速,也不急着这一时半刻,军营中备有酒菜,叫上杨再兴张毅他们,大家一起认识认识,咱们三路进军,少不得协调,相互认识一下,也是好的。” 童贯说得合情合理,秦昊自然没有反对的意见。 况且他也想认识认识西军中的重要将领,比如那个万人敌杨可世,比如那个逃跑将军姚平仲,比如那个在历史评书中被淹没掉的折家将,折可存。 一群有理想的人在一起,说起话来总是那样的热血沸腾,更何况眼前的这些人,都是在战场上斯杀过的铁血男儿,说起话个个都是那样的豪气冲天。 特别是折可存跟姚平仲,他们的年岁跟马扩差不多,说起话来真是没有顾忌,没有遮拦,他们既佩服秦昊的深谋远虑,也佩服杨再兴的勇猛,同时还佩服张毅他们的忠心。 秦昊虽然是文人,但在骨子里尊重这些武将,那些文人士子之所以可以在青楼里风花雪月,正是因为前面有他们站着。 望着眼前的这帮人,既有坐在前面席位的杨可世曲端等人,也有坐在杨可世身后的吴阶、吴磷兄弟、还有角落里的韩世忠,这些人虽然都有这样或那样的缺点,但都是能战之将。 秦昊以文从武,从骨子里尊重这些武将,而那些武将或许从来都没有得到过文人的敬重,也是从骨子里尊重秦昊,毕竟平梁山、定中京,凭的就是赫赫战功。 大宋朝有这些武将,竟然还会忘于金国,着实让秦昊的心里感到阵阵刺痛,想起那冰天雪地里的惨景,秦昊突然有种想醉的冲动。 田小倩就坐在秦昊的旁边,劝都劝不住。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战争潜规则 秦昊确认昨天晚上是喝醉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中午,童贯他们早已按照既定的方针,分两路进军了。 一路由他率领王禀、马政从常州苏州直奔秀州,另一路则是由谭稹率领杨可世从宜州直奔歙州。 而杨再兴他们已早做好拔营的准备,就等着秦昊醒来。 秦昊醒来的时候,田小倩就坐在他的床边,她的眼睛有些红,眼圈有些黑,昨晚她是一晚都没有睡,见秦昊醒来,责怪道:“你昨晚真是吓死我了,不会喝酒就别喝酒!” “不会喝酒?” 当杨再兴他们听到田小倩的责怪之言,都不禁在那儿咋舌,如果秦昊这种人都称之为不会喝酒,那这个世上就没有会喝酒的人了。 昨天晚上,秦昊到底喝了多少酒,没有人知道,包括秦昊自己,只知道谁来敬酒,秦昊都喝。 杨可世来敬酒,喝! 姚平仲来敬酒,喝! 折可存来敬酒,喝! 韩世忠来敬酒,喝! …… 猴子来敬酒,等等……这酒他没喝,因为没等猴子端着酒杯走到近前,就被张毅一脚踢到桌底下去了,这种场合,自家兄弟哪能自相残杀? 原以为这种酒的度数很低,无非是跑多两趟草堆,只是最后,秦昊是真的醉了,为这大宋朝,他真的醉了。 只是自己喝醉酒,却让田小倩一夜未睡,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见她责怪,搔搔头,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你放心,我向你保证,以后都不会喝醉了!” “这还差不多!”对秦昊的保证,田小倩非常满意,随后拿起秦昊昨晚穿的那身衣服,到水池边去洗了,恋橙想过来帮忙,但闻着那股酒气有些反胃,田小倩便没让她过来帮她。 昨天晚上喝的酒有些多,秦昊也没什么味口,只是喝了两碗粥,便走出军帐,自己的三千兵马,加上马扩的两千兵马,整整齐齐地站在那儿,都在等着他的命令。 秦昊的头有些疼,战前动员这些就免了,只是简简单单地说声“开拔”,各路人马便有条不乱地鱼贯而出,直奔宣州。 当他们从江宁到达宣州的时候,已经是十天后了,谭稹的大队人马已绕过宣州直奔他的目的地歙州了,只留小部人马断后。 秦昊要攻打湖州,进而围攻杭州,而宣州将是他的必经之地,所以,谭稹没有在宣州跟方腊的起义部队纠缠,而是将这个地方扔给秦昊。 当杨再兴得知他宁愿花三天的时间绕道而行,也不愿意花一天来的时间攻城时,不由暗骂一声老狐狸。 秦昊见此,笑笑道:“咱们这次率军江南,原本就是来打仗的,他这样做挺好!” 杨再兴跟秦昊骑的都是马,他们两个都站在队伍的最前端,杨再兴见秦昊不以为然,也就不便再说什么,银枪一指前方道: “前方古泉镇,再往下就是宣州城了,原来的守城将领郑魔王已回到独松关,现在守城的是永康的方岩山、陈十四,这两人武功平平,算不上劲敌,明儿一早,我就跟马兄各率一千兵马,从南北两个方向攻城。” “好,咱们今晚就驻扎在古泉镇,明儿一早就攻打宣州城!”秦昊点点头,有杨再兴跟马扩这样的虎将在,攻打一个小小的宣州城,还用不着自己去操心。 说话间,忽见猴子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慌里慌张地道:“公……公子……杀人了……杀人了……杀了好多的人……好多的人……” “什么杀人了?你说话说话清楚一点!”秦昊皱着眉头,不解地望着猴子,心里颇有些奇怪,自打猴子跟随自己以来,一直都在负责打探消息,还从没见他如此慌乱过。 张毅就站秦昊的旁边,如果不是秦昊早有交待,他真想一脚踢过去,见猴子在那儿结结巴巴地说不到重点,当即喝道:“结结巴巴地说些什么?把舌头捋直了再说。” “嗯嗯嗯!”猴子深深地咽下两口口水,又用手捏捏嗯喉,这才说出他心中想说的话,“就在前面的古泉镇,好多官兵在杀人,杀那些普通的老百姓! “杀人?官兵杀人?还杀普通的老百姓,你没看错吧?” 杨再兴虽然对当今的朝廷有些不满,但他毕竟是将门出身,骨血里的忠君爱国思想多少是有的,对官兵杀百姓的事,还真不敢想象。 但见秦昊牙齿紧咬,双拳紧握,指甲深入到肉里,虽在极力压制心中的怒气,但眼中的杀气却是越来越浓烈,心里格登一下,忽然觉得猴子的话有可能是真的。 “秦兄,莫不成那些官兵真的拿老百姓的人头当叛军?”杨再兴到现在还对那些官兵存有幻想,“像这样丧心病狂的事他们真做得出来?” 秦昊双目似火,冷冷地道:“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随方腊暴动的都是些农民,杀这些老百姓以充叛军又有什么奇怪的?” 在他们这些人中,马扩曾随童贯在与西夏作过战,知道军队当中的一些陋习,但凡作战,敌我双方都会在一定程度上默许士兵抢劫百姓,以此来鼓舞士气,只是不便明说罢了。 秦昊见他默不作声,就知道猴子说的是真的,当即命令杨再兴、张毅带一队精兵随他前往,马扩见他不带自己的人,知道他的想法,连自己的亲随都不带,提枪随行。 田小倩跟秦昊这么久,从来没见过秦昊像今天这般愤怒,当即让人从军营里牵出两匹马,她跟虎子一人一匹,紧紧地跟着秦昊。 秦昊、杨再兴、马扩、张毅他们走了,部队的领兵自然落在冒雪的肩上,不敢大意,当即命令部队就地警戒,进入战斗状态,以防叛军绕道偷营。 秦昊、杨再兴、马扩他们都是骑马的,跑得自然比那些士兵要快,盏茶功夫,便将那些张毅带的军队远远地甩在身后。 还没到古泉镇,便见滚滚浓烟,到处都是火光,火光之中,只见一个个散乱的官兵分散在城镇的各个角落,不管男性女性,只要看上去是成年人,见人便砍,逢人便杀。 杀戮声中,就只见一个红衣蒙面的女子手执长剑跟这些官兵在纠缠,尽她之力以保乡民平安。 “真是岂有此理!” 杨再兴见此,难掩胸中的怒火,提着杨家银枪便欲冲杀过去,却被秦昊伸手拦住,“杀几个官兵,救不到全镇百姓!” 官兵分散,单凭自己几个人,的确是救得了东救不了西,但是张毅带的是步兵,如果等他们来到,不知有多少百姓死于非命。 秦昊没有多等,而是催马来到镇中,命令虎子抢过一面铜锣,在那儿使劲地敲打起来。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叔是李刚(感谢书友) (ps:感谢书友树稍上的叶子的月票,感谢书友三七年的爱的打赏!) 擂鼓而进,鸣锣而退。 这是铁律,因此,当听到锣声,那些散落在街道各个角落的官兵尽皆收拾好人头财物,匆匆朝着锣响的地方聚集。 杀戮在一阵铜锣声中暂时恢复平静,杀戮过后的街道显得格外的静寂,所有的老百姓或许是被刚才的情景吓傻了,望着眼前的惨象,每个人都在那儿无声的哭泣。 杀戮虽然停止,但那红衣女子却没有想过要离开,而是远远地站在那儿,她的身后站着的是那些劫后余生的百姓。 他们家人的头颅都被这些丧尽天良的官兵割走了,他们得要回来,红衣女子的武功虽然不错,但以她一人之力,斗不过数百官兵,只好将愤怒的老百姓拦在身后。 “你是谁?凭什么敲锣?”一个当官模样的家伙腆着个大肚子,喷着满嘴的酒气,一歪一拐地朝这边走来。 噗! 来人的话音刚落,秦昊噗地一脚踢在他那鼓鼓的肚皮上,“这锣是老子敲的,你眼瞎呀?没看见呀?” 秦昊憋着一股怒火,没跟来人客气,只可惜他是个文人,而来人不但是武将,还全身盔甲,这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就跟踢在棉花堆上差不多,作用不大,表明的只是态度。 “哟嗬,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呀秦昊?你刚才踢的这一脚,本将军就不跟你计较了,只是本将军的事你少管,你今天看到的就当作没有看到!” 那人说得很轻松,并没有认为自己这样做是错的,说完之后,拍拍肚皮上的尘土,招呼着那些士兵将手中的战利品堆集起来,放在事先准备好的牛车上。 秦昊看那些战利品,有鸡有鸭,有鱼有肉,有金银,有首饰,还有一些破棉絮,总之能让他们拿的,他们都拿了。 当然,如果这些还不能让人气愤的话,那一车的人头却足以让人心肝俱裂。 秦昊深深地吸口气,压抑住内心那股不停翻涌的杀气,冷冷地道:“将军?你的这个将军就是用老百姓的人头堆起来吧?” “那又怎么样?我为刀俎,人为鱼肉,这些人,本将军说他们是百姓他们就是百姓,说他们是叛军他们就是叛军,其奈我何?”那人很猖狂,根本就没把春昊放在眼内。 秦昊点点头,在原地转了一个圈,等他再转回来时,啪地一拳,就冲那人的嘴巴打去,那家伙早有防备,将头一偏,没打着。 “秦昊,本将军敬你是个文人,才不跟你计较,你要再不识好歹,别怪本将军治你一个以下乱上之罪!”那人怒了,是真的怒了。 “以下乱上?” 秦昊笑了,笑得有些冷酷,“你也知道我是文人?我不但是文人,还是官家特许的今科进士,杭州安抚使,别说是你,就是你那个没鸟的叔父想治秦昊的罪都不可能。” 这人叫做谭正,据说是谭稹的一个远房的侄儿,平日里就仗着这个叔父的势力作威作福,这次随谭稹来江南平叛,刚到宣州时,便自告奋勇地留下来断后,却没想到干起了这种勾当。 谭正见秦昊非但没将自己的叔父放在眼里,而且还特别强调他的进士身份、杭州安抚使这个官职,在这个以文为尊的年代,他突然意识到今天的事情恐怕要糟。 有宋以来都是重文轻武,武将的地位低到何种程度,据说宋初的开国大将曹彬,身为枢密使,走在大街上,见着文官的马车,不管对方的职位高低,都要让路。 遇到下级的文官向他汇报,纵算对方是没品没味没名气,每次都要穿戴整齐这才接见,可见当时的社会风气变态到何种地步。 所以,当秦昊强调起他那个进士身份的时候,谭正的额头开始冒起了虚汗,双腿开始了颤抖,战战兢兢地道:“秦……安抚使……这些钱财还有人头,你……如果感兴趣,可以全拿走!” “我要这些人头去干什么?拿去请功?几个老百姓的人头能有多少功劳?我要这些钱财干什么?皇上赐我三十万贯,钱多得我都花不过来,谭正,相对这些老百姓的人头,其实我对你的人头更感兴趣!” 秦昊的嘴角忽地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谭正,眼神中含着一股浓浓的杀意,直瞧得他头皮发麻,魂飞魄散。 知道秦昊不会就此善罢干休,见秦昊带的人不多,正想带着手下强行离开时,却见张毅带着大队人马来到,并迅速展开,将他的人马团团围困起来。 杀百姓抢财物,这些事毕竟不是正大光明的,所以谭正出来的时候,带的人马并不多,此时张毅将他们围起来,心里那个恨呀,真是难以言喻。 早知如此,刚才就不应该跟秦昊闲扯。 杨再兴跟马扩对秦昊的性格是了解的,见他让虎子敲锣,便知道他是想将那些行凶的士兵聚集起来,跟谭正费嘴皮子,是在拖延时间,好让张毅赶到,然后一网打尽。 所以,他们两个就一直站在秦昊的身旁,也不说一句话,就是默默地保护着他,虽说秦昊的手中有枪,要杀一个谭正只是抬抬手的事,但必要的保护还是要的。 此时见张毅他们一来到,便迅速移位,很自然地将秦昊隔在后面,让他跟谭正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 秦昊没有理会谭正,而是将目光投向那些还流着热汗、喘着粗气刚刚赶来的士兵身上,然后缓缓地道: “各位兄弟,看看这牛车上是什么东西?这上面,不但有针还有线,不但有吃的,还有金银,当然,除掉这些还有老百姓的人头,知道他们拿这些人头是去干什么的吗?” 秦昊说到这儿,语气忽地变得强硬起来,没等那些士兵回话,而是接着说道,“他们拿这些人头是去请功的,而且这位谭将军刚才说了,只要我秦昊想要,这些都是我们的,你们说,我们能要吗?” “不能!” 跟着秦昊的这些士兵,每天都唱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潜移默化中,早将歌词里的内容化为他们的行动。 当他们来到现场,看着眼前的惨象时,每个人的心中含着愤恨,眼中都含着泪水。 “好,很好!” 秦昊使劲地点点头,对士兵们的选择表示赞许,随后回过身来,指着谭正他们,一字一顿地道:“老百姓的人头,我不要!但他们的人头,我全要!” 这句话是他的态度,他的态度就是命令,当张毅接到这个命令,等到他再次传令的时候,就从他的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杀,一个不留!” “秦昊,你想干什么?你知道我的叔父是谁吗?”犹如溺水之人抓到最后的一根稻草,谭正终于在那儿歇斯底里起来。 秦昊没有理他,只是甩给他一个冷傲的背影,以及那句冰冷冷的话,“我管你的叔父是谁?只要你爸不是李刚就成!” 第一百七十三章 再见红玉 杀戮,无声的杀戮,只有杀戮才能消解秦昊心中那股憋得快要爆炸的愤怒。 跟江南的民心相比,别说是一个谭正的人头,就是十个,秦昊都会毫不犹豫地砍下来。 随着最后一颗人头落地,整个古泉镇又恢复了平静,秦昊站在高处,对着远处观望的百姓深深地鞠个躬,诚恳地道: “各位父老乡亲,实在对不住,是我秦昊来晚了,让你们受苦了,这些财物是谁家的,都请过来领回去,还有这些人头,是谁家的,也都领回去!” 说到人头,秦昊的语气显得很是悲哀,任谁都看得出他内心的悲痛,好半晌才抑制住内心的悲愤,缓缓地接道:“家里有受伤的,我们组织医治,家里有遇难的,我们厚葬!” 经过刚才的杀戮,官与民之间那本脆弱得像根头发丝的信任此刻更是荡然无存,没人相信秦昊的话,每个人都防着秦昊,生怕自己踏过去就是踏入死亡。 秦昊见这些老百姓并不相信自己,知道湖州宣州都是花石纲的重灾区,官民茅盾异常尖锐,当即又道: “各位父老乡亲,我叫秦昊,现任杭州安抚使,皇上深知花石纲给各位父老乡亲带来深重的苦难,因此在离京之时,就已经宣布撤消制作局和应奉局,并罢免朱勔父子。” “大家别听他的,花石纲已经持续二十年,哪能说撤消就撤消?朝廷的话就没有一句是真的,看他的年纪又不大,哪有可能是朝廷的大官?” 虽然秦昊说破了嘴,但底下的百姓没有人相信他的话,或者是相信朝廷的话。 那红衣女子见状,对着身后的百姓道:“乡亲们,这个人我认识,他叫秦昊,你们就放心大胆地过去吧,他不会伤害你们的!” 没人知道这红衣女子是谁,他们只知道刚才在官兵杀戮的时候是这位女子在极力阻扰,救下许多的百姓,老百姓的感情很纯朴,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他们是分得清的。 因此,红衣女子一发话,大家便不再怀疑,真的冲过来,他们冲向的不是堆满财物的牛车,虽然这些东西对他们很重要。 但更重要的是亲人的人头,所以他们冲向的是堆满人头的牛车,来到近前,没人敢四处乱翻,对死者的尊重那是做人的最基本的感情。 秦昊见此,当即让张毅带着几个亲随,采用认领的方式,将牛车的人头分发到死者的家属手中,当那些家属手捧着亲人的头颅,再也抑制不住感情的闸口,在那儿大哭起来。 没有人去阻止他们的嚎啕大哭,对他们来说,哭是最好的渲泻窗口,只有将他们心中的悲愤发泄出来,后面的事情才好办。 归还尸首,归还财物,对受伤的百姓进行医治,这个是放在第一位的,处理完这些事情后,秦昊又让陆小青组织人手,对老百姓的损失进行统计,以方便后续的工作。 随后又吩咐张毅将地上那些官兵的尸体就地火化了,让诸葛羽起草一份文书,就说谭正受魔教蛊惑,在古泉镇谋逆造反,并大肆屠杀百姓,嫁祸朝廷,被秦昊就地镇压,后面还有老百姓的证词,以及血手印。 就在秦昊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那些跟随张毅来的官兵,在处理完现场的尸体后,便在猴子的带领下,默默地修揖起老百姓那些破损的房屋来。 这个过程没有命令,大家都是自觉自发的,这点让秦昊在悲愤之余,稍微感到有些心安,有这些一心装着老百姓的士兵在,大宋就有希望。 当即将那些分散行动的士兵叫回来,然后对他们进行细致的分组,这次事件,死伤的百姓太多,涉及到的救援方方面面,分组那是必须的。 陆小青在军队中是主管后勤的,因此由她领头,负责死者的安葬事宜,由叶灵山带领军队中的军医以及地方上的大夫对受伤的老百姓进行救治。 由诸葛羽带领部份人马对镇中损坏的房屋进行修善,至于猴子跟浪花,他们的任务向来是重中之重,救助百姓的事,他们就不参与了,而是继续打探情报,这个对秦昊同样重要。 中华民族是一个恩怨分明的民族,老百姓的感情也是异常的质朴,他们的苦难原本是由这些官兵们造成的,对官兵的恨也是深入骨髓的。 但是,当他们看到秦昊为他们所做的一切时,从最初的一碗凉水,再到后面煮熟的鸡蛋鸭蛋,每个人都在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对秦昊表示感谢。 这一切,都被那红衣女子看在眼里,当她看到这些老百姓对秦昊发自内心的爱戴后,她终于扯下面上的面巾,来到秦昊的面前。 这红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得月楼的梁红玉,秦昊让陆小青用千两银子把她赎出来,没向她提任何的条件,并当着她的面撒毁掉她的卖身契,办完这些,陆小青就走了。 先是发配高衙内,再是赎自己,人非草木,梁红玉对秦昊所做的这些,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动的,因此,在得知秦昊离开东京来江南平叛的时候,她便悄悄地跟来了。 三路大军从江宁府出发,每路的路线都非常的明显,梁红玉出身将门,深谙排兵布阵之道,见谭稹他们绕道宣州城,直奔歙州,便猜知秦昊会从宣州进攻湖州,进行围攻杭州。 而古泉镇离宣州北城门最近,要攻打宣州,这里是最好的扎营地点,因此先秦昊一步,来到古泉镇。 谁知刚到古泉镇,连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便见谭正带着一队官兵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不由分说,逢人便砍,见人就杀,一路烧杀,直杀得天怒人怨。 梁红玉亦是侠义之人,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便跟他们打斗在一起,眼见死伤的百姓越来越多,心里焦急之时,却见秦昊他们来到小镇。 当她看清秦昊他们只有区区数人时,她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既希望他们插手,又希望他们袖手,面对数百的兵匪,插手那是死,袖手他们不死,但百姓死。 就在两难之即,忽见秦昊吩咐吴虎敲起那面铜锣,这时,她对秦昊的印象真是好到极点,因为她知道古泉镇的百姓得救了,只是秦昊后来杀官兵的事,这是她没有预料到的。 正是因为这一举动,让梁红玉的心里,突然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 第一百七十四章 智取宣州城 “秦昊,我梁红玉没有看错人,你的心里果然有百姓!” 对梁红玉的看法,田小倩并不认同,当即很认真地纠正道: “红玉姑娘此言差矣,在秦昊的心里不是果然有百姓,而是在他的心里就一直装着百姓,为国为民,侠之大者,咱们家秦昊就是这样的人!” 得了,秦昊变成她家的了。 梁红玉见田小倩小脸涨得有些红,神情间显得有些紧张,不禁笑笑道:“没错,你家春昊的确是这样的人,如果不是这样的人,我梁红玉也不会千里追随了。” 秦昊摆摆手,这些吹捧的话不说也罢,现在他还有很多正事要做,“红玉姑娘,你来得正好,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咱们就一起为这片土地,为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做一番事吧?” “你……是邀请我?”梁红玉眨眨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一眼秦昊,随后又意味深长地看着田小倩。 “你看我干嘛?秦昊邀请你自然有秦昊的道理,他做的任何决定我都是支持的,再说你的武功不错,多个人保护他也是好的!”田小倩淡然一笑,不以为意地道。 梁红玉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静等秦昊的安排,她的这个举动,很显然是将自己纳入到秦昊的这个集体了。 秦昊的目光慢慢地转向宣州城,缓缓地道:“红玉姑娘,你自幼熟读兵书,你来说说,咱们要如何攻打宣州城,才能做到既要拿下宣州城,又要减少双方的伤亡?” 梁红玉不但熟读兵书,而且是七巧玲珑心,对秦昊的意思非常明白,微微笑道:“我梁红玉既然加入你们,自然要听你的号令,你想我们巧取城门,就请下令吧。” 秦昊点点头,沉吟着道:“红玉姑娘果然聪明,一猜就知道秦昊想做要什么,没错,我就是想要红玉姑娘跟小倩一起,扮作古泉镇的百姓向宣州逃难,而杨兄跟马兄负责追赶。” “不行!”秦昊的话音刚落,陆小青便在旁边提出反对的意见,“公子,这扮作难民的事,还是我跟灵山妹妹随红玉姑娘去吧,这田姑娘去,万一有什么危险……” 田小倩摆摆手,阻止陆小青继续说下去,“青青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你们能冒险的事,我为何不能冒险?在秦昊的心里,咱们都是一家人,伤着谁他的心里都不好过。” 秦昊点点头,对陆小青道:“青青姑娘,小倩说得没错,咱们都是从登州来的,都是一家人,这里的百姓还需要你跟灵山去照顾,夺取城门这件事,就交给她二人吧。” 梁红玉亦道:“青青姐,你放心吧,我跟你们一样,就算舍却这条命,也要护小倩姑娘的安全,不会让你家公子伤心落泪的。” 对田小倩的武功,杨再兴是深具信心的,当即接道:“你们两个不必争论了,田姑娘的武功远在你们之上,如果她都不能自保,你们过去,岂不是更危险?” 兵贵神速,事情既然定下来了,那就没有争论的必要了,既然要让她们装逃难的女子,就不能让人看出她们会武功,田小倩的兵器是软鞭,极易隐藏。 但梁红玉的兵器是长剑,就太显眼了,在这些人中,快剑小瓦的剑是软剑,原想拿给梁红玉用的,但梁红玉拒绝了,快剑小瓦是江湖人,剑对他们来说就是生命。 对她来说,从守城的起义军手中抢两件应敌的兵器还不是什么难事,大家各自做好准备,梁红玉跟田小倩换上粗布破烂的衣服,头发也弄得乱糟的,先行出发。 跟在她们后面追的,是十来个精兵,衣帽不整,军纪不顿,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群散兵游勇,再往后,才是杨再兴跟马扩。 朝廷的大部人马虽然没到宣州城,但宣州城的城门却是关闭的,只有特殊的放行条才能开启,梁红玉跟田小倩是一路跌跌撞撞,一路喊着救命逃过来的。 跟在她们后面的却是十数个张牙舞爪的士兵,见梁红玉在那儿叫城门,守城的起义军也不敢擅自开城,只是下令用弓箭将后面追赶的士兵逼退,不让他们靠前。 方岩山跟陈十四两人正在县衙商量事情,接到小兵的报告后,觉得事情有些奇怪,十来个士兵,就敢追人追到宣州城下,这事太可疑,当即跟陈十四来到城门。 城门下,梁红玉跟田小倩相互搀扶着,前面城门紧闭,后面追兵嚎叫,两人站在那儿显得特别的孤苦无依。 见方岩山探出头来,梁红玉冲着他的叫喊道:“楼上的军爷,我们都是古泉镇的百姓,朝廷的军队在古泉镇烧杀抢掳,我跟我妹妹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古泉镇离宣州城只有十数里,方岩山抬头望去,果见那边浓烟滚滚,心里便已经相信几分,更何况两个弱女子就算放她们进城,也翻不起浪来。 再者,朝廷官兵在古泉镇滥杀百姓的事,他们亦有耳闻,刚才跟陈十四在县衙里商量的就是这件事,正商量着如何出兵去解救呢。 只是现在是打仗,必要的谨慎还是要的,沉思半晌后,又探身问道:“姑娘,你说你是古泉镇的百姓,那你叫什么名字,镇东头城隍庙的那个方道士现在可好?” “回军爷的话,小女子姓梁,家住镇西头,这位是我的表妹,姓田,镇东头那个城隍庙,没有你说的姓方的道士,只有几个小乞丐住在那儿。”梁红玉不紧不慢地回道。 镇东头的城隍庙的确没有姓方的道士,的确只有几个小乞丐住在那儿,方岩山见梁红玉回答得一点都没错,确信她们就是古泉镇的百姓,当即命令弓箭手,将后面的士兵隔开。 随后命令一个小队长,让他带队人马出城,将梁红玉她们两个接进城里,这样,就算城外的士兵想夺城门,自己的人马也可以将他们挡在城外。 方岩山对自己的安排还是满意的,事实上他的安排的确是正确的,城门外的士兵眼见城门大开,真的想过要冲过来的,只是被城楼上的弓箭挡住了,没有靠近城门的机会而已。 只是让方岩山猝手不及的是,他接进城来的,不是两个弱女子,而是两员猛将,所以,当梁红玉一进城门,便将那小队控制住了,并跟田小倩一人守住一边。 那些起义军毕竟是农民,起义之后也没得到严格的训练,自然不是她俩的对手,几次冲过来,都被她俩打翻在地。 况且城门狭窄,大队人马根本就施展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杨再兴和马扩旋风般地冲进城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只杀两种人 不管是杨再兴还是马扩,还是梁红玉还是田小倩,他们虽然入得城来,却没有大杀四方。 只是将近身的起义军打倒打伤,并没有伤他们的性命,而杨再兴跟马扩也没有跟这些普通的起义军纠缠,直接冲上城楼,只一个回合便将方岩山和陈十四抓住了。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句话还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两个领头的被擒,其他人便不敢动禅。 让跟随来的士兵守住城门,梁红玉跟田小倩上得城楼,随后点燃城楼上的狼烟。 随着狼烟滚滚,不到盏茶的功夫,秦昊便带着大队人马进得宣州城,来到城楼,对着方岩山一阵打量后说道:“我叫秦昊,叫你们的都放下兵器吧,我秦昊任你们回家。” “我呸!”方岩山对着大地就是呸地一声,他显然不相信秦昊的话,“朝廷靠得住,母猪会上树,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在古泉镇滥杀百姓的事。” 秦昊点点头,神色凝重地道:“朝廷有上百万的军队,出一两个害群之马也是有的,在古泉镇滥杀百姓,这事的确是真的,只是那些杀百姓的人,都被我秦昊杀了!” 方岩山一声冷哼,蔑视地道:“放下兵器,任人宰割,这件事我方岩山还做不出来,你要让他们放下镰刀锄头,你自己去跟他们说吧,至于我方岩山,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果然是位血性汉子! 秦昊笑笑,吩咐杨再兴将他们两人都松绑了,随后站在城楼,对着城楼下那帮对持的百姓喊话道:“乡亲们,我叫秦昊,不是来打你们的,而是来帮助你们的! 我知道,因为花石冈的缘故,朝廷对你们的伤害很深,所以我秦昊现在无论说什么,你们都不会相信。 但是我想请你们明白一点,朝廷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已经下令取消制作局和应奉局,并将朱勔父子罢官免职了。 从此,你们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回家,种你们的田,养你们的牛,带你们的娃,没必要跟朝廷对抗,因为对抗除了给自己和周边的百姓带来灾难外,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是我们赖以生存的根本,你们手中的镰刀锄头是用来种庄稼的,是用来建设我们的家园的,不是用来杀戮的,也不是用来摧毁这片土地的。 因此,乡亲们,放下你们手中的镰刀锄头,回归你们的田园吧,你们的家人,你们的父母,你们的妻儿,都在家里等着你们呢。” “乡亲们,别听他的废话,这种话我们已经听了几十年了,只要我们放下镰刀锄头,就会成为他们手中待宰的糕羊,朝廷不给我们活路,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好过。” 秦昊的话音刚落,人群中便有人在那儿叫嚣,秦昊没有像在中京城那般杀人示威,而是继续说道:“这位兄弟,你这话就错了,我说过我秦昊不是来杀你们的,而是帮你们的。 如果我真想杀你们,别说你们手中拿的是镰刀锄头,就算拿的是大刀大枪,我相信,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也会让你们伏尸宣州城。 现在站在城楼上的,就是你们的头领方岩山和陈十四,他们两人的武功你们都是知道的,凭他两位的身手,在我的两位兄弟面前,连一个照面都不到,便束手就擒了。 你们可以想想,你们都是不会武功的农民,凭你们手中的镰刀锄头,又能挡住他们几个冲杀?我秦昊在此给你们保证,只要你们放下兵器,各回各家,我保证放掉你们的首领。 你们可以不相信我秦昊的话,但古泉镇百姓的话,你们可以相信的,现在就让他们来跟你们说吧!” 作为千年后的人,秦昊当然知道,让那些同处苦难中的百姓去现身说法,更能打动眼前的这些人,这种效果远比自己在那儿苦口婆心要好得多。 因此,在说完这话后,他便将这个任务交给后面赶来的柳湘儿,如何组织老百姓现身说法,如何去做通这些老百姓的思想工作,那是柳湘儿的文工队所做的事。 秦昊现在要做的,就是接管宣州城,这是他来到江南攻下的第一城,在这里他得做个表率,他要让他们明白,战争只会带来灾难,和平才有生机。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那就是恢复衙门里的秩序,方岩山他们虽然占领了宣州,但对宣州的治理可以说是一塌糊涂,整个宣州完全处于一种无管治状态,显得特别的混乱。 打架斗殴,小偷小摸对现在的宣州城来说,都不算个事,更主要的是,还有不少发国难财的人,趁着城中混乱,在那儿不停地烧杀抢掠,整个宣州都处在一片失控的状态。 而朝廷原来的官吏,早被方岩山杀的杀关的关了,好在方岩山也没有滥杀无辜,他们杀的都是那些民怨极大的官员和富户,对那些口啤不错的官吏,还是网开一面的。 这点让秦昊感到很安心,大浪淘沙,留下来的都是金子,不在其位,不谋其职,这些人在怎么懒政,都要比那些没有识过字,从来没有管理过的人要好得多。 因此,恢复他们的管理职能,对其中的一些人适当地提高他们的职务,再找一些有名望的乡绅,再从自己的军队里抽出些骨干来,组成一个临时的军政府,实行的也是军管。 乱世用重典,混乱的宣州城很快在高压的管制下平静下来,没有抢劫,没有杀戮,没有血腥的生活就是好,城中的老百姓在感谢秦昊的同时,又开始各自的营生。 这一切,方岩山跟陈十四都看在眼里,心里也暗自感叹,读书人就是读书人,自己管理宣州城已有月余,不但不能给老百姓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反而越来越混乱。 想到这儿,心里也颇有些惭愧,“秦公子,你做的这一切,我方岩山服气,只要你们能给老百姓安定的生活,我跟十四的生死何足道哉?” “方兄说得没错,我们反叛朝廷,犯的本来就是死罪,你没杀那些跟随我们的人,已经让我们非常感激了,是杀是剐,我们都死而无怨了!”陈十四的想法跟方岩山差不多。 “谁说要杀你们?” 秦昊笑笑,倒上两杯茶推过来道,“我秦昊这一生只杀两种人,一种是犯我疆土之人,一种是杀老百姓的人,你们两种人都不是,我干嘛要杀你们?” 第一百七十六章 看海 方岩山跟陈十四走了,带着那些不愿意归降也不愿意回家的人走了,秦昊没有难为他们任何人,优待俘虏,不是一句空话。 虽然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极有可能跟他们再度交手,但秦昊不在乎这些,方腊拥兵百万,就算他们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但如果要跟他们力拼,纵算胜利,也是惨胜。 这个结果不是秦昊想要的,因此,攻心为上,才是征讨方腊的良策,优待对方的人员,给对方留条活路,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减轻对方的拼死之心,从而减轻自己的伤亡。 这就是现代军神在布口袋阵的时候,总要留个口子的原因,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几千年的古训不是没有道理的。 部队在宣州没有打仗,但秦昊却没有立刻拔营前往湖州,而是留在宣州,将宣州的吏治重新梳理一遍,确信没有大的骚乱后,确信大家都能安居乐业后,这才离开。 他们离开的时候,已经是第七天的凌晨,选择这个时候离开,自然不愿意打扰到那些老百姓,只是当他们打开城门时,却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 只见城门外,密密麻麻的都是老百姓,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拖家带口的都有,他们昨天晚上压根都没有睡。 特别的古泉镇的老百姓,在一位白发飘飘的老爷子带领下,别说是古泉镇的人,就连古泉镇的狗都来了,他们都是来送秦昊的。 这种十里相送的场景,不管是秦昊所带的三千禁军,还是马扩带的两千兵马,他们都没有经历过。 当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将手中的菜篮子往他们手中硬塞时,当梳着羊角辩的小姑娘将手中的水果怯生生地递过来时,他们哭了,他们是真的哭了。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在那儿唱了一句:兄弟姐妹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这首歌他们从东京开始唱起,每天都要唱十数遍,开始他们不明白,但现在,面对这些老百姓他们明白了,所以,就在那位兄弟刚起个头的时候,每个人都在那儿自觉地唱起来。 他们唱的时候,每个人的眼中都含着泪水,这个时候他们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军民渔水情,不但他们在唱,连马扩带的那两千兵马也跟着在唱。 他们唱的时候虽然不太同调,甚至有些跑调,但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在唱。 秦昊对着那些老百姓拱拱手道:“各位父老乡亲,秦昊知道,在方腊的部队里,有很多是你们的亲人,是你们的邻居,是你们生死与共的朋友。 而在秦昊的部队里,他们也是你们的亲人,也是你们的邻居,也是你们值得信赖的朋友,对你们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伤着谁都不好。 我秦昊在这儿给你们一个承诺,我不管他们是对方的将领还是普通的小兵,只要他们愿意下手中的兵器,都是我秦昊的亲人,我秦昊绝对会保证他们的安全。 所以,还请各位父老乡亲相互转告,让我们共同来守护脚下的这片净土,共同来维持这一方水土的平安,这就是我秦昊要跟大家说的话。” 秦昊在说完这些话后,便带着他的队伍,唱着激动人心的歌谣,离开宣州城,走出老百姓的视线后,这才对柳湘儿道: “湘儿姑娘,交给你一个任务,将今天老百姓相送的场景编成戏文,在军队里传唱,你要让每个士兵都明白,只有对老百姓好,老百姓才会对我们好!” “明白!”柳湘儿使劲地点点头,如果说秦昊刚开始让她领头文工队,在她的心里还觉得秦昊是在岐视她的话,那么今天,她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上这项工作。 因为这一路走来,每个士兵对她们都非常的尊重,跟其他军队里的军妓完全是两码事,在这里让她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什么是官兵平等。 “百姓是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不是一句空话,湘儿妹妹,如果你在演出的时候,需要人擂鼓助威,你尽管来找我,我愿意为你们擂鼓!”今在的场景让梁红玉也感动起来。 柳湘儿点点头道:“姐姐的鼓杀伐天地,总给人一种奋勇直前的感觉,对鼓舞士气极为重要,改天我会挑些底子比较好的,向你学习。” 秦昊听着她们说话,见她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为这只部队的未来在考虑了,心里颇感欣慰。 老人家说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现在认同自己的人虽然不多,但历史上的靖康离现在还有好几年,自己完全有时间在这期间建立起一股坚不可推的力量。 田小倩跟虎子一直跟在秦昊的左右,秦昊不说话,他们一般也不会主动找他说话,特别是田小倩,她不想做一个冲锋在前的英雄,只想做秦昊背后的女人,默默地保护他就行。 秦昊见她一直默作不声地跟着自己,只是在自己看她的时候才会露出甜甜的笑意,遂道:“如果你想说话,就跟我说声,我陪着你就是!” 田小倩抿笑着摇摇头,“你思考的都是国家大事,我说的都是家长里短,这些话我在心里跟自己说就可以了,我只要每天能看到你就行了!” “真是个傻丫头!”秦昊不禁莞尔,伸手拉过她的小手,轻轻地拍拍道,“这段时间你跟着我,真是苦了你,总有一天,咱们会回到田横山,天天陪着你看大海!” “大海有什么好看的?我看你就行了!”田小倩甜甜一笑,将头微微地侧过来,看着秦昊,眼神中洋溢的满是幸福。 虎子扛着擂鼓瓮金锤,愣头愣脑地跟着他们身后,闻言插嘴道: “哥,姐,你说你们回到田横山天天去看大海?那我看什么?总不能像现在这样,扛着擂鼓瓮金锤跟在你们的屁股后面吧?” 田小倩忽地回过身来,在他的鼻子上轻轻地一刮,笑道:“你呀,你就扛着这擂鼓瓮金锤,天天看你的媳妇儿,哪有空闲跟在我们的……后面?” 虎子用锤搔搔头,好像姐说的话也有些道理,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姐,你放心,到时候我就带着我的媳妇儿天天跟在你们的屁股后面!” 梁红玉跟柳湘儿正在说鼓的事,听到虎子说要扛着擂鼓瓮金锤带着媳妇儿跟在秦昊他们的屁股后面,不禁相视一笑。 各自笑容的背后,却又含着一丝淡淡的苦涩,一丝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的苦涩。 第一百七十七章 杀头的买卖 从宣州到湖州,相距数百里,这次秦昊走得比较慢,每天的行程不过二十里路,给人一副慢悠悠的感觉。 根据猴子浪花的汇报,方岩山跟陈十四在离开宣州后也没去别的地方,而是直接退守到广德军,然后与广德军的三千人马一起撤离到湖州。 也就是说,现在湖州城的兵马大概有七万人。 这个数字对秦昊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喜闻乐见的数字,双方兵力相差十四倍,这样的战例不是没有,而是有很多。 远的如项羽的彭城之战,以三万兵马击溃汉军六十万,近的如杨六郎遂城之战,以三千兵马守遂城,硬抗辽国的十万大军,坚守一个多月后以辽国退兵而结束。 这两个战例一攻一守,都是历史上经典的以少胜多之战,只是现在摆在秦昊面前的情况有些特殊,如果仅仅是占领湖州,他有很多办法,但是在少杀伤的情况下,却是很难。 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秦昊在思考三天之后,决定开诚布公地将他的想法跟大家说出来,想让大家一起来商量个对策。 晚饭过后,便将大家召集到军中帐,让虎子守候在外面,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做好这些保密措施后,这才将他的想法说出来。 “一将功成万骨枯,哪有打仗不死人的?秦兄,你这个要求不是一般高,而是非常高。智取宣州,只是特例,当不得真!”马扩少年从军,见惯战场斯杀,第一个提出意见。 秦昊点点头道:“正因为高,所以才来征求大家的意见,不瞒诸位兄弟,秦昊这样做,其实藏有私心。现在的方腊,拥兵百万,但真正能打仗的人不多,待咱们三路大军,将他压缩到最后几万人的时候,这些人就是精品,我想留下他们。” “你想留下他们?” 秦昊的这个决定,的确将大家吓了一大跳,连梁红玉这种奇女子都差点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想当初自己的父兄只是判断失误,就被朝廷定罪,而自己也被卖入青楼,而秦昊…… 想到这儿,不无忧心地道:“秦昊,你可要想清楚,大宋朝廷对武将原本就猜忌,你现在想养私兵,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呀!” 田小倩的心中只有秦昊,只要是秦昊的决定,她都支持,见大家的神色间有些惊诧,当即接过话题道:“秦昊想留下他们,自然有他的道理,你们能不能听他把话说完?” 张毅他们原本是在沙门岛等死的囚犯,是秦昊把他们带出沙门岛的,虽然他们平时是以主仆相称的,但在他们的心中,早将秦昊当成自己的可以托生死的朋友。 如今见秦昊把这么大件事拿出来与他们商量,心里也是颇为感动的,因为这件事,稍有不慎,那就是死路一条,心中的感动自是难以复加,当即表态道: “公子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我们这些人都是你从沙门岛带出来的,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们都支持!” 秦昊点点头,说出他心中的想法,“诸位兄弟可以放心,我养私兵不是为了反抗朝廷,相反,我这样做,恰恰是为了保住大宋朝廷,保住咱们的土地不被外族侵犯。 大家都知道,秦昊是反对联金抗辽的,因为这样一来,大宋将会失却一个支撑点,失去一个缓冲的地带,将直接面对一个比辽国更加强盛的金国,这对大宋朝来说是致命的。” 马扩不但是海上之盟的见证者,也是参与者,秦昊的担心也正是他的担心,“所以,你想在宋金之间,再建立一股足以平衡双方的力量?” “没错!而这股力量的基石就来自方腊的部队,所以,我们这次平叛,既要攻城掠寨,又不能跟他们结下死仇,以免将来不好作为!”秦昊点点头,回答得相当肯定。 杨再兴对秦昊有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知道秦昊的话没有说完,当即接过话题道: “秦兄,你既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说给我们听,就说明你是信任我们的,既然如此,有什么话就全部说出来,如果有道理,我们都听,如果没道理,大家就当没说过!” “好!” 秦昊回答得很干脆,随后便开始分析道,“方腊虽然号称百万之众,但他那些人的战斗力如何,想来大家的心里都有个数。 咱们能不兵不刃血地夺取宣州,童太尉能轻易地夺取常州,就连方七佛率领的七万大军,都被王子明阻在秀州,只有谭稹率领的五万人马被吕师襄阻在歙州。 从目前的形式来看,是一边倒地偏向朝廷的军队,如果不出意料,两个月后,咱们就可以在杭州与童太尉会师,而方腊则会退守睦州。 他的这只部队是由各个地方的农民组建起来的,打顺风仗还可以,一旦吃了败仗,必将分崩离析,逃的逃,散的散,等他退到睦州时,能有十万兵马便是他的极限了。 正所谓大浪淘沙,能坚持到最后的那都是金子,所以,咱们要想办法,将这些人转移到海上,地点我已经想好了。 在东海有处小岛,叫做济州岛,东北方向是高丽,东南方向是扶桑,咱们的第一步是将人撤到济州岛,第二步是将他们的部份人撤到登州东面的沙门岛。” 听完秦昊的撤离计划,马扩的担心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有所加重,担忧地道:“你说的济州岛我不太熟悉,但是沙门岛,连几百个囚犯都养不活,如何养那么多的兵丁?” 关于如何养兵的问题,秦昊一点都不担心,当即说道: “这些人并不是靠咱们来养活,而是靠他们自己来养活,咱们大宋物宝天华,随便弄点树叶、弄点泥巴烧的东西到海外,都有大把的银两回来,这个根本就不用担心。” 听到这儿,梁红玉对秦昊的想法也算了解得差不多了,当即接过话题道:“秦昊的办法不错,咱们将这些人养在海外,就算朝廷追究起来,也很难拿到真凭实据。” 杨再兴点点头道:“你们的分析没错,但有一点得注意,其他人咱们可以不杀,但方腊必须得死,如果他不死,这只部队就不可能跟着咱们走!” 马扩笑笑道:“想要方腊这条命的人很多,并不一定要我们去杀,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才能将方腊的人马撤出去,还有就是如何攻打前面的湖州!” 第一百七十八章 商议 济州岛是海外孤岛,要撤出去自然得有船。 张毅知道秦昊决定的东西便不可能更改,而且他们这票人对秦昊是绝对的忠心,别说是将方腊的部队接到济州岛,就是现在让他们去死,他们都不会皱下眉头。 如今杨再兴和马扩都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当即接过话题道:“要将超十万的人马撤到济舟岛,至少需要数千条船,准备的过程有些长,不如将大同他们叫来,让他们去操办?” 见大家都同意自己的意见,秦昊的心里也是感动,点点头道: “咱们这些人都是在军中造过册的,要长期离开军队的确有些不便,大同他们在充军沙门岛前,都是在海上生活的渔民,现在的秦家大院有我爹跟三叔,将他们调出来正好。” 当秦昊说到他们都是海上生活的渔民的时候,杨再兴的心里突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不管是张毅他们还是自己,以及现在的林大同他们,好像都是秦昊有意为之。 跟张毅他们相比,林大同他们的武功并不高,只是比普通人强些,当初自己在田横山训练他们的时候就觉得奇怪,沙门岛那么多武功高强的人,秦昊为何会选他们。 如今看来,似乎这一切都在为今天的事情做准备,沉吟片刻后接道:“大同他们武功虽然不高,但长年生活在海上,熟知海上风云变幻,这事交给他们,我看行!” 陆小青是管钱粮的,见大家的意见都很统一,当即接过话题道:“既然大家的意见统一,那我接下来就做一个先期的预算,等大同他们到达之后,就将钱财交付给他。” 秦昊点点头道:“刚才马兄提出的两件事,第一件事咱们就这样定了,接下来,大家谈谈如何攻打湖州的事。” 梁红玉接道:“既然大家不想跟方腊的人结死仇,那么攻打湖州,我的意见就是只要占领湖州就成,没必要跟陆行儿的七万人马血战。” “红玉姑娘说得没错,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调虎离山,将陆行儿的人马调出湖州,然后趁着城内空虚,趁机夺城!”马扩接过梁红玉的话道。 杨再兴接道:“现在的情况是,敌我相差悬殊,不是咱们不想血战就不血战的,换作我是陆行儿,手中握着七万兵马,根本就用不着你们来攻城,直接就碾杀过来了。” 秦昊沉吟道:“杨兄的问题也正是我担心的问题,咱们三只军队,分别从三个方向进攻,战略意图非常明确,就是要把方腊的部队压缩到睦州,然后聚而歼之。 对这个意图,陆行儿不可能不知道,而咱们这只队伍,又是三支军队中最弱的一支,只要吃掉咱们这一路,整个战略布局,就被撒开一个口子,中路大开。 到时,就算方腊守不住杭州,亦可从湖州直插江宁府,扩大他的战略纵深。 再加上,方腊的部队深得民心,如果让他占据江宁府,既不缺兵源,又不缺粮食,朝廷再想镇压,恐怕是难上加难。” 秦昊的担心并非多余,而且在方腊集团内部,早有人建议攻占江宁府,然后跟大宋朝廷划江而治,只是方腊太过托大,没有采取这个建议。 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形势对方腊极其不利,打通湖州宣州到江宁的通道,对方腊来说不是不重要,而是非常重要,如此一来,就可以轻松地跳出童贯构织的扇形包围圈。 梁红玉点点头道:“所以,陆行儿绝不会等到咱们兵临城下,再跟他打一场城防攻守战,一定会在半路设伏,利用险要地形,以逸待劳,将咱们消灭在行军途中。” 秦昊笑道:“我现在最怕就是陆行儿的胃口太小,不敢出城跟咱们决战,而是龟缩在湖州城,跟咱们对持,慢慢吃掉咱们,而不是一口吞吃。” 梁红玉道:“所以,咱们的行军速度还可以放慢些,等到童贯的大军拿下苏州,向秀州进发时,咱们再向湖州进军。” 杨再兴笑笑道:“战场形势对方腊越不利,陆行儿就越想吃掉我们,所以,当咱们逼近湖州城时,他一定会派出大队人马前来围剿。” 马扩接道:“他出城围剿是必然的,只是现在的湖州有将近七万的兵马,就算他派出大队的人马出来,而守城的兵马也必然不少,如何吸引更多的兵马出来,这才是关键!” 秦昊道:“咱们既然要在广德军休整,何不利用广德军做做文章?让一些兄弟假扮成厢兵,前来投奔,然后在行军途中,将队伍拉长,多添些锅灶,造成队伍很庞大的假象。” “添灶行军,这个办法的确不错!” 杨再兴一拍大腿,接着道,“如此一来,陆行儿必不敢掉以轻心,必然派出大队人马前往,这样我跟马扩只需要带小队人马,悄悄地掩近湖州,趁其空虚,迅速夺城!” 将原本不多的队伍分成两队,一队用来吸引陆行儿,一队悄然掩进夺取湖州,这个构想虽然不错,但却大胆至极。 马扩略显担心地道:“我跟杨兄都走了,如果你们坚持不住怎么办?” 秦昊不以为然地道:“当年杨六郎以三千兵马守遂城,面对如狼似虎的辽兵尚且不动如山,如今我秦昊就不能以三千兵马与陆行儿的起义军对持?” 梁红玉亦笑道:“马兄尽管放心,咱们的目标只是将陆行儿引出城,并没想过要跟他们硬抗,这湖州多山多水多丘陵,就算给他再多的兵马也施展不开,固守待援是没问题的。” 跟杨再兴马扩他们一样,梁红玉也是出身将门世家,自小就熟读兵书,虽然身为女儿身没有上过战场,但从小就见惯战场斯杀,跟杨再兴马扩一样,从小就有一种迷之自信。 杨再兴接道:“有红玉姑娘这种将才,有虎子这种猛将,有田姑娘张兄他们这帮生死兄弟,再加上秦兄机智绝伦,找处险要之地固守,是完全没问题的。” 陆行儿虽然兵马众多,但他的人不但没有经过训练,更加没有参加过像样的战争,战斗力自然不强,这点,对于马扩这种常年带兵的人来说,比谁都清楚。 只是在他的心里,多少有些担心秦昊的安危而已。 第一百七十九章 英雄与蝼蚁 秦昊的部队走得很慢,由原来的三十里减为二十里,再由二十里减为十里,行军的速度慢下来,空闲的时间就多了。 闲的时候,张毅会带着军营中的弟兄,去给老百姓挑挑水,砍砍柴,以及扫扫院子,补补漏什么的,反正能做的,都会为老百姓去做,而且绝不忧民。 这样的部队,别说这些老百姓没有遇到的,甚到连听都没有听过,慢慢地沿途的老百姓也就没那么害怕了,他们心中担心的那种部队过去,如同雁过拔毛的事情始终没有出现。 慢慢地,他们也会跟军士们一起听柳湘儿唱歌,看梁红玉打鼓,坐听文工队的兄弟姐妹自编自演的戏文,军民关系第一次得到调和,不再对立。 热闹时,秦昊也会登台说一段书,讲一个故事,并顺便将他们来江南的目的,官家的政策讲给他们听,再由这些老百姓口口相传,传回到湖州城。 没有训练就没有约束力,没见过血就没有战斗力,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秦昊相信这个真理,同时让浪花跟猴子在打探敌情的时候,顺便放出消息,就说方七佛在秀州吃了败仗,朝廷的大军已经越过苏州,不日就将攻打杭州。 过去的消息极不发达,原本不就不靠谱的谣言在经过人们的口口相传后,就像异形变种一种流传在江南各地,那种恐怖的气氛足以让所有的人心惊胆寒。 如果说杀几个老百姓来充当军功还不能让人觉得恐怖的话,那么童贯在秀州将方七佛的七万人马点了天灯,那火光就跟火山爆发似的,就细思极恐了。 其实火山爆发是什么样子,江南的百姓也没有见过,正是因为没有见过,才觉得恐怖,对这些越传越不靠谱的谣言,秦昊也没有去纠正。 因为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恐怖气氛,人都是趋利的,那种不趋利不畏死的人,他们有个共同的名字,叫做英雄。 英雄之所以叫英雄,就是面对美女时可以坐怀不乱,面对生死时可以直面人生,就算钝刀割肉也不会皱下眉头,但这种人毕竟是少数,而大部份人都是蝼蚁。 蝼蚁是偷生的,这就是人性,而秦昊要打败陆行儿,利用的正是这种偷生的人性,将散沙放在盘里,它仍然散沙,只有将散沙煅烧成砖头,才有杀伤力。 不信,老子一砖头拍死你! 陆行儿所带的这七万人马,说到底都是些蝼蚁,只是因为心中怀着对花石纲、对朱家父子的恨聚集在一起,趁着这股风头发泄一下心中的郁气。 风头过了,头脑冷静了,就会想着求生的事了,更何况他们所愤恨的事,花石纲取消了,朱家父子……嗯……好像都说被罢免了,一下子就让这些人找不到方向。 跟着方腊造反,好处还没捞着,眼见就要被诛九族灭全家,这个结果不是一些普通的老百姓都能承受得了的。 想想家中的老父亲,想想家中望眼欲穿的老婆,想想家中那嗷嗷待哺的孩子,不跑才是傻的,因一时义愤聚集在一起,自然会因利害得失而结束。 就在秦昊放出谣言的第三天,猴子便兴奋地跑回来报告,“公子,你猜得没错,陆行儿的军队军心开始散了,已经有人趁黑逃走了。” 这个结果早在秦昊的意料之中,方腊起义,来得很快,但去得也快,在他的记忆中,就是童贯率领十五万西军,只用了几个月时间就把方腊的百万大军压下去了。 更关键的一点就是没有发生大规模的经典之战,可以在史书中大书特书的仗,一个都没有,这就说明一个问题,方腊起义的战斗力根本就不行。 面对同样没有打过仗的厢军还可以,当他们面对真正上过战场,真正浴血拼杀过的西军时,其结果就是一触即溃。 多一千年的知识就是好,秦昊长长地呼口气,相对于马扩的沉重,他反而显得特别的轻松,面对猴子的报告,笑笑道:“这只是开始,有他陆行儿头痛脑热的时候。” 梁红玉道:“越是这样的情况,咱们越要小心,如今的方腊处处受制,他们极需要一场战争,一场胜利的战争来鼓舞士气,说到底,三路大军,还是以咱们的实力最弱!” 对梁红玉的看法,杨再兴却有些不同意,当即纠正道:“三路大军,应该说咱们的人数最少,却不能说实力最弱,当初征宋江时,朝廷也是数万大军都束手无策。” 杨再兴属于战神级人物,自出道以来还没有遇到过真正的对手,就连那个号称草原第一勇士的完颜兀术,跟他相比,也要逊色多多,若非完颜阿骨打耍赖,必将是另种结果。 梁红玉将门出身,当然明白兵不在多而在精的道理,闻言笑道:“杨兄不必生气,却是红玉失言了,红玉刚才的那番话,意在提醒大家,那个陆行儿极有可能在近期攻击咱们。” 对这个判断杨再兴是深表认同的,当即点点头道:“红玉姑娘提醒得没错,现在陆行儿最关注的应该是咱们大军的行军路线,所以我跟马兄决定,率小队人马快带前行,占领城山。” “城山?” 梁红玉感到有些惊诧,没想到杨再兴跟马扩早就将湖州周边的地形打探得一清二楚。 这个城山是在西汉末年新莽时期,当地居民为避战乱,垒石为城,从而叫做城山,从一开始就是用途军事用途的。 所以,当杨再兴一提到城山时,她的眼睛就亮了,当即接道:“你说的这个地方,的确是个天然的军事堡垒,进可攻,退可守,咱们正愁找不到好的地方跟陆行儿周旋呢。” 杨再兴跟马扩都是行动家,决定好的事情就不再迟疑,吃过晚饭后,便领着三百精兵趁夜悄然而去。 