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肆狼君》 楔子 往年深秋初冬时节,正是天高云淡的季节,可是这个冬天,一切都有些反常,天空阴沉沉的,看不见一丝阳光,连续几天都布满了乌云,让人们感到压抑,几乎要喘不过气,每个子民都心情沉重,似乎有什么不祥的预感。 坐落在环海的山丘高处的王宫一片宁静,突然从后宫寝室传来一阵女人凄厉的哀嚎,这叫声撕动人心。 “放开我,我没罪……啊……放开我……你们这帮禽兽,天理不容!啊……”女人似乎在拼力挣扎着,企图摆脱侍卫的挟制。叫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轻,终于,在天际消逝,留下一串悲哀颤抖令人心悸的尾音,缭绕着……向世人昭示主人的无奈与不甘。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转星移几度秋。沧海桑田,不知道又过了几千几百年。 直到一百多年前,随着外籍偷盗者的侵入,沉睡在黄沙深处的华夏古国一个个昭示在世人面前。英国人斯坦带着探险队也踏上了寻宝之路,随着挖掘队的疯狂开进,令人吃惊不已的古物相继出土,包括金银首饰、水晶珠饰、古琴等等,俨然是一个消逝的文明古国,更令人叹为观止的是一具出土的古国美女,探险队惊呼其为“微笑公主”。 这个美女虽然已经死去近千年,但是相貌特征依稀可辨。 当英国探险者斯坦用八匹矮种马驮着盗掠来的精美陶器、织物、木雕和大量珍贵文书跨出中国边境时,这个贪婪而疯狂的文物强盗挥舞着双手狂喊着“我成功了!我胜利了!”殊不知,死神正在旁边冲他微笑。 贪婪的掠夺者把干尸带到旅店,准备转入国内,几个小时后,让人称奇的是,这个盗贼竟然莫名其妙又返回沙漠,从此在风沙的肆虐中消失了踪影;他的同伴在回国途中无缘无故遭了了枪击,剩下的一个人也遭受了厄运--无缘无故破产,然后跳楼身亡。 后来,干尸历经波折,还是被辗转运到英国,运送途中货车忽然失去控制,撞伤无辜的路人。两名运货的路人将棺木抬入博物馆时,上楼梯的时候,棺木失手掉落,压伤一名工人的脚,另一名工人两天后无故死亡。 在大英博物馆陈列期间,经常有守卫报告说,在棺木附近听见敲击声和哭泣声,不久之后,陆续有执勤的守卫死去…… 怪事层出不穷,这具充满诅咒的“微笑公主”顿时声明大噪,没有任何博物馆愿意接受这具古怪离奇的干尸,无奈之下,只好送给卢浮宫,长久藏在地下室,不再打扰她的安息。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但是故事,并没有划上圆满的句号。 随着科技的发展,人们不再满足于巧合的解释,开始迫切希望解开一个个古国的谜团,于是,一连串的故事又接踵而至…… 第一章 干尸 于以采蘋?南涧之滨; 于以采藻?于彼行潦。 于以盛之?维筐及筥; 于以湘之?维锜及釜。 于以奠之?宗室牖下; 谁其尸之?有齐季女。 采苹是一个法国留学生,她自小就对华夏古国有着浓厚的兴趣。酷爱《诗经》中的《周南》,喜欢诵读里面采自江汉流域小国的歌词。所以孟父便以《采苹》一诗的题目为女儿起名,表示对女儿的期望,希望女儿可以为古国的研究做些贡献。 派女儿来法国,也是为了让她增加一点见识,如果他没猜错,那具干尸应该是精绝国的女子。 “采苹,快点,今天卢浮宫肯定人满为患,快点……”同来法国的白虹焦急的催促孟采苹,小丫头是急性子,做什么事情都是风风火火,恨不得长出翅膀可以飞来飞去。 “好啦,知道了。都是些考古人员,不会太多啦!”采苹胡乱啃了几口面包,拎起包急匆匆出门。采苹性格温柔细腻,属于柔中带刚的女子。奇怪的是,这两个一柔一刚,一慢一快,性格迥异的女孩竟然成了最好的朋友。 卢浮宫的这具干尸可不同反响,曾经一度轰动世界,不是因为这具干尸的做法有多么特别,而是因为它离奇的经历,据说这只干尸充满诅咒,可以给人带来厄运,凡是和它有瓜葛的人不是离奇死亡就是莫名失踪,而采苹偏偏就是个唯物主义者,所以对它充满好奇。今天科技发达,不信邪的科学家、考古学家比比皆是,便不再顾及“微笑公主”以前可怕的历史,决定向观众展示她清晰可见的容貌。 站在“微笑公主”的棺前,采苹和白虹皆赞叹不已,虽然年代久远,但是这位姑娘眉目清秀,鼻梁尖高,长长的睫毛清晰可见,毛发、皮肤、指甲保存完好,俨然是一个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的绝妙女子。 博物馆的大厅还临时搭建了一个台子,用来播放“古人复原大师”为这位古国美女所复原的画像。在银白色的屏幕上,神秘美女清晰的再现在众人面前。清秀的娥眉,大眼睛深凹而有神,挺直小巧的鼻子,鼻尖微翘,薄薄的红唇,尖尖的小巴,瀑布般泛着光泽的齐腰黑发,身穿精致绣花上衣,完完全全是一位长相俊俏的东方女郎,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神秘……而迷人的气质。 采苹呆呆盯着屏幕,又低头看看棺中的女郎,一时间,竟然有些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愣怔片刻,她身后传来阵阵唏嘘赞叹声,“啧啧,果然是位东方美女!” “不知道什么原因,年纪轻轻竟然丧生!” 这句话让失神的采苹皱紧眉头,对啊,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让如此风华绝代的女子命丧黄泉,又是什么力量让她尸身保存千年不腐烂?那些给人带来厄运的传言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带着疑问,再次仔细端详静静躺在棺中的姑娘,没有任何异常,只是她清秀的娥眉似乎微蹙,像是在忍受什么痛苦,避开旁边的警务人员,采苹又靠近棺材几步,想看得更真切一些,这个时候,后面的游客不知道谁推了采苹一下,她一个趔趄,慌忙寻找支撑身体的物体,无意间竟然穿过护栏,半靠在棺木上。 忽然,采苹耳边传来一声极细极轻微的叹息“唉……”,声音婉转柔细,却又无比清晰,不像是传入耳中,倒像是直接钻入心底,如同绝细的蚕丝缠住了心脏,使人瞬间心悸起来。 采苹纳闷的皱眉,不经意间朝棺内一瞥,这一瞥,让采苹吃惊不小,她分明看见……看见“微笑公主”大眼睛紧盯着自己,优美的唇边划过一抹诡异的笑容! 采苹揉揉眼睛。 没错,这个干尸确实在冲她笑! 一股毛骨悚然的诡异感笼罩采苹全身,她急忙回到人群,拉起白虹准备离开。 “采苹,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手也冰凉”白虹诧异的望着脸色苍白的采苹,关切地问道。 “白虹……”采苹摸摸根根竖立起来的汗毛,思忖该不该告诉白虹刚才发生的事情,“我……我看见……” “你看见什么了?”急性子的白虹狐疑的看着吞吞吐吐的采苹,“看见小偷了?” “不是”采苹扭头看看旁边的游人,把白虹拉到一个角落,附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看见,那个女人在笑,她竟然在冲我笑……” 白虹定定看着采苹,看了足足十秒,才“咯咯”笑出声,“我说,你是传言听多了,被吓破胆子了吧?哈哈,一个有千年历史的女人竟然冲你笑,别逗了你!”白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指着采苹笑得前仰后合。 “不信的话,你跟我来看,我视力可是1。5,目前人类标准视力!”采苹懊恼的跺跺脚,拉着白虹又朝棺木挤过去。 白虹收住笑容,伸长脖子朝棺内瞧去,“微笑公主”静静躺在那里,依稀可见的眉目,平静依然,没有任何异常。 “你看看,和刚才一样,连嘴巴都看不清楚,她怎么可能会笑呢?你呀,肯定是看花眼了,看来,你视力倒退了,谁让你整天躺床上看书玩电脑的!”白虹撇撇嘴,黑宝石般的眼珠子斜睨采苹,哂笑着说。 采苹心想: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当下对白虹的嘲笑也不以为意,又探过脑袋看干尸,这一看,又吓一跳,采苹几乎可以看到干尸饱满的血肉之躯,这次她不仅唇角带笑,连深如黑潭的眼底也有些微奇怪的笑意。 采苹恍然间,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种一闪而过的念头把自己吓了一跳,不由打个寒噤。 心,剧烈跳动起来。 那声柔柔细细的叹息再次响起,“唉……”如大锤擂动着自己的心脏,难耐的疼痛猛然从心底窜出,遍布四肢百骸,冷汗也涔涔渗出。 “你没事吧?”白虹扶着采苹走出大厅,“你胆子一向挺大,今天是怎么了?那些传言不过是迷信,是那些愚昧落后的人造谣生事,不可信的。” 采苹做了几个深呼吸,吸入一些新鲜空气,感觉身体舒服了许多,“白虹,我们今天也拍了些照片,足够了,还是先回去吧” 白虹犹豫了,“我们不等考古班车一起走吗?肯定还会一起交流……” “先回宾馆,等他们回去再交流也不迟”采苹心脏又纠疼起来,她打断白虹的话,径自朝路边走去,准备打车回住宿地。 白虹不情愿的嘟囔着,把包甩到背上,撅着小嘴跟在采苹身后。 晚上洗完澡,采苹和白虹一起偎依在沙发上,大嚼着薯片,一边看着新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讨论着今天看到的“微笑公主”。 盯着电视屏幕的采苹,蓦然停止往嘴里送薯片的动作,张大嘴巴,瞠圆眼睛死死瞪着电视。 “喂,我给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哇?”喋喋不休的白虹用脚丫子戳一下采苹,不满的抗议。 “白虹……”采苹的声音略微颤抖,她抢过白虹手中的遥控器,调大电视音量,“白虹,快看!” 电视上,新闻正在播报一起发生在今天下午的车祸。 “观众朋友,今天下午,一辆载着三十位考古专家的大巴在路上突然失去控制,撞上旁边大树,司机当场死亡,另外三十名考古专家皆受重伤,在送往医院抢救途中,已经有十名专家陆续死亡……据调查,仅有两名华裔女孩逃过此劫……带来厄运的美貌姑娘,看来传言不虚。” 第二章 厄运 采苹和白虹面面相觑,白虹瑟缩着发抖的身子用力钻向沙发深处,大睁着惊恐的双眼愣愣看着采苹。 两个姑娘快速收拾好行李,准备搭第二天一早的飞机回国,不管是不是巧合,她们都不愿意拿生命做赌注。 采苹看看旁边已经入睡的白虹。 心慌。 第一次如此真切感受心慌的感觉。 似乎一阵风猛地从黑暗的地洞深处吹来,让心彻底冰凉。 躺在床上,辗转反复,那声柔柔的叹息始终缭绕在耳边,包括俊美的容颜与车祸悲惨的现场不停闪现眼前……翻来覆去……翻来覆去…… 烦,睡不着。 数羊,数着数着跑出来一只狼,把羊全部吃掉,再接着重数,终于意识越来越模糊,却又感觉不像睡着,倒像是坠进无尽的黑暗。 “采苹……采苹……”一个魅惑嘶哑的男人声音从黑暗深处传出,回荡在采苹身边每一个角落,“你无处可逃……无处可逃……快回来吧,回到我身边!” 采苹在黑暗中摸索着,忍受着极度的恐惧,拼命告诉自己千万别出声、千万别乱动,拼命控制住自己尖叫的冲动! “沧海桑田,重逢更待何时?人海茫茫,佳人何处可寻?”声音略顿,“采苹?”他低嘎、好听的声音又回荡在采苹耳畔,“你究竟要如何,才肯谅解我当时的无奈?唉……” 这声重击采苹耳膜的低低沉沉的叹息,和白天听到的那声柔柔细细的叹息逐渐融合……融合…… 究竟是什么爱,让人无奈至此? 究竟是什么情,让人寻觅千年? 突生的缠缠绵绵的感觉似无数只嗜糖的蚂蚁,钻入五脏六腑,沁骨的痒,掺杂着一拨拨极细极细的痛。 呼唤中逐渐多了失望之情,渐渐远去。 采苹突然焦急起来,想大声呼唤挽留,张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汗水浸透睡衣,无意识扭紧被子,“不要……不要……别走……”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喘息着。 “怎么了?怎么了?”白虹也被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满脸茫然的看着采苹。 “没什么,噩梦。”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再也睡不着,起身收拾准备离开这个噩梦连连的地方,最近肯定是太累了,遇到一连串的怪事。 “哎呀,我正在梦中和帅哥相会呢,两人就要嘿咻嘿咻了,竟然被你吓跑了!”白虹无比遗憾的打个哈欠,也掀开被子下床。 坐在回国的飞机上,采苹还在回想奇怪的梦境。白虹则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调整舒适的姿势,又去梦中约会帅哥去了。 机身忽然一阵剧烈的颤动,飞机上乘客一片哗然,惊慌不已。 漂亮的空姐保持着微笑,极力安抚大家。乘客的情绪稍稍平静下来,几分钟之后,机身又剧烈抖动起来。 慌乱,骚动…… 片刻之后,伴随着一阵惊天动地的轰然巨响,空中出现一个巨大的火球,接着又急剧朝下坠落,坠落。 第二天,报纸头条新闻:法国飞往中国的班机失事坠毁,原因不明,目前,乘客无一人生还。看过报纸,孟母当场昏厥…… 采苹和白虹依旧没有逃脱传说中骇人的厄运。 *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或许,冥冥中,果真存在一股奇妙的力量,主宰着旦夕祸福,主宰着恩怨情仇,主宰着生死轮回…… “痛……好痛……”采苹慢慢睁开眼睛,揉揉被灌了水银般胀痛的脑袋,不知道置身何处,周围一片黑暗,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伸出五指在眼前晃晃,依稀还能看到手指,还好,没瞎!采苹自嘲的笑笑。 感觉周围空间无比狭窄,胸口也是窒闷无比,想坐起身,慢慢用手支起上半身,刚到一半,便“砰”一声,撞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侥幸的笑容在采苹脸上凝固,她急忙伸出手在四周摸索一阵。 自己好像是在盒子里! 盒子? 难道自己躺在棺材里面? 心,顿时沉到了谷底,自己到底在什么鬼地方?依稀记得飞机好像剧烈震动,混乱无比,然后,然后自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白虹呢?她到哪里了? 暂时顾不了那么多,先想办法出去,使劲推推上面,棺材盖子钉得严严实实,推了半天,纹丝不动,可以感觉空气越来越少,采苹正在着急,忽然听到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快,丞相的女儿今日刚刚下葬,陪葬品肯定差不了,你动作快点……被人发现就糟糕了!” “知道,知道,这下我们可发财了,嘿嘿!” 话说到这里,采苹就听见头顶传来一阵巨响,接着一束微弱的灯光照射下来。采苹条件反射般用手臂护住眼睛,慢慢坐起身,贪婪的吸几口新鲜空气,“嗳哟,憋死了” 看到慢慢起身,慢慢喘息,慢慢开口的采苹,前来盗墓的两人头皮一阵发麻,铁锨和榔头哐啷落地,胆小的那个人早被吓得屁滚尿流,一边大喊:“啊呀,闹鬼啦!”一边掉头没命的往回跑。 另一个人胆子即使略大一些,也觉得从脊梁骨上一阵发麻灌海,登时头发根根倒竖,心里害起怕来,连打几个寒噤,他呆呆看了采苹片晌,略微定了定神,心里暗想:我来是要发财的,眼看财帛就可到手,怎可轻易放弃?想到这里,他才大着胆子,战战兢兢的问道:“你……你……是人还是鬼?” 月亮似羞涩的新娘,羞答答躲藏在云层身后,又羞答答露出半个脸庞,偷窥凡间发生的稀奇事。 借着朦胧的月光,采苹才勉强看清面前男人的相貌,绿豆大小的眼睛,稀疏的头发在头顶挽成一个歪扭的发髻,獐头鼠目,绝非善类,怪不得会来干盗墓这种损阴德的事情。 “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说实话,采苹也搞不明白自己是人是鬼,想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再说。 天上的云层渐渐稀薄,皎洁的月亮终于克服羞涩,微笑着面对世间万物,毫不吝啬把月光倾洒人间,照亮一切。 盗墓者定睛一瞧,月光照在采苹身上,投射在地上一道清晰的黑影。他暗松口气,原来是人,鬼魂哪有影子?她纵然还魂,正在气息微弱之时,我上去给她一榔头或者掐住她咽喉,她依然是死,我照旧发财,有何不可? “嘿嘿,丞相小姐,不管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反正你也不必知道这是哪里了”盗墓者凶相毕露如煞神附体,低身抄起地上的榔头,,一步步逼近采苹。 “你……要做什么?”采苹大吃一惊,心如捣鼓般剧烈跳动,脑袋如糨糊一般,乱糟糟一片。“反正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你又何必再活过来呢?万一被丞相知道,我来这里盗你坟墓,岂不是自寻死路?所以……嘿嘿,你还是老老实实躺在棺材里做死人吧!”话音刚落,他一个饿虎扑食,举着明晃晃的榔头就对着采苹的头刨过来。 采苹慌忙矮身躲过,转过身想跑,可惜不适应繁琐的衣裙与叮当作响的首饰,一不留神,竟然摔倒在地,“救命啊!”,眼看盗墓者逼近,采苹情急大喊。 “哈哈,深更半夜,鬼影子也不会有一个,还指望有人来救你?丞相小姐,黄泉路上你可别怪我赵某人心狠手辣,要怪也得怪你开始没死绝!”盗墓者眼露凶光,举着榔头恶狠狠砸下。 采苹一颗心逐渐下沉,没想到刚刚醒过来又要死一次。 望着慢慢落下的榔头,绝望的闭上眼睛。等了片刻,“扑通”一个声音,吓了采苹一跳,睁开眼一看,盗墓者已经死了,大睁着双眼趴在地上。 是谁救了自己?采苹睁大眼睛,环顾四周。 “小姐,你没事吧?”伴随着清朗悦耳的男声,一个白影蓦然出现在面前,扶起采苹,颇绅士的问道。 “你又是谁?”采苹警惕的后退一步。这个男人手脚还真是利索,眨眼间,就无声无息结束了一条人命,那么他如果想杀死自己,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吧。 心里这么想着,脚下又后退几步。 “小姐,冒犯了,我恰巧路过此地?我是……算了,我还是先送你回家吧,你爹娘见你活着,肯定高兴万分!”在黑夜中,看不真切容貌,只知道这个男人的眼睛灿如明星,他微笑着靠前,采苹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任由他带走,糊里糊涂来到一处高大宏伟的宅邸前。 刚办过丧事的丞相府,依旧一副凄凉悲哀景象。 “姑娘,男女有别,为了姑娘清誉,在下就不进去了”说完,白衣男子轻叩几声大门,然后放声高嚷:“你家小姐还魂了,快来救人!”又向大门上“嘡”的一脚。 “姑娘,后会有期”男人做完这些,朝采苹拱拱手,随即转头飞身上房,消失在黑夜中。 第三章 苏醒 一个两眼红肿的老人擦着眼睛过来开门,看到倚在门框的采苹,他蓦然睁大双瞳,,乍着胆子提起灯笼上前照了照,确实是小姐! 江伯还是害怕自己老眼昏花,为保险起见,又撩起衣襟擦擦眼泪,终于,比想象中还夸张的场景出现,一声极度刺耳的尖叫划破寂静的夜空,“啊……老爷,夫人,快来……” 被他夜猫子般凄厉的声音一吓,采苹身子一软,一阵眩晕--她又晕过去了。意识消失前,唯一的想法是:这一定是梦!再次清醒,事情都会恢复正常! 不知道在寂静的世界徜徉多久,采苹又迷迷糊糊醒了过来,一阵阵嘈杂的声音又传入耳中,“睫毛动了,动了……”好像很多人,怎么回事?难道做了个梦又回到飞机了? 虽然困倦,却也只好勉强撑开眼皮,采苹顿时惊呆了,一个身穿古装的女人正满怀关切地凝视着她,汪汪大眼蓄满泪水,嘴角却又带着惊喜,那神情那眼神绝对不掺假。 采苹陷入迷茫与怔仲,惊恐的瞪视着古装女子。 “采儿,你终于醒了!”古装女子惊喜交加,咧嘴笑了几秒,又忽然扑在采苹身上,泣不成声。 早有机灵的丫头立刻跑出去,激动的大喊:“小姐醒了,小姐醒了!”院子里又掀起一阵热闹。一个略显富态的中年男人疾步冲进房间,“采儿?” “老爷,咱们女儿醒了,醒了。”夫人又流下欢喜的眼泪。 江文忠更是高兴的有些不知所措,一叠声的重复“福大命大” 采苹疑惑的看着这一切,这果然不是梦,这么说,自己是从坟墓中爬出来的?死而复生? 缓缓的环顾四周,屋子不算很大,布置得古香各色而雅致,桌子上的烛台插着几根蜡烛,“噼啪”结出几朵烛花,更是增添了场景的几分真实。 低头看看盖在身上花花绿绿的被子,感到无比别扭,雕花的大床也没有席梦思垫子。 “这是哪里?”采苹不好意思的轻问。 听到采苹微弱的声音,古装女子身体一僵,倏地抬起婆娑的泪眼--“采儿……你不要吓唬娘,你……怎么了?我是你娘啊!” “夫人,小姐可能一时想不起来。”旁边一个丫鬟小声的说。 “对……对,暂时忘记,没关系,采儿,爹一定给你请最好的大夫,慢慢想,以后会想起来的。”江丞相拍拍采苹的手,老泪纵横,嘴里又喃喃念着:“菩萨……菩萨保佑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必有后福!” 看到眼前慈祥的江丞相夫妇,采苹眼眶发酸,想起翘首盼望自己回家的父母,心就痛得要命。自己也恶俗的穿越了吗?那么,飞机失事,自己果真死了么?白虹也如自己这般吗?该去哪里找她?心中塞满一连串的疑问,脑袋又如被扯动的伤口般剧烈疼痛起来。 采苹娥眉紧蹙,抱着头呻吟一声。 “采儿,头疼吗?云翠,还不快去给小姐端药!”夫人用手绢拭干眼泪,吩咐旁边的丫鬟。 “采苹啊……唉……本来皇上下旨让你进宫,但你突然生了一场大病,所以这件事也就耽搁下来,不知道……唉!”夫人幽幽叹息一声,脸色黯淡了许多,刚才的惊喜被眉间的忧愁覆盖。 “哇……”采苹听闻,吃到嘴里的药全部吐出来,剧烈咳嗽几下,喘息着问:“进宫?” “哎呀,别呛着孩子,你看看,女儿刚醒过来,你给她说这些做什么?”丞相心疼的拍拍采苹后背,从丫鬟手里接过茶水给采苹漱口,“丫头,都怪爹没用,明知道那是火坑……可是没办法,明儿个我再进宫求求皇上,说你身体不好,能不能推迟一阵子。” “那个暴君,求有何用?”夫人眼中又滚出大颗泪珠,喃喃的说。 采苹虚弱的挂在床边,愣愣看着丞相翕合的嘴唇,半晌才回过神,上前挪挪身子,死死抓住丞相的衣角,颤声问道:“什么皇上?这是哪年?” “唉,精绝国鄯烨三年……据说,当年皇宫发生政变,前朝太子被砍去双脚扔到荒草中,被一个母狼发现,后来,母狼叼来肉块将太子抚养成人……后来,突然有一天,一名男子带着不可战胜的军队一夜间攻占了皇宫,他便是当今皇上。他把国家推到前所未有的辉煌顶峰,可惜他继承了狼的残暴血性,喜怒无常,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既然无法改变,不如提前告诉女儿,也让她心里有些防备。 “爹,你的意思是……这个皇上是母狼所生?”采苹开始冒冷汗,她要嫁给狼人?一阵眩晕,险些再次昏倒。 夫人把采苹按在床上,说:“采儿,别胡思乱想了,你爹会想办法,会想办法的……”说着说着,声音已经哽咽,别过脸去,手绢捂住的嘴角溢出压抑的哭声。 “云翠,好好伺候小姐”丞相交代完毕,无奈的摇摇头,搀扶着夫人慢慢离开。 “小姐,你赶紧歇着,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奴婢给小姐做”云翠替采苹掩好被子,柔声说。 精绝国? 采苹猛然想起那具在卢浮宫看到的干尸。 “云翠,快拿镜子” “小姐,你病还没好,就紧张起来容貌啦?”云翠抿嘴轻笑,看样子,她和以前的小姐关系比较融洽,说笑间,云翠把镜子举到采苹面前。 采苹忐忑不安的凑上去一瞧,这不还是自己以前的样子吗?和大屏幕上复原的绝色美女可是八竿子打不着啊,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一个月的时间飞快流逝,在丞相夫妇细心呵护疼爱下,采苹的身体迅速康复.每天,夫人都来陪伴着采苹,耐心地给她讲述往事的点点滴滴,采苹做梦也没有想到,原来在落后的古代社会,也有如此和睦温馨的家庭,即使多年以后,这段回忆,依然温馨地贴抱在她的心上,给她继续活下去的力量。 第四章 灭门 一天,半夜时分,死沉沉的夜里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 “搜,给我搜……” “不要啊……求求你们……你们怎么打人哪!” “打人?你们丞相府中人人都是罪犯,打死了,也不会有人怪罪!” 接着就是墙摇地动的吆喝、哭喊声,采苹在睡梦中受到惊扰,她嘟哝一句,转过身蒙上头,还以为是府里管家在教训哪个犯事的丫鬟奴仆。 “小姐,不好了!小姐……”云翠边嚷着,边闯进采苹房间,她脸色苍白败坏、气喘吁吁,“小姐,大事不好了,老爷被定了欺君之罪,在殿上触柱身亡,皇上下旨抄家!”云翠惊魂甫定,拿手按住胸口,吓得浑身发抖,一口气把话说完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听完云翠的话,采苹困意全消,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掀开被子冲到窗前,睁大眼睛探看外面的情况,外面点着上千支篝火,照得比白昼还亮。 成百上千的官兵把全府老少押解到院子中央,丫鬟奴仆,每个人都泪水涟涟、哭天抢地,独独少了丞相夫人的身影。 “我娘呢?我娘呢?”采苹心里咯噔一下,转身往外跑去,刚跑到门口,一个脂粉未施的女人急匆匆朝这边跑来。 “娘!”采苹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又落回肚里,还好,这个慈祥善良的母亲没出什么意外,只是,爹,却再也看不到了,想到这里,泪水夺眶而出。 “采儿……”来人一把拉住采苹,用力把她拖回房间,“采儿,你听娘说……咱们家完了,你赶紧走,你爹早有防备,修了一条暗道,就在你房间里面,云翠知道……你快走,要不一会儿那些恶霸搜到房里来,不知道会怎么欺负你” “娘,要走一起走!”采苹死死抓住夫人的手,泪眼朦胧。 “儿啊,你是娘的心头肉,你爹就是为了保护你,不想让你进宫受那妖妃折磨,才被奸佞所害,背上抗旨不遵的罪名,当场撞死在皇上面前。你要是有个好歹,为娘九泉之下也没脸见你爹啊!”夫人怜惜地抚摩采苹的脸颊,细心地把她凌乱的头发拨到脑后,流着眼泪颤声说。 “娘,不行,我不能丢下您,现在,我就您一个亲人,您是我与这个世界唯一的牵系,如果您不在了,女儿怎么办……” “啪”一记响亮清脆的耳光甩到采苹脸上,她被打懵了,愣怔着渐渐平静下来。 “我的女儿虽然柔弱却胆识过人,采儿,没有爹娘,你也要坚强的活下去,娘在天上看着你呢!”夫人摸摸采苹泛红的脸颊,心,疼得要碎了! 望着夫人憔悴心痛的样子,一颗晶莹的泪珠从采苹眼里滑落,在摇曳烛光的映照下,泪珠如一颗硕大的珍珠,在空中倏忽闪亮一下,随即消失。 母女对视着,生死离别的痛苦几乎让两人五官扭曲。 嘈杂声、脚步声越来越近,夫人猛地把采苹推向云翠,“云翠,江家一向待你不薄,采苹是江家唯一的血脉,她身子弱,你一定要照顾好她……” “夫人,您放心,奴婢就算豁出这条命也要护小姐周全!”云翠痛哭失声,举手发誓。 夫人放心的点点头,深深看了采苹一眼,搬动一只花瓶,伴随着隆隆声,一条暗道豁然出现在三人眼前。 “快走!”夫人把采苹和云翠推到洞口,焦急万分。 “娘,一起走,娘啊,一起走……”采苹拼命挣脱云翠的手,几乎哭岔了气,朝夫人伸出手,想把她也拉进地道,云翠抱住采苹,奋力拖着她逃跑。 “采儿,我的孩子,好好活下去!不要报仇,永远不要回来报仇,娘不希望你活在仇恨中!”夫人附身洞口,喊出一个慈母的心声--只要孩子过得好,一切牺牲都是值得! “快,快……别让她们跑了!”官兵朝房间跑来。 夫人凄然一笑,举起椅子,奋力砸向花瓶,机关顿毁,洞口慢慢并合,彻底关闭的刹那间,扭头回望的采苹,清晰地看见一名凶神恶煞如恶鬼修罗般的官员,举起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对着夫人后背刺去,长剑从她胸前刺出,鲜血“滴答滴答”落到地上,扑鼻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夫人瞳孔蓦然放大,对着采苹离开的方向最后凝望一眼,终于……世界归于静寂。 这血淋淋的一幕,让采苹目瞪口呆,她眼睛直直的盯着洞口方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的天空在一瞬间轰然倒塌。 “娘……”她抖动嘴唇,良久才吐出一个字。 “小姐……小姐,快走吧,不能辜负了老爷夫人一片苦心呀!他们可是拼了性命,才换来这个逃跑机会呀!”云翠焦急地催促采苹。 面无血色的采苹终于从刚才的场景中缓过神,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浑身发抖,狠狠咬住嘴唇才能抑制放声大哭的冲动。 这个万恶的社会残酷霸道,毫无人权可言! 这个万恶的君主视人命如草芥,逼死忠良!毫无人性可言! 他,果真如狼般嗜血狂暴吗? 曾经轰动世界的精绝古国,难道只是一个野蛮落后的原始社会吗? 采苹擦干眼泪,心中无比悲痛、忿然,对那个从未谋面的君主充满了憎恶……与仇恨!云翠和采苹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跑出狭窄甬长的地道,黑夜将两个弱小的女子彻底吞噬。蓦然,一道耀眼的闪电,如同一道利锋,无情的撕扯着无边的夜色,似乎也要挤出几滴鲜血方肯罢休。 第五章 沼泽 空气中,雷声怒吼。 黑暗和闪电一同颤抖! 大雨倾盆而下,猛烈的风雨肆虐地打在采苹白皙娇嫩的脸颊,如刀锋掠过,冰凉生疼,雨水浇的眼睛都睁不开。 主仆二人担心官兵追来,只能在无边的黑夜中摸索着,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向前跑着,杂草划破裸露在外的肌肤,忘记了疼痛,只知道快跑!摔倒了……爬起来再跑……不知道跑了多远,最后,两人实在没了力气,只好抱着彼此,蜷缩在无情的雨夜中瑟瑟发抖。