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眼影沉沉》 第1卷 第1节:第一章 初到陈家(1) 赵萧君第一次到陈家的时候只有十岁,她以为像在别人家一样只是暂住,没想到一住就是六年——不能不说是寄人篱下。 陈念先牵着她小小的手从车上走下来,弯着身淡淡笑说:“萧君,先在这里住好不好?”赵萧君开始没有回答,半晌才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她跟在陈念先后面静静地走过高大的铁门,四方的围墙,长长的台阶,像一个贸然闯入者——不安且惶恐。抬头看见一幢漂亮的小楼,只有一个感觉,高,像头顶的天空一样高且远,遥不可及,衬得小小的她更加渺小。两边院子里的花草树木欣欣向荣,蓊蓊郁郁,分外的整齐美观,像是课本上印上去的图画,水彩的颜色,朦胧的轮廓,却隔着一层薄薄的纸,有一种疏离淡漠的美——总觉得不是真的。 宁静的下午只听见树桠草丛间的蝉鸣虫叫声,此起彼伏,嘶哑着喉咙,却不肯停歇,显得特别的热闹喧嚣。赵萧君抬起晶亮的眼,看见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微笑着迎上来,举止优雅从容、高贵美丽。悄悄地停住了脚步,下意识远离几步,没有走过去。陈念先上前,笑嘻嘻地一把揽住她的腰,说:“怎么?特意出来迎接,嗯?”尾音稍稍拉长,似乎带有些微调侃的意味。 钱美芹但笑不语,转头看赵萧君,眼底深处似有疑问。陈念先放开她,转身对赵萧君介绍,说:“萧君,这是阿姨。”赵萧君立即乖巧地喊:“阿姨好。”钱美芹点了点头,打量了一会,转身进去了。陈念先招呼说:“萧君,站在那里做什么,快进来,快进来。”赵萧君犹豫了一下,稍稍停顿,抬脚跟了进去。 陈念先陷进沙发里,接过水杯,喝了两口水,四下里看了看,问:“怎么这么静,乔其呢?”钱美芹端出一大盘水果,说:“在睡午觉呢,还没有醒。好不容易哄的他睡了!”陈念先“哦”一声,说:“我上去换件衣服,还得赶紧去一趟公司呢。”说着起身,看了一眼安安静静不发一语的赵萧君,说:“美芹,萧君的房间收拾好了吗?你带她去休息休息。坐了这么久的车,小孩子也该累了。”钱美芹答应一声,对端坐在沙发里的赵萧君说:“来,跟阿姨上楼。” 于是三人一起上了二楼。带点螺旋式的楼梯,蛇一般盘绕环旋,赵萧君不大适应,有些晕眩,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跌倒,惟恐惹人笑话。右手紧紧扶住光亮可鉴的镂花铜扶手,一脚一脚有些吃力地踩上去。 钱美芹领她到西边的一间房,旋开房门,客气地说:“你以后就住这里。累不累?先睡一觉吧。”赵萧君点头, 对正要离开的钱美芹说:“谢谢阿姨。”钱美芹回过头来,看了看她,“嗯”了一声,笑说:“不要见外,放心住下来,有什么事尽管说。”赵萧君点点头,“嗯”一声,看着房门慢慢地阖上。无可适从地站着,抬眼看了一下,雪白的墙壁,下半部分刷成浅绿色,原木地板,温暖的色调。下午的阳光透过窗前的树叶游丝般射进来,一缕一缕的光束里满是跳动的尘埃微粒。赵萧君站在床边上,环视空荡荡的房间,是全然陌生的气息。 钱美芹走进卧室,对正换衣服的陈念先说:“你这就走?我和你一起回公司吧。”陈念先摇头:“不用,我去就行了。你先带萧君熟悉熟悉环境。这孩子孤苦伶仃,怪可怜的。”钱美芹有些埋怨地问:“究竟怎么回事?电话里也不说清楚,弄得人稀里糊涂的。”陈念先叹口气,说:“她是姜老太太唯一的外孙女,一直跟着老太太过活的。前些时候,老太太突发性脑溢血,当场就不能动弹。我刚巧在当地视察,听别人说起这事,立马赶过去看老太太,哪知道就这么去了。” 钱美芹停了一停,问:“哦?那她父母呢?都不在吗?”陈念先叹息,回答:“我也是听街坊邻居说的。她亲生父亲在外地出了一场车祸,早就去世了,连肇事者都没找到。她母亲——听说是改嫁了,住在外地。老太太怕小孩子受欺负,一直带在身边。”钱美芹有些迟疑地说:“她既然还有母亲,你就这么带过来恐怕不好吧?她母亲难道没有说什么?”陈念先摇头说:“我倒没有见到她母亲。听说老太太去世的时候,她母亲正躺在医院里,是难产!”钱美芹“哦”了一声,说:“其他的亲戚朋友也没有?”陈念先说:“姜老太太就只剩这么一个女儿。早年还有个儿子,夭折了。这小孩子在本地可以说是举目无亲了。”钱美芹听了十分同情,没有说话。 陈念先继续说:“小孩子挺可怜的,老太太去了,吃的是百家饭。我想着姜老太太往日对陈家的恩情,安置了老太太的后事,便将这孩子接过来暂住一段时日。留了口信,等她母亲身体好了再作打算吧。你不知道,老太太临走前看着外孙女的眼神,那叫死不瞑目呀!实在揪心。”钱美芹也叹了一口气,说:“小小年纪,也真是怪可怜的!”陈念先点头说:“先这么住着吧,以后再说。多一个人也热闹些。”钱美芹点头,然后说:“这个孩子倒眉清目秀,乖巧安静,不像小地方出来的孩子。”陈念先忽然笑说:“我也是觉得这孩子懂事,不像是才十来岁的小孩子。”钱美芹伸出手打了一下他肩膀,微嗔说:“你既要走,就快一点, 车子在外面等着呢。”边说边送他出去了。 赵萧君站在床边好半天,眼神涣散,目光迷离,有些不知所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环境,还有——陌生的人,都带给她一种强烈的不安。小小的萧君习惯了小镇上青石板铺成的小巷,习惯了外婆屋子里迟迟陈旧的午后阳光,习惯了总是稍嫌湿润的空气微风荡漾里带着发霉的味道,一切安详温暖,于她是那么的融洽。可是这里全然是另外一个样,仿佛处处都有些不协调。赵萧君禁不住的心慌迷茫。想起外婆,只觉得痛,郁郁寡欢,再也高兴不起来,却没有眼泪。她那个年纪还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随着年岁的增长,这种疼痛却一天比一天清晰明白。 赵萧君低头在随身的布书包里胡乱翻寻,找出一个方块小盒子。木制的,微微泛黄,极其简单,没有一点花纹,甚至没有上漆。表面却很光滑,大概是因为长期抚摩的缘故。郑重地放在床头边的矮桌上,轻轻打开来,原来是一块半圆形的玻璃纸镇。 赵萧君双手托在手心里,迎着橘黄色的阳光往里看,绿意盎然,像茂盛神秘的热带森林,活力充沛,充满诱惑。微微摇晃,落叶纷飞,徐徐地飘下来,又像春天里翩跹飞舞的蝴蝶,灵动优美,成群结队。赵萧君将它贴在脸上,一股沁凉直穿心底,心中某个空落落的地方便充实了许多。她撩起衣服下摆,对准吹了口气,将玻璃纸镇上的手迹擦干净,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好。 迟缓炎热的下午,她没有一点睡意。打开房门寻找卫生间。不敢发出脚步声,不知道为什么,她是来做客的,又不是作贼,可上个洗手间都这样理不直气不壮。房子很大,走起来像逛街,又不熟悉,从西边一直找到东边都没有找到。她有些着急,刚才在车上就一直强忍着。 停在一间微微敞开的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悄悄推开了一点,看见高高的黑色大理石砌成的洗手台,舒了一口气。房间里有袅袅的檀香的味道,闻着很舒服。她轻轻拉开玻璃门,悄悄探出头,却发觉里面刚好有人,正掂起脚尖扭水龙头,身高不够,似乎有些困难。是一个很小的小孩,直直地站在那里只到她的下巴。正确地说,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男孩,眼是眼,鼻是鼻,眉毛浓且黑,不过嘴唇紧闭,显得倔犟而任性。 第1卷 第2节:第一章 初到陈家(2) 他听见声响,转头看赵萧君,黑白分明的眼睛,像山间流动的澄澈的水,泛着四月的阳光,眼底却隐藏着些微的不善,颇有恼意。赵萧君吓了一跳,然后走过去帮他拧开水龙头。他洗了手,也不擦,狠狠的晃了晃,水珠溅到赵萧君的脸上。赵萧君也不生气,用手背揩了揩,转身就要出去。他站在那里盯着赵萧君问:“你是谁?”赵萧君不争辩,轻声答:“我叫赵萧君。”然后很友好地问:“你呢?”他没有回答,却问:“你到这里来干什么?”赵萧君本来就心虚,听到他的问话,更加惶然,像做错事一样,怯怯地说:“我想上洗手间——可是——找不到。”他好一会才走出来,留赵萧君一个人在里面,顺手将门带上了。 赵萧君推门出来的时候,他还站在过道里,看着赵萧君问:“你住不住这里?”赵萧君迟疑着,还是点了点头。他又问:“你住哪里?”赵萧君指了指西边。他忽然说:“那边就有洗手间。”赵萧君“嗯”了一声。见他没有为难自己,很有些感激,对他笑了一笑。他转身离开。 晚上吃饭的时候,陈念先特地赶回来。赵萧君规规矩矩、端端正正地坐在餐桌边。陈念先问旁边的钱美芹:“乔其呢,怎么不下来吃饭?”钱美芹无奈地说:“他不肯下来,说不饿。”陈念先叹了口气,皱眉说:“又在闹什么脾气!你去让他下来吃饭。”钱美芹摊手,摇头:“他不肯吃有什么办法!”陈念先对她说:“你上去说一下他,越来越不像话。萧君第一次在家里吃饭。跟他说有客人来了,总要下来见一见。”说完嘀咕:“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像谁!” 钱美芹上去了一趟,果然带着陈乔其下来了。他靠着母亲闷闷地坐在椅子上。陈念先首先说:“乔其,这是赵萧君,会在家里住一些时候。快叫姐姐。”陈乔其看了看她,撇着嘴,似是不屑,然后直呼:“赵萧君!”陈念先有些不满,拿眼瞪了瞪陈乔其。他年纪虽小,被娇宠惯了,一点儿都不怕,根本不理会。赵萧君立即答了一声“嗯”。两人算是打过招呼。 钱美芹赶紧岔开话题,连声说:“萧君饿了吧,赶快吃饭。等一下菜凉了。”陈念先没有再追究,对赵萧君笑说:“萧君,他叫陈乔其。以后若敢欺负你,直接找我好了。不用理他。”赵萧君照旧点头,笑答“好”。很小的时候心里便明白,真被欺负,找他又有什么用,始终是外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除非离开这里,不然总得看人眼色。可是她没有任何办法。她小到没有任何办法。 那个时候,陈乔其只有五岁 。 吃完饭,陈乔其埋头蹲在沙发上堆积木。钱美芹站在旁边问:“乔其,你去不去商场?”他头都没有抬,根本不予理会。钱美芹也不再问他,转身对赵萧君说:“萧君,陪阿姨一块去怎么样?”赵萧君点头,轻声答应了。钱美芹见她身上的衣服稍稍有些短,袖子缩到手腕上,裤子洗得褪了色,趁晚上有空,想带她去买几件衣服,顺带给乔其买一些。小孩子的衣服,亲身试一试比较合适,毕竟长得快,拿不太准尺寸。不过乔其不去,她也没有办法。 钱美芹上去换衣服,赵萧君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他堆积木。陈乔其停下来,粗声粗气地说:“看什么!”赵萧君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立即转过头,盯着另外一边不说话,也不再看他。半晌,他似乎又耐不住沉默,喊:“喂,你要不要玩?”赵萧君立即摇头:“不,我不会。你玩吧。”陈乔其看了她一眼,抓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埋头继续手上未完成的事业。赵萧君不由得问:“你不看?”陈乔其闷声说:“你不是想看!”原来赵萧君刚才一直盯着电视发怔。她摇头说:“不看。等会儿我要陪阿姨一块出去。” 钱美芹挎着手提包下来,喊了一声:“萧君!可以走了。”赵萧君“嗯”一声,毕恭毕敬站起来。陈乔其推开手中的积木,嚷嚷:“我也要去。”钱美芹有些诧异地说:“你刚才不是还说不去么?”陈乔其一手挥开叠好的积木,“砰”的一声,哗啦啦滚地桌上、地上到处都是。钱美芹走过去摸他的头,哄着:“去就去。你这孩子,又发什么脾气!”陈乔其却扭身躲开,不高兴地说:“不要摸。”率先走了出去。 钱美芹带着两个小孩逛商场原本很麻烦,所幸赵萧君极其乖巧,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陈乔其也不让人牵,闷声闷气走在最前面。来到童装部,钱美芹拿了几件衣服就要包起来,陈乔其沉着脸没好气地说:“我不要这个。”专卖店的小姐见他长得漂亮可爱,故意逗他,笑说:“这些还不好,那你喜欢什么样的?”陈乔其甩头不理她。专卖店小姐又逗了几句,问他多大了,叫什么名字,有没有上学之类,他颇有些不耐烦,翻着眼走开。那小姐对钱美芹笑说:“这孩子可真有个性呀。”钱美芹抿着嘴,无奈何地说:“这小祖宗,简直拿他没有办法。”虽然摇头叹息,语气里却满是宠爱。 先丢开陈乔其的,随手拿了件衣服给赵萧君试,有些大,换了小一号的,才差不多。钱美芹问:“喜不喜欢?”赵萧君才明白她在给自己挑衣服,睁大眼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没 有回答。旁边的小姐一个劲地夸好看,说:“这孩子皮肤白,穿这件衣服当真好看。”钱美芹点头要下来,又照着号码另外选了几件,也不再试,直接包起来。转头问陈乔其:“这件怎么样?”陈乔其还是臭着一张小脸不肯要。专卖店的小姐插嘴说:“那让他自己挑呗!”钱美芹不由得笑了,问:“乔其,那你说要什么样的衣服?”陈乔其抿着唇不说话。众人接连拿了几件衣服给他看,他忿忿地扭头就走。 赵萧君也跟着众人指着衣架上的一件衬衫问身边的陈乔其:“那件你要不要?”陈乔其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再看了看衣服,也不知道有没有看清楚,好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专卖店的小姐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眼明手快,赶紧取下来。原来是一件暗红色格子纯棉衬衫,翻领裁边,很像大人的款式。陈乔其随着小姐进去换衣服,倒没有再叽叽歪歪。 出来的时候,钱美芹“扑哧”一声笑出来。身边的小姐也笑说:“看起来像花花公子。”穿起来很合身,可是小孩子突然穿这种故作成熟的衣服,难免有些不适应,看起来挺别扭。钱美芹笑问他:“要不要?喜欢吗?”他点点头,脸上有些红晕,不自在地扯了扯衣摆。钱美芹见他难得同意,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件衣服,但也二话不说就买了下来。钱美芹让他进去将衣服换回来,专卖店小姐说:“穿着挺好看的,就这么穿着吧。”那小姐私心里偷懒,不愿意来回折腾。陈乔其“嗯”一声,就这么穿着走出来。钱美芹不再坚持。虽然是男生,到底是小孩子,穿得鲜艳一点也没有多大关系。 钱美芹一进商场忍不住多逛了几家,天下的女人大概都有这个脾气。陈乔其似乎很知道她的习惯,大声说:“我累了。”商场里有为儿童专设的游乐区,钱美芹带他过去休息。陈乔其问:“回不回去?”钱美芹抬头看了看说:“还有一些东西要买。”陈乔其“哼”了一声,有些不满。赵萧君安静地坐在陈乔其旁边,看着他们说话。钱美芹知道他不愿意逛,于是就商量:“那你在这里等着?”说完又有些不放心。赵萧君接上去说:“我也在这里等着。”钱美芹见她这么说,稍稍安心。赵萧君年纪大许多,十分懂事,有她在一边陪着,自然没有什么大碍。叮嘱一番,又对旁边看管的老太太说了一声,起身快步离开。 第1卷 第3节:第一章 初到陈家(3) 陈乔其站起来要往外走,赵萧君一把抓住他袖子,问:“你去哪里?还是坐在这里歇一歇吧。”陈乔其重新坐下来,说:“我渴了,去买水。”赵萧君说:“那等阿姨回来再去。”陈乔其不耐烦地说:“我渴了。”往下跳就要走。赵萧君强不过他,连忙喊住他,说:“喂,我和你一起去。”他果然停下来等赵萧君。赵萧君忽然又说:“你还是先在这里等着吧,我去就好了。万一阿姨回来看不到我们该着急了。”说着强推他坐在充气椅子上。走出去又走回来,说:“我没有钱,还是坐在这里等阿姨回来吧。”她以为这样总可以消停了。 没想到陈乔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一块的硬币。赵萧君看了一眼,说:“这不够。”陈乔其干脆将身上所有的钱掏出来,一把的硬币,全是一块的,叮当作响。赵萧君吓了一跳,没想到他衬衫裤兜里鼓鼓囊囊的藏着这么多的硬币。只得说:“那你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走,知不知道?”陈乔其点头。 赵萧君后来才知道陈乔其那个时候只认识一块的硬币,陈氏夫妇给他纸币死都不肯要,连五毛的硬币也不要,一本正经地说那不是钱。陈念先和钱美芹想起这事就笑,无奈之下,只得给他一把的硬币。大概是因为日常生活照料得十分周全,不怎么用钱的缘故,所以连“钱”都不认识。而她在三岁的时候就分辨得出所有的纸钞和硬币,从来没有找错过钱。 赵萧君第一次来这种大商场,有些心慌胆怯,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卖饮料的地方。心里记挂陈乔其,生怕他有闪失。匆匆往回赶,往里面看时却没有见到他。不由得惊慌失措,小小的她也清楚陈乔其是陈家的宝贝。阿姨将他交给自己,现在居然不见了,叫她怎么交代!急得满头大汗,心口猛跳,差点哭出来。扯着嗓子当场叫起来“陈乔其!陈乔其!”商场里音乐声吵闹声人声鼎沸,无力的喊叫声很快淹没在嘈杂的浪潮里。赵萧君只觉得浑身发软,飘忽无力,顷刻间像是大病了一场。惊骇之余,只懂得口带哭腔大喊陈乔其的名字,似乎世界末日即将来临,天崩地裂亦不过如此。眼睛里吓得满是泪水,要滴都不敢滴下来。 怔怔站在那里,脑中一片空白,正举起手背揩眼泪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在后面大叫“喂”,她猛地转身,看见陈乔其站在滑梯顶上,面色潮红,冲着她咧嘴笑,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他慢慢蹲下身,从半密封的滑梯上“哧”的一下溜下来。赵萧君满身的力气重新流回体内,一步一步走到下面要扶他起来。陈乔其拍掉她伸出来的手,撑着身体有些吃力地爬起 来。又笑了一下,露出漂亮的牙齿和左脸上浅浅的小酒窝,然后问:“你刚才叫我干什么?”赵萧君丢了的魂现在才归位,半晌说:“我以为你走丢了。”陈乔其“嗤”了一声,不屑说:“我怎么可能走丢。”赵萧君低声说:“你可千万别走丢。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赵萧君心里说,要是在她跟前走丢,杀了她也担不起这个干系。 陈乔其忽然笑起来,说:“我才没那么笨呢。”他平常极少笑,今天倒是很开心。又问:“水呢?”赵萧君这才记起来,摇头:“我没有找到卖水的地方。”陈乔其指着门口说:“外面不就有么?”赵萧君“哦”了一声,坐下来,没有动。刚才真是把她吓坏了。他倒没有生气,问:“你累了?”赵萧君无力地点了点头。陈乔其在她旁边跟着坐下来,说:“那我去吧。”赵萧君瞪他一眼,拉着他坐下来,重重地说:“你老老实实坐着行不行?”陈乔其在家里霸王样的一个人被她瞪得一愣,竟然乖乖坐着没有动。 不一会儿,钱美芹回来的时候给每人带了一杯果汁。赵萧君拉住他的手,紧紧纂住,生怕他突然间又不见了。陈乔其晃了晃,没有甩开。对赵萧君刚才的那个眼神,还有些余悸,难得没有像往常那样死命挣脱。钱美芹看在眼里,有些惊奇。晚上无事的时候,对陈念先笑着说了。陈念先也笑说:“看来乔其倒听萧君的话,大概都是小孩子,比较说得来。”又叹了口气,说:“现在的小孩子都是独生子女,孤孤零零,没有玩伴。乔其生冷古怪的性子说不定就是这么逼出来的。我们不得空,总不能一天到晚陪着他,现在有萧君陪他倒很不错。” 钱美芹点头,想了想说:“那让萧君就这么住下来怎么样?先这么过几年,到时候再说。她母亲大概不会不同意。”陈念先一直都有这个意思,只是不好说出来。他听人说赵萧君母亲近来景况不怎么好,再组织的家庭也有些复杂,所以小孩子才会一直跟着姜老太太过活。现在妻子既然主动开口,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陈念先对姜老太太十分感激尊敬,这里面有一段尘封的陈年往事。 陈念先是认识赵萧君的母亲的,打电话和她说了这回事。她叹了口气,特意打电话过来叮嘱女儿要听陈叔叔、陈阿姨的话。赵萧君对母亲原本就生疏,隔了这几年,也没有什么话好说,末了只是低声问:“那你还要不要我了?”她母亲在那头愣了许久,最后说:“萧萧!你放心,只是先住着。等过两年,妈妈一定将你接回来。”她现在的景况大概十分窘迫。赵萧君从头至尾没有叫一声妈妈,心里不是不责怪 她母亲的。那个时候她母亲正烦恼得焦头烂额,实在无力再多照顾一个小孩。将女儿寄放在别人家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她也有许多的无奈。于是赵萧君就真的在陈家长住了下来。 赵萧君接完母亲的电话回到自己的房间,灯也不开,愣愣地坐在黑暗里。母亲依旧叫她“萧萧”,她只记得这一句。而这里的人只会叫她萧君。她的记忆较常人早得多,许多小事记得一清二楚。她甚至还记得父亲的样子。父亲反手扶住她骑在肩上四处转悠,给她买棉花糖吃。就是路摊上用油腻腻的机器,撒一把白糖进去,炸出来雪白蓬松的那种棉花糖。用一根细细的木棒慢慢转圈,不一会儿就有一大捧,比小小的萧君头还大。萧君记得每一个细节,那是她关于父亲的全部记忆。而她父亲在她三岁那年就去世了。随后她便跟着外婆。萧君没有继续往下想——不能再想下去了。记忆“咔”的一声硬生生打住。她站起来去开灯。 陈念先联系了附近的一所学校,赵萧君插班进去。她下半年就该上小学五年级了。而陈乔其就在她学校旁边一所私人幼儿园上学。陈念先夫妇日常都很忙,有许多应酬,经常要出差。偌大的庭院越发显得空旷寂静。赵萧君十一岁生日就在忙碌的升学中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新的学期新的同学,赵萧君比往常更加沉静。短短一个暑假,她的生活翻天覆地,犹如天上人间,唯有沉默以对。放学后照例弯到附近的“美佛”幼儿园接陈乔其一起回家。站在外面等的时候,正好看到教室里面乱哄哄的,闹得不行。恰巧看见陈乔其伸手将一个小女孩用力推在地上,小女孩大声哭起来,众人“哇”的四散开来,纷纷不平,大声指责,说陈乔其不要脸,动手打人。他站在那里瞪眼看着,也不反驳,只是一个劲地用手擦脸。立在众多小孩间,是最高的一个,一眼就能找到。小女孩呜咽着,哭得一张小脸满是泪水,十分可怜,难怪其他小孩全部责怪他。 赵萧君连忙走过去拉住他,责备说:“陈乔其!你又闹事了!”年轻的女老师听到声音从办公室快步赶过来,一叠声问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围观的小孩七嘴八舌说起来。听了半天才明白,刚才那个小女孩为表示感谢亲了陈乔其一下,陈乔其发怒,便将她推倒在地上。女老师哄了好半天才止住小女孩的哭声。忍住笑意,转头沉声说:“陈乔其,你怎么欺负同学呢!还是女同学。这是不对的,知不知道!”他还是一脸讥笑不屑的样子,死都不肯道歉。因为态度不好,连着赵萧君也受了一顿教育。 两个人沿 着街道慢慢往回走。赵萧君想起来就想笑,于是打趣问:“那小女孩为什么亲你?”陈乔其“哼”了一声,没有回答。赵萧君又说:“那你用不着将人家推倒吧?”他闷声闷气地说:“她活该。”赵萧君看着他笑,又说:“她亲你有什么不好?别人求都求不来呢。”陈乔其将脸扭过去,沉着小脸十分不悦,说:“我不喜欢她。” 第1卷 第4节:第一章 初到陈家(4) 赵萧君仍旧兴致盎然地问:“她怎么亲你的?”转头看他没有跟上来,眼睛冷冷地看着自己。赵萧君觉得奇怪,干吗这种表情,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于是走回去,低下头问:“你又怎么了?”陈乔其突然踮起脚尖,软软的嘴唇在她脸上擦了一下,转过头去酷酷地说:“这样亲的。”赵萧君吓了一跳,捂住脸瞪眼看他,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受了惊吓,倒也没有其他的想法。半晌她皱眉说:“满脸口水,脏死了!”掏出纸巾用力擦脸。不再管他,兀自往前面走。 晚上吃饭的时候,陈乔其忽然宣布他不再去幼儿园上课,要跟着赵萧君去念小学。陈念先停下筷子看着他,瞪眼说:“你年纪太小,明年再去。别再胡闹,赶紧吃饭。”第二天陈乔其怎么都不肯去上课。陈念先一时性起,要打,他站在那里不闪不避,挺着脊背,眼神倔犟,任由人打。钱美芹护在中间,问他为什么非要上小学,幼儿园不是上得好好的吗。他说他不喜欢幼儿园,而且赵萧君已经上五年级了,所以他要上小学。 陈念先听了又气又笑。钱美芹在一旁说:“再过些时候,乔其就六岁了,上小学也没有关系。你看他闹成这样,还是送他进去吧。”陈念先皱眉:“这都开学一个来月了,还有,这么小跟得上吗?”钱美芹无奈:“这小祖宗非要去,有什么办法。你找人送他进去吧。再说了,想要念书总是好事。”陈念先忽然笑起来,说:“这孩子突然吵着要上学,还真吓了我一跳。非要进去的话,还得找校长说一说情。真是,早些时候说可不省事多了。”由于陈乔其还没有到入学年龄,再说又是中途插班进去的,陈家颇花了些钱才将他送进小学的大门。 于是陈乔其和赵萧君便在一间学校念书,同进同出,倒省了不少事情。 天气渐渐转凉,霜繁叶降,仅剩的几片枯叶打着旋晃悠悠地掉下来,将落未落之际,一阵风起,又飘向远处。赵萧君紧走几步,看见静静躺在枯黄的草丛间的落叶,浅红的树叶有几处被虫蛀过的痕迹,镶着乌黑的花边,脉络清晰可见。她拾起这片叶子,色彩斑斓,夹杂的红与黑像会说话,正对她明眸凝视。她知道这是病叶,莫名的心生怜惜,于是捡起来夹在语文课本里。 晚上打开课本温习功课的时候,陈乔其坐在一旁拾起落在玻璃桌上的枯叶,看了看,好奇地问:“你要这个做什么?难看死了。”赵萧君探出身子,想要抢过来,说:“没什么,还我。”陈乔其拿在手里对着灯光看了一会儿,探过头问:“这是什么叶子?”赵萧君一开 始说不知道,想了想又迟疑地说:“不知道是不是红叶。”陈乔其歪着身子蹭过来,黏着她说:“你教我念这段话,明天要朗诵。” 赵萧君拿过他的课本,看了一眼,问:“你们拼音学完了?”陈乔其点头,懒洋洋地催她念。赵萧君果然念起来:“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片片飞——香山红叶红满天。听清楚了?会念了吗?”回头打了一下他,说:“做什么!还不快跟着念?”陈乔其斜斜坐着,仰起小脸问她:“香山在哪里?”赵萧君将课本扔给他,没好气地说:“香山啊,大概在北京——你既然不念,那我回去睡觉了。” 陈乔其将手中把玩的枯叶夹在自己的课本里,随口问:“香山有很多红叶吗?”赵萧君头也不抬,说:“你没听见书上说吗——香山红叶红满天!”陈乔其忽然拉住她的手,一脸憧憬地说:“我们去北京吧。”赵萧君瞪他,骂:“发什么疯,要去你自己去吧。”陈乔其用手扳过她的脸,认真看着她,说:“我们一起去!”双眼流光溢彩,隐隐地有一种执著。赵萧君狠狠挥开他的手,漫不经心地敷衍:“好,好,好。”然后站起来,开始收拾桌子上的课本。陈乔其在后面扯住她,说:“萧君,你要记得。”赵萧君粗声粗气地说:“睡觉了。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大雪纷飞的时候,赵萧君立在学校的廊檐下,双手插在裤兜里,抬头看簌簌掉落的雪花,铺天盖地,一点一点覆在地上,轻盈的似乎没有重量,晶莹滋润,清冷美艳。伸出右手,手指一片冰凉。一片大大的雪花好一会儿才在她手指上融化消失。所有人都因为难得的大雪兴奋不已。她的同学们都在雪地里玩得不亦乐乎,雪球你来我往,热闹非凡。 有一个女同学走过来,问:“赵萧君,你不去玩雪?”赵萧君摇了摇头,轻声说:“你也不去?”她搓了搓手,叹气:“妈妈说我身体不好,容易着凉,不让我玩。”十分可惜的语气。赵萧君记起来这个女同学似乎经常请病假,她“哦”了一声,然后走回教室。女同学也跟着进来,顺手带上门,歪着头说:“赵萧君,你好像很不喜欢说话。” 赵萧君连忙说:“没有呀。”她说:“怎么没有?你都不喜欢和大家一块玩。”大概因为大家都出去打雪仗,剩下她一人十分无聊的缘故,不由得和不怎么熟的赵萧君谈起来。她跟着走过来,继续说:“你总是一个人静静坐着,下课也不出去玩。”赵萧君走回自己的座位,看了她一眼,坐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幸亏上课铃声适时响起来,打断了她的 尴尬。她不由自主抬头看向窗外,思绪有些飘远。在同学的眼中,赵萧君极其安静,连老师给她的评语也是“性格内向”。 放学后看见陈乔其衣服裤子脏兮兮的,小脸冻得通红,头上还沾有残留的草屑,微笑说:“赶紧回去换衣服。”回到家,陈乔其缩着肩膀一个劲地叫冷,陈家的保姆周嫂摸了摸他,“哎哟”一声叫起来,说:“这领子都湿了,赶紧换下来,小心感冒。”正给他找衣服的时候,电话“丁零零”地响起来,周嫂手脚没有空,回头说:“萧君,你接一下电话。”赵萧君奇异地没有说“好”,只说:“周嫂,我来帮他找衣服,你去接吧。”不由分说往衣柜这边走来。 铃声连续不断,一声接一声,有些刺耳,周嫂只得起身,紧走几步,差点没有绊倒,扶住桌子,有些慌乱地拿起话筒,连连“嗯”了几声。挂了电话,说:“陈先生和太太今天晚上回不来,说雪下得太大,飞机没有起飞。”赵萧君点了点头,表示知道。陈乔其问:“那他们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周嫂摇头。陈乔其倒没有再说什么,赵萧君反而有些敏感,立即转开话题,对他说:“你也别换衣服了,躺被窝里得了。晚饭端上来吃。”陈乔其点一点头,一骨碌钻到床上。 等赵萧君吃完饭再上来看他,见他鼻息沉重,脸颊泛红,有些吃惊。伸手在他额头上探了一探,推他说:“好像有些发烧。一定是打雪仗着了凉。”陈乔其微微睁着眼,神情看起来有些萎靡。赵萧君连忙找来周嫂。周嫂寻出温度计,量了体温,眯着眼对准灯光看了半天说:“三十七度七,有些低烧。要不要看医生?”陈乔其立即摇头:“不要!”一点低烧,周嫂也没有放在心上,只说:“那吃一点药吧。”陈乔其皱着脸说:“不吃!”赵萧君不理他,说:“周嫂,你把药拿过来吧。”周嫂寻出些退烧药,便出去了。 第1卷 第5节:第二章 青梅竹马(1) 赵萧君倒了水,把玻璃杯递给他,陈乔其干脆扯着被子躺下来。赵萧君皱眉说:“快起来吃药,啊!”陈乔其闷声说:“吃了也没用,还不如不吃。”赵萧君将杯子放在桌子上,问:“你真不吃?”陈乔其点头:“不吃,打死都不吃。”声音倒响亮。赵萧君知道他的脾气,看着他说:“不吃算了,那我走了。”陈乔其喊住她,赵萧君回头,没好气说:“怎么,你肯吃药了?”陈乔其“嗤”的一声,说:“说了不吃就不吃,药很好吃么!你快过来,陪我说说话。”赵萧君想着他终究是病人,于是坐在旁边,说:“有什么好说的,你赶快睡觉吧。说不定睡一觉病就好了。”陈乔其转过头,“那你随便说一点什么。我现在睡不着。” 赵萧君拿过他散在桌上的课本,说:“嗯,那我读一段课文,你赶快睡着吧,算是催眠。”于是低声读起来:“下雪了,下雪了——雪地里来了一群小画家,小鸡画竹叶,小狗画梅花,小鸭画枫叶,小马画月牙。不用颜料不用笔,几步就成一幅画。青蛙为什么没参加——它躲在洞里睡着啦!嗳,嗳,你为什么还不睡,我老师说我读课文读得全班人都昏昏欲睡——像念经一样,没有一点感情。” 陈乔其伸手掀开被子,赵萧君连忙给他盖上,责备说:“等一下又着凉了,你就等着进医院吧。”陈乔其喘气,说:“很热,睡不着。”赵萧君重新倒了水,试了试温度,说:“那把药吃了。”陈乔其仍然不肯吃。赵萧君有些无奈,走到自己房间,寻出玻璃纸镇,放在他手上,说:“现在是不是舒服了很多?赶快把药吃了吧。”陈乔其将它贴在额头上,冰凉冰凉,像有水缓缓刷过一样,果真十分舒服。没有再抬杠,一把将药吞了下去。 赵萧君慢慢说:“我生病的时候,外婆就是这么做的。贴在手上凉飕飕的,病就会好得快。你可不要打坏了!”陈乔其拿在手里仔细看了半天。赵萧君慷慨地说:“借你一天,病好了再还给我。我很困,要回去睡觉了。”连连打哈欠。陈乔其让出一半的床位,拍拍被子说:“那你就在这里睡好了。”赵萧君摇头:“不行!我要回自己房间。”陈乔其耍无赖:“你听外面的风很可怕的,呜呜呜地叫。再说我又发起烧来怎么办?” 赵萧君走到窗口,探头一瞧,外面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狂风“呜——哇——啦”一遍又一遍来回地怒吼,十分凄厉,阴风惨惨,万籁俱静的夜里,令人不由得心生恐惧。赵萧君反应过来,说:“哦!原来你害怕了!”陈乔其微微红了脸,倒没有恼羞成怒地反驳。 其实赵萧君也有些害怕,不向外面看还好,看了之后一直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久久不散,缠得人心底发凉。犹豫了一下,还是掀开被子,躲了进去。陈乔其的床又大又舒服,被子像云一样柔软,是那么的暖和。不一会儿,便沉沉地睡着了。两个人并肩睡在一起的画面,像是桌子上摆放的一对瓷娃娃。 赵萧君小学毕业考试考得很好,年级第一,上了省城最好的中学,很难考上的那种半封闭式学校,有着很长的历史。不过离陈家有些远。陈念先忍不住连声称赞,说:“乔其,你可要好好向姐姐学习呀!”钱美芹也觉得她作了一个极好的榜样,抽空大大庆祝了一番。暑假里老是有人打电话找陈乔其出去玩,有一次陈念先奇怪地说:“怎么打来的净是乔其的同学,从来没有人找过萧君。”毕业前,赵萧君给同学写留言,电话那一栏上总是空白,也从来不接陈家的电话,没有人接就任它响着。 赵萧君打听到学校里有许多外地考进来的同学,很多都在学校里住宿。于是对陈念先说她要住校,可以专心念书。陈念先起先有些不赞同,说:“没有这个必要,你才多大?一个人在外面多不方便。”赵萧君很坚持,说:“学校晚上安排了晚自习,很多同学都住校。每天不用来回跑,可以多睡一会儿。再说一放假还是可以回来的。”陈念先只得帮她办了入住手续。陈乔其听到她住宿的消息,很有些不高兴,闹了许久的别扭。直到开学,事已成定局,才肯同赵萧君和解。 其实学校里的宿舍荒凉得很,公共洗手间在走廊的另一端。赵萧君要走两分半钟才能到。半夜起来的时候,幽暗的灯光白惨惨地照在地上,鬼气森森。她每次都是喘着气跑回寝室,然后用力关上房门,半天才平静下来。她住的房间是学校里较好的那种,两个人一间,桌椅都很齐全。一个星期只有一天假。赵萧君每个星期六晚上回陈家,然后带上干净衣服星期天下午赶回去上晚自习。 上了初中,她还是一样不喜欢说话,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来往,和宿舍里另外一个女生客客气气,微笑点头,顶多说一些学习上的事情。总是静静地坐在窗口的位置看外面的霏霏梅雨,或是埋头看书做题。她有许多的时间,坐在桌子前无聊的时候,经常想起古意盎然的小镇,想起外婆家门口的拱石小桥,桥边上滑溜溜地长满青苔。想起外婆满镇敲锣打鼓地寻她吃饭。昏黄的阳光透过天井照进来,蒙上一层陈旧而舒适的味道,古老的屋子里到处是温暖的记忆。那个时候毫无顾忌,无拘无束,可以迎着风,趟着水到处闯祸。这些 事情竟然记得如此清楚,连她自己也有些诧异。 随着年岁的增长,赵萧君的容貌越来越白皙秀气。班上的男生私下里悄悄地说“三年零班的赵萧君成绩又好,长得又漂亮”。很有些大胆的男同学顶风作案,殷勤地邀请她参加活动。几次碰壁之后,仍然有人不死心。赵萧君的心只敏感在记忆上,在某些方面消耗过多的纤细的感情,小心翼翼;在另一方面自然而然意兴阑珊,从不将男生的邀约放在心上。她还处在陈家的桎梏中——是她自己的心结,仍然没有打开。 星期六的下午,放学的人潮一波推着一波,拥挤热闹。赵萧君不愿意抢这么几分钟,等同学都走得差不多才收拾书包。照例在东门等公车的时候,一个瘦瘦的男生走过来和她打招呼。赵萧君不认识他,班上的人她有一半不认识,尤其是男生,免得尴尬,还是应了一声。 他有些羞赧地挠了挠微乱的头发,见她神色没有任何异样,“支吾”了两声,终于还是问出来:“赵萧君,昨天我给你写了一封信——你有没有看……”赵萧君有些迷惑,抬头看他,说:“什么信?我从来没有收过信。”他脸涨得通红,有些着急地说:“我明明夹在你政治书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有底气。赵萧君这几天动都没有动过政治课本,他在信里邀请她看电影,迟迟没有回音,大概等不及,忍不住出口相问。 第1卷 第6节:第二章 青梅竹马(2) 赵萧君乍然下碰到这种情形,虽然没有太大的感觉,也有些不好意思,面上依旧淡淡的,只说:“我要回去了。”他鼓足勇气,快速地问:“明天你有没有时间?”赵萧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立即说:“没有,明天有许多功课要做。”他很气馁,想必十分伤心,眼神灰暗,一语不发地看着地面。鼓足一切勇气,满心的期待和懵懂,就这样轻飘飘地被打散了。气氛很僵硬,赵萧君借故要走开。正在这时候,陈乔其从右边的人流中跑过来,额上滴着汗,埋怨说:“怎么现在才出来,都等了好半天了。”赵萧君大松一口气,立即拉着他离开,边走边问:“你怎么过来了?” 陈乔其没有回答,却扭着身回头问:“刚才那个人是谁?”赵萧君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笑一笑,故作轻松地说:“一个同学。”连忙转移话题,说:“你今天怎么过来了?”陈乔其“哼”了一声,看了她一下,才说:“我从隔壁道馆过来的。我最近在学跆拳道。”赵萧君“哦”了一声,说:“是吗?那学得怎么样?”陈乔其很有些得意,扬着头说:“教练说我学得很好。”赵萧君没话找话,说:“那你好好学。”陈乔其白她一眼:“还用得着你说!” 随即又沉下脸问:“刚才那男的到底跟你说什么了?现在还站在那里呢!”赵萧君暗暗叫苦,隔着人群远远望了一眼,见他果然还站在原地发呆,支吾着说:“没说什么。人家或许在那等人呢。”陈乔其听她这么一说,也有道理,才没有继续追问,告诉她:“司机在道馆门口等着。以后每个星期六下午你直接到道馆这边来,我可能晚一点才结束训练。” 坐在车里,赵萧君将背上的书包放在腿上。陈乔其手里捏着一张小纸条,拿过她的书包说:“你笔放哪?我把教练的电话号码抄下来。”赵萧君眯着眼靠在靠垫上,说:“我只带了一支笔,夹在书的封面上。”陈乔其没有找到,胡乱翻了一通,将她带的几本书全部拿出来,哗啦啦往下抖。赵萧君听见响声,说:“陈乔其,你把我书当什么啦!要找不会好好地找!” 陈乔其从车厢里捡起掉落的信,一看粉红色带心的信封就知道是什么内容,冷着脸说:“赵萧君!”赵萧君一开始有些慌乱,想起刚才那个男生的话,才明白过来。陈乔其三两下撕得粉碎,狠狠扔在垃圾袋里,斜着眼看她,脸色很坏。赵萧君有些莫名其妙,也没有说话。好半天,陈乔其逼问:“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赵萧君有些不耐烦。陈乔其瞪眼看她, 重重“哼”一声说:“当然是信的事!”赵萧君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连我也不知道这信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陈乔其坐在一边兀自生气。下了车将车门关得震天响,咚咚咚一个人往前面猛走。赵萧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哪里又惹到他了?真是不可理喻。当下也不去搭理他。 吃过晚饭,赵萧君正窝在沙发上,手上握着遥控器漫不经心地换台。陈乔其走到她身边,盯着她说:“我要告诉爸爸说你不好好念书,在学校里乱交男朋友。”赵萧君吓得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头一次动怒,咬牙切齿地说:“陈乔其,你再胡说八道,造谣生事!”陈乔其双臂交握,居高临下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她,理直气壮地说:“我怎么胡说了?你学校门口的那人不是你男朋友?那信不是他写给你的?爸爸还整天让我跟你学习呢。等他回来我就和他说。” 赵萧君气得脸都绿了,直直盯着陈乔其,却拿他没有任何办法。她在陈家从来都是循规蹈矩,不敢惹一点麻烦。到底是寄人篱下,分外敏感多心。愤怒过后,只得拼命解释:“信的事我真的不知道,拆都没有拆过,你也看到了。校门口那个男生大概是我班上的同学,我根本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别说男朋友,我连半个男性朋友都没有。你不要到陈叔叔那里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陈乔其在她身边坐下来,凑过身子问:“真的?”赵萧君嫌恶地往旁边移,气冲冲地说:“信不信由你!”陈乔其伸了个懒腰,说:“那好,我不和爸爸说了。就当是一场误会。”赵萧君吊到嗓子眼的心放下来,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对他感官立刻好起来。却忘了始作俑者也正是他。陈乔其倒在她肩上,挨着她磨蹭,她这次倒没有躲开。过了一会儿,陈乔其懒洋洋地说:“不过,如果我发现你交男朋友的话,一定告诉爸爸。”赵萧君马上用力推开他,生气地说:“你放心,我不会交男朋友的!满意了吧!你敢在陈叔叔面前乱嚼舌根,胡言乱语,小心我杀了你!”说完怒气冲冲地回房间去了。 赵萧君虽然气陈乔其多管闲事,无事生非,其实只当是小孩子多嘴多舌,不知轻重,而陈乔其向来可恶。何况关于信,她本来就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什么浪漫旖旎的想法,只是受了惊吓。陈乔其识相地没有将事情胡乱捅出去,她颇有些庆幸。等到下个星期六的下午还是走到道馆门口等他一起回去。 中考前几天,学校总算舍得放假。班上的同学“呜——哦——啊”的欢呼不断。有些男同学干脆站在桌子上举着书本“呼啦啦”地转圈 ,神情兴奋至极。有人在下面“砰砰砰”死命敲桌子,装模作样大声说:“哼,竟然敢顶风作案!小心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立即有人不屑地说:“都毕业了,还怕那黄仔做什么!”像是被压迫的农奴,终于翻身做了主人, 那个时候,学生中间流行用一根手指顶住书本快速地转圈,像飞轮一样,虎虎生风,乍看之下还以为是戏台上表演的飞转的巾帕。有些技巧好的人,不单单中指,十根手指都能转得起来,甚至有人用拳头也能转得顺顺畅畅——大概是因为生活极其压抑烦闷的缘故,所以很多男同学热衷此道,一到下课便有人起哄单挑,比赛看谁转得快,转得久,气氛活络热闹。 后来班主任站在高高的讲台上,双手撑住讲桌,上身微微前倾,他是一位很有威严感的老师,姓黄,粉笔字写得十分漂亮——可是还是不大受学生欢迎。瞪着眼严肃地说:“中考在即,你们竟然还有闲情玩这种玩意儿,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子呢!搞得班上乌烟瘴气,影响学习,影响班规。从此以后,禁止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说完习惯性地抬了抬鼻梁上欲坠的黑框厚眼镜。底下一片死寂,许多人想必是敢怒不敢言,道路以目。后来很多男生唉声叹气地转着手中的笔,手指翻飞,“呼呼呼”地连成一个圈影,暗地里维持单调无聊的快乐。 赵萧君对毕业没有太大的感觉,将所有书本收起来,便结束了初中生涯。中考那几天还是下着霏霏微微的细雨,不过没有烟雾轻笼万物迷蒙的美感,到处湿漉漉、黏腻腻的一片,连着人的心头也是一片潮湿。赵萧君坐在考场最边上的座位,放下笔,头埋在臂弯里看外面雨打芭蕉,尖尖的叶片垂着一滴水珠,径直悬在那里,好半天才掉下来。好一会儿,又有一滴,逐渐变大,鼓胀成圆球,垂垂坠在半空中。题目很简单,赵萧君很早就答完了,有许多同学提前出了考场。她伏在桌上,最后一个出来。 回到陈家,全身蜷缩在沙发里。电话丁零零响起来,赵萧君一动不动,陈乔其边甩水边走进来,说:“嗳,接电话。”赵萧君撑着头说:“又不是我的,快去接!”陈乔其拿起话筒,忽然转过头看着她,似笑非笑说:“还不过来接电话。”赵萧君不理他,没有动。陈乔其没好气地说:“你的!”赵萧君以为是老师,连忙站起来,毕恭毕敬地接过电话“喂”了一声。那边声音遥遥地传进耳朵里:“萧萧,是你吗?”赵萧君瞬间有些恍惚。她母亲试探性地说:“萧萧,今天中考考完了吧?”赵萧君“嗯”了一声,右手紧紧握住话筒。好一会儿,她母亲 才说:“萧萧,你过得好不好?”赵萧君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嗯,还好。”她母亲在那边说:“听说你成绩很好,那我就放心了。”赵萧君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慢慢挂上电话,站在那里,眼前有些迷茫。 第1卷 第7节:第二章 青梅竹马(3) 陈乔其走到她身边粗声粗气地大喊:“喂!”她才回过神来,还是有些愣愣的。见他手里捏着两张电影票,疑惑地问:“干什么?”陈乔其闷声说:“去不去看电影?”她斜着身倒在沙发上,没什么力气地说:“为什么想去看电影?”陈乔其推她:“你不是考完了么?放松放松啦。”赵萧君问:“什么电影?”接过电影票看了一眼,是《哈利波特与魔法石》,新近上映的一部大片,到处在做宣传,海报有整栋楼那么大。懒洋洋地说:“不想去,等过段时间电视上自然会放。”陈乔其瞪她:“去不去?”有些不高兴了。赵萧君还是摇头:“下雨天还要跟你去电影院挤,受不受罪呀。你真想看的话,找个同学和你一块去不就行了。”陈乔其突然伸出脚狠狠踢沙发,瞪着她说:“我不想和他们一块看,吵死了。” 赵萧君跳起来说:“你能不能不踢?”人都要被他踢下去了。陈乔其不依不饶地问:“去不去?”赵萧君边走边说:“不去,我考试累了,想要睡觉。”陈乔其忽然将桌子上的杯子摔在地上,“叮当”一声,粉碎。周嫂听到声音,从外面急急地走进来,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赵萧君也吓了一跳,忙说:“没事没事,不小心摔了杯子。”拉陈乔其上楼。有些头痛地看着他,说:“不就看一场电影吗?用得着将整个屋子掀起来闹!反正又不用我出钱。什么时候的?”抢过电影票,只觉得汗湿湿的,也不知道他拿在手里捏了多久。陈乔其计谋得逞,心情大好。一边换衣换鞋,一边口里胡乱哼着歌,和赵萧君一块出门。他知道赵萧君最怕将事情闹大。 因为是新片,电影院门口人很多,一堆一堆挤在一处。赵萧君怕走散,回头找不到人,牢牢攥住他的手。陈乔其看见别人手上都抱着爆米花和饮料,于是问:“你要不要喝饮料?我去买。”赵萧君擦着汗说:“你要喝?那你在这站着,我去买。”陈乔其不肯松手,说:“一起去买。”赵萧君只得和他一起挤到小卖部,忽然听到一个小女孩在旁边说:“陈乔其,你也来看电影?我们叫你来的时候你不是不来么?”后面还跟着几个小孩,大概是一起来看电影的。陈乔其扭过脸,说:“我改变主意了。”赵萧君问:“是你同学?”他不怎么高兴地点头。 那个小女孩问:“陈乔其,你是多少号?”陈乔其还没有回答,赵萧君把票拿出来,几个小孩看了一下,唧唧喳喳地说:“我们隔得很近呢。”陈乔其闷闷不乐地跟着众人进了电影院。赵萧君看得有些昏昏欲睡,她对这些什么魔法呀宝石呀什么的不怎么感兴趣。看完后 ,几个小孩倒是很兴奋,出来后还唧唧喳喳议论个不停。忽然有人说:“陈乔其,我们还要去游乐园玩,付思敏的妈妈在那里工作哦。你要不要一起来?” 几个小孩立即起哄:“一起来吧,反正在家里也没事。”陈乔其摇头:“我不去。”那个小女孩拉住他,软软地说:“陈乔其,去吧去吧,很好玩的。还可以看表演哦。”陈乔其闷声说:“你们去吧。”赵萧君在旁边说:“同学请你呢,那你跟大家一起去吧,记得早点回来。”几个小孩连连点头说:“是呀,是呀,陈乔其,一起去吧。”陈乔其忙说:“不去了,我等一会儿还要去跆拳道馆。”那个小女孩明显很失望,还缠着陈乔其说了几句,奈何他始终不为所动。几个小孩没办法,只好先走了。 赵萧君拉着他问:“你干吗不跟同学去玩?人家多热情呀,真是好心没好报。”陈乔其甩开她,不满地说:“他们一天到晚地吵死了,我不喜欢。”赵萧君没好气地说:“那个小女孩不是挺好的么,你为什么不喜欢?”陈乔其不服气,反问:“我为什么要喜欢!”赵萧君打了他一下,瞪眼说:“我就不知道你到底喜欢谁!这个不喜欢,那个看着讨厌,你这人,怎么就这么阴阳怪气呢!”陈乔其忽然停下来,牢牢看住她,认真地说:“我喜欢你!”赵萧君先是吓了一跳,半晌忿忿地说:“真是荣幸!”陈乔其一声不响抛下她,气冲冲地一个劲儿往前面赶。赵萧君晃悠悠在后面走,管他呢。两个人一路无话。 赵萧君上了本校的高中部,照例住校。分配到新的班级,几乎全是新面孔。同学都是各地选拔出来的拔尖人才,飞扬跋扈,比起以前,异常热闹。青涩懵懂的青春静悄悄地绽放。 连着七八门的考试终于考完了,大家把书往空中一抛。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去哪里玩乐,成群结队围在一块,说得热火朝天。赵萧君收拾好书包,穿过热闹的人群,站在三楼的走廊上,微微叹息了一下,这些事跟她总是无关。然后往楼梯口走去。忽然横地里一个女生拦住她的去路,双手叉腰,面色不善,气势汹汹地说:“喂!你是不是赵萧君?”她吓了一大跳,微微点头,然后客气地问:“请问有什么事吗?”那个女生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然后撇嘴不屑地说:“死气沉沉的样儿,你有什么好的?这么欺负人!”说着狠狠地推了她一下。赵萧君完全没有准备,料不到她居然动手。身体又单薄,没有站稳,侧身倒在地上,手肘蹭上水泥地面,擦破了皮。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班里一个女生恰巧看到这一幕 ,连忙跑过来一边扶起赵萧君一边大喝:“你哪个班的?怎么打人呢!”那个挑衅的女生没想到赵萧君轻轻一推就倒在地上,有些气短,强撑着场面说:“那得问她做了什么好事!这么不要脸!抢别人男朋友!”赵萧君有些生气,盯着她叫:“你把话说清楚,不要血口喷人!”众人听到吵闹全都好奇地围了过来,瞬间将狭窄的走廊挤得水泄不通。 那个女生不屑地说:“不是你从中作梗,张浩会和韩晨分手么!昨天晚上韩晨哭了整整一个晚上,眼睛都肿了!你也太不要脸了!”原来是代他人出头,朋友义气。围观的人群嗡嗡嗡地响起来,如被风吹皱的春水,快速蔓延开来,纷纷交头接耳。赵萧君又急又怒,满脸通红,说:“张浩是谁?我根本不认识他!”说着低头快步往前走。莫名其妙在这么多人面前出这个丑,她简直没脸见人,恨不得立刻消失不见。真是飞来的横祸,这关她什么事呀! 那个扶她起来的女生追到校门口,大声喊住她:“赵萧君,你没事吧?”她闷闷地摇了摇头。那女生小心翼翼地察看她的脸色,忽然拉住她说:“反正放假了,我们去唱ktv吧!我知道城里哪家ktv最好。”赵萧君知道她性子十分活泼,和班上许多男生称兄道弟,家境似乎也不错,出手大方,摇头:“不了,我不会唱歌。还是先回去好了。”她似乎觉得赵萧君刚刚经历过那样的事,在众人面前丢脸出丑,心情肯定不好,为了安慰她,不由得分外热情,兴冲冲地说:“那我们去吃东西吧。吃饱了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不由分说,拖着她就走。 赵萧君抵不过她的热情,被她带到学校附近的肯德基,点了鸡翅可乐之类。她一边吃一边说:“我问清楚了,那个女生是三班的,真是太可恶了!”赵萧君“哦”了一声。她继续说:“别人分手关她什么事。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说着话锋一转:“你真不认识张浩?”赵萧君愕然,半晌说:“不认识,很多人我都不认识。”她把头凑过来,说:“你不会连我也不认识吧?” 赵萧君忙说:“不是的。”终于想起来她叫林晴川,紧接着说,“我知道你叫林晴川,今天真是谢谢你帮我。”林晴川把手一挥,笑说:“没事,都是同学。我看你右手擦破了皮,要不要紧?”赵萧君在她热情的带动下,不由得话多了起来。林晴川笑说:“反正暑假也没什么事,到时候我找你玩呀。你家电话是多少?”赵萧君犹豫了一下,她已经快手快脚地掏出笔和纸,准备记下来。赵萧君犹豫了一下,第一次将陈家的电话留给同学。 可是她们之间刚冒出头的友谊很快就搁浅了。因为赵萧君离开了陈家,转学去了另外一个城市。 第1卷 第8节:第三章 离别再遇(1) 赵萧君的母亲打电话来问她要不要去她那里。赵萧君一直觉得在陈家住得名不正,言不顺,如鲠在喉。每当陈家有客人来的时候,免不了好奇地问她是谁。每当提到这个问题,她便如坐针毡,惶恐不安。她刚来陈家的时候,有一次接到陈家亲戚的一个电话,对方劈头就问:“你是谁?”赵萧君愣了半天,答不上来。她怎么跟人解释呢,她和陈家非亲非故的,到底为什么住在陈家。她又不是没有亲人,她还有母亲。 所以她后来再也不接陈家的电话,就连陈家的保姆司机对她也是另眼相待,心存轻视,虽然表面上照旧客客气气的。她在陈家行事一向小心谨慎,绝不敢造次。她在这个地方不是不自卑的。孤僻怕生,犹疑多心,所有不好的性子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成的。她在陈家始终低人一等。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话果然是不错的。对照陈乔其,她的心更低,一直低到看不见的黑暗里去,终日在地底下隐藏。她对陈家有一种打从心底涌现的畏惧感。 她想了一会儿,点头同意了。她不能再待在这里。虽然是继父家里,有许多的不便,可是终究是母亲,名义上说得过去。对她还是有爱的,仅仅一点点,就够了!这几年来,她心里虽然难免有些怨恨,可是她还是记得小时候母亲一口一口哄她吃饭,为了喂她吃半碗蒸鸡蛋,满院子追着跑。离开这个冰冷压抑的地方对她或许比较好。 当赵萧君一心想着离开陈家,正在收拾行李的时候,陈乔其黑着脸走进她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房门。他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赵萧君将衣服一件一件收进箱子里,猛地抢上来阻止,两个人拉拉扯扯,互不让步。赵萧君大喝:“陈乔其!干什么呀你,快给我放手!”陈乔其死命攥着。赵萧君猛一抬头,发现他已经和自己一样高了,小脸上眉目分明,鼻梁英挺,力气也很大,扯得她差点打了个趔趄。 陈乔其哽着声音说:“萧君,萧君,你为什么要走?我哪里不好了?”赵萧君很有些诧异,他平常一副酷酷的样子,对谁都爱理不理,没想到这么舍不得自己。想起在陈家,朝夕相处,同吃同住,真正有感情的也只有陈乔其。眼睛不由得也有些红了。坐在床沿上,看着他慢慢说:“我又不姓陈,哪里有一直待在陈家的道理。” 陈乔其只是抱住她,不依不饶地说:“不要走!”赵萧君推他:“乔其,不要再闹了。我回我妈妈那里有什么不好。”陈乔其捶着床,恨恨地看着她,然后一言不发大步离开了她的房间。直到赵萧君提着行李准备走了, 他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成天板着脸,阴沉沉的,动不动就大声呵斥,乱发脾气,却对赵萧君视而不见,始终不肯原谅她。赵萧君心想,他年纪还小,转眼就会将这些事情忘记的。她和他终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赵萧君来到她母亲家里,生活中还是有许多的烦恼。继父这边有一双儿女,儿子在外地上大学,女儿在念高三,年纪都比赵萧君大。下面还有一个才六岁的弟弟,正上幼儿园。家里面整天闹哄哄的。她那个既不同父也不同母的姐姐对她母亲的态度很不好,整天不是不说一句话就是粗声粗气的没有好眼色,比千金大小姐的脾气还大。那个弟弟因为是老年得子的缘故,被宠得不成样子,在家里横行霸道,一有不满足的事情,便大哭大闹,不依不饶。赵萧君回忆起陈乔其小时候,才知道他那个时候虽然不爱理人,可是真是有教养。再次想起来仿佛是很遥远的事情,隔着不是一点点,简直是天差地别。 至于继父半年才见一次,免去赵萧君许多的尴尬。她继父在外地有一间小小的厂子,年景好的时候,生活也颇过得下去。可是日子还是节节省省,因为有这么多的小孩,负担很重。她母亲每天光顾着买菜做饭,照料各人的起居生活,忙得晕头转向,还要忍受她那个“姐姐”的恶言恶语,加上弟弟许多无理的要求。赵萧君这才知道母亲这么多年过的竟然是这样的生活,一直以来都在委曲求全,受尽闲气。放学回来便帮着母亲洗菜炒菜,甚至洗全家的衣服。她母亲有一次愧疚地说:“萧萧,真是难为你了,跟着我吃了许多的苦!”赵萧君却不在意。日子虽然过得很有些辛苦,可是那种阴暗怯懦的心理却逐渐消失不见了。虽然一样的沉静,不爱热闹,可是性子却渐渐地活泼开朗起来。 她进了当地最好的高中,同学都很努力。大家都想着考上大学去外地,走出这个小地方,所以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只知道埋头念书。考大学的时候,她志愿填得不好,进了北京一间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的学校,虽说是重点,却没有什么名气,一般的人都不知道。专业不是很喜欢,可是没有办法,只能去念。 她一个人去学校报的到。提着大大的箱子在西客站等自己学校的校车。身边不断穿梭的人流来来去去,白色的灯光照得地下通道阴惨惨,冷飕飕的。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一闪而逝,周围摩肩接踵的人群似乎有一刻消失不见,只余下茫茫然,空落落的自己。然后便看见有人高举木牌,上面写着学校的名字。 当赵萧君第一次在公共基础课上听老师 点名念到“林晴川”这个名字的时候,有瞬间的怀疑。隔着黑压压的人群困难地张望,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她。转念又想,是她又怎么样呢!隔了这么两年,她还记得自己么?她有那么多的朋友,或许早就忘记曾经还有她这么一个人,还是算了吧!她总记得林晴川“咚咚咚”跑过来,伸手扶她起来的样子。这是她关于那个学校最深刻的记忆。可是没想到一下课,林晴川边问边寻了过来,拍着赵萧君的肩膀笑嘻嘻地说:“我还以为听差了,原来真的是你!”赵萧君的心底蓦地涌上一股暖意,原来还是有人记得她。赵萧君的性格里,对于旧人旧事有一种过分的牵念。 林晴川五官长得十分平凡,据她自己来说是“家里基因突变,长着一张大饼脸”,身材有点胖,可是丝毫不在意。皮肤出奇的好,又白又嫩,几乎看不见毛孔,赵萧君和她熟了之后,经常表示嫉妒。她得意地说:“整个人就只有这一项优点,天生的,你嫉妒也没用。上帝是公平的,关上了一扇门,总会留下一扇窗的。”都胡说些什么呀! 别看她平时整天笑嘻嘻的,她在这两年间经历了大变,家里经济状况一落千丈。她家里有一个哥哥,接掌了祖上积累的财产之后,整天在赌场上厮混,家产迅速败光。她对赵萧君说:“唉,反正是要败的,败了就算了,我倒不在乎。只是可怜我父母,辛苦了一辈子,原指望晚年享两年清福,没想到那么大年纪还要受我哥哥的气。这么大年纪了,为了生计还得在外面奔波忙碌。”说到这个的时候,眼中总是含泪。她是最小的女儿,哥哥的孩子比她小不了几岁,父母都已是知天命耳顺的年纪。她说她在这两年间看清了许多事情,真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幸亏她生性乐观,早就想通了,一心只想着积极向上,出人头地,凭自己的本事让父母安享晚年。 第2卷 第9节:第三章 离别再遇(2) 赵萧君问她怎么沦落到这个学校了,凭她的成绩怎么着也是个名牌大学。林晴川大大地叹了一口气,说她参加全国物理竞赛获得一等奖,学校推荐她保送武汉大学。当时有两个保送指标,一个是复旦,一个武大,可是她气学校为什么不给她复旦的指标,而给听都没有听过的武汉大学,所以就没有去,摩拳擦掌准备考清华北大的。哪知道高考的时候马失前蹄,一个不小心掉到这里了。赵萧君无语,半天说:“你就认命了吧!”她自己也嘲笑说:“这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呀,报应报应!”赵萧君看着她傻眼,更加无话可说。 她问赵萧君为什么突然转学了,赵萧君也不瞒她,说她在陈家待得实在憋气,很不是滋味。回到母亲那里的不如意也向她细细诉说,说实在闹,都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念书;说那个“姐姐”对她有意无意地为难敌视;说弟弟的蛮横;说继父的那种冷淡客气直插心扉。这些话她从来不敢和母亲说,怕惹她伤心,现在通通对林晴川说了出来,大大舒了一口气。末了又说:“虽然有这许多啮齿的小烦恼,可是因为始终有母亲在身边,所以受一点委屈也没有什么。你不知道,有一次我肚子痛,我母亲半夜爬起来给我揉,又是调红糖水又是灌热水袋的。这些头疼脑热的小事我在陈家从来都不敢声张的。” 林晴川用十分可怜的眼神看她,好一会儿才说:“我们两个人之所以这样要好,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她自己也说,如果她家里还是以前那样,她是不会和赵萧君推心置腹的。赵萧君反驳如果她还继续待在陈家,两个人顶多也只是点头之交。两个人都比同龄人经历的多,吃过苦,受过委屈和轻视,这样一来心灵反而更能贴和在一起。 可是彼此的性子却又相差很大。林晴川面上总是笑嘻嘻的,对谁都和气,很有人缘,却并不是一味随和,感官十分敏锐,很懂得察言观色,说话行事极有分寸。据她自己说是因为“这两年在哥哥棍棒底下讨生活,所以不得不学会看人脸色”。赵萧君这个人依旧淡淡的,不随便和人搭讪。说起来从小到大,从头到尾只有她这么一个朋友。可是得一知己,一生便已足够。 赵萧君和她一起出去吃小吃的时候,两个人抄近路,穿过学校后面的古城遗址,现在已经改建为公共花园了,满园的花草树木,蓊郁葱茏,有专人照料。只余下高高的石碑径直耸立到半空,很有震撼感。上面的字迹一个都看不清楚,光溜溜的一片,连镂刻的花纹也只剩下淡淡的影子,诉说着岁月的雨雪风霜。附近的一些老头老太太整天在那里练 太极剑,打太极拳。 赵萧君先从半身高的铁栏杆穿过去,林晴川忽然停下来,一字一字地念:“禁止自行车和宠物入内”,却拿眼睛不断瞟赵萧君。赵萧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边走边看挂在那里的告示牌,等到走进去的时候,终于反应过来,追着她笑骂:“我是宠物?你才是吧!还跟进来做什么!打出去,打出去!”林晴川晃着身子,斜眼笑说:“我自然是宠物的主人!” 两个人坐在露天的小桌子上吃麻辣烫和烧烤,双方殷勤地问:“你这些够了吗?吃不吃得饱?要不要我再给你拿一点?这个烤脆骨真的很好吃的,要不要来一串尝尝?”像主人在招待客人一样。吃完后,在老板诧异的眼光下,各自付账。 走到半路上,林晴川通常会说:“喂,我想吃雪糕,你请我吧。”赵萧君开始不同意,不过最后都会被她磨得不得不点头,于是说:“好吧,请你是可以,但是只能是一块钱的雪糕。”而林晴川偏偏又老是吃一种表面上涂了薄薄一层巧克力的雪糕,名字叫“巧乐兹”,价钱是一块五。最后的结果是赵萧君出两块钱,林晴川出五毛钱,因为赵萧君自己也要吃一根“伊利”的奶油雪糕,正好一块钱。林晴川吃雪糕不是咬着吃,而是从上到下舔着吃。 赵萧君每次都嫌恶地说:“你怎么像狗一样!”林晴川振振有词:“我是怕滴到手上,黏糊糊的多难受!”每次都不改。赵萧君作出恶心的样子,说:“下次打死都不吃你的东西了!”可是转个身就忘了,照样和她抢东西吃。甚至心情好的时候两个人同吃一根雪糕,只不过她总是先吃,要吃没有动过的那部分。以至于后来,林晴川每次吃雪糕之前都会问一句:“你要不要先咬一口?”直到确认赵萧君不吃后,才开始吸吮。 大二暑假,赵萧君提前回校。林晴川从家里打电话过来:“怎么那么早返校?不是还有半个来月么?”赵萧君扯住电话线绕圈圈,说:“无聊呗!”林晴川翻白眼:“你一个人待宿舍就不无聊?”赵萧君闷声说:“也无聊呀!你什么时候过来?”林晴川叹气说:“家里出什么事了?”赵萧君半晌才说:“能有什么事!你早些过来吧。”林晴川在那边叹气:“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一个人。再说吧,待家里多舒服呀。要空调有空调,要冰箱有冰箱。”赵萧君“喂”了一声,说:“你就这么没义气?还割头换颈的朋友呢!”林晴川捂住嘴巴,打了个喷嚏,说:“我本来就没有义气。再说吧,再说吧,啊,你一个人待宿舍猛吃猛睡猛长吧。”赵萧君骂:“我又 不是猪!去死吧你!” 刚放下电话,铃声又响了,赵萧君以为她回心转意,立刻拿起来,问:“你决定什么时候过来?”半晌,一声低沉的声音传过来:“你怎么知道我要去你那儿?”赵萧君愣了一下,觉得声音有些熟悉,脑际一道灵光,蓦地就想起来。觉得真是不可思议,隔了这么久,竟然还记得这个声音。 试探性地问:“陈乔其?”陈乔其“嗯”了一声,低低沉沉的声音似乎有些紧张。赵萧君忽然想起以前的种种,历历在目,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陈乔其才说:“我在你学校门口。”这句话简直像个炸弹,炸得赵萧君手忙脚乱,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地连声问:“你怎么在这里?”陈乔其不耐烦地说:“你先过来,我在你学校南门。” 赵萧君匆匆换上衣服,急急往校门口跑去,上气不接下气地四处张望。陈乔其在她身后“喂”了一声,赵萧君连忙回头,不由得倒吸一口气。几年不见,已经长得这么高了,自己还得退后几步看他,剑眉星目,轮廓分明,还是以前的样子,只是更加英俊帅气。陈乔其双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酷酷地说:“看够了没?”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欠揍。 第2卷 第10节:第三章 离别再遇(3) 赵萧君笑说:“差点就不认识了!小孩子真是长得快。我记得你那时候才一点点高。”陈乔其撇嘴说:“谁是小孩子!你少倚小卖老,恶心!”赵萧君笑:“还是这个脾气。你才多大,倒教训起我来了!”陈乔其透过夏末秋初的阳光看她,脸上身上到处是流动的光泽,风中传过来的味道,熟悉而想念,低声喟叹:“你还是老样子!”真好! 赵萧君说:“我还能成什么样子!你怎么知道我宿舍的电话号码?