而秦昊跟梁红玉仍是慢吞吞地行军,只是他的队伍越拉越长,旗帜也越打越多,原本不到五千人的队伍,远远望去,足足有一万五千人之多,可谓声势浩大。 秦昊要的正是这样的声势! 第一百八十章 陆行儿的怒火 陆行儿很火,像火山一样的火。 面对来报告的斥候,真想一脚将他踢到太湖喂王八,在他原来的计划当中,就是想在城山给秦昊打个伏击,如今被杨再兴捷足先登不说,还损失数百个兄弟。 而这一切皆因这些斥候没把情报搞准确,他们每天的汇报似乎都只有两件事,秦昊走到哪儿了,他的队伍又增长了多少,其他的则是只字未提。 将刚伸出去的脚又收回来,喷火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硊倒在地上的斥候,深深地吸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些,缓缓地道问道:“杨再兴跟马扩他们一共带了多少人马?” “人不多,也就三……三百!” “三……三百?”这次陆行儿没有忍住,跳将起来一脚将那斥候踢翻,“你开什么玩笑,三百人就能占领我城山?你确信没看错?” “真没看错……头儿……”那斥候显得一脸的委屈,杨再兴带的人马就那么点儿,三百五没有,两百又不像,总不能来个二百五吧? 方岩山是跟杨再兴打过交道的,对杨再兴他们的能力和性格多少有些了解,当即劝解道:“陆兄也别生气,那杨再兴跟马扩都不是一般人,当初占领宣城时,不过十来个人!” 陈十四亦在一旁接道:“方兄说得没错,那杨再兴武功之高,咱们这方估计只有方七哥才跟他匹敌。 而那马扩又是政和八年的武举,况且他们都是将门出身,自幼熟读兵书,你说咱们这些兄弟,别说是兵书,就连大字都不认得一个,如何跟他们为敌?” 陆行儿默然,当初方岩山陈十四退守湖州时,说出他们被俘的经过,陆行儿还笑骂他们来着,说他们手握数千兵马,不但被人夺得城门,还被生擒,这个脸丢得不是一般的大。 如今自己的数百人马驻守城山,以城山的防御工事,这个脸同样是丢到姥姥家了,当即点齐三千兵马,大开城门,直向城山杀来。 以三千对三百,他到要看看那杨再兴是否三头六臂,能挡住他这般虎狼之师,方岩山和陈十四担心陆行儿托大,吃了那杨再兴的亏,当即拿起兵器,急匆匆地跟出去。 杨再兴一出江湖,便马踏三关十六寨,那才叫一个畅快,自从跟随秦昊之后,不管是平梁山,还是定中京,都没有畅快淋漓地打一仗,一见陆行儿杀到,顿时来了兴趣: “马兄,你带着人马守住城山,待我去冲杀一阵,若不杀得他人仰马翻,他还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杨家将!” 马扩知道杨再兴的个性,同时也知道,这是跟陆行儿正面交锋的第一仗,如果不杀出点威风,就不会引起他的重视,对杨再兴的建议当即附和道:“既如此,马某跟你同去!” 当即将城山的防务交给副将,两人身披银甲,一人手执沥泉枪,跨下黄膘马,一人手执杨家银枪,坐骑照夜玉狮子,两人就这样神威凛然地站在城山前。 “吁……吁……” 当陆行儿领着三千兵马,怒气冲冲地来到城山时,却见杨再兴跟马扩双人双骑拦住去路,而在他们身后,竟然连个跟随都没有,对他二人的狂气既心折又怒气。 方岩山勒住马,对陆行儿提醒道:“看他们的样子,好像是要冲击咱们的战阵,不如趁他们未冲到之前,来个乱箭射杀!” “未战先怯,非英雄所为!”陆行儿一声冷哼,觉得自己带着三千兵马,还畏惧对方两人,实在有些可笑,再说现在的情形,纵算集合弓箭手也是来不及了。 因为杨再兴和马扩正是担心他们使用乱箭齐发的战术,因此趁着他们的部队立足未稳,还来不及调兵遣将的时候,便发疯似地冲杀过来。 宋朝的经济虽然高度发达,但缺少战马,陆行儿带的这帮起义军,自然也是步兵,而杨再兴跟马扩那都是马上的猛将,人借马力,左冲右突,枪扎枪扫,犹入无人之境。 那情景就像两匹饿狼,突然冲进羊堆里,顿时乱成一团,步兵对骑兵,从来都不占优,更何况杨再兴跟马扩,就像两尊天神,所到之处,莫不人仰马不翻,因为他们根本就没马。 一帮人在纷纷避让,一帮人在陆行的吆喝下盲目前冲,两帮人进退失据,相互交错,顿时乱成一团,没等杨再兴马扩冲杀过来,相互间的推攘踩踏,就让他们受伤不少。 这还是杨再兴跟马扩记住秦昊的话,没有滥伤他们的性命,否则,以他二人的武功,以他二人招招夺人命的枪法,再加上两匹宝马的助力,恐怕城山脚下,早就血流成河了。 这个结果,绝对超出陆行儿的想象,特别是他的部队,还没等敌人杀到,就自己乱成一锅粥了,这个脸的确让他丢得有点大,这个场一定得自己找回来。 激怒之下,便想冲过去跟杨再兴拼个死活,方岩山跟陈十四见状,害怕他有失,毕竟湖州还有数万的兵马等着陆行儿去主持呢,当即一左一右,将陆行儿挟持着退出战场。 杨再兴跟马扩在队伍冲个来回,整个过程都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也不可能有抵抗,那些起义军刚刚抡起扁担,还没等他们的扁担扫过来。 骏马便已到跟前,这个时候别说是扫,就是丢掉扁担躲还来不及,因为那马的确太凶猛,根本就用不着杨家银枪和沥泉枪的护卫,单是马的气势就将他们吓出尿来。 杨再兴冲得性起,见陆行儿老想挣脱方岩山的控制,冲着马扩笑笑道:“马兄,要不咱们再冲杀一阵,将那陆行儿抓过来玩玩?” 马扩笑笑道:“这陆行儿倒也是条汉子,咱们可不能让他太难堪了,免得以后见面尴尬!” 杨再兴哈哈一笑,点点头道:“你说得对,那咱们见好就收吧,再过几个时辰,估计秦昊他们也到了,咱们总得去接应一下!” 刚才这一番冲杀,还真是痛快,杨再兴的心情可以说是好极了,回到城山之后,也没去休息,而是让手底下的人弄了一桌好菜,跟马扩一边喝着酒,一边在那儿等着。 跟杨再兴的高兴不同,陆行儿的肚里真是窝着火,拖着方岩山陈十四在那儿喝闷酒,今天这个脸丢得有些大,无论如何这个脸他都要找回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莲舌生花 陆行儿是真的来报仇的,天色刚亮,便点齐五万兵马,将城山团团围住。 相比昨天,今天他显特别的聪明,将弓箭手放在前面,只要杨再兴跟马扩冲过来,便毫不犹豫地开弓乱射。 之所以叫乱射,那是因为这些所谓的弓箭手,并没有得到过专门的训练,只是拉得开弓而已,准头不高,什么百步穿杨,辕门射戟,跟他们没有关系,故叫乱射。 只是今天,他们没有等到杨再兴,也没有等到马扩,他们等到的是秦昊,就在昨天晚上大约三更时分,秦昊他们来到城山,然后杨再兴跟马扩便各率千人兵马偷偷下山了。 在秦昊的左边是吴虎,肩上扛的是擂鼓瓮金锤,右边是田小倩,手中拿的是软鞭,负责军队协调的是梁红玉,来回穿梭于各个关口之间。 “你就是陆行儿?”秦昊站在隘口的高处,远远地望着陆行儿,大声问道。 “没错,我就是陆行儿?你就是秦昊,听说你这个官儿不错,如果打开城山,率众投降,我陆行儿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陆行儿亦是大声回道。 秦昊微微一笑,复大声说道:“没错,我就是秦昊,现任杭州安抚使,前面的父老乡亲,秦昊的为人,想来你们也有听说,没有听说过的,可以去问问宣城的百姓。” 陆行儿听到这里,眉头有些微皱,这小子这是想干嘛? 陆行儿的心里有些打鼓,他是去过登州的,知道秦昊曾在蓬莱阁说书,自己的队伍人心本来就不稳,别被他的妖言都惑了众,到时候自己的部队没有打散,反倒被他说散了。 当即吩咐两个神射手,“你们两个,把秦昊射下来!” 江南是数千年的渔米之乡,这里的百姓大多是种田的农民,不像那些大山里的,基本都是猎户居多,所谓的神射手都是相对而言的。 田小倩见对方出来弓箭手,神色先是有点紧张,侧着身子将秦昊挡在后面,当她看清那两人的箭术后,又不禁哑然失笑,为自己的紧张过度不禁莞尔。 当年吕布站在轩门外,相距一百五十步,射中插在辕门上的戟,从此便有了个成语叫做辕门射戟,用来形容那些神射手。 现在秦昊距陆行儿的距离百步不到,那两个所谓的神射手,由下往上射,不知是瞄准的问题还是风向的问题,他们的箭射是射上来了,只是离秦昊没有八丈远,也有三尺远。 飞向的是旁边的小兵,射在他们的盔甲上,然后哚地一声掉在地上,强弩之末不能穿穿鲁缟,冲风之衰,不能起羽毛。 他们的箭也仅仅是射上来,力道已经弱到那些小兵都懒得用手中的兵器去格挡,任由他们射在自己的盔甲上,然后滑落在地。 那种感觉说像是有人在按摩挤压,颇有种舒服之感,秦昊见他们颇有种享受之意,童心大起,还真想以身试箭,却被田小倩拉住了,他没穿盔甲,伤着皮肉总归不好。 “来而不往非礼也,小龙,你也表现表现,让前面的父老乡亲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神射手!”秦昊侧过头去,对着身后的史小龙吩咐道。 “好的!”史小龙没有多说话,从箭袋里抽出三支箭来,跟着腾空而起来,身在半空,弯弓搭箭,只听得“嗖嗖嗖”的破空之声。 三支利箭就像长着眼睛似的,前面两支分别射断陆行儿身旁的两枚旗杆,后面的那支箭,嗖地一声,射向的陆行儿的头盔。 陆行儿的武功应该不赖,见利箭射来,将头微偏,那箭就帖着他的脑袋,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射中他后面的亲随。 前有杨再兴,后有史小龙,难怪他少少的人马就敢来攻打湖州,陆行儿对秦昊真是羡慕嫉妒恨,各种感情都有。 昨天杨再兴马扩的一番冲杀,早在那些起义军的心中留下大片的阴影,如今又见史小龙神射,各自的心里都盘算着要如何才能保全自己。 秦昊轻轻一笑,又将身体探出去,对着面前那黑压压的一片大声问道: “各位父老乡亲,秦昊现任杭州安抚使,不是来杀你们的,而是来帮助你们的,如果真要杀你们,昨天的冲杀就已经血流成河了。 所以,各位父老乡亲,请你们相信我,相信我秦昊,放下你们手中的锄头,镰刀,还有扁担,靠这些东西打不下天下,与其白白在这里送命,不如回家陪陪自己的老父亲。” 陆行儿见自己的队伍真有焕散的迹象,当即从旁拿过一张弓,不由分说就是一箭射来,他的武功应该属于高手中的高手,这一箭,无论力道还是准头,都比刚才要强得多。 田小倩一直守在秦昊的身边,她的任务就是保护秦昊的,当弓箭射到,轻轻一笑,随后一抄,便将那箭抄在手中,交给旁边的亲随。 秦昊没有理会,仍然在那儿喊话道: “各位父老乡亲,秦昊有一事不明,你们为什么放着好好的田不种,放着老父亲在家不陪,放着自己的老婆不爱,放着自己的儿女不养,偏偏跟在他们起哄,犯这杀头之罪呢?” “秦昊,你别在那儿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应该问问皇上,他为什么要成立制作局,为什么要成立应奉局,为什么要重用朱家父子,那花石纲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呀!” 秦昊的话音刚落,便有不少的老百姓在那儿哭诉,哭诉花石纲之祸,这也难怪,湖州盛产奇花异石,算得上是花古纲的重灾区,老百姓有怨言,也在情量之中。 秦昊整整思绪,清清嗓子,又接着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你们说的花石纲,朝廷已经认识到错误,秦昊这次来杭州,就是来撤消应奉局的,至于朱家父子,也被皇上罢了官。” 方岩山见秦昊一张嘴说得兄弟们人心飘浮,担心再让他们说下去,兄弟们更是无心恋战,当即对陆行儿小声道:“别听他废话了,咱们得赶紧进攻,拿下秦昊!” 陆行儿深以为然,反复举着手中的长枪,大声喊道:“兄弟们,别听他在那儿妖言惑众,朝廷出尔反尔,朝廷的话咱们不能信,各位兄弟,请随我攻下城山,捉拿秦昊!” 第一百八十二章 杀死、杀伤 陆行儿的号召力还是有的,随着攻城的口号喊起,方岩山跟陈十四便分带两队排山倒海般地冲杀过来。 两队人马原本在空旷之地,列队站立倒也没看出问题,只是觉得黑压压的一片,如今冲杀起来,越接近城山,地形越窄,瞬间进入一个狭小的空间,顿时变得捅挤不堪起来。 还没等前面的人腾出位置,后面的人已毫无章法地冲杀过来,结果就是还没冲到城山,自己就把自己推倒一大片。 这一幕直看得秦昊暗自摇头,中华民族从来都不缺热血男儿,但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有热血就可以办得成的,比如眼前的这些可爱的乡民。 他们没有经过专门的集群冲锋训练,甚至没有训练,冲锋的结果就是自我踩踏,自我推搡,秦昊在摇完头后,复对陆行儿大声喊道: “陆行儿,你也别想着拿秦昊的人头,你回头看看,那湖州城还是你的吗?” 或许是冲杀的人太多掩盖秦昊的声音,或许是陆行儿听到了也当作没听见或者他根本就不相信秦昊的话,总之对秦昊的善意提醒,他没有任何的反应。 梁红玉见那些起义军不要命的冲杀过来,如果让他们冲上城山,到时别说是打,就是踩也要把秦昊踩死,当即传令冒雪,让他命令史小龙的神箭营进行远程阻及。 史小龙的神箭营原本就是从各营抽调出业的神射手,经过史小龙这种骨灰级人物的调教后,实力非同一般,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如同蝗虫一般密密麻麻地向起义军激射而去。 自方腊起义以来,起义军还没有经过一场像样的战斗、像如此箭如雨蝗的场面连想都未曾想过,所以,当箭雨飞来之时,大家惊恐之下,便各自退守。 前退后涌,场面更是不堪,那些来不及退却的,或者无路可退的,纷纷中箭倒地,这一轮箭雨过后,可谓死伤无数。 秦昊见此,当即吩咐史小龙道:“告诉兄弟们,让他们将箭压低,只射伤不射杀!” 仗还能这样打?史小龙有些发愣,但秦昊的命令,他是无条件执行的,当即传令,让兄弟们将箭压低,又是一轮箭雨过后,顿时有不少的起义军中箭倒地。 这次他们受伤的大部都是大腿,尽皆抱着大腿在那儿哀嚎,后面的方岩山见状,赶紧分派人手,将这些受伤的兄弟抬回到后面去医治。 箭雨初停,秦昊侧头问道:“现在想明白为何只射伤而不射死了吗?” 见史小龙摇摇头,梁红玉接着他的话回道:“射杀起义军,只会增加他们的仇恨,增加他们报仇的决心,而他们人数众多,如果激起他们拼死的仇恨之心,将咱们马踏成泥,也不过是举手投足间的事情。 而射伤他们,则不同,伤者是需要人照顾的,这样做,一来可以达到分解他们人手的,二来伤者的哀嚎声,可以给部队带来一种悲观的情绪。 伤者哀嚎,影响士气,而一支没有士气的军队,人数再多,就是一个数字,没有任何的杀伤力。” “我明白了!”史小龙点点头,“公子这样做的目的,一是体现咱们的仁义之心,二是达到瓦解对方军心的目的,兄弟们,咱们就听公子的,将箭再压低点,只射他们的脚!” 集群冲锋,讲的是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哀,果然他们的连续几次冲锋,都被史小龙的箭雨挡住之后,接下来的冲杀就显得微弱许多,那情形就跟一群蚊子嗡嗡叫。 秦昊见时机差不多了,忽对身边的张毅道:“张毅,你带着虎子,领两千人马去冲杀一阵,让他们看看,什么样的冲杀才是真正的冲杀。” “哥,我这擂鼓瓮金锤太重,我怕收不住手,还做不到不杀人!”虎子举着擂鼓瓮金锤,不停地搔着头,又让自己冲锋,又不让自己杀人,这个难度对他这种力量型的战将有点高。 梁红玉接道:“你哥让你去冲锋,就是想让他们看到你的勇猛,你现在的杀人,只是为了后面可以少死很多的人。” 见虎子仍然有些不明白,又接着说道,“你们冲杀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要打击起义军最后的士气,这样,他们没了士气自然会退兵。” 一只现代军队,当战损达到百分之十就需要休整,而在封建时代,百分之十的战损率已经是他们能承受的极限了,能达到这个极限的,已经是铁军。 很显然,陆行儿他们不是,也绝不可能是铁军。 刚才的一番射杀,死亡者不过数十人,伤亡者数百人,战损还不到百分之二,悲观情绪便已笼罩在他们头上了,不少的人都打起退堂鼓。 这个时候,如果再去冲杀这一番,他们那仅有的自信,必将崩溃,那么这支军队如果想重塑信心,就只能用胜利来弥补了。 陆行儿虽然没有打过大仗,恶仗,但他能鼓动数万人来跟随,本身也是极其聪明的人,一见秦昊在那儿整装部队,便知道他的意图,当即命令方岩山鸣金收兵。 梁红玉见陆行儿收兵,忽地对秦昊笑道:“看来这陆行儿也不笨,只是他这只部队人数虽然众多,一来缺乏独挡一面的大将,二来缺乏训练,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虎子刚好做冲杀的准备,将那擂鼓瓮金锤一擂,嗡嗡地叫道:“哥,咱们还要打吗?” “打?打什么打?没人见人家都收兵了吗?” 田小倩在他的后脑勺一拍,心里却在叹息,陆行儿带的这些人,可都是些不会武功的庄稼汉,这仗还是别打为好,在她的心里,既不希望秦昊有损伤,也不希望那些农民有损伤。 秦昊田小倩有些难过,亦接过话题道:“不打了,张毅跟兄弟们说说,叫他们做好防守就行了,虽然陆行儿不太可能来攻城,但小心点总是好的!” 梁红玉点点头,虽然在他们的心中早有认知,这陆行儿退了,估计这仗是打不起来了,但小心驶得万年船,秦昊现在这点家底,还经不起损伤。 在吩咐张毅做好撤离前的准备同时,又吩咐史小龙的神箭营做好防守准备,同时吩咐猴子和浪花做好斥候的反间工作。 吩咐完毕,便和秦昊一起回到用麻布搭成的临时帐篷,恋橙早已准备好酒菜为他们庆功了,秦昊望着桌上的酒杯,笑笑道: “现在庆功还为时太早,咱们虽然取得宣州湖州,但湖州过后的独松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这庆功酒嘛,我看还是等打掉独松关再说吧。” 第一百八十三章 粮食 从宣州到湖州,都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争,这点对秦昊来说,其实蛮出乎他的意料的,以前常听人说,过去的战争很多时候就是儿戏。 说是几万上百万的人,但真正打仗的永远是主将身边的那几个核心,其他的都是看热闹的,打顺风仗还可以,一见势头不妙,撒腿就跑了。 方腊起义,聚众百万,但面对童贯的十五万大军,却是兵败如山倒,只持续几个月的时间,而且在这期间,纵算秦昊绞尽脑汁,也没找到一场足以名留青史的大仗。 没有大的战争,并不代表没有战争的苦难,从城山到湖州城,沃野辽阔,却看不到人们的劳作,整个原野都显得特别的荒凉。 心事重重地来到湖洲城,城里的景象更让他开心不起来,湖州虽在地处富庶的江南,但却算不得大城市,常住人口不到十万。 而就是这样一个不到十万人口的小城,却驻扎着陆行儿将近七万的人马,这个负担有多重,作为现代人的秦昊还真是不敢想象。 不管是城市的街道还是角落,都倦卧着大量的难民,当秦昊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没有人伸手乞讨,每个人都以一种木然而麻的眼神看着他。 这种眼神让秦昊感到很心疼,因为从他们的眼神里,看不到一丝求生的欲望,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群在那儿等死的人。 不能让战争再继续下去,必须尽快结束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秦昊没有在大街上逗留,他实在不忍心看那双双绝望的眼神。 杨再兴跟马扩虽然在上午就攻占湖州,但他们两个带的人马毕竟不多,他们的作用主要是固守四个城门,对战场的打扫也仅限于把那些敌我双方的尸体收集起来。 秦昊来到府衙的时候,只见衙府门前的空地上,密密麻麻地摆着数百具的尸体,大部份人都是起义军,只有少数几个是自己这边的禁军。 “张毅、冒雪,你们两个去城中找找棺材铺,将这些人都好好安葬了吧!”秦昊实在不忍心这些人暴尸在这儿,更何况尸体是存放细菌的最好载体。 在这个感冒都能要人命的年代,一旦发起瘟役来,后来真是不堪设想。 杨再兴见张毅冒雪就要离开,摇摇头道:“两位哥哥不必去了,这城中早就没了棺材,棺材铺老板还在这儿躺着呢。” 秦昊沉吟道:“那就带队人马到农村去,将那些干木头都收起来,给他们每个人都做副棺材,如果人手不够,那就发动一下群众,总之,最迟到后天,要将他们全都安葬。” 现在是三月初,江南的天气还比较凉爽,尸体放上两天不至于腐烂,秦昊的心里稍安,随后叫来两队士兵,让他们好好地看着这些尸体,人死了,总不能让野狗再啃两口。 今天早上,陆行儿出来攻打城山时,并没有想到杨再兴跟马扩竟然会趁着湖州空虚,趁机夺城,因此他们在出来的时候,除带少许的干粮外,并没有带什么粮食。 在战争年代,人的第一要务就是活着,而粮食则是让人活下去的根本,所以,秦昊在处理完这些琐事后,便带着陆小青来到陆行儿的粮仓。 粮仓的粮食不多,那是对陆行儿所率的七万人说的,对秦昊所率的五千人来说,粮仓的粮食已经足够多了,足以让他们吃上两三个月。 “朝廷拔下来的军粮还剩多少?”秦昊来到粮仓,抓起那粮食问陆小青道。 陆小青道:“朝廷拔给我们的军粮还能吃上一个半月,银两折合成铜钱,还有七万多贯,刚好够咱们三个月的军响,私有的银两,暂时还没动。” 秦昊点点头,沉吟道:“将粮仓里的粮食都拿出来,救济一下贫困的百姓,刚才进城的时候,见他们都没点生气,这样下去可不行。” “好!”陆小青回答得很干脆,这些粮食原本就是陆行儿抢那些富户的,再返还给那些老百姓刚刚好。 梁红玉道:“仅仅分粮食给这城中的老百姓估计还不够,无农不稳,无商不活,我刚刚在经过市集的时候,特意进去看过,里面的店铺都没有开张,路边也没有那些小商小贩。” “你说的问题我也注意到了,这样吧,红玉姑娘,咱们手头不是有些钱吗?湖州的绫绢、毛笔都不错,还有水果茶叶之类的东西,只要老百姓肯卖,有多少就买多少吧。” 对秦昊的决定,梁红玉显得有些迟疑,“你想通过咱们买卖来搞活集市没错,买一些水果等吃的东西也没错,但绫绢茶叶毛笔什么的,咱们部队只有少数人用得上,这能行吗?” 秦昊道:“现在到处都在打仗,除却粮食,其他的东西都是吐血价,这个时候大量采购,既可以帮到那些老百姓,咱们还可挣到一笔,何乐而不为呢?” “挣到一笔?”梁红玉感到有些诧异,“你是说咱们买的这些东西,都不是自己用的,而是用来做生意的?可咱们现在还在打仗,到哪儿去做生意?” 秦昊笑笑道:“绫绢茶叶毛笔这些东西都是可以存放的,而且这些东西虽然在这儿不值钱,但只要带着东京或者销到海外,那可都是抢手货呀。” 田小倩见梁红玉仍旧一头的雾水,接过话题道:“实不相瞒,在秦昊出使金国前,就曾经让家父帮他造他几首商船,按照进度,现在估计差不多了。” “哦,我明白了,难怪你想把方腊的人都招到济州岛,原来是想以济州岛为跳板,然后做海上的生意?”听完田小倩的话,梁红玉恍然大悟。 秦昊笑道:“没错,我就是想做海上的生意,而做海上的生意最怕的就是海盗,要想把这盘生意做大,就必须得有一支非常强大的护商队。” 谈话间,忽见一个长得油水水滑的胖子带着一帮身着绸布衣服的人急急忙忙地来到这儿,见陆小青正指挥着军士们搬粮食,忽地将手一拦道:“且慢,这些粮食你们不能搬!” “为什么不能搬?”陆小青感到有些茫然,皱着眉头道。 “因为这些粮食是我们的!”那胖子毫不客气地道。 第一百八十四章 阴冷的眼睛 陆小青见来人一脸凶相,说话蛮横,眉头微皱道:“你说这些粮食是你们的,可有凭证?” “凭证?整个湖州城的人谁不知道这些粮食都是那陆行儿抢劫我们的?现在我们来领回我们的粮食要什么凭证?”对陆小青的质询,来人显得非常的不满。 “既然是陆行儿抢你们的,就应该向陆行儿要,这粮食是我们从陆行儿那儿抢回来的,自然是我们的。”陆小青冷哼一声,没有丝毫的退让,事关百姓福祉,也容不得她退让。 秦昊虽然站在旁边,却没有立即去理他们,而是对梁红玉道:“你去打探一下这个人,看看他有无恶行,在老百姓中的口碑如何。” 梁红玉点点头,没有吱声,转身出去,这人在湖州也是财霸一方的人,打探起来自然容易,梁红玉出去没多久,便神色凝重地走了回来。 来到秦昊的身边,低声道:“这人叫周旺,人称周扒皮原本是湖州城的一个无赖,专为朱勔父子收集花石,巧取豪夺,算得上湖州一霸,别的不说,单是姨太太就有十八个!” 朱勔父子在江南搞得天怒人怨,不知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为他父子俩死心踏地跑腿的人,也绝对称不上什么好人,秦昊看碰上耻高气扬的周扒皮,心中渐渐有了杀机。 皮笑肉不笑地走上前去,古古怪怪地道:“你就是周员外吧?本人杭州安抚使秦昊,你刚才说这粮食是你们的,本官觉得有些奇怪,这粮食既然是你们的,为何不向陆行儿讨要?” “向陆行儿讨要?哎哟我的妈妈耶,安抚使大人你是不知道呀,要不是我周旺跑得快,早成他的刀下亡魂了,躲他还来不及,哪敢向他讨要呀?”周扒皮一拍大腿,不停地叫苦。 “哦!” 秦昊“哦”地一声,若有所悟,若有所思地道,“你们不敢向陆行儿讨要,却敢向本官讨要,你们是不是觉得本官好欺负呀?” “这……哪敢呀?” 周扒皮一脸的谄笑,“安抚使大人,你不是朝廷命官吗?当官不就是为民做主的嘛?我这不是来拿回我自己的东西嘛,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负你老人家呀?” 这家伙说话,真是一套一套的,这要换作别人,恐怕早就被他这一顶一顶的高帽砸得晕头转向了。 可惜他今天遇到的人是秦昊,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刚才说什么?说如果不是你跑得快,早成陆行儿的刀下鬼了?我想问问你,你跑得有多快?能跑得过猴子吗?” “猴……猴子?谁是猴子?”周扒皮见秦昊笑得有些阴险,只觉得心惊肉跳的。 “我就是猴子,猴子就是我!”猴子还真像个猴子,一蹦一跳就来到他的面前,眨巴着眼睛道,“我就是猴子,我家公子想让我跟你跑跑,看看谁跑得快?” 那周扒皮肥得像头猪,别说是跑,就连走快两步都会气喘得不行,面对鬼灵精怪的猴子,不无尴尬地道:“猴子兄弟说笑了,你看我这一身的肥肉,哪跑得过你呀?” “你连猴子都跑不过,又怎能跑过陆行儿的七万大军?” 秦昊一脸冷然,冷哼着道,“陆行儿有七万人马,任何一个人跑得都比你快,他如果想杀你?你能跑得过?他惟一不杀你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们原本就是一伙的。” “一……一伙的?” 周扒皮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他虽没当官,却是混迹官场之人,像秦昊这种由皇上亲自委派的安抚使,他的权力有多大?恐怕连朱勔朱大人都不敢随意得罪。 更何况现在的湖州那是平乱之地,他利用手中的权力要处死两个像他这样的商人,就跟捏死两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因此,一听到秦昊说他跟陆行儿是一伙的,顿时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安抚使大人,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呀,那陆行儿要杀我,整个湖州的人都是知道的呀?” “整个湖州的人都知道,但本官却不知道,你这样说,是在污蔑本官体察不明了?再说,他杀你了吗?”秦昊斜着眼睛,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没有,他没杀我!”周扒皮刚说到这儿,便觉得浑身不对劲,整个人就像掉在冰窖里,浑身冷得不行,因为他突然觉得自己掉在秦昊设的坑里。 果然,秦昊没等他继续解释,便以一种嘲弄的语气道:“你刚才还说陆行儿要杀你,现在又说陆行儿没有杀你,其实他当然不会杀你,因为你们原本就是一伙的。 你之所以不向陆行儿讨要这些粮食,只是因为这些粮食你原打算就是要给陆行儿的,现在看陆行儿走了,这些粮食落在本官手中。 如今本官要拿这些粮食来拯救湖州的老百姓,体现皇恩浩荡,这个时候你跳出来说,粮食是你的,其心可诛也!” 轰! 周扒皮突然觉得自己脑袋被门夹了,痛得不要不要的,冷汗更像潮水似的,瞬间湿透衣服,一时间竟然连个辩解的词语都找不到。 “没话说了吧?没话说本官就要宣判了。”秦昊说到这儿,神色忽地一收,高声接道,“周旺,绰号周扒皮,勾结陆行儿,图谋造反,其罪当诛。” 微微一顿,忽地提高语气,接着命令道,“张毅听令,将反贼推下去斩了!” 周旺一听,顿时吓瘫在地,张毅没有理他,而是叫过两名士兵,将他拖起来,秦昊没有看他,而是对着跟他同来讨要粮食的人道:“这些粮食是你们的吗?” “不……不……不是!”有周扒皮的前车之鉴,这些人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讨要粮食。 “不是你们的?”秦昊眨皮着眼睛,故意反问道,见他们个个将头摇得像货郎鼓似的,又接着说道:“既然这些粮食不是你们的,那咱们就一起去看看,如何斩杀周扒皮吧?” 这周扒皮原本就是一个无赖,只因攀上朱家父子,大肆敛财,为害一方,这才有了今天的身价,为富不仁,为虎作伥,在老百姓的心中,莫不恨之入骨。 这时,听说秦昊要斩杀周扒皮,大家就像是打了鸡血似的,蜂涌而至,顿将杀场围得水泄不通。 面对蜂涌而至的百姓,秦昊没有犹豫,当即命令张毅将其斩首示众,随着周扒八的人头落地,那些围观的百姓突然间就像是解了多年的恨似的,发出热烈般的掌声。 就在这热烈般的掌声背后,秦昊突然觉得背后有一双阴冷的眼睛,一种从未有过的如芒在背的感觉顿时袭上心头。 等他回过头来搜寻时,却不见那人的踪影。 第一百八十五章 假象 独松关位于安吉县的独松岭上,东西两边都是高山,上面盖着关所,只有中间一条道路,弯弯曲曲地伸向关上,关口旁边有颗大树,高达数十丈。 大树上面设有哨所,人站在上面,方圆十里尽收眼底,是个天然的瞭望台,陆行儿他们的军事素养虽然不高,但最基本的东西还是知道的。 独松关地处南北交通咽喉之地,是杭州城的最后一道屏障,如果独松关失守,杭州城将面临两路兵马的合击,因此,陆行儿一退守到独松关,便存下跟秦昊死拼的决心。 这天,陆行儿将驻守的将领聚集到一起,神色凝重地道:“各位兄弟,咱们的身后就是杭州城,这独松关就是杭州城最后一道屏障,一旦独松关失守,后果将不堪设想。” 独松关原来的守将是郑魔王,对陆行儿的话有些不以为然地道:“陆兄,别尽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独松关如此险要,我就不信那秦昊能变成蚊子飞过去。” “独松关兵马数万,却被秦昊的数千人马吓得鬼缩不出,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陈箍桶的性格比较直爽,他没跟秦昊他们打过交道,见陆行如此慎重,有些不满地道。 “人多?如果打仗是看人多的话,这仗也就不用打了,咱们坐下来数人头就行了,谁的人头多,谁就赢,岂不简单干脆?”面对陈箍桶的质疑,陆行儿也有些发火。 “陆哥儿说的是,随咱们一同起义的,各地方的人马加起来,不下百万,而童贯、秦昊、谭稹,三路大军加起来亦不过十七八万,按理他们不敢碰咱们这块石头,可结果……” 可结果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童贯的十万大军,从江宁府出发,一路势如破竹,如今已打到秀州城下,正跟方七佛的北伐之军血战。 秦昊带着五千兵马从中路进攻,连克宣州、湖州,如今兵临城下来,来到独松关,看他们的架式,根本就没把独松关的数万兵马放在眼内。 朝廷三路大军,采用关门打狗的战术,欲将自己等人压缩在睦州,然后统一消灭,这个战略太明显,别说是他们这些上层将领,就连普通的小兵都已经看出来了。 裘日新想到这儿,接着刚才的话道:“朝廷的三路大军,童贯势如破竹,秦昊轻取快进,只有右路的谭稹,在歙州跟吕大哥决战没有讨到便宜。 朝廷的人马虽然不多,但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咱们的人数虽多,却都是一些没有打过仗的农民,当咱们的扁担锄头遇到明晃晃的刀枪时,这仗还没打,心里就先自怯了。 如果咱们不能利用独松关的天险,吃掉秦昊的军队,等他跟童贯合聚杭州时,便是咱们兵败被杀之日。” 裘日新的这番话,既没有刻意贬低自己,也没有刻意抬高朝廷,因为他说的都是实话,童贯这次带的禁军,并不是大宋普通的禁军,更不是地方上同样没打过仗的厢兵。 他们这十五万人,都是长年跟西夏做战的西军,是大宋禁军中的精锐,是大宋朝廷惟一能打的精兵。 他们这聚集,原本是要联金攻辽的,却没想到爆发方腊起义,便将他们从西北拉到江南,一路推进,势如破竹。 方岩山接道:“两位哥哥并非危言耸听,朝廷的三路大军齐头并进,正在逐步压缩我们的生存空间,以现有的地盘,养不活上百万的兵马,到时别说是打仗,连生存都会成问题。” 沉默,短暂的沉默,方岩山的话就像一座山,压得大家都喘不过气来,目前的起义军队,正是处于内忧外患的关键时刻,外患自然是指朝廷的打压,内忧正是方岩山所说。 起义初始,攻州占县,义军所到之处,既占朝廷的官粮,也抢当地的富户,粮食问题,还真不是他们考虑的问题。 如今,该抢的抢了,该占的占了,如今征战数月,不管是抢来的还是占来的,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所以,方腊攻占杭州之后,便派出数路兵马,出去开疆拓土。 一路兵马以方七佛为首,从秀州方向往常州进攻,最后占领江宁府,另外两路则是从杭州出发,进攻广德跟宁德,占据宣州,然后再北上,攻占江宁。 而他自己也率兵南下,扫除后方之敌,只是没想到,朝廷的动作太快,快到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朝廷压回来了。 郑魔王见大家的意志有些消沉,忽地将手一挥,“咱们在这儿商议来商议去,也商议不出什么结果,到最后还是一个打字,依我之见,不如率一万兵马,打掉他们的先头部队。” 郑魔王口中的先头部队,正是马扩的两千兵马,他们作为部队的前军,如今就驻扎在离独松关不到十里的地方,伺机而动。 起义军节节败退,暮气沉沉,太需要一场胜利来提升士气,因此,对郑魔王的请战,大家尽皆支持,当即从各个头领手下,抽调一万精兵,由郑魔王统一带领,下得关来。 马扩的军队就驻扎在独松关下,离关十里,郑魔王率兵下关,早有探马报知马扩,或许是前两仗打得太过轻巧,马扩并未将郑魔王的一万兵马放在眼内。 当即命令自己的左将王治率五百兵马埋伏在营帐的左侧,右将耿青埋伏在营帐的右侧,而他自己率一千兵马悄悄地迂回到郑魔王的身后,截断他们的退路。 当郑魔王的一万兵马来到营帐前时,只见整个营地静悄悄的,恐有埋伏,亦不敢擅自进攻,当即命令两个探子入营查看。 片刻功夫,两个探子便出营回报,整个营帐都是空的,里面空无一人,只是他们撤离的时候好像有些匆忙,营帐里的粮食都没有搬走,对了,空地上还有几大锅饭。 “粮食?饭?这就对了!”郑魔王低头想想,觉得事情的发展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马扩的兵马只有两千,面对一万兵马杀过来,还敢留在原地,那岂不是找死吗? 粮食跟饭都留在这儿,他们的撤离真不是一般的匆忙,当即率队进得营帐,果然一车车的粮食杂乱无章摆在营地里。 空地上果然有几口大铁锅,上面放着蒸笼,只是蒸笼里的饭没有熟,还有些夹生,当即命令手下的士兵去将粮食收好,又命令伙头军将没煮熟的饭煮熟。 没有抓到马扩,搞到大批粮食,对他们来说,这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胜利。 第一百八十六章 十万头猪 “嗖嗖嗖……” 随着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无数的火箭顿时从军营的两侧呼啸而至。 郑魔王正带着大家吃着香喷喷的米饭,哪料到有些一着?火箭的目的不在于杀伤,而在于点燃那些帐篷。 果然,箭雨过后,便是火光四起,起义军身陷其中,顿时乱成一团,相互间已经没有章法,部队乱了,部队的战斗力也就到此了。 郑魔王兰溪做个都头,虽然一个都头只带百十个人,但相对于其他的起义军,毕竟是带过兵的,这个道理,他当然是知道的。 因此,一见对方的火箭射到,赶紧放下碗筷,吩咐方岩山和陈十四道:“敌人放火烧营,目的是扰乱咱们的阵法,你们两个赶紧组织人手,以防部队混乱。” 不得不说,郑魔王的反应还是非常快的,只是他带的这帮起义军,打顺风仗还可以,像现在这般的逆风仗,对他们的士气影响那是巨大的。 方岩山跟陈十四虽然没有从过军,但自从响应方腊以来,这几个月也一直在带兵,深知其中厉害,两人也没多说,当即将数十个亲随分散开去。 就像一根根钉子,扎在混乱的人群中,然后以他们为核心,尽量将那些四散逃窜的人聚集在一起,再统一听候他们的命令。 理想是美好的,但现实是骨感的,面对一群没有经过严格训练,早被大火烧破胆的军队来说,没有什么比逃命更重要。 所以,尽管有方岩山和陈十四在那儿维持,但是除却他们的心腹,其他的人只顾自己逃命,对他们的将令根本就没人理会。 郑魔王见此,忽地抽出长剑,斜指苍天,大声喊道:“不听将令者,死!” 话音刚落,跟在他后面的几位亲随,忽地张弓搭箭,嗖嗖几箭,便射倒几个带头起哄的人,其他人见郑魔王动了真格,尽皆傻傻地站在那儿像根木头似的。 军营不是自己的,郑魔王自然不会命令手下去救火,他只是让手下的人守着粮食,确保粮食的安全,随后又令霍成富跟陈箍桶将受伤的兄弟抬出来,集合在一起。 随着郑魔王的当机立断,在连斩数十个逃跑者后,秩序渐渐得到恢复,在方岩山和陈十四的组织下,很快便组成两只秩序井然的数百人的队伍。 郑魔王没有命令这两队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人马去救灾,因为他知道,对方的火攻只是第一步,第二步一定是冲杀,趁着混乱之时,打击军队的信心。 一只军队没了信心,就没了战斗力,这个结果是极其可怕的,郑魔王做个都头,带兵日久,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事情的发展也果如他所料,两轮箭雨过后,王治、耿青各率五百兵马,从军帐的左右如洪水猛兽般地冲杀过来。 两队人马,王治带的五百人手执明晃晃地钢刀,耿青带的五百人拿的却是木匠用的那种利斧,两队人马,在王治、耿青的带领下,犹如两条巨龙,直插过来。 方岩山、陈十四见状,没等郑魔王下令,当即率领刚刚组织起来的两队人上前迎敌。 兵对兵,将对将,那只是小说中的情节。 王治跟耿青没想过跟方岩山他们对阵,当然以他们手中的那点人马,如果真的被方岩陈箍桶纠缠上,要想安全脱身,估计只能自求阿米陀佛了。 不能跟对方纠缠,这是马扩下的死命令,王治跟耿青很好地执行他的命令,一见方岩山率着队伍赶到。 王治想都没想,直接带着他那帮如狼似虎的刀斧手,避开方岩山的锋芒,斜插过去,对着那些胡话乱窜的人,就是一阵猛杀猛砍。 他们这帮人都是马扩带出来的兄弟,每个人的身上都有股狼性,这点不同于秦昊,当秦昊在面对这些农民起义军的时候,他的心里真的很痛惜,下手也留着情面,不敢多杀伤。 而王治耿青他们不同,他们崇信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的上升之路原本就是用人头堆起来的,因此在面对起义军时,没有丝毫的心软。 所以,他们的斧头就像砍萝卜似的,砍掉一个又一个的头颅,没有丝毫的内疚之心。 只是他们的人马毕竟不多,虽然避开起义军的主将锋芒,却也不敢恋战,一个从左到右,一个从右到左,只是冲杀一个对穿,相互交换了一下位置,便各自追马扩去了。 前面的大火,后面的冲杀,伤者一两百,死亡七八十,这个伤亡相对于上万的兵马来说,亦不过是百分之二,这个伤亡率,别说是大宋的禁军,就是厢兵都还可以接受。 只是相对于起义军来说,自从童贯开始征讨起来,起义军就没有打过一次胜仗,这个打击对这些起义军来说,绝对是致命的。 远的姑且不说,单说刚才的情景,对方不过两队人马,区区一千人,便敢对他们上万的部队发起最猛烈的攻击,这种勇气,对他们这些农民军来说,是绝无仅有的。 没有拦截到王治和耿青,方岩山和陈十四都显得特别的沮丧,两个人垂头丧气地来到郑魔王的身边,低低地道:“郑头领,我跟十四都没有完成任务,你处罚我们吧。” 郑魔王的心里虽然有无尽的苦恼,但面上却没有丝毫的表露出来,对一支部队来说,主将的情绪很容易感染到下属,这点郑魔王是相当清楚的。 所以,面对部队的沮丧情绪,就算是装也要装出沉稳来,他要让自己的下属明白,刚才的冲杀其实算不得什么,对方打一架就跑,只能说明他们心虚。 刚才军营虽然燃起大火,不少的兄弟也被火烧伤或者烧死,但是,他们不是成功地保住粮食了吗?保住粮食就意味着有吃的,有吃的对他们这个年代的人来说,那绝对是种奢侈! 这种侈奢足以令普通的百姓铤而走险,足以令他们冒着杀头的危险去追随,毕竟饿死跟杀死从本质上来说,都是死,过程虽有不同,结局却是一样,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郑魔王这种临危不乱的处理方式,是对的,当混乱的士兵看到这张沉稳的脸时,顿时没有先前般浮躁,大家都在有序地寻找着自己的位置,然后默默地站在郑魔王的面前。 “兄弟们,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时的失利算不得什么,咱们在独松关有近十万的兵马,何惧他区区数千人?” “十万兵马?我看未必吧?在我的眼里只看到十万头猪,猪再多,他仍然是猪!”说话间,一位翩翩佳公子,浊世美少年摇着折扇缓步走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公子萧言 如此扰乱军心的话,不由得郑魔王不愤怒,刚想大声喝斥,可当他转过头,看到如此佳公子的时候,心中的怒气竟然消减大半,诧声问道:“你是谁?说这种话就不怕我杀了你?” “我是谁并不是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帮你们杀掉秦昊!”来人的嘴角挂着一丝慵懒的笑意,轻轻地摇着折扇,非常慵懒地看着郑魔王。 杀掉秦昊? 平梁山,定中京,智取宣州,轻取湖州,安江南,抚百姓,秦昊在这些起义军中,那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杀掉秦昊,这对败军中的郑魔王来说,绝对是个天大的诱惑,只是作为领军之人,必要的小心还是要的,“一个连自己的姓名都不敢相告的人,你教我如何相信?” 来人不以为意地道:“相不相信那是你的事,本公子只想问你,如果不出意外,马扩的兵马一定会在回程的某个地方等着,加上王治、耿青的五百人马,你们将如何回关?” “当然是杀回关去!” 郑魔王回答得很干脆,自古兵来将挡,水来土淹,马扩既然在回程的路上拦着,那就只有杀回去这一条出路了,更何况,他还有一万兵马,杀回去是理所当然。 “杀回去?” 来人笑了,笑得有些古怪,也有些惬意,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讽讽的笑意,不无讽刺地道:“就凭你们这一万头猪,就想杀回去?这或许是本公子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来人一口一个猪,这是对起义军将极尽侮辱,纵算郑魔王的脾气再好也容不得他这般侮辱,更何况他有魔王之称,脾气本来也不好。 一股浓浓的杀机从眉间升起,瞬间染黑整个印堂,“住口,休在此胡言乱语,小心本魔王拿你开膛破肚,以正军心!” 郑魔王的暴露,似乎早在来人的意料之中,折扇轻摇,神色一收,正色道:“本公子一人前来,可见诚意,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黄泉路上有你们作陪,也不孤单!” 郑魔王心里默然,刚才的冲杀没见马扩,王治跟耿青带的兵马也仅仅是他们的一半,按照他的估计,马扩搞出这么大的阵仗,绝对不会就此罢休,在回程路上设伏那是一定的。 来人见郑魔王的神色阴晴不定,远没有刚才那般沉稳,很显然在他的心里,是害怕马扩再给他们来一轮冲杀,彻底打掉他们的信心。 眼见火候差不多了,如果再装下去,只有适得其反,当即说道:“这个地方人多嘴杂,不知将军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郑魔王见这家伙终于恢复常人的语气,心里也不禁长长地嘘口气,当即翻身下马,来到一处没有被烧毁的军帐里,并让两个亲随守候在军帐外,没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内进。 “我叫萧言,此番前来,就是相助将军擒杀秦昊!”来人一进军帐,便不再故弄玄虚,将自己的姓名如实相告。 郑魔王点点头,缓缓地道:“萧公子既然快人快语,本魔王也不藏着掖着,实不相瞒,本魔王不怕与马扩兵对兵、将对将的斯杀,就怕他们扎一枪就跑,目的只是打击军队士气。” “扎一枪就跑?那也得看他跑不跑得掉!” 萧言手摇折扇,自信满满地道,“郑将军,咱们不如这样,你先派人跟关上的陆行儿通过气,让他们派出一支人马,等到马扩攻击咱们时,前后夹击,来个围点打援!” “围点打援?”郑魔王眼睛一亮,突然来了兴趣,“你是让我们围住马扩这个点,然后打掉秦昊的援?只是那秦昊贼精贼精的能上当吗?” “能上当吗?” 萧言笑了,笑得很自信,“那秦昊是什么人?自认为自己有情有义,其实就是个狗屁不是的人,他们那帮人跟马扩从平梁山开始,便一起出生入死,马扩被围,岂能不救?” 郑魔王点点头,觉得萧言说得不无道理,当即吩咐方岩山道:“方兄弟,你派两个得力的兄弟,快马加鞭赶回独松关,这回咱们定让秦昊死无葬身之地。” 秦昊对方岩山有不杀之恩,此时见郑魔王咬牙切齿要秦昊的性命,心里虽然有些不忍,但这事事关起义军的生死存亡,心里想想也就作罢了。 当即叫来八个亲随,分成四组,绕道回独松关,务必把这个消息告之陆行儿,让他们早做准备,并以火堆为号,只要这边打起来,他们就下关驰援。 陈箍桶略为担忧地道:“咱们的人马都下关了,如果秦昊采取围魏救赵的策略,不直接参与救援马扩,而是趁着关内空虚,直取独松关该如何是好?” “独松关地势险要,可谓一夫当夫,万夫莫开,秦昊虽然狗屁不是,但他没那么傻,绝不会拿仅有的兵力去攻取独松关,更何况,独松关数万人马,留下三万守关,足矣!” 萧言笑笑,真想一脚将陈箍桶踢到海里喂王八,自己傻也就罢了,还道秦昊跟他一样傻,带着三千兵马就敢攻打独松关,这不是在攻关,这是在找死。 郑魔王一直驻守独松关,对独松关的防守深具信心,同样不相信秦昊能攻独松关,当即附和道: “萧公子说得没错,独松关山高涧幽,可谓天险,再者,咱们的关上还存有不少的引火之物,只要秦昊敢去,定叫他化为灰烬!” 陈箍桶见两人说得很肯定,便不再吭声,随后跟方岩山一道去准备去了。 从军营到独松关不过十里路,就在方岩山的亲随走后不到一个时辰,独松关上终于燃起三堆大火,火光冲天,带着滚滚浓烟。 郑魔王目注远方,对旁边的方岩山和陈箍桶道:“陆兄他们已经做好准备,咱们可以出发了!” 来的时候,是一路人马,回去的时候,则是分为三路,第一路由郑魔王亲自率领,作为前军,走在前面,第二路由陈箍桶率领,走在左侧,第三路则由方岩山率领,是为右军。 三路人马采用齐头并进的方式,异常小心地走在回程的路上,因为他们不知道,马扩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突然冒出来,然后像风一样地冲杀,再像风一样地飘去。 要杀秦昊,就必须抓住这阵风! 郑魔王暗暗地憋着一股狠劲,如今的起义军,可谓节节败退,他们太需要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证明朝廷的禁军不过是一帮吸血的饭桶。 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萧言的心情总体来说愉悦的,虽然在他的眼里,不管是郑魔王还是陆行儿,都跟猪差不多。 但是,如果这些猪能把马扩死死地咬住,那就是一群有价值的猪,至于杀秦昊的事,他还真没寄望在这些猪的身上。 第一百八十八章 决战前夕 秦昊的眼皮一直在跳,心头总笼罩着一股不祥的预感。 田小倩见他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关切地道:“你最近的心情好像不太好,要不我去把湘儿姑娘叫回来,让她给你唱首曲儿?” 秦昊摇摇头,轻轻地叹口气道:“湘儿姑娘的宣传队有太多的事情要做,这事咱就不麻烦她了,刚才有探子来报,说是独松关燃起三堆火焰,咱们出去看看吧。” 两人刚出得营帐,便见猴子急急匆匆地赶过来,见着秦昊连气都来不及换下,便在那儿汇报道:“公子,大事不好,马扩所率的前军,在阻杀郑魔王时,反被他们包围了。” “被包围?” 马扩被围,这个消息对秦昊来说绝对算不上好消息,没等猴子细报,当即吩咐身边的小兵去将杨再兴他们请来,这事该如何处理,大家还得商量着办。 听完猴子的汇报,杨再兴首先按捺不住,突地站起身来道:“马兄弟被围,那咱们还等什么?冒雪,你跟小千代的骑兵营留在安吉县城,保护秦昊,其他五营的人跟我走。” “且慢!”秦昊见杨再兴就要出去,当即制止他道,“刚才听猴子兄弟汇报,郑魔王只是将马扩兄弟围住,双方并没有恶战,这样看来,他们的目标似乎不在马兄。” 杨再兴刚才也是一时情急,现在回想起来,好像事情的确是这样,“你说得没错,他们的目的很明显,好像就是要引我们去救援,跟我们在关下决战。” 诸葛羽作为军参谋,这时也插话道:“独松关是天险,他们放着天险不守,却跟咱们在关下决战,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独松关的粮食不多,养不活那么多的兵马。” “小羽说得没错!” 梁红玉点点头,附和着道:“独松关位处湖州跟杭州之间,原本只有郑魔王的三万人马,所贮存的粮食自然是按这三万人配给的,只是没想到陆行儿会在湖州失守。” “哎呀,你们也别谈粮食了,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们,这仗该怎么打吧?”冒雪的性格有些急,见诸葛羽和梁红玉在那儿慢条斯理地分析,心中便有种毛躁火辣的味道。 心急吃不得热豆腐,这个道理大家都是知晓的,而且在大家的心中也认同诸葛羽和梁红玉的看法,都认为独松关的粮食支撑不起如此多的队伍,所以要速战速决。 杨再兴见冒雪火急火缭的,平抬右手,示意他稍安匆躁,随后将目光转向秦昊,想听听秦昊的意见。 秦昊点点头,接着刚才的话道:“根据猴子的汇报,现在围住马兄的主要是郑魔王的那一万兵马,加上霍成富的一万,总共两万人。 另外三万人由陆行儿带领,占据着有利地形,守在咱们的必经之路,离我们现在驻扎的安吉县城,大约七八里,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很明显,那就是人多欺负人少,逼我们决战。 所以,现在的情况对我们来说,极不乐观,如果咱们前去救援,那就是往陆行儿布的口袋里钻,如果咱们不去救援,那么他们原本只是围困马兄,则会变成真打。”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咱们跟马扩那是生死与共的兄弟,这个难咱们不得不救!”事情的严重性杨再兴当然明白,但马扩却是不得不救的。 秦昊点点头道:“马扩咱们当然要救,我的意思很简单,咱们的人手本来就不多,与其分散在这儿保护我,不如大家一起行动,五指伤人不如一拳出击。 我的意见就是,将军队中所有的马匹都集中起来,交给独孤千代的骑兵营,这支营队由杨兄弟亲自带领,对敌人进行反复冲杀,以冲散对方的队伍为目的。” 独孤千代的这只骑兵营,那是秦昊的宝贝疙瘩,前几次打仗都舍不得用上他们,这次为解马扩之围,他也是豁出去了。 陆行儿所带的起义军,那都是步兵,以骑兵对步兵,从表面来看,具有绝对的优势,但其实不然,如果对方的步兵方阵,能阻止骑兵的快速进攻。 骑兵冲锋一旦慢下来,那马匹反而会成为一种累赘,一个骑在马背上的人,除非是杨再兴这种神级战将,诸如其他的普通骑兵,是没办法躲避从四面八方刺来的长茅的。 所以,秦昊在安排他们作战的时候,目的就非常明确,不靠骑兵来杀伤,只想利用他们快速机动的能力,将对方的阵形冲乱。 陆行儿的三万人马组成六个步兵方阵,每个方队的领队人都是他的得力干将,也是他的生死兄弟,今天这一战,是决死战,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从安吉县城到独松关还有十来里路,当秦昊的三千兵马来到近前时,陆行儿的部队仍旧纹丝不动地站在那儿,而他自己则催马上前,目注秦昊缓缓地道: “秦公子,眼前的形势相信你也明白,我陆行儿到现在都没有发出攻杀的命令,那是敬重你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所以,只要你放下兵器投诚,我保证圣公不会亏待于你!” 秦昊微微一笑,语带讥讽地道:“投诚方腊?你没跟我开玩笑吧?陆行儿,你难道不知道目前的方腊已经自身难保,你让我投靠他,不如叫我撞墙去死,还来得干脆利落些。” “谁说圣公自身难保?方七哥虽然在秀州没能战胜童贯,退守杭州,但吕师襄在歙州却打得谭稹闭营不战,而今天,在这独松关下,如果你不投诚,就怪不得陆某心狠手辣了。” 陆行儿跟秦昊虽说是各为其主,但他们有个共同的地方,那就是他们的心中都装着老百姓,秦昊这一路走来的所作所为,他陆行儿都看在眼底,对秦昊,他的心里是真敬重。 之所谓,英雄重英雄,千古亦然! 面对陆行儿的苦口婆心,秦昊不禁哑然失笑,“陆行儿,别以为你们攻占几个州府,就认为大宋朝廷无人,那不是因为你们能战能打,而是因为你们没有遇到能战能打之人。 比如今天,你遇到我秦昊,那就只能注定你们倒霉,当然,借用你刚才的那句话,如果你们能投诚朝廷,说不准朝廷还会重用你们,还可以造福一方之民。” 陆行儿见秦昊心坚如铁,知道再劝也是枉然,当即举起右手,非常用力地做出一个杀的手势,随着这个手势的下落,郑魔王跟霍成富几乎同时发起对马扩的攻击。 第一百八十九章 郁闷的虎子 虽然是敌众我寡,但马扩没有丝毫的慌乱,而是将自己的两千人马尽量压缩到一个小山头,这样,虽然对方的人数众多,但是能挤到近前杀敌的却只有小部份人。 而这部份的人纵算杀到近前,在面对身经百战的西军时,却也是送羊入虎口的命,这也是陆行儿迟迟未下达全面攻击命令的原因。 当年项羽破釜沉舟,韩信背水而战,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经典战例,马扩所带的兵将虽少,只有区区两千人,但这两千人那都是西军中身经百战的百战悍卒。 如果一开战便将这些人逼上绝路,虽然仗着自己的人多势众,最终会取得胜利,但杀敌一千自损三千的事,他陆行儿是说什么都不愿意干的。 所以,他在等,等秦昊的援军来到,他要让那些人感受到他们还有生的希望,只要坚守住自己的位置,秦昊就一定能救他们出去。 所以,在面对郑魔王、霍成富的进攻时,他们采取最有效的防守。 虽然郑魔王他们在那边杀得热火朝天,血流成河,但陆行儿却没有动作,他在等,他不急。 急的是秦昊,不仅仅是因为马扩被郑魔王他们围住斯杀,而是因为自己所带的只有三千兵马,面对陆行儿的三万人马,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显得特别的单薄。 双方对阵,单是从气势上自己就输了,而且这种对持越久,就越对自己不利,这点陆行儿知道,秦昊就更加知道。 所以,当陆行儿对郑魔王发起攻击命令的同时,秦昊也对身旁的杨再兴和吴虎道:“杨兄,虎子,你们两人各带一队骑兵从左右两翼对陆行儿发起攻击,记住,不可恋战!” 虎子一直以来的任务都是保护秦昊,极少有机会上战场,闻言显得特别的开心,将那双擂鼓瓮金锤擂得震天的响。 田小倩一直将虎子当成自己的亲弟弟看待,见秦昊安排他上战场,虽说虎子有擂鼓瓮金锤这种独步天下的武器,又有徐宁的宝甲护体,但仍旧有些放心不下。 当即对独孤千代道:“独孤兄,你战场经验丰富,虎子就交给你了!” 独孤千代的兵器是走线铜锤,将锤往颈脖上一绕,非常坚定地道:“小倩姑娘但请放心,就算小千代粉身碎骨,也要护得虎子安全!” “千代哥哥,话不能说得太满,等上得战场,谁护谁还说不定呢!”对独孤千代的照顾之方,虎子显得特别的不服气。 秦昊没有理会他们两个,而是对史小龙道:“杨兄跟虎子负责两翼,而你的神箭队则负责中路,你们每个人的身上都配有十二支箭,我要你们在一柱香的时间里,将这些箭全部射出去!” “好!” 