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采苹勉强睁开眼睛,想从泥泞中爬起来,却感觉身体无比的疲乏与赘沉。 她厚重的喘着气,用双肘支起身体,探望周围的环境,这一望,让她完全惊呆。 一望无边的芦苇,延伸到远处与天相接,中间一条碧绿的小溪,像是黄色蝴蝶结中间的点缀,采苹揉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大自然的色彩竟然能够对比的如此强烈。鹅绒绒的芦花,搔首弄资,伴随着清风掀起层层絮潮,只是这个茂密的芦苇丛,竟然没有一只鹭鸶抑或野鸭的踪迹,整个芦苇海中没有丁点儿生气,漫天的枯黄与雪白混合昏暗的天空,没有美感,只有诡异…… 娇小的采苹站在芦苇丛中,简直如一只蚂蚱般微不足道。 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如此真切感受“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的含义,天地之间,人,原来如此渺小,渺小到可以轻而易举的忽略。 “云翠呢?”采苹害怕周围有追兵,不敢放声大喊,她拨开浓密的芦苇,用目光四处梭巡。 “哎吆”一声细微的呻吟传入耳道。 采苹黝黑的眸子一亮,倏地转过身拨开芦苇,果然看见浑身泥泞的云翠,正在抱着小腿呻吟,她痛苦的拧着眉,白皙的小腿肚上有两条红色的东西,在不停蠕动。 “蚂蝗?”采苹惊恐的望着那个正朝云翠肉里钻动的小虫,“云翠,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小姐!”云翠眼泪汪汪,大眼睛里充满恐惧,胸口剧烈起伏着,她拼命挣扎着,想摆脱泥潭的纠缠,可是,她努力一分,便下沉两分。 “云翠,不要乱动,把手给我!”采苹大声地说,小心翼翼朝云翠挪动双脚,以便可以靠她更近些。 “小姐,我怕,我的腿好疼……”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汹涌地流满云翠苍白憔悴无助的小脸,她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眼睛惊慌的大睁着,连伸手的勇气也没有了。 采苹忍住恐惧与难过,轻轻的翘起唇角,对云翠露出鼓励的笑容,“云翠,我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相信我,伸过来手!” 云翠楞楞看着采苹的笑,如同看见灰蒙蒙的云隙射下一道金色的阳光,让她心中又萌生了强烈求生的欲望,咬牙用力伸长手臂。 天地间,两个弱小的女子,朝彼此伸出相互救助的手,锋利的芦苇在她们白皙的手臂上划出道道血痕,终于,两只小手牵到一起,她们对视一眼,欢喜的表情映入彼此的瞳眸。 采苹使出全身力气,银牙紧咬,终于把云翠拉出沼泽。 走在这片潮湿的芦苇地,稍微不慎踏入沼泽,便意味着死神的召唤。 采苹拉着云翠来到安全的地方,大口喘着气,展布困乏的四肢。忽然想起云翠小腿上的蚂蝗,她又急忙坐起身,撩起云翠又湿又脏的裤脚,白皙的腿上,还露着一截糁人的蚂蝗,猩红的身体不停扭动,企图钻得更深一些,吸取更多的鲜美血液。 “咝……”采苹倒吸一口凉气,头皮一阵发麻,身上鼓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云翠更是不敢看,闭上眼睛,身体微微发抖。 采苹知道,蚂蝗吸附于皮肤时,千万不可强行拉扯,否则蚂蝗会象一根拉长的橡皮筋跟人较近,即使最后把它拉出来,它的吸盘也会断入皮肤,容易引起感染,让人痛痒难忍,正确的方法是朝它吐唾沫,然后用鞋底拍打,让蚂蝗自行脱落。 采苹把云翠裤脚挽上去,停顿一下,说:“云翠,你要忍住疼!” 云翠默默点点头,贝齿紧咬下唇。 采苹脱下脚上小巧的绣花鞋,虽然不如旅游鞋有力,不过也得凑合了,狠狠心,对准云翠腿上的蚂蝗用力扇去,“啪!” 剧烈的疼痛让云翠身体一抽动,睫毛下已经流出清清的泪水,同样吃痛的蚂蝗出来了一点。 看到有些退缩的蚂蝗,采苹一阵惊喜,又抡起鞋子,鼓足了力气,“啪啪……”连打数下,云翠白皙的腿慢慢肿胀起来,终于,蚂蝗在重击下脱落,伤口血流不止,采苹扯下衣襟一角替她扎好伤口。 “云翠,这里是什么地方?”采苹粗重的喘着气,擦擦额头上渗出的冷汗,用手扶住云翠,慢慢在她身边靠坐下来。 “哎呀……”腿上锥心的刺痛让云翠娥眉虹结,忍不住呻吟出声,等痛感略减,才回答采苹:“小姐,这里就是芦花荡。据说有魔鬼出没,所以无人敢接近,没想到昨晚天黑,追兵又追得紧,慌乱之中,我们竟然闯进这片鬼地方,恐怕凶多吉少啦” 她话音刚落,无边无际的芦苇丛中忽然响起嘹亮的猎号声,采苹慌忙从地上跳起来,拨开芦苇朝传来声音的方向张望,“云翠,我们快走,好象有官兵!”采苹只看了一眼,便回过头焦急地说。 云翠挣扎着站起来,忍住剧烈的疼痛,和采苹相互搀扶着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突然扬起一阵风,无边无际的芦苇激烈的撞击摇晃着,发出脆裂的声音,团团芦花,象巨大的雪片,在空中飞舞飘荡,落了采苹满脸满身的雪白。 灰沉沉的天空流转着几朵云彩,云彩在狂风中漂浮,舒卷成种种奇特的景观,给大地强烈的压迫。 猎号声越来越响,采苹几乎可以感受得到地动山摇的脚步声,心脏剧烈跳动着,巨大的恐惧几乎让她窒息。云翠握住她的手,已经在不停颤抖,“小姐,前面也有人,我们怎么办?” “官兵不可能派这么多人,兴师动众特意抓捕咱们,他们肯定是有别的事情,不如先找地方躲躲,等他们走了,我们再出来。”采苹说着,便开始梭巡藏身的地方,无意间瞥见旁边一个凹坑,她用力折断一根芦苇,朝坑中使劲戳了戳,还好,不是沼泽。 拉着云翠,飞快跳进坑。 第六章 矮人 风吹过,依然是一望无边的芦苇,看不出藏身之地有任何的不同。 采苹和云翠屏气凝神,聆听着周围的动静。脚步声好象在不远处停住,采苹小心翼翼拨开旁边的芦苇,放眼望去。 较靠前的地方,一大群士兵模样的男人在拼命奔跑,他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个个面带死亡之前的绝望,不顾一切朝前疯跑。 不多久,传来阵阵“达达”的马蹄声,天地接壤漫天的芦花中,赫然出现黑压压一片骑兵,急速追赶着奔跑的人群,骑兵中,领首的是黑袍男人,其余皆穿灰袍,紧跟其后。骑兵速度风驰电掣,飞快地围住前面破衣烂衫的逃兵,如圈羊般,把他们赶到周围一片空地上。 被围住的士兵瑟缩着,拼命朝中间位置挤,仿佛案板上任人屠杀的猎物,随时等待死亡的降临。 黑衣男人勒住马,由着马自由踱步,由于距离太远,采苹看不见黑衣男人的表情,但是,可以揣测,空气中笼压弥漫着恐惧与死亡的气息。让距离甚远的采苹,都不由自主战栗,心脏如擂鼓般狂跳。 只见男人挥了挥手,从灰色军队里面走出两匹马,驾马的人跳跃而下,他们身材很矮小,和被围住的士兵想比,就像是十几岁的孩子般,但是看起来健壮彪悍,他们走到黑衣男人面前,黑衣男人交代了什么,忽然,骑兵围成的圆圈闪开一个缺口,正对着采苹藏身的方向。 两个破衣烂衫的逃兵被放出来,他们就像濒死的人抓到了活的曙光,拼尽全身力气,朝远方飞奔。 随着一声号角声,两名矮小的男人突然纵身而起,在芦苇丛上快步奔跑,动如猿鸟。跑着跑着,倏地朝前面飞奔的逃兵扔出一条长长的绳索,绳索如同灵活的毒蛇一般缠绕住逃兵的脖颈。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逃兵的身体腾空而起,矮小的男人拉着绳索狂笑着挥舞,把比他高一倍的男人甩到高空,如玩陀螺般轻松,绳索越勒越紧越转越快,片刻之后,采苹忽然感觉空中充满刺鼻的血腥,紧接着,“噼里啪啦”掉下一块块血淋淋的人肉,有几块压低芦苇茎落到采苹身上,黏糊糊带着温热的肉屑洒满采苹乌黑的秀发。 采苹完全震惊了,她大大的眸子瞪得溜圆,惊恐地望着眼前血腥的一幕,身体筛糠般抖动起来。云翠也把这一切收入眼底,她愣愣看着,突然,在极度恐惧压抑之下,她精神完全崩溃,“啊……”一声尖锐的惊叫划破灰蒙蒙的天空。 采苹情急之下,急忙伸手捂住云翠大张的嘴巴。 可是,为时已晚,沾着血腥气的绳索伴随着尖叫最后的余音呼啸而至,准确无误的把云翠卷取出藏身之地。 “云翠!”采苹死命拉住云翠双脚,不让她身体离地,她害怕,下一场血雨来自云翠。 “小姐,小姐……”云翠终于缓过劲来,声嘶力竭地狂喊挣扎。 身材矮小的男人却对这喊叫置若罔闻,象满载而归的猎人般,咧开丑陋的嘴角,蓦然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让人毛骨悚然,笑完了,朝远处叽里呱啦喊了一通,然后兴高采烈拖着云翠朝黑衣男人的方向飞掠而去, “小姐,快松手……咳咳……”云翠被勒得小脸紫红,不停地咳嗽。 采苹死死抱住云翠,不,她绝不能松手,一旦松手,云翠便会被甩到空中,便会碎尸万段!娇弱的身子在芦苇丛中滑过,茂密的芦苇如锋利的刀刃,划破她单薄的衣裙,划破她白皙的肌肤,在芦苇叶上留下斑斑点点的血迹。像是潇湘竹上无奈的泣血泪痕。 “小姐,松手!”云翠低头看见被拖拉在地上,几乎奄奄一息的采苹,心急如焚,泪雨狂飞,她拼尽全力低头狂喊:“小姐,你走……”她尖细而凄厉的嗓音在空旷的原野中分外刺耳,喊完之后,用力一蹬腿,甩掉采苹双手。 采苹仰头,眯眼望向天空,她看见云翠的身体如破碎的风筝般被甩向天空,忽上忽下……又如秋天的残云,在狂风的肆虐下,支离破碎。 珍珠大小的泪珠从采苹眼中滚落,全家上下几十口人,一夜间全部消失,现在,连仅剩的丫鬟云翠,也离自己而去。 凶手!这些吃人肉喝人血残酷至极的刽子手! 摇摇晃晃站起身,朝云翠方向跑去,跑了没有几步,另一个矮人忽然跃过来,学着同伙卷起云翠的模样,卷起采苹抛向天空,采苹吓得大惊失色,心脏似乎要从口腔中跳出来似的。 像是坐摩天轮一般,到达一个最高点,又倏地下落,身体稍微一顿,猛地跌在地上,浑身散架般的疼痛让采苹意识模糊,伏在地上大口喘气。 “云翠”忽然想起生死不明的云翠,绝望的眼睛四处寻找。 终于看到不远处,蜷缩着一个娇小的身躯,旁边还有一滩殷红的鲜血。采苹强力压住内心的恐惧,手脚并用,吃力地朝云翠爬过去,手忙脚乱用衣服堵住她汩汩流血的伤口。 “云翠,云翠”哽咽着声音,颤抖着小手拍拍云翠惨白的脸颊,她死了,她死了!绝望与愤怒一齐涌上心头,仰天长啸一声,伏在云翠身上,忘记了哭泣,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切,麻木的手指机械地堵着云翠身上的伤口,像是小时候,极力缝补破碎的布娃娃。“扑……”黑马在采苹面前打着响鼻,踱来踱去。 马上的人眯起危险的眼睛斜睨着蜷缩在地上,满脸茫然悲戚的女人。 “让她抬起头”一个冷魅邪冷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使者,低沉醇厚,却带着刺骨的寒冷,让人听在耳中,有说不出的悦耳却又有说不出的心惊。像是蕴含内力的高手,随意中拨动上好的琴弦,迸出绝妙的音乐,却又暗含摄人的杀机。 第七章 缩骨术 矮人猛地捏住采苹下颌,把她嫣红的小嘴捏到撅起,强迫她抬头。牙齿磕破腮肉,几绺红红的鲜血,顺着唇角缓缓留下。 采苹惊恐的瞠大双瞳,惊慌失措的清眸蓦然对上一双…… 天哪!这是怎样一双眼睛?!她心中一惊,身体竟然发起抖来,这是双魔鬼的眼睛,闪着绿莹莹的光芒,似荒野上嗜血的野狼在注视着可口的猎物,目光残忍而暴虐,似乎要迫不及待撕开她的身体,填补自己的辘辘饥肠。 心如擂鼓,“咚咚”捶打着胸腔,极度的恐惧让她忘记了疼痛与悲伤,双肘撑地,本能的后退,一阵风吹过,扬起她破碎的衣衫,露出白皙的肌肤。 “巴特,巴德?”马上的黑衣男人双手击掌,冷冷的开口。 “皇上,奴才在。”那两个小矮人迈动短粗的腿,奔到男人马前,双膝跪下,上身趴伏,以头触地,无比的恭敬畏惧。 “先把这些逃兵解决掉”清泠的声音如同千年寒冰,让人感觉周围升腾起阵阵刺骨寒气,阴鸷的视线却从未离开采苹娇弱发抖的身体。 她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先处理逃兵,然后再处理自己和云翠吗? “是”两个矮人异口同声,话音刚落,身体已经腾空而起,长鞭挥向被圈在中央的逃兵,顿时响起一片惨叫哀嚎,撕心裂肺的凄厉声音划破整个天空,回荡空中久久不消。血肉横飞,让空气中弥漫起让人作呕的血腥浓气。 片片洁白的芦花沾满鲜血,纷纷随风飘洒,像是漫天遍野的红雪,触目惊心,说不出的诡异瘆人。 侥幸生存的几个逃兵,已经被吓得面无人色,蜷缩成一团,筛糠一样,剧烈发抖。眸中流露出的恐惧与绝望,让人不忍目睹。 尤其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两个矮人带着满身的血迹,狞笑着走近惨死在长鞭下的尸体,食指和拇指相扣,放在口中吹出响亮的呼哨。 灰蒙蒙的天与白茫茫的地接壤处,忽然出现一层金色波浪,“嗷……”,金色波浪中响起冲破云霄的狼嚎,让人毛骨悚然。 狼!无数的狼!数量多的惊人! 士兵胯下的马开始张大鼻孔,抬头喷气,步伐错乱,被主人死死收紧嚼口,拨正马头朝向天际方向。 顺着他们的视线方向,采苹惊骇的睁大双眸,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的狼群,成百上千头狼朝他们这个方向飞奔,她眼角的余光无意间瞥向黑衣男人,惊恐的发现--他阴桀邪魅的面上,竟然浮现一抹微笑,性感的唇角翘起,笑容里闪过一丝温柔。 传说他是母狼所生,残暴嗜血,杀人如麻! 难道此刻,他杀死无辜的人,就是为了喂饱这些凶残的狼? 狼群涌上来,并没有扑上来撕咬地上的死尸或者活人,它们只是瞪着绿莹莹的眼睛,围成圈,全部正面或侧头瞪着人群,锐利如锥子般的目光飕飕飞来,几乎要把活着的人射成刺猬。 采苹忍住恐惧,向后挪动身体,猛然抬眸,和一头狼的目光相撞,这头金毛灿灿,杀气腾腾的狼正盯视着采苹,还不时伸出猩红的舌头舔舐唇角流下的口水。它庞大的身躯大如猛虎,比她在动物园见过的狼大一倍,凶猛千万倍!采苹头脑“嗡”的一下,感觉天灵盖方向迸出一缕轻微但是极其恐怖的声音,像是口吹银元时,发出的那种细微震颤的铮铮声,轻,却震人肺腑。 望着凶猛高大的狼,几乎忘记了如何呼吸,生命出现几十秒钟的停顿,骇得魂魄从天灵盖偷偷溜走,只剩下一具发呆的肉身躯壳。 两个矮人收好皮鞭,从怀中掏出铮亮耀眼的匕首,走到尸体前,像是切南瓜一样,切下死者的头颅,依照次序摆放。一切准备就绪,朝狼群发出短促的呼哨。 一头白狼仰头长啸一声,顿时,后面灰色的狼群一拥而上,扑到尸体上,风卷残云般,把尸体连肉带骨头,吃得一点不剩。 采苹黑色的双瞳瞠得又圆又大,愣愣看着眼前恐怖的一幕,这一定是恐怖片!一定是!嗅着刺鼻的血腥气,胃里翻江倒海般翻腾起来,捂住嘴,紧咬下唇,却又不敢哭出声,更不敢吐。 狼群吃完后,又退守一旁。 矮人把刚才排列整齐的头颅,挪动到人群中央,取出一个铁锤,敲碎每一个头颅,然后把头颅掏空,从马背的布褡里取出一包白色粉末,撒到被掏空的头颅上。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头颅慢慢缩小,像是缩水的布袋一样,不一会,便缩到巴掌大小。矮人抓起沙土塞进头颅,然后封好颅腔部位,一个拳头大小的头颅赫然出现在眼前。猛看上去,拳头大的人头上,相貌不变,仍然留着胡须,浓密杂乱的黑发,甚至可以看出死前的恐惧和痛苦。 两个矮人依照次序,把十几个头颅全部缩小,然后平分,用绳索串成两串,捆带在自己身上,冲着人群欢呼起来。 采苹忽然明白过来,原来他们把这些头颅当做胜利的纪念品,佩戴在自己身上,以此作为光荣和勇敢的象征。 那么,自己和云翠也会被狼吃掉,然后制成这种纪念品吗? 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嵌入手心的肉,恐惧与绝望兜头罩下,笼住整个心头。惨绝人寰的荣誉! 灭绝人性的炫耀! 罪恶的君王,罪恶的制度! 采苹手脚冰冷,脸色铁青,寒冷和恐惧在折磨她脆弱的神经,逃跑,是绝对不可能的,周围有无数的狼群和士兵,一旦被捉住,会被撕扯成无数的碎片…… 第八章 驱狼 缩骨仪式结束了,士兵欢呼过后,每个人眼中都迸出嗜血的寒光,瞪着生还的几个逃兵还有采苹主仆,困场中热气腾腾,人尸、马身、人额都冒出白气。 晚霞已暗,芦苇荒野的寒气如同网一般笼罩下来,采苹惊恐地看着杀气腾腾的士兵和狼群,卧在地上的身躯瑟缩着慢慢后退,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惶急之中,清莹水眸望向黑衣男人方向,亮如明星的黑色瞳仁流露出几分恐惧与求助。 救我!救我!本能的,她在用眼神求救。 男人定定迎睇她求助的注视,邪魅的唇角挑勾起一抹慵懒残忍的笑意,颀长的身躯微微后倾,双臂抱胸,浑身散着一股邪佞,但是,即便他表情轻佻,浑身仍然迸射出逼人的矜贵光华。 “巴特,巴德?”低沉醇厚的男声又在凛冽的空气中响起。 采苹清晰地看见几个逃兵惊惧地睁大眼睛,浑身剧烈发抖。 “在”那两个矮人再次跪在马前。 “剩下的,训练狼群”黑衣男人说完后,策马走到一旁,所有士兵皆后退数步,中间留出大片空地,只有剩下的逃兵和采苹、云翠蜷缩在圈子中央。 采苹小脸忽地煞白,他无视她的求助,也对,那么残忍嗜血的人,怎会留意一个女人凄苦的眼神?! 白狼依然蹲坐在狼群之前,它浑身亮釉釉的白毛发出白金般的光亮,耀眼夺目,射散出一股凶傲的虎狼之威,尖尖的长耳高高竖起,锐利的眼睛朝向黑衣男人方向,似乎在等待他发号施令。 突然,黑衣男人扬起马鞭,在空中狠狠虚抽一记,响亮的鞭声刺人耳膜。 白狼咧开嘴巴,露出尖锐白森森的牙齿,猛不丁朝圈中一个逃兵扑去。 “啊!!!!” 刚刚抱成一团互相支持的逃兵霎时四散逃开,躲避白狼的进攻,他们如无头的苍蝇般,尖叫着四处逃散,凄厉的呼救声传彻云霄。 “啊!!!”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不绝于耳,采苹扭头一看,白狼活生生扯掉了逃兵两条腿,丢掉腿的人正躺在血泊中遍地打滚,发出凄厉的哀嚎,狼群紧接着一拥而上撕扯着他剩下的半截身体,很快,地上已经血流成河,脑浆迸裂,被狼啃噬过的残肢七零八落,丢弃的遍地皆是,比刚才的场景更是骇人。 逃兵越来越少,白狼舔着嘴角的鲜血,凶狠暴戾的目光射向躺在地上的云翠,一步步朝她踱去。 采苹心中一悸,忍住浑身剧痛,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冲到云翠身边。 “小姐……小姐……”昏厥的云翠缓缓醒过来,看到眼前如地狱般的血腥场景,瞪大惊恐的双眸四处寻找采苹的身影,四肢无法动弹,只能艰难地转动眼珠,四处梭巡。 “我在这里,云翠……”采苹握住云翠的双手,紧紧搂住她,滢澈清眸瞪着白狼,人狼一对视,采苹已经败下阵来,她头皮阵阵发麻,脊梁骨中飕飕冒出凉气。 她觉得体内刚焐热的灵魂又要出窍了,这几十米的距离,对这头凶猛的狼来说,只消几秒钟便可一蹴而就,然后锋利的狼牙咔嚓一下,她的肢体便会支离破碎。 人和狼就这么对峙着,黑衣男人眯起狭长的绿眸,一瞬不瞬望着这一幕,嘴角扯出诡谲的笑容。 “小姐……小姐……我好怕……”云翠声音颤抖,嘴唇哆嗦着挤出一句话。 采苹咬住下唇,极力控制内心的恐惧,她也好怕!怕到几乎昏厥! 白狼步步逼近。 云翠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身体不停颤抖,强忍的呜咽声听在耳中让人揪心。 采苹绝望地抬起头,想最后看一眼这诡异的古代天空。 突然,如同黑夜隐藏在祈求光明的朦胧里,她潜意识的深处也响起一个响亮的呼声,疾雷一样轰进她的鼓膜--狼最怕枪和铁器。 逃兵身上的护甲都丢弃在地上,都是名副其实的铁器,采苹脑中刚想到,迅速蹲下身捡拾起沉重的铁甲,铁甲很重上面还有黏糊糊的血浆甚至脑浆,但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已经顾不得许多,她憋足了劲咬牙提起,将沉重的盔甲举到胸前。 “啊!!”她瞪圆眼睛,清澈的眼白已经布满血丝,紧紧盯住白狼,猛然大吼一声,然后把盔甲狠狠对撞在一起。 “当,当……” 盔甲对撞,声音响亮尖锐,清脆高频,震耳欲聋,在肃杀静寂的天地间,像是刺耳刺胆的利剑刺向狼群。白狼哆嗦了一下,眼中明显露出恐惧,这钢铁相撞的声音,远比大自然的惊雷更加可怕。 “啊!”采苹紧闭双眼,使出吃奶的力气,又狠狠敲了几下,狼群终于出现骚乱,白狼匆匆瞥视黑衣男人一眼,他冲白狼挥挥手,终于,白狼带领狼群仓促离开。 狼群如一阵风般迅速消失在天际,采苹仍然紧敲不止,直到虚弱的云翠拉拉她破碎的衣袖,她才停下手,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全身颤抖不已。 片刻之后,终于回过神,胸间的恐惧与无助化成满腔委屈,随着涌出眼眶的泪水,肆无忌惮地释放。 仅剩的三两个逃兵迅速靠拢到采苹身边,似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组织,无形中她已经成为他们的精神支柱。鄯烨愣怔片刻,倏地策马过来,扬起手中长鞭,重重地挥在采苹的脊背上,这一鞭让她本就破烂不堪的衣衫更是凌乱,几绺破布条随风飘走,露出脊背上光洁如玉的白皙肌肤。 “啊!” 正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的采苹,忽然感到背后传来一阵剧痛,火烧火燎,情不自禁惊呼出声。 “哼,竟敢惊吓本王的狼群,胆大包天!”霸道邪肆的男声自她身后响起。 采苹脊背一僵,撑着虚软的身子,困难地跪坐在地上慢慢扭转身体,迎向一双深沉残佞的狭长绿眸,身上阵阵的剧痛令她额上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大大的瞳眸充溢着痛苦。 啪…… 又是一鞭兜头挥下,采苹背上裸露的肌肤霎时血肉模糊,殷红的鲜血慢慢流淌下来,无法忍受的疼痛让她眯起眸子,无力的趴伏在地上,不停喘气。 力气在一点一滴地流失…… 渗入骨髓的疼痛让她身体抽搐,连呼痛的力气都没有了。 鄯烨扬起长鞭又要挥下,他存心想置她于死地,倏地,扬起的长鞭被一只大手抓住,“王兄,丞相一家皆亡,只剩此女,不如放她一条生路……” 采苹抬起头,清澈水眸瞠得圆大,用祈求的眼神望着开口说话的男人,希望他可以救自己一命。这个男人身穿灰衣,面容英挺,如刀削石雕般的脸部线条完美到令人赞叹,眼睛晶亮如黑夜中的灿星,虽然没有鄯烨身上那种逼人的霸气,眼神中却多了几分人性与柔情。 “哦?”鄯烨闻言,绿眸一沉,用马鞭绕住采苹圆润的下巴,倏地向上一提,强迫她抬头和他对视。 第九章 军妓 “她是江文忠的女儿?”鄯烨眯着暗绿暗绿的眸子,斜睨旁边灰衣美男子,慵懒地问道。 “王兄,江丞相三世忠臣,对朝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个女儿是他们家唯一的血脉,不如放她一条生路?”灰衣男子垂眸,拱手替采苹求情,言语恳切真挚带着几分请求。 “哦--?江文忠的女儿?”鄯烨沉吟着,语声玩味,似乎在回想什么,手上力道加重,让采苹下巴高高抬起,白皙的脖颈上依稀可见暴露的血管。 “哦!本王想起来了,她就是装死,逃避进宫服侍本王的女人?!”狂放不羁的眸子一寒,鄯烨高大挺拔的身躯猛然跳下马,动作轻盈,欺身向前,伸出修长的手指箝住她的下颚,左右扭动一下,邪肆的唇角扯出残佞的笑容,冷哼,“长得也不怎么样嘛!如果丞相看到本王虐待他的爱女,肯定会气得从地下蹦出来吧?!” 采苹倏地抬眸,滢澈黑眸充盈氤氲水气,怒瞪鄯烨的俊脸,他怎么可以侮辱待她恩重如山的父亲?! “大胆,竟敢直视本王!是不是有意刺王杀驾呀?”他语气陡然阴冷,高高扬起手中长鞭,带着呼呼风声,狠狠抽下。 千年寒山蚕丝特制的马鞭,夹杂着雪白芦花,抽打到她柔弱的脊背。 破碎的衣衫随着芦花在风中飘荡。 采苹双膝一麻,腾然下跪,白嫩的脸颊重重摔打在泥泞之中,嘴里霎时充满浓重的腥甜的血气,脊背上的破衣烂衫已经无法遮蔽身体。 晶莹雪白的肌肤在长鞭的肆虐下,渗出耀眼鲜红的血珠…… 鄯烨凝视着,全身热血忽然沸腾,忽然俯身,众目睽睽之下,暧昧的伸出舌头,舔舐她伤口上的鲜血,阴鸷的绿眸蒙上嗜血的凶光,像是凶残毕露的恶狼,紧紧盯着采苹,随即启唇,“这个女人,从此是本王暖床的奴隶,本王要让江丞相看到,他的女儿骨子里也透着淫荡……哼!” 采苹惊愕,然后是恐惧,最后,心中只剩下愤怒! 污泥混合着血迹,把她凌乱的头发粘在脸上,模糊了她的视线,采苹狠狠甩甩头,企图甩掉他的大手,美目中满是仇恨与倔强。她宁可死,也不会委身这个骨子里流淌狼血的禽兽!“你休想!”她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 鄯烨冷冷眯起绿眸,一把扯过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身体,大手一挥,“哧啦”一声,她胸前的衣服被撕裂开来,赫然露出诱惑人心的肌肤与红色肚兜。 人群传出吞咽口水的声音,旁边的士兵眼中顿时露出情欲的凶光,个个如狼似虎,紧盯她裸露在外的肌肤。 鄯烨环视一下直勾勾瞪着采苹的士兵,唇畔逸出一道残酷的笑意,“本王这些勇士可是饥渴得很哪,军营中缺少女人,你,既然不愿意服侍本王,不如进军营,犒劳本王勇猛的兵士,如何?”他阴沉的嗓音吹进耳畔,让她头皮发麻。 “啊?不要……”采苹惶恐的瞪大眼睛,双手颤抖着环抱胸前,试图遮掩外泄的春光,娇躯颤抖着蜷缩起来。 军妓?!不要!不要!她心中大喊,天啊,救救我,救救我! “王兄?这不妥……”灰衣男子焦急地低唤,还欲出口相劝。 “住嘴!二弟,你管的事情太多了!”两道凌厉噬人的目光准确无误地射向灰衣男人,灰衣男人嘴巴张了张,看了看瑟瑟发抖的采苹,颓然垂下眸光,不再开口。 采苹一张小脸忽的雪白,凄惶的眸子瞬间黯淡。 她抖着发白的唇,连身子都在剧烈的颤栗,她宁可死,也不愿意受这种非人的屈辱与人格的践踏! “暴君……!”从牙缝里恨恨挤出两个字。 鄯烨霎时下颚抽紧,尊贵无比的的五官瞬间铁青,冷凛着脸孔,用力捏住她的下巴,眸底的情绪波涛汹涌,“你说本王是暴君?你敢说本王是暴君?!!” 采苹退后,紧张得连牙齿都在打架,她心中好怕! “孟将军?”他忽然对着采苹狂笑两声,扭头朝队伍中高声一唤。 灰衣男人身体猛然一震,身下的马也有些急噪。 须臾,队伍中踱出一匹极黑的马,马上的男人身姿魁梧修长,虽然身穿厚重的灰色铠甲,举手投足之间却淡然轻便。他面上皮肤略显粗糙,却呈现健康的古铜色光泽,英俊的五官如刀刻,线条分明,每一处都完美到令人惊诧赞叹。 无庸置疑,他身上散着逼人的英气还有戾气,高贵气质不亚于鄯烨,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两人的瞳眸之色,一黑一绿,一正一邪。 “孟将军”鄯烨扭头,冲他低笑。 “皇上”孟子敖朝鄯烨一拱手,语气不卑不亢,讳莫如深的黑瞳波澜不兴,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个女人交给你,拿去慰劳你的下属吧,哈哈”鄯烨仰头大笑,绿色的瞳眸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如果百姓知道他们爱戴的将军,容许下属强暴廉洁爱民丞相的女儿,会有何感想呢? 骏马上的男人下颚抽紧,凛冽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迟疑,随即面容恢复平静,嘴角深沉一笑,略一犹豫,掉转马头朝采平走去。 骏马绕几乎虚脱的采平转了一圈,终于喷着鼻息站住,“你抬起头!”马上的男人倏地下命令,音色低沉而磁性。 基于本能的反应,采平仰起臻首,透过在风中飘扬的乱发,和他四目相望。 他眯起眼睛,黑黑的眸子直直的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女子。 “求求你!救命!”采苹瞠大滢澈清眸,无助地向前爬行几步,徒劳地向他伸出手,张张干裂苍白的唇,声音小得像蚊鸣。没来由的,有种直觉,告诉她,马上这个男人或许会救她。 他一语不发,只是用审视的目光静静地睥睨她。 良久,他掉转骏马,回到鄯烨面前,用平静的语调说:“这个女人,我收下了……” 第十章 幽声 被押到军营,采苹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她浑身无力,脸色苍白得像只鬼。 将军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四目相视的刹那,采苹明明白白看见将军黑瞳深处闪过一抹忧伤,那伤极为内敛,却又如此确切。 看到采苹直视的眼睛,将军浓淡适中的眉毛微微蹙了蹙,有些干裂起皮的薄唇,紧紧抿着,没有任何回响,一双黑潭般的眼睛凌厉如剑,充溢着无与伦比的气势,这气势压迫得采苹有些不自在,有些紧张。 这男人冷漠的神情,简洁的言行,加上满身满脸的风霜,他身上有一种睥睨天下,目空一切的气势,绝对不是来自他的位高权势,而是天生的卓然! 采苹清了清嗓子,想做最后的努力,祈求将军大发慈悲,放她离开军营,远离这些禁欲良久而如狼似虎的士兵,她嗫蠕嘴唇,小心翼翼开口:“将军……求……” 不等她说完,将军已经将她重新推到士兵手里,一甩手,转身进了营帐,几个将领模样的人尾随而入。 几个副将在将军身后站定,等待着将军开口。 果不其然,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空气中散开,贯彻每个人的耳膜。 “江采苹是江丞相之女,丞相忠贞为国,却惨死大殿,现在女儿沦为囚犯,落到别处,我无暇顾及,但是,她既然落在我的军营,上到将领下到士兵,对她要以礼相待,如有违令--犹如此剑!” 一语未毕,一把长剑赫然腾空而起,他飞身弹指,只听哐当一声,削铁如泥的宝剑断为两截,铿锵的金属断裂声让所有将领兵士无不变色心惊。 