这次专程来北京玩几天?我记得你应该初中毕业了吧?”一连问了许多问题。陈乔其说:“我当然有办法知道。”后来她才知道陈乔其先上网查她的院系和班级,然后打114问她学校的电话号码,接着问她院系的电话号码,然后找到她们班的辅导员,问她寝室的电话号码。她当时翻眼说:“照这样查下去,中央领导人的电话号码你也能查到。”陈乔其皱眉说:“我吃饱了查他们的电话号码干什么!” 赵萧君笑了笑,说:“既然来了,就出去吃顿饭吧。你什么时候回去?”陈乔其看了她一眼,说:“我为什么要回去!”赵萧君愣了一下。陈乔其得意地说:“我在这里上高中。” 赵萧君吃了一惊,停下脚步问:“你在北京上学?”陈乔其点头,忍不住催促:“快点,我要饿死了。”赵萧君问:“那陈叔叔陈阿姨也来了?你们搬到北京住?”陈乔其推着她走,说:“没有,就我一个人来。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原来陈乔其找借口说北京的学生高考要占许多便宜,打算来北京上学,提前为高考做准备。同一所学校,外地的学生考进来要比北京本地的学生高一百多分,所以有很多学生挖空心思来北京参加高考。赵萧君也曾愤愤不平地说:“这完全是地域歧视。”可是也只能接受不公平的现实。 赵萧君问:“那你住哪?学校有宿舍吗?”陈乔其吃了一口菜,不满地说:“这菜怎么这么难吃!不是水煮的就是甜的——没有住学校,本来是安排住亲戚家里,不过我自己在外面另找了一套房子。”赵萧君说:“哦,是吗?住得习惯吗?”她自己深刻体会到住别人家里是什么滋味,有许多的不便,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这里的菜都是这样的,吃个一年半载就习惯了。你若不习惯,可以吃川菜或是湘菜,比较适合我们那边的胃口。” 陈乔其点了点头,往椅子上一靠,看着她说:“行李一大堆,还没有收拾呢。我刚从亲戚家搬出来。”赵萧君随口问:“那忙得过来吗?要不要帮忙?”陈乔其就等她这句话 ,立即接上去说:“好呀,那你过来帮我整理整理。我看着那些东西就心烦。”赵萧君想着自己反正也没事,帮他收拾收拾也是应该的。于是说:“那等会儿我去看看。你住哪儿?”陈乔其说:“就在学院路那边。”赵萧君笑说:“离这挺近的呀,你怎么在这儿找房子?是你自己找的还是别人帮你找的?”陈乔其只说:“那套房子还不错。” 赵萧君跟着他走进去,睁大眼睛问:“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陈乔其点点头,往沙发上一躺。赵萧君忍不住说:“真是奢侈呀!两室一厅的套房!一室一厅不就足够了,浪不浪费呀你。”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这样的地段这样的房子,哪里是一个中学生消费得起的。 陈乔其将手枕在后脑勺上,眯着眼睛说:“我喜欢住大一点的房子。”赵萧君感叹:“真是败家子!”四周检查了一下,说:“房子挺干净的,你卧室在哪?”陈乔其打开门,床上一团糟。赵萧君问:“这怎么回事?”陈乔其耸肩说:“我想换床单被罩。” “那你就折腾成这个样子?你拿干净的过来,我来换。”陈乔其在柜子里找了半天,然后说:“没有找到。”赵萧君有些头痛说:“那等会儿去买吧。” 走到厨房想要倒水喝,找了半天,然后说:“怎么连热水都没有?”他从沙发旁摸出一大瓶矿泉水,递给她。赵萧君问:“你就喝这个?饮水机呢?”他眼睛眨都不眨,干脆说:“买。” 赵萧君坐在他身边,问:“你会不会烧开水?”他摇头。赵萧君翻着眼说:“那你跑出来住干吗!整个一生活白痴!”陈乔其悠然自得地说:“不是有你在这儿么!”赵萧君气急:“你想得倒美!我又不是你家保姆!你还想不想住这儿?”陈乔其没好气地说:“我不想住这儿,费那么大的劲跑出来干吗!”赵萧君扯他起来,皱眉说:“那好,你若还想在这里正常地住下去,赶紧起来,把要买的东西全部买齐。” 先到床上用品那里买了床单被罩,陈乔其又挑了两套枕头枕巾。赵萧君问:“不是有吗?还要买两个!”陈乔其不理她,径直去付账。然后又添置了一些日用品,陈乔其忽然说:“油盐酱醋也要买吧?不是有厨房吗?”赵萧君问:“你自己做饭吃?你会吗?”陈乔其“嗯”了一声,然后说:“怎么不会!老在外面吃腻不腻呀。”赵萧君倒没有多想什么,下面条也要油盐酱醋呢。果然又到地下一层买了碗筷等厨房用品,再买了一些吃的喝的。 两个人提着大包小包的出来,陈乔其接过她手 中的塑料袋说:“你去叫车,我来提。”赵萧君甩了甩手臂,到附近去叫出租车。两人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东西装进车里。陈乔其拿出一瓶矿泉水,扭开盖子,然后递给她,赵萧君也不客气,狠狠地喝了两口。陈乔其又伸过手来,对着也喝了两口。赵萧君往他那边翻袋子,陈乔其问:“找什么?”赵萧君说:“我看看还有没有水。”陈乔其推她坐起来,说:“别找了,哪找得到。喏,喝这个吧。”说着将剩余的小半瓶水递给她。赵萧君一时没有接过来。陈乔其瞪她说:“干什么?还嫌弃呢?我又没病!”赵萧君讪讪地拿过来,有些多余地说:“你不喝了?” 回到住处,累得不行,都倒在沙发上不肯起来。赵萧君眯着眼,一个不小心居然就那么睡着了。正迷迷糊糊的时候,陈乔其摇她:“别再睡了,先起来吃饭。”赵萧君打着哈欠坐起来,四处看了看,问:“饭在哪里?”陈乔其没好气地说:“在饭店里!”赵萧君意兴阑珊地说:“算了吧,不是有厨房么?冰箱里有什么,随便做点什么东西吃吧。” 说着打开冰箱看了看,忽然想起来,说:“哎呀,糟糕,忘了买米。”垂头丧气地说:“还是下去吃吧。”陈乔其赖在沙发上,说:“不要紧,不是有那么多东西吗?吃得饱就行。”赵萧君说:“这可是你说的。”翻了翻冰箱和袋子,低头说:“煮两包方便面吧。先这么对付着。”于是烧水煮面。陈乔其跟在后面好奇地说:“方便面不是应该用开水泡的吗?怎么还要煮?”赵萧君解释:“煮的更好吃,调料才能进到面里面去。”又从冰箱里拿了火腿和鸡蛋。水开了才将面饼放进去,然后放盐放酱油放鸡精。陈乔其拿起袋子里的料包说:“这不是有作料吗?”赵萧君掀开锅盖,氤氲的水汽猛地扑上来,眼前一片雾蒙蒙的,有一瞬间的空白。退后一步,揉着眼睛说:“那作料不好,没有营养,也不如家里的好吃。” 陈乔其看着她将火腿切成一小片一小片放进去,然后又打了鸡蛋,不一会儿,沉到下面的鸡蛋飘上来,香气四溢。流着口水说:“好香,好饿!还没好?”赵萧君笑着推他,说:“你先出去,等一下溅到你身上,洗都洗不干净。” 第2卷 第11节:第三章 离别再遇(4) 赵萧君先将面挑出来,然后在上面铺上火腿和鸡蛋,红的火腿映着乳白色的荷包蛋,还满赏心悦目的。陈乔其坐在桌子前,称赞说:“弄得挺好的!”赵萧君很有些得意地说:“加上青菜的话会更好,不过你这里别说青菜,就是葱和蒜也没有。”陈乔其吃了一口,含糊地说:“我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方便面也能这么好吃——没有的话,以后买不就行了。”赵萧君笑说:“得了吧你!方便面有什么好的,再怎么整还不是那个味,连面都不是!将来吃怕的日子有的是。” 陈乔其呼啦啦地就将一碗面吃完了,问:“你经常吃方便面?”赵萧君好笑地说:“哪个大学生离得了方便面!”陈乔其站起来又吃了一碗,然后问:“还有没有?”赵萧君问:“你没有吃饱?”陈乔其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扔,说:“这一点怎么吃得饱!”赵萧君想起来他正是猛吃猛长的时候,于是说:“那我再去煮两包。”想了想,拿了三包,切了许多的火腿,敲了两个荷包蛋。陈乔其全部吃完了。 赵萧君看着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待他吃完,收拾了桌子,走出来的时候忍不住问:“有没有吃饱?要不要出去走一走,溜达溜达?”陈乔其正坐在沙发看电视,听见她的话,转过头来,说:“好呀。”立即站起来,将遥控器扔在沙发上。赵萧君还真有点怕他吃撑着了,说:“我看顺带去超市买点熟食搁冰箱里吧。你自己没事的时候,用微波炉热一热就可以吃了。”陈乔其换鞋,关灯,锁门,一气呵成。 正是傍晚时分,华灯初上,微热的空气,一阵一阵的轻风,伴着若有若无的香气,吹得人有一丝一丝的睡意。小区里到处是遛狗的老头老太太,徐徐地在路上走着。赵萧君无意中抬头,看见东南角的天空有一圈不甚清晰的昏黄的光晕,笑说:“今天是十五么,难得看见月亮。”陈乔其说:“不是,是农历十四。”赵萧君有些吃惊,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陈乔其指了指门口闪烁的告示牌,紫红色的字幕一闪一闪,没好气地说:“上面不是写着吗!”赵萧君讪讪地“哦”了声,干笑着说:“一时没注意。” 路边上玻璃橱窗里透出来的灯光,华美而温暖。一件一件陈列的商品隔着橱窗,隔着灯光,有一种琉璃的神采,魅惑而吸引。里面隐隐流淌出呓语般的音乐,是风在吟,是鸟在叫,是泉水哗啦哗啦,溅起雪白的碎浪。两边的路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摊,琳琅满目的小首饰,珠子串成的链子,银色的镯子和项圈,大大的银色的耳环,上面雕刻有原始的图腾或是简单的人物, 全部铺在薄薄的暗色的麻布上,排列得整整齐齐。摊主大多是少数民族妇女,黑的脸,长长的辫子,穿着民族特有的服饰,戴着刺绣的圆帽,说着生硬的普通话。另外还有一些甩卖小衫小包的摊主,大声地吆喝。甚至还有卖花的,大多是菊花和百合,当然还有火红的玫瑰。这里有一种世俗的热闹,充满生命的活力。 赵萧君在一个小摊子上流连了一会儿,陈乔其问:“要不要?”赵萧君摇头说:“不要,看着觉得好,买了又觉得不好了。”突然直起腰,撞到后面的陈乔其,“哎哟”叫了一声。陈乔其连忙问:“有没有撞到哪里?”说着捧起她的脸对着灯光仔细查看。赵萧君看着他忽然有些发怔。陈乔其见她神情奇怪,打趣说:“撞傻了?”她将手背在身后,往后退一步,站直,仰起脸看他,现在只到他下巴。赵萧君是典型的南方女孩,个子娇小,眉目如画。半晌,感叹说:“乔其,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只到我下巴;离开陈家的时候,你也比我还矮那么一点点;可是现在,我们两个人的身高倒了过来。” 陈乔其见她没有撞到什么要紧的地方,于是说:“那当然,你以为我还跟以前一样呢!”赵萧君沉默了一会儿,问:“我当年离开的时候,你都没有和我打招呼呢!连句告别的话也没有说,一天到晚跟仇人似的,分外眼红。我以为你早就不记得我了。”陈乔其“哼”了一声,半晌才说:“所以现在我来找你算账来了。”赵萧君笑:“我欠你什么?居然让你记恨了这么久?”陈乔其撇过脸,闷闷地说:“你欠的多着呢,以后总要你还回来的,你好好记住了。”赵萧君瞪他:“我知道!你既然住在这里,以后还少得了被你差遣么!” 回到住处,赵萧君说:“我先帮你把床铺了。然后也该回去了。宿舍有门禁。”陈乔其倒了杯水给她,说:“那你就别回去了。”单独说出来,这句话大有暧昧,不过赵萧君却没有听出来,只说:“这怎么行!”陈乔其指着另外一间房说:“不是还有一间房么?怎么不行!都这么晚了。”赵萧君瞪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大热的天不要洗澡换衣服?现在也叫晚,大街上到处是人!”快速地帮他把床铺了,说:“你先将就将就,今天就算了,明天再帮你整一整。我先回去了。” 陈乔其看着她穿鞋离开,愣了半晌,随即笑了一笑,将手撑在门上,低低地说:“我来找你了!”他总有办法的。不过,今天先算了。 第2卷 第12节:第四章 不解其意(1) 赵萧君用陈乔其的笔记本查东西,皱着眉头叹气。他凑过来看了一眼,说:“你查这些干什么?”赵萧君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说:“我看看有没有人需要什么家教兼职之类的。”陈乔其有些奇怪,问她:“怎么突然想起做家教?”赵萧君白他一眼:“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呀,整个一大少爷!这么奢侈!”陈乔其顿了顿,问:“那你找得怎么样了?”赵萧君说:“我看了这几个还比较合适,等一下打电话过去问一问。” 陈乔其见她摔电话,“怎么,没有成功?”她叹气,愤愤地说:“当初就应该考一个好一点的学校!别人一听我是某某某大学的,立即就说下次再和你联系吧。还有人更过分,开门见山,只要清华或是北大的学生!这也太欺负人了!做个家教还要看学校的名气,真是受够了!”陈乔其忙说:“好了,好了,为这样的事生气多不值呀。你什么时候开学?” 赵萧君受了打击,很有些垂头丧气,闷闷地说:“还有几天,学校已经在催交学费了。真是的,学还没开呢,收钱就这么积极。其他的事情从没见这么积极过,总是一拖再拖。水房里换个水龙头都得整整一个星期!电费还要自己交!什么破学校!”陈乔其突然问:“你们学校住宿都是要交钱的吧?”赵萧君叹气说:“当然要钱。天下哪里有免费的午餐!” 陈乔其坐在她身边,说:“不如你搬到我这里来住怎么样?正好多一间房,你也可以省下一笔住宿费。再说离你学校也不远,坐车两三站地就到了。你呢,只要负责三餐就好了。我也方便许多,不用为吃饭的事发愁了。觉得怎么样?这个主意不错吧?”赵萧君听了,很有些心动。他这里的条件确实比学校里好得多,又安静又舒服。宿舍里六个人挤在一间小小的房间里,不是你说话就是她闹腾,整日没有安宁的时候。自己住这里,负责照料陈乔其的日常生活,可以说得上是一件两全其美、各取所需的事,又不是白吃白住。于是说:“可以,那日常开销我也出一半吧。”陈乔其笑着说:“随你。你什么时候搬过来?”赵萧君说:“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就两件衣服和几本书。” 赵萧君正在宿舍收拾衣服的时候,林晴川拖着大大的箱子从她宿舍门口经过,赵萧君忍不住尖叫一声,说:“你总算舍得回来了!带了什么好吃的?”她将手上的箱子往墙上一靠,大咧咧地走进来,说:“什么都没带!千里迢迢的,这么远你把我当苦力呢!哎?你这又是要干什么,逃难还是搬家呢?”赵萧君掐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刚回来你就不能说 点好听的?” 赵萧君于是简略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林晴川不屑地说:“原来是一小毛孩!我还以为你和哪个男人同居了呢!”赵萧君当下就捶她:“你怎么不天打雷劈呢你!”林晴川摊手说:“它敢劈我!我先劈死它!也不看看我学什么的!”赵萧君嫌弃地说:“去,去,去!滚一边去!” 林晴川正色问:“你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暑假里听你声音怪怪的。”赵萧君也不瞒她:“你也知道,我念书的钱是我继父出的。现在他那个小工厂有点不景气,所以我看能不能通过学校贷款。”林晴川问:“你这个学期的学费也没有?”赵萧君叹口气,说:“我妈勉强凑齐了。现在省了一笔住宿费,暂时的生活费没有那么紧张了。我想到外面兼职,看看节假日能不能找点事情做。” 林晴川叹气说:“没想到你也是这种情况。你不知道,我哥更荒唐了,将家里另外一套房子拿去卖了买车,车子上路还没有几天,出了一场车祸,立马报销了。唯一庆幸的是没有伤到人。我的学费是我妈卖首饰凑出来的,我哥已经不肯替我出学费和生活费了。”说的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林晴川顿了一顿,又笑说:“其实也没什么。我看看能不能在学校勤工俭学。再说我可能还有一点奖学金,省一省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赵萧君叹气:“我们两个还真是同病相怜,同甘共苦呀!” 可是不久赵萧君就遇到一件极其幸运的事情。原来陈乔其听说她想找家教,于是就在班上打听,问有没有人知道哪里需要家教的。他班上许多女同学争相帮他询问。后来知道有一个外籍小孩需要陪读,要求是女性,有耐心,半个晚上一百块钱。赵萧君去了,家长比较满意,于是就留下来陪小孩念书,为期两个月,不能请假。赵萧君一切日常开支一下子全部解决了。 林晴川听说了,揪着她的脸问:“你最近走什么狗屎运?天上掉馅饼的事都能让你碰到!请客请客!跑都跑不掉!”赵萧君还在那里嚷嚷:“你不知道,他们家真是豪华!怪不得每天晚上花一百块钱就为请个陪读!”一个长得很阳光的男孩笑嘻嘻地走过来,问:“你们不做事,说什么说得这么高兴呢!” 林晴川立即贫起来:“哟,原来是我们团组织的领导视察来了。怎么,苏日钦,来监督下面的人工作卖不卖力?”边说边对赵萧君挤眉弄眼的。赵萧君瞪她一眼,笑说:“刚开学,团里的工作很忙吧?连我们这几个虾兵蟹将都被指使得团团转!”苏日钦笑说:“还行。你们刚才说 什么呢,动手动脚的。差点将调画板给打翻。”林晴川快人快语将事情说了一说,然后又笑着调侃:“苏日钦,我家的赵大美女连个调画板都不如?” 苏日钦微笑着不说话,好一会儿才说:“是该庆祝一番。赵萧君还没有领到工资呢,这次就由我先请吧。再叫上几个人,算是奖励大家这段时间不求报酬,辛辛苦苦地工作!” 林晴川一口答应,立即发短信通知几个团组织部的成员,说老大要大出血请客吃饭。晚上一伙人闹哄哄地朝学校附近的“眉州东坡酒楼”走去。林晴川用手肘捅了捅赵萧君:“你看苏日钦怎么样?长得又帅气,人又上进,对你可是一心一意呀。在我们面前从来都不讳言的,敢做敢当。” 赵萧君懒洋洋地说:“也就那样呗!”林晴川气得跳脚:“他那样的人你还看不上眼,你想找什么样的?难道要找张朝阳、李彦宏那样的?”赵萧君闷声说:“你这叫什么话!我怎么觉得你非把我往火坑里推呢。”林晴川瞪她:“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还真应了那句话,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瞎操心!” 赵萧君看着她,说:“难道你以为我真能像书上写的那样一见钟情?丘比特的那把箭再怎么射也射不到我的胸口。”林晴川没有回答,半晌说:“你呀就这么个磨磨蹭蹭的性子。算了,慢慢来吧。苏日钦算是不错的,对你是认真的。要不,你试试看?实在不能收场,我教你一个法子,大不了一拍两散。”赵萧君点着她的鼻子骂:“说这样的话,小心遭报应!既然一头栽进去了,又怎么能全身而退!人家泼出去的水还收不回来呢,何况是感情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你以为看八点档连续剧呢,想得太简单了。你我都不是玩乐场上的人才。” 林晴川奇异的默然不语。 几个人坐在小小的包间里,冷气开得很大,人人喝得红头胀脸。两三个东北的男生居然拼起酒来,北京二锅头跟喝水似的,一瓶一瓶地下肚,菜都不用,还吆三喝五地划拳。几个女生兴致也有些高,小资一些,喝的是本地产的红酒。长长的木塞好不容易拔出来,倒在玻璃杯里,琉璃泛盏,琼浆玉液,波光荡漾,眼中一片鲜艳的紫红,淋淋漓漓地洒出来。 赵萧君在酒席上喝的从来都是雪碧、鲜橙多,大冷天就喝热的“露露”,从来就没有正儿八经地喝过酒。众人看着她动都没有动过的酒杯,大声嚷嚷。赵萧君推辞不过,只得喝了几口。众人依然不放过她,吵吵闹闹不肯罢休。她被硬逼着喝了大半杯,呛得眼里泪光涟涟 ,告饶说:“各位行行好吧,放小妹一马,再喝就要吐了!” 有人醉醺醺地站起来说:“那可不行,你看大家,谁没有喝个三五杯的,赵萧君,依我说呀,再怎么着也得把手里的喝完吧!”林晴川拉着他坐下来,笑说:“吴讯,你今儿晚上喝高了吧,怎么说话跟吵嘴似的。先坐下来说,也省些力气。” 苏日钦站起来挡驾,说:“吴讯,你就别为难萧君了。我替她喝总行了吧!”众人哄然叫起来,一个个纷纷敲盘子敲碗,高叫说:“哦!哦!英雄救美,英雄救美!”一下子将气氛推向高潮。赵萧君觉得头有些沉沉的,可是见到这种场面,只得扶着桌子站起来说:“唉,算我误交匪友,怕了你们,我喝还不行吗!”苏日钦不等她伸手拿酒杯,一口气就将赵萧君剩下的红酒喝了下去。众人更加兴奋,闹哄哄的震天响。 第2卷 第13节:第四章 不解其意(2) 赵肃君只觉得酒气上涌,头昏脑胀,浑身发烫,满脸通红。众人起哄:“苏日钦,你送赵萧君回家吧!”苏日钦笑说:“义不容辞!”赵萧君站起来脚步已经有些虚浮,晕乎乎的。苏日钦在众人的叫好声中送赵萧君回去。 苏日钦扶着她,见她眼神迷离,问:“还认不认得路?”赵萧君点点头,压住汹涌而上的酒气,强撑着对出租车司机说出地址,闭上眼睛,晕头胀脑。苏日钦见她醉得有点厉害,耳根子都红了,手指发烫,于是扶她上楼。 打开门的陈乔其见到苏日钦背上醉醺醺的赵萧君,阴沉着脸色,一把将赵萧君抱在怀里,瞪眼看着苏日钦,神情冰冷。苏日钦对他的敌视有些莫名其妙,解释说:“你是萧君的弟弟吧,你姐喝醉了,有点不舒服。最好吃一点醒酒的药或是喝一些醒酒汤——”话还没有说完,陈乔其冷冷地说:“谢谢你!”态度恶劣。当着苏日钦的面将门“啪”的一声关上了。苏日钦吃了个闭门羹,苦笑着离开了。还当他以为是自己将赵萧君灌醉的,所以恶言恶语,倒没有多想什么。陈乔其穿着中学生的制服,怎么看也不会让人联想到那方面去。 赵萧君一回到屋里,再也忍不住,跌跌撞撞跑进卫生间,“哇”的一声吐得天翻地覆,只觉得瞬间日夜无光,连胃里的黄水一并吐了出来,满脸是泪,喉咙又干又痒。陈乔其拍着她的背,仍然没好气地说:“不会喝干吗还要喝!找死是不是!”赵萧君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浑身虚软,昏沉沉的像踩在云端上,血液一股脑儿全部往上冲,手脚不听使唤。 陈乔其倒水给她漱口,赵萧君颤巍巍地接在手里,胡乱吞了两下,吐出来的时候又引得一阵干呕,不知道为什么,想停却停不下来,弄得脖子上的青筋也绽了出来。直到再也呕不出任何东西,好半天才静下来,整个人像去了半条命,顺势倒在陈乔其的身上。陈乔其几乎抱着她走进客厅,扶她坐在沙发上。灯光下见她脸色绯红,眯着的双眼似醒非醒,似睡非睡,眼角生春,眉目娇艳。他唇舌有些干燥,全身都绷了起来,十分紧张,不过却不敢轻举妄动。 陈乔其见她不仅头脸红彤彤的,连脖子也连带红了。拉出她的手,将衣袖挽起来,手臂也是红艳艳的,不由得有些吃惊。看她裙子下面露出的小腿也有些红,有些担心,犹豫着伸手扯开她的领口,看见她肩上白色的肩带以及纯色的蕾丝花边,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起来。她肩上胸口露出的雪白的肌肤也是绯红绯红的,像盛开的花。隔着衬衫在她身上摸了一下,浑身发烫 。看来情况有些不妙,立即抱她起来,带上钱和钥匙。刚要穿鞋的时候,回头又随手拿了一件自己的外套包住赵萧君,这才火速往楼下赶去。 附近正好有医院,挂了急诊,医生随便看了两眼,然后说是轻度酒精过敏,所以引起全身泛红,没有大碍。开了一些黄胺类的药物,叮嘱说以后尽量少喝酒。陈乔其又仔细问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东西,那医生守大夜班原本就累了,被问得有些不耐烦,说:“其实像她这种程度的过敏,酒还是可以喝的。又不是什么大问题,睡一睡就没什么事了!连医院也可以不用来。你也太小心了!” 陈乔其松了一口气,然后抱她回去,迎着昏暗的灯光上楼。到了家将她放在床上,扶她起来吃了药,身上的红很快就褪了下去。没过多久,赵萧君呼吸均匀,沉沉睡去。 凌晨的时候,赵萧君烦躁地醒过来,全身发烫,喉咙干痒,说不出的难受。支撑着爬起来,迷迷糊糊往外走。打开门来,看见客厅里的小台灯亮着,陈乔其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一下一下地转台。电视银色的光幕照在他脸上,半明半暗,立体分明,一双眼显得分外清澈。她走过去,边用手轻轻拍打着太阳穴边问:“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睡?”陈乔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神情冷冷的。赵萧君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走神,昏黄低沉的灯光下,一切都带上些许的魔力,心情有些异样。看着陈乔其的眼睛,想起有人形容眼睛像黑宝石,熠熠生光,今天才知道,果然是这样。 她忽然走过去,将客厅里的吊灯打开,橘红色的灯光顷刻间洒满各个角落,像童话故事里小魔女魔术棒上的火光,“扑”的一声就冒了出来。陈乔其起身倒了一杯水给她,赵萧君一口气喝下去,说:“再倒一杯?”陈乔其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药,问:“还要不要再吃一点?”赵萧君摇头:“不用了。睡了一觉,头不怎么痛了,舒服多了。就是浑身黏腻腻的,全是汗。我先去洗个澡。” 用稍稍凉一些的水狠狠地淋遍全身,浑身舒畅。大声哈着气从浴室里面出来,见他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却显得心不在焉。轻声问他:“怎么不去睡?”陈乔其看了她一眼,闷闷地问:“为什么喝醉了?”赵萧君在他身边坐下来,边擦头发边说:“只喝了一点点,没想到就醉了。”陈乔其瞪她:“你自己酒精过敏,你不知道?”赵萧君有些不服气地说:“我从来都没喝过酒怎么会知道!” 陈乔其忽然转过头去,按着遥控器快速换台,屏幕一闪一闪,闹得人 眼睛都花了。赵萧君不禁有些奇怪地问:“今天怎么了?吃炸药了?还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陈乔其闷声不语。赵萧君为了缓和气氛,顺手将毛巾扔给他,说:“没事的话帮我擦头发吧,省得对电视撒气。坏了还不是你赔!” 陈乔其接过毛巾,走过来,按着赵萧君的头胡乱猛擦一阵。赵萧君用力朝他打去,骂道:“找死是不是!”陈乔其用鼻子“哼”了一声,说:“就找死!”赵萧君一把抢过毛巾,骂道:“还敢说出来!”陈乔其突然从侧面抱住她,将头埋在她肩上。赵萧君吓了一跳,仔细打量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真遇到不顺心的事了?”说着伸手扳他的脸。 陈乔其死命蹭着不肯抬头。赵萧君只能作罢,轻声问:“到底出什么事了?大晚上的不睡觉,现在又古里古怪的!”陈乔其闷哼哼的,就是不出声。赵萧君知道他不想说的事,再问也是白搭。任由他蹭着,靠着沙发的扶手,昏沉沉地闭上眼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一滑,震得醒过来。见陈乔其还靠在她身上,推他说:“好了,好了,再大的事睡一觉就没事了!折腾了大半夜,我可困了,要去睡了。幸好明天是周六,可以赖床。” 陈乔其好半天才坐起来。赵萧君站起来,踢了踢腿,全身有些酸麻。关了电视,说:“快进去睡觉。我来关灯。”陈乔其站了好一会儿,才回房间去了。赵萧君又倒了一杯温热的水,站着慢慢喝完。关灯,推门,上床睡觉。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陈乔其已经买好早点放在桌上。赵萧君边喝奶边说:“我今天得去学校一趟,你出门记得带钥匙。”陈乔其有些不快地问:“什么事?大周六的怎么还去学校!”赵萧君吃了一个小包子,含糊地说:“团里面搞庆祝活动,让我们过去帮忙。你今天有没有什么事?”陈乔其摇头,说:“那你中午回不回来?”赵萧君匆匆站起来:“不回来了,你自己在外面随便吃点什么吧。” 陈乔其拨弄着盘子里的包子,说:“我不想一个人在外面吃,你回来做吧。外面的东西难吃!”赵萧君没好气地说:“你这个人怎么那么难伺候!”打开冰箱看了一眼,说:“还有一些剩菜,不想去外面吃的话,你自己用微波炉热一热。”陈乔其一直没说话,直到赵萧君拉开门要出去的时候,他才问:“昨天晚上送你回来的那个人是谁?”赵萧君匆匆说了一句:“是我们团组织的团委副书记。”然后“咚咚咚”地下楼了。 其实也没有多重要的事,不过充充气球,裁一裁彩纸,或是搬桌子,贴彩带布置 会场。都是些特别琐碎磨人的小事情。赵萧君赶到空出来的教室的时候,又是昨天晚上喝酒的原班人马,众人都对她挤眉弄眼,不怀好意,免不了打趣几句。赵萧君只作不知,坐在林晴川旁边和她闲聊。而苏日钦则在大礼堂指挥,查看音响效果,不在这里,免去她不少尴尬。 第2卷 第14节:第四章 不解其意(3) 林晴川斜眼问她:“后来怎么样了?”赵萧君一边用彩带扎气球一边说:“什么后来怎么样了?”林晴川伸手挠她胳肢窝,笑说:“你还在我面前捣鬼!”赵萧君立即跳起来,离得远远的,说:“算我怕了你!”林晴川拉她坐下来,笑说:“有没有发生什么比较浪漫的事情!”赵萧君不屑地看着她:“你脑子里成天想什么呢!昨天晚上一条命差点去了半条,还进了一趟医院,你说够不够浪漫!”林晴川“哦”了一声,立即问:“去医院干吗?生病了?”赵萧君愤愤地说:“都是你们做的好事!我酒精过敏,差点没死!”林晴川又问:“苏日钦送你去的医院?”赵萧君摇头:“不是,那会子他早走了。”话还没有说完,手机响起来。 陈乔其在那边说:“我把自己关门外了,口袋里除了手机什么都没有!”赵萧君数落他:“不是叮嘱你记得带钥匙么!那你来我学校拿吧。我这里的事还没有完呢!”林晴川问:“是你那个表弟?”赵萧君点头。 赵萧君让他直接上一楼来拿。陈乔其找了过来,赵萧君把钥匙给他。教室里其他几个女生全部围了过来,躲在一边悄悄地问:“赵萧君,这是你弟弟?长得好帅呀!原来你们一家人都长得这么漂亮!”其中一个不怀好意地笑说:“长这么帅,干脆做我男朋友好了!”另外一个笑骂:“色女!你也不看看人家才多大!穿着中学生制服呢!亏你说得出口!”她涎着脸笑说:“要是再大几岁就好了!不然真被别人定个诱拐未成年儿童的罪名!可惜只能看,不能摸呀!” 其中一个比较正常一点的嗤笑一声,“你真是疯了!小男人最任性了,什么都不知道,还要处处忍让!我宁愿找个长我十岁的,也不找个小我十个月的。”林晴川在一旁凑趣说:“那有什么关系!我们小玉儿是男女通吃,老少咸宜!哪像你,挑三拣四,小心做老姑婆,一辈子没人要!”那人咬着牙说:“林晴川,你嘴巴怎么这么毒呢,小心报应呀你!”一时间闹哄哄的。 偏偏这个时候苏日钦又从大礼堂特意绕过来,众人更是起劲,笑说:“苏日钦,你这人明显居心不良,醉翁之意不在酒!”苏日钦笑笑说:“我是过来通知大家吃饭了,学校报销!”众人欢呼不断,笑说:“学校今儿个怎么突然大方起来!”又说:“那你也用不着亲自跑一趟呀!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嘿嘿——”苏日钦笑而不答,每人发一张免费的餐券,正要给赵萧君的时候。陈乔其忽然说:“萧君,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走吧!” 苏日钦笑说:“既然碰到了, 一起去吃吧。多一张餐券也没什么关系!”陈乔其不耐烦地说:“不用了,我们先回去了。”赵萧君有些犹疑,正想着要不要接受,反正是学校报销,不吃白不吃。陈乔其说:“我有点事和你说。”赵萧君以为他有什么事不好当着众人说出来,立即说:“那你们去吃吧,我还有点事,就不去了。我们先走了。下午还要不要来?”陈乔其显出闷闷不乐的样子。苏日钦心想他特意跑过来,现在又满脸阴霾,一定有什么急事,自己也不好问。于是说:“你既然有事,下午就不用过来了。还剩下一点,忙得过来。”赵萧君笑说:“听你这么一说,我尽量过来帮忙。”苏日钦看着她笑。 陈乔其很有些不耐烦,对大家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率先走了出去。赵萧君连忙跟在他身后。林晴川在后面追着说:“赵萧君,你的包!小心我私吞!”一路追到走廊上。赵萧君转过身,接在手里,笑说:“还是小晴晴最好了!”林晴川“咦”了一声,“恶心!”赵萧君单独对她介绍:“乔其,这是林晴川,叫晴姐!”陈乔其很有礼貌地叫了一声“晴姐”。 陈乔其虽然整天臭着一张脸,不过对人一向很有礼貌。林晴川感动地说:“真是好孩子!我在初中的时候就被小屁孩儿叫阿姨,没想到今天还能听见有人叫姐姐!”赵萧君笑说:“他就我弟弟,你不老想看他,现在可看到了!”林晴川笑骂:“去!”走了几步,又回头说:“记着,一根‘巧乐兹’。”赵萧君在后面大声骂:“你趁火打劫呢你!有没有良心呀!”林晴川笑起来,得意洋洋地走了。 陈乔其一路闷声不语。赵萧君问:“你刚才不是说有事么?”陈乔其低着头,手插在口袋里,跟在她后面走。忽然站住不动了,抬起头怔怔地看她。赵萧君见他神色有些异样,连忙停下来,问:“怎么了?”陈乔其也不说话,黑溜溜的眼睛里有一些倔犟,有一些悲伤,还有一些执著。半晌,忽然说:“赵萧君!”一字一句,一顿一顿,有重量似的,沉甸甸的,像在郑重宣誓。 赵萧君“嗯”了一声,疑惑地看着他,一直等他说下去。陈乔其从来没有叫过她姐姐,她已经习惯他连名带姓地称呼她。她想起陈乔其昨天晚上就开始不对劲,浑身上下透露一种说不出的烦躁,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不知道有什么烦心的事。不由得有些担心,还以为他碰上了什么青春期的麻烦问题。所以耐心地看着他,仔细打量他的神色,等他主动说出来。 陈乔其沉默了半天,忽然说:“赵萧君,你不是我姐。你要记住了。”赵萧君等了半 天,没想到等到这么一句话,白他一眼,说:“你要说的就是这个?”心想没想到他酝酿了半天,竟然还是顾左右而言他。陈乔其忽然大声说:“赵萧君,你听清楚了没!”赵萧君被他吓了一跳,连连说:“听清楚了,听清楚了!你这是干什么呀!站在马路边上大声嚷嚷!人家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陈乔其心底有一种情绪无法发泄,狠狠地瞪着她:“赵萧君,你不是我姐!下次不要再说你是我姐!”赵萧君以往心底隐藏的那种敏感自卑被他这几句话硬生生给挑了起来,冷冷地看着满身怒气的陈乔其,淡淡地说:“原来你是为这个生气!我当然不是你姐!我又不姓陈!我赵萧君很稀罕做你的姐姐么!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在别人面前自称是你姐,省得丢你们陈家的脸!” 陈乔其眼底簇起两团火焰,死命盯着她,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好半天,他才伸出手扯了扯赵萧君的衣袖。赵萧君不理他,快步往前面走。陈乔其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走到前面一个丁字路口等绿灯的时候,陈乔其和她并肩站在同一条白色的斑马线上,低沉着声音,闷闷地说:“萧君,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第2卷 第15节:第四章 不解其意(4) 赵萧君也不好当真生他的气,只说:“你那样说话也太伤人了。我就不配做你姐?”陈乔其看着她,闷闷地说:“我不要你做我姐!”赵萧君听着他孩子气的话,不好再板着脸,想起林晴川说的话,笑说:“那做你阿姨?小心我捶死你!”陈乔其更加烦躁,伸手用力挠了挠头发,又接着说:“我也不是你弟弟!”赵萧君哼哼地说:“切,你以为我没有弟弟么!谁稀罕!”陈乔其用手搭在她肩上,引得赵萧君从交通灯上拉回视线看他,说:“又怎么了?”陈乔其欲言又止,似乎在下什么决心。赵萧君忽然拉住他的手,说:“快点,快点,这里的绿灯时间特别短。还不等人走到对面,就变了红灯!”一个劲儿地往前跑。 陈乔其任由她拉住手,悠闲地跟在后面大跨步,眼睛看着她因为细碎的跑动而飘飘翻飞的裙角,此刻变成了满天翩跹飞舞的蝴蝶。到了对面,赵萧君甩了甩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怎么了?”陈乔其默默站了一会儿,才将她的手轻轻放开。赵萧君拿出餐巾纸擦了擦手,顺带又擦了擦额头,说:“怎么都这会了,天气还是这么热呀!秋老虎什么时候才会过去。”又将餐巾纸递给陈乔其,说:“你手上全是汗,擦一擦!”陈乔其瞪她,摇了摇头。手心仿佛还有异样的情愫在流动,不舍得擦去。 两个人沿着南北方向的大街慢慢走着。陈乔其在一家超市门前站住脚说:“我想吃冬瓜排骨汤!”然后又指着玻璃水缸说:“还想吃红烧鱼!”赵萧君想起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做起来虽然有些麻烦,仍然点头说:“行!你正长身体呢,学习又累,确实应该吃得好一点。” 陈乔其逮住机会,立即说:“那你早上还让我吃剩饭剩菜!”赵萧君有些尴尬,说:“学校里不是有工作嘛!别埋怨了,以后天天做给你吃不就得了!吃腻了可别怪我!”陈乔其说:“那你平时上课,中午也别在学校吃了。学校的饭菜难吃!”赵萧君走进超市挑鱼挑排骨,说:“那很费工夫呢。你吃不下学校的饭?”陈乔其连连点头,在她身旁抱怨饭菜有多难吃。赵萧君想了一会儿,说:“那好吧,那我就回来做。”顺手买了一些葱姜蒜等作料,又买了一些红辣椒和花椒。 回到住的地方,“砰砰通通”地忙起来。又让陈乔其用电壶烧水,洗米。陈乔其听见水壶“咕咚咕咚”地响,问:“这水是不是开了?”赵萧君仔细将鱼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头也不抬地说:“还早着呢!响水不滚,滚水不响!要等没有声音了,水才真正开了。”陈乔其又问:“为什么煮饭要用热水 煮?直接放进电饭锅里不就可以吗?”赵萧君说:“主要是好吃一些。其实米饭蒸一蒸会更好吃,可是谁有那个心思整天蒸米饭吃!” 忙了一个来小时,总算做好了。一大碗冬瓜排骨汤,只放了一点盐;一盘子焦黄焦黄的煎鱼,上面铺满了切的细细的红辣椒;一条长长的茄子,切成一薄片一薄片,却没有切断,像条黄鳝一样乖乖弯在盘子里,旁边只撒了一点葱和蒜;还有一大碗西红柿鸡蛋汤,都是家常菜。两个人吃得汗流浃背,畅快淋漓。 吃完后,赵萧君把筷子一放,说:“我还想去学校帮帮忙,你收拾收拾碗筷。”陈乔其从房间里面拿出一本数学习题,说:“原本我还想着你教我做这几道题呢,所以才急急忙忙地跑去你学校找你。”赵萧君拿过来看了一下,说:“这几道题确实有些难呢。”陈乔其继续说:“他们不是说你可以不去么?再说大热的天出门多难受呀。”赵萧君被说得动摇起来,想了一会儿,说:“算了,算了,给林晴川发个短信,告诉她一声。”拿起笔,就在桌子上演算起来,埋头说:“你先收拾好碗筷,我看一看题。那些公式都丢到脑后去了,不知道还做不做得出来。” 陈乔其果然将碗筷洗得干干净净。 第2卷 第16节:第五章 冷战和解(1) 北京的秋天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清,透,亮。阳光像金子一样穿过槐树叶的细缝洒下来,落下一个个铜钱大小的光斑,亮澄澄的,耀的人睁不开眼目,满地都是珍宝。天空辽阔高远,碧蓝如海,仿佛一尘不染,的确有一种“便引诗情到碧霄”的冲动,确实是秋日胜春朝。可是一不注意,眨眼间,西风渐起,寒风萧瑟,尘土飞扬,不知不觉已经是冬天了。道路被狂风吹的异常干净,像小孩子白净的胳膊。两旁是萧萧的落叶,纷纷扬扬下雪般吹在人的头上。赵萧君陪陈乔其去商场买冬天的衣服。 赵萧君指着一家男装专卖店问:“你不进去看一看?我们学校的男生都喜欢穿这个牌子的衣服。而且一年还打两次折呢。”陈乔其看了一眼,不解的说:“那衣服有什么好,又差又难看,还怪里怪气的。”赵萧君哼哼的说:“是你自己怪里怪气吧,那么贵的衣服还叫差!”陈乔其拉着她径直往楼上走去。在一家装修豪华,陈列有度的专卖店停下来。赵萧君瞪眼看他选外套,选裤子,挑毛巾,手套,随便披在身上试了一试,让就专卖店的小姐包起来,然后刷卡结帐。 那小姐笑的合不笼嘴,态度异常热情友好,搭讪着说:“这位小姐是陪男朋友来买衣服吗?可以再多选两件,我们可以特别优惠,给你们打九折。”陈乔其自从那回从赵萧君学校回来后,除了上学必须穿校服外,平时穿的都是休闲装。加上他身材高大,赵萧君又娇小,所以那位小姐才会将她误认为是他女朋友。赵萧君有点尴尬,看着她自以为了然的眼神,涨红了脸刚想解释,陈乔其却笑嘻嘻的一口答应下来:“好,下次再来。”说完提着袋子就走。那小姐殷勤的打开玻璃门,一直送到门口,仍旧殷勤的恭送:“您慢走呀!欢迎下次光临。” 赵萧君看着他手中的袋子,骂:“真是奢侈!”陈乔其不解问:“怎么奢侈了!我在家也是穿这个牌子的衣服呀!”赵萧君朝他翻白眼,无语。忽然说:“你知不知道北京有四大傻?”陈乔其愕然:“四大傻?什么东西?”赵萧君抿着嘴笑说:“就是手机戴皮套,吃饭点龙虾,饭后去卡拉,另外一傻就是购物上燕莎!你这算得上一傻吧!”陈乔其不屑的说:“无聊!” 两个人经过卖小饰品的专卖店时,里面金光闪闪,宝光灿烂,看的人眼花缭乱。赵萧君忍不住进去看了两眼,拿起一根双凤盘绕的簪子,周围镶嵌了一系列由大到小的红色的人造宝石,簪头上垂下几缕银串子,下面是粉红色的珍珠。觉得实在漂亮,爱不释手。那小姐跟在旁边喋喋不休的说: “小姐真是好眼光,这是我们新出的产品。像您这么长的头发,又黑又亮,正好可以用簪子固定,走出去多漂亮呀!”赵萧君笑着摇头,拉着陈乔其就要走。 那小姐犹不死心的介绍:“小姐买的话,我们还可以免费教你盘头发哦!您要不要先试试,看看效果怎么样?”赵萧君还没有说话,陈乔其倒先站住了。那小姐知机的拉住她按在椅子上,对着镜子快手快脚的给她盘头发。将手中的簪子和其他几样小饰品戴上。那小姐走远两步,看了几眼,称赞说:“小姐将头发盘起来,露出脸的轮廓,越发显得漂亮。你自己看看,多好看呀!”一个劲的称赞。赵萧君犹豫的问了问价钱,吓了一大跳,完全超出她的想象。 有些慌乱的站起来,直截了当说:“我今天没带那么多现金。下次再说吧。真是谢谢你了!”急急忙忙就往外走。陈乔其忽然说:“结帐!”赵萧君愣了半天,踢他低声骂:“你疯了!”那小姐忙不迭的开票刷卡,根本来不及阻止。赵萧君暗中拼命扯他衣服,不停的使眼色,陈乔其只作不知。等银行的单子一点一点打出来的时候,她只得无力的站在一边。 走出来埋怨说:“你疯了是不是!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陈乔其无所谓的耸耸肩,说:“你不是喜欢?我觉得戴着挺好看的。”赵萧君仍然愤愤的骂:“这种东西哪要这么多钱!动物园一大把一大把的卖,五道口也是成批成批的。谁看的出真伪呀!就你整一个败家子!”陈乔其不跟她争辩,将手中的袋子递给她。她偏过头去,使气说:“不要!我又没说买,你自己留着吧!” 陈乔其举起手中的袋子,斜着眼问:“你真不要?”赵萧君狠狠点头:“说了不要就是不要!”甩下他,大步往前走。陈乔其看她一眼,忽然将手中的袋子扔到栏杆外面,“啪”的一声。赵萧君吓了一大跳,看着静静躺在地上包装精美的纸袋,气的伸手打他:“你真是疯了!”陈乔其看着她耸肩说:“你又不要!我留着有什么用!”赵萧君气急,咬牙切齿的看着他。然后一语不发的跑过去,将垃圾筒旁边的袋子拣回来,瞪着他,悻悻的说:“反正不要白不要!又不用我出钱!”陈乔其笑嘻嘻的看着她,优哉游哉往前走,嘴里还哼着小调。赵萧君死命捶了他一下,实在看的不顺眼,骂:“笑什么笑!得意个什么劲儿!” 圣诞节的晚上,赵萧君的学校举办舞会。她虽然不会跳舞,可是当天晚上要站在门口充当迎宾的小姐,其实说白一点,就是站岗的。拿拿帖子,帮别人指一指路,回答一些问题。后来人 都到的差不多了,她们几个迎宾的也躲进来。音乐响起,灯光闪烁,人声鼎沸,异常热闹。其他人也都笑嘻嘻的跟着舞伴滑进舞池,翩跹旋转,进一步,退一步,左三下,右三下,俊男美女,言笑晏晏,热情高涨。赵萧君坐在有些幽暗的角落里喝冰凉的果汁,一小口一小口呷着,敲着桌子,觉得无聊。看着众人一曲又一曲连续不断的跳下去,转的她的头有些晕眩。微微眯着眼睛,突然想起童话故事里灰姑娘的舞会,仙女的魔法,漂亮华美的衣服,南瓜车,水晶鞋,然后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一到——一切化为泡影。 她是会场的工作人员,直到舞终人散,大家都走的差不多了,她才收拾收拾准备回去。苏日钦刚主持完活动,抓住时机跑过来,笑问:“怎么样?觉得累吗?”赵萧君拿起大衣说:“还好,我该走了。”苏日钦连忙抢着说:“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你不是住外面吗?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有些不安全。”赵萧君来不及拒绝,他已经推开门率先出去了。赵萧君也不好再说拒绝的话,反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似的。 第3卷 第17节:第五章 冷战和解(2) 两个人一路走来,寒夜里的风呼呼吹着,凄凄厉厉的从耳旁刮过,空气阴冷,呼出去全是不见人影的白气。赵萧君伸手捂住耳朵,跺了跺脚说:“今天晚上怎么这样冷?”将手弯在衣袖的口袋里,拱肩缩背,连连吸气。苏日钦看着她说:“晚上降温了,这么怕冷,怎么连围巾也不带。”于是动手将自己脖子上围的围巾解下来。赵萧君忙说:“不用了,不用了。一会儿就到了。”苏日钦站在她面前,不由分说围在她颈子上,笑说:“这是男士应该做的。”赵萧君只好将伸出来的手再缩回去。面上有点不自然,幸好是黑夜里,大晚上的看不真切。 苏日钦心想真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时机,一定要把握住。一路上不停的酝酿该怎么开口表明自己心中的爱慕,考虑种种结果。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楼底下,赵萧君笑说:“已经到了,谢谢你这么晚还送我回来,我该上去了。”苏日钦恨自己的迟疑紧张,犹豫不定,有些慌乱的说:“我送你上去吧。送人送到底嘛。”两个人踩着一级一级的楼梯往上走,暗夜里显得分外的静只听见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刚走上二楼,光线忽然暗淡下来。赵萧君皱眉说:“这楼梯的感应灯怎么不亮?阴森森的怪可怕的。”就着微光小心翼翼走到门前。 站在门外,赵萧君欲伸手将围巾解下来。苏日钦狠狠吸了一口气,趁着夜色的遮掩,故作镇定的说:“赵萧君,我一直都很喜欢你。”赵萧君有些为难,正要说一些委婉的话充场面,免得尴尬。苏日钦走前一步,两个人挨的很近,赵萧君抵在门上,眼神有些慌张。苏日钦低头看她,正要热情表白的时候。门“啪”的一声从里面打开了。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同时转头,望着探出头来的陈乔其,有些慌乱失措,肩和肩不自觉地挨在一起。 陈乔其见到这种场面,火冒三丈,愤怒之极,二话不说,一拳朝苏日钦挥去,力道之大,苏日钦毫无防备之下,连连后退,一头栽在地上,狼狈之至。赵萧君连忙拉住他,愤怒的叫:“陈乔其,你干什么呢?”陈乔其一把将她拖进来,冷声问:“他对你做了什么?”赵萧君硬生生被他拖着走,挣都挣不开。甩手大喝:“陈乔其,你也不看清楚点,怎么胡乱出手打人呢!”陈乔其也大声说:“打人怎么了?难道看着你被欺负!”苏日钦受了一拳,立即爬起来,见她姐弟俩正吵的不可开交,苦笑着摇头,敢情他把自己当成歹徒来对待了。 赵萧君使命扳陈乔其紧紧抓握的五指,瞪他说:“放手!”陈乔其不为所动。赵萧君动弹不得,骇然,他力气竟然这么 可怕。心惊之余,只好先转头,关心的问:“苏日钦,你有没有事?要不要上医院?”苏日钦忙说:“没什么大碍——”,陈乔其不耐烦的要关门。赵萧君心急,横地里伸出一只手,横亘在门框上,愧疚的对苏日钦说:“对不起,对不起!你先回去!明天一定给你一个交代。”她一下子被眼前突发的状况搞的七晕八素,手足慌乱。陈乔其一使力,赵萧君猛的跌进来,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赵萧君仍然在惊诧陈乔其的力道,没想到他的力气这么大,死命挣脱,却怎么都挣脱不开。瞪眼看他,气愤的站在那里,半晌,沉着脸说:“我们现在来说清楚!你为什么要出手打人?打了人为什么不道歉!” 陈乔其冷哼一声:“道歉?我应该再补上几拳!”赵萧君气的浑身颤抖:“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暴力!为什么要打人!你疯了是不是!”陈乔其一拳打在门上,“蓬”的一声,发出巨大的声响。赵萧君瞬间吓的脸都变了,惊惧不已。陈乔其恶狠狠的说:“碰上你这种女人,迟早要疯!” 赵萧君盯着他的右拳,就这么赤手空拳砸下去,不知道有没有事。好一会儿,思维才正常起来,有些担心的看了几眼,强忍住没有问出来。瞪着他低声责备:“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打人?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这样任性使气!”陈乔其不知道为什么,心底蓦地涌上无边的悲伤,无奈而沉痛的说:“我什么时候做过小孩子!我从来就没有做过小孩子!”赵萧君听着他哀伤的语调,心不由得软下来,慢慢说:“说这样孩子气的话不是小孩子是什么!明天跟我去道歉!今天晚上的事就算了。”陈乔其甩手说:“想的美!道歉?哼!别异想天开了!” 赵萧君勉强压下去的火气“滋滋滋”又冒上来,扯着他的手臂冷声问:“你去不去!”陈乔其用力一晃,冷哼哼的往沙发上一坐。赵萧君被他一甩,居然打了个趔趄。更气,站到他面前,阴沉着脸,冷冰冰的说:“你到底去不去道歉?打了人还有理直气壮的么!”陈乔其叠起双腿,斜着眼不理她。 赵萧君一见他故意装的痞子样,用力捶他的肩,大声骂:“你什么时候学的跟外面的混混流氓一样了!现在居然动手打起人来了!”陈乔其猛的拉她抱在怀里,恶声恶气的说:“那我就流氓给你看!”于是搂紧她,作势要亲她。赵萧君奋力挣扎,又惊又骇,觉得他的手箍的跟铜墙铁壁似的,撼都撼不动。见他当真要亲下来,慌乱之余,偏头一口咬在他右边的肩膀上。陈乔其吃痛,仿佛清醒了些,没有亲下来,搂紧的 手却丝毫不放。 赵萧君大骂:“还不快放手,你到底发什么疯!耍什么流氓!”陈乔其充耳不闻,头埋在她肩上,一动不动。赵萧君莫名的感到害怕,她今天晚上才真正发现陈乔其已经不再是那个比她还矮的小男孩了,甚至一拳就能将苏日钦那样高头大马的大男生打倒在地。不论自己怎么用力挣扎都没有用,从来没有发现两个人的力气相差那么大,不由得有些恐惧。着急的说:“陈乔其!你再这样,我真急了!” 第3卷 第18节:第五章 冷战和解(3) 他好半天才起身,沉着脸,一语不发走进房间,头也不回,将门摔的震天响。赵萧君忽然大松了一口气,浑身紧绷的肌肉蓦地松弛下来,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刚才真是吓着她了。陈乔其,那个样子的陈乔其真是把她吓着了。赵萧君对他开始有一种打从心底涌现的防备,觉得他真的不再是小孩了。 第二天早上,赵萧君冷着脸再次让他去给苏日钦道歉,陈乔其臭着一张脸,将书包一甩,早饭也不吃,穿上鞋就上课去了。赵萧君气的中午没有回来给他做饭,心想饿死他算了,实在是无法无天! 找到苏日钦低声下气的说:“昨天晚上实在对不起。我弟弟他以为你是什么不良分子,所以才会出手打你!你别和他一般计较!”苏日钦看着她惭愧的抬不起头来,幽默的说:“你弟弟那拳头简直可以和武松媲美了!”苏日钦涨红了脸,低声说:“他简直是管不了了!实在没有办法,你——”苏日钦宽慰她说:“和一个念中学的小孩子计较,我还是男人吗?你也别一幅罪不可赦的样子,又不是你的错!好了,好了,你若实在过意不去!提些水果来安慰安慰我这个伤患吧。”赵萧君立即说:“好,好,好,你喜欢吃什么水果?我马上去买!” 苏日钦笑了几声,说:“只要是你买的,什么都是好吃的。”赵萧君一听他这话,有些惶急,手足无措。苏日钦不由得低声认真的问:“赵萧君,昨天晚上我说的话,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赵萧君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沉默了许久。苏日钦也不催她,静静的等待。 赵萧君定了定心思,抬起头看着他,缓缓摇头:“对不起!”眼中满是歉疚!苏日钦对她确实是赤诚一片,所以她才会感到愧疚。苏日钦感觉眼前刹那间一片灰暗,脸色立即变的苍白。过了好一会儿,勉强笑说:“不要紧,经过昨天晚上那样的事,突然说这个似乎有些不大妥当。我是认真的。赵萧君,对你我不会就这样轻易放手的。”赵萧君张了张嘴,沉默的看着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苏日钦立即阻止她,说:“赵萧君,不要那么快拒绝!至少给我一个机会!至少给我一个喜欢你的机会!”赵萧君看着他眼中的恳求和期待,还有焦虑和不安,心有不忍,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临走前说:“大家都好好想一想吧!”转身离去。心里喟叹,总要想个办法让他彻底死心才是。这么不清不楚的拖着,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实在是尴尬。 故意逗留在学校上晚自习,直到教工催着离开。回去的时候,客厅里空无一人,冷清 清的。赵萧君有些奇怪,难道陈乔其还没有回来?正想着的时候,陈乔其从房间里走出来,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当她不存在一样,视若无睹。赵萧君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下了决心不管他。也不问他有没有吃饭,有没有做作业,有没有衣服要洗。匆匆洗了澡,蒙头蒙脸的睡了。 自此,两个人开始苏美长期冷战。陈乔其天天在外面吃外卖,衣服就拿到旁边的小店子里去洗。赵萧君也不管他,自己忙自己的。两个人几世的冤家一样,互相不肯妥协,谁也不肯先低头。过了三个星期寒冬冷月般的生活,赵萧君放寒假了。心里想着是不是该找他和解,再这样闹下去,也太不成样子了。 刚想拦着正在穿鞋出门的陈乔其,强装平静的朝他喊:“喂,我有话和你说。”陈乔其将脚在地上狠狠的踩了踩,把头一甩,冷哼:“你还认识我呀!”用力将门一甩,又是头也不回的出去了。赵萧君气的拿沙发上的抱枕狠命出气。好,陈乔其,算你狠!赵萧君也不打招呼,提着箱子,和林晴川辛苦的赶到西客站,挤在人堆里,受刑一般往家赶去。 阔别大半年回到母亲家里,还是一样的闹和吵。一大家子的人,全部趁这个时候挤在一块,你推我搡,来来去去。冷冷淡淡的应付,客客气气的说话,杂乱无章,赵萧君很有些心烦意乱。这哪是家的样子呀! 大年三十那一天,她那个小弟弟又闹了起来,不依不饶,蛮横无理,哭闹不休,根本就不听其他人的劝解,兀自折腾的鸡犬不宁。虽然只是小孩子不懂事的吵闹,平日里也经常这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赵萧君突然之间觉得特别难以忍受。仿佛大过年的这样重大热闹的一件事,跟自己没有一点关系似的,完全置身事外。这个地方,总有一曾隔阂,怎么都进不到心底去。这里,并不是她真正的家。想起其他人,一家人都是团团圆圆,欢声笑语,一脸喜气的准备过年。想到自己,总觉得有一点说不出来的凄凉。 屋子里待不住,信步出门。难得的晴天,稀疏苍白的阳光将连日来的潮湿阴冷一扫而空。小城的街道上到处有爆竹的红纸屑,吹的满街都是。风里还残留有淡淡的硝烟硫磺的气味,并不觉得讨厌。许多人家大大的红灯笼已经早早的挂了出来,墙壁上悬着长长的中国结,通红通红,看了就喜欢。赵萧君沿着窄窄的街道从东街一直走到西街,到处转悠。行人很多,大多是采购年货的家庭主妇,提着大包小包,步履匆匆,大概是赶着回家。赵萧君懒懒的有些提不起精神。 手机铃声响起来,打破她郁闷的胡思乱想,从外衣口袋里掏出来一看,陌生的号码。正在考虑要不要接,长途加漫游,有些心疼手机费。刚响到第三声,又断了。赵萧君没好气的塞回口袋里,置之不理。漫无目的的挤在购物的人群里,摩肩接踵,故意在人堆里钻来钻去,满耳都是讨价还价的声音,可是,心里越发酸楚荒凉。 静立在一家小小的服饰店的玻璃门前,眼中看见的不是里面挂满的衣服,而是自己有些模糊不清的身影,淡淡的,只看的见大致的轮廓。她茫茫然的站在那里,思绪有片刻的空白,不知道该做什么。手机又响了起来,赵萧君任由它响着,仍然维持同样的姿势,不想动。可是这次似乎非常坚持,一个劲的响个不停。有些路过的人忍不住诧异的看着她。赵萧君才拿出来,懒洋洋的“喂”了一声。那边沉默着没有说话。等了一会儿,赵萧君有些不耐烦,忽然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既没有挂断,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僵立着,好一会儿才传来低沉熟悉的声音,“是我”。 第3卷 第19节:第五章 冷战和解(4) 赵萧君浑身蓦地轻松起来,嘴角不自觉的微笑,“恩”了一声。两个人长时间的冷战总算结束了,幸好没有拖到新的一年,在旧的一年里的最后一天赶上了。然后问:“打过来的怎么是陌生的号码?”陈乔其没有回答,好半天突然说:“对不起。”赵萧君没想到他会道歉,愣了半天,赶紧说:“没事,没事,事情早就过去了。”没想到陈乔其说的却是:“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回去。”赵萧君才蒙了,原来他在意的竟然是这个!可是不管怎么样,两个人的冷战总算结束了。 赵萧君听到他的声音心都轻了,浑身舒畅,也就不计较这些了。于是随口问:“你在哪里?怎么听起来有点吵。”陈乔其回答:“我在大街上打公用电话。”赵萧君问:“你手机呢?”“丢了。”赵萧君忍不住提高声音:“丢了?怎么会丢?那电话里的号码有没有备份?”丢了手机事小,最重要的是丢了手机里储存的电话号码。赵萧君也丢过一部新手机,是用家教得来的工资买的,深受其害。因为她不记得一个电话号码。 陈乔其哼哼的说:“谁想的到这些呀!”可是他却记得赵萧君所有的电话号码,手机,家里的,宿舍里。早就刻在在脑海里,可以随时随地的拨打。赵萧君有些气冲的问:“什么时候丢的?”陈乔其说:“刚丢的”。仿佛事不关己。然后又说:“我马上去买新的。等会儿给你电话。”他挣扎了这么长时间,赌了这么久的气,突然间连买新手机的时间也等不及,到公用电话亭给她打电话。赵萧君骂:“败家子!发短信好了。电话费很贵的。”陈乔其不耐烦的说:“谁耐烦发短信呀。”赵萧君“哼”声说:“谁像你呀,整个你大少爷!” 陈乔其问:“你什么时候回去?”赵萧君说:“我们开学晚,还有大半个月呢。”陈乔其忽然说:“早些回去吧。”赵萧君笑,打趣道:“怎么?想我了?”还跟自己赌这么久的气!陈乔其好半天才说:“很想。”她没有看见陈乔其一脸郑重的表情。赵萧君敷衍似的说:“好了,好了,到时候再说。”没过多久,就收到陈乔其发过来的短信,赵萧君笑起来。他还是这个样子。结果,赵萧君还是提前一个星期回到学校,陈乔其已经开学了。 大三一结束,人人都开始忙碌焦躁起来,不是准备考研便是提前准备找工作。林晴川躺在赵萧君柔软的大床上,大大翻了几个滚,折腾来折腾去,忍不住发出感叹:“真是享受!这可比学校里的单人床不知道舒服多少,那破床,每天晚上跟躺在石头堆上没两样!”赵萧君也随她一块躺下来,眯着 眼说:“你又不是死人,干吗躺在石头堆上!”林晴川翻身起来拧她的嘴。 赵萧君忙见风使舵,连连求饶。两个人闹了半天,林晴川问:“你真决定不考研?”赵萧君一个翻身,面朝下埋在被窝里,闷闷的“哼”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抬起头说:“我这种成绩,靠研也没有希望,还是早做打算好了。”林晴川叹气:“外面的工作难找呀。你看大街上,大学生遍地都是,研究生一抓一大把,博士生都有找不到工作的。北京这地儿,随便一老头都有可能是教授,遍地是人才,唉——,你真不考了?” 赵萧君也叹了口气,说:“那有什么办法!你考研的话,顺带把我那份也一起考了吧,就当替我了,省得我再考了。”林晴川从进大学开始,就决定考研,以摆脱二流学校的毕业生的烙印。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和苏日钦到底怎么回事呢,这么久了,一直不咸不淡的。徒惹的大家议论纷纷。”赵萧君撇过头去,说:“我也是于心不安呀。早就拒绝过他了,可是他还是不放弃。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林晴川感叹:“没想到在这个事事讲求效率的世界上,还有他那样的人。你这种女人,活该天打雷劈的。” 赵萧君闷声不语。林晴川忽然笑起来,说:“其实对付你这种人,他的法子再好也没有了。磨磨蹭蹭到最后,肯定是你屈服。你想,有一个人有一天送你一朵玫瑰,你可以不放在心上,甚至嗤之以鼻。可是他天天送你一朵玫瑰,你就不可能不放在心上了。谁抵挡的了这种魅力呢。”赵萧君“切”了一身,说:“你哪里来的这种怪论调!一毕业,还不是各奔东西!想太多了吧你!”林晴川笑:“他跟着你在一个地儿工作不就行了!这有什么难的。”赵萧君待要反驳,陈乔其恰好突然推门进来。 赵萧君问:“放学了?”他点点头。林晴川连忙爬起来,说:“这么晚了!又在你身上浪费了一个下午。我得赶紧回学校自习去。”说着匆匆走了。陈乔其倚在门上,双手抱在胸前,漫不经心的问:“那个叫苏什么的还在追你?”赵萧君从他面前经过,不自在的说:“小孩子别管这么多!专心念书就好。”陈乔其追在她身后问:“你喜欢他?”赵萧君不耐烦的说:“你今天怎么这么罗嗦!”陈乔其双目炯炯的看着她,奇异的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赵萧君到学校自习的时候,苏日钦满脸憔悴的看着她,连声质问:“你不但有男朋友,而且已经订婚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赵萧君愕然,不高兴的问:“你说谁呀?”苏日钦愤怒之下口不择 言:“你太让我失望了!赵萧君,我算白认识你了!”赵萧君气愤的问:“你听谁说的?这种话你也——”苏日钦打断她:“你弟弟亲口说的,还能假!我真是自作自受!被你拒绝还不死心,真是活该!只是没想到是这样!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明白的说出来!看着别人追求你很得意是不是?”又悲又怒,伤心欲绝的离开了。 赵萧君听到是陈乔其造的谣,气血翻涌,火冒三丈,气的说不出话来,立即赶回去。因为刚好是星期六,陈乔其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她怒气冲冲的回来,抬头问:“怎么了?要不要喝水?”说着起身要给她倒水。赵萧君几个跨步走到他跟前,冷声说:“坐下来!”陈乔其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还是乖乖的坐在沙发上。赵萧君冷眼瞪他,问:“你跟苏日钦到底说了什么!”陈乔其作出了然的表情,耸肩说:“没说什么!”赵萧君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死命瞪他,大声说:“没说什么!你居然还说没说什么!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陈乔其,你到底在干什么!鬼迷心窍了是不是!”陈乔其装作没听见。 赵萧君扳过他的肩膀,沉声问:“陈乔其,你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告诉我!你不是喜欢造谣生事的人呀!到底是为什么!”陈乔其终于忍不住了,火山一样爆发出来,大声说:“你还不知道吗?我喜欢你!不喜欢那个姓苏的追在你后面!不喜欢你跟他来往!”赵萧君惊愕的看着他,简直不能相信。陈乔其刚才的话像是一道闪电,直直的当头当脑的击中了她,震的她简直不能动弹。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有气无力的说:“不要胡说八道!你才多大,知道什么叫喜欢!”陈乔其忽然伸出双手搂紧她,将头埋在她颈边,有些哽咽的说:“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你难道不知道么?不要和其他人交往,好不好,好不好?”声音里带有满心的哀求,毫无遮拦的看着她。赵萧君浑身僵硬,又惊,又怒,还有羞怯惶恐。大声喊:“陈乔其,你干什么,快放开!”陈乔其更加用力的抱住她,摇头说:“不放!不放!永远都不放!”赵萧君急的眼泪都出来了,浑身控制不住颤抖,手脚冰凉,用力挣扎,可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陈乔起将她箍的紧紧的,偏过头来亲她。赵萧君眼泪猛的流出来,哭着叫:“陈乔其,你放手!”陈乔其似乎被她眼泪吓着了,微微的松了松手。抬起手指替她胡乱擦眼角的泪水,喃喃的说:“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和我交往好不好?”赵萧君听到他说的话,吓的更厉害,使力一挣,从他怀里挣出来,连连后 退。陈乔其咬牙看着她,有些痛苦的说:“萧君,和我交往好不好?”赵萧君反身就往外跑,眼泪流的更凶。陈乔其鞋也不穿,赤脚追了过去,一把拉住她往怀里扯。赵萧君泪流满面的说:“陈乔其,你干什么!” 陈乔其用力将她往里面拖,问:“你要干什么?”赵萧君用手拼命抹眼泪,茫然的说:“陈乔其,你让我想一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陈乔其见她一脸凄然的样子,不由得松了松手。赵萧君淌着泪无力的说:“你别跟上来!”快步朝外面走去。赵萧君骇然的问自己到底怎么一回事呢!陈乔其直直看着她,又不敢跟上去,见她一直往学校方向走,才有些放心,心想她大概是去找林晴川去了。 第3卷 第20节:第六章 惊慌逃避(1) 赵萧君并没有去学校,这种事情,就连林晴川,她也不敢说出来,简直无法相信!一个人走到附近的地铁站,失魂落魄的下了长长的台阶。低垂的地道沉沉的往头顶上压下来,弯弯曲曲的像前延伸,空气分外阴凉,触体冰冷。两旁大大的广告牌发出惨淡的白光,像是电影里幽灵的脸,鬼气森然。