史小龙没有犹豫,尽管他的这只部队弓箭为长,刀枪为短,没有箭矢,威力就会大减,极有可能在接下来的冲杀中损伤严重,但面对秦昊的命令,仍然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 秦昊点点头,对他们这种视死如归的精神颇有些赞赏,随后转过头来,对张毅命令道:“你带着你那三营的人马,在神箭营的箭雨过后,以最快的速度冲杀过去。” 安排完骑兵营、神箭营以及张毅的三个营后,又将目光投向冒雪,“你这一营的人马没有具体的任务,灵活机动,哪儿需要就往哪儿攻。” 陆行儿见秦昊的兵马动起来,也不敢怠慢,当即命令左右两侧的方阵,暂时放下手中的大刀长枪,将摆放在地上的长长尖尖的竹竿斜竖起来,以对付骑兵的冲击。 杨再兴的照夜玉狮子那是天下少有的神驹,甩开四蹄如旋风般地疾驰而至,刚到阵前,忽然腾空而起,顿时跃过前面的竹阵,落在军阵之中。 杨家银枪因战场而生,神出鬼没,如梨花乱点,眨眼功夫,便撤开一个缺口,紧随其后的二百五十名骑兵见状,尽皆催马狂奔,从缺口处鱼贯而入。 这些骑兵都是战场上的百战悍卒,在历次战争中,还能活下来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精锐中的精锐,如今面对这些手拿扁担镰刀的农民军队。 简直就是一场……屠杀! 没错,的确是屠杀,兵马过处,莫不头颅滚滚,惨叫连连,特别是杨再兴的杨家银枪,犹入无人之境,碰者莫不筋断骨折。 这还多亏杨再兴的骨子里流的是忠义杨家将的血,不愿意杀伤这些老百姓,否则,以他的枪法,不知有多少起义军将看不到自己的父母妻儿。 杨再兴他们在左翼冲杀,而虎子跟独孤千代在右翼也不甘未弱,他们的马虽然不及杨再兴的照夜玉狮子,但他们的武器,在面对这些步兵方阵时同样非常有用。 独孤千代的走线铜锤,也就是流星锤,同样是锤重力沉,人马未到,铜锤先行脱手,重重地砸在前面的竹阵之上。 普通的竹杆,自然受不到这股大力,三下五除二的功夫,便将前面扫出一片空地,虎子不甘示弱,挥舞着擂鼓瓮金锤快速杀入阵中。 他这对擂鼓瓮金锤,原是汉朝伏波将军马援的兵器,历经千年,未曾绽放光芒,如今握在天生神力的虎子手中,别说是锤砸中,就是被锤风扫扫,也不是普通百姓来承受得住的。 所以,他这一路杀来,碰者就不仅仅是筋断骨折那么简单,那是重者毙命,轻者残废,独孤千代在江湖上也是见惯斯杀的,自从跟随秦昊之后,心里便多几分恻隐之心。 见虎子如此,当即震开身边的义军,来到虎子的旁边,叫道:“虎子,尽量少杀伤,咱们目的只是冲散他们的战阵!” “千代哥哥,不好意思,杨大哥教我的天妒锤法太霸道,我控制不住!” 对独孤千代的指责,虎子也颇感委屈,他的锤就那么重,就是抡起来,轻轻放下,也能把眼前的这些赵义军砸死。 独孤千代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当即说道:“那你跟着我吧,非敌方的主要将领,别轻易出锤!” 虎子很郁闷,好不容易有个战场杀敌的机会,却不能出锤,只好跟在独孤千代的身后,见那些起义军围在他身边,只好挥舞双锤大叫道:“别过来,过来我会杀了你们!” 虎子是真的不想杀人,他是真的控制不住! 第一百九十章 攻杀 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 前世的秦昊虽然没有当过兵,打个仗,但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在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时,最重要的就是要保证自己的气势。 五指伤人,不如一拳出击。 所以,就在杨再兴跟独孤千代发起猛烈攻击时,当即命令史小龙的神箭营,以最快的速度射掉他们身上所有的箭。 陆行儿带的这些人,都是起义的农民,而且从起义到现在,也不过短短数月时间,军队中既没有像样的武器,也没有经过激烈的战斗。 更要命的是他们没有盾牌,没有盔甲,聪明点的在背上背个垫屁股用的草垫,这就是他们的全副防护武装。 一群没有经过严格训练,一群没有像样的武器,一群没有经过战争的洗礼,当这样的一群人,在突然面对如飞蝗般的箭雨时,那副惨像就可想而知了。 没等史小龙的箭射完,张毅便带着柳三刀、快剑小瓦以及二胡就带着他们的三个营的人马,紧随着箭雨,排山倒海地冲杀过去。 他们带的人不多,三个营加起来也就一千五百人,但他们都是久经训练的,不管是单兵能力,还是集群冲锋,那都是相当有经验的。 因此,在冲杀的过程中,不管前方有没有人拦阻,他们的队形都没有散乱,三只队伍如同三条巨龙,直插陆行儿的步兵方阵。 战场之上,杨再兴跟独孤千代所率的骑兵主要是负责分割陆行儿的步兵方阵,而张毅所带的三个营,而是快速将分割开来的小股起义军包围,然后围而歼之。 从整体兵力来说,秦昊的兵力非但不占优,反而处于绝对的劣势,但这种分割包围再吃掉的打法,却在局部占优。 陆行儿的兵力虽多,但在狭窄的战场上根本就分散不开,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队伍被秦昊的军队一块一块地割开吞掉。 这个结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也让他深深地意识到,打仗靠的不仅仅是一腔热血,还有严格的训练和灵活的阵法。 起义初始,跟那些同样没打过仗的厢兵交手,对方一看到自己的人多,好几次都顾不得交战,便弃城逃了。 原以为朝廷的军队就是这样的不堪一击,如今面对禁军,他知道自己错了。 陆行儿原本站在前面的,在史小龙的一阵箭雨后,便退到中军,杨再兴见此,当即带着自己的骑兵经续分割,并有意识地朝独孤千代靠拢。 两队人马从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方向开始攻击,却在阵中相遇,杨再兴对虎子道:“虎子,你也别跟在独孤兄弟的身后,过来带我这只军队!” 虎子一锤将靠近自己身边的锄头打飞,苦笑道:“杨大哥,不是我不想冲在前面,而是这天妒锤法太厉害,我控制不住,只要出手,便要死人!”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杨再兴眉头微皱,接着说道,“你现在杀的人越多,将来死的人就越少,别说那么多的废话,你现在就过来,带着他们将这些步兵方阵,就像切豆腐一样,把他们都切开!” 独孤千代道:“你将军队交给虎子,那你干什么?” “擒贼擒王,我得找找陆行儿,只有把他挀了,这场战争才能结束!”杨再兴说话,便不理会他们,挺枪跃马,单人独骑,直向中军杀去。 马踏连营,虽然英勇,但看在秦昊的眼中,却不禁摇头叹息,自己一直跟杨再兴敌调,战场杀敌要注意群体作战,但他却偏偏不听,每次打仗都冲锋在最前面。 田小倩就站在秦昊的旁边,远远看见杨再兴枪若游龙,在敌军阵中来回穿梭,不禁感叹道:“杨大哥真是英勇无敌,以他的武功当世估计难找第二个对手!” 秦昊侧过头来,看着田小倩一脸的崇拜,正色道:“以后这种赞美的话,在杨兄面前少说,他再这样任性下去,以后会吃大亏的。” 吃什么样的大亏,秦昊没说。 他总不能说,十年之后的堰城大战,就是因为杨再兴单人独骑闯进敌营,为找金兀术,连杀几个来回,也许是这次的冲杀让他尝到甜头,滋生无惧无畏的思想。 几天后,当他带着三百精兵巡逻到小商河时,再次遇到金兀术的大军,他没有退却,带着那三百精兵一路冲杀过去,结果就是误入小商河,一代战神就此殒落。 十年后的事情,田小倩自然不知道,只是见秦昊说得慎重,虽然不太明白其中道理,却也住口不言,心里只是奇怪,赞美一个人,好像也没什么错呀? 陆行儿见自己的方阵正被对方切豆腐似的,一块一块地分割吃掉,心里也是非常的痛惜,奈何自己的手下,根本就没有这样一支强将强兵来挡住他们的冲杀,心里颇有些焦急。 裘日新一直跟随在陆行儿的旁边,对战场上的局势自然是了解的,从旁建议道: “陆兄,我刚才仔细看了,秦昊的神箭营也就是那一哆嗦,骑兵营在连番冲杀后也出现疲态,至于张毅那个三营,全仗他们的骑兵将咱们的军队冲散,才收到如此奇效。” 陆行儿听罢,目光忽地一闪,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想让咱们收缩队形,跟秦昊对耗?等到他们的攻势疲软,再进行反击?” 裘日新点点头道:“没错,小弟就是这个意思,咱们的军队虽然没有经过特别的训练,战斗力不强,但人数上却十倍于敌,只要咱们收缩战线,这样接敌的人数就不会太多。” “你这个办法好!” 裘日新的话还没说完,陆行儿便在那儿赞同起来,“这样,咱们就仗着人多,用车轮战跟秦昊对耗,咱们的人可以休息,而他们不能,我就不信,他们的人都是铁打的。” 陆行儿说的车轮站,也正是裘日新后面想说的,见他同意自己的想法,当即将自己的人马收缩起来。 三万兵力,分成六队,每队以一柱香的时间为限,跟秦昊的军队打起消耗战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扶桑忍者 战场上画风突变,秦昊的心情也跟着阴沉起来。 速战速决,这是他脑海里冒出来的首要问题,当即叫过冒雪道:“冒雪,这剩下的兄弟,你都带去支援马扩,尽快把他们接出来。” 冒雪点点头,没有多说话,当即将古龙龙的五百人和史小龙的神箭营汇合在一起,带着这两营的人马杀向郑魔王。 智取宣州,轻举湖州,这两仗打得实在太顺,以致于让马扩这个百战之将认为,陆行儿的起义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要自己再冲杀他们一阵,就可以彻底打掉他们的信心。 一只军队如果没有敢战必胜的信心,那这只军队也就离分崩离析不远了,原想在他们回程的路上打个伏击战,却没想到竟被对方硬生生地打成歼灭战,只不过是对方的歼灭战。 马扩将自己的两千人马收缩在一个小土堆上,地形相对狭窄,双方能展开的兵马并不多,只是一方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一方是手拿锄头扁担的农民。 虽然郑魔王是攻,马扩是守,但从战争的结果来看,反而是马扩的两千兵马占着上风,他的部队损伤极少。 反倒是郑魔王带的起义军,被杀死或射死,以及被他们自己的冲锋踩踏而死的,竟有上百人,这个损伤对起义军来说,绝对是令人恐惧的数字。 不冲还能活命,冲上去十有八九就是死,起义军虽然多数是农民,他们没有读过书,也没有经过特别的训练,但这些并不代表他们傻。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敢直面生死与鲜血的,那都是勇士,很显然他们都只是普通人,不是勇士,面对生死,本能地选择退缩。 所以,尽管有郑魔王和霍成富在那儿催促,胆敢上前无所畏惧的,永远都只有那么一小拔人,马扩打得很轻松,以致于他根本就没有动手。 作为百战之将,他当然知道,后面的冲杀才是力气活,在战场中谁能保持好体力,谁活的机会就要大些。 王治跟耿青同样没有亲自动手,他们就分站在马扩的两旁,只是偶尔吩咐一下手底的头目,让他们注意换防,轮流上阵,尽可能地减少伤亡。 当然,他们这种作壁上观的状态并没有维持多久,当他们看到冒雪带着古龙龙和史小龙杀过来,便知道秦昊那边的情况发生了变化。 速战速决便是他们现在最佳的选择,马扩深深地吸口气,对王治耿青道:“冒雪他们杀过来了,咱们也作好冲杀的准备,跑出他们的包围圈,跟秦昊他们汇合。” 郑魔王见此,当即分出三千兵马由方岩山带领,目的就是阻止冒雪他们靠近。 战争打到现在,他比谁都明白,别看秦昊马扩的军队训练有素,但毕竟不是铁打的,只要自己能将他们围困住,再跟他们耗上三五个时辰,没水没饭的,军心崩溃那是必然的。 对此,郑魔王非常有信心。 整个战场,没有信心的反而是梁红玉。 因为就在冒雪带着古龙龙他们走后,她突然发觉,秦昊的身边就只有自己跟田小倩,诸葛羽以及陆小青叶灵山这几个会武功的人,还有几个禁军看守着军资钱粮。 恋橙跟柳湘儿还有柳湘儿最近招进来的文工队员,她们都是不会武功的,前面就是战场,这个时候,如果陆行儿再分出一队人马来,岂不是要了秦昊的小命? 事实证明,梁红玉的担心并非多余,只是杀出来的这队人马,并不是陆行儿分派的,而是从前面的小树林里冲杀过来的。 这些人在大白天还穿着紧身的黑衣,脑袋也是由黑布包着,只留下两个黑漆漆的眼睛,他们的兵器跟宋人常用的兵器不同,他们所拿的武器狭窄而修长,类似于唐刀。 这些人,梁红玉没见过,但陆小青跟叶灵山却是再熟悉不过,因为她们在皇城跟这些人交过手,知道这些人是扶桑来的忍者,这些人不但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陆小青知道这些人都非等闲,当即对田小倩道:“小倩姑娘,你护着公子,我跟小羽灵山去御敌,恋橙跟湘儿不会武功,他们的目标也不是你们,离公子远些,定然无忧!” 不得不说,陆小青的当机决断能力还是不错的,陆小青在江湖上号称青衫磊落,她的武器除那张特制的渔网外,还有支特制的铜笛。 也就是说,她的铜笛不但能吹出好听的曲儿,还能很潇洒的取人性命,在她说完上番话后,也没多言,飘身而起,手舞铜笛便杀向那些黑衣人。 事关秦昊安危,诸葛羽跟叶灵山也不敢怠慢,紧随陆小青,一人手执铁算盘,一人手执金针,在空中一个翻腾,便落在那些扶桑忍者的前面。 双方都没有说话,因为说话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们的目标是秦昊,只要杀死秦昊,胜过千言万语。 陆小青她们同样没有说话,因为她们的目标就是阻止来人,绝不能让他们靠近秦昊,为了这个目的,就算是战死也无怨无悔。 没有说话,不等于没有交流,他们的交流的方式很简单,也很精暴,是一种刀与剑的交流,生与死的交流。 陆小青、诸葛羽以及叶灵山他们都是从沙门岛出来的,能从沙门岛活着出来的,不是人中龙凤就是钢筋铁骨,他们能活下来,是踩在别人的尸骨上的。 原以为跟着秦昊这个书生,多多少少感受到一些书生气,没想到此番在面对这些扶桑倭奴的时候,潜伏在身上的那股杀又自然而然地表露出来。 陆小青的铜笛,千变万化,可谓招招要人命,式式夺人魂,叶灵山手执银针,身法轻灵,手法诡异,专制敌人要穴。 诸葛羽自认诸葛亮的后代,江湖人称铁算盘,善于精打细算,为人鬼精鬼精的,此时就跟在叶灵山的身边,专门捡漏。 只要叶灵山刺中敌人要穴,他便上前,毫不犹豫地一算盘,直拍得人脑浆迸裂,连妈都叫不出一声,便像跟木头似的,哚地一声栽倒在地。 面对突如其来的黑衣人,陆小青他们都在奋力拼杀,只有梁红玉骑马站在原地,没有行动,因为在她的心里,突然有种预感,对方真正的高手还没有出现。 第一百九十二章 危险 事实证明梁红玉的感觉是对的,就在陆小青她们杀得难分难解之即,黑树林里又冲出数十匹骏马,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向秦昊。 梁红玉单刀独骑守候在秦昊的前面,待对方的人马冲到,刷刷三刀,顿将前面的三人斩于马下,跟着挺刀提马杀向对方的马队之中。 对方的目标很明确,留下十数跟梁红玉斯杀,其他的人仍旧冲向秦昊,杀死秦昊,这是他们接到的惟一命令。 秦昊见对方来势汹汹,刚想掏出手枪迎敌,田小倩早已一声娇叱,软鞭如灵蛇游转,顿时套住来人刀身,稍微用劲,便将对方的大刀夺了过来。 战场杀敌,大刀自然好过软鞭,田小倩平时练的功夫虽然是以步战为主,但她毕竟是田横山出来的,先祖是田横,弓马娴熟那是必须的。 她跟梁红玉都是大刀健马,一左一右护卫在秦昊的前方,她们两个一个出身将门,一个出身名门,都是当世少有的高手,那些黑衣人想要突破她俩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恋橙跟柳湘儿没有按照陆小青说的躲在一旁,尽管她俩不会武功,但秦昊在这儿,她们就不能退缩,而且在心中暗打主意,只要敌人冲上来,就毫不犹犹豫地冲上去。 就算是用牙咬,也要咬死他们几个,这就是她们的决心,她们这样做,一个为的是小瓦,一个为的是自己,总之,不能让秦昊受伤,是她们的共识。 秦昊没有让她们挡在前面,而是纵马将她们拦在自己的身后,毕竟,她们跟田小倩梁红玉她们不同,在自己没死前,决不能让她俩涉险,这就是秦昊的底线。 后面冲出来的黑衣人,他们虽然跟陆行儿有关联,但绝不是一伙的,这点从他们的身手就可以看出来,他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死士。 尽管梁红玉和田小倩杀得手软,但那些黑衣人没有退缩,反而激起他们的凶性,一波接着一波的冲击,那副神情,就算不把田小倩、梁红玉她们杀死,也要把她们累死。 至于陆小青他们阻杀那帮扶桑忍者,情况也跟田小倩她们好不到多少,叶灵山身法轻灵,武功怪异,从一开始都没跟他们力拼,效果还好点。 陆小青的铜笛也是轻武器,遇到危险之时,还会发射两枝暗器,以助其攻,打斗虽然辛苦,却也没到难以为继的地步。 他们之中,反倒是诸葛羽,江湖人称白衣神算,与其说他是江湖人,还不如说他是书生,他的武功反倒是他们当中最弱的一个。 更何况他的铁算盘也颇有些重量,虽然跟在叶灵山的后面捡漏,但砸得多了,也是累得不行,刚开始一算盘能拍死一个人,到后来必须两算盘。 秦昊将手枪握在手中,却没有上前相助,因为他的手枪适合的不是格斗,而是射杀,只有当她们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才会动手。 “砰!” 就在一个黑衣人举刀砍向梁红玉的时候,秦昊忽地抬手一枪,随着砰的一声闷响,顿时击中那人的胸口。 那人高兴大刀,脑袋却慢慢地低下来,看着自己胸口处的那个血洞,到处都没有想明白,这秦昊用的到底是啥暗器,自己连看都没看清楚,便到阎王爷那儿报到去了。 突如其来的闷响震惊战场,对这种声音,杨再兴他们都非常熟悉,因为秦昊会不时地拿出来演练,作为他最近的兄弟,自然知道这是枪声。 杨再兴原本在陆行儿的阵中冲杀,一心想找到陆行儿,然后生擒或者杀死,以期尽快结速这场战斗,却没想到突如其来的枪声打乱他的计划。 眼光六路,耳听八方是一个武人最其本的素质。 作为战神级的武将,杨再兴的本事自然是异于常人的,当他听到枪声,利用拼杀的空隙朝秦昊那边望去时,却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数十名扶桑武士还有数十名黑衣骑兵正在向秦昊冲锋,而梁红玉跟陆小青她们虽然在拼死抵抗,却在节节败退之中。 不能让秦昊有丝毫的损伤,这个念头已经深入到杨再兴的骨髓,没有什么比秦昊的安危更重要,所以,当他查觉得秦昊有危险的时候,便再也顾不得陆行儿。 陆行儿知道杨再兴的厉害,如果让他从容出阵,那么杀秦昊的计划就极有可能泡汤,这么多人的牺牲也就是白死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何况现在的起义军早已被一种失败的情绪笼罩着,对现在的陆行儿来说,没有什么比杀掉秦昊更能鼓舞士气的。 更何况,朝廷的三路大军已将起义军呈扇形包围,杀掉秦昊,就能为起义军打开一个缺口,这个缺口太重要,如果方腊跟吕师襄失利,还可以从中路直取江宁府。 无论如何都要阻止杨再兴,陆行儿想到此处,没再犹豫,亲自带着一队人马冲出来拦截。 陆行儿没有高估自己,但却严重地低估杨再兴,刚才见杨再兴在阵中冲杀时,还觉得他不怎么样,只当上次夺城是个意外。 但当他真正面对杨再兴的时候,却突然觉得自己错得离谱,两人相交,杨再兴也没多说,一招跃马中原,犹如一匹练,杨家银枪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刺向陆行儿的面门。 快,好快,非常快! 陆行儿自起兵以来,还没见哪个朝廷武将竟有如此武功,以他现在的武功来看,刚才在阵中冲杀时,是真的手下留情了。 眼见杨家银枪刺到,陆行儿忽地一个蹬里藏身,跟着手中长枪忽地从自马头钻出,直取杨再兴咽喉。 杨再兴将头一侧,避过陆行儿的长枪,没时间跟他纠缠,纵马侧身而过,也没招呼虎子和独孤千代,径直向战场外杀去。 为解秦昊之危,此时的杨再兴再也没有恻隐之心,忽地一声暴喝:“挡我者死,避我者生,不怕死的尽管上来!” 陆行儿跟那帮黑衣人虽然不是一路人,但他们之间似乎早有默契,陆行儿负责吸引秦昊的大部队,而他们则负责格杀秦昊,功劳算陆行儿的。 原以为自己的部队纵算没经过训练,却有近十倍的数量优势,无论如何都能将秦昊的军队拖住,但现在,他发现他错了。 发怒后的杨再兴就是一头猛虎,银枪到处,尸横遍地,转瞬间便冲开一条血路。 萧言在树林中看见,知道杨再兴回来,就绝不可能要得到秦昊的命,不禁摇头叹息道:“猪就是猪,五万头跟十万头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第一百九十三章 收兵 田小倩见杨再兴回来,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落地,知道有他在,就算前面有千军万马,也定然无虑,当即与梁红玉退守到秦昊的身边。 杀人?那是杨再兴的专长! 虎子在冲杀中见秦昊遇险,心里虽然有些急,但他知道,他不能像杨再兴那样说杀回去就杀回去,因为他的身后还跟着两百多的骑兵。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是杨再兴教出来的,他比谁都清楚,只要杨再兴回去,比他十个虎子回去都管用。 他现在惟一能做的,就是带着身后的骑兵冲杀,用他们的血来告诉对方,犯秦昊者,死! 战场上,存在这个心思并非虎子一人,独孤千代、张毅、柳三刀、快剑小瓦以及二胡,他们都有这个心思,甚至陆小青,叶灵山这些女中豪杰同样存在这个心思。 很明显,陆行儿的做法激起他们的怒气,怒气转换过来就是杀气,正所谓,将熊熊一个,兵熊熊一窝,一只部队的特质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他们主帅的性格。 他们这些人都是秦昊从沙门岛带出来的,能在沙门岛那种地方活下来的人,都不是善茬,只是在秦昊的洗脑下,暂时掩盖他们身上的那股原始的凶性。 现在,这个凶性露出来了,随之露出来的是他们的獠牙,獠牙一旦露出,剩下的就是撒咬了! 而他们所带的禁军,也是从龙神卫中抽调出来的精兵,自然不是眼前这帮没有训练,没有防护也没有像样兵器的农民军可比。 如今,发起怒来,就如同一只只野兽,不停地撒裂着草原上的糕羊,也撒裂着陆行儿的内心,让他感到一阵深深的恐怖。 作为起义军的首领之一,陆行儿纵算没有读过兵书,也听过评书,像楚汉相争时的彭城之战,他也是知道的,项羽仅用三万人马便打败刘邦的六十万大军。 这一仗绝对是军事史上的奇迹,而且他还知道,项羽的三万兵马只是冲垮了刘邦的一个方阵,整个军队便士气大落,随之崩溃了。 历史有着惊人的相似,现在他的情况就跟刘邦的彭城之战差不多。 自己带的起义军虽然人数众多,但战斗力不强,凝聚力也不够,在这些久经训练的禁军面前,虽然没有出现大面积的退缩,但冲上前去的,就像被人割韭菜似的,一把把割掉了。 这边的情况不太妙,郑魔王那边的情况则更为不妙。 马扩的两千禁军跟冒雪的一千人马,前后夹击,将郑魔王的部队冲得七零八落,虽然喊杀声不断,但真正冲上前去的却没有几个,偶尔的几次冲锋,也是相互推搡,相互踩踏。 这还没杀到敌人呢,自己反倒死伤不少。 冒雪手执烟火棍,时扫时砸,偶尔还放两把火,直烧得那些起义军哭爹叫娘,看着他的烟火棍心里发忤,虽然将他围住,却没人敢上前交战。 马扩见冒雪杀进来,也没有迟疑,胯下黄膘马,掌中沥泉枪,几个回合,便冲入阵中与冒雪汇合,“你们来到正好,咱们趁此机会,同心协力,把这股人马给吃了!” 冒雪摇摇头道:“公子叫我们速战速决,尽快脱离战场,尽量少杀伤!” “好!”马扩回答得很干脆,秦昊尽然想要这只队伍中的精英,那自己就成全于他,当即招呼王治、耿青他们各带一千人马,跟随在他的身后。 冒雪是从外往里杀,他们是从里往外杀,如今两股人马汇合到一起,自然是以冒雪的军队作前军,他们的军队殿后,大家齐心协力,如同一条长长的巨龙,从敌阵中穿棱而出。 萧言一直藏在树林里,没有现身,眼见自己的人马没能突破杨再兴的杨家银枪,而郑魔王也没能困住马扩,知道留在这儿也改变不了任何结果,当即传令撤退。 截杀秦昊的战略目的没有达到,又见萧言招呼都不打就撤军,陆行儿就跟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早知如此,自己只需把郑魔王接回关上。 利用独松关的天险跟秦昊来周旋,也不致于打到现在,死伤惨重不说,还无功而返。 擂鼓而进,鸣锣收兵,这是战场上的行为准则,陆行儿的部队虽然未加训练,但对这个准则却是深知的,特别是鸣锣,更是他们现在最渴望听到的一种声音。 所以,当陆行儿的锣声一响,战场上很自然地停止打斗,各自退回到自己的队伍中。 郑魔王的神色有些沮丧,这次战役是他在萧言的指点下发动的,目的就是击杀秦昊。 而且招照他的预估,只要关上能派出四万人马,加上自己的一万人马,击杀秦昊就跟瓮中捉鳖一样简单。 如今看来,他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他起义前做过地方上的都头,曾带过一百个小兵,起义后,带着一帮农民兄弟攻城掠寨,跟他们交手的同样是地方上的厢军。 随着起义军的壮大,在短短的三四个月内,便攻占五十多个州县,这个战果,让他们觉得,朝廷的军队都是豆腐做的,一碰就成渣了。 直到今天,他们终于明白训练跟没训练的区别,将受伤的兄弟都集合起来,再将死去的兄弟抬上牛车,一行人垂头丧气地回到关上。 秦昊看着陆行儿退去,心里却没有丝毫胜利后的喜悦,因为这个结果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决定战争胜负的虽然人,但却不是人数。 刚才的血战,说不上谁胜谁负,陆行儿虽然死伤几百人,但自己这边的死伤亦是不少,同样有上百人之多,伤者治伤,死者厚葬,这是秦昊的要求。 陆小青跟随秦昊日久,对此深有感触,也没等秦昊吩咐,便带着恋橙柳湘儿等人,在叶灵山的指导下,给那些重伤的伤员清洗伤口,做一些止血的工作。 而张毅则带着两队人马清理战场,诸葛羽尽管很疲惫,仍旧拿出纸笔,给那些死伤的禁军登记造册,以便进行后期的抚恤补偿。 闻着浓浓的血腥味,梁红玉仍然心有余悸,“刚才的情况真是太险了,如果不是杨兄回援及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是啊,大家之所以能聚在一起,完全是因为秦昊,如果秦昊死了,这支部队也就散了。 秦昊没有考虑自己的安危,他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这些扶桑人到底是谁请来的?还有后面冲出来的那帮黑衣人,个个训练有素,又是谁在背后训练他们? 第一百九十四章 军令状 战场已经清理,陆行儿带走自己的兄弟,张毅也安置好了死伤的禁军,只有那些死去的黑衣人暂时没有得到安置。 梁红玉在仔细查看后说道:“这些人很奇怪,好像是两帮人马,一帮是扶桑倭奴,而另一帮则看不出来历,只是他们的身上都有烧伤。” “烧伤?” 听完梁红玉的汇报,秦昊也感到很奇怪,走过去揭开他们身上的白布,还真如梁红玉所说,几乎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 看着这些伤,秦昊的心中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好半晌才对猴子和浪花道:“你们两个从今天开始分一下工,猴子负责打探独松关的情况,浪花则追查这些人的来历。” 猴子跟浪花接令之后都没有说话。 作为这场战争的发起者,马扩在沉思半晌后说道:“今天的战事的确有些蹊跷,陆行儿他们的目标非常的明确,分工也非常明确,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诛杀秦昊。” 梁红玉道:“不管是扶桑人还是那些黑衣人,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死士,既然发动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明的不行,暗的也来,咱们须得小心才好。” 见大家都在为自己的安危担心,心里颇有些感动,笑笑道:“有你们在我身边,纵算他们是哪叱再世,也莫可奈何,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攻取独松关,与童贯的大军汇合。” 根据探子带回来的确切消息,童贯的大军已经到达秀州,并在秀州城外跟方七佛的北伐军打了一仗,方七佛不胜,目前已退守杭州。 谭稹所率的兵马经过连番苦战,已逼近歙州城下,昨天还跟吕师襄的起义军打过一仗,互有胜负,根据探子传回来的消息,目前吕师襄正在压缩防线,准备在歙州跟谭稹决战。 按照他们的原定计划,秦昊必须拿下独松关,然后跟童贯的大军在杭州汇合,将方腊逼向睦州,然后在睦州与谭稹会师,再围而歼之。 梁红玉道:“独松关是天险,咱们要拿下独松关,就不能存有仁慈之心,陆行儿的人马众多,输一两场还可以接受,就咱们这点人马,输一场估计就是全军覆没。” 梁红玉的父兄就是因为在平叛方腊时,判断失误,以致落到杀头伏罪的下场,而她自己也被充为官妓,因此,在对方腊的部题上,她比其他的人要坚决。 秦昊沉吟着道:“经过今天的决战,陆行儿一定会认识到他的起义军跟咱们的禁军差距,所以,像今天这种大规模的决战是不会有了,但派出小股人马前来袭扰还是可以的。” 马扩道:“独松关上的粮食原本就不多,陆行儿从湖州退守的时候,没有带走一粒粮,咱们只要截断他们的粮道,就算他陆行儿沉得住气,他手下的那帮人兄弟也沉不住。” 民以食为天,在这个连吃饭都成奢侈的年代,断人粮道的事,那就是秦昊最喜欢做的事,能够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成功,也似乎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过去的人口密度远没有现在这般大,别说是独松关这种小地方,就算是整个安吉县,整个县的人口都不到十万,就跟现在的一个普通乡镇差不多。 一个小小的独松关就养着十万的兵马,每天的粮食消耗绝对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普通的州县绝对撑不起这个庞大的数字。 如今的湖州已经被朝廷的军队接管,歙州的吕师襄正在跟谭稹的兵马决战,他的手上,就算筹着粮食也运不出来,睦州作为方腊的后方,驻守的兵马同样不少,自顾尚且不睱。 因此要从这两个地方调粮,基本是不可能的了,至于向老百姓征购,那就想都别想了,如果老百姓家里有粮食,能够让自己活下去,也不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跑过来造反了。 那方腊就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聚集百万人马了,整个大宋朝兵力最多的时候亦不过百万,穷的是全国之力,就算如此,对朝廷来说,也是不堪重负。 而方腊只是盘踞江南一隅,其压力的多寡想都可以想得到,拥兵百万,既是他们的优势,也是他们的劣势,他们是因吃饭问题而聚集在一起,自然会因吃饭问题而结束。 所以,历史上的方腊虽然闹得哄哄烈烈,但也就是哄哄烈烈那么一阵子,在秦昊的印象中,童贯平方腊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争,就可想而知了。 秦昊将自己有限的历史知识理了理,然后得出一个结论,陆行儿要想调粮,从目前来说,只有杭州这一个地方。 从湖州到杭州,独松关并不是惟一的一条路,只是惟一的一条官道,或者说是大路,江南自古就是渔米之乡,原野阡陌纵横交错,走小路一样可以绕道杭州。 只是,如果不解决独松关的十万兵马,在攻打杭州之时,极易造成腹背受敌的景象,因此,能否顺利攻取独松关,同样是攻打杭州的先决条件。 因此,从小路绕道独松关后,截断陆行儿的粮道,这是秦昊的首选,沉思半晌后说道:“杨兄,从现在开始,你带三百骑兵,准备三天的干粮,绕道独松关后,截断对方粮道。” 秦昊让他带骑兵,目的自然是要灵活机动,毕竟到目前为止,方腊的起义军都没有建立起一只像样的骑兵,除一些主要的将领外,那些普通的义军连马都没骑过。 见着马就发忤,今天的骑兵攻击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对秦昊的安排,杨再兴没有异议,因为在他的心里,也是同样考虑的,“好,我现在就吩咐恋橙,让他们多准备些炒面、肉干之类的东西,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秦昊点点头道:“后续的补充我会安排小千代陆续送来,原本守独松关的是郑魔王的三万兵马,就算他存有三个月的粮食,如今陡然间数倍兵马,粮食也撑不过一个月。” “你的意思我明白,放心吧,这一个月内,如果有一粒粮食从杭州送进独松关,就拿我杨再兴是问!”杨再兴说得很肯定,他是在向秦昊立军令状。 对杨再兴的豪言壮语,秦昊没有丝毫的怀疑,当即点点头道:“那好,咱们先回安吉县城,我让恋橙给你们准备些猪肉干,备足干粮后就出发。” “好!”杨再兴回答得很干脆,回答完后,便跟张毅一道,领着兵马浩浩荡荡地回到安吉县城。 第一百九十五章 钱庄 杨再兴走了,带着三百骑兵走的。 陆行儿也正如秦昊所料,时常派一些小股部队下来袭扰,但每次下来都被史小龙的神箭营射回去了。 没有大仗可打的日子,并不代表秦昊没有事做,相反,他要做的东西还有很多,甚至比以前更加忙碌。 战争打的是什么?战争不仅仅打的是人数,还有人心,还有人员的训练,部队的后勤,以及武器装备。 现在跟方腊打的是内战,人心是非常重要的,首先在安抚百姓这方面,他就要做到面面俱到,不忧民,只是这个部队最起码的行为准则。 或许是老百姓遭受的兵灾过多,见过的兵匪过多,见秦昊的部队不忧民不说,有时候还会帮老百姓做些事情,遇到一些不平的事,还能帮他们解决。 这样的部队是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因此,秦昊仅仅是做到不忧民这一点,便让那些普通的老百姓感恩戴德起来。 至于其他的,他们没敢做过多的奢望,由于战争,集市萧条,大家都在大量的购买粮食,以至于粮价飞涨,而像布匹之类的,则是物价飞跌。 江南一带,小农经济,几乎家家户户都能纺织,战争带给普通农家的灾难,是致命的,看看家里的米缸,望望纺机上的布匹,不少的老百姓都是欲哭无泪。 针对这种情况,秦昊将陆小青、柳湘儿她们召集到一起,说道:“青青姑娘,从今天开始,你带两队人马随湘儿姑娘下乡,湘儿姑娘负责宣传,你负责收购老百姓家里的剩余之物。 至于粮食,现在的宣州、湖州稳定,张毅可以从这两个地方调集,然后平价卖给老百姓,至于钱,就用家官赐给我们的三十万贯,至于田老爷的那十五万贯,只能事过了再还。” 秦昊说到这儿,又将目光转向田小倩,续道,“湖州有田横山的产业,咱们收购的布匹、丝绸之类的也不好随军携带,你看能不能让他们腾出一个仓库专门存放这些东西?” “这个没问题,在湖州的时候我就跟他们打过招呼,如果你有需要,可以直接派人去找他们。”田小倩说得很干脆,自打跟随秦昊以来,秦昊的决定就是她的决定。 秦昊点点头道:“过两天,大同他们也应该到了,这件事就交给大同他们去做吧,毕竟,三十万贯说多也不多,咱们不能只花不挣!” 梁红玉明白秦昊的意思,笑笑道:“比起那些在战争中发国难财的奸商,咱们挣的这点,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这个说的倒是实话,秦昊这样的做的目的,挣钱还是次要的,关键还是在抑制物价,毕竟在战乱之地,不少的商贾富户能逃的早就跑了,剩下的都是一些不大不小的商贩。 这些人看似不起眼,但如果大家都在那儿哄抬物价,其结果是致命的,因此,秦昊这才决定,一边打仗一边做生意,既可以解老百姓之困,又可以扩大自己的实力。 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陆小青是管着钱粮的,沉思半晌后说道:“官家赐给咱们的钱总共三十万贯,从宣州到湖州,再到现在的独松关,咱们单是购买的布匹丝绸就超过三万贯。 按照估算,等咱们到了杭州,为了平抑杭州的物价,没有二十万贯是办不到的,除米油之类的东西,其他的如丝绸布匹以及在湖州的笔墨纸砚、茶叶等,都没有脱销。” “你的意思,咱们手头的钱,等到了杭州就不够花了是吧?”秦昊看着陆小青笑笑道。 陆小青点点头道:“没错,如果咱们买的东西不能尽快脱销,钱财就周转不过来,更何况,等大同他们来到后,还要给他十万贯去租船,如果不动用军资,恐怕……” 后面的话,陆小青没有说完,毕竟从秦昊带兵的第一天起,就反复强调,军资是公款,只能用在士兵们身上,其他任何时候都不能挪用。 而且对军资的管理,秦昊完全是公开透明的,每一个铜板用在什么地方,都有详细的记录记载,并且每个月的月尾还要向部队公开,以示公正公平。 因此,在他的部队,克扣军响之事,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生,每个士兵每个月该领多少响,不但有明帐,而且按月按时发放。 因此,对秦昊的做法,那士兵是打心眼里的开心,打起仗来也特别的卖力,陆小青知道秦昊的规矩,因此在说到军资问题时,显得特别的小心。 有问题,反应问题,那就是好事,秦昊点点头,微微笑道:“青青姑娘刚才说的问题,也正是我目前考虑的问题,咱们每个月不是都按时发军响吗? 兄弟们都在打仗,他们这几个月的军响都放在身上,保管起来既不方便,打起仗也束手缚脚,因此,我打算在军中存一个钱庄。” “钱……钱庄?”对秦家的建议大家都感到很错愕,“钱庄?啥是钱庄?” 钱庄是在明朝中期才产生的一种信用机构,是现代银行的雏形,宋朝的人不知道钱庄也不足为怪,当即解释道: “说得简单点,就是把你们的钱存到我这儿,然后我付利息。等到你们想用的时候,既可以提取一部份,也可以连本带利地一起全提。” “这个不行,不行,不行……”当秦昊的话一说完,所有的人都在那儿摇头,“把钱存到我们这儿,我们不但要保管,还要付他们的利息,这个咱们不是亏大了?” “是啊,秦昊,咱们帮他们保管钱,不收他们的保管费就已经对得起他们了,还要付给他们利息,这真有些说不过去。”对秦昊的决定,田小倩向来都是支持的,这次也提出反对意见。 见大家都在那儿质疑,这是亏本的买卖,秦昊都想跳起来给他们一人一巴掌,狠狠地打醒他们,现代银行都要亏钱,干脆那些管银行的都跳楼死了算了。 当然,这只是他的想法,嘴上却不是这样说的,“其实道理很简单,刚才青青不是说,咱们的钱不够办那么多的事吗?那咱们就把士兵们的散钱都收集起来,然后集中财钱办大事。 举个简单的例子,咱们现在的买的丝绸是两贯钱一匹,但是如果拿到东京就可以卖到五贯钱一匹,如果拿到海外,估计能卖到十贯一匹,这其中的利润,难道不够付他们的利息?” 第一百九十六章 神威营 秦昊这样一说,大家总算明白了,说得再简单一点的就是拿大家的钱去投资,然后投资的回报远比给别人的利息要高,从而挣取其中的差价。 这是陆小青他们的理解,理解得有些肤浅,但总好过刚才什么都不知道,秦昊觉得自己的口水没有白费,一拍大腿道:“哎,对了,就是这个意思!” “投资挣钱是不错,但要是亏本了呢?”恋橙自打做起厨娘来,每天都在钻研煮饭的事,一直以来都很少说话,这时候,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 这次没等秦昊一巴掌拍过去,快剑小瓦已以她的鼻梁上刮了一道,“别乱说话,咱们都听公子的。” “不管咱们亏损如何,都跟存钱人没有一丁点的关系,他们只需要拿他们的存根过来,咱们就必须按本息还钱。” 这个虽然是恋橙提出来的,但秦昊知道,其实这个也是大家的疑问,因此回应得很认真,“咱们有这三十万贯打底,还钱根本就不会成问题。 而且,现在的江南到处都在打仗,除粮食以后,每样东西都比平时要便宜。 所以,咱们要挣钱,就是在其他地方买粮食,拿进来卖,再把其他的东西拿出去卖,这种差价如果还要亏本的话,我觉得我们都可以自杀了。” 秦昊想办钱庄,这个想法其实在很早以前就有了,只是那时候时机还不成熟,也没有那个本钱。 现在则不同,自己不但有朝廷赏赐的三十万贯,就算除掉田横山的借债,还有十五万贯。有这十五万贯打底,加上底下士兵对自己的信任,做出一个钱庄的雏形来,应该不难。 第一步是把钱庄的架构搭起来,建立良好的信用,只要信用起来了,相信的人多了,就可以把这个模式慢慢推广。 然后在全国选几个定点,构成一个网络,就可以大张旗鼓地圈钱了。秦昊虽然不是学金融的,但对现代的圈钱模式多少还是知道的。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而且在他的印象中,那个胡雪岩好像就是这样起家的,只是胡雪岩是商人,他要做这些还得看将军的脸色,而自己本来就是将军,做起来更方便些。 为打消士兵们的顾虑,秦昊的钱庄没有搞什么定期存款,随用随取,绝不拖欠,这件事,主要负责的是陆小青,次要负责的诸葛羽,至于下面的人手,则由他们去物色。 钱庄是个新鲜事物,要想让下面的人接受,离不开柳湘儿的宣传,所以,陆小青在接到这个任务之后,第一念头便是将柳湘儿要了过去。 而且柳湘儿是读过书的,自然会算帐,有她帮忙,效果会更好。 这些,秦昊没去理会,他要做的只是提出个想法,具体的实施自然是陆小青全权负责,他不过问,对他们,他是绝对的信任。 仗打得不激烈,也不用行军,秦昊的时间也多起来,对军队的装备问题,秦昊也把它提到了议事日程,“冒雪,你对火器有研究,我想成立一个神威营,你能担得起来吗?” 冒雪跟跟张毅,一人管着三个营,张毅管着独孤千代的骑兵营还有史小龙的神箭营,这两个营都是秦昊的心头肉,也是秦昊最为重视的营。 而冒雪管的那三个营,则是普通的步兵营,在他的心里早就想搞一个特种营出来,可以跟张毅比比肩,秦昊的建议正合他的想法,“公……公子……没问题,绝对没问题!” 秦昊都没说这个神威营是干啥的,冒雪就在那儿表起决心来,是啊,这个决心得早点下,要是公子改变主意,那可不好,非常的不好。 秦昊摆摆手,笑道:“我就是想利用你的专长,把这个神威营建立成一个火炮营,只是现在咱们用的火药还不够好,咱们还得改良下。” 冒雪一听秦昊的神威营就是火炮营,心里就更加地激动,说到火炮营,整个朝廷也就那么一两个,如今秦昊要建火炮营,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怎不让他激动? “别高兴得太早,成与不成现在还不知道,而且现在朝廷对武将管理极严,咱们建神威营,是福是祸还不知道呢!”秦昊笑笑,看着乐开花的冒雪泼起冷水来。 冒雪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管他呢,咱们先把这个营建立起来,等咱们打了胜仗,我就不相信皇上真能杀了我们,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一切罪就由我冒雪承担。” 秦昊看着一脸忠心的冒雪,感叹道:“我既然要成立神威营,就没想过要你们来担罪责,只是现在大宋制作出来的火炮,威力不足,用来守城尚可,说远距离攻击,还不如小龙的神箭营。” “公子请放心,你也知道,冒雪的武器是根烧火棍,那棍里面的火药就是我自己研制的,不是在鞭炮厂买的,而且我敢保证,整个大宋朝,做得比我好的没几个。” 这点,秦昊没有怀疑,当初从沙门岛带冒雪出来的时候,看中的就是他这一点,至于他造的火药到底有多好,并不是秦昊关注的重点,重点是他会造就成。 要说如何造火药,自己可以说是甩他们一千年。 冒雪见秦昊只是在那儿笑,没有吭声,不禁搔搔头,不好意思地笑道:“当然,冒雪这点微末之技跟公子比起来,还是差得远的,你那个暗器用的,就比我的好得多。” 刚才还在夸海口,眨眼间便成微末之技了,冒雪的转变的确让大家都笑了。 秦昊点点头道:“知道自己的不足,就是好的,今天晚上我就会起草一份火药的制作方法给你,记熟后就烧掉吧。” 如何制作火药并不能难,难在制作好的火药,冒雪原本是制作火药的行家里手,但看到秦昊的暗器威力后,一直自叹不如。 只是碍于本份,每当秦昊制作子弹的时候,他都会默默地走到一旁,以便引起旁人的误会。 这次,为了神威营,却没想到秦昊会将如经绝密的技术传给他,这在他的心里,更加倍感激动,若不是当着众兄弟的面,他真想抱着秦昊好好地大哭一场。 第一百九十七章 故人重逢 在冒雪带领的三个营当中,二胡对机械制作是非常了解的,因此,神威营就定在二胡的那个营,至于他需要的人手,则可以从其他营抽调。 冒雪不但会制作火药,也会制作火炮,在充军沙门岛前,冒雪就为飞山营制作过,只是那时候的火药是土火药,威力不够,加上炮管没有膛线,精度射程都不够。 在这里,秦昊没有表现他逆天的天赋,他惟一改造的是火药的配方,火炮的结构这些也只有小小的改动,连膛线都没让冒雪制作。 整个大宋都是重文轻武,文官搞死武将那是分分钟钟的事,自己虽然是以文入武,而且赵佶还特别赐封他为今科进士,坐实他的文官身份。 只是,皇家对武将的猜疑从来都没有停止过,秦昊还不会傻到去搞两尊红衣大炮出来显摆,因为显摆的后果以他目前的肩膀是承受不起的。 所以,他让冒雪搞出来的火炮,也仅仅是比飞山营的火炮强那么一点点,说得没错,就是强那么一点点,反正就是在相同的距离,我能打到你,你不能打到我就行了。 一个钱庄,一个神威营这两件事都是秦昊思考很久的事,直到现在才决定搞,也是迫于无奈,搞定之后,秦昊终于长长地舒口气,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个觉了。 这几天秦昊一直在忙,真把田小倩心痛死了,所以,秦昊睡觉的时候,是她亲自守在帐篷里的,谁来都不让打扰,就连林大同他们远道而来,都没让人叫醒他。 招呼林大同他们的是张毅,他们都是一同从沙门岛出来的,没有秦昊在这儿,他们聊得更开心,没有一点拘束感。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们盼来了!”张毅在喝完一碗酒后笑呵呵地道。 “是啊,咱们这帮兄弟都是从沙门岛出来的,又是杨将军带着我们一起训练的,想起在田横山的日子,又是开心又是彷徨。”林大同在喝掉完酒也是感叹道。 “没错,当时在田横山训练时,公子说要搞淘汰制,你们也知道,我们这几个人虽然也练过武功,也只能对付几个普通的盗匪,说得上阵杀敌,还真是不行。”郭大路接道。 听郭大路说到田横山训练时的情形,路小天的眼睛里突然含着泪,接着道: “原以为我们会被送回沙门岛,当时是真想跑呀,但想想公子,对我们那是真的好,不但给我们饭吃,还给我们肉吃,还让我们找回做人的尊严,后来就想想,算了这是我的命,咱们能在田横山做一回人,咱们这辈子能做生死兄弟,就值了。” “没想到后来公子不但没有将我们送回沙门岛,还让我们留在秦家大院,而秦家大院的人也没把我们当外人,特别是大娘,对我们真是一个好,有什么好吃的都会想着我们。” “秦棣小公子也不知错呀,有事没事就围着我们哥哥长哥哥短的叫着,我们听着,那心里就是舒坦!”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说着自己的心里话,待大家把话说完,张毅又端起一碗酒来,说道: “大家都把酒碗端起来的吧,感恩的话以后咱们都少说,公子也不喜欢听,咱们这群人都是没家的人,以后秦家大院就是我们的家,公子的父母就是我们的父母,公子的兄弟就是我们的兄弟!” “好!”林大同双目含泪,将手中的酒碗端得高高的,“这次公子叫我们来,我们也不知道是啥事,但是只要是公子一句话,就算刀山油锅,咱们绝不皱眉。” 陆小青和叶灵山正在军营里帮助那些存钱的士兵登记,林大同他们来了,也是别人通知才知道的,回到军营见他们喝得正高兴,不禁笑道: “我跟灵山妹妹在外面忙得要命,你们到好,躲在这儿喝酒也不叫我们?还有恋橙,你有多久没给我们单独炒个菜了,今天露两手,也不提前叫上姐?” 恋橙没有说话,只在那嘻嘻地笑着,叶灵山见此,在她的鼻头一刮道:“别在那儿笑了,咱们一起来吃吧,吃完之后还有正事要做呢!” 叶灵山说的正事要做,是叫恋橙为杨再兴他们准备干粮,这几天,杨再兴他们一直在外面奔波,没有好的补充那可不行。 恋橙知道她说的正事,吐吐舌头,笑道:“放心吧,灵山姐,该准备的东西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吃过饭后就让千代哥哥送过去。” “怎么叫我送过去,不叫小瓦送?”独孤千代故意一怔,打趣地道。 “谁叫千代哥哥是四条腿呢?”恋橙也是装蒙作哑。 “四条腿岂不成了畜牲了?”独孤千代说完之后,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这一笑,又引得众人在那儿笑。 快剑小瓦在笑过后,又说道:“你们笑什么笑?公子还在里屋睡觉呢!” 他这话无凝是枚重型炸弹,爆炸之后,万赖皆寂,大家都在那儿小声地喝酒,小声地说话,生怕自己的声音影响到秦昊睡觉。 田小倩原本是坐在秦昊的帐篷里,他们这边的谈笑声她也隐隐约约地听到一些,这时候突然听到安静下来,从里面帐篷走出来,说道: “秦昊现在睡得像头猪,你们要说就说吧,只要别去叫他就行!” 再像刚才那样大声说话是不可能的了,林大同在喝掉一碗酒后,又问道:“张大哥,你能不能说说,公子叫我们过来到底是做啥?” “这个你别问我,问青青姑娘!”张毅端起酒碗,看着陆小青道。 “提前告诉你们也没什么,公子让你们来,是要让你们干件大事。”陆小青说完之后,便将秦昊让他们干的活说了。 “公子想把方腊的余部接到济州岛?济州岛我去过,那个地方虽然不错,物产也丰富,但要养活十万人,还是有些困难的。”郭大路以前打渔的时候去过济州岛,相对比较熟悉。 “这个我们知道,将方腊余部接到济州岛只是我们的第一步,第二步是开展海上贸易,具体的事务就由你们负责,他们的人马可以组成护船队。”陆小青接着道。 “海……海上贸易?”林大同这才想起,这段时间他们的确在田横山的造船厂造了三首特大号的海船。 第一百九十八章 摸着石头过河 “没错,海上贸易!” 说话间,秦昊走了进来,“我之所以把你们都叫过来,就是因为你们都是渔民出身,熟悉海洋气候,这次可以大派用场。” 林大同郭大路一见秦昊进来,赶紧站起来,纷纷给他行礼,秦昊摆摆手,笑道:“你们几个连夜赶路,比我预想的早到三天,这样吧,我让张毅先带你们去休息,明天再安排事情。” “公子,有什么事情你就吩咐吧,我们不累的!”林大同见着秦昊还有拘束,“再说,你看我们现在,精神这么好,就算想睡也睡不着。” “好!” 秦昊没有跟他们客气,直接说道,“海上贸易是咱们的第二步,第一步要做的,弄不好就是掉脑袋的大事,你们愿做,我欢迎,不愿意做,就回秦家大院,我也不勉强。” 林大同正色道:“公子,看你说的?如果不是你,我们早就死在沙门岛了,哪有今日的风光?你能把我们叫来,那是我们的福气,就算刀山油锅,又何足惧哉?” “没错,你要我们做的事,青青姑娘已经跟我们都说了,你放心,就算我们的脑袋都掉光,也要把你的事情办好!”郭大路接着说道。 秦昊笑笑,“你们的脑袋都掉光了,如何给我办大事?刚才好像听大路说,你以前去过济州岛?” “没错,以前打渔的时候,经常去那儿避风!”郭大路点点头,很诚实地回道。 秦昊点点头,道:“去过就好,我打算把你们六个人分成两个小组,一组由大同带领,负责搞船,记住,我要的船不是几条几百条,而是几千条。 另一组就由大路负责,带着我们买的绢丝布匹,笔砚茶叶、以做生意为名,先去济州岛,我要你把济州岛上每一颗石头,每一棵树都要弄清楚。” “这个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好!”对他们的态度,秦昊非常满意,“我刚才说了,这件事弄不好就是掉脑袋的事,你们几个要千万小心,别把自己的意图暴露出来,不然的话,咱们这些人都得死。” “公子放心,就算事情败露,也绝对不会连累到公子,也不会连累到咱们这群兄弟姐妹!”林大同说得很肯定,眼神也很坚毅,“不成功,便成仁,事情败露,我们死!” “好!” 这次秦昊没有说那些虚情假意的话,而是直截了当地认可他们的做法,“你们这次的任务主要是打探,可以多带些不值钱的布匹,免得被人一抢而光。” 郭大路点点头道:“岛上的居民不多,咱们带上一万匹布,就算卖一年也卖不完。” “好,就带万匹布!”秦昊没有迟疑,“青青姑娘你去布匹准备好,明天大路他们就出发,至于大同这边,租借船只的开销很大,就先预支到十万贯,不够再拿。” 林大同回应道:“十万贯弄三千条船应该没有问题,公子,如果船只不够,咱们还可以扎些竹筏,拖在大船的后面,只要看准天气,去济州岛应访没问题。” 用竹筏这个问题秦昊没考虑过,见林大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当即点点头道:“出海你是行家,这件事你拿主意就好,反正我的目的就一个,我要把十万起义军接到济州岛。” 要把方腊最后的十万人接到济州岛,这话秦昊说过好几次,虽然大家都觉得奇怪,却没有人提出疑问,这仗才刚刚开始,为何秦昊要强调那十万人。 当然,他们没有问,秦昊也没有主动说,他总不能说,方腊将在三个月后被童贯逼到帮源洞,最后的七万人被全部杀死吧? 说话间,梁红玉也走了进来,没等她开口,秦昊便为他们做了引见。 梁红玉是后来的,自然没有见过林大同他们,待秦昊引见完后,这才对着他们仔细地打量一番后说道: “这位就是郭大哥吧?恕小妹直言,公子让你们去济州岛,这本身没错,但是……如果要让你们扮成商人,小妹觉得有些不妥。” “红玉姑娘如果觉得哪儿不妥,还请直言,我们一定虚心求教,不敢有误公子的大事。”对梁红玉的话,郭大路感到有些奇怪。 梁红玉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侧头望着秦昊,笑笑道:“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这事到底哪里不妥?” 秦昊还没有说话,田小倩忽然说道:“我知道了,红玉姑娘的意思,大路他们的脸都刻着风霜,没有商人的样子。” 田小倩虽然没有经过商,但从小就在商人的家庭中长大,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因此,梁红玉的话刚落音,她便知道究竟。 林大同他们以前是渔民,犯事后又充军沙门岛,面上又刺着青,身上的确没有商人的气质,以前秦昊只是考虑到他们航海知识,以及他们的忠心,这点还真没去考虑。 说到商人,马扩很自然地想到田小倩,见她接话,笑着道: “咱们也不必舍近求远,田横山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就连湖州都有他们的商号,不如让田姑娘找两个人来,让大同他们做随从,你看可好?” 没等田小倩说话,秦昊便接着梁红玉的话道:“咱们麻烦田老爷的地方已经够多了,这件事是提着脑袋干的事,他手下的那些人都是拖家带口做正经生意的,咱们还是算了吧。” 梁红玉知道秦昊的意思,同时也知道,以秦昊的聪明才智,不可能不知道林大同他们以做生意为名的不妥之处,只是他现在真的无人可用。 田小倩见此,接着说道:“要不这样,这外面的人咱们信不过,而且他们也不愿意去担这种风险,要不咱们从田横山叫人吧?” 马扩摇摇头,提议道:“与其在田横山叫人,还不如把洪思诚老先生叫过来,他不但带过兵,还管理过地方,如果将方腊的人接到济州岛,正需要他这样的人去管理。” 秦昊叹口气道:“洪老先生年纪大了,经不起海上的风浪,而且我把他留在登州,以后还有大用,这事咱们就先不提了,就让大路他们去做吧。就算摸着石头,咱们也要过河。” 摸着石头过河,人总得有个成长的过程,就看你给不给他们机会。 第一百九十九章 攻心为上 秦昊的话算得上一锤定音,梁红玉的心里虽然仍觉有些不妥,却也不再反对。 陆小青见秦昊的心意已决,当即接着道:“公子请放心,这段时间,咱们一直在跟老百姓做生意,我会带着大路,让他们好好的学习的。” 做生意有时候要讲天赋,并不是你带两天就可以学会的,但对陆小青的热情,秦昊没有泼冷水,相反,他还非常的赞同,复对郭大路道: “这几天,你们就先别去济州岛,你们就跟着青青姑娘好好地学学,摸索一些门道出来,这做生意嘛,谁也不是天生的,只要心诚,不欺客,就没有咱们做不到的事情。” 过去的人相对比较纯朴,只要你卖的东西好,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谁还管你以前是打渔的还是充军的?只要能给自己实惠就成。 “心诚,不欺客,这些都还好,只是……”说到这儿,微微一顿,又接着道,“只是我们这三个人都没有读过书,不会打算盘,简单的数可以口算,大的数就不成了。” 