孟子敖将军犀利如鹰隼的黑眸扫视众人,眸光所到之处,众人纷纷垂眸屏息,不敢和他锐利的眸光对视。 采苹被士兵押着,忐忑不安站在帐外等待,良久,才看到将军带着刚才那几个人走出营帐,将军面色冰冷如霜,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在她身边走过去。 那一瞬间的擦肩而过,她惶然抬眸,仓促一瞥,他如圭如雕的侧脸映入眼帘,每一个弧度都完美到极致,轮廓分明的脸庞上绽散着逼人的霸气,她暗想,那便是久经沙场摸爬滚打中磨砺出来的雄姿与杀气吧? 另一个副将模样的人走过来,低声对旁边两个士兵交代了几句,身着铠甲的士兵立刻架住采苹,拖着就走,采苹环顾一下四周的环境,看着一个个因为长期禁欲饥渴难耐而双眼放光的士兵,她的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想挣扎,胳膊却被两个士兵铁一般的大掌钳制地牢牢的,丝毫动弹不得,走到帐篷跟前,那两个士兵多瞧了采苹两眼,吞咽了几口口水,将她狠狠推进帐篷,然后立在门口看守。 采苹心脏突突猛跳着,战战兢兢,等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她心里暗暗决定,如果有人非礼她,她宁肯去死,说不准,死了,又可以回到现代。 时间漫长地令人尖叫,采苹被丢在一旁等待命运宣判,心里忐忑不安,胡乱猜测着,好几次都想试着叫住外面的卫兵,可是一看到他们凶狠的眼神,便问不出口。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帐篷从微亮到黑漆漆一片,仍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采苹微微放了心,长舒口气,还好,情况虽然很糟,但是,毕竟没有发生日本兵进中国时让人发指的禽兽行为。 揉揉发麻僵直的双腿,蹒跚着转过身,瞪大眼睛,凄惶地打量一下帐篷里面。 一张木头椅子,一个大约两米左右的狭长木板,板上铺着一层布,看来这就是床了。这些,就是全部的摆设。 一种难言的哀伤涌上了心头,采苹垂下头去,用双手蒙住了脸,无声的啜泣了,好一会儿,她放下手来,踉跄的走到狭窄冷硬,勉强称为床的木板上,坐下来,自己接下来会怎么样?真的会被充做军妓吗?她有一箩筐的问题,但是却无人给她答案。 她坐在床上,默默地低着头,茫然而困惑,经过两天的逃跑和惊惧,她真的很累,再说,除了坐着之外,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究竟怎么样才能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懊恼地搓搓杂乱不堪的头发,把脸埋到屈起的膝盖中。 连夜奔波让她身体说不出的疲惫,坐了不一会儿,乏倦便压上了心头,眼中涌现睡意,叹口气,身体一歪,胡乱倒在了木板上,昏昏沉沉的阖上眼帘,逐渐地,意识开始模糊,恍恍惚惚中,她似乎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惊恐地伫立在黑暗中。 黑暗深邃而巨大,似乎回到了混沌时代,天与地都不复存在。 黑暗里,忽然,响起微弱的声音。 采苹一惊,侧耳聆听,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的,幽幽的,却又低沉磁性的男声,“采苹……采苹?” 这声音像是暮鼓晨钟震动了采苹的心扉。 可是,她像是被绑在了一个柱子上,无法移动身体也没办法发出声音,只能把一双清眸瞪大到快裂开。 “采苹?采苹?”声音在继续,蕴含着焦灼和深情。 隐隐的心痛在采苹心底迅速蔓延,蔓延…… 我在这里!她的心在呐喊,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阵让人不得不咬紧牙关的焦躁袭来,在体内骚动奔窜着,仿佛要迸出皮肤。沉重的呼吸,急促的心跳,狂奔的血潮发出浪涛似的声音。 胸口好烫,有股冲动想要张口叫出他的名字,好像灵魂深处早就知道他是谁,话到了舌尖,却又如何吐不出口。 终于--她用尽全身力气: “啊?!” 惊叫了一声,将自己吓醒,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大口喘着气,睁开眼,面前是无尽的黑暗,没有任何人,支起耳朵认真聆听,死一般的寂静。 擦擦额头上沁出的冷汗,闭上眼睛缓缓心神,猛一摔头,那个声音没有了。 采苹脸上显出了惊愕和仓皇,无措的瞪大滢澈清眸,徒劳地环顾四周,一种无助袭上心头,双臂环住膝盖,朝角落里缩了缩,怎么了?到底怎么了?这些是幻觉,一定是幻觉,不停地安慰着自己。 那些噩梦,那些幻觉,那些莫名其妙的怆恻之情,让她心慌。 巴黎专家车祸的惨状,那干尸女子诡异的笑容,夜半时分男子魅惑伤感的嗓音,莫名其妙的穿越,无辜惨死的丞相夫妻,冷漠倨傲的将军……还有残虐嗜血的狼君,一切都让她恐惧,让她不安…… 第十一章 受辱 心慌,恐惧,一切的一切,错综复杂,像是坚韧无比的蜘蛛网将她重重缠住,总是挣脱不出,让她茫然焦躁却又不知所措。 采苹蹙起眉,轻轻叹口气,躺下,继续睡觉。 可是,不久,眼前好像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一个她抓不住的影子,模糊,遥远,却又真实存在。 采苹心脏猛然狂跳起来,他终于出现了吗?不仅声音,还有那似曾相识却又模糊的影像轮廓,越来越近……她惊惧的屏息凝神,仔细聆听注视。 “采苹……采苹……快回来,采苹!”声音喑哑,语调迫切,又满含了凄凉。 像是来自地狱里的哀求,让人听见了,心,不由的揪痛。 一行清泪顺着采苹脸颊悄悄流下……多么熟悉的心痛! 就在她瞠大眸子,渴望看见他容貌的时候,他又倏地远离,在漫天的大雾中慢慢消失…… “不,不……不要走……”采苹向前伸出手,企图挽留,却是枉然,他终究消失在天际。 “不要”采苹再次大叫着惊跳起来,冲到窗前,张大眼睛向外注视。 窗外,是一个个灰白色的营帐,夜色深处,除了巡逻的兵士晃动的身影和风中摇曳的树木花影,其余什么都没有,偶尔的风声,萧萧瑟瑟,在秋意浓郁的夜晚回荡。 “你到底是谁?”采苹额头抵在木柱上,喃喃自语。 如若你我真的刻骨铭心的爱过,既然已将我带入这个奇怪的朝代,你为何坐视不理?又为何袖手旁观?为何在梦中触及我的气息时远离?为何我始终记不起你的容貌?为何让我觉得你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你--究竟是谁? 胡思乱想中,远处的天边,第一线曙光已把山巅燃亮。 出乎采苹意外的是,整个军营竟然无一人为难她,门口那两个凶巴巴的侍卫也不见了,她钻出帐篷,伸个懒腰,旁边来来回回的士兵对她视若无睹,偶尔有几个士兵偷偷斜了眼瞥视她,却并不辖制她的自由。 这个发现让采苹欢喜不已,她尝试着朝远离营帐的地方溜达,仍然没人管制。 一阵“哗哗”的水声传入耳畔,采苹低头嗅嗅身上酸臭的味道,不仅皱了眉,看看四周无人注意,干脆顺着水声寻去。 走了一段路,前方忽然出现一条曲曲折折的蜿蜒小径,小径向前延伸着,似乎直到天际。小径两旁是枫树夹道,无数的羊齿植物和深草,蔓生在枫林之间,偶尔夹杂着一些紫色红色的小野花还有剔透可爱的紫色小浆果。 哗哗的水声越来越近,不知不觉间,采苹已经深入了山与山之间,走着走着,出现一片平坦的草地,几株枫树缀在绿野上,红色的黄色的落叶随着秋风飒飒飘落,草丛中露出一簇簇的小雏菊,黄色的花朵夹杂在一片枯黄深绿中,迎风招展,摇曳生姿。 采苹仰了脸,平铺了双手,迎接彩蝶般翩翩飞舞的落叶。 恶劣的心情开始好转,古代的风景竟是如此的美丽。 在这片如画的风景中徜徉片刻,又向着水声的方向走去,约莫过了十分钟,终于看到了山崖上悬挂着的一股涧流飞瀑。 看到清澈清凉的泉水,采苹忽然觉得身上一阵奇痒,许是心理作用,但是她有种强烈的想要洗澡的欲望,扭头四处看看,犹豫了片刻,扶着旁边崎岖怪异的大石头,脱了鞋小心翼翼下了水,掬起一掊水洒到脸上,顿觉一阵清爽。 找了一块比较平坦的大石头,坐了下来,解开发绳,任一头缎子似的黑发披泻而下,耳边几缕染成了金黄,那还是在现代的时候,陪白虹去美发厅做头发,顺便染了几缕,此刻披散开来,别致而独特,有种异样的韵味。 采苹皮肤白皙,五官端正,算不上倾国倾城的美人,更没有摄人魂魄的妖娆和妩媚,只是相由心生,她略显平凡的脸蛋和善良的心一样,让人觉得亲切温暖,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笑起来弯成璀璨明亮的月牙儿,说不出的温暖生动。 采苹心不在焉地撩拨着溪水,一边清洗手臂,一边想着心事。 “哎哟,这是哪个小美人啊?军妓又来新人了?几天没碰女人了,这心啊,还真有点痒!”几声不怀好意的笑声将兀自乱想的采苹拉回现实,三个男人正朝这里走来,采苹惊跳起来,却发现自己全身尽湿,白色的中衣在湿濡中勾勒出她浑圆的胸部和纤细的腰肢,鼓鼓翘翘的红色蓓蕾若隐若现,随着水漂浮的下身出卖了她修长雪白的玉腿。 伴随着一声惊叫,她双手护胸,又重新蹲回到水里,紧锁了柳眉,看着逐渐靠近的男人,男人身穿青色盔甲,头盔歪歪斜斜地戴着,身体摇摇晃晃,显然是喝醉了酒。 “你不要过来!”采苹大惊失色,仓惶中,握紧了一块尖锐的石头。 “哟,小美人,快过来给大爷我浇浇火,把本大爷服侍舒服了,有你的好处!嘿嘿”男人淫笑几声,扔了头盔,扒下沉重的盔甲,撩了内衬衣袖,猛扑上前,粗鲁地钳制住采苹的肩胛骨,俯下头,散发着酒气的臭哄哄的嘴巴凑上采苹的脸颊,想一亲芳泽。 “啪”清脆的响声,出于本能,采苹狠狠地甩了他一记耳光。 “贱女人,竟敢打我?!”男人双眼赤红,一把揪住采苹的襟口,大手摸向她高耸的胸脯。 突如其来的恐惧迅速掳获了采苹,她用力挣扎着,急叫出口:“救命啊,别碰我!” 男人本来醉酒,身子已经摇摇晃晃站立不稳,被采苹一推,瞬间失去重心,一个站不稳,栽倒在水里,他趔趔趄趄地爬起来,有些恼羞成怒,忿忿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哼哼冷笑几声,冲身后两个看热闹的士兵挥挥手,大喊着:“把这个臭娘们给我摁在地上,奶奶的,不识好歹的玩意儿,简直是活腻了!” 一个士兵不敢上前,为难地挠挠耳朵,看看狼狈的采苹又看看凶恶的男人,有些犹豫,嘴唇蠕动了好大一会儿,才低声说:“风都尉,将军吩咐过不准任何人碰江小姐,违令者……” “我呸!”醉酒的男人冲水里重重啐了一口,眯了眼,一巴掌甩向小士兵,“你个王八羔子,找抽是不是?被送到军营的女人就是军妓,不让老子碰,他想独吞啊?妈的,什么好事都被他独揽,还有没有天理了?老子是皇上派来的,你们怕将军,老子可不怕!” 小士兵委屈地垂下头,站在一旁,偷眼瞟了瞟惊恐的采苹,眸子里闪过一丝光芒,似乎为救不了她而感到愧疚。 采苹勉强翘了翘唇,冲他露出一抹微笑,对他的帮助表示感激。 小士兵呆了一呆,愣怔了片刻,秀气而略显稚嫩的脸蛋竟然浮出红晕,他无措地低下头绞着一双大手。 他还是个孩子,放在现代,应该读高中吧?采苹猜测着。 另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士兵一个箭步冲上前,趁着采苹不留神,猛地抓住她的手腕,顷刻间,将她扔到岸边的大石头上,摁倒了,便要动手撕扯她的衣服。 第十二章 削耳 采苹被强大的力道推倒在地,撞疼了腰背,她无助的,缓缓的,向后挪动身体躲避士兵的撕扯,惊恐紧紧攫住了心脏,难道一身清白果要葬送于此吗? “住手”一声怒喝似是雷公爆吼,在众人头顶炸响。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匹可以与黑夜融为一体,驭风而行的黑马已出现在眼界内,转眼间勒定在他们面前。 一个壮硕挺拔的男人,俐落地在马身未停时飞身下马,犀利的黑眸如千年冰霜,冷冷扫视众人一周,视线落在了采苹脸上,然后眼眸儿一垂,扫视过她狼狈而瑟缩的身躯,随即浓眉微微一皱,面色阴霾,侧脸问站在旁边撕扯采苹衣服的士兵:“怎么回事?” 音色磁性低沉,虽然音量不大,却透着逼人的寒气,威严十足。 被问话的士兵急忙缩回撕扯采苹衣服的手,打了个寒噤,额头上已经沁出细细密密的冷汗,他脸黄唇青,牙齿打战,两膝抖如筛糠,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头狠狠地低着,“将军,是……是……风都尉……不关我的事……” 醉酒的都尉头脑也清醒了一些,不再大呼小叫,只是斜了眼睛,不服气地闷哼一声,扭过脸去。 风予康是皇上的亲信,那两个会缩骨术的小侏儒便是他引荐给皇上的,前不久刚被派来孟子敖的军营做护军都尉,这个人不仅好色,而且自大狂妄,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拍皇上马屁,妹妹在宫中又是个受过宠幸的妃子,所以自信将军不敢拿他怎么样。 将军看到风都尉的表现和神情,已猜到了大体情况。他嘴角抽搐了几下,俊脸一寒,半眯起深如幽潭的黑眸,斜睨着醉醺醺的都尉,却对着都尉旁边的小士兵冷冷开口:“违令者军法处置,你,难道想以身试法么?” 话音落地,采苹瞳眸一闪,只听铿锵一声,将军手中已然多了一柄青铜长剑,在云隙亮光下,寒光闪闪,青光耀眼,剑锷处透着诡异阴森,似乎在鲜血中浸泡淬炼而成,让人望一眼便肝胆巨寒。 跪在地上的士兵楞了一下,转而反应了过来,登时吓得面如土色,朝将军跪爬了几步,叩头求饶:“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昨儿个的军令,你听到了么?”将军眯了眯眼,居高临下睥睨头如捣蒜的士兵,凌厉的黑眸不起丝毫波澜。 “听……听……到了”士兵全身颤抖,四肢几乎贴在了地上,空气中充斥着“咯噔咯噔”上下牙齿打颤的声音,语不成句。 “哼”将军冷哼一声,抿紧了薄唇,不再言语,手臂一挥,举起长剑,面色杀气凌然。 采苹惊愕地瞠圆了清眸,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一切,蓦地,她明白过来,将军是要杀死面前这个年纪不过二十上下的小兵。 不及多想,原本安安静静蜷缩在旁边的采苹忽地蹦出来,忘记了恐惧,扑上去抱住了将军的手,大声阻止:“将军,将军,不要杀他!不要杀他!” 此话一出,所有人皆是一惊。 连风都尉也霍地转过来头,瞪大眼睛,紧紧盯着采苹,面上闪过几丝讶然和疑惑。 将军顿了顿,垂下眼帘,怔怔看着采苹清丽的面庞,黑眸若有所思,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抖动一下,早已锤炼千百回坚如磐石硬如冷铁的心,竟然有些摇摆,泛起丝丝涟漪。 她身上被撕碎的衣衫随风飘扬,美丽的面孔惨白如雪,黑白分明的眸子清可见底,隐着丝丝的祈求。纤细的身体绽放在骄阳里,似乎一株弱不禁风的小草,瘦弱,却透着顽强。 他皱了眉头,眸中闪过一丝不解和犹豫,换成其她女人,肯定会哭闹叫嚷着让将军做主,处死冒犯她的男人。这个女人却在替轻薄她的人求情!她被吓傻了么? 许久的缄默,空气紧绷,几乎凝固到令人窒息。 “松手!”将军面色又恢复平常,轻轻启唇,吐出两个字。 采苹这才察觉自己双手仍然紧抱住他握剑的手,大掌温热,却微微的有些粗粝。 她不禁面色一红,脸上火辣辣的烫,忙不迭地松开手,攥紧胸前的衣衫,讪讪地笑了笑。 将军再次扬起剑。 望着小士兵恐惧而可怜的神色,采苹又开始沉不住气,她咬了咬牙,缓缓的,跪在将军面前,倔强地抬了抬下巴,仰视着将军轮廓分明而粗犷俊朗的面孔,压抑住内心的紧张,“将军,请您饶他一次吧,这并非他的本意,人孰能无过?相信他下次不会再犯了!” 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 将军侧脸瞧着采苹,略有犹豫之色。这是杀鸡儆猴的好时机,可以趁此锉锉风都尉的锐气,可是,她滢澈的眸子却让自己有些不忍心……垂下眼睑,黑眸里有一丝无法察觉的柔情,转瞬即逝。 采苹心中暗喜,看来是求情成功,原来这个冷冰冰的将军并不是想象中那么不近人情。刚才听士兵说是将军下令不准为难自己,心中对他已是感激不尽,此刻,对他的好感更是直线上升。 只是她高估了自己说话的分量,高兴了不到一分钟,便被将军粗暴冷漠地推开,他手中长剑在空中一挥,采苹瞳孔一缩,眸中闪过一道耀眼闪亮的弧线。 天瞬间似乎阴沉了许多,杀气腾然,她的一颗心顿从山巅坠入谷底。 看来,终究保不住这个士兵的命。 长剑距离士兵仅仅几毫米的时候,忽地拐了一个弯,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士兵挽起的发髻被切了去,凌乱的发丝四散飘落下来,空气中缓缓弥漫起血腥味。 采苹定睛一瞧,士兵右耳已被削掉,夹杂在碎发中,掉落岸石上。 将军收了长剑,冷冰冰地转身,抛下一句话,“耳朵形同虚设,不如切掉。若有再犯,杀!”,说罢,再也不睬旁边的采苹,径自上马,一夹马肚子,疾驰而去,不一会便消失在小道深处。 惊魂甫定的士兵面无人色,极度的恐惧已经让他忘记了疼痛,只是瘫软在地上,全身颤抖不已,脑袋上散着仅剩的几缕头发,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耳朵,大口喘着气。 风都尉深深瞥了一眼采苹,神色复杂诡异,嘴角扯出一抹阴险的笑容,随即甩袖离开。 第十三章 跳崖 看着被吓傻的士兵,采苹又动了怜悯之情,她犹豫了片刻,整了整领口,攥紧了破碎的衣衫,确保胸前白皙的肌肤不会曝光,才缓缓靠近士兵,然后慢慢蹲下身。 “你,没事吧?”她伸手轻触了他一下。 “大哥,你怎么样?”一直站在远处的小士兵飞跑过来,想把被削耳的士兵搀扶起来。 采苹撕下一块衣服,缠在士兵头上,替他包扎伤口。 “他可能是受了惊,止住血没什么大碍,让他坐在这里回回神吧”采苹侧脸,微笑着安慰手足无措的小士兵。 小士兵脸蛋红了红,一丝光芒闪过他的眼眸,声音有些哽咽颤抖,“谢谢你替他求情,江小姐,我哥要是有个好歹,我娘肯定也活不成了。他向来爱争强好胜,现在又替风都尉做事,这次,如果不是你,将军一定会杀了他。” “你们是亲兄弟吗?”采苹睁圆双目,惊愕地瞧着面前这个局促的兵蛋子,仔细看,两人眉目间确实有些相似。 只是采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青涩害羞的兵蛋子,一旦爱起来,也是那么痴颠疯狂,以至于,多年后,想起他,仍然唏嘘无限,带了永远的愧疚。 采苹和小士兵聊天,才知道他叫李二柱,被削耳的叫李大柱。 “你们都很怕将军?”采苹顺手扯了一根枯草,含在嘴里,望着天际。 “将军可是一位了不起的人!”二柱两眼放光一脸神往崇拜。 采苹从他嘴里得知,将军威名远播,他开始的时候不过是一介草兵,后来他随大军出战征伐,骁勇善战,让敌国军队闻风丧胆,一步步升到将军的位置。 身为将军,虽然军纪严明,但是对待下属却是关心备至,当然,如果下属犯了错误,也绝对不会轻饶。 他稳重冷静,足智多谋,虽然年少却不轻狂。 只是,他的身世是个谜,从未听他提起过亲人,据说,只是据说,将军和先皇的容貌有些相似,而且,将军的娘亲后来被先皇接进皇宫,做了皇妃,理所当然的,民间都认为他是先皇一夜风流后的结果。 采苹一面听二柱絮絮叨叨地说着将军的光荣战史,一面暗暗留心这里的地势,有个高高的悬崖,飞机失事是从高处坠落,她才来到了这里,那么,如果她跳下悬崖,是不是可以回去呢? 这个想法让她欣喜不已。 采苹心里突突一跳,有高处,有水,说不准,她从悬崖上跳下去,掉入水中,就和来的情景相似,也许真的可以回去! 夜,漆黑,如浓墨。 采苹躲在营帐口,等着巡逻的士兵走过,便飞快地朝白天走过的小径跑去。 站在崖顶上,她抹了抹脸上的汗水,向前伸了伸脚,看着黑黝黝如地狱般深不见底的悬崖,心里有些害怕。 小手拍拍胸口,嘴里嘀咕:不怕,不怕,跳下去,就可以回家,可以和爸妈团聚了。 想到这里,全身又积聚了勇气,闭上眼睛,就要向下跳。 “你在干什么?!” 一声愤怒的咆哮在她耳畔迸响,紧接着,采苹发觉自己的腰际被只结实健壮的铁臂环住,不让她再往前走半步。 “放开我!我要回家!”采苹试图抓开他的胳膊,不管这种做法回家的希望是多么渺茫,她都要试一试。不要留在这个惨绝人寰毫无人性可言的万恶的莫名的世界。 “丞相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寻死!”半晌,将军才开口,这次,声音又恢复了平常,淡定如风,显然,他隐忍了怒气。 他的面孔在夜色下无法看得分明,但一双炯炯发亮的黑瞳,却像是可以穿透人心的利箭,教人从心中泛起酷寒。 “我不是寻死,我要回家,只要跳下去,我就可以看到爸爸妈妈,可以睡柔软的大床,可以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可以……”采苹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拼命挣脱他的手,再次向悬崖上冲去。 将军干脆身子一矮,将她扛在背上,一口气背到山下,放在平地上,冷冰冰地说:“我曾经答应过丞相,一定要护你周全。所以,你死不得!” 这个女人只为了软床热水就要寻死吗? “谁要死了,我要回家!回家!你听不懂人话吗?”采苹又气又怒,想到现代的爸爸妈妈,想到惨死的丞相夫妇,一时悲从中来,蹲下身,抱着头,“哇”地一声,嚎啕大哭,汹涌的泪水把积压了多日的不安和惊惶全部倾泻流淌出来。 她哭得肆无忌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像是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她想家!真的真的很想! 将军倒是被她猝不及防的大哭吓了一跳,看她哭得惊天动地,一个铁铮铮的男人竟然有些心慌,呆楞着,伫立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张大嘴巴嚎啕,泪雨滂沱,毫无淑女形象。 将军心肠一软,清清嗓子,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点安慰的话,犹豫了片刻,削薄的嘴唇最终又抿成了一条直线,保持沉默。 许久,他才开口:“别哭了,回营吧。”声音透着从未有过的轻柔。 “你知不知道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一个人孤孤单单生活在完全陌生的地方,心里有多害怕?”采苹没有留意他与往日不同的语气,只是用袖子抹了抹眼泪,抽噎着,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心底酸酸涩涩的疼痛又气势汹汹地翻涌上来。 将军喉头为之一梗,记忆深处,痛苦的幕幕如潮水涌来,他闭了闭黑眸,吐出胸口的郁气,用喑哑低沉的声音轻语:“知道。”稍微顿了一顿,继续道:“不管怎样,都要生存下去,寻死是最愚蠢的方法。”说着,慢慢坐在了草地上,仰头望着星空。 采苹抽抽鼻子,透过朦胧泪眼,凝视着沉默不语的将军。 “你不坐吗?”将军忽地偏过头,唇畔勾起一抹柔和的浅笑,冲不停擦眼泪的采苹挥了挥手,然后拍拍身边的草地。 采苹愣了楞,第一次看见他的笑容竟然有种说不出的亲切熟稔,总觉得很久很久前,在哪里见过这么好看温暖的微笑。她犹豫了片刻,乖巧地走到他的身边,慢慢坐下来,抽泣着,肩膀还在耸动,鼻翼一翕一合。 沉默着,沉默,月光梦一般满溢在安睡的大地。 第十四章 暖意 岑寂中,将军只是眯起了炯亮的黑眸,瞬也不瞬地盯着漫天的繁星。 在这平地上坐着,感觉离天很近,夜空很蓝,亮闪美丽的星星簇拥着一轮弯弯的月亮。浅浅月辉洒落,将将军墨色的铠甲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 采苹巴巴坐了片刻,见他缄口不语,有些沉不住气,侧了脸,瞥视将军,他眯着眼,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采苹不敢出声打断他的思绪,便也抬了小脑袋,愣愣盯着夜空,看着看着,莫名的孤单和思念又紧紧攫住了心脏,眼眶酸胀,情不自禁地,泪珠又滚落了下来。 将军垂眸,睨了一眼泪汪汪的采苹,弧线优美的唇轻轻启动,温和低沉的嗓音划破了夜空的静谧。 “采苹,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他凝视着她,漆黑的眸子绽放一丝希冀的光彩,熠熠生辉。 “啊?”采苹一愣,清秀的脸上盛满疑惑。他们见过面吗? “是了,想必你是不记得了。丞相说过,你把所有事情都忘了。”男人凝眸深深看了采苹一眼,随后眸中光芒一黯,转回头,继续看着星空,自言自语,“那天,星星也是这么美,你却比星星还要美。” “我们以前认识吗?”采苹好奇心被勾起。 “是”何止是认识!他冷峻的面上忽地收起了刚才那淡淡的微笑,眉宇间划过淡淡忧伤,轻眯起了黑眸,俊朗的眼底里藏着不为人知的深情。他神情飘忽,似乎回到了很久远的过去。 采苹心脏一紧,屏息凝神,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自幼习武,跟在父亲身边,南征北战,经历大大小小战争无数,从未打过败仗。直到有一次,营中出了内贼,趁父亲外出狩猎之时,暗箭伤人,父亲拼死将我带出,他临死前,告诉我,一定要勇敢活下去,哪怕很苦。”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来。 采苹眨着清眸,等待着下面的故事。 “当时我身负重伤,被射中数剑,体无完肤,连爬的力气都没有,很绝望,也很害怕,真想就那么静静躺着,让血流个干净。可是,想起父亲临死前那不放心的眼睛,又让我有了一丁点力气,咬着牙终于赶到城郊。谁知内贼恶人先告状,在先皇面前重重参了我父亲一本,说他通敌叛国。先皇震怒,下令斩草除根。”将军仰首望着天空,声音不起波澜,不温不火,语调平淡,仿佛在讲述一个稀松平常的事情。 可是他脸上的神情,眸中的碎辉,让采苹心脏阵阵揪紧,心情随着他的讲述起起伏伏,听到这里,她粉拳蓦地握紧,瞪大了眼睛,看着将军,斩草除根?不就是追杀将军吗?他是怎么逃过了一劫? “后来呢?你娘呢?”她瞠大了眸子,向他倾了倾身,迫不及待地追问。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江丞相知道我父亲是被人冤枉,所以千方百计保我家人,后来,他在城郊草丛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我。但是我娘却被先皇掳进宫做了娘娘,没过三个月便去世了……”说完,将军轻轻喟叹一声,将眸光投到了遥远的天际,瞳眸里满是落寞忧伤,那份忧伤,原本内敛隐藏极深的忧伤,在这一刻,源源不断地涌现逸散出来,连流转的空气也带了涩涩的味道。 采苹感觉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你和我,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采苹将话题从他家人上面转移开来,希望可以抹淡他眉宇间的忧伤。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营休息了!”将军沉默了几秒,闭上眼睛,然后重新睁开,侧脸冲着采苹莞尔一笑,笑容里却蕴藏了一丝苦涩,眉宇间的忧伤不减反增,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 采苹有些懵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问错了话,可是随即明白过来,他不愿意谈肯定有他的原因,眼眸弯了弯,清眸弯成皎月,轻轻一笑,笑得恬淡,笑得熨帖人心。 将军怔怔看着她温暖的笑容,一时有些移不开眼。 “将军,你三番四次救我,还安慰我,谢谢!”采苹在听他讲述过程中,不知何时已收了泪水,心绪也稍微平静了一些,只是纤长的睫毛上还沾着几颗泪珠,晶莹剔透,在月华的晕染下,闪着星芒。 他从她的笑容里回过神。 “丞相对我有恩。”他颔首,淡笑着回了一句,然后转过身,大步离开,走了没两步,又停顿下来,折回到采苹面前,掏出一块手绢,犹豫了一下,递给采苹,“记住,不管多苦,也要笑着活下去!” 采苹一愣,心中顿觉涌进汩汩暖意,怔忡盯着手帕,竟然忘记了接。 将军将手帕塞进了她抹泪抹得湿乎乎的小手,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采苹拿着手绢,目送着将军伟岸挺拔的背影,做了个深呼吸,心中释然了许多,眼神逐渐坚定起来,挺了挺胸膛,抿了抿唇,暗下决心:她要好好活着,总有一天,她要毫发无损地回到现代,健健康康地站在父母面前! 自己又坐在草地上发了一会呆,才攥紧了手帕,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简陋的军营。 一走进营帐,就见二柱和一个陌生的士兵在里面忙碌。 “江小姐,你过来试试舒不舒服?”二柱看见采苹走进来,朝气蓬勃的脸蛋上立刻写满了喜悦,他来不及擦拭额上的汗水,忙不迭地跑过去,将她拉到新铺好的床铺面前, 新床大了整整一倍,下面铺了厚厚的柴草,柴草上是几床被褥,又柔软又暖和,比起以前的木板,强了不止千倍。 “江小姐,还有,这桶热水是将军吩咐送过来的。你快些试试,水温合不合意?” 采苹转眸,果然看见旁边有个大大的木桶,热气氤氲,给原本清冷的营帐凭添了几分暖意。 脑海中现出将军男人味十足的阳刚面孔,原来是他!猛然之间,心里像是煨着一只小暖炉,无尽的暖意在心头缭绕开来,在这个异时空,在她全家被抄斩后,在她绝望之际,竟然还有人如此关心爱护自己,将军刚毅的面孔和冷硬的铠甲下,原来隐藏着一颗柔软细腻的心! 第十五章 情愫 洗了热水澡,躺在柔软的床上,心情果然好了许多。 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想着将军唇边那抹柔和迷人的笑容,怎么也睡不着。 