赵萧君只觉得阴惨惨,冷飕飕的,这一路走来似乎通往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胆战心惊之余,想要跑,却无处可逃,脚步沉重滞涩,几乎抬不起来。 不知道怎么上了地铁,扶住栏杆,傻傻的站了一站又一站,后来见到有空位,呆滞着脸坐了下去,也不知道到底坐了多少站,有人猛然撞了她一下,再抬起头,人潮已经空了,然后听到熟悉的站名,又茫然无措的走了下来。无意识的跟着人流出了地铁口,眼前突然一亮,刺痛的头脑发昏。 乍然下见到红沉沉的夕阳,像舞台上的布景斜斜的挂在天边,异常的红,重重的涂了色彩,隐隐含着诡异不安的气氛。周围没有一丝的晚霞,半点陪衬的都没有,冷清清的直直往下坠。赵萧君好不容易烘干的眼泪看见这样的夕阳,眼泪猛的像开了闸的洪水哗啦啦的又流了出来。路人诧异的眼光她也看不见,懵懵懂懂的拐弯,转身就走。 突然一辆黑色的奔驰从小巷子里拐出来,赵萧君像浑然不知一样,用手背擦着眼泪,直直往前闯。车子紧急刹车,尖锐的声音传到赵萧君的耳朵里,她才反应过来,脸色瞬间苍白,面无血色重重跌在地上,眼泪涌泉拌涌了出来。手臂上擦伤了,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可她好像没感觉似的。 她似乎听见有人问她要不要紧,有没有伤着哪里,要不要去医院等话,全部像梦里在听耳语一样,缥缥缈缈,进不到脑子里,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把人家递给她的纯白色的擦血的手帕擦了擦满脸的泪水,然后扔在地上,举步就走。也不管后面连连叫住她的人。 她受了这么一场惊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精神稍微好了点,手臂上的疼痛使她头脑清醒了一些。顺着脚步在街上茫茫的乱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陈乔其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他说他喜欢她,要和她交往,简直是疯了!他还是一个中学生,还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赵萧君有些害怕。到底是什么使她害怕,到底是什么?真的只是陈乔其说的那些疯言疯语么?真的是么?难道不是她自己使的她更加的害怕吗?她心底的恐惧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陈乔其能怎么 样呢!她怕的是她自己的沉沦!赵萧君拼命阻止自己继续往下想。 她不断的说服自己,用尽全力说服自己,陈乔其还是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少年,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他只不过将感情的寄托暂时转移到自己身上,只是这样而已。每个男孩都有一定程度的恋母情结,大概因为自己长期陪伴照顾他,使他有种心理上的依赖,陈乔其对自己一定是这种感情在作祟。而他自己因为年纪和经验太少,分辨不清楚什么是真正的喜欢,所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罢了。只要善加引导,一定会解决的。 赵萧君不断用这种借口拼命麻醉自己。就这样强扭着事情的方向,一直往下想,想到后来,连她自己也相信确实是这样,心问口,口问心,义正严词的对自己说就是这样的。陈乔其一定是因为这样才会分不清楚的。他只不过是一时迷惑不清而已。赵萧君找到事情的立足点,忽然觉得理直气壮起来。刚才的彷徨害怕全部沉到看不见的黑暗中去了——只不过是暂时的麻痹,是她自己下意识的不愿意深想,她不愿意朝那个方向去想。 还在附近游荡的时候,陈乔其正心急如焚的到处在找她。他打电话给林晴川,林晴川说她一天都没有见到赵萧君,陈乔其那么冷静沉稳的一个人急的脸色都变了。赵萧君空手出门,也没有带手机,什么都没带,除了牛仔裤兜里揣的十块钱。陈乔其哪里坐的住,于是疯了一样,跑在大街上到处找她。 来来回回找了好几趟,终于看见呆呆坐在路边上两眼发直的赵萧君,刚刚松了一口气,想起自己说的话,想起赵萧君的反应,心口又紧缩起来。昏黄的灯光渐渐亮起来,投下一团一团深重阴冷的树影,班驳错杂,像藏身于暗夜的森林里。陈乔其立在影影绰绰的黑团里,静静的看着曲起双膝,双手紧紧抱住双腿的赵萧君,头无力的抵在臂弯里,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站了一会儿,发觉她下意识又缩了缩。知道夜风渐起,她有些冷了。于是从黑暗里走出来,一步一步移到她面前,坐在旁边,双手圈紧,将她靠在自己身上。 赵萧君木然的任由他双手环住自己,思绪有半刻的停顿。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轻轻推开他,不动声息的站起来,平静的说:“天黑了,我们回去吧。”陈乔其有些诧异她的反应,仔细打量了一会,才缓缓点头,“恩”了一声。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住处,没有半句交谈。 打开门,漆黑一片,赵萧君愣了一下,心里甚是凄惶。然后伸出手小心翼翼摸开关。左摸右摸老是差那么一 点点。陈乔其一手当胸越过她,低声说:“我来!”声音就在耳朵底下,似乎能感觉到他软热的呼吸。赵萧君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慌乱起来。黑暗里“啪”的一声,灯光乍亮,赵萧君赶紧转头背过去,太亮了,眼睛一时适应不过来。 陈乔其拿玻璃杯去倒水,先接了一点凉水,然后换热水,感觉手上的温度差不多之后,才递给她。赵萧君就是在大热天,还是喜欢喝热的水。不过,太热的话,又喝不下嘴,所以陈乔其总记得接热水之前先接一点凉水。赵萧君皱眉坐在沙发上,左手不自觉的搭在小腹上,一口一口慢慢喝完。陈乔其又走进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两片药片。赵萧君一看,脸色微红,是她平常服用的止痛药。陈乔其似乎也有些尴尬,蹭到她身边,“喏”了一声,然后塞在她手里。赵萧君低头吞了下去。又是一阵沉默,气氛既微妙又尴尬。 赵萧君站起来说:“我累了,先去睡了。”正转动房门上的铜手柄的时候,陈乔其在后面轻声喊住她:“萧君……”微微的有些颤抖,充满不安和不确定。赵萧君回过头来看着他,眼神深邃清冷,认真的说:“乔其,不要胡思乱想,要好好的学习,知不知道!”陈乔其有些委屈,直直看着她,眼中全是赵萧君的身影,一重又一重,怎么都去不掉。用满含悲伤的语气说:“萧君,萧君!”赵萧君“啪”的沉下脸来,教训说:“陈乔其,你给我好好的学习!不要整天想东想西的!小心我教训你!”然后用力甩门,将他关在外面。 第3卷 第21节:第六章 惊慌逃避(2) 赵萧君懒得开灯,衣服也不脱,重重摔在床上。黑暗里,窗户里泄露进来的灯光朦胧可见,一小点一小点,像空地上左一处,右一处的红色的小花,稀稀疏疏。她面朝下成大字状倒在床上,脑袋里翻江倒海,挣扎着不肯停歇,像散乱的乱草,怎么都理不顺。时间一长,觉得呼吸不顺,十分难受,于是翻了个身,转头看见镜子里的反光,到处是黑沉沉的。 她将手枕在脑袋后面,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大概的梳理了一通,不论如何,她得想个办法断绝陈乔其这种不正常的依恋。手段如果太激烈的话,可能会使他一时冲动之下引起更大的麻烦。最好是悄悄的转移他的注意力。等他再大一些,或许就能将这些事情淡忘。赵萧君决定尽快找工作。这样就有正当的名目和陈乔其保持一定的距离而不引起他的反感和猜疑。 赵萧君不等学校的安排,自己开始着手找工作的事情。在网上查了许多的信息,简历一封一封投出去,早出晚归,到处奔波走动,也参加了几场面试,仍然没有任何的消息。她苦着脸对林晴川抱怨说:“怎么找个工作就这么难呢!大学生就这么不值钱?你不知道呀,那应聘的地方人头涌涌,简直可以淹死人!唉……”林晴川安慰她:“现在还不是找工作的最好时机,你再等一等!不过,我今天刚听一个研究生部的学姐说‘齐成公司’要招人,她想去面试,你要不要也跟着去试一试?” 赵萧君连忙问:“那他们要招什么样的?”林晴川耸肩:“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有几个职位。你上网去查一查,事先做好准备,没准就进了呢。”赵萧君有些气馁的说:“哪有那么容易进的。‘齐成’公司说大不大,可是也不是什么小公司,竞争一定很激烈。你看大街上的大学生,到处都是。”林晴川一个劲儿的安慰她:“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你反正也没什么事,还不如去试试,好歹是个经验。”赵萧君果然找来资料,一项一项准备起来。她应聘的是助理文员之类的工作。可是就这么一个打杂的工作,前来应聘的人几乎把房间给挤爆了。 赵萧君和一起来应聘的学姐坐在人堆里,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信心十足的样子,她额上的冷汗一滴一滴往下掉,悄声说:“天啊!怎么这么多人?”那学姐比她有出息多了,镇定自若的说:“现在哪儿都一样,‘齐成公司’在业内算是不错的。大家都想进来。”隔了一会儿,又说:“你有没有听过‘齐成’的老总?”赵萧君心不在焉的摇头,一心只盯着面试的那扇玻璃门。开开合合,和她忽上忽下的心是一样的。 那学姐附在她耳边悄声说:“我也是刚听人说,齐成的老总长的很英俊哦。”赵萧君“哦”了一声,问:“不是老头吗?”那学姐笑:“齐成上市没几年,他们老总成微据说是麻省理工学院毕业的,靠科技白手起家的,大概很年轻呢。”赵萧君敷衍的点头,随口说:“这么厉害!又是一个天才!”那学姐也感叹:“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人家年纪轻轻的已经是老总,而咱们还在人堆里打滚呢。”赵萧君觉得有些口渴,喝了一口水,说:“我是不管齐成的老总厉不厉害,我只要进他的公司,当一名普普通通的员工,就谢天谢地,阿弥陀佛了。” 赵萧君紧张的不断的喝水,这会子又进来许多面试的人。她看着黑压压,“嗡嗡嗡”的人群,胸口紧窒,有些气闷,站起来悄声说:“我去一下洗手间。”那学姐点头,侧身让她出去,低声叮嘱:“快点回来。马上就要开始了。”赵萧君一路挤出来,有些晕头转向。她刚进这种高楼大厦的办公楼,还有些不适应,觉得到处都长的一样,一方块,一方块细细的被隔开来,里面一层,外面一层,组合的像一个“丐”字,简直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她沿路找了过来,门到处是虚掩的,也分不清楚哪里是哪里。转个弯,又走了一会儿,看见门的正上方悬挂着铜制的小牌子,伸手推了进去,光线太亮,到处明晃晃,影沉沉的,闪烁着生硬的光线,泛着金属光泽,全部打在她身上,有些承不住。她站在洗手台前,看着光亮透明的大理石,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丧失信心的缘故,总有些恶心欲吐的感觉。干脆掬水洗了把脸,额前鬓角的头发全部浸湿了,她抽了张纸随便擦了擦脸,看见右手边上有一处通道,正开窗通着风,于是走过去,心想先冷静冷静再回去。 刚拐进去的时候,看见一个人正拿着电话侧对着她打电话。她也不在意,轻轻靠在白色的石墙上,对着窗口吹风。堵住的心口稍稍舒服了一些。那人身穿正式的西服,背影直挺,也没听见他说什么,只是简单的几个“恩”,“好”之类的。看不清表情。转过来的时候,看见赵萧君,似乎有些吃惊。盯着她看了一眼。赵萧君对他笑了一笑,觉得可能打扰到他,不敢多看,于是站直身体就要走。 他跟在后面突然问:“你是来应聘的?”眼睛瞄了瞄赵萧君手中的求职简历。赵萧君微笑着点点头,快步往前走。那人一直跟在后面,指着左手边说:“应聘的会议室在那边,这是我们办公的地方。”赵萧君蓦地脸红耳涨,匆匆的道了谢,急急的往左手转弯,到到 走廊的尽头,突地愣住了,不知道该往左手走还是右手走,伸着头仔细回忆刚才是从哪一边过来的。这种办公楼,大都相似,第一次来加上心理紧张,有些迷糊也很正常。 那人又接了一个电话,说完的时候,见赵萧君还立在那里,不由得的出声问:“怎么了?”赵萧君回头,不好意思的说:“我不记得该往哪边去。”他木着脸,伸出手指了指右边。赵萧君像有鬼在后面追一样,狼狈的回到面试的会议室。觉得真是无用到家了。连路都不认识,人家怎么要你当员工! 答完笔试然后是面试,主考官问了几个常见的问题,赵萧君也不记得自己到底答了什么,浑浑噩噩的走出来,只记得主考官最后面无表情的说:“请赵小姐回去后等我们的消息。”赵萧君耷拉的头灰溜溜的走出来,感觉头顶的太阳苍白无力,整个大街上也是冷清清的。一气之下,跑到附近的麦当劳连吃了三个辣鸡腿汉堡,灌了一大杯的可乐。 一阵狼吞虎咽,肚子充实了,人也就舒服了许多。大大叹了一后口气。然后在精品店里逛了一圈,只看不买。任由推销的小姐说的天花乱坠,她最后笑笑的说:“今天没有带钱,只是先过来看一看的。”那小姐立即对她失去兴趣,口中仍然敷衍的说:“不要紧,不要紧,您慢慢看。”转身招呼另外的顾客去了。 直等到下班的人潮逐渐散的差不多的时候,她才意兴阑珊的穿过车来车往的斑马线,往公车站牌那边走去。人行道上的绿灯已经在闪烁,赵萧君急急忙忙往前跑。刚气喘吁吁的跑过两边的机动车道,一辆私家车从身边飞快的越过,一阵急窜起的暖风吹的她衣衫飘飞,头发乱舞。 赵萧君吓的往旁边一跳,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吹了声口哨,黑色的大奔,亮黑亮黑的,光滑可鉴,映的出人影。车牌号是触目惊心的六个零,天!有够酷的!她啧了啧舌,跨上台阶,还忍不住回头张望,然后见到混在车流中正朝这边开过来的公车,正是她要乘的,立刻没有心思再想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一阵风似的朝站台上奔过去。 第3卷 第22节:第六章 惊慌逃避(3) 回到住处,甩鞋甩大衣,甩包。陈乔其看着她,问:“面试的怎么样了?很累?”赵萧君一屁股在沙发上躺下来。陈乔其靠过来说:“不先吃饭?”赵萧君懒懒的问:“外面买的?”陈乔其偏过头去,半天才说:“不是!”赵萧君疑惑的问:“不是?那哪来的饭?”说着抬起身子看了看桌子上盖着的碗筷,走过去一看,一大碗的西红柿鸡蛋炒饭,吃惊的问:“你炒的?”陈乔其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赵萧君用勺子拨了两下,米饭有些焦黑,不过勉强还能吃;西红柿炒的黏乎乎的,鸡蛋厚厚的一大块一大块的躺在米饭上面,里面不知道有没有炒熟,幸好还没黑。挑了一小勺尝,盐都没有炒匀。见他一脸期待的表情,忙使劲咽了下去,问:“你吃了没?”陈乔其微微摇了摇头。 赵萧君连忙说:“你吃这个不营养,而且也吃不饱,今天晚上出去吃吧。我请客。”陈乔其见她这么说,立即拿起她刚吃过的勺子挖了一大口米饭,连忙吐在垃圾筒里,皱眉说:“好咸!”急急的跑去倒了一大杯水。赵萧君见他闷闷不乐的回来,安慰说:“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下次记得少放一点盐就可以了。为什么突然想做饭?” 陈乔其抿着唇没有回答。赵萧君挥手说:“你自己想做饭当然好。下次跟在我旁边学一学就会了。”她心里想着,等她找到工作,自然就忙起来。陈乔其要是自己能做饭,她可以省许多心。于是一力怂恿陈乔其学做饭,很热心的教他煮饭的时候水要浸过手背,吵菜的时候味精要最后放。陈乔其居然真的学起来。他这个年龄会做饭的恐怕找不出几个,更何况还是男孩子。 晚上正有气无力的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林晴川打电话来问她面试的怎么样了。赵萧君哗啦啦的到了一肚子的苦水:“完全没有希望!听说有几个居然是清华北大的学生!不就一个小小的助理么?为什么跟上刀山,下火海一样。怎么就那么困难呢!我听见主考官冷着脸说‘赵小姐,请你回去等我们的消息’的时候,心都凉成半截!真是流年不利!”林晴川忙说:“还好啦,还好啦。哪个主考官不是那样说!又没有明确拒绝,只是让你等消息,还是有希望的。” 赵萧君垂着眼叹气:“人家敷衍的话也听不出来!你当我傻子呢!唉,反正是没希望了!心都死了!”赵萧君在那边陪笑两声,嘿嘿的任她发泄。最后赵萧君口风一转,可怜兮兮的说:“晴晴,看在我这么悲惨的份上,明天请我太白楼吃饭吧!”林晴川勃然色变,还来不及反抗,赵萧君继 续在她面前轰炸。炸的林晴川惨绿着脸说:“赵萧君!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认识你!存心让我破财是不是!”赵萧君笑嘻嘻的挂了电话。第二天果然敲诈到林晴川一顿丰盛的晚餐。吃的林晴川回来的路上一直横眉冷对,心痛不已。 可是世事又往往出人意料之外。过了两天赵萧君居然接到“齐成公司”复试的通知。说是复试,其实就走一走过场,培训培训,认识认识新同事,新上司。喜的她差点没有召告天下,普天同庆。虽然只是打杂供人使唤的工作,可是这年头能混碗饭吃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林晴川知道后,怪叫:“赵萧君,你今年到底走什么狗屎运!那个研究生学姐都没有进去,你这个半吊子本科毕业生居然混进去了!”硬逼着她到“天一”楼请客。赵萧君知道躲不掉,很干脆的请了几个相熟的同学,狠狠的甩了大把的银子,用她自己话说是“打肿脸来充胖子”。几个人死命拉着她灌酒,赵萧君连连告饶说她对酒精过敏。众人不依,都说酒精过敏多喝的话就习惯了。以后在职场上打滚,还少的了喝酒!赵萧君因为高兴,多少喝了一点,回去的时候难得没有大吐特吐,倒头大睡。 第二天太阳都照到窗前,她兀自睡的天昏地暗,不知日月之几何。陈乔其不耐烦的踢门进来,大声说:“赵萧君,都几点了,还不起来!”赵萧君被他大吼大叫一通,只是“哼哼啊啊”了两声,继续将头埋在枕头下,没有动静。陈乔其一屁股坐在她床前,扯着她被子说:“起来了,起来了!你答应今天陪我去看电影的!都几点了!赶快起来!”赵萧君下意识的用手捂住头,嘟嘟囔囔,含糊不清的说:“烦不烦呀,在家看不就得了!”陈乔其脸色一变,沉声问:“起不起来?”赵萧君闭着眼睛,没有动静。 陈乔其突然一把掀开她的被子。赵萧君感觉到凉意,睁开眼睛,“哇”的大叫一声。她身上的睡裙有一半滑落下来,见他还直直的盯着自己看,脸不红气不喘的,连忙抓过被子,气愤的喊:“陈乔其,你干什么!”陈乔其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假装咳了一声,酷酷的说:“叫你起床呀!”赵萧君气的满脸通红,指着他的鼻子骂:“有你这么叫人起床的么?”陈乔其用鼻子冷“哼”一声,说:“谁叫你睡的跟猪一样,叫都叫不起来!”他还振振有辞!赵萧君气的握紧双拳,爬过去就要揍他两拳。 赵萧君憋着一口气爬起来,闷哼哼的往桌子上一坐,看见陈乔其翘着腿得意的在一旁看电视,筷子敲的“砰邦”响。将手里的包子一扔,气愤的说:“今 天不去看电影了!”陈乔其回过头来看她,问:“为什么不去!不是早就说好了么?”赵萧君用力瞪他:“气都气饱了!还看什么电影!”陈乔其犹豫的说:“可是我电影票都买好了!”说着从兜里掏出两张电影票。 赵萧君有些傻眼,内心挣扎了一会儿,然后问:“什么时候的?”陈乔其晃了晃手上的电影票,说:“上午场的。”赵萧君心想不去的话白白浪费了,而且又给他落下嘲笑的口舌,说她说话不作数,没有信用,还是去好了。命令陈乔其收拾碗筷,见他一脸得意的样子,想起早上的事情,气就不打一处来。一把拉多陈乔其严肃的说:“陈乔其,以后不准随便进我房间!”陈乔其将脸一撇,冷哼说:“你自己记得锁门不就好了!”赵萧君气的跳脚,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陈乔其,我会记得的!” 赵萧君挑了两套中规中矩的职业套装,开始了她在“齐成公司”的为期三个月的实习生涯。表现好的话,继续留下来,不然的话只好走人。第一天下班的时候,许多同事都在等电梯,突然见到她们部门的曹经理率先对一个正走过来的年轻的男人恭敬的喊:“成总。”后面几个刚认识的同事也都恭声喊了一声“成总”。他点了点头,对大家礼貌性的笑了笑,便往另一边去了。 赵萧君站在人群后面,想起来他就是面试那天给她指路的那个人,没想到他竟然是“齐成”的老板成微!忽然有些担心,那天有没有给他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呢?要不要紧?自己的前途命运可是全部压在这里了。后来转头一想,这种小事,他哪会放在心上。他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事要忙!于是宽下心来。 旁边有几个女同事直到下了电梯还在那里悄悄的议论:“成总真是帅呀!我每天偷偷看他一眼,就觉得脸红心跳的。真是典型的梦中情人,白马王子!”另外一个女同事不怀好意的说:“成总还没有结婚呢!大家努力呀!”有人接口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呀!”旁边的人全都嘻嘻的笑起来,闹成一片。赵萧君跟在后面,心想又年轻又多金又有才华,果然是十足十的金龟婿。想的连自己也笑起来。 从此,赵萧君夹便着尾巴在“齐成”公司里任劳任怨,她自己也十分重视这个工作,凡事兢兢业业,小心翼翼。不会的慢慢的跟着旁人学,察言观色的本事自小在陈家就练会了,所以还应付的过来。虽然免不了吃些苦头,受人排挤,可是还是很满意,不敢有半句怨言。一心希望三个月后留在这里继续工作。 第3卷 第23节:第七章 新人新事(1) 赵萧君因为是新来的,有许多东西要学,分派下来的工作还不熟悉,总是要弄到很晚才下班。可是这些还难不倒她,渐渐的就上手了。这么几年,为了生活经常在外面兼职,起先是“五一”,“十一”的时候做销售,后来门路多一点了,大型晚会的司仪也做过,汽车展的服务人员也做过,多少积累了一点工作经验。或许是这些经验使得“齐成”录用了她。看来苦难不是没有好处的。 她坐在窄窄的写字台前,就着灯光将资料细细的整理了一遍,然后又查了查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才拿起衣服和包,关了灯,走到楼道里等电梯。早就过了下班的点,一个老员工临走前交给她一大堆的资料,表面上说的很客气,可是拍拍屁股转身就下班了。赵萧君虽然愤愤不平,还是不得不接过来,咬牙受了这口气,一点一点的整理。她的实习成绩,老员工也有资格发言的。 喘着气大步匆匆的跑出来,看电梯刚刚合上,哎呀,就差那么一点点。一手无力的撑在光亮的电梯门上,有点泄气。侧身不露痕迹的斜靠在墙角上,闭了闭眼睛,轻轻“吁”出一口气,忙了一整天,还真有点累了。用手揉了揉酸疼的眼睛,大大叹了一口气。忽然听到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她立即站直身体,朝来人看去。身体瞬间紧崩,有些慌乱的叫了一声:“成总,你好!”成微看了她一眼,稍稍点了点头。 赵萧君偷眼打量他,见他身身材高大,气度威严。脸上棱角分明,鼻梁英挺,可是眉眼间全是疲倦的神色,没想到他也这么晚才下班。没有试图再说话。心想虽然是他的员工,可是人家不一定知道自己,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不料成微竟然说话了:“赵小姐,这么晚才下班,工作还习惯吗?” 赵萧君有些吃惊他竟然还记得自己的名字,立即毕恭毕敬的回答:“很好,挺习惯的。”成微忽然笑起来:“你不用这么如临大敌似的,难道我是一个可怕的老板?”赵萧君也觉得的自己的态度太露形迹,于是松弛下来,也微笑说:“没有,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见到老板就紧张。” 电梯停下来,成微先按了一层,然后又按了地下二层。赵萧君谢了一声。成微客气的问:“听赵小姐的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是南方人吧?”赵萧君微笑:“人人都听的出来呢,一说话就露了底。”成微随口问:“是南方哪里人?四川还是湖南?”赵萧君笑着说都不是,然后说了出来。成微笑起来,说:“这么巧,我祖籍也是那里,不过很多年没有回去了。不知道变化大不大。” 她有些吃惊,不由得问:“成总也是那里人?”成微点了点头,说:“小时候还回去过一趟。”赵萧君觉得和他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笑说:“变化很大呢,到处都在改建,说是要打造花园城市。成总再去的话,可能不认识了。”成微点头,似有感触的说:“是呀,变化一定很大。”然后笑说:“实在没想到和你居然是老乡。”赵萧君笑:“我也觉得很巧。” 两人间的气氛突然轻松起来,隔着一层同乡的关系,无形中亲近了许多,不再像先前那样生疏客气,恭恭敬敬了。电梯轻轻震荡了一下,停了下来。赵萧君笑着道别,成微到地下车库去拿车。 在一楼大厅里接到陈乔其的电话,问她怎么还没有下班,说他已经做好饭菜了。赵萧君连声说就回去了,就回去了。一把挂了电话,走出门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站在台阶上,抬眼看去,五光十色的灯光,一处一处的爆炸开来,到处是燃烧的火花,而滚滚车灯便是溅落下来的火星子。 赵萧君转头又看见一辆黑色的大奔从大楼的地下出口开出来,经过耀眼的路灯下的时候,才看清车牌号是六个零。原来是他的车,怪不得这么嚣张。耸了耸肩,往附近公车站牌快步走去。 回到住处,陈乔其果然做好了饭菜,正在等她吃饭。赵萧君看着桌子上简单的饭菜,心里忽然涌过一阵暖流,一整天受的窝囊气全都不翼而飞,笑嘻嘻的说:“怎么不先吃?”陈乔其很自然的说:“等你呀!不过饭菜有些凉了,我现在没力气,你拿去热一热。”赵萧君马上热好饭菜,边吃边说:“下次不用等我,你自己先吃。记得留一份就可以了。” 陈乔其不耐烦的说:“你以为我愿意等你呀,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对着桌子吃呀!下次要早些回来,饿死我了!”赵萧君本想说饿死活该,可是想到他今天晚上不但做好饭菜,还一直等到现在,实在有些感动,也就笑着没有回答。只说:“我尽量。不过最近挺忙的,等过了试用期可能会好些。” 陈乔其用筷子扒了扒碗里的饭,装作不经意的说:“我们开运动会,你去不去看?”赵萧君“哦”了一声,问:“你也参加了?”陈乔其好不得意的说:“那当然,我不参加谁参加。”赵萧君笑:“看你那小样儿!”陈乔其连连催问:“你去不去?”赵萧君想了想说:“我去干嘛!我已经老了,对那些一点兴趣都没有。”陈乔其立即沉下脸,有些不高兴了:“我同学的家长朋友都去,你为什么不去?你哪里老了,又在倚小卖老,跟你说过多少 次了,烦不烦呀你!” 赵萧君看了他一眼,然后说:“我哪有那么多的闲工夫,我还得上班呢。“陈乔其立即说:“我查了日历,正好是星期天,你们不放假么?”赵萧君用筷子敲了一下碗,“叮”的一声响,疑惑的说:“正好是星期天?那我也不去,我事多着呢。”陈乔其瞪着她,站起来狠狠的踢了一下椅子,那椅子“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他也不扶起来,径直往外走,然后“砰”的一声将门关的震天响。 赵萧君看着他怒气冲冲的离开,心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他希望自己去看也是可以理解的,哪个孩子没有这种心情。想了半天越想越觉得自己做的太过,于是敲他的房门,许久都没有回应。打开门见他背对着自己侧身躺在床上,走过去轻声说:“怎么,睡着了?”见他不自在的动了动,不过仍然没说话。 “为什么想让我去?你不是有很多同学么,让她们给你当啦啦队也是一样的呀。”陈乔其猛的坐起来,直直的看着她,闷声说:“就是想让你去!你到底去不去?”赵萧君叹了一口气,说:“去,不去行吗?看你闹成这样。”陈乔其兴奋的说:“真的?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一定得去。”真是小孩子,忽晴忽雨的。赵萧君有些无奈的说:“知道了,知道了!真是拿你没办法!” 可是那天赵萧君却没有去成,因为她要留下来加班。事先给陈乔其打了电话,只听见他狂怒的甩了电话。赵萧君虽然有些不安,却没有往心里去,心想回去跟他解释解释就行了。等到快下班的时候,天气骤变,乌沉沉的云直直往窗口压下来,几乎逼到眼皮底下,眼看就要下雨。 第3卷 第24节:第七章 新人新事(2) 赵萧君心想不知道陈乔其他们的运动会结束了没有,偏偏碰上这样的天气。走到洗手间给他拨了个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听,不知道是在生气还是没有听到。耐着性子又拨了两次,还是传来单调的女声“您拨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转念一想,哪有人上运动场还带手机的呀,于是走回去,继续工作。 刚下班,大雨哗啦啦的砸下来,真是风云色变,赵萧君正想着不知道陈乔其有没有回去的时候,手机响起来,听见对方说:“请问是陈乔其的家长吗?”赵萧君愣了一下,说是。听见对方开口就说陈乔其现在在医院里,赵萧君魂都掉了,朦朦胧胧的好像还听见她说什么流血了,受伤了之类的,吓的她面色苍白,意识混乱,手脚发软。 顾不得外面瓢泼大雨,一头钻了出去,顶着雨站在路边上伸手招出租车。可是下雨天出租车本来就很难招到,何况还是下班高峰期,奔过去几辆全部有人。正急的心头冒火的时候,一辆黑色的私家车停在她面前,车窗摇下来,吓了她一大跳,原来竟是成微。 成微偏过头对她说:“快进来。”赵萧君还在犹豫是不是妥当,成微笑说:“怎么,你想继续站在这里淋雨?这会儿根本打不到车。”她心一急,也就不再坚持,弯腰钻了进去。成微看她情不自禁流露出焦急的神色,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赵萧君胡乱的点了点头,说:“能不能去一趟中日医院?”成微不再说话,掉头往医院的方向开去。 可是北京这地儿,只要一下雨,路就特别堵,还在三环路上,车就堵的见不到头,密密麻麻全是一动不动的车海。赵萧君坐立不安,连连抬起身子查看前面的路况,干着急。一路上不断的想,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去看陈乔其比赛,使的他勃然大怒,大受打击,才会受伤的呢?这样一想,更加着急,加上自责愧疚,眼泪都要急出来了。 成微干脆熄了火,看着她泛泪的眼眸,安慰说:“不用担心,没事的。”赵萧君听他这么一说,强压住的眼泪怎么都压不住,连忙转头装作看窗外的风景。任由眼泪急急的流下来,也不好意思伸手去擦。 成微透过玻璃窗,看到里面泛光的眼睛。徐徐的说:“我有一次开车从东直门的一条小巷子里出来,刚要转上大路的时候,横地里一个人影冲出来,吓的我连踩刹车和离合器。幸亏来得及,没有酿成大祸。可是那个人可能受了惊吓,跌在地上好一会儿也没有起来。我于是下车扶她起来,见她哭的满脸的泪水。以为她伤着了,连声问她要不要去医院,有 没有伤到哪里,她也不回答,只是一个劲的哭,把我弄的不知所措。见她手肘上一片殷红,于是掏出手帕给她止血。对她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把车停好,然后送你去医院。’她也呆呆的没有回答。眼泪只是流个不停。等我转身停好车的时候,她人已经不见了,地上还留着我的手帕,一片濡湿,还沾着血。后来我想,她大概是遇到什么事了,所以才会哭的那么伤心,连自己受伤了都不知道。这件事给我留下很深的印像。” 赵萧君转头惊愕的看着他,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脑中一片茫然。成微递给她一方洁白的手帕,看着她说:“擦擦眼泪吧。”赵萧君一时吓住了,没有接过来。成微塞在她手里,笑说:“希望这次不要扔到外面去。”赵萧君才呆呆的接过来,却用手背胡乱的擦了擦。成微转头看正前方似乎有些松动的车流,缓缓说:“其实我很想知道那天她为什么哭的那么伤心,好像整个世界都消失不见了似的。哭的那么痛快淋漓,旁若无人。”赵萧君看着他的侧脸,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成微又接上去说了一句:“只是好奇而已。”然后发动引擎,汇入车海里。 赵萧君过了半天才懦懦的说:“我一点都不记得了。”成微看了她一眼,说:“是吗?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赵萧君有些尴尬。幸好前面没有再堵,经过桥底下的时候,看见警车在那里维持秩序,原来是两辆私家车追尾了。这次倒很顺畅的就开到了医院。赵萧君担心陈乔其的伤势,车还没有停稳就急急忙忙的打开车门。对成微道了谢,抬脚就要走。 成微在车里喊住她,微笑说:“其实不管出了什么事,总会过去的。看着别人哭可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不管怎么说,希望你的生活越来越好。没有什么烦恼是最好了。”赵萧君愣了一下,说谢谢。然后说她要进去了。成微点头,说:“那我走了。”掉头离开,溅起一片的水花。 赵萧君站在医院的过道里,一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刚才那番交谈好像做梦一样,跟外面的轻烟湿雨一样了无痕迹,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刚才成微说的那个人指的是她吗?可是她半点印象都没有,一点都不记得了。走了几步,才记起来手里还纂着他的手帕,擦了擦有些湿漉漉的头发,心里犹豫着要不要还给他。打了电话问清楚陈乔其的房间,立马将这种怀疑抛到脑后去了。 喘气推开病房,见他虽然苍白着脸躺在病床上,却没有生命危险,大松了一口气,立在那里稍稍站了一会儿,平复不负重荷的心脏。从她这边看过去,恰好看到他一只脚 包的跟粽子一样,旁边站满了同学。连忙钻进去,焦急的问:“乔其,乔其,怎么了,怎么了?伤的重吗?”陈乔其见到她,将头转到一边,抿着唇没有说话,脸色有些吓人。 他的老师在一边解释,原来陈乔其立定跳远,扭了右脚,所以送他来医院,并没有什么死人的大事。赵萧君问清楚后,连声感谢老师和同学,将大家全部送到外面才回来。 陈乔其仍然瞪着她,半句话都没有。赵萧君坐在他床边问:“痛不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陈乔其冷哼一声,看都不看她。赵萧君念在他是病人,不和他计较,只是问:“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想吃什么我下去买。”赵萧君耐着性子等了他半天,见他还是臭着一张脸不肯应半声。有些火大,强压住,深呼吸一下,问:“要不,我们先回去?”陈乔其干脆斜躺下来。赵萧君火冒三丈,沉着脸问:“陈乔其,你这是什么态度!”说着扯着被子拉他坐好。 陈乔其一个甩手,赵萧君踉跄后退,被旁边的凳子一绊,差点磕在窗台上。快手快脚的抓住陈乔其的手臂才没有一头撞上去。陈乔其似乎也吓了一大跳,连忙攥紧她,紧张的问:“有没有撞到哪里?”赵萧君受了虚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趁机说:“撞到了,撞到了。你成心想我死是不是?刚才为你白担心了!还一路冒雨没命般抢过来,你就这个态度?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甩手去揉被凳子撞到的膝盖。 陈乔其连忙探身过来,查看她的伤势,神情懊恼的道歉:“对不起!”赵萧君见他不再闹脾气,便趁势下台,教训说:“以后小心点。”意思是让他自己以后小心点,别再受伤了。陈乔其误以为她警告自己以后小心点,更加愧疚,垂着头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萧君,我真不是有意的,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赵萧君立即说:“好了,好了。知道就好。脚还痛不痛?能回去吗?”陈乔其点点头,连声问:“伤到哪里了?要不要让医生看一看?” 赵萧君掀起裤脚看了一眼,说:“不要紧,只是青了一大块,揉一揉就没有问题了。”陈乔其越过她要看,整个身体都倒在她身上,赵萧君闻到他身上浓烈的汗水味,有些脸红心跳,连忙推开他,说:“别压过来了,小心压趴了。整个人跟座山似的。”陈乔其靠在她身上,好一会儿才坐直身体。等赵萧君费劲气力将他运出医院的时候,那才真是一座会移动的山,狠狠的朝她压下来。 等安顿好他,腰都直不起来,累的趴在沙发上。歇了半天才问:“ 你怎么扭到脚的?怎么这么没用!”陈乔其闷声说:“谁叫你答应来却反悔!”赵萧君有些头痛的说:“我不是跟你说了要加班么?你就给我扭伤脚,成心的是不是?”陈乔其闷着头没有说话。 赵萧君看他那个表情,真有些怀疑他是故意的。看着他的脚问:“现在怎么办?你还能上学么?”陈乔其回答:“老师让我在家里休息两天再去。”赵萧君点头是说:“那只能这样了。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行动不便,谁来照顾你?出去吃饭也不方便呀。”陈乔其低眉垂首,说:“那你能不能请两天假?”赵萧君瞪他一眼:“你想我被炒鱿鱼呀!疯了我,我还在实习呢!”陈乔其拿眼问她:“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让我饿死吧。”赵萧君白他一眼,“放心,还能饿死你!” 听见包里的手机“叮叮叮”的响起来,拿过来一看,陌生的号码,于是客气的问:“您好,请问哪位?”醇厚的男声传过来:“是我,成微。”赵萧君吃了一惊,立即说:“您好,您好!”成微打断她:“不用这么客气。我想起你刚才情绪似乎很不稳定,所以打电话过来问一问,没出什么事吧?”赵萧君连忙说:“没有什么大事,一点小伤而已。真是谢谢您!”成微说:“恩,既然没事,那我就挂了,希望没有给你带来什么困扰。也希望你以后事事顺利。”说着就把电话挂了。赵萧君拿着电话发了一会儿呆。听他的语气客套的很,是自己反应过度吧。 第4卷 第25节:第八章 似真似假(1) 赵萧君正低头掏出钥匙,门从里面打开来。赵萧君愣了一下,伸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将近一点了,问:“怎么这么晚还没有睡?”边脱鞋边走进去倒水喝。陈乔其闻到她身上的酒气,皱眉说:“你喝酒了?赵萧君点头:“喝了一点。”陈乔其沉着脸连声问:“这么晚回来,事先怎么也不打个电话?不知道别人会担心吗?电话为什么打不通?”怒气冲冲,咄咄逼人。赵萧君喝了一口水,有些惊讶的说:“你一直在等我?”见他抿着唇不说话,不由得有些愧疚,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递到他跟前,说:“你看,没电了。” 陈乔其直直的看着她,没有说话。赵萧君从未见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有这样复杂的眼神,里面的感情似乎不能用言语表达,深沉如海。失了一会神,才说:“今天跟经理出去签合同,被逼着喝了一点酒,下次一定记得先打电话回来。真是对不起,确实是我疏忽了。” 陈乔其才缓和下来,说:“萧君,我真的担心你,你难道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么?”语气微微有些颤抖。赵萧君生怕又触到那道底线,连忙说:“好了,好了,乔其,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说完匆匆回房了,神情狼狈。她看着陈乔其那样的眼神,有些招架不住,仿佛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她害怕那样的眼神。她抵挡不了那样的陈乔其。可是,反过来一想,她只不过晚了一些回来,害他等了大半个晚上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赵萧君躺在床上使劲提醒自己,整夜辗转难眠。 转眼又是春节,风中扬起一片迷蒙的雪尘,果然是“撒盐空中差可拟”,看起来像海滩上细细的白沙,一堆一堆积聚在那里。而南方的雪却极其滋润,闪着盈盈的光,是“未若柳絮因风起”,入手即融。赵萧君因为工作的缘故,不得不留在北京。对正收拾行李的陈乔其说:“林晴川这次也不回家,你走后,我想让她暂时住过来,你看怎么样?至少有个伴。” 陈乔其耸肩表示没有意见。赵萧君又叮嘱他路上小心,注意安全等事项。陈乔其有点依依不舍的说:“萧君,我不回去,就在这里陪你一起过年算了。”赵萧君吓了一跳,说:“你胡说什么!你不回去,阿姨第一个不饶你。抓都会把你抓回去,你也太任性了!”陈乔其嘟囔说:“知道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赵萧君忙说:“这么久没回去,在家好好陪陪叔叔阿姨。他们可是大半年没有见你了。” 过了几天,林晴川收了几件衣服,从学校里搬进来。平躺在沙发上,抱住枕头大声感叹。 赵萧君在她身边坐下来,问:“又有什么事?整天唉声叹气的。”林晴川瞥了她一眼,说:“还能什么事,不就学习生活的事。”赵萧君“切”了一声:“少哄我了,赶快从实招来。不会是交男朋友了吧?”林晴川闷不吭声。赵萧君立即坐正,失声问:“你真交男朋友了?”林晴川红着脸说:“算是吧。”赵萧君不满的说:“哪有人这样回答的?什么叫算是吧?”林晴川翻身嘀咕:“就是,就是——,就是那样呗!” 赵萧君涎着脸凑过去:“那样是怎样?”林晴川推她:“少恶心了!”赵萧君逼问:“到底到哪个程度了?”林晴川骂:“谁像你呀,整个一色女!我们可是很纯洁的。”赵萧君嘲笑了几句,问:“没说你不纯洁呀!不打自招了吧?说正经的,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什么时候也带出来见一见。” 林晴川挥手,笑嘻嘻地说:“就我一学长,也是搞科研的,很普通啦,叫张乐天。本来就想让你见一见的,又没说要藏着掖着。”赵萧君笑:“你已经够呆了,怎么还找个书呆子。”然后感慨:“没想到我们家晴晴也有男朋友了,只剩下孤家寡人没人要!”林晴川一巴掌打过去:“谁呆呢,你那小样儿才叫笨呢。没人要真是活该!”赵萧君爬起来,正要打回过去,蓦地手机响。 回头用手点着林晴川说:“先放你一马。”接起电话,居然是成微,用慵懒的声音说:“赵萧君,收到花没有?”赵萧君一愣,问:“什么花?”成微“哦”了一声,说:“还没有送到吗?”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门铃响,赵萧君拿着电话打开门,一大把火红的玫瑰“刷”的一下递到她跟前,红彤彤耀的人眼花缭乱,几乎要患色盲症了。送花的小弟笑嘻嘻的问:“是赵小姐吗?请签收。”赵萧君还来不及说话,林晴川“突地”一下跳到跟前,接过大捧的玫瑰,啧啧称奇,不断发出羡慕的怪叫声。 成微在那边听到动静,说:“刚收到?”赵萧君只得“恩”了一声,呆呆的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唱的是哪出呀?她自己怎么云里雾里的?成微又说:“那好,晚上我请你吃饭。”也不等赵萧君答应,一把挂了电话。 赵萧君还在发愣的当儿,这回换林晴川逼问她,阴笑的说:“赵萧君同学,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自己选择。从实招来还是要本人严刑逼供?”赵萧君不理她的疯言疯语。抱住花,仔细看了半天,笑说:“这花开的真是好,还沾着水呢,比路边上兜售的好多了。” 林晴川羡慕的说:“那当然了,你也不看看是哪家花店出的 。啧啧啧,出手真是大方,这样一束花,可是咱们这些老百姓半个月的生活费呀。你出去打听打听如今是什么物价!唉,真是有钱人!咦——,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一个追求者?”赵萧君拢着眉说:“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这么一个追求者。”林晴川笑:“这个人可真懂风雅,这样的花,想必没有女人不喜欢。一招就命中女人的要害。” 赵萧君笑:“太知道风雅了,连我都怀疑起来。这种做法未免太那个了——简直像做作!”确实有些轻佻。林晴川笑骂:“瞧你那没出息的样,怕什么,人家还能把你吃了!”赵萧君想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有些好笑。成微这算是什么呢!随随便便的,突然放出这么一个姿态,到底想干什么?她不认为成微是真心诚意在追求她。 第4卷 第26节:第八章 似真似假(2) 赵萧君捧住花说:“不管怎么样,这花确实开的好,看着就让人喜欢。”找了半天,房间里也没有所谓的花瓶。只得找来一个塑料瓶代替。林晴川在一旁埋怨:“真是大煞风景!赵萧君,你简直是暴殄天物!”赵萧君幽默的说:“这是艺术,艺术!懂不懂呀!现在流行呢!” 林晴川笑着打趣:“这真叫送上门来的金龟婿,你可要好好把握呀。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赵萧君白她一眼,说:“算了吧你,瞎凑什么热闹!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林晴川见她神情懒懒的,并不怎么上心,也就识相的不再追问。 赵萧君心里正想着成微说晚上请她吃饭的事,犹豫不定。林晴川忽然说:“萧君,你还记得苏日钦吧?”赵萧君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想起他是谁,说:“他怎么了?”林晴川笑:“听说他心灰意冷之下,出国念书去了。”赵萧君默然不语,心灰意冷?因为她,她可不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本事。林晴川又说:“想当年,我对他也是很有好感的。”赵萧君才真正吃了一惊,抬头直愣愣的看她。 林晴川拍着她的肩笑:“都过去了,没什么可惜的。像苏日钦那样一个人,校园里的白马王子,一时迷惑也很正常。他那样对你,你倒铁石心肠呀!我当时真有些想骂你。”赵萧君隔了半天才低声说:“当时——很难过吧?你为什么不说出来,或许有机会——”林晴川一口气打断她:“其实完全没想过。本来是一心一意盼着你们两个走到一起的,没想到还是没成。像我们这样的关系,对你,我是妒忌不起来的。” 赵萧君现在往回想,林晴川对她和苏日钦的事确实有些过分热情。原来竟是这个缘故!不由得叹气,说:“这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呢!我们的关系就是太好了,才会弄成这样。像一般人可能因为这个早就疏远了。当时你应该积极一点。现在有没有觉得后悔——,或是遗憾?” 林晴川笑:“没有,觉得遗憾就不说出来了。我有时候想,将来你就是抢了我男朋友——你别瞪眼,你知道你有这个本事,只是不屑于做,我只怕也是耸耸肩,觉得这个男人不值得付出,然后照旧和你逛街吃饭,胡搅蛮缠。何况苏日钦对我压根就没那想法,犯不着扮苦情的角色。真是怎么搞的,我对你怎么就这么死心塌地,背叛不起来呢!”赵萧君笑:“我想我们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两个人忽然一起大声笑起来。林晴川大声说:“真是恶心死了,又不是演文艺片!”赵萧君笑:“文艺片演的出这个来!天都下红雨了。” 林晴川用手捅她:“你那个成总不是说好请你吃饭么?你怎么也不打扮打扮?”赵萧君懒洋洋的说:“去不去还是一个问题呢!”林晴川忽然说:“赵萧君,我真有点怀疑你有什么隐疾。苏日钦那样的人你不要,现在来了这么一个标准金龟婿,你还是这么不咸不淡的,我就不知道你到底看中什么样的人!” 赵萧君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蹦出陈乔其酷酷的样子,吓的心跳紊乱,手脚冰凉。林晴川接上去一句:“你该不会看中女人了吧?难道是我?”赵萧君使劲打她,狠狠骂:“林晴川,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想死是不是!”借这个机会掩饰刚才心中蓦然闪过的慌乱。 林晴川笑着跑开,隔着老远喊:“你还是正经去赴约吧你!良辰美景,白马王子哦!好好把握机会呀。”赵萧君被她这么一闹,真的打算和成微吃晚餐。有什么可担心的!不就一顿饭嘛!一切都是自己想太多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决定却下的太晚。刚起身准备换一身衣服,就接到成微的电话,说他正在楼下等她。赵萧君没想到他会来接她,连声叫他等一等,手忙脚乱的套了件衣服,对着镜子看了一下,觉得不用浪费时间梳头发,就这样清汤挂面的下去了。气匆匆的跑到跟前,定了定神道歉:“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成微看了她两眼,笑了一笑,走过来替她打开车门,绅士的说:“女士有迟到的权利。”赵萧君不禁好奇的问:“照这样看来,你一定经常等人了。”成微笑,有些轻佻的说:“我想我可以等你一辈子,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赵萧君也俏皮的说:“我一向认为守时是帝王的美德。所以从不让人等。”成微颇有些意外她的回答,不经意的说:“哦?是吗?” 带她到城中最豪华的酒店吃饭。落地的玻璃窗,旋转的圆台。暧昧昏暗的气氛,优雅缠绵的曲调。摆花的餐桌,临窗的位置。赵萧君歪着头还有心思想,这里像什么?像在拍电视,这样相似的场景,像临时布置起来的。从这里往外眺望,底下一片璀璨,烧成一圈一圈的光晕,折过来射过去,像在流动,四处闪烁。红的,白的,黄的,各色灯光交相辉映,夜市灯如昼,到处火树银花。灯光如雨,一点一点打在身上,映出人浅浅淡淡的影子,如梦似幻。 赵萧君看着眼前梦幻般的景致,睁大双眼惊奇的说:“从来不知道北京的夜竟然这样美!突然间柳暗花明,别有洞天,不小心闯进来一样。像是迷路之后,误闯到百花深处,惊醒了整 个春天,乍然下见到芳草凄美,落英缤纷,万紫千红。大概是幻想过度。”成微似乎也十分享受,看着她微笑:“没想到你还有这样诗意的情怀。”赵萧君笑起来,自嘲:“不是什么伤春悲秋诗意的情怀,而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头一回,眼花缭乱。你大概不会有这样强烈的感受吧。” 第4卷 第27节:第八章 似真似假(3) 成微看她,叹气说:“赵萧君,你是这样的不同。从我第一次见你,你就令我印象深刻。我平常使的那些花招对你似乎不见效呢。可见,芳心难动。还要继续努力呀。”赵萧君抬头看他,笑说:“成总开我玩笑呢。我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芳心不芳心的。”成微笑而不答,转头看窗外的景色。从明亮的窗子里可以看清楚赵萧君的一举一动,睁着眼到处打量,沉迷其中,看来真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似乎真的不将他放在心上。成微觉得是一项挑战。这对骄傲自负,一向无往不胜的成微是一种无言的挑战。 训练有素的服务生将菜送上来,小而精致,一点一点的摆在盘子里,装饰的几乎让人舍不得下口。赵萧君笑说:“这么漂亮,怎么吃?”成微微笑,赵萧君那种坦率不做作的神情总是能让他不经意的笑,说:“这样吃!”拿起刀叉送到口里,细细咀嚼。赵萧君并不觉得好吃,不觉得是享受。虽然菜色是这样的好看,美酒是这样的香醇,气氛是这样的美妙。一切布置的高雅华丽,所有的安排没有任何失当之处。可是她酒精过敏,简直是大煞风景。她本来就是俗人一个,不懂这些风雅的事情,当然也没有这个资格。这些事情是金钱堆叠起来的。 她耐着性子吃了一半,然后停下来,装作吃饱了的样子。成微问:“吃饱了?”她笑着点头。成微也停下来,招手让人上饭后餐点,然后像想起什么似的,笑说:“其实我知道你没有吃饱。你知道,你上次在川菜馆吃饭,简直把我吓到了。至今难以忘记。”赵萧君没有想到他感官如此敏锐,低头笑一下,干脆点头承认:“其实,我不喜欢吃西餐。什么法国菜,日本菜统统不喜欢,就连北方菜都不喜欢。吃饭一定要吃米饭才会觉得吃饱,咖啡觉得苦,喝酒会过敏。所以,没有比我更世俗的人了。” 成微一直看着她笑,觉得她这么耸肩摊手,毫无顾忌的说出来,表情是这样的丰富,声音是如此的跳跃,充满活力。不由得想起高山上的清泉,一路欢笑着,磕磕碰碰的从石头缝隙里哗啦啦的往下流,到处是溅起的浪花,滴到水里,撒到岸上。里面的水草,石头,甚至是游动的鱼儿,历历在目,清澈见底。从山中流入他的心底,还在汩汩的冒着气泡,尚带有一丝的凉气。迷茫中带着许多微妙的情感,说不清道不明。他心里眼里只觉得舒服,不用刻意说什么。不用刻意做什么,不用迎来送往,完成一套虚假的礼数,不用你追我躲,玩弄算计。 饭后的糕点赵萧君倒吃了许多,滑腻酥软,入口即化,并不觉得甜。上面点 缀的水果新鲜爽口,也看不出来究竟有什么,颜色极自然,真是爽心悦目,绝美的享受。她先一点一点将上面的水果全部吞掉,然后才开始吃,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蛋糕。”成微说:“许多女孩子为了减肥,对这些高热量的东西敬而远之。”赵萧君笑:“减肥?想都不敢想。那哪有力气做事!”成微笑说:“希望你没有拐弯抹角的提醒我这个老板压榨你。”赵萧君暗中伸了伸舌,伸手说:“我想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对目前的一切十分满意。” 成微随意往沙发上一靠,伸手指着外面说:“从这里看,等一下会有烟火盛会。”赵萧君“咦”了一声,用询问的眼神看他,说:“烟火?这里不是禁止的吗?”成微微笑,站起来走到玻璃窗前,看着外面青黑的夜晚,带点魅惑,还有下面滚滚的车流,令他想起滔滔的长江。低声说:“旁边就是***。今天晚上会有烟火庆祝。万花齐放,我想在这里看应该是另外一种景象。” 赵萧君立即跳起来,惊喜的问:“真的?真的看的到燃放的烟花?”整张脸几乎贴在玻璃窗上,神情雀跃。随着钟声的响起,广场上的烟花果然一炮一炮的炸起来,“砰”的一声带着“嗤嗤”的尖叫窜上高空,然后鲜花盛开,摇曳生姿,迎着夜风,开出瓣瓣花朵,光彩夺目,逼人眼目。像长长的飞舞的火龙,虚空里似乎闪过一道又一道的闪电,感觉一声声闪在头顶上。将整个天空炸成桃红色的帘幕,垂垂的遮下来。渐渐的,帘幕渐渐拉开,舞台上的火光便跟着谢幕的帘幕一点一点的退场,最后仅剩的微光也消失在黑夜里,帘幕一层一层的拉上了,密密的遮住了刹那的芳华,盖上了记忆里的绚烂。赵萧君觉得今天晚上一定会做梦,做一个关于烟花和流星的凄美的梦。像梦一样找寻不到的东西,了、过后了无痕迹,却是这样的动人心魄。 等她痴痴的回过神来的时候,成微不知何时将她困在玻璃窗和他之间。赵萧君转过头,似乎可以闻到他的呼吸。成微将身体一点一点的压近,头慢慢的伏下来。赵萧君睁着双眼,突然“噗嗤”一笑,将这缠绵暧昧的气氛破坏殆尽。成微似乎有些懊恼的说:“这样还迷惑不了你?你还是不是女人?”赵萧君笑说:“我知道你是逗我玩的。你没有必要故意做出这样的举动。”成微退后一步,说:“我也不喜欢这样的结果。”又恢复刚才那个样子——绅士的那种。 然后自嘲的说:“赵萧君,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没有魅力?”赵萧君看着他,笑说:“在成总眼里,我也不见得如何有魅力。”成微恍然 大悟似的说:“原来不是你不待见我,而是我不待见你。”赵萧君只是矜持的微笑。她想她的态度已经表现的很明白。她这种人不适合和成微逢场作戏,来一场费时费力的追逐游戏,她不是那种人才。 成微果然不再有意无意的出言挑逗,很认真的将她送回去,是那样的客气有礼。赵萧君想起***前无数的烟花,还是十分感激他。成微像一颗名贵的钻石,大大小小有许多面,可是每一面都折射出夺人的光彩。每一面都不曾黯淡过。 第4卷 第28节:第八章 似真似假(3) 成微看她,叹气说:“赵萧君,你是这样的不同。从我第一次见你,你就令我印象深刻。我平常使的那些花招对你似乎不见效呢。可见,芳心难动。还要继续努力呀。”赵萧君抬头看他,笑说:“成总开我玩笑呢。我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芳心不芳心的。”成微笑而不答,转头看窗外的景色。从明亮的窗子里可以看清楚赵萧君的一举一动,睁着眼到处打量,沉迷其中,看来真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似乎真的不将他放在心上。成微觉得是一项挑战。这对骄傲自负,一向无往不胜的成微是一种无言的挑战。 训练有素的服务生将菜送上来,小而精致,一点一点的摆在盘子里,装饰的几乎让人舍不得下口。赵萧君笑说:“这么漂亮,怎么吃?”成微微笑,赵萧君那种坦率不做作的神情总是能让他不经意的笑,说:“这样吃!”拿起刀叉送到口里,细细咀嚼。赵萧君并不觉得好吃,不觉得是享受。虽然菜色是这样的好看,美酒是这样的香醇,气氛是这样的美妙。一切布置的高雅华丽,所有的安排没有任何失当之处。可是她酒精过敏,简直是大煞风景。她本来就是俗人一个,不懂这些风雅的事情,当然也没有这个资格。这些事情是金钱堆叠起来的。 她耐着性子吃了一半,然后停下来,装作吃饱了的样子。成微问:“吃饱了?”她笑着点头。成微也停下来,招手让人上饭后餐点,然后像想起什么似的,笑说:“其实我知道你没有吃饱。你知道,你上次在川菜馆吃饭,简直把我吓到了。至今难以忘记。”赵萧君没有想到他感官如此敏锐,低头笑一下,干脆点头承认:“其实,我不喜欢吃西餐。什么法国菜,日本菜统统不喜欢,就连北方菜都不喜欢。吃饭一定要吃米饭才会觉得吃饱,咖啡觉得苦,喝酒会过敏。所以,没有比我更世俗的人了。” 成微一直看着她笑,觉得她这么耸肩摊手,毫无顾忌的说出来,表情是这样的丰富,声音是如此的跳跃,充满活力。不由得想起高山上的清泉,一路欢笑着,磕磕碰碰的从石头缝隙里哗啦啦的往下流,到处是溅起的浪花,滴到水里,撒到岸上。里面的水草,石头,甚至是游动的鱼儿,历历在目,清澈见底。从山中流入他的心底,还在汩汩的冒着气泡,尚带有一丝的凉气。迷茫中带着许多微妙的情感,说不清道不明。他心里眼里只觉得舒服,不用刻意说什么。不用刻意做什么,不用迎来送往,完成一套虚假的礼数,不用你追我躲,玩弄算计。 饭后的糕点赵萧君倒吃了许多,滑腻酥软,入口即化,并不觉得甜。上面点 缀的水果新鲜爽口,也看不出来究竟有什么,颜色极自然,真是爽心悦目,绝美的享受。她先一点一点将上面的水果全部吞掉,然后才开始吃,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蛋糕。”成微说:“许多女孩子为了减肥,对这些高热量的东西敬而远之。”赵萧君笑:“减肥?想都不敢想。那哪有力气做事!”成微笑说:“希望你没有拐弯抹角的提醒我这个老板压榨你。”赵萧君暗中伸了伸舌,伸手说:“我想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对目前的一切十分满意。” 成微随意往沙发上一靠,伸手指着外面说:“从这里看,等一下会有烟火盛会。”赵萧君“咦”了一声,用询问的眼神看他,说:“烟火?这里不是禁止的吗?”成微微笑,站起来走到玻璃窗前,看着外面青黑的夜晚,带点魅惑,还有下面滚滚的车流,令他想起滔滔的长江。低声说:“旁边就是***。今天晚上会有烟火庆祝。万花齐放,我想在这里看应该是另外一种景象。” 赵萧君立即跳起来,惊喜的问:“真的?真的看的到燃放的烟花?”整张脸几乎贴在玻璃窗上,神情雀跃。随着钟声的响起,广场上的烟花果然一炮一炮的炸起来,“砰”的一声带着“嗤嗤”的尖叫窜上高空,然后鲜花盛开,摇曳生姿,迎着夜风,开出瓣瓣花朵,光彩夺目,逼人眼目。像长长的飞舞的火龙,虚空里似乎闪过一道又一道的闪电,感觉一声声闪在头顶上。将整个天空炸成桃红色的帘幕,垂垂的遮下来。渐渐的,帘幕渐渐拉开,舞台上的火光便跟着谢幕的帘幕一点一点的退场,最后仅剩的微光也消失在黑夜里,帘幕一层一层的拉上了,密密的遮住了刹那的芳华,盖上了记忆里的绚烂。赵萧君觉得今天晚上一定会做梦,做一个关于烟花和流星的凄美的梦。像梦一样找寻不到的东西,了、过后了无痕迹,却是这样的动人心魄。 等她痴痴的回过神来的时候,成微不知何时将她困在玻璃窗和他之间。赵萧君转过头,似乎可以闻到他的呼吸。成微将身体一点一点的压近,头慢慢的伏下来。赵萧君睁着双眼,突然“噗嗤”一笑,将这缠绵暧昧的气氛破坏殆尽。成微似乎有些懊恼的说:“这样还迷惑不了你?你还是不是女人?”赵萧君笑说:“我知道你是逗我玩的。你没有必要故意做出这样的举动。”成微退后一步,说:“我也不喜欢这样的结果。”又恢复刚才那个样子——绅士的那种。 然后自嘲的说:“赵萧君,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没有魅力?”赵萧君看着他,笑说:“在成总眼里,我也不见得如何有魅力。”成微恍然 大悟似的说:“原来不是你不待见我,而是我不待见你。”赵萧君只是矜持的微笑。她想她的态度已经表现的很明白。她这种人不适合和成微逢场作戏,来一场费时费力的追逐游戏,她不是那种人才。 成微果然不再有意无意的出言挑逗,很认真的将她送回去,是那样的客气有礼。赵萧君想起***前无数的烟花,还是十分感激他。成微像一颗名贵的钻石,大大小小有许多面,可是每一面都折射出夺人的光彩。每一面都不曾黯淡过。 第4卷 第29节:第八章 似真似假(4) 公司召开新年酒会,成微站在台上照例致辞感谢一番。底下气氛热烈,闹哄哄的一片,许多年轻的女同事聚在一块交头接耳:“成总往那里一站,简直就是天然聚光灯,你看那身形,那气质,那眼,那眉,有时候不自觉用手抚太阳穴的样子真是太——,啊,我不行了,我一定是中毒了!” 另外一个稍稍年长的笑骂:“小张,我看你还是看清现实,千万别掉进去了,到时候爬不起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成总的事你还不知道?他不知交过多少女朋友,一个个美艳如花,娇艳欲滴,会看的上你!”另外一个人不服气的反驳:“大姐,这可说不定,谁知道成总不喜欢我这种类型的呢。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感情的事谁也说不定呀,或许成总的那根红线就在我手中捏着呢。”大姐摇头叹息:“哎,成总这样的人——,也难怪你们迷的晕头转向。” 便有人怂恿,说应该抓住机会,趁这个时候上前和成总攀谈,引起他的注意。敢情不是庆祝,都是为了看人来的。 赵萧君象征性的拿了一杯酒,刚巧听见她们的对谈,站在旁边一边笑,一边定定的打量成微,确实英俊不凡,气宇轩昂。更难得的是,“齐成”是他赤手空拳打出来的天下。成微在未成功之前,想必吃了许多的苦。就是已经成功,吃的苦也不少,每天忙碌的像旋转不停的陀螺,随时有会议,到处有应酬。她私下里见到他的时候眉眼间总有一种疲倦不耐烦的神色,挥之不去。难道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不停的找美丽的女子释愁解闷? 赵萧君这么想的时候,眼中再见到站在高处的成微便缩成了孤零零的背影,连周身的空气似乎都比别处冷一些。那么大的舞台,强光照耀,一个人站在那里,似乎有些寂寥。高处不胜寒。正感叹不已,心有所思,见他忽然偏过头朝她这边看过来,两眼相触,直直的撞上了,她不由得的笑了一下,举高手中的酒杯,对他示意一下,往别处走去。赵萧君拍了拍冰凉的额头,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成微只不过她老板罢了。 碰到她部门的曹经理和另外几个男同事,大家哄笑着要灌赵萧君喝酒,赵萧君连连告饶,那几个人对她一向有点意思,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肯放过,一个劲的胡搅蛮缠,你来我往的,她几乎承受不住。转念一想,大过年的喝一点也没有大的关系,就当是告别旧年的仪式。浅尝辄止,注意一点就是了。 刚举杯的时候,听见大家敛声收气的喊:“成总!”言语间规矩了许多,仍然笑着,却 有些拘谨。成微笑嘻嘻的点头,说:“大家好好玩。”看见赵萧君正拿着酒,然后转头对曹经理开玩笑的说:“曹经理,你还敢让赵小姐喝酒?到时候可要麻烦你送她回去了。上次她酒精过敏,可是忙坏了大家。” 曹经理得他提醒,才记起来,连忙说:“哎呀,我差点忘了这回事。大家别再灌小赵喝酒了,等一下灌到医院里去了,大过年的多晦气呀。”众人一听赵萧君酒精过敏,还将信将疑的,可是既然曹经理都发话了,也就不好再灌了,怏怏的散开了。曹经理临走前,颇有深意的看了赵萧君两眼。 赵萧君侧身看他,灯光下眉毛似乎纠结在一起,眼神里是掩藏不住的疲累,于是笑说:“成总,你如果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少了你,大家更自在呢。”成微微笑,笑意却没有到眼睛里,说:“哦,是吗?你怎么知道我累了?”赵萧君也笑:“一眼就看出来了。” 成微反问:“这么明显?”不知为何,低低叹了一口气。赵萧君点头,似乎也被他牵扯出了某些埋藏的心事,有点心不在焉的。成微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开了。他一向公私分明,正式场合绝不会分不清轻重,给人看在眼里,做出有损身份的事情。赵萧君也照样安安分分,勤勤恳恳的工作。她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公司的酒会其实无聊的很,赵萧君一个小职员也没有什么应酬,只不过来走一走过场。