做生成不会算数,这才是要老命的事。 能口算就好。 对这些没有读过书的人,能口算,能心算,至少可以证明他们不是在数学上的白痴。不但不是白痴,相反,如果给他们同等的机会,说不定都是数学上的天才。 当然,这些扯得有些远,秦昊也不想跟他们扯这些,而是问道:“你们都知道三婶吧?她现在蓬莱问卖香皂,知道她的算术是谁教的吗?” 三婶的数学是秦昊教的,这个不但在秦家大院、在田横山,就算整个登州府的人都知道,她的算数是秦昊教的,目前堪称登州府的算数之霸。 他三婶聪明,咱们也不笨,她能学会的事,没理由咱们学不会,闻言挺挺胸膛道:“公子放心,就算我们学到死,也要在几天之内把这算数学会了。” 听完他们的话,秦昊一口老酒差点没喷出来,自己学了十几年的算数,到现在连算数的门都没有进到,他们到好,几天就可以学会。 这话要说出来,估计得死湾湾人了。当然,秦昊这话也没说出口,只是笑着说道:“今天晚上我就会把这个算数的方法整理成册,就算我不在你们身边,也可以对着书本来学。” 秦昊所谓的整理成册,自然是把大写的数字整理成阿拉伯数字,这些东西花费不了多少精力,但用来计数,却是相当的方便与快捷,他相信用不到几天,这些人便是算数的高手。 事情刚刚安排完,猴子跟浪花便掀帘而进,见着林大同,猴子高兴得真像个猴子,抱着林大同在那儿又笑又跳。 浪花虽然高兴,却没有猴子表现的那么夸张,相互见过面后,对秦昊说道: “公子,我已经打探到了,围点打援,刺杀公子的策略是一个叫做萧言的人策划的,那些扶桑武士以及那些黑衣人都是他的人马,事情不成功后,便不知去向了。” 秦昊摇摇头道:“连手下的死士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他这个名字多半也是假的,这人不但勾结扶桑倭奴,而且心思缜密,行事狠辣,对这个人咱们得小心。” 梁红玉提醒道:“上次听你说过,好像皇太孙一案跟郓王没有关系,而掳走皇太孙的也是扶桑人,不知跟这些人有没有关系?” “现在也说不准,总之咱们小心就是!”秦昊神色显得有些凝重,事情好像变得有些复杂起来,“咱们现在的任务是平定方腊,然后挥师北上,希望这中间不要出什么纰漏。” 浪花汇报完后,猴子接着说道:“独松关的确是个险关,除中间那条大路直通关上外,就只有侧面的一条小路,只有少数人马可以上去,大部人马是不行的。” 猴子说到这儿,忽地试探着道:“公子,你看咱们要不要再磨点面粉?这独松关的风虽然不及黑风口,但要把面粉吹起来,我看还是可以的。” “你说什么呢?”猴子的话音刚落,浪花忽地一巴掌便呼在他的后脑勺,“做事不带点脑子,独松关上有近十万的人马,你有那个本事将他们都聚集在下面的通道里?” 猴子吐吐舌头,他就是这样说说,当初能够团灭梁山,那是因为宋江想在黑风口借祭拜李逵之名,杀掉秦昊及兄弟,才能聚集那么多的手下,这次想想也不太可能。 秦昊摇摇头道:“想火攻独松关的方法有很多种,并不一定要用面粉,只是咱们这次来江南平叛,是以分化为主,处处要体现朝廷的德政和仁政,挽回老百姓对朝廷的信心,如果咱们一把火把独松关烧了,你认为江南的百姓会如何对待我们?” 梁红玉沉思道:“独松关十万人马的背后,那就是十万个家庭,甚至更多,而且他们这些人,大多数是随陆行儿叛乱的湖州百姓,他们的兄弟姐妹妻儿就在咱们的身边,如果他们的亲人就这样死在咱们的手里,就算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咱们淹死。” “红玉姑娘说的也是我想的,相对如何攻打独松关,我更想知道,独松关上的那些叛军他们到底是如何想的,他们的粮食还能吃上多少天。”秦昊接过梁红玉的话。 猴子很老实地回道:“独松关的守军来自四面八方的农民,相互间并不熟悉,都是靠几个首要的人物在维持,我曾化装成叛军,跟他们接触过,也问过他们以后打算做什么。 这个问题很简单,但是他们都回答不出来,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干什么,至于他们的粮食,看守极严,我根本就摸不进去,只是从他们吃饭的情况来看,越来越稀。” “越来越稀,那就对了!” 秦昊点点头,“看来独松关的粮食支撑不到多久,应该比咱们预估的要少,接下来咱们做好两手准备,一是防备对方偷营,二是湘儿姑娘还得加强群众宣传。” 柳湘儿对宣传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闻言点点头道:“好,从明天开始,我就组织老百姓到独松关喊话,将他们的亲人都喊下来。” 对宣传队的作用,梁红玉也是越来越看重,在对付叛军的时候,甚至比朝廷的军队还要管用,梁红玉对秦昊的这一创举,谓佩服得五体投地,闻言笑道: “上兵伐谋、攻心为上,这个主意不错,明天我也到独松关下,给你们擂鼓助威!” 柳湘儿点点头,有梁红玉相助,她觉得要完成秦昊的任务,已经没那么艰难,顿时信心百倍起来。 秦昊在安排完事情后,没在军营中久待,而是跟田小倩在外面转了一圈,等他们回到军营时,已是晚饭时间。 恋橙已经做好晚餐,就等着他们两个,今天是林大同和郭大路第一天到军营,酒菜自然是免不了的,或许是这段时间有些累,秦昊没喝几碗酒,便有些醉了。 在田小倩的安排下,早早回去睡觉了。 第二百章 佛曰不可说 昨天晚上秦昊喝的酒有些多,早上起来的时候头有些疼,接过恋橙递过来的热水,简单地洗漱后稍觉好些。 林大同是渔民出身,租船买船是他的强项,这些用不着秦昊去操心,至于其中的花费,陆小青早在他来之前便准备好了,这次只是做个简单的交结。 郭大路要扮商人,这个得有个学习的过程,因此一大早便随陆小青出去帮她处理钱庄的事,然后再带他出去采购些货物,让他熟悉一下市场。 至于柳湘儿跟梁红玉,那就是非常非常忙的两个大忙人,从早上起床一直忙在现在。 你还别说,从东京开始,柳湘儿便一直尽心尽力地做着文工队的事,到现在真是越来越顺手,她的号召力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是吓一跳。 只见军营外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站着的都是老百姓,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有,每个人的神色都显得有些有凝重,他们都是应柳湘儿的号召,准备去独松关劝说自己的亲人的。 秦昊来到高处,对着面前黑压压的乡亲们大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在下秦昊,今天把你们叫来,事情很简单,就是让你们到独松关,去劝说你们的亲人。” “秦将军,如果真的能把他们劝回来,朝廷真的既往不咎吗?你说的话能算数吗?”人群中有不少人的担心。 “我说过的话当然算数,如果朝廷真追究起他们的责任,我秦昊愿意跟他们同担!” 秦昊说得很肯定,说完之后,目光缓缓地扫过全场,神态颇显威严,郎声说道: “乡亲们,现在的形式相信你们也看得很清楚,朝廷的大军已经来到江南,并对方腊各部形成威压,在各个战场都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这次来江南平叛的军队不是普通的厢军,而是身经百战的西军,他们训练有素,杀人如麻,进退有据,攻若雷霆,守若磬石,岂是你们这些普通的老百姓可比? 咱们不说远的,就说说咱们的这只队伍,我的三千兵马加上马将军的两千兵马,总共就五千兵马,从东京来到江南,一路势若破竹,可曾遇到像样的抵抗? 如果大家不太健忘的话,就在前几天,咱们还跟陆行儿郑魔王打过一仗,咱们的五千兵马对他们的五万人马?结果如何?刚一交战便被我们冲得七零八落。 所以,乡亲们,去劝劝你们的亲人吧?让他们放下刀枪,都回家吧,家里有老父母要赡养,有妻儿要疼爱,有田地要耕种,何必跟着方腊去打一场没有任何希望的战争?” 秦昊的一番语,晓之理,动之以情,恩威并重,说得底下的老百姓纷纷在那儿议论: “大郎呀,秦将军说的话的确没错,我听说方七佛在秀州也吃了败仗,七万兵马只有千多人逃回杭州。” “可不是,还有歙州的吕师襄,听说被谭稹带的刘家父子打得闭城不出,看样子也是撑不住,听人说正准备朝睦州撤退。” “唉,当初就叫三郎别去别去,他就是不听,这下可好,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跟朝廷作对,那不是给自己找死吗?不行,我今天说什么也要把他劝回来。” “我听说独松关上已经缺粮了,还听说杨将军已经断了他们的粮道,看样子,独松关怕是守不住了。” “唉,依我说呀,这还是秦将军的心肠好,要换作其他的将军,哪会像他这样,让我们去劝回自己的亲人,恐怕早就提刀跃马,拿他们的人头去请功了。” “是啊……是啊……秦将军真是好人呀,如果不是他叫青青姑娘来我家收购那些棉布,然后用得来的钱换粮食,恐怕我们早就饿死了。” “我听说杭州附近的大米已经卖到二十文一升了,而咱们这儿的大米才五文钱一升,这些都是秦将军从其他地方高价收购,然后到我们这儿平价卖的。” “要说,这秦将军还真是好人呀,朝廷的官要是个个都像他这样好,咱们又何必承受这战乱之苦呀!” “唉,秦将军这么好的人,他的话不信,那天底下还有谁的话可信?别的军队所到之处,不但要抢老百姓的粮食,还拿老百姓的人头去请功,你看他的军队? 天天唱着三项纪律,八大注意,不但不扰民,还处处想着咱们老百姓,我不管你们怎么想,我得把我的小儿子叫回来,就算他不回来,拖也要把他拖回来。” 相关的议论还有很多,有母亲说儿子的,有妻子说丈夫的,也有小孩子叫爸爸的,秦昊没有打断他们的议论,因为有议论才会有辩别。 你一言,我一语,有说其他军队的坏,也有人秦昊军队的好,有说其他的官坏得流脓,有说秦昊这个官好得上天。 总之,议论来议论去,大家最后达成一个共识,那就是让自己的家人回家,再说,皇上已经撤消了制作局跟应奉局,也罢免了朱家父子,以后大家又可以安安心心地过日子。 议论间,一位白头发的老大爷忽地振臂一呼道:“乡亲们,秦将军的话,我老汉是相信的,愿意跟老汉去独松关劝说的,就跟老汉走,不愿意的就留下来,咱也强求。” 老人家的话音刚落,顿时响应者云集,是啊,谁不想自己的家人好,谁想自己的家人去送命? 秦昊见自己的目的达到,当即柳湘儿道:“湘儿姑娘,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已经吩咐伙头军,中午的饭管够,每人还可以加两点肉。” 柳湘儿点点头道:“你放心吧,这些事我会安排好的,再说,这儿不是还有红玉姐吗?” 梁红玉没有理会柳湘儿,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昊,颇为赞许地道:“秦公子,刚才在人群中首先议论的那些人,都是你事先安排好的吧?” 秦昊笑笑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梁红玉笑笑,她是真的不说了,然后带着她的鼓乐队,准备随大部队出发。 秦昊见这边的事情差不多了,又交待张毅道:“你带着柳三刀和快小瓦这两个营,跟在他们的身后,务必要保证红玉姑娘和湘儿姑娘的安全。” 第二百零一章 女人得哄 该忽悠的已经忽悠了,乡亲们也在梁红玉的敲锣打鼓下,浩浩荡荡地向独松关进发,秦昊只是吩咐张毅注意安全,没有跟着去。 人都有从众心里,当大家热热闹闹朝独松关进发的时候,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老乡也陆陆续续地加了进来。 望着长长的队伍,田小倩也想跟着去看看热闹,“秦昊,要不,咱们也跟着去看看吧?说不定湘儿姑娘还会搭台唱戏呢!” “你想听她唱戏?”秦昊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湘儿姑娘平时手抚琵琶你都不爱听,啥时候喜欢上她的戏了?” 柳湘儿不是戏台出身,她唱戏的功底跟她弹起琵琶来,简直是天上人间的差距,自从柳湘儿来到军营,田小倩跟她的交集其实并不多。 此刻突然说要去听戏,的确有些出乎秦昊的意料,“你想听她唱戏,原本我应该陪着你的,只是咱们来到这安吉县,也有好长时间,今天难得有空,想陪你好好逛逛。” “你……你想陪我逛街?”田小倩显得有些激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我没听错吧?” “不就是陪你逛街吗?看把你激动得?” 秦昊心里也是感慨,田小倩从登州一路风尘,跟随自己到现在,还真没有好好地陪她逛过街,“走吧,今天难得清闲,把虎子也叫上。” 是啊,自从张毅他们来到后,秦昊的身边就从来没有缺过他们,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杨再兴外出没有回来,独孤千代的任务是接应杨再兴。 张毅要保护柳湘儿,冒雪在忙着钻研火炮,史小龙跟二胡要守卫军营,诸葛羽跟陆小青正忙着钱庄的事,猴子跟浪花要打探敌情,所有的人似乎都忙得不可交。 整个军营,似乎就只有他们三个是闲人,难得秦昊提出要逛街,田小倩感到特别的开心,当即回到军营,见虎子在那儿练锤,冲口叫道:“虎子,过来,陪姐逛街去。” “好!”虎子将锤一收,望肩上一甩,扛着一对大锤,便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现在的安吉城虽然在秦昊的控制中,安全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必要的小心还是有的。 田小倩跟吴虎都是练武之人,如果是他们两人出街,就算没有武器在身,也不用担心人身安危,但是秦昊不同,他是文人,鸡都杀不死的文人,所以,保护是必须的。 安吉县并不大,远不如现在的一小乡镇,整个县城就只有一条大街加几道小巷,但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是秦昊主动要求逛街的。 田小倩的心情大好,东走走,西望望,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样的清新可爱,县城简陋,却并不影响田小倩的购物心情: “大爷,你这个鱼活蹦乱跳的,我全要了,你挑到前面左拐的军营,交给一个叫恋橙的小姑娘,她会跟你结帐的。” “大娘,你这个包子白白胖胖的,我全要了,你推到前面左拐的军营,交给一个叫恋橙的小姑娘,她会跟你结帐的。” “大叔,你这个背篓好可爱哦,我全要了……” “大哥,你这个扁担……对了,秦昊,这扁担有用不?” “有用,军队里可以用来挑粮食!” “那好呀,大哥,这些扁担我全要了,你送到前面左拐的军营……” “咦,大嫂,你这个镰刀很特别哦,好像一轮弯弯的残月,只可惜,咱们军营里好像用不着镰刀哦……”田小倩的神色显得有些惋惜。 “用得着,怎么用不着呢?” 秦昊静静地陪着她,陪着她买东西,突然觉得这种生活,又何尝不是人生的一大享受?“这些镰刀不但有用,而且用处大着呢,你想想,咱们的士兵要给老百姓干活,没镰刀怎成?” “有用呀?真的哦,你不说我还差点忘记了呢!那好……大嫂,你把这些镰刀还有你家里的镰刀统统拿过来,送到前面左拐的军营里……” 那妇人的家里是打铁的,听说田小倩要买走她家所有的镰刀,顿时激动得连眼泪都要流下来,就差跟田小倩跪下瞌头了。 这年头,糊口不容易呀。 好长时间没有逛街了,田小倩估计是闷坏了,见着什么都买,吃的用的穿的,有用的没用的,凡是她看上眼的,她都买。 每次买东西,都会重复着那句话,送到前面左拐的军营,交给一个叫恋橙的小姑娘,她会给你结帐的。 秦昊见她买了很多的东西,惟独没买她自己用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感动,因为他明白,她不是在买东西,她在以自己的方式帮助这些卖东西的人。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眼前的田小倩,再也不是那个只会拧自己耳朵的小姑娘了。 一路走,一路买,不知不觉来到一个买玉器的小摊,田小倩弯着腰,仔细地看着,看得很久,才挑起一对翡翠镯子,道:“这镯子不错,你把它……” 田小倩的话还没说完,秦昊便笑笑道:“这镯子就不用送到军营里去了吧?这个是你喜欢的,我送给你!” “送给我?” “送给你!” 田小倩心神一震,眨着一对黑漆漆的小眼睛,泪水不知不觉地湿润着眼眶,将手镯抱着在怀中,不停地点着点,嘴里只是“嗯”一声,激动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是秦昊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她得珍惜! 女人得靠哄,秦昊以前不太相信这句话,但见田小倩如此,他相信了,非常爽快地从钱袋里掏出来钱,也没跟小贩讨价还价,便将那对手镯买下来了。 田小倩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将手镯包好,放在帖身处,见虎子在那儿傻愣愣地笑着,知道他是在为自己开心,“虎子,想要什么东西,给姐说,姐给你买!” 虎子摇摇头,“虎子没有要买的东西,姐给我买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虎子什么都不缺!” 虽然虎子什么都不要,田小倩仍旧给他买两套新衣服,虎子高兴得,半天都合不拢嘴。 早上起来的时候,秦昊也没吃什么早餐,逛了半天街,也有些饿了,见前面有家酒楼,当即建议道:“今天咱们难得出来,就不回去吃饭了,去前面的酒楼吃吧?” 第二百零二章 锤杀 战争之地,酒楼的生意其实并不好,显得有些冷清,偶尔有三两个客人坐在里面,也是愁眉苦脸的提不起兴致。 秦昊没有在一楼就餐,而是上到二楼,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在这里,可以看到外面的街景。 就在三人坐下没多久,又从楼下走进两个人来,坐在秦昊的对面。 酒楼是木质的,不管是楼梯还是楼面,都是木板做的,像秦昊这样的人走在上面都会发出咚咚的声响,而那两人上楼的时候,却像猫一样,无声无息的。 两人一上楼,田小倩便看着他们,“秦昊……” 刚叫出秦昊的名字,秦昊便嗯地一声接过话题,望着窗外的街景,道:“看看外面那个耍猴的,多有兴趣,让他们站着就站着,让他们行礼就行礼,多乖?” 田小倩笑笑,不以为意地道:“猴子有什么好看的?要是你喜欢,我现在就抓两只给你!” “姐,你又在说笑,这儿哪来的猴子?”虎子愣头愣脑的,有点不明所以。 后来的两人听到他们的对话,神色略变,刚想起身走的时候,却见秦昊指着窗外笑道:“外面不是有个耍猴的吗?你姐要抓猴子,他还敢阻拦?” 那两人见秦昊自始至终都在说外面那个耍猴的,相互对看一眼,刚抬起的屁股又坐回来,随便叫了两碗面,一边吃着一边等着。 田小倩将饭菜推到虎子的面前,笑道:“吃快点,吃得饱饱的,待会儿好干活。” 干啥活?虎子没想明白,好在有哥跟姐在,他也用不着想明白,姐既然叫他吃快点,那他就吃快点,埋着头在那猛吃,转瞬间便吃掉七八盘菜。 秦昊吃得很少,他的眼睛一直望着窗外的街道,直到一群黑衣人出现在他的视野中,眼神渐渐地变得迷离起来,眯缝着眼道:“虎子,别吃了,准备干活。” 田小倩今天很开心,笑笑道:“干活之前,我得抓两猴子!” 说完站起身来,走到那两人的面前,似笑非笑,似嘲非嘲地道,“你们两个吃饱没有?吃饱了就跟我耍猴去!” 那两人正埋头吃面,这时候才知道,秦昊口中的猴子的确指的是他们,田小倩已到近前,想跑是不太可能了。 “姑娘说笑了吧?”其中一个人强作镇定。 田小倩眨巴着双眼,仍旧笑嘻嘻地道:“我家秦昊喜欢看人耍猴,你们也知道,他的要求我一向都会满足,两位从军营一直跟到这儿,不耍两套猴拳好像说不过去吧?” 两人原想装*逼的吃吃面,听到田小倩的说话后,便再也装不下去,其中一人放下筷子,冷冷地道:“看姑娘水灵嫩滑的,我兄弟二人实在不想要你的命。” “本姑娘也不想要你们的命,本姑娘只想知道,你们是陆行儿派来的,还是那个萧言派来的,对了,外面的黑衣人跟你们是一伙的吧?” 田小倩一直笑着,她本来就美,此刻更是笑颜如花,美到极至,天下的美人虽多,但像田小倩这般美到天仙的,还真不多见。 两人深深咽下口水,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冷冷地道:“姑娘想知道我们是谁派来的,那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哟嗬……看不出你们还挺自信的,好,现在不说,待会想说的时候,本姑娘也不爱听了!” 说到这儿,挥舞软鞭,缠住一人的脖子,稍微用劲,便将那人拉爬在桌子上,跟着右腿微抬,踩住软鞭,将那人死死地压在饭桌上。 另一个人见状,刚想动手,田小倩的身形忽地以左脚为支点,在半空中一个旋转,顿将那人踢翻在地,就在那人刚要起身的时候,虎子的一只擂鼓瓮金锤已压在他的肩头上。 两人皆被制住,田小倩忽地探身,逼视着那人道:“本姑娘今天的心情好,不想杀人,再问一遍,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 那人虽被软鞭勒得动弹不得,呼吸不畅,但人却硬气,鼻孔一声冷哼,尽量将头扭向一边,不去理她。 秦昊见此,缓缓地走上前去,嘿嘿冷笑道:“你不说,并不代表我们不知道,陆行儿的人基本都是湖州本地人,而你们的口音,秦昊虽然听不出来,但可以肯定,不是江南口音。” “听出来又能如何?识想的就把我兄弟两放了,不然的话……”其中一个人还想嘴硬,只是话没说完,便被秦昊一巴掌拍在脸上,直拍得那人嘴角冒雪。 “想威胁我?秦昊这辈子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威胁我!” 刚才那一巴掌用力点过,震得自己的手掌都有些疼。见刚才进来的那些黑衣人正从楼梯冲上来,也不迟疑,拿起桌上的面碗就狠狠地砸下去。 随着一股血箭迸起,顿将那人砸晕过去。 虎子见此,也是依葫芦画瓢,只是他没有用碗,而是将他手中的金锤的望那人的脑袋上轻轻地一敲,便将那些敲晕过去。 随后对秦昊和田小倩道:“哥,姐,你们在这儿守着,看虎子如何斩妖除魔!” 秦昊也不是第一次跟这些黑衣人打交道,知道这些人都是扶桑的忍者,对他们,可没有什么怜悯之心,当即吩咐虎子道:“对这些黑衣人不必手下留情。” 虎子点点头,没有说话,大步流星地走到楼梯口,黑衣人见虎子拦住去路,也不答话,挺刀直插过来。 虎子一声冷哼,手中擂鼓瓮金锤猛地一挥,将那人的长刀拍落,跟着扬起另外一锤,以泰山压顶之势猛地砸向那人的头顶。 噗! 随着噗的声响,就同砸西瓜一样,将那人的脑袋砸成肉浆,尸体哚地一声,栽倒在地,随后就像个皮球似的滚下楼楼。 敌人是前仆后继,虎子也不敢迟疑,抢起双锤,便跟来人混战在一起。 虎子天生神力,手中双锤又是汉朝伏波将军马援的宝物,加上杨再兴教他的天妒锤法,此番使来,还真是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狂风暴雨之威,碰者非死即残。 秦昊没有叫他留活口,因为他知道这些连畜牲都不如,没有人会将自己的行动机密告诉一帮畜牲,所以,杀戮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虎子手执擂鼓瓮金锤,身披雁翎圈金甲,战斗时,只需要将自己的咽喉和眼睛护住,根本就不担心那些扶桑的稀奇古怪的暗器。 因此,这番打斗,胜负已无悬念,用一字来形容就是爽,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真爽,秦昊看着虎子东一锤西一锤地锤杀着这些扶桑人,心里突然产生一股莫名其妙的快感。 田小倩见秦昊一脸的兴奋,忽地从桌上拿起壶酒道:“难得你如此高兴,不如喝点酒庆祝一下?” 秦昊想想也是,一边喝着小酒,一边赏着美人,一边看虎子锤杀扶桑人,那种感觉,人生幸福莫过于此。 第二百零三章 坑 安吉县城很小,小到一只老鼠跑过,全城人都会追出来。 酒楼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军营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就在虎子杀得正起劲、血流成河的时候,史小龙带着他的神箭营来了。 那些扶桑人见秦昊来了帮手,知道今天的任务是完不成了,扔下几颗烟雾弹,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史小龙带着两个箭手匆匆地上到阁楼,见秦昊安然无事,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公子,这外面危险,不如回军营吧?” 秦昊摇摇头道:“你来得正好,叫几个兄弟把战场打扫一下,顺便问问老板损失多少,回头让青青姑娘结算给他,咱们总不能让他在担惊受怕之余,还要亏本。” 掌柜的战战兢兢地从桌底下钻出来,刚好听到秦昊说要赔偿他们的损失,两腿一软,便跪倒在那儿,不停地瞌头感谢着,视秦昊为再生父母。 秦昊在扶起那人后,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叹口气,战争的苦难是深远的,每个人都在那儿卑微地活着。 田小倩打断他的沉思,指着先前的两人道:“这两个人怎么办?咱们要不要押回去问他们的口供?” 秦昊冷冷地看他们一眼,沉吟道:“这两人武功低微,又不善跟踪,绝非重要人物,与其问一些鸡毛算皮的事,不如不问,将他们押到县衙,一切交给主薄处理。” 自从陆行儿在归安起兵,随后占领湖州,倾巢之下,没有完卵,安吉县城同样没有逃过兵灾。 知县被杀,留下主薄,秦昊占领湖州之后,陆行儿也将自己的兵力尽数收归到独松关,目前的安吉县正是由主薄代管。 主薄姓李,是个清瘦的老者,秦昊到县衙的时候,他正在县衙旁边的滋济局安顿那些战争中的孤儿,听说秦昊来到县衙,赶紧放下手中的工作赶过来相见。 跟在李主薄后面的还有县尉,秦昊在酒楼遇袭的事,早有人传到他们耳朵,所以,秦昊一来,他们只当是秦昊过来兴师问罪的,谁都不敢大意,赶紧着就过来了。 来到县衙,分宾主坐下,李主薄这才试探着道:“安抚使大人,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此番前来,莫不是……” 秦昊知道他想说什么,微微摆手,打断他的话道:“李主薄稍安勿躁,秦昊来县衙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想知道,咱们安吉县有多少间米铺?” “多少间米铺?” 李主薄见秦昊什么都不问,直接问米铺,心里也是格登一下,战争之地,什么重要,当然是吃饭最重要。 李主薄见他问这些,只道是秦昊在考察是否为民生奔波,心里稍定。 知县被杀,他就是这个官最大的官,陆行儿在时,他管理县里事务,陆行儿不在,秦昊在时,他仍然管理着县里的大小事务。 不管城墙上的大王旗如何更换,总需要地方上的管理人才,所以,不管陆行儿也好,秦昊也罢,这些其实跟他没多大关系,他要做的就是好好管好这个县中事务。 所以,对外面的事,他基本上不怎么参合,只想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在乱世中求生,有的时候独善其身很重要,这样做,也许可以活得长久些。 “安吉县是小县,米铺原本就不多,在战争前吧,总共有十九家,陆行儿的叛军来时,有三家比较大的米铺都被抢了,剩下的十六家又有七家不敢开业,目前开业的剩下九家。” 秦昊点点头,随口问道:“这几家的买卖情况你可曾清楚?” “说不上十分清楚,大致还是知道一些的,因为打仗,到处都缺粮,因此,米铺便成为我们监管的重点,防止那些米商趁机哄抬价格,加深茅盾。”李主薄回答得很认真。 战乱之地,粮食紧缺,只有粮价稳定,人心才稳,作为千年后的人,秦昊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他让陆小青尽量以公平公正的价格构买老百姓的物品,让老百姓的手中有钱,然后再以公平公正的价格卖给老百姓粮食,从而从市场层面来保持物价的平稳。 而李主薄则是以行政的层面来干预市场上的粮食定价,安吉县到现在还能保持人心不散,在很大程度要得益于眼前这个略显清瘦的老者。 秦昊身处其中,对他的工作是赞许的,“监管米铺这点做得非常好,既然是监管,那就不但要监,还要管,更重要的是管。 咱们跟陆行儿打仗,也许是个长期的过程。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要求你们把工作做细点,对每个米铺的进出粮食都做好登记,到晚上的时候,交由我查验。” 作为杭州安抚使,了解地方上的粮食买卖情况,也在合情合理之中,李主薄没有理由拒绝,当即道:“安抚使大人请放心,下官这就差人去做这些事,保证不会出纰漏。” 秦昊道:“你为百姓做的事情,咱们都看在眼里,这件事关系到安吉县百姓福祉,我相信你能做好的,如果做不好,我今天也就不会来找你了。” 安排好这件事,正准备起身离去时,却见县尉不停地在那儿擦冷汗,不禁笑道,“你也别紧张,今天酒楼中的事,跟你们没关系,至于那两个俘虏,你们看着办就好。” 县尉见秦昊说话诚恳,不像作伪,心中的一块大石这才落地,“安抚使大人不追究小人之责,实在是小人的莫大幸运,以后有什么事,但请吩咐,小人定然照办。” 对这些表忠心的话,秦昊没有当真,听听就好,非常时期,大家都比较忙,秦昊也没打算在县衙久待,更没打算在县衙吃饭,交待完事情,便与田小倩告辞而出。 在县衙里,田小倩一直没说话,出到县衙后,看看身边也没有其他的闲人,这才问道:“好好的,你让李主薄登记那些粮食做甚?” 秦昊目注田小倩,意味深长地道:“今天咱们在酒楼遇袭,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萧言并没有远去,而是躲在某个角落,想出其不意地杀掉我。” “这个我也有预感,所以你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今天上街,还特意叫上虎子……”田小倩说到这儿,突然有所醒悟地道,“不对,你今天突然约我上街,目的就是引他们出来?” 这是一个坑,秦昊打死都不会承认,当即摇摇头道: “当然不是,我今天主要还是陪你逛街,其次才是以身作饵,引对方出来,证实我的想法,这个完全是附带的,当不得真。” “不管你是还是不是,我今天都很开心!” 田小倩甜甜一笑,随后又转回到刚才的话题,接道,“你刚才还没回答我,你让李主薄去登记那些米铺,不会认为萧言他们就藏在某个米铺吧?” 第二百零四章 就地销毁 “他们虽然没有藏在米铺,但他们都是要吃米的!”秦昊淡然一笑。 “我明白了,你是想通过米铺这条钱追查他们的下落?”田小倩恍然。 秦昊点点头,没有说话,回到军营,柳湘儿和梁红玉她们已经回来,她们的神情显得很兴奋,看得出,今天的效果不错。 柳湘儿难掩兴奋之情,兴致勃勃地道:“公子,这阵前喊话还真是有效,那些家人一出场,竟然弄得独松关上嚎啕大哭,那哭声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柳湘儿说得很夸张,这个结果虽然在秦昊的意料之中,但受她的情绪感染,神情也显得高昂起来,“明天你们继续,中午饭的肉菜可以加多点。” “嗯!”柳湘儿嗯一声后接着说道,“那些乡亲们都说了,明天他们会叫上更多的人,我跟红玉姐又准备几面大鼓,我们得把声势造得更大些。” 秦昊点点头,颇为赞许地道:“尽量发动乡亲们,就算他们劝不回自己的亲人,也可以让独松关人心浮动,这样打起仗来,可以少死很多人。如果攻下独松关,你的功劳最大。” 柳湘儿青楼出身,在她的内心深处,多多少少有些自惭形秽。 特别是秦昊让她做文工队的队长,刚开始还以为秦昊是在变相的排斥自己,如今做得久了,才知道秦昊是真的把她放在重要位置。 听秦昊说如果攻下独松关,她的功劳最大时,心里更是甜滋滋的,能够得到秦昊的认可,在她的心里比什么都重要,“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做。” 就在大家热烈议论的时候,杨再兴派人传回消息,说他们在陈家沟,截得上百车的粮食,他是来问这些粮食如何处理。 如果不能送回安吉县城,他就只能就地销毁了,他这次外出,只带三百骑兵,讲的是灵活机动,如果因为看护这些粮食,而不能发挥他们的机动特性,就只能被对方围杀。 过去的车不像现在的车,那时候靠的是人力手推,再高级一点的就是用牛马来拉,方腊的军队不缺人,除此之外,什么都缺。 所以,他们用来运粮的车,都是人推肩拉,每辆车上的粮食其实并不多,每车千斤左右,上百车的粮食,也就十万斤。 十万斤粮食,也就五百来吨,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对杨再兴他们三百号人来说,就是多,但对陆行儿的十万人马来说,十万斤粮食,最多坚持七天。 独松关缺粮,这是陆行儿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独松关的周边只有两个县,一个是安吉县,目前被秦昊占领着,另一个就是余杭县。 秦昊虽然没有占领余杭县,但杨再兴却带着三百骑兵游走在余杭县和独松关之间,他们从来都不与陆行儿的兵马正面为敌,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这就是骑兵的优势,我想打你,随时都可以,你想打我,首先你得跑得过我,这个战术叫游击战,是秦昊反复强调要杨再兴务必坚守的。 自己的兵马不多,得珍惜! 不能让十万斤粮食将杨再兴这样的猛将固守在余杭,当即吩咐来人道:“你回去告诉杨将军,粮食的事情由他自行处理,如果能分发给老百姓,固然好,不能分发就烧。” “好!”来人没有耽搁,翻身上马,又绝尘而去。 虎子是挨过饿的人,在张铁匠离开的那段时间里,就差点饿死,因此对粮食,他比任何人都要上心,见秦昊吩咐来说要烧掉,将擂鼓瓮金锤往肩上一甩,说道: “哥,这十万斤粮食要是真烧了,实在有些可惜,要不我带人把它搬回来?” “你带人把它搬回来?”秦昊眨着眼睛,笑笑道,“你说在哥的心里,是十万斤粮食重要,还是你的小命重要?” “这……”虎子显得有些茫然,还就是从杨大哥那儿把粮食拉回来吗?有啥危险。 梁红玉见此,笑笑道:“现在独松关最缺的是什么?当然是粮食,咱们的人可以绕小路,但粮车不行,要将这么多的粮食拉回来,必经独松关,你说陆行儿会让咱们过吗?” “不能!咱们抢了他的粮食,他自然不会放我们过去!”虎子用擂鼓瓮金锤搔搔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说话间,浪花急匆匆地从外面走回来,这几天他一直在追查萧言他们的下落,却没有丝毫的头绪,当他听说秦昊被袭击,便匆匆地赶回来,一脸自责地道: “公子,你让我们去追寻萧言的下落,到现在都没他们的消息,却没想到今天上午,他们竟然在城里袭击,浪花失职,还请公子降罪!” “降罪?” 秦昊感到有些意外,“你们又没做错,我为何要降罪?这件事咱们都犯了一个错误,都认为萧言利用陆行儿截杀不成,便自离开了,谁也没想到他竟藏在咱们的眼皮底下。” 诸葛羽手摇折扇,摇头晃脑地道: “萧言出动这么多的人马要取公子性命,自然不会轻易就离开,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咱们都在外围查找,自然找不出他们的蛛丝马迹。” “这样说来,他们并没有离开安吉?”浪花追问道。 “没错,今天我跟田姑娘和虎子去逛街,是我临时起的意,却没想到,我们刚出军营,便被人跟踪,然后在酒楼里便有大批人马赶到,这就说明一个问题,他们就在安吉县城。” 田小倩接着说道:“现在的安吉县城,不但有县衙的捕快巡逻,也有咱们的军队看管,而这些人却能在咱们的眼皮底下活动自如,若说安吉县里没有内应,鬼都不信。” 梁红玉附和道:“田姑娘说得没错,安吉县城本来就小,除咱们的军队外,极少外来人员,萧言的人马过百,要将这么多人无声无息地藏在县城,没有内应,的确难以成事。” 得到肯定的答案,田小倩的神情显得有些忧虑,“这些人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针对秦昊的,只是让我想不明白的,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杀秦昊?” “我管他是什么人,谁要杀我哥,我就杀谁!”虎子的脑子向来比较直接,听到这话,想也水想,便冲口而出。 田小倩见虎子一副义愤满膛的样子,将他拉过来道:“虎子,从明天开始,你也别练功了,就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哥,姐明天就派人,哪怕是将安吉县倒翻过来,也要将他们揪出来。” 秦昊笑笑道:“看你们,不就是一个萧言吗?何必搞得那么紧张?浪花,明天你继续带人在城外搜索,不但要搜索,还要把圈子扩大些,搜得更远些!” 一直没说话的马扩此时亦插口道:“既然要造假,不妨把这个假造得更大些,明天我也撒些斥候出去,到城外去搜索!” 第二百零五章 丐帮 血腥过后的安吉县城,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战争之地,一次小小的袭击原本就算不得什么,身处其中的老百姓,或许是麻木,或许是遗忘,所造成的风波,就跟牙签搅水缸,翻不起巨浪。 或许是秦昊的不以为意,整个军营都没有半点紧张的气氛,该巡逻的巡逻,该睡觉的睡觉,跟平常也没什么两样。 惟一感到紧张的是田小倩,整晚都睡不着,事关秦昊的安危,在她的心里就没有小事,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也没跟秦昊打招呼,便带着两个小兵来到县城东头的城隍庙。 城隍庙里住的是一群乞丐,就是后世传说中的丐帮,跟传说中的丐帮不一样的地方是,领头的不叫帮主,叫团头或者丐头。 他们的手中虽然有用来打狗的棒子,却没有传说中的打狗棒法,更没有刚猛绝伦的降龙十八掌,他们没有活在传说里,而是活在现实生活中。 田小倩没有时庙,而是让一个小兵进去,将他们的团头金老大请出来,从袖中掏出十两银子,直截了当地道:“这里有十两银子,想从金老大这儿买个消息。” 金老大没有接她的银子,而是正色道:“昨天酒楼发生的事,我们都知道,你们当中,有个叫浪花的人也来找过我们,你们要的消息,别说我们没有,就算有,也不敢卖!” “金老大如果觉得钱不够,我可以再加!”田小倩没有死心,仍想做最后的努力。 金老大摇摇头道:“田姑娘,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命的问题,咱们只是一些乞丐,担不起大事,其他的事咱们可以商量,但这件事,我们真的不敢做。” 这些乞丐走街串巷,熟悉安吉县的每个角落,让他们去打探消息,比衙门里的捕快还要来到方便快捷,田小倩见他们不同意,也只是轻轻地叹口气,没有强求。 十两官银,对田小倩来说原本就算不得事,不管金老大愿不愿意帮助自己,她都将银两留在这儿,随后带着两个小兵,来到县衙。 昨天,田小倩跟秦昊来过县衙,李主薄和县尉都认得,见她来到,知道她的用意,赶紧将各大米铺的进出情况向田小倩作了汇报。 开业的九间米铺,进出货都很正常,并没有大宗的买卖,这个结果让田小倩有些失望,闷闷不乐地走出县衙,迎面撞到来找他的秦昊。 “一大早不见人,我就知道你会来这儿。” 秦昊看着一脸忧虑的田小倩笑道,“县衙的李主薄为官不错,如果他这儿有什么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我们,再说,这事不是有浪花去查吗?咱们何必操这个心?” “如果你不操这个心,昨天就不会以身作饵了,现在想起来,我心里就有些害怕!”田小倩凝视着秦昊,不无担忧地道,“对方在暗处,咱们在明处,小心点总是好的。” 虎子晃着双锤,附和着道:“哥,我觉得姐说得对,你不会武功,如果那些人来暗杀,还真有些麻烦!” 秦昊笑笑,伸手摸摸虎子那圆乎乎的脑袋,“有你姐还有你在身边,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实施暗杀?其结果还不是跟昨天一样,一锤下去,就像西瓜似的被人砸得粉碎。” 砸西瓜是什么概念,虎子其实一点印象都没有,因为那时候虽然有西瓜,却没有像现在这般烂大街,虎子别说是吃,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田小倩见秦昊始终是一副事不关心,高高挂起的心态,不禁皱皱眉头道:“这件事关系到你的安危,马虎不得,你要再这样,明天早上就随我练功!” “练功?” 哎呀我的乖乖,让我这种文弱书生去练功,还不如一刀杀了我,秦昊见田小倩一脸正经,知道她说的不是瞎话,当即说道: “不是我马虎,只是咱们就算天天板着个脸,找不出对方也是白搭,与其这样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不如开开心心不是?” 田小倩想想也是,再看秦昊,他的身边虽然只有虎子一个人,但身后不远处,却有一队精兵紧紧地跟随着,领队的叫陆大风,在军队中算得上一把好手。 “话虽如此,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老人们的话总归是不会错的,对了,你们出来干什么?不会是专程来找我的吧?” “这个你还真说对了,我跟虎子就是专程来找你的,找到之后,顺便再办些事情!” 虎子也附和着道:“哥一大早起来,没有见到你,连早饭都没吃,便拉着我出来找你来了,说是找到你后,咱们一起去铁匠铺看看。” “铁匠铺?去铁匠铺干什么?”田小倩感到有些奇怪,军营里既不缺枪,也不缺刀,再说就算缺这些,自有陆小青去代办,他去铁匠铺干什么。 秦昊回道:“冒雪最近不是在改良土炮吗?我这儿也绘制几份草图,想找个比较好的铁匠师傅,打造几根炮管!” 最初的火炮,炮筒是用竹筒做的,秦昊现在要做的,就是把竹筒换成钢筒。 火炮的改良,表面上虽然是冒雪在负责,但田小倩知道,这中间起主导作用的还是秦昊,见他出来果然有正事,便不再吭声。 知道他们没吃早餐,在露过一家包子铺子时,买了十个肉包子,秦昊两个,虎子八个,至于她自己,今天早上确实没多胃口。 铁匠铺在城南,打铁的是一对父子,姓冯,秦昊进来的时候,他们正在打一把梨头,“老师傅,我叫秦昊,我这儿要打几根钢管,不知你能不能打造?” 秦昊带兵驻扎在安吉县已经有段时间了,整个安吉县的百姓就算不认识他,也知道他的大名。 所以,当秦昊一报完名,冯铁匠便停止手中的活,赶紧回答,“不知秦将军要打什么样的钢管,老汉的手艺不说远的,但在安吉县还是说得过去的。” “那是当然,错非如此,秦昊今天也不会来这儿了!” 秦昊说的是实话,因为在他来之前,就已经好好地打探过,更何况,昨天那位妇人送来的镰刀他也仔细看过,做工非常的细致,而且用的铁都是好铁。 连一把小小的镰刀都要认真对待的人,秦昊没有理由不相信。 第二百零六章 二脚踢 冯铁匠原以为秦昊只是打几个小管,谁知拿到图纸的时候,顿时傻了眼,秦昊要的钢筒,不但大,而且厚,最关键的是里面还要光滑。 在这里,秦昊没打算做膛线,毕竟在这个重文轻武的年代,在自己的实力到时,秦昊并不想表现出自己逆天的能力。 他得为自己留点后手,不是他小看方腊,方腊的起义军还真用不上那种逆天的玩意儿,对什么样的人,打什么样的仗,用什么样的武器,每一步,秦昊都要想好! 免得没玩死别人,反被别人玩死了! 尽管这玩意儿看着极为简单,但冯铁匠却感到颇有为难,“秦将军,你这个钢筒不是打造的,而是浇铸的,做之前,需要先做好模子,这个过程恐怕有些费劲。” 中国的手工业向来比较发达,在很久以前就创造了具有我国民族特色的传统铸造工艺,其中泥范铸造、铁范铸造以及溶模铸造,是古代常用的三大铸造技术。 冯铁匠虽然不知道秦昊要打造这么个玩意儿是干什么的,但是一看他的图纸,便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方法,这或许就是劳动人民的智慧,永远是那样的无穷尽。 秦昊见他一开口便能说到点子上,心知是找对人了,虽然自己也懂得如何去制作这些模具,甚至做得比他们更好,但要自己动手,却非常的费时费劲。 因此,把一些粗重的活交给不是那么专业的人去干,减轻自己的负担,是秦昊现在的最佳选择,也是惟一选择。 虽然做出来的结果可能达不到自己的预期,但想想我们的先辈们,将榆木掏空,就能做出让小日本不敢出炮楼的榆木大炮,秦昊觉得自己的条件,比咱们的先辈当真是好多了。 “冯师傅,什么话你也不用多说,能做就好,至于价钱方面,你不用考虑,我给你开三倍的工钱!” 秦昊说得很干脆,自己的土炮那绝对是划时代意义的,土炮虽能杀人,也能救人,所以价钱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问题是要快! “三倍的价钱?” 冯铁匠表示他年纪大了,耳朵有些背,没有听清楚,直到秦昊将三十两官银放在他们面前作为定金时,这才确信这件事情是真的。 “秦将军放心,我保证在半个月内打造出十根这样的钢筒出来!”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秦昊见他回答得很干脆,知道这位老师傅是想发动其他的铁匠来参与这件事了,就算付给别人双倍的工钱,那自己还有得挣,何乐而不为呢? 秦昊点点头,没有在铁匠铺久留,而是回到军营,梁红玉跟柳湘儿又带着乡亲们去独松关喊话去,整个军营显得有些冷清,只是偶尔听到训练场那边传来震耳的爆炸声。 那是冒雪在改良火药,当然配方也是秦昊的,冒雪要做的就是制作跟验证,听声音,效果应该不错,“虎子,去把冒雪叫来,我这儿还有份图纸要交给他!” 虎子出去没久,便领着灰头灰脸的冒雪进到书房,秦昊从书桌上拿起几份草图,交给冒雪道:“你先看看,这上面有没有不懂的地方!” 草图很简单,就是一个简易的炮架,可以拉着大炮行走,也可以调节炮口的高低,至于炮台能不能旋转,其工艺相对复杂些,还要考虑火炮发射时的后坐问题,秦昊没有考滤。 草图虽然简单,但冒雪却看得非常的仔细,生怕错过一些地方,达不到秦昊的要求,一张草图,他足足看了半个时辰,这才说道:“制作这个炮架没什么问题,只是这个炮弹……” 这个炮弹,冒雪确信没见过,那样子看上去就像是一根冬瓜,后面拖根长长的尾巴。 秦昊道:“这个炮弹制作起来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圆形的铁球,里面灌装火药,至于这个尾巴则是引信,炮弹在炮筒中被推送出去时,点燃这根引信,打出去后才爆炸!” 土炮制作的原理其实并不复杂,其原理跟咱们小时候玩的二脚踢很类似,只是冒雪那个年代,别说二踢踢,就是单脚踢都没听过。 埋头苦思半晌后,心中仍有疑滤,忧心仲仲地道: “只是这引信着火后,如果打得远了,炮弹在空中就爆炸了,如果打得近了,半天不爆炸,如果被对方的人捡起来,再用抛石机抛回来咋办?” 秦昊听到这儿,真想一脚把他踢过去,看似聪明的一个脑袋,想起问题来却又是如此的奇葩。 刚想说他两句,田小倩已在一旁笑道:“如果打得近了,你不知道把引信剪掉一截呀?” “你说的好像是对的,这样吧,公子,我把草图先拿回去,好好看看,先把引信做出来,看看每次燃烧要花多少时间。”冒雪搔搔头,突然田小倩说的有些道理。 既然想通了,秦昊便懒得再费唇舌,去跟他讲什么燃烧爆炸原理,对冒雪他们这些人来说,能懂得这些原理固然是好,懂不得也没关系,会做就行了。 “这件事你得抓紧,半个月后,咱们就要开始组装验证这台火炮,虽然独松关的军心不稳,但咱们要拿下他,没这玩意还真不行!” 冒雪知道独松关是天险,别说关上驻扎着十万人,就是驻扎数百人,只要对方齐心,咱们要想拿下独松关都没那么容易。 火炮的威力,以前冒雪在飞山营的时候不但见过,还亲自制作过,只是在他的印象里,貌似威力并不大,用来攻城掠寨,还不如传承数千年的抛石机管用。 尽管冒雪的心里有些疑虑,但只要是秦昊交待的事情,他都会认认真真地去做,而且要做好,“公子放心,半个月内,冒雪一定会做出让你满意的炮架和炮弹来!” 秦昊点点头,对冒雪的话他没有丝毫的怀疑,就如同当初自己交给火药配方的时候,冒雪是没白天没黑夜地在那儿配制验证,看得秦昊都有些心疼。 待冒雪走后,田小倩道:“这个火炮制作,看起来非常复杂,给他半个月时间,会不会太短了?” 秦昊摇摇头道:“对你来说,或许是太短,但对冒雪来说,他原本就有这方面的基础,按照我的预估,他在十天左右便可以完成,只是看他这段时间太累了,才给他半个月的期!” 对秦昊的良苦用心,田小倩算是明白了,但她同时也了解冒雪等人,只要是秦昊交待的事情,他们就算是拼掉老命,也会尽早去完成。 除非把他们关在屋子里,否则让他们去休息,估计是不太可能的。 第二百零七章 太监有儿子 一连三天,秦昊哪儿都没去,就待在军营里。 不是他不想出去,而是想出去得要命,比如上街看看美女什么的,总好过天天待在军营,左看右看都是那几张熟悉的面孔。 只是田小倩不让他出去,因为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萧言的任何消息。 这让田小倩感到很紧张,只要她的视线没有秦昊,就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现在的秦昊,在军营里除吃饭睡觉以后,一般只做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看冒雪做试验,顺便指点指点他,第二件事便是看史小龙训练神箭营的弟兄。 至于张毅,每天都会带着柳三刀和快剑小瓦的两个营去护卫柳湘儿,古龙龙的那个营则是随陆小青,主要负责的城里的治安,以及帮助一些老百姓做些实事。 秦昊要造火炮,二胡在机械方面很有一套,因此在冒雪拿到图纸后,便将制作炮架的任务交给他去做。 大家都很忙,秦昊也不忍去打扰他们,想找马扩喝喝酒,但马扩的两千兵马驻扎在城外,田小倩连军营都不让他出,更别说到城外去找马扩了。 浪花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每天都在城外搜索萧言的下落,而猴子则是每三天回来报告一次,毕竟上一次独松关并没那么容易。 三天之后,他带回来的消息的确有些鼓舞人心,用他的话说,他每天躲在阴沟里,最开心的事就是看到陆行儿的队伍每天晚上都有人成群结队地偷偷下山。 还有,叛军的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来自不同州县的叛军也因为分粮的不公,开始闹起内哄,就在今天下午,归云县的人和缙云县的人竟然为两只山鸡大打出手,打伤好十几个人。 因为吃的问题而大打出手,这个消息对秦昊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猴子,还得辛苦你几天,密切注意独松关的动态,这仗打下来,我给你记头功!” 自己的工作能得到秦昊的认可,猴子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就为了秦昊的这句话,别说是藏在地沟里,就算是藏在茅厕里,他都觉得是值得的。 说话间,马扩掀帘而进,秦昊见得他,当真是喜出望外,“马兄来到正好,这几天真是把兄弟我憋坏了,今天说什么也要恋橙炒几道小菜,咱们兄弟痛痛快快地喝一场。” 马扩喜欢喝酒,但他有个原则,在打仗的时候不喝酒,听秦昊这样说,笑笑道:“不好意思秦兄,想喝酒,马扩恐怕陪不到你!” 秦昊笑笑,转过话题道:“马扩匆忙前来,想必有什么好消息带给我们吧?” “那是!” 看得出马扩的精神大好,神情间显得有些兴奋,“刚才接到童太尉的公文,他的军队在秀州休整完毕,准备下月十五攻打杭州,他就是想问问秦兄能不能按时就位。” 秦昊所率的兵马,直接受赵佶节制,因此,童贯在公文中的话,并没有用命令的语气,而是通过马扩的口来征求。 按照他们在江宁府制订的战略规划,秦昊从中路进军,跟童贯的十万大军会师于杭州,联合攻打,但是下个月十五离现在不过二十来天,这个时间对秦昊来说还是有难度的。 “独松关易守难攻,如果咱们强行攻打,必将死伤无数,童太尉决定在下月十五攻打杭州,离现在不过二十来天,这个时间对咱们来说,还是有些难度的。” 前几天,马扩和郑魔王他们交过手,如果不是秦昊及时赶到,还差点被对方包了饺子,独松关是天险,若非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强攻。 更何况现在的独松关,正处在人心涣散的关键时期,这个时候攻打,只会让他们重新团结起来,的确不是最佳的强攻时刻。 沉吟半晌后说道:“童太尉在公文里,既没有命令秦兄,也没有命令马扩,按马扩的估计,童太尉是想独自攻打杭州,发出公文,只不过是出于礼节上的考虑。” 诸葛羽对童贯的印象好像不太好,说起话来也是直来直去,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而是实话实说道: “攻打杭州,活捉方腊,这件功劳比天高,童太尉的手上有十万西军,还有姚平仲、折可存这样的猛将,自不会把咱们这几千人马放在眼内,分薄他的功劳。” 秦昊跟马扩相视一笑,因为诸葛羽说的,正是他们心中的想的,“马兄,童太尉让你跟着我们,错失收复杭州的大好功劳,是不是有些不甘心?” 马扩笑笑道:“镇压一帮手拿锄头的农民,算哪门子的功劳?说真的,秦兄,面对方腊的这帮叛军,我还真有些下不去手,这跟咱们在攻打梁山的时候,两种感觉截然不同。” 秦昊接道:“那是当然,一帮是地皮无赖,剜人心,吃人肉,一帮是没法生存的农民,两者的性质截然不同,心态自不会相同。” “童太尉既然不愿意咱们分薄他的功劳,那攻打杭州咱们也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至于这独松关,现在还不是攻打的时候,咱们再坚持十天半个月,独松关将不攻自破!” 马扩少年从军,战斗经验可谓丰富,从刚才猴子的话里就知道,独松关缺粮已经非常严重了,如果童贯将杭州城围住,这个消息只要传回到独松关,人心必乱。 秦昊笑笑道:“运往独松关的粮食已经被杨兄弟截了,运粮的通道已经断了,再加上湘儿姑娘每天都带着乡亲们去喊话,这两把火烧得都不错,要不,咱们再烧一把火?” 马扩眨着双睛,望着秦昊似笑非笑地道:“你的意思,咱们再放一个虚假消息,来个无中生有,就说童太尉尽率西军之师将杭州围得水泄不通,不日就将攻克?” “知我者,马兄也,秦昊正是这个意思!” 说到这儿,当即吩咐猴子道,“现在就派出你的斥候,混在老百姓中间,将这个消息透露给百姓,让他们去口口相传。” 猴子很听话,说干就干,接到命令后便像个猴子似的跑出去安排了,秦昊见此,摇摇头道:“不愧是猴子,真是猴急猴急的,连饭都没吃。” 马扩没有理会远去的猴子,而是对着秦昊说出另外的一个消息,一个令秦昊感到有堵心的消息,“我已收到可靠消息,你在宣州杀掉的那个谭正,不是谭稹的侄儿,而是他的儿子!” “他儿子?谭稹一个太监,他哪来的儿子?”秦昊感到有些奇怪。 马扩叹口气道:“谭稹跟童太尉一样,并非从小就是太监!” 难怪那家伙如此横行无忌,原来他爹真是比李刚还牛的人物,只可惜牛逼过头被自己咔嚓了! 第二百零八章 往大了想 轰! 突如其来的一声闷响,顿时将秦昊从睡梦中惊醒,看看外面,天都没亮。 “不就是一个土炮吗?有什么好得瑟的?” 秦昊实在睡不着,从床上坐起来,真想把冒雪那家伙拖回来好好地揍一顿,难道他就不知道,打扰别人的清梦是不道德的行为? 唉! 秦昊无奈的叹口气,伸手从被褥里掏出两点木棉,塞在耳朵里,世界总算安静些,然后倒头又睡,美美地睡个回笼觉。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晒到屁股,恋橙早已做好早餐,洗漱的热水及用具也为他准备妥当,放在院前的洗菜台上。 简单的洗漱完后,来到饭厅,田小倩和虎子早就起床了,正等着他吃饭,见秦昊进来,田小倩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略显担忧地道:“怎么才起来?不会是不舒服吧?” “没有不舒服!”秦昊轻轻地拔开她的手,“冒雪那家伙一大早就在那儿放炮,搞得我没睡好,吃过饭后,我一定要把他拉过来好好地揍他一顿!” “揍他?” 恋橙正在给秦昊盛早饭,闻言一本正经地道,“公子,你要揍他,你首先得打得过他!” 噗! 秦昊刚喝一口水,差点没有喷出来,“小橙子,你说我要揍冒雪,他敢还手吗?” 