她索性坐起了身,就着微弱的烛光,怔忪地望着手里的帕子,手帕有些旧,边缘上还有一点暗红的血渍。但是,这些掩盖不住手帕的矜贵和精致。 这是一块上好绢绸,上面用丝线细细绣着精致繁杂的纹路和花样,采苹不认识这是什么花,却知道绣手帕的人必定心灵手巧,因为这花绣得宛如天然所生,娇艳欲滴,粉嫩的花瓣上还凝着一颗晶莹的露珠,似乎垂头便可嗅到花的香气。 这么精致的东西,做起来想必费了一番心思,是女人送给将军的罢? 采苹呆了一呆,起身在小木盆中注了清水,将手帕细细地洗了,然后晾好。 第二天。 采苹将手帕叠得平平整整,送到将军营帐,刚走到营帐门口,便被两个守卫拦了下来,“将军吩咐过,不得任何人入内!” “两位大哥,我找将军有点事”采苹陪了笑脸。 “不行”守卫绷着脸,拒绝的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回旋余地。 “那”采苹垂首看了看手中的绢帕,无奈地叹口气,“麻烦你们把这块帕子交给将军” “让她进来”帐子里传来将军低沉的嗓音,侍卫急忙垂头,收起了横在帐口的兵器,请采苹入内。 将军正在研究地图,见她进来,只是轻轻掀了掀眼皮,冷峻的面色让采苹一阵恍惚,昨夜的一切只是做梦吧? “将军,谢谢你的帕子”采苹说完,双手捧了干净的帕子,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 将军“嗯”了一声,继续聚精会神地研究地图。 采苹站了片刻,觉得无趣,想要开口,又怕打扰了将军,索性转过身,蹑手蹑脚地准备离开。 “江小姐”将军忽然放下了地图,抬首唤住采苹,“军营中除了军妓,不允许女人出入。而军妓全部关在五十里以外的营牢里” “啊?”采苹回过身,清眸盯着将军俊朗的面庞,不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你必须离开军营,丞相生前有个好友,隐居在深山内,我给你修书一封,你去投靠他吧,安稳平安度过一生,也好了了丞相最后心愿。我会派人一路护送你,直到平安抵达。”将军转身在枕下取出一封信,上前递与采苹,黑眸里掠过一抹不舍。 “子敖将军,你,很希望我离开军营吗?”采苹垂头望着手中发黄的信封,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猛然涌上一阵酸味,脱口而出,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和哽咽。 刚刚在这异界得到的温暖,马上要失去了吗? 将军身体一绷,伸出略显粗粝的食指勾起采苹娇小白皙的下巴,微微眯起犹如万丈寒潭的黑眸,紧紧盯住采苹的眼睛,试探般问出口:“采苹,你、你记起了什么?” “我……”采苹回视,惊异地发现,将军的眸子,此刻像是笼上了一层黝黑的漆,出奇的黑浓,瞳仁处跳跃着两簇小小的火花,那火花竟让她胸口感到莫名的灼烫,奇怪而又微妙的情愫在心里翻滚奔腾,似乎要冲破心房而出。 或许,将军和采苹有一段前缘,可惜自己偏偏记不起一丝半毫的片段,叹口气,对着将军摇摇头。 将军的脸倏地沉了下来,黑瞳中闪过失望,松开捏住采苹下巴的手指,重新回到案桌前,拿起地图,“你回去收拾一下吧,即刻离开”声音又恢复到往日的平淡与冷漠。 他明白,有风都尉这个眼线在,皇上很快就会知道江采苹不仅没有做军妓,反而被保护得很好。到时候,皇上绝不会善罢甘休。 第二日,天空刚刚破晓,采苹便被两个士兵架到了马上,采苹紧紧抓住了马鬃,身体几乎贴在了马背上,一双清眸扫视周围,没有发现那个伟岸俊拔的身影,莫名的失望密密匝匝布满了心头,瘪了瘪嘴角,强行压下来势汹汹的伤感,垂了头,用力挥下马鞭。 太阳从云堆里钻了出来,炽热的阳光使天空喘息摇颤。 将军一动不动伫立着,黑眸微眯,将怅然的目光从消失在远处的黑点上收回,投在天际云罅,睨视那轮如血般鲜艳的太阳。 采苹,采苹,你我之间私定终生约定白首,只是你已经将这约定忘了干净,连你送我的帕子都不记得了么?不管你会不会忆起,待我报了父仇,定会去深山陪你终老。 第十六章 猛虎 采苹和奉命护送她的士兵一路挥鞭策马疾驰,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晚霞已暗,暮秋草地的寒气如网一般笼罩了下来,将采苹和两个士兵牢牢罩在寒冷中。骑在马上,双手已经被冻得毫无知觉,只是机械地挥鞭。 大山越来越近。 突然,几只冷箭夹杂着秋日的寒风,忽的一声,在采苹身边掠过,两名士兵连哼都没哼,便一头栽下马背。 采苹的马儿屁股上中了一箭,马儿受了惊,嘶鸣一声,没命地超前奔跑,一头闯进山林,然后轰然倒地。 山林中四处是参天的大树,地上堆积了厚厚的落叶,采苹从马背上摔下来并没有受伤,她爬起身,慢慢靠在了一颗枯树上,擦擦额角上渗出的汗珠,大口喘了喘气,黑暗中的恐惧无形攫住了她的心脏,瞠大瞳眸,警惕地看着充满危险气息的山林。 忽然,有沙沙声传来。 采苹身体一僵,自己没有动,为什么有声音? 她咽了口唾沫,清眸越瞪越大,专注地看着四周,双手无意识地攥紧了一条枯枝,手心慢慢濡湿,心跳在加速。 沙沙声越来越近,接着,她听到了一声低吼,像是猫在威吓老鼠时的声音。 脑袋“轰”地一声炸开了,老天,不会遇到了什么猛兽吧?! 不管采取什么行动,在这样黑漆漆的山林中应战实在是很糟糕的事情,采苹心中打算着,一边迅速环顾四周,她想找个地方躲避,最好能找个山洞,升起一堆火,暂抵野兽攻击。 采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迈腿,才轻轻踏出去第一步,就听见有个庞大的东西拨开草丛忽地冲过来,挟着阴冷的寒风。采苹只觉头皮一阵发麻,脊背上窜起鸡皮疙瘩,出于本能,她拔腿在黑暗的山林中狂奔。 第一次在山林中奔跑,不时地被两旁的树枝扫到,粗粝的枝条打到细嫩的脸颊上,犹似利刃割过,生疼。 强烈的求生欲望克服了疼痛,她咬了牙,拼命超前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看到前面有了光亮。采苹使出吃奶的力气,自树林中飞奔而出。 半山腰的树丛外面,一个平台般的平地突出,凌驾在峭壁之上。苍白的月光洒下,清晰地刻画出周围山峦的剪影。 一个发出巨大声响的庞大黑影一跃而出,步步逼近采苹。 月辉下,采苹终于看清面前的猛兽,竟然是一只花斑老虎,这只老虎比在芦苇丛见过的狼还要大些,铜铃大小的双眸,额头上显眼的花斑“王”字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采苹喘着粗气,呼吸仿佛灼烧着喉咙,疼痛蔓延到五脏六腑,咽口唾沫润湿一下喉咙,慢慢的向后移动脚步。 老虎迈着优雅的步子,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伸出猩红的舌头,步步逼近,急不可耐地想要品尝面前的美味。 采苹忽然脚下一空,低头看去,只一眼,便觉寒意贯彻了全身,绝望笼罩了心灵,后面已经没有退路了,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她心如死灰,转过身子,瞠着双目,盯着面前凶神恶煞的老虎,放弃了徒劳的挣扎,放弃了在异界生存的希望。 看到采苹停止了后退,老虎忽地张开血盆大口,尖锐白森的牙齿在月光下闪着瘆人的寒光,它喷出的气息,带着浓重的腥气,迎面扑向采苹的面庞,让她一阵作呕。 如果白虹陪自己落在这个世界,这种情况下,以她的性格,无论如何也要拼上一拼,只可惜,她是江采苹,没有和野兽搏击的体力,也没有那个勇气。 轻轻叹口气,看来,今夜,便是在古代的最后一晚,死了也好,想到这里,苦笑一下,眼底掠过一抹悲凉,内心的恐惧竟然开始变淡,疲惫地闭上眼睛,等着猛兽扑上前来,将自己撕成碎片吞入肚中,痛,不过是一刹间的事情,有什么比回家更幸福呢? 脑子里想着慈祥可亲的父母,采苹内心总算有些慰藉,唇角不禁微微上翘,勾出一抹笑容。 弦月已经高悬,白灿灿的月光洒落人间,一个男人站在不远处的巨石上,惊愕地发现,一个女人沐浴在皎洁的白色月辉中,发丝凌乱,衣衫被树枝划成了布条,风吹过,白皙的肌肤便裸露在外。她站在巨型猛虎面前,渺小得像是一只随时会被碾死的蝼蚁,只是她小巧的唇角边,竟然还噙着微微的笑容,使她苍白的面容沐浴在月辉下,显得分外宁静美丽。 整个场景怪异而又有趣。 他忽然很好奇,死亡面前,她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 或许哪天,可以撬开她的脑壳瞧瞧。他这么想着,绝美的面庞上浮现一抹残佞,唇齿间溢出一声低笑。 男人明亮奇特的瞳眸像是不小心跌落凡间的寒星,碧绿妖冶,轻轻一眨,便光辉无限。 第十七章 宠物 男人两手环胸,嘴角噙着笑,饶有趣味地端详着这个奇怪而勇敢的女人,良久,就在猛虎扑上前的刹那,他才恍然想起了什么,慢条斯理地将食指放在了唇边。 他很乐意欣赏爱宠撕咬女人的美态,只是这个女人,将来,会有点儿用处。 采苹心跳几乎停止,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老虎锋利的爪子即将抓烂自己白嫩的脸颊,忽然,一声绵远悠长的呼哨划破了静寂的夜空。 老虎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迅速收回了前爪,撇下了采苹,扭转身体,低吼一声,风一般疾驰而去。 闭着眼睛,等了许久,采苹听不到任何动静,试探着睁开一只眼睛,面前空空如也,早已没了老虎的踪迹,她心里大吃一惊,急忙睁开另一只眼睛,梭巡周围,果然什么都没有。 愣愣呆立着,有些摸不清状况。 看着女人呆楞的模样,男子幽冷的瞳眸闪过一抹诡异神秘的光泽,唇边的笑意更浓,男子极美,只是那笑,竟似地狱使者的催命符般,阴冷,旋着嗜骨的恶寒。 微风拂过被树枝划破的地方,便是火辣辣地疼。疼痛让采苹回过神,她吁出一口气,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撕下胳膊上一块随风飘来飘去的布条,轻轻擦了擦脸上的伤口。 休息了一会儿,才慢慢站起身,她必须找到一个栖身的地方,没有葬身虎口,并不代表她可以逃脱其它野兽的利爪。 天开始亮的时候,她依然在山林里打转,等到晨光透过树隙洒下来时,采苹终于没有了走下去的力气,她真想身体一歪,就那么瘫在路边睡觉算了,可是想想昨晚那只猛虎,又心有余悸,只能咬牙拖起发软的手脚继续走,隐隐约约地,可以看见前面有一条山路,她咽了口唾沫,心里狂喜,有路,说明附近有猎户出没。 加油,加油,抿着小巧的红唇,秀丽的五官绽放坚毅的光彩。 抱着当做拐杖的树枝,一瘸一拐挪到路旁,靠着树,慢慢坐下,屁股刚挨到柔软的草丛,疲倦和困意便疯狂地袭遍全身。 左手依然抓着拐杖,右手无意识地耷拉在草地上,却碰触到一个软软的柔柔的暖暖的东西,而且……还毛茸茸的。 咦?什么东西?小手用力捏了捏,肉嘟嘟热烘烘的…… 采苹疑惑地蹙起眉,强撑着千斤重的眼皮,朝右手边瞥了一眼,仅仅一眼,诧异便溢满了她的双瞳。 一个雪白雪白的胖嘟嘟的小东西蜷缩着,趴在草地上正睡得香甜,猛看上去像是一个毛茸茸的小球,它的肚皮向两边鼓起,嘴边鼻头油光光,嘴角微微地翘起,乐咪咪像是在做着什么美梦,看起来滑稽逗人又可爱无比。 采苹的右手恰巧放在小白球的肚子上,随着它的呼吸,一起一伏,一起一伏,它的肚子柔软温热,摸起来像是波斯纯正毛毯,溜滑柔顺,温暖舒适。 将冻僵的小手在小东西的肚皮上使劲蹭了蹭,好暖和啊! 小东西呜咽两声,翻了个身,小脑袋朝采苹手心钻了钻,肚皮又开始规律的起伏。 采苹这才看清,原来是只小白狼。 她被小白狼滑稽的睡相逗得扑哧一乐,疲倦消了大半,怜爱地拍了拍小白狼的脑袋瓜,脑海中却电光一闪,想起来那日在芦苇丛中,被一群白狼围攻,想起被四分五裂的战俘,想起空气中浓重的血腥。 脸上的笑容不由一僵,厌恶地缩回放在小狼脑袋上的手,用拐杖撑住身体,缓缓的,站起来,准备离开。 这个时候,小白狼喉咙里溢出一声低低的呜咽,采苹按捺不住好奇,又扭头瞧了一眼,这才发现小白狼雪白的毛皮上竟然沾染了血迹。 采苹站住了脚,犹豫一下,心肠慢慢变软,轻叹口气,又慢腾腾折回小狼身边。 双手托起小狼崽仔细检视一遍,才发现,它后腿上有一个撕裂的伤口,像是被野兽撕咬,血肉模糊,鲜血汩汩而出,濡湿了雪白油亮的毛皮。 采苹急忙撕下胳膊上一块破布条,小心翼翼的替小白狼包扎好,动作轻柔,犹如在呵护一个娇嫩弱小的婴儿。 小白狼感觉到了疼痛,小腿猛烈地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它睁开了眼睛,一双绿莹莹的眸子,圆溜溜的眼珠儿,带着几分依赖,盯着采苹,它的瞳仁泛着琉璃般的光芒,只是那光芒柔和温润,不掺杂一丝的凶残。 只是这一眼,就让采苹彻底投降。她抱起小狼,揣在怀里,如果不救它,说不准,第二天看见的就是一具毛茸茸的尸体。 罢了,罢了,勉为其难收养它,怎么也要等它伤好,就当是养个宠物吧!只是,现在连自己都养不起,估计它要跟着自己受苦了。 采苹抱着小狼,跌跌撞撞地走了一会,远远地,看见一个山洞,山洞掩映在一片茱萸绿竹中,像是经过人为修饰,远望过去,竟然极其清幽雅丽。 她心中一喜,两腿又有了力气。 离山洞越来越近,可是,刚刚还有些晨曦洒落的森林,忽然间昏暗下来,隐隐的,空中传来几声闷雷。 顷刻间,冰冷的雨点像是无数从天而降的利器,夹杂着枯败的树叶砸落下来,眨眼的功夫,坑坑洼洼的地上便积满雨水。 寒风越来越冷,挟着豆大的雨点击打在采苹身上,冷得刺骨,疼得钻心。 采苹紧紧护着怀中的小白狼,不让它被雨水淋到,咬紧了牙,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山洞。刚跑进洞口,来不及审视洞内的情况,先抖抖身子,甩落一地的水珠,然后小手撩向头发准备拧干秀发,顺势转身,看看有没有软草之类的东西给小白狼铺个小窝。 这一转身,只一眼,脑子便“轰”地一声炸开了,所有的思维在瞬间雀跃飞扬碎裂凌乱,眼前的一切在她视线中旋转旋转…… 面前,两具身体牢牢地缠绕在一起,一白一黑,传统的男上女下姿势,纠缠得如胶似漆,进行得如火如荼…… 第十八章 噬人 男人面朝下,赤裸裸的后背呈现出古铜色健康而又诱惑人心的肤色,他此刻正弓起完美的弧度,精壮结实的臀部泛着迷人的光泽,正在奋力地,一前一后,冲刺,撞击…… 女人肌肤光洁白嫩,泛着一层诱人的红晕,她正在极力地迎合男人,娇艳欲滴的樱唇半启,丁香舌轻轻舔舐男人的耳垂,杏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似不安分的蝴蝶,微微颤动,白嫩的十指攀附在男人脖颈上,嫣红的指甲几近陷入男人皮肉,面上是陶醉而又幸福的神情,精致的玉足随着男人的撞击,在半空中有节奏的挥动。 肌肤撞击的“啪啪”声,女子销魂隐忍的呻吟声,毫无预警地钻入采苹耳道,她一张小脸腾地一下涨的通红,心脏“咚咚”猛烈捶击着胸腔,嘴角尴尬地抽搐了几下,猛然转过身,企图悄无声息地冲进大雨,避开这让人血脉喷张的一幕。 “站住!”明明是浅浅而清冷的声音,采苹却觉得耳朵嗡嗡直响,宛如尖锐的物体在耳边哧拉划过,几乎穿透耳膜。 下一秒,采苹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被一只大手毫不费力地拎起来,重重惯在地上,摔得她眼冒金星,四肢像是断裂了一般。 龇龇牙,咧咧嘴,揉揉差点被摔成两瓣的屁股,清澈的眸子不满地投向刚刚纠缠在一起的两人。 女子蜷缩到了墙角,抓起一把柴草盖在身上,长至腰际的黑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娇嫩的秀面上,增添了几分柔媚和性感。 男人却依然赤身裸体,此刻正慵懒地靠在石壁上,两腿间某个可疑物体仍然大喇喇地挺立着,上面还带着亮闪闪的液体,他半眯着眸子,冷冷地盯着采苹,那晶莹剔透的绿眸闪着妖冶的幽光,诡异,魔魅,却充溢着莫名的吸引力,像是强大无比的磁场,想将注视者的心吞噬吸附进去,让注视者情不自禁匍匐在他脚下,臣服叩拜。 “我不是有意……”采苹酝酿着措辞,想解释自己无意偷窥他们野战,可话说了一半,待看清面前男子的容貌后,她蓦然住了口,不禁后退几步,倒吸了一口冷气,面前这个男人……不正是当日骑在马上,高高在上,抽她鞭子草菅人命邪肆残虐的皇上吗?!他不在皇宫呆着,怎么跑到这个山林来了? 哦,是了,传闻他宠溺妖妃,对那个女人百依百顺,而妖妃又不是普通女人,妖魅毒辣,蛇蝎心肠,想必是他在宫中不敢宠幸其她妃子,迫不得已,才跑到这深山老林偷腥打野战来了。 瞧瞧他,那双绿色的眼睛,多么奇怪,小时候玩的琉璃弹珠好像也没有这种颜色!那种绿和欧洲人又有些不同,反而更似夜晚时分的狼,绿幽幽,泛着森森冷光。 看来传说果然是真的,他和恶狼一样,既凶残暴虐,又乱情滥交,看来,人和狼两种不同的物种杂交是不会生出什么好……呃,好物种的。 采苹看着他罕见奇特的眼珠,一时忘记了害怕,带着几分好奇和探究,专注地凝视他的眼睛,兀自胡思乱想着。 见她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正滴溜溜的看着自己,滢澈的眸子纯净如水,没有一点儿该有的惧意,反而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男人似乎有些恼怒,眉梢微微一挑,眸底划过不易察觉的怒意。 “女人,你似乎还能认出朕?”男子一开口,那阴冷邪气的俊脸让采苹觉得一阵恶寒钻进骨髓,冷得想打颤,不由地瑟缩一下,抱紧了双臂。 “啊?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也不认识你!”被人窥见滥交,他肯定尴尬极了,采苹脑中灵光一闪,急忙闭上眼睛,朝男人挥挥手。 利刃一般的幽光在男人奇特的碧瞳中一闪而过,削薄的唇抿出一抹暧昧不明的弧度,似笑非笑,令人琢磨不透,他单手撑住下颚,饶有兴趣地端详了采苹许久。 忽然,他眸中划过一丝恶作剧般怪异的神色,随即双手击掌,伴随着清脆的掌声,树林中猛然窜出两个庞然大物,一白一花。 再见这两头异兽,采苹头皮一阵发麻,蹬蹬后退几步,清眸中满是警惕。 一头已经让人毛骨悚然,一狼一虎同时出现,更是诡异。 蜷缩在墙角的女子脸色突变,乞怜的眸光投向男子所在的方位,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恐惧和哀求。 男子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抬起手臂,冲着野兽懒懒地挥挥手。 白狼踱向男子身边,绿幽幽的眼睛监视着采苹。 老虎则是大吼一声,扑倒赤裸裸的女子,张开血盆大口,残忍地咬断她的喉咙,一股血液喷泉,嗖地射向天空,像是红色焰火般,散开,洒落在地上。紧接着,喀嚓一声,女子两条修长光洁的玉腿,齐刷刷地,在大腿根处,连皮带肉,硬生生被老虎撕扯掉,吞入口中,然后是双臂……最后只剩下了一颗头颅,滴溜溜,滚在地上,精致的脸蛋上沾满了血污,两颗美丽的杏眼大大的瞪着,死不瞑目。 头颅诡异的表情和刚才欢爱时的幸福,形成鲜明的对比。 花儿一般美丽的女子,瞬间,凋零败谢。 老虎意犹未尽,伸出猩红的大舌,舔舐着唇边刺目的血迹。头颅,在汩汩冒着鲜血,红艳艳一片,升腾着缕缕热气。 山洞中的空气充斥着血液的浓烈腥气。 第十九章 裸身 采苹看得半天喘不过气,心脏狂跳得已经心律不齐,紧紧抱住了怀中睡得香甜的小狼崽,双手微微地颤抖。 良久,她才从血腥的震撼中回过神。 采苹是性格极其温和的女子,眉眼间总是带着微微的笑意,清丽怡人。可是,面前这个如魔鬼般残虐的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惨绝人寰的行为,让她感到异常的愤懑。 一股滔滔怒火涌上了心头,她激动地嘴角一阵猛颤,在怒火的驱动下,腾地跳将起来,冲到鄯烨面前,凶神恶煞地掐住了他的脖颈,怒瞪了一双滢澈眸子,死死盯住他,手上一边用力,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声吼着:“她刚刚才和你那个……你竟然杀了她?你竟然杀了她!!你究竟是不是人?啊?畜生!” 刚刚和他交欢的女子,转眼间,便葬身虎腹,他怎能忍心? 越想越觉得不可理喻,越想越觉得郁愤难当,胸腹间的火焰丈丈蹿高,让她难以遏制。 那张魅惑人心的俊脸,映在眼帘,也是无尽的讽刺和厌恶。 “畜生?” 男子难以置信地挑了挑眉梢,似乎在思忖回味这两字的涵义。 沉默片刻,他迷人的唇角才缓缓的扯动,勾起一抹笑容,只是他幽冷的绿眸中,却漾着和嘴角笑容极不相称的沁冷寒光。 他冷冷地拨开采苹的小手,伸出修长的手指,捏住采苹的下巴,凑近她秀气的鼻端,用一双幽绿莹碧的眸子直直望进她的眼底,冷冷的发声:“女人,我真想把你的胆子剜出来,瞧瞧究竟有多大个!你猜猜,有熊胆那么大吗,嗯?” 说完,他眼眸儿一转,一丝鸷冷寒光闪过,健硕优美的身上顿时笼罩了腾腾杀气。 采苹毫不畏惧,双目怒瞠,回瞪。 他那绿色的瞳眸暗潮汹涌,怒气氤氲,阴鸷尖锐地犹似一把毫不留情刺过来的莹碧玉剑,让采苹全身猛地一僵,气势登时弱了下去,心跳都似乎瞬间停顿了一下。 男人手上越来越用力,采苹下颚传来阵阵剧烈的疼痛,仿佛骨头被捏碎了一般,秀气的鼻尖上慢慢沁出滴滴冷汗。 “畜生,我讨厌你” 采苹拧紧了秀眉,倏地抬高下颚,瞠圆愤怒的双眸,张了张樱唇,自齿缝间挤出一句话。声音清脆响亮,语调里带着某种轻蔑和不屑。 宠溺妖妃,残害忠良,滥杀无辜,每一条都足可以让他身败名裂,让她对他嗤之以鼻深恶痛绝。怪不得精绝国会灰飞湮灭,有这种没人性的暴君,不灭才没有天理。 男子一愣,唇角冰冷的讥笑,慢慢隐去,诧异之情溢于言表,眸子的颜色骤然加深,浅绿向深绿急遽过渡,像是深潭滋生的苔藓,忽地浓密疯长,随水波荡出奇幻诡异的光彩。 讨厌这个词,已是许久不曾听见,乍闻,竟是异常地刺耳,硬生生将心灵深处一个伤疤血淋淋地揭起,丝丝缕缕的钝痛,快速地填充于胸。 绿眸在瞬间闪过诧异痛楚之色,只耗费几秒的时间思索后,他便像只擒服猎物的野狼般,忽然松开捏住她下颚的手指,猛一翻身,将她压倒在身下。 采苹一惊,第一反应是护住前胸,防止他健硕的身体压坏小狼崽。 胸前衣服里空空如也,机灵的小狼崽,似乎早已嗅到空气中弥漫着危险因素,不知何时,已从她怀中偷偷溜掉。 采苹哂笑,狼的狡猾,似乎是与生俱来,自己已经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反而还替一只狼幼崽担忧,真是傻得离谱。 她唇边莫名的带有讥讽的笑,彻底激怒了他。 “讨厌我?哼,你会为你的话付出代价” 他附在她耳边,轻轻启唇,低懒的声音中携着危险的气息。 不及采苹反抗,他便制住了她的所有动作,压住她柔软的四肢,那高大健硕的身躯悬宕在她的身上。 像是野狼品尝美味之前必有的程序,他缓缓的垂下头颅,任由墨黑的发丝洒落,英挺的鹰鼻贴近她粉嫩优美的脖颈,开始嗅闻她身体的馨香,从乌黑柔亮的发际,到柔嫩白皙的颈间,他嗅得格外仔细,毫无遗漏,就像野兽在确认检视刚刚捕获的猎物一样。 带着兽性的鼻息,喷吐到采苹莹白的肌肤上,撩起阵阵寒意。 “放开我!”她怒叱,大大的泪珠在瞠大的眼眶里滚转,浓黑的瞳仁中央,他小小的影像,经过泪珠的折射,有些变形扭曲,俊绝阴冷的面庞显得狰狞,湮没在她眸中无尽的曲忿和怒意当中。 他无视她的愤怒和反抗。 大手一挥,哧拉一声,布料破碎的声音划过紧绷的空气。 采苹只觉胸前一凉,原本就破烂不堪的衣衫被彻底扯掉,露出一片白皙细嫩的皮肤,精致的肚兜在大力的撕扯下有些歪斜,形状美好的玉峰露出圆润的轮廓,若隐若现。 随着衣服的剥落,她感到自己的自尊就像是散落的珍珠一样,四下迸裂,崩溃,颗颗破碎…… 一种难尽的羞耻随着这种破碎感,迅速地蔓延至心头,极度的愤懑让她呼吸急促起来,鼻翼一翕一合,紧紧咬了下唇,瞠大眸子,冷冷瞪着面前恣意妄为的男人。 看到她愤怒得娇躯颤抖,耳边一绺独特的金发被雨水浸湿贴到面颊,小手牢牢地攥紧成拳,似乎在酝酿着反抗爆发的力量,眼眸里充满了仇恨,这一幕,忽然让他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奇妙快感在心头飞掠而过,似蜻蜓点水,轻微,却泛起涟漪。 这个女人着实有趣的紧! 狭眸晤过一抹幽光,唇齿间逸出轻笑,一手辖制住采苹的双手,一手伸向刚才云雨缠绵的草堆。 待他的手再伸出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利器,“铿锵”一声,利器刚刚出鞘,采苹便觉双眸一闪,蓝莹莹的利刃映入瞳仁,寒光阵阵。 鄯烨将刀刃贴在采苹的脸颊上,冰冷的触感,让她不由地身体瑟缩一下。看着她忽变森白的面色,他镌刻般分明的唇角一勾,绽放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 “这把刀,锋利得很哪!” 他慢悠悠启音,眯着眼,擎着刀柄,漫不经心地撩起采苹耳边一绺秀发,朝刃上轻轻一吹。飘散的发丝,在空中轻盈地旋着转儿,自采苹眼前,悠悠散落。 “要杀便杀”她偏过头,执拗地抿紧有些苍白的唇瓣,闭上眼睛,不让深处的眸色泄露内心的恐惧。 “你放心,朕不会杀你,你这性子,会有人喜欢,而且是很喜欢”他低低地笑着,利刃沿着她的面颊向下游移,经过弧度优美的下颚,停在颀长的脖颈处,锋尖向上轻然一挑。 柔软精美的肚兜系带,随着这一挑,轻而易举,自她白皙的胸前滑落…… 第二十章 印记 玉峰晶莹白皙,峰尖处两颗粉嫩的蓓蕾,娇艳欲滴。 采苹惊叫一声,双手猛烈扑腾一番,想要挣脱他的禁锢,护住赫然曝露在男人眼前的双乳。 鄯烨手上略略用力,毫不费劲,便将她努力的双手压制下去,一切反抗皆是徒劳。 “你要做什么?”采苹豁出去了,她抬起眼,怒焰自黝黑的眸子蹿升出来,视线直直地射向似笑非笑的鄯烨,似乎想将他烧成灰烬,“你若碰我一碰,我宁愿去死” 鄯烨听完她的话,眉峰一挑,斜着绿眸,上上下下,打量着采苹,将她白嫩光洁的身体一览无遗地纳入眼底,随后抖了抖唇角,忽地邪魅一笑。 “凭你这姿色,也配?”他丰挺的鼻翼一耸,不屑地冷哼出声。 “哼”他的轻佻让她气竭,斜着眼睛睨着他俊绝的面庞,黑眸里积聚了层层叠叠的怒云。 “刚刚那个女子,虽然葬身虎腹,可是,她已经领略到了男女之间奇妙的云雨之欢,可谓死而无憾了,你,要不要试试?”男子抿唇一笑,欺近她的耳旁,轻咬一下她小巧的耳垂,右手修长的手指同时抚上采苹娇嫩的面颊,沿着刀刃走过的路线,缓缓游弋挑逗。 他指腹柔软,却带着蚀骨沁心的寒气,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似是一条通身冰凉的小蛇,在她身上招摇游窜,狂妄放肆,留下些许细微的酥麻感。 那冰凉的触感让采苹感觉到一股奇怪的邪气,从细细微微的毛孔侵入身体,浸入每一个细胞,麻醉吞噬每一条神经。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集中精神,拼命的用意念抵御这股邪气的入侵。 鄯烨将手放到她玉峰之间,微微的蹙起眉头,绿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抬头对上采苹清澈盈人却又怒意腾腾的双眸时,俊面又是一怔。 “朕的抚摸,让你愉悦不是吗?乖乖闭上眼睛,跟着欲望……”低沉的声音自他口中吐出,似乎带着魔力。 采苹秀气的脸上,似是蒙上了一层冰霜,异常的淡漠,她瞥瞥嘴角,清澈干净的眸子瞪视着鄯烨,略抬了抬下巴,冷冷打断他低缓的嗓音,“我感到恶心” 因为干渴和恐惧,她的嗓音像是被秋风割裂过一般,微微的有些沙哑苍凉。 鄯烨面容一僵,唇角不易察觉地抽搐几下,放在她胸脯上的手指,不知不觉间加重了几分力道。 采苹疼得眉头紧蹙,却咬紧牙关不哼一声。 “这刀子,果然要派上用场了”鄯烨忽地用牙齿叼住了刀柄,缓缓扯住一丝森冷的微笑,幽绿的眸子渗着嗜血的寒光,阴翳浓郁。 他用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她胸前划了一个完美的圆形,然后俯身,将泛着幽光的刀尖对准她的胸脯。 采苹遽然闭上眼,忍受突如其来的剧痛。 许久许久,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男人从她胸前抬起头。 只见采苹白皙的胸前,两乳之间,沟壑正中,极为隐私的地方,赫然出现一个刻画精致完美的“*”印记,原本可以三刀刻出的符号,他居然慢条斯理的,仔仔细细地,一笔一划地,镌刻了六刀,仿佛面前的女子不是有痛觉的血肉之躯,而是一尊任人摆布的泥塑。 丝丝鲜血沿着性感的乳沟缓缓的流淌下来,由绽开的皮肉组成的“*”印记妖冶红艳,宛如一朵在漫天白雪中盛开的红梅,妖娆妩媚,却又透着一种神秘怪异,像是被诅咒的邪恶封印,无法磨灭。 男人狭眸半眯,侧着极为俊美的脸,仔细端详着镌刻上去的图案,片刻之后,挑了挑眉梢,眸光流转,仿佛对自己的杰作极为满意,随即俯身,对着印记轻轻吹了吹气,像是在吹干画纸上的墨迹。 随着他的气息,火辣辣的剜割之痛迅速地从胸口蔓延至全身,痛得连心尖儿都微微颤抖,采苹紧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痛呼出声,苍白羸弱的秀脸上沁出滴滴汗珠。 “朕的手艺好像进步了呢,迄今为止,这是最完美的印记,女人,你可不要让朕失望!” 剧烈的疼痛让采苹秀气的五官几乎皱在一起,她咬了咬牙,黑色如墨的瞳仁之间,充溢的是冲天的怒气,炯炯逼视着面前的男人,歇斯底里地大吼一声:“变态!” 采苹的怒气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情绪,此刻,他一双碧绿的眼眸像是一汪湖水一般,波澜不惊,只是静静地睨着浸染了采苹血液的利刃,慢悠悠开口:“这把刀很特别,知道哪里特别吗?” 男人将寒光闪闪的利刃凑到唇边,伸出红润的舌头,姿态妖冶暧昧,轻轻将上面嫣红的血液舔舐干净,“特别的地方就是,鲜血沾染在这刀上,便会变得格外香甜,不信吗?来试试?”说着,把残留着一丝血迹的刀,凑到采苹跟前。 