没过多久,寻了个机会,提前走了。出来的时候,夜色深浓,灯光黯淡,路上行人寥落,空荡荡的少了往日的热闹,有一种沉沉的伤感,不可言说,一步一步的沉淀下来。路灯下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天气干冷干冷,吹在脸上的风像夹杂着刀片,来回的刮着,隐隐作疼。偶然响起“呼啦啦”的怒吼声,吹的头发到处乱飞,遮住眼目,嘴角痒痒的。 她不由得的缓下脚步,喘了口气,捋了捋散落的头发,拉紧围巾,将手插在口袋里,左一下右一下往公车站走去。大大的站牌下空无一人,只有高高的广告牌闪着幽暗青白的灯光,凄惨的矗立在那里。 赵萧君一靠近铁柱,心里立刻有一股冷飕飕的感觉,蓦地蔓延到四肢百骸。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样的大年夜,孤身一人,此情此景,任何人都会有些异样。赵萧君觉得到处都有一种薄薄的凄凉,无声无息的靠拢。心中像塞进一粒小石子,呼口气都硌着疼,不轻不重的疼着,十分清醒。 等了许久也没有见到公车,连出租车也没个踪影,大家都赶着回家过年吧。路边上的槐树光秃秃的,一根根 枝桠冷冷的散开来,脚下的砖块有些破损,踩上去“咯吱咯吱”响,栏杆顶端的锋利的尖头也钝了,锈迹斑斑。为了打破这种窒息的空寂,她狠狠的跺了跺脚。响声在寂静的街道上远远传出去,没有一点回应,越发显得静。她抬头,看见昏暗的天空,迷糊一片,似乎永没有尽头。搓了搓冰冷的指尖,不由自主的叹气,她应当习惯这种寂寞。谁不是这样呢! 当公车终于姗姗来迟,轰隆轰隆的朝她这里开过来的时候,赵萧君迫不及待的跳上去,这样清冷的地方,谁都不愿意多待。满车的空位,只有她一个乘客。和往日的人山人海比起来,简直不可想像。售票员大概也觉得莫名的感伤,碰见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不由得和她攀谈起来,问是哪里人,大过年怎么也在工作?语气中难免夹带些许埋怨。这些闲聊分散了赵萧君的注意力。 下了车,又是一路的寂寥,偶尔驰过的车辆也是急匆匆的,打着灯呼啸而过。赵萧君边走边想,很小的时候,当她还有真正的家的时候,也曾热热闹闹,一心盼望过年的。簇新的衣服,枕头底下的压岁钱,红红的鞭炮,满桌子的糖果点心,热闹喜庆。刚过年又开始盼另外一个新年。可是现在,她害怕节日。越是喧嚣越是惆怅,那样的热闹似乎专为了衬托自己无聊的孤单似的。 意兴阑珊的打开门,很有些意外,迎接她的竟然不是一屋子的黑暗,而是温暖的昏黄的灯光,她似乎闻到春天的气息。赵萧君惊喜不已,莫不是林晴川回心转意,重友轻色,特意回来陪她过年来了?连忙换鞋忙不迭的跑进来,却见到沉沉睡在沙发上的陈乔其。先是吓了一大跳,然后怔住了。 第4卷 第30节:第九章 好景不长(1) 陈乔其就这样迎着门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似乎为了尽快看到她而不肯回房去睡。头发凌乱,衣衫皱成一团,闭着眼睡的很沉,年轻的脸闪着柔和的光,下巴上隐隐有青色的胡渣,真是大男孩了,额头上还有一两粒刚冒出来的痘痘,刻着青春的印记。一天比一天沉稳英俊,悄悄地在她的心底生根发芽。 赵萧君的心被充的满满,满到溢出来;被烘的暖暖的,暖到软起来;被撩的痒痒的,微微在颤抖。她眯着眼,用手抚住自己的左胸,那里为什么跳的这样快?她想起自己还在陈家的时候,虽然压抑,虽然敏感,可是每一年的除夕夜都抢着和陈乔其一起放烟花,燃鞭炮,不是不快乐的。现在想起来,觉得那时候竟是那样的奢侈。六年可以是一道刻在身上心上,抹不去的印记。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生怕吵醒他。身上挎的包碰到凳子上未喝完的杯子,“咣当”一声,摔的粉碎。赵萧君不知为何,像摔的不仅仅只是一个杯子,而是另外一样捉摸不住的东西,身上慢慢泛起一种冷意,久久地愣在那里。陈乔其听到声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打着哈欠说:“你回来了?”赵萧君没有回答,径直盯着地下的碎片发呆。陈乔其随着她的目光也看了一眼,打着哈欠说:“发什么呆!摔的好,碎碎平安。” 赵萧君不由得笑起来,心里的异样一扫而空。瞪着他问:“你怎么回来了?”陈乔其伸了伸懒腰,说:“想回来就回来呗,谁还有规定。”说着坐起来。赵萧君问:“我是说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为什么不在家过完年再回来?”陈乔其粗声粗气说:“你管我!”看着她,却不由自主笑起来。 赵萧君蓦然觉得刚才那种如影随形的寂寞失落一下子消失不见,浑身充满流动的生气,充满活力,大大舒了一口气,舒服的笑出声。陈乔其被她笑的有些脸红,然后轻声说:“我只是想陪你过个年。”似乎又觉得不好意思,故意大声说:“累死了,还没有吃饭呢。你也不早点回来。” 赵萧君故意皱眉说:“这可怎么办?我没有预备年夜饭的。”陈乔其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抓着头发无奈的说:“你随便煮点什么吃吧,吃的饱就行。”赵萧君想了想,说:“这怎么行,大过年的吃面条也太不像了。我记得好像还有一包没吃的水饺。按这边的习惯,过年就该吃饺子的。”说着东翻西找,果然煮起水饺来。 两大盘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来,陈乔其大概真是饿了,作料都不蘸,狼吞虎咽,吃个不亦乐乎。赵萧君觉得有些心疼,问:“还要不要再 煮一些其他的?”陈乔其却问:“你为什么不吃?”赵萧君笑说:“我早吃过了。” 陈乔其夹了一个送到她嘴边,说:“你不说过年就该吃饺子的么?”赵萧君心情实在好,顺着他探过身去吃了一个。陈乔其伸着筷子又问:“还要不要?”赵萧君摇头,看着他将筷子塞到嘴里,忽然想起来两个人竟然同用一双筷子,不由得有些脸红。叮嘱他慢慢吃,站起来去开电视。 刚坐进沙发里,陈乔其端着盘子坐在她身边,看了一眼电视不屑的说:“怎么还是老样子,什么时候改一改。”拿着遥控器就要换台。赵萧君一把抢在手里,说:“为什么不看!这节目多好呀,年年这样,看着就让人放心。看着就想到与民同乐,普天同庆这类的喜庆。就算是假的看着也高兴。”陈乔其嗤笑:“你是看节目呢,还是看形式?”赵萧君瞪他:“都看,不准换台。”陈乔其边吃边无聊的指指点点:“你看那什么什么山,翻着眼跛着脚,扯着公鸭嗓,这不是教人诈么?”赵萧君受不了他的聒噪,说:“你就不能让我安心看完?我觉得挺好的。” 陈乔其果然安静了一会,等到赵萧君听的津津有味的时候,他又开始指手画脚:“就这破喉咙还唱歌呢!难听死了。念的快就厉害么,叽里呱啦的鬼叫什么!切!”赵萧君不理他。他终于忍不住,闷声说:“那人就那么好看?长的难看死了,又矮又丑!”赵萧君象征性的“恩”了一声,表示回应。陈乔其凑到她旁边忿忿不平的说:“那人还没我好看呢!你怎么就不看我呢!”赵萧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由得笑起来,真是孩子脾性。生怕错过,一心一意接着继续看电视。 等到广告时间,她才掉回头,说:“那人你不喜欢?我见现在的孩子都挺喜欢他的,满大街都是他的歌。歌词写的挺好呀。”陈乔其不屑的说:“那种人有什么好喜欢的,什么都不是,整个一小白脸。”赵萧君笑:“怎么这么说话呢,人家碍着你了。”不料陈乔其竟说:“就是碍着了!”赵萧君连忙说:“好了,好了,看电视吧。大过年怎么也火气冲天的,又不是爆竹!”说着忍不住笑起来。 陈乔其忽然说:“我们放爆竹吧!过年不是要放爆竹的么?”赵萧君撇头说:“这里禁止放烟花爆竹。”陈乔其指着她:“你又睁眼说瞎话。你听听外面是什么声音?”赵萧君关小电视的声音,仔细听了听,有些吃惊的说:“怎么真的在放鞭炮?不止三令五申禁止的么?”陈乔其撇嘴说:“难道不会解禁?”这下鞭炮声由远及近,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震天响, 吵的人耳膜都在震荡。赵萧君十分后悔的说:“我没有买。”陈乔其有些泄气,忽然跳起来说:“我们出去看吧。”拉着赵萧君站到阳台上看人放烟花鞭炮。 突然觉得整个阳台都在抖动,原来有人蹲在楼下点长长的冲天炮呢,火花甚至溅到楼上来。赵萧君哇哇大叫,连忙后退,陈乔其跟在后面捂住她的耳朵,赵萧君觉得安全了一些,立刻又不安分,伸出头去看炸起来的鞭炮,像滚烫的油锅里的豆子,上窜下跳,觉得既刺激又过瘾。烟雾渐渐蒙上来,和着浓烈的刺激的味道,越积越多,越积越重。赵萧君觉得空气里有一种陈旧的熟悉感,真是怀念。 忽然一个蹦窜,地上的爆竹猛的弹跳起来,溅起的花炮特别高,直直朝他们这里飞过来,赵萧君拼命往后闪,一头撞到窗户上,摸着头连声唉叫。陈乔其给她揉,骂:“你怎么像小孩呢!”赵萧君推开他,不满的说:“竟然说我像小孩,以后你别跌倒啊!”可是到后来,爆竹声就不那么有趣了。一整夜的吵的人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赵萧君半睡半醒间便觉得那声音简直是鬼哭狼嚎,魔音穿脑。 第二天一大早便被陈乔其拽起来,说朝阳公园办了一个什么叫国际风情节的庙会,听说热闹的很,拉着她去凑热闹。赵萧君直到坐上公车,还靠在窗户边打盹。一整个晚上的鞭炮,死人也能吵醒。突然一阵紧急刹车,震的她瞌睡虫全飞了。连忙摸着额头问旁边的陈乔其:“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陈乔其探出头说:“又追尾了!”大家在售票员的指示下摇头叹息的下车。哎,大正月的,一出门就出这种事!赵萧君看见前面一辆出租车后车盖撞的翻起来。倒没出什么更严重的事。心想司机大叔是不是睡眠不足?难道也是昨天晚上彻夜的鞭炮声闹的? 第4卷 第31节:第九章 好景不长(2) 顶着太阳走了好几站路,满头大汗。赵萧君感叹:“幸好下车了!你看这条路上堵的!”连连埋怨:“今天天气怎么这么热呢!”脱了外套让陈乔其拿着。走到朝阳公园附近,那才真是人山人海,看不到边儿。各色人种都有,夹杂着乱七八糟的语言,嗡嗡嗡的什么都听不清楚,众人纷纷朝里面涌过去。停下的车子挨头接尾全部挤在一块,挪不开半寸地。陈乔其护住她在人海里挤,流着汗说:“要不,你先去门口等着?我来买票。”赵萧君喘着气走到边上凉快。游玩的兴致跑了一大半。 陈乔其站到栏杆外面排了半天的队才买到两张票,然后又挤到杂货铺买了两瓶水,回去的时候看见一个年轻的外国小伙子正对赵萧君搭讪,又听见她笑着用英文说不知道。那外国人还不走,叽里呱啦的不知道在说什么。陈乔其亲昵的将水递给她,拥着她就要走,还不忘对老外笑嘻嘻的说拜拜,敢情是示威呢。 那老外耸耸肩也跟在他们后面。陈乔其立即拉着赵萧君说:“我们往那边进。”赵萧君问:“为什么?这边不是近么?”陈乔其拉住她的手说:“这边人多,你看这队排的!”赵萧君踮起脚尖四处看:“是吗?我怎么觉得到处都一样呢。”陈乔其紧紧环住她,说:“别看了,别看了,快走,小心别走丢了!” 进到里面,堵住的人群全部散开来,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赵萧君指着当中的电子广告牌兴奋的说:“朴树,朴树今天会来表演!怎么这么好运!”陈乔其不悦的说:“他谁呀?”赵萧君鄙视说:“他你都不知道,人家可是大才子呢!”陈乔其冷哼:“那样的人也叫才子?戏子差不多!”赵萧君沉脸说:“陈乔其,怎么回事你!正月初一也不好好说话,找抽呢你!”可惜的是,赵萧君忠心耿耿的等了半天,朴树最后也没有来,演唱日期换成正月初三。赵萧君念念不忘,一直嘀咕说初三一定要来。陈乔其甩着手说:“初三你不是要上班么!”气的赵萧君连连瞪他,不知道他到底得意个什么劲儿。 后来两个人挤到舞台前,一伙热力四射的年轻男女在那里跳舞,吹奏的是国外的乐团,领舞的也是几个外国女孩,胖胖的长相普通,可是那股四射的激情,怎么说来着,好像一把火,燃烧了整个沙漠。不断拉过往的行人一起参加。陈乔其和赵萧君一挤到前面,由于长相出众,遍被她们拉着跳上台来。 赵萧君本性喜静,红着脸对陈乔其说:“怎么办?我不会跳?”陈乔其说:“那有什么不会的,想怎么跳就怎么跳,想怎么摆就怎么摆,自由 的很。来,跟着我!”赵萧君跟在他旁边胡乱摆着,笑的直不起腰。陈乔其忽然伸出双手,甩头扭腰,竟然喧宾夺主表演起来,惹的台下的观众尖叫一片,尤其是小女孩的叫声,还拼命拍手。那几个领舞的外国女孩也用赞赏的眼光看着他,示意他到舞台中央去。陈乔其也不推让,一个漂亮的旋身,台下又是一阵尖叫的浪潮。气氛一波一波的推动起来,惹的其他地方的观看者也忍不住驻足观看。 一曲既终,一个领舞的女孩用生硬的汉语称赞陈乔其:“很好,很棒!”陈乔其得体的说谢谢。直到两人走下台,赵萧君看见一些女孩蠢蠢欲动,想上前搭讪可是见到旁边的赵萧君又不敢,在背后偷偷的说:“好帅呀!眼睛好漂亮呀!旁边那个不是是他女朋友吧!真是可惜!”说不出的失望。 赵萧君用手捅他:“听见没有,人家说你呢。”陈乔其不耐烦的打断她:“跟我们班女生一样无聊!”赵萧君又问:“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跳舞?”陈乔其颇为得意的说:“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赵萧君啐了一下,然后装作关心的问:“陈乔其,你班上是不是有很多女生喜欢你?有没有人为你寻死觅活,争风吃醋过?”陈乔其没有回答,只是一手抱住她避开垃圾桶,瞪着眼教训她说:“你走路不长眼睛的?”赵萧君气急,他这种人也有人喜欢? 两个人又拿着气枪胡乱打了一会气球,陈乔其赢得一个篮球,得意的不行。赵萧君坐了一圈过山车,脸色惨白的下来,抱住他吓的直不起腰。 赵萧君缓过气来走到馆门前,抬头看见用黑色阴影体阴森森的写着“鬼屋”两个大字,忽然又跃跃欲试,说:“我们进去吧!”然后又踌躇了两下,犹豫说:“不会真的很吓人吧?”陈乔其不屑的“哼”了一声,说:“那有什么可怕的,专门吓小孩的!”赵萧君被他一激,仅余的一点的疑虑也消失不见了。 买了票,气冲冲的进到里面,黑漆漆的一片,真是一丝光亮都没有,盲人的黑,什么都看不见,立马就有些害怕。扯着声音低叫:“乔其?乔其?陈乔其?”听他一直不应,声音不由得的逐渐加大,心更乱了。忽然感觉有一个黑影冲到跟前,突然怪叫一声,毛骨悚然。赵萧君实在忍不住,恐怖的尖叫出声。陈乔其忙抱住她连声说:“是我!是我!”赵萧君使劲踢他,狠狠的说:“人吓人,吓死人,想死呀你——”惨叫一声,原来她没有踢到陈乔其,反而踢到旁边的道具。 陈乔其不由得搂紧她,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赵萧君好半天才 顺过气来,咽着口水说:“没什么。”站了一会儿,只感觉的到陈乔其温热的呼吸和贴上来的体温,不由得的说:“这个地方果然黑的够鬼气森森的。我们出去吧。”陈乔其在黑暗中忽然喊她:“萧君!”赵萧君刚抬起头,“恩”了一声。陈乔其低头吻了下来。虽然只是短暂的接触,她也能感觉到他的唇柔软湿润,在自己的唇上一擦而过,黑暗里感观分外清晰,一点一滴像回放的慢镜头。蓦地脸红心跳,全身似乎都红了起来,浑身发热。不知道他是故意的呢还是纯粹是意外,许久没有说话。无边的黑似乎有另外一种力量,使得她比较忠实于自己的本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萧君轻声说:“出去吧。”陈乔其跟在后面乖乖的出去了。两个人脸都有些红,绝口不提此事。赵萧君甩甩头,当然当它是意外。可是究竟是不是,她到底怎么想的,只有她自己清楚。 等到初三那天她下班回来,刚打开门便看见陈乔其的母亲坐在沙发上教训儿子,赵萧君眼前“轰”的一声,手足无措,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简直抬不起头,害怕的心都紧缩起来。 第4卷 第32节:第九章 好景不长(3) 赵萧君先忐忑地叫了一声“阿姨”,转头又看见林晴川尴尬的坐在一边,坐立不安,左右不是,拼命对她使眼色。赵萧君不由得的回她一个苦笑,她万万没想到钱美芹会千里迢迢的跑过来。现在这种情况,多少有些闹不清。 钱美芹看见她,愣了一会,立即回过神来,然后笑说:“萧君,许久不见,你竟长这么大了!女大十八变,说的果然不错,差点就不认识了。”赵萧君离开陈家的时候已有十六岁,隔了这么些年,大致的模样还是没变,很容易认出来,可是言行举止,气质神态却有很大的改变。 赵萧君陪她在沙发上坐下来,笑说:“阿姨却还是那个样子,一样的年轻亮,都没有变哦。”钱美芹听了她这几句话,立刻眉开眼笑,转头教训陈乔其:“乔其,你看看你自己,也不向萧君多学习学习。这么大的人了,就知道任性妄为,在家的时候整天心神不宁,无精打采的,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大过年的说走就走,净让人操心。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呢。” 陈乔其不耐烦的说:“你今天怎么又有空瞎操心了!我的事我自己知道。你没什么事的话,赶快回去吧。”钱美芹瞪他:“你这个臭脾气什么时候改一改,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赶我走?你爸正好来这边谈生意呢,得多呆几天。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的!不分轻重!”陈乔其气闷地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沉着脸,故意将电视音量开到最大。 钱美芹对赵萧君笑说:“乔其这么不听话,一定给你和林小姐添了许多麻烦吧?”赵萧君忙说:“没有,没有,乔其很听话,没有惹过什么麻烦。”她也不解释林晴川在这里只是暂住,好像这样就可以消除许多疑虑误会,撇清什么似的。全是她自己心虚的缘故。 钱美芹笑说:“前两年,乔其忽然闹着要来北京念书,我们本不答应,后来被他吵的实在没有办法,再说他自己已经通过附中的考试。转念一想,出来吃点苦,受点累也好,好歹长教训,只得同意了。一直打算让乔其住他舅舅家里的,谁知道他半道一个人跑出来住。我想也许他不喜欢住别人家受拘束,哪知道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回到家,大过年的,一声不响就走了,真是胡闹。管又管不到,说了又不听,惹的他父亲大发脾气。所以趁出差的机会过来教训教训他。这小祖宗,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真拿他没办法。”赵萧君忙在一旁赔笑,说乔其只不过一时赌气罢了。林晴川配合她适时的插一两句,夸陈乔其的好处,说他成绩好,人又帅,将来大有前途等等。 钱美芹的气这才渐渐消了,半晌后,和颜悦色的对陈乔其说:“乔其,等你父亲开完会,一起吃个饭。萧君和林小姐也一块来。”赵萧君忙说:“不了,不了,乔其去就行了。我和晴川还有一点小事。”钱美芹只不过礼貌性的邀请,无可无不可的,刚想顺着萧君的意思应承下来,陈乔其却说:“你们有什么事!一起吃个饭而已。”赵萧君面现难色。钱美芹立即顺着儿子的意思说:“萧君和林小姐一起来吧。大家住在一起,有什么要紧的。陈叔叔也很久没见你了。他来的时候还问起你呢。”赵萧君不好再推辞,只得同意了。 钱美芹坐了一会儿,说要给陈乔其买一些东西,拖着拉长脸的他出门了。赵萧君浑身瘫软的躺在沙发上,刚才陪钱美芹说一会儿话,简直比连续工作三天三夜还累。林晴川也抚着胸口说:“哦,天!那就是陈乔其的母亲?真有气势!不知道为什么,人家对我也是和颜悦色,客客气气的,我就是自在不起来,真没出息!我打开门见到突然冒出来的陈乔其已经吓了一大跳,还没有回过神来,又看见他母亲,心脏都快停止了。不行了,不行了,我还是赶紧走吧。”说着手忙脚乱的收拾洗漱用品。 赵萧君连忙扯住她,说:“先别走,先别走,你走了我怎么办?”林晴川奇怪的看着她,说:“什么你怎么办!你不住这儿么?我怎么感觉自己作贼一样呢,名不正言不顺的。早知道就不住了。我才是那个该怎么办的人!也不知道陈乔其母亲会不会住这里,还是早走为妙。”赵萧君急起来,一把拉住她,说:“陈阿姨不会住这里的,放心好了。再陪我住两天!”林晴川“咦”了一声,停下手,说:“瞧你这满头大汗的样子,你急什么!又没有作贼,何必心虚!”没想到她这几句无意的话却戳到赵萧君的隐痛。 林晴川见她默然不语的样子,笑说:“陈乔其怎么大过年的无缘无故的跑回来?难道和家里赌气了吗?听他母亲的话又不像呀。”赵萧君转过头去,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我也不知道。”林晴川又笑说:“他这个年纪真是率性,想做做什么就做什么,羡慕哦!”赵萧君闷了好一会儿,才用几近恳求的语气说:“晴川,再陪我住两天。” 林晴川诧异的看着她,反问:“陈乔其不是回来了么?我再住这里不好吧?再说他母亲又来了,还是回学校住好了。”赵萧君低头不语,她只是一味的心慌意乱,像漂在水面上的木头,载浮载沉,随波逐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靠岸。对着林晴川,她说不出任何理由,只能哀求般看着她。 林晴川看了她两眼,颓然的投降,说:“好了,好了,再住一天,明天我是一定要走的。”赵萧君感激的看着她。林晴川走近她,问:“到底怎么了,这么心神不安的?”赵萧君叹了一口气,靠在她肩上,缓缓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在陈家不明不白的住了六年?”林晴川“恩”了一声,表示知道。 第5卷 第33节:第九章 好景不长(4) 赵萧君叹气:“其实陈叔叔,陈阿姨他们对我还不错,既没有打过,也没有骂过,连半句责备的话都没有说过。可是正因为这样,我才会过度压抑自己。后来我想,在陈家的时候,小心翼翼,毕恭毕敬。之所以不敢犯一点过错,成绩之所以那么优秀,全部是因为自卑的缘故——过度的自尊与自卑,都是一样的结果。你知道,当一个人一心一意想做好某件事,潜意识里或许就是自卑在作祟。幸好后来离开了,情况才渐渐好转。可是从小养成的那种自尊自卑的因子却在心底留下疤痕,血是止住了,伤是养好了,疤痕却是怎么去都去不掉,到死还留在那里。像别人说的,斩草却没有除根,春风一吹,又生根发芽了。想起来就悲哀,难道这就是幼年时期留下的阴影?” 林晴川看了她许久,然后说:“你怕他们?为什么?”赵萧君没有说话,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林晴川又说:“这有什么可自卑的!现在不是都过去了么!你不是也好了吗?一切都好了!好了好了,我陪你住下来还不够么!瞧你那样儿,真是没出息!”赵萧君当然是怕的——她怎么能不怕!不要说,她连相信的勇气都没有,想都不敢往那方面想。她怕的当然不是过去,而是现在。一切都好了?——当真都好了就好了!自欺欺人罢了。 晚上陈念先请她们在餐厅吃饭。林晴川始终坚持自己的立场,死都不肯去,翻着眼说:“我为什么要去!又不认识他们!一个陈乔其也是半生不熟的,去了白尴尬一场,这不自找苦吃么!又不是你请我!”赵萧君扭糖一样扭了她半天,还说过后请她在“天一”吃饭。林晴川不动如山,硬是没答应,穿上衣服,换好鞋,出门找男朋友去了。 赵萧君愁眉苦脸的坐下来,想了半天,拨通陈乔其的电话号码,劈头就说:“今天晚上我不去吃饭了,你和陈叔叔,陈阿姨他们吃吧。”陈乔其皱眉:“不是说好了的么?为什么不来?”赵萧君支吾了半天,随口撒谎,说:“林晴川有点不舒服,我留下来照顾她,不去了。”不等他说话,率先挂断了。 无聊的盘坐在沙发上,这也不对劲,那也不对劲,心里装着东西似的,沉沉的搁在那里。气愤的将手里的遥控器扔在桌子上,胡乱翻出一本杂志,强迫自己看下去。眼睛盯了半天,只看见花花绿绿的图片,不知所云。还没有翻到一半,陈乔其突然开门从外面进来。 赵萧君愕然,问:“你怎么回来了?”陈乔其没好气的说:“接你们去吃饭呀!”四处找了一遍,问:“林晴川呢?不是说不舒服么?”赵 萧君这才想起自己说的谎,手忙脚乱的遮掩:“她,她,她跟她男朋友走了。”陈乔其无所谓的“哦”了一声,也不多问,只说:“赶紧起来,快跟我走吧。”赵萧君懒懒的没有动身。 陈乔其催她:“快点,快点,我爸妈他们还等着呢。”赵萧君忙不迭的爬起来,连声说:“什么,什么,陈叔叔他们在餐厅等我们?”陈乔其点头:“是,是,是,我爸说很久不见了,想看看你。还不快点,磨蹭什么。”赵萧君吓了一大跳,忙乱的换了件法兰绒的裙子,套上桃色心领的小毛衣,又特意将头发盘起来,斜斜的插了把小梳子,对着镜子紧张的问陈乔其:“这样失不失礼?”陈乔其不由得愣住了,站在镜子后面直直的看了半天,眼睛里闪着光,一眨不眨,着了魔一样,浑身痒起来,心满的要喷出来,情不自禁的说:“真是漂亮!” 赵萧君烦恼的说:“我不是问你漂不漂亮,是问你失不失礼!”过了一会儿,又觉得太过紧张,怪不自然的。还是随便一点好,照平常那样不就很好?于是要将梳好的头发拆下来。 陈乔其忙阻止,笑吟吟的说:“这样就很好,我很喜欢。时间来不及了,我们走吧。”赵萧君还在犹豫,说:“这样好吗?我觉得挺别扭的。这么久没有见陈叔叔,我实在有些害怕。”陈乔其在后面接上去:“你害怕什么,又没让你上刀山下火海。丑媳妇始终要见公婆的。何况你——还是这么的漂亮。萧君,今天你真是漂亮,我很喜欢。”说着涎着脸蹭过来,舔着嘴唇,实在想亲她,却不敢放肆。赵萧君猛的沉下脸来,撂下狠话:“陈乔其,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跟你急!等会儿你今天给我老老实实的坐着,别乱说话。不然,你等着好看!”陈乔其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疾言厉色的样子,愣了半天,乖乖的没有说话。 赵萧君也没有心思再换衣服了,找了双配套的靴子出来,紧张兮兮的跟在陈乔其身后出门了。到了酒店门口,她又胆怯起来,站在外面,犹豫要不要进去。陈乔其不耐烦,硬是牵着她的手,推开玻璃门走了进来。赵萧君吓的连忙甩手,低声呵斥:“陈乔其!你再给我不老实!” 陈乔其没有再坚持,松了手,领她到一张台子前,绅士的为她推开椅子,请她坐下去。人小鬼大,故作成熟。赵萧君只是看了他一眼,还来不及对此事发表感慨,取笑一番,注意力已经转到陈念先夫妇身上去了。转着眼珠问:“你爸妈呢?”陈乔其耸肩说:“他们还在路上呢,让我们先过来。”赵萧君气急,瞪他:“你又骗我!”陈乔其得意洋洋 的说:“不骗你,依你那性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肯来。”赵萧君连声问他们什么时候会来,一个劲的喝水。 赵萧君在惶急中再次见到陈念先,只觉得他比记忆中老了很多。鬓角星星,额头上的皱纹清晰可见,大概是太过劳累的缘故。陈家的事业在他手里迅速膨胀,如今已是一家颇具规模的连锁企业。赵萧君连忙站起来,恭敬的喊:“陈叔叔!”陈念先笑着打量她,说:“萧君,你是越来越漂亮了,和你母亲年轻时一模一样。对了,说到你母亲,她还好吧?” 赵萧君忙说:“她还好,多谢挂念。”陈念先又说:“听乔其说你如今在‘齐成’工作,怎么样,辛不辛苦?”赵萧君笑说:“不辛苦,已经习惯了。工作很满意。”陈念先忽然说:“记得你刚来陈家的时候,才一点点大,现在已是大人了。转眼间,不知不觉十多年过去了。你看我,已经老了。”赵萧君笑说:“陈叔叔哪里老,还正当盛年呢,是国家的顶梁柱!”陈念先笑说:“萧君也会哄人开心了。记得以前很不喜欢说话呢。看着你们,转眼就大了,怎么不觉得自己老呢。” 钱美芹在一旁笑说:“你看你,又在抱怨了,听起来像什么话。大家这么久没见面,怎么净在小辈面前说这样的话!”陈念先不由得笑了笑,感叹:“没想到萧君已经是大人了!已经能独当一面!不过萧君自小就不用人操心!”转头看着陈乔其,沉声说:“只有你,还是这样让我头疼!我一心盼你将来大有出息,光耀陈家的门楣。没想到还是这么任性不听话!什么时候才会改!”钱美芹忙打圆场,笑说:“乔其还小呢,等过几年自然就好了。这个年龄的孩子,谁不顽皮!”陈乔其带着不服气的神色要反驳,钱美芹连使颜色阻止他。 陈念先只不过象征性的说一说,警告他注意点,也就撂下了。又对赵萧君笑说:“乔其从小就听你的话,你若有时间,也教导教导他,省得整天在外面闯祸捣蛋,只知道任性妄为。这次回家,已经给我捅了好几个篓子。说好参加蔡叔叔的寿宴,怎么又偷偷溜到北京来了?蔡叔叔和小舒还一直问你怎么不来呢!真是胡闹,一点轻重都不知道!幸好蔡叔叔不计较,还叫你回去的时候记得去看他。”陈乔其兀自吃他的饭,全当耳边风,左耳进,右耳出。 可是陈念先说的这一席话听在赵萧君耳朵里,却犹如一记重捶,捶的她面色惨白,手脚发凉,呼吸艰难。简直是当头棒喝,打的颤颤巍巍,血色尽失,几乎站不住脚。她觉得自己真是疯了,陈乔其是陈乔其,她是她,根本一点 关系都没有。她大概是疯了,才看不清楚现实,沉溺于幻境,以为可以侥幸。她一定是一时迷惑不清,才会惶恐不安。原本就没有什么,想多了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扰人心神的事情。一定是她想多了!赵萧君整个晚上都心不在焉,迷糊不清,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什么,说了什么。 晚上直到回到住处,还是迷迷糊糊的,精神涣散,怎么都集中不起来。脑海里虚晃晃的,咕咚来咕咚去,像水在晃荡。摇摇摆摆的,认不清东西,木着脸一个劲的往楼上走。陈乔其连忙拉住她,嗔怪:“走哪儿去!也不看路!”开了门,推她进去了。赵萧君窝在沙发里,双腿绻起来,一片空白,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觉得好象失了什么东西,怎么都找不回来,闷不吭声的一坐就是半天。 第5卷 第34节:第十章 仓皇搬离(1) 陈乔其洗完澡出来,见她还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坐在那里发呆,不由得有些担心,蹭过去说:“怎么了?怎么怪怪的?”把毛巾扔给她,要她给自己擦头发。赵萧君拣起毛巾扔到他脸上,懒得理他。陈乔其又把毛巾扔给她,死皮赖脸的坐在她身边,一直往她身上蹭。过了一会儿,闭着眼睛说:“好香!萧君,你涂香水了么?”赵萧君懒洋洋的说:“没有。”等回过头,陈乔其居然将头凑到她脖子前一个劲的闻,含糊的说:“可是怎么这么香!”赵萧君突然发觉两个人的姿势太过亲昵——怎么可以这样!两个人这样黏在一起,给人看见那还得了!有口都说不清。一手推开他,站起来惶急的说:“我先去洗澡了!”匆匆离去。 用滚烫的热水拼命冲洗,洗的几乎脱水,全身绯红,大口大口喘气,扶着墙走出来。林晴川已经回来了,正把陈乔其的电脑搬出来打游戏,玩的几乎钻进去了,眼睛直往里陷,恨不得干脆住在游戏里面。陈乔其一眼就注意到她嘴唇苍白,气血虚弱,问:“怎么洗个澡跟洗了半条命似的?不舒服吗?还是晚上着凉了?”赵萧君还来不及说话,林晴川抢先说:“萧君舒不舒服,你看一眼就能知道?你这小鬼,怎么老是装作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你哪是赵萧君她弟弟,简直可以比她哥哥还哥哥!”陈乔其轻声说:“我倒想呢!”林晴川头也不抬的说:“做梦去吧你!下辈子或许——啊!怎么又死了!”话都没说完,紧接着是一阵哀号。 赵萧君说她明天还得上班,比不得他们两个闲人,早早的就上床睡觉了。黑暗里睁着眼翻来覆去,辗转反侧。想起陈念先的话,不由得的她不胆战心惊,闷头闷脑生挨了这么一棒。幸亏提前挨了一下,幸亏事先反应过来,幸亏还来得及。不然,不然怎样——她真不敢再往下想。她不能再待下去了。双手拼命抓紧身下的床单,指节泛白,一种浓浓的悲哀席卷而来,漫过全身,致使呼吸困难。还没来得及开场就这样匆匆的收场了。 赵萧君的眼睛瞬间又痛又涩,不知道是不是发炎了。 林晴川红着眼打着呵欠进来,拉开灯,一把掀开被子。赵萧君不由得往一边移了移。她不由得的问:“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睡?不是早就上床了吗?都两点了,明天起的来么?”赵萧君整个人缩在被子里,蒙着头说:“起的来,死也要起来!”过了一会儿,感觉林晴川在旁边躺下来,低声说:“你要睡了么?”林晴川无意识间含糊的应了一声。 赵萧君隔了一会儿说:“我想搬出去住。”林晴川没有大 的反应,只低低的嘀咕了一声。赵萧君忽然摇着她肩膀,忿忿的说:“林晴川,我说我要搬出去住,你听见了没有!”林晴川被她这么一晃,睡意惊醒了大半,埋怨说:“听到了,听到了!你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发什么疯!要搬就搬呗,谁拦你!”翻了个身,离她远远的,继续睡的天昏地暗。 赵萧君忽然觉得好笑,是呀,要搬就搬呀,谁拦你!全是自己在作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眼角突然湿漉漉的,总是干不了。就这样离开了吗? 第二天顶着微黑的眼圈去上班,一整天心不在焉。看到公司里的同事往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小心翼翼的议论:“听说内部财政出了纰漏,成总大发雷霆,各个部门的经理都在挨训呢。都两个小时了,现在还没有出来。”一时间不由得人心惶惶,颇有些自危之感。赵萧君精神状态不佳,心绪紊乱,也不甚注意众人的谈论,又不干她一个小职员什么事。 因为这件事,整个公司犹如台风过境,死气沉沉。下了班,全然不见平日的欢声笑语,打打闹闹,都垂头丧气,闷不吭声的离开了。赵萧君头晕脑胀的留在公司里,利用网络资源查询附近有没有房间出租。打开分类信息,四处查询一番,不是太偏远就是房租贵的惊人。若想在公司附近租一个小房间,简直不是她这种阶层所能承受得起的。唉声叹气的翻着网页,心想还是先发个求租的信息吧。大正月,房源正松的时候,应该不难找。于是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还没有敲完,突然听到后面有声音说:“怎么还没有下班?” 赵萧君被这冷不丁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成微,忙点了一下右上角,关了页面。在公司里处理私人的事情,虽然已经下班,终究有些不好。口里装作若无其事的说:“有一点其他的事情。”成微面无表情的点头,沉默着没说话,气氛压抑。 赵萧君有些慌乱的站起来,说:“我这就下班了,成总不下班?”一路收拾桌子上零散的文件,整理妥当。成微还站在一边,脸上看不出表情。赵萧君想起他今天大发脾气,心情肯定不好,还是有多远闪多远比较识相,免得扫到台风的尾巴。正要道别的时候,成微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无力的撑住前额,看住她低声说:“陪我一块吃个饭吧。” 赵萧君见他这样一副疲累的样子,情绪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低落,眉眼间又是那种挥之不去的疲倦,语气神态与往常故作绅士的邀约有极大的差别,心想他可能觉得累了,想找个人说说话。这样的他,实在不忍拒绝,不由得的点 了点头,笑说:“我正愁晚餐没有着落呢。去哪吃好?城中最贵的是哪一家?” 成微笑了一下,柔声说:“好,全由你做主。”拥着她直到地下停车场,赵萧君这次看清楚他那辆小奔的车牌号就是当初她连吹口哨的六个零,不由得的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实在太过醒目,也太过巧合。笑着问:“你这车牌号怎么到手的?”成微微笑,居然开玩笑的说:“偷到手的!” 赵萧君故作吃惊的说:“真的?什么时候也教我偷一偷?以后就靠这个混饭吃了,多赚呀!”成微打着方向盘偏过头朝她看:“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原来也这么俏皮?”赵萧君伸长手臂伸了个懒腰,坐了一整天,手脚都麻痹了。胡乱的说:“那是因为以前你还不了解我。现在看清真面目了吧。”成微笑说:“若说我以后愿意了解你呢?”赵萧君无所谓的说:“那你就了解呗,难道我拦着你!” 第5卷 第35节:第十章 仓惶搬离(2) 成微开车在街上溜了一圈,双手搁在方向盘上,歪着头说:“不想在外面吃!吃来吃去还是那些,腻死了。你会不会做饭?”赵萧君叫起来:“不是说请我上后海吃饭的吗?早知道就不来了。空欢喜一场。”过后又迟疑的问:“难道是你动手做饭?这个我可以考虑。”成微伸懒腰,懒洋洋的说:“我已经两年没有吃过家里做的饭了。连汤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赵萧君问:“那你平常在哪吃?”成微用指尖敲着方向盘,回答:“经常有应酬。没应酬的时候,就叫外卖或是啤酒加三文治。今天真不想在外面吃,我有厨房——”直直看着她。赵萧君听他这么一说,忽然觉得有些可怜,大过年的吃啤酒和三文治充饥,冷冰冰的这像什么话。于是说:“看在你今天情绪不佳的份上,那好吧,我做总行了吧。这到底是哪跟哪呀!” 赵萧君问:“你家有没有油盐酱醋之类的?”成微很干脆的说:“没有!”赵萧君叹了一口气,耸肩说:“那你说怎么做,什么都没有!还是在外面吃得了,多省事!”成微忙说:“外面那些东西都一样,还是回去做吧。我住宅附近有一家很大的超市,里面什么都有卖。”赵萧君见他今天一副提不起精神,意兴阑珊的样子,不好再拒绝他,只得说:“那大米有没有?”成微有些紧张的看着她,生怕她临时变卦,半天才低声说:“没有。”赵萧君翻着眼说:“行!都买!”提了一大堆的东西回去,像跟搬家似的,惹的同乘一部电梯的人频频回头望着他们。幸好锅碗瓢盆还有,煤气也没有断。 赵萧君实在没有心情大展厨艺,胡乱买了点肉,和着菜心炒,又随便抓了把青菜炒了炒,然后煮了一碗火腿冬瓜汤,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米饭也刚好熟了,成微站在旁边提醒她:“那个汤忘放盐了。”赵萧君将信将疑的用勺子尝了一口,一点味道都没有,笑说:“幸亏你提醒。”加了点盐,忙着盛汤,将勺子递给他,说:“你尝一尝合不合适。”成微就着勺子喝了一口说:“刚好——好鲜!” 赵萧君正忙着端菜上桌,见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由得的说:“你就不知道帮一帮手?真是一大老爷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陈乔其,他可是经常做好饭等自己回去吃呢。自己一边吃还要一边挑三拣四说哪儿哪儿做的不好,不是太咸就是太淡,要不就是油太多,火候不够,发腻。陈乔其通常瞪着她忿忿的说:“那你别吃!”赵萧君仍旧笑嘻嘻的当着他的面故意夹一大筷子的菜。现在想起来,陈乔其在家里只怕也是公子哥儿一样,却这样迁 就自己。 成微仍然空着手走到桌子前坐下,晃悠悠的说:“不是说你做么?君子远庖厨。”赵萧君气急,将盛好的饭重重的放在他跟前,筷子也不给他拿,说:“我记住了,下回再也不上这个当了。还以为你多可怜呢,真是活该!”成微忽然笑起来,觉得这个冷清清,硬邦邦的居室突然充满生气,充满活力,充满乐趣。有一种留恋充实的味道在空气里低吟徘徊。 成微故意不起身,拿起汤里面的勺子开始吃饭,赵萧君算服了他。拿个筷子都这么奸诈,怪不得在商场上无往不胜呢。只得气冲冲的回到厨房另拿了一个勺子,顺手还是给他带了筷子。成微笑嘻嘻的接过来,瞥了她一眼,然后埋头猛吃。赵萧君看他一碗饭不一会儿就见底了,笑嘻嘻的问:“真的这么好吃?”成微将碗递给她,说:“我中午没吃饭。” 赵萧君不想真的和他计较,以为他已经养成这种让人服侍的习惯,他大概把这儿当餐厅了吧,自己大概让他当成服务生了。只得又帮他盛了饭,好奇的问:“你为什么不吃?一个大老板难道也没有吃饭的时间?”成微头也不抬的说:“出了一点事,闹的没心情吃饭。”赵萧君想起他今天将各个经理骂的狗血淋头,不再多话。心里虽然好奇究竟怎么一回事,竟然惹的他大动肝火。可是想到自己只不过一个小职员,还是不闻不问的好。 匆匆的收拾了一下,看了下时间,忙说:“这么晚了,我也该走了。今天算是上你当了。华丽丽的大餐打水漂了,居然为你做起厨娘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鬼迷心窍了!”成微还沉浸在刚才氤氲的气氛里,暖暖溶溶,像刚才喝的火腿冬瓜汤,出了一身薄薄的细汗,浑身舒畅。忙拉住她,有些不舍的说:“刚吃完,歇一会儿再走。我又没赶你。” 赵萧君拿起皮包,检查有没有遗漏什么东西,说:“我得赶紧回去。”心里一直记挂陈乔其,也没有来得及给他打电话。不知道他有没有先吃饭。成微轻轻咬着嘴唇,斜眼看她,站在门边上拦住她,用眼神鼓惑她,微笑着说:“要不,你今晚就别走了!”赵萧君愣了一下,抬起手中的包朝他横出来拦住大门的手臂狠狠砸去,骂道:“成微!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整个一披着羊皮的狼!” 成微仍然拦住她,挑起她一缕头发,挑眼挑眉的说:“你放心,我会负责的!”慢慢靠近她,一口一口的吹气,手渐渐往下,全是调情的手段。语气动作虽然轻佻,心里却不是不认真的。赵萧君没有一点该有的反应,气的直说:“呸!鬼才相信你!”连连后 退,当他是传染病菌一样。赵萧君看他那神情,心里也只是当他在开玩笑。成微的人品她还是信的过的。他若要女人留下来,不知道有多少年轻美貌的前赴后继。 成微果然笑一笑就退开了,趁她不注意,悄悄的将她搁在沙发上的文件袋用枕头遮住,然后笑说:“我送你回去吧。”赵萧君手忙脚乱的出了门,回头看着公寓,埋怨成微:“看我下次还会来!这次算是大大的失策!” 第5卷 第36节:第十章 仓惶搬离(3) 成微一路上不停的逗她说话,赵萧君懒洋洋的不是“恩”,就是“哦”,不然就是“哼”,成微不断的偏过头来看她,笑说:“你今天怎么这个态度?我又没吃了你!”赵萧君瞪着他,哼道:“亏你说的出口!”还嫌她摆脸色。成微又说:“怎么,你觉得我逗你玩呢?”赵萧君不等车停稳,急匆匆的打开车门,扔下一句话:“切!我可管不着你的心思!” 成微也打开车门,倚在旁边说:“怎么每次见到我,总是急急的要走?我又不是洪水野兽!”赵萧君停下脚步,回头说:“那就得问你自己了!难道还怪的了别人!”成微将手轻轻拍打着车门,笑说:“是吗?可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和我套近乎呢?你为什么不要?” 赵萧君颇有些认真的回答:“我不要!我犯不着和你套近乎。我吃自己的饭,走自己的路,名正言顺。我才不想不明不白,名不正言不顺呢。”成微坐回车里,并没有急着发车。而是一直看着她进了小区的院门,身后淡淡的影子拖着又窄又长,从车窗上一直往前移,折成角印在那里,然后又转移到地上,飘飘荡荡,虚虚浮浮的来回摇摆。眼见她脚步越来越快,几乎奔跑起来,长发遥遥的飘飞起来,瞬间转过右边的弯道,消失不见。心想她这样着急回去,大概真有什么事。 无声的坐了半天,灯也不开,惟有门口的霓虹灯透进来微微的光亮,照的他整张脸忽明忽暗,眼光闪烁。他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像耐不住什么似的,突然打开车门,点起一根烟,沿着赵萧君刚才走过的道路来回的走了两遍。一步一步,凭着印象,极其缓慢,像是踩在她的影子上,抑或是心上?也许是这么想的吧。手指上的烟袅袅的冒出云雾,他像完全忘记似的。 等烟头烧到手上,灼伤了手纸,他才惊醒过来,对准垃圾桶扔了进去。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头,嘲笑似的摇摇头,像在诧异自己刚才在干什么,怎么会如此无聊。舒了一口气,大踏步的回到车里,发动引擎,狠踩油门,箭一样的射了出去不再回首,毫不留恋的回去了。 赵萧君回到住处,客厅里没有见到陈乔其,急急忙忙的高声喊:“乔其!”连喊了两遍,才听到房间里低低的应了一声。赵萧君二话不说,推开他的房门就闯了进去。陈乔其正对着她换衣服,赵萧君不由得大叫一声,连忙转过身去。陈乔其干脆扔下上衣走过去,笑说:“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要不要再看一看?免费的。”赵萧君觉得自己今天真是疯了,一整天都碰到不正常的人。狠狠的看着他,骂:“你再胡说八道 !看我怎么收拾你!还不快穿衣服,大冬天的小心着凉!”说着拣起地上的衣服扔给他。 陈乔其挫败的说:“看见我这样完美的身材,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赵萧君怒气冲冲的说:“陈乔其!发什么癫!要露到外面露去!看你有那个本事!冻死你!”一甩门出去了,心里想以后再也不能招呼也不打就闯进去了。他年纪也不小了,是大男孩了。平时穿校服看不出来,没想到已经是宽肩细腰,肌肉匀称——健美有力。赵萧君心里“砰砰砰”的乱跳,脸红耳热的。忽然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就因为这样,更应该尽早避嫌才是。 陈乔其穿好衣服,摸着鼻子出来,问:“吃饭了没有?给你留着呢。”赵萧君在成微那里有些别扭,根本没有吃饱,现在又隔了一段时间,真有些饿了。端了菜出来,热了一下,笑说:“你现在能照顾自己了,我也不用整天跟在你后面了。”陈乔其还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不屑的说:“我什么时候要你照顾了?别往脸上贴金了。”赵萧君笑说:“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哭鼻子。”陈乔其“哼”了一声,说:“你可见我过哭过?连哼也没哼过一声!谁像你!动不动就哭!”赵萧君不服气的反问:“我什么时候哭过了?” 陈乔其得意洋洋的说“多着呢!从小到大,你哭的时候还少了?记得有一次我生病了,你哭的我脸上都是眼泪,滴滴答答的掉个不停,我又没死。就算死了也被你哭活过来了。”赵萧君疑惑的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记得?”陈乔其有些不高兴的说:“就我六岁那年,不是生了一场大病么——” 赵萧君忙打断他:“都什么时候的陈年往事了!就你还记得清清楚楚!”陈乔其看着她,认真的说:“我永远都记得呢。萧君——”赵萧君一听这话又不对了,赶紧打断:“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从来不哭。这总可以可吧。干吗翻八百年前的老底呢!你烦不烦呀,整个一老大爷似的,逮着人就说!”陈乔其忽然连声笑起来,似乎很快乐。 赵萧君看他那样痴缠的神情,也没有心思吃饭了,刚扒拉两口就烦恼的收起来,心想这实在是越来越不像了。第二天在同事面前到处打听可知道哪里有房子出租。闹的大家问她怎么刚过完年就要搬家。赵萧君忙敷衍说:“不是瞅着过年的时候房子不那么紧俏吗?价格正好往下降,所以想另外找好一点的。” 大家都说留个心,帮着问一问。到了下班的时候,曹经理走过来问她:“小赵,听说你心急火燎的找房子?我倒是知道有一个朋友要出 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赵萧君忙问是什么样的。曹经理说:“离这不远,是一套公寓。”赵萧君忙摇头,笑说:“那不行,我可租不起。这样的地段,一整套公寓,哪是我这样的人能住的。我总不能为了租一套房就喝西北风去吧。” 曹经理笑说:“我知道,没让你租整套的公寓。是和别人合租的。”赵萧君打起精神问到底怎么合租。曹经理笑说:“其实也是嫌一个人住太贵,又经常出差什么的,根本不划算。所以要找一个可靠的人合租,共同承担房租。价钱大概还行吧。你如果愿意,我回头帮你问一问。”赵萧君连连点头,说:“只要价格承受的起,我肯定愿意。” 第5卷 第37节:第十章 仓惶搬离(4) 到第二天,曹经理笑嘻嘻的说:“我给你打包票了,连押金都不用。你愿意住的话,现在就可以住进去。大概就这个价钱,你觉得怎么样?”赵萧君忙不迭的答应了,价钱还能承受。没有超出她的预算范围。曹经理又说:“小赵,你什么搬进去,通知我一声。我那个朋友新近要出差,所以忙忙的托我办这件事呢。一走又不知道要多久,房子白白空在那里,实在不上算。你要住进去的话,先跟我说一声。他说他如果不在,钥匙就放我这里了。”赵萧君说可能还要两天,得收拾收拾什么的。曹经理表示知道,又叮嘱了一些其他事宜。 接下来头痛的问题就是怎么向陈乔其解释她要搬出去住。赵萧君十分为难,生怕他又闹起来,不得安宁。正绞尽脑汁想借口,头都大了,甚至要林晴川和她合伙演一场戏。 赵萧君要林晴川一起过来帮忙收拾收拾东西,叮嘱她等会儿走的时候记得在一边儿敲敲边鼓,安抚安抚陈乔其。心想有她在场,陈乔其纵然不乐意也有个限度,多少有些顾忌。赵萧君越来越怕单独面对他。林晴川有些惊讶的问:“你都要走了,陈乔其还不知道?”赵萧君故作轻松的说:“也是这几天临时决定的,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还没来得及说,就已经成定局了。”林晴川“哦”一声,说:“我觉得倒没有这个必要,不过你都决定好了,我也没意见。反过来想一想,既然离你公司近,上下班就不用这么赶了。”她倒没有想到其他地方去。任谁也不会想到其他地方去。 万万没想到陈乔其的反应比想象中可怕多了。赵萧君强笑着跟他说自己要搬出去住的时候,陈乔其脸色立马变的铁青,转头看见客厅里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她,怒气勃发。赵萧君不敢正对他,转过身,故意用轻快的语调说:“那里离公司比较近,上下班不用这么赶,大冷天的,起早摸黑实在是受不了——”话还含在嘴里,硬生生吞了下去。赵萧君看着步步逼近的陈乔其,有些害怕,含含糊糊怎么都说不下去。 陈乔其盯住她,冷声问:“为什么突然要搬出去?”赵萧君心虚的说:“不是说了为了上班方便嘛!”陈乔其显然不相信,嗤笑一声,说:“怎么以前就没有听你抱怨过呢!这里离你公司很远么?不知道多少人天天乘两三个小时的公车上班呢,这里很远么?”赵萧君不自觉的退了两步,懦懦的说:“那里不是更近一些吗?走着就能到,挤公车多痛苦呀——” 陈乔其根本不理会她这种毫无说服力的借口,径直的问:“为什么要搬走? 究竟是为了什么?”含怒的声音的尽头竟然有一股嘶哑在回荡,像啼血的杜鹃,溅在四月里满山的火红火红的杜鹃花上。赵萧君看着他直透人心的眼神,忽然胆怯起来,被他连连质问的无言以对。 林晴川在一旁觉得这种情况有些奇怪,见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忽然间像狭路相逢的仇人一样,于是笑着站出来打圆场,指着陈乔其说:“你这是干什么?萧君只不过想出去住,图个方便而已。有必要这么大动干戈么?恶声恶气,怎么看起来要吃人一样!” 陈乔其转头瞪她,极不客气的说:“是你让萧君搬出去住的?”林晴川没想到他突然将矛头转向自己,一点面子都不留。弄的自己好像是拐带怂恿良家妇女的人贩子一样。连忙分辩:“怎么怪到我头上来了?你觉得我有这个本事么?”陈乔其冷笑说:“别人没有,你自然有!” 林晴川本来是好意来劝他的,没想到这下自己反而被陈乔其不由分说的一棍子打死,糊里糊涂卷进来了,于是说:“唉唉唉,你怎么这么说话呢,还有没有道理呀!这种事又不是光耍嘴皮子就可以了,都是要钱的!你以为我能说的动她?拜托你用脑子想一想好不好!再说了,我为什么说动她搬出去,根本犯不着呀!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真是邪门了,关我什么事呀!”赵萧君听她说的浑身是汗,敢情她不是来降火的,反而是来火上浇油的,急的连使眼色,让她少说两句。可惜林晴川光顾着忿忿不平的抱怨,什么都没看见。 反而让陈乔其抓到了问题的关键,一句话都不说,冷冷的斜着眼看她。赵萧君只觉得浑身上下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迎头罩脸的压下来,再也强装不了刚才的笑脸,喘着气,低头不敢看他。林晴川不明所以的在她身边坐下来,气冲冲的说:“赵萧君,你这是干什么!搞的跟世界大战一样,累不累呀!既然这样,还不如不搬了!”陈乔其的脸色稍稍缓解下来。 第5卷 第38节:第十章 仓惶搬离(5) 赵萧君“哼”了一声,双臂交叠,说:“你少说两句行不行?钱都交了,你说能不搬么!”其实人家根本没要她交订金。赵萧君见今天这个情况,是铁了心要搬出去了。陈念先夫妇的脸此刻又浮现在她眼前,她想起来就害怕,浑身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咬,又痛又怕。 林晴川这回倒没有理由再反对,只瞪了瞪眼。心里也是这么想的,钱都交了,那是肯定是要搬的,不能白白打水漂呀。于是说:“你怎么说风就是雨呢。那先住一段时间,住的不好再搬回来也是一样的。”心里想这么个折中的法子应该可以了吧。 没想到陈乔其忽然狠狠的说:“不行!我不同意!萧君,你看你搬的走!”赵萧君一下子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冷眼看他,平静的说:“陈乔其,我要走,你拦的住?”陈乔其听到她说的这句话,像被雷电击中一样,忽然间脸色惨白,死命握紧双拳,抖着双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林晴川见他脸色突然间大变,又见赵萧君怎么也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不理解就这么一件小事,怎么会闹的这么僵。只得站出来,不耐烦的说:“好了,好了,不就是萧君暂且搬出去住一段时间么?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了!整个算起来,也就隔着那么一个小时的车程。陈乔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事情都已经决定了,你干嘛这么折腾人呢。说到底,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陈乔其担心的就是这些。怎么会不担心呢,他已经拼了力气往上够,不论怎么跳,怎么伸长手臂,怎么努力,怎么费尽心机,离头顶的渴望始终差那么一大截,不是人力所能办到的。所以他只能借梯子来靠近她,可是现在她却要将这把梯子眼睁睁的给带走。陈乔其怎么能不担心不惶恐。 赵萧君拉住林晴川的手,往她身上靠,眼睛转向别处,口里快速的说:“是呀,我又没有去什么天涯海角,只不过搬出去住而已。乔其,你也不要太任性了,我还是会经常过来监督你有没有好好学习的。你别以为我这是一走了之,杳无音讯呢,就可以胡天胡地,什么都敢来!” 陈乔其大声吼道:“那你留下来呀!为什么要走!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为什么要走呢!”赵萧君被他如雷的怒吼吓了一大跳,心脏“砰砰砰”的似乎要鼓出来。他情绪竟然如此激动,满头满脸涨的通红,青筋暴跳,眼神幽暗,隐隐含有薄薄的一层水光,里面竟然是痛楚——是的,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痛楚,如月光一样密密的倾泻在她的身上,无处不在。 赵萧君像被人狠狠捶了一拳,猛然跌倒在沙发上,简直抬不起头,完全不敢看他。林晴川见他那个样子,也被吓住了,陈乔其脸上流露的表情,完全不像是一般的孩子任性使气的样子,连她也隐隐的感到空气中有一种太过沉重的东西。不敢胡乱说话。 陈乔其忽然伸出手来扯赵萧君,什么都不顾,一个劲的问:“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走!到底是为什么?”赵萧君怕他突然当着林晴川的面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害怕的浑身颤抖,惊怒交加。脑海里吓的没有其他任何的想法,只知道使劲挣脱,因为手心里全是汗,滑溜溜的竟然挣开了。连忙避的远远的,惟恐不及。闭了闭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头对林晴川说:“晴川,你先回去吧。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林晴川见她们姐弟俩闹的有些动真格了,心想他们到底是一家人,自己再有心也无力,不但帮不上忙,反而越添越乱,忙不迭的说:“那好,我先走了。你们好好说话,别真闹僵了。记得给我电话。”林晴川若不是因为和赵萧君关系实在好,根本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的事。凭她的心性,一见苗头不对,早就脚底抹油,一溜烟儿走了,犯不着待在这里跟坐牢似的难受。也不会直等赵萧君让她走,她才忐忑的离开。走出小区,吹了吹夜风,反而放心下来,又不是什么大事,说一说不就结了?要么搬要么不搬,顶多就这样,又不会死人。倒是放心的回去了。 第5卷 第39节:第十一章 彷徨无依(1) 赵萧君送林晴川出门后,一甩手,将门用力的关上了。也不说话,将几件较大的行李归在一处,然后又拉开拉链仔细检查有没有什么缺漏的东西。陈乔其闷声走过来,一脚将她正在整理的行李踢到大门口,“咚”的一声闷响,撞的鞋架子哐啷哐啷的往下倒,满地都是跌下来的鞋子。刚好拉了一半的箱子也被踢的全部散开来,衣服毛巾等日常用品撒的到处都是。赵萧君重心一个不稳,被他弄的往后坐倒在地上。 赵萧君冷着脸,拍拍手爬起来,冷静自若,走过去将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拣起来,胡乱的往箱子里塞,手却在微微的颤抖,指尖冰凉,刚从雪水里捞出来一样,连带着神经都是冷的。陈乔其愤怒的按住她的手,蹲在她面前,用几近痛苦的声音喊:“萧君——萧君——”赵萧君假装听不见,看不见,关起心门没有理会,仍然偏过身子伸出左手去拣不远处飘落的毛巾。陈乔其干脆握紧她的双手,一把拽过来,牢牢的抓在手心里,似乎这样就可以抓的住她似的。眼睛凑到她跟前,恳求似的说:“萧君,不要走,好不好!不要走!萧君……” 赵萧君半蹲在地上,撇开头硬下心肠用尽力气装作平静的说:“我当然要走,不然费这么大的劲收拾行李干嘛!”晃动双手要站起来。陈乔其失望愤怒之极,一股血液直往头顶冲去,失了理智一样,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上,如猎豹一样压的赵萧君丝毫不能动弹。然后一只腿压住她的下身,一只手拽紧她双手的手腕,另一只手握住她的下巴,像训练过无数次一样,凑上去没头没脸的吻起来。从额头到眼睛,再到鼻子,然后是嘴巴,就这样慌不择路的一直吻下来,没有丝毫的技巧,简直是野蛮人一样。弄的赵萧君满脸都是湿漉漉的痕迹,又痛又痒。 赵萧君简直毫无反抗之力,真正是待宰的羔羊,被他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弄的措手不及,天旋地转,头晕目眩。等她反应过来,陈乔其已经在尝试撬开她的牙齿,手上的力道不由得松了许多。赵萧君愤怒的叫出声,却给了陈乔其趁虚而入的机会。赵萧君倒没有想到要咬他,只是不知道哪里生出一股横力,抽出双手,然后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并没有留下五个鲜红的手印——力道不够。 陈乔其忽然醒悟过来,像记起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事情一样,动作不由得的停下来,浑身僵硬,溺过水一样,突然间失了力气,却仍然倒在赵萧君的身上,没有起来。头无声的埋在她的胸口,清楚的听见左胸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是如此的真实有力,“扑通扑通”是梦中想象的声音。 赵萧君又羞又怒,只是说不出话。两个人都喘着粗气,刚才的那一幕似乎耗尽心力。浓重的呼吸和体温隔着衣料传递过来,暧昧的缠绕在一起,似乎即将融为一体。赵萧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双手推倒陈乔其,翻身从底下狼狈的爬出来,汗流浃背。 陈乔其看着她忙乱的拿起包,急匆匆的穿上毛衣和大衣。反应却跟不上眼睛里所看到的。愣愣的斜坐在地上,眼睛无意识的追着赵萧君跑。赵萧君哪里还有心思管他,越过他套上靴子,还没有完全穿进去,就跳着去拉门上的转手。 陈乔其才知道跳起来抱住她,急急的问:“你干什么?”赵萧君拿着包反手给他一下,喘着气狠狠的说:“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是!”陈乔其用力抱住她的时候,赵萧君想走也走不了,胸口剧烈的起伏,恨恨的说:“陈乔其,发生这样的事,你说还住的下去么!” 陈乔其才想起刚才的轻狂和莽撞,不由得松了松手,口里仍然急着哀求:“萧君,萧君——先不要走,你先听我说”赵萧君躲瘟神一样躲开了,忙不迭的朝楼下跑去,一口气直跑到大街上。寒冷的夜气一个劲的往脖子里灌,冷飕飕的钻的全身到处游走。刚才忘记戴毛巾了,可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反而有一种舒服的感觉,越冷越好!她此刻正需要这样的寒冷! 赵萧君就这样直直的从四环附近的惠新东街一直走到雍和宫附近,急匆匆的一路往前走,也不觉得累。迎着凄惨清冷的寒光,只听的见自己急促的脚步声。路上的行人大都捂紧头脸,包的严严实实,闷头往前走,整个天地竟然如此静穆深远,静的心慌意乱,心生畏惧。 她看见迎头射来的“地铁”两个字,白花花的分外使人眼花缭乱,刺的人有一瞬间的眼盲。这才觉得浑身都是汗,北风呼啦啦的一吹,牙关打颤,寒气侵体。于是站住了,沿着栏杆,一步一步走下地铁的入口。旁边用大红的字体写着“雍和宫”地铁站几个大字,然后是名人的题名。看不清楚名字。脚下是一层一层长长的阶梯,由明亮处往黑暗的底下望去,似乎没有尽头,无底深渊似的。忽然害怕的浑身发冷,颤抖不已,站了不知道有多久,才抬起沉重的脚步,犹豫着,像怕忽然踩空了似的,走的极其缓慢,小心翼翼的一脚一脚踏到实处才敢跨出另一只脚。走了许久才走到下面,迎头有一阵暖风呼呼呼的吹过来。 赵萧君伸出手,侧着掌搁在空气里,温暖的风从地铁和人海间吹过来,又从她的指缝里吹走了。被风一吹,觉得有一种透过气 来的感觉,这才整好自己的脚步,拿出零钱,走到售票窗口排队去买票。这个时候正是商场下班的时间,人流还十分热闹,都挤作一堆。 第5卷 第40节:第十一章 彷徨无依(2) 她愣愣的沿着内环地铁一直坐过了站,急急忙忙的想要下来。扶住扶手等下一站的时候,突然力气尽失。已经过站了,再着急也没有用了!她有些凄凉的重新又坐下来。地铁里的人来来去去,川流不息。赵萧君坐在窄长的座位上,看起来像过了期生硬发霉的面包,很有些悲伤。地铁轰隆轰隆的又开了整整一圈,等在重新经过赵萧君要下的那一站时,已经夜深人静,时间竟是这样晚了!一切都是这样的晚,再也来不及了。 赵萧君走出来,看着空荡荡的大街,失魂落魄,简直有些承受不住。她站在附近的公交站牌前查这一带细致的地图,沿着鲜明的“我在这儿”的小红星朝脉络一样逐渐扩散的地图一点一点的移动,一条一条纵横交错的大街,一幢一幢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可是找起来却费了许多的心力。抬头凑上去仔细辨认的时候,手机忽然划破虚空里死水般的宁静,快活的唱出来。 陈乔其眼睁睁的望着赵萧君拼命甩开他,沉着脸离开了。挫败的躺在满地的衣服堆里,身下全部是赵萧君的衣服,像刚才躺在她身上。心里一阵悲一阵喜,一会儿烦躁,一会儿痴呆,就这样躺在地上,躺在赵萧君的衣服上滚来滚去。心口永远在矛盾在烦恼,在挣扎。就这样滚了半天,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因为寒冷而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个念头想到的就是赵萧君,连忙爬到地毯上——似乎爬更舒服似的,伸手从外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给赵萧君打电话。响了许久都没有接。陈乔其似乎知道她在赌气一样,不肯放弃,仍然不停的打,一遍又一遍按着绿色的通话键。 赵萧君站在楼道里,开始不理会手机铃声,后来担心怕把好梦正酣的对门的邻居给吵醒,一把挂了电话。掏出曹经理给的钥匙,有些不熟练的插了进去,转了半天才转开。不像在陈乔其那里,闭着眼睛都能打开。 还没来得及脱鞋,陈乔其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她拿在手里,把玩了半天,想了下,最后叹了一口气,始终是要说清楚的,放在耳边轻轻的“喂”了一声。陈乔其吊着的心放下来,小心翼翼的问:“你在哪里?怎么还不回来?”赵萧君心里长叹一口气,借着这个借口,就这样搬出来吧。于是轻声咳了一下,说:“我已经睡下了,就在新租的房子里。以后,以后,我都不回去了。” 陈乔其因为刚刚发生那样一出几近暴力的事件,心里正忐忑不安,倒没有说出什么反对的话,只“哦,哦,哦”的慌乱的应对。赵萧君停了一停,又说:“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陈乔其正想对她道歉,赵萧君快速的说:“很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于是干脆利落的切断电话。 打开自己的房门,一切都还干净,勉强可以住人。赵萧君只脱了外套,一头钻了进去。冷的全身都是一粒粒的鸡皮疙瘩。直睡了两个钟头,下半身还是冰凉,才发现暖气管上的开关没有开。于是摸黑爬起来,扭了半天的开关,手都红了。往回走的时候,由于处处不熟悉,一脚绊到地上的椅子,幸好是栽到床上。 可是上身磕在床柜上,痛的直流眼泪。掀起衣服,对着昏黄的灯,看了一下,并没有流血,于是作罢——可是竟然这样痛!