恋橙吐吐舌头,感觉秦昊说得有些道理,心里暗暗为冒雪担起心来,还好,小瓦那个闷葫芦轻易不会惹公子生气,不然挨揍的可是他了。 田小倩见恋橙一脸的担忧,笑笑道:“你家公子说笑的,别去当真,冒雪天天在那钻研火炮,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恋橙将盛好的饭放到秦昊的面前,随后又给田小倩和虎子各盛一碗,正准备离开时,田小倩道:“装好饭,跟咱们一起吃吧?” “嗯!”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恋橙已经习惯了跟秦昊他们在一起吃饭,这要换在以前,那是根本不敢想象的,因为在他们的潜意识里,一直将自己当成下人。 秦昊作为现代人,虽然没有刻意去打破千前的等级观念,但深藏在骨子里的平等思想,却在日常的生活中不知不觉地表露出来。 虽然他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个现代人应该做的,但对恋橙他们来说,带给他们心灵的震憾却是用言语无法表达的,在不知不觉中,融入到一个大家庭。 而秦昊就是这个家庭当之无愧的家长! 秦昊吃饭向来比较快,特别是早餐,他向来都不注重,吃亦可,不吃亦可,喝一碗稀粥,吃两个包子,这一餐便对付过去了。 吃过早餐后,秦昊又来到军营,军营里只有冒雪、二胡和史小龙在,其他的人都出去办事了,“冒雪,你那个炮弹做得如何了?今天早上真是被你害死了!” 冒雪搔搔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昨天晚上,他严格按照秦昊给的火药配方制造出火药,然后填充到炮弹里,他也想知道用这种火药填充的炮弹会有什么样的威力。 “怎么样?这炮弹能达到预期吗?”秦昊见自己随随便便地一句玩笑话,竟能引起冒雪的无限自责,当即转过话题,询问起正事来。 “效果很好!” 一说到炮弹的威力,冒雪的神情又开始兴奋起来,“公子,冒雪为飞山营做过十几年的火炮,也见过其他的师傅做炮,但像今天这般威力的,别说见过,以前连想都没想过!” “想都没想过?” 春昊眨巴着双眼,“你以后不但要想,而且要多想,要往大的方向想,这个世上就没有做不到的事,只有想不到的事,如果想象一个炮弹毁灭一座城或者一个国家吗?” “毁灭一个国家?” 这个,冒雪真的不敢想,过得好半晌才试探着问道,“公子说的一个国,莫非是指蚂蚁国?” “蚂蚁国?” 秦昊幸好没喝水,不然一口喷出来,恐怕就有点不好看了,好半晌才压抑住内心那股冲之欲出的笑意,“对对对,蚂蚁国!” 能毁灭一座城市的炮弹只能存在想象中。 冒雪是做技术的,做技术的有做技术的底线,像秦昊这种张口就能毁灭一座城市的炮弹,还是别去想了,想想如何才能把这个炮弹打远点才是王道。 秦昊见他不相信,也不敢去想,笑笑过后也没向他解释,他总不能说,毁灭一座城市的炮弹,我虽然没见过,但我看过那朵绽放的云,特别是七十年前的那两朵,特别的美。 或许是在军营里待得久了,太无聊了,田小倩觉得秦昊从早上起床就没个正经,现在听他的说话,让她严重地怀疑秦昊得了臆想症,不然的话,好好地谁会去想这种事情? “虎子,穿上你的雁翎圈金甲,扛上你的擂鼓瓮金锤,咱俩陪你哥出去走走,再不出军营,估计要把他闷坏了!” “好冽!” 虎子很听话,不但听秦昊的话,也听田小倩的话,田小倩这几天让他好好地跟着秦昊,他就跟着秦昊,早上起来连锤都没有练。 反正,秦昊在军营里也用不着这些武器,自己只需要跟着就行了,现在听田小倩说要出去,小孩心性,他其实早就想出去了。 在回答完田小倩后,便一溜烟地跑回住处,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武装起来,然后跑到田小倩的面前,雄纠纠气昂昂地道:“姐,我都准备好了,咱们出去吧?” “谁说要出去?”秦昊偏着头望着田小倩,嘴角露出一丝怪怪的笑意,“咱们在军营里待着不好吗?干嘛要跑大街上去,还得防着别人的暗杀?” 田小倩见秦昊不愿意出去,心里也感到有些奇怪,“我看你在军营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万一憋出病来,我岂不成了罪人?” 田小倩没有说假话,她是真的担心。 秦昊伸展着双臂,深深地呼吸几口还带着浓浓的火药味的空气,笑笑道:“这两天,我哪儿都不想去,我要跟那个萧言比比较耐力,我倒想看看,谁先沉不住气。” 第二百零九章 李主薄来了 秦昊的想法总是那样的稀奇古怪! 田小倩跟他在一起,有时候觉得自己很了解秦昊,有时候又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 那个萧言是什么人,为何想杀秦昊,秦昊说他藏在安吉县城,却又不派人去找。 自己担心他的安危,不让他出军营,心里原本有些愧疚的,却没想到在秦昊的心里,压根就没想过要出去。 他之所以做那些事,只是因为他无聊,无聊就能做出火炮来?田小倩表示怀疑。 “姐,咱不出去了?” 虎子好不容易将自己武装齐全,兴致勃勃地想出去逛一圈,说不定那些不长眼睛的又来行刺哥,还可以趁机大展一下身手。 这段时间他练锤,越练越顺手,战场杀敌,哥不让,说锤杀那些起义军算不得本事,但对那些来杀哥的扶桑倭人,哥好像没有丝毫的同情心。 能一锤砸碎他们的脑袋的,绝不让他砸两锤,酒楼上的那场打斗,虽然说不上畅快淋漓,但至少过了一场手瘾。 如今说好的出去,又不出去了,这个结果让虎子感到颇有些郁闷,田小倩见此,安慰他道:“虎子,姐答应你,等杀掉萧言,剪除你哥的潜在威胁后,你想去哪儿,姐都陪你!” 秦昊则伸手摸摸他的头,笑笑道:“得了吧,他的心思难道你还不知道?去哪儿对他来说不重要,关键是有架打就成!” 虎子这样的人,天生就是为战争而生,只是他现在的年纪还小,秦昊并不想让他过早地投入战场,像他这样的人,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万一有个闪失,就得不偿失了。 眯缝着双眼,看着虎子,似笑非笑地道,“虎子,哥交给你一个任务好不好?” “啥任务?”虎子将双捶掮在肩上,迫不及待地道。 “看见这个演武场没有?我要你扛着擂鼓瓮金锤沿着这个演武场,跑十圈,你能跑得到吗?如果你能跑得到,哥今天晚上给你吃叫花鸡!” “能!” 虎子说完,撒腿便跑了出去,嘴里还叫嚷着,“哥,咱们说好了,你可不能耍赖!” 不就是一只叫花鸡吗?值得哥去耍赖吗?秦昊摇摇头,虎子天生神力他是知道的,他的耐力超强也是知道的,但是强到何种程度,他是不知道的。 这个演武场其实并不大,周长不过四百米,跑十圈也就四千米,现代军人武装越野五公里那是家常便饭,只是虎子的手上还有两个金锤,要跑下来,估计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秦昊没有站在旁边去数圈,也没有去观看冒雪的试验成果,因为结果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自己既然将这件事交给冒雪,那就要充分地相信他。 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秦昊相信中国人的知慧是古有传承的。 跟田小倩回到军中帐,这里是他办公的地方,关于军队里的杂事琐事,秦昊过问得很少,一般都是杨再兴和张毅在处理。 杨再兴和张毅不在,就由诸葛羽处理,秦昊和田小倩进来的时候,诸葛羽正在按照秦昊的吩咐,做一个独松关的沙盘出来。 见秦昊进来,当即停下手中的活,指着沙盘道:“公子,按照你的吩咐,独松关的沙盘大致做得差不多了,只是细节上的东西,还需要等猴子兄弟回来后再完善!” 沙盘在很早以前就应用于古代军事,东汉时伏波将军马援就曾经聚米为山谷,指画形埶,开示众军所从道径往来,分析曲折。 秦昊没有见过真正的沙盘,只是在电视里看过,在吩咐诸葛羽做这件事时,也没打算他做出多好的效果,能表示出一个大概就行了。 完全没想到诸葛羽在这方面真的很有天赋,做出来的东西还真是惟妙惟肖,山谷分明,树林小溪幽径可谓详尽,整个地形跃然盘上。 “不错,好,非常好,有了这个东西,咱们在攻打独松关时,就可以做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秦昊看见完,由衷地赞美起来。 诸葛羽摇摇头道:“我之所以能做出这个沙盘来,功劳最大的还是猴子兄弟,如果没有他冒着生命危险潜入独松关,咱们的沙盘也做不到如此的详尽!” 秦昊点点头,对诸葛羽的看法极尽认同,在这么多的兄弟中,要论危险性,还是猴子跟浪花的工作要危险得多,深入敌人内部,打探消息,没有舍生忘我之精神是办不到的。 “有沙盘做推演,可以尽可能地减少咱们在战场上的失误,这段时间,不关是猴子兄弟,大家都很辛苦,刚才我去演武场看了,冒雪兄弟也是没日没夜的在钻研咱们的火炮!” 今天早上,冒雪在那儿做试验的时候,诸葛羽就在旁边,颇有感触地道:“冒雪哥哥做的火炮,真是威力绝伦,一炮下去,连山石都震开了,这要是炸在人身上,那还了得!” 我们的老祖先虽然在很早以前就制造出火药,但用得更多的是燃放炮竹,在北宋的时候,虽然有飞山营这样的炮营,但更多的是象征意义,将火炮应用于实战的例子并不多。 那是因为,过去的火药跟现在的炸药完全是两个概念,其威力并不大,加上投射的距离也不远,对敌人的杀伤有限,自然制约它的发展。 而秦昊给冒雪的火药配方,严格来说,就是现代炸药,只是秦昊不想把自己的能力搞得太过惊悚,他是在假借冒雪之手,来完成自己的蜕变。 秦昊见他说得夸张,摇摇头道:“咱们制造出来的火炮,不是为了把人炸死,相反,只要咱们运用得当,咱们的火力越猛,死伤的人反而越少。” 这个道理,诸葛羽明白,等冒雪把火炮造好,拉到独松关下,望山上一阵猛轰,让关上的人看看什么叫开山裂石之威,雷霆万钧之势,从气势上把他们彻底的打垮。 说话间,门外的亲随进来汇报,“秦将军,县衙的李主薄来了,说有事情要向将军呈报!” “他来到正好,我刚才还在想,要不要差人把他请过来,这念头刚动,没想到想曹操,曹操就到了!” 秦昊点点头,交待那个亲随,将李主薄引到军中帐去,自己在那儿等他。 第二百一十章 炮声引来的后患 安吉县地处战争的最前沿,上任知县被杀,现任知县还没到任。 身为主薄,身皆两职,分身乏术,忙得连妈都不认得,却这么有空前来送帐薄。 你没看错,他是真的来送帐薄的。 “安抚使,这本帐薄是本县九家米铺的进出货情况,以及他们的进出货价格,既没有屯货居奇,也没有坐地起价,因为米价稳定,安吉县的百姓倒也没有恐慌。” 秦昊点点头,将帐薄拿在手中,简单地翻阅一下,单是从帐薄上的数据来看,的确看不出有什么问题,这九家米铺做的都是小本的生意,每笔买卖都很细微。 最多的一笔,也不过三五斗! 帐面上的数据,秦昊其实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帐面下的数据,“你给我的帐薄,都是正常开业的米铺,那些没开业的米铺,不知主薄有没有去察看?” “这些都有了解,根据商户的反馈,其中有三家较大的米铺估计会在近期重新开业,届时,城中老百姓的吃饭问题,估计不会像现在这般紧张。” “无农不稳,无商不活,重新开业是好事,这段时间的县府衙门,对这些商户要多加扶持,别把他们吓跑了。”秦昊点点头,对李主薄带来的这个消息表示满意。 李主薄在汇报完这事后也没有在军营中久留,毕竟身皆两职,衙门中要处理的事情的确太多,事无巨细都要由他亲自过目。 像东家丢掉一只鸡,西家走掉一头牛,等等,走失耕牛绝对是件大事,这件事必须得由他亲自处理,否则对不起一方的父老乡亲。 秦昊望着那清瘦的背影渐渐从视野消失,嘴角忽地露出一丝冷笑,侧头问田小倩道:“你觉得这李主薄今天来军营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来送帐本吗?顺便巴结巴结你这个安抚使,说不定你脑袋一发热,便封他一个县官当当!”对秦昊的问话,田小倩感到有些奇怪。 “封他个县官当当?我可没那个能力,这个需要朝廷任命的。至于说巴结我,我看未必,我听这李主薄的家就在西山,是安吉县数一数二的富户。 他在安吉任主薄已经有好几年,可谓根深地固,都说强龙难压地头蛇,更何况我只是一条过江的龙,过完江后,自然是要离开的,他范不着来巴结我!” “你的意思,他今天来送帐薄,是有目的?”田小倩睁大着眼睛,“莫非你怀疑他跟萧言有关?” “有没有关,现在还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今天来绝对不是送帐薄的!”秦昊的神色显得有些凝重,“至于他送的帐薄,是动过手脚的。” “动过手脚?你怎么知道?我看那帐簿进出都非常清晰呀?”田小倩瞪大着眼睛,有些不解。 “就是因为他的帐本做得太精致,才让我觉得有问题,现在是战乱时期,不把心思花在戡乱维稳上,反而花那么大的功夫来做一本原本就不重要的帐薄,你不觉得反常吗?” 田小倩想想也是,现在的安吉县,从知县以下,数十个官员被陆行儿押到菜市场斩首,留下他这个主薄不说,还让他主持一县之事务,这其中本身就有问题 此其一,其二,现在的衙门人严重不足,事情原本就多,如果他不是巴结秦昊,就更没理由把这事做得如此滴水不漏,“咱们之前怀疑安吉县里有内奸,你说这内奸……” 田小倩虽然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非常明确,秦昊神色肃然,缓缓地道: “你的怀疑也有一定的道理,只是在没有足够的证据前,咱们可以怀疑任何人,但最好不要把别人定性,因为这样有损自己对事情的判断。” 说到这儿,当即叫过身边的亲随,将刚才那个传话的小兵请进来,问道:“李主薄来的时候,你是第一个接待的吧?” “是!”小兵回答得很简短。 “他进军营有没有东张西望或者问过什么话?” “东张西望倒是没有,他时军营的时候,只是说起今天早上,不知是什么东西爆炸,感觉像打雷似的,还问小的有没有听到,我记得将军的教诲,自然说没听到!” 那小兵一口气将要说的东西全部说出来了,然后望着秦昊,神色间显得有些担忧,试探着道,“将军,小的刚才的话没有说错吧?” “嗯,没错!” 秦昊的回答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对着那小兵挥挥手,示意他先下去,然后对田小倩道: “如果这小子来军营,真是冲那炮声来的,以他在官场打滚这么多年的经验,就一定会想到咱们做的那个钢筒,一定会应用于新的武器上,这样你跟虎子陪我去一下铁匠铺!” 诸葛羽一直在旁边做沙盘,听说秦昊要出去,当即丢下手中的活,来到史小龙的神箭营,让他领着一队神射手跟着秦昊,以确保他们的安全。 秦昊见他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笑笑道:“有小倩姑娘跟虎子跟着就行了,你们就在军营里守备着,如果有什么事,咱们就以烟花为号。” 烟花起源隋唐,在宋朝时已非常的普遍,秦昊用它来传递信号,还真是物超所值,诸葛羽知道秦昊的意图,语气间显得有些担忧,沉吟着道: “前几天公子跟小倩姑娘亲自去铁匠铺,一出手便是三十两官银,这件事早就在安吉传开了。 如果萧言在安吉县城,就不可能不知道,按照常人的思维,公子亲力亲为的事,那一定是大事,也不太可能只去一次,因此,换我也会在沿途设下埋伏!” 田小倩听到这儿,神色间也开始担忧起来,“听你这一说,莫非那个李主薄来到军营,有意无意地提起早上的炮声,莫非就是想引秦昊去铁匠铺?” 对大家的担心,不但秦昊没放在心上,虎子同样没放在心上,将那擂鼓瓮金锤使劲一擂,虎声虎气地道:“就算他们有埋伏又能如何?那我就一人一锤把他们砸成肉饼!” 秦昊语气坚决地道:“看冒雪和二胡的进度,咱们的火炮将在十天内完成,也就是说咱们要在十天内将萧言连根拔起,否则的话,咱们在攻打独松关时,定将首尾难顾!” 第二百一十一章 平静的铁匠铺 这个萧言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置秦昊于死地,每个人的心里都有同样的疑问。 诸葛羽见秦昊不想带着大队人马,很明显,他又想将自己当成鱼饵,去钓萧言的这只鱼,只是事不过三,这次他能成功吗? 万一那些人不直接砍杀,而是利用弓箭,远距离射杀,纵算田小倩跟虎子的武功再高,也难以护得秦昊的周全。 要知萧言带的那帮人,诸葛羽不但见过,还跟他们直接交过手,以他的武功,只能跟在叶灵山的后面捡漏,想跟他们面对面的斯杀,还真有难度。 诸葛羽见秦昊一意孤行,闪身拦住去路道:“公子,不是小羽要违背你的意思,只是杨大哥张大哥他们都不在,我必须为你的安全负责,要是中间出了岔子,没法向他们交待!” 秦昊见诸葛羽一脸的焦急,不忍拂他的意,想想后说道:“这样吧,你就让小龙带着一队人马跟着吧,不管李主薄是不是冲着炮声来的,那铁匠铺咱们都要保护起来。” 有大队人马护卫,诸葛羽总算放心,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铁匠铺,果然是风平浪静,人畜无害,沿途别说是杀手,连片落叶都砸不到脑袋。 进到铺子里,见冯铁匠正在烧培模范,见着秦昊,颇有些诧异地道:“不是说半个月后才取货吗?大人怎么带着这么多人过来了?” 秦昊没有跟他说实话,只是说道:“因为事情突然有了变化,我要的这个东西比较急,怕你忙不过来,所以命令一队士兵留在你这儿,帮你打磨,放心,工钱不会少你的。” 有免费的工用,那自然是好,过去的人都比纯朴,更何况秦昊是官,而且在老百姓的心目中还是个好官,他这一路行军走来,洒下的那都是阳光。 这抹阳光,不但照着他的士兵,还照着沿途的老百姓,更何况,他们在安吉县驻扎这么久,从来就没见过他的兵出来扰过民,哪怕是瞪眼看老百姓的事情都没有。 因此,对秦昊的话,他是深信不凝的,“只要这些军爷不嫌打磨辛苦,老汉倒是没有问题,至于吃住……” 秦昊笑笑,不以为意地道:“你放心,吃住这些都是他们自行解决,冯师傅要做的就是吩咐他们做事便成,说到打磨辛苦,咱们军队的训练可比你这个辛苦!” 军队里训练辛不辛苦冯铁匠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打铁,那是真他娘的累,“大人既然这样说,那老汉就却之不恭了。” 秦昊笑笑,也许是自己太过敏感,或者那李主薄,原本就是过来送帐本的,他提到的炮声,或许真的是无意之举。 但不管怎么样,铁匠铺没事,他总算可以长长地嘘口气,制造先进的火炮,虽然是他计或中的重中之重,但在这玩意儿没制造出来前,他可不想搞那么大的轰动。 因此,找冯铁匠浇铸钢管时,才会显得那样轻描淡写,就是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没想到李主薄一来,脱口而出的一句问话,自己反倒是沉不住气了。 从铁匠铺出来,秦昊哪儿都没有去,而是直接回到军营,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的事,史小龙不管是在去还是回来的路上,都曾派人仔细地搜过。 沿途没有人埋伏,也就是说今天去铁匠铺的事,只不过是虚惊一场,秦昊听完汇报,也是默作声,看来这个萧言真的不简单,似乎比自己还要沉得住气。 敌暗我明,这场仗的确有些难打! 诸葛羽见秦昊的神色有些凝重,建议道: “公子,你看这样行不?咱们既然怀疑安吉城内有萧言的内应,而在安吉城内,能悄无声息地藏下众多人马,有这个能力的,手指头都数得出来,要不咱们挨家挨户去收?” 秦昊摇摇头道:“此事万万不可,安吉县历经战乱,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咱们不能去添乱。再者,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是我定下来的,我总不能带头破坏自己的定下的规矩吧?” “公子教训得是!” 诸葛羽的脸色有些发红,在他的心里,一直想着秦昊的安危,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想到,如果真去搜查这些有权势的大富人家,必然在安吉县引起轰动。 这就不仅仅是扰民的问题了。 “这事咱们先不谈了,湘儿姑娘跟红玉姑娘每天带着乡亲们去独松关喊话,效果非常明显,离去的已经有数千人,等咱们攻打独松关时,走的人估计更多。 这样吧,你派人给杨兄传话,让他带队回来,毕竟大战在即,如果不能得到及时休整,就算是块好钢,也会被咱们练废了!” 杨再兴带着骑兵出战,利用骑兵的机动能力,截断从杭州到独松关的粮道,这给陆行儿的打击可以说是致命的,给独松关造成的恐慌也是空前的。 马上就要攻打独松关了,杨再兴率领的那只骑兵不可或缺,让他们休整是必须的,诸葛羽也知道其中的重要性,鱼和熊掌不可皆得,为了更大的胜利,只好将他们撤回来。 好在离攻打独松关的时间并不远了,陆行儿他们就算想筹粮,估计也没那么快了,因此,在接到秦昊的撤退命令后,也没有迟疑,当即吩咐两个亲兵出去通知。 傍晚的时候,柳湘儿跟梁红玉又领着乡亲们回到安吉县城,看得出,她们的收获不错,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见着秦昊,柳湘儿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便在那儿汇报道:“公子,我今天听一些老百姓说,独松关上有不少的人都逃出来了,只是他们怕公子秋后算帐,还不敢回到家里!” “明天你就跟那些老百姓说,就算是秋后算帐,也轮不到他们,让他们安安心心地在家种田就好,打仗的事,不是他们能胜任的!” “好!”柳湘儿在回答完后,这才端起茶杯喝掉一口茶。 虽然梁红玉是跟柳湘儿一起出去的,但她关心的焦点永远比柳湘儿要宽,目注秦昊,问道:“听说你今天带着神箭营的兄弟去铁匠铺了,是不是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秦昊淡淡地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李主薄突然问起今早的炮声,倒是我没有沉住气,有些多滤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此地无银 秦昊有没有沉不住气,大家都没有立即下定论。 当梁红玉问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神色间也显得凝重起来,沉声道:“根据你们刚才说的,这件事的确有些蹊跷。 现在的安吉县城,虽没有乱成一锅粥,但是战争之地,本来事情就烦多,李主薄代理知县,身皆两职,若非有重要原因,哪有那份闲功夫来做这个三五斗米的帐簿?” “红玉姑娘说得的是!” 诸葛羽摇头晃脑地接道,“今天上午,当公子接到这本毫无半点瑕疵的帐薄时,便认定县衙出了差池,他们将帐本做到如此详尽,本就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陆小青是主管后勤的,钱财粮食什么的都归她管,再加上,他们一来到安吉县城,为活跃当地的商业气氛,陆小青还经常组织人手进行买卖。 因此,对安吉县城的情况,相对于其他人来说,她要熟悉得多,在听完两人的分析后,接过话题道: “小羽说得没错,李主薄这样做,的确有欲盖弥彰之嫌,据我所知。陆行儿退守独松关,在露过安吉县城之时,曾将官仓中的粮食洗劫一空。 一个县衙杂七杂八的人加起来约有三、四十人,如果萧言的人就藏在县衙,他的人手加县衙的人手,不会低于两百人,这对一个原本就没有存粮的县衙来说,粮食是个大问题。” 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这些米铺的粮食,其实有很大部份是流向县衙的,只是不知这个萧言是何方来头,竟然连官府的人都甘愿为他做事。” “我管他什么来头,这家伙既然对公子不利,那就别怪咱们对他不客气,既然大家都判定他们躲在县衙,那咱们还犹豫什么?现在就杀过去吧?” 冒雪的脾气有些暴,听完大家的分析后,当即便要行动,秦昊对他摆摆手,笑道: “冒雪先别激动,毕竟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县衙毕竟不是一般的地方,擅自冲撞,那可是重罪,在没有得到确凿证据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公子所虑甚是!”一直没说话的张毅接过话题道,“咱们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搜集他们的证据,第二件事便是关起门来打狗。” “关起门来打狗,张兄说说得没错,咱们前段时间让浪花兄到城外去搜索,其目的就是给对方造成一个假象,咱们的追查方向是错的,从而让他们心安理得地留在城内。 现在的看来,的确是到咱们应该收网的时候了,这样吧,二胡、柳三刀、快剑小瓦还有古龙龙,你们四个人分别驻守安吉县的四个城门,对进出的每个人都要严加盘查。” 梁红玉虽然是后来的,但她将门出身,在她的身上,有着一种天然的领袖气质,如今分派起人手来,竟然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秦昊点点头道:“二胡、三刀、小瓦、龙龙,你们四个就按照红玉姑娘说的去办,张毅,你挑选三百个精壮兄弟分布在县衙的周围,小倩跟虎子,明天一早随我到县衙再探虚实。” 对秦昊的安排,梁红玉有不同的看法,沉吟道:“如果李主薄真的跟萧言他们勾结在一起,你带着小倩跟虎子进去,恐怕有些不妥!” “不妥?” 田小倩感到有诧异,试探着道,“莫非红玉姑娘是担心我跟虎子没法护得秦昊的安全?这点你放心,我跟虎子就算拼得性命也不会让他有丝毫的损伤!” 梁红玉道:“你们护卫秦昊的决心我从来都不怀疑,因为坐在这儿的每个人都会这样做。但是那个萧言是什么来路,他后面有没有高手,我们都不知道,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田小倩默然,觉得梁红玉说的有些道理,虽然秦昊的袖中有把枪,但他毕竟没练过武功,又不像虎子那样有护甲,如果对方用暗器或者弓箭,还真有些防不胜防。 “红玉姑娘的担心有些道理,秦昊,要不这样吧,依我的意思,咱们只要守住城门,不让对方的人逃出去,其他的事,咱们还是等杨大哥回来再定夺吧?” 白马银枪杨再兴,在他们的心中就是战神一样的人物,秦昊要去县衙探虚实,不能带太多的人,有杨再兴相随,安全问题是绝对可以保证的。 因此,对田小倩的建议,梁红玉是最先赞同的,而且在她的心里,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当即接过话题道: “君子不处危地,小倩姑娘说得没错,小羽不是派人让杨兄回来吗?咱们这么多天都等过来了,去县衙探虚实,咱们也不必急在这一两天。” 秦昊见大家都在为自己的安全考虑,不便拂他们的好意,“既然大家都坚持要等杨兄回来,那咱们就等他回来吧。另外,通知浪花,让他把派出去的人都撤回来。” 既然决定关门打狗,门既然关上,那浪花他们在城外搜索就显得特别的没必要。 张毅道:“最近独松关逃跑的人越来越多,为此,陆行儿已派出专门的巡逻队来制止这一现象,整个独松关,已经是风声鹤唳,气氛相当紧张,将猴子留在关上,实在有些危险。” 秦昊点点头道:“独松关的情况猴子兄弟已经摸得差不多了,我跟小羽的打算也是等他回来后,便不再出去了,就留在军营,配合小羽将独松关的沙盘做好。” 柳湘儿眨巴着眼睛,一闪一闪地望着秦昊,长长地舒口气地道:“是不是做好沙盘,咱们就要攻打独松关了?这样一来,咱们就不用那些普通的老百姓到关上喊话了?” 柳湘儿最近带着乡亲们去独松关喊话,效果非常的明显,每次说起来的时候,神情都是跳跃着的,就刚才说起独松关的事情还在那儿眉飞色舞的。 刚才说到攻打独松关,不用老百姓再喊话时,看她的神情好像有种如释重负地的感觉,这个神情的变化被秦昊捕捉在眼里,问道: “看你的神情,莫非是让老百姓在独松关喊话,这中间出了纰漏?” 柳湘儿还没说话,梁红玉已在一旁叹息道:“关上的陆行儿越来越没有耐心,就在今天,竟然让手下的弓箭手对着那些喊话的百姓放箭,好在有张兄的人护卫,这才没有受伤。” 第二百一十三章 战前准备 陆行儿向老百姓射箭,这个消息对秦昊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他的神色在瞬间显得轻松许多,沉吟道: “陆行儿的军队大部份都是来自湖州的老百姓,可以这样说,没有湖州的老百姓,就没有他陆行儿,而今天,他竟然向这些老百姓射箭,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是真急了。” 梁红玉道:“今天陆行儿下令向老百姓放箭,虽然是象征性的,却向咱们表明他的态度,意思就是如果咱们继续这样作为,就别怪他陆行儿不念父老乡亲的渔水情!” 这段时间张毅一直带着两个营的人马前去护卫,由于这些乡亲的亲人都在随陆行儿当兵,镇守独松关,因此对这些乡亲,陆行儿心中虽然有恨,却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但今天的情况似乎已经不同,陆行儿是真的红了眼,看他的架式,只要乡亲再敢到独松关去唱说,他是真的敢放箭,事关自己的生死存亡,没人敢掉以轻心。 “公子,老百姓的喊话,对独松关的守军来说,威胁真的很大,已经严重地动摇到独松关的军心,依张毅的意见,如果明天还让老百姓前去的话,咱们的护卫人手应该增加。” 秦昊摇摇头道:“既然陆行儿对老百姓动了杀心,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就不必带着老百姓去关前喊话了。 如果因此伤着那百姓,陆行儿完全可以将责任推在咱们的身上,说我们不顾老百姓的死活,拿百姓的鲜血与尸体去堆彻自己的荣华富贵。” 梁红玉道:“独松关上的军心已经焕散,就算没有老百姓的喊话,陆行儿也很难将他们聚集在一起了,虽然从明天开始,没有老百姓的烦扰,但独松关缺粮,对他同样是致命的。” 人是铁,饭是钢,三顿不吃饿得慌,独松关已经有好几天没吃过饱饭了,再这样下去,就算秦昊不去打他,他们也会不攻自破。 人多有的时候不是助力,反而是一种累赘,特别是在没有饭吃的情况下。 “再有七八天的时间,冒雪的火炮就可以架起来了,到时候,咱们只需要将这炮往独松关上轰两下,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杀器。” 火炮虽然没有成型,但冒雪试验炮弹时所产生的威力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一枚炮弹发出,可以打掉一座小山包,这种威力是他们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象过的。 炮弹虽然是冒雪制作出来的,但冒雪知道,如果没有秦昊的火药配方,就算自己是天纵其材,也制作不出来威力如此巨大的火炮。 见秦昊将功劳归功于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头道:“炮弹的威力巨大,主要还是新制作的火药厉害,而这一切都得益于公子,冒雪不敢居功!” 秦昊笑笑,“火药的配方虽然是我无意间弄出来的,但是如果没有你的动手能力,这事咱们也是做不成的,所以,这个功劳是谁的,完全没必要分得那么仔细。” 冒雪张着嘴,还想说上两句,秦昊却对着他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了,只是吩咐张毅道:“明天你去找找马将军,将咱们的战略意图告诉他,让他做好时攻的准备。” “好!”张毅回答得很干脆,“童太尉的大军不日便将抵达杭州,跟方腊的决战即将展开,马老将军曾数次派人来催问过马将军,问咱们何时才能拿下独松关。” 对马政的催促,秦昊表示理解,毕竟,马政的想法跟他们有所不同,马扩虽然进过学府,读过书,但他是真正的武将出身,跟秦昊这种因文入武的人完全不同。 一个武将想要得到升迁,凭的就是战功,如今朝廷派出十五的精锐之师,打得方腊节节败退,这对于一个在战场上斯杀的人来说,绝对是一个好机会。 马政身为马扩的父亲,自然希望马扩尽快攻克独松关,然后到杭州城下与他们会师,捉拿方腊,这个功劳比天高,他不想让马扩错过。 对马政的良苦用心,秦昊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当他决定攻打独松关的时候,第一时间便让张毅通知马扩,让他做好出战前的准备。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秦昊他们虽然驻扎在安吉县,粮草不必先行,但是做好后勤的保障工作,同样是他们的重中之重。 陆小青身为后勤部长,她身上的担子并不轻松,她不仅仅要打理军队中的事情,还要打理秦昊的私人生意,以及那个钱庄。 说到那个钱庄,陆小青觉得很有必要向大家汇报一下,毕竟现在的他们,跟秦昊早已形成一个整体,相互间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在他们的心里,早就认同为一家人。 因此,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在尽心尽力地为这个家庭,为这个集体付出,通报自己的每一点成绩,已经在无形中形成一种惯例。 “公子,有关钱庄的事,我也向你作个汇报,出于对咱们的信任,军营中大部份的兄弟,都愿意将钱存在咱们钱庄,现在钱庄里,总共有一万四千七百三十二贯钱。” 北宋时,一个普通的士兵军晌大约在一贯钱左右,经过层层盘剥,实际到手的估计会更少,秦昊带的这军队,总共只有三千人,却能收到一万多贯的铜钱。 平均算下来,每个士兵竟然存钱在五贯左右,这个结果的确有些出乎秦昊的意外,因为在他原来的计划中,每个士兵能存下一贯钱便是非常了不起了。 如今看来,这些士兵大概是将自己的全部身家都存进钱庄了,能驱使他们这样做的原因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信任。 “兄弟们能将钱存入咱们的钱庄,那是他们对我们的无比信任,我们绝不对辜负他们的信任,因此,如何保证他们的钱财安全,这也是咱们的重中之重。 还有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如果兄弟们有所损伤,他们存入的钱,咱们也要想办法第一时间将这些钱送到他们的家人手中,未来要如何壮大,大家有空的时候也要多想想。” 身为现代人,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在秦昊的心里,虽然有一千种方法可以让自己的钱庄变得更加具有现代化,但他没有这样去做。 他得把这个机会留给大家,他要让大家觉得这个钱庄不是秦昊一个人的,而是大家的,他们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为自己做。 陆小青道:“公子放心,只要是公子交待的事,咱们这些人就一定会尽心尽力地去做好!” 对陆小青的话,秦昊没有丝毫的怀疑,因为她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点点头道:“今天的事情就谈到这儿吧,等杨兄回来,不管县衙是龙潭还是虎穴,咱们都要去闯闯!” 第二百一十四章 龙团胜雪 兵贵神速,杨再兴在接到秦昊的撤退命令后,没有丝毫的迟疑,快马加鞭赶回城内。 还没到安吉县城,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以前的城门虽然有自己人把守,却没有现在这般紧张,而且守城门的也只是一般的小都头。 哪像现在这般,连二胡都身穿盔甲,全副武装地站在城楼上,远远看见杨再兴的白马,赶紧跑下城楼,吩咐守城的士兵打开城门,跟着快步来到城外,亲自迎接杨再兴入城。 “二胡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你们现在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莫非是陆行儿有所行动,要攻打咱们的安吉县城?”刚一见面,杨再兴便直奔主题,问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二胡摇摇头道:“现在的陆行儿军心焕散,能守住独松关就不错了,哪里还有那个能力攻打县城?只是今早李主薄送来一份帐本,太过完美,引起公子的怀疑。” “你是说那个萧言有可能藏在县衙?你们这么多人在城内,不知道带人进去搜查一番?”杨再兴皱起眉头,对二胡的话有些不可理解。 二胡接道:“不是咱们不想进去搜查,而是公子不让,说是县衙重地,不能任由咱们这些武将乱闯,如果搜不到证据,治咱们一个叛乱之罪就麻烦了。” 杨再兴点点头道:“没错,还是秦兄想得周到,咱们现在身处朝廷,身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的确不能像以前那般任意而行,更何况,你们以前还是待罪之身。” 二胡回道:“公子处处都在为我们着想,根本就没想过自身的安危,所以,按照公子的意思,他只带两三个人进去,亲自去打探虚实,因此,众兄弟一致想到杨兄。” 杨再兴沉吟道:“秦兄身为杭州安抚使,别说去县衙,就算坐镇县衙也是理所应当,由他亲自前去,的确是再好不过,你好好地守住城门,别放走任何一个想杀秦昊的人!” “是!”二胡回答得很简短,因为杨再兴刚才的话,那就是命令。 杨再兴没有在城门处久留,而是直接回到军帐,见着秦昊,直截了当地问道:“秦兄,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县衙?” 秦昊笑笑道:“这个自然得看杨兄的意思,这段时间,你为了阻断陆行儿的粮道,都没有好好的休息过,不知你的身体能否吃得消?” 杨再兴将银枪一摆,神态冷傲地道:“不就是几个肖小吗?杨某还没将他们放在眼内,秦兄如果没什么意见,不如现在就去!” 秦昊一脸的淡笑,向后伸伸腰,慢条斯理地道:“杨兄还真是性情中人,秦昊也想早点知道那萧言到底是何方神圣,既能跟叛军走在一起,又能借朝廷的手来庇护自己。” “既然如此,那咱们还迟疑什么?不如现在就过去吧?”杨再兴笑笑,将银枪一收,催促起来。 “好!” 秦昊再次伸伸腰,站起身来道:“这次咱们进入县衙的人不必太多,就杨兄虎子田姑娘随我同去即可,其他的人则由红玉姑娘率领,守在外围。” 梁红玉点点头,对秦昊的安排表示赞同,随后走出军中帐,亲自挑选人手,连同张毅先前派出的三百人马,静悄悄地分布在县衙周边的各个要道及路口。 秦昊的左边是杨再兴,右边是田小倩,后面跟着的是虎子,一行四人来到县衙,刚走进衙内,便听到吱呀两声,大门便在两个捕快的合力推动下,缓缓地关闭起来。 秦昊见此,笑笑道:“咱们刚才还说要关门打狗,没想到对方如此配合,竟然主动将门关起来了。” “哥,好像不对劲,他们关门是不假,但是要打的狗,好像不是他们,而是咱们呢!”虎子愣头愣脑的,说起话来总让人哭笑不得。 田小倩回身在他的后脑勺轻轻一拍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县衙的四周不但站在捕快,还站着一些黑衣人,而在县衙中间的石桌旁,却坐着三个人悠闲地喝着茶,其中两个人秦昊认识。 一个就是李主薄,另一个则是县尉,还有一个长相极为俊俏的少年公子,不用介绍,猜都猜到了。 “不错,不错,只比我想象中的晚到半个时辰而已!”见秦昊进来,萧言将手中的茶杯放到石桌上,轻轻地拍起手来。 秦昊没有理他,而是侧头对杨再兴笑道:“这个好像不是关门打狗,更像请君入瓮,咱们既然来了,不如坐下来喝杯茶吧?这位萧言萧公子,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 萧言淡淡地笑道,“本公子今天早上让李主薄送帐本过去,原本就是想请秦兄来喝茶的,只是秦兄比我预想中的晚到半个辰,你看这茶都凉了!” “茶凉些好,喝这种凉茶,至少不容易上火!”秦昊微微一笑,秦昊原本就不是好茶之人,对茶的要求仅满足于能解渴就行。 现在虽然没有口渴之感,但见面前的茶杯很是特殊,黑底釉中夹杂着一些白亮的纹丝,状如兔毫,秦昊来到大宋已有一段时间,知道这种杯是极为名贵的兔毫盏。 轻轻一笑,端起茶杯,轻轻地呷上一口,入口甚甘,回味无穷。 像这等好茶,秦昊自来到异世,还真没喝过,就算上次在东京汴梁跟洪思诚喝的雨前龙井,似乎都不及这等茶香。 将茶杯轻轻地放回到茶桌上,目注李主薄似笑非笑地道:“日前见老先生一心一意为百姓做事,还道是厚道之人,却没想到老先生竟然跟这位萧公子一样,想要秦昊的命。” 李主薄没有立刻回答秦昊的话,而是端起兔毫盏,轻轻地品上小口,摇头晃脑地道:“听闻秦公子乃官家身前的红人,却不知有没有品过这龙团胜雪?” “龙团胜雪?” 秦昊感到很奇怪,龙团胜雪这个茶名他是听过的,当然对他来说,也仅仅是听过,据说这种茶焙制不易,贵比黄金,仍是赵佶的特供品。 却没想到在这小小的安吉县城,竟然能喝到这种贵至极品的龙团胜雪。 李主薄人老成精,见秦昊的神色变化便知这种茶他以前是没有喝过的,当即接道: “老夫一生好茶,像这般只供官家的茶,老夫是连想都不敢想,所以,当萧公子拿出这种茶饼时,老夫就知道,别说是配合他杀你,就是让老夫品过后自杀,也是绝不皱眉的。” 第二百一十五章 胜者说话 疯了,这人一定是疯了,当李主薄说出自己的理由时,田小倩简直惊掉了下巴,“为了一杯茶就要杀秦昊,你不是疯了吧?” 李主薄轻轻地呷口茶,没有理会田小倩的话,而是一双眼睛,阴冷地看着秦昊,那神情就像要把秦昊吞噬似的。 秦昊没有看李主薄,看一个即将要死的人,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在这个世上,能让他百看不厌不的,似乎只有田小倩这位千娇百媚的人儿。 所以,他的双眼满是笑意的看着田小倩,端起茶杯,轻轻地拔弄着茶水上方的那层淡淡的油渍,不无感叹地道: “据说这龙团胜雪,制作非常不易,专为官家特供,能喝上这种茶的人,定然是位极人臣,让官家不得不割爱之人。” “哦!” 听完秦昊的解释,田小倩轻轻地哦一声,对李主薄的话总算明白几分,敢情这李主薄他喝的压根就不是茶,而是这茶后面所代表的权势。 李主薄笑了,阴冷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柔和起来,看来秦昊这小子还算识时务,并非孺子不教也,手捋胡须,故作深沉地道: “安抚使既然知晓这龙团胜雪的珍贵,就应该知道,眼前这位萧公子,并非寻常之人,他若要你的性命,恐怕你也活不到今天。” “这样说来,我秦昊之所以能活着走进来,还得感谢这位萧公子的不杀之恩?”秦昊眯缝着双眼,望着眼前的三人,似笑非笑地道。 “感谢那么不必,只要秦公子愿意跟萧某一道,过去的恩怨咱们可以一笔勾销!”萧言突话接过话题,轻轻地喝口茶道。 “过去的恩怨?” 秦昊眨巴着那双小黑眼睛,望着萧言,似笑非笑地道,“在秦昊的记忆中,好像跟萧公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吧?何来的过去的恩怨?” 萧言眉头微皱,一副面无情地样子,冷冷地道:“你少在这儿充愣卖傻,若非你当初多管闲事,现在的宫廷恐怕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多管闲事?” 秦昊听到这儿,算是全明白了,“唉,萧公子所谓的过去的恩怨,原来是指东京城外的农家小院,若非萧公子提及,秦昊还以为这事真是那些不长眼的扶桑人见钱眼开呢?” 萧言一声冷哼,仍旧面无表情的道:“你这人挺会演戏的,不去做戏子还真是可惜了,你在离开东京之时,曾向赵桓进言,说掳走皇太孙一事跟郓王赵楷无关。” “没错,我好像说过这话,事实上这事的确是跟郓王赵楷没有任何关系。”秦昊耸耸肩,笑得仍旧是那样的淡然。 “以你的聪明才智,就不会不想到,在争夺未来帝位的这件事上,绝不仅仅是郓王赵楷和太子赵桓这两股势力,一定会有第三方的势力存在,又以你多管闲事的性格,岂会查不到我们的头上?” 秦昊虽然不想将自己置于宫廷中的夺谪大战之中,但若说不过问,却也未必,在他的心里,还真对比过各种人物,甚至那个只有十二三岁的赵构,都在他的预判之中。 只是他想来想去,都没有想出头绪,唉,谁让他是工科生呢? 每当这个时候,秦昊都会发出一声感叹,此时望着萧言,也不例外,慢条斯理地道: “实不相瞒,对这件事,秦昊的确想过要去查探,只是秦昊还是个旱鸭子,知道哪些水该淌,哪些水不该淌,所以,对你们的事,若非萧公子提及,秦昊还真不知道。” 萧言淡淡地道:“真知道也好,假知道也罢,今天咱们既然把话说开,摆在你面的就只有两条路,毕竟知道我们秘密的人,就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死人,一种就是自己人。” “自己人?”秦昊眨巴着眼睛,有些自嘲地道,“萧公子不是一直想杀秦昊灭口吗?何时将秦昊当成自己人?” “能不能成为自己人,那就得看你自己识不识时务,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如果你够聪明的话,就投效本公子,否则……说不得只好杀了你!” 萧言说到后来,神情虽然没多少变化,但双眼中的杀气却越来越浓。 秦昊将茶杯轻轻地放回到茶桌上,缓缓地道: “龙团胜雪虽然珍贵,但秦昊最喜欢的还是那种用竹叶泡出来的茶,清热解渴,最有实效,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至于要杀秦昊,恐怕你没那个本事!” 萧言的嘴角不自觉地抽缩数下,对着那一直没说话的县尉一使眼色,那家伙一直坐在那儿喝着闷茶,得到萧言的命令,正想起身。 虎子性急,连招呼都不打,呼地一锤,便将那人的脑袋砸碎,鲜血溅起,滴落在茶杯之中,显得特别的鲜血惊心。 萧言见此,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喝道:“秦昊,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锤杀朝廷命官?你这是要造反吗?来人呀,把反贼秦昊拿下!” 秦昊只带三人进县衙,就是不想让对方抓住把柄,没想到虎子性急,竟然把事情搞砸了,竟被人活生生地安插一个造反的罪名,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按照他的想法,就是想等萧言先动手,自己再见招拆招。 当然,事已至此,再说废话也没什么用,见那些衙门中的捕快,正朝自己扑过来,猛地站起身来,冷喝道:“官家亲命的杭州安抚使在此,谁敢动手?!” 秦昊虽然文弱书生,但腹有诗书气自华,那些捕快见秦昊神威凛然地站在那儿,尽皆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动手,冒犯虎威! 那李主薄见此,也是倒吸一口凉气,这个萧言好像有些靠不住呀?说好的是他的人先动手,可现在他的人还像个老鼠似的,躲在暗黑的角落里,没见冲出来呀。 秦昊见李主薄额头的冷汗如豆子般的滚落,不禁笑笑道:“这人呀,有的时候还真得有自知之明,这龙团胜雪虽然好喝,但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到底喝不喝得起!” 说到这儿,双目中杀气隐现,对杨再兴道:“叫他们放下兵器,退到一旁,违背者,视为叛军,格杀勿论!” 好家伙,你说我的是叛军,我说你是叛军,到底谁是叛军,自然是胜者说话。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三英战七佛 事实上,秦昊的担心是多余的,方七佛表现出的武力绝对惊人。 长枪在手,如天神降临,东挑西扎,枪头颤动,古怪刁钻,总能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出击,策马穿棱,游刃有余,虽是以一敌三,却未落丝毫的下风。 秦昊在讲三国时,曾讲过三英战吕布,说得热血沸腾,此时见姚平仲、折可存、韩世忠三人轮战方七佛,这情节是何等的相似? 战场上,秦昊看得有些不过瘾,忽然对梁红玉道:“红玉姑娘,这等武将对武将的战场决斗,不可多见,要不你也来凑凑兴,给大家擂擂鼓如何?” 梁红玉颇为豪气,“战场之上,杀得难分难解,看得热血沸腾,小女子不才,就如公子所愿,给大家打一通将军令!” 战场之上,纯鼓声的将军令,似乎更加契合战场上的龙争虎斗,听起来更能扣人心弦,随着梁红玉的鼓声大起,战场之上,只见茫茫风沙,铺天盖地。 风沙之中,如万马奔腾,枪来戟往,纵横于天地之间,杀得不亦乐乎! 鼓声之中,方七佛有如神助,长枪在手,时而轻若飘絮,时而重逾泰山,进退之间,似乎跟梁红玉的鼓声极度的契合,或者说他的进退基本上按照梁红玉的鼓声来进行的。 梁红玉的鼓点密麻,而方七佛就攻杀快捷,梁红玉的鼓声放缓,而方七佛就由进为守,整个过程,松驰有度,进退有据,越战越轻松。 姚平仲和折可存都出身将门世家,从小就经过严格的训练,小小年纪便身经百战,都是西军中有名的勇将,而韩世忠现在的地位虽不及二人,但他的本事却不在二人之下。 三人都是百年难遇的将才,真正的猛将,如今三人抖数精神竭尽全力攻杀方七佛,非但没有占到半点的便宜,反而令他们缚手束脚,总有种施展不开来的味道。 特别是梁红玉的鼓声响起,完全打乱他们的进攻节凑或者配合节凑,三五个回合之后,便处于绝对的下风。 姚平仲长枪横扫,将方七佛逼退半马的距离,跟着策马而回来,来到梁红玉的面前,不满地道:“红玉姑娘,你的鼓声到底是帮他还是在帮我们?” 梁红玉鼓声未停,不紧不慢地道:“姚将军此言差矣,红玉只是遵照公子的命令擂鼓助兴,没想过要帮任何人!” 姚平仲的脸有些发红,急切地道:“红玉姑娘,你能不能把你的鼓停下来,或者换成十面埋伏也成,你再这样打下去,我们三人估计要吃大亏!” 田小倩见姚平仲的样子很是焦急,非但没有帮他反说话,反而面带讥诮,冷笑道:“姚将军,我就奇了怪了,你说你们四个人都是在战场斯杀,为何红玉姑娘的鼓只令你们不适?” “这个……” 姚平仲还真是回答不出来,只是觉得梁红玉的鼓点跟方七佛的进攻防守节凑非常的吻合,至于为什么这样,他也没想明白,或者就算他心里明白,也不敢冒然揣测。 “技不如人,就不要找借口了,姚将军要是觉得打不过,要不你们三个人都下来,换本姑娘上前战斗如何?”田小倩没有理会姚平仲的窘样,反而出言相讥。 “你是说我们三人都不如你这个女子,真是气煞小将了!”姚平仲是真的气急了,没再理会这两上小丫头,策马提枪又杀回去。 有梁红玉的鼓声相助,方七佛是越战越勇,心里对梁红玉或者说是秦昊,颇有些感激,毕竟,在他的心里,现在的起义军太需要一场胜利能证明自己,来鼓舞士气。 放眼整个起义军,有这个能力担当的,也就只有方七佛一人而已,见三人出战,正合心意,当即奋起精神,抖动长枪,如雷霆,如闪电,静若泰山,动如蛟龙。 此时的方七佛已经没有退路,连日来的憋屈,连日来的败退,已经让这头雄狮彻底地疯了,他要用手中的长枪找回一个英雄的尊严。 杀……杀……杀…… 方七佛就是一头发怒的狮子,在他的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字,杀! 他将心中所有的怨气都贯注在这柄长枪之上,此番杀将起来,当真锐不可挡,不管是姚平仲还是折可存或者韩世忠,都不敢跟他正面交锋。 只好仗着自己的战马灵活,跟方七佛游斗,一人接一招,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就算是累,也要把他累死。 这种打法虽然无赖,但看在秦昊的眼里却什么都没有说,毕竟这里是战场,战场只有胜负,并没有什么公平公正可言。 有看法的是田小倩,鼻孔冷哼,“三个打一个,也好意思枉称英雄,如果我身为男儿身,定然会买块豆腐撞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童贯听到这儿,脸色顿时变成猪肝色,以众欺寡,的确没什么好炫耀的,当即命令鸣金收兵,然后说道: “方七佛武功高强,寇绝江南,咱们这边,能与之相抗的,恐怕也只有杨将军手中的这柄杨家银枪,当日在夹龙沟跟卢俊义的一战,本太尉到现在都意犹未尽。” “啥意思?” 秦昊听他这样说,心里暗骂老家伙,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杨再兴是自己的倚重之人,而方七佛又是自己想要招揽的人,让他们两人打一架,这破主意还真亏他想得出。 想想说道:“童太尉说笑了,太尉手下,战将云集,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自然轮不到杨将军出战!” 童贯淡然一笑道:“有没有说笑,以后自然知晓,今天的仗就打到这儿吧,你们回营之后,就好好休整,三日之后,咱们水路并进,围攻杭州。” 王禀一直跟在童贯的身后,秦昊他们说话,他也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童贯说到三日之后水路并进围攻杭州,这才接过话题道: “秦将军,听说你的神威营在攻打独松关时立下大功,这次攻打杭州,说不得还要仰仗你的神威营,才能攻下杭州的城门。” 秦昊淡淡一笑,不可置否地道:“兵法有云,十倍攻之,秦昊的兵马不过三千,神威营不过五百,倚仗他们来攻打这固如金汤的杭州城门,王将军真是说笑了!” 秦昊这三千兵马不受他人节制,这是官家亲口说的,王禀见秦昊有些不愿意,只好作罢,见姚平仲他们三人黑沉着脸退回阵中,找个借口,过去安慰去了。 第二百十一七章 不想入坑 萧言走了,主薄跟县尉也都死了,剩下的那些黑衣人以及那些扶桑武士,顿时失却主心骨,虽然仍在拼杀,但气势却相较刚才,已经弱掉不少。 秦昊见那些捕快还在那儿东张西望,不知所措的样子,当即冲他们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这些亡命徒拿下?” 那些捕快都是吃公家饭的,打架的本事虽然没有多少,但见风使舵的本事却是不小,眼见杨再兴跟吴虎二人,虽然在人数上处于绝对的劣势。 但他两人一人手执杨家银枪,一人挥舞擂鼓瓮金锤,宛如天神再现,杀起那些武士来,就跟秋风扫落叶一般。 更何况,县衙之外还有秦昊的大军,这个时候如果还不知道如何选择的话,那么这么多年的公家饭算是白吃了。 其中一名捕快反应得快,忽地从地上拾起刚才扔掉的兵刃,在那儿振臂高呼:“兄弟们,主薄跟县尉勾结歹人,谋害安抚使大人,咱们还等什么?还不随杨将军擒贼?” 主薄跟县尉都死翘翘了,那个萧言也走了,这些人正害怕秦昊秋后算帐,眼见有个立功的机会,自然是一呼百应,奋勇争先。 大家纷纷捡起自己的兵刃,不由分说,便掩杀过去。 事关自己的生死前程,此番杀将起来,没人敢藏私,眨眼的功夫,便将切豆腐一样,将那些人屠杀得一干二净,连活口都没有留下半个。 当然,在这些捕快的心里,每个人都清楚,留下活口便是给自己留下麻烦,能够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对谁来说都知道如何选择。 有没有活口对秦昊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人参与杀戮,就在无形中跟自己站在一起,这样一来,不管萧言背后的势力有多大,至少在官面上,不敢对自己做文章了。 杀戮暂停,血腥未散,虎子收起双锤,没有理会满地的尸体,从怀中掏出一颗焰火,对着天空燃放起来。 “嗖……嗖……嗖……” 随着焰火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在天空绽放,张毅、冒雪、诸葛羽率先进到县衙,当他们看到满地的尸体时顿时都在愣在那儿。 张毅见秦昊正坐在那儿淡定地喝着茶,抹抹额头的冷汗,对着虎子不满地道:“虎子,明知公子有危险,为何不早点放焰火?” 虎子将双锤一抡,大大冽冽地道:“有杨大哥在这儿,我哥能有什么危险?你的功夫是比杨大哥强,还是比我姐强?” 张毅虽然是江湖人出身,若论到真实的功夫,他还真比不过杨再兴和田小倩,甚至连眼前的这个虎子,他都比不过,然并卵。 在他的心里,他是真的担心秦昊,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自打从沙门岛出来的那天起,他们就在心里将秦昊引为知己,虽然这种知己在他们的认知里有些卑微。 