浓烈的血腥刺激着采苹的感官,胃一阵痉挛抽搐,剧烈翻腾起来,喉咙里袭上阵阵呕吐感。 男人斜睨着采苹干呕的样子,绿眸深处的笑意逐渐加深扩散,待她呕完了,才气定神闲地将短刀入鞘,搁置一旁。 抄起地上一件黑袍,随意地披在身上,然后蹲下身,绿眸攫住采苹,诡秘地启音:“刀是用特制的药材浸泡而成,只要我在这印记上洒下药粉,便如万蚁噬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过……”他话锋骤然一转,捏起采苹的下颚,声音忽然变得温和低柔起来,连眸子里也流转着奇异的光彩,“只要你乖乖听话,情况也不会那么糟糕。” 采苹趴卧在地上,胸口鲜血淋漓,血水顺着刀痕蜿蜒流淌,濡湿了身下的柴草,暮秋的寒风吹进不算太深的洞穴,让她打了一个寒噤,颤抖着双手,摸索起破烂不堪的衣衫,胡乱套在赤裸的身上遮羞,每一个轻微的举动,每一次细小的呼吸,都能牵扯到伤口,引发阵阵剧烈的疼痛。 “疯了,简直是个疯子”锥心刺骨的疼痛从胸口迸射开来,加上饥饿和寒冷,眼前金星直冒,浑身的力气仿若被抽离了身体一般,她咬着牙,用双肘撑地,勉强靠着墙壁坐起来。 鄯烨斜靠在一旁,单手撑住下颚,睬着采苹挣扎,像是野兽在饶有趣味地欣赏自己掌底的猎物,红润削薄的唇边跳跃着一丝笑意,随意披在身上的黑袍半敞着怀,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脯,健康的肤色呈现诱人的光泽,一头浓密漆黑的发丝,松松散落肩头,在他高贵与王者的气质中平添了几分狂放与不羁。 若是换了其她女子,此刻,必定会被他绝美的外貌迷了心智,可是采苹却瞄都不瞄他一眼。 “若是你进了宫,一定会很有趣”他歪着头,眨了眨眼帘,闪亮的狭眸里,碧波潋滟。 “你做梦,你杀了我,也不会随你入宫”采苹费力地抬起头,斩钉截铁的开口,转着泪水的眸子里,是毅然的坚决。 “哦?”他挑高眉峰,唇边讥讽不屑的笑意逐渐漾开。 鄯烨不再开口,只是转了头,对着旁边的白狼拍拍手,白狼像是得了圣旨一般,立刻跳将起来,冲到采苹身边,朝她低吼,露出锋利而白森森的牙齿。 男人双手抱胸,凝眸盯着采苹,他想看看面临死亡,她的面上还会不会出现昨晚那种恬淡平和的笑容。 采苹缓缓阖上眼帘,将头靠在石壁上,面上波澜不惊,死亡也比他变态的行径好上千倍万倍,过度的恐惧和愤怒,转化成无尽的疲惫,让她的身体极其虚弱,脑袋一沉,竟然昏了过去。 白狼靠近采苹的脸颊,嗅了嗅,忽然合上了嘴巴,然后转身离开了采苹。 鄯烨打个呼哨,白狼却置之不理,径自奔离而去。他一怔,幽绿炯亮的眸子里闪过诧异,俊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这匹狼,嗅到血腥,便会凶残无比。 采苹胸前血迹斑斑,为何白狼会无动于衷? 想到这里,他的绿眸变得越发深沉,思忖片刻,朝洞口击了三次掌,冷冷开口:“风予康,你出来吧” 洞口人影一闪,果然是企图强暴采苹的风都尉。 他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头颅低低地埋着,轻声回话“皇上” “你把这个女人送到子敖将军的营帐前,朕稍后便去看望那些勇猛的兵士,哼”鄯烨转过碧眸,轻轻的开口,面上肌肉跳跃一下,唇角缓缓地勾起一抹怪异的微笑。 风予康一惊,面色疑惑,皇上不是不喜欢孟子敖将军吗?怎么还要将这女子送回他身边? “风予康,你没听见朕的话吗?”鄯烨抬了抬眼睑,绿眸里精光微现,透着隐隐的杀气,那清冷彻骨的声音,让风予康感到一阵阴寒,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是……是……皇上”风予康吓得大气不敢出,垂着头,弓着腰,双目盯着自己脚尖,屏住呼吸,战战兢兢从鄯烨旁边走过,唯恐呼吸大了脚步重了,会扰了皇上心情丢了自己脑袋。背起采苹后,又毕恭毕敬地退出山洞,上马疾驰而去。 亲爱滴读者们,可爱的亲们,给小影收藏一下,投投票票,留留言,发表发表看法,畅所欲言……俄的亲呃,给小影点动力吧! 第二十一章 尴尬 采苹没有梦见那个男子,也没有听见魔魅般的轻喃,她只是感觉自己身处无尽的黑暗,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与温暖,摸索着,踯躅蹒跚,四周是死一般的沉寂。 她想大声喊叫,喉咙却是灼痛,发不出丁点儿声响。 无助紧紧地笼罩在心头,惶恐中,只能伸出了双臂,用力地挥舞,像是溺水的人在寻找救命的稻草。 蓦地,一双大手握住了她盲目挥舞的小手,汩汩暖流沿着手心,缓缓淌进心底,在五脏六腑之间盘旋流窜,让她焦躁不安的心顿时安宁。 采苹抬起沉重的眼皮,慢慢睁开双目,半晌,才适应斜射进来白亮亮的阳光,一对黑亮的瞳仁间充溢着疑惑,视线慢慢上移,寻找给她温暖的来源。 子敖将军正坐在床沿,俯身凝望着她苍白的面庞,黝黑深邃的眸子盛满了关切,他略显粗糙却厚实温暖的大掌,正紧握着采苹冰冷颤抖的小手。 “你醒了?” 他沙哑温和的嗓音,划破营帐的静谧,采苹听在耳中,有着说不出的亲切。 虽然她和他相处时日短暂,却仿似相识了许久许久似的,每次见面,都如回到了久别的亲人身边一般,有种喜悦在心头欢舞跳跃。 “发生了什么事?”将军仿如感觉到了她眼神中的依赖,唇角勾了勾,露出淡定如风的笑容。 将军这么一问,又勾起了采苹胸前伤口的疼痛,她不禁鼻子一酸,眼眶开始胀痛,瞬间,泪水便溢满了双眸。 她瘪了瘪嘴,想哭,却又不愿意让将军为她担心,只好用牙齿紧咬住下唇,泪珠在发红的眼眶里打着转,忍住了不出声不抽泣。 缄默了一会儿,她才开口:“我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在山上吗?” 看着女子发丝凌乱,可怜楚楚却又隐忍不泣的样子,子敖心底一阵揪痛,他轻眯起黑眸,静静凝睇着她,然后伸出大手将贴在她面颊上的发丝撩拨到耳后,他的指腹微微的有些粗糙,结着一层茧子,那是长期握刀射箭磨练的结果。 采苹想,他过去,必定吃过不少的苦。 “清早,有巡逻的士兵发现你躺在营帐外”他抿了抿唇冲她展颜一笑,柔和下来的线条混合着男性阳刚的魅力,说不出的迷人好看。 呃?在营帐外? 采苹愣了楞,歪头凝神回想,却实在回忆不起如何回到了营帐,难道是那个变态狼人将自己送回来?可是,怎么可能,当时,他不是要将自己喂白狼吗? 看着她蹙眉困惑的样子,将军轻笑一声,伸手轻触她的额头,“罢了,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那山,刚剿灭了一批山贼,我以为不会有事,没想到还有余孽,真该亲自送你的,是我大意了,让你受苦……” 格外轻柔的语气里,蕴含着深深的自责和愧疚。 望着将军眸底懊悔不已的神色,采苹一怔,有种温软的异样在心底漾起,她第一次感觉到在这个世界,除了丞相夫妇,还有人对她如此关心,还有让她心头一暖的时候。 她猛摇臻首,像是在极力澄清辩解什么一般,急急伸出小手轻掩在他的唇上,开口打断他:“不是,不是,不关将军的事,是我自己不够小心” 采苹突兀的举动似乎惊吓到了将军,他俊削的面上先是一顿,浓眉一蹙,喉咙里极不自然地逸出一声轻咳。 这咳声提醒了采苹,她一惊,急忙收回自己有些莽撞唐突的小手,红晕浮上双颊,垂下头,不安地低喃到:“冒犯将军了” 将军仍然坐着不动,空气便忽然凝固起来,一丝尴尬的气流在两人之间流转,采苹脑袋越垂越低,双手绞在一起,局促不安。 她忐忑地想着,在女子地位卑微低下的时代,突然将手掩上男子的口唇,这种女子,会被人当做不守规矩的女人,要遭不屑嗤笑的吧? 就在气氛沉闷到让人窒息的时候,将军忽地向前倾身,双手按捺住女子的肩膀,深邃的眸子里幽光一闪,灿若星子,轻轻启唇,轻唤到:“采苹?” “嗯”她轻应,一颗心“咚咚”有力地捶击着胸腔。 “抬起头来”他低沉的嗓音,磁性饱满,带着神奇的魔力,“想听听我们,以前的故事吗?” 采苹一惊,倏地抬眸,诧异地望着他。 以前的事?他们以前果真有故事吗?是不是,她梦中那个落寞深情,轻喃她名字的男子,便是眼前这位驰骋沙场,却又温柔多情的将军?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地一紧,冲着将军重重的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寻求答案的光芒。 “你先换件衣服,把伤口清理清理,然后吃点东西,我再慢慢说给你听,好不好?”见采苹急迫的样子,他眉眼一跳,轻笑出声,转身拿过一身干净的衣衫轻放在枕边,又将一盆清水放在床头地上。 掀开帘子走出营帐前,他又扭头,深深地望了采苹一眼,眸光深切。 看着他的健硕的背影消失在帘外,采苹掀开胸前的衣服,伤口上粘稠的血液已经有些凝固干涸,将薄薄的衣料的红通通的血肉粘连成为一体。 采苹秀眉紧紧地拧在一起,贝齿深深地嗑进了柔软的唇瓣,阖上了眼帘,忍受着撕开布料时那种皮肉剥离般钻心入骨的疼痛。用软布沾了清水,小心翼翼擦拭伤口处的血污,洗净凝固粘稠的血时,采苹背上一片汗湿,胸前的印记已呈暗红,在一片雪白中,触目惊心。 她怔怔看着印记,发了一会呆,才套上那件干净的衣衫。 “将军?”采苹收拾妥当,伸了伸脖子,朝帐外轻轻喊了一声。 “可以了?”帘子外立刻回应起将军关切的声音,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才掀起帘子,重新走进来,脸上带着微微的笑。 明媚的阳光,随着帘子掀开的瞬间,跟着将军的脚步,轻盈地钻进营帐。 将军面上的笑容,融合在这调皮的阳光里,将采苹的心,烘得温暖。 她眉眼一弯,冲他笑了笑。 将军眯了眯流转笑意的黑眸,抖了抖唇,刚要开口,忽地,有个士兵急急地冲进来,连行礼也抛到了脑后,脸色泛白,大张着嘴巴,上气不接下气,“将军……不好了……” “何事让你如此慌张?”将军俊面一沉,不怒而威。 “皇上……皇上来了”士兵气喘吁吁回到。 将军一惊,霍地站起身,“皇上?在何处?” “在……在议事的营帐中” “采苹,你先吃点东西,我去去就回”将军替采苹掖了掖被角,又扭头吩咐士兵,“守着江小姐。” 此时此刻,鄯烨正坐在一个宽大的座椅上,他慵懒地倚在椅背上,手里端着一枚极为精致华美的玉杯,双眸含笑,嘴角微勾,居高临下的睥睨分跪两旁的将士。 他身旁有一个略小些的座椅,座椅上铺着一张奢华绮俪的虎皮,一个女子端坐其上,她瓜子脸形,象牙肤色,温婉的双眼黑如点漆,明亮如秋波潋滟,细长的柳眉末梢微微上扬,倒显出别样风韵。 第二十二章 逼迫 风予康站在皇上身后,一双眼睛紧紧瞅着营帐口,帐外阳光明媚,刺眼的白光射进来,让他微眯起了略显恐慌的眸子。 上次在溪边非礼采苹未遂,让他怀恨在心,向皇上告了密,原本以为与将军水火不容的皇上,会以此为借口治了将军的罪,可是,事情大大超出了他的想像,他实在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不杀掉那个女子,反而又多此一举将她送回来。 当然,自从这个骄奢淫逸的皇上夺了皇位以来,做的哪件事情能让人琢磨的透呢?传言他杀了自己亲生父亲和前朝太子,而且让他们尸骨无存,由此可见他的残虐霸道,他的性子素来就是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 想到这里,营帐外传来刚劲有力的脚步声,他一抬眸,便看见身着铠甲的将军,大踏步走来,背光而行的身影健硕挺拔,黑亮干净的铠甲泛着幽幽光泽,随意挽在头顶的发髻,也被阳光染成了金色,俊朗的五官像是被艺术家精心镌刻过一般,绝美无暇,被风沙磨砺过的皮肤,虽然略显粗糙,却更是凸显了男子的豪放和阳刚之气。 将军走到距离鄯烨一米左右,停下脚步,整了整甲胄,拱一拱手,朗声道:“臣孟子敖参见皇上” 他只是垂了头,敛起眼眸,却不行君臣跪拜之礼。 “大胆,见了皇上竟然不下跪?!”不待鄯烨开口,风予康手一扬,伸出食指,指着将军。他唇边露出奸诈的笑容,心里想,既然将军犯了欺君之罪,这次皇上再也不会饶他,不如狐假虎威,出一口心中恶气。 子敖将军听罢,倏地抬眸,冷冷地眯起黑眸,眸色幽深,锐利如箭的视线直射风予康,那轩昂的气势,威风凛凛,杀气森森,宛如神兵天降下凡,让人不寒而栗。 风予康骇了一跳,不敢直视,只是悻悻垂了眸,怯怯地低声对鄯烨道:“皇上,将军他……” “风予康,你不知道将军和朕情同手足,可免跪拜之礼吗?”鄯烨依旧眯着一双暗绿莹然的碧眸,斜睨着风予康,一手摩挲着精致的玉杯,一手叩指轻敲座椅扶手,低沉悠缓的嗓音,比千年冰窖中的寒冰碰撞声更为清冷,在空气中流转盘旋。 旁边一律低垂脑袋的将士,此刻的心脏,怦地一声,集体蹿到嗓子眼,空荡荡悬在空中,谁也不知道下一秒,死亡会降临在哪个身上。 “臣……不知”风予康陪了笑脸,额上却沁出了冷汗,没想到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上。 “哼,不知?将军为我精绝国征伐战场,收复失地立下了赫赫功劳,你这奴才敢对将军不敬,即是对朕不敬。来人呀,推出去,砍了!”鄯烨绝美的面上平静如水,只是唇边的笑容,带着几分邪佞。 听到风予康的哀嚎惨呼,将军皱了皱眉,随即面色恢复如常,依然拱着手,毕恭毕敬站在原处。 “将军不必多礼,来人,给将军设下座椅”鄯烨将手中玉杯放在旁边的几案上,然后冲旁边的奴才挥了挥手。 将军一愣,并不落座,“臣不敢,不知皇上今日来此,可有要事?” “也没甚要紧事”鄯烨嘴唇一抿,挑了挑眉,眸中闪过一抹诡谲之色,停顿了半拍,接着慢悠悠仿若不经心地想起一般,扭头问旁边一个士兵:“你们拼杀战场,个个功不可没,对最近一批军妓可还满意?” 将军听后,身躯一顿,急忙抬眸望向士兵,士兵甚是眼生,压根不是自己下属。顿时,从未有过的不安迅速蔓延至心头。 “回皇上,满意是满意,只是士兵们无福消受,将军下令,任何人不得对江小姐无礼”士兵面无表情,回答得琅琅上口,颇为娴熟。 鄯烨点了点头,红润的嘴角绽放惑魅的笑容,碧眸转向将军,收起撑住下颚的手,佯装诧异地直起了腰,身体微微前倾,开口问道:“将军,当真有此事?” 将军黑眸一闪,神色依旧波澜不惊,“回皇上,江采苹身子虚弱,暂时休养,若是慰劳士兵,恐有性命之忧,臣想,皇上宅心仁厚,必定不愿意草菅人命。所以,便擅自做了决定,恳请皇上恕罪。” 皇上一挑眉峰,唇边笑容加深,宅心仁厚?这个将军还真是会讽刺朕! 忽地,他站起身来,醇厚出声,“朕的将士个个英勇,如今,周边国家年年进贡,精绝国盛平祥和,都是各位的功劳。朕今个来,便是要封赏各位,金银财宝,美女良田,只要将士开口,朕立刻送给你们。”说完,他一转身,指了指刚刚开口的士兵,“从你开始” 那士兵仍然是垂着头,“皇上,奴才没甚要求,只是活到如今,仍未娶妻,军中妓女也非完璧只身,若是奴才能和处子风流一夜,即使战死沙场,也绝无半句怨言。” 皇上略一沉吟,似乎有些为难,“这营帐之中,并无女子,朕去哪里寻一个处子送你交欢?” “皇上,奴才喜欢江小姐……”士兵垂着头,像是被施了魔咒一般,鄯烨问一句,他便回一句,无半点犹豫,对答如流。 “哦?”鄯烨似乎对此事煞有兴趣。 “皇上!”将军身子一僵,面部曲线骤然紧绷,心脏似乎被重锤重重一击,急急向前迈进一步,欲开口阻止。 鄯烨来回踱了几步,摆摆手打断了将军的话,眸底掠过一抹不为人知的神色,冷峻地望着将军,反问了一句:“朕金口玉言,话既然已说出口,自然会满足他的要求。将军,你不是想让朕在众将士面前食言吧?” “臣无此意,只是……”将军眉心一蹙,出口解释。 “不是就好,将军对朕中心耿耿,怎会出言悖逆呢,看来是朕多虑误会将军了”鄯烨蓦然轻笑几声,轻轻拍了拍手掌,不给将军任何开口的机会。 营帐口突然出现一阵骚杂,紧接着,只见两个极其矮小的男人拖着采苹,一路飞掠而来,轻功十分了得。 采苹不明白,刚刚明明躺在床上,怎么忽然间,两个矮人从天而降,把她掳到这里。 她倒在地上,有些惊慌失措,想挣扎,左右手臂被人辖制,丝毫动弹不得。 一双清眸左顾右盼,怯懦地扫视人群,希望找到那双可赖以依靠的黑眸。 “采苹……”将军心中焦急,生平第一次感到从未有过的慌乱和不安,那双翦水双眸流露出来的无助,更是让他的心紧紧揪到了一起。 听到熟悉的男人嗓音,采苹心中忽地一下释然,她吁了一口气,仿佛放下心了,将视线投向将军,盈盈一笑,那笑容,温软怡人。 看到她和将军旁若无人的对视,鄯烨楞了一愣,心里蓦然涌上一种懊恼,他忽地收起了面上若有若无的笑容,神色一凌,抬起脸庞,注视着采苹,扯了扯唇角,冷冷说道:“这种姿色的女子,和朕的士兵,倒也般配。现在她是你的了,既然是军妓,不妨让大家欣赏欣赏她的媚态。”说完,转身朝士兵奴了奴嘴,士兵宛如得了圣旨,迅速脱了上衣,步步逼近惶恐不安的采苹。 鄯烨心血来潮的赏赐,让全场愕然。这个皇上做事还真是出格,让士兵和军妓当众交合,这还是开天辟地第一遭,闻所未闻哪。 愕然之后,开始窃窃私语,纷纷侧目,把视线投到采苹身上,开始同情这个倒霉的女子。 将军眉头越蹙越紧,一张俊脸已是阴云密布,黑眸鸷冷。 眼瞅着士兵离采苹越来越近,庞大的身躯在地上投下一个黑影,将瘦弱的采苹笼罩其中。 将军再也按捺不住,大手拨开围观的人群,一个箭步冲上去,把采苹拽到身后,黑眸直视着皇上,“皇上……” “将军,你这是在抗旨?”鄯烨眯起绿眸,嘴角抖了几抖,脸色骤变。 黑眸深幽坚定,绿眸残佞邪冷。 两人对峙着,营帐中,静的可怕。 周围流转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冷到极点,几近冻结。 胆小的人,双腿已经瑟瑟发抖,绵软无力。 “皇上,若是因为一个奴婢和将军伤了和气,好像有些划不来,臣妾倒是有一个两全齐美的主意”就在气氛僵滞,众人心颤胆寒的时候,忽地,一婉转悦耳的女音,被轻风吹进众人耳中。 起初,众人或跪或站,均是低垂着头,不看向上看,唯恐冒犯鄯烨,即使女子天姿国色,也无人知晓,此刻柔媚的声音忽然响起,倒让众人心中惊愕,有胆大的,偷偷斜了眼睛,轻睇女子几眼,这一瞧,便如被定了身,痴痴收不回目光。 女子站起身,抿唇一笑,腮颊处出现两个深深的酒涡,眼睛黑白分明顾盼生辉,被她瞧上一眼,也觉得浑身酥麻,如坠温柔醉乡。 她缓缓走到皇上和将军之间,轻抬柔荑,将采苹从将军背后拉到自己身边。 采苹只觉一阵淡淡香气袭来,沁人心脾。 鄯烨回过头,脸色冷冽,言辞严厉,“你有什么主意?说!” 听他语气不善,不禁引起一片哗然,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看来这位天仙般的美人不是传说中恩宠无边的妖妃,不然,皇上不会如此冷漠。 不受宠的妃子尚且倾城,可见,那神秘的妖妃是多么的美丽。 女子握住采苹的手微微一颤抖,面上闪过一丝哀伤,“皇上,臣妾身边恰好缺一个得心应手的丫头,看她倒还清秀,不如赏给臣妾。” 鄯烨沉吟半晌,望了望面色坚决的将军,忽地邪魅一笑,重新回到座椅,慵懒地歪靠着,“那就暂且让江采苹进宫,服侍谧妃,朕再另找一个女子赏赐士兵便是” “皇上,臣曾答应过这位女子,一生护她周全。”将军重新将采苹拽回自己身边,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毅然。 这么柔弱恬静的女子,他怎放心让她入宫? “既然将军不领谧妃的情,那么,抗旨,可是死罪”鄯烨眸底带了威胁的笑意。 采苹心下一紧,鄯烨想利用自己除掉将军?她霍地抬起脸庞,注视着将军俊朗的侧脸,当她看到他脸上的刚毅时,一种幸福在心底迅速膨胀。 似乎感应到她的注视,将军垂下黑眸,冲她淡淡一笑。 她紧紧注视着他,目光不肯挪开分毫,似乎想将他微笑时的脸庞,牢牢镌刻收藏到心中。 记得他微笑时的脸,会让她有勇气,有勇气孤单。 她明白他的心意。 虽然两人从未说出口,但是有他在身边,便有了温暖。 采苹默默看着将军,两人四目相接,片刻之后,她忽地用力挣脱他的手,走到鄯烨座椅前,慢慢跪下,不紧不慢地俯下身去,对着皇上磕了一个头,“奴婢愿意进宫,愿意服侍娘娘,服侍娘娘总要好过做军妓,好过随着将军,过着颠沛流离动荡不安的生活。奴婢心中欢喜的很,恳求皇上成全。”。 此刻,她忽然明白了,山洞中,他面上诡谲的神色和不屑的笑意。 他在逼迫她和将军,若她不入宫,将军会看不见明日的朝阳,若她入了宫,她便成为他手中要挟将军的棋子。 唯有她狠下心,让将军断了情分,断了念想,才会给他平安,才会让他不受鄯烨辖制。 想到要离开这异界唯一的温暖,心中,闪过落寞的刺痛。 * 文章首发在潇湘,亲们可以去那里看哦,顺便支持支持小影,给偶留留言,提提建议…… 第二十三章 报复 快入夜的阴霾天空变得很暗,苍茫里,只有从层层叠叠的云端某处流泄下来的夕阳,射出微弱的虹光。 高大宏伟的皇宫深处,浣洗宫廷衣物的河边,不时传来“哗哗”“啪啪”的涮洗和捶打的声音,有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吃力地捶打揉搓着一件彩缎长裙,她身边的木盆中,还有满满一桶五颜六色的待洗衣物。 时值暮秋初冬时节,精绝京都瀛城的空气已经是出奇的清冷,女子仍然穿着单薄的棉布衣裙,寒风吹过,她娇俏的身体便微微的瑟缩一下,手中的棒槌也加快了捶打节奏,活动起来,身子也可暖和一些,以此来抵御刺骨的寒冷。 一声孤雁的长鸣,划破了阴霾的天空。 夕阳的余晖,照映在空中飞雁的背上,反射出一抹就要黯淡下去的残红,这抹残红在阴沉的空中,格外的凄凉。 阔远中的孤独,绚丽中的黯淡,一切都昭显着女子的孤孑。 女子停下洗衣的动作,用手背朝上抹了抹遮住眼睛的额发,扬起脸庞,眯着眸子,视线越过重重高大的宫墙,投向浩瀚无垠的天空。 孤雁,虽然孤独,可是还有在天空飞翔的自由。 女子轻叹口气,思绪像是一只向往自由的小鸟,从清澈的黑眸振翅飞出。 时间真快,进宫一个月了,来到这个异界,满打满算,也足足有了三个月。 回想起来,从穿越到棺材,从苏醒到灭门,从军妓到进宫,仿若在做一场不知何时能清醒的噩梦,就像是庄公梦蝶,弄不清,究竟身处何处,是人,还是蝶?也让人搞不清楚究竟哪是真哪是梦。 进了宫,采苹才知道,那日在营帐中帮她说话求情的谧妃,是个极不受宠的妃子,在后宫甚没地位,身边只有一个服侍宫女,在采苹进宫前不久,那个宫女不知道因为何事冒犯了鄯烨最宠幸妃子--窈妃,被拉到宫外,砍了头。 宫女都对谧妃避而远之,唯恐沾染了她的霉气,就连浣衣的奴婢,都不愿意洗谧妃的衣物,所以,洗衣的事情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采苹身上。 后宫佳丽无数,谧妃才艺容貌,皆算得上上等,可谓艳压群芳,一颦一笑都风韵十足,皇上也会偶尔召她侍寝,但是不知为何,始终对她不冷不淡,就连月俸,也是少得可怜。因此,有时候,采苹也会替其她宫女洗衣服,换几文钱,维持日常的用度。 窈妃,才是整个皇宫的女主子,皇上对她宠爱有佳,简直到了宠溺放纵的地步,宫中之人,不管是朝中大臣,还是后宫妃嫔,谁都知道,冒犯了窈妃,无论因为何事,皆是死罪一条。一切只是传闻,采苹跟着谧妃住在偌大清冷的泌心殿,从来没见过窈妃,也没听人议论过她的容貌。 停顿了这片刻,刚刚洗衣攒下的暖气,被冷风一吹,消失殆尽。 采苹缩缩脖子,打了个哆嗦,将红通通的小手凑到唇边,呵了呵气,俯身弯腰,准备继续洗衣。 一块旧帕子,就在她弯腰的瞬间,轻轻地从怀中飘落。 采苹慌忙将双手在衣服上蹭了蹭,伸长了胳膊,将掉落的锦帕捡拾起来,仔细吹了吹上面沾染的灰尘,小心翼翼地折叠平整,像是在呵护一件珍瑰奇宝。 一个月了,不知道将军现在过得怎么样。 她甩开他手掌,对着鄯烨下跪叩头的一刹那,将军黑眸中的惊诧,迄今仍让她记忆犹新。 叩头之后,她连句话都没来得及和他说,便被几个奴才架下去洗漱更衣。 经过将军身边时,他悄悄将这帕子塞到采苹手中,那黑眸中闪过的落寞与伤痛,让她难受。 即使过去了一个月,他的音容笑貌,面上那淡定温暖的微笑,仍然历历在目,仿若昨日。 即使刻意去遗忘,他的点滴温柔,眸中那关心亲切的光泽,仍然铭刻心尖,触手可及。 即使相隔天涯,他的呢喃承诺,唇边那磁性饱满的嗓音,仍然回荡耳边,贯穿心扉。 女子落寞的身子微微的弓着,双眸低垂,直直的盯着手中的帕子,心中的哀伤愈是浓稠,眼眶又是一红。 “江采苹!”一个身穿浅绿色绣花棉袍,披着纯白狐裘披风的女子,从西边芓茗宫方向,袅袅婷婷走来,她身段曼妙,走起路来腰肢轻摆,妖娆妩媚。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丫鬟装扮的女子。 “江采苹!”见采苹没有什么反应,她似乎有些恼怒,声音又提高了几度,在清冽的空气中,传到耳中,带着通透的尖锐。 采苹一惊,从臆想中折回,将飘飞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 她扭过头,看到一张并不熟稔的面容,略一怔,呆了一呆,急忙将帕子揣到怀中,起身迎上去,脸上陪了笑,“这位姐姐,在叫我吗?” 女子走近采苹,二话不说,扬手甩了采苹一记耳光,下颚微抬,双眸怒瞠,“好一个奴才,姐姐也是你称呼的吗?” 采苹捂着火辣红肿的腮颊,一时有些怔忡,摸不清楚状况。 “你个死蹄子,见到茗妃娘娘还不下跪!”旁边那个丫鬟,抢先一步上前,对着采苹另一边脸颊,甩手,又是一巴掌。 采苹脑袋一懵,大脑内对这个所谓的茗妃娘娘,空白一片。 丫鬟忽地抬起小脚,对着采苹膝弯处狠狠踢去,采苹站立不稳,“噗咚”一声重重地跪在坚硬冰凉的地面上。 茗妃抿了抿娇美的樱唇,嘴角边扯出一抹冷笑,伸出纤细青葱的玉指,捏着采苹下巴,强迫她抬头,慑人的杏眼中闪过轻蔑,“你就是江采苹?那个被谧妃带回的军妓?我哥哥风都尉,可全是因你而死!” 采苹身子一僵,倒吸了一口凉气,额角已经沁出一缕冷汗。风都尉有个妹子在宫中,听说受过恩宠,擅长茶艺,泡出的茶水可口美味,没想到已经被册封为妃。风都尉因为侮辱采苹不成,才告了密,后来反而因此被皇上砍了头,他的妹子奈何不得皇上,自然会把怒气迁移到采苹身上。 她这是报复来了。 “奴婢见过茗妃娘娘”采苹躬身,双手撑在地上,低弱的声音被寒风吹得支离破碎。 茗妃居高临下的睨着采苹,粉面微愠,眸底闪烁的阴冷光芒,使她原本精致娇媚的面容微微的有些狰狞可怖,瞟到采苹撑住地面的小手,因泡冷水而红肿,她斜了斜唇角,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随即一脚踏上采苹的小手,银牙一咬,身体微蹲,脚上使力,用劲碾了碾。 “啊……” 似乎可以感觉到皮肉脱离,钻心的疼痛让采苹惨呼一声。 丫鬟立刻蹲下身子,用手捂住采苹的嘴巴。 “不准叫!”茗妃在采苹手上狠狠一跺脚,还不解气,又用尖锐猩红的指甲,捏住采苹腮颊上的肉,用力拧了一拧,她白皙的面上,登时留下清晰的血印。 茗妃许是累了,扶着丫鬟的背喘息了一阵。又冲上去,踹向采苹小腹。 这一脚踢得极重,采苹脸色忽地煞白,疼得五脏六腑都绞到了一起。 食指和中指,几乎蜕了皮,丝丝鲜血沁在皮肤表面,风吹过,便痛得刺骨。 采苹将疼痛硬生生地憋在心里,不再开口喊疼,更不求饶,她知道,若是被别人知晓茗妃欺负她,只会给谧妃娘娘带来麻烦和难堪。 茗妃打红了眼,喘着气,一边掐采苹,一边叫嚣:“碧螺,使劲打她,朝死里打,给我哥哥报仇!” “娘娘,不能打死她,以后找个机会将她的过错赖到谧妃身上,也好除掉娘娘的眼中钉!”碧螺俯在茗妃耳边,低语。 茗妃狠狠一笑,赤红的杏目掠过阴险,拽住采苹的长发,用力朝地上磕了几磕,才心满意足地住了手,咬牙切齿地开口:“你这奴才,听仔细了,我哥哥的命,你早晚要偿!以后小心你的皮!”说完,转过身去,摇曳着腰肢,扬长而去。 那个叫碧螺的丫鬟又冲到采苹面前,啐了她一口,才小跑着,追上前面的主子。 采苹爬起身坐在地上,重新挽好凌乱的发丝,用帕子包好受伤的手指,血色将帕子染成了嫣红,她咬着牙,将剩下的衣服洗完,才摇摇摆摆地站起身。 夜慢慢深了,苍苔露冷,寒风穿梭在夜色中,发出断断续续的低鸣。 泌心殿里,极其冷清,主人像是有意驱赶这种冷清似的,四处点着蜡烛,蜡烛烧得很烈,映得烛影幢幢,有个女子站在窗前,掀起窗纱的一角,对外面望去,面上满是焦灼。 采苹忍着疼,蹒跚走到殿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装出愉悦的口气,喊道:“娘娘,奴婢回来了!” 第二十四章 惊马 听到采苹的呼唤,窗前的女子一脸欣喜,急忙转过身奔向门口,拉过采苹的手,关切地说道:“看你穿得这么少,那水又冷得很……”谧妃说到这里,霍地住了口,一双美丽的杏眸圆瞠,直直地盯视着采苹手上沁出血迹的绸巾。 采苹慌忙把手从谧妃手中抽出来,藏到背后,喃喃:“今天天气确实冷” 疑惑的视线顺着采苹的身体,一路上移,停留在采苹脸颊上,一眼瞥见她脸颊上的血痕,谧妃一惊,颤巍巍地伸出手,纤细温柔的手指刚一碰触到伤痕,采苹便疼得一哆嗦。 “采儿,这伤哪里来得?”谧妃又是心疼又是气恼,拉着采苹在靠近蜡烛的地方坐了,用帕子沾了清水替她擦拭。 采苹略一踌躇,吞吞吐吐地开口:“是……我不小心……不小心摔了一跤” “啪”一声,谧妃将帕子忿忿扔进水里,面有愠色,凝视着采苹的双眸,怒道:“连你也说谎,开始欺骗我了,是不是?” 女子谎言被戳穿,又见谧妃发怒,有些不知所措,委屈地垂着头,敛着眉眼,嘴唇蠕动片晌,才轻轻吐言:“娘娘,奴婢不敢欺骗娘娘,只是……只是……”眼圈儿一红,声音有些哽咽。 “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了?”谧妃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双瞳蒙上一层受伤的神色,两行清泪顺着娇美的面颊缓缓淌下来。 “娘娘,你别伤心,奴婢以后注意,尽量不再惹麻烦”采苹慌地抬眸,替谧妃拭去泪水。 谧妃摇摇头,慢慢站起身,走到窗边站定,默默望着窗外如墨般浓稠的夜色,静谧的缄默了一会儿之后。 “采苹,不关你的事,从明个儿起,你还是不要跟在我身边了,我去求皇上,将你配到其她宫殿吧,哪怕是做个浣洗女,也要比我这里强上许多。”谧妃倏地开口,采苹看不见她的神色,只觉得淡淡的忧伤和阴郁在清冷的房间内弥漫开来。 “娘娘,你这是在赶奴婢吗?”采苹鼻子酸了酸,茫然了片晌,眼泪不受抑制地扑簌簌掉落下来。 “采儿,我身边的丫头没有活过两个月的,个个都遭横祸,死得很惨,我不想你和她们一样,我是真心疼你,把你当做亲生姐妹看待……”谧妃哽咽着说不下去,泪水宛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流之不尽,仿如要将心中肚里藏得秘密委屈全部冲洗完似的。 “娘娘?”采苹走到谧妃身边,眸子里全是疑惑不解。 “采儿,听我的话,明天我便去求皇上”谧妃转过身来,睨着采苹,眼神里竟是恳求,愁蹙眉尖,娇弱堪怜。 “奴婢的命是娘娘救回来的,即使死了,也是奴婢心甘情愿”采苹灼灼的言辞里,透着真诚。 “采儿,我……我真的保护不了你啊” “娘娘,奴婢会保护着娘娘!”采苹挺了挺胸脯,攥了攥拳,咬了咬唇,脱口而出。 她眼里含着莹亮的水色,那双漆黑如墨温暖人心的瞳仁深处,流露出的,是倔强和毅然的光芒。 抛弃掉自己的卑微,她要用心保护这位比自己还要柔弱的美丽女子。 谧妃凝睇着采苹坚决的面色,心,不由地暖和起来,笑了笑,笑容里充溢着化不开的苦涩和无奈。 “采苹”她按着采苹的肩膀,欲言又止,“你知道是谁要置我于死地吗?” 采苹摇摇头,“奴婢不知” “是窈妃还有皇上”谧妃幽幽叹息一声,表情寂寥,纤长浓密的睫毛上下扇着,似乎承受不住悲伤的重量,露出一些疲惫。 采苹拧了拧眉,有些不解,“娘娘,这是为何?” “采儿,不要问为什么,在这个深宫内苑,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明白吗?”谧妃拍拍采苹的肩膀。 采苹转了眼眸,听得懵懵懂懂,不甚明白谧妃的意思。但是,谧妃那双盛满悲伤的眸子,却让她心口感到隐隐约约令人窒息般的钝痛。 “窈妃不会放过我的,你还敢跟在我身边吗?”谧妃凝望着采苹眼眸深处,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 “嗯,敢!”采苹重重的点点头,回答得无比郑重。 “明日傍晚,你陪我去趟窈妃那里,求一些治擦伤的药膏,你手上的伤若是不抹些上好的药,会留下疤痕,这药珍贵得很,只有窈妃那儿才有。很晚了,你先去睡吧!”谧妃摆摆手,又转身对着窗外,抿了唇,不再说话。 窗外起风了,飘飘地卷起窗前雅丽的轻纱,谧妃伫立在摇曳的纱帘中,像是一朵孤独的莲花盛开在高不可攀的茎枝上,美得脱俗,却笼着不可言喻的淡伤。 窈妃住在离皇上寝宫极近的凤宸宫,凤宸宫是历代皇后的居所,但是,窈妃没被册封为妃的时候便已经搬到这里居住了。 殿阁峥嵘,楼台壮丽,台阶皆为白玉精心雕刻,飞禽走兽奇花异卉样样惟妙惟肖。虚檐拱斗,做成巧石穿花凤,宫殿顶处,更是别具匠心,彩凤雾龙缠绵缭绕。 殿口有一大片的羽叶袅萝,藤纤细,叶纤细,花开得也纤细,艳艳的一点红,不息地开着,开得多了,便组成一片红,色彩鲜豔耀目。 西边的日头已渐渐的垂落下来,橘红色的光华,在羽叶袅萝纤细柔弱的花叶上,渲染出一片五彩斑斓的奇光异彩。 随着一阵轻风吹嘘,缕缕清淡袭人的花香便袅袅散开。 采苹扶着谧妃,走到殿门口,刚要迈上玉阶,忽然,空寂无人的前殿平地蓦地传来一声嘹亮的马嘶。 主仆二人还未反应出马嘶来自何处。 一道红色的影子已冲着二人飞奔而来,红影奔腾速度极快,像狂风里的一片云,像脱弦的一支箭,一颗流星,一道闪电! “娘娘,小心”采苹双眸一瞠,惊呼一声,双手狠狠一推,将谧妃远远推离红影冲撞的方向,自己却因为重力不稳,重重摔倒在地上。 受惊的红马发疯一般,全然不理会倒在地上一脸惊恐的女子,一路疾驰,宛如闪电。 红影闪过之处,劲风乍起,羽叶袅萝左右摇曳,纷纷的花瓣像是一场红色的花瓣雨,伴随着馥郁的幽香,飘飘洒洒,将地上的身着浅色衣裙的女子笼罩其中。 采苹缓缓闭上眼睛,伸手接住两片纤细的花瓣,唇角扬起一抹生动的笑容,保护谧妃,她只能做到这里了。 谧妃全身无力,瘫软在地上,恐惧地瞪大眼睛,眼看着采苹要丧失马蹄之下。 忽地,采苹瞳眸一闪,当红马跃起的刹那,一个灰衣男子已窜出如电,夕阳下长衣飘飘,云也似的轻逸,只一闪,已落在了红马的背项之上。 灰衣,长发,在茫茫暮色里闪耀着和谐的颜色。 * 没有票票,也没有留言,是不是小影写得不好(⊙o⊙)哇??就算是不好吧,亲啊,也留点批评修改意见啊,呜呜…… 第二十五章 美男 灰衣男子身体甫一落下的同时,两只手一前一后,利落地分抓住红马的千鬃后尾,身体前倾,紧紧贴在马背上。 红马高高地抬起前蹄,发出一声极其悲愤的嘶鸣,它开始展开狂暴不羁的野性,暴躁的跳动起来。 马蹄激烈的动作,使得地上的灰尘蒸腾起来,弥空而起的漫天灰尘,象是一幢百丈高大的灰色透明罩子,笼罩在半天之上,引起了枝桠上的鸟雀儿,在那里低飞盘旋不去。 但是不管红马如何颠簸发狂,男子始终保持着刚才上马的姿态,一手抓着马鬃,一手抓着马尾,姿态翩翩,从容不迫,面上甚至带着一抹调皮开朗的笑意。 红马的鼻腔中不停地喷出“噗噜噗噜”的鼻息,奔跑跳跃的动作慢慢缓慢下来。 终于,红马渐渐平静下来,男子轻轻勒住马,然后轻快地跳下马背,走到采苹身边,微笑着蹲下身,一双含笑的眸子紧盯着采苹,“咦,是你?你何时进的宫?” 声音温温软软,听在耳中,似是和煦的春风拂过面颊,舒适惬意。这种感觉有些熟悉,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采苹眨眨眼睛,歪着脑袋疑惑地打量着男子,他的脸轮廓分明,就像是用一块美玉雕成的,额角宽阔,鼻梁挺直,明亮有神的黑眸灿若星子,闪着智慧的光芒,红润削薄的嘴唇边轻漾出一种纯真,一种温柔。 他身上穿着看似普通的灰衣长衫,又面善,性子也是这么阳光可亲,应该不是什么王公大臣,采苹这么想着,对他的好感便加了一分。 “哎,我问你话呢!”男子用胳膊轻轻捣了捣走神的采苹,红唇噘了噘,光洁的面上熠熠生辉。 采苹霎时回过神来,困惑地扬起脸颊,半张着小嘴,“啊?你说什么?” “我们以前见过面,你不记得了?”看着女子娇憨疑惑的样子,男子突然咧嘴一笑,扬了扬脖子,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你家小姐还魂了,快来救人!”说完,还伸了伸修长的腿,做出踢门的样子。 采苹眸中的疑惑霍地释然,抬起脸来,欣喜地指着男子,雀跃道:“你、你、那日在棺材,是你救了我?我说声音怎么有些熟悉呢!哎,你也是在宫中当值吗?” “当值?”男子愣了愣。 “不当值,怎么可以随便出现在窈妃娘娘的殿前?”采苹眨了眨眸子,有些疑惑。 “哦……是,我在这里当值,窈妃娘娘尤其爱马,我是她的马夫,对,就是马夫!这马刚刚受了惊,跑了出来。”男子一拍腿,黑眸带着狡黠调皮的光芒,忽地开口,说完又是扯嘴一笑,皓齿毕露。那笑容宛如春日的阳光一般明媚,虽然只是淡淡的抿了一下唇角,却让人为之瞠目窒息,他实在是人间天上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他开朗爽快,阳光便像是从他俊秀的面上长出来的一般,直直地射进采苹心底,让她心头一暖。 “那日若不是你,我肯定被那盗墓之人杀死了!”采苹看着男子调皮的样子,被他逗得抿嘴一乐,双眸弯弯,笑得极为生动。 “那日,我恰好奉窈妃娘娘之名,去民间寻找良驹,所以,碰巧救了你!” 男子见采苹露出微笑,心中也不由自主跟着开心起来,“对了,我只知道你姓江,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采苹,我叫采苹” 采苹莞尔一笑,回答。 “采苹?彩云的彩么?”男子歪着头,蹙起眉,修长的手指在空中比划几下。 “采苹,摘自于以采蘋?南涧之滨。” 采苹边说边拉起男子的手,用指腹在他手心写了写自己的名字。 她的手温暖绵软,划在手心,酥酥麻麻的感觉,让男子心中划过一丝异样,面色不由一红,嘴里低低念叨着:“采苹,采苹……” 采苹写完,倏地想起了什么,面上笑容一僵,慌忙从地上爬起身,转着眸子寻找谧妃的身影。 谧妃似乎扭了脚,正蹙着眉,垂头揉着脚腕。 “娘娘?”采苹顾不得和男子聊下去,只是匆匆提着裙角,朝谧妃跑去。 男子望着手心,笑了笑,慢慢攥紧手掌,凑到鼻端嗅了嗅,她身上清淡的香气在鼻端若有若无。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紧随了采苹几步,冲着她的背影喊道:“采苹,本……我叫阿泷,在后殿马房,有事情需要帮忙,尽管来找我!” 采苹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冲着仍然伫立在原地的男子挥挥手,笑道:“知道了。” “娘娘,你没事吧?”采苹扶起谧妃,替她拍拍衣裙上沾染的灰尘。 “没事,采儿,你们在那儿说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 “哦,娘娘,你说那个马夫啊?他倒是个难得的好人!”采苹想到那个叫阿泷的男子,嘴角又绽放一抹会心的笑容。 “马夫?!” 谧妃一愣,扭过头来看着采苹,圆瞠的眸子盛满了不可思议。三王爷什么时候变成马夫了? 鄯烨夺了皇位后,便将两个原本被囚禁的同父异母的兄弟放了出来,一个是二王爷鄯謦,最小的便是三王爷鄯泷。 采苹看到谧妃的表情,抿唇一笑,道:“不是马夫,那马怎么会听他的话呢,况且他自个儿也承认了呢。娘娘,咱们还去见窈妃吗?” “去,去,不然你的手怎么办?”谧妃若有所思地瞥了采苹一眼,瞳仁深处闪过几丝欣慰,若是日后求求三王爷,让他将采苹讨了去,也许采苹会因祸得福,从此过上好日子也说不准呢。 * 凤宸宫正殿,镂花流金香炉里,燃着浓郁的熏香,薄烟冉冉而上,香气缕缕扑鼻。颗颗圆润晶莹的深海大珍珠串成的帘子,闪着白莹莹的光泽。 珠帘后面,有个身穿玫红色纱裙的女子,正歪在一张软榻上,一张矜贵雪白的狐裘毯子自榻上蔓延铺展下来,直到窗边,女子单手撑住下颚,闭着一双秀目,似在休憩养神。 女子体形窈窕,曲线凸凹有致,身材婀娜,秀腿搭在榻上一只小凳上,越发显得修长美妙,只是她面上带着一只银白色的面具,让人看不见她的真实面貌,只能从呈露在外的,小巧白皙的下巴和红滟滟的小嘴,来猜测民间所流传的她绝世妖艳的美貌。 另有一个男子,正倚窗而坐,眯着一双绿莹莹的瞳眸,透过雕花的窗棂,饶有兴致地盯着外面。 当看到女子推开谧妃,闭上眼睛,扬起面庞,面对奔驰而来的高头大马时,他瞳孔微微缩了缩,俊薄的唇角忽然上扬,泛起一丝兴趣十足的笑意。 这个女人,每次遇到危险都是这么淡定吗? 缄默了片刻,他忽地启唇,“你当真那么恨她?” 女子挥挥手,跪在软榻下的丫鬟立刻停止了捶腿的动作,毕恭毕敬地退到一旁。 女子对问题避而不答,只是慢悠悠睁开眼睛,懒懒地伸了伸腰,然后冷冰冰地张了张小口,却没有吐出半点声音。 “哦,差点忘了,朕的爱妃是个哑巴,哑巴怎么会说话呢?”男子耸了耸肩,嘲讽之意溢于言表,嘴边的笑容放肆猖狂。 女子嘴角狠狠地抽搐了几下,一斜眼瞥见旁边离自己最近的丫鬟,眸里闪过一丝阴冷,伸出小手摇了摇软榻旁边一只铜铃。 几个侍卫应声而入,窈妃冲侍卫指了指身边丫鬟的耳朵。 丫鬟小脸忽地森白,双腿绵软,噗通瘫倒在地上。 窗边男子面色波澜不惊,只是冷冷地对侍卫说道:“娘娘嫌这丫头的耳朵碍眼,想让你们削掉呢,你们还杵在那里做什么?!” 女子点点头,满意地看着侍卫将丫鬟拖了出去,然后站起身,赤着脚走到男子身边,将视线投到外面,看清好端端站在门口的谧妃时,她黑漆漆的瞳仁掠过一抹失望。喉咙里冷哼一声,单手握拳,狠狠捶在窗边。 谧妃那贱人竟然没被烈马踩死!! 这一个小小的举动,便让帘外几个丫鬟脸色大变,胆子略小点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煞白。 “即使杀了谧妃,你又能如何?回到过去吗?”男子对女子眸底的恨意不以为然,瘪了瘪嘴角,嗤笑一声。 “娘娘,谧妃给您请安来了!”一个面无表情的丫鬟站在帘外,放轻了脚步,躬身低头,柔声禀告。 女子轻轻点了点头,刚才因失望而下垂的嘴角,此刻又轻快的扬起,只是那双黑漆漆的看不见底的眸子里,却跳跃着两簇邪恶阴鸷的火焰。 * 谢谢各位亲的留言,亲提出的不足,小影会努力改正……谢谢,你们的支持是我码字的动力! 第二十六章 白虹 女子走回软榻,恢复斜躺的慵懒模样,柔荑撑住了下颌,斜着一双黝黑湛亮的星眸,冷冷睨着跪在珠帘外的主仆二人。 男子慢条斯理地走到珠帘外的龙椅上,高大挺拔的身影昭显着王者尊贵倨傲的姿态,手心朝上平放在座椅扶手,仿佛将天下苍生的性命掌握期间一般。 采苹和谧妃跪在正殿正中。 谧妃垂着眼帘,恭恭敬敬地磕下头,“臣妾参见皇上,参见娘娘。” “嗯”男子挑了挑眉,懒懒地应了一声。 熟悉的阴沉的嗓音吹进耳畔,让采苹一惊,急忙将脑袋又垂低了几分,心如捣鼓,跳得厉害,清丽的面上闪过一丝厌恶,每次见他,都没有什么好事情发生,那些变态血腥的行径让她刻骨铭心,也让她愤怒到极致。 男子狂放不羁的绿眸须臾不离采苹的小脸,像是在欣赏自己许久不见的小宠物,唇边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她面上闪过的那一抹厌恶之色,便丝毫不露地落入了他的眼底,霎时,嘲讽邪肆的笑意僵滞在他俊绝的唇边,面色忽地难看起来,幽绿诡异的双眸也变得凌厉噬人。 “娘娘,臣妾来……求娘娘赐药!”谧妃开口,声音缓慢而轻柔,带着一抹无奈与屈服。 窈妃慢慢直起身子,小巧玲珑的玉足蹋在雪白的狐裘上,像是一件会移动的玉雕艺术品,配着红的裙,银的面具,即使不露容貌,已经美得令人窒息。 她走到距离谧妃长许远的地方止了步,静静凝睇着谧妃,缄默了片刻,就在采苹觉得世界都静止了下来的时候,窈妃忽地眼波荡漾,樱唇微张,小巧丰润的唇瓣动了几动,旁边立刻有个丫鬟走上前,面无表情地开口,说道:“娘娘说了,今儿个是初十,离讨药时间还差五天,谧妃若是提前讨药,照规矩,可是双倍!” 传说窈妃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爱如珍宝,每月必用新鲜人血来喂,才能日渐锋利。窈妃似乎和谧妃有彻骨的仇恨,每月十五就会用这把匕首刺谧妃一剑,然后赠她秘方配置的良药,伤势好得很快,虽然痛如万箭攒心,却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谧妃低头看了看采苹手上的伤,银牙一咬,语气冰冷地回到:“臣妾知道,求窈妃娘娘赐药。” 窈妃点了点头,黑宝石般灿烂明亮的黑眸忽然蒙上一层残忍,优美性感的红唇微微的上勾,白皙尖削的小下巴冷冷地翘起来,让人看了,不由自主地感到彻骨的寒冷。 折磨谧妃,是她如今活着的唯一兴趣! 她又朝前迈了几步,小巧的玉足已经出现在采苹视线,倏地,一股清淡的鸢尾花香气萦绕在鼻端,采苹使劲吸了吸鼻翼,秀眉紧蹙,这香气好熟悉! 采苹忍不住略抬了抬头,从眼睛的余光里向传说中的窈妃看去,只一眼,采苹双眸猛然圆瞠,即使女子容貌被面具覆盖,可是,这熟悉的下巴,还有苗条的身材,不正是和自己同时在飞机失踪的白虹吗?? “白虹!!” 采苹脱口而出。 她和白虹感情极其要好,从小学到大学,一直形影不离,即使白虹化成灰,她也认得,更何况,只是带了一个小小的面具。 听到采苹轻唤,窈妃身子顿了顿,扭过头,美眸中的阴翳似乎散开了一些,她眸色怪异地盯着采苹,上下打量了好半晌,大大的眸子闪过几丝疑惑,像是想要从心底思忖挖掘出什么似的。 “咳咳!”冰冷冷的两声轻咳幽幽响起,鄯烨冷冷的抿着唇角,两道凌厉如刃的眸光准确无误的射向采苹,俊邪冷漠的脸庞泛过一丝恼怒。 窈妃娇躯颤了颤,仿若从梦中惊醒一般,眸中重新弥漫起仇恨的浓雾,刚才那抹疑惑像是天边的流星,转瞬即逝,快得几乎不曾存在过。 “爱妃,谧妃还等着用药呢”鄯烨瞥了瞥采苹几近皮肉分离的小手,唇边逸出一声残酷的冷笑。 窈妃闻言,露齿笑了笑,反手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玉足在白色狐裘毯子上轻轻一点,红影飞掠,剑尖寒光直逼谧妃。 采苹脸色微变,不及多想,纤细的腰肢轻轻一扭,反身护在谧妃身前,想要将谧妃拉到一旁。 但是,剑尖来势巧妙迅速,两人闪躲已经来不及,只听“嘶”的一声,锋利的白刃透肩而入,红色雪花沿着剑身喷射而出,瞬间功夫,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半边棉袍。 鄯烨霍地一下,猛然站起身,深邃的瞳眸像是两点幽火,紧紧凝视着采苹后肩喷涌而出的鲜血。 第二十七章 魂斗 窈妃美眸陡然一瞠,被采苹突然的举动骇得娇躯颤了颤,后退几步,喂过血的匕首像是忽然间有了生命,“铿锵”落地,泛着幽冷的光泽。 她阖上眼帘,面具后的弯弯黛眉紧紧蹙成了一团,娇美的唇瓣剧烈抖颤,似乎内心深处有两个灵魂在拼搏厮杀争夺这具娇媚诱人的肉体。 最后一缕夕阳,从西方的云层中斜斜地射了出来,射在宫殿华贵的玉阶上,使得光洁的玉阶,蒙上了一层黄金般的颜色。 一阵微风从殿外吹来,吹在她单薄的身上,红纱摇曳,带来微微的寒意,窈妃眯了眯眼睛,眸色有些茫然。 她的视线缓缓在殿内流转,终于停留在血泊中挣扎的采苹身上,一时之间,她脑海中忽地电光闪影,出现了穿着奇奇怪怪衣服的人,她的面上没有这讨厌的面具,正和面前这个亲切的女子挽臂说笑。 她呆呆地望着,呆呆地发着楞,只觉心中悲哀伤痛之情,犹如泉涌,她想出声,想上前帮助采苹,可是,心头好像堵塞着一块难以移动的大石一样,将她牢牢辖制在心灵一隅,动弹不得。 迷茫的眼神,僵滞的动作,透露出她内心的挣扎。 微弱的力量在拼命放抗,企图冲破那道牢固的束缚,可是,倏然间,另一股强劲的力量占了上风,又将她拽入黑暗邪恶的漩涡,死死纠结缠绕着,挣脱不出。 “杀掉她!” 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命令呐喊,“这是本宫的身体,杀掉她,杀掉那个碍眼的女人!” 窈妃微眯的双眸又猛地瞠圆,瞳仁中心,迷雾褪去,重新弥漫了氤氲杀气,她俯身捡起匕首握在手里,红润精致的菱唇勾出一丝妖冶的笑,踩着绵软的步子,缓缓接近采苹。 采苹偎在谧妃怀里,那剧烈的疼痛,似乎已随着畅行经脉之中的血液,缓缓地流遍了四肢百骸,痛得她想死,脑袋却偏偏无比的清醒。 “白虹! 采苹瞪着一双滢澈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窈妃。 她不怕死,她是怕白虹真的会泯灭了人性,迷失了自我! 她为什么要带着面具?为什么变的这么残忍狠毒?为什么成为这个暴戾皇上的妖妃? 从没有一次折磨能让她像现在这样痛,是心痛! 望着窈妃用力刺下的匕首,她一颗心在迅速的下沉陨落。 硕大的泪珠儿从采苹纤长的睫毛上,轻轻滑落,在空中倏地一闪,光芒刺痛了窈妃的眼睛,那泪仿若砸在了她的心上,重若千钧。 握住匕首的小手忽地一紧,瞳孔微缩。 匕首僵滞在半空。时间一份一秒的过去,殿内异常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胶着在窈妃手中的匕首上,等着寒光一闪,又一颗人头落地。 这样呆了片刻之后,窈妃忽然美目一瞪,性子蓦地暴躁起来,她不能说话,便乌哩哇啦大叫着,跳着小脚耍性子,像一个竭斯底里的疯子样,抓着匕首冲着周围一阵乱挥乱砍,遇到人也照砍不误! 丫鬟们都乖乖站在旁边,即使胆怯恐惧,却不敢躲避分毫。 锋利的刃尖便胡乱地在她们身上划过,鲜血像是泼墨一般,溅得处处皆是。 打碎的珍玩器皿,掀翻的衣柜,还有从周围丫鬟身上削掉的耳朵,鼻子,甚至手臂……像是血淋淋的冰雹,“劈里啪啦”砸了满地。 “白虹!” 采苹挣扎着爬了几步,死死抱住她的玉腿,不再让她伤及无辜。 窈妃一脚蹬开采苹,她圆瞠的眸子里皆是仇恨,冲着采苹扬了扬手中的匕首,那匕首却始终没有落下。 终于,她眸中闪过一抹颓丧与溃败,忿忿地扔掉了匕首,张着小嘴吁吁喘气。 采苹身上似乎有一股奇怪的力量,让窈妃眸中出现挣扎和犹豫,让她下不了毒手,这个场景让鄯烨很吃惊,他双手环胸,一径冷笑着旁观,冷冽的俊颜瞧不出任何表情,绿眸却慑人的透出一股阴冷邪狞的意味。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采苹胸前涌出的鲜血,轻轻撇起嘴,缓缓勾起一抹邪虐的笑意。 “小蔓,扶娘娘去歇息吧,朕的爱妃累了”鄯烨搂住窈妃纤细的腰肢,轻轻抚过她微微有些凌乱的秀发,表情暧昧亲密。宠溺疼爱之情溢于言表,只是眸底闪着诡谲的异色。 “娘娘,求求您发发慈悲,赐药给臣妾吧,不然,采儿会死的呀!娘娘!”谧妃小脸上满是泪痕,扑上去抱住窈妃的脚踝,哭道。 窈妃顿了顿,小脚轻轻一踹,轻而易举地摆脱谧妃。 由丫鬟搀扶着,袅袅娜娜地进了寝宫休息。 “皇上!皇上!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您发发慈悲,救救采儿吧!”谧妃又爬跪到鄯烨面前,哭得一塌糊涂,跪在地上拼命磕头。 “谧妃,你的心肠就是太软了,不过是个奴才,也值得你这么求情?”鄯烨不去看采苹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面颊,只是低头抿了一口茶水,悠悠启唇。 “皇上,采儿三番四次豁出性命,来保护臣妾。皇上,求求您!”谧妃一个劲地磕头。 “让她自个儿爬过来求朕吧!”鄯烨挑了挑眉,他自然不会让她死,刻了印记的女子皆是他精挑细选为他所用的棋子,怎么舍得让她轻而易举的就死掉呢?不过,这个女子面临死亡的表情,让他记忆犹新,煞感兴趣。 不知这次,她面上是平静还是恐慌? “采苹,采苹,你快些求求皇上”谧妃爬回采苹身边,眸光焦灼。 殷红的血不停地涌出,濡湿了棉袍,濡湿了地毯,采苹开始有些头晕,脑袋也不如方才清醒,混混沌沌起来,她吃力地转眸盯着谧妃,淡淡地开口:“娘娘,咱们回泌心宫吧?” 鄯烨喝茶的动作滞了一滞,绿眸中的诧异一波胜似一波。 “采儿,你这伤非同小可,若是没有那药,回泌心宫只能等死!”谧妃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采苹的小脸,不相信她会说出这等话。 “娘娘,人若如行尸走肉般,毫无尊严地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采苹抬高了下巴,眸光张望着窗外的天空,面上浅浅一笑,“在另一个世界,人和人之间都是平等的。” 她没有能力改变这些残忍的制度,甚至,她为了保护别人可以忍气吞声,但是,若是让她摇尾乞怜,死乞白赖地延续自己的性命,她,真的做不到! 鄯烨面色一沉,茶杯重重摔在地上,碎片茶水四处迸溅开来。 在另一个世界,人人都是平等的?! 简直是大放厥词! 他走近她,轻率地捏住她白皙的下巴,挑起她饱含痛苦的小脸,玩味地审视了片刻,然后倏地一笑,“求朕,便赐你解药,否则,你会痛不欲生!” 采苹微微别开脸,挣脱了他手指的钳制,眸底满是坚决。 鄯烨只觉胸口的怒气汹涌,他向来不容人拒绝,这个女人却三番四次地挑衅他的耐心和威严! 他的大手直接抚上她粉嫩的腮颊,另一手定住了她的下颌,用了劲,不许她再避开。锐眸中射出一道冷峻的寒芒,逼入她的瞳孔。 看到他脸上冷冽残酷的刚硬线条,谧妃的心霎时间揪紧,机伶伶打个寒颤,害怕他盛怒之下,会一把捏死已经奄奄一息的采苹。 “皇……皇上,她意识已经不清……”谧妃抖着身子,磕磕巴巴,替采苹求饶解释。 “谧妃,你先回去吧,朕会派人替她抹药”鄯烨摆摆手,冷冷开口,打断了谧妃的话。他要让这个女人心甘情愿的向他屈服! 采苹视线逐渐开始模糊,她努力想保持清醒,眼睛却不听使唤,终于慢慢阖上了眼帘,就在她丧失意识的刹那,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 第二十八章 情欲 龙汜宫。 夜凉如水。 轻柔的月光透过明黄色的窗纱,在富丽堂皇的地板上投下斑斑光点,薄纱摇曳,清香缥缈,炉里的熏香淡淡蔓延,将整个寝殿笼在沁人心脾的异香里。 鄯烨将怀中昏睡的女子放到宽大的床上,旁边服侍的宫女还以为是哪个侍寝的妃子,急忙走上前,准备伺候鄯烨更衣,可是看到女子苍白的面颊和染血的衣衫时,宫女不禁大吃一惊,欲解衣的手僵滞在了空中,不知所措。 鄯烨挥了挥手,碧眸冷冷瞥了一眼宫女,开口道:“将解药拿来” 这解药和普通的粉末药水皆是不同,窈妃为了折磨谧妃,所有解药皆用盐水化开,然后倒入蜜糖之中,细细地搅拌存放。 被刺时,虽然痛得钻心,比起抹药时的痛,却又不知轻了几千倍。 “鞭子”鄯烨望着女子仍然向外溢血的伤处,蹙了蹙眉,倏地出口。 靠在墙壁一侧静候其便的宫女小婉立刻转身,快步走向搁置物品的柜格,取下摆放在中间的玉盘,玉盘里放着一条铮亮的长鞭。 这长鞭是鄯烨打下江山的武器,据说是得高人所赠,千年寒丝拧结而成,异常坚韧锐利,鄯烨爱惜如宝,若是宫女端玉盘时不小心碰到了鞭子,轻则剁掉双手,重则命丧黄泉。 “皇上”,小婉缩着大拇指,小心翼翼捧着盘子边缘处,躬身低头,恭恭敬敬地呈给皇上。 鄯烨接过鞭子,眯了眯眼,倾身,用鞭子将采苹的双臂,结结实实地绑在床头殿柱上。 小婉见状,赶紧后退几步,放下黄绸帐幔,敛眼低眉,退着小脚离开。 黄金铸造的烛台上,那只手臂般粗壮硕大的红烛已经燃了大半,凝结的一团团烛泪如红色的玉石,给这片明黄增添了一抹瑰艳。 隐约的烛光照在女子苍白的面颊上,光洁白皙,仿佛一支午夜盛开的百合,娇弱而动人,充满了若即若离的极致诱惑。 男子静静地凝视她苍白的面颊,只有她闭上那双大眼睛昏睡的时候,才会如此安静柔顺,不言不动,才不会倔强到令人发怒。 平凡清秀的容貌,外柔内刚的性格,简单淳朴的内心。 宛如百花从中一株不起眼的小草,纤细柔弱,身上却蕴藏着惊人的力量,像极了镌刻在记忆深处的另一位女子。 没来由的,心头忽然颤了一颤,脑海中蓦地就想起了那一个女子的模样,站在芦苇丛中,芦花飘荡如雪浪,那女子偶尔从雪浪里直起身,弹弹身上的芦絮,扭头冲他微微一笑,略弯的眉眼像是阳光一般,金灿灿,烘得心暖。 就连她身上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裳,也是出奇的亲切好看。 像是回应女子的微笑似的,男子深邃的绿眸忽地清澈温软起来,削薄的唇边同样漾开了一抹微笑,笑容里带着丝丝的幸福,满眸的柔情似要溢出的清水一般,泛着柔柔的光泽。 鄯烨忘了床上女子的伤势,兀自噙笑坐在床边,思绪飘飞,手指无意识的动了动,忽地摸到了粘稠的液体。 他蓦然回过神了,面色又恢复冰冷邪魅,皱了皱眉,迅速地解开采苹的衣襟,扔掉沾满血污的外面的衣裙,却没有脱她的中衣,只是撕开布料,露出剑伤部位。 烛光越来越黯,似灭未灭,她肩部晶莹如雪的肌肤已经隐隐展现在他面前,血迹如一朵朵梅花,在皑皑白雪中,开得尤为绚烂。 目光从伤口上缓缓移动,窈妃并未用尽全力,所以伤口不是很深,只是那血,像是流不尽的水源一样,不断地涌出。 若是不尽快疗伤,单是流血,这女子也是必死无疑。 他当然不关心她的死活,他只是不想丢失这颗难得的棋子,谧妃对她信任无比,所以,他必须救活她,利用她撬开谧妃的嘴巴。 他还想搞清楚,她身上究竟有什么力量,竟然让他培养出的窈妃下不了手。 还有,那白虹又是何人? 望着女子的伤口,又看看玉碗中掺杂盐水蜜糖的药膏,鄯烨皱了皱眉,眸中竟然掠过一抹不忍,伤口上撒盐,那痛,便如用利刀将胸口的肉一片片削下一般吧。 优柔寡断是君王的大忌,而自己一向不屑于妇人之仁,就连心底仅存的温情也在多年前消失殆尽了,不是吗? 他抿了抿唇,将那抹不忍强行遏制下去,用银匙舀了解药,缓缓涂在伤口处。然后,大手探进中衣,盖在她的印记处,向她体内输入一些内力,减缓伤口的痛楚。 她柔软滑腻的肌肤,仿佛一片光滑到极点的丝绸,让他有种愉悦感,内心漾起一丝丝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悸动。 突如其来的强烈的疼痛,让采苹的身体剧烈痉挛抽搐了一下,绑住双手的长鞭猛地绷紧,模糊的意识瞬间清醒起来,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几颤,缓缓睁开眼来,朦朦胧胧中,一片耀眼夺目的明黄色毫无预警地闯进了眼帘。 她眨了眨羽睫,怔怔然地瞠着双眸,还未适应眼前明晃晃的颜色。 胸前又蓦地袭来一阵刺骨的疼痛,痛得她眼冒金星。一只温暖的大手,精确地触上她两乳之间的敏感部位,大手先是用指腹轻抚印记,似乎带着一抹眷恋欣赏,紧接着整个手掌便完全地贴上她的肌肤。 采苹身子一僵,视线向下移动。 一张俊绝却邪魅的脸庞赫然出现眼前。 她惊得起身,方才觉察双臂皆被缚住,动弹不得分毫。 “你做什么?”她心内想着大呼,等待出口,才发现唇齿间吐出的话语不过如蚊鸣般微弱。 “不想死的话,就不要动!”鄯烨嘎着声音,冷冰冰地开口。 “你……你……你……”采苹哆嗦着嘴唇,身体紧绷,唯恐他的大手左右移动,做出什么不安分的事情。 鄯烨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幽绿的眸子闪了闪,勾了勾唇角,冶魅一笑,“你放心,朕只是在修补破损的棋子,这些,这些,对朕丝毫没有吸引力!”说着还嘲讽般朝左朝右捏了捏她鼓鼓翘翘的蓓蕾。 刹那,男子手心一烫,心头猛地窜上一股燥热,一股电流顺着指间窜遍全身,欲望忽地如潮水决堤般,汹涌澎湃,身体某处像是受了某种召唤,迅速挺立坚硬起来。 鄯烨楞了楞,他已经很久没宠幸过妃子了,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这种突然来袭的情欲。 尤其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这来势汹汹的欲望,竟然源于床上这苍白柔弱的女子。 仿若有一把烈火在周围熊熊燃烧,将这幔帐内的空气烘烤地灼热暧昧起来。 采苹脸颊火辣辣红烫烫,异样的酥麻感,让她忆起了在山洞时受到的羞耻和屈辱,那种难忍的羞耻再次涌上心底,哪怕是最强劲的那份生命力也在逐渐衰弱,她完全忘记了害怕,双眸一瞠,小嘴里忽地嘬了一口唾沫,“噗”一下,吐向鄯烨。 湿漉漉的口水,挂在他俊面上,泛着亮晶晶的光泽。 鄯烨挑了挑眉,有些难以置信,伸出大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凑到眼前,眸色怪异,看了许久,面上还浮现着笑意。 那笑意,让采苹头皮发麻,脊柱嗖嗖透着凉气,她心里开始有些后悔刚才冒失的举动。 鄯烨忽然觉得她的举动很可笑,像是两个小孩子吵了架,一个气急了,才会用口水做武器。心底蓦地涌上一股想笑的冲动。 