她重新躺回被窝里的时候,只觉得无边的荒凉,到处黑漆漆,白惨惨的,冷的令人无法忍受。 第二天起来人就有些不舒服,脑袋里像硬塞了块石头,转一下就硌着疼,是一种由里到外沉甸甸的疼,硬邦邦的敲打着神经。挣扎着到楼下的小卖部随便买了一些简单的洗漱用品,回来撑着洗手台,强打精神抹了把脸。衣服也没有换,随便理了理,提起包就出门了。公车里照样挤的没有一丝缝隙,幸亏离公司近,就几站路,下了车惨黄着脸,一股浊气直往喉咙里涌,胃里泛酸,像有人在里面拿着木棍不断的翻搅,喉咙口到处冒泡,十分难受。 几乎是一路爬到办公室,坐在座位上直直歇了半天,一动都不敢动,等那阵翻腾慢慢的过去了,逐渐平静下来,似乎觉得好了些。拿起文件开始办公,打开抽屉找月度报表,想要修改修改,检查检查纰漏。翻了半天也没有翻到。心烦意乱,又急又燥,头晕的更厉害,喘着气坐下来,只觉得胃里又开始翻天搅地,连忙喝了一口水想要压下那股翻腾。没想到更糟糕,实在忍不住,快步冲到洗手间,对着垃圾桶铺天盖地的呕吐起来,全是黄水,又苦又涩。 一个女同事见她吐成这样,连忙问怎么了,又拿水给她漱口。赵萧君吐干净了,一股气顺过来,似乎舒服了一点。勉强笑说:“没事,大概是吃坏了肚子。”那女同事见她脸色极差,带着灰色,整个人死气沉沉的,不由得的说:“不会是生病了吧?”赵萧君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虚弱的说:“我也不知道。以为过一会儿就好了。”那女同事便也伸手也摸了摸她额头,叫起来:“这么烫!肯定是发烧了。生病了还怎么工作,去跟曹经理请一天假吧!哪里有你这么拼命的人!”扶着她,回到办公室,又找来曹经理说明情况。 曹经理一见她这种样子,立马同意了,并叮嘱她好好休息,别再强撑了。赵萧君点点 头,随便整理了一下,就要回去。曹经理有些担心的问:“要不要紧?还能回去吗?”赵萧君点点头,喘着气无力的说:“到楼下打车回去就可以了。”曹经理见她脚步虚浮,精神不佳,生怕有什么闪失,一直陪着她下楼,看着她上了出租车才折返回来。 第6卷 第41节:第十一章 彷徨无依(3) 赵萧君颤抖着双手双脚推开房门,照样是一室的冷清,什么都是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生气,心里只觉得更加凄苦愁闷。她闷着被子困难的躺在床上,鼻子塞的很重,呼吸不畅,“呼呼呼”的喘着气,转个身都困难之极。明显感到火一般的灼痛,熊熊的燃烧起来。人在病中,意气特别的低沉,看什么都带有三分悲凉。赵萧君有些自虐似的想,就这样病死了,倒是永远干净了! 迷迷糊糊,病的几乎不醒人事的时候,隐隐约约似乎听到急促的门铃声。赵萧君根本不予理会,很有些怨气冲天。只是生个病,似乎便能将人催垮。心里想不是房东就是推销的,她一个人躲到这里,谁会来找她呢。可是外面的人似乎没有放弃的意思,不断的按着,“叮铃铃”的吵的头更加痛。赵萧君骂了一句,只得披了件衣服蓬头垢面,脚步不稳的爬起来,打开门看见来人愣了半天,无力的说:“你怎么来了?” 成微手上拿着一大束鲜花,蓬蓬松松的开的极其鲜艳热闹,上面还沾着水珠,来不及递到她跟前,先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她,微笑着说:“听说你病的厉害,所以来看看你。怎么样?还好吧?” 赵萧君闻着幽幽的花香,有些昏昏欲睡,扶住成微,口气有些冲的说:“还好,死不了。我想睡觉。”脸色很不好,也没有心思招待他。成微将花随手搁在一边,见她十分虚弱,二话不说,干脆抱起她,熟们熟路的一脚踢开房门,放她在床上,盖上被子,动作却很温柔。 赵萧君躺下了,又爬起来挣扎着要脱外套,成微细心的帮她拿下来,又紧紧的掖好被子。赵萧君这才想起来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成微偏着头看她,微微一笑,回答:“我当然知道。”赵萧君还以为他是从曹经理那里得知的,也就不再奇怪。只说:“你一个大老板不去上班?” 成微随口说:“我既然是老板,就有不上班的自由。”赵萧君头烧的跟糨糊一样,扭成一团,乱糟糟的什么都分不清。也没有力气说话,手脚酸软,眯着眼睛只想睡觉。却又睡不着,只是难受,说不出来的难受。 成微凑到跟前,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说:“病成这样,还是去一躺医院吧。额头上全是虚汗呢。”说着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纯白手帕替她一下一下的拭汗。赵萧君摇头:“只不过着凉了,有些感冒。去医院也还是那样。”成微又问:“那吃点感冒药?”赵萧君轻轻的摇头,细声说:“还没有来得及买。”成微忽然斜着眼看她,嘲笑似的说:“你就这样照顾自己的?是不 是打算病死算了?” 赵萧君闭着眼睛说:“病来如山倒,谁也没办法。”成微叹了口气,说:“我下去买吧。你好好睡一觉,出点汗就好了。”又问了问她有什么症状,快步跑到附近的大药店问明药店的师傅,买了些日常用的退烧的药。 回来的时候,听见赵萧君拿着手机喘气说:“对,报表是在我抽屉里——怎么?还是找不到吗?我记得没有带回去,一直都是放在公司里的。突然急着要?这——,那行,我回头找一找,然后送过去。麻烦你了。”说完挣着身体坐起来,拢了拢头发,从这里看过去,眼睛深陷,脸色惨黄。成微不由得的坐在她旁边问:“怎么了?小心又着凉。”于是扶住她肩头,按住她要她别起来。 赵萧君重重的咳了一声,缓过气来喘息说:“公司的报表没找到,我哪还坐的住。我早上找的时候就没有找到。住的地方明明没有的,我刚收拾了屋子。万一丢了——,唉,你就直接开除我算了!”成微没想到她急成这样,连忙说:“放心,我不会趁你生病的时候开除你的。安心养病好了。不过,说到那个报表,我倒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赵萧君一直呆着眼,坐在那里细细的回忆,到底放哪儿去了。听他这么一说,仿佛看见希望,连忙问:“你在哪儿见过了?是在公司?月底就要用呢。到底在哪儿见到过?”成微笑说:“你急什么,容我好好想一想。”赵萧君连声催他:“你若真的想起来,赶明儿好好请你吃一顿饭。” 成微忽然一拍手,笑说:“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推辞。”赵萧君一口答应,忙说:“真的,真的,随你什么时候吃都行。”成微才笑说:“我记起来了,是在我家里见过,搁在玻璃桌下压着呢。我当时还奇怪,怎么会有这个东西,随便瞄了一眼,也不在意,就顺手往那里一放。”赵萧君被他这么一提醒,也想起来,觉得大概是这样,大大松了一口气,抚着头连说:“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奇怪的很,我当时还仔细的查过有没有遗漏的东西,怎么还会丢在你那儿?” 成微笑说:“就是越在意所以才会弄丢。”赵萧君扑通一声躺下来,嘴里“哼哼哼”的说:“部门里好像急着要用,主任刚打电话过来问呢。”成微看着她说:“着什么急!报表的事向来有规定,也不在这一两天。你还是先把药吃了吧。”赵萧君听他这么一说,心想老板都发话了,自己也就用不着白操心了。于是叮嘱他说:“那你回去的时候记得带去公司,我过去拿给主任。”成微随便“恩”了一声,走出去给她 倒水吃药。 第6卷 第42节:第十一章 彷徨无依(4) 回来皱眉四处打量说:“你怎么住的?厨房,浴室什么东西都没有。”赵萧君刚才一急,出了满头的汗,倒不觉得那么难受了,说:“才搬过来,一切还没有理清呢。”成微听她声音低沉暗哑,说:“怎么办?连水都没有。”赵萧君记得自己包里还剩小半瓶矿泉水,于是拿了出来,就着一点水吞了药。重新躺下来说:“吃了药,马上就会好。你还是先回去上班吧。” 成微急急的赶过来,中午还要主持一个会议,于是说:“好好睡一觉,等会儿再来看你。”赵萧君这个时候真觉得很有些凄凉,十分盼望有人陪她说说话,没有拒绝,低着声音带着感激的神情说:“成微,不管怎么说,真是谢谢你!”成微伏下身,亲了下她额头,似笑非笑的说:“知道就好!怎么?有没有动心?”赵萧君病的没有力气和他分辩,只是有些无奈的笑说:“有,有,有!你快走吧。”成微又回头亲了下她脸蛋,笑说:“就当是来看你的报酬好了。”看着她那种虚软娇弱的模样,和平时大大不同,忽然就有些愣住了。赵萧君啼笑皆非,连声催着,他才笑着离开了。 成微走到楼下,看见卖水果的小摊子,不由得停下来,随手买了些香蕉,苹果和橙子,提着又走了回去。站在门外踌躇了好一会儿,不想让赵萧君又爬起来,这样上上下下,恐怕又得着凉,于是掏出钥匙串,轻轻打开门,走了进去。赵萧君刚刚眯上眼,见他走进来,不由得的说:“你还没有走呀?” 他晃了晃手中的水果,笑着说:“我下去买了点水果,想吃的时候自己拿。我给你放床头了。”赵萧君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细心,有些感动,连声称谢。成微伸手抚了抚她额头,顺手将她有些汗湿的头发撩到一边,动作是如此的轻柔细致,甚至带着满心的爱怜。觉得病了的赵萧君是这样的温顺听话,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平日里的防备和疏离,甚至有些不自觉的依赖他。 成微高高的端坐在会议室里,脸上依然是大家所熟悉的果断干练的神情,心却一直徜徉在绵绵的海洋里,波涛一下一下拍打着他的身体,忽然有一种柔软酥麻的感情——是如此的陌生,又是如此的难以克制。他几乎有些坐不住了。一等会议结束便吩咐秘书说他有事,取消所有的应酬,提前下班。 急急忙忙的赶到赵萧君的住处,老老实实的敲门。赵萧君吃了药,睡了一觉,精神已经好了许多,很快就来开门,见是他,笑说:“这么早就下班了?老板就是老板哦!”成微见她说话声都大了许多,笑说:“看来好了一些了。”赵萧 君点头:“恩,出了汗,好很多了。”披着衣服坐在沙发上,成微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似的,看着她半天才懂的说:“生病了,是不是该在床上躺着?” 赵萧君拉了拉衣服说:“不要紧,穿的很多,屋子里暖气很强。”成微也觉得有些热,便把外套脱下来,随手搁在沙发上。赵萧君进去将他买的水果的拿出来,笑说:“就只有这个了,要不要吃一点?”成微本来想说不要,见她已经拿着小刀削起苹果来,便顺口说:“好。” 赵萧君削苹果很有技巧,长长的苹果皮从头削到尾,中间没有断,成微看的很有兴趣,接在手里轻轻往外拉,很长的一串,弯弯曲曲,很有成就感的样子。觉得手痒,自己也要试一试。赵萧君笑说:“这有什么好试的!”还是另外拿了一个苹果,将手上的小刀递给他。 成微一刀削下去,几乎把半个苹果给削没了。赵萧君在一边咬苹果一边笑说:“照你那削法,最后就只好吃苹果核了。”成微连试了两下,觉得实在没有这个天分,苦笑说:“看来不是做这一行的。”赵萧君看的有趣,嘻嘻笑着,要他先帮忙拿着自己手里的苹果,示范说:“其实很容易的。沿着苹果的边一点一点削就是了,就是要有耐心。”低着头慢慢的就削完了。 抬起头的时候,见成微正在吃自己刚吃的苹果,眼睛认真的看着自己手里的小刀,也不好提醒他那苹果自己刚刚咬过了,只笑说:“你看着这把刀干什么?”成微笑说:“我想那把刀刚才是不是在欺负我。”看的其实是她的手,纤长白皙,像艺术品,拿着刀挥舞的样子又像艺术家,全神贯注的雕刻某样艺术品的艺术家。赵萧君觉得好笑:“它敢欺负你?”成微一本正经的说:“就是它才敢欺负我呢。”然后狠狠的咬了一口苹果,吃的十分起劲。 赵萧君以为他喜欢吃苹果,问他还要不要,成微却又摇了摇头。看看天色也差不多了,问:“你晚上想吃什么?”赵萧君想了想然后说:“不是很想吃。也不打算做了。”成微优雅的叠起双腿,偏头看她,说:“你不想吃,难道我也不吃了?”赵萧君不由得的问:“你要在这里吃饭?这里比你家的厨房还凄惨呢,什么都没有,除了热水。难道请你喝热水?” 成微也不说话,拿起手机打电话叫外卖,笑说:“我叫了‘一品粥’的几样清粥小菜,你想不想吃?”赵萧君一听是“一品粥”的清粥小菜,便有些胃口,笑说:“你竟然叫的是这个,我倒没有想起。不过,你吃的饱?”话还没有说完,成 微又打电话叫了炒菜,对着电话说了一大通的菜名。赵萧君瞪眼看着他问:“没必要叫这么多吧?你吃的了?”成微转头对她笑:“不是有冰箱吗?吃不了可以放起来呀。”赵萧君暗骂他奢侈成性。 赵萧君起身去厨房找盘碗放菜,对着橱柜拉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成微伸长手臂,拉开墙上的橱柜,笑说:“这里不是有么?”赵萧君笑问:“唉!你怎么一找就找到了。我还以为没有呢。”盘盘碗碗摆了一大桌子。赵萧君懒懒的坐了一会儿,才就着勺子喝了一口粥,笑说:“还很烫呢。” 成微看着她吃的那么起劲,眼睛直直盯着她碗里的粥,赵萧君被他那样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推过旁边的粥问:“你也喝一点?味道很好。”盛了一小碗放在他面前,成微刚吃完饭,放下了筷子,却还是将粥全部喝完了。赵萧君直看着他这样的吃法,直笑着说:“难道你中午又没有吃饭?” 第6卷 第43节:第十一章 彷徨无依(5) 成微往椅子上一靠,舒服的说:“不知道为什么,和你在一起,总是可以吃很多。一个人吃饭,老觉得没有胃口,闷闷的吃不下。”赵萧君放下勺子说:“怎么是一个人吃饭呢?你不是老赴饭局么?”成微看着她笑说:“那不一样,赴饭局哪叫吃饭呀,光是喝酒。” 赵萧君听了,心有戚戚然。笑说:“难不成我竟成了你的开胃剂?”成微竟然认真的思索起来,然后郑重的点头:“看来是这样。”赵萧君“扑哧“一声笑出来,说:“没想到我就只是个开胃剂而已!”觉得他今天和平日真有些不一样,似乎收起了往常玩世不恭的心态,也没有动不动就随口说些暧昧轻佻的话——或许是看在她生病的份上也说不定。 成微看着她收拾散乱的盘碟,在一边说:“放在那里吧。明天收不也是一样么!”赵萧君斜眼看他:“明天还不是一样要收拾,难道你要帮我?”成微连忙转头装作没有听见,一头倒在沙发上。赵萧君又好气又好笑的开热水洗碗筷。成微却又跟了进来,赵萧君不耐烦的说:“你还是出去吧,又不准备帮忙。跟进来做什么!还献不够乱的么。” 成微斜倚在一边,耸肩说:“我看着你洗也碍着你了!”赵萧君回头没好气的说:“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坏心眼呢。让你帮忙不但不帮,又要在一边闲闲的观看,真是无聊透顶,可恶之极!”成微懒懒的说:“这就叫可恶呢?真正可恶的事还没有做呢。要不要试试?”故态萌发。赵萧君洗好碗,也不擦手,提起手左右晃了晃,故意将水甩到他脸上而装作不知,接上去说:“对哦,天下没有不奸诈可恶的商人!”说着走出去了。 溅到成微脸上的那滴温热的水珠像一只手,轻轻的抚摩着他的脸,有一种异样的灼热感。成微也不伸手去擦,任由它慢慢的蒸发不见,干了似乎还留下触摸的痕迹,有些发热,有些紧绷,带有某种心驰荡漾的记忆。成微停了一会儿才回到客厅。觉得有些燥热,想要出去透透气,弯腰拿起外套。 赵萧君笑问:“你要走了?”成微只是轻微的点点头,身体里似乎还残留着一股挥之不去的余热。赵萧君忽然认真的说:“成微,今天真的谢谢你。我生病了,希望有人说一说话,热闹热闹,你正好就在这里。”成微从刚才的燥热中反应过来,于是笑说:“口惠而实不至。” 赵萧君有些气急,说:“那好,你要我怎么表示感谢才满意?”成微看着她想了半天,忽然笑说:“想起来再告诉你。”赵萧君笑:“果然是商人本色。”成微笑嘻嘻的离 开了,下了楼,忽然孩子气起来,对着赵萧君的窗口吹了吹口哨,似乎回到年少的时候——心情是那样的快乐。 赵萧君自然没有听见,就算听见了也不认为会是成微。她正烦恼着没有衣服换洗。对着热水器仔细盘算,明天还是多请半天病假,趁陈乔其不在,将整理好的行李搬过来吧。氤氲的热气上涌,想到这里,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隔天上午,赵萧君估摸着陈乔其已经去上课了,才忐忑不安的站在门前,犹豫了半天才轻轻转动钥匙,轻微的“喀”的一声,门锁很顺利的就开了。虽然估料陈乔其不在,不过还是有一些担心,万一没出去,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恐怕又是一场争执。一手慢慢的推开门,脱掉鞋子硬着头皮走进去,看了一眼架子上的外套不在,明显的舒了一口气。整理好的行李等物已经不在客厅,走时的凌乱已经恢复干净整齐。 赵萧君推开自己的房门,一大一小两个箱子竖着靠在墙角上,提起来却没有什么重量。拉开拉链,里面果然是空的。打开衣柜,看见叠放的整整齐齐的衣物。走到浴室看了一眼,日常用的化妆品等物也照旧搁在台子上。心里不由得的闪过一丝无言的凄楚。看见并排放在一起的毛巾,一条是深蓝色的,厚厚的绒线,舒服的面料,干净清爽,没有任何的图案,摸上去还是湿漉漉的;另外一条是浅粉色的印着卡通图案的小一号的毛巾,却是干的。赵萧君不知道为什么,鼻子有一点酸,赶紧拿起那条浅粉色的毛巾,扭开热水,倒了一点专用的泡沫,彻底的洗了把脸,然后将拧干的毛巾重新挂在栏杆上。 有些恍然的走出来,到处看了看,只不过短短一天两夜的时间,当然还是那个样子,可是心里面却觉得像是隔了一重山那么远,一切都有些疏离,看在眼里竟然又是另外一个样子。啊,又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转开陈乔其的房门,看见他床上凌乱一片,仍然不记得叠被子,换下的衣服还是随手往地上一扔。不由得唏嘘了一下,愣了许久,似乎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惆怅着拉平褶皱的床单枕套,将揉成一团的被子叠的方方正正。拾起地的衣服扔到洗衣机上。又顺手帮他理了理书桌,将电脑的插头给拔掉。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心神恍惚,思绪有片刻的迟钝。 过了一会儿急急的起身,跑到自己的房间,快速的收拾衣物。幸好早就收拾好了的,陈乔其只不过又堆放回去而已。重重的合上箱子的盖子,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盖上了。然后到浴室胡乱的收了几件日常用品,几乎滑 倒。看见栏杆上的毛巾,尽管是湿的,还是找了个塑料袋带走了。 提着一大一小两个箱子和一个大纸袋,静静的矗立在客厅里。转头四处张望,眼睛忽然就湿润了。不知不觉两年多过去了,像流水一样,黄金一样的日子就这样结束了,像家一样的生活就这样结束了,对比新居的凄凉冷清,想起来就觉得颤抖的哀伤。她何尝愿意走呢! 自此以后,这里的一切都将与她无关,都将随风而逝。赵萧君费力的拿下钥匙串上的钥匙,一个不小心,手上擦破了皮。只不过一点小伤,却分外感到疼痛。放在嘴里吮了吮,越觉得火辣辣的痛。将梅花型的钥匙放在空无一物的玻璃桌上,一眼就能看到,十分醒目。然后大踏步出去,反手关上了大门。 她吃力的拖动两个大大的箱子,一步一步的蹭到小区门口,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一个人坐在后面,十分诧异手背上为什么会有滴落的泪水。生怕人看见似的,快速的抹去了。转头看窗外快速移动的槐树,光秃秃的还带有冬天的味道,凄凄惨惨,和她的心情大概差不多,尽管时令上早已立春。可是春天,春天到底在哪里呢,为什么看不到头? 第6卷 第44节:第十二章 纠缠不清(1) 回到新居,好不容易将行李搬了上去,一头坐倒在沙发上,空寂寂的什么声响都没有,只听的见自己的心跳声。赵萧君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伤感里回过神来,依然残留某种挥之不去的惆怅,懒懒的一动不动。忽然想起另外一个房客,往旁边一间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里面是什么情形一概不知。据说是出差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有新房客住进来了,连通电话也没有。转念一想,这样也好,万一脾气不相投,还是少见面的好。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好处,可以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顾忌其他人的感受。 赵萧君还来不及动手收拾行李,就急匆匆的赶回公司上班去了。大家很热心的问她感冒有没有好,赵萧君连忙笑说:“好了,好了,你看,又是生龙活虎,一拳可以打死老虎。”众人笑说:“那就继续为公司做牛做马吧!”众人哄然大笑,赵萧君忙碌起来,便没有那么多心思伤感惆怅了。 拿着资料经过过道的时候,正好碰到成微拿着报表私下里来找她,赵萧君严守本分,规规矩矩的问好,称谢。成微斜着眼看了她一下,用公式性的口吻问:“听说赵小姐生病了,已经好了吗?”赵萧君微笑说:“已经好了,谢谢成总关心。”说着就要伸手去拿成微递过来的报表。 成微却没有放手,赵萧君使了一点力,还是没有扯过来,不禁疑问的望着成微。成微戏谑似的笑看她,然后说:“可别忘了自己的承诺。”赵萧君咬了咬唇,无奈的说:“是,成总。”成微这才松了手,别有深意的笑了一下,才往另一边的办公室去了。赵萧君有些忿忿的盯着成微离开的背影!真想当面啐他一口。 由于昨天没有来上班,堆积了不少的工作,赵萧君直忙的团团转。喘了一口气,等到差不多忙完的时候,很多人已经下班了,只剩下几个留下来加班的同事。赵萧君走到洗手间先洗了手,对着镜子围上围巾,戴上手套。回来等电梯的时候竟然又碰见成微。空荡荡的过道上只有她和他两个人。赵萧君有些疑心的想,怎么就这么巧合呢? 成微站在过道里只点头示意了一下,赵萧君也就没有多说话。刚关上电梯门的时候,成微便有些懒洋洋的问:“不是说请我吃饭么?什么时候请?”赵萧君没想到他还记挂着这件事,不由得的说:“你还缺人请吃饭?”成微斜靠在电梯上,笑说:“那又不一样。”赵萧君没好气的说:“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吃饭。何况我这平民老百姓也请不出什么好东西。” 成微直直看着她,装出错愕 的表情,似乎有些不明白的说:“不是你自己说要请我吃饭吗?怎么现在又这样说?”赵萧君被他堵的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确实是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可是成微这样,这也太——太说不过去了吧?可是看他的表情似乎又是这样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 于是说:“那好,你说你要吃什么?”随即又说:“不过今天可不行,出来的匆忙,身上的现金还不到一百块钱,也没有带卡。”成微直看着她笑,然后耸肩说:“我又没说要你今天请。”赵萧君松了一口气,说:“那你跟逼债一样干什么!”成微懒洋洋的说:“我不过事先提醒你,到时候别忘记了。”赵萧君心想赶紧还了他这个人情,省得追债一样,于是说:“你什么时候想吃?想在哪里吃,先定下来,我事先去订位子。” 成微一脚踏出电梯,头也不回的说:“到时候再通知你,你可别又找借口推三阻四的。”赵萧君追在后面说:“万一我正好有事呢?”成微停下脚步,回头冲她一笑,说:“那我可就管不着了。”赵萧君气急,这算什么,随传随到,还不能有借口?狠狠的跺了跺脚。 还没有走出大门的时候,在服务台工作的小姐对她笑说:“喂,赵萧君,你过来。”她是大楼的接待员,叫郑颖。赵萧君和她老是一块出去吃午饭,关系颇熟,见她还穿着制服,不由得的问:“干嘛?咦!平常不是早早的就走了么?今天怎么这么晚还不下班?”她笑说:“等人呢。快过来,快过来,我有事告诉你。”赵萧君不由得伏耳贴过去,笑问:“到底什么事?看你一脸兴奋的样子。” 郑颖果然兴奋的说:“下午四点半的时候有一长的特帅的小男生急匆匆的跑进来,停在大厅里似乎有些晕头转向。我便问他有什么事,他想了一会儿才说找人,又问我知不知道‘齐成公司’在几楼。我问他找谁,他起先不肯说。我见他实在长的好看——”话还没有说完,见赵萧君在一边摇头叹气,“噗嗤“一声笑出来,自己也“咯咯咯”的笑出声。赵萧君和她在一起吃饭,每天必做的事就是听她对每一个认识的或经过的男人评头论足,然后郑重的下一番意味深长,极有哲理的结语。 第6卷 第45节:第十二章 纠缠不清(2) 郑颖闹了会儿,过了半晌,喘着气继续说:“确实长的好看嘛!再长大些简直不得了,不过就是年纪小了点,还穿着中学生的制服呢!赵萧君,你干什么!先不要捶我——于是很热心的说我认识很多齐成的工作人员——除了齐成的老板,谁叫人家长的好看,当然要热心呀!你猜他怎么说?” 后面那句话几乎湮没在求饶的笑声里。赵萧君还没有想到那一层去,平日里,她已经很少看到陈乔其穿学生制服了,所以一时没有想起来。再说郑颖这一翻话又说的嘻嘻哈哈,极其夸张,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依旧笑嘻嘻的问:“难不成人家是来找你的?你竟然碰上艳遇了,怪不得这么兴奋!” 郑颖色咪咪的笑说:“是找我的就好了,真是长的好看!你不知道,那眼,那嘴,简直——”赵萧君不屑的打断她,取笑说:“是男人你就觉得好看!”郑颖一拳打过去,骂:“我那么没品么?真是长的好看我才会走过去搭讪的!干嘛这样看着我呀,人家是来找你的!”赵萧君下意识的张口反问:“找我的?”先是吓了一跳,等到意识过来的时候,不由得色变,有些着急的问:“那他人呢?怎么没有上来找我?后来上哪去了?” 郑颖拉住她说:“你急什么,先听我说完呀!一开始他还不肯说找谁,可是脸色似乎挺着急的。于是我说你就是找上去也进不了齐成公司,公司的大门都是有密码的,只有齐成的员工才进的去。又说要不要帮你先打个电话上去。他到后来才肯说找赵萧君。我一听是找你的,就更加热心了,说我认识你,又询问他是你什么人,没想到脾气挺坏的,防备又深,怎么都不肯说。不过看在他长的帅的份上,就原谅他了。我告诉他你大概快下班了,还是先打个电话事先通知你一下。他拿着电话拨弄了很久,忽然说他不打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急急的特意跑过来找你,他就这样走出去了。”说着叹息了一声,似乎颇为遗憾。 赵萧君连声问:“那他上哪儿去了?”郑颖翻着眼说:“我哪里知道呀,他又没说。”然后又凑过脸来,好奇的问:“他是你什么人?看年纪挺小的呀,小小年纪竟然长的跟潘安宋玉似的,可惜——”赵萧君满心焦急,不耐烦的说:“得了吧你,你又见过潘安宋玉了!他到底往哪边出去了?”郑颖耸肩说:“我哪知道!”看她似乎真的很着急的样子,于是说:“先别急,怎么说也不是三岁小孩了,还能让人拐卖了?我看他那个样子,年龄虽不大,人却精灵着呢。”赵萧君随口对她说了声谢谢,然后匆匆的跑了出去。 站在宽阔的街道上来回张望,好像这样就可以找到他似的。她似乎忘记了其实陈乔其早就走了,这会子再怎么追出去找也找不到了。翻着手里的提包,急忙掏出手机,不耐烦的听着“嘟嘟嘟”的声音,似乎一下都等不及。眼睛到处乱看,身体不停的来回转着圈,刚背过去的时候,不由得愣住了。 陈乔其正从大楼一边的停车场穿过一辆辆汽车一步一步朝她这里走过来。迎着薄幕的淡淡冷冷的夕阳,脸色竟然有些憔悴,仅仅一天两夜的工夫却明显感到瘦削许多,似乎颇受折磨,可是看着赵萧君的双眼依然纯净如黑宝石,仿佛天上的星辰永远在看着她,永远安心。神情既紧张又忐忑,既兴奋又害怕,是如此的复杂难明。一步一步,缓慢坚定,却小心翼翼,像是生怕再做错什么。 赵萧君慢慢放下手中的电话,问:“你一直在这里等着?”陈乔其像在分辨她的脸色,好一会儿才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赵萧君蓦地向前,伸出手抓牢他的右手,果然像寒冰,不由得铁青着脸大声骂:“大冬天的你就一直站在外面等?你不知道进去等吗?疯了是不是?”也不等陈乔其说话,拖着他到旁边的麦当劳,推开门,暖气迎面扑来,瑟缩的皮肤不由得张开了,似乎听见舒服的叹气声。 赵萧君径直走到柜台前要了两杯热热的饮料,又要了大份的套餐,端到正坐在角落里的陈乔其的面前,吩咐:“赶快喝!”陈乔其赶紧喝了一大口,然后撮着手用力呼了一口气。赵萧君见他苍白的面孔,发青的唇色,有些心疼,缓下脸色,轻声问:“冷坏了吧?怎么不知道进来等?” 陈乔其大口大口吃着刚出炉的热汉堡,含糊的说:“还好。”赵萧君忽然怒气又上来了,皱眉问:“为什么要在外面等?不知道找个找个地方坐下来吗?你知道外面温度是多少!”陈乔其只是一个劲的低头吃东西,似乎真的饿坏了的样子。赵萧君又问:“至少可以进公司大楼里等呀!”陈乔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说:“不喜欢。”说完猛喝了一口热饮。 第6卷 第46节:第十二章 纠缠不清(3) 赵萧君见他这个样子,满心要责备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也有些酸,于是改口问:“有什么事?为什么不打电话?”陈乔其这才停下来,看着她低哑着声音问:“你真要搬走么?”赵萧君停了一会儿,轻轻的“恩”了一声。陈乔其忽然认真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萧君,如果是因为那晚的事情——”说的字字艰涩,似乎颇为困难,像含着千斤重的橄榄,“我对你道歉。你可不可以不要搬走?”用几近哀求的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赵萧君见到他那样的眼神,无比的懊悔,带着满腔的真诚,犹带着满心的期望,像箭直直射中她的心脏,呼吸顿时困难,瞬间说不出话来。陈乔其继续用那种眼神看住她,低缓的说:“萧君,是我不好——你搬回来好不好?我再也不那样了!萧君,搬回来好不好?”语调哀伤,只是一味的哀求。赵萧君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那如黑宝石般的眼睛里承了太多她负担不起的东西,是那样的昂贵奢侈。 陈乔其继续诉说:“萧君,本来我想等你再消消气就会回来的。可是你竟然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的把东西也搬走了!萧君,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只要你不搬出去,我知道错了!”神情急燥悲伤,像有满腔的苦楚无法诉说,似乎是因为不能将心里的又深又重的感情用语言表达出那么一丁点而痛苦,似乎害怕的不能自已。似乎有太多的感情不敢直直的宣泄,害怕一个不当就全盘皆输,就像上次一样——所以暂且只能深深的隐藏,隐忍的如此辛苦! 赵萧君只是伸出手探了探他的手温,虽然还是冷,可是比刚才却好多了。手指正抽回来的时候,陈乔其趁势拽住了,紧紧的握在手心里,眼睛直直望住她,千言万语而不敢诉说。赵萧君热的指尖越发显得他手心的冰凉,似乎可以感觉到脉搏的跳动,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过了好半晌,她才轻声呵斥:“乔其!”陈乔其有些慌乱的放开她的手,眼神却依旧直逼她的灵魂深处,慌的她措手不及。 赵萧君对他这样大胆的行为说不出一句责备的话,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陈乔其试探性的说:“萧君,你答应搬回来了吗?”赵萧君下了极大的决心才逼的自己抬头迎视他,硬邦邦的说:“既然搬走了,就没有再搬回去的道理。”这句话像尖锐的石块,重重的将他捧在手心里的希冀击打的粉碎。陈乔其遽然色变,呻吟似的哽咽:“萧君!为什么?萧君——,你不可以这样——” 赵萧君面无表情,狠狠的说:“我不会再搬回去了。”陈乔其 几乎是嘶吼出声:“为什么,萧君——”忽然又像想到什么似的,着急的说:“萧君,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我好好的还不行吗——”还来不及说完,就被赵萧君平静的打断:“不是因为这个。”陈乔其愣了一下,抬头仔细看她,低低呜咽的说:“那是因为什么?萧君,只要你搬回来,我什么都改好不好?”赵萧君咬着牙才能稳住自己,不紧不慢的说:“乔其,真的不是因为这个。我没有生你的气,从来都没有。” 陈乔其忽然抓紧她的手,捧在手心里,才发现她的手甚至比自己的还要冷,几近哽咽的说:“那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搬走?”声音在颤抖,似乎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赵萧君用力的抽出自己的手,平静的说:“没有为什么,到该搬出去的时候了。”然后起身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 陈乔其在转弯的黑影里拦住她,用力扳她的肩膀,只懂得说:“萧君,求你不要离开好不好?好不好!”是那样的无助,想要紧紧抓牢一心想要抓住的东西却是如此的无能为力。头伏在她肩上,像迷路的孩子,只能慌乱的低泣。赵萧君站在黑暗里一动不动,许久才说:“乔其,不要这样。如果想要风筝飞的更高,就要学会放手。你也要学会这一点。”陈乔其只是抬不起头来。他不会放手! 赵萧君隔了好一会儿又说:“要好好照顾自己知不知道?不能再像今天这样胡来了。”陈乔其一动不动,没有回答。赵萧君推他,轻声说:“赶快回去吧,明天还要上课呢。高三了,学习应该很紧张的。要好好学习知不知道?”陈乔其隔了半天才抬起头来,慢慢的问:“你真的不打算搬回来了?”语调平静,似乎翻腾的痛苦已经统统盖在了井底,只余下厚重的井盖,在月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光芒。赵萧君咬住嘴唇点头说:“恩,都已经搬出来了。” 陈乔其忽然什么都不顾,伸出手紧紧抱住她,越箍越紧,胸口剧烈的起伏,心底甚至有些绝望,愈加痛苦。昏暗里,卒不及防,猛然间,赵萧君的眼睛就湿润了,胸腔里堵着一块石,却不敢出声,微微仰头,让即将出眶的眼泪倒流回去,她不敢流泪,这像什么话! 第6卷 第47节:第十二章 纠缠不清(4) 陈乔其突然伸出手扳过她的脸,正要质问的时候,却看见她眼底来不及隐藏的泪光和悲伤,带着极力的克制,和他一样的痛苦。不由得久久的怔住了。将心比心,刹那间,像是隐隐明白过来什么,微微颤抖,似乎终于抓牢某样久不可得,日思夜想的事物,伸手可及,神情又惊又喜,却又惟恐是幻觉。带着兴奋又害怕的神情,喃喃的说:“萧君,你也一样是不是?萧君,你——”,赵萧君赶紧手忙脚乱的收起刹那流泻的情绪——可是已经晚了。 陈乔其抓住她的手,连连摇晃,小心翼翼的说:“萧君,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搬走。到底是不是,是不是?”赵萧君蓦然被他戳穿隐藏的最深的心事,不由得恼羞成怒,几近惶恐的说:“你胡说什么?还不快放手!我要走了!”陈乔其强迫她面对自己,两眼相触,极其认真的说:“萧君,你也喜欢我是不是?所以才急急忙忙的要搬走是不是?” 赵萧君此时此刻只觉得狼狈不堪,又惊又慌,又羞又怒,惭愧的几乎抬不起头来,浑身哆嗦,用尽力气,好一会才稳住情绪,语气轻快的说:“我当然是喜欢你的,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呀——”太过轻快,像河面上随波逐流的水草,唱着歌欢快的向前流去,却轻浮无力。 她的这种回答自然叫陈乔其大失所望,不由得着急的连声逼问:“萧君!不是这样的喜欢,我知道不是这样的!”赵萧君忽然觉得全身冷的不行,哽着喉咙突然间像失了声一样说不出话来。陈乔其盯着她回避的眼神,似乎有些明了,却又不甚清晰,一时也分辨不清,只是倔强的说:“萧君,我爱你。” 赵萧君只觉得头顶平地里炸起一声响雷,炸的她几乎灰飞烟灭,神魂俱失,顷刻间似乎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咬着牙大声的怒斥:“陈乔其,你再胡说八道!你才多大?你知道什么叫爱!给我立即滚回去好好念书!”陈乔其激动的说:“我为什么不知道?难道我连自己也不知道吗?萧君,因为你,我很小就知道什么是爱了!全都是因为你!现在居然说这样话!难道会有人连爱不爱也分不清吗?”赵萧君只是害怕,似乎看到茫茫不见尽头的黑暗,铺天盖地的涌过来,压的她无力挣扎,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陈乔其仍然不放过她,继续追问:“萧君,你是不是也喜欢我?”他还不敢用“爱”字,只要萧君对他有那么一点点男女之间的喜欢,他已经心满意足。他还不敢抱太大的奢望。目前他只是希望可以留的住她。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可以让萧君爱上他的。他永远都不会放弃的, 甚至想都没有想过放弃。 赵萧君隔了半天才惊怕的看了他一眼,那双眼似乎能看透她一切赤裸裸的心事,心慌意乱之下,什么都掩饰不了,不由得的脸白唇青,踉踉跄跄。挣脱开来,什么话都来不及说,一路落荒而逃。陈乔其却从她这异常的举动得到些微的鼓励,他的心雀跃的跳动,似乎从绝望里看出一丝希望,支撑着他继续往前走。因为得到想象不到的意外之喜,他不禁退后一步惴惴的想,她搬出去又怎么样呢?自己难道不可以去找她么?这样一想,唇角忍不住泛出一丝笑意。 虽然还不确定到底是怎样,可是仅仅是刚冒出头的一点火花,已够他心满意足,神魂颠倒。陈乔其像一个人在独木桥上不停的行走,走一步,身后的桥就断一截,没有退路。左右是茫茫的江面,前面露出来的独木桥隐在远处深重的云雾里,望不到尽头,惟有不断的前行——可是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心甘情愿。 赵萧君跌跌撞撞的走回住处,思绪纷繁复杂,心情紊乱,什么头绪都理不清楚,惶恐的难以自持。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了无生气,手脚冰凉。似乎半刻都忍受不了,连忙给林晴川打电话,几乎哽咽的说:“晴川,你能不能马上过来?”林晴川在电话那头,听她声音很不对劲,以为出了什么事,二话不说,立即从被窝里爬起来,问清楚具体地址,拦了辆出租车,几乎绕过半个北京城,迎着寒冬的夜风,一路匆匆赶来。 赵萧君在房间里根本待不住,无边的荒凉和恐惧时时刻刻噬咬着她,无孔不入,坐立不安。干脆下楼,立在凄凄的寒风不停的徘徊。瑟缩着肩和手,心底快速奔涌的感情将附身的寒冷忘的一干二净。眼前一片空空茫茫,如空气里逐渐升起的轻烟白雾,来无影,去无踪,拿不起,握不住。她忽然想起陈乔其,陈乔其在公司外面等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情吗?也是这样无边无际,轻飘虚浮,没有着落吗?她似乎能够理解,似乎能够明白那种感受,可是心更是一悸一悸的酸痛,不停的收缩再收缩,似乎要缩到没有才肯罢休。 第6卷 第48节:第十二章 纠缠不清(5) 林晴川一下车,正抬头四处寻找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傻傻站在楼前的赵萧君,连忙跑过去,嗔怪说:“为什么特意下楼来等?”赵萧君心不在焉的“恩,恩”了两声,也没有说话。林晴川拥住她的肩说:“外面怪冷的,我们进去再说。”手掌贴上她的脸颊的时候,不由得大吃一惊:“这么这么冰?你在这里到底等了多久?”说着又抓起她的手,碰到自己温热的掌心,越发显得冷,几乎没有温度。赵萧君连忙抽回来,敷衍的说:“没有等多久。怕你找不到,所以提前下来等了一会儿。”林晴川直说她犯傻,骂她迂,简直是疯了。跟在她身后进了门,开口就问:“出什么事了吗?” 赵萧君在旁边脱鞋,低着头闷闷的说:“心情不好。”林晴川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她的脸色,当真凄凄惨惨,于是问:“为什么心情不好?哪方面的?感情上的,工作上的还是生活里的?”赵萧君用力一甩大衣,咬牙切齿作出狰狞的样子,恶狠狠的说:“全部都有!”林晴川愣了一下,摇头说:“全部都有?开玩笑吧?你以为世界末日呢!”赵萧君一见到林晴川那样俏皮活泼的性子,纠缠不开的心结不由得移到一边去了,暂时松缓下来。 林晴川拍了拍身边的沙发,要她坐过来,认真的说:“究竟为什么这么失魂落魄,憔悴不堪?”赵萧君有些挫败的说:“这个你都看的出来?”林晴川拿过自己包里的小镜子,努嘴说:“瞎子才看不出来,你自己照照看!”赵萧君没有接过来,闷声闷气,不言不语。林晴川无奈的说:“大小姐,我可是跑了半个北京城,心急火燎的赶过来的。你好歹发句话呀!究竟出什么事了,可不要吓我呀!不会是破产了吧?”赵萧君忍不住扬起嘴角,骂:“你就知道咒我!是呀,是呀,破产了”——心灵上的算不算? 隔了好一会儿,赵萧君才幽幽的说:“晴川,我怕——”又不能具体说出害怕的事情,只是一个劲儿烦躁的说:“就是怕!有时候想起来,连血液似乎都怕的冻结起来,我说不出来,就是整日整夜的心神不宁,我也说不清楚——”林晴川也不催她,只是静静聆听她这番不知所云,莫名其妙的呓语。见她似乎说不清楚,于是问:“总有害怕的缘由吧?究竟是什么?” 赵萧君瞬间脸如死灰,眼睛定定的看着她,过了半晌,低垂着眼神,径直看着地下,然后喃喃的说:“就是因为不清楚所以更加惶恐,不知所措。仿佛没有前路,没有退路,也没有出口。”林晴川点头表示同意,也不知道她究竟相不相信赵萧君这番说辞。如果她理解的话, 是不会相信的;如果她不理解的话,还是不会相信的——因为根本不明白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赵萧君沉默了一会,却突然说:“你知不知道普罗米修斯?”林晴川不解的看着她。赵萧君恍然如梦般的说:“普罗米修斯是希腊神话里的神,因为盗天火给人类而受到惩罚,被缚在高加索山的悬崖上。其实他并没有做错事情。有些事情即使你明白不一定是错的,可是还是要受到惩罚,永远承受不起。”似乎另有一番缠绵不去的心事。见林晴川用狐疑的眼光看着她,于是耸了耸肩叹气说:“忽然就想起这个故事,所以发一发感慨。”接着又笑了一下,说:“说这样的话会不会让你觉得很无聊?” 林晴川突然瞪着她说:“赵萧君,你是不是精神太空虚了?以至于得了幻想症?”赵萧君没有反驳,苦笑说:“我想大概是吧。”林晴川忽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她,赵萧君忽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林晴川忽然问:“赵萧君,你今年多大了?”赵萧君吓了一大跳,连忙说:“干什么?突然问这个。女人的年纪也是你随意问的。”林晴川又说:“你长这么大,还没有交过男朋友吧?怪不得心理会不正常,时不时发疯。”赵萧君恨恨的看着她,再怎么说也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低声骂:“这又碍你什么事了?” 第7卷 第49节:第十二章 纠缠不清(6) 林晴川振振有辞的反驳:“真不碍我的事就好了!是谁大半夜的把我从被窝里挖出来诉苦的?你知道我打车过来花了多少钱,你以为导师的钱很好赚么,真是睁眼说瞎话,你还有没有良心——”说的赵萧君气势越来越弱,只得在一边小声嘀咕:“这才几点,还大半夜呢!整天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猪也——” 话还没有埋怨完,却听见林晴川慷慨激昂,精神熠熠的发布结论:“赵萧君,交男朋友去吧!没有的话我给你介绍,我们研究院里多的是国家栋梁,青年才俊!”赵萧君汗流浃背的说:“不用了,不用了——”林晴川斜睨着她,不屑的说:“你就是这么没出息!交个男朋友跟上刀山下火海似的,还能吃了你!所以才会整天跟没人要的怨妇一样!动不动天也——地也——” 赵萧君气的直反驳:“谁说我没人要!我撕烂你的嘴!”林晴川重重“哼”一声,怪笑说:“有男朋友还找我诉苦?鬼才信你。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赵萧君警告她:“你别给我瞎掺和,管好你自己吧。”林晴川忽然正色说:“萧君,你别以为我是开玩笑,我是说真的。你真的该交个男朋友。都市里的人多寂寞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发疯了。”赵萧君懒洋洋的说:“难道因为寂寞,所以随便找人凑合。我才不干呢。”林晴川捅她,偏脸问:“说实话,上次送你玫瑰花的那个金龟婿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下文?” 赵萧君不甚感兴趣的说:“没有怎么样,也就是这么着呗——”话还没有说完,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好巧不巧,偏偏说曹操,曹操就到。成微在另外一头,靠在床头慵懒的说:“这么晚了,还没有睡?”赵萧君没想到他会打电话过来,错愕了一下,然后轻轻的应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林晴川见她有些不自然的神色,更加嚣张,凑过头去靠在一边偷听。赵萧君用眼神警告她,她笑嘻嘻的装作没有看见。 成微靠在柔软的枕头上,神情有些怔怔的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你。所以打电话过来想听你说说话,大概是无聊吧。夜太长了,又深又重,不容易睡着。”赵萧君想起在电梯里的一幕,很自然的就接口说道:“你是不是还惦记着我欠你的那顿饭呢?放心,少不了的!”成微低低的笑起来,很欢快的笑声令赵萧君不自觉的想到“大珠小珠落玉盘”这句话。林晴川在一旁听的津津有味,拼命对赵萧君挤眉弄眼,赵萧君压根儿不理她。 成微忽然转头看向窗外,像薄薄的黑布,隔着纱眼泄漏淡淡的灯光进来,朦朦胧胧的 。于是轻声问:“有没有听见外面风的声音?”赵萧君走到窗口,听见外面风吹过树梢“哗——呼,哗——呼”的声音,于是说:“听见了,北京老是刮风。一下一下的,一会儿有声,一会儿没声,像有人在呼叫一样。”成微在那边仔细听着,接上去说:“我这里空旷一点,风声听的特别大,像在耳边刮过一样,特别清楚。”也特别的有感触——成微没有说出来。赵萧君“哦”一声,不知他为何兴致勃勃的谈论起风声来。成微隔了一下又说:“萧君,这样的夜里,一定有人在想念。” 赵萧君听到他的话,忽然愣住了,这样的夜里,一定有人在想念。自己在想念谁呢?成微又在想念谁呢?所有不眠的人又在想念谁呢?情人,家人还是朋友?这样寂静寒冷的夜里,想念的和被想念的人都是幸福的吧?不由得低低喟叹了一声。成微大概也是一时感慨良多,所以也会打电话给自己。 成微满心的感慨以及不明所以的想念似乎被她这一通电话统统给化解了,只是柔声说:“夜深寒重,睡吧。”轻轻的挂了电话。赵萧君还有些发怔,思绪还停留在刚才被引发的想念惆怅里。 第7卷 第50节:第十三章 天津之行(1) 林晴川忽然跳起来拍着她的脸,取笑说:“魂都勾走了?还不快醒过来!”赵萧君没好气的推开她的手,骂:“无聊!”林晴川跟在背后锲而不舍的问:“是不是就是你的那个成总呀?晚上闲闲的竟然给你打电话,又说那么暧昧的话,是不是当真在追求你?”赵萧君皱眉说:“他说的话哪里暧昧?我怎么一点都听不出来?”林晴川笑嘻嘻的斜眼看她:“说什么想念的话还不够肉麻?”赵萧君翻眼说:“你到底有没有听清楚!不要断章取义好不好?这样是会闹很大的笑话的!你没听清楚他的语气么,完全没有暧昧的意思。” 林晴川抚着头像在分析:“好吧,就算如你所说好了。可是这样的夜里,他偏偏打电话给你,这又该如何解释?你不能说他对你不是另眼相看的吧?”赵萧君挑着眉摊手说:“他对很多漂亮的女孩子都另眼相看。”林晴川有些无奈的看着她,然后说:“即使他不是在对你调情,可是会对你说那样的话,总是不一般的。你自己觉得呢?他不至于对任何漂亮的女人说那样的话。调情,恩,当然很有可能。可是说到那样语气的话,这里面可就大有文章了。说到底,你和其他的漂亮女孩子到底不一样,你又不贪图他什么,你甚至不放他在眼里。你不觉得这样很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么?” 赵萧君头痛的看着她,无奈的说:“人人总是认为自己应该独一无二,倍受青睐,我可不敢这么想。我的一切价值观人生观早在陈家的时候就已经被影响的成型定位了。说我悲观也好,自卑也好,没想到你比我自己还有信心。我有什么值得人家注意的,说到底,他之所以肯和我说一说话,不用担心其他的,还不是因为我不贪图嫁给他?我何必自作多情,未吃羊肉先惹一身骚?何况我不喜欢吃羊肉,我一向只吃猪肉。”说到后面,忍不住笑出来。 林晴川只好作罢,可是依然反问:“我总觉得不是这样的。你这个人似乎看不起自己的魅力,总是小心翼翼的,也太守本份了。可是,难道你不知道,就因为这样才会让别人觉得你越发不一样么?我觉得这个成总认识你也不短了,也没有像其他花花公子那样轻浮呀,并没有不尊重你。赵萧君,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难道还有什么人值得你‘过尽千帆皆不是’?” 赵萧君被她说的心脏猛然一跳,垂头不语。林晴川也没有察觉她的异样,只是劝道:“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自己不去找,人家来追求又漠漠然的不响应。你真以为你自己还十七八呢,人都要老了,你到底想要怎么样?”赵萧君被她说的一句话都说不 出来。 林晴川叹气说:“我只问你,人家当真来追求你,你答不答应?”赵萧君只是呆呆的看着她。林晴川跳脚说:“你看你!怎么就一榆木脑袋呢。”赵萧君有些疲累的挥手说:“好了,好了,说的我一个头两个大,你口干不干呀?要不要我给你倒杯水喝?”林晴川干脆不管她,居然点头说要。话说到这个份上,也该打住了。再多说听不进去也是枉然。 林晴川的这些话,表面上赵萧君根本不在乎,可是实际上却重重的给了她一下。她也在反省,这么多年过去了,不是没有人对她表示好感,可是为什么总是提不起兴致呢。她拒绝往另外一个方向想。她也觉得自己应该找一个男朋友,总应该尝试一下。不然太悲哀了,够不着的固然是镜花水月,可是人应该抓住触手可及的东西。她决定放手试一试,既然都搬出来了,确实不应该再这样下去——又有什么用呢,徒惹笑话! 而且应当由她来彻底了结,今天晚上发生的事,陈乔其,越来越不对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想起就害怕,不是怕别人,而是怕自己!想到这里,她长长的叹气——心里竟是这样的无奈和惆怅,只是说不出来,连她自己也觉得莫名的惊讶。所以后来当成微不吝啬他的好感时,赵萧君也没有像往常那样表现的不在乎。她的这种转变成微立即就发现了。 第7卷 第51节:第十三章 天津之行(2) 前几天还是一夜北风紧,呼呼吹着,冷的人瑟瑟作抖。没想到今天天气猛然间缓和起来,隔着窗户便能感觉到外面温暖的气息,身上有细细的汗珠,手心发热,暖气似乎太强了些。赵萧君正好休假,看见透过窗帘一丝一丝泄漏进来的阳光,心情突然变的轻快明亮起来。赤脚跑下去,用力拉开窗帘,豁然开朗,一片金光畅通无阻的撒进来,什么都带上梦幻的色彩,像有魔力一样。 赵萧君跳着脚又赶紧钻进被窝里,阳光正好射到她床头,明晃晃的打在被褥上,圆底白花的浅色被面似乎流动起来,波光闪闪,看着就让人觉得愉快。她赖在暖暖的被窝里不肯起来,眯着眼睛舒服的喟叹“阳光就是宝啊!”浑身慵懒,似乎顿时失了力气,一动都不想动。春天里有这样的天气,实在太难得了! 可恨的是手机偏偏不识相的响起来,还不停的震动,有些刺耳。她懒懒的不愿动,任由它响了半天,头也不抬,才伸手往床头柜上摸索,熟练的按下接听键,闭着眼睛含糊的说“喂”,那边一听她这种声音,便笑说:“都几点了,还没有起来。”赵萧君睁开眼睛确认了一下手机上显示的名字,然后继续软软无力的说:“实在太舒服了。”说着又闭上眼睛,睡多了的后果就是浑身发软,绵绵的像水一样,提不起精神,没有一点力气。 成微笑说:“这么好的天气浪费了岂不可惜,快快出来,请我去吃饭吧。”赵萧君答应一声,说:“那晚上吧。”现在还早的很,说完翻了个身又躺下了。成微继续催她:“怎么还在睡?快出来,我正在你楼下等着呢。”赵萧君这才彻底醒了,一把掀开被子,踩着鞋子探头往窗外一看,果然看见成微的那辆醒目的大奔静静的停在过道上。连忙洗漱穿衣,有些不满的想,为什么老是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过来呢!每次都催的人简直像行军打仗一样。 幸亏这些事情,每天赶着上班,已经称的上是训练有素,她也不化妆,边涂润肤露边赶着下楼。成微见到她吃了一惊,说:“这么快?”赵萧君没好气的说:“你很喜欢等人么?”成微在阳光下看着她不施脂粉的脸,透明如玉,似乎发出一层淡光,不由得有些走神,然后笑说:“我以为至少也要等个一个来小时,没想到一刻钟就好了。有些时候,我是愿意等的,可以尽情的发挥想像。” 赵萧君掩住嘴唇,轻轻的打哈欠,眼睛里连带着涌出一点水光,弄的睫毛有点湿,只懒懒的说:“别人我不知道,不过我自己是没有让人等的习惯。”声音还带有些刚起床的低沉,如微醺的香 甜的糯米酒。成微怔怔看着她,随即笑说:“看的出来。先上车再说。”赵萧君站在那里没动,只问:“干嘛?大早上的去哪里吃饭?”成微只是连声催着她上车。 赵萧君疑惑的上了车,说:“大早上的就请你吃饭?这算怎么一回事?”成微笑而不答,开着车直往“京津塘”高速公路上走。赵萧君看他越开越远离北京市,连声问:“哎哎哎,你这到底要去哪呀?”成微在收费站停下来排队交钱,伸手从窗口拿过找回来的零钱,转头笑说:“到这条路的尽头去。” 赵萧君一大早被他糊里糊涂的带着走,现在又听到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不由得瞪着眼,不再理他。抬头便看见前面路标上特大的指示,忽然有些明白过来,试探性的说:“你要去天津,塘沽?”成微不由得笑起来,一踩油门,车子风一般驶出去,却如履平地。 赵萧君见路旁的景色与市内大不相同,视野极其开阔,一眼望不到头,加上天气又好,心情像和煦的春风一样,又暖又轻。啧啧称赞,说:“这里的景色很好呀。”成微偏头看她,微笑说:“以前这些地方荒凉的很,是近几年才开发出来的,附近都是投资商,很有前景。” 第7卷 第52节:第十三章 天津之行(3) 再经过一个收费站的时候,看见熟悉的地名,赵萧君猛然想起来,惊呼出声:“从这座桥过去,往右拐就是东方大学城,我以前还到过的。春天的时候,桃花开的和天上的晚霞一样,映的到处都是红的,跟桃花岛一样,实在是漂亮。”成微看她一脸雀跃的表情笑:“是吗?那下次来见识见识。这就是廊坊了。北京,天津,河北三地的交汇点,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成微往左边转,一路开过去,照样是无边无际的树林。渐渐的路上的景致便使人看的有些枯燥了。赵萧君有些恹恹的半躺在坐椅上,成微注意到,便问:“怎么了?不舒服吗?”赵萧君闷声说:“不是,有些饿了。”一大早就被他催着走,哪有时间吃东西!成微想了想,从手边的窄盒里掏出一大块巧克力,说:“车上只有这个了,你先将就将就。路还长着呢。” 赵萧君见外面包装的十分精致,于是笑说:“你车上怎么会有巧克力?女孩子送的吧?”成微忽然斜睨着她,带些挑逗性的说:“你什么时候也送一送我?”赵萧君看着他直笑,然后说:“我不是请你吃饭么?”成微不满的说:“这也算?”赵萧君连忙说:“怎么不算!这多实惠呀!” 俩人一路说笑漫漫长路也不怎么觉得枯燥,还没有到中午已经进入天津市区。成微还一直往前开,赵萧君看着慢慢划过的高楼大厦,不解的说:“你这到底要开到哪里去?难不成真的要开到路的尽头,一直开到海里去?”成微笑说:“对呀,你怎么知道?怎么,你不愿意?”赵萧君耸肩说:“我有什么愿不愿意的,都已经上了贼船,还能怎么样?”成微看着前面,一直笑。 一路歪歪斜斜的朝外滩开去,赵萧君已经能看见茫茫的海水,无边无际,却不是宝石般的蓝色,而是带一种青黑色,看不到底。潮水一波一波往公路上涌上来,几乎成一条地平线。路边上长着稀稀落落的一些杂草,倒是别有一番风味。拐过了许多凹吐不平的小路,经过的小镇上挤满了贩售海鲜的渔民小贩,熙熙攘攘,叫卖声此起彼伏,十分热闹。道路十分狭窄,车子几乎通不过去。好不容易踹口气,前面却蓦地海阔天空。 赵萧君好奇的盯着窗外,眼睛都不眨,十分感兴趣。成微笑说:“那是炮台。怎么样,下去玩一玩?”将车子随便停在路边,自己从里面拿出照相机,说:“你背着光站在炮台边上,我给你照张相。”赵萧君果然走过去,凑近一看,锈迹斑斑,油漆大片脱落,几乎看不清楚原来的颜色,只有放置炮台的凹形的石块却是簇新的。于是扶 住空空的炮身拍了照。走回来笑说:“你也留个纪念,我来给你照。”成微却将照相机交给旁边的同来参观的游人,拉过赵萧君,笑着搂住她的肩,紧紧靠在一起。赵萧君有些尴尬,可是当着别人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微笑着和他合了一张影。 成微继续往前开,路面越来越荒凉,有些已经是土路,杂草丛生,到处是古迹,黑黝黝的矗立在天地之间。海风呼啸,声音越来越大。赵萧君苦笑说:“你是不是真的打算开到天涯海角去?”成微忽然叹了一口气,似有感触的说:“要是真能开到天涯海角去就好了。” 再开了一段路,前面忽然极其热闹,车如流水马如龙,人声鼎沸。真的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赵萧君睁大双眼指着前面高大的楼船连声问:“这是什么?”成微笑说:“你自己不会看?”然后忙着在车海里寻找停车位。兜兜转转找了半天才停好车。成微拿起钥匙抬头笑说:“这是‘基辅号’航空母舰,前苏联的。我见今天天气好,所以带你出来玩一玩。喜不喜欢?” 赵萧君兴奋的连连点头,跑到空地前一架飞机旁左看右看,又伸手敲了敲机身,“砰砰砰”作响。里面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外面一层空壳,螺旋式的尾巴还在。不由得有些失望的说:“怎么有些破旧?”成微笑说:“这是四五十年代前苏联的战斗机。保存的这样很不错了。” 第7卷 第53节:第十三章 天津之行(4) 赵萧君歪着头笑说:“你在哄我吧?你怎么知道的?”旁边一个老伯凑过来笑说:“这位先生说的没错,确实是五十年代初的战斗机,到现在多少年了!”大概是景点的讲解员。成微得意的看着她,斜着眼说:“我为什么要哄你!”赵萧君也不由得笑起来,取笑说:“我竟然不知道成总还是这样博闻强识呢。”成微凑近她,脸就在跟前,笑说:“你不知道的优点还多着呢。” 两人在航母下仰头站了一会儿,不如想像中的航空母舰那般雄伟壮阔。成微见许多人站在凸起的岩石上拍照,于是说:“你站到那里,对,就母舰尖顶的位置——”赵萧君抚住被风吹的乱七八糟的长发,一步一步跨过去,回头笑说:“有些陡峭,掉到海里那就完蛋了!”成微看见阳光在她身上脸上跳跃,整个人被烘托的有些隐隐约约,朦朦胧胧,回头对着他笑如芳草,目光澄澈,砰然心动。不由自主按下快门。 赵萧君微嗔说:“这里风大,吹的人站不住,还是上去再说。”说完往回走。下岩石的时候,成微探出身,老远就伸出手。赵萧君拉住他的手,大着胆子往石阶上一跳。成微一用力,赵萧君喘着气重重的摔在他的怀里。可以感觉到柔软的碰撞,激荡人心。赵萧君的脸微微红起来,忙挣脱开来。 成微也怔了一下,随即拉住她的手,笑问:“冷不冷?这里的风特别大。”赵萧君忙退开一步,说:“还好,不怎么冷。刚才倒是有些害怕,很怕一不小心掉海里了。”成微看着她似有深意的说:“你怕什么,一切都有我呢。你掉进海里,我拼了命也会跳下去将你拉上来的。”赵萧君有些回避的说:“是吗?可是大冷天的掉进去总是不大好,不死也大病一场。”成微笑一笑,倒没有再说什么话。 两个人随着人流往航母上走去。一进去就是贩售小饰物的商贩,跟着导游参观了导弹,鱼雷等物,赵萧君转了半天也弄不大清楚。探头下去,只见细长的栏杆里尖锐的导弹头冷硬的矗立在眼前,下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颇有些骇然心惊。倒是过道上摆放的刀剑等饰品外形古朴,颇有遗风,很是喜爱。 走到上一层,是诸多的潜艇,静静的停在一边,光线昏沉,半明半暗,幽幽的发出冷光。人多声杂,里面寒湿湿的,有些冷。也没有什么心情仔细参观,快步走到最顶上的甲板,还没有走出来,就打了个寒战,顶着海风冒出头,眼睛差点都睁不开。头发简直被吹的竖起来。 成微见甲板上的工作人员都穿上厚厚的军大衣御寒,于是脱下自己 身上的风衣盖在她的身上。赵萧君也不推辞,风实在大,冷的牙关打颤,颤抖的问:“你冷不冷?”成微脸色有些白,唇色还好,笑说:“有些。不过不要紧,这点冷算什么。你快穿上吧。”赵萧君伸进手去,袖子长了一大截,衣服直到膝盖下面,对着成微甩了甩袖子,笑说:“像不像戏台上的水袖?”成微看着她,忽然说:“萧君,你有许多小动作,是其他人学都学不来的。” 赵萧君歪着头看他,眯着眼睛认真的说:“哦,是吗?比如说——”成微笑起来,说:“比如说现在这个样子。”接着又说:“你自己难道不知道么——,一不留神,很让人着迷。或许是我自己的问题也说不定呢,唉——”不知为何对着湛蓝的天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赵萧君眼睛看着冷寂的大海,浑身颤抖。风声“哗哗哗”的吹的甲板上的旗帜“猎猎”作响,她也没有听清楚成微到底在说什么,只是凑过头去,漫不经心的“恩,哦”了几句。 只在甲板上站了一会儿,赵萧君实在受不住,用力喘气大声说:“风太大了,我们还是下去吧。”成微点点头,两个人再不流连,快速的出来。走到下面,风忽然小了很多,赵萧君脸和手吹的冰冷冰冷,用力搓着脸往回看,有些遗憾的说:“上面的景致是很好的,可惜风太大了些。”放下手,他的衣服太长了,袖子空荡荡的晃悠。显得她越发娇小。 第7卷 第54节:第十三章 天津之行(5) 成微笑起来,抓住她的手,将袖子一截一截的挽起来,直挽了两大截,才露出赵萧君细白的手腕,青红的血管隐约可见。换了另一只手,挽到袖口的时候,成微忽然弯下腰,对着脉门的地方亲了一下。有些冰凉的嘴唇贴上搏动的脉门,感觉异常清晰,如一道温热的泉水流过全身,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酥麻软热。赵萧君不敢乱动,也没有挣扎。 成微立即得寸进尺,牙齿轻轻的在她手腕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痕印。赵萧君红着脸抽回手。成微心情大好,牵着她的手不放,一直到坐进驾驶室,又要拉她的手。赵萧君故意笑骂:“好了,好了,便宜还占的不够么?”成微才笑着发动车子,开到大路上,看着她说:“我是特意约你出来的呢。怕你拒绝,所以才找借口说要你请吃饭。” 赵萧君心里莫名的叹气,有些恍惚,心神不宁,完全不在状态。表面上却笑说:“我心里也在这么猜想呢。难道吃顿饭,要巴巴的跑到天津来吃?”成微转头看她,笑说:“你现在不打算拒绝了?”赵萧君丢回给他:“你觉得呢?”成微似乎十分快乐,大声笑起来,说:“你看着吧!” 两人在路边的餐厅里吃海鲜。赵萧君剥着一只螃蟹笑说:“我们那里的螃蟹,如果是雌的,打开来就有鲜红的子,颜色像石榴。吃完了,有一层膜,像圆锥形。用刀切开的话,取出来,只要完好如初,就有一个罗汉模样的东西,甚至看的清面目身形,是坐着的。像打坐的和尚,据说是法海,躲在里面避难的。” 成微笑说:“一听就知道是假的。法海什么时候有的?螃蟹存在的时间大概比人类还长呢!”赵萧君蘸醋吃的津津有味,笑说:“就说是传说呀,哪能当真,本来就是附会的嘛。” 成微嫌弄的满手油腻腻的,只随便吃了些特产鱼,见她吃的有味,不由得的说:“你里面蟹黄弄一点给我吃。”赵萧君看着盘子说:“不是有么?你自己不会剥!”成微就是不动手,赵萧君又说:“我用手剥的,你别嫌脏!”成微盯住她手里的蟹黄,说:“你吃的我就吃不的?” 赵萧君只得伸出手,正要找勺子的时候,成微忽然凑过来,含住她的手指,把手上捏住的一点蟹黄吞了下去。赵萧君满脸飞霞,指腹上还残留有唾沫,低声呵斥:“成微,你干什么?”成微一本正经的说:“吃饭呀!”赵萧君不屑的“哼”了一声,他这种手段实在是防不胜防。 开车到市区逛了一圈,赵萧君有意无意的离他远一点,成微自然也察觉了,此后倒是规规矩矩。 到著名的洋行市场逛了一回,人潮比天津的海潮还挤。赵萧君上上下下走了一遍,笑说:“怪不得别人说咱们造假厉害呢。”成微笑说:“要不要吃天津著名的‘狗不理’包子?”赵萧君有些意兴阑珊的说:“刚吃完海鲜,有点走不动了。再说我也不怎么喜欢吃包子。” 两个人随便在大街上走了一圈,成微拉住她笑说:“这里是正宗的‘十八街’的麻花,带一点回去吧。”率先走进去,称了一段手臂粗长的麻花。赵萧君笑:“你准备吃到何年何月?”成微又不老实,斜着眼笑说:“吃到你动心的那一天为止。”赵萧君当面啐了他一口。 时间还早,天气又舒服,两个人又到外滩上走了一走,建设的很有西欧风情,高高的台阶几乎望不到头,一路伸到海底去,看不见底,仿佛直通到东海龙王的水晶宫,令人遐想无限。到处是洁白的大理石装饰的建筑物,盘旋着各种植物,还有些盆栽的花摆成大大的心型,很壮观很有意思。港口上有很多搬运的货船来回穿梭,忙着装货卸货。只随便走了一走,外滩上的风大,吹的头有些晕沉沉的,两个人于是回到车里。 成微发动车子,伸着手转了转,然后说:“好了,该回去了。晚上轮到你请我吃饭了。”赵萧君笑着摇头:“我以为你早忘了呢。”成微笑说:“忘?我到死都记着呢。”赵萧君“切”了一声,说:“就这么点事?值得么?”成微盯住她,挑眉说:“当然值得。”赵萧君不理他。 第7卷 第55节:第十三章 天津之行(6) 回到市区,赵萧君问:“你想在哪里吃饭?”成微径直将车开回他的住处,然后在附近的超市停下来,笑说:“你做行不行?除了你上次做了一次,我直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人家做的饭呢。还想吃家里的饭菜。”赵萧君笑说:“就当是请客了?”