田小倩见虎子在那儿飘飘然不知所以然,伸手在他的后脑勺猛地一拍,笑骂道:“怎么跟张大哥说话的?真是没大没小,不知道张大哥是在为你哥的安危担心吗?” “是!”虎子不好意思地搔搔头,知道自己一时得意说错话了,当即向张毅认错道,“张大哥,不好意思,是虎子说话不周,你千万别见怪了。” 虎子还是个孩子,张毅自然不会跟他一般见识,伸手摸摸他的后脑勺道:“你是公子的兄弟,张大哥怎会见你的怪?再者,你刚才说的也是实话,张大哥就更没理由生你的气了。” 秦昊正色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你们都是我秦昊的生死兄弟,相互指出错误,也是你们的本份,只有这样,大家才能进步,以后才会少犯错误。” 杨再兴接着道:“秦兄说得没错,张兄、冒雪,还有你们每个人,以后都要记得,在我们当中,不管是秦兄还是我杨某,只要有错误,就一定要及时提出来,可千万别顾忌。” 田小倩不想就这个问题再讨论下去,当即转过话题道:“大家都是兄弟,相互间也别那么客气。张大哥,你跟冒雪大哥带人把这里打扫一下,臭哄哄的都让人反胃!” 在这些当中,如果说家世,自然是以杨再兴为首,毕竟作为杨家将的后人,他的家世还真没几个人能比的,但是说到家境,则是以田小倩为首。 田小倩从小就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虽是练武之人,但如果不是因为秦昊,以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别说是杀人,就是让她杀只鸡,都会觉得残忍。 因此,她说这儿臭哄哄的那就是臭哄哄的,没有人怀疑她的话,张毅见此,赶紧招呼着众兄弟打扫战场。 那些捕快见状,哪敢劳烦到张毅他们动手,当即抢过活计,诚心诚意地道:“张将军、冒将军,你们就在这儿好好地陪着安抚使吧,这事就交由我们兄弟负责。” 管杀还管埋,这些捕快还真是乖巧。 对这些捕快,秦昊并没有怪罪的意思,见他们抢活去干,也没有阻拦,游目四顾,见梁红玉到现在都没有进来,不禁问道:“你们进来的时候,有没有见红玉姑娘?” 张毅道:“刚才从县衙里有人逃出来,红玉姑娘见那人行迹有些可疑,便带着青青还有灵山,追出去了,而我们担心公子,则留守在原地,等待你们的命令。” 听完张毅的话,田小倩有些发急地道:“那萧言不但武功高强,出手狠辣,而且诡计多端,青青她们追出去,不会有问题吧?要不,我们也出去看看?” 秦昊点点头道:“小倩说得没错,杨兄、张兄,要不咱们一起去看看?没把萧言抓到,我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杨再兴点点头,提起杨家银枪,大家随着秦昊走出县衙,刚走过一条街,便见梁红玉正押着萧言朝这边走来。 见着秦昊,梁红玉道:“秦公子,这位便是你要的萧言,红玉幸不辱命,把他抓来了!” 秦昊点点头道:“抓到就好!张毅冒雪,先把萧言押回军营,等咱们攻下独松关后,就将他送往刑部!” “你难道就不想问点什么?”当萧言路过秦昊身边的时候,特意驻下脚步,诧声问道。 “对你的破事,我没兴趣,我抓你的目的,只是不想你这根搅屎棒,把好好的一锅饭给搅黄了!”秦昊淡然说道。 一个能喝龙团胜雪的人,其背后的背景必然不简单,梁红玉见秦昊对萧言问都懒得问,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不想让自己陷入到宫廷斗争之中。 说白点,就是不想入那个坑! 第二百一十八章 宣传队的功劳 陆行儿是在湖州起家的,他的部队中,就有大量的安吉人,秦昊他们在安吉县城的准备工作,早有细作传到独松关。 “你刚才说什么?秦昊在造火炮,而且一炮轰出,竟将整座山都轰塌了?”陆行儿睁大着眼睛,身体前倾,对细作的话,很明显不相信。 火炮的威力他是知道的,就跟春节放的炮竹差不多,听着有些吓人,但实际效果,屁都没有,像秦昊这种一炮能将一座山轰平的炮,那就是吹牛,目的只是动摇军心。 “陆行儿的军心还用得着动摇?” 当秦昊听到斥候的报告,不禁哑然失笑,“独松关上最旺的时候,有十万兵马,经过老百姓的一番喊话,加上现在严重缺粮,留在独松关的已经不到三万人,他的军心早就动了。” 民以食为天,在这个有饭吃便是奢侈的年代,独松关缺粮,这是陆行儿最为头痛的问题,刚开始的时候,还派出巡逻队,四处抓那些逃散之人。 后来,便听之任之,睁只眼闭只眼,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这句话他虽然没有听过,但道理他还是懂的。 毕竟这些农民能放下手中的锄头镰刀跟他跑过来造反,原本就是奔着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来的,结果来了一看。 哟荷,我的乖乖的娘呀,这里哪里是人间的天堂?不但连饭都吃不饱,还时时有性命之忧,我的乖乖的娘呀,我还是回家吃土算了。 于是乎,抱着这样心思来的人,也抱着这样的心思走了。 陆行儿没有阻止,也没有发路费的壮举,从十万锐减到三万,饶是如此,他这三万人马留在独松关,仍然没有吃的。 安吉县有吃的,据说陆小青组织大量的人手从江宁府购买大批的粮食,然后经湖州运到安吉,普通的老百姓,有钱的用钱买,没钱的用物换,而且价格是绝对的公道。 一升米只比江宁府高出一文钱,整个安吉县的人,没有人认为这一文钱收得不对,相反,面对战争,粮价没有飞涨,他们对秦昊、对陆小青,是感恩戴德的。 华夏族的老百姓有时候就是这样的纯朴,纯朴到令人心痛,秦昊在面对那双双充满感恩的眼神时,内心是抽缩的。 “必须让这场战争竟快结束,冒雪,明天你就把你制作的火炮拉到独松关前,向关上轰上两炮,咱们的炮不多,每天就轰两炮,让关上的人看看,吓唬吓唬他们。” 冒雪摇摇头,提出自己的看法: “公子,这个恐怕有些不妥,咱们的火炮虽然造出来了,但是兄弟都没有好好地练过,现在打得还有些不准,这时候拉出去,非但起不到吓唬作用,反而让人看笑话!” 火炮没有做膛线,打得准才是怪事,但这个秦昊没有说,历为他原本就没想过要打准,有膛线的炮,一炮轰死大片人的,那是以后要做的,那种炮是配给自己的海船的。 是用来打海盗的,而不是用来打自己的同胞的,面对冒雪的疑问,秦昊真想一脚把他踢到海里喂王八去,宣传宣传宣传,重要的是要说三遍。 “知道什么叫宣传吗?咱们这炮的射程如此的远,打十发炮弹,只有一发中就成了,其他的就是赔本赚吆喝,当然,咱们在宣传上不能这样说,你得让弟兄们喊话!” 冒雪这段时间一门心思都扑在火炮的改良上,用脑有些过度,神经估计有些短路,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反而是柳湘儿接着说道: “冒雪大哥,公子要的是火炮的声势,至于打得准打不准反而没那么重要,打准了,就说要给对方颜色看看,打不准就说是故意的,是体念上天有好生之德。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就看你如何去说了,说得好了,坏事就是会变好事,说得不好,好事也就会变成坏事,总之,明天你尽量向关上打炮,其他的事,就交给我们宣传队吧!” 秦昊拍手笑道:“看看,还是湘儿姑娘懂事,冒雪,别成天把头埋在火药里,有时间,你们就跟湘儿姑娘好好学学,上阵杀敌,不仅仅是武功,有的时候一张嘴,就胜过百万雄兵!” 对秦昊的话,没有人怀疑,因为前两天,柳湘儿跟梁红玉带着乡亲们到关前喊话,其效果如何,已经得到充分的体现,十万人变成三万人,这就是攻心之效。 柳湘儿的文工队,其重要性已经不言而喻。 冒雪搔搔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公子,你也知道,冒雪是个粗人,不及湘儿妹妹这样玲珑剔透,有些事情纵然是想学,恐怕也是学不来了!” 柳湘儿没有居功,而是谦逊地道:“冒雪大哥是谦虚了,术业有专攻,你的火炮技术,放眼天下,恐怕也没有几个人比得过你,小妹只是耍耍嘴皮子,不值一提的!” “那是!” 冒雪的性格就是这样傲骄,只要有人夸他两句,他的尾巴就能翘上天,“当今世上,说到火炮技术,除公子之外,我若称第三,就没人敢称第二了。” “冒雪哥哥自称第二,那第一是谁?”虎子愣头愣脑地道。 “这第一嘛,自然非公子莫属!”冒雪在那儿摇着头,晃着脑,对自己的技艺输给秦昊,他是心服口服的,“公子的技艺是冒雪见过的,最厉害的人,没有之一!” “好了!”梁红玉接过话题,笑道,“冒雪大哥,湘儿妹妹,你们也别在这儿相互吹捧了,常言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明天,你们千万别给公子丢脸!” 柳湘儿见梁红玉出声,面色有些微红,更显娇羞,“红玉姐说得没错,小妹这就去准备台词,明天保证完成任务,给公子一个满意的交待!” 明天就是神威营首次露脸的时候,冒雪也不敢大意,见柳湘儿跑去准备了,也跟着说道:“公子,冒雪就不在这儿陪你们了,我这就去准备,明天,保证不让公子失望!” 秦昊挥挥手,笑道:“你们都去忙吧,我这儿不是有虎子,还有小倩姑娘吗?” 军营中的事,田小倩向来都只是听着,一般情况下,都不插手,在她的心里,没有什么事比陪着秦昊更重要! 第二百一十九章 炮轰独松关 三更做饭,五更出发,有些夸张,但今天早上,秦昊的确起得比较早,只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当他起床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起来了。 这其中,也包括驻扎在城外的马扩,今天的马扩起得比以往更早,就在昨天晚上,当他接到秦昊的出击命令时,便兴奋得睡不着觉。 吃过早餐后,大家都聚集在诸葛羽制作的沙盘前,这个沙盘制作的非常详细,关上的一草一木都非常清晰。 “现在的独松关上,仅剩三万兵马,主要分布在关上,在关的两边,是高山,分别埋伏着三千的兵马,上面堆放着一些易燃之物。 也就是说,我们的人马如果想安全的到达关下,就必须首先清除这两队人马,否则的话,等我们的兵马从沟底通过时,极容易被对方拦在沟里,一把大火,尸骨无存。 要过独松关,只有这一条小径弯弯曲曲直通关前,位置相对狭窄,大队人马根本就分散不开,因此攻打独松关的人,人数多了没用,首先是要精。 这里就是独松关的关门,看上去就是一个长长的遂道,遂道不宽,仅供一人一马通过,遂道的上方有个方孔,形成一个瓮城,上面分布着弓箭手,投石手等。” 秦昊对着沙盘,将独松关的地形以及上面的兵力分布情况向大家详细地介绍一番,梁红玉听罢,沉吟着道: “这独松关地势险要,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关,咱们要清除两旁的军队容易,但要抢占关门,却是危险重重,就算咱们抢得第一道门,进去之后,也会被对方乱箭射死。” 秦昊点点头道:“红玉姑娘说得没错,陆行儿的军队军心虽然焕散,但跟随他的死忠却也不少,只要这些人守住险要之处,咱们要想抢关,就没那么容易。” 自马扩来到军帐后,就一直盯着沙盘,听罢两人的分析后,沉吟道:“抢占独松关两旁的高地,算不得难事,这事不如让王治、耿青各率一千兵马去攻占。 至于抢关,由于关门狭窄,长如遂洞,仅容一人通过,不如交给我跟杨兄、虎子三人,再由史小龙派出两队神箭营的兄弟,对关上的守军进行压制。” 对马扩的人事安排,秦昊没有异议,只是补充道:“咱们这次攻关,我想用二胡的神威营来打头阵,咱们这段时间,总共制作十门火炮,我打算用六门火炮对付两旁的伏军,四门火炮,攻打关门,待到关上的守军混乱,你跟杨兄再杀将进去。” 这段时间,冒雪一直在研制火炮,也曾作过几次试验,火炮的威力虽然极大,但准确度不高,再加上马扩一直固守着过去的思维,并没有将二胡的神威营算在这次攻关之内。 秦昊在说完之后,目光一扫众人,接着说道:“咱们今天的攻关,非同小可,需要大家的极力配合,如何发炮攻击,由冒雪发号施令,如何制造声势,由湘儿姑娘负责。” 说到这儿,语锋忽转,神态凝重,“咱们这次攻关,需要一鼓作气,不必像以前那样去计较对方的伤亡,也就是说,冒雪的火炮,不需要多大的精度,哪儿人多,就往哪儿轰!” 冒雪跟湘儿姑娘接到命令后,便转身出帐,各自准备去了,梁红玉接道:“咱们要制造声势,不但要有炮声,还得有鼓声,今天我亲自带着湘儿妹妹她们擂鼓助威!” 安排完毕后,将安吉县城的防务交给古龙龙的步兵营,原有的厢兵以及衙门中的捕快,都由古龙龙调配,目的自然是防止陆行儿离关之后,迅速夺城。 战鼓声响,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距离独松关一里不到的地方停下,重新整顿时好队形,跟历代评书中那种两军交战,列队相迎的情况不同。 关前没有陆行儿的兵马,只有草木森森,劲风猎猎,两军相逢,那种兵对兵将对将的情况显然是不可能见的了。 火炮在冒雪的指挥下,缓缓地拉了出来,跟以往的火炮不同,秦昊做的火炮显得特别的笨重,单是那根炮筒都不止三百斤。 火炮有专门的炮台,炮台的设计是秦昊亲自操刀的,但制作却是二胡亲自动手的,炮台是由四个车轮支撑的,方便行军移动,炮口的高度是可以调整的,方便瞄准。 六门火炮,分成两队,分别对着关前两边的高地,柳湘儿的宣传队虽然严阵以待,却没有上前喊话,因为现在上前,那不是喊话,那是闹笑话。 火炮打击的落点冒雪早已规划好,亲自示范,调整炮口,待到六门火炮都准备完毕,这才命令大家点火,火苗滋滋地快速燃烧着。 “轰轰轰……” 随着一阵阵的轰天巨响,炮弹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落在半山腰上,炸起的尘土铺天盖地,那声势当真不小,除神威营的兄弟,其他营的人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他们都是来自禁军,火炮营他们不但听过,有些人甚至见过,朝廷里面的飞山营就是典型的火炮营,只是像这般威力的火炮,他们不但没有见,连听都没听过。 开山裂石,震天动地! 便是他们对火炮的精确评价,只是,跟这些兴奋的禁军不同,冒雪则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的脸色有些发红,因为刚才那六炮,威力虽大,但是……打得太近了! 秦昊在田小倩的陪同下,来到冒雪的身旁,默默地计算着炮口的仰角以及炮弹的落点,却没有提出任何的意见,因为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提出意见的时候。 “公子,不好意思,刚才浪费了六发炮弹!”冒雪搔搔头,看着秦昊有些不好意思。 秦昊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第一次将火炮应用于战场,能打出这个效果已经不错了,没见对方的人马早被刚才的炮声吓破胆了?” 冒雪随着秦昊的眼光,果见远处高地,有不少的人在那儿窜动,显得有些混乱,不像正常的防卫调动,心里顿时恢复了几分成就感。 当即命令那六个炮手,将炮口的角度再调高一些,随着一声令下,又是六炮齐发,威力同样惊人,效果同样差劲,这次不是打近了,而是……打远了! 第二百二十章 火炮的威力 这次,冒雪的脸是真有些挂不住了,刚刚建立起来的自信又在瞬间崩塌,“公子,这个炮离对方的阵地太远了,你看咱们能不能将炮移近一些?” 秦昊选的这个地点比较开阔,如果再将阵地移近,便直接处在对方的攻击之下,那样的话就需要分派出大量的人手来保证火炮阵地的安全,这个的确有些得不偿失。 当即摇扔头道:“都说失败是成功的妈妈,一两次的失利算不得什么,在你的心里不要有负担,让兄弟们将炮填好,等会咱们再打一次!” 炮弹的威力,不但震撼到那些普通的士兵,也震撼到马扩这样的将领,虽然炮弹的落点两次都没有落到预定的位置,但他知道,这个只是时间跟经验上的问题,算不得难度。 冒雪见秦昊非但不怪罪自己,反而细心安慰,心里也颇为感动,当即让兄弟重新装填炮弹,随后又将炮口调低,正准备命令点火时,却被秦昊拦住了。 “这一炮咱们先别急打,是时候让湘儿姑娘上场了,湘儿姑娘,接下看你的了!” 前面两炮虽然都打偏了,但它的声势却深深地印在众人的脑海里,有前面两炮助威,柳湘儿觉得信心倍增,当即让手下的文工队将鼓打起来。 刹那间,声鼓连天,一通鼓打完,这才组织几个嗓门大的在那儿喊话: “关上的兄弟们都听着,刚才的情形想必你们都看到了,识相的就快点下关投降,否则,下次放炮,就不是一前一后,而是直接对着你的阵地了!” 得了,将冒雪的失误,归咎于他们的心地仁善了,因为不想让关上的兄弟们受伤,所以打近打远了,目的就是想让他们明白,我既能打到你跟前,也能打到你背后,就自然可以打到你身上。 柳湘儿的这番话,不但关上的起义军相信,就连自己这边的禁军,都同样相信,这是秦昊的故意所为,尽皆长长地舒口气,不是咱们的炮没有打准,而是将军们的故意为之。 柳湘儿的一番话喊完,达到的攻心效果果然不同凡响,原本埋伏在山上的起义军,只是零星的窜动,现在,却是在相互奔跑,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了。 得给他们加点料,这不仅仅是冒雪的想法,也是秦昊马扩杨再兴他们的想法,打仗要死人,这是他们心中早已存在的共识,这次的死人,只是让以后少死更多的人。 所以,接下来,他们谁都没有做圣母婊,冒雪让兄弟们再将炮口调整调整,自认为没错之后,便要命令点火,秦昊走过来道:“等会点火,容我看看!” 连着两次打炮,一次打近了,一次打远了,两次的角度和落点都在秦昊的计算当中,炮弹走的是抛物线,抛物线的原理身为现代人的秦昊自然是知道的。 经过自己的心算再估算,每门炮的仰角在他的心里早就有了大致的结果,只是他心里的计算过程,他不能对冒雪他们说,抛物线是啥,估计他们这辈子都弄不明白。 弄不明白的事,秦昊也没打算让他们弄明白,他现在要的结果,说白点就是希望冒雪他们个个成为卖油翁,无他,惟手熟尔。 只是这次,制作的炮弹不多,冒雪他们用来练手的机会也不多,故尔两次都没有找准,至于第三次,不好意思,同样没有找准。 秦昊没有立刻去调整炮口,而是围着炮台装模作样的四周转转,假装在那儿比划,然后将每门炮的炮口重新调整一下,随着一声令下。 “轰……轰……轰……” 六枚炮弹几乎同时落在对方的阵地上,随着巨大的爆炸声起,残肢断臂夹杂着冲天四溅的尘土漫天飞舞,秦昊他们虽然站在一里之外,都能清晰地看到眼前的一切。 当真是触目惊心! 这六炮打得很准,冒雪等人见此,顿时欢喜雀跃,从秦昊的调整中,让他看到希望,也让杨再兴马扩他们看到希望,有这样的大杀器在手,接下来的仗何愁打不赢? 炮弹的后座之力,将炮台震得有些歪,有秦昊刚才的前车之签,这次冒雪算是摸到些门道,就算没有摸到门道,也能根据刚才炮口的朝向重新调整。 再次让兄弟们将炮弹填充好,再次调整炮口,轰隆隆轰隆隆,炮声震天,鼓声如雷,那气势,犹如排山倒海般将笼罩在整个阵地上。 这等声势,这些农民起义的军人何曾见过?接连三炮过去,整个阵地上便已乱成一锅粥,大家皆被那巨大的威力震得晕头转向,胆肝俱裂。 这次没等柳湘儿喊话,那些埋伏在侧的起义军,便如鸟兽般地冲下高地,各自逃命去了,陆行儿的瞭望哨,就在关上的那颗大榕树上,对眼前的景象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马扩见时机差不多了,当即命令耿青、王治各率本部人马,迅速占领高地,免得陆行儿再派人马出来,毕竟,火炮的威力虽然巨大,但数量毕竟有限,后面还要攻关了。 等耿青跟王治上到高地,看着眼前的惨景时,也禁不住暗暗心惊,只见整个高地,到处都是断臂断肢,炸碎的骨肉挂在草木之上,随后摇罢。 尽管他们都是百战之将,手下的禁军也是百战悍卒,但像眼前这般的惨象,别说他们以前没看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过,整个军队站在那儿,人人都不那么淡定。 有的兵将甚至手捂口鼻,弓着身子在那儿干呕起来。 秦昊在远处得见,知道高地已经没有了起义军,当即吩咐叶灵山,让她派出她的医疗小队赶紧上去,救助那些还没有被炸死的义军。 叶灵山正要带领那些军医上山,梁红玉叫道:“灵山妹子,你就别上去了,让其他的兄弟上去吧,这里还需要你统一指挥呢!” 刚才爆炸的情形大家都看在眼里,如果不所料,那些伤者纵算活下来,也有不少被炸得体无完肤,叶灵山虽是医者,但她毕竟是黄花闺女,上去救治的确不好。 陆小青见梁红玉阻止,当即说道:“灵山妹子,红玉姑娘说得没错,你就留在这儿吧,其他的事那些军中的大夫就可以处理了。” 见叶灵山还想坚持,秦昊亦道:“灵山,听她们两个的,你留在下面指挥就成,若非重伤之人,其他的伤者自有那帮军医!” 公子既然发话,叶灵山不便强求,只好留在下面,指挥众人就在关前成立一个临时的医疗救助所。 第二百二十一章 兵临关下 求生是人的本能,或者说是动物界的本能,人只是高级一点的动物。 当那些受伤没法跑的义军,眼见耿青王治带着兵马冲上来的时候,出自本能,每个人都忍着伤痛,在地上爬行! 虽然明知道自己逃不掉,但离危险远点,对他们的心里来说,至少可以求得少许的慰籍,这点对一个在死亡边沿挣扎的人来说,很重要。 不管是朝廷中的军队还是方腊的起义军,拿敌方士兵的人头做军功,那都是战场中的惯例。 更何况,当谭稹率领的禁军前来江南平叛时,还不止一次地发生过拿百姓的人头充军功的。 离危险尽量远点,是这些受伤的义军心里共同想过的话题,只是让他们想不到的是,耿青王治他们上来,手中虽然握着明晃晃的让人望而生的钢刀。 但他们的钢刀至始至终都没有砍在他们的颈脖上,相反,他们在构造防卫工事的同时,还分派出人手,对那些受伤的人员进行简单的包扎。 对那些受伤较重的人员,还派出专门的军医为他们医治,这个结果的反转,的确大出他们的意外,什么叫仁义之师,这就是! 人是极其冲动的感情动物,当这些原本在这儿等死的人,或者认为自己必死的人,忽然有人给了他们生的希望,这份逆转的力量的确是巨大的。 因此,当耿青王治对他们伸出手的同时候,也看到他们眼中饱含着的泪水,这个时候,他们突然想起秦昊的话,军民渔水情。 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同胞,踩着自己同胞的尸骨往上爬,就算你爬上去了,心也是寒的,耿青将那些伤者聚集在一起,缓缓地道: “诸位兄弟,咱们打仗,也是各为其主,放下手中的刀枪,咱们仍然是兄弟,因此,你们不必担心我们会对你们不利。 刚好相反,关前的秦将军早就为你们准备好大夫,你们每个受伤的人,都会得到妥善的救治!” 没人怀疑耿青的话,因为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而且就在他说这话的时候,叶灵山派出的医疗队已经上到阵地,开始救治起来。 耿青王治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守住高地,不让陆行儿的军队再度占领,为关下秦昊他们的通行保驾护航,因此当叶灵山派出的医疗队上到阵地后。 便将救死扶伤的重任交给他们,而自己则领着兵将守在高处,人人弯工搭箭,几千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独松关的方向,严阵以待。 阵地上发生的一切,陆行儿都看在眼里,见这些人上去后,非但没有斩杀那些受伤的兄弟,反而第一时间对他们进行救治,这个结果的确大出他的意料。 在为这些兄弟深感庆幸的同时,也为自己能不能守住独松关而感到特别的担心,因为秦昊的炮火非但没有激怒起来的兄弟们的怒火,他这一救助,反而瓦解自己军队必战的信心。 一只军队不敢战或者不想战,这个结果对一只军队来说,那是致命的,所以在一些将领的心目中,他们还真的希望秦昊派上去的把那些受伤的兄弟都杀了。 这样,至少可以激起大家的拼死之心,没有退路,置之死地而后生,每个人都将为自己的生存而战。 但眼前的情况,却让跟随自己的兄弟们明白,坚持战斗,或许不一定会死,但不坚持战斗,肯定能活,而且会活得像个人。 这一切都看在梁红玉的眼中,对着秦昊竖起大拇指,“优待俘虏,秦公子真是高招,你看看关上的陆行儿,他们的脸上还有杀气吗?” 秦昊他们距离独松关,至少有两里的距离,就算是千里眼,也看不到陆行儿面上的变化,梁红玉刚才说的话,其实是有另层意思。 独松关上有近三万的兵马聚集,如果他们的身上真有杀气,能从他们的阵形上看出来,或者是感受出来,而现在,她完全没有那种大战来临之前的拼杀感觉。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或者直觉很重要,秦昊在不知不觉中竟然相信梁红玉的第六感,笑道: “红玉姑娘说得没错,刚才的炮轰,的确让陆行儿的人马产生惊惧之心,而现在的救助又让他们明白,对抗只有死路一条,放下刀枪还可以求得一条生路。 在这种情况下,便可以降轻他们的拼死之心,估计现在的陆行儿,头又要大了。” 说话间,杨再兴他们已经做好出战前的准备,田小倩这次破天荒地没有守在秦昊的身边,而是站在虎子的旁边,细心地为他整理着身上的盔甲,反复地叮咛着他万事要小心。 陆行儿估计是底气不足,眼见秦昊的兵马逼近,却不敢开关迎战,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冲火炮推到关前,望着黑漆漆的炮口,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秦昊来到关下,对着关上的陆行儿拱拱手道:“陆兄的大名,秦昊早已知晓,一直想来拜访,却一直没能成愿,今日来到关下,实在迫不得已。” 田小倩见原本是跟着虎子的,见秦昊身无披甲竟敢跑到陆行儿的面前说话,吃惊非小,在交待完虎子后,几个纵落便落在秦昊的身旁,不无责怪地道: “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如果关上的陆行儿对你突施暗箭,你如何得防?” 秦昊见她眼泪都急得快要流出来,知道她是关心自己,心里在感动之余,仍旧笑笑道: “你放心,我跟这陆行儿虽然是各为其主,但这陆行儿在江湖上也算得上人中龙凤,自然不会做这些暗箭伤人的事。” 陆行儿在关上,将二人的对话听得明明白白,虽然在他的心里,很想给秦昊的颈脖上来上那么一刀,但他的确是个光明磊落之人,还真没想过暗箭射杀。 目注秦昊,深深地吸口气,缓缓地道:“秦昊,在这东京之时,你曾救过方七哥还有百花姑娘,在宣州时,对方兄弟陈兄弟,你也是网开一面,今天又救助那些受伤的兄弟。 在这里,我陆行儿先承你这个情,只是当今朝廷,荒淫无度,恶官横行,你与朝廷卖命,就注定是我陆行儿的敌人!” 第二百二十二章 说不通 “唉!” 秦昊叹了口气,知道陆行儿做为起义军的首领之一,是绝对不可能被自己说动的,一叹之后,神态显得特别的凝重,苦口婆心地劝道: “陆行儿,火炮的威力刚才你也见识过了,你可要想清楚,凭你手中这帮未经训练的农民,能不能守住这独松关!” “能不能守住,不是你说了算!”对秦昊的疑问,陆行儿表示不服,“火炮的威力,陆某刚才的确看过,一炮下去,伤亡十数人,的确是厉害。 但是,你有多少火炮,陆某也曾打探得异常的清楚,这独松关上有两多万的人马,就算你的火炮厉害,你杀得了多少?” “杀得了多少?”秦昊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苦笑,“火炮的威力不在于杀伤,而在于威摄,当你的手下被这火炮吓破胆的时候,你认为你的部队还有战斗力吗?” 对秦昊的反问,陆行儿没有吭声,刚才的情形都看在他的眼里,火炮的声势的确很大,但真正死伤在火炮之上的却不过数十人,其他的人都是被这火炮吓破胆,然后如鸟兽散了! 自己这边的起义军人数虽众,但忠诚度却远远不及秦昊的这只禁军,当初在关下,以十倍的兵力都不能跟秦昊的三千禁军硬扛,如今就更加不可能了。 他现在寄望的仅仅是独松关的天险,秦昊的火炮虽然厉害,但数量毕竟有限,只要自己能及时守住独松关的关门,秦昊的队伍想从独松关而过,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你有你的王牌,我有我的底牌,陆行儿的底牌就是他的人数众多,就算是用人海来填,也要把这独松关的通道填满,而不给秦昊留下丝毫的前进之路。 “秦昊,你是陆某有生以来见过的惟一的一个好官,陆某不想与你为敌,这独松关你是攻不过去的,不如依陆某的意思,你还是退守安吉县城,陆某保证不打你!” 噗! 听完陆行儿的劝告,秦昊一口水差点没有喷出来,“陆行儿,你别不识好歹,如果你执意如此,那就怪不得秦昊要强攻了,只是你让这些普通的百姓来殉葬,让秦昊深感不耻!” “秦昊,你错了,这百姓他们不是在殉葬,他们是在殉道,他们殉的是天下的大道,是天下大众,众生平等的大道,为这个大道,必要的牺牲是值得的!” 众生平等,这的确是一个诱人的口号,没错,对秦昊来说仅仅是个口号而已,别说是在千年前的封建王朝,就是千年后的今天,也没有做到众生平等。 职业无贵贱,人生而平等,那是说给那些傻子听的,秦昊从来都不相信这一套,“陆行儿,你口口声声说要殉道,那秦昊就要让你看看,有多少人愿意为你的道而去送死!” 秦昊没有说牺牲,而是说的是送死,因为在他的心里,煽动别人去为自己的私心而丧命,真的说不上是牺牲。 陆行儿没有回答秦昊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没法回答,这次方腊起义,之所以能在短短的数月之类聚集百万之众,除少数的百姓是真的没法生存,而要抗争外。 大部份的百姓则是因为相互煽动,说得直白一点就是,就是利用百姓信奉摩尼教,再辅以鬼神难测之事相互煽动的结果。 人们安于太平,不识兵革,听到金鼓声就束手听命,这样聚集起来的一群人,壮壮声势还可以,真正能打仗的,能有所依赖的,永远只有少部份人。 这部份人有多少,老实说,秦昊不知道,他同样不知道,他只知道这场仗关系着起义军的生死存亡,容不得他不打。 秦昊见陆行儿默然,也是沉沉地叹口气,既然靠嘴不能解决问题,那就只能用实力了,“小倩,这场仗看来是不打不行了,咱们先退回阵中吧?” 田小倩点点头,没有说话,而是护卫着秦昊回归到自己的阵中,害怕秦昊再度擅自脱离队伍,时刻不敢离他左右。 相对田小倩的紧张,秦昊心里虽然有些痛惜,但神情却显得相对的轻松,叫过冒雪道:“这陆行儿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接下来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公子放心,这次冒雪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冒雪拍着胸脯,刚才的情形让他的脸面有些挂不住,火炮的构想虽然是秦昊提出来的,但制作和训练都是自己亲自操办的,但真正实战起来,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秦昊打得准。 这个的确让他有些丢脸,所以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好好表现,他要用实力来证明自己,秦昊将二胡的这个神威营交给自己来带领,是没有选错人的。 秦昊点点头,对冒雪的决心没有丝毫的怀疑,从火炮的位置到独松关不过数百米,这点距离如果还打不准,那自己倒是可以一脚把他踢到山关下去喂蚂蚁了。 转过头来,复对杨再兴马扩吴虎道: “看到关上的守军没有?关门狭窄,上面的守军不过百十人,只要冒雪的火炮将他们打散,你们三个就趁机抢夺关门,绝对不能给陆行儿重新组织人马的时间。 这边秦昊在紧密锣鼓地布置着,那边陆行儿也没有闲着,将郑魔王、裘日新、陈箍桶、方岩山、霍成富等人叫到一起,神色凝重地道: “童贯的兵马已经兵临杭州,直逼圣公,而歙州的吕师襄在杨可世的猛烈攻击下,也是节节败退,如果咱们再守不住独松关,待到朝廷的三路兵马会师,情势危矣!” 裘日新道:“陆大哥说得没错,独松关是杭州城的最后一道屏障,就算圣公在杭州失利,咱们还可以从独松关直插湖州,再转战江宁府,所以这道关口无论如何都要为圣公守住。” 方岩山接着说道:“看秦昊的架式,好像是要用火炮轰炸咱们的关门,炮轰之后,必然会着令他的人马冲锋,所以,咱们要做好准备,一定要抢在他们的前面,重新占据关门。” 郑魔王叹口气,不无惋惜地道:“只是这样一来,可惜那些守关门的兄弟,明知道是个死,也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送死!” 陆行儿亦是叹口气道:“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听安吉县的探子回报,秦昊制作的火炮跟炮弹并不多,咱们只好用兄弟们的命去消耗掉他的炮弹。” 霍成富沉吟道:“秦昊的炮火虽猛,但如此滥杀,必然会激起兄弟们的血仇之心,等他的炮火耗尽,我就带只队伍出去,一定要把他们尽诛在独松关下!” 陆行儿看着关外的秦昊,神态凝重地道:“但愿如此吧,各位兄弟,咱们能不能守住圣公的基业,就要看今天这一战了,趁着秦昊没有发动,各自准备去吧!” 第二百二十三章 抢占独松关 陆行儿在关上调兵遣将,秦昊这边已经做好进攻前的准备。 火炮就在关前,跟刚才的情形不一样,距离算不得远,对这点距离,冒雪是深具信心的,毕竟他在训练的时候,打的就是这个距离。 填装瞄准点火,整个过程一气呵成,随着震天的炮响,炮弹落在独松关内,宋朝的时候虽然有火炮的出现,并且还专门设置得有火炮营。 但是火炮真正地在战场上独放异彩,还是数百年之后,因此,面对威力如此巨大的火炮,陆行儿连一点防卫的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兄弟在关门口哀嚎。 冒雪这次拉了四门大炮上来,其中三门是对准关门上的守军,另外一门,则是专门轰击关门,想利用炮弹的威力将关门炸开。 独松关的关门是那种厚重的木门,普通的撞击根本就撞击不开,而且撞开第一道门后,还有第二道门,而且过道的上方还有一个方形的孔,可以对过道里的人进行射击。 因此,冒雪的炮火主要是解决关门上的守军,还有这两道厚重的木门,只有将通道打开,杨再兴他们才能顺利地抢关。 而陆行儿他们也是算准这点,他们虽然没有那个能力或者是没有想到好的办法能躲避秦昊的炮火,但他们在秦昊的炮轰前也做好准备。 火炮的威力他们刚才已经见过,知道其中的厉害,因此,陈箍桶从义军中挑选出三百勇士,这三百勇士中,又以摩尼教的教众居多,对这些人,陆行儿是绝对信得过的。 陈箍桶将他们分成三组,只要秦昊的炮火停歇,便趁机抢占关门,关门狭窄,只要占据关门,纵算秦昊有千军万马,也没法施展开来,只能望关兴叹。 这就是陆行儿的如意算盘,秦昊没敢大意,虽说近距离的炮击冒雪有十分的把握,但装填好炮弹好,还是亲自检查一遍炮口的仰角。 随着放放放的命令声,炮弹如雨点般的落在关门之上,直打得那些守关的将军抱头鼠窜,躲无从躲,避无从避,最后在炮火中变得粉身碎骨。 炮雨初歇,秦昊随即命令杨再兴带着马扩和吴虎,三人如旋风般地直接冲进关门。 关门之上,虽有少数活着的兵将,但零星的箭雨,对杨再兴马扩吴虎这种战神级的人物来说,根本就起不到任何的威胁作用。 冲过第一道门,穿过那些漏网之鱼的箭网,来到第二道门的候,前后花的时候不过数十秒。 只是他们快,陆行儿的人马同样也不慢,当杨再兴他们刚刚穿出关门,还来不及登上高处的时候,陈箍桶已经指挥着第一队的死士冲将下来,跟他们迎面相抗。 自打跟随秦昊以来,虎子上战场的机会就不多,因为一般的情况都不会上他战场,这时,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当即挥舞着擂鼓瓮金锤抢在杨再兴杨扩二人的前面,迎将上去,左一锤右一锤,就像拍花蝇似的将那些冲杀过来的拍飞出去,再重重地跌落在地上。 口中鲜血狂涌,全身筋断骨折,这还是虎子听从秦昊的建议,不让他多有杀伤,否则以他力大锤沉的架式,这些人焉能活命? 杨再兴和马扩见虎子虽然杀得性起,但处处手底留情,相互间对视一眼,害怕虎子有所闪失,跟着提枪闪步上前,与来人斯杀起来。 他们三个人,一人手执杨家银枪,一人手执沥泉枪,还有一人挥舞着擂鼓瓮金锤,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威猛异常,陆行儿的那三百死士虽然不怕死。 但不怕死只是表明他们有勇气,但勇气并不代表他们就能打能杀,当他们面对这些战神级的人物时,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一百死士,转瞬间便被杨再兴三人打倒在地,呼天抢地的嚎叫着,不停地在地上翻滚,以此来减轻身上的痛楚,只是让他们想不到的是,越滚就越疼,越疼就越滚,如此循环。 六门前的惨景瞧在后面那两百人的眼中,每个人的眼中顿时露出惊惧之色,他们这些人,其实并不怕死,但像眼前这般要死死不了,要活很痛苦的情形,却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被人一锤砸死,纵算胆肝俱裂,却也死得干脆,没有任何的痛若,被人一枪扎死,血喷三尺,倒也干净利落,他们这些人大部份人都是摩尼教的死忠,对生死看到极为轻淡。 但是像现在这般,却不是他们想要的,所以当陈箍桶再次命令第二队向下冲锋的时候,他们的行动明显比起第一队来要迟疑得多。 关口狭窄,虽然冲下来的是一百个人,但跟前次一样,接战的永远就只有那么十来个,当前面的十来个人倒下之后,后面的人才能跟上来。 马扩见虎子身披雁翎圈金甲,根本不惧寻常的刀箭,只要护住面部,也不惧那些冷箭,加上他的擂鼓瓮金锤异常的凶猛,对付这些普通的义军,还是绰绰有余的,当即建议道: “杨兄,这正面迎敌咱们就交给虎子吧,你我二人分左右占据关门,待咱们的大队人马冲杀进来时,就不足为惧了!” 杨再兴也知道再这样杀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毕竟陆行儿的人马众多,纵算他们三人都长着三头六臂,也是杀不过来,当即点点头道:“好,你占左边,我占右边。” 说完之后,刷刷三枪,将近前的三名义军打翻在地,跟着双足一弹,身形冲天而起,在半空中一个翻转,便落在关门之上。 关门之上,原本有几个漏网之鱼,眼见杨再兴杀到,不由分说,有的抡起扁担,有的抡起锄头,只有少数的几个抡起刀枪,向杨再兴杀来。 杨再兴心中暗叹,这些人不但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也没有护身的盔甲,甚至连件像样的刀枪都没有,关门之上,除少量的弓箭手外,大部份的人都是些没经过训练的农民。 他们能在刚才的炮火中活下来,还真奇迹! 以杨再兴马扩的能力,自然没将这些人放在眼内,几个回合之后,便将这些人尽皆打翻在地,倒背银枪,神威凛然地站在关口。 第二百二十四章 陆行儿的本事 机不会失,失不再来。 秦昊眼见杨再兴和马扩占据着关口,而虎子则在独力拒敌,当即吩吩冒雪,将火炮的仰角调高,轰击陆行儿的后方,打乱陆行儿的布署,让陆行儿首尾不能相顾。 与此同时,命令柳三刀、快剑小瓦带着他人的步兵营,快速奔进关内,占据有利地形,巩固关口的防守,随后又命令史小龙的神箭营,从中路进军,远距离射杀敌人。 至于独孤千代的骑兵营,独桥关地势险要,根本就施展不开,暂时留在关外,保护部队中的非战斗人员,比如柳湘儿的文工队,以及恋橙的伙头军等。 梁红玉跟柳湘儿也没有闲着,她们将文工队的人聚拢到一块,展开大鼓,以梁红玉的鼓声为引导,大家都在那儿敲打着十面埋伏。 该仁慈的时候就要仁慈,该狠的时候就一定要狠,这是秦昊的处事原则,虽然对陆行儿的起义军抱有同情,但此番杀将起来,却没有丝毫手软的地方。 兵败如山倒,陆行儿刚想组织部队对来犯的敌人进行阻杀,等他回过头来时,才发现大部份的人竟然扛着锄头扁担跑了,你没看错,是真的跑了。 你没看错,是真的跑了,他们都是被冒雪的炮火还有梁红玉的鼓声吓跑的,炮声轰轰,鼓声雷雷,杀伐天地,两种不同的声响混合在一起,惊天动地,泣神泣鬼。 十万兵马,一触即溃。 这个结是是陆行儿说什么都没有想到的,当他们在湖州起兵,攻州掠县,形式一片大好时,没人会想到,有一天他们也会像朝廷的厢兵那样,非战即败。 郑魔王见自己的人马只顾在那儿逃命,相互间踩踏踩伤无数,心里也是痛惜,忽地挥舞大刀,将正要逃跑的一个亲兵斩杀,跟着大喝道:“擅自逃离者死!” 不逃是死,逃也是死,逃至少还有机会,不逃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郑魔王的刀虽然厉害,但也只能杀身边的人,其他的人,对他的命令则完全无视。 陆行儿见状,轻轻地叹口气道:“郑兄,事已至此,何必再添杀戮,随他们去吧!” 郑魔王狠狠地吐把口水,心里虽然愤恨,却也莫可奈何,“陆兄,这独松关咱们看来是守不住了,接下来你打算往哪儿退?” 陆行儿沉吟道:“独松关失守,杭州城将变成一座孤城,如果不出意外,圣公在杭州也坚持不了许久,而吕师襄在歙州也是兵败如山倒,依我的意思,咱们不如退守睦州!” “退守睦州?” 郑魔王感到有些诧异,按照他的意思,他们这只部队应该是去两个方向,要么去支援吕师襄,要么去杭州跟童贯决战,如今陆行儿这两个地方都不去,的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裘日新道:“陆兄说得没错,如果杭州跟歙州都失守,咱们也就只有睦州可以退守了,与其这样,咱们不如先他们一步到达睦州,做好防御,只有这样才可能长期跟朝廷对抗。” 陆行儿的十万人马,被柳湘儿天天让老百姓来喊话,竟然喊掉七万人,再加上现在逃的逃,跑的跑,现在跟随他们撤退的,竟然不到七千人。 而且这七千人中,绝大部份都是摩尼教的教众,那些普通的老百姓,除少数无家可归者,能跑的全跑了。 这个结果让陆行儿非常的沮丧,好在这次他留了个心眼,早在几天前,便将粮食细软等物打好包,这次只需要将这些东西扔在牛车上,便可以安全撤离。 当即命令方岩山、陈十四、陈箍桶以及霍成富,他们四个率领三千兵马断后,郑魔王率领一千兵马押运粮草,其他的人则随着他一起撤离,目标……睦州。 原以为会有一场血战,却没想到在儿戏般中结束,秦昊在田小倩的相随下进到独松关,秦昊站在独松关的千年松树之下,前面是幽径,两侧是高山,后面则是独松岭。 秦昊看着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独松关,不由心生感慨,在他的记忆中,建炎三年,金兀术曾率军经广德过独松关,路过此地时,竟然没有一兵一卒据守,不禁让人唏嘘! “秦昊,独松关咱们终于拿下来了,看你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喜色,你在想些什么?”田小倩见秦昊的神色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禁出声问道。 “没什么!”秦昊摇摇头,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那些受伤的起义军身上,“刚才的炮火虽然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因此杀伤无数,秦昊深感不安!” 田小倩知道他对方腊的起义军充满着同情,只是在秦昊的心里,总觉得这场战争不合时宜,所以必须尽快结束,让江南的生产恢复到正常的秩序,这是秦昊的愿望。 田小倩安慰道:“你刚才不也说了,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吗?既然如此,何必耿耿于怀,更何况经此一役,跟随陆行儿的人马不到万人,以后打起仗来就没那么多的顾及了。” 秦昊长长地叹口气,点点头道:“你说得没错,有时候杀人,只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来,这事咱们就不谈了。” 说到这儿,微微一顿,转头对诸葛羽道,“咱们在独松关不能久留,你派人回安吉县城,将安吉县还有独松关的防务,交给当地的厢兵,另外组织大夫对这些伤者进行医治。” 诸葛羽回道:“公子放心,就在今早离城之时,我就已经把这些事情对古龙龙有所交待,如果不出意外,他组织的民间大夫很快就可以到了。” 秦昊见诸葛羽早就安排好这些,心里也有些感慨,深知他们这群人,在跟随自己以来,他们的思想是真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的心里,不但装着自己,还装着老百姓。 “好!”秦昊对诸葛羽的安排的表示满意,在说声好后,又接着道,“独松关既然攻下来,咱们也不必再回安吉县城了,就在独松关休整吧。” 独松关里有六间军营,容纳陆行儿的十万人虽然显得有些拥挤,但容纳秦昊的三千兵马还有马扩的两千兵马还是绰绰有余的。 秦昊来到他们埋锅造饭的地方,见那些铁锅还埋在坑里,其中有一半的铁锅竟然生锈了,这也说明,当初陆行儿的粮食真的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 独松关缺粮,这也许是陆行儿放纵那些兵将自顾逃离的重要原因,“这陆行儿的本事当真不小,在独松关如此缺粮的情况下,还有那么多人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感叹完毕,又突然想到自己,如果有一天自己也像陆行儿这般缺粮,这些禁军会像那些农民军一样,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吗? 第二百二十五章 童贯的担心 “秦昊,你来到正好,姚将军正在杭州城下叫阵,不如咱们一同前去观战如何?” 童贯听闻秦昊率着部队来到杭州效外,顿时喜出望外,当即出帐迎接,见着秦昊,便说出上番话来。 秦昊连夜赶路,原想找个地方好好的睡个懒觉,没想到童贯会亲自相邀,只好应承道:“太尉相邀,秦昊敢不从命,张毅、冒雪,你二人负责安营扎寨,其他的人随我观战。” 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来到南城门,城门下一只宋军正在叫阵,领头的是位青年将军,这人秦昊认得,正是那个靖康之难时,一口气跑出千多里路的逃跑将军姚平仲。 “姚将军在阵前叫阵已有三天,到现在都没有人出来应战,不知秦将军可有良策?”童贯指着城门的姚平仲,笑问秦昊道。 秦昊笑道:“童太尉身经百战,如何攻取杭州,想来已有万全之策,秦昊年轻识浅,不敢在太尉面前献丑!” “都说老奸才能巨滑,没想到你娃儿小小年纪竟然跟本太尉耍起了心眼。” 童贯没好气地道,“也罢,既然你娃儿如此谦虚,本太尉也就不客气了,听闻你在独松关时,研制出一种新型的火炮,威力巨大,几炮下来,便将陆行儿震得军焕散。” 秦昊没有否认,也没有居功,而是回道:“童太尉果然耳目聪敏,实不相瞒,秦昊手下有个叫冒雪的,在他未发配前,曾为飞山营制作过火炮,这次主要是他的功劳。” “他的功劳?”童贯侧头望着秦昊,有些诧异地道。 “他的功劳!” 秦昊自从来到这大宋朝,突然发现自己的其他能力没有增长,这说谎的能力,要是他认第二,还真没人敢问第一,说起谎来,真是脸不红心不跳,关键还一本正经。 “你说的这个冒雪,好像本太尉还有些印象,改天你把他引介引介,本太尉还真想认识认识他!” 童贯见秦昊不愿意居功,只好退而求其次,“你放心,这冒雪既然是你的人,本太尉只是想认识认识,并没打算夺人所爱。” “这个老狐狸!” 秦昊见童贯说得冠冕堂皇,心里不禁一声暗骂,这家伙要见冒雪,自然不是请他去喝茶的,而是想从冒雪的手中得到制作新型火炮的方法。 这个才是他童贯想要的,好在自己在制作的时候做了保留,不然的话,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火炮,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尽管秦昊的心里有上万头的***奔腾,但从他的嘴里吐出来的却仍然是象牙,对着童贯拱拱手道: “冒雪原本是沙门岛一个原本行将就死的囚犯,若能得到太尉的赏识,那是真的福气,又怎能说是夺人所爱呢?” “哈哈哈……” 童贯见秦昊嘴上说得漂亮,但神情间却怀着明显的不舍,不禁在那儿大笑起来,好半晌才道: “看你娃儿这副神色,就像是吃掉苍蝇般的难受,舍不得就是舍不得,说出来也没什么丢人的。” 童贯的性格原本就豪放,否则也不可能将西军这群骄兵悍将管理得服服帖帖,在他的心里,的确没想过要将冒雪挖过来。 前面都是玩笑话,当童贯说完这句话后,神色忽地一收,神情显得特别的凝重道,“秦昊,听说你在古泉镇时,斩杀了谭正?不知这谭正到底身犯何罪?” 作为这些江南平叛的主导者,童贯对秦昊的一举一动虽然说不上了如指掌,但像杀谭正这么大的事,如果仅仅是听说,那就说不过去了。 他这样说的目的,只是不想把茅盾尖锐化,不想引起秦昊的反感,故尔采取一种貌似无意提起的策略。 秦昊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话,只是说道:“关于秦昊为何杀谭正的事,秦昊已经向官家说明,太尉如果有兴趣,回朝之后,可向官家求证!” “你这个娃儿呀!” 童贯摇摇头,微微叹息一声,没有就这件事再追究下去,只是说道,“年轻人做事就是太过冲动,你要杀谭正,方法有很多种,而你却偏偏选择一种最笨的。” “是不是最笨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古泉镇的老百姓要他死,那他就必须死!”秦昊的嘴角忽地露出一丝冷诮的笑意,回答得异常的决绝。 童太尉目不转睛地注视秦昊,又是沉沉地一声叹,“古泉镇的老百姓固然要他死,你秦昊又何尝不想让他死?秦昊呀,你还年轻,锋芒太露,对你并不是件好事!” 不得不说,姜的确是老的辣,秦昊杀谭正固然是天怒人怨,但对他自己来说,这也是他赢得民心最快捷的一种方式。 自己的兵马不多,加上马扩的总共才五千人,要想凭借这五千人打败陆行儿的十万兵马,没有民心的支撑是绝对不可能办到的。 这点,秦昊明白,童贯常年带兵,也不可能不明白,“你这个娃儿呀,在杀之前,也不好好打听打听那谭正是什么人,你可知道,他是……” “他是谭稹的儿子,亲儿子!”没等童贯的话说完,秦昊便已抢过话题,这事由童贯说出来,远不及自己亲口说出来到震憾。 “原来你知道?”当这话从秦昊口中说出来的时候,童贯差点没坐稳,诧异地看着秦昊,心里实在搞不明白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翅膀未硬,就敢跟谭稹结下血仇。 “我当然知道!”秦昊回答得很诚实,“秦昊不管他是谁的儿子,只要危及到的大宋的江山,那秦昊就会毫不犹豫地除掉他!” 童贯叹口气道:“你很聪明,难怪官家一直维护于你,你知不知道,官家在接到你的呈情后,八百里加急,派人传来口谕,要本太尉照顾好你,千别说让谭稹给算计了。” 难怪一见面就问起此事,想来他刚才说的不假,秦昊在知道他们的态度后,不想就这个问题再讨论下去,更何况,此时的杭州城,吊板已经缓缓地放下,一队人马疾冲出来。 当秦昊看清领队的两人时,差点没从马背坠落下来,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在东京汴梁救的方百花和方七佛。 第二百二十六章 童贯的心事 “看到前面没有?敌方来了两员大将你可认识?”童贯微微地抬起头,将眼睛尽量眯得小些,望着秦昊,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又有些……奸诈! 秦昊突见童贯问起这些,心神有些跳,这老家伙是啥意思?看他的样子不咋地,到底对自己的事了解多少? 自己让杨再兴出面,救出方七佛和方百花,这件事好像只有自己身边的人知道,这姓童的如何知晓?难不成自己的身边出了叛徒?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对自己的这帮生死兄弟,秦昊那是绝对的信任,他相信他们,就如同相信自己,纵算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也不会说出一个不好来。 当秦昊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突得自己有些好笑,因为他突然想到了清风居,想到清风居的那些伙计,自己算来算去,竟然没有将他们算进去。 姓童的突然问起这个问题,绝对不是无的放矢,所以,秦昊也没打算隐瞒,如实说道:“不但认识,当初在东京汴梁的时候,秦昊还救过他们的生命。” “哦?说来听听?”童贯故意显得很惊诧,对秦昊的话故意充满着一种好奇。 秦昊见童贯的样子,若不是看在他一把年纪,真想一脚把他踢下马来,然后把他按在地上,狠狠地踩上几脚,但是…… 这种想法,也只是心里的,嘴上却不敢说出来,“唉,这事说起来话就长了,想当初,秦昊初至东京汴梁,人生地不熟的,成天没事干,就是东溜溜,西溜溜,个中滋味,唉……” 对童贯的问题,秦昊不能不回答,但是又不愿意心甘情原的回答,所以在回答他的问题的时候,尽在那儿左顾而他,就是不切入正题。 童贯则没那个心思跟他在那儿胡扯,皱着太监眉,有些不高兴地道:“东扯西扯干啥?拣重点来说。” “重点呀?重点就是这两个家伙不自量力,跑到东京汴梁,要杀朱勔,试想天子脚下,哪容得他们胡作非为,所以秦昊就看不过眼,将他们押到清风居了。” “真是押到清风居的?”童贯又将自己的眼睛眯缝得小小的,嘴角又是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这种笑让人看在眼里,总觉得怪怪的。 “当然,不信,你可以去问清风居的老板,他是亲眼看到的!”面对童贯,秦昊耍起无赖,“如果他说没看见,那就是他的眼睛一定是瞎了,是真的瞎了。” 秦昊把后面的那句话特意地强调一下,在他的心里,如果童贯真要把这个事情追究下去,那清风居的老板就算没瞎,也会让他莫名其妙的变瞎。 童贯见微知著,见秦昊的双眼中虽然满含着笑意,但笑意地背后却暗藏着杀机,知道自己如果再追究下去,说不定那清风居的茶楼老板就真的要变死人了。 童贯不仅是带兵的,而且身经百战,死人对他来说,真的一点都不重要,他的心早在血水里泡得麻木了,只是这清风居的老板,死不得。 为何死不得,因为那是他童贯的人,是他童贯为掌握京城的风向,特意开设这样的一个酒楼,毕竟,坐到他现在这个位置的,不但官家要猜忌,其他的大臣也会眼红。 不管是哪种情况,对他来说都不是好情况,所以在京城开设酒楼,打探各方面的消息,就成为他的首要之选,而这清风居只是他的一个据点而已。 秦昊让杨再兴将方七佛方百花带到清风居,前后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茶楼的老板便专门写封信,快马加鞭地送到童贯的手中。 对秦昊,童贯也是打心眼里喜欢的,毕竟从秦昊的身上,似乎看到他过去的影子,杀伐天地,充满斗志,否则,以他一个太监,也不可能领枢密院事,掌兵二十几年。 因此,在他的心里,还真想把秦昊拉到自己的船上,毕竟后生可畏,以他现在的年纪,只要有人在他的背后稍微推一把,他日掌兵天下,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童贯这个家伙,还真是深谋远滤,在自己未老之前,便开始考虑起自己的接班人来了。 当然,说是接班人,那只是表面上的,他真的算盘却是,不管他有没有在位,这天下的兵马都得听他的。 秦昊不是童贯肚里的蛔虫,自然不会知晓童贯的心事,只是让他倍感压力的是,这家伙好像对自己什么事情都知晓,那自己要将方腊的余众接到济州岛,这个消息不会也走漏吧? 这个消息要是被这老家伙知道,就算自己有十个脑袋估计也不够他砍的,历朝历代,对武将的猜忌从来都没有停止过,自己养私兵,不管自己的初衷如何,那都是杀头灭门之罪。 好在童贯在问完这两个问题后,并没有再追问其他,而是将目光投向战场,秦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才发现战场的形势起了变化。 不管是姚平仲的禁军,还是方七佛的起义军,双方的人马都不少,但战场之上,真正交兵的却只有他们两个。 方七佛在秀州虽然吃了败仗,但姚平仲跟他并没有直接交过手,所以,当别人在他面前,说起方七佛的勇猛时,总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这次,当他真正的面对方七佛时,突然觉得自己成了井底蛙,枪来枪往,不过三五个回合,姚平仲便觉得特别的吃力起来。 “看样子,姚将军恐怕有些撑不住了,你看咱们要不要派个人去接应一下?”秦昊虽然极其喜欢方七佛,但现在毕竟站在敌我立场,只能为自己这方说话了。 童贯摇摇头道:“这姚平仲年少气盛,总认为自己勇猛绝伦,让他吃点亏,锉锉他的锐气,总是好的!” 听童贯这样一说,秦昊突然恍然大悟过来,这姚平仲跟马扩一样,都是少年从军,只是马扩后来去京城应了武举,而姚平促一直在军营里。 而且他的成名要比马扩要早,在他十八岁那年,曾跟西夏军队在臧底河交战,杀敌甚众,立下大功,童贯在召他之时,这家伙持功倨傲,从骨子里看不起童贯。 因此童贯对他可谓又气又恨,今日让秦昊来观战,恐怕就不仅仅是观战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姚平仲的算计 姚平仲一向对自己很放心,事实上,他在西军这么多年,能打过他的,好像只有杨可世一人而已,像折可存也仅仅跟他打个平手,至于吴氏兄弟,跟他比还是嫩了少许。 这一次,他遇到方七佛,却没想到自己在他的手中,竟然走不过十个回合,仅仅三五个回合,自己便觉得格外的吃力。 打马纵横,错开方七佛的长枪,偷眼看童贯时,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肺都快要气炸了,这老家伙老不死的,老子在这儿拼死拼死,你他娘的在那儿捋胡须算什么? 别以为你长着胡须,别人就不知道你是太监,是个没鸟的东西,等这场仗打完,看老子不慢慢磨你这老小子,至于如何慢慢磨,能不能磨则不是他现在考虑的问题。 自从童贯的大军开赴江南以来,方腊的军队就一直处在败退中,自己率的七万兵马,在秀州也吃了败仗,撤回到杭州城的不足一万人,其他的人要么战死,要么跑了。 这口气,方七佛到现在都没有咽下去,想想就觉得堵心,所以,在他的心里,极度需要一场胜仗来鼓舞士气,否则,他也不会跑出城来跟姚平仲在这儿单挑。 既然想胜利,就应该让这个胜利来得更漂亮一些,双方交战之后,双方都未留情面,都是使出吃奶的力气,当然,一个使出吃奶的力气是想赢得漂亮些。 而另一个使观吃奶的力气则是想输得漂亮些,姚平仲知道今天遇到了高手,输是肯定要输的,一个回合输跟十个回合输,虽然都是输,但输的脸面却有不同。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多几个回合,然后……再逃! 而且,他连逃跑的路线都想好了,你这老太监不是想看老子的笑话吗?老子就朝你这儿逃,看看你常挂在嘴边的那个文弱书生能不能救你! 上次在江宁府,童贯便极力推崇秦昊,以致于在后来的酒桌上,他又命令所有的将领来给秦昊敬酒,以表他的倚重之情。 姚平仲向来就心高气傲,当时虽然敬了酒,但对秦昊,心里总有冲暗暗的不服气,如今见他气定神闲地站在童贯的身边,跟童贯一起在那儿指指点点,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你给我找不自在,我自然要找些不自在给你们,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嗯,就这么办! 秦昊骑着马立在童贯的旁边,并不知道因为童贯的关系,自己躺在那儿也中了枪,还在为姚平仲的安危担心呢。 而那边的姚平仲自打定主意后,便开始有意识地逃跑,当然不逃跑也对不起他这个逃跑将军的威名,虽然这个威名是后面加进来的。 宋朝的时候缺马,江南一带就更缺马,方七佛的武功虽然盖世,但他的坐骑却不是那种良驹宝马,而是那种缴自厢兵的劣马。 而姚平仲不同,长期驻守西北,跟西夏交战无数,他的战马就是缴获西夏的宝马良驹,虽然比不上杨再兴的照夜玉狮子,但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尽管他的武功跟方七佛比起来,不在一个层级,但是方七佛要想拿他的命,对不起,不是你打不过,而是你跑不过。 秦昊走到哪儿,田小倩就跟到哪儿,哪怕是跟童贯一起,也不例外,秦昊跟童贯的对话,她根本就不关心,她关心的是战场上的形势变化。 因为在她的心里,至少在目前,只有战场上的形势变化才能危及到秦昊的性命,所以,当他看到姚平仲边打边跑,而且朝着这边跑的时候,突然插话道: “秦昊,你说这姚将军打不过方七佛,他不回自己的军队,反而朝我们这边逃跑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想让我们插手?” 童贯笑道:“他这样做的目的,哪里是想让你们插手,他只是想让本太尉难堪而已,这姚将军呀,真以为是自己的翅膀硬了,越来越不把本太尉放在心上了!” 秦昊则笑道:“童太尉估计是错怪他了,我看这姚兄弟非但没有为难太尉,反而特别的倚重太尉,你们想想,咱们在这儿观,他正好把方七佛引来,让咱们生而擒之。” “对呀,如果换作是我,我也会把方七佛引过来,合大家的力量把他活捉了,我看秦昊说得对,姚将军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诱敌深入!”田小倩一脸的天真,从旁附和。 “诱敌深入?” 童贯一口水差点没有喷出来,心里暗自叹息一声,自己跟姚平仲都认识好几年了,他心里想什么难道自己还不清楚? 田小倩这样认为也就算了,连秦昊……想到秦昊,等他再次侧头望向秦昊的时候,却见他挤眉弄眼的,嘴角似乎挂着一丝嘲讽的味道。 看来这家伙对自己好像也不太尊重呀?童贯在心里暗暗地想,同样一件事,换作不同的说法,其结果自然不同,而秦昊所站的角度,很明显要比自己大气得多。 这点,让童贯在佩服之余,又感到特别的心惊,小小年纪就有这等胸怀,当真是了不得,这样的自己以后能控制得住吗?童贯的心里第一次表示出怀疑。 秦昊没有理会童贯的想法,作为千年后的人,他当然知道童贯后面的结局。 虽然大家在一起共事,为着同一个目标在努力着,但有的时候,适当的表示出距离,也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 “看姚将军的样子,好像坚持不到几个回合了,这方七佛既然是秦昊救的,这个后果秦昊就要承担,要不,让杨将军去试试他如何?” 见秦昊主动请战,童贯没好气地道:“本太尉说过,今儿是让你陪本太尉观战的,让你的人上场,你还真当本太尉这儿没人了?” 当即叫过身边的小校,让他传令折可存、韩世忠出战,昔日有三英战吕布,今日就来个三英战七佛! 秦昊心里有些默然,方七佛的武功他在东京汴梁的时候就亲眼见过,如今见他跟姚平仲单挑,占尽上风,在他的心里,是真的喜欢。 所以,让杨再兴上场,也有他自己的私心,杨再兴英雄重英雄,至少不会杀他,而换作折可存、韩世忠,再加上前面的姚平仲,他们三个打一个,这仗还能打吗?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大杀器 三日后的清晨,童贯大军准备按计划夺取杭州。 马扩的两千兵马复归童贯指挥,与折可存一道受王禀亲自指挥,负责东城门,刘延庆父子则负责南城门、王惟中及姚平仲负责西城门,至于北城门则于辛兴忠率韩世忠负责。 杀声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中午,秦昊带着他的三千兵马一直没有动作,就是驻守在阵前,身为杭州安抚使,他的主要职责是收复杭州后维持城内的治安。 “哥,马大哥率部攻城,几次登上城楼,都被方七佛打下来了,你看咱们要不要去相助一番?” 虎子肩扛擂鼓瓮金锤,听着震天的喊杀声,显得非常的不淡定,在秦昊的面前走来走去,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田小倩伸手在他的脑袋上一拍,笑骂道:“小小年纪就知道打打杀杀,此番攻城,岂同儿戏?你就在这儿好好地守着,少逞匹夫之勇。” 秦昊观战良久,忽然说道:“虎子说得好像也没错,咱们跟马扩毕竟是一起拼杀过来的兄弟,此番不去帮他,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杨再兴少年心性,而且武功奇高,在战场上,能遇到方七佛这样的对手,对他来说真有些心痒难耐,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们就在这儿看着,待我前去会会那个方七佛!”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方七佛,杨兄还是别去会的好。” 秦昊摇摇头,否决杨再兴的请战要求,而是转过头对来冒雪道,“冒雪,你带着二胡的神威营,负责轰开城门,杨兄跟独孤千代的骑兵,紧随其后,咱们先行冲进杭州城。” 梁红玉笑道:“方腊的部队虽多,但他的人马没有经历过严格的训练,也没有经历过大的战阵,只要咱们能将城门撕开一个缺口,方腊必败!” 三日前,方七佛一人独战西军中的三员悍将,杨再兴从旁看见,手心早就有些发痒,一心想跟方七佛畅快淋漓地打一场,见秦昊不同,心里颇感遗憾。 秦昊知道杨再兴的心情,当即出言安慰道:“杨兄不必在意,等咱们收复方七佛后,你想跟他打,就跟他,秦昊没有意见。” 现在的是生死决战,收复之后是友谊赛,两种状况截然不同。 但秦昊既然这样说了,杨再兴也不便说什么,当即吩咐独孤千代叫他手下的骑兵准备好,只等城门大开,便率部冲城。 冒雪领令之后,没敢怠慢,当即让二胡将神威营的十门火炮推出来,冒雪做出来的炮弹有两种,一种是按照秦昊给出来的配方做出来的火药填装的。 而另一种则是用普通的火药配方填装出来的,两种炮弹混合在一起,只有冒雪跟二胡知道如何去区分这两种炮弹。 其他的人包括秦昊在内,都不知道如何去辩别,那些普通的士兵,冒雪没有教他们如何去辩别,秦昊则是懒得去辩别。 而且从数量上来说,这两种炮弹还是以普通炸药的为主,其目的自然是混淆视听,秦昊还不想让人觉得他这火炮的威力已经达到让人没法掌控的程度。 所以,在让冒雪发炮的时候,只是偶尔将一两颗混杂在普通的炮弹中,起到关键性的突破作用即可,其他的炮弹则无所谓了。 有攻就有守,童贯今日大举攻城,而方腊也是竭尽全力的守城,只是守城的部队根据攻城方的强弱其守备也有不同。 负责东城门的正是方腊手下战神级的人物方七佛,而负责南城门的则是苏州的天宝将军石宝,而负责西城门的则是方百花,北城门的是他的儿子方毫。 四道城门最为难攻的正是方七佛的东城门。 童贯今日坐阵指挥,他的主攻精力同样是放在东城门,眼见马扩姚平仲两人久攻不下,正想请秦昊的神威营相助时,却见秦昊自己动了。 当即对王禀道:“王将军,看秦昊的架式,好像是要利用神威营的火炮震开城门,然后再让杨再兴冲杀进去,咱们十五万人马攻城,这第一个冲进杭城门的功劳,不能让他得去。” 王禀知道童贯在跟秦昊憋着劲,作为这次平叛的宣抚使,除他亲率的西军外,包括江南的所有厢军都受他的节制。 而官家却偏偏将秦昊独立开来,这在童贯的心里多多少少感到有些不舒服,以后三路大军各司其职倒也罢了,如今他跟秦昊的两路大军会师于杭州城下。 自己的兵马数十倍于秦昊,如果还让秦昊拔得头筹,这脸丢的可不是一般的大,当然丢脸还是次要的,并键是朝廷中那帮只会摇头晃脑的文人,实在有些可恶。 童贯拥兵二十年,位高权重,在这个尊文抑武的年代,树大招风,受朝中文人的排挤那是顺理成章的事。 非但如此,就连官家赵佶,也在有意无意间地助长这股歪风,更何况自己身为宦官,就更为那帮文人所不耻,如果自己在杭州失利,受人嘲笑还是轻的。 王禀跟随童贯多年,自然他的心思,当即接过话题道:“既然如此,末将这就安排骑兵,准备随时冲锋!” 正说着,突听轰地一声巨响,冒雪已经指挥着二胡的神威营打出第一枚炮弹。 不得不说,冒雪对发炮还真有些天赋,秦昊只是简单的比划一下,再扔两颗石子跟他简单地讲解一番抛物线的原理,没想到冒雪学的竟然这么快,这一炮正直打在城门上。 只是这一炮的威力似乎远远小于预期,城门虽有晃动,但损伤却不大,炮弹爆炸的位置,除被熏得黑漆漆的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仍然好好地坚守着自己的岗位。 “唉,据派出去的斥候回来报告,将他的火炮吹得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如今看来,亦不过如此。”王禀见冒雪的火炮没有凑效,不免有些失望。 对王禀的轻视,童贯则有不同的看法,“年前本太尉曾随官家视察过飞山营,其火炮的威力亦不过如此,秦昊能在短短的时间内研制出来,已是难能可贵了。” 王禀没有去过飞山营,只知道这个营是官家特别倚重的,如今听童贯说来,心里就更加失望,原来这样的火炮,竟然代表了大宋朝的最高水平,作为武将的他,心里颇感失落。 在他的心里,还真希望大宋朝能出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杀器! 第二百三十章 杨家银枪 第一炮校准位置,冒雪的信心大增,当即叫二胡将十门火炮都填装好,当然,跟上次一样,填的都是普通火药的炮弹。 十弹齐发,先后打在那厚实的城门上,炮弹在城门口爆炸,虽然炸得尘土飞扬,也震得城门后的守城士兵耳鼓流血,但对这厚实的城门来说,起的作用仍然不大。 史小龙不明就里,见冒雪的炮弹不凑效,当即走过来道:“两位哥哥请了,要不调咱的神箭营上来,在箭头上绑上火束,咱们放火烧城如何?” 冒雪眨巴着双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史小龙,“你的神箭营虽然厉害,成箭齐发,箭如飞蝗,的确非常厉害,但是说到破城,还是得看哥哥的。” 二胡的性格较孤僻,不喜欢说话,见史小龙跑过来,也只是笑笑,随后又从炮弹框里掏出十颗炮弹,让手下的士兵装填好。 这次,他装填的炮弹有个讲究,正对城门的三门大炮所装填的正是新式火药的炮弹,而另处七门则是普通的炮弹。 他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想掩人耳目,掩童贯他们的耳目,如果让这帮人知道咱们所制的火炮威力巨大到能将老天都捅下来,那吃亏的必然是自己。 按照秦昊的话说,金银固然重要,但要看掌握在谁的手里,你让一个十岁的小孩拿着金无宝去闹市走一圈,那不是在炫富,那是在找死。 在自己的实力未济前,将自己的宝物隐藏起来,那是最好的。 几轮炮轰,都没有轰开城门,王禀见此,显得有些不耐烦起来,神色凝重地道: “城内叛军甚众,马扩跟姚平仲虽然数次攻城,但都被对方的滚石、滚木阻落在城楼之下,如今秦昊的火炮亦不起作用,不如让末将上前,亲自率队攻城。” 童贯摇摇头,不以为然地道:“王将军稍安勿躁,这攻城之事,依本太尉看,这秦昊不出手则已,他既然出手,必然胸有成竹,咱们要做的就是组织好骑兵,率先入城。” 人与人的相知,有的时候并不在于他们相识多久,而在于一种没法说出来的默契,或者说是信任,童贯跟秦昊相识于梁山。 那时候的秦昊还只一个刚刚退学的文弱书生,手下的兵将不过十数人,却敢率众攻打梁山,关键是还打赢了。 以及后来的定中京主盟约智取宣州炮轰独松关,每一次都是出人意料的结果,因此,对这次秦昊的出手,在童贯的心里,同样是深具信心。 谈话间,突听轰轰轰的几声巨响,童贯跟王禀虽然相距甚远,仍能感受到耳鼓作响,好半天都没有回应过来。 等他们再次侧头相看时,却见城门处烟尘滚滚,遮天蔽日,隐约中只见一员白袍小将,手执银枪,一骑绝尘,直接冲进杭州城内。 紧随其后的则是独孤千代的骑兵营,至于王禀安排的部队,则被史小龙的神箭营以及二胡的神威营,有意无意地阻在城门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骑兵从眼前急驰而过。 方七佛见杨再兴冲进城来,顾不得马扩姚平仲他们登城,赶紧下得城楼,拦在杨再兴的前面,“杨兄,别来安好?” 杨再兴将银枪横在马前,摇摇头道:“不好,非常不好,当日在东京汴梁,杨某深感方兄武艺高超,有心结识,没想再见之日,却是你我敌对之时。” 方七佛道:“杨兄何必感慨,你我皆为当世英雄,如今各为其主,战场相见,不如好好地斯杀一番,倒也痛快!” 杨再兴摇摇头道:“杨某自出道以来,马踏三关十六寨,从来没有遇到一个像样的对手,此生若能跟方兄这样的英雄人物相识相杀,的确是人生的一件快事,只是……” 说到这儿,转头望望四周,见跟随自己进来的只有独孤千代一人,其他的骑兵则远远地跟在他们的身后,至于王禀的人马,城门狭窄,到现在都没有挤进城来。 接着说道:“如果我是方兄,城门被破,死守已无意义,与其浪费时间跟杨某在这儿决斗,不如掩着众人撤退,方是上策。” 听罢杨再兴的肺腹之言,方七佛的心里也是一惊。 杨再兴的话没错,东城门既然守不住,那比东城门还要薄弱的另三门,被人攻破也是迟早的事,与其在这儿虚耗,不如趁早掩着圣公撤离。 想到此处,也没答话,便着令部份人马在这儿阻着杨再兴,而他则率着大部人马回转,俺护方腊出杭州,已经是他的不二选择。 对这些朝廷眼中的叛军,杨再兴没有想过要给他们痛下杀手,所以在方七佛走后,双方就在城门大道对持着,直到王禀的人马进来,斯杀这才开始。 城门上,失却方七佛的指挥,马扩跟折可存亦是非常容易的攻上城楼,双手就在城楼上形成一个短暂的拉锯站,直到朝廷的兵马越涌越多。 整个东城门宣告失守,那些留守的起义军眼见大势已去,深知再抵抗下去也是死路一条,没等马扩折可存的军队杀到,便纷纷扔下手中的锄头扁担。 大家茫茫然地站在那儿,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王禀派出的先头部队,原打算赶在杨再兴的前头入城的,却没想到他们被史小龙以及二胡的部队阻拦在外面。 等他们风风火火地进到杭州城的时候,城门处的战斗已经结束,见那些叛军正茫然的站在那儿不知进退。 如此的立功机会,岂容错过,那领头的小校不由分说,便着令手下的士兵杀将过去,杨再兴见此,纵马上前,银枪一扫,顿将前头的几名小兵扫翻在地。 领头的小校或许是嚣张惯了,见此不由怒起,一时间没有想起杨再兴的身份,怒喝道:“姓杨的,你想干嘛?想造反吗?” “造反?” 杨再兴的嘴角忽地挂出一丝冷讥的笑意,“你是何人?胆敢在本将军面前口吐狂言?” 那小校或许是平日里仗势惯了,根本未将杨再兴放在眼里,冷哼一声道:“我管你姓杨还是姓木还是姓易,总之,这些人都是跟随方腊的叛军,你维护他们那就是造反!” 杨再兴冷笑,“他们这些人,拿起刀枪是叛军,放下刀枪那就是我大宋的子民,谁敢对他们造次,那就是跟我杨再兴过不去,谁敢造次,休怪我杨家银枪认头不认人!” 第二百三十一章 活的希望 杨再兴骑着照夜玉狮子,手执银枪站在他们的面前,在他的背后,是那些刚刚放下刀枪的叛军,将自己的后背露给曾经的敌人,表明的是一种态度,更是一种信任。 那小校见杨再兴面目带煞,双目如电,深沉的双眼中隐含着一股浓浓的杀意,不敢向前,也没有退后,大家就在这儿僵持着。 独孤千代见此,赶紧将自己那一营骑兵都聚拢过来,然后对着那小校冷哼道: “你最好给老子老实点,知道眼前的这位将军是谁吗?连马踏三关十六寨的白马银枪杨再兴都不知道,也敢在这儿大呼小叫?” 那小校不是江湖中人,自然不知道杨再兴的江湖诨号,只是杨再兴的威名,他还是知道的,但是在他的背后站着的是十数万的西军,而杨再兴的背不过是三千的禁军。 这就是他敢对杨再兴指手划脚的底气,只是他的底气在杨再兴的杀气面前,显得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就在双方对持的时候,秦昊带着田小倩和梁红玉策马进得城里,见此情景,忽地伏在马背上,对着那小校笑笑道:“带着你的人赶紧地退出城去,不然的话,人头落地!” 秦昊虽然是带兵的,但他的本质是文人,杭州安抚使这个官职就不说了,单是官家亲赐的进士身份,要碾死眼前这个小校,可以说连眼都不会眨一下。 所以,尽管秦昊没有杨再兴的那般武力,更没有杨再兴眼神中的那股凌厉的杀气,甚到在他的脸上,还有股淡淡的笑意。 但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当眼前的小校看着秦昊的眼睛时,突然有种心底发虚发寒的感觉,因为他突然想到古泉镇,那个不可一世的谭正,不就是死在这种笑容之下吗? “本官身为杭州安抚使,维持杭州城的治安是义不容辞的责任,你要敢在这儿胡作非为,本官说不得只好拿你的头来祭旗了!” 秦昊说的话很轻很柔,但听在那小校的耳中,却忍不住冷汗涔涔,有宋以来,武将的地位都远不如文官,同级别的文官拿武将来祭旗,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更何况秦昊现在的身份地位可不是他这个小校可以比的,想想就觉得害怕,那小校不敢跟秦昊的眼神对抗,只好喃喃地带着他的兵,非常老实地退出到城外。 “这个秦昊,真是有点意思!”王禀见状,对着童贯笑笑道,“果然不出太尉所料,有秦昊在这儿,别人想抢他的功劳,可以说是门都没有!” 童贯的神情显得很是淡然,马鞭一指前方,淡淡地道: “攻破杭州城,算不得大的功劳,现在官家一门心思都是收复幽州,咱们只有尽快结束这场战争,然后再挥师北上,那才是天大的功劳。” 童贯所率的这只西军原本就是为北伐做准备的,只是中途出了方腊这个异类,完全打断他们既有的计划,不得不辗转数千里,从西北来到江南。 燕云十六州,自儿皇帝石敬塘拱手契丹以来,凡我汉家男儿莫不魂牵梦绕,更何况像王禀这样的热血军人,心里那份渴望自比常人要来到激烈。 王禀点点头,不无感叹道:“太尉说得没错,当年的神宗皇帝曾说,凡收复燕云者,可异姓为王,这件事的确是天大的功劳,太尉若能成就此事,定可位极人臣,光耀后世!” 童贯手捋胡须,深遂的眸子注视着遥远的北方,颇有些感触地道:“收复燕云,凡我汉家男儿都有不可推却的责任,这个秦昊,看似漫不经心,却总能在不经意间建立奇功。” 感叹完毕,复对王禀笑道,“走吧,咱们去看看秦昊那小子,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秦昊也没玩什么把戏,只是从马背上跳下来,缓缓地走到那群六神无主的叛军面前,田小倩和梁红玉见此,怕他有失,赶紧翻身下马,紧随其后。 “各位父老乡亲,在下秦昊,现为杭州安抚使,这位杨将军刚才说了,你们手拿刀枪那就是叛军,放下刀枪那就是我大宋的子民,凡我大宋的子民,我秦昊就有保护之责。” “这小子又在这儿收买人心了,看来你刚才派出的人马,非但没有抢到他的功劳,反而为他搭好一座桥。”童贯侧头望着王禀笑笑道。 “唉!” 王禀只是轻轻地叹口气,没有说话,因为童贯说的是实话,而且见秦昊手无缚鸡之力,竟敢走到叛军的最前沿,单是这份勇气,就令他不得不折服。 “秦昊,你离他们如此的近,难道就不怕他们杀掉你?”王禀见秦昊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而且那些叛军的脸上又显得有些茫然,当即提醒起来。 他的这句话,与其说是在提醒秦昊,倒不如说是在提醒那些叛军,秦昊就在你们眼前,是杀是剐都由得你们。 秦昊是何等聪明之人,对王禀的心思自然看到非常的透彻,自己刚才令他的颜面无存,如果他不给自己找点不自在,那他就不是统帅千军万马的王禀了。 对这个王禀,秦昊是打心里佩服,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凡是对国家尽忠的人都值得敬重,在他的记忆中,这个王禀那就是不折不扣的为国尽忠的人。 宣和七年,金兵第一次攻宋,童贯弃城而回东京,留他为宣抚使副都统制守太原。 靖康元年,金兵进攻太原,九月,太原援绝,军民断粮,城陷、犹率疲兵巷战,身中数十枪,后投河而死,守太愿前后二百五十余日。 对这样的人,秦昊总是从内心里尊重,因此对王禀的小心眼并没有丝毫的理会,反而指着眼前的军民笑笑道:“王将军,你知道他们为何要冒着杀头的危险来反朝廷吗?” “当然是受方腊的鼓惑!”王禀想也未想便回答道,在他的心里,方腊借助摩尼教在江南一带妖言惑众,说受他鼓惑,这个理由再正当不过。 “错!” 秦昊回答得斩钉截铁,“他们之所以冒死反抗朝廷,杀害朝廷官员,那是因为朝廷的官员让他们没有活路,让他们看不到活着的希望。” 说到这儿,微微一顿又接着道,“而我秦昊,不但可以让他们活着,还可以让他们看到生存的希望,你说就算你给他们一把刀,他们会杀掉自己的希望吗?” 秦昊说到此处,非但没有按照王禀的说法往后退,反而踏布上前,走到那帮叛军的中间,对他们笑笑道: “我就是秦昊,如果你们想杀我,就尽管动手,我保证我的那帮兄弟不会找你们的麻烦!”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大宋子民 秦昊的话说得很明白,但那些叛军的心里更明白。 杀掉秦昊就意味着死亡,那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上百、上千、甚至上万。 这种傻事没有人去做,秦昊也知道他们不会去做,而是对着他们微微笑道:“秦昊是说话算数的,你们既然放下刀枪,那就是我大宋的子民,各自回家去吧。” “回……回家?” 那些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连王禀都不敢相信,这些叛军纵自不治他们反叛朝廷的重罪,但发配边疆做劳役总可以吧? “没错,回家!” 秦昊说得很肯定,“回到家后,就好好地种你们的田,孝顺你们的父母,爱扶你们的妻儿,别再听方腊在那瞎起哄,就凭你们这帮人,除了做炮灰之外,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做炮灰,啥叫炮灰?” 秦昊眯着小眼,调侃道:“炮灰?炮灰就是……看到那几尊火炮没有,当火炮打到你们的身上,你们就会像那厚重的城门一样,轰的一声,变成灰烬,因此叫做炮灰!” 火炮的威力他们是亲眼看到的,也曾看到守城门的那几个士兵在火炮巨大的冲击下,飞了出去,然后甩在地上,连妈都来不及叫声,便死翘翘了。 这个结果,对这些没有见过大阵仗的贫苦百姓来说,绝对是超级震憾的,心里的恐惧到现在都没有散去,如今听说秦昊要让他们回家,便哄地一声如鸟兽散了。 王禀原想阻止秦昊这一疯狂的动作,但见童贯手捋胡须在那儿淡定地笑着,便不吭声,只是吩咐手底的兵将继续攻进,阻止方腊的逃窜。 童贯道:“秦昊,杭州城战事频繁,后续安抚之事甚多,攻城掠地之事,你就不要插手了,咱们还是按照老规矩,你带你的三千兵马还有马扩的两千兵马来维持城内的秩序。” 马扩的兵马虽然是两千,但那是以前,经过刚才的攻城,生者千五,亡者一百,伤者四百,可谓损失惨重。 此刻让他随秦昊维持城内的秩序,正合他的心意,这样一来,他的部队便可以得到很好的休整,至于如何安抚杭州城的百姓,秦昊比他有经验。 童贯在安排完这些事情之后,也没有久留,毕竟现在的杭州城随着东门城破,早由刚才的攻城战变成巷战。 方七佛在退却的时候,在各个要道路口都留有拒敌人员,利用这些小股部队对童贯的的进军进行袭扰,以阻止他们进攻的步伐,为方腊的撤退赢得时间。 这些人的战斗力不行,但搞破坏那绝对是一流的,毕竟他们这些人都是修理地球的,如今搞起破坏来还真是得心应手。 为阻止朝廷的兵马推进,沿途不但袭扰,更主要的是在官兵的必径之处,燃起大火,火借风势,又燃着附近的民房。 随着战线的推进,杭州城已经变成一个巨大的屠宰场,到处都是哀嚎声,到处都是喊杀声,秦昊身为杭州安抚使,如何维持社会秩序的稳定才是他的重中之重。 当即命令道:“张毅,将各部重要物资都收集起来,交由史小龙的神箭营守护,柳三刀的一营负责东门,快剑小瓦的二营分管南门,古龙龙负责西门,二胡负责北门。 独孤千代的骑兵机动灵活,居中策应,哪儿需要就往哪儿去,陆小青跟诸葛羽密切注意老百姓的需求,对症下药,做好杭州城的生意。 至于猴子跟浪花,则有个非常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你们两个就不要留在军中了,你们两个先去找林大同他们,让他们将船尽快准备好,务必在一个月内开到台洲。” “好!” 浪花跟猴子接到命令后正准备转身离去,又被秦昊叫住道:“通知完大同后,你们也别在那儿停留,立刻赶到青溪县的帮源洞,务必要将洞内的情形打控清楚。” 对秦昊的安排,其他的人都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他们已经习惯接受秦昊的安排,只有梁红玉感到有些不解,“秦公子,你让两位兄长去帮源洞这是为何?” 秦昊笑笑道:“现在的方腊已经是兵败如山倒,不出数月,闹得沸沸扬扬的江南叛乱便会彻底平息,方腊起自清溪,自然会回到清溪,而清溪最佳的藏身地点就是帮源洞。” “我奇怪的是,秦公子足不出户,为何连帮源洞这么小的地方都知道?”对秦昊的解释,梁红玉并没有彻底打消她心中的疑问。 秦昊笑笑道:“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况且兵家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咱们要跟方腊交战,只要涉及到方腊的地方,事无巨细,我都会过问。” “你说的好像有些道理!”梁红玉点点头,对这个解释好像认可的地方较为多些,毕竟,从古泉镇开始,每到一个地方,秦昊都会走到老百姓中间,向他们打探方方面面的情况。 城破的功劳已经妥妥的了,至于追击这种粗活,秦昊对此的兴趣并不大,柳三刀他们在接到命令后,当即带着各自的人马奔赴各自的防区了。 秦昊见这些的事情差不多了,随后对田小倩他们道:“走吧,咱们去府衙,要安抚杭州城的百姓,没有那些地头蛇还真不行。” 杭州府衙在战火中显得有些破败不堪,里面空荡荡的,别说是人,就是连只丧家狗都没有,显得特别的荒凉。 秦昊没有直接进府衙,而是将府衙前的鸣冤鼓扶正,拿起棒槌,咚咚咚地敲打起来,没过多久,果见几个人在那儿探头探脑。 虎子在秦昊的授意下将他们提到近前,还没等秦昊问话,那几人便在那儿拜道:“小的秦风见过安抚使大人!” “秦风?你叫秦风,你以前在府衙是做什么的?”秦昊见这些人主动拜见自己,想来是衙门中的无疑,当即追问起来。 秦风如实答道:“小的是衙门里的捕头,方腊贼军破城时,杀死两浙路制置使陈建、廉访使赵约,知州赵霆逃走,我等小的无路可去,便藏匿在城中,等着朝廷的征召。” 秦昊点点头道:“好,很好,既然你们都在城中藏着,那事情就好办,你带几个兄弟,将那些藏起来的朝廷官员都叫出来,只要没犯大恶,都官复原职,稳定杭州。” 第二百三十三章 民以食为天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秦昊没有去追击方腊,童贯同样没有,他的部队同样需要休整。 如今的杭州城人心惶惶,秦昊没有让童贯的大军入城,只有童贯率领的少部份兵马留在城内,而大部兵马则由王禀率领仍旧驻扎在城外。 杭州初定,最重要的是恢复建制,将整个杭州城纳入到有效的管理,秦昊身为杭州安抚使,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童贯长年带兵,自然知道个理儿,因此,他的亲信部队虽然有入城,却在他的严格约束下,没有走出自己的防区,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并不想给秦昊添乱。 再者,秦昊在古泉镇的时候,连谭稹的私生子都敢杀,更别说一些普通的将领了,自己的手下,是什么样的德性,他还是知道的,这个时候去撞秦昊的枪口实为不智。 如果真撞在秦昊的手上,自己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与其这样,还不如闭门不出,有秦昊在这儿,他也乐得做个甩手掌柜。 当然,这些都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童贯在江南百姓的心中,跟蔡京其实也没什么两样,当方腊的叛军攻破杭州时,不但杀官杀富,而且连蔡京家的祖坟都被掀了。 自己这个时候跑出去,不但耍不了官威,搞不好还得挨老百姓的臭鸡蛋,嗯,不对,现在的杭州老百姓估计也没臭鸡蛋可扔了,他们能扔的恐怕比这东西还要令人害怕。 童贯完全不插手杭州的事务,这对秦昊来说,无疑是个好事,当府衙的捕快杂役都到位后,便开始安排起具体的工作来。 所有的工作中,排在第一位的自然是救火,方腊走的时候,为阻止朝廷的军队追杀,可以说是走一路都烧一路,将战火尽快扑灭,还一个安静的杭州城是当务之急。 秦昊的大部人马都分散在杭州的四个城门,确保杭州城的安全,因此,扑火的任务自然交由马扩的人马来负责,由马扩充当救火队长,组织好城中的老百姓,作最大的补救。 对秦昊的安排,马扩自然没有异议,更何况城中的大火越烧越烈,如果没有军队的参与,单靠那些没有组织起来的百姓自救,只会让损失达到最大。 民以食为天,第二步自然是让陆小青去清点杭州城的库存余粮,只是清点的结果让秦昊感到有些失望,估计方腊早有撤离的打算,城破之时,便带着粮食从南门冲杀出去了。 方腊攻破杭州,杀官杀富,整个杭州城,凡是有点粮食的都被方腊抢劫一空,所以,现在的杭州城,可说是一个空城。 无商不富,无农不稳,一个城市没有粮食,天下就会大乱,杭州城的原有人口在三十万左右,方腊的叛军聚集同样不低于三十万。 自童贯合围杭州以来,杭州城内的粮食便已经奇缺,这也是方腊虽然坐拥三十万大军却守不住杭州城的重要原因,没粮还打个屁。 临走时,为保军粮,将能抢的都抢了,抢不了的也烧了,总之一句话,经过方腊之乱的杭州城,跟死城没什么区别。 梁红玉带着陆小青、恋橙在外面转一圈后,回来时的神色显得特别的凝重,语带悲观道: “秦公子,我刚才跟青青姐和恋橙妹子出去打探过,方腊临走时,只给那老百姓留下三日的口粮,其余的或抢或烧,都没了。” “三日?” 这个结果连秦昊都感到诧异,沉思半晌后才问道:“战乱年代,一般的富户都会将粮食藏匿起来,你再出看看,咱们能不能用高价将他们手中的粮食买过来。” “富户?能有多富?”梁红玉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据我们打探到的情况,在这杭州城,凡是有点名望的商人地主如果交不出规定的粮食,不少的人都家破人亡了。” 秦昊沉思半晌,“这样吧,不管如何,你跟青青负责将粥棚搭建起来,初期的粮食就用咱们的军粮,就算咱们勒紧裤腰带,也不能亏那些老百姓。” 说到这儿,又对柳湘儿道:“原以为杭州是大城,等咱们的军队到达杭州后,可以好好地补充,却没想到这杭州城竟然比我们想象中的要严重得多。” 柳湘儿听秦昊一口气说这么多,知道他想说什么,当即接过话题道:“公子放心,底下士兵的思想工作就交给湘儿的文工队吧,保证咱们的士兵能让出他们的口粮。” 田小倩提醒道:“咱们只有三千兵马,粮草的补济从总量来说本来就不多,你就算把咱们全部的口粮贡献出来,也是怀水车薪,这样做无疑饮鸠止渴,于事无补呀。” 秦昊道:“咱们的粮食虽然不多,但童太尉不是率着十多万的兵马吗?从他的粮草里拿些出来,想来可以应付一些时日,等到杭州城的商市恢复,这些问题当可得到缓解。” 说到童贯,大家这才注意到,自童贯进到杭州城以来就没见他露过面,难不成这老小子早就料到有些一着,专门躲起来了? 很少说话的田小倩见秦昊正在为粮食着急,忍不住插口道:“你说那个童太尉是不是早就料定我们会向他要粮,所以专程躲起来了?” 秦昊摇摇头道:“童太尉的身份地位非秦昊所比,他自然没有躲避秦昊的必要,他不军营,估计是怕麻烦,这样吧,杨兄马兄随我走一趟,这里的事情交由张毅负责。” 张毅点点头道:“公子放心,张毅一定会组织好衙门里的人,各司其职,使府衙正常运转起来,保证百姓到此,有冤能申,有事能办!” 张毅没有说有求必应,因为现在的州府衙门能运作起来就非常不错了,要达到这样的高度,并非一时一日之功。 你办事,我放心,对张毅,秦昊就有这样的信任,因为从沙门岛这一路走来,张毅就没有让秦昊失望过。 商议妥当,来到童贯的军营,童贯也没有休息,而是坐在一个案几上处理着军务,见秦昊进来,笑笑道: “不错不错,你比我预想中的早来半个时辰,看来其他的事你都安排好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釜底抽薪 “童太尉知道秦昊来此的用意?”秦昊感到有些诧异,听童贯的语气好像是专程在这儿等着自己的。 “那是当然!”童贯将毛笔放在笔架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这杭州城能让你秦昊头大的,除了老百姓的口粮恐怕也没有其他什么能难住你的了。” 秦昊点点头,“童太尉果然是洞察入微,没错,秦昊冒昧前来,为的正是老百姓的口粮,想从童太尉这儿匀点军粮!” “想从我这儿匀军粮?”童贯眨巴着双眼,似笑非笑、似奸非奸的望着秦昊,而且说话的时候没有自称本太尉,称的是我,这对童贯来说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望着童贯这老小子,秦昊忽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总有种要被敲竹扛的感觉,“没错,整个杭州城的口粮都收集起来,也撑不过三天,因此……” “想从我这儿匀口粮没问题。” 童贯打断秦昊的话,“只是听说你小子一边打仗还一边做着生意,挣得是盆满钵满,这样吧,你先从我这儿匀一万石军粮过去,一个月后,你得还我二万石。” “二万石,你还不如去抢!”田小倩睁大着小黑眼睛,惊呼着道。 “抢?” 童贯哑然失笑,“小姑娘你还真说对了,本太尉就是要抢,田横山在登州府历经千年,到你父亲这一代,据说是富可敌国,我不但要抢秦昊的,还要抢你的!” “抢我的?”田小倩感到有些诧异,“这里是江南,又不是登州,我身上的铜钱加起来都没有三百文,你能抢我什么?” “这个很简单!”童贯漫不经心地道,“如果一个月后,秦昊还不起那二万石,那我就把他扣下来,到底你想赎他回去,就得拿五万石了。” “五万石?”田小倩的心神一跳,这老小子还真敢狮子大开口,要不是看在他头发胡须都白了的份上,说不定就是一鞭子抽过去了。 “五万石很多吗?难道秦昊在你的心中就不值五万石?”童贯漫不经心地道。 “嗯!” 田小倩愣了愣神,这个问题她从来都没想过,秦昊在她的心里值多少钱她并不知道,只知道如果秦昊有危险,纵算是自己拼掉性命都要保全于他,他比自己的命重要。 秦昊不想跟他废这些口舌,笑道:“你这坐地起价也太狠了吧?不过话说回来,一个月后,估计朝廷的救援已经到了,要还你那二万石,想来是不成问题的。” 童贯手捋胡须,故作深沉地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既然如此,那我就匀你一万石粮,但是,你要记住,不管朝廷的救援到没到,你都得还我二万石。” 秦昊很老实地回道:“那是当然,不管朝廷的救援到没到,我都会浓墨重彩地特别注明,另外的一万石是还童太慰您老人家的利息!” 噗! 童贯刚好喝口茶,差点没有喷出来,“你小子鬼精鬼精的,这多余的粮食如果是你私人出倒也罢了,如果是朝廷的救援,岂不是说我童贯贪墨朝廷?” 这次不是自称本太尉,也不称我,而是直接称童贯,看来秦昊反将的这一军,还真是将到他的死穴了。 秦昊双手一摊,颇觉无奈地道:“一万石粮食不是小数目,你就算把秦昊卖了,也是还不出来的,这帐既然要走,也就只能走明帐了。” “唉!” 童贯轻轻地叹口气,故意拖延着道:“多出的一万石既然让你为难,我这儿到有个折衷的办法,却不知你愿意不愿意?” 秦昊想想道:“童太尉所谓的折衷办法,莫不是秦昊的那十门火炮?” “你果然聪明,果然是我肚里的蛔虫,果然知道我的心思!”童贯眯缝着双眼,带着一种调侃的语气道。 今日攻城,虽说火炮的威力时强时弱,但不得不说,如果没有那十门火炮,今日想要攻破杭州城,不是没有可能,而是要用白骨去堆。 童贯掌管枢密使,掌兵二十几年,只要有空都会到飞营去视察一番。 知道飞山营中藏龙卧虎,几乎集合整个大宋的火器高手,将秦昊的这十门火炮送过去,相信过不到多久,定可生产出威力更巨大,更加稳定的火炮来。 在他原来的想法中,是想将冒雪拉过去,教教他手下的那些人发炮,如今看来这个策略得有所改变。 三路兵马从江宁出发,秦昊的这路是三路人马中最弱的,在童贯的想法中,他能打到湖州就不错了,更别说那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独松关。 约定在杭州会师,也不过是在安尉秦昊,给他留点颜面而已,完全没想到秦昊一路势如破竹,不但智取宣州湖州,还突破天险独松关,顺利到达杭州城下。 更主要的是他这一路兵马是三路人马中损伤最少的,自己久攻不下的杭州城,在他来到第三天,便用十门火炮轰开了。 连月征战,方腊的百万之众,留到现在的不足三成,也就是三四十万兵马了,按照他的估计,不出一月,便可将方腊贼寇尽数消灭。 破杭州的功劳已经被秦昊抢去了,擒杀方腊的功劳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得去,因此,调走他的火炮无疑于釜底抽薪,纵算他秦昊是神仙,也不可能在三五天内就制造出火炮来。 接下来的行军中,就算他有那个心情,也没那个时间更没有那个条件去制造了。 童贯想到这儿,心里也不由暗自叹息,“童贯呀童贯,你竟然轮落到要跟一个小娃儿去抢功劳,唉……” 秦昊真不是童贯肚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童贯心里的真实想法,只道童贯见那火炮威力巨大,想据为己有,然后再山寨而已。 心里还在暗暗自喜,当初在做这些火炮的时候还留有一手,不然的话,让童贯这老小子得去,那自己岂不是亏大了? “十门火炮换满城百姓,这笔生意做得,秦昊好像没有不换的道理!” 不就是十门火炮吗?秦昊终于长长地舒口气,“如果你手下的人不会操作,我可以让冒雪过去帮你!” “帮我那倒不必,如果连小小的火炮都操作不好,那我童贯这二十年的掌兵岂不是白掌了?” 童贯将秦昊的火炮诳去,心里本来就有种怪怪的感觉,如果再让冒雪在他的面前晃来晃去,他怕自己忍不住,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杯水车薪 不管童贯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从童贯的军营出来,秦昊的心情是愉悦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有万石粮食打底,秦昊的心里顿时镇定许多。 万石粮食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如果平均到全城,也就三五天口粮。 但是,别跟我说平均,身为现代人的秦昊,曾经就被所谓的平均打击到体无完肤、平均工资、平均鸡的屁什么的,对秦昊来说,永远都是一种莫名的痛。 永远让他觉得自己在拖全国人民的后腿,所以,面对诸葛羽的铁算盘,秦昊什么话都没有说,而是直接从他的手中抢过铁算盘。 你没看错,他是真的抢过去的,然后毫不犹豫地丢进旁边的臭水沟里,然后拍拍双掌,非常潇从容地甩给他们一个孤傲的背影。 那种潇洒的劲头,正如我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诸葛羽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儿,张着大嘴,不停地呼哧着带着甜味的空气。 田小倩见诸葛羽莫名其妙地被秦昊这一番整顿,眉头微皱,对诸葛羽道:“小羽,估计是你家公子昨晚喝酒喝多了,到现在还糊涂着呢,你别理他,也别生气。” 诸葛羽没有生气,他有的只是自责,他不知道自己只是想把这些粮食算清楚,为何会惹得公子不满意,只当是自己做错了事,完全没有怪罪秦昊的意思。 田小倩在安慰完诸葛羽后,并没有理会被丢在臭水沟里的铁算盘,不管这东西对诸葛羽是如何的珍贵,但对田小倩来说,它仅仅就是铁算盘。 要让她这一样一个千金大小姐去臭水沟里捡起来,还不如让她赔它十把百把甚至上千把的,那样至少来到干净。 对,你说得没错,就是干净,田小倩向来都是一个喜欢干净的人,只是在跟随秦昊之后,才慢慢有所改变,变得像现在这般不那么注意。 跟随秦昊,不管是住民居还是军营,甚至露宿,她都没有半点的怨言,对她来说,只要跟着秦昊就行了。 秦昊就是她的天,就是她的地,所以,当她见秦昊莫名其妙地发火,在安慰完小羽后,也是一个纵身,来到秦昊的面前,不解地道:“你今天是怎么拉?为何如此不高兴?” “我不高兴?我哪有不高兴?”对田小倩的质疑,秦昊感到一头雾水,“咱一出马,便从童贯那儿拉走万石粮食,我现在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那你……”田小倩说得到这儿,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将目光投向诸葛羽,见他正弯腰在臭水沟里,正在掏鼓他的铁算盘时,嘴里便哼哼起来,“嗯……那……那……” “哦!你是说他呀!”秦昊故作恍然大悟,然后笑笑道,“万石粮食,分给三十万来食,这么简单的算数题,心里一想,便算出来,哪像他那般拿把破算盘在那儿拔来拔去的?” 田小倩低头想想,好像秦昊说得也有些道理,诸葛羽作为秦昊的这参谋,这点算数能力的确应该有的,他在那儿摇头晃脑地拔来拔去,别说是秦昊,就连二胡都经常敲他的脑袋。 只要秦昊的脑袋没问题,田小倩就放心了,回头再看诸葛羽,见他正蹲在水池旁清洗铁算盘,只好抱以无限的同情,“秦昊,小羽其实也不错的,做事就是有些做作而已,你以后多包容就是了,你看看他多可怜?” “他可怜吗?”秦昊笑着反问道,“还好二胡没在这儿,要以二胡的性格,保管他额头起包,那才叫一个可怜呢!” 田小倩捂嘴笑笑,没有跟他争辩,就算争辩也争辩不过他,只好转过话题道:“这童贯还真是老奸巨滑,借给你万石粮食,抢走你十门火炮,这笔生意他是挣大发了。” “不就十门火炮吗?跟老百姓的肚皮相比,算不得什么,咱们有这万石粮食,再结合杭州城原有的,想来可以撑到朝廷的救援到来,今天晚上,我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了。” 秦昊伸伸腰,不以为然地道。 “也是你心地善良,看不出童贯的险恶用心,他要的哪里是咱们的十门火炮,他要的剿灭方腊的功劳。”一直没说话的梁红玉在旁边轻轻地叹口气道。 马扩亦道:“红玉姑娘说的是,咱们之所以能够攻破独松关,陆行儿缺粮虽然是主因,但如果不是这些火炮将那些吓破胆,想来也没那么容易被攻破。” “你们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秦昊接过话题,“这次方腊暴乱,童贯率领十五万西军,如果还让咱们抢得头功,他这个太尉的颜面,恐怕有些不好看。” 田小倩面色显得有些凝重,告诫道:“所以说人心隔肚皮,以后跟这些朝廷中的大员打交道,你须得留多几个心眼,别一不小心就给他算计了。” 杨再兴对秦昊有着莫名的信任,挥挥手,不以为然地道:“你们尽管放心吧,咱们都能看出来的问题,秦兄又怎会看不出?他这样做的目的,只是想让杭州城的老百姓好过点。” 这才是秦昊的初衷! 秦昊笑笑,没有去辩解,伸手拍拍那些装满粮食的麻袋,“小羽刚才说得没错,这些粮食,的确是杯水车薪,如何利用这些粮食,将好铁用在刀刃上,这些还得大家好好想办法。” 梁红玉笑道:“这还不简单,咱们首先保证各个点的粥棚,首先保证老百姓不致于饿死街头,其实,杭州城初定,商市会陆续开启,这个时候也是最混乱的时候,咱们还得拿出部份粮食来平抑粮价,不让那些奸商趁机哄价。” 作为登州首富的女儿,田小倩虽然没有参与过具体的商业活动,但自小耳濡目染,其见识自然是有的,略显担忧地道:“怕就怕这些粮食太少,起不到平抑粮价的地步。” 秦昊点点头,接着道:“小倩说的正是秦昊担心的,所以我的打算是咱们不要急着将这些粮食一次性运回府衙,而是分批运输,对外咱们也不用宣称是一万石,而是十万石。” 第二百三十六章 唱筹量沙 “你有什么好的计策?”梁红玉问道。 秦昊道:“我的想法很简单,将军营中那些空的麻袋收集起来,我不管里面装的是杂草也好,沙子也罢,总之,咱们要让那些杭州的老百姓都觉得,咱们是真的十万石粮食。” 梁红玉赞许道:“你这个主意不错,当年檀道济为逃跑魏军的追击,唱筹量沙,让魏军误以为他的粮食充足,从而不敢追击,让檀道济从容撤军。 你这样做,即可以稳定民心,又可以让那些奸商心怀畏惧,不敢轻易哄抬粮价。” 马扩接着道:“民以食为天,只要粮价稳定,再加上军队的看管,相信杭州就算想乱也乱不起来!” 马扩说到这儿,忽地目注远方,接着说道,“江南平叛,耗废咱们太多的精力,如果咱们不能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在未来的收复幽州之战,咱们会吃大亏的。” 作为千年后的人,秦昊比谁都明白,联金杭辽,收复幽州,不仅仅是吃大亏的问题,而是亡国的问题,只是这些话,他只能烂在心里,对谁都不能说。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避免那个可怕的结局,虽然赵家皇朝在秦昊的心里连个鸟都不是,事实上在整个靖康之难上,赵家那么多皇子王孙,还真没有一个有鸟的。 整个赵氏宗族,不堪屈辱寻节的,也就是现在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朱琏一人而已,因为那次屈辱,朱程理学才在后世大放异彩,让神州大地的子民深受其害。 因此,避免靖康的发生,是秦昊来到这个世界的惟一目的,为这个目的,他不惜血流成河,因为现在的血流成河,那是为后世开太平。 这些人中,梁红玉跟田小倩都没有参加年前的海上之盟,虽然偶尔听秦昊他们提及,却没有那种感同身受,心里自然没有那样迫切。 梁红玉道:“联金抗辽,收复幽州,虽然是既定国策,却是一年或者数年之后的事情,等咱们打完这场仗,完有时间进行休整,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找麻袋。” 是啊,安抚城中的老百姓,这才是当务之急,重中之重。 秦昊身为杭州安抚使,如果这件事做得不好,不但没有安抚好城中的百姓,反而激起他们的民怨,以后的事,就别去奢谈了。 秦昊的三千兵马都有任务,马扩的军队原本是在城中灭火的,经过连番奋战,城中的大火已灭得差不多了,因此拉粮的事,基本是由马扩的人马来完成的。 先将粮食拉到府衙,然后进行二次分配,将三分之一的粮食分配到各个粥棚,务必保证今天晚上就能上那些无家可归或者无粮可食的百姓填填肚子。 虽然这些粥不能让他们吃饱,但至少要让他们活下来,恰逢乱世,活下来才是他们的首先任务,只有活下来才会有希望,有只有活下来才会有机会给自己的后人撑起一片蓝天。 江南是富足的,或许是朝廷被这次的方腊起义搞怕了,救援的粮食来到非常的及时,粮食都是从江宁府运过来的。 过去的交通极不发达,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理念看来是深入到古人的骨髓的。 从江宁府到杭州城,东拐西拐,行程上千里,如果是收复杭州才做这事,粮食必不可能这么快就到达。 为此,对江宁知府,秦昊的心里多少是有些感慨的。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老百姓的感情是纯朴的,只要能给他们一口饭吃,能给他们一条活路,哪有人会冒着全家被杀的危险来反抗? 因此,接下来的事情就非常的简单,民心稳定之后,杭州城的管治便由最初的军管转为州府衙门,对这些活下来的官员,秦昊多多少少还是相信的。 大浪淘沙,活下来的都是金子,那些民怨极大的官员,纵算没有成为方腊的刀下鬼,也被那些正义的民众,借着方腊的势头灭掉了。 活下来的,在老百姓的口中虽然说不上好官,但他们的罪恶至少不滔天,前车之鉴,新任的知府也不敢过分,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半个月后,朝廷调拔的粮食便从江宁府源源不断地运到杭州,在跟新任府尹做个简单的交结后,便率着他的大军向青溪出发。 童贯的粮食被秦昊借走一万石,后续的粮食补给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押运粮草的叫贺衷,没有跟秦昊他们走在一起,而是一骑绝尘,率着他的粮队走在最前面。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嘛?兵书上不都是这样说的吗? 所以贺衷便理所当然地认为他的部队应该走在前面,秦昊的心情,也懒得跟他去计较。 “哥,你说这姓贺的押着这么多的粮草走在前面,而且他的军队又是如此的松散,难道他就不怕方腊的人来劫他的道?”虎子扛着擂鼓瓮金锤,忽然问道。 自打到江南平叛,跟方腊的军队几番较量,谁都知道方腊的最大的问题,既不是人手不足,也不是训练不到位,他所面临的最大问题是粮食不足。 这个连虎子都明白的问题,这个贺衷就不可能不明白,他抢在秦昊的前面,其目的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阻碍秦昊的行军。 军队是一种集体荣耀,西军虽然派系林立,但这次的江南平叛,他们就是一个整体,三路大军,从江宁出发,秦昊的军队是三路中最少的。 当时童贯还担心他这只部队会出师未捷身先死,到时候没法向官家交待,还特意让马扩带着两千精锐相随。 即便如此,在他们的预想中,秦昊的这五千兵马别说是到杭州会师,单是那独松关,就会让他止步不前,完全没想到秦昊不但攻破了独松关,而且还是第一支冲进杭州城的军队。 这个脸丢得,童贯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底下的将领却始终有些挂不住,特别是那姚平仲,自认勇猛过人,不输于杨可世。 却没想到,在杭州城下,三人联手,竟然打不过一个方七佛,这个脸丢得不是有点大,而是很大,因此在接下来的平叛中,又怎可能将快要到手的功劳,让给这个后来的秦昊? 而这个贺衷,虽然不是姚平仲的人,却是姚平仲的朋友,同样不希望后面的功劳让秦昊给抢去,因此阻他的行军,便在他的计划之中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驻军不前 攻破独松关,轻取杭州城,秦昊的功劳已经够大,不能让秦昊抢走哪怕是一点功劳,这已经是整个西军的共识。 贺衷押着粮草,他的行军速度快不起来,这个早在众人的意料之中,但每天只行军十里,这个……这个……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种行军速度就跟蚂蚁搬家似的,虎子实在有些受不了,开始抱怨起来,不满地道: “哥,我看这小子就是在故意找茬,要不我上去催催,如果他不加快速度,我就将这擂鼓瓮金锤压在他的肩膀上,看他加不加快行军的速度。” 秦昊不以为意地道:“他既然要慢,那咱们就慢起来吧,何必跟这种人一般见识?虎子,到前面去告诉杨兄、马兄,让他们都放慢速度,跟贺衷他们拉开距离。” “拉开距离?”梁红玉的双眼忽地一亮,“你这样做,难不成是想用他们作诱饵?” “唉……”秦昊长长地叹口气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话是老人家教导我们的,我们不能不听老人家的话。” 老人家是谁,没有人去在意,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老人家就是泛指老人,或者老祖宗,秦昊也没有去跟他们解释,总之信了就行了。 作什么样的饵,虎子不明白,但他明白,眼前这个文文弱弱的哥要有大动作了,不敢怠慢,将擂鼓瓮金锤往肩膀上一甩,大步流星地跑到前面。 “杨大哥,马大哥,哥让你们放慢速度,跟前面那个龟孙子拉开距离!” “拉开距离?”杨再兴跟马扩都不有些不解,“如果咱们拉开距离,万一方腊的人马前来劫粮怎么办?” “这个……哥没有说,他只说让你们拉开距离,好像是要用那外龟孙子做诱饵,具体他要钓什么样的鱼,没有说!”虎子愣头愣脑的,说的话很实在。 杨再兴跟马扩相视一笑,他们不但出身将门世家,而且身经百战,对秦昊的心思自然明白至极,当即吩咐部队就地扎营,静观其变。 贺衷押着粮草,每天以十里的路程行军,虽然将秦昊的部队阻在后面,但他的心里还是非常急躁的,毕竟童贯在分拔给秦昊万石粮食后,随军的军粮并不多。 而睦州经过数月的战火,想就地征粮亦变得非常的困难,秦昊驻军不前,正合他意,当然,为了证实秦昊的动作真假,也不敢轻易前行。 就在进退为难之即,秦昊已带着杨再兴马扩来到他的军营中,见到贺衷,皮笑肉不笑地道: “贺将军,秦昊是文人,不同于你们武将,连日舟车劳顿,的确有些累,因此想在这儿歇息半个月,还请贺将军见到童太尉时,多多美言两句。” “你真打算在这儿驻扎半个月?”