他慢慢俯下身,烛光将他高大精壮的身影拉长,阴影投下一片,精致的五官在采苹瞳仁中心越来越大。 灼热的气息,喷吐到她脖颈之上。 他唇边带着邪魅的笑,狭长的绿眸微微眯着,眸光如炬,直直地盯视着她。然后慢条斯理地,解开腰前松松垮垮的明黄腰带。 他并不是想真的怎么样她,只是想看看她眸中的恐惧和惊慌,等着她开口求饶。 哪怕是说上几句敷衍的软话,可是,当看到他胯下的健硕时,她清莹的眸子别开,眸底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之情。 就如火上浇了一盆油,怒火蹭的一下窜了上来,让他怒不可遏,他倏地扯下采苹的中衣,撕了几条,粗鲁地绑住她肩膀的伤口,然后猛然将她的身子翻了一个个儿。 “啊……” 采苹吃痛,下一秒却又咬住了粉唇,将痛呼吞了回去。 她越是如此,他越想享受征服的快感。 鄯烨邪气地低笑几声,忽地咬了咬牙,挺了挺身,猛然冲向她柔软的臀瓣…… 第三十章 窥听 梦境中,鄯烨仿若处在无尽的黑暗中,天上一颗星子也没有,四周只有寒风刮过的声音,无边的压力紧紧包裹着他,他摸索着前进,忽然看见前方有一点隐隐约约的亮光,来不及多想,他提步就向灯光跑去。 一路踉踉跄跄,只想赶紧抓住黑暗中那一点唯一的光源和温暖。 慢慢地,一抹纤细的身影映入眼帘,一个女子提着一盏灯笼在慢步而行,忽然,她停了脚步,蓦然回首,冲着鄯烨温柔一笑。 女子的微笑仿如春日的阳光,将他心底的阴霭一扫而空,所有的孤单,惊惶,茫然,一下子全部消散。 “娘……”他喃喃,面上带着欣喜。 跑近了,眼看着女子近在眼前,触手可及,可是眼前一晃,女子却变成了另一副模样,她浑身血迹,瞠着一双凄楚却坚决的眸子,怔怔地瞪视着他。 那份凄楚与惊惶茫然,忽然让他有种不忍,心中隐隐一痛,向前伸了伸手,惊呼一声,清醒过来。 额头上竟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 一丝丝的哀伤夹杂着伤痛从心里逐渐涔出来,一寸寸地流过全身,慢慢地吞噬掩过他的仇恨和残忍,双眸中的绿色慢慢澄净起来,像是春天的湖水,绿的剔透。 光阴荏苒,二十多年过去了,他将娘亲的模样,深深的埋种到了心底,虽然对娘亲有刻骨的思念,却从未梦见过,今晚,居然梦到了! “皇上,皇上,做噩梦了?” 候着殿外的平福听见呼声,一溜小跑来到鄯烨身边,挥挥手,使个眼色,小婉早已乖巧地将干净馨香的帕子递过来。平福躬着身,谨慎小心地替皇上拭了拭额角上的汗。 鄯烨喘息了片刻,转眸,静静凝视着镂空雕金熏炉里袅袅飘出的清烟,沉默了一会,问道:“刚才那个奴才,打了几板子了?” 平福一愣,往日打个奴才,即使打死了,皇上也是决计不会过问半句的,今儿个倒是奇怪了,急忙垂下头,低声回复道:“回皇上,已经打了十几板了。” 鄯烨皱了皱浓眉,缓缓地站起身,站在窗前,遥望着空际,一轮弯弯的月亮挂在天边,皎洁淡柔的月光透过窗棂投进大殿,映照在他峻拔修长的身上,棱角分明的侧脸在月光的剪影下,看来好似旷野的一匹狼,遗世而孤独,桀骜不驯地睥睨着自己眼下的世界。 平福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只好垂手,毕恭毕敬站在旁边,等着吩咐。 “住手吧”缄默了一会儿,鄯烨忽地开口。 “皇上?”平福脑袋一懵,没明白过来皇上的意思。 “把她送到泌心殿吧,不用打了”鄯烨霍地转过身,表情倏地一冷,眼睛微微眯起些许,不耐地启唇。他的面上虽然不耐,却没有阴幽的杀气。 如果谧妃真的心疼那个丫头,或许,今晚会说出那个隐藏许久的秘密…… 平福心中纵然惊讶,却也不敢有丝毫的犹豫,急忙领了旨意,匆匆离开。 采苹被带到受刑的地方后,被两个身形强壮的太监狠狠地摁到了刑凳上,重重的板子像是冰雹一样,毫不留情地落下,杖刑的人并不因为她是女子,便有丝毫的手软,每一板都是重到了极点,打到身上,痛得钻心。 一板一板地落下,没有几板,棉袍上便渗出了鲜血,殷红一片。 胸口的疼,加上臀部的痛,采苹只觉得身体的力气慢慢抽离身体,意识慢慢模模糊。 平福制止杖刑的时候,采苹已经疼晕了过去,他从袖中掏出一瓶药,塞进采苹怀中,略有深意地瞅了瞅她苍白的小脸。 夜凉如水,一阵冷风吹过,微弱黯淡的烛光随风摇曳不定,朦朦胧胧,增添了泌心殿内的冷清和寂寥。 一个身手矫健的黑影掠过重重殿宇,一路飞檐走壁,他轻功极其高强,落脚在片片琉璃瓦上,不留下丝毫声响。 到了泌心殿寝宫外,他旋身一转,飘飘落地,一身玄黑衣袍将他镌刻般深邃的五官衬托地更加冷峻。 他俊眉紧蹙,薄唇紧抿,一双幽绿的眸子在月光下泛着莹莹光泽,利落地侧身,俊拔的身子紧贴在殿外。 透过纱窗望进去,可以清晰地看见两个女子。其中一个躺在床上,面色惨白,腰肢和臀部皆是血渍,另一个女子正俯身,满脸关切之色,替床上的女子上药。 采苹趴在床上,白嫩的臀部上淤紫斑斑,有些地方已经血肉模糊,触目惊心,微微一碰,便是刺骨的疼痛。 谧妃手里拿着药,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手一碰到采苹,便会让她疼得身子一抖。 “采苹”她握住采苹冰凉的小手,哽咽着说道:“采苹,你为了我受了太多的苦了!” 采苹睫毛颤了颤,勉强睁开紧阖的双眸,颤颤巍巍地反握住谧妃的手,虚弱地笑了笑,“娘娘,你不用自责,是我自己惹怒了皇上。” 谧妃被她的手反握着,只觉得她手心的暖意一点点,一丝丝地传到她的手,又由手里渐渐地传到心里,心中就这么一暖,她替采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轻轻叹息一声,幽幽说道:“采儿,你知道杨木和檀木的区别吗?” 她这么轻然一问,让采苹怔了怔,她眨眨眼睛,疑惑地摇摇头。“杨木质料甚软,能工巧匠取在手里,有的雕刻成圣像有的雕刻成仙人,妆金丽粉,嵌玉镶花,受万人烧香礼拜,可谓是享不尽的天福,而那檀木,过于刚硬,被油房下人取了去,做成了柞撒,被铁箍紧紧箍了头,又让锤子往下敲打,受不尽的苦楚。” 采苹听到这里,更是疑惑。 谧妃笑了笑,“采苹,你温柔善良,是个好女子,可是性格却像是那檀木,过于倔强。在这深宫中,若是性格太倔,只会受敲打受排挤甚至惹上杀身之祸,尤其是在皇上面前,更要懂得屈伸有度,这样,才可少受些皮肉之苦。即使恨,也要深埋心底!” 采苹圆瞠着眸子,看到深深的忧伤自谧妃眸底流溢,她淡淡的说着话,每一句,都似乎有着很深的哲理。 采苹皱了皱眉,听得不甚明白,懵懵懂懂。 谧妃替她掖了掖被子,忽然开口问道:“采儿,你心底恨皇上吗?” 采苹歪着脑袋,思忖了片刻,老老实实回答:“恨!”他下令杀了丞相全家,又强行将她从将军身边带入宫,折磨她侮辱她,怎么可能不恨? “你想不想报仇?”谧妃挑了挑眉,眸底竟然掠过一丝诡异的笑意。 “不想!” “为什么?”谧妃怔了怔,面上满是愕然。 窗外的男子亦是怔了一怔。 “冤冤相报何时了,奴婢倒是希望没有这么多的仇恨,若是人与人之间都可以赤诚相待,那该有多好!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有爱,才能治愈灵魂最深处的伤口,只要心中有爱,便能感受那份疗伤的温暖。”采苹捂住胸口,想起了在另一个世界时,慈祥的父母教给她的为人处事道理,心中一暖。 女子清眸微眯,仿若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微弱的烛光晕映在她苍白瘦弱的脸颊上,眉眼间满是温柔,让窗外的男子有些恍惚。 “冤冤相报何时了?何时了?”谧妃喃喃重复着,面色怔忡凄楚,黛眉越拧越紧,思绪仿若陷入了泥潭,无法自拔,乱成一团。 “娘娘?奴婢是不是说错了话?”采苹忍住疼,身子向前挪了一挪,伸出手摇了摇发呆的谧妃。 “采苹,你大概也听说过皇上的事情,民间传说他是母狼所生,其实人狼又岂能交配生养呢?那不过是一些居心不良的人编排皇上,不想让他登皇位罢了。”谧妃长长叹息了一声,眸光飘忽,似乎陷入了回忆,片晌之后,她又缓缓开口。 第三十一章 秘密 “采苹,你大概也听说过皇上的事情,民间传说他是母狼所生,其实人狼又岂能交配生养呢?那不过是一些居心不良的人编排皇上,不想让他登皇位罢了。”谧妃长长叹息了一声,眸光飘忽,似乎陷入了回忆,片晌之后,她缓缓开口。 “他的父亲曾是太子,只是,即将登位之时,宫廷叛乱,与太子同胞所生的二皇子先是囚禁了三皇子,随后擒住了太子,剁掉了他双腿,扔进了野狼出没频繁的芦花荡,那芦花荡遍地沼泽,沼泽内又横生蚂蟥,就连飞禽也不敢靠近那芦花荡半寸,二皇子认为太子必死无疑。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天意,一名女子竟然去芦花荡采苇子,无意间便救了太子,后来二人渐生情愫,生下一名男婴……” “男婴就是皇上?”采苹半张着小嘴,瞠大了眸子,像是在听天方夜谭,脸上带着难以置信。 “可是,可是……”可是这一切和谧妃又有什么关系呢? 谧妃点点头,转眸看着采苹,唇角绽开一抹苦笑,“你一定很好奇,皇上和窈妃为什么这么恨我,对不对?” “娘娘若是不愿意说,就不要说了。”采苹一顿,忙不迭地摆摆手,她隐隐的感觉到,这件事必定会触及娘娘内心深处的隐疾。 “不,我要说,我憋在心里这么多年了,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有放下一切包袱的感觉。后来,夺了皇位的二皇子在民间选秀,瞧上了一位女子,女子容貌清丽脱俗,她眼窝很深,瞳仁的颜色亮如宝石,很是独特,有些异国韵味,二皇子对她一见倾心。可是,那名女子死活不肯进宫,二皇子派人暗暗调查,竟然发现太子尚在人世,所以他亲自派人将太子和女子抓到了芦苇荡,将太子五马分尸,又将他的尸体碎成万段,剁得细细的,扔进了狼群,然后将女子强行掳进宫。” “啊!”采苹听时,心揪得紧紧的,几乎悬到了半空,听到这里,不由惊叫一声,却又觉得自己有些唐突,倏地捂住了嘴巴,将惊叫憋回嘴巴,五马分尸?没想到那个二皇子对同胞兄弟竟是如此的残忍!脑海里,忽地掠过今晚皇上眼里那抹很深的伤痛,采苹恍然明白了那伤痛的涵义,心底蓦地涌上一股对鄯烨的同情,“原来,皇上的遭遇,竟是那么可怜,想必,他心中没有了爱,才会仇恨所有的人吧?才会这么残暴吧?” 悄立于窗外的男子,听到女子的轻语,挺拔的身躯微微震了一震。 爱?什么是爱? 他深深地闭了闭眸,面上的肌肉狠狠地抽搐了几下,痛苦之色溢于言表,片刻之后,又霍地睁开瞳眸,重新贴近窗户,继续聆听两个女子的谈话,一双绿眸恢复冰冷,宛如万丈深潭,闪着寒光,深不可测。 “后来,二皇子兵败被擒,皇上翻遍了整个皇宫,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个女子,一怒之下便将宫内所有的妃子皇子公主皆绑在柱子上,当着二皇子的面,先是将一个一个的妃子五马分尸,然后剁碎了喂狼……但是,二皇子咬紧牙关,硬是不肯说出那名女子的下落,后来,皇上终究没杀二皇子,只是将他囚禁了起来,另外,将二皇子最疼爱的小女儿封为妃子,日日折磨,其他的家眷子女据说都拉出去砍了头。” “这么说来,皇上和这位妃子岂不是……岂不是堂兄妹?!”采苹清眸一瞠,所听所闻让她难以置信。只是折磨,不召侍寝,应该不算乱伦吧? “是呵,兄妹……”谧妃拖长了尾音,说到兄妹时,面上现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采苹眨巴眨巴眼睛,凝视着谧妃愣了片刻,忽地想到了什么,面色瞬息万变,诧异震惊之色更甚,她指着谧妃,不知是因为流血过多而虚弱还是因为听到谧妃的话语而受了惊吓,面色有些煞白,纤细的手指不停的颤抖,“娘娘,你和皇上……难道……难道你就是那位小公主?那……娘娘若是侍寝……侍寝……” 皇上前不久刚刚召了谧妃侍寝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古代没有伦理这一说吗? 堂兄妹也可以同房吗? 谧妃凄然一笑,眸子里的光芒微微黯淡,语调里蕴含了一缕不易察觉的怅然幽怨,淡淡开口:“皇上从未碰过我”,像是回答采苹,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采苹听闻,心里竟然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他虽然残暴却并非荒淫无度。 “娘娘,你果真就是那名小公主吧?” 谧妃点点头,复又摇摇头,神色略略的有些怪异,张了张唇,却又欲言又止。 采苹看到谧妃吞吐奇怪的样子,隐隐的觉得这件事情另有玄机,里面必定还藏匿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秘密,势必攸关许多人的性命,这么复杂的事情,一时半会也是说不清楚的,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思忖至此,她急忙开口:“娘娘,这些皇室私密,奴婢还是不知道为好,刚刚的话就当是奴婢没有问过,娘娘,早些歇息吧!” 谧妃将眸光重新调转到采苹脸上,凝视着她的清莹澄净的眸子,粉粉的唇角浅浅一笑,带着一缕苦涩,“采儿,我经脉受损,月月流血过多,可能也活不久了,今日若是不说,恐怕以后便也没有这种倾诉的机会了,那名女子她在……” 谧妃说到这里,稍微犹豫了一下,深深地黑眸闪了闪,将唇凑到采苹耳边,准备告诉采苹。 男子面上似有些紧张,他紧紧地攥着拳,手心有些许汗湿,屏住了气息凝聚精神,一双狭长的丹凤绿眸紧紧盯住女子一翕一合的嘴唇,灵敏的耳朵高高竖起,做好拦截任何一个音节符号的准备,想将她接下来的话语弄个清清楚楚,不漏分毫。 可是未及谧妃开口,忽然窗前白影一闪,“嗖”地一声,一丝细微闪亮的银光,在空中划出一条笔直的线,直直地刺向谧妃。 白影速度快如闪电,就连鄯烨如此警觉的人都未知觉有人偷袭谧妃。 采苹只觉得瞳眸一闪,还未及反应,谧妃已经悄无声息地栽倒在地上。 采苹一惊,心脏立刻揪紧。 难道有人偷听? 想到这里,她大惊失色,一双清泠泠的眸子瞠得圆大,身子怔怔的僵滞了半晌,才忽然想起来喊叫呼救,“救命,快来人!娘娘遇刺了!” 随着她的呼声,殿外响起了纷杂的脚步,夜里巡逻的侍卫提着纱灯,朝这里赶来。 鄯烨微微一拧俊眉,面色懊恼,将拳重重地捶向墙面,眼见着,苦等这么多年,终于可以知晓娘亲的下落,却不料又横生枝节。 倏地,那条白影从前面殿宇之间闪过,白色在浓稠的夜色中分外扎眼,只是影子如幽灵一般,飞掠过的极快,一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夜色深处。 鄯烨一愣,随即身形一移,纵身跃上殿宇顶处,顺着方向寻去…… 第三十二章 灌药 鄯烨跟在白影后面连连追了数里,那白影出了皇宫后倏然一拐,便如蒸发了一般,竟然再无踪迹,鄯烨咬了咬牙,想起受伤的谧妃,绿眸闪了一闪,急急地转身,返回宫中。 数十个身着胄甲的侍卫提着纱灯火把,将泌心殿四周照个灯火通明,侍卫吵吵嚷嚷的声音,在清寂的凌晨分外的响亮,周围宫阙的灯光也断断续续地亮了起来,远远地望去,星星点点,连连绵绵。 采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咬着牙,双肘支撑起身体,勉强爬到床下扶起谧妃,想将她拖到榻上去,奈何自己臀部肩部皆是伤,稍稍一用力扯动了伤处,便是钻心的疼痛。 一个领头的侍卫冲进殿内,眯着一双锐眸,巡视了一遍殿内的大致情况。 看到来了救兵,采苹欣喜不已,扬起脸庞,将求救的眸光投向侍卫,大呼道:“娘娘受了伤,快点找御医” 那侍卫冷冷瞥视一眼倒卧在地上的谧妃,随即将视线调转到采苹脸上,嘴角抖了一抖,语气冰冷地说道:“我的职责是捉拿刺客保护皇上,其它事宜皆与我无关!” 谧妃不受宠是宫内人尽皆知的事情,在这个宫内,是窈妃的天下,她若不喜欢的人,即使不死,也离死不远了,又何必浪费时间去请御医? 采苹的心随着这句话坠入深渊,希望随后破灭,面上的欣喜顿时僵滞,她瞠着眸子,有些不可置信。 领队的侍卫不再看采苹,只是超前踏了几步,四处看了看,然后转过身,朝身后的手下挥挥手,大喝:“这里没有,快去追!” 谧妃牙关紧咬,面色煞白如纸,气若游丝,已经是出气大入气少,促疾得很了,情况越来越糟糕。 “娘娘伤势严重,若是不医,她真的会死”采苹紧爬了几步,一把揪住领队的胄甲下围,坚实的胄甲入手冰凉幽冷,硌得娇嫩的手掌生疼,她却全然不顾,只是仰着脸庞,一双清澈的眼眸,莹亮夺目,苍白的面上是和她身份及不相称的坚定和执着。 领队蹙了蹙眉,不耐烦地踢了踢腿。 岂料采苹带血的小手攥得很紧,指节都有些泛白,他踢了几次竟然都无法摆脱。 “你,去将御医请来,其他人等,出去继续搜!”领队犹豫了片刻,有些拿采苹没办法,便随手指了指一名属下。 “是”被指中的侍卫抱拳领命,转了身,准备离开。 “等等,先去禀告窈妃娘娘再去请御医”那领队的侍卫抿着唇又踟蹰了一番,他本不想管这等闲事,可是看到眼前这个浑身血迹的女子不顾生死抱着他的腿,他心里便有些松动,若是冒然请了御医,医好了谧妃,不知道会得罪多少个盼着谧妃死掉的妃子,不如禀告窈妃娘娘,娘娘若是说救,便救,娘娘若是说不救,那便是救不得了。 采苹用力抱着体温越来越低的谧妃,想要留住她渐渐微弱的气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窈妃娘娘到。”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出现了,前后数十个宫娥奴婢提着琉璃彩灯引路,另有数十个太监抬着凤纹祥云的鸾轿。凉风四起,微微的有些寒气,鸾轿周围缀着珍珠的彩色轻纱丝帐围垂而下,硕大圆润的珍珠在轻风摇曳下,碰撞在一起,发出清凌凌的声响。 帐内有一个宫装丽人,现出立体迷人的剪影,端坐其中。 窈妃到了殿内,玉足轻轻踏下鸾轿,莲步轻移,慢慢走到采苹和谧妃身边。 烛光将她的窈窕的身形投放在地上,采苹看着渐行渐近的阴影,一丝莫名的不安倏地攀上心头,她扬起脸庞,睇着窈妃,看不清她面具后的神色,更是加重了内心的惶恐忐忑。 窈妃并不去看采苹,她现在清楚,只要潜意识里不想杀害面前这个女子,身体内的另一股来历不明的灵魂便不会与她对抗纠缠。 她扬了扬精致绝伦的小下巴,斜着眼,睨着昏死的谧妃,随后小巧的唇抿了抿,嫣红的唇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缄默了片刻,倏地转身,冲着小蔓挥了挥手。 小蔓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她手里捧着一只精致的玉碗,玉碗里盛满了黑浓的药汁,她蹲下身,就要朝谧妃嘴巴里灌。 “等一等,这是什么药?”采苹伸手一挡,拦住小蔓。 窈妃黑眸一凌,随即又恢复平静,她动了动嘴唇,小蔓替她开口说道:“娘娘说了,这是治疗外伤的良药,亦可化解百毒,谧妃喝下去,不会有坏处,喝了这碗药,自然有御医为谧妃诊脉。” 采苹心里有些疑惑,望望小蔓手里的药汤,又望望窈妃深不可测的黑眸,毅然开口说道:“求娘娘让御医先给谧妃诊脉,若是御医说这药可救活谧妃,就由奴婢来喂谧妃娘娘,不敢劳烦姐姐。” 窈妃身体微微一怔,倏地回过身来,忿忿甩了甩纱袖,黛眉一凌,猛地抬起小脚,一脚踢向采苹小腹,采苹猝不及防,没想到窈妃力气竟然那么大,只是看起来极轻的一脚,便将采苹的身体踢飞了出去,踢离了谧妃身旁。 两个太监大步上前,四只大脚同时踩住采苹的身子,将她牢牢地摁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分毫。 “你这个奴才,敢这么跟本宫说话,活得不耐烦了,灌药!”窈妃嘴唇刚动,小蔓便替她说了出来。 一个宫女捏住谧妃的鼻子,等了片刻,谧妃已经无力张口,宫女便拿下发上的玉簪,将那簪子塞进谧妃嘴巴,硬生生撬开她的牙齿,然后由着小蔓将那浓酽酽黑稠稠的汤药,一股脑地倒进了谧妃口中。 喝了药不足片晌,忽闻谧妃肚里传来“咕噜噜”一阵声响,紧接着,谧妃胸脯剧烈起伏起来,她双眸陡然圆瞠,面色狰狞痛苦,秀气娇媚的五官几乎拧到了一起,她双腿逐渐蜷缩痉挛,挥舞着双手,拼命地抓向自己的喉咙,条条血痕霎时便出现在弧线优美白皙的脖颈上,怵目惊心。 “娘娘……”采苹一张原本就惨白的脸此时更是瘆人,她凄声大呼着,拼尽了力气甩开太监,踉踉跄跄地扑到谧妃身边。 “窈儿……你……你好狠心!”谧妃忽地眯起眼睛,猛然直叫道,声音越来越低,叫道最后唇畔渗出几缕血丝,声音竟已喑哑。她一双猩红的眸子透着无限凄凉,瞪得大大的,直直勾勾地凝视着窈妃,带着几许不甘带着几许心酸,还带着几许让人看不懂读不透的伤痛。 突地,她瞳孔一缩,喉咙一紧,脸孔上仰,苍白的细唇哆嗦几下,倏地喷出一口鲜血,鲜血直直地喷向窈妃精致华美的面具之上。 刹时,银白色的面具变成猩红一片,配着红的衣,说不出的诡异。 采苹慌地用袖子替谧妃擦拭唇边的血迹,想要阻止那汩汩而出的鲜血,只是鲜血不停地从唇角,鼻孔溢出…… 谧妃张了张嘴巴,只是再也没有任何音节发出。 “朕的爱妃,又在胡闹了?真真是让人头疼!”一阵漫不经心而又稳健的脚步声伴随着魅惑人心的轻笑,同时传入众人耳道。 众人面色皆是大变,急忙跪地磕头行礼。 唯独采苹抱着气息微弱的谧妃,怔怔然,兀自沉浸在悲伤地情绪中,没有下跪,也没有请安。 “窈儿,你又胡闹了?”皇上不理会众人,自顾自地踱到窈妃身旁,牵起她的柔荑,轻轻放在唇边轻吻一下,动作温柔体贴,一双绿瞳丹凤眼亮如明星冷如寒冰锐如利刃深如幽潭,细细薄薄的俊唇边绽放一抹蛊惑的微笑。 旁边有几个宫女偷偷抬眼瞥了一瞥,只一眼,便让她们怅然若失,心如捣鼓,瞬间便如迷醉在花蜜中的蜜蜂一般,跌进他唇边的笑涡里,脸颊已不知不觉浮上酡红,眸光潋滟流,荡漾着春意。 窈妃柔媚温软的身体朝鄯烨怀里偎了偎,冲他抬了抬下颚,黑白分明的眼珠儿转了一转,抿唇一笑,风情万种,仿佛刚刚的残暴的行为皆是出自她人之手,而她不过是一位纯情妩媚的少女。 “真是拿你没办法”鄯烨唇边带着笑意,伸手轻捏了捏窈妃白皙的小下巴,当着众人的面吻了吻她小巧的耳垂,随即,他身体微微前倾,刚刚还温柔如湖水的眸子陡然变得阴鸷,闪过一丝残忍,对着她耳孔冷冷地低语:“若是你没有遵守约定,杀死了她,你的下场,会比她还惨!” 窈妃唇边的媚笑一僵,下颌抽动一下,她挑了挑眉,伸出纤纤玉指在鄯烨唇上轻轻一点,又将手指放在自己唇边亲了一亲,眸中又漾开来无尽的笑意。 皇上霍地一笑,搂着窈妃的纤腰,宠溺道:“爱妃,你先回宫,朕稍晚些便去陪你。” 看着窈妃和一干人等在视线中消失,鄯烨唇角的笑容冷却下来,他大跨步迈到采苹和谧妃旁边,采苹一味地垂头替谧妃擦拭唇角的鲜血,忽地眸子一闪,眼前出现一双卷尖黑底麝皮靴,她眨了眨羽睫,目光顺着靴子缓缓向上。 两人目光交汇的刹那,她眸中的哀恸与茫然让他心中某处忽地被牵动了一下,极细微,却又不容忽视。 * 票票+留言=动力……唉!没动力哇……(泪奔……) 第三十三章 施救 采苹双瞳似乎没找到焦点,眸光迷离,散乱的视线茫茫然地投在鄯烨面上,然后又怔怔垂下头,手忙脚乱地擦拭谧妃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苍白的唇不停的哆嗦着。 鄯烨蹙了蹙俊眉,俯身,修长的手指伸向谧妃秀气的鼻子,准备探探她的鼻息。 采苹先是被利刃刺穿了肩胛,随后被鄯烨侮辱,被打了十几大板,屁股几乎开花,刚刚又被窈妃的残忍和气势震慑到了,又累又气,连伤带怕,身上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几近崩溃,此刻蓦然看见一只大手伸向谧妃,还以为又是什么人要对谧妃不利。 她终于忍无可忍,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像是保护幼崽的母狼一般,猛地推开他的手,扬起脸庞,眸子里充溢着愤怒和伤心,直着喉咙大吼道:“走开,你们一个个残暴毫无人性,都想置谧妃于死地,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人!走开!” 鄯烨没有料到采苹忽地声嘶力竭地大吼,他面色一惊,伸出去的手微微一怔,竟然僵滞在半空,缄默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个女子竟然是冲他大吼,脸色不由的大变,愠怒之色溢于言表。 紧跟在皇上身后的平福吓得脸色煞白,两腿微微颤抖起来,他翻了翻眼,有些怨恼地瞥了瞥采苹,心想,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这么吼皇上,今晚必死无疑,只是,她死便死了,可不知道又要连累多少无辜的人跟着陪葬。 果不其然,皇上的脸色犹如乌云压境,黑沉沉阴剌剌,怒气汹涌,他抿唇不语,只是直直地瞪着采苹。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周围一片死寂,甚至可以听到鄯烨盛怒的鼻息,就在平福思忖着要不要叫侍卫进来拉走采苹的时候,一个冰冷的声音忽地划破僵局,“她还没死!” 采苹身子一懵,濡湿纤长的睫毛忽闪了两下,眸底慢慢漾开欣喜的涟漪。 “娘娘?你一定要撑住!”她先是用沾染了谧妃血迹的袖子狠狠擦了擦眼睛,拭去睫上遮挡视线的眼泪,然后弓起身子撅着屁股,忍着伤痛,将纤细的胳膊垫到谧妃头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想将谧妃抱起来放到榻上。 可是,她的力量实在有限,身子趔趄着晃了几晃,又摔倒在地上。 望着她狼狈却又决然的样子,鄯烨一挑眉尖,幽绿的眸子闪了一闪,下颚微微抽搐几下,出人意料地弯下腰,将谧妃打横抱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采苹惊叫一声,她瞠着眸子,小手死死攥着谧妃的袖子不放。 “松手!若是再迟一些,她当真救不活了!”他冷着嗓子厉声喝止,声音低沉,冷冽如冰,透着不可抗拒的威慑。 采苹被他冰冷如刀的视线一扫,瑟缩了一下,刚刚积攒起来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怒气突然消失无踪,动了动嘴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悻悻地缩回了小手。 鄯烨冷哼一声,镌刻般深邃削薄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赫然转过身,捧着谧妃娇弱的身体,径直奔向软榻。 采苹一语不发,一瘸一拐的,踉踉跄跄紧跟在他身后,一双清莹的眸子一瞬不瞬,紧紧盯着他,唯恐他对谧妃不利。 鄯烨将谧妃放到榻上,扭头看见跟在身后的平福和采苹,皱了皱眉,向后挥了挥手,平福识趣地躬身,低声道:“奴才在外候着,随时等着皇上吩咐。” 鄯烨点了点头,平福躬着身,垂着脑袋,毕恭毕敬地后退着出去。 “你也出去!”鄯烨睨着采苹,冷冷吐出一句。 “不,我要守在娘娘身边!”采苹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她实在不放心将谧妃放在他身边,天知道他又会做出什么骇人而又匪夷所思的事情! “你!你敢抗旨?!”鄯烨上前跨一步,食指指着采苹鼻子,狭长的绿眸微微眯起,瞳仁中心跳跃着两簇怒火。 这个女人三番四次地违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怒气,他当真以为他不会砍了她吗? 他俊拔的身躯矜贵四溢气势逼人,强大的压迫与震慑几乎让采苹喘不过气,她退后一步,垂下眼帘,咬着下唇,默然不语,却也没有丝毫退却。 就在气氛僵滞之时,忽地,采苹抬起脸庞,扭头看了看躺在榻上气若游丝的谧妃,睫毛一扇,眼眶红了红,几颗泪珠又是骨碌滚了出来,怔怔看了几秒,采苹又将眸子转向鄯烨,直直看着他,忽地放柔了嗓子,动情地开口:“皇上,救救谧妃吧!” 声音有些哽咽,带着哭腔,软软的,柔柔的,充溢着满满的祈求和哀伤。 她突如其来的变化大出鄯烨所料,他微微一愣,错愕不已,原本以为她会毫不相让,会倔强地顶撞于他,没想到会忽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轻柔的恳求,实在让他感到意外。 面上跃跃愈发的怒意不知不觉间,竟缓缓隐了下去,红润的唇角抖了一抖,不知该怒抑或不怒,指着她鼻尖的手指慢慢缩了回来,神色极其复杂怪异。 “皇上?救救谧妃吧,奴婢知道,皇上也是不忍心看着她死”她仰着脸,眸子里闪着泪花,楚楚可怜。 采苹见谧妃躺在床上毫无生气,心内犹如有一堆火在灼烧,又是心疼又是着急,早将皇上的残佞抛到了脑后,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他能救谧妃! 她见皇上没有回应,竟不由自主超前迈了一步,轻轻地拽了拽皇上的袖子,仰着脸,瞳仁里尽是哀求,面上泪痕纵横。 “哼”鄯烨回过神,霍地一瞠丹凤狭眸,一甩龙袍,甩掉采苹的手,然后侧过身子坐在软榻边沿。 他大手一伸,霍地拍上谧妃后背,“噗”一声,细微的银光闪过,一枚细如发丝的银针“铮”一下钉在了大殿的红柱上,针身在柱上颤颤不已。 “去端盆清水!”他冷冷开口。 采苹顿了一顿,忽地反应过来是在吩咐她,急忙提了裙角,跌跌撞撞地奔出去打水。 鄯烨并指如刀,在银针闪出的部位轻轻一划,化开了谧妃的衣衫。背脊上有一个细细的小洞,洞口的血液已经凝固成深褐色的干疤,周围皮肤浮肿涨大,肤色微微现出黑色,看起来狰狞可怖。 “你扶着她,不要乱动”他紧蹙着俊眉,扶起谧妃的身体,转交给采苹,低声吩咐,嗓音低沉沙哑,透着不易察觉的焦灼。 采苹俨然听出了声音里那份转瞬即逝的焦灼,她眸光一闪,呆了一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发什么呆,没听见吗?”他厉声低喝。 “啊?哦!”采苹手脚并用,困难地爬上榻,双手扶住谧妃,摒住了呼吸,乖乖地坐着。 鄯烨大掌覆在谧妃背上,一滴一滴黑色的毒血顺着谧妃的指尖,“滴嗒滴嗒”落入清水中,片刻功夫,一盆清水已是一片浊黑,散发着腥臭气味。 指尖的血液慢慢恢复红色。 