成微点头说:“当然——不过,你可要做的我满意呀。”赵萧君大喜过望,省了一大笔就餐费,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立即兴致勃勃的问:“那你想吃什么?”成微看着她,又笑:“随便——不过要好吃的。”他这一天总是笑,似乎很快乐,很尽兴,眉眼间那股隐藏不散的疲倦化去不少。 赵萧君嘀咕说:“那我怎么知道做出来你觉不觉得好吃?”然后进超市买了许多材料,当真有做满汉全席的心理准备。成微忽然跟在后面说:“就像你上次那样就很好。”赵萧君大松一口气,埋怨说:“你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你故意折腾我来着。”还是郑重的准备了几道大菜,红烧鲑鱼,啤酒烧鸭之类的,香味引得成微不住伸头朝厨房里看,连声催:“好了没有,好了没有?”赵萧君被他催的烦了,连声说:“没有,没有,看饿的死你!” 端菜的时候,成微这次居然主动帮忙。又从酒柜里拿出一瓶上好的红酒,倒在赵萧君的酒杯里。赵萧君忙说:“我酒精过敏,你忘了?”成微从抽屉里拿出药,笑说:“当然没有忘,这不是药么?”赵萧君无语,有些无奈的说:“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吗?为什么一定要喝酒?很难受的。” 成微忽然说:“今天是我生日呢,你难道一点都不愿意喝?”赵萧君吃惊的说:“真的吗?为什么不早说?连生日蛋糕都没有买,礼物也没有准备。”成微轻轻的说:“不要紧。”赵萧君有些着急的说:“难得过一个生日,形式上总是要的。我有一个弟弟——”,没有说完,笑了一下又接上去:“他——,他年年提醒我给他订生日蛋糕,买生日礼物呢。” 站起来想了一会儿,说:“要不,我这就下去给你买生日蛋糕?”成微摇头:“附近没有呢。吃饭吧,生日而已,没什么要紧的。”他越是这么说,萧君越是过意不去,试探性的说:“我小的时候过生日都是吃长寿面的,那时候还不怎么流行生日蛋糕呢。我见冰箱里有面,给你做碗长寿面怎么样?”成微想了一下,笑说:“我小时侯也吃过,不过现在多少年没有吃了——”似乎在回忆什么,过了一会儿笑说:“好,上面还要加一个荷包蛋。”赵萧君笑:“我给你加两个。”起身到厨房忙碌去了。 没过多久,果然端出 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长寿面,上面的荷包蛋煎的金黄金黄,色泽鲜艳,十分好看。成微挑了个蛋到她碗里笑说:“一起吃,沾寿星的光也长寿。”赵萧君也不推辞,将费了许多心思煎的荷包蛋吃了下去。一顿饭吃的称的上风卷残云。吃完饭,又是最讨厌的洗涮锅碗瓢盆。成微还是闲闲的在一边观看,有一句没一句的逗赵萧君说话,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氛围。赵萧君能说的就回答两句,离谱的就干脆装做没有听见。 成微开车送她回去,停在过道下面,推开车门拉住正要进去的赵萧君,以身高俯视她,挑逗说:“就这么走了?”赵萧君推他,睁着眼睛客气的笑说:“不然,还想怎么样?我又不欠你钱。”成微也笑。半晌,认真的说:“萧君,我可不可以吻你?”赵萧君还没有回答。他又接上去说:“今天可是我生日,就当是生日礼物怎么样?”赵萧君忙说:“我可没有听说过还有这样的生日礼物。”成微邪邪一笑,低下头吹着气说:“怎么没有?”然后迅速的压上她的唇,嘴里还带有红酒的粘稠不散的香味。他极有分寸,一经得手,立即撤退,适可而止。赵萧君立在黑暗里,低着头,垂着肩膀没有说话。 成微又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嘴唇,然后发动车子满意的离去。赵萧君愣愣的回过神来,却有种心灰意冷的感觉,全然没有想像中昂扬的悸动和兴奋。空空落落的转进有些昏暗的楼道的时候,却被旁边站立的黑影吓了一大跳,不由得的失声惊呼:“乔其,你站在这里干什么?黑沉沉的,差点吓死我了!” 第7卷 第56节:第十四章 狭路相逢(1) 陈乔其惊怒交加的看着她,表情难以置信,愤怒之余,眼中满是抑制不住的伤痛,如不断拍打江岸的潮水,惊涛骇浪,一回比一回汹涌澎湃,冲天的气势一往无前,遇到怪石嶙峋的岩石,退回来的却是点点的碎雪,四散飘飞,瞬间不见,有一种满到尽头的无力感,只剩下潮起潮落,“啪啪啪”的空旷的响着,是挫败的悲伤,是奋不顾身后的失望。那种眼神让赵萧君看了心胆俱颤,错愕不已,像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错事,心虚之余,怎么都抬不起头来。 赵萧君几乎不敢看他,只是低声懦懦的问:“乔其,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陈乔其哑着声音,径直问:“他是谁?”赵萧君一味低声不语。陈乔其愤怒的捶了一下铁栏杆,“嗡”的一声巨大的声响,静静的回荡在暗夜里,显得有些阴森恐怖,像怪兽的低鸣,“咻咻咻”的喘息着。赵萧君吓的浑身瑟缩了一下,眼中不由自主流露出害怕的神色,有些担心的看着他的右手,欲语又止。 陈乔其深深的喘了一口气,用尽力气试着让自己冷静,沉声说:“萧君,不管他是谁,不要再和他来往。”赵萧君依然没有回答。陈乔其连声逼问她:“萧君,听见没有,不要和他来往!”仓皇的语气有些微的颤抖,有些气急败坏,还有满满的愤怒——更有嫉妒,像无意中插进指尖的锋利的竹签,没入血肉,连为一体,怎么拔都拔不出来,惟有随着时间腐朽沉沦,同归于尽。那种锐利的疼痛牵扯着神经末梢,一直连接到心脏,伴随血液流遍全身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都在嫉妒,都在疯狂。 赵萧君既不敢正视,亦不敢回应,低头似乎清楚的看见脚下万丈的悬崖绝壁,深不见底,她必须抽身退步,不然不止是她自己,连他也会摔的面目全非,代价太大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是完全不被允许的!狠下心,决定彻底斩断两人中间的那根若有似无的薄弱的细线,“乔其,你知道我不能答应你。我正在和他交往。”声音低沉却清晰,一字一句像刀像剑又像戟,无形的插过来,无声无息刺的人浑身是滴血的窟窿。 陈乔其看着她,几近崩溃,大声质问:“为什么——”赵萧君装作不知道,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个劲的说:“他在追求我,对我很好,看的出来是真心诚意的——”陈乔其狠声打断她,捧住她的脸,似乎要看进她的灵魂,然后冷笑一声,随即肯定的说:“这有什么用!你不喜欢他!”赵萧君忽然用力,愤怒的推开他,一拳打在他胸口上,自己极力喘息着,用力过度,几乎回不过气来。 陈乔其看着她突然变的惊恐,不可理喻的表情,反而微笑起来。走近她,微微低下腰,缓慢低沉的说:“萧君,我知道你不喜欢他。”赵萧君几乎恐惧般的跳着离开他,踉跄着往楼上跑,差点一头滚下去。飞身跑上转角处的时候,突然回过头来,发狠似的说:“我会和他交往的,会很认真的和他交往。”陈乔其突然阴沉的脸,大步跟上来,身形迅捷的像狩猎的猎豹。 赵萧君在一种恐惧情绪的驱使下,忙不迭的只知道往楼上跑,钥匙刚插进门内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转动,陈乔其从后面一手攫住她,猛的扑上来,压的她不能动弹。“砰”的一声巨响,是她的身体猝不及防狠狠撞击门的声音。她被撞的骨骼疼痛,浑身酸麻。两个人真的和打架一样,你追我躲,誓不罢休。剧烈的追逐,耗尽心力,胸口起伏的很厉害,似乎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顷刻间刻在自己的心口里。都拼命的喘息,空气里有一瞬间的沉默。 邻居听见偌大的响声,打开门,探出头看见这样暧昧的场面,好奇的看了一眼,不好意思多看,笑一笑又关上了。赵萧君这才想起还在楼道里,粗喘着气说:“放手!”陈乔其不动如山,赵萧君冷静的说:“有什么话进来说!你想惹的大家报警是不是?”陈乔其这才微微退开一点,单手抱住她,伸长手转动钥匙,还没有准备好,两个人“扑”的一声仰头栽倒进去。 第8卷 第57节:第十四章 狭路相逢(2) 又是一阵眼冒金星,痛的人龇牙咧嘴,幸好门口铺了地毯,没有伤到哪里。赵萧君是真的愤怒了,大声说:“陈乔其,你想我死直接说!”陈乔其一个骨碌爬起来,坐到地上,连声问:“有没有伤到哪里?”焦急担忧的神色溢于言表,带着满腔的真诚。赵萧君听在耳内,看在眼里,有一瞬间的沉溺。半晌,慢慢坐起来,偏着头不敢回应,只是说:“你走吧。” 陈乔其干脆跑到沙发上叠着双腿懒洋洋的坐着,无赖似的说:“不,我不走。”一副能奈我何的模样。赵萧君也不说他,心如死灰的说:“乔其,我再怎么样,也不会喜欢你。快回去吧,很晚了。被人看见终究不好。”几句话,说的自己的心都绞起来,越绞越紧,几乎要断裂成几截。长痛不如短痛。再这么纠缠,终有一天大家会后悔的。她还罢了,只怕他——,他不能被毁了—— 陈乔其听了勃然色变,大受打击,转头看着她,明眸瞬间黯淡无光。半晌,不相信似的说:“萧君,你在说谎,我不相信。我知道你在害怕。”赵萧君气的脸色铁青,涨红着脸,用力拉起他,拼命往门外推,口里愤愤的说:“我怎么可能喜欢你!你才多大?我是疯了才会喜欢你!” 陈乔其惨然着脸,倔强的不相信,固执的说:“不,萧君,我知道你在说谎,我太了解你了!”赵萧君几乎被他逼的毫无反击之力,恳求似的说:“你给我回去,不要再来了!你嫌我不够乱是不是!”,然后大吼一声:“我不会喜欢你的,你快给我走!”拳打脚踢要赶他出去。 陈乔其没想到她是真的发火了,一拳一拳专门往死里打,力道虽不大,肋骨重重撞上她的手肘,却也闷哼了一声。看她气急败坏,理智尽失的样子,不敢反抗,怕伤到她自己,只得连身往后退。口里连声说:“萧君,你听我说——”赵萧君发狠道:“你还敢说!给我走,以后再也不要来了!” 陈乔其这个时候倒是冷静下来,安抚似的连声说:“好,好,好,我马上走!你自己好好睡一觉。不要再和那个人来往了。”赵萧君将他推到门外,瞪着眼郑重的说:“陈乔其,这不关你的事。我和谁来往关你什么事!给我走,回去好好的念你的书!再敢来,小心对你不客气!”当着陈乔其的面用力甩上门。 陈乔其差点撞上鼻尖,有些泄气,也不按门铃,拼命拍打,“咚咚咚”的响。惹的对门的大婶郁闷的又打开门,正要呵斥不得安宁的时候,陈乔其对她抱歉一笑。她见陈乔其长的高大英俊,气质良好,不像什么不正经的人, 态度好一些了,没有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表示警告。关了门嘀咕说:“吵架关起门来吵就好了,怎么弄的整个楼都不太平!” 陈乔其拍了半天的门,见赵萧君还是不理会,摸了摸鼻子,掏出手机,赵萧君还是不接。于是发短信过去,说“我回去了,不要再生气了。记得不要再和那个人来往,没安好心。改天再来。”耸耸肩就走了。他怕什么,萧君还能当真丢下他不管?来了还能让他吃闭门羹?多站一会儿她心就软了。从小到大,他对她有的是办法。时间上牵扯的太久了,彼此太熟悉,要断都断不干净! 可是走到半道上,他还是不爽,极度不爽——又嫉又恨。想起今天晚上那一幕,满心的火气就无处发泄,烧的人喘不过气来,似乎要窒息,紧紧钳住心口,血液都在倒流。他摸着手背上的划痕,是赵萧君的指甲留下的印记。他恨恨的想,总会有办法的!萧君对他硬不下心肠。 赵萧君精神不佳的跑去上班,中午休息的时候,林晴川打电话过来闲聊,顺口说:“昨天你弟弟打电话过来问我要你新的住址。怎么,他不知道你住哪儿吗?”赵萧君心虚的说:“大概不记得吧。”林晴川又说:“奇怪,那他怎么不找你问呀?”赵萧君有气无力的说:“大概找不到我吧。”过了一会儿又说:“他什么时候找你要的地址?”林晴川想了一下,说:“上午打过来的电话呢。他后来有没有去找你?出什么事了吗?” 第8卷 第58节:第十四章 狭路相逢(3) 赵萧君愣住了,难道他从上午就等在那儿了?林晴川连连问:“喂,喂,喂,怎么不说话了?还在不在呀?”赵萧君才回答:“没什么事。”林晴川也听出她精神似乎有些不佳,再说了两句,让她自己注意身体,就挂了电话。赵萧君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就那样一直在门外等着? 心乱如麻,头痛欲裂,早早的下了班。刚跨出公司的大楼,成微的车子就在她面前停下来。赵萧君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去了。成微看了看她的脸色,问:“怎么,不舒服吗?气色看起来有些不好。”赵萧君点点头,说:“可能有一点。你又要带我去哪里?”成微将方向盘一转,说:“去医院看一看。”赵萧君连忙拒绝:“不用了,不用了,一点小毛病。”成微坚持,说:“你怎么知道是小毛病?我见你老是精神恍惚,心绪不宁的样子,万一有什么事呢?还是去检查检查比较好。”赵萧君一阵颤抖,噤声。 被逼着进医院,找到相熟的医生看了两眼,说:“大概是忧虑过重,压力太大的缘故,所以看起来精神不好。注意一点就没事了。刚才测了一下温度,有点低烧,可以开一点药,愿意吃就吃,不愿意吃也就算了。不用做检查,射线伤身体。”赵萧君松了一口气,暗中吐了吐舌头,医院那种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谁都不愿意久待。 成微在医院附近停下车,进花店买了一捧花给她。赵萧君倒是很喜欢,笑说:“你为什么总是送我花?”成微看着她笑:“怎么,你不喜欢?”赵萧君回答:“我想没有女孩子不喜欢花。”成微看着她,笑说:“因为我想讨好你呀。”赵萧君“噗嗤”一声笑出来,说:“我这种人,还需要你讨好?” 成微转头看她,问:“你这种人是什么样的人?”赵萧君想了一下,说:“没什么特色的人。”成微忽然笑说:“你难道不知道自己长的很漂亮?”赵萧君耸肩:“大街上长的比我漂亮的人一抓一大把。”成微忽然伸出手,抚上她的脸,一直往上,直到眼睑,轻轻的抚摩,似有感叹,缓缓的说:“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不一样的吗?”赵萧君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成微看着她的眼,认真的说:“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影沉沉的,里面似乎藏有许多的心事。看着人的时候,简直可以让人疯狂,不顾一切。”赵萧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睁大眼睛看着他,成微叹息:“你看你,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是想我陷进去吗?”赵萧君咬着唇,忽然说:“我想你不会陷进去。”成微笑了一下,不置可否。然后像回忆似的微 微眯起眼睛,声音就在她的耳朵底下:“一直想问你,那一天为什么哭的那么伤心?” 赵萧君愣住了,问:“哪一天?”成微叹息一声,直直看着她的眼睛,呓语般的说:“我第一次见到一个女孩子哭的那么伤心,那么旁若无人,那么痛快淋漓。连受伤了都不知道,只是不停的掉眼泪。我当时想,是什么事情使得她这么伤心?是人么?如果是的话,那么他是如此的幸运。世界上还有一个女孩子会为他这样的哭泣,真是令人又羡慕又——嫉妒。”赵萧君没想到他一直记得这样清楚,愣在那里,抬眼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仍旧说不出话来。 成微忽然笑起来,对着她问:“那个时候,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赵萧君不好意思说一点都不记得,低下头双手捏在一起,有些紧张。成微又说:“我可是一直都记得你呢,以至于后来每次经过东直门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搜寻一番,老是想起你泪流满面的样子。不过,怎么都没料到你会到我公司来上班。”见赵萧君似乎一点都想不起来的样子,笑说:“你刚来面试的时候,我见到你吓了一大跳,一开始还以为是幻觉。”赵萧君这个倒记得很清楚,立马接上去说:“你还给我指路呢。我当时真是紧张,提着心,满头大汗,害怕的话都不敢说,连路都认不清楚。” 第8卷 第59节:第十四章 狭路相逢(4) 成微靠在椅背上笑说:“你以为我会随便注意一个前来应聘的人么?通过那一次我发现你方向感很差。我跟你说往右转,你愣了一会儿,还向左迈了一步,才转头往右去了。”赵萧君仔细回忆,然后笑说:“是吗?我倒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当时很紧张,老是出错。” 成微忽然说:“我现在正式追求你,你答不答应?”赵萧君愣住了,随即笑吟吟的说:“你不是早就说要追求我的吗?”成微微笑,眼神有些悠远,然后说:“以前不算。你也不放在心上。我当时一门心思光顾着追求你,哪里算得上是真正的追求。你现在还愿意给我这样的机会?” 赵萧君没想到他会一本正经的提出这样的要求,仓促间没有任何应对之法。成微继续说:“你不用着急。我知道你没有想过,你并不将我当成一回事。其他人忙着讨好我还来不及呢。可是你是不一样的。至少让我觉得是不一样的。或许是我自己看错了也说不定,或许你另有心思。不过现在,我并不在乎。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赵萧君想起林晴川说的话“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难道还有什么人值得你‘过尽千帆皆不是’?”心茫然起来,像深秋雾蒙蒙,雨淋淋白茫茫一眼望不到头的江面,眼前全是滔滔的江水,滚滚不休。成微见她没有像往日一样插科打诨笑着一语带过,接着说:“萧君,和你在一起,很舒服,很高兴。我觉得很快乐。我或许是疲倦了。说实话,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喜欢你,可是,我想认认真真的和你交往看看。你为什么不答应呢?还在怀疑我吗?又流露出这样的眼神!你不知道这样也会使我紧张吗?”成微似乎真的拿出自己全部的真心放到赵萧君的面前请求她亲吻。 赵萧君忽然回过神来,微笑说:“或许可以试一试,对不对?成微,像你这样优秀的人,我想所有的人应该都会爱上你。”成微心怀大畅,似乎很开心,大笑说:“萧君,如果能使你爱上我,我别无他求。”赵萧君笑:“你还是这样会说情话,这样会哄人高兴。” 成微亲昵的靠过来,双手开始不规矩,咬着她的手指斜睨着眼睛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心的呢?”赵萧君歪着头说:“或许在感情的驱使下,在月亮的蛊惑下,你有三分真心也说不定。”成微的手顿了一顿,然后偏转头来笑说:“或许是这样,你倒很了解我。可是世界上总是有奇迹的。萧君,你等着瞧吧。其实你并不如自己所知道的那样了解我。就连我自己,有时候也弄不清自己的想法。” 赵萧君还不习 惯他突变的热情,拉开车门要下车。成微跟上来,拦住她笑说:“这样就走了?不请我上去坐一坐?至少也喝杯茶。”赵萧君被他看的手足无措,只得点点头。成微拥住她的肩径直往楼上走去。赵萧君直到开了门才回过神来,才记得自己已经答应成微交往的要求。 勉强定住心神,边往厨房走去,边说:“我可没有好茶,到时候别叫难喝。”成微竟然跟进来,笑说:“我并不是一出生就喝好茶的。我记得我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因为买不起茶叶,喝的都是白开水。”他会跟赵萧君说这样的话,是真的不把她当外人了。 赵萧君只是有些慌乱的煮水,拿茶叶。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轻声说:“你能不能先出去?”成微大概也看出她的局促和不适,笑一笑坐到外面的沙发上等。赵萧君轻舒了一口气,是的,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这样一来,大家都比较容易死心。没有什么不好。成微要真的对一个人好,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抵抗的,她想她也会一样。 氤氲的茶水直冲到她脸上,赵萧君才怔怔的反应过来。成微看着她笑说:“我就这么令你困惑?”赵萧君愣愣的摇头,语无伦次的说:“不是的,我刚才,哎呀,好像——”然后干脆的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成微表示理解,招手说:“有答应人交往还坐的那么远的么?隔着条银河似的,又不是在公司。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赵萧君只得一步一步的挪过去,坐到他身边,还是隔着一点距离。成微捧住她的脸,看了许久,然后笑说:“可不可以告诉我,那天为什么哭的那么伤心?” 第8卷 第60节:第十四章 狭路相逢(5) 赵萧君突然间噤若寒蝉,眼神闪烁,低着头不敢看他。成微有些失望的说:“真的不愿意说吗?我等你的回答可是从一开始等到现在呢,真的是很好奇呢。”赵萧君转过身去,皱着脸说:“不想说,不是什么高兴的事情。” 成微笑说:“好,不说就不说。”忽然有些怔忡的说:“有一天,你会不会为了我也那样哭泣?”赵萧君实在回答不了他这个问题,心里老是有鬼似的。改而俏皮的说:“切!为什么要我哭,为什么不让我笑?”成微亲了她一下,笑说:“好,我以后让你笑。”成微似乎真的认真起来,一心一意的讨好她。赵萧君依旧拿不准他的心思,为什么转变的这么快。 成微喝完茶,看了看时间,抱歉的说:“我等下还有应酬,不得不走,晚上再来看你。”赵萧君忙说:“不用特意来看我。你还是直接回去休息吧。”成微想了一下,笑说:“这样也好。到时候我给你电话。”站起来亲她,正要吻上嘴唇的时候,门铃“叮铃铃”的响起来。 赵萧君趁机躲开,有些感激适时响起的铃声,跑出去开门。见到门外的人,脸色大变。陈乔其还穿着校服,背着大大的书包,手上拿着篮球,一手擦汗,一手递给她一个纸袋,里面似乎是衣服。大咧咧的走进来,埋怨说:“怎么叫了半天的门才开!”赵萧君看了眼还站在客厅里的成微,脸色瞬间惨白。 陈乔其表面上装的理直气壮,满不在乎的,其实心虚的很,很怕赵萧君又生气,再将他乱棍打出去。不过他也不是真怕,事先早就做好准备,死缠烂打。嘻嘻哈哈的笑着,忙不迭的一头钻进来,一眼便看见站在客厅里的成微。脸色瞬间变的铁青,瞪着眼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举步走到成微面前三步远的地方,抬起头正视他,冷冷的问:“你是谁?”阴沉沉的眼睛,语气十分不友善,戒备甚深。成微有些奇怪他突如其来的敌意,也不回答,按自不动,只是转头笑着看赵萧君,挑了挑眉。 赵萧君脸色一僵,心乱如麻,生怕出什么乱子,不由得沉脸,低喝一声:“乔其,怎么说话的!你给我注意点!”成微笑一笑,心里根本不将青春期孩子的叛逆无礼放在眼里。可是行动上却微笑着客气的说:“你好,我叫成微。”说着伸出手来准备和陈乔其好好的握一握。如此的重视,对一般自以为长大,其实什么都不知道的少年是种极大的恭维。成微一向有手段。他这样费力的讨好陈乔其,自然是为了赵萧君的缘故。他当然看出他和赵萧君的关系不同一般。可是当时怎么想也没有想到 另外一层。 陈乔其不由得郑重其事的打量他,自然没有被感动,也没有增加任何的好感,只是神情更为警惕。眼神依旧冰冷阴沉,隐含敌意。过了一瞬间,也伸出手象征性的握了一下,似有深意的说:“幸会,我叫陈乔其。”随即退开来,眼中带着无言的挑衅,似乎不将他放在眼里。 成微看着他,愣了一下,他的触觉一向敏锐,觉得他的态度实在奇怪的离谱,像另外含有什么似的。又见他应对十分得体,完全是成年人的作派,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自己似乎很不欢迎的样子,却也不怎么在意。自然而然多看了两眼,身上虽然穿着中学的制服,可是言语行动却老成持重,不卑不亢。站在那里,对着看起来事业有成,身份不俗的自己,丝毫没有局促不安,镇定自若,似乎还隐隐有一丝不屑。有些讶异,轻视的心不由得收敛了许多。许多人见到成微,气势上首先就要矮三分。没有再多问什么。走到赵萧君面前,亲昵的拍了拍她的肩,笑说:“那我先走了。” 赵萧君勉强微笑,有些慌张的说:“恩,恩,好。”成微当着他人的面,自然不会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看着她笑说:“那——走了哦?”似乎有些不舍似的。赵萧君不知怎么,张口就说:“那我送你下去吧。”于是也跟着出来,转过身去吩咐说:“乔其,我等会上来,你自己随便。”眼睛却不敢看他,也不知道他此刻到底什么表情,逃也似的奔下楼。 第8卷 第61节:第十四章 狭路相逢(6) 成微斜倚在车前,单手搂住她,忍不住好奇的问:“那个陈乔其是谁?”他倒一下便记住了陈乔其的名字。赵萧君脸上维持的笑像刚刚刻上去一样,顷刻间僵硬在那里,被他的视线那样紧盯着,微微低下头,眼睛看着地面,有些紧张的说:“是,是我一个表弟,现在正在这里念书。”成微忽然抬起她的脸,看着她笑说:“干什么那么紧张,又不是在盘问你。我只是觉得你这个表弟倒是挺厉害的,只怕将来大有出息呢。”成微在商场上打滚久了,眼睛厉害的很。 赵萧君支支吾吾的应了两声,说“是吗?我怎么看不出来?”成微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原本只是随口说一说,根本没有进心里面去。上车前倾着身子弯腰亲她,舌头还在嘴角挑逗似的舔了一下。赵萧君连忙退了一步,睁大眼睛看她。成微笑说:“怎么,不习惯?”然后又像自嘲似的说:“我一向绅士的很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见了你就想吻你,等不及似的。你想我是不是爱上你了?” 赵萧君开始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随即镇定下来,装作不相信似的说:“你这也叫绅士?天都要下红雨了!”成微笑一笑,不置可否,柔声说:“我得走了。既然你有客人,晚上就不来看你了。明天要我来接你去上班?”赵萧君吓了一大跳,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近的很。再说,被大家看到了终究不好,人多嘴杂的,在公司里还是照原来那样就好。” 她只是一个小员工,工作上没有什么机会接触成微。成微忽然笑起来,咬着她的耳朵说:“你以为大家还不知道么?”赵萧君骇然的看着他。是的,世上的事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家还不知道么?原来全是她自己一叶障目,自以为天衣无缝罢了!成微一直笑,看着她似乎觉得很有趣。 又说了几句话,才坐进去,发动车子。从后车镜里看见赵萧君一直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直到拐弯看不见她的身影。心里瞬间被充盈的满起来,轻快的像是天空上漂浮的白云,悠然自在,柔软舒畅。 赵萧君愣愣的站在那里,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如何应付陈乔其,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闹的筋疲力尽,却牵扯的更深?瞪着前方发了许久的呆,直到感觉身上有凉意才反应过来。不该是这样的,赵萧君叹气。心里像一把怎么理都理不清的乱草,又烦又乱,撒的满地都是,拣都拣不起来。一步一步往回走,抬头就看见陈乔其站在楼道出口处,身上连外套都没有穿,径直望着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的。 陈乔其瞪她: “不知道外面冷吗?还不快进来!”拉着她的手放在手掌心里呵气,来回撮了两下,稍嫌粗糙的手掌刺激的柔嫩的肌肤微微麻痒,像细细的电流突然流遍全身。又揉了揉她冰凉的耳朵,促使血液循环。然后环住她一起进了房间。赵萧君进了门才从他刚才的魅惑里挣脱出来,颤抖着身体,用力一甩手,拼命推开他。被他刚才的态度弄的莫名其妙,简直有些不能相信。 陈乔其也不生气,拉住她认真的说:“萧君,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赵萧君冷冷的看着他,一动不动。陈乔其也不生气,只是有些无奈的说:“萧君,我们好好谈一谈。”赵萧君低着头,半天才移过去,远远的坐在另一边。陈乔其没有办法,只得主动移到她的身边。赵萧君不自在的往旁边移了一移,陈乔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不满的说:“还要到哪里去?” 第8卷 第62节:第十四章 狭路相逢(7) 陈乔其紧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用力的说:“萧君,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不要再和他来往。不然我会受不了!”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怒气像开闸的洪水冲天而下,声音不由自主的大起来:“你怎么可以让他吻你?怎么可以这样!”眼睛里有火焰在舞动,一簇一簇燃烧着似乎不会停息。当时他站在窗口,用力摔碎了手上的茶杯。过了一会儿,又找来扫帚,将残渣打扫干净。然后冷静的下楼,准备好好说清楚。 赵萧君没有反应,冷冷的说:“为什么不可以,我们都是成年人,而且我正在和他交往,没有拒绝的理由。”陈乔其努力控制自己的怒气,镇定的说:“萧君,不要逃避。这样做,难道你不会心痛吗?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赵萧君的心猝不及防被他狠狠捅了一下,震惊的看着他,然后拼命摇头:“陈乔其!你知道什么!”陈乔其抓住她的手放在脸上来回摩挲,轻声说:“我当然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赵萧君欲抽回手,陈乔其不放,盯着她说:“萧君,我不会放开你的!”赵萧君忽然觉得疲累,摇首说:“陈乔其,你简直是疯了。你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陈乔其忽然逼迫她:“萧君,不明白的是你!”赵萧君上身晃荡了一下,有瞬间的天旋地转,简直坐不稳。 陈乔其用拇指一下一下抚摩她的脸颊,专注的看着她,然后笑了一笑说:“萧君,不要怕,一切有我!天塌下来,还有我呢!”赵萧君的眼睛忽然有些湿润,她怕的就是这个。她不要先找一个垫背的,她不要天塌下来。天崩地裂,粉身碎骨,是多么的可怕!闹到那种程度,她承受不起,也要不起!前面是什么,一座又一座的高山,自己已经走到山脚下了,不能再一头撞进去,里面还有更多未知的龙潭虎穴。陈乔其,至于陈乔其,她有义务也有责任让他迷途知返。她的心不是不痛的,可是此刻却像上了麻药一样,将那种痛催化延缓下来。 赵萧君平静的说:“乔其,本来我想你只是一时的迷惑而已,许多资料显示,很多少年对年长的女性都有一定程度的迷恋,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过一段时间,自然就没事了。可是现在不得不跟你说清楚。你实在太胡闹了。我是一直把你当弟弟看的,你不要多想了。以前没有说清楚,是我的不对。现在希望你能明白,不要再这样了!你应该多和同龄的孩子交往试试看!” 陈乔其的脸色从来没有这样灰败惨淡过,像是灵魂突然被抽离身体,空荡荡的在外飘荡,不肯回来。整个人呆若木鸡,死了一样。忽然疯了一样 跳起来,大声喊叫:“不,萧君,我不相信!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我可以感觉的出来!”赵萧君冷笑:“陈乔其,你别痴心妄想了!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陈乔其被她一句“你别痴心妄想了!”打的身心俱碎,魂飞魄散。 赵萧君任由本能,木着思维,继续说:“我因为没有父亲的缘故,自小就喜欢年纪稍大些的男性,怎么可能会喜欢你呢!乔其,我是真心喜欢成微,才会和他在一起的。你见过我随便和人交往的么?绝对不是因为你,你不要太高估自己的地位。”她后面说的这句话,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心先怯弱了。可是陈乔其极度伤痛之下,哪里还听的出来。 陈乔其被伤的只是说不出话来,忽然有一种溺死的感觉。赵萧君还不放过他,像木偶一样,喃喃的继续说:“乔其,你不能再这样继续执迷不悟了!你才十几岁,你有锦绣前程,有无限可能,你不能就此毁在这里,你应该专注在学习上,还有,还有——你——你不能辜负你父母的希望!”——他不能毁在自己手里,赵萧君的心撕裂般在叫嚣,一寸一寸在痉挛——麻药开始在苏醒。 赵萧君拿过他的东西,几乎哽咽的说:“乔其,快回去吧——这里,没有你的地方!”背过身去,半天才说:“不要难过,过些时间就好了。没有时间愈合不了的东西。回去后好好念书,要知道照顾自己,不要再来找我了!”陈乔其任由她推出来,突然滴落一滴眼泪正好滴在她的手背上,心如死灰之际犹带着一点遥不可及的希望,惶恐的问:“你在骗我,是不是?”赵萧君觉得手背上的那滴泪似乎是毒液,侵蚀的全身迅速腐烂,甚至要化为乌有,消失在空气里。 可是仍然清楚的记得自己冷冰冰的说:“不,我没有必要骗你!”然后还送他坐上出租车,事先付了钱,告诉司机的地址。 走回来以后,麻药的效力似乎全部褪去,阵痛不断袭击着她,一波又一波,一次比一次汹涌。赵萧君蹲在地上拼命按住身体,是真的在痛!哆嗦着站起来,踉跄着到处找止痛的药。以前陈乔其总是红着脸替她拿药,,瞪着眼让她吃下去。连她也奇怪他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不过从来也不好意思问出口。可是现在只觉被隔在山的两头,中间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唯一的细线都斩断了,断的干净彻底,什么都没有了,再也回不去了!她甚至恨她自己为何如此残忍!赵萧君直直痛了一夜。吃了药还是不管用。成微打电话来她也不知道。 第8卷 第63节:第十五章 春情萌动(1) 早上仍旧爬起来去上班,对着镜子,脸色憔悴的像一夜间突然生了一场大病,灰暗蜡黄。双眼深陷,眼骨分外明显。于是涂眼影,打粉底,刷腮红,化了妆才显得气色好了许多。昏沉沉的去上班,刚走进大楼的时候,正守柜台的郑颖一把拦住她,神秘兮兮的问:“赵萧君,我问你,听说你们公司的成总正在追求你?”赵萧君才有些回过神来,愕然问:“你听谁说的?”郑颖仔细盯着她的反应,催问:“你别管是谁说的?到底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赵萧君回答不出来,只是追问:“到底谁说的?”郑颖没有看到想像中的反应,有些失望的说:“还用谁说?昨天你上成总那辆无人不知的大奔大家可是都看见了。成微的车随便让人上的吗?更不用说当着所有人的面了!”本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和成微正在交往吗?赵萧君却有种背叛的心虚,用力还是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潜意识里她根本不希望这段交往公诸于世,她根本没有想过要长久的维持。可是现在大家似乎都在议论纷纷,她想撇都撇不清。她想起昨天成微取笑她说“你以为大家还不知道么?”她才猛然反应过来,成微这次似乎是来真的。成微虽然有过许多风流逸事,私底下大家也知道一些,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承认过,总是一笑置之。可是现在他当着整个公司的人,并不忌讳。赵萧君觉得有一种玩火焚身的感觉,似乎正泥足深陷,脱不了身。 进到公司,大家自然和往常一样打招呼,表面工夫做的很好,没有泄露任何的异样。可是稍不留神,便有人拿试探的眼光打量她,有纯粹好奇的,也有心有不忿的,赵萧君忽然成为公司里的稀有动物。她躲进洗手间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小声议论,说的就是成微和她的事情,虽然只是猜测和羡慕,调侃两句,并没有说什么恶毒的话,赵萧君还是有一种抬不起头的感觉。 中午休息的时候,成微给她打电话:“昨天怎么不接电话,出什么事了吗?”赵萧君胡乱说:“手机放包里,搁在外面的沙发上,没听见,昨天很早就睡了。”成微“恩”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只笑问:“那昨天晚上睡的好不好?”赵萧君说:“睡的很好,一觉到天亮,大概是累了的缘故。”成微说:“我也想你大概累了,所以没有打座机吵醒你。”赵萧君也没有想到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座机的号码。此刻她的心情混乱的很。 成微又笑说:“晚上先不要走,我在楼下等你。你想去哪里?”赵萧君连忙说:“不——不,我还是先回去一躺。如果是约会的话,我也 应该回去换一换衣服。”成微笑起来,敲着桌子笑说:“女为悦己者容?那好,我在你家楼下等你。你可要穿的漂亮一点。今天你就很漂亮。”赵萧君简单答应一声,惘然的挂了电话,思绪许久都回不了位。 成微刚挂上电话,他的秘书拿着文件走进来,见他满脸春风的样子,不由得的开玩笑说:“成总,春天到了呀!你不知道真个公司如沐春风的感觉,真是令人舒畅!大家的心情都跟着飞扬起来。”成微竟然不介意,只笑说:“难道以前一直是寒冬腊月吗?” 秘书笑而不答,只说:“希望成总涌现的和煦的春风一直不要消失才好。成总难道不知道你的心情是真个公司的晴雨表?”成微斜靠在椅子上说:“我从来没有因为个人的事情而给公司带来任何困扰。”秘书竟然接上去说:“那只是因为成总你不知道而已。”成微笑,并没有说任何反驳的话。他的心情好到连秘书都发觉了,他自己怎么能不知道。 成微是真的开始在期待春之女神的到来。 第8卷 第64节:第十五章 春情萌动(2) 赵萧君回到住处,怔怔的坐了许久,思绪一片黑暗,转瞬又变成茫然的空白。眼睛无神的看着某样东西,连眨眼的本能似乎都丢失了。等她懒洋洋的回过神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大圈。听到手机响,成微在那边提醒她,他已经快到她楼下了。这才想起他早就定好的约会,漫不经心的寻出一套平常穿的衣服换上,因为气色仍旧不好,随便化了点淡妆,头发依旧散着。 成微刚到楼下,她已经站在下面等着了。双手插在口袋里,上身微微向后仰,维持同一个姿势,长久不变,看着刚刚冒出芽的草地发呆。她的心似乎被谁带走了一样,整个人在广漠空旷的沙漠里踽踽独行,孤独无依。瘦削的侧影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 成微从车窗里静静看她,换一个眼神又换一个眼神,带着猜测和好奇——甚至还有一点神秘,慢慢的,暗中像有人使力拉扯一样,几乎移不开视线,心口莫名的忽然有一种疼惜的感觉。推开车门,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已经站到她身后,她依然没有发觉。 成微看了她一会儿,才出声:“怎么先下来了?”赵萧君缓缓转头,呆呆看着他,像无心的慢镜头,画面转过来了,眼神却还在别处。脑海里忽然想不起眼前的人是谁,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茫然的“哦”了一声,停了一会儿,思绪终于恢复正常又接上去说:“怕你等,所以先下来了。”成微微笑说:“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让别人等。果然是言行一致。”赵萧君点头:“我很怕让人等,所以宁愿等人。” 成微像在咀嚼她的话,露出深思的表情。伸出手抚上她的右肩,低声问:“刚才想什么想的那么出神?连我来了都不知道。”赵萧君很干脆的说:“什么都没有想,在发呆。我想仔细想清楚一些东西,好的坏的,对的错的,可是还没有开始,就匆匆结尾了。想不下去,只剩下一片空白,只好发呆。”成微似乎有些不满的说:“这可不公平哦。我开车过来的时候,可是一路都在想你呢。”然后又笑说:“有没有想我?”赵萧君笑了一下,歪着头说:“那你想我什么?”成微居然有些不好意思,愣了一下才说:“不知道。就是想你。” 拉着赵萧君的手上车,难得的没有做出轻浮的动作。赵萧君问:“要去哪里?”成微笑说:“当然是先去吃饭。你看,夜幕低垂,正是吃饭的好时刻。”赵萧君转头看着点点的华灯,像阳光下闪烁的水光,一波一波,不断流动,却有些刺眼。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可是心情却大不一样。成微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安静 的空气里,他的心像快要满的溢出来的茶水,只差那么一点点;而赵萧君的心却像伸手去摘头顶的树叶,拼命跳起脚来也够不到,差的不止是一大截。 成微并没有带她到那种幽暗的灯光,静谧的氛围,小提琴,刀叉,欧洲的音乐,充满异域情调的餐厅里谈情说爱,而是来到热闹喧嚣的“峨嵋酒家”,外面停满了密密麻麻的私家车。成微笑说:“这里的菜好极了,尤其是宫保鸡丁,鼎鼎有名。人人交口称赞,说连葱花都吃的干干净净。我想你一定会喜欢。”赵萧君抬头看他,笑了笑,目光瞬间亮晶晶的,像阳光下转动的黑宝石。 成微直接走向事先订好的靠窗的位置,笑说:“从这里可以看见那边彻夜不眠的灯火,总让我觉得像,像什么呢,像——”赵萧君起身往外面看,眼睛幽深闪烁,接上去笑说:“像四五十年代的上海,似乎是幻景。隔着一层玻璃,不像是真的。”成微想了一想,笑说:“大概有一点这样的感觉。可是又不完全是这样。难以言说的温暖和怀念,又或者是感慨和惆怅。在幽幽的长夜里,平凡的景致也是不一样的。” 赵萧君直直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成微忽然一语带过,笑说:“不知道为什么,和你在一起,竟然有这么多的感慨,这次,大概真的是不一样了。”赵萧君不理解的问:“有什么不一样呢?”成微笑而不答,只是接过服务生手里的菜单,问她想要吃什么。赵萧君笑:“要吃宫保鸡丁。”成微也笑起来。点的都是很平常的菜,没有花里胡哨的形式,适可而止,干脆明快。 第9卷 第65节:第十五章 春情萌动(3) 欢迎您到腾讯原创发表最新作品,为了方便作品更加顺利地通过审核,现将“有效作品”详细要求如下: 1、首次上传作品不得少于10章节,每个章节不得少于700字。有完整的内容简介,内容连续、完整,排版整齐; 2、要求发表作品为作者原创; 3、作者信息填写准确、完整。作品题目、作者笔名不出现过多特殊符号及无规则的组合; 4、章节中不得出现广告内容赵萧君喝热热的露露,嘴角上沾上白沫。成微笑着拿出自己的纯白的手帕,伸长手臂替她擦拭干净。赵萧君愣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才有些无措的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我见你总是用白色的手帕。”成微点头:“习惯而已。”然后又笑说:“可是不见得每次都用来替人擦血,擦泪甚至擦奶渍。” 赵萧君看着他日渐认真的眼睛,里面深沉的汪洋如海,虽然还是看不到底,却一天比一天澄净。愈加慌乱,撇过头看着桌子,有些局促的笑说:“那是因为某个人太无用的关系。”成微却笑说:“太无用么?我却觉得是太厉害的缘故。一箭穿心。”赵萧君抬起眉,表示不相信,笑说:“一箭穿心?不见得吧?” 两个人不紧不慢的吃完饭,起身往外走的时候,碰到前面一个人走过来笑说:“成总,你也来这里吃饭?倒不像你的风格呢!”成微微笑的站住了,说:“沈经理说笑了。也是来吃饭?”沈经理点头:“对呀,带老婆孩子一块过来。正在那边坐着呢。正巧,刚才还碰见你们公司的曹经理呢,一大家子人,三代同堂,似乎有什么喜事。我刚过去说了两句话。” 成微客气的点头。沈经理笑着对赵萧君打了打招呼,倒识相的没有多问什么。成微却主动介绍:“沈经理,这是我女朋友。”然后又柔声对赵萧君说:“萧君,这位就是‘精实公司’策划部的沈经理。”沈经理睁大眼睛,似乎吃了一惊,随即笑说:“哪里,哪里,成总夸奖了。在成总面前。我算哪一门子的经理。”说的大家都笑起来。赵萧君被成微的话也吓了一跳,看着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好半晌才笑着问候了一句“沈经理,您好”,他连声说你好,你好,笑容满面。与刚才有所保留的态度大不一样。 成微对她笑说:“曹经理也在这里呢,我们过去打一打招呼吧。”赵萧君有些踌躇,举步不前,笑说:“你一个上司贸然跑了去,不会让人家觉得尴尬么?”成微笑说:“曹经理是不要紧的。”于是转过弯来,正好就碰上曹经理他 们,一张桌子团团圆圆坐满了人,有老有少,喜气洋洋的。 曹经理见到成微和赵萧君,半点讶异都没有,恭敬得体的打招呼,又热情的笑说:“小赵,你也在呀。”没有流露一点好奇的神色,该是什么态度就是什么态度,像在公司里一样,免去了赵萧君忐忑不安,许多的尴尬。 两个人走出来,成微笑说:“时间还早的很,想不想去跳舞?跳华尔兹,随着音乐,一步一步,慢慢旋转,喜不喜欢?”赵萧君忽然想起陈乔其迎着阳光在舞台上热力四射的舞步,健美与青春。又忆起当日如雨的欢快,满园都是热闹的人群。心蓦地一酸,低着眼睛,轻轻摇头:“不要,我不会跳。傻傻的看你和别人跳吗?”成微“哦”了一声,心里倒是高兴的,斜着眼说:“不会可以学呀!放着这么好的老师白白不用,岂不可惜?”赵萧君忽然不想迁就,只是任性的说:“不想学,不想跳。” 成微却笑起来:“好,不跳就不跳,我才不赶鸭子上架呢。”又说:“那你说去哪儿?”赵萧君本来想说不去哪,回家。后来还是随口说:“那去看电影吧。”成微想了一下,同意了,然后说:“好久没有进电影院看电影了。想起来最后一次进电影院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如今电影院已经不像往年那样盛行了,许多人宁愿呆家里看影牒。成微带她进包厢,大大的放映厅空落落的,几乎没有什么人。又不是上映时期,电影院甚为寥落。为了招揽顾客,打的是“怀旧”的旗号,放的正好是“魂断蓝桥”,二战时的爱情悲剧。赵萧君看的很认真,完全投入进去,心有所感。 、外部商业网站链接; 以上要求缺一不可,违反其中任何一条均将无法通过审核。 第9卷 第66节:第十五章 初情萌动(4) 成微紧紧搂住她的腰,坐在黑暗里,两个人似乎合成了天和地,一切都有些异样。银白的灯光只看的清人闪亮的眼睛,坐在这种地方,仿佛回到很久以前,有一种回忆的满足以及此刻的骚动。 赵萧君以前就慕名看过,可是此刻重新再看,完全又是另外一个样子——心境的不同而已。主旋律一次又一次响起,忧伤缠绵的呓语。一排排的蜡烛一根根被扑灭,带着那个民族特有的绅士从容,记忆就定格在那里。战争响起,人人身不由己。战争纵然不响起,人人还是一样的身不由己。 成微蠢蠢欲动,黑暗里感官似乎分外清晰,平息不了内心的骚动。终于忍不住,偏过头,找到她的唇吻她的时候,感觉到她脸上的湿润和冰凉,不由得愣住了,好一会儿,改而亲在她的脸颊上,吻去她的泪水。赵萧君躲开了。成微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笑一笑,掏出手帕替她擦眼泪,一点一点往下,手伸了进去,慢慢的就有些不规矩。赵萧君一把抢过手帕,离他坐的远远的,自己胡乱擦了擦。 成微忽然说:“这是我第三次替你擦眼泪了。”黑暗里,赵萧君似乎觉得他正向自己抛过来沉甸甸的某样东西,可是自己却接的手臂酸疼,承受不起。故作轻松的说:“你是说我喜欢哭么?”成微的脸在银幕下闪烁,看不清楚表情,好一会儿才说:“不,恰恰相反,我知道你不喜欢哭。可是你为什么总是哭?”赵萧君圆滑的说:“难道不可以是触景生情吗?”成微接上去问:“那是什么样的情呢?”赵萧君沉默,费力想解释什么,最后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成微没有继续追问,他似乎也有些迷惑不解的心事。赵萧君轻声说:“我们走吧。”成微问:“不看了?”电影正要结尾,赵萧君摇头:“不看了。”到处都是悲剧,她不想再看一次。两个人起身出来,眼前陡然一亮,有瞬间的晕眩。 回去的路上,赵萧君奇异的沉默,神情有些意兴阑珊,无精打采的样子。成微拉住正要上去的她,担心的问:“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赵萧君摇头,想了想说:“大概是电影闹的。以后再也不要看悲剧了。”成微拍着她的脸亲昵的说:“真的吗?那好,以后带你去看喜剧。”可是一个人若是不高兴,看再好的喜剧也照样落泪。 两个人的事渐渐的在公司里传开了,时常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有些人纯粹八卦,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些人却不怀好意,冷笑着等着看好戏。自然也有许多风言风语,难以入耳。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倒是曹 经理当着大家的面说了几句警告的话,一些女同事才有所收敛。 赵萧君本人却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仿佛说的不是自己一样。平日里一些比较亲密的同事好奇的打听的时候,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大家当然不敢去问成微,多少有些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如外界传扬的一样。颇有些扑朔迷离。 她在公司里还和以前一样,勤勤恳恳,安分守己,别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渐渐的有关道德人格上的一些难听的话也都销声匿迹了。流言自然还是有的。她行动更加小心,当着大家的面,从来没有和成微一起出现过。但是成微不遮不掩的态度却使大家慢慢的地明朗确定起来。 自那一天彻底拒绝陈乔其以后,她再也没有和他联络过。有几次忍不住走到他住的楼底下,想要看看他最近过的怎么样,始终没有勇气上去。站在社区里徘徊了许久,希望远远的能看他一面,究竟是胖了还是瘦了,一次都没有碰到过。赵萧君心上的伤口因为担心,或许还有懊悔自责始终结不了疤,一天一天那样疼着痛着,伤口上的血迹淋淋漓漓滴的到处都是。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沉着镇定的应付所有的艰难。 对于成微,她的愧疚越来越深,却同样的无能为力。成微是真的打算和她好好的交往,从来没有这样郑重过,当着朋友也从来不回避,大大方方的介绍。赵萧君的心似乎就这样沉到海底去了,连她自己也找不到方向。成微有一次喝了酒,不知道是真情还是假意的笑问:“萧君,你看我们就这样结婚怎么样?”赵萧君当场被人掐断呼吸一样,胸口又闷又涨。 第9卷 第67节:第十五章 春情萌动(5) 欢迎您到腾讯原创发表最新作品,为了方便作品更加顺利地通过审核,现将“有效作品”详细要求如下: 1、首次上传作品不得少于10章节,每个章节不得少于700字。有完整的内容简介,内容连续、完整,排版整齐; 2、要求发表作品为作者原创; 3、作者信息填写准确、完整。作品题目、作者笔名不出现过多特殊符号及无规则的组合; 4、章节中不得出幸而成微后来再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她也只当他是醉言醉语。萧君弄不清楚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而他也的的确确不知道赵萧君心底最隐秘的秘密。这样近在眼前,却又像是远在天边的两个人,彼此亲近,又彼此隐藏。赵萧君有时候觉得这真是一种凄凉的讽刺。 直到陈乔其的班主任打电话给她:“请问你是陈乔其的家长吗?”赵萧君知道眼前的那座山终于倒塌了,似乎听到天崩地裂的声音。奇怪的很,她那个时候倒是很冷静的回答说是。三年来,这是陈乔其的老师第二次打电话给她。第一次是陈乔其脚受伤了,通知她去医院。陈乔其从来没有要求她去参加他的家长会之类的活动,除了那次要她去看他比赛。 那老师语气极其严肃,郑重的说:“陈乔其一向优秀,学习成绩也很好,从来没有让老师担心过,在同学面前也是起带头作用。大家都很喜欢他,同学们甚至是佩服他。可是他这段时间变化实在太大了,经常旷课不说,对老师的劝告丝毫听不进去。更荒唐的是,这次整个北京市的模拟考试竟然没有参加!现在连人都找不到!我知道他的情况有些特殊,不是本地的学生,可是居然闹到这个程度,这是一个学生该有的行为吗?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到底上哪去了?” 赵萧君还没有听完,心里急的像滚烫的沸水,一下一下的“扑腾”着,一点一点的蒸腾,然后逐渐的干涸。慌乱的语不成句:“我,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不知道——他,他——”话还没有完。那老师极其不客气的说:“你难道不知道他这些情况吗?”赵萧君被她逼问的心都要缩到骨头里,支支吾吾的回答:“不——不知——道——”那老师似乎十分生气,声音不由得提高八度:“你到底怎么做他家长的?他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怪不得陈乔其变成这个样子!”愤怒之下,一下子将陈乔其犯的所有过错推到赵萧君身上。 虽然是气话,无意中却打中了赵萧君的软肋,还未好的伤口上又狠狠的下了一刀 ,然后往汩汩流出的新鲜的血液上撒上一大把的盐。赵萧君只知道自己在不断的道歉,什么话都不会说。等那老师的火气稍稍降下去一点,哽咽着问:“那他有多久没有去上课了?” 那老师想了想说:“开始只是逃课,后来干脆不来了。大概有大半个月了吧。打电话也总是不接,问同学大家也说不知道到底上哪里去了。已经有很多天没有见过他了。这些日子,他有没有回家?”赵萧君还是结结巴巴的说不知道。那老师勃然大怒,甚至用教训的口吻说:“你怎么能这样监护他呢?什么事都不知道!你怎么能这样呢!什么都不闻不问,孩子能不出事吗?照你这样说法,他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了?” 赵萧君才想到他出事的可能性,北京这地儿,什么乱子都有,车祸呀,当街斗殴呀,不会当真出什么事了吧。顿时吓的魂不附体,越想越害怕。又想起近年报纸上报道的青少年社会问题,什么自残,乱交,作奸犯科,杀人抢劫,甚至吸毒!赵萧君简直没有疯掉,心脏绷不能再紧,似乎一碰就会爆炸。 陈乔其一向不需要人担心的,这次竟然会这么偏激,简直一头往死路上走。可是赵萧君来不及怪他之前,先将自己折磨的体无完肤。全都是因为她,陈乔其会变成这样全都是因为她!她像被判了刑,直挺挺的挂在绞刑架上,身下是浇了油的干柴。柴油的气味径直往鼻子里冲,只等点火,便同归于尽。陈乔其当真出了什么事,她也不用活了。 现广告内容、外部商业网站链接; 以上要求缺一不可,违反其中任何一条均将无法通过审核。 第9卷 第68节:第十五章 春情萌动(6) 欢迎您到腾讯原创发表最新作品,为了方便作品更加顺利地通过审核,现将“有效作品”详细要求如下: 1、首次上传作品不得少于10章节,每个章节不得少于700字。有完整的内容简介,内容连续、完整,排版整齐; 2、要求发表作品为作者原创; 3、作者信息填写准确、完整。作品题目、作者笔名不出现过多特殊符号及无规则的组合; 4、章节中不得出现广告内容、外部商业网站链接; 以上要求缺一不赵萧君颤抖着手抓起电话,第一次拨错了,第二次按成红色的键挂断了,第三次还要拨时,“当”的一声响,从手上滑落摔在地上,电池,外壳,主机摔的七零八落,一直溅到桌子底下,还滚了几圈才慢慢的停下来。恍然的看着自己的手发呆,这才发现手心里全是涔涔的冷汗,指尖却作紧发涩,使不上力,像脱了层皮一样。半身跪在座机旁边,才发现不记得他的电话号码。眼泪簌簌的往下掉,一直滴到浅色的桌布上,泛起一个又一个湿润的迹子,一圈一圈不断的扩大。半晌没有动作,又心痛又惭愧。 还是走过去,将手机拣起来安装好,开机试了试,竟然还可以用。她忽然记起来,陈乔其有一次无聊的对她说,他已经将她手机的快捷键设置成他的手机号码。赵萧君轻轻按了“1”字键,屏幕上快乐的闪烁着“陈乔其”三个字,一下一下发出幽幽的蓝光。没有换号码,也没有关机,音乐一直响着,像是一种信息,赵萧君的心却有些安定下来,他并没有彻底做绝。直到人工服务的声音传来,她才挂断了,早就知道,不敢期望这样就能找到他。 拿了包,换上厚厚的外套,缠上围巾,戴上手套。时间上虽然已是春天,可是依然阴冷阴冷,光秃秃的树干上半点新绿的痕迹都没有。赵萧君只有在他的住处等。她没有钥匙,几乎将门捶破了,惹着对门的大婶用怀疑不满的眼光看着她。还是没有人应答。在里面呆不住,心口堵的就像十里长安街塞车一样,凝滞不动,全是茫茫的一片车海。开始的时候站在楼下的过道上伸着头拼命张望,听见远处的脚步声,一次又一次的祁盼,然后一次又一次的落空。夜色越来越浓,寒气逐渐加重,手脚全都麻木,脸上冻的几乎成了一块冰雕。 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退到楼道里,虽然挡住了风,可是没有暖气,还是冷的瑟瑟作抖,唇色发青,牙齿发冷。开始不停的给陈乔其打电话,依旧是不断响起的音乐,毒蛇一样的缠绕在耳边 ,简直令人要发疯。进出大楼的人都用探询的眼神打量她,赵萧君只得走上去,站在门口等。斜倚在门上,给他发短信,让他赶紧回来。手机已经在提示电量不足。赵萧君犹豫着再一次拨通电话,因为耳朵贴在门上,依稀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音乐声。赵萧君还来不及确定,屏幕上一片黑暗,自动关机了。 她从包里翻出几张路人硬塞给她的宣传单,垫在地上,然后坐在门边上等。双脚麻木的几乎蜷缩不起来。反正是铁了心,打算一直等下去,心里倒不怎么着急了。开始的时候还感觉到地上的寒气一阵一阵往身上冲,打了个寒战,后来就没有感觉了。穿了那么多的衣服,身上感觉还是空的一样,没有吃晚饭,肚子里也是空的,再等了一会儿,脑袋里也是空的。一直等下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既不觉得冷,也不觉得饿,眼皮渐渐的沉重酸涩。 手越来越冰,只好伸进毛衣里往胳肢窝里藏。头埋在手臂里,脸来来回回的蹭着绒线大衣,呼出的气瞬间就成了白雾。时间大概不早了。虽然饥寒交迫,可是迷迷糊糊的竟然有了睡意,那种睡意像一个人被人硬拖着奔跑一样,粗喘着气怎么样都跟不上,可是还是得涨红了脸机械的跑。 直到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咚咚咚”的往楼上跑来,赵萧君猛然清醒过来,瞬间又有些失望。这样虚浮零落的脚步声不是陈乔其的。他的步伐一向镇定沉稳,像踩在钢琴洁白的键盘上,每一步听在耳内,都发出优美的音乐,充满生命的节奏感,每一步都令人难忘。 可,违反其中任何一条均将无法通过审核。 第9卷 第69节:第十六章 步步紧逼(1) 来人年纪很轻,不知道有没有成年。染着黄色的头发,上身穿一件黑的发亮的皮衣,嘴里斜斜的叼着一根烟,果然不是陈乔其。赵萧君只看了一眼,对他印象十分不好。心低忽然充塞着一种望不到边的挫败和失望,像北京夜里逐渐升起皑皑的浓雾,灰暗阴冷,到处是细小的尘埃,整个天地都是白茫茫的,除了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那人却在陈乔其的门前停住了,手里拿着钥匙,看见蜷缩在地下的赵萧君,愣住了。赵萧君一眼便认出这是陈乔其的钥匙串,那个挂串还是两人中奖得到的。商场里搞活动,他们运气不坏,每人得到一个很漂亮的钥匙串。赵萧君撑住手,扶着门慢慢的站起来,手脚虽然没有什么知觉,还是很顺利的站起来了。冷着脸,颇有气势的盯住他问:“陈乔其呢?” 那人被赵萧君冷冷的眼光看的有些怯弱,看她的样子就知道与陈乔其关系不浅,张嘴就回答:“他,他还没有回来。”又像怕她误会似的,赶紧解释:“他还在台球厅,先让我过来帮他拿一下手机。”赵萧君让开来,由他颤抖着手开门进去了。走进去看了一下,屋子虽然凌乱,有些不干净,不过都是陈乔其的东西,并没有被糟蹋的不成样子,不像一伙人聚居的据点。 她跟在后面问:“陈乔其经常带人过来吗?”他懦懦的回答:“没有,没有,老大只是让我过来拿一下东西。他说他忘带手机了,有什么人找他也说不定。所以才让我过来帮他拿。”赵萧君觉得既荒谬又愤怒,他只不过一个中学生而已,已经在外面结帮拉派,已经有人称他为老大。 她沉着脸跟出来,一手关上门,冷声说:“陈乔其在哪里?你带我过去找他。”那人不由得犹豫了一下,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半晌支吾的问:“你是——”赵萧君冷哼:“我是谁?你只管带我去找他!”神色冷峻,气势威严。那人没有办法,只好在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任由赵萧君钻了进去。 赵萧君跟着他穿过幽暗的小巷,长长的巷子居然没有路灯,只有路口上惨淡无力的灯光隐隐约约照进来。两边是一栋又一栋的四合院,黑暗里模糊一片,越发觉得阴森恐怖。道路也有些不平整,赵萧君一个不小心踩到积水的坑里,踉跄了一下,侧身撞到墙上,手牢牢的扶住了墙沿,吓的直喘气。手上感觉滑漉漉的,有些恶心,不知道是不是青苔之类的。那个年轻人见她撞倒了,倒是陪小心的说:“恩,这里路不大好走,又黑——”赵萧君对他说谢谢。 只不过短短一段路,赵萧君却觉得走了 很长很长的时间,有一种飘渺无力感,连害怕都忘记了。走到街道上,推开一间很不起眼的玻璃门,呛人的咽味扑面而来,她忍不住咳嗽一声。举步踌躇,站在门内,到处看了一眼,一张一张的台球桌,人声鼎沸,烟雾缭绕。灯光不是很强烈,几乎全部是男的,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有人大呼小叫,有人破口大骂,甚至有人说着下流的笑话。一些人见到她,都偏过头打量,眼中露出好奇暧昧的神色,互相传递。大概因为赵萧君的外貌,已经有人交头接耳,蠢蠢欲动。 赵萧君禁不住有些害怕,她何尝到过这些地方。那个带她过来的年轻人大概察觉到,于是又走回来,愣了半天才说:“老大在里面的包间里——”赵萧君毫不迟疑的紧紧跟着他。提心吊胆,目不斜视,不敢朝任何人看上一眼,颤抖着双手径直走上二楼。 第9卷 第70节:第十六章 步步紧逼(2) 站在包间的外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个年轻人推开房门,里面立刻传来喧嚣的人声,听到有人问:“哦,你回来了呀!”又听到有人问外面冷不冷之类的话。他有些局促的点了点头,看了看站在外面的赵萧君,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忽然听到陈乔其的声音懒洋洋的传进耳朵:“阿胖,我手机呢?有没有带过来?”他点了点头,却没有拿出来。手机在赵萧君手上。 赵萧君听到他的声音,再也忍不住,移身站到门口,看见陈乔其上身正趴在台球桌上,手指扶住球杆,眼睛正瞄准一粒花色的球,一眨不眨,神情专注认真,侧脸在灯光的照耀下,有如刀削,英俊的令人屏息。再当时那样的情况下,赵萧君竟然会觉得他英俊的令她屏息,难道是因为想念的缘故吗? 陈乔其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头看到她,神色大惊,内心像是战场上密集落下的鼓声,“咚咚咚”的在翻腾,一阵比一阵急,简直没有间歇。眼睛蓦地睁大,似乎不能相信,表情一变再变。然后下意识的放下球杆,慢慢的直起身子,比站在旁边的人高出半个头。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嘴唇渐渐的抿住了,露出倔强的神态,僵在那里,没有说话。 赵萧君忍住蓦然涌现的万千情绪,心里虽然酸酸的,还是微笑的喊了一声:“乔其——”却怎么也说不下去。陈乔其像到现在才回过神来,却不理会她,依旧弯下身去,拿起桌上的球杆,对着九号球,狠狠的击了出去,“砰”的一声撞到桌子上,反弹后朝她这里“扑”的飞过来。赵萧君本能的偏了偏头,球没有凑巧的砸到她,而是从她右边的肩膀上飞了出去。陈乔其的脸色却忽然白了,右脚不由自主的朝她这里跨了一步,然后又停下了。 整个房间的人都静悄悄的看着他们两个,似乎感觉到暗地里流动的浪潮,气氛变的十分尴尬,谁都不敢随便说话。赵萧君走过去,冲所有人得体的笑了一笑,然后走到陈乔其身边柔声说:“乔其,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怎么样?”陈乔其不理她,兀自拿着球杆不说话。赵萧君微微皱了皱眉,又叫了一句:“乔其,很晚了!”陈乔其干脆走到另一边去。赵萧君僵立在那里。 赵萧君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稍稍提高音调:“乔其,跟我回去。”陈乔其将手上的球杆一甩,“当”的一声撞到台球桌上。众人见他们两个闹的有些僵硬,都坐不住,于是借口说要上洗手间,一个接一个离开了。大家年纪虽轻,多少在社会上混过,懂一些人情世故,识相的先走了。 不一会 儿,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最后一个离开的阿胖还顺手将门给带上了。赵萧君舒了一口气,从包里掏出他的手机,走过去放在他手心里,低声说:“先跟我回去再说。”