对秦昊的话,贺衷并没有完全相信,“前方战事紧急,大军会师睦州,如果不出意料,会在近期发起攻击,秦将军难道不想?” “江南平叛接近尾声,擒杀方腊,那是天大的功劳,秦昊也是凡尘中人,这等功劳自然是想的,但人贵自知,以秦昊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宜急行军,因此……” 秦昊的话同样是说半句,没说半句的,贺衷打个哈哈道:“如此,那就请秦将军好好休息,待方腊平定之后,还有诸多后事要依赖秦将军去处理。” “秦昊身为杭州安抚使,处理这事后事自然是理所应当,烦请贺将军前去回复童太尉,就说秦昊会在半个月后启程前往睦州。”秦昊淡淡一笑。 有了秦昊的保证,贺衷走得还是非常安心的,秦昊也按照约定,天天跟杨再兴马扩他们在军营饮酒,有空的时候,还不忘跑到柳湘儿的文工团去看他们的表演节目。 “唉,这个贺衷已经走了三天了,到现在都没有异常,秦昊,你说,如果方腊不派人去劫粮咱们怎么办?”田小倩听着梁红玉战鼓声,忽然说到。 秦昊摇摇头道:“现在睦州战事紧急,童贯跟谭稹的大军分东西将方腊围困住,方腊想要派人来劫粮,必须绕过童贯的大军,你认为他们绕得过去吗?” 田小倩道:“方腊的人数虽然众多,但都是些乌合之众,有能力绕过童贯的,除了方七佛,估计没有第二个人,但是现在的方七佛走得开吗?” 秦昊笑道:“方七佛虽然走不开,但方腊那边不是还有个陆行儿吗?他跟郑魔王的人马都没有被童贯的大军围住,当初陆行儿不去杭州,不就是想把好钢用在刀刃上吗?” “对哦!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当初咱们攻破独松关时,陆行儿既没有到杭州跟方腊汇合,也没有到歙州跟吕师襄汇合,原来他早就知道,这两个地方守不住,去也是白搭。” 经秦昊这样一说,田小倩也算是明白过来,“只是咱们跟那陆行儿交手多次,处处对他留情,没有赶尽杀绝,你说这次咱们把陆行儿抓来,他会不会对咱们感恩涕零?” “感恩涕零?亏你想得出!” 秦昊不以为意地笑笑,“从宣州到湖州再到独松关,包括后来的杭州城,都是咱们攻破的,如果他的眼神能杀人的话,就算咱们死一百次都不够他杀的。” 田小倩故作认真地道:“这就是他的不对了,好好的一个人,如此是非不分,难怪会兵败如山倒,秦昊,这次如果把陆行儿抓来,定要饿他三天三夜,看他的眼神还能不能杀人。” 说话间,梁红玉刚好打完一通鼓回到座位上,接着田小倩的话道:“饿他三天,不但他的眼神不能杀人,就算是站估计都站不起来,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如何逃跑?” “逃跑?”这次田小倩是彻底的诧异起来,不解地道:“红玉姑娘,看你这话说得,那陆行儿真有逃跑的本事,就不会被我们抓了,既然被我们抓了,就不可能逃得出去。” “姐说得没错,那陆行儿如果敢逃跑,看我不打断他的双腿,哥你放心,等咱们抓到陆行儿,就交给虎子看管,就算虎子出恭睡觉都要拉着他,保证他跑不了!” 虎子说得一本正经,看上去傻傻的特别可爱,秦昊笑笑,伸手摸摸他的头,没有说话。 第二百三十八章 虎子来了 不作死就不会死,现在的贺衷就是自己作死。 当郑魔王的人马从前面冒出来,陆行儿的人马从背后冒出来,方岩山、裘日新他们又从左右冒出来的时候。 这个时候的贺衷终于亲身体会一场四面楚歌的滋味,而那些跟他押运粮草的士兵,一见这种阵势,虽然没有被吓得屁股尿流,却也跟屁股尿流差不多了。 第一次被人像包饺子一样地包在中间,贺衷真的很郁闷,当然,作为百战之将,贺衷并没有像他下手的士兵那样惊慌失措,而是在第一次冒出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 那就是突围,烧掉粮草突围。 现在的方腊缺粮严重,军心不稳,将粮食留给对手意味着什么,贺衷比谁都明白,当即命令自己的亲随,烧火烧粮。 对陆行儿来说,粮食就是他们的命根子,所以,还没等那些士兵点燃火把,如雨的箭矢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疾射而至。 那些士兵虽有护甲防身,却挡不住漫天的箭雨,纷纷被利箭射中,从粮车上滚落下来。 贺衷见状,顾不得再烧粮草,当即命令那些分散的士兵朝自己靠拢,以三人为队,依次排列,如同一条毒蛇,以贺衷为蛇头,直插陆行儿的军中。 不得不说,这些西军的作战经验还是相当丰富的,不管他们有多少人受伤,有多少人身死,这个队形始终没有改变。 陆行儿的人马虽然众多,却根本施展不开,能够跟贺衷他们斯杀的,永远都只有近前的人,其他的也只能守在外围摇旗呐喊以壮声势,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用处。 从被困的中心杀出一条血路,对贺衷来说并不困难,前后不过茶盏的功夫,便冲出对方的包围圈,陆行儿的目的志在劫粮,对贺衷的去留并不关心。 因此,他的人马一旦靠近粮车,便非常自觉地散开,守护在粮车的周围,至于少数着火的粮车,也在陈十四的带领下,前后不到半柱香的时刻,便尽数扑灭。 陆行儿没有追击贺衷,而是来到粮车的旁边,使劲地拍着那些装满粮食的麻袋,不禁声泪纵横,“天不绝我,天不绝不我呀!” 历朝历代的起义,大部份都是因为吃不起饭而引起,方腊起义,之所以能在短短的数月间便聚集起上百万的人,这个除了摩尼教的忽悠外,老百姓没活路,没饭吃这才是主要的。 粮食对起义军的重要性,身为领袖之一的陆行儿,自然比那些普通士兵要感触得深,当即吩方岩山道: “方兄,你赶紧派人潜回睦州,知之圣公,就说童贯的粮食被我们劫下,不日就将运抵睦州,让他们拖住童贯的大军,咱们再伺机进城。” 粮食虽然抢到手了,但要将这些粮食运进睦州,的确是个令人头大的问题,裘日新知道陆行儿的担心,当即接过话题道: “仗打得这个份上,粮食对我们犹为重要,圣公最后能派方七哥出来,现在也只有方七哥能打破童贯的封锁,将咱们安全地接回城中。” 方岩山点点头,没有立刻说话,粮食虽然到手,但他的神情没有丝毫的轻松,好半晌才试探着道:“各位兄弟,你们都说说,那个秦昊原本跟得好好的,为何突然不走了?” 陈十四道:“秦昊这人,心思难测,而且他的手下都是骄兵悍将,人数虽少,但战斗力惊人,咱们从宣州开始,虽然人数虽倍于他,却讨不到半点好处,这次,的确有些反常。” “你是怀疑他背后有阴谋?”跟秦昊打交道,陆行儿也变得谨慎起来,“你们莫不是怀疑,这本是秦昊的设的一局,就等着咱们跳进去?” 郑魔王屡次在秦昊手底吃亏,心里的阴影面积有多大,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神情凝重地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在秦昊的手底吃亏,不是一次两次,小心点终归是好的,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依我看咱们还是先行离去,再作打算吧?” “好!” 君子不留危地,陆行儿当然知道这儿不太安全,而且贺衷逃脱,如果不出意料,定然是向童贯搬救兵去了。 而秦昊的军队离这儿不过五六十里路,自己一旦受阻,秦昊从后面掩杀过来,到时腹背受敌,还真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陆行儿确信自己的命不是太好,真是担心什么他就来什么,秦昊的军队离这儿五六十里路不假,但要追上他们却用不着一天一夜。 前后不过半天的功夫,杨再兴便带着三百骑兵,后面跟着马扩、独孤千代,还有那个力大无穷的虎子奔杀而至。 陆行儿正在行军途中,还来不及组织自己的方阵,以骑兵对付这些没有经过训练,甚至连队列都没法成形的军队,那就是一场悲剧。 这些人一旦杀至,便如狼如羊群,好在秦昊事先有交待,不然面对他们的,将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屠杀。 杨再兴、马扩、虎子那都是战神级的武将,再加上人借马力,来去如风,转瞬间便杀到陆行儿的面前。 虎子一直记着田小倩的话,他这次主动请战,其目的就是来抓陆行儿的,所以他的目标非常明确,遇到那些前来阻拦的义军,也是避而不战,挥舞着擂鼓瓮金锤杀向阵中。 现在的粮食就是陆行儿的命,没有了粮食也就没有了陆行儿的命,因此,现在的局势对陆行儿来说,已经没有了退路。 他现在惟一的退路,那就是用他的枪去寻找,因此,面对杀气腾腾的虎子,陆行儿没有退缩,也不能退缩。 枪与锤的相交,溜出的不是火星,而是枪断,只一个回合,陆行儿的枪便被虎子的锤打断了,而且他的虎口也被这股反震之力震得鲜血淋淋。 胸口气血翻涌,虎子一锤得势,顿时乘胜追击,跟着另锤出击,望陆行儿的左肩打去。 陆行儿江湖出身,身手颇为灵活,身形一侧便避过虎子的另一只大锤,顺手从身旁的士兵手中抢过大刀,跟着一刀横削过来。 第二百三十九章 阶下囚 虎子的擂鼓瓮金锤虽然厉害,但实在有些重,身形自然不够灵活,面对陆行横削而来的刀,也来不及避让。 事实上,他也用不着避让,因为他身上穿的,正是徐宁祖传的雁铃圈金甲,这种盔甲可谓刀枪不入,虎子已经挂在稻草人不知试验过多少次。 噗! 长刀砍在虎子的腰上,没有想象中的一刀两断,也没有想象中的鲜血飞溅,虎子除了觉得腰部有些发疼之外,一切都很安好。 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为何杨再兴反复强调,使锤不能使尽,如果是十分力气,不管任何时候都只能拿七分来攻敌,留下三分来自保。 如果自己刚才没有这身盔甲,此刻的他恐怕就是身首异处了,想想后背就有些发冷汗,见陆行儿一刀不中,跟着回旋一刀又望自己的脖子砍来。 哎呀,我的妈妈呀,老虎不发威,还真当是病猫呀? 虎子毫不客气,双锤一回,猛地一个对夹,便将陆行儿的长大夹得死死的,不管陆行儿如何使劲,都动弹不得半分,深知这家力大无穷,当即脱手,准备策马后退之时。 突听虎子一声暴喝,猛地从马背上跳下来,跟着大步流星地来到陆行儿的跟前,不由分说,猛地一锤便将陆行儿的马头打碎。 那马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便听到噗通一声,栽倒在地,陆行儿骑在马背上,猝不及防,顿时摔下马来,还没等他站起身来,虎子早已一个箭步,来到他的面前。 也没答话,伸锤压在陆行儿的肩上,力大锤沉,陆行儿挣脱不得,只能狠狠地看着虎子,不说一句话。 虎子哼哼地道:“你这小子也真够狠的,要不是小爷穿着护身宝甲,刚才那一刀,还有小爷的命在?按照小爷的脾气,本该将你砸成肉泥,只是俺哥说了,要活的。” “虎子,还不将人放了!”说话间,张铁匠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虎子,师傅不是留着铁匠铺给你吗?你好好的不守着铁匠铺,跑战场上来干什么?” 虎子定眼看时,认得眼前的这个人正是自己的师傅,说起来这个张铁匠对自己还真是不错,虽然那时候活得有些清贫,但是自己毕竟还活着。 而且当初陆行儿来找师傅的时候,师傅担心自己在战场上送了命,还特意留下自己,并将铁匠铺一并留给自己,是自己不会营生,搞得铁匠铺被烧,还差点饿死。 说到底,这个张铁匠对自己还真是恩重如山,按理说他的话,自己是不得不听的,只是哥让自己来抓陆行儿,如果按照师父的意思把他放了,岂不是对不起哥? 一边是师父一边是哥,这个结果的确让虎子很纠结,愣愣地站在那儿,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好半晌才道:“师父,咱们各为其主,这次……恐怕……” 后面想说恐怕不能听你的话了,但话到嘴边,几次都说不出来,虎子是杨再兴一手教出来的,对虎子杨再兴自然特别的上心。 当虎子打翻陆行儿的时候,他就在不远处看着,当张铁匠出来的时候,他虽然不认识这个人,但看虎子的神情便猜到一二,怕虎子吃亏,当即让独孤千代过去将那老头抓了。 至于他自己,却是孤身入阵,将郑魔王生擒了,那边马扩也不甘落后,同样是孤身入阵,迎面杀向方岩山,前后不到三个回合,便将方岩山活捉了。 三位主将被抓,原本不稳的军心此时就更加地不稳了,没等杨再兴他们喊话,顿时有一大半的队伍便如鸟兽散了,只留下少部的人在裘日新、陈箍桶的带领下撤退。 杨再兴没有拉着粮食往回赶,而是就地扎营,将陆行儿他们好生看管起来,等着秦昊他们前来汇合。 时间对秦昊他们很充裕,行军的时候并没有急行军,所以,等他到达目的地跟杨再兴他们汇合时,已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哥,你终于来了!” 当秦昊来到关押陆行儿的军帐时,虎子终于长长地舒口气,揉揉他那睁不开的睡眼,欣喜地道,“哥,你来了就好,我得去睡觉!” 从昨天到现在,他一直没有合眼,一直守在军帐外亲自看押着陆行儿,他是真的累了,秦昊见他如此,不禁摇摇头道:“有杨兄马兄在这儿,你还担心陆行儿会跑掉?” 虎子搔搔头,没有回答秦昊的话,只是在那儿傻愣愣地笑着,田小倩伸手在他的后脑勺一拍,笑道:“既然累了,还不睡觉去?” “好!”虎子回答得很干脆,说完之后,扛起擂鼓瓮金锤,一溜烟地跑了。 秦昊嘿地一声,望着虎子的背影直摇头,孩子就是孩子,不管他的本事有多大,但终究还是个孩子,掀开帐帘,进到帐蓬,却见陆行儿的神情更为可怖。 陆行儿、郑魔王、方岩山他们虽然是俘虏,却并没有被五花大绑,更没有受过私刑,只是被软禁在这间狭小的军帐里。 帐里有张矮矮地小方桌,三个人就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连水都没有喝一口,三只茶杯里面的水都是满满的,他们的嘴辱有些干裂,眼睛血红血红地,就像猴子的屁股。 看得出,他们昨晚是一夜没睡,见秦昊进来,三双眼睛六只眸子齐刷刷地扫过来,如果眼神来杀人的话,此时的秦昊估计早被他们千刀万剐了。 四方桌围坐着三个人,刚好空出一个位置来,秦昊笑笑,没有立刻问话,而是拖过一张板凳坐在桌子的另外一个位置。 然后翻开一个茶杯,倒上半杯茶,茶水很凉,看得出这壶茶已经泡过很久了,但秦昊不在乎这些,端起茶杯,便一饮而尽。 随后将茶杯放下,正准备倒上第二杯茶时,陆行儿忽然冷哼道:“姓秦的,此时此刻,还敢跟我们同台,你的胆子真不小,难道就不怕我们出手杀了你?” 没等秦昊回答,田小倩已在一旁冷笑道:“如果你们真有杀他的本事,现在也就不会成为阶下囚了,你们要是敢乱动一下,休怪本姑娘拧断你们的脖子!” 第二百四十章 走狗 真是虎落平阳遭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当然还有一句脱毛的凤凰不如鸡。 陆行儿跟郑魔王行走江湖多年,心气向来很高,却没想到如今身为阶下囚,竟然被一个女流之辈羞辱,胸中的那口闷气着实不小,就差没有吐出血来。 “田小倩,你要分清楚,这里是江南,不是你的田横山,在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郑魔王的脾气相对暴躁些,虽是阶下囚,却想在言语间找回一点仅有的尊严。 此时此境,也只能从言语中找回他们的尊严,但尊严向都不是口头说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这是中华民族历经百年屈辱最后得出来的! 田小倩当然不明白这些,只是一声冷哼,不屑地道:“本姑娘也请你们分清楚,这里虽然是江南,却是秦昊的军中帐,惹得本姑娘不高兴,你信不信我让虎子把你们当马骑!” 郑魔王面色微变,虎子那家伙他是知道的,更何况跟秦昊相持良久,对他们的人物组成也是了然于胸的,虎子这家伙似乎只听两个人的话,一个是秦昊,另一个则是田小倩。 这小子愣头愣脑的,如果真让他骑着自己在军营爬两圈,这个脸他们真的丢不起。 裘日新轻咳两声,缓缓地道:“你们把我们抓到这儿,既没上刑,也没询问,裘某很想知道,你们抓我们到此,意欲何为?” 秦昊轻笑道:“原以为你们当中都是些不识时务的莽夫,却没想到也有明白人,你既然问起,那秦昊就给你们一个明白,我把你们抓到这儿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你们活着。” “活着?”裘日新苦笑道,“现在的朝廷昏庸无道,不是贪官就是恶吏,哪里还有老百姓的活路?但凡有条活路,我们又何必走到今日?” “活路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找的!” 秦昊的神情仍然很淡然,拿起茶盖,轻轻地拔弄着上面漂着的那层油渍,缓缓地道,“眼前的形势想必你们都明白,你们所聚的人数虽然众多,却如一盘散沙,并没有烧成砖头。 因此,一遇到朝廷的正规军,便如乌兽散,没有丝毫的进攻防守能力,全无招架之功,如今朝廷的三路大军会师睦州,以你们这帮乌合之众,不出数月,必将烟消云散。” 这话得有些伤人,如果出自别人的口,或者说是数月之前,陆行儿保证不一砖头拍过去,纵算不拍死他,也要在他的脑袋上拍个包。 但现在,这话出自秦昊的口中,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书生,只带着他的数千人马,一路却势如破竹,摧枯拉腐,打得他们这群自诩的好汉找不到北。 “你说的好像有些道理,但是大丈夫生死天地之间,不能为天下开太平,枉费这七尺男儿身。秦昊,你智慧超群,却不为天下百姓谋福,反而做起朝廷的走狗,实在为人所不齿。” 陆行儿的这番话说得到是大义凛然,秦昊还真没反驳的余地,当然也没有反驳的必要,自己是不是赵家王朝的走狗,只要自己心里明白就成,至于其他人的看法,并不在秦昊的考虑之中。 我行我素,有的时候,秦昊就是这样的任性,微微一笑道:“走狗?这个头衔不错,秦昊笑纳了,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请三位大英雄到此,秦昊的确有要事相商。” “商量什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让我等投降朝廷,那是痴人说梦,陆行儿在这里就可以你一个明确的答复,此事万不可能!”陆行儿显得有些义愤。 秦昊摇摇头,忍不住沉沉的一声叹息,“一个人想死很容易,一根绳子,一把小刀就可以办到的事,在这个世上,有的时候活着才是最伟大的。 因为伟大的事业总是活着的人去办的,诸位都是大英雄大豪杰,如果就这样死了,实在有些可惜,因此秦昊想给你们一条活路,为的正是天下的老百姓。” 秦昊说的话很浅显,但听在陆行儿他们的耳中却显得异常的深奥,没人听得明白,“秦昊,我们三个都是练武之人,虽然识得几个字,却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好,陆兄果然干脆!” 秦昊在击掌赞美之后,神色一正道,“刚才你不是骂我秦昊是走狗吗?这话错也没错,秦昊的确是走狗,只是秦昊从来都不是朝廷的走狗,而是老百姓的走狗。” 为了天下老百姓,我宁愿做走狗,这是秦昊的态度。 对秦昊的这种态度,陆行儿没有丝毫的怀疑,因为秦昊不但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从古泉镇开始,从宣州到湖州再到杭州,凡是秦昊经过的地方,老百姓莫不把他拜作神明,就差早晚三柱香了。 秦昊没有理会陆行儿他们的内心活动,而是继续说道:“各位在反叛之前,都是在江湖上行走的江湖人,可谓走南闯北,见识自非常人可比,秦昊想在这里问问诸位,在你们有认知中,是大辽的骑兵厉害还是金国的铁骑骁勇?”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行儿感到特别的奇怪,这秦昊不是在江南半叛吗?好好地为何扯到契丹跟女真上去了,的确有些不明所以,但对秦昊的问题,却没有加避,而是据实回道: “女真族人虽然立国不久,而且地处苦寒之地,但是他们长期深受契丹的压迫,对辽国可谓恨之入骨,万众一心,杀得契丹节节败退,显然是女真人强。” “那我再问你,大宋的军队比之契丹何如?”秦昊点点头,对陆行儿的回答表示满意,随即追问道。 陆行儿道:“那还用说?自然是契丹强些,这事你别问我,你得问你身边这位杨再兴兄弟,杨家三代保朝,主要对手就是契丹,而且杨文广在临终前还念念不忘收复幽州。” “可是现在的朝廷,不思联弱抗强,反而反其道而行之,联金杭辽,辽国一旦灭亡,大宋将面临比契丹更加强大的威胁,而这个威胁就是金国。” 试问大宋的军队连契丹都不如,以后如何去面对比契丹更加强大的金国?如果金兵挥师南下,又将如何抵挡?拿什么去抵挡? 秦昊没有迟疑,一口气说出他的问题。 第二百四十一章 抢船 这个问题是秦昊关心的问题,却不是陆行儿这个层次的人所了解的问题,毕竟,联金抗辽虽然在朝野中颇有争议,但也仅限于各级官员和各地学子之间。 像陆行儿他们这种江湖人,讲的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快意恩仇,还没有上升到家国情怀的高度。 “你说的这些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陆行儿皱着眉,神色间显得有些漠然,“再说,现在的赵家王朝昏庸无道,咱们正好看热闹。” “倾巢之下,蔫有完卵?金兵南下,受苦的还不是普通的老百姓?” 秦昊沉沉地叹口气,随后转过话题道,“咱们都是爽快人,秦昊也不打算给你们兜圈子,秦昊今天来找你们,实在有要紧的事跟你们打个商量。” “打商量?”陆行儿觉得有些奇怪,人为刀俎,我为渔肉,这个时候还跟他们打商量,的确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 秦昊点点头道:“没错,如今朝廷三路大军会师睦州,如果不出意料,闹得轰轰烈烈的方腊暴乱就将平息,与其就这样被朝廷的大军剿杀,不如留着有用之身,为天下的老百姓谋福利。” “说得轻巧,现在的朝廷哪里还有咱们的容身之地?”陆行儿冷哼一声,神色间显得有些暗淡,英雄末路,的确让人唏嘘。 “大宋朝虽然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地,但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其他地方不说,从杭州往东,有一个孤岛,叫济州岛,如果陆兄不嫌那儿小,到是可以去那儿安身立命。” 陆行儿面色微变,冷笑道:“我陆行儿何等样人,你想让我抛弃众兄弟到济岛苛且偷生,此事万万不可,秦昊你也甭废话了,陆某今日既成阶下囚,要杀是剐就来个干脆的吧。” 秦昊笑笑,“陆兄此言差矣,我让你们去济州岛,不是指你们几个,而是十万人,现在跟随方腊的还有十万人左右,我的意思把他们全部接到济州岛。” “秦昊,你没发烧吧?”陆行儿听到这儿,感到特别的震惊,“姑且不说咱们的人马现在都处在朝廷大军的包围之中,单是从这儿到济州岛,没有数千条船,是绝对办不到的。” 秦昊道:“船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秦昊早有准备,早在一个月前,我便派人以出海打渔为借口,置办数千条船,只是这些船,咱不能白白送给你们,而是要你们自己去抢。” “你很聪明!”陆行儿忽然笑了,“船要我们去抢,这样说来,突围也要我们自己去做,你跟这件事没有丝毫的关系。” “没错,这件事原本就跟我没关系。” 秦昊笑笑,不可否认地道:“有件事我得跟你们说明白,抢船是你们的事,突围也是你们自己的事,秦昊最多给你们提供方便,当然如果突围不成功,说不得还要大开杀戒。” 这话陆行儿懂,如果突围不成功,秦昊必须要自保,自然不能手下留情,沉默半晌后又道:“只是那济州岛,本为苦寒之地,能养得活我们这十万人马吗?” “这层陆兄也不用担心,秦昊在登州府时曾造成三首大船,专门用来跑商的,而济州岛,上临高丽、下临扶桑,又离大宋不远,只要勤劳,总会有口饭吃的。” “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陆行儿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既然你早就计划好了,想来我们不去济州岛也是不可能的了,既然如此,陆某就先行告辞,这就率人去攻打台州。” 秦昊摇摇头道:“告辞是肯定的,但却不能就这样走了,你们三个是在众目睦睦之下被我们抓来的,如果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秦昊没法向朝廷交待。” 这话在理,陆行儿默然,“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等到晚上,陆某打昏看守之人,然后再潜逃,你看这样可好?” 秦昊道:“听闻你跟方七佛的关系不错,你们三人被抓,如果不出意料,他一定会率人前来劫营,到时候秦昊就放一个口子,任你们离去。” 说完之后,秦昊便不再废话,起身离开营帐,见虎子不知何时又起床了,拿着擂鼓瓮金锤守在外面,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心里便觉得好笑。 “虎子,这儿不用你看守了,这两天你睡得不好,小眼睛都血红血红的,哥今天准你好好去睡觉,这里的事就不用你插手了。” 虎子摇摇头,很坚决地道:“哥,不行,这陆行儿很是狡猾,如果虎子不守在这儿,万一让他跑了就不太好了。” 田小倩伸手在他的后脑勺一敲,笑笑道:“怎么,连你哥的话都不听了?那就听姐的,这里不用你看守,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姐明天还有正经事让你去办呢。” “啥正经事?”虎子追问。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田小倩见虎子傻愣愣的,不禁笑道,“如果你休息不好,明天姐就不让你跟着了。” “好!”虎子很干脆,扛着擂鼓瓮金锤蹦蹦跳跳地回营睡觉了。 梁红玉一直跟在秦昊的身边,一直没有说话,待虎子走后,忽然说道:“你刚才说方七佛会来劫营,可如今的方七佛已经是自身难保,如果他不来劫营又当如何?” 秦昊深深地吸口气道:“他来不来劫营并不重要,总之陆行儿今晚必须得走,这样吧,张毅咱们做好两手准备,你去找几个江湖人,如果方七佛来劫营便罢,他不来,你来。” 张毅他们原本就是江湖出身,找几个江湖人对他们来说简直太容易了,秦昊的话刚落音,他便转身出得军营,前去准备去了。 梁红玉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不过依小妹的意思,咱们也不用找什么江湖人了,咱们就把陆行儿的消息散布出去,他手下那么多,总会有两个忠心的。” “怕就怕他那些手下,早被咱们吓破胆了,不敢前来。”杨再兴接道。 方腊起义,就像一阵风,来到快,去得也快,从最高峰时的一百多万人,跑的跑逃的逃,到现在的十万人,不过短短的数月之间,说起来真是难以让人相信。 所以,杨再兴的担心并非多余,他们的确是被吓破胆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说客 秦昊的估计没错,夜半时分,方七佛果然带着方百花还有一众人马前来劫营,秦昊在虚张声势之后,便任由他们带走了陆行儿。 “秦昊,你说咱们能把方腊这最后的十万人接到济州岛吗?”对秦昊的如此大的动作,田小倩并不完全看好,心里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担心。 “成事在人谋事在天,咱们只要尽了力了,至于事情成不成,也就管不得那许多,等这边的事情完结,我就跟你回趟登州,如何开辟海上商贸之路,有些事情还得听田老爷的。” 对如何养活这十万人,秦昊的心里虽然有预案,但却不十分有底,田有道是非常成功的商人,很多事情,秦昊都要向他请教。 田小倩道:“咱们出来也有大半年了,也不知家里的人怎么样了,等这边的事情完结,你不说,我也打算回去。” 秦昊看着日渐消瘦的田小倩,心里也是颇多感慨,若非自己,以田小倩这样的千金大小姐何至于到处餐风露宿,回到登州,也应该对她有所交待了,不然天天跟着自己也不是个事。 说话间,梁红玉走过来道:“刚才接到斥候报告,杨可世的大军已经攻破歙州,吕师襄退守睦州,跟方腊的部队合在一起,并逐步向青溪转移,准备退守帮源洞。” “陆行儿的人呢?有没有他的去向?”方腊的结局早在秦昊的意料之中,相对于方腊,他现在更关心陆行儿,毕竟,能不能将这十万人安全撤离,还得看那几千条船。 梁红玉道:“就在今天早上,陆行儿带着方岩山他们去台州了,看样子,他是接受咱们的建议,准备退守济州岛了。” 秦昊点点头道:“让陆行儿去台州抢那五千条船不是什么难事,现在的重点是咱们要如何配合方腊,将他的人马尽数撤出来,这个才是我们现在最头痛的事情。” 梁红玉道:“咱们既要将方腊的人马接到济州岛,又不能让朝廷抓到把柄,的确得好好谋划,陆行儿既然带着他的人马去台州抢船,说明对咱们已经有了最基本的信任。 下一步,咱们就是要如何说动方腊,让他带着他的人马突围,到台州去跟陆行儿汇合,这个恐怕有些难度,就怕那个方腊不相信咱们。” “嗯!”秦昊轻轻地嗯一声,随后沉吟着道:“说通方腊这件事,还是我亲自出马吧,猴子,我让你去打探帮源洞,你可曾打探清楚?” 猴子道:“公子交待的任务,猴子不敢怠慢,帮源洞的地形我都摸清楚了,就等小羽哥哥把他绘制成图了。” 猴子不识字,也不会绘画,每次打探出来的东西,都是让诸葛羽把他整理好,然后再交给秦昊的。 诸葛羽接道:“公子要的图,小羽今晚就算做通霄也会绘制好给你!” 秦昊点点头道:“把图绘制好后,就交给我,我准备明天就出发,去帮源洞等着方腊,其他人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外面不要让人看出我已离开军营。” “你要去帮源洞,准备带谁去?”梁红玉听秦昊说话的语气,好像不打算带其他人过去,对他的安危颇有些担心,当即问题。 秦昊道:“秦昊这次是去方腊的老巢,如果有危险,带再多的人也没用,如果没危险,我一个人足矣!” “不行!”秦昊的话没落音,田小倩便在那儿反对道,“其他的人你带不带我不反对,但是我跟虎子是无论如何都要跟着你的。” 在田小倩的心里,秦昊、虎子跟她那都是最亲近的人,因此带上虎子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没有觉得有丝毫的不妥。 猴子见秦昊打算孤身前去帮源洞,当即接道:“公子,说到对帮源洞的熟悉程度,估计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了,所以你要去帮源洞,猴子必须得给你带路。”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马扩忽然说道:“咱们跟方腊没有打过交道,再加上大家都处在敌对立场,你就这样冒然撞上去,如果他要你祭刀该如何是好?” 秦昊摇摇头,不以为然地道:“我听说这方腊颇有些侠义,就算他不为自己的性命着想,也应该为跟随他的十万民众着想,因此,要杀我,也不会说杀就杀的。” 杨再兴道:“方腊是什么样的人,咱们也只是道听途说,但那方七佛的确称得上好汉,在东京汴梁时,咱们对方七佛有救命之恩,我的意见是先去找方七佛,再找方腊。” 田小倩没有为自己的安危担心,但秦昊的安危对她来说却不得不担心,当即接过话题道:“杨大哥说得再理,咱们就先找方七佛,就算方腊要对咱们动手,也有个人说好话。” 秦昊叹口气,不以为然地道:“你看你们,一个个如临大敌似的,不就是一个方腊吗?又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鬼怪,何至于如此紧张?” “小心驶得万年船,在这个节骨眼上,小心一点总是好的,你既然决定去帮源洞,那我跟虎子就好好准备,随你一同前去。”田小倩接道。 梁红玉接道:“刚才猴子兄弟说得没错,在咱们这群人中,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帮源洞的了,你就带他一同前往吧。” 猴子赶紧接道:“是啊,公子,小羽哥哥纵算画得再好,也没有我这个向导来得实在,再者,你也不用担心我的安危,猴子能从沙门岛出来,跟着公子建功立业,早就挣了!” “好,这件事就这样定了,杨兄马兄,在秦昊不在军营的这几天里,军营里的事就交给你们了,如果童贯问起来,瞒得过就瞒,实在瞒不过,就说我带着虎子去杀方腊去了。” “杀方腊?”杨再兴心神一跳,看秦昊说的话不像是开玩笑的,“你不是去说服方腊吗?怎么变成杀方腊了?” 秦昊叹口气道:“方腊在叛乱江南,早就不容于朝廷,为免除这十万人的后顾之忧,所以方腊必须死,只是不是我去杀他,而是要他自杀。” 方腊必须死,这个问题杨再兴他们也考虑过,只是这件事让秦昊去完成,未免有些太不安全了,原想再劝两句,却被秦昊制止住了。 “事情就这样定了,其他话咱们也就不多说了,一切等我回来再议吧。” 第二百四十三章 英雄 秦昊实在拗不过田小倩和吴虎,只好让两人跟着,三人悄悄地出得军营,按照猴子提供的路线,趁着黑夜悄悄地摸进帮源洞。 帮源洞的确隐秘,若非秦昊早派猴子前来踩点,要找到这个地方还真不容易。 秦昊来找方腊,那是悄悄进行的,如果让方腊的义军知晓,传到童贯的耳中,那大事就极为不妙了。 好在方腊的义军,没有统一的服装,穿得极其混乱,三人趁着夜色,混在那些巡逻的义军群中,慢慢地深入洞中。 刚刚拐过两个弯,便看见方七佛和方百花在那儿带队巡检,见秦昊三人,方七佛先是一愣,随后便对他们三人道:“你……你……还有你,你们三个跟我来……” 秦昊也没想到在这儿竟然碰到方七佛,心里先是一惊,随后便镇定下来,见方七佛没有叫破自己,心里更是安定,便对身后二人使过眼色,三人随着方七佛来到拐角的暗处。 “你们三个真是大胆呀,竟然亲自跑到帮源洞来,你们就不怕我大开杀戒?”方七佛见秦昊他们三人前,心里也颇觉诧异,各为其主,狠话还是要说的。 秦昊笑笑,“在这里遇到七佛兄,真是再好不过,实不相瞒,小弟深夜前来,是想见方腊方教的,不知七佛兄能否代为引见?” “你找我哥有啥事?” 方百花虽然知道秦昊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是他身边的虎子还有田小倩武功非但不弱,简直就是高手中的高手。 一个善于战场杀敌,一个善于江湖争斗,皆非易与之辈,见他开口便要见自己的兄长,心里自然多了份戒备之心。 “如果我说我是来杀令兄的,你可相信?”秦昊眨巴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方百花,直方不讳地说出自己此番的目的。 “我相信!”方百花回答得很肯定,秦昊是什么人?她是知道的,在这个世上,就好像没有他秦昊不敢做的事,他说是来杀自己的兄长的,那就一定是。 所以,她的嘴角忽地露出一丝冷傲的笑意,冷冷地道:“秦昊,在我不知道你的来意之前,我当你是来使,但是现在,我只当你是刺客,那你也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不顾交情了。” “你不能杀我,也不敢杀我,要知道我此番前来,杀令兄是一个方面,还有一个方面,那就是想要给这十万义军一条活路。”面对方百花的杀气,秦昊显得很坦然。 “秦昊,我对你一向敬重,你别逼我下杀手!”面对秦昊,方百花的心里也是痛苦到极点,她不想杀秦昊,但秦昊真要对方腊下手,那她也别无选择。 方七佛见此,对方百花道:“百花,秦兄弟远来是客,不管他的来意如何,我觉得咱们都应该把他交给圣公,由圣公来裁决吧!” “还是七佛兄讲道理,那就请二位头前带路!”秦昊收起面上的笑容,恢复了一本正经的神色,毕竟自己是来杀方腊的,他的心情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沉重地。 方七佛方百花在前面带路,来到方腊的营帐前,却没有立刻带秦昊去见方腊,而是先让方百花进去禀告,由方七佛看管着三人。 方百花进去没多久,很快又走出来道:“圣公要见你,但是只能你一个人进去,他们两个得留在外面……” “不可能!” 田小倩首先表示反对,要知道秦昊乃一介书生,而方腊身为魔教教主,武功盖世,要杀秦昊不过是举手投足之间,让他一个人进去,她真的不放心。 秦昊微微一笑,伸手拍拍田小倩的手背,轻轻地道:“你放心,那个方腊是一定不会杀我的,而且他如果真想杀我们,咱们三人是不可能逃出这个帮源洞的。” 田小倩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别说这帮源洞里聚集着十万之众,单凭方七佛和方百花两人,自己跟虎子也只能勉强应付,要想取胜,绝非那么容易。 秦昊的袖中虽然藏得有把枪,可以远距离地射杀敌人,但子弹有限,面对十万军众,也是无能为力,君子不处危地,田小倩突然觉得跟着秦昊来这儿就是错的。 她应该把秦昊打晕的。 但是现在,只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一切得看秦昊自己的本事了,当即对虎子说道:“咱们就在这儿等,如果半个时辰,你哥还不出来,那咱俩就冲杀进去,陪他一起死!” “好!” 虎子回答得很干脆,虎子是孤儿,在他的心里,秦昊跟田小倩就是他最亲近的人,如果他们两个有什么不测,那他活在这个世上也没什么意思。 秦昊是跟在方百花身后的,虽然方百花没有回头,但秦昊却能真实地感受到方百花身上那股浓浓的杀气,她每走一步,方圆三尺之内,都有寸草不生的感觉。 来到方腊的营帐,却见方腊正斜坐在一张矮桌旁,独自饮着小酒,见秦昊进来,伸手指着旁边的座位道:“秦公子果然英雄,这个时候,还敢单独前来见朕!” “江湖传闻方教主豪气干云,今日一见,果然气度非凡,明知我秦昊前来杀你,还能如此坦然相对!”秦昊说完,也没有客气,自顾坐到旁边的位置上。 方腊没有说话,也没见他如何动作,手中的竹筷忽如离弦之箭一般,哚地一声,便射向前方的石壁中,“唉,咱们英雄对话,偏有虫儿叽叽喳喳,朕只好先让他闭嘴了!” 秦昊笑笑,知道方腊这是在借虫喻己,意在警告自己,那些招安的话就不要说了,咱们是英雄论英雄,英雄敬英雄,你要说句废话,那虫儿就是你的下场。 秦昊没有立刻去接方腊的话,而是拿起酒杯,自顾端起酒壶,倒上一杯酒道:“秦昊虽不是江湖中,但素闻方教义行侠仗义,悲怜世人,在此,我秦昊先敬你一杯!” 说完之后,便饮而尽,随后又倒起第二杯酒,“这第二杯酒呢,当今朝庭昏庸,民不聊生,方教主揭干而起,欲建大同世界,朗朗乾坤,秦昊实在佩服,再敬一杯!” 一杯酒喝完,当他倒上第三杯酒的时候,方腊忽然伸手拦住秦昊,“秦公子,你既然如此看得起朕,何不随朕一起打下这万里江山,何苦要为那狗皇帝卖命呢?” 第二百四十四章 进退有据 “方教主此言差矣,我秦昊再不济,也不致于为一家一姓卖命,我委身朝廷,无非是想利用朝廷的身份,为更多的老百姓服务而已!” “秦公子,这话如果出自其他官员之口,相信朕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他,但是出自你的口,朕相信这是你的肺俯之言,因为你对百姓的好,朕都看在眼中。 如果你能效忠于朕,助朕打下这万里江山,朕可以封你为一字并肩王,朕相信以你的才识,再上朕的武力,定然有一番作为。” 秦昊摇摇头,“方教主,在你的心目当中,真的以为当今朝廷是那样的不堪一击吗?真的以为现在的你还能像刚起誓那样势如破竹吗?真的以为那些老百姓愿意跟你造反吗?” 面对秦昊的反问,方腊沉默不语,因为他知道,当童贯率领西军赶到江南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理想破灭了,只是他不甘心,他想挣扎…… 秦昊叹口气道:“如果你还有一点胜利的希望,相信我,相信我秦昊,一定会追随于你,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你能带给百姓一片安宁,一个宁静的生活…… 但是现在呢?你回头看看江南的百姓,因为这场战火,多少人妻离子散,多少人横尸荒野,多少人流离失所,现在,你们蛰居在这帮源洞,要吃的,没吃的,要战力没战力。 你想想,我既然能找到这具帮源洞,那童贯久经战阵,他会找不到吗?如果我是童贯,也不用派人杀进来,只需要派出两千弓箭手,守在洞口,你们还有活路吗? 就算不会被他们射死,也会在洞里饿死,就算不会被饿死,这么多人住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天天有死亡,天天有受伤,难保瘟疫不横行,到时候,你认为这十万人还有得活吗?” 听完秦昊的话,方腊沉默了。 因为秦昊问的这些问题,也是他现在想得最多的问题,他方腊一生,英雄盖世,他原本想为百姓打下一片青天,可如今却害得众多的百姓横尸荒野,这不是他方腊想要的。 自起事以来,追随者百万之众,可如今,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到现在,仅余十万之众,而这十万,又被困在这帮源洞中,秦昊说得没错,难道真要这十万人给自己陪葬吗? 方百花见方腊的神色阴晴不定,知道他的心里也是万分的纠结,忽地抽出剑来,指着秦昊道:“哥,你别听这家伙胡言乱语,我这就杀掉他,以明你的心智!” “小妹,把剑收回去!”方腊长长地叹口气,叫方百花收回宝剑,目注秦昊道,“秦公子,你今天来找方某,不仅仅是想对方某说这些话吧?说出你的真实来意吧。” 秦昊见方腊不再称朕,而自称方某,知道他的心理防线已被自己攻破,遂道:“我的真实来意,刚才跟百花已经说过,一是来取你的人头的,二是来救这十万义军的。” “要我的人头,我能理解,因为现在整个朝廷都想要我的人头,但救这十万之众,恕方某愚钝,不知你如何救助?” 仗打成这样,方腊也有些心灰意冷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事到如今,夫复何言?如果秦昊真能救出这十万之众,自己的头颅送给他又有何妨? 想当初,霸王别乌江,头颅送故人,自己跟秦昊虽然算不上故人,但冲他对百花有恩,对七佛有恩,对江南的百姓有恩,把自己的头颅送给他,总好过被童贯之流拿去。 秦昊见方腊的语气有些松动,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打动他了,遂道:“方教主此番起事,声势浩大,影响深远,朝廷如果不拿到你的人头,绝不会善罢甘休。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次战争的结束,是以拿到你的人头为标志,至于这十万之众,这个得看七佛兄的本事了!” “此话怎讲?”方腊对秦昊的话忽然有了兴趣,在临死之前,能救下这十万之众,也算对得起江南的百姓了,毕竟十万个将士后面牵连的却远不止十万个家庭。 秦昊深深地吸口气,缓缓地道:“现在朝廷有三路大军驻守在青溪方向,其中左右是谭缜,右路是童贯,而我跟马扩这五千兵马则驻守在中间。 待我拿到方教主的人头之后,七佛兄便以此为借口,打着为你报仇的口号向我中路军发起猛烈地进攻,当然,这些都是假像,是我跟七佛兄造出来的假象,是虚张声势。 七佛兄所带的人马只是小股,而真正的大股兵马则由百花率领,隐藏在左侧。 在我跟七佛兄激烈交战之时,自然会派出亲信前往谭缜处求援,谭缜跟我是有私仇的,定然会见死不急,而他又误以为七佛兄报仇心切,定然倾巢而出,必然降低防范。 这时,七佛兄便可杀个回马枪,联同百花就可以率部从谭缜的防线中突围,杀他个措手不及,等他们突出重围后,不要停留,直插台州。 我在台州准备得有五千条船,目前在陆行儿的控制之中,到台州跟陆行儿会合之后,便可以乘船前往济州岛。 济州岛是个孤岛,天高皇帝远,到那时候,朝廷就算想剿,也找不出那么多的水兵了。” 听完秦昊说的计划,方腊的眼睛顿时瞪得比铜铃还要大,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要杀自己的,不但有当今朝廷,还有眼前这个文弱的书生。 是啊,如果不杀自己,到现在还跟着自己的十万人马能心甘情愿地跟着秦昊吗?他想来想去,原来是想霸占自己的精兵悍将,然后割据一方,这小子的算盘打得很精呀? “秦公子,你说你一介书生,要这兵马干什么?难不成你也想学我方腊,自立为王?” “那倒不是,此事说来,还跟朝廷的一项重大决策有关,你们知道,自澶渊之盟后,咱们跟契丹辽国已经多年没有交战。 但是现在,朝廷已经跟金国达成协议,准备联金灭辽,收取燕云十六州,以辽国现在的国力,绝对不是宋金两国的对手,灭国是必然的。 而辽国灭掉之后呢?咱们大宋就是要面临比辽国更加强大的金国,到那时候,咱们拿什么跟金国抗衡? 所以,我要把这十万人马聚集在济州岛,如果天下有变,进可以沿海北上,直插金国老巢,退可以前往高丽扶桑……” 第二百四十五章 哀兵必胜 “唉……” 方腊轻轻地叹口气,对着秦昊挥挥手道:“秦公子,你先出去吧,我还有点事要跟七佛百花交待!” 秦昊没有出声,起身告辞出来,田小倩和吴虎就站在营帐外,两人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见秦昊出来,田小倩纵身向前,抓住他的手道:“秦昊,你没事吧?”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秦昊轻轻地安慰着田小倩,随后转过头对方七佛道,“方兄,方教主请你进去!” 方七佛一直站在营帐外,两人的谈话内容,他多多少少听到一些,秦昊的话音刚落,他便钻进营帐中去了。 没过多久,方百花走出营帐,见得秦昊,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两只眼睛狠狠地盯了他一眼,随后便匆匆而去。 前后不过盏茶功夫,方百花又匆匆地赶了回来,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神色凝重的年青人,秦昊虽然不认识他,但看他的神态,应该就是方腊立的太子方豪。 他们在里面说了些什么,秦昊并不关心,因为从他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结果,如果不出所料,方腊在交待后事,接下来就是方七佛送人头了。 秦昊背缚着双手,背对着营帐,田小倩和吴虎就像两个门神守在他的左右两侧,直到方七佛托着两个木箱走出来,神情极度悲伤,“秦公子,这就是你要的东西。” 箱子里面装的是人头,秦昊当然知道,出于礼貌,他没有让吴虎去接,而是自己亲手接过来后,再转交给吴虎,然后,对方七佛抱抱拳道:“方兄,明日晚些再见!” 方七佛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引着三人离开帮源洞,吴虎的肩上扛着两个大锤,现在又要提两个箱子,行动起来,还真是极度的不方便, “哥,你确信这箱子里是他父子的人头?你就不打开来看看,万一不是他们的人头,弄两个假的咋办?” 秦昊笑笑,“不会是假的,用他父子俩的人头,换取十万人的生存,而且又不用投效于朝廷,关键的地方还在于,其他家人还得到保存,这笔生意很划算!” 造反从来都是诛九族的大罪,方腊没有在势头正锐的时候接受招安,仗打到后来,就算是他想也不太可能了,兵败后的下场是什么?他的心里比谁都明白。 回到军营,当杨再兴、马扩见秦昊真把方腊的人头带回来了,心里悬着的一块大石这才落地,昨晚,他们是一宿都没有睡,心里的紧张程度并不亚于田小倩。 第二天一早,杨再兴马扩便陪着秦昊来到童贯的大营,当两个血淋淋的人头摆在童贯的案桌上时,童贯那颗惊噫的心简直就没法形容,“这……真是方腊的人头?” 是不是方腊的人头,童贯其实比谁都清楚,因为就在他的大帐内,时刻都挂着方腊和方豪的画像,当然,他的军中也不乏见过方腊的将士。 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自己处处防着秦昊,却没想到防来防去,自己布局来布局去,这件功劳还是让秦昊给得了去……想到这里,王禀就如吃掉苍蝇般的恶心。 作为三军统帅,童贯在惊诧之后,自然是高兴的,对秦昊也免不得几句夸奖,方腊父子生死,这就意味着闹得轰轰烈烈的方腊起义,即将接近尾声。 宜将剩勇追穷寇,莫可沽名学霸王,这句话童贯虽然没有听说过,但是道理他是知道的,将三军将士都召集到中军帐,然后对秦昊道: “秦将军,你既然能拿到方腊的人头,就一定知道他们盘踞之所,还请画出草图,咱们趁此机会,消灭方腊的残余势力。” 秦昊点点头道:“他们盘踞的地方叫做帮源洞,里面大概有十万之众,这个地方易守难攻,若非秦昊的手底有些江湖异士,要想取方腊的人头恐怕真不容易。” 这个童贯是知道的,秦昊从沙门岛带出来的那些人,个个都是英雄,个个都是好汉,行军打仗,或许比不过杨再世,姚平仲之类的,但是要搞个暗杀,却非他们可比。 所谓术业有专攻,各有所长,这个到也不用羡慕,“秦将军,你们既然进过帮源洞,还请告之里面的详情,本太慰打算集三军之力,会师帮源洞,消失残余,然后挥师北上。” 秦昊将诸葛羽画的地图呈上去道:“我这里有幅地图,是根据猴子打探到的情况画出来的,虽然不尽详尽,却也有个大概。” 童贯接到手中一看,心里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这个地方,还真是易守难攻,各个关口要隘,都有重点把守。 秦昊他们之所以能成功,完全得益于其中的一条险径,但是,这条路只适合小股人马活动,但这种大军逼境,那是不可能的。 “不知各位将军有何看法?”童贯将手中的地图传给其他的将领,然后缓缓地问道。 谭缜接过一看,如果刚才对秦昊只是羡慕嫉妒恨,那么现在,则是深层次的担忧,缓缓地道: “咱们要打败方腊残余,说易也容易,说难也真难,易,咱们就是围而不攻,守株待兔,待对方粮尽,自然会杀将出来,难就是因为时间上咱们耗不起……” 为什么耗不起,大家心里都明白,联金抗辽,夺取燕云十六州,那是国之大计,如今金国对辽国已经发起进攻,如果己方再迟迟不出兵,局面就会变得相当的被动。 方腊既然身死,秦昊已抢得头功,如今各大将领对剿灭方腊的残余势力,老实说,兴趣还真的不大,因为这件事,实在是一件非常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胜了,也没什么了不起,也没人当你了不起,但是败了,那后果却又不是他们这些武将能承受得起的,而且以帮源洞的地形,如果强行攻入,其后果如何,他们真的难以预料。 王禀在看完地图后,神色凝重地道:“帮源洞的地形咱们姑且不论,但论方腊身死,他手底下的将士正处在巨大的哀痛之中,兵法有云,哀兵必胜,咱们现在真的不适宜进攻。” 第二四六章 烟消江南风雨平(全书完) 童贯所率的西军,从某种程度来说,也可以称得上种家军。 种师道也不愿意自家儿郎强攻,毕竟,对他们西军来说,大战还在后面呢,“两位将军说得有理,咱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既然种帅发话,童贯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能不能顺利收复幽州,还要依仗种师道呢,在联金抗辽,夺取燕云这个决策上,种师道原本就不同意,在这节骨眼上,多少还是要给他的面子的。 想到这里,童贯点点头道:“既然诸位将军都认为此时不宜强攻,那就请诸位回去之后,加强战备,以免叛军乘隙偷袭,特别是秦昊所部,更应小心。” 是啊,三路大军之中,秦昊所率的人马最少,而且他们杀掉方腊父子,叛军对他们可谓恨之入骨,如果他们真要强行突围,秦昊所部应是他们最理想的地方。 谭缜跟秦昊是有私仇的,在他的心里巴不得叛军把他们一网打尽才好呢,见童贯的安排,心里不免偷着乐,儿呀,为父虽然不能亲手为你报仇,但借刀杀人还是可以的。 入夜时分,一份秦昊的布防图便射进了帮源洞,三更时分,秦昊的驻地果然传出震天的杀声,炮声隆隆,烟尘滚滚…… “报……报告将军……帐外浪花求见……” “报……报告将军……帐外猴子求见……” …………………… 短短半柱香的时间,秦昊竟然连派两员大将前来谭缜处求援,可见战事是多么的激烈,谭缜就在营帐中,嘴角挂着一丝阴冷的笑意…… 秦昊杀了方腊,方七佛方百花还不得找他拼命?发兵救援,那是不存在的,看今天晚上的阵势,他们不杀到天明是不可能罢休的,秦昊,你放心,明天早上,老夫会替你收尸的。 “咦,两位将军,何故来此?” 见到猴子浪花,谭缜故作振惊,听完二位的叙说后,摆摆手道,“此战非同小可,你们两位这就回去,告诉秦将军,让他务必坚守,我这就整顿人马,前去救援!” 猴子浪花退出中军帐,却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就近隐藏在暗处,果见谭缜不但兵马未动,反而下令大家今晚好好安睡,养足精神,明日一早,再去收拾残局…… 探听完军情,两人来到方百花的藏军之所,“百花妹子,事情果如公子所料,谭缜非但没有出兵,反而令大家熟睡,看样子,再过半个时辰,你们就可以从他的防线穿过去了。” “好,你们两个这就回去通知七哥,咱们合兵之后,便往外冲,麻烦你回去告诉秦公子,就说他这个情,我方百花领了!” 在帮源洞,方百花没有出来见秦昊,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兄长都是被秦昊那一张舌头给说死的,她怕她那时候出来,会忍不住,一剑杀了秦昊。 方七佛虽然退兵,但火把却留在原地,而秦昊则假装夜黑,命令冒雪开炮不断,直到谭缜人营房处火光四起,这才停止炮击,然后整顿人马,打着追击穷寇的样子,奔向谭缜处。 等他们赶到谭缜处的时候,战事已经结束,方七佛率着十万大军,从谭缜处顺利穿过,秦昊见着谭缜,气急败坏地道:“人呢?方七佛他们人呢?” “那……那儿……”谭缜被大火烧得灰头灰脸,指着方七佛他们逃窜的方向,“看他们的样子,好像是朝台州方向,如果本帅猜测得不错,应该是与台州的陆行儿会合!” 秦昊故作心急如焚,痛心疾首地道:“那你还等什么?谭大人,谭太尉,谭大帅…… 咱们今天晚上可是跟方七佛杀了一个晚上,我三番五次派人前来求援,你非但不发兵相救,反而令大军熟睡,让方七佛有机可趁可乘,这个罪,你担当得起吗?” “追追追……” 等谭缜反应过来,当即命令大军追击,只不过,等他将部队整合起来,方七佛带着那十万大军早就跑远了。 当童贯得知方七佛的大军竟然从谭缜的防地跑出去了,真是恨不到打他两耳光。 当他派出去的探子,在帮源洞捡到秦昊的布防图时,更是气得牙痒痒的,“你呀,我不知你这次回去,如何向官家交待!” 谭缜摸着额头上的冷汗,他也不知道今天到底是怎么啦,明明是方七佛跟秦昊杀得不可开交,怎么转眼就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自己的营地? 谭缜的兵马还没有整合好,童贯也懒得跟他废话,当即率领着自己的本部还有秦昊,朝台州方向追去。 等他们赶到台州的时候,只见茫茫大海,数千条船密密麻麻地挤满着海面,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渡海而逃,不禁哚脚长叹,“这个谭缜,真是害人不浅呀!” “看他们去的方向,应该是离高丽扶桑不远的济州岛,太尉,咱们要不要追?”秦昊见方七佛他们顺利脱逃,心里高兴之余,还故作茫然地问起了童贯。 “追?怎么追?咱们总不能游水过去吧?唉,如果这帮人真去了济州岛,以高丽扶桑为依托,的确是我大宋一患呀!”童贯仰天长叹,“罢了罢了,咱们水兵不足,还是退兵吧!” 大军在台州休整两天,在得到方七佛他们在济州岛安营扎寨的准确消息后,童贯也是莫可奈何,“秦将军,本太尉将不日启程,挥师北上,这江南余寇,还望秦将军多多费力!” “童太尉放心,有秦昊在此镇守,量那方七佛也不敢轻易犯边。”秦昊说得很坚决。 “有你这句话,本太尉自然放心,等这边事了,你也挥师北上吧,收复幽州,怎么可能少得了你这个天造之材?” 童贯在交待完后,便率军启程了,留下秦昊在此安抚百姓,待朝廷派出接收人员之后,再挥师北上,跟他会合。 反正秦昊的这只部队,人少马快,要追上他们大队人马,也是挺容易的。 童贯走了,秦昊站在海边,望着茫茫大海,眼前看到的不是碧波蓝天,而是血浪滚滚,那滔天之势,好像要吞噬世间万物一般…… 。 (注:本书到此就结束了,至于后面的复幽州,拒北患,又将是另外的风景,另外的故事,如果有缘,江湖还可能再见……谢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