陈乔其将手机扔在台球桌上,冷着脸说:“我不回去。”赵萧君呵斥:“乔其,你这是干什么呢!” 陈乔其冷笑:“你这又是干什么呢?”赵萧君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陈乔其又接着说:“你凭什么管我?管我的话也要有资格!”赵萧君气的浑身颤抖,怒气终于如滔滔的洪水破堤而出,看着他吼:“我凭什么管你?你竟然说这样的话!陈乔其,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陈乔其立即接上去说:“我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不是最清楚吗?”赵萧君手指几乎掐进手心里,隐隐的有血痕。她看着陈乔其的脸,他的脸上,看不出削瘦,可是眼睛里却露出沧桑——是的,的确是沧桑,一个孩子完全不该有的沧桑。忽然流下眼泪,哽咽说:“乔其,你知道我不希望你变成这个样子!”陈乔其却无所谓的耸肩:“这个样子有什么不好!” 赵萧君忽然急了,恐惧的喊他的名字:“乔其!不要这个样子!”陈乔其的眼中终于泄露了隐藏许久的伤痛,大声说:“不要那样叫我!”赵萧君靠在台球桌上呜咽出声。陈乔其似乎忍受不了她的低泣,神色终于软化下来。伸出手指轻轻揩去她脸颊上的泪水。房间里只听的到她哀哀的哭泣声。许久之后,陈乔其完全投降,叹息说:“好了,不要哭了,我们先回家。”低沉缠绵的声音在赵萧君的耳朵旁一直徘徊不去。 赵萧君哭的双眼红肿,不敢见人,怕人笑话,偷偷溜到旁边的洗手间整理。陈乔其拿起手机,见到上面全是赵萧君打给他的电话,还有短信,语气一次比一次焦急。找到阿胖,问:“你怎么带她过来了?”阿胖像做了什么错事,低着头道歉:“对不起,老大,我——”陈乔其挥手打断他,直截了当的问:“你怎么碰到她的?”阿胖着急的说:“不是我要带她过来的。我照你的话去你住的地方拿手机,看见她坐在门口等,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看起来挺惨的,所以就——”陈乔其点头表示知道,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第9卷 第71节:第十六章 步步紧逼(3) 有一个女孩走近她,一手搁在他肩膀上,两寸来长的指甲涂的鲜红,斜着眼笑问:“老大,她是谁?长的挺漂亮,却跟你老妈一样。”他们平常也是这样随随便便惯了的。陈乔其不动痕迹的移开身体,皱眉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多事!”话还没有完,赵萧君已经寻了过来。 陈乔其立即撇开她,快步迎上来,问:“好了?那我们走吧。”于是回头用大哥的口吻说:“我先走了,你们继续玩吧。”众人都下楼送他们出去,直到出了门才转头回去。引得楼下的人都看着他们。陈乔其若无其事的走在前面,将赵萧君护在身后。 两个人走出来,赵萧君缩了缩肩膀,陈乔其立即察觉了。停下来将她围巾重新围了一遍,手指接触到她的肌肤,还是冰凉的。又捏了捏她的手指尖,没有一点热度。低沉着声音问:“等了多久?”赵萧君一开始不知道他在问什么,后来反应过来,支吾着说:“没有等多久。”陈乔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冷不冷?”赵萧君笑说:“还好。”陈乔其拉过她,让她紧紧偎在胸前,叹息了一声。好一会儿才说:“走吧。” 回到住处,让她先去洗澡。赵萧君进以前的房间寻换的衣服,她记得还有一些衣服没有带走。推开门愣住了,床上地下全都是陈乔其的东西,差点以为走错了房间。一件件收起来,随手搁在椅子上。打开橱柜,自己的衣服照样收在那里,旁边是叠的整整齐齐的陈乔其的衣物。她呆住了,眼睛有些湿润,将脸埋进成堆的衣物里,上半身倒在里面,不肯起来。 陈乔其跟进来,她连忙背过身去,快速的擦了擦泪水。然后笑问:“你现在住这里吗?”陈乔其点头“恩”了一声。赵萧君又说:“为什么住这里?搬来搬去不嫌麻烦吗?”陈乔其看着她直直的说:“只有这里有你的气息。”眼神黯淡,语气听起来甚为凄凉。赵萧君害怕的不敢接下去。陈乔其忽然走近她,从背后搂住她,头一低,正好搁在她的肩膀上,悲伤的说:“萧君,我想你。” 赵萧君刚止住的泪水又流下来,于是微仰着头,装作平静的说:“我也想你。”伸手推开他,走出去,头也不回的说:“你先出来,我有话跟你说。”陈乔其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出去了。 赵萧君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指了指沙发,陈乔其坐在她旁边。她本来有满腔的话要说,本来要厉声责问他为什么不去上课,为什么不去考试,为什么要去那种混乱的地方,为什么——,所有的问话当着他的面却全部消亡在心口里。两个人怔怔的对看 着。她最后艰涩的说:“乔其,答应我。明天去上课。”陈乔其挑衅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赵萧君忽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身心似乎不能负荷。站起来说:“我先去洗澡。”陈乔其听到浴室传来的水声,往日那么平常的声音此刻听上去竟然有一种奢侈的幸福。 氤氲的热水温暖了她的身体却温暖不了她的心,无声的叹息着,用力擦着头发,像在狠狠的发泄。出来的时候,陈乔其已经在收拾房间,抱着一大堆的东西对她说:“你还是睡原来的房间吧。”赵萧君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再次说:“明天记得一定要去上课。”陈乔其见她愿意住下来,心情大好,眼睛里满是笑意,随口说:“知道了。” 赵萧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怔怔看着窗外冷冷的月光,模模糊糊的几乎看不清楚,周围是不甚清晰的光晕。全部都只是象征性的点缀,就像她自己。她也只不过是象征性的哄骗陈乔其的承诺,能拖一时是一时。 第9卷 第72节:第十六章 步步紧逼(4) 大概是昨天着了凉,早上起来的时候鼻子有点塞。赵萧君坐在床上,有一瞬间的迷糊,然后才想起来这是在陈乔其的住处。熟悉安心的感觉像冬日里午后温暖的黄黄的阳光,透过窗口散漫的照进来,屋子里的尘埃在阳光的缝隙里跳舞。她的心变的陈旧而缓慢,记忆像褪了色的昏黄的黑白照片,安详舒适,一切是那么的和谐,恰到好处。穿着拖鞋,揉着眼睛往浴室里去。 经过客厅的时候,陈乔其端着早餐正从厨房里出来,看见她笑说:“起来了?正想去叫你。做了煎蛋哦,这次煎的很好。快点去洗,还是热的!”赵萧君怔怔的看着他的笑脸,心被刺了一下,点头答应一声,急急的往洗手间走去。因为走的太快,左脚的拖鞋猛的被甩了出去,直甩到餐桌底下。她吓了一跳,然后提着脚,一蹦一蹦的跳过去。 陈乔其瞪了她一眼,说:“小心摔倒,你站那里。”然后弯腰极其自然的钻到桌子底下,替她把拖鞋拿出来。放到她跟前,站起来的时候顺手扶住她。赵萧君左脚一直搁在右脚的脚面上,金鸡独立一样。抬头看着他,手搭在他的胳膊上,过了几秒钟,才轻轻的穿进去。 坐到餐桌上的时候,盒装的鲜奶已经倒在碗里,端起来还是温热的。她喝了一口,“噫”了一声,抬头问:“这奶是你特意下去买的?”然后拿过纸盒看了看,不一样的牌子,前几个小时才打上去的生产日期。陈乔其从盘子里夹了一个烧麦,点头:“你以前不老抱怨订的奶既不好喝,又不新鲜吗?我听别人说这种奶很好喝。”赵萧君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慢慢的喝完,然后低声说:“乔其,你既然答应了我好好念书,就不能再像昨天那样了。高考是很重要的。” 陈乔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那你什么时候搬回来?”赵萧君回答不出来。他又继续追问:“你昨天住下来了,不是答应搬回来吗?”赵萧君费力的解释:“昨天太晚了。我只是暂住一个晚上而已。那里离公司很近,我一个人住的挺好的。” 陈乔其不满的说:“可是我一个人住的不好。”然后斩钉截铁,毫无商量的说:“搬回来。”又接上去说:“如果你想我好好念书的话。”赵萧君不悦的说:“乔其,不要任性!”陈乔其搁下筷子,挑衅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似乎有些悲伤的说:“我不任性能怎么办!” 赵萧君不想惹的他再次胡来,只得先拖延着,蹙眉说:“哪能说风就是雨。你先给我好好去上课!”陈乔其见她口气有所松动,微笑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心想慢慢磨,总会磨的让她搬回来的,他有的是时间跟她耗。 上班的时候,曹经理特意过来,让她等会儿去一趟自己的办公室。赵萧君有些纳闷,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事需要关起来门来谈。敲门进去的时候,却见到成微正在里面和曹经理商量事情。曹经理看见她,转过头说:“哦,小赵,你来了。你上次交过来的文件有一点问题——”话还没有说完,主任正好过来找他,似乎有急事。他匆匆忙忙的先出去,走之前顺手带上了门。 第10卷 第73节:第十六章 步步紧逼(5) 成微从桌子边走过来,盯着她看了两眼,然后笑说:“你再不来上班的话,我就要去报警了。”赵萧君愕然的问:“为什么?”成微摊手,挑了挑眉回答:“因为找不到你呀。打手机关机,打座机没有人接。你昨天没有回去住吗?”赵萧君没来由的心慌意乱,定了定神才点头承认:“恩,没有回去,手机没有电了。”然后又支吾着模糊的解释:“昨天出了一点点事,弄的很晚,所以就没有回去住。”成微并没有追下去问出了什么事,只笑说:“那下次记得先通知我一声,借别人的电话也可以。”然后走过来,凑到她脸前说:“你看我的眼睛!昨天睡的很不好,大概是担心你的缘故。” 赵萧君随便扫了一眼,赶紧退后一大步,提醒他说:“哎,哎,哎,注意影响,这可是你的公司。”然后似乎又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人家担心你,不但不领情,还倒泼凉水,于是低着声音说:“下班再说好不好?被人看见不好。”成微笑着不说话。他如果有那个耐心,当然不用绕这么大一个弯子。 不一会儿,曹经理又匆匆的进来。成微拿着一份文件仔细和他商讨了一阵才离开。曹经理这才叫住她,对她不符合要求的地方一一指明。赵萧君乍然下见到成微心里就有些疑惑,可是看大家这个样子,人人公事公办,又像是纯粹的巧合似的。心里始终疑疑惑惑的,弄不明白。就像成微这个人,假做真时真亦假。 晚上成微照例带她出去吃饭,下楼经过商场的时候,忽然拉住她大步往珠宝专柜走去。服务的小姐一见到成微,眼睛放亮,态度异常热情周到,不停的介绍。成微低头细细的看,神情专注。赵萧君不确定他是买给自己呢,还是要送给别人作礼物,站在旁边只是愣愣的看着他。 成微抬起头,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扯了一下她的手,笑问:“怎么?不喜欢这家的?那换一家吧。”赵萧君这才知道他是准备给自己买,睁着眼睛摇头:“我不喜欢这些东西,不都是石头嘛,硬邦邦的。还是走吧。”成微站起身,手指着透明的柜台笑说:“那这个呢,你也不喜欢?”他指的正好是一款特别放置的钻戒,十分醒目。 赵萧君再也笑不出来,无言的看着他。成微让柜台的小姐开票,那小姐兴奋的脸现红潮,一个劲的答应,连声说稍等稍等。转身敲打键盘开票,手指有些颤抖。赵萧君慌张的看着他,无力的说:“成微——“成微故意应一声,转头看她,像在问有什么事,然后笑起来,说:“干什么那么紧张,我又没说送给你。”赵萧君如释重负,“噗嗤 ”笑起来,白了他一眼,才放下心来。 成微有些不满的说:“男朋友买戒指,当着女朋友的面说不是送给你的,你怎么还笑的出来,问都不问一句。”赵萧君难得主动抱住他的手臂,笑说:“相信你呀,怎么,难道不好吗?”成微想了一下,说:“对,不好。相信过头了。”赵萧君微嗔的说:“你太难伺候了。不相信你又要说没气量,相信你还是不满意,真的不知道说什么话好。”成微看着她,忽然说:“用心说话就很好。”赵萧君愣住了,感觉心里有鬼似的。 正在这个时候,手机响起来。从成微手里接过包,站在那里翻了半天才找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故意装作没好气的说:“你又有什么事?”林晴川在那边跳脚:“老娘今天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很想杀人。请我去当代附近那家饭店吃饭。”赵萧君走远两步叫起来:“你以为我日进斗金呀,当代那里不用想,顶多去天一。”林晴川在那边拍桌子:“不行,坚决不去天一,我知道吃不穷你。我就在当代商场里逛。”赵萧君当着成微的面不想和她贫,于是说:“知道了,你先等着,到时候再说,到时候再说。”转身找成微。 成微笑着拍她的肩膀:“往哪看呢,近在眼前都看不见?”赵萧君不好意思的笑一笑,晃了晃手中的电话。成微叹气说:“那好吧。人人都重色轻友,你怎么正好反过来呢。”开车径直送她到当代。按住正要开车门的赵萧君,先打了一通电话,然后说:“已经订好位子了,什么时候过去都可以。”赵萧君看着他,然后笑着说谢谢。成微探身过去吻了吻她的嘴角,把座位旁的包递给她。 林晴川竟然闷不吭声的蹲在当代门口看人喂鸽子。赵萧君拍她,问:“受什么打击了?委屈的跟小媳妇似的。”林晴川撇了她一眼,站起来耸肩说:“还能有什么事!吵架了呗!”赵萧君缩了一下肩,似笑非笑的说:“哦?是吗?你那位不是叫张乐天吗?整天乐呵呵的,这样也能吵的起来?” 第10卷 第74节:第十六章 步步紧逼(6) 林晴川不耐烦的瞪她:“少说风凉话!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我的大餐呢?”赵萧君没好气的说:“走吧!”林晴川吃了一惊,试探的问:“去天一?”赵萧君打她一下,狠狠的说:“不是要吃大餐吗?”林晴川连忙摆手:“说着玩的。我又不是没心没肺的人。”赵萧君骂:“小样儿装什么装!以为我不知道呢!”带头走了进去。 林晴川还小心翼翼的问:“你不是真的打算请我在这里吃吧?”餐厅的服务员领她们直接到楼上,靠窗的位置,视野极佳。林晴川啧啧称奇:“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赵萧君,你什么时候发的呀?我怎么不知道!”赵萧君瞪她:“吃你的饭吧,怎么就那么多话!”然后嘟囔的解释:“你以为我真的请的起你来这种犯傻的地方吃饭呀。” 林晴川愣了一下,察言观色然后就明白了,低声问:“是你那个成总?”赵萧君默默点头。林晴川笑说:“他可真够有心计的,连我也照顾到了。看来是真心诚意的在讨好你呀。”赵萧君反驳:“你又知道了!这种事对他来说也只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林晴川笑:“如果不想讨好你,举手之劳也不愿意呀。谁搭理你。”赵萧君被她说的接不上话。 林晴川坐在位子上还是动来动去的,不断的摆弄手机,捏在手里要拨又不拨。赵萧君斜着眼取笑说:“你就不能安安心心的吃顿饭?以后再要这样好的机会可就难说了。”林晴川瞪她,拿过她的包低头说:“借手机一用。”赵萧君作势不给,抢在手里说:“你自己不是有吗?”林晴川瞪她:“就看一下有没有关机!又不是打国际长途,小气个什么劲儿。”她不肯用自己的手机打,使小心眼儿。赵萧君抿嘴在一旁不怀好意的笑。 林晴川抢过来,翻出她的手机,响了两声又放下了。赵萧君笑骂:“你以为你还十七八呢,害臊个什么劲儿!”林晴川干脆低头不看她。将她包里的东西捣腾来捣腾去以泄愤。然后拿出一个小盒子,好奇的问:“你买什么东西呀?包装的这么好看。显摆!”说着打开来,眼前一灿,亮的人眼花缭乱。 赵萧君还在那边说:“我哪有什么贵重东西呀,白送人都不要。”林晴川将盒子擎到她眼前,似笑非笑的说:“你不要告诉我这是地摊货。”赵萧君看见那枚银光闪烁的钻戒,脸色大变。 林晴川神色也跟着一紧,吃惊的说:“不是吧?这个,这个是真的钻石?”赵萧君茫茫然回不过神来。林晴川连忙问:“喂,喂,喂!傻了呀你,发什么呆!不会人家向你求婚而你自己还不知 道吧?”见她还是没说话,犹豫的问:“是成微给你的?”赵萧君好半天才懦懦的说:“他偷偷给我的。现在该怎么办?” 林晴川觉得有些荒谬,笑说:“这有什么怎么办。抓主主要矛盾,忽略次要矛盾,要或不要,不就这两种答案!笑话,你这个当事人居然问起我来!”赵萧君长叹一声,说:“我想我反应不过来。或许答应,或许不答应,端看我当时怎么想。心一狠就答应,心一软就不答应。我自己也不知道。”赵萧君笑:“你说反了吧!是心一软就答应,心一狠就不答应。”赵萧君笑着没有解释。 林晴川站起来,伸了伸手说:“这是真正的人生大事。你千万要考虑清楚。反正是不要后悔。那个成微看起来很不错,可是究竟怎样谁知道呢,太复杂了。我反正是看不清的。就好像站在十字路口一样,一条通往天堂,另外一条就是地狱。我是没有任何发言权的。” 赵萧君喃喃的说:“或许还有一条通往人间?我不相信地狱也不稀罕什么天堂。”林晴川耸耸肩:“谁知道呢。”看她一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得说:“好了,好了,实在弄不明白的话,你可以打电话问清楚呀。又不是牛郎织女,中间隔着条银河,不通音讯,只能胡乱猜测。” 赵萧君在她煽动鼓励下,果然打电话给成微。才响了两声,成微就接起了,喊了一声:“萧君?”赵萧君哼哼啊啊说不出一句有用的话,急的林晴川揪了她一下,最后才说:“那个,那个,关于那个戒指——”成微笑说:“你看到了啊?”赵萧君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想我有些不明白。” 成微坐下来,淡淡笑说:“是我表示的不够清楚吗?”赵萧君忙说:“不,不,我想可能是我比较愚钝的关系。”成微顿了一顿,然后说:“你不要紧张,我只是给你一个讯号而已。如果是求婚,不会这样偷偷摸摸。你可以考虑考虑,毕竟这次我是以此为前提的。”赵萧君握紧耳边的电话,手微微在颤抖,坦诚的说:“我本来很紧张的,后来我的朋友说,只是两个选择而已,答应或者不答应。” 成微笑起来:“你这个朋友极有智慧。不过我想我不会让你有拒绝的机会。”他似乎胜券在握,这样自信满满。赵萧君却说:“可是我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成微安抚她:“那你好好睡一觉,醒来之后或许就可以想的清楚一些。不急,你可以慢慢的想。”赵萧君烦躁的挂了电话。 林晴川耸了耸肩:“那你好好烦恼吧。”赵萧君垂着肩似乎走在一条丁字路口。很容 易的就可以往右拐,可是她却一心向往着被堵的死死的没有出路的前方,总想要着走过去看一看,墙后面究竟是怎么样的,因为这一点痴念,总是不肯离去。于是不断的站在路口上徘徊,不断的错过许多的风景。 赵萧君拉住要走的林晴川:“你今天心情不好,而我也烦恼的很,干脆回我那里挤一挤吧。”两个人一同回去了。还在车上,陈乔其打电话过来问她在哪里,怎么还没有回去?赵萧君头痛的说:“我不回你那儿住了。”陈乔其打断她:“我知道你还没有这么快。我是说你到底去哪儿了?我在你住的地方等着呢。”赵萧君叹了一口气,说:“马上就回去了,在车上呢。” 第10卷 第75节:第十七章 惊心动魄(1) 远远的就看见陈乔其站在过道上等着,却没有半点不耐烦的神色,三个人一同上楼。赵萧君问他冷不冷,他却站起来体贴地给她们两个倒热茶。赵萧君又接到电话,这次竟然是找林晴川的。她取笑说:“你家属的电话怎么打到我这里来了?”说着把手机递给她,任由她关起门来去接电话。 赵萧君这才说:“都这么晚了,为什么还跑过来?有什么事吗?”陈乔其没好气的嘟囔:“没事就不能过来?我想看看你。”赵萧君沉着脸打断他:“你说话规矩点,找抽是不是?今天有没有去上课,怎么没有穿校服?”陈乔其“哼”了一声:“鬼才穿孝服呢!”赵萧君大喝一声:“陈乔其!”陈乔其用哄小孩的语气说:“好了,好了。我很认真的去上课了。”然后由笑嘻嘻的说:“有没有什么奖励?”角色立即颠倒。 赵萧君不理他,他又说:“我那边暖气坏了,今天晚上在这里住行不行?我睡沙发。”赵萧君断然拒绝:“不行,你不会开空调呀!林晴川今天要住这里。”她实在怀疑暖气管真的坏了的话,是不是他故意弄坏的。她在那里住了几年,也从没有见过暖气坏过。 林晴川出来的时候,突然间又满脸春风的宣布说她马上要走了。陈乔其窃喜的看着赵萧君,眼神充满期待。她不为所动,转头对林晴川说:“晴川,你要走的话和乔其一起走吧,他正好也要回去,同一大段路呢。” 陈乔其只好不情不愿的跟着林晴川一起出来。临走前还在磨蹭,希望她回心转意。赵萧君招手叫出租车,推着他上去了。他闷闷的坐在车里,也不理会林晴川,看起来还是那副酷酷的样子。 林晴川兴致忽然变的极好,滔滔不绝的问他在学校里有没有女生追,有没有女朋友之类的。他冷笑一声,根本不回答,完全无视她的存在。林晴川只好识相的换个话题:“你和萧君到底什么亲戚关系?堂姐弟,表姐弟?是爸爸那边的亲戚还是妈妈那边的?从小一起长大?”他瞪着眼喝道:“你说够了没?还不闭嘴!”然后又忿忿的说:“谁告诉你我是她弟弟?”林晴川居然被他喝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讪讪的说:“怪不得萧君会说有时候简直怕了你。”她刚才居然有一种被唬住了的感觉。陈乔其立即注意的问:“她说过这样的话?” 林晴川漫不经心的说:“肯定说过,不然我怎么记得!”然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笑说:“乔其,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多一个姐夫呀?”陈乔其转过身去不理她的胡言乱语,不耐烦的说:“你发疯了吗?什么姐姐姐夫的 ,胡说什么!”林晴川笑:“我哪里胡说了!萧君难道不是你姐姐?她结婚的话,你不就多了一个姐夫!” 陈乔其从来没有这样讨厌过她,阴沉着脸看她,表情冷若冰霜。林晴川被他看的噤若寒蝉,好半天才自找台阶下,尴尬的笑说:“你这样瞪我干吗,我又不能吃!萧君今天收到钻戒,所以我才心有感慨而已。想起萧君,总觉得她有什么心事似的,摸不着魂。心里莫名的惆怅,忍不住就说出来罢了。” 陈乔其猛的转过头,瞪着她似乎有不共戴天之仇,又惊又怒,乍然下似乎整个头顶石破天惊。冲前面的司机冷声大喊:“停车!”那司机被后面冰冷的声音吓了一跳,紧踩刹车,林晴川一不小心一头撞到玻璃上,疼的龇牙咧嘴。 他不等车停稳,已经掀开车门冲了出来,门都来不及关,也不走斑马线,转身就往对面的马路上跑。林晴川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觉得他突然间变的疯狂了一样,几乎不要命了。心里忽然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久久不去。陈乔其对什么人都是不冷不淡的,惟独对赵萧君过分的注意。只要是她的事,没有不上心的。 她记得有一次赵萧君生理期痛,她陪着一起回去。陈乔其什么都没问,直接给她拿药端水。赵萧君当时也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吃下去。她见他们态度自然,当时还以为是感冒药之类的,没有多想。可是今天看陈乔其这个样子,忽然就有些怀疑起来。尽管这样,她心里顶多以为是小孩子的一种单纯的暗恋爱慕情结,绝对没有想到以后事情会弄至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赵萧君正坐在客厅里发呆,双脚蜷起来,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睛又是一眨不眨,像雕像一样。茶几上放着成微送的钻戒,灯光下流光溢彩,眼里到处都是璀璨的银光,可是她却觉得线条生硬,刺的人眼睛生疼,酸涩不已。耳朵里听到一阵猛烈的敲门声,这么晚了也不知道是谁。懒洋洋的走下去开门,门锁“嗒”的一声刚响,门就被人从外面强推开来。 第10卷 第76节:第十七章 惊心动魄(2) 她愣了一下,说:“乔其?你怎么又回来了?”还往他身后多瞧了两眼,并没有看见林晴川。眼睛再转到他身上的时候,便发觉有些不对劲,见他脸色阴霾,嘴角的青筋隐约可见,像倏然爬过的细长的青虫,微微在蠕动,有些可怕。神经颤了一下,于是惴惴的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一脸不解。 陈乔其怒气冲天的跑来质问她,有无数的伤痛要倾诉。可是穿过外面寒冷的黑夜,旋风一般的跑到她面前,见到她的刹那,只觉得说不出的悲愤沉痛,全部涌到胸口,聚集在一个地方。堵的他全身的骨骼节节作响,似乎就要就此碎裂。怒气忽然转变成哀伤,像血液一样流遍全身,鲜红鲜红,汩汩的不停在流动。就这样看着她,一时间反而说不出话来。惟有眼神,黝黑深沉,瞳孔里倒映着赵萧君小小的,苍白的身影,似乎承载着整个太平洋的悲伤,里面无言的感情像太平洋一样——一样的深不可测,一样的广阔无边。 赵萧君拉他进来,蹙眉问:“乔其,到底出什么事了?”隔了半晌,陈乔其的怒气才像地下运行的岩浆,终于找到一个出口,“砰”的一声,铺天盖地爆发出来,反手握紧她,低头看着她,问:“萧君,你为什么要骗我?”声音像寒夜里轻风细雨中的哭泣呜咽,断断续续,不像狂风暴雨使人胆战心惊,颤颤发抖;可是却直插进灵魂的最黑暗处,在心口上留下鲜明的印记,压抑的人悚然心惊,却无处发泄,只得苦苦憋着。 赵萧君像被他突然爆发的炽热的火山灰给烫伤了一样,一点一点溅在皮肤上,慢慢的渗进血里肉里。她并没有否认,一个踉跄,碰到沙发的后背,正好磕在脊椎骨上,有一种几乎要瘫痪的错觉。 陈乔其一眼看见玻璃茶几上打开的钻戒,那样强烈的光芒,烧的他几乎理智尽失,眼睛都要盲了。他走到赵萧君的身前,面对面正对她,似乎不能承受身体的重量,手撑在沙发的后背上,将她困在自己的怀里,似乎这样就不用担心她会消失不见,似乎这样就可以牢牢的抓紧她。低哑着声音问:“萧君,你到底想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爱你吗?”灰暗的声线在寂静的空气里颤抖不停,似乎随时可以断裂。 赵萧君偏过头去,眼睛盯着他手腕上的铁灰色的扣子,脸色苍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陈乔其用手慢慢转过她的脸,眼睛忽然有些迷蒙,几近哽咽的说:“萧君,我们在一起就那么难吗?”赵萧君用力的,狠狠的看着他,他的呼吸近到可以感觉到耳边鬓毛的拂动,头无力的垂在一边,似乎可以感觉到他心 脏跳动的声音,身体微微后仰,抬头看着天花板,艰难的说:“对!你简直是在痴心妄想!”眼泪还是顺着眼角流进鬓发里。 陈乔其伸出手揩拭她的泪水,不相信的摇头:“不,萧君,我不相信!”赵萧君一脚用力的踩在他脚背上,使命推他,哭叫着:“你还没有醒过来吗?”陈乔其任她哭闹,屹然不动,坚定的说:“我从来都是清醒的。”赵萧君看着他的脸色就发慌,心是一座又黑又暗的无底洞,连她自己也害怕。使劲踹他,喘着气哽咽说:“放开!放开!”陈乔其抓住她的双手,逼她看着他,然后冷静的说:“萧君,和我在一起。” 赵萧君浑身颤抖发冷,几乎要疯了。再也受不了,低下头咬在他手腕上,血淋淋的牙齿印,立马一片青紫。陈乔其闷“哼”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有没有解气?答应我,和我在一起!”赵萧君闭着眼睛不断的摇头:“不!不!不!”陈乔其一手切在沙发背上,忍住怒气,冷声问:“为什么?”赵萧君转头看见桌子上的戒指,流着泪说:“我即将答应别人。” 第10卷 第77节:第十七章 惊心动魄(4) 陈乔其倒退一大步,心里的防线决堤般滑落,只剩下空荡的回音,悲痛欲绝的在房间里来回激荡。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然后大叫一声,大步越过她,抓起桌子上的戒指,一个箭步来到窗前,使劲扳开窗户。赵萧君意识到他要干什么,大声阻止:“陈乔其!你疯了!”连忙追在他身后。 冬天的窗户整天整天的关着,接口处有些冻住了,不容易打开。赵萧君一把拦住他,愤怒的说:“陈乔其!还给我!”陈乔其任由她搂住自己,一手使力扳窗户,一手举的高高的,赵萧君捶他打他丝毫不予理会。忽然,冷空气飕飕飕的灌进来,吹的人浑身打了个寒战。赵萧君跳起来拼命扯住他的手臂,口里威胁:“陈乔其,你要是敢扔——”威胁的话还没有说完,眼睁睁的看见陈乔其用力挥动手臂,连盒子一起扔了出去,半声回响都没有。 时间像定住了一样。赵萧君铁青着脸看他,哆嗦着没有任何语言。忽然一语不发的转身,大衣也不穿,直接走到门口穿鞋,推开门就出去了。陈乔其连忙追在后面,顺手拿了她的外套,一路喊她的名字。 赵萧君蹲在地上就着半夜里昏暗寒冷的灯光,一寸一寸的移动,因为看不清的缘故,手指一点一点在地上摸索。陈乔其跟在后面愤怒的说:“萧君,你不要命了吗?一个破戒指有这么重要吗?”赵萧君根本不理他。陈乔其愤怒之余,还是将手里的外套披在她肩上。她一甩肩,往前移了一步,外套掉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陈乔其按捺住火气,低声说:“好了,好了,天这么黑,怎么找!外面这么冷,先穿上衣服再说。” 赵萧君离他远远的,心里的火气被夜晚的寒气逼的冻结成冰,早就化成水了,全身的皮肤似乎一动就会裂开似的,可是仍然不肯说一句话。心里只剩下焦急,急的她晕头转向,不知所措。附近的空地上都寻了一遍,依然不见踪影。她慢慢移到草丛里去寻,手指在草根里摸索。 陈乔其忽然在后面大叫:“小心里面有蛇!”赵萧君吓的猛的跳起来,连退三大步,几乎摔倒,心悸不已,唇青脸白。赵萧君一听到蛇背脊就发凉,以至于黄鳝也怕,蚯蚓也怕,长长蠕动的毛毛虫也怕,到后来更离谱,反是光溜溜的软体动物通通都怕。倒是不怕蟑螂蚱蜢之类的,敢直接用脚去踩。陈乔其趁机走过去,将衣服披在她肩上,又抓起她的手往袖子里套,声音就在耳边:“好了,好了,我们回去吧。一个破戒指,不要也罢!” 赵萧君吓的没有回过神来,任由他摆弄。陈乔其弯腰替她系扣子。 她闪身远远地避开他,不敢再靠近草丛,走到窗口的位置继续搜寻。陈乔其忿忿的拉她起来,不满的说:“你就那么重视那个破戒指?”赵萧君遍寻不获,又冷又气,怒喝:“万一真的丢了,看你怎么赔!”陈乔其愣了一下,没想到她心急火燎的担心的是这个。于是笑起来,拉她起来,说:“好了,好了,等天亮再找吧。三更半夜的,没人,丢不了。”赵萧君不理他,乌漆抹黑的,心里也觉得没有什么希望,站起来看着空无一人的小区,心里闪过茫茫无边的恐惧和凄惶。 她冷的直搓手,不停的拍打冻的通红的耳朵。忽然想起一件事,大冷天的哪里有蛇!何况这种人工草坪有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转头恨恨的盯着陈乔其,巴不得再重重咬上两口泄愤。陈乔其走过去拥她在怀里,喃喃的说:“萧君,答应我,和我在一起。”她忽然清醒过来,一把挣开他,惶恐的不知所以然。 陈乔其伸出手要拉住她,赵萧君忽然掉头往外跑去,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半夜里黑漆漆的几乎没有尽头,像混沌未开的天地,就像她此刻的心漂浮在暗夜的虚空里,没有方向,没有未来,没有一丝的把握。想起来只有无边的惊惧和害怕,生生凌迟着她。 第10卷 第78节:第十七章 惊心动魄(5) 凄惨的灯光分外无力,她一个劲的往前走,夜风不再冷如刀割,可是却像毛茸茸的软刺扑在身上,还是不舒服,比刀割还难受。泪水一直流进嘴里,又冷又咸,牙龈都在打颤。寒冷的空气从大大敞开的领口里灌进来,裸露的肌肤已经冻的没有丝毫感觉。她知道陈乔其一直在后面跟着她。更加痛苦,心口像要炸开一样,巴不得整个天地在瞬间毁灭才好,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是枉然,一切归于虚无。干凝的眼泪残留在脸颊上,绷的皮肤紧涩难受,她也不管,只是用尽全力在街道上奔跑起来,希望从中得到释放的快感。 也不知道到底走到哪里,速度逐渐慢下来,心口的疼痛被寒冷暂时麻痹了。刚转过街角的时候,两个黑幢幢的人影横地里拦在她面前,手上拿着一尺来长的西瓜刀,阴森寒冷的刀光在昏惨惨的黑夜里像反射的白骨,嗜血般张开血盆大口,刀身上似乎还有残留的血液。赵萧君骇然后退。 其中一个人闷着声音说:“把钱拿出来!”另外一个低声嘀咕:“是个女的!”两个人交换一个眼神,眼中露出白惨惨的凶光。赵萧君立即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跑。后面一个人往前一扑压住她,重重的在她身上击了一下。她痛的几乎昏死过去,动弹不得,忽然记起什么,绝望似的大声哭喊:“乔其!乔其!” 陈乔其早已经发觉不对劲,一个箭步冲上来,二话不说,对着旁边那个歹徒一个漂亮的侧踢,重重的踢下去。那歹徒一时失手,被激的起了凶性,提着刀劈头砍下来。陈乔其闪身跳开了。一个直拳往前打去,砸在对方的肩膀上,他连退几步。另外一个压住赵萧君的歹徒见同伴吃亏,翻身提起长刀,从陈乔其的背后砍过来。赵萧君哭着大喊:“乔其!”连小心都说不出来,简直是吓呆了。看着刀一点一点朝他砍下去,泪流满面的挣扎着要爬起来,真想同归于尽。 陈乔其听到后面传来的脚步声,及时闪身往旁边一跳,刀堪堪从他左肩上划过。赵萧君见刀没有劈中他,还来不及喘气,泪水哗哗哗怎么都止不住。陈乔其趁对方提不起势来的时候,抬起腿朝他手腕上踢去,又狠又辣。对方被踢中右手手腕,一时吃痛,力道一松,刀应声掉在地上。 两个歹徒有些怯弱的聚在一块,没想到陈乔其居然是个练家子,打起架来毫不含糊。狼一样阴狠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陈乔其走到赵萧君身边,将她护卫在身后,眼神丝毫不让。双方争锋相对,半晌,其中一个人冷声说:“走,算我们倒霉!”小心翼翼的倒退,紧紧盯着陈乔其,然后迅速 转身。陈乔其不等他们走远,连忙蹲下来,抱住赵萧君紧张的问:“萧君,萧君,有没有受伤?”赵萧君哭的岔了气,根本说不出话来。 那两个歹徒心性凶残,身手也很不错,显然不是一般的拦路抢劫之徒。离开之后又掉转头来,被陈乔其折辱的太狠,心有不忿,怎么都忍不了这口气。一人忽然停住脚步,对着二人用力抛出手中的长刀。长刀挟着风声径直朝二人飞奔过来。陈乔其因为从小练跆拳道的关系,感官比寻常人灵敏,脑中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先从一边滚开来。怀里紧紧拥住赵萧君,后背直接暴露在刀光下。 幸好躲的快,刀贴着身体跌落在地上。陈乔其一个骨碌爬起来,对方立即走远,瞬间消失在黑暗中。赵萧君见刀“叮当”一声掉落的声音,红肿着眼睛断断续续,泣不成声的问:“乔其,乔其,你有没有事!”“哇”的一声又哭出来,扯住他的裤脚只知道嚎啕大哭,将刚才的担忧和恐惧通通哭出来,双肩颤抖的犹如一阵急一阵缓的寒风,只是停不下来。坐在地上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第10卷 第79节:第十七章 惊心动魄(6) 陈乔其蹲下来抱住她,不断的哄着:“我没事,我没事。地上冷,快起来。”说着扯她起来。赵萧君使不上力,他几乎半搂半抱的紧紧扶住她。赵萧君将头埋在他胸口,眼泪鼻涕全部蹭到他身上,哭声渐渐停止了,只是身体还抖动的很厉害。陈乔其一直在她耳边轻声诱哄着,连说“不要怕,不要怕”之类的话。又注意到她浑身冰凉,于是脱下自己的围巾裹在她脖子上。过了许久,赵萧君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两个人在刚才似乎用尽了力气,赵萧君哭的声音沙哑,紧紧抱住陈乔其的手臂,想起来还是忍不住低泣。两个人直走到灯光亮堂的大街上,时不时有车子“呼”的一声从身边弛过。恍恍惚惚,刚才发生的事就像做梦似的。赵萧君抽了抽鼻子,沙着声音说:“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你如果真的被刀砍中的话,我只好跟他们拼命。”陈乔其伸手揉她的脸,笑说:“我要你拼命干吗?我要你和我在一起。”他又重新提起这个话题。 赵萧君的心不由得一沉,没有回答,转过话题说:“都是你不好!要不是你把那戒指扔出去,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全都是你不好!被刀砍中也是活该!”两个人慢慢的一步一步走上石桥。陈乔其忽然停住脚步,斜身倚在汉白玉雕刻的栏杆上,一手将她扯到面前,笑说:“刚才是谁说我被刀砍中的话就和人拼命?”赵萧君红了脸,啐了一口道:“是吗?我可没有听见!”陈乔其拉近她,怔怔的看住她的眼睛,低声说:“萧君,和我在一起。” 赵萧君心又开始痛了,像有人拿着尖锐的锥子在里面一下一下凿一样,浑身在痉挛,在颤抖。她转身对着黑漆漆的河面,前后左右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既没有退路,也没有出路,更不敢看他。陈乔其轻轻转过她的身体,吻住她的耳垂,低声说:“萧君,不要害怕,你只要和我在一起就可以了。你难道不爱我吗?”赵萧君像立在滂沱大雨里,被雷鸣闪电击中一样,顾不得狼狈,从他胳肢窝里闪出来,远远的跳到一旁,颤抖着既没有反驳,也没有回应。 陈乔其没有耐心在等下去了,径直逼问她:“萧君,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赵萧君哭泣着回答:“这还用问吗?”陈乔其紧紧追问:“难道就因为我比你小?”赵萧君终于崩溃,嘶吼着说:“你才多大?你只是一个高中生,连成人都算不上——”说这样的话自己也觉得是徒然,干脆承认:“不错,我害怕!” 陈乔其的手稳稳的抓紧她,抚慰似的说:“萧君,没什么可怕的!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赵 萧君一把甩开他,哭着吼道:“我不要你为了我!我不要!”陈乔其拥住她,拍着她的肩膀说:“萧君,只要你也爱我,有什么可怕的!”赵萧君觉得简直被他逼到悬崖绝壁上,后面就是万丈深渊,厚厚的云雾连脚底都淹没了,什么都看不清楚。她挣扎着后退,撞到后面的栏杆上,拼命抽着气,半晌,冷声说:“我不爱你,你完全是痴心妄想!” 陈乔其不能再忍受,决定孤注一掷。冷冷看着她愤怒的说:“萧君,不要再逼我!你不承认爱我,我就去死!”然后一脚踩在栏杆上。赵萧君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只是惊惧的看着他,哽咽的问:“乔其,你要干什么?你疯了吗?”陈乔其二话不说,纵身往下面跳去。赵萧君才知道尖叫出声,整个人几乎也随着他一起跳下去了,有去无回。 桥离河面低的很,怎么跳都不会死人。可是大冷的天,这样往下跳不死也去半条命。赵萧君哭着往河床上寻来,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觉得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甚至不顾冰凉透骨的河水,就要跟着往下走。陈乔其在河面上微弱的应了一声。赵萧君一头绊倒在河沿上,摔的爬不起来,只是一个劲的让他上来,哭着说:“乔其,你快上来,我答应你,我什么事都答应你!”陈乔其这才慢慢的朝她这边游过来。 赵萧君连滚带爬的把他从河水里拖起来,陈乔其冷的话都说的不连贯,浑身湿淋淋的,牙关打颤,嘴里忍不住发出“哼哼哼”的抽气声。赵萧君哭着赶紧脱下自己的大衣该盖在他身上,也不知道责骂,哭的昏天黑地,簌簌掉着眼泪,又将他的手搁在自己的怀里。 陈乔其还在那里问:“萧君,你爱不爱我?”赵萧君完全被他征服了,身上被浸的湿漉漉的。带着哭腔承认:“我爱你。”声音模糊不清。陈乔其想笑,却猛的咳嗽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的说:“萧君,我也爱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这么刻骨铭心的表白,两个人却狼狈的连话都说不清楚。 第10卷 第80节:第十七章 惊心动魄(7) 陈乔其打着寒颤继续逼问:“萧君,答应我,和我在一起。”赵萧君慢慢停止哭泣,搂住他的脸,还是忍不住掉下眼泪。陈乔其伸出舌头,尝到她滴下来的眼泪,心中有一种甜蜜的折磨。赵萧君原以为退一步总会海阔天空的,可是结果恰恰相反,却将两个人全部逼到悬空的死亡边缘,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好怕的。都到寻死觅活的地步了。主动伏下头,亲着他的嘴唇,哽咽说:“乔其,既然爱了你,那就让我肩上担着世人所有的责难来爱你。” 陈乔其全身几乎结成了冰柱,头发硬邦邦的磨蹭着赵萧君的手腕。却还想伸出手去抱住她,用力抱紧她,手脚哆嗦着,根本不听使唤。可是心里却是火热缠绵的,仿佛安装上一个梦想中的金铃,随着风叮叮零零的摇晃着,发出细细悄悄快乐的清脆的声音,满心满耳都充盈着那种爆炸开来的欢快,溅的满地都是,清晰的听见落地的回音,重新撞击在心口上。到处是铃铛的声音,沿着四肢在体内一路奔腾,一往无前,到处是流泻的狂喜,在黑夜里绽放出橙红色的花朵,绚烂夺目——那种快乐和幸福,无论用怎样的语言都无法表达,连最澄净明亮的阳光也黯然失色,整个世界在他们面前低下了高贵的头颅。这个时候他们的眼里心里只有彼此,连呼吸都是相通的。一切无足轻重,都失去了意义。 赵萧君踉跄着扶他起来,眼角还残留着未干的眼泪。两个人紧紧靠在一起,十指交插紧握,一路蹒跚的回到她的住处。脚下是一个又一个湿痕的脚印,像是漫漫黑夜里一种见证。寒冷的夜,黄昏的光,无人的街道,昏暗的天空,两个人像踩在云端里,脚不沾地似的。一开始的时候黑云压城城欲摧,没想到突然间情势逆转,甲光向日金鳞开——可是,仗还没有打完。 赵萧君推着他径直往浴室冲,将水开的很大很热,瀑布一样往陈乔其的头顶飞下来,溅的她身上也是湿漉漉的。房间里立刻充满氤氲的热气。他冻的意识有些迟缓,瘫软在地板上,头都抬不起来。赵萧君费力的解开他的外套,踮脚拿下莲蓬型的奔头,让他闭上眼睛,对着头顶一阵猛冲。直到他舒服的喟叹一声,似乎缓过气来。见他身上裸露的皮肤绯红滚烫,于是拍着他的脸说:“能自己动手么?我去给你找衣服。” 赤脚跑出来,顺手带上浴室的玻璃门,客厅里被弄的到处都是水。迅速换了厚厚的睡衣,可是这里根本就没有陈乔其能穿的衣服。站在房间里想了半天,最后找来床单。站在外面问:“好了没有?先用床单裹一裹,赶紧躺被窝里去。”说着拉开一条 缝,将床单递进去。好一会儿,陈乔其才接过去,围在身上倒像加长加大型的浴巾。 赵萧君拿出厚厚的毛毯压在被子上,侧身坐在床沿,又探身摸他的额头,担忧的问:“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发烧?”刚洗完热水澡,她也摸不出来究竟有没有发烧。陈乔其觉得舒服许多,血液又重新活跃起来。伸出光裸的手臂拉住她的手很自然的说:“一起睡吧。”拖动身体往另外一边移了移。赵萧君轻声反驳:“这像什么话!”将他的手塞进被子里,不满的说:“小心着凉!”陈乔其躺在枕头上,睁着眼睛问:“就一张床,你睡哪?”然后又不耐烦的说:“快上来!又不是没睡过!”赵萧君忍不住骂:“胡说什么呢!”陈乔其一手掀开另一边的被子,说:“怎么是胡说,小时候不是经常睡在一起么!” 赵萧君还是坚持:“不行!小时候是小时侯。”陈乔其转头笑着看她,她忽然就脸红了,手足无措。陈乔其撇嘴说:“那你睡哪?没有多余的被子吧?”赵萧君为难起来。最后咬牙说:“你给我规矩点。”拉开被子就跳了上去。 陈乔其一个翻身抱住她。赵萧君挣扎着“哎哎哎”的警告。陈乔其将头搁在她头发上,下巴不住的蹭着。双手穿过她的胳膊,两个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隔着睡衣在她背脊上来回抚摩,却没有进去。嘴里不住发出满足的呓语,仿佛等这一刻等了十万八千年一样。赵萧君有些气闷,身体一直在扭动。他低声祈求:“萧君,就让我这样抱着你。”赵萧君见他没有其他的动作,身体渐渐的放松下来。实在是累了,抵不过疲劳,有些难受的睡过去了。 第11卷 第81节:第十八章 不顾一切(1) 大概是被他一直抱着,呼吸不畅,血液不循环的缘故,再次睁开眼睛,外面还是黑蒙蒙的,不过微微的透进一点亮光。她从陈乔其的胸前抬起头,大口大口的呼吸,像极度缺氧。然后注意到两个人的姿势极其暧昧,身躯紧贴,四肢纠缠在一起,可以感觉到陈乔其光裸的皮肤。压在身下的那支胳膊几乎麻痹的没有感觉,赶紧扳开他的手,平躺下来,使力揉着手臂。见他睡的极沉,不由自主的凑到他眼前,第一次这样认真仔细的打量他,眉毛竟是那样的浓且黑,越看越觉得完美无暇,心驰荡漾。是的,在她心里,没有人会比陈乔其更好。 赵萧君忍不住凑上前,脸颊紧紧贴在一处,微微磨蹭,呼吸相通。这才注意到他的呼吸过分的炽热,像夹带着火星子,有一阵没一阵的溅到自己的脸上。骇然伸出手,额头滚烫,整个身体也是滚烫。连忙坐起来,知道是着凉了,这样的寒夜里往水里跳,怎么能不着凉! 翻出吃剩的感冒药,对着灯光找了一遍,端水走进来,一连叫了几声都没有醒。用力摇着他的肩膀,他才哼哼哈哈的睁开眼睛。赵萧君越过他的身体,拿起自己枕的那个枕头垫在他身后,轻声说:“来,先把药吃了,等天一亮再送你去医院。”陈乔其任由她喂自己吃了药。身体一软,又躺下来。赵萧君伸手在他肩胛骨上探了探,很烫手,有些着急,不知道是不是该立即送他去医院。 拍着他的脸凑过去问:“要不要紧?去不去医院?”想起来他连换洗的衣物都没有,更加着急。陈乔其烧的迷迷糊糊,也知道她在担心自己,安慰似的嘀咕:“感冒而已,不要紧。”她喝道:“小心烧成肺炎!”纵然担心,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总不能光着身子出门吧!想了想,立即站起来换好外出的衣服,带上他的钥匙。嘱咐他说:“乔其,我先帮你去拿衣服。手机就放在床头,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然后又喂他喝了一杯水,才推门出去了。 天色蒙蒙亮,轻风湿雾渐渐上来了,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站在小区门口叫醒出租车司机。简单收拾了两套衣服以及日常洗漱用品,然后匆匆往回赶。回去的时候,便有清洁工哗哗哗的在打扫马路,整个天地越发显得静。她经过楼下的通道的时候,忽然想起还没有找到的钻戒。就算不答应,也该原原本本的还给成微,无缘无故的丢失了,怎么跟他交代!赔也不是她能赔的起的。心里十分焦急,下了决心,不管怎样,一定要找到,总不会飞走了。 上楼放下东西,拿了照明灯,计算着方向和距离,弯着腰一步一 步的寻找。心想带着盒子呢,应该不难找。在显眼的空地上来回走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发现。抬脚跨进草坪里,灯光到处照着,在靠近下水道的边块上发觉散开来的盒子,戒指却不在里面,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一阵失落,又烦又燥,不停安慰自己,大概就在附近吧。于是蹲下来,一点一点的摸索。终于发觉灯光强烈一闪,眼睛一花,她在草根底下拣起来。兴奋的跳起来,手指没有拿稳,戒指又骨骨碌碌掉在地上。她吓了一跳,赶紧拣起来,情绪才稍稍平静下来。心里像去了一块千斤重的大石似的,蓦地轻松起来。 上去赶紧收好。又从包里拿出陈乔其的衣服,推他说:“赶快起来,马上去医院!”陈乔其半天没有反应。她有些无奈,使劲打了他一下,将衣服扔在床上,说:“活该!谁叫你不顾死活的往水里跳!快穿衣服起来!”推推搡搡的催他坐起来,自己先走出去了。估摸着差不多,进来的时候见他还在摇摇晃晃的拉外套的拉链。微微弯腰,利落的帮他拉好。又问:“觉得冷不冷?”陈乔其瑟缩了一下,无精打采的点了点头。她又将自己的围巾围在他脖子上,抬头问:“要不要戴手套?”陈乔其有气无力的摇头。他向来不喜欢戴手套。 第11卷 第82节:第十八章 不顾一切(2) 两个人手挽着手走下去。陈乔其虽然走的不如往常矫捷,但还没有虚弱到走不动的地步。直接往最近的一家医院奔去,值班的医生都半躺着在睡觉,就连挂号人员也趴在窗口小睡。赵萧君走近窗口,怯怯的叫醒睡眼惺忪的小姐,被她狠狠瞪了两眼,脸色极差,极没有耐心的收钱找钱,然后甩出单子。又小心翼翼的问医生要不要紧,那医生倒没有给脸色,只说伤风感冒了,高烧,要打吊针,语气极其简洁,显然不愿意多说话。打着哈欠开了药单子,让她先去挂号的地方交钱,然后再凭单子去另外一个窗口拿药。赵萧君不敢再多问什么。 找不到拿药的窗口,来来回回跑了几趟,问了好几个人才拿到药。然后又得去找护士小姐打针。护士领着他们到病房,指着一张床让陈乔其躺下来,然后拆包装,取注射器,动作极其熟练。赵萧君看见长长的针管,心惊肉跳,将头偏到另一边。幸好不是插在陈乔其身上,只是注进药瓶里。那护士很尽责的替陈乔其打吊针,还关心的问他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态度极好。赵萧君开始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后来才反应过来,人家是觉得陈乔其长的好,态度才分外热情。 赵萧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趁机探问:“是不是打完吊针就可以走了?”她点点头:“等一下叫我过来拔一下针就可以了,明天再过来一躺。”语气不自觉的淡了许多。赵萧君不敢得罪她,殷勤的将她送出去。整整闹了一个晚上,陈乔其大概真的是累着了,歪着头睡在病床上。赵萧君到现在才放下心来,整个人空落落的。她只要一闭上眼睛,想起将来——只有茫然,无边的茫然,空白一片,像望不到头的天空,凄惨惨的!摇着头,想都不敢再想下去,还是害怕——她怎么能不害怕恐惧!可是,可是,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她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要抽身都抽不了了!她已经不顾一切的爱了他。 坐在一边发了许久的呆,看着外面的天色一点一点亮起来,窗户前绯红的云彩射在透明的药水瓶里,映出一道细长的红光,像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古代仕女,里面似乎在上演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病房里飘散着各种奇怪的味道,让人呼吸都觉得不舒服。她无聊的看着纯净的药水一小滴一小滴流进陈乔其的血管里,忽然掩面伏在白色的床单上。尽管这样——一切还是值得的! 过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开始打电话给公司请一天的假。同事很关心的问出什么事了,她只说病了,那个同事很热心的说了一大堆安慰的话,又让她好好注意身体 。她静静的听着,笑着说谢谢。然后又打电话给陈乔其的老师,说陈乔其感冒的很厉害,要请几天假。那老师同意了,又提醒她说陈乔其好不容易来上课了,现在又病了,功课已经落下了许多,高考迫在眉睫。她也有些着急,说会注意的,又连说谢谢。 想起陈乔其正面临人生的重大的转折,可是目前的情形——简直是一团糟!不敢再想下去——也不能再想下去。她觉得有些冷,不由得用手紧紧环住她自己。不知道过了多久,陈乔其握住她的手指皱眉说:“怎么这么凉?刚才发什么呆?”赵萧君回过神来,看着他说:“你醒了?”然后抬头,药水已经滴完了,细细的管子上血液甚至在倒流。连忙跳起来大声叫护士。 陈乔其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出来的时候已经有说有笑。赵萧君说已经帮他请了假,又问起他的功课,忧心忡忡。陈乔其一手搂住她的肩膀,笑说没问题。赵萧君瞪着他说:“乔其,你放规矩点,再给我动手动脚!”陈乔其嬉皮笑脸的说:“我不是病人嘛!”赵萧君拿他没有办法,连连催着他将落下的功课给补上。 第11卷 第83节:第十八章 不顾一切(3) 陈乔其进到屋子里还是连声说冷。赵萧君让他还是躺在被窝里,他躺了一会儿又说全身发热,口干舌燥,很难受。赵萧君摸着他的额头问:“到底哪里难受?”他开始说手,后来又说嘴,最后说全身都难受。赵萧君忽然走到柜子前,打开抽屉,拿出一个木盒,。从里面拿出一个水晶玻璃球,晶莹透彻,十分漂亮。 陈乔其惊叫出声,说:“这个东西还在呀?”赵萧君没好气的说:“当然还在。为什么不在?”递给他说:“握在手里吧。”陈乔其接在手里握住它,举到眼前,来回的晃动,里面的落叶纷纷而下,像霏霏的雪花,承载着过去所有的记忆。突然间,时间仿佛一下子倒流了十年,连空气也变的缓慢而悠长,到处是潮湿温暖的味道。陈乔其探起身,拉着她坐下来,低声叫:“萧君!”赵萧君似乎也有所感触,靠着他默默坐下来。两个人在彼此的眼中寻找到唯一的自己。 陈乔其摸着她的头发,喃喃低语:“我似乎回到小时侯,外面老是下着雨。偶尔生病了,你将玻璃球贴在我手心里。真是舒服!”不知道他是说冰凉的玻璃球贴着手心舒服,还是说那种感觉舒服,或许都有吧。以前许多微不足道似乎早已遗忘的事情,在此刻的气氛,瞬间迷漫在眼前,像一层又一层的云雾,不断的聚集起来,慢慢的包围着两个人,缥缥缈缈,虚虚实实的看不清楚,领着两个人一同跌进旧日的时空。 赵萧君只微微的“恩”了一声,她从来都没有忘记那种舒适安心的感觉,不然她不会跟着沉沦。赵萧君是一个很长情很长情的人,旧人旧事对她有一种异样的安心的情愫。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她感觉到饥饿,才站起来说要去做早餐。陈乔其还拉着她的手不放。赵萧君瞪他,骂道:“干什么呢你!”陈乔其抬头笑,一个一个轻吻落在她指尖,然后将她的手贴住脸颊,眯着眼睛说:“萧君,我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 赵萧君眼睛微微有些湿润,抽出手嗔道:“一大早的发什么神经!还不快躺下!”红着眼眶,转身出去准备早餐去了。不管怎么样,不论如何,她可以让他感到快乐,这就够了。 因为陈乔其正在生病,所以只熬了一些清粥。正准备盛粥的时候,听见外面的门铃响,一开门就看见成微,手里还提着药店专用的塑料袋。她惊的手里的碗“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的粉碎。成微连忙问:“有没有伤到哪里?”她懦懦的说不出话来,呆呆的也不知道请他进来。成微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关心的问:“你生病了?”赵萧君慢慢冷静下来, 低着头说:“不是我生病了,我——”话还没有说完,陈乔其在里面大声嚷嚷:“萧君,粥好了没?我快要饿死了!” 赵萧君没有回答,只是蹲下来拣碎片,成微叮咛:“小心点,用扫帚扫好了。”说着找到角落里扫帚。赵萧君接在手里又不扫了,只低着头,眼睛直直看着地下,慌乱的解释:“不是我生病了,是乔其,他病的很厉害,刚从医院里回来。所以——”成微笑说:“没关系,不是你生病,那更好了。”将手中的药搁在桌子上,说:“我顺道买了一点药,或许有用。” 陈乔其又在叫:“萧君!萧君!我饿了,你快过来!”赵萧君低着头忐忑的应了一声。成微用力闻了闻,笑说:“果然好香!”赵萧君忙说:“你有没有吃饭,要不要留下来吃一点儿?”成微抬起手看了一眼时间,笑说:“下次吧,我该去上班了。你要照顾病人,今天可能不能跟我一起吃饭了。”语气里有些微的失望,顿了一顿,然后又说:“昨天也是。”听起来甚至是埋怨。 赵萧君对他抱歉一笑,成微走出来,见她要关门,斜着眼笑说:“不送我下去吗?”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说:“这个样子,怎么出去?”成微探过身来要吻她,赵萧君微微后仰,躲开了。成微倒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看了她一眼,然后下去了。赵萧君站在窗口看着他的车子逐渐远去。心像波涛上的帆船,一上一下,似乎要被汹涌的海浪给淹没。或许有一天,被暴风雨,被怒涛击的支离破碎,就这样永沉海底,永不见天日。茫茫的海岸,看不到尽头,凭她一桅帆船的力量,要成功到达彼岸,似乎需要奇迹。 第11卷 第84节:第十八章 不顾一切(4)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缘故,陈乔其很黏她,硬是要她坐在床边陪他。赵萧君有些无奈的说:“我还要洗衣服呢,换下来的衣服跟山一样堆在浴室里。等一下还要打扫房间,然后还要去买菜——”陈乔其说不出理由,干脆耍无赖,只是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她心里不由得也吹过一阵轻风,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微微有些沉醉——像在春日的月光下,风是暖的,光是柔的,心是甜的。眯着眼睛斜歪在床头,头埋在手肘弯里。陈乔其还不满足,摇着她的手说:“萧君,你上来睡。”掀开被子,一定要她上来。 赵萧君轻声骂:“天已经亮了,还没有疯够?”说着站起来,就要走出去。陈乔其使了一个巧劲,她“扑”的一身摔在他身上,不由得皱着眉说:“乔其,干什么?你越来越不像话了。”陈乔其嘻嘻笑着,隔着被子搂住她,眼睛里闪出的光无所不在的笼罩在她的身上,一点一点的将她裹的透明透亮,密密麻麻。 赵萧君全身有些瘫软,像在蒸桑拿,水气缠绕,失了力气,软绵绵的靠在他怀里。陈乔其喃喃的说:“萧君,这是真的吗?我像做梦一样,生怕一觉醒来就没有了。就算是做梦,我也要牢牢的抓住你。”岂止是做梦。他们像海滩上奇迹般留下来的蔷薇色的泡沫,迎着熹微的晨光,五彩缤纷,美丽梦幻——当然是梦幻的,一点点的外力就可以将它击的粉碎。 就这样沉沦了吗?不顾一切?赵萧君忽然反手紧紧搂抱住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可是怎么抱都有些不对劲,这样也不是,那样也不是,总是不满足,似乎可以更紧一点,再紧一点,紧到窒息也无所谓,恨不得嵌进他身体里,化为血和肉。姿势有些难受,换了一个又一个,还是觉得不舒服。她微微抬起身体,将头埋在他胸口,肩膀却在颤抖,像一个委屈的孩子。 陈乔其从后面不断吻着她的头发,喃喃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手不停的在拍打她的背,上身不断朝她这里倾斜过来,大概也十分难受。时间似乎就这样静止不前了。搁在窗台前的手机不断的在响,一声一声的在催促。她爬起来要去拿,陈乔其抱住她不放。赵萧君提醒说:“是你的!”陈乔其转过她的脸说:“管他呢!”赵萧君轻声说:“或许是老师打过来通知你什么事,又或许是你父母——”喉咙里像堵着口水,勉强咽下去了,还是呛到气管里,有针扎似的。 陈乔其不为所动,只说:“懒的理他!”手机的铃声像隔壁正燃烧的一把火,虽然没有立即烧到她眼前,还是吓的她坐立不安,轻声说:“你松一松手, 我觉得气闷,有些难受。”陈乔其这才放开手。手机的铃声戛然而止。空气里回荡着骚动后的寂静,异样的沉默。不一会儿,这种沉默便被打断了,手机又欢快的响起来。赵萧君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拿起来,按了绿色的接通键,然后递给他。陈乔其放在耳朵边,懒洋洋的说自己生病了,所以没有去学校。赵萧君蓦地松了一口气,听起来像是他的同学,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陈乔其告诉她说他的几个同学听说他生病了,一定要来看他。赵萧君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紧张慌乱,看了看时间,强笑说:“那我先去买点菜,留大家吃个饭吧。难为人家特意跑一趟。”匆匆忙忙的走出去了。她现在怕见任何人。不是别人变了,是她自己心里有鬼。 拖拖拉拉回来的时候,看见楼下边停着一辆军部的小轿车,也不在意,径直上楼。还未开门便听见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陈乔其已经起来了,正坐在客厅里陪同学。两男一女,男生长的很高大,虽然说不上英俊,也是有模有样的。那个女生长的尤其出色,不但漂亮,而且气质出众。赵萧君只看她身上穿的一件开司米毛衣,便知道出身不凡。 陈乔其看见她,转过头来喊:“萧君!你回来了!”声音里透露出一种难言的亲昵,想掩藏都掩藏不了。赵萧君头皮发麻,似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陈乔其的几个同学都在好奇的打量着她,大概是在猜测她的身份。她连忙笑说:“大家来了呀。我是乔其的姐姐,快请坐快请坐。”大家的疑虑一扫而空,连忙问好,极有礼貌。陈乔其沉着脸不满的看着她,似乎很不高兴。赵萧君故意责备他:“乔其,怎么回事你!同学来了,茶也不倒一杯。”大家都说不要紧。她走到厨房里去拿茶叶。 赵萧君端茶出来,几个人在客厅里议论的热火朝天。赵萧君听他们居然在议论什么掐准时机,先买进美元,然后再抛出去,可以净赚多少。然后又议论到烟酒的市场,什么黑市,什么渠道之类的,兴致勃勃,简直不能相信这是高中生该议论的话题。她记得自己在念高中的时候,和同学谈论的不都是考题,老师,试卷之类的吗?顶多八卦八卦报刊杂志上的电影明星。现在的孩子真是——国际化呀。看来自己是落伍了,完全跟不上时代的步伐!几个人凑在一块说话,她完全插不进去,只能愣愣的听着,被排斥在另一边。那个圈子里的陈乔其是她所不熟悉的,仿佛离她很远很远,她有些茫然。 第11卷 第85节:第十八章 不顾一切(5) 那女生很耐心的问陈乔其怎么生病了,要不要紧之类,十分关心。旁边的男生也取笑他居然生病。陈乔其抬头笑着看赵萧君,然后说:“这算什么,我巴不得多生两场病。”意有所指。赵萧君心慌的瞪他,当着大家的面故意说:“想逃课是不是?下次生病了照样给我去上课!” 众人唏嘘的笑出声,互相打闹取笑,肆无忌惮,简直要飞扬起来。赵萧君看着他们无忧无虑的笑脸,满房间都是掉落在地上大珠小珠的声音,真的觉得自己是老了。她曾经或许也有过这样的笑容,可是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再转头看陈乔其,眉目英挺,连皮肤都是透明的——那是青春的颜色,催的她黯然失色,越发显得自惭形秽。 赵萧君“倏”的站起来,笑说去准备晚餐,几乎一路逃着进厨房。正在洗菜的时候,那个女生跑进来笑着叫她姐姐,说:“过几天是我生日,我想请陈乔其也去。我问了他,他说要听你的。”赵萧君抬头看她,全身像笼罩着一层光环,熠熠生辉。眼睛忽然有些疼痛,蓦地低下头,笑说:“那我去问问他。”走出来很认真的说:“乔其,人家生日派对要请你呢。你去不去?” 众人一个劲的怂恿他去。陈乔其怔怔的看着她,像在搜寻什么。然后对大家笑说:“我还病着呢,就算了吧。”那女生有些着急的说:“过几天你病早就好了。去吧,去吧!”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 赵萧君实在没有办法再参与进来了,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思敷衍,转个身避进了厨房。陈乔其追寻着她的身影,然后笑着推辞:“不去了。我这几天还要去医院打吊针呢。万一传染给大家就不好了,这个时候正是流行感冒猖獗的时候。”众人仍然不放弃,都说没事没事,哪那么容易传染呢。 其中一个男生不怀好意的说:“陈乔其,人家刘思依可是一个劲的盼你去呢。就是爬也要爬着去呀,你也好意思拒绝。”另一个男生也在一旁打趣说不去的话那也太不够朋友了。刘思依站在一边,大大方方的没有半点扭捏的样子,神态极其自然。陈乔其淡淡的笑说:“你们瞎凑什么热闹!”被他们逼不过,只说到时候再看,身体好一点就去。 众人站起来告辞,赵萧君挽留他们吃饭。其中一个男生笑说:“我们不吃了,刘思依的司机还在下面等着呢。”说着就离开了。赵萧君从窗口看着他们几个进了楼下那辆挂着军部牌照的车子,有些好奇,不由得问:“你这几个同学不像是平民老百姓呀,居然坐军部的车来。”陈乔其“恩”了一声,告诉她 刘思依的妈妈是军区的领导,爸爸是人大的代表。另外两个男生的父母在北京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赵萧君默然无语,过了好半晌说:“人家诚心诚意的来请你去参加派队,你应该立即答应才是。” 陈乔其不满的说:“我为什么要答应?”赵萧君忽然装作轻快的样子笑说:“那个刘思依对你很好呀。”陈乔其恼怒的说:“那关我什么事!”赵萧君偏过头去,说:“人家很喜欢你呢。”陈乔其有些生气了,说:“萧君,不要这个样子!”然后扯着她坐下来,闷闷的说:“我不管!我只知道我喜欢你!”赵萧君重重的陷进沙发里,有瞬间的晕眩。过了一会儿才说:“乔其,你应该多参加一些同学的派对,可以多交流交流。” 第11卷 第86节:第十八章 不顾一切(6) 陈乔其不满的说:“我为什么要答应?”赵萧君忽然装作轻快的样子笑说:“那个刘思依对你很好呀。”陈乔其恼怒的说:“那关我什么事!”赵萧君偏过头去,说:“人家很喜欢你呢。”陈乔其有些生气了,说:“萧君,不要这个样子!”然后扯着她坐下来,闷闷的说:“我不管!我只知道我喜欢你!”赵萧君重重的陷进沙发里,有瞬间的晕眩。过了一会儿才说:“乔其,你应该多参加一些同学的派对,可以多交流交流。” 陈乔其抓牢她,愤怒的说:“萧君,你这是干什么?把我推给别人吗?你不是刚答应和我在一起的吗?”赵萧君呆立半晌,心里有些苦涩,然后说:“不是。我是说你不应该老和我呆在一块。我们兴趣不一样,你应该多花点时间和同学,朋友在一块玩儿,你们都是年轻人,比较说的来。”然后又笑说:“何况你那些同学都是高干子弟呢,多交流交流也没有坏处。这次刘思依的派对你就很应该去。” 陈乔其闷声说:“我不想去,我不喜欢刘思依,不喜欢其他人,我只想和你在一块儿。”赵萧君任他抱的紧紧的,没有说话。陈乔其将头埋在她肩窝上,含糊的说:“如果你一定要让我去,那我就去好了。”赵萧君无言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喟叹:“随你自己的意思,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算了吧。反正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坐了好一会儿,肩膀都有些酸疼,忍不住推他起来。 陈乔其“哼哼哼”的更贴紧她,赵萧君笑骂他是猪。忽然听到一下敲门的声音,刚转过头去,还来不及有所动作,看见林晴川自己推门进来了。她还小声的嘀咕:“门怎么都不锁!”抬头看见紧紧靠在一起的两个人,不由得愣住了。脸上的笑容忽然变的像刚挤上去的牙膏,一块一块的凝结在一起。赵萧君吓的面如死灰,都不知道推陈乔其起来,怔怔的看着她,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林晴川勉强定下心神,装出神态自若的样子对陈乔其取笑:“你还撒娇呢!害不害臊!”可是眼神惊疑不定,心里的震惊还残留在脸上,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了。陈乔其这才慢慢的起身,贴着沙发坐好,非常镇定。林晴川又对赵萧君说:“打你手机关机了,打电话到你公司才听说你病了,所以过来看看。怎么样,有没有好点?”她这番话说的极快,不像是特意解释,倒像是掩饰刚才的吃惊。 赵萧君看着她的眼睛,然后艰涩的说:“不是我生病了,是乔其生病了。”林晴川赶紧接上去说:“哦,原来是他病了,我还担心着你呢。”把手上提着的水果放在桌 子上。有些慌乱的站在那里,似乎不知道该做什么好,过了一会儿才移动脚步,在另一边坐下来。搓着手笑问:“乔其,怎么突然就病了?要不要紧?”赵萧君低着头不敢看她,嘴唇粘在一起,说不出话。 陈乔其笑说:“着凉了,没事儿。”林晴川的眼睛忍不住在他们两个身上转了一圈,想起昨天晚上陈乔其听见赵萧君收到钻戒时不要命的疯狂,刚才又碰巧看见他们两个亲密的举动,又惊又骇,有一种乱伦的错觉,简直有些坐不住。抬头看赵萧君,见她惨白着脸坐在一边,十分不安,神态大异;再转头看陈乔其,陈乔其正低头凝望着赵萧君,那种眼神,那种眼神完全不该是一个弟弟该有的眼神!她实在没有那么好的涵养,能够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匆匆站起来,快速的说:“天要黑了,我得赶紧回去。” 赵萧君下意识的喊住她,隔了半天才低声说:“晴川,不是你想的那样——”说不下去,无力的没有一点说服力。林晴川停住脚步,转过头笑说:“我没有想什么,我,天黑了,我——“她也我不出个所以然。两个人互相望着,彼此心里都明白,但是没有说出来。赤裸裸的说出来谁能够相信! 大家心里的震惊猜疑,羞愤惭愧,所有难以言说的感情被陈乔其一刀给切的干干净净。他忽然一手搂住赵萧君的肩膀,对林晴川挑衅似的说:“我和萧君正在交往。”他希望这段感情能堂堂正正,希望没有任何的顾忌。林晴川后退一步,惊喘着看着他。连赵萧君也瞪着眼看他,不能置信。突然怒极,奋力推开他,踉跄着站起来,什么人都不敢看,直奔浴室。 第11卷 第87节:第十九章 提心吊胆(1) 林晴川震惊过后,见赵萧君只是一味回避,并没有否认,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反而镇定下来,坐在陈乔其的对面,轻声问:“你喜欢萧君?”他郑重的点头。所以他才会那么在意萧君?想了想她又问:“那萧君呢?”他迟疑了一下,然后笑说:“她也喜欢我,所以才答应和我在一起。”林晴川听了他的话,还是持保留态度。又问:“是萧君亲口答应和你交往的?是不是你误会了?”他点头,不满的说:“当然是她亲口答应的。”林晴川决定不相信他的话。他只不过是个高中生,说出来的话不足以取信她。 过了一会儿,赵萧君洗了脸出来,已经恢复镇定从容——至少表面上是的。林晴川无言的询问她。她对陈乔其轻声说:“乔其,你先出去逛一逛再回来。”陈乔其张口欲言,又看了看她们,最终还是点头说好。穿上衣服就要出去,赵萧君递给他围巾,低声说:“你感冒了,不要在外面压马路,去肯德基或者咖啡馆里坐坐就回来。”他应了一声,又用恳求的眼光盯着林晴川。林晴川莫名的对他笑了一笑,他才放心的出去了。 赵萧君在她对面坐下来,直接迎视她的目光,缓慢的承认:“晴川,我确实和乔其在交往!”林晴川怔怔的看了她半天,然后说:“萧君,我希望你是一时糊涂。”赵萧君避开她灼灼的像是滚烫的眼神,平静的说:“不,我不是一时糊涂,也不是一时兴起,我是认真的。”林晴川突然生起气来,大声骂:“赵萧君!你犯了失心疯吗?陈乔其也就算了,他还不成熟,对你有异样的迷恋也说的过去。可是你!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你不是小孩子,没有放纵的资本!你知道别人会怎么看你,怎么说你吗?他是你弟弟,你们这样,简直是在乱伦!” 赵萧君惨白着脸,显然深受打击,甚至泫然欲泣,还是倔强的说:“晴川,我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林晴川气愤的站起来,怒吼:“那又怎么样!他只是一个高中生!纵然他是真心诚意的喜欢你,可是世人会怎么看你?法律上都可以告你诱拐未成年少年!更何况他的父母!他父母知道后会怎么想!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你怎么会糊涂到这样的地步!”赵萧君被她说的抬不起头。她怎么没有想过,比晴川说的想的还多,还害怕,还恐惧!摆在她面前的就有一座高山——她怎么跟成微解释! 林晴川见她一脸惭愧的低着头,不由得压下声音劝道:“萧君,你还是尽早醒过来吧。你这个样子,真的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何必弄的身败名裂,世人唾弃!”赵萧君垂着头,垂着肩, 呜呜呜的低泣出声,良久,哽咽的说:“可是我爱他!” 林晴川暴怒的跳起来,瞪着眼问:“赵萧君!你说什么?你爱他,他才多大?你竟然说你爱他!你以为你说话行事不用负责任吗?”赵萧君抬头用倔强的眼神看着她,然后干脆的点头:“我不爱他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和他在一起吗?”林晴川睁着眼看她,然后喃喃的说着不相关的话:“我现在知道陈乔其脸上常常涌现的那种倔强的表情,竟然是跟你学的!”然后用力捶了她一拳,愤愤的骂道:“你简直是疯了!” 赵萧君靠在她身上,低低哀鸣,然后说:“我,我没有疯!”疯了倒好——将一切罪名推给它。林晴川还在骂:“你没有疯你会说爱他?你必须离开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赵萧君伏在她肩头了一会儿,红着眼睛说:“晴川,我是真的爱他。你听我说——” 然后她开始喃喃的讲述,“我在很小很小,刚有记忆的时候也曾享受过家庭的温暖。还记得一家子人为了哄我吃一口饭,用尽了各种办法。后来父亲去世了,母亲为了生活,不得已只好再婚。那个时候,年纪虽小,心中已留下阴影。我便跟着外婆一块生活,过的很好,可以肆无忌惮的撒娇玩闹,甚至闯祸,也挨骂挨打。小镇上的人也很好,没有说过什么恶意的话。我因为喜欢一个水晶玻璃纸镇,天天盯着橱窗看。那个东西对我和外婆来说很贵,我想都没有想过要买。但是在我十岁生日的时候,外婆买给了我。她说‘小孩子要有心爱的东西’。然后就在那一年,她得病去世了。我不太记得其中的经过,想起来就浑浑噩噩的,只见到许多人的影子,像噩梦一样一直缠绕在脑海里。现在也还时常做这个梦,总是汗流浃背的醒过来,浑身冰冷,不过已经习惯了。” “其实我到现在也不知道陈家为什么会收留我。我和陈家没有任何亲戚关系。陈叔叔似乎认识外婆,也知道我的母亲,可他从来没有提起过,我也不敢问为什么。我以前就跟你说过,我在陈家过的很压抑,现在明白那是自卑的缘故。隔了这么久回头看,在陈家所有的记忆竟然都和陈乔其有关。” 第11卷 第88节:第十九章 提心吊胆(2) 林晴川无言的看着她,叹了口气,等着她继续说下去。赵萧君端起杯子放到嘴边,嫌凉,沾了沾唇就放下了,“我刚去陈家,第一次吃鱼就不小心卡住了喉咙。叔叔阿姨照例不在,陈乔其在一边急的直冒汗,吞饭团,喝醋都没有用。我一个劲的流眼泪,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最后还是送到医院才把骨头给取出来。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因为受了惊吓,我不肯再吃鱼。周嫂劝我,说鱼很有营养,小孩子挑食对身体不好。不论她怎么说,我就是不吃。” “后来每一次吃鱼,陈乔其就将鱼里的骨头先挑出来,直到他放到我碗里我才肯吃。后来陈家就有了每隔几天按时吃鱼的习惯,因为照顾我,挑鱼刺很麻烦。到后来我习惯的指着鱼的某个部位让他帮我挑刺,他也理所当然的照做。有时候我要吃鱼头上煎的焦黄焦黄的那一层鱼皮,陈乔其就用小刀刮下来再给我。那个时候我竟然觉得没有一点不妥。” 林晴川瞪着眼睛看她,觉得简直是匪夷所思。赵萧君继续说:“后来回到母亲那里住,从来就没有吃过鱼,因为没有人帮挑刺。一个人一旦养成了某种习惯,就很难改掉了。大家都以为我不喜欢吃鱼,连我母亲也这样认为,于是很少买鱼。直到陈乔其来北京,我又开始吃鱼。他很自然的帮我挑刺,我很自然的吃。似乎天经地义。” 林晴川在一旁喃喃的说:“我也一直以为你不喜欢吃鱼。”赵萧君又说:“还记得有一次我有些不舒服,老是作呕。早餐勉强吃了半碗海鲜煮的细面条,后来全部吐了出来。便全部怪在早上吃的那碗面条上。后来就任性的不愿意再吃面条。陈乔其竟然真的以为是面条弄的我呕吐,于是陈家没有再吃过那种面条。渐渐的我真的不吃面条,不是万不得已,很难吃得下,到现在我听见面条就皱眉,甚至反胃。陈乔其也不吃。我们很多习惯就是这样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养成的。” 赵萧君忽然惘然的笑起来,完全沉浸在往日的回忆里,“北京夏天经常下雨,他住的地方地势比较低,一下雨水汪汪的一片。凡是和陈乔其一起出去,我的鞋子一定是干的,他的一定是湿的。一直都是他背着我走过坑洼泥泞的道路。”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林晴川,慢慢的说:“晴川,如果你是我,你也会爱上他。” 林晴川看着她,愣愣的说:“你们两个——你们两个”真的无话可说。赵萧君长叹一口气:“表面上是我在照顾他,其实,是他纵坏了我。” 林晴川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有些艰难的开口:“就 算你们两个相爱好了。可是,可是你们这样的感情,谁会相信呢?陈乔其,他才念高中,人人都只当他是迷恋。可是你,你不一样,你要负全部的责任。世界上原本有很多事情并没有什么,可是人言可畏,众口铄金。你——”她后面的话含在嘴里,咽了下去。 赵萧君低着头,有些哽咽的说:“我知道,一开始我也不肯承认,也是一味的逃避。可是,可是”她也说不下去。林晴川看着她的眼睛,缓缓的说:“我只问你,你选择的究竟是怎样的路,你自己明不明白?”赵萧君含泪缓慢但坚定的点头。林晴川叹一口气,坐过来一点,拍了拍她的肩膀,似乎是安慰。赵萧君像是小孩子忽然找到依靠一样,心更酸更害怕,肩膀颤抖不停。 她为了给自己增加勇气,又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说给她听。林晴川显然也被感动了,说:“原来陈乔其是这样生病的。”然后为了缓和气氛,又笑说:“没想到他为了逼你,竟然大冷天的去跳河。怎么说?还真是有勇气呀!”赵萧君忍不住笑起来,酸楚酸楚的,眼角还挂着泪。林晴川又说:“他肯毫不犹豫的为你挡刀,还有什么可说的!有人这样待你,一生也值得。”说完感叹良久。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林晴川突然想起来,说:“成微不是送你钻戒了吗?看的出来他这次是认真的。一个人肯向你求婚,无论如何都是感动的。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赵萧君抬头看她,忽然间像受了惊一样,半天才懦懦的说:“我想,我想还是找个适当的时机将戒指还给他,这样,这样比较干脆。” 林晴川想了想,有些犹豫的说:“你真的决定这样做?一点后路都不留?你如果接受成微的话,什么烦恼都没有,还可以过的舒舒服服。别人羡慕都来不及,何必弄的——”她忍不住再次提醒她。 赵萧君忽然抬起头,认真的说:“我已经答应了乔其。我希望,希望能走下去。”林晴川看着她脸上坚定的神色。叹息一声。不再多费唇舌。只是伸出手围住她的肩,笑说:“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然后又说:“萧君,你知道,不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即使是错的。” 第12卷 第89节:第十九章 提心吊胆(3) 赵萧君就算下了决心,可是还是忍不住会恐惧害怕——怎么都消除不了。林晴川用自己的言行来支持她,像是黑夜里看不见的一阵清风,让她紧绷的身躯得到暂时的舒缓。赵萧君握住她的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或许她是唯一一个支持他们的人。所有的感激最后只化成一句“谢谢。” 林晴川苦笑:“你不用感激涕零,还不是因为你,我才会选择支持。你们这样,简直像慢性自杀,反正我是不看好的。我可以理解,可是世人是不会原谅你们的。”林晴川经历过家庭巨变,一向现实且努力。赵萧君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她忽然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赵萧君送她下楼,刚转过楼梯口,就看见陈乔其低头靠在楼道里,手上把玩着一根烟,上下抽动着,却没有点燃。脸上的表情半明半暗,不甚清楚。听见脚步声,抬头无言的看着她们,眼睛里有疑问还有,一丝忧虑,一丝担忧,如此的忐忑不安。林晴川对他笑了笑,伸手打了他一下,口里说:“你这小子!”他垂着的背脊重新挺直,知道雨过天晴,获得她的谅解,为了赵萧君,他低声说谢谢。林晴川挑了挑眉表示惊讶,还多看了他两眼。 她在临上车前叹着气说:“萧君,你先试一试吧,实在不行,就到我这里躲一躲。我想我至少可以帮你这一点。”她还是不乐观。赵萧君拥抱她,她笑说:“我想朋友应该就是这样做的吧。”然后鼓励似的拍拍她,走了。 陈乔其拥住发愣的她,说:“回去吧,外面还是有点冷。”赵萧君回过神来,喃喃的说:“我在大学里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见林晴川。”陈乔其点头,开门带着她进来。然后她又说:“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见你。”陈乔其的心都在激荡,低下头忍不住吻她。她感叹:“我们是真的在一起了。”然后又不满的质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陈乔其在她脸上胡乱的亲着,含糊的说:“现在哪还有人不会抽烟的。”赵萧君又气又无奈,却没有继续追问。 第二天她便去上班了。陈乔其本来还想赖在她住的地方不走的,可是一个人呆着十分无聊,只好上课去了。又要求她搬回去住。赵萧君瞪着眼说以前也就算了,糊里糊涂的住在一起;现在都交往了,还能继续住在一起,同居吗?成什么样子!陈乔其摸了摸鼻子,不敢反驳,灰溜溜的收拾东西回去住了。 随身携带成微送的钻戒,一直在酝酿该怎么开口。她希望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双方的伤害降低到最低。一直在想到底 该怎么说,委婉还是干脆,解释或者什么都不说?公司里显然不是谈话的好地方。不等她想好,成微堂而皇之召她进他的办公室。同事看着她径直进入总裁的办公室,毫不避讳自己暧昧探询的眼光。赵萧君浑身像生了刺,如坐针毡。 一进门就埋怨:“成微,你不该这样叫我进来的。”他一向公私分明,而她也没有逾过矩。成微笑着拉住她,说:“我想和你好好说说话。”赵萧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声说:“下班后可以找个地方。”她正好也有话要说。成微从后面抱住她,她立即变的不自在,身躯有些僵硬,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成微笑说:“就是来不及呀,才会十万火急的叫你进来。”她不明白,转头疑惑的看着他。成微忍不住趁机轻轻的吻了她一下。她忽然挣扎起来,成微立即察觉,放开她,只笑说:“好了,好了,我知道是在上班。我有事告诉你。” 赵萧君听他语气变的正经,“恩?”了一声,抬头看他。成微忽然轻轻叹了一声,然后说:“我马上要去上海出差,临时决定的。不想在电话里说,想当面告诉你。”赵萧君有些愕然,然后轻轻的“恩”了一声,表示知道。成微笑着看她,说:“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她轻轻摇头,半晌说:“等你回来,我有话跟你说。”成微笑:“那好,到时候记得告诉我。”赵萧君抬眼看他,有些内疚,忽然说:“到时候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成微“哦”了一声,笑问:“难道是什么秘密?”赵萧君还在那里考虑挣扎的时候,成微接起办公室的电话,秘书已经在催他。他走过来低下头说:“我要走了,不吻别?”赵萧君低着头,眼睛看着脚尖,没有回答。他笑笑,抬起她的下巴,说:“回来的时候一起补上。”赵萧君一身汗水的走出他的办公室。等他回来,一定要将事情说清楚,不能再拖下去了。 一整天都没有什么心情,午饭也是一个人随随便便吃了两口。快要下班的时候,陈乔其的电话打过来说他要等她下班,问她在哪里见面,要不要直接上去找她。赵萧君心头一阵慌乱,连忙说不用特意等她下班。陈乔其在那头说:“我已经上车了。”赵萧君没有办法,只好说:“那你在附近那家麦当劳就可以了。”她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也不想弄的天下皆知。 第12卷 第90节:第十九章 提心吊胆(4) 赵萧君匆匆下来,人群里一眼就发现陈乔其。陈乔其等不及她,穿过马路跑过来,挽住她的胳膊笑嘻嘻的说:“等会儿我们去哪?”赵萧君先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熟悉的同事,松了一口气,没好气的说:“什么去哪?当然是直接回去。”陈乔其有些不满的说:“可是我们还没有约会过。”赵萧君刚想说:“每天都在一起还约会!吃饱了!”抬起头看他一脸雀跃期待的表情,不忍心泼凉水,于是改说:“那你想去哪儿?”陈乔其露出大大的笑脸,说随便,问她想去哪儿。赵萧君翻白眼说:“那我们随便逛一逛。” 陈乔其挽住她的手,替她拿包,背脊挺的笔直,配合她的脚步,慢慢的走着,不时转头看她,脸上的笑意满满的溢了出来。任何人都可以感觉到他的快乐,似乎会传染人。赵萧君的心情也不由得的好起来。两个人像一般的情侣,手牵着手,一路说说笑笑。陈乔其忽然说:“萧君,以后我每天来接你下班好不好?然后就这样送你回去。”赵萧君吓了一大跳,吃惊的看着他,然后快速的说:“不行!”他有些委屈的说为什么。 赵萧君瞪着他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早放学?是不是又逃课了?”陈乔其连忙分辩说没有。她不相信,说:“没有?那你怎么赶的过来?你学校离这里打车都要半个小时。而且——”说着看了看他,“你还回去先换了衣服对不对?”陈乔其只得老老实实的交代:“我们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所以就先回来了。”说的有些气短。赵萧君停下脚步,甩开他的手,撇下他,径直往前走。 陈乔其连忙追上去,讨好似的说:“好了,好了,我以后再也不逃课了。什么课都不逃。”赵萧君看着他,认真的说:“乔其,高考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你还是这样!”语气里有掩藏不住的失望和焦虑。陈乔其愣了一会儿,有点像做错事的孩子,过了一会儿,才拉住她的手解释:“我没有落下功课,成绩还是很好的。萧君——,你别生气——” 赵萧君斜眼看他,见他有些慌张哀求的看着自己,心不由得一软,“噗嗤”一声笑出来,说:“就你能吹。”陈乔其也跟着轻松起来,重新挽住她,有点得意的说:“本来就是。高三都是复习,哪要上什么课!”赵萧君说:“你就得意吧。那好,记得你自己说的话。到时候看你考的怎么样,可不要拿砖头砸了自己的脚。”陈乔其自信满满的说:“那还不是小菜一碟。”赵萧君趁机说:“那以后不要再来等我下班了。”陈乔其只得答应了。 两个人沿着马路随便走着。陈乔其拉 着她进了一家商城,入目便是大大小小的珠宝专柜。陈乔其见到这些东西,忽然想起成微送的钻戒,便在一家柜台前停下来。赵萧君问他干什么。他理直气壮的说想买戒指送她。赵萧君有些生气的说:“你一个学生,哪里买的起这些东西。”陈乔其说他带了卡。赵萧君皱着眉瞪他:“又不是你自己的钱,买了我也不要。”转身就走。陈乔其愣了一下才跟上去,半晌说:“那好,先不买。等我自己赚了钱再给你买。”赵萧君没好气的说:“我又不稀罕那些东西。”还是主动伸出手挽住他。 上上下下转了一圈,竟是一件东西都没有买成。两个人不过随处看看,陈乔其问她喜不喜欢,她一个劲的摇头。赵萧君有心给他买件衣服,身上的现金不够,又忘了带卡,只好作罢。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看见附近有家“太白楼”,赵萧君笑说:“他们做的水煮肉倒不错,啤酒烧鸭也好吃,分量很足。大家都喜欢来这里吃饭。”两个人到处找了一遍,才在角落里找到空位。正是吃饭的点儿,客人很多,热气腾腾,到处闹哄哄的。 陈乔其有些不满意的说:“为什么来这种地方吃饭?”赵萧君菜单都不用,熟练的点菜,问:“这里有什么不好?”他闷闷的说:“太吵了!”赵萧君奇怪的看着他,说:“你今天怎么这么罗嗦,只不过随便吃个饭而已,吃完了就走。再说饭馆哪有不吵的。”陈乔其嘟囔:“这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我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吃饭。”赵萧君看着他笑起来:“那去哪?去那种有情调的西餐厅?我还是喜欢这里,吃的舒服。”陈乔其抬眼问:“真的?”那一点点不高兴一扫而空。 第12卷 第91节:第十九章 提心吊胆(5) 果然吃的很痛快。两个人的口味因为多年生活在一起,磨合的很相似。赵萧君喜欢的,陈乔其自然也喜欢吃,他因为高兴还要了酒。赵萧君让他喝啤酒,他偏偏要喝红星二锅头,说是驱寒。吃完后,又说酒气上涌,死皮赖脸的往她身上蹭,半靠半抱,惹的她一阵数落。 拉拉扯扯走出来,正好在门口碰见一个同事。两个人脸对脸的碰上,赵萧君骇然心惊,还是勉强笑着打了个招呼。她看了一眼神态亲昵的两个人,有些吃惊。赵萧君和成微的绯闻在公司里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她又和另外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亲密的靠在一起,一眼就知道关系匪浅,不由得别人不好奇。 那个女同事也好涵养,立即收回目光,寒暄说:“出来吃饭?”赵萧君脸色有些白,幸好黑夜里看不出来,微微点头,说:“是呀,你也是来这里吃饭?怎么不进去?”她笑说:“刚吃完。我先生拿车去了,我在这里先等着。”听见喇叭声,她笑着说拜拜,先走了。 赵萧君暖烘烘的心不由得的凉了一截,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说起来,虽然她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可是就是理不直气不壮。回去的路上心神涣散,一直走在敷衍陈乔其,一直催着他离开。偏偏陈乔其不想那么早回去,硬是上去坐了许久,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他坐在那里,她不安;他走了,她还是不安。心老是有根线扯着似的,不得安宁。来回的在客厅里溜达,一直记不起来自己要干什么。拿杯子忘了要倒水,拿衣服却空手走出来。整个人有些迟钝空虚,前面的路,像是什么都看不见。 成微人还没有回来,她先在一篇娱乐小报上见到他和某个小有名气的电影明星的照片。两个人站在一起,真的是男才女貌,十分般配。后面是娱乐记者十分暧昧的猜测,两个人的身家调查的一清二楚,尤其对成微是赞不绝口。小报是公司里一个不怀好意的女同事故意翻给她看的。赵萧君也不客气,拿起来从头到尾阅读一番,然后还给她,笑嘻嘻的说谢谢。她这种态度弄的整个公司里的人心里疑疑惑惑的,都有些糊涂。 赵萧君自以为很庆幸的遇到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成微恰恰在这个时候出绯闻。她可以趁这个机会,和成微说清楚,然后将戒指还给他。她可以趁着这个台阶下来,彻底将事情解决。 成微大概知道公司里发生的事情,大半夜的一赶回来,从机场直奔她这里。停在她楼下给她打电话,笑说:“有没有睡?”赵萧君揉着眼睛看了一下时间,将近十二点,打着哈欠 说:“马上就要睡了。”她今天晚上看了一场电影,睡的有些晚。成微舒了一口气,说:“那正好。我还怕吵醒你。我正在你楼下呢。”赵萧君清醒了一大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成微有些疲惫,开着窗抽烟,问:“你能不能下来一会儿?我想看看你。” 第12卷 第92节:第十九章 提心吊胆(6) 赵萧君想了想,同意了,拿起钻戒,捏在手心里,披上大衣就出去了。成微仔细盯着她瞧,笑说:“我看看你是瘦了还是胖了?”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低着头说:“还不是原来那个样子。”成微却摇头,说:“有些瘦了,眼睛还有点肿。”那是长时间盯着电视的缘故。赵萧君简直不知道怎么说拒绝的话。 成微替她拉紧大衣,又说:“冷不冷?”夜晚的空气还是冰凉冰凉的。她摇头,手心里全是汗,喉咙干哑的几乎黏在一起,似乎再也说不出话来。成微笑说:“会议还没有完,我是偷溜回来看你的。难道没有奖励?”说着跨前一步,伏头就要吻她,见她神情有些不自然,不由得问:“怎么了?”赵萧君深吸一口气,有些紧张,颤抖的将手里的盒子递到他面前。成微用疑惑的眼神看她,根本不明白什么意思。他哪里还记得什么盒子。 赵萧君往他手上硬塞,不敢看他,眼睛看着地面,然后匆忙的说:“成微,对不起,我不能接受。”逃也似的跑上去了。一个晚上都在辗转反侧,不断猜测成微的反应,又害怕他的反应。索性关了手机,拔了电话线。 提心吊胆,忐忑不安的度过一个晚上,可是却不见成微有任何反应,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她不由得疑惑,去公司上班也没有见到他,人人都以为他还在上海出席会议,没有人知道他中途回过北京。赵萧君以为他根本不将这事放在心上,态度才会如此冷淡。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就此撇开,不再多想。 陈乔其整天往她这里跑,没事也赖着不走。赵萧君尽量不和他一块出去,万一碰到他的同学或是自己的同事,别人好奇探询的眼神,有意无意刺的她心口隐隐作痛,却又说不出来,只得继续闷痛下去。那种尴尬心虚,她不想再次遇见。她甚至不敢和陈乔其一起上街,人心里一旦有鬼,满大街都是认识你的人,都用诡异不屑的眼光打量你们,都躲在背后窃窃私语——他们终究不是普通的情侣。 开始的时候,陈乔其还常常要求出去吃饭,看电影,游景点,甚至有些不满的说为什么总是呆在房间里。赵萧君只说自己怕累,不愿意到处走,呆房间里不挺好么。后来大概是林晴川有意提醒他,他才明白过来,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心里还是留下一个疙瘩。还是不满足,还是有遗憾,像一般情侣手挽着手亲昵的走在大街上都是一种渴望。两个人简直像在发展地下恋情——始终见不得光。 北京这个地方似乎感觉不到春天,冬天一结束就到了夏天。眨眼间城中一片花 繁柳绿,大街上情景有些奇特,有人还来不及脱下厚外套,有人已经穿上衬衫短裤到处招摇,却没有人觉得奇怪。五一长假前夕,陈乔其很兴奋的问她要去哪儿渡假。赵萧君窝在沙发上看杂志,头也不抬的说:“这个时候出去就是人挤人,大街上光堵车就够呛,还不如呆房间里磕瓜子看电视呢,省得受那个罪。”陈乔其自然不依,抱住她的腰说:“那我们可以走远点。” 赵萧君一手拍开他,瞪着眼说:“你还想着出去玩呢!高考还剩几天了?”陈乔其反而搂的更紧,闷闷不乐的说:“萧君,我们不能总呆在房间里,我想和你出去玩。”赵萧君听的有些心酸,天天要他死气沉沉的陪着自己,也实在是难为他了。低着眼看他,柔声说:“那你想去哪里玩?”陈乔其见她同意了,立即兴致勃勃的筹划起来。北京市区人堆人,基本不作考虑,也不能去太远,后来听别人说延庆那边有一片草原,晚上还可以吃烤全羊。陈乔其听说可以策马驰骋,一个劲的嚷着要去。 第12卷 第93节:第二十章 乐极生悲(1) 打听好路线,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决定坐火车,因为楼下就有火车售票点,图方便。赵萧君去买路上吃的零食和水果,陈乔其去订票。因为路途近,手续费居然比票价还要贵。背了一个小包,汗流浃背的倒了好几躺车,沿路打听才找到北京南站。看着低矮破败的站台,简直不能想像北京城里还有这样的火车站,和西客站根本没法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俩人差点以为走错了地方。 陈乔其护住她在人群里推来挤去,一手紧紧搂住她腰,侧着身子穿过护栏,钻过地下道,好不容易上了火车。虽说是节假日,车上却空旷的很,那一排座位就他们两个人。火车轰隆轰隆的开出去,车窗外是明媚的阳光,摇摇晃晃穿过淡蓝色窗帘射进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建筑物逐渐稀疏低矮,慢慢的朝后退去,视野越来越空旷,树木一丛一丛矗立,整整齐齐,空气里似乎有青草泥土的味道。车速有点慢,虽然近,还是要坐三个来小时。赵萧君有些犯困,偎在陈乔其的胸前打盹。陈乔其轻轻拥住她,蹭着她的颈项,闻着她身上传来的若有似无的幽香,心又满又浓,软软暖暖融融,只希望这列火车能够一直开到地老天荒。 阳光渐渐强烈,明晃晃的有些刺眼。陈乔其注意到她下意识的埋头,往他怀里钻,侧过身,伸出手轻轻拉上窗帘。又换了个姿势,好让她睡的舒服一点。这样睡,姿势不正确。毕竟还是不舒服,赵萧君闭着眼睛问:“还有多久才会到?”声音里带有一种懒洋洋,暖烘烘的味道。陈乔其亲了亲她的头发,柔声说:“还有一会儿。睡吧,到了我叫你。”赵萧君伸了伸懒腰,笑说:“不能再睡了。”爬起来找东西吃。陈乔其接过她递上来的栌柑,剥好皮之后又递给她。赵萧君吃的津津有味,又问他要不要,很自然的喂他吃。 出了车站,茫茫然不知道该怎么走。有一个中年大叔模样的人很热心的告诉他们到草原还要一大段路程,又问他们要不要乘车住宿。两个人听他说话行事不像骗子,和另外几个大概也是学生情侣的人同乘一部面包车。越往前开地方越荒凉,道路坑坑洼洼,尘土飞扬,到处都是田野,简直像乡村。赵萧君很有些担心,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不安的看着陈乔其。陈乔其低声在她耳朵说:“放心,没事,有我呢。”牢牢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笑。赵萧君的心才安稳下来。 先找住宿的地方。那个大叔告诉他们,很多来旅游的学生都住在当地居民的家里,包吃包住,既省事又便宜。赵萧君他们真的在当地居民家里转了转,典型北 方的院子,大多数是平房,挂着帘子,门前还种了一些蔬菜。看了几家,都不满意,不是人多就是嫌不干净,又杂又乱。 两个人打听附近有没有宾馆,众人都说就是宾馆也没有好的,又贵条件还差,再说还不自在。后来有一个人问要不要去他们家看看,于是又开了很长一段路,道路越来越宽敞,四通八达像网一样散开来,建设的很好。探出头去到处看了看,有很多正在建设的工厂,已经接近尾声,大概是经济开发区。 那个人领他们到一座房子前转了转,说:“这里的浴室虽然还没有装修好,不过住人是完全没有问题。”偌大的房子十分干净,几样主要的家具还是有,单是客厅就有城里整个套房那么大,中间还有一个很大的院子。他又说:“你们若是愿意,那整栋房子就让给你们住。我们自己住在前面,有什么事说一声就行。”价钱很便宜。 赵萧君还在犹豫不决,陈乔其却一口答应下来,笑说:“那我们就住这里,明天再去草原骑马。今天到处颠簸,有些累了,先歇一歇。”已经是半下午了,时间上来不及。他们自己有一辆小面包车,答应送他们去草原玩。 第12卷 第94节:第二十章 乐极生悲(2) 赵萧君还在一边忐忑的说:“乔其,我看这里怎么——”说着四周打量了一番,空旷僻静,有些担心,万一发生什么事——,于是又说:“我们还是找间宾馆算了。”陈乔其笑笑说:“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地方够大,最主要的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清清净净。”他们故意跑这么远,原本就是为了避开熟悉的人群。这个地方再好不过,没有人认识他们,人人都当他们是一对出门游玩的情侣。 赵萧君想到住宾馆的话,说不定又会碰到熟人,谁知道呢,天下的事总是那么巧合。陈乔其又凑过脸笑嘻嘻的对她说:“怕什么,有我在呢!”赵萧君安心的笑了笑,于是也同意了。他们在草原的三天就都住在这里。 洗澡很费了一番工夫,等到一定的点,才抱着衣服匆匆冲凉,因为热水有限。这里毕竟是乡下,不像城里那么方便。直到晚上,赵萧君提着的心才放下来,微笑说:“这里的人倒还不错,不是一味的欺诈游客。”她素来听说北方人正直敦厚,直到这里才心有体会。遇见的几个人,诚心诚意的招徕顾客,心肠都不错。碰到一些小事也很热心的帮忙。 卧室里只有一张床,自然是赵萧君住,陈乔其睡在外面客厅的沙发上。他试着躺了躺,整个身体都蜷缩在一起,完全放不开手脚,睡一晚还不得累死。干脆问人家要来席子和棉被打地铺。晚上随便吃了一点带过来的零食和水果,坐了那么久的车,又走了大半天的路,有些累,两个人早早的就睡了。 一大早爬起来,天气出奇的好,天空蓝的没有一点渣滓,像一整块淡蓝色的天鹅绒布,在头顶无边无际的铺展开来。风也是轻柔轻柔的,像情人的嘴吸吮在脸上,又麻又痒。空气清新干净,吸进去仿佛带有甜香。大家都笑说真是遇到出游的好时候。车子一路颠簸往大草原进发,沿路的树木才刚抽芽,叶子也是稀稀落落的,极目远眺,早晨的晨雾久久不散,看去像水云深处,轻烟缕缕,袅袅升起。映着初升的太阳,像捧在手心里跳跃的火,朦朦胧胧撒出来。 一切还残留着冬日的记忆,似乎还没有完全苏醒过来,尚捂住嘴在打哈欠,慵懒迷糊。赵萧君笑说:“北京的树已经枝繁叶茂,这里的树叶子才一点点大。”开车的大叔笑说:“那自然,和北京没法比,这里温度低好几度呢,这里才是真正的北方。”赵笑君探头看窗外的风景。 她忽然惊叫出声,指着一大片望不到头的花海问陈乔其:“这是什么花?这么多!”陈乔其仔细看了一会儿,试探性的说:“是梨花?”不由 得让人想到“千树万树梨花开”。司机在一边笑:“这哪是梨花,这是海棠。”赵萧君连声称赞,啧啧称奇。迎头是铺天盖地的花海,快速的向他们压过来,只看见一片的云霞水一样流动,众人仿佛踩在云端上,飘飘然欲飞。繁花似锦,万紫千红,应接不暇。耳旁莺声燕语,叽叽喳喳十分热闹。仔细看还有蝴蝶翩然起舞,甚至看的见蜜蜂,就在车窗外盘旋。乍入世外桃源,喜不自胜。 车子一路开过去,仿佛要进入百花盛宴的深处。赵萧君屏住呼吸,不敢出声,感觉像是幻觉,梦到传说中的天宫里的御花园。直到云彩渐渐隐去,眼前出现茂密的灌木蔓草,她才回过神来,扭动身子不断朝后面看,那片花海像凭空出现的秀丽的锦缎,随手悬在半空中,一点一点退后。 隔了好久她才笑说:“光为了看这花,这一趟也值了。”陈乔其搂住她的肩笑说:“你要真喜欢看花,下次去植物园。那里的碧桃种的很好,还有杏花,芍药,樱花,月季,也有海棠,都是一片一片的,整个山头都是,像云霞一样绚烂,比这个还好。”她笑着点头,说:“好呀,下次一起去。”她嫌植物园远,赌车又赌的厉害,一直没有去过。 道路是越来越难走了,一路的碎石,坑坑洼洼,有些还积了水。车子颠簸的人头晕脑胀,摇来摆去坐不稳定,一不小心还磕到头。陈乔其干脆抱她在怀里,赵萧君笑着环住他,相依相偎。过了好几道栅栏,首先看见马,“咻咻咻”的拴在一边,两人的情绪才兴奋起来。车子又向前开了好一段路,远远的看见草原,开到近处,终于停住了。跟司机说好下午来接他们回去,忙不迭的跳下车。 买了票进去,赵萧君蹲下来看了看,有些失望的说:“不是说草原吗?怎么这草才一点点长?”陈乔其也料不到竟然是这个光景,漫无边际的平原上只象征性露出那么一点鲜绿的草渣子。只好安慰她说:“这有什么关系,不是来骑马的吗?这又不是真正的塞外,自然差一些。” 赵萧君还是闷闷不乐,抬头看远处,说:“我还以为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那样的大草原呢!哪里知道就这个样子,不就大一点的草坪么。”很泄气的样子。旁边一个管理草原的大叔听了笑说:“你们来的不是时候,七八月份来的话就很有看头。当年《还珠格格》骑马那一段戏都是在这里拍的。”两个人只好苦笑,看来是来的太早了,一切还没有到时候——正像他们自己。 第12卷 第95节:第二十章 乐极生悲(3) 到处都是马,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偶尔转个圈。赵萧君围在旁边四处打转,感觉十分新鲜。陈乔其一把拉住她,“小心点,有些马会踢人的。”赵萧君吓了一跳,乖乖的跟在他身边不敢再乱动。陈乔其正在和租马的人谈价钱,赵萧君只负责好奇的观望。一直瞪着身旁一匹棕色的马,心痒痒的,很想伸手去摸一摸它身上发亮的毛,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可惜对方高傲的很,睬都不睬她。陈乔其偏过头问:“萧君,你是一个人骑一匹还是和我共骑?”陈乔其当然希望共骑,但是还是先问问她的意见。 赵萧君“哦”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不会骑马。”陈乔其当即做了决定,只租一匹马,又很认真的选中了一匹高大漂亮黑色的马。租马的人很热情的问他们要不要骑马的教练教他们。陈乔其很不高兴的拒绝了。一脚踩在脚踏上,一个漂亮的翻身就上去了,干脆利落,显然是个行家。赢得旁边人的一阵喝彩。 赵萧君站在下面仰头看他,眼里闪着崇拜的神色,笑着说:“你什么时候会骑马,我怎么不知道!”陈乔其十分得意,弯下腰把手伸给她,说:“不会骑马来这里干什么!”赵萧君笑着握住他的手,像是握住了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 那匹马对赵萧君来说太过高大,怎么抬脚都够不到。陈乔其催马来到一块大石旁边,赵萧君垫在高高的石头上才踩了上去。借着陈乔其的力好不容易爬了上去——真的是爬上去的,满头大汗,姿态狼狈极了。陈乔其教她怎样控制缰绳,怎样夹马腹,怎样和马交流。赵萧君紧张的老是咽口水,最后干脆的说:“乔其,还是你来吧。我什么都不会,坐在上面就有些害怕。” 陈乔其搂住她,笑说:“抱紧了。”抓紧缰绳,轻夹马腹,冲了出去。赵萧君吓的反手抓住他的衣服,偏头拼命往他怀里钻。等过了一会儿,才逐渐适应了,慢慢的坐起来,放松身体靠在他胸口。陈乔其骑的很稳当,一点都不快。那匹马在他手里很温顺听话。 渐渐的远离人群,扭头往回看就剩下一片的黑点。抬头看远处,天地直接连成一线,似乎没有尽头。大概来的真不是时候,周围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纵马驰骋。陈乔其拉住缰绳,让马停下来,任由它四出走动。天气是这样的好,空气是如此的澄净新鲜,骑在马上,心情简直要飞出去,飞到九天之外,打着旋一路高歌吟唱。陈乔其从背后紧紧抱住她,头埋在她的颈窝里,舒服的连话都不想说。赵萧君眯着眼睛喃喃的低语:“啊,真是舒服!” 陈乔其 内心满溢的快乐和幸福无法用言语表达,忽然拉紧缰绳,“驾”的一声快速奔跑起来。似乎借着身旁呼啸流动的风来倾诉他膨胀的快要爆炸的感情,似乎借着速度来释放那种快乐到极至的心情。赵萧君“哇哇哇”的大叫起来,风呼呼的灌进嘴里,整个心迅速的被充满了,满的再也盛不下任何东西,满的有些微的害怕和恐惧。 陈乔其兴致高昂,不断催马前进,快乐的忘乎所以。赵萧君失声尖叫,高兴的只能大喊大叫,声音都有些嘶哑。长长的头发一个劲的钻进陈乔其的领口里,挠的他的胸前一片火热麻痒,跟着整个人都沸腾起来。 好不容易停下来,两人都粗喘着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陈乔其一个翻身跨下马背,站在地上对她张开双手。赵萧君胸口还在剧烈的起伏,有些畏缩的说:“乔其,这么高,我害怕。”陈乔其迎着阳光直直的看住她的眼睛,柔声说:“不要怕,有我呢。”笑容是那样的灿烂自信,所有的一切在那样的笑容下全部黯然失色。赵萧君看着他眼睛里闪着是光,似乎有魔力,忽然觉得什么都值得,一切无所畏惧。受了蛊惑般,闭着眼睛不顾一切往下跳。 第12卷 第96节:第二十章 乐极生悲(3) 陈乔其在下面牢牢的接住了她,可是还是被重力冲的后退了一大步,恰巧又踩到不平整的地方,搂着她一起跌到草地上。先是惊慌的大叫一声,两个人对看一眼,然后又“噗嗤”一声笑起来。重重的摔了一跤,还是笑的那么欢畅。陈乔其情不自禁的压在她身上,赵萧君连忙推他。他不管,重重的吻下来,唇舌纠缠,满嘴里都是他的味道。还不满足,沿着嘴角一路往下,直钻进她的领口里,动作越来越放肆。赵萧君红着脸呵斥:“乔其!你太过分了。” 虽说是荒郊野外,可是随时有人。他好不容易停住,隔了一会儿,又不规矩的在她脸上乱吻一气。赵萧君直皱眉:“乔其,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陈乔其才有所收敛,拉着她翻身坐起来。赵萧君扯过他的手腕看了看时间,说:“哎呀,都中午了!我们先回去吃饭吧。”陈乔其坐着不想动,实在是太快乐了,快乐的不敢有任何动作,怕吓跑了它。 两个人又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才拍拍身上的草屑泥土回去了。赵萧君睁着眼睛问:“不是说有烤全羊吗?”陈乔其斜靠在椅子上,指着盘子里的羊肉说:“这不是烤全羊吗?”赵萧君喃喃的说:“我还以为是那种野地里放在篝火上的烤全羊。”陈乔其拉过她,搂住她的腰笑说:“你以为是演电视剧吗?那样烤全羊,你想放火是不是?”赵萧君想了想,暗笑自己的天真,无聊的拨弄盘子里的羊肉说:“唉,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还有——这羊肉真的很难吃。”纯正的北方饭菜,他们两个都吃不惯。 下午两个人又骑了一会儿马。赵萧君有些累,便站在那里看陈乔其骑。陈乔其骑的真的很不错,甚至还可以玩一两个花样。赵萧君不断表示惊奇,连连叫好,手舞足蹈的称赞。陈乔其十分得意,故意跑的飞快。两个人玩的非常开心,大笑大叫忘记了一切的顾虑。眼看着太阳渐渐往下沉,才依依不舍的回去了。 痛痛快快的洗了澡出来,饭菜还是不合口,尽管主人做的很热情很用心。今天真是玩疯了,体力几乎透支,鞋子也不脱,就那样倒在床上。正眯着眼昏昏欲睡的时候,看见陈乔其站在走廊上敲窗户。窗户是整块的玻璃嵌上去的,没有安装铁条。她推开来,瞪着眼说:“要进来干嘛不敲门,站在窗子外干什么!”陈乔其笑嘻嘻的不说话,上身探起来,手搭在她肩上。 她没好气的问:“干什么?赶快回去睡觉。”陈乔其忽然一手撑住窗台,用力一跳就跳了进来。赵萧君骂:“有病是不是?放着门不走,偏偏要做贼似的爬窗进来。”陈 乔其笑:“我本来就是偷香窃玉来的。”赵萧君“切”一声,不理他。他轻轻抱住她,笑说:“你看外面的星星!” 赵萧君这才注意到这里的夜晚竟然可以看见满天的繁星,一片一片像要落下来,仿佛伸手可摘。中间密集的形成一条白色的银带,那是银河。不由得走近窗口,抬头仔细观望。陈乔其忽然使坏,将她逼到窗台边,用力吻她。赵萧君倒在他手臂上,耳朵里听到他呼吸的轻响,整个人沐浴在叮当响的星光下。 好半天她才站住脚,呓语般的说:“好了好了,恩?”尾声不自觉的流露出娇嗔。陈乔其看着她无意中泄露的娇媚,心神荡漾,忍不住又是一番厮缠。赵萧君实在受不了他,喘着气说:“乔其!赶紧给我出去。”陈乔其笑一笑,仍旧翻窗出去了,还故意回头挤眉弄眼一番。赵萧君看着他矫捷的一跳就跳出去了,忍不住微笑起来。真的是偷香窃玉的料。 第二天简直爬不起来,浑身散了架一样,全是骑马闹的。陈乔其大概也有些酸疼,两人于是没有再去草原,只在附近的街市上逛了逛,打算自己做饭吃。在那样喧嚣的人群里挤来挤去,两个人还是觉得快乐,简直像小孩子,一点点就可以满足。随便买了一些菜,赵萧君全让他提着,一边吃冰淇淋一边慢慢的往回走。 宽阔的街道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晃悠悠的走着。陈乔其慢慢蹭过来,笑着指着她的鼻子说:“吃到鼻子上去了。”赵萧君“哦”了一声,随便擦一擦,却没有擦到。陈乔其忽然伸出舌头,将沾上的冰淇淋舔干净。赵萧君蓦地红了脸,一直红到脖子,连耳朵也热的不行。照平常的话一定是要骂的,这次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低着头大步往前走,浑身燥热。 第13卷 第97节:第二十章 乐极生悲(5) 陈乔其笑着追上来,又要吃她手中的冰淇淋,她小声说:“买的时候问你要不要,你又不要。”说着将整个冰淇淋塞到他手里,远远的看见住处,燥着脸跑回去了。陈乔其笑着在后面连声叫她,她也不理会。 陈乔其因为高兴,要动手做饭。赵萧君给他打下手,蹲在地上择菜,陈乔其站在那里看她。赵萧君受不了他的目光,嗔道:“傻笑个什么劲儿,看你乐的!”可是她自己也忍不住露出笑容。她去洗菜,陈乔其也跟在后面。她笑骂:“干什么?影子一样跟进跟出,烦不烦呀。” 总算吃了一顿满意的饭菜,陈乔其伸手要抱她。她一下跳的远远的,瞪眼说:“你给我规规矩矩坐在那里。”陈乔其有些委屈的说:“萧君,我们明天就要走了!”赵萧君黯然,才任由他将身体贴上来。陈乔其感叹:“真不想离开,实在太快乐了。”赵萧君的心情突然变的惶恐,这几天的快乐似乎像是假的,转眼就没有了,她坐在那里怔怔的想——这本来就是偷来的。 陈乔其用商量的口气说:“不是有七天假吗?我们再住两天好不好?”赵萧君还来不及回答,起身先去接了一个电话。回来的时候心情有些沉重,叹息说:“我家里刚打电话过来问我要不要趁长假回去一趟,说我母亲身体有些不舒服,有些想我。算起来,我将近两年没有回去了。我们还是尽早离开吧。”陈乔其满心的失望。赵萧君听到母亲身体不好,显然有些着急,晚上就打电话给林晴川催着她帮订明天的飞机票。 当天晚上两个人便乘最后一班长途汽车回去了。 回去的本来就晚,加上路上出了一起车祸,在高速公路上直直堵了三个小时,回到住处的时候将近半夜。陈乔其送她到楼下,还要上去。赵萧君连声催他赶紧回去休息。他立在路灯下,有些依依不舍,搂住她的腰,紧紧贴在一起,吹着气说:“萧君,你明天是不是要回家?”林晴川告诉她已经订好机票。陈乔其微微叹了一口气,在她耳朵边说:“有几天见不到你了。”赵萧君笑:“不就几天么?”他有些不满的说:“几天也忍受不了。”赵萧君微嗔:“你怎么这么黏人!” 陈乔其笑一笑,低下头吻她,欲罢不能。她想到暂时的小别,不由得热情起来,伸手抱住他,掂起脚尖回吻,气喘吁吁。陈乔其亲昵的笑:“为什么你接吻从来不闭眼睛?”赵萧君开始有些扭捏,红着脸,似乎有些不习惯这样亲密的话题。半晌认真的说:“因为我可以从你的眼睛里看到我自己的影子。”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她可以 借他的眼睛看见自己在他心上的重量——那是全部,是唯一,是整个天,整个地。 陈乔其笑:“我也是。每次看见你的瞳孔里只有我,我只想再吻你。”他于是再吻她,喃喃的在耳旁倾诉:“要早点回来。”赵萧君面红耳赤的挣开他,快速的上楼。陈乔其微笑着看着她离去,直到消失在楼道里,才离开。 赵萧君立在门前站了一站,想到乔其,忍不住微笑起来,慢慢的在包里翻找钥匙,手脚还有些酥麻,连心都是麻麻痒痒的,似乎还沉浸在满天叮当响的星光下,沉浸在两人的柔情蜜意中。正要开门的时候,门却从里面“啪”的一声打开了。她有些奇怪的抬起头,怔住了,吃惊的说:“成微!你怎么在这里!” 成微的脸色非常难看,甚至称的上是愤怒,努力克制着,似乎一触就会爆发。他一直以为赵萧君选在那种时候将戒指退还给他只是赌气,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何况她当时什么都没说,更让他误会了,还以为她是因为嫉妒而生气。心里还有一种窃喜,藏而不露。以他对女人的了解,自然是让她一个人先冷静冷静,仔细想清楚,所以连通电话也没有打。等她气一消,自然什么都好说了。 好不容易赶回北京,心急火燎的想跟她解释,却得知她出门渡假去了。从林晴川那里知道她今天晚上会回来,什么事都做不了,干脆在门外等着她,想给她一个惊喜。后来实在等不及,心想反正是要讲清楚的,于是自己开门进去等。不断探头朝窗户外面看,坐立不安,心里从来没有这么毛躁过。 第13卷 第98节:第二十章 乐极生悲(6) 眯着眼睛斜靠在沙发上似乎睡着了,可是一听到外面传来汽车的声音。立即跳到窗口,看见她和陈乔其从出租车里出来。接下来的一幕自然也看到了,简直不能相信,犹如当头棒喝,打的他浑身都是淤积的血块,血液似乎全部凝住了——流不出来,就那样冻结在那里,似乎化成了鲜红的冰块。 赵萧君自然什么都不知道,讪讪的走进来,勉强笑说:“咦?你怎么进来的?房东让你进来的吗?”成微斜倚在柜子边,抱紧手臂,阴沉沉的看着她,然后问:“听说你渡假去了。玩的怎么样?”她没有听出他语气里的嘲讽,笑笑说:“恩,是呀,很好。”成微忽然怒极,一手掐住她的肩膀,力道之大,令她无法动弹,冷笑说:“很好?亏你还有脸说很好!”赵萧君愕然的看着他。他的手劲非常大,手指似乎直陷到骨头里。右肩仿佛被铁链硬生生穿过一样,痛的她“啊”的一声大叫,然后唉声惨叫:“成微!” 成微愣了一下,稍稍松了松手,却将她一把摔在沙发上。赵萧君跌的四脚朝天,眼冒金星,整个人都扑在上面,撞的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满心的愤怒正要痛斥的时候,成微寒如冰雪的声音传进耳朵里:“赵萧君,你居然勾引自己的弟弟!你到底是不是人?你还有没有羞耻心!”他知道一点她的身世,原来一直以为陈乔其是她同母异父的弟弟。尽管有时候见他们关系有些奇怪,却怎么也没有往那个地方想。他又不是变态! 赵萧君的愤怒立即被他言辞的利剑刺的体无完肤,神魂俱灭。整个身体瞬间被他扔下的炸弹炸的血肉模糊,尸骨无存,血流满地。她挣扎着要爬起起,刚移动手臂,骨头一软,什么都撑不住,又重重的摔了下去。心口积压的伤痛全部引发出来,羞愧的只想往无边的黑暗里钻。什么都不愿意看见,什么都怕看见——恨不得此刻就这样摔死算了! 成微咆哮的怒吼:“赵萧君,你和一个未成年人亲吻,做爱不会感到罪恶吗?一个小屁孩儿,你也下的了手?你难道一点羞愧之心都没有?”赵萧君被他骂的毫无反抗之力,任由他宰割,一刀一刀的将自己凌迟,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如死灰般沉寂。成微继续愤怒的骂:“你这样和乱伦有什么不同!” 赵萧君实在承受不了这样的罪名,忍不住哭着反驳:“我和他什么血缘关系都没有!”成微冷笑着看她,尽管见到他们亲吻的那一刻便明白过来,仍然嘲讽的说:“你不是一直说你是他姐姐吗?”赵萧君被他这句话堵的奄奄一息,气若游丝,几乎要昏死过去——不错,世 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成微再一次狠狠的打击她:“我不知道你竟然还有这种乱伦的勇气!”然后又愤恨的说:“赵萧君,你一边和我交往,一边和他暗通款曲,拿我来作掩护是不是?我成微竟然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赵萧君,你这个女人真是无耻!”他已经到了口不择言的地步。成微从来没有这样气愤失态过,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这就是嫉妒——无比难堪的嫉妒。简直令人发狂,恨不得打破整个天地,所有人同归于尽。是这样的愤怒,是那样的难堪! 赵萧君默默的哭着,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到后来终于忍不住,绝地反击,哭喊着说:“我没有!我没有利用你!我早就和你分手了。你凭什么这样说我!”这才是成微真正难以忍受的——她竟然为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而甩了自己!更恨的是自己似乎中了蛊!成微真正激动的不能自控,手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突出来,咬牙说:“你就是因为他——一个中学生而拒绝我?”然后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愤怒的说:“你这个疯女人,你到底图的是什么?”转而又用轻蔑的眼神看她,嗤笑一声,说:“不要告诉我你爱他!”脸上神情一变再变,像舞台上京剧里的脸谱,换了一张又一张,恐怖而狰狞。 赵萧君忽然愤怒了,爬起来盯着他的眼睛,冷声说:“我就是爱他怎么了!我根本就不图他什么!”成微愣了半晌,脸气的通红,眼睛里甚至闪着噬血的寒光,又过了一会儿,用不屑的语气“哼”了一声,“你以为你这样就是爱吗?”那种眼神极尽嘲讽之能事,将她誓死守护的某样东西全盘否定,一语命中她的要害。赵萧君踉跄后退,语气突然变的尖锐,“你又知道什么是爱?像你这种人完全不配说爱!你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清楚也知道什么是爱?” 成微突然像受伤的野兽,沉身于万年寒冰里,怎么都站不起来。看着她的眼神带有一种绝望,再也说不出话来。气氛瞬间变的死般的空洞沉寂,激不起一丝的波澜。隔了好半天,赵萧君无力的说:“成微,你走吧。我这个人差的不能再差,没有一样可取之处。你还是换一个目标吧。我已经是无药可救了。” 成微刹那间只觉得恨,恨极,在任何人面前,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惟有她,让他真正颜面扫地,摔的头破血流,怒吼:“赵萧君,你就这样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看着我出丑很高兴是不是?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疯狂的几乎失去理智,不能再待下去了,不然,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赵萧君听见楼下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神经才松懈下来,呜咽着扑到沙发上,眼泪泉涌般落下来,浸成一大块一大块的湿迹子,还在不断的扩大。浑身觉得冰冷,颤抖不停,什么都不敢想,可是又不能不想——这仅仅只是开始!只是一个开始就将她逼到这样的境地,她痛哭出声,如果可以逃避,就这样一直哭泣下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13卷 第99节:第二十一章 人言可畏(1) 不知过了多久,她也不去想,只是埋头钻进抱枕里,任脸上的泪水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仿佛看见世界上所有认识的不认识人一起跳出来责难她,用那种不屑轻蔑的口气骂她下流无耻,罪该万死。她动一动那种念头都觉得可怕,仿佛自己真的罪该万死!她简直像在尖刀上行走,每走一步钻心的疼,脚底下流淌着看不见的血水,到处泛滥开来。总有一天,她会血尽人亡!可是她还是光着脚上刀山,下火海,头也不回。她接连抽气,似乎被噎住了,左手抓紧自己的右手,不断的说“不怕,不怕”,像另外有人在安慰自己,支持她往前走下去。 右手被她自己的指甲划破了,一滴一滴的血掉在沙发上,可是没有任何感觉,她根本就没有发现,慢慢的声音低下去,可是泪水依然流个不止,牙齿都被冻的发麻酸痛。依稀感觉有人在耳边低声说话,可是什么都听不见,还以为是在做梦。等到来人将她扶起来坐好,她才慢慢睁开眼睛,看见的竟然是成微,更以为自己是做梦,头蜷缩进胳膊里,怎么都不肯抬起来——在梦里她也怕看见他。 直到成微的声音在耳旁真真实实的响起来,她才诧异的抬起头,红肿的双眼视线有些模糊,连脸的轮廓都分辨不清楚,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成微的脸色也很难看,灯光下苍白的可怕,嘴里呼出浓烈的酒气,才一会儿工夫,满身都是颓废的气息。他拿开她手中湿透的抱枕,单脚跪在她面前,低哑着声音痛苦的说:“萧君,我直到现在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感情,竟然可以弄假成真。” 赵萧君怔怔的看着他,意识还没有反应过来,眼泪还噙在眼眶里,迟迟不肯掉下。成微手抚上她的脸,仰头看她,手指停在眼角,喃喃的说:“一直以来,你都是因为他而哭泣吗?”终于明白过来,心却像被人狠狠的挖了一块。他这颗耀眼夺目的钻石,因为缺少光线的缘故,突然间变得黯然失色。整个上身都贴在她的腿上,喃喃的有些凄楚的说:“萧君,我爱你。以前是假的,没想到现在居然成真的了!”突然间,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样,从头到尾连他自己也始料不及!错愕以及悲哀。 赵萧君猛然一顿,呆呆看着他,身子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他像触电一样,瞬间又清醒过来,猛的站的笔直,忿忿的像是郑重的重复一遍:“是的,我爱你!你终于征服了将女人视若无物的成微!可是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满意,一点都不在乎!”那种痛恨无处发泄,憋的他直想大喊大叫。可是随即又用哀伤的语调说:“目空一切的成微匍匐在你的脚下,你 却看都不屑看一眼!为什么?” 赵萧君只懂摇头,咬着唇终于挤出一句话:“不要这样——”成微盯着她看了两秒,脸色阴沉的像翻滚的乌云,风云色变。突然转身,快步离开,咬牙切齿的扔下一句话:“我真是犯贱!”好像很诧异刚才那个跪在她面前表白的人竟然是自己。猛然间醒过来,片刻都不想多留。他不但不屑于刚才的自己——甚至痛恨。高贵骄傲的自己,居然卑微堕落到这种地步。 赵萧君的羞愧内疚又加深一层,整个身体似乎埋在淤泥底下,只留下鼻子还在上面,喘着气艰难的呼吸。如果成微对她一直是逢场作戏,她还有推脱的借口。可是,可是现在——成微居然真的爱上她了!她脑子里的神经全部纠结在一起,似乎搭错了线,头痛欲裂。她现在连哭也哭不出来了,眼睛一直在疼,脸颊脖子一片冰凉,左手上还凝结着红黑的血块。她忽然想起明天还要赶飞机,尝试着站起来,小腿麻木的一点感觉都没有。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能站起来,刚走了两步,又扭了脚踝,疼的跌倒在地毯上,大概是抽筋了。 忽然间心灰意冷,脑海里一片空白,没有再起来的意思,就那样侧着腿一直坐在地上。从窗户里已经看的见微微的天光,还是黑的可怕,周围更加静,更加冷,更加凄凉。她像个木偶人一动不动的倒在那里,因为姿势不正确,全身都麻痹了,还是照样没感觉。听到“咚咚咚”的脚步声,半晌都没有反应,直到成微高大的身影又出现在门口,她的眼睛才眨了眨,似乎在确定是不是幻觉。 成微显然也是一个晚上没睡,饱受折磨,容颜憔悴,全身上下都透露出无尽的疲惫,可是此刻的眼神全然不同,坚定沉稳。他大步走进来,一手伸都她背后,一手伸到脚弯处,轻而易举抱起她,径直往卧室里去。赵萧君忽然有些害怕起来,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惶恐的叫:“成微!成微!你想干什么?”成微嘲笑似的说:“你放心,我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要强暴你的程度。”带一点玩世不恭的语气,嘲笑她也是嘲笑他自己。 第13卷 第100节:第二十一章 人言可畏(2) 赵萧君惊惧的躺在床上,害怕的看着他。懦懦的说:“成微——”成微的反应有点不寻常,太过冷静理智,与刚才截然不同。成微坐在她身边,冷笑的说:“我既然爱你,就没有放手的道理。这才是我的风格!”带着某种不择手段的残酷。赵萧君骇然心惊,大叫说:“不!你应该知难而退,这才符合你的身份!”成微忽然笑起来,低下头挑眉说:“萧君,看来你还不够了解我!”赵萧君气极,大声反驳:“可是,成微,我不爱你!”成微的脸色变了一变,然后又恢复如初,冷声说:“你会爱上我的——当你没有选择的时候!” 赵萧君奋力打他:“成微!我不值得你这样,你放手吧!我不会爱你的!”成微抓紧她的双手,牢牢的握在手掌里,“嗤”的一声不屑的说:“就算你爱陈乔其也没有用!我根本就没有将他当成一个男人!他算什么?连和你结婚的资格都没有!”对陈乔其侮辱之极。 赵萧君愤怒了,拼命挣扎,可是仍然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最终瞪着他,阴狠的说:“成微,你这样做,我会恨你的!你如果真的爱我,就不要让我恨你!”成微不甚在意的耸耸肩,无所谓的说:“你不会有机会恨我的。你放心,我还没有疯!你以为我会愚蠢的伤害你,然后闹的无法收场?放心,我不会做什么不择手段,天理不容的事情!我只是一个商人,我只要什么都不做,袖手旁观,冷眼站在一边看你们两个怎么收场就可以了!” 赵萧君被他的话击的肝肠寸断,一点点绞的粉碎。他们怎么收场?还没有开始,就注定收不了场!还有多少龙潭虎穴在等着她?可是已经到了这个当头,她怎么可以放弃!抬起头挑衅似的说:“总会收场的!谁知道呢!只要一直拖下去,总会收场的!”成微根本不理会她恶意的反驳,微笑说:“是吗?想要一直拖下去?可是你忘了世上的事没有不透风的墙,纸总包不住火的!” 赵萧君根本不听,一个劲的瞪着他,坚持的说:“总会解决的!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成微恨不得一掌打醒她,眼神阴沉难测,过了好一会儿,才扔下话:“我没有想到你这么固执!随你,我反正有的是时间和耐心!”转身就要离开,走到门口又回过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机票放在她床头的桌子上,慢慢的说:“我明天载你去机场,好好休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赵萧君呆了半晌,颓然的躺下。一个晚上的苦恼挣扎,已经耗尽了她的心力。她再也承受不了更多的重压,她真的需要好好的休息。她整个人似乎被关在黑漆漆的坚固无 比的地牢里,没有退路,没有尽头,没有出口,甚至没有希望——可是还是得努力活着,不到天崩地裂的那一天,决没有出来的可能。 第二天她还没有起床,成微已经堂而皇之的进来,等着她洗漱更衣。她铁青着脸站在那里,可是又不能让他小瞧了她,她怕他什么,没必要和他生气——根本犯不着!忍着不适上了他的车——为什么不上?又没有犯法,何况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只是去一下机场而已!如果真要折磨人的话,是他而不是她!可是事实是说不清的,到底是谁比较活该呢? 成微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和她一起上了飞机。 赵萧君瞪眼看着他上了飞机,神情自若的在身边坐下来。忍不住斜眼冷笑一声,没有说任何话。成微也不去招惹她,自在的翻看报纸杂志。赵萧君有些不舒服,头晕沉沉的,闷声闷气蜷缩在那里睡觉,心里却极不平静,像狂风吹过江面,惊涛拍岸。她打定主意将他当成互不相识的陌生人,没有瞧过他一眼。 可是成微却不这么想。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皱眉说:“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吃点药?”赵萧君用力拍开他的手,有些气愤的说:“干你什么事!”成微轻笑一声,说:“今天你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大的火气?”两个人的声音稍微有点大,听起来又像是情侣吵架似的斗气,不由得别人不探头张望,会心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