采苹直直地盯着面色严肃冰冷的鄯烨,看着他额上慢慢渗出的细密的汗水,心中忽地盈满了感动,她隐隐感觉到,鄯烨对谧妃这个同族妹妹,还是有些许感情的,这次救她,不仅仅是为了逼问秘密吧?或许,他并没有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酷残忍。 “可以了,不过,窈妃喂了她哑药,恐怕今后谧妃再也发不出声音了”他面上闪过懊恼,倏地收回掌,赫然站起身,抛下这么一句,朝门口走去。 “皇上……”采苹扶着谧妃躺好,忙着下榻,想追上去道声谢,没想到肩上的伤口蓦地传来一阵剧痛,她一个站不稳,“啊”惊呼一声,脑袋直直地向下栽去。 第三十四章 肆吻 “皇上……”采苹扶着谧妃躺好,忙着下榻,想追上去,没想到肩上的伤口蓦地传来一阵剧痛,她一个站不稳,“啊”惊呼一声,脑袋直直地向下栽去。 鄯烨眉眼一紧,身子僵了一僵,急急地转过身,一把揪住采苹背上的衣服,待采苹跳着脚站稳,他才松开手。 “谢谢”她心里一暖,红着脸颊呐呐出口。 “哼”鄯烨冷哼一声,绿眸不屑地睇了一眼采苹,甩了甩袖子。棱角分明的俊脸上,线条却软化了许多。 采苹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宛如一个耍脾气耍酷的孩子,她抿了抿唇,微微一笑,清眸弯出弦月,迸射点点明辉。 鄯烨看着她的笑容,沉睡多年的心,竟毫无来由地猛跳一下。 采苹见皇上面色柔和了下来,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悬在半空的心也放了下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她偷眼瞧了瞧皇上的脸色,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不如趁着现在,缓和缓和皇上和谧妃的关系。犹豫踟蹰了一下,终于期期艾艾地开口,“皇上,奴婢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鄯烨挑了挑眉,幽绿的眼珠儿斜睨着采苹。 “皇上,仇恨不应该世代持续,上一代人生活在一个血泪交融的残酷世界里,下一代人如果不能用爱来暖化它,而用恨来继续的话,就只能让悲剧一再重复。如果人世可以多一些爱,多一些宽容,积怨总可以烟消云散的。”采苹搓了搓手,酝酿组织了一下说辞,眨了眨眸,娓娓道来。 鄯烨楞了一愣,侧过身,深邃的绿眸凝视着采苹,内里光泽闪闪若有所思,顷刻,眸底深处划过一丝震撼。 “皇上,爱是一条温暖的河,疲惫的时候,饥渴难耐的时候,孤独寂寥的时候,只要靠近了这条河,一滴水便可以滋润干涸的心,让人心旷神怡,重拾遗失的勇气。” 爱是一条温暖的河! 他心中微微一悸,似乎呼吸也带了疼痛。 只是,什么是爱? 他们杀了爹爹,又将娘亲藏匿,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始终不肯开口说出娘亲的下落,始终不肯让他们母子团聚,这种刻骨仇恨,让他如何放开? 若爱是河,恨便是火焰,将爱的河水灼灼烤干,暴露出河床上条条狰狞的干涸的裂缝,张着深不见底的大口,将善良心软的人吞进黑渊。 绝不能有爱!绝不能! 想到这里,他的面色倏地阴郁黑沉下来,绿眸怒瞠,太阳穴青筋突突微跳,无一不昭显着他心底盘旋流转的怒气与仇恨。 “皇上……”面前的女子仍然喋喋不休,兀自沉浸在自己架构出来的充满爱的幻境里,小小的脸庞上洋溢着向往的喜悦。 鄯烨忽地感到莫名的烦躁,两道剑眉渐渐收紧,怒气浮上眉心,突然伸出大手,一把拎住了采苹的衣襟,毫不费力地,将她提了起来,另一只手则是紧紧擒住了她白皙的下巴,重新盈满仇恨的绿瞳闪着魅光在她唇畔流连,他霍地启了唇,怒吼一声:“住嘴!你再多说一句,朕便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采苹被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一哆嗦,声音戛然而止,将未说完的音节硬生生地吞回了肚里,瞠着眸子,诧异地望着忽然暴怒的鄯烨。 “女人,你不要得寸进尺,朕救谧妃不过是因为她还有点用处,朕的棋子多的是,你若如此絮叨聒噪喜欢多管闲事,朕绝不会心慈手软!”他面上的怒气一丈高似一丈,手指间的力道一分重胜一分,将采苹和他的距离拉得愈来愈近,“尽好你的本分,服侍谧妃,将知道的消息,原原本本地说给朕听,若有违抗,你的血咒发作,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抓住她脖领的大手,似是鹰爪一般坚固,采苹双脚皆已离地,呼吸越来越困难,她奋力地张着鼻翼,呼吸逐渐稀薄的空气,她困难地眯着眼睛,直直地望进他的眸底。 两人之间隔得如此近,她能感觉到他身上传递过来的热度,感受得到他溢着怒气的鼻息,甚至可以看见他莹碧的瞳仁中心,清晰的倒映着一张清秀却惶恐的小脸。 烟雾般清浅雅致的黛眉,秋水般盈盈澈澈的眸子,此刻正圆瞠着,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为了呼吸,她略显苍白的唇瓣,颤栗着,微微轻启,像是在清风中摇曳的桃花瓣,娇弱到让人忍不住怜惜。 气氛有些暧昧,有些诡异,采苹扭了扭头,双手用力攀住他的手,企图摆脱掉令人窒息的辖箍。 鄯烨眯着绿眸,唇畔忽地绽放一抹邪笑,只是眸子深处鸷冷骇人,没有丝毫笑意。放在她下颚上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抚上她苍白的面颊,指腹在她腮上摩挲,暧昧轻浮的挑逗让采苹感到难堪。 “爱?你用具体行动诠释一下,什么是爱?嗯?”他唇边的笑意愈浓,眸中的寒意愈深,忽地他长臂往回一带,猛地将采苹拉到怀中,大手禁锢住她的头颅,性感的薄唇毫无预警地覆上采苹的唇瓣。 采苹眸子蓦地圆瞠,带着难以置信,唇微微一启,便要惊呼。 可是刚一开口,他灵巧的舌趁虚而入,侵进了她的檀口,缠绕住了她的香舌。 采苹身子一绷,宛如被强猛的电流击中一般,一股热血“轰”地一下直冲脑门,湮灭了她所有的思想和理智,脑内如一张白纸,空白一片。 * 谢谢亲们对小影的支持,希望亲们可以畅所欲言,指正小影的不足,小影一定会加倍努力改正,力争给亲们带来更好的文章…… 第三十五章 盛怒 鄯烨肆意挑逗着她的舌,随后又将她馨香温软的唇瓣完全纳入口中,吸吮噬咬,霸道的大手加重了劲道,揉搓着她的后背,每一下都撕扯着她的伤口,肩膀像是着了火一般,传来阵阵灼痛。 他的唇舌将她的小口覆得严严实实,采苹大瞠着眸子,如溺水的人一般,因为缺氧,双手挥舞着,鼻翼剧烈翕动。 他全然不顾,只是闭着绿眸,浓密的睫毛上下颤动,似要将所有的怨恨发泄出来一样,用力地啃咬吸吮她的唇舌。 吻得很狂肆,却也很投入。 “这就是你所说的爱吗?”就在她要窒息的时候,他的嘴唇倏地离开她,下颚抽紧,撇了撇俊唇,绿眸里充斥着鄙夷和不屑,“孟子敖将军也是被你这一番关于爱的乱七八糟的话语所迷惑的吗?朕警告你,少耍花招,你江家罪孽深重,朕留你一条贱命已是你莫大的荣幸,若你胆敢多言多语,哼!”声音低靡沙哑,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在她耳边飘散开来,只是其中隐藏着残酷冰冷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说完之后,他拎着她的衣襟,像是丢一块破旧的抹布一般,大手猛地一甩,将采苹扔向远处的殿柱。 采苹背脊重重地磕到柱子,腰部被狠狠砃了一下,然后瘫软无力的身体顺着柱子重重跌落在地上,这一摔,骨头都摔散了似的,浑身如同着了火一般烧灼疼痛起来,喉咙一甜,血液的腥甜味在嘴里弥漫开来,几缕血丝顺着唇角缓缓流下。 她稍微动了动手指,便觉犹如万箭攒心,额上直冒冷汗,可是,比起身上的疼痛,他冷冰冰的讽刺挖苦更让她心里难受。 心,剧烈地抽搐痉挛着,宛如被人狠狠地用锐刀划过。 她只不过是想帮助他化解心中的仇恨,因为她觉得,心中有恨的人,必定生活在仇恨的煎熬与痛苦中。 “你只不过是罪臣之女,身份低贱,竟然敢给朕说理论教,以后留心谧妃的行为举止,若有半点隐瞒,你身上的印记,朕可要好好利用了!”鄯烨冷冷的看了一眼在地上挣扎的采苹,面色愠怒,忿忿地低吼。 “不,我不是罪臣的女儿……”她仰着脸庞,望着鄯烨,哽咽着辩驳。 恍恍惚惚中,又出现了父母的面容,爸爸带着她四处旅游搜集资料,妈妈在她耳旁唠叨轻语,心心念念的温馨场景,在她委屈的时候,便猝不及防的全部扑到眼前。 那个世界的人,都爱着她,爱着她的人,都在那个世界。 这个异界,只有伤害,爱她的人都已经离去…… “采儿,我的孩子,好好活下去!……娘不希望你活在仇恨中!”采苹耳中忽地又响起夫人临死前那凄然一笑,想起她蓦然放大的瞳孔,那里面有深深的担忧与母爱。 鼻子一酸,两行眼泪顺着苍白的腮颊,缓缓地流淌下来,濡湿的睫毛轻颤着,似乎是蝴蝶折了的双翼,颤颤巍巍,承载不住这些许的悲伤与委屈。 “你杀了这么多人,即便是报了仇,心里便可以不痛吗?即使你不痛,你的母亲也会痛,没有人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变成杀人嗜血的恶魔!”她用手背擦了擦唇角的鲜血,双肘支撑住身体靠在柱子上,双眸直直地凝视着面前暴怒的男人,虚弱地说道。 她的声音极轻,却似一记厉雷,重重地击中了鄯烨的心坎,他挺拔的身躯晃了一晃,眉眼间突然溢满了哀伤。 “因为你心中充满了仇恨,便要杀掉很多无辜的人吗?他们也有母亲有妻子有儿女,若是他们也同样的恨你,这个世界岂不是日日都是杀戮?”她虽然虚弱不堪,可是一双眸子,却清澈明亮依旧,视线不偏不斜地落在鄯烨脸上,带着咄咄的质问和指责。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朕不许你说了!”鄯烨咬着牙,眸子里色泽更深,幽幽的光芒似是冰冷冷的刀刃,锋利地划过她面上每一寸肌肤,带着警告带着杀意。 “你不让我说,是因为你害怕听,你没有面对的勇气,你害怕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采苹顿了一顿,扯了扯唇,唇角边跳出一丝笑,笑容里透着苍凉和讽刺。他不过是一个将自己仇恨迁移到他人身上,不敢直视问题不敢面对责任的懦夫。 “来人啊,来人!”鄯烨像是一头发怒的雄狮一般,面色阴兀得可怕。 “皇上?”平福推开门,跑进来跪在地上,一脸惶恐,他从来没见皇上发这么大的火。 “让她住口,打她耳光,打晕为止!”鄯烨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血丝纵横的双眸冷冷的瞪着采苹,咬牙切齿地吩咐平福。 平福唤了两个奴婢进来,摁住采苹,他则是左右开弓,狠狠扇了采苹两个耳光,采苹的腮颊瞬间便肿胀起来,脑袋嗡嗡直响。 “懦夫!”她动了动嘴唇,在舌尖徘徊颠簸的两字终究蹦了出来。 鄯烨一惊,立刻像是被拔了胡须的老虎一样跳到采苹面前,一把拽住她凌乱的长发,怒急之下,竟然将她的脑袋撞向殿柱。 第三十六章 鄯意 他揪着她的头发,将她的脑袋磕到殿柱,然后狠狠摁压在柱身上,强迫她抬起脸,抓住她发丝的手略一使劲,发丝带动头皮,拉力迫使她抬高了下巴。 采苹的右部面颊紧紧贴在殿柱上,硬硬冰冰的触感让虚弱的她更加寒冷,强大的压力使牙齿嵌入了腮肉,她无力扭头注视鄯烨,只能斜着眼睛,用眼角的余光觑着他愤怒到扭曲的俊脸。 “朕杀你,如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他恶作剧般将内力化入了声音,对着她的耳朵幽幽开口,然后唇角略一跳跃,勾勒出一抹冷笑,笑容邪魅阴森,蕴藏着腾腾杀气,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她被内力震到耳朵受伤。 冷幽幽的音色仿若来自地狱,每一个音节都化作锋利的冰锥,争先恐后地刺入她的耳道。 穿透耳膜般的剧痛,蔓延至脑,似乎连脑汁都在沸腾翻滚,如同浇注了岩浆,瞬间,耳内只能听见“嗡嗡”的鸣叫。 一缕细细的血丝顺着她小巧的耳垂,流到了面颊。 旁边跪着的平福看到女子额上,耳上,身上全是血,看久了宫内争斗杀戮的心,竟然也掠过微微的不忍,他悄无声息的叹口气,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这个小女子当真有些骨气! 采苹闭眸,待在耳内缭绕的锐音慢慢散去,她唇畔反而凄然一扯,勾起一丝浅笑,气若游丝地问了一句,语色里没有鄯烨预想到的愤懑与畏惧。 “皇上,你的名字是你母亲所取吧?” 鄯烨一愣,手上的力道不由地松了一些,绿眸中流露出一丝疑惑。不错,确实是娘亲给他取的名字。 皇室中取名有严格的辈分规则,鄯烨的名字原本应该以佑字当头,但是他不是在宫中出生,他娘又是一名淳朴的采苇女,便没有遵从皇室规矩,只是希望他心地善良为人正直,便以鄯做了他的名字。 后来,他登了皇位,为了纪念娘亲,便将“鄯”字,做了这一辈的用字,甚至连姓都摒弃了不用。 只是,这一切,她如何知晓? 采苹似乎读出了他面上的诧异,兀自笑了一笑,不等他问,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鄯,善良常在耳朵边。你的母亲必定希望你的耳边常常萦绕善良仁慈的乐音,而并非残忍暴虐,真是用心良苦。皇上,她是一个温厚醇和的女人吧?天下的母亲总是善良的,都有着太阳一般温暖的心。”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终于,她敛下眸子,轻轻阖上眼帘,昏迷过去。没有了她的声音,殿内忽地安静了下来,莫名的空落与孤寂在音节消失的瞬间重新填满了他的心灵。 鄯烨摁住她头颅的大手在微微颤抖。 望着面前看起来那么娇弱,性子却那么倔强的女人,他蹙起了俊眉,绿眸轻眯,眼神有些许的迷离,她长长的微颤的睫毛就像是一把浸满阳光的剪刀,用阳光的温暖,一点点的剪着他冰冷的心,剪开层层叠叠厚重的冰冻,让曾经麻木的心在疼痛中慢慢地复苏。 她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挑起他的怒气,却又轻而易举地唤醒心中那份柔软,将这怒火镇压下去。 她无视他的暴怒,无视他的威严,无视他的俊美,宫中所有女人都那么柔顺,那么温柔,那么费尽心思讨他喜欢,为什么只有她这样忤逆,这样倔强? 他绝对不可心软! 她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受他利用的,安插在谧妃身边的奴婢而已。 想至此,刚刚松动的手骤然用力,俊魅无双的面上阴鸷横生,眸底杀气氤氲。 杀了她,便再也不会有矛盾不会有挣扎,他会残忍下去,暴戾下去,生活重新恢复依旧,用惯常的手段逼问娘亲的下落。 “皇上息怒,这个奴婢罪该万死,可是谧妃娘娘仍然昏迷不醒,还需要照顾,另外,其她宫女宁肯自尽也不愿意来泌心殿当值,皇上,她可是唯一一个呆得住活得久可以利用的奴婢!” 平福超前爬了一步,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小声地提醒道。 他看到鄯烨面上矛盾的神情,忽而柔和,忽而恼怒,忽而犹豫,忽而不忍,心里一明,豁然顿悟,皇上需要一个台阶,他阴晴不定,性子暴戾易怒,杀人一向心狠手辣。此刻若是不杀这个奴婢,皇上必定觉得有损自己威严。 “滚!谁让你多嘴?”鄯烨怒气转移,他赫然转过身,一脚踢向平福。 他应该杀了她的,可是为什么,心底会盘旋着一丝丝的不忍?懊恼地拍出一掌,似是五道利刃划破了空气直直地击向殿柱,柱身上赫然出现五道深深的指印。 平福自地上爬了起来,仍然匍匐跪着,瑟缩着全身,唯恐皇上嫌他多嘴,一怒之下割了他的舌头。 鄯烨拍了柱子一掌,似乎发泄了心中的怒气,一甩手,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泌心殿。 一个月过去了,异界的冬天似乎格外的清寒。 谧妃彻底的变成了哑巴,她常常一个人呆呆坐着,眸子里流转着化不开的浓浓的忧郁,似乎在想什么深奥的事情,面目虽然憔悴了许多,却依然秀丽恬静。 皇上再也没有来过泌心殿,奇怪的是,窈妃竟然大发慈悲,将一月之刑,改为三月一受。 平福来送过几次药,采苹身上的外伤恢复得倒也极快,只是额角留下了一块小小的疤痕,虽然浅淡,在白皙的肌肤上,也分外显眼,她便将发丝剪短了一些,留出刘海,盖住了小疤痕。 谧妃不能开口,有事情吩咐的时候,便在帛上写一写字。 采苹在现代的时候,好歹也受过高等教育,并且研究过精绝国的文字,可是在这个异界,以前的钻研一切都是白费,精绝国的有些文字比古字还要复杂,笔画繁冗得很,很难识记。 有时候,谧妃写三个字,采苹有两个不认识,和一介文盲无异,所以她很想找一些书看看,多学习几个字,泌心殿一个小内殿一角,放着一个厚重的红木书架,书橱上有很多的古书。 可是,谧妃从不允许她靠近那内殿。 那里虽然偏僻,却极其清幽,是谧妃异常喜欢在意的地方,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便喜欢躲到里面。平时总是用一把金锁牢牢锁着,一开始,采苹只当是放杂物的地方,可是有一次,她去寻谧妃,刚走到内殿口,便被谧妃狠狠责骂了一番,采苹只是透过重重珠帘,睬到了那影影绰绰的庞大书架。 “娘娘,这殿中还有其它的书么?那本薄札记奴婢已经瞧过了,可还是有许多不认识的字。”采苹歪着脑袋,看看谧妃刚刚写下的几个字,很是眼生,脸不由地微微一红,讪笑着嗫嚅嘴唇,不好意思地说道。 谧妃提唇轻笑,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采苹的额头,犹豫了片刻,起身走到梳妆台旁边,自镂空的玉质首饰盒中取出一把金光灿灿的小钥匙。然后朝内殿的方向奴了奴嘴,示意采苹跟着自己去找一些书。 “娘娘,你带奴婢去找书?”采苹眼睛一亮,孩子般雀跃道,面上洋溢着欣喜。 第三十七章 玉棺 到了内殿,谧妃取出小钥匙小心翼翼插进锁洞,却不打开,只是扭过了头,一双炯炯的明眸上下打量了采苹一下。 采苹注意到她眸中一闪即过的疑虑与警惕,随即幡然醒悟,抿唇笑了笑,身子朝后退了几步,“娘娘,奴婢在这里等着罢,不随娘娘进去了,娘娘身子还虚弱,取一本薄些的书给奴婢就好,千万别取多了累着身子。” 听到采苹的话,谧妃微微一愣,微蹙的秀眉舒展开来,伸出修长的玉手抓住采苹手腕,摇了摇头,又用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采苹恍然,笑道:“娘娘,奴婢绝对不会多言。” 谧妃微笑着点点头,小手握住钥匙轻轻一转,伴随着“喀嚓”一声脆响,金锁赫然打开。谧妃推开门,动作极轻,像是担心扰人清梦一般。 采苹紧跟在她身后,内殿空间极小,布置却很雅致,墙壁上有一个小小的窗户,窗上垂着串串水晶珠帘,轻风吹进,发出“叮叮玲玲”清脆悦耳的碰撞声响。正午充沛的阳光射在水晶珠帘上,折射着五光十色的光芒。 殿的东北角便是高大的书架,书架摆放着排列整齐的书籍。书架旁边是一个卧榻,榻上铺着火红的狐狸皮,那火艳艳的红色为这个清幽的内殿增添了一抹亮色。榻旁是一个红木矮几,几上还放着一卷未读完的书。 雅致的书墨清香在空中淡淡的弥漫,萦绕在鼻端,若有若无,让人觉得心内的浊气逸散殆尽,不禁心旷神怡起来。 看起来,这里只是一间普通的书房,没想到谧妃受委屈的时候,便是躲到这里来读书! 谧妃冲着采苹点点头,自己走到贵妃榻上坐下,随手拿起矮几上的书卷看了起来。 “娘娘,这么多书!奴婢可要仔细挑一本好的!”采苹三步两步奔到书架前,瞳仁里跳跃着喜悦的光芒,她先是绕着书架浏览了一下书的大概种类,书类很齐全,有占卜、医药、甚至还有几本关于男女之间事情的讲解。采苹面色微微一红,手指随着目光从那几本书上跳跃过去。 谧妃歪在榻上,手里捧着书卷,视线却一路尾随着采苹的身影,看见她白皙的手指跳过那几本春宫图解,她挑了挑眉梢,眉眼间流淌出笑意,樱唇翘出一抹释然的弧度,又垂下臻首,自顾自地看起书。 像采苹这么害羞纯良的女子,不会看那种秽书,对,是秽书,她的唇角跳跃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若是皇上日后追问这内殿的情况,采苹也会诚实地回答这是普通的书房吧?这样反而能更好地避人耳目。 采苹快速地挑了一本厚厚的关于占卜的书,从书架上抽下来,拿在手里,走到谧妃身前,“娘娘,奴婢挑好了,这本书这么厚,够奴婢看一阵子了。” 谧妃点点头,笑意盈盈,抬起下巴冲殿门指了一指。 “娘娘,你还要在这里呆一会儿吗?那奴婢先出去了,娘娘若有什么吩咐,就用力摇摇铜铃。”采苹明白了谧妃的意思,眉眼一弯,体贴地将铜铃放在谧妃伸手便可够到的地方。 谧妃满意地笑了一笑,又垂下眸子,兀自看书。 采苹提着裙摆,踮着脚尖,步履轻快地跑出内殿,然后回身,很细心地帮谧妃把门掩好。 听到殿门轻阖的声响,谧妃眸光从书卷上移到门口,侧耳听着渐行渐远的轻快脚步。相比婉转动听的嗓音,她更喜欢现在敏锐的听觉,风吹草动的声音都可以清清楚楚。 放下书卷,轻移莲步,踱到书架前。 她伸手取下采苹手指跳过的一本书,眯着眸子,怔怔看了良久,白皙纤长的玉指才轻轻拂过封面,然后小心翼翼地,翻过一页又一页,书中皆是一些男女交合时的姿势,甚至配着详细注解,标明这种姿势会带来什么感官愉悦,会不会容易受孕…… 翻到中间一页,上面却是画了两个女子,两人皆是赤身裸体,不着寸缕,并排交颈,千娇百媚的形态栩栩如生。 谧妃面颊逐渐浮上一抹红晕,双眸里流转着万种风情,唇边浅露娇笑。她合上了书,却并不放回原处,只是轻轻揣进了怀里,移步返回榻边。 她将矮几轻轻挪开,把那本书放入矮几下面微微凹进去的地方,轻轻一按,“轰隆隆”一声闷响,铺着红狐狸皮的卧榻竟然自中间往两边裂开,一樽玉质棺材赫然曝露出来,谧妃起身反锁了殿门,开启了棺盖,娇躯向下一缩,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一片云彩飘过,遮住了阳光,殿内瞬间暗了下来,玉棺泛着冷幽幽的光泽,诡异神秘。 缄默了片刻之后,卧榻又自动合到一处。 * 采苹抱着刚刚找到得书籍,信步走在小路上,想着找一处清幽静寂的地方,好好看看书,多识几个古字。 冬天,即使是皇宫内苑,也没有什么多好的景致,触目皆是光秃秃的枝桠树木,采苹一路张望着,目光缓缓地梭巡,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一处湖边,湖极大,湖面上结了薄薄一层冰,酿生了丝丝寒气,氤氲在半空。采苹凝睇着湖水,忽觉得冰下绿莹清澈的湖水像极了一双眼睛,蓦地,一双绿眸毫无预警地跳进了脑海,将自己都吓了一跳,采苹哑然失笑,怎么忽然想起那个暴君来了? 摇摇头,从臆想中折回,沿着湖继续朝前走。 湖边有一处假山,假山做得巧夺天工,有怪石嶙峋的许多山洞,有的甚至可以躺下一个人。 这几日,天气倒是出奇的好,刚刚被云遮住的太阳,又拨开云层钻了出来,阳光温温的照着,怡人之极,采苹挑了一块平坦的大石,找了个舒坦的姿势坐下来,将书平摊在膝盖上,静静看了一会儿,枝条轻曳,送来一阵清风,采苹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却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似是花香,清淡幽雅,飘飘渺渺。 采苹心中一喜,在这初冬,梅花还未开放,这清冽淡雅的花香来自何处? 手里握着书卷,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极目远眺,远远地,一个高高的山丘映入眼帘,山丘上矗立着一座隐隐约约的宫殿。 “看书呢这是?让我看看是什么书!”身后蓦地伸来一只大手,抢走了采苹手中的书。 第三十八章 禁园 采苹正望着那山丘上的宫殿怔怔出神,心里忖度那是何处,花香又从哪里飘来,情绪萦逗缠结之时,哪知身后突兀的伸来一只大手,调皮地抢走了她手里的书册,随后响起的欢快声音,将采苹唬了一大跳,她身子哆嗦了一下,思绪被硬生生扯回,霎时从石头上跳起身,回过头,正对上一双似笑非笑黑如点漆的瞳眸,定睛一瞧,却是一个白衣锦袍神采飘逸的男子,正歪着头望着她。 冬日的阳光温温地照在他俊朗的身上,散着淡淡的金色,愈发显得俊雅飘逸。 采苹眯起眼睛,迎着阳光,瞧清了面前男子,抿了抿唇,嫣然一笑,“阿泷,你怎有空乱逛?马厩里的马不用照应吗?” “马?”阿泷瞪了瞪眼,猛地想起自己告诉过她是个马夫,拍拍脑袋,面上不由恍悟,嘻嘻一笑,凑到她面前说:“不用,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有人替我当值。” “哪里不舒服?着凉了?”采苹一听,关切之色溢于言表,伸了小手盖上他额头,试了试体温。 她的手柔软温暖,她的声音亲切婉转。 鄯泷自小便是被幽禁起来,鄯烨登皇位后,虽然还了他自由,毕竟不是一母同胞,和他极不亲近,他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身边没有一个至亲的人。此刻,他凝望着采苹关切的眼神,只觉一股异样的暖流自额角,渗入血液,缓缓流淌,蔓延至全身每一个细胞。 他怔了怔,面色竟然不知不觉间微微晕红。 采苹见他双颊发红,只当是发烧所致,急忙拉他到避风的地方,“瞧瞧,生病了,还到处瞎跑什么呢?” “咳咳”鄯泷为了掩饰情绪,忙配合着咳嗽了几声,轻喘着笑道:“不碍事,回去出出汗就好了。”说完,他又扬了扬手中的书,“大冷天的,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看书?” “不知不觉便走到这里了”采苹展颜,伸手欲取回书。 鄯泷却灵巧一躲,修长的手指翻了翻书页随便瞄了两眼,随即挑了挑眉,睨着采苹,诧异道:“精绝占卜?这本是古书,字很生僻,你都识得?” 采苹一愣,她只知道挑一本最厚的,生字最多的书来看,没想到反而找了一本更古老的书。 看到女子面色微窘,鄯泷眨了眨星眸,瞳眸深处立刻跃出两簇愉悦的火花,他又超前靠了靠,身子挨近采苹,高扬了俊眉,笑嘻嘻地说道:“若是不识得,不如,我教你如何?不过,你得给我一点好处。” 看着他促狭狡黠的眸色,采苹知道他在取笑自己,撇了撇嘴,口是心非地回答:“我、我自然是识得的,不然干嘛要拿来看?” “真的识得?”鄯泷挑了挑眉,咧嘴一笑,俊眉星眸间气宇轩昂,神采飞扬,浑身上下散着阳光的气息,他手指捻开第一页,凑到采苹面前,“你念来听听!” 采苹有些懊恼,却又不愿意服输,一把夺回书,没好气地瞟他一眼,赌气说道:“念就念” 瞠大了双眸,仔细盯着书上每一个繁冗的文字,可是瞪了半天,满页上的字笔画都弯来拐去,一个也不认识,气势不由地蔫了下去,嘴唇呐嗫着,憋红了脸,一个字也没念出来。 鄯泷嘴角噙笑,歪着脑袋欣赏采苹懊恼的样子,等了一会,便用胳膊肘子捣捣采苹,嚷嚷:“快念呀!” “你急什么呀,我和它们正在熟悉呢!”采苹噘了噘唇,跺了跺脚,连腮带耳羞得通红,想她一介现代知识女性,在古代竟然大字不识一个,真真让人沮丧。 鄯泷见她微腮带怒,薄面含嗔,急忙陪了笑脸,笑道:“我教你吧,不过教会你之后,你得亲我一下!” “你!”采苹愣了一楞,圆眸一瞠,白了他一眼,转过身,作势要离开。 “开玩笑,开玩笑!”鄯泷急忙拉住她的衣袖,向前跨一步拦住她,“我带你去一个地儿,那里可是读书的好地方,又清静,景色又好,比这里光秃秃的强的多了!” 不由分说,拉住采苹,竟然朝那山丘上宫殿方位一路跑去。跑了好一会儿,采苹才气喘吁吁地甩开他的手,竖了秀眉,怒道:“我不去,省得又被人取乐。娘娘还等着我回去伺候呢。” “我刚才和你开玩笑呢!”鄯泷见她跑得直喘,赶忙替她拍拍后背顺气,偷瞄着她的脸色,眼珠转了转,想哄得她随自己去花园玩,便又开口:“这本书里藏着一个关于宝藏的大秘密,你若看懂了,说不准能找出宝藏呢!” 采苹直起腰,扬起脸庞,黑白分明的眸子睇了他一眼,半信半疑,“什么宝藏?” “据说是我皇……皇上的父亲,被贬黜之前,藏了一大批宝藏……”鄯泷随想随说,有些支支吾吾。 采苹睨着他闪烁不已的眸子,撇了撇嘴,狐疑地说:“你又哄我罢?你只是一个马夫,怎会知道这么多?” “我在这宫中呆了许多年了,当今皇上登位之前我就在宫里,知道的自然比你多,你才来几天呀,嘁!”鄯泷见采苹不信他的话,有些着急了,涨红了脸,连连辩驳。 采苹看看手中泛黄的书页,又看看鄯泷的眼眸,她真的很想知道当年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皇上苦苦找寻的母亲身在何处。 犹豫了犹豫,想着谧妃在内殿看书必定要呆上一段时间,便点了点头。 鄯泷所说的好地方果真清幽,距离山上宫殿几步之遥的地方,竟然还有一个大花园,园内亭阁峥嵘,假山上溪水缠绕细流潺潺,湖内青萍绿藻泛金鳞。湖上凌驾一条弯弯拱桥,拱桥对面是一丛丛凤尾竹,竹中隐着一道曲栏。 采苹咽了一口口水,眨了眨眸子,望着眼前美景,有些难以置信。 “怎样?美吧?”鄯泷看着采苹惊讶的眸色,背着手,在她面前来回踱了几步,得意地笑了笑,一口洁白的牙齿,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里是御花园?”采苹回过神,怔怔地问鄯泷。 “不是,据说是以前一个娘娘的花园,那山上的宫殿也是她的,喏,你瞧,就是那座!这两个地儿都是禁地,皇上不许人进来的。”鄯泷朝不远处的宫殿扬了扬下巴,“那位娘娘据说是当今皇上的亲生母亲,是被强掳进宫的,现在生死不明,若说是死了吧,皇陵里没有她的墓碑,若是没死吧,皇上又遍寻不到,哎呀,反正是个谜!你跟我来,咱们不管这些,走,找个地方念书去!小心着些,被发现了,可是要受罚的!” 鄯泷显然不愿意多提及这个话题,拉着采苹穿过拱桥,径直朝凤尾竹中间若隐若现的小亭跑去。 采苹提着裙摆,紧随着他的步子,担忧地追问:“你不是说这里是禁地吗?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 “不会,平时没人敢来,我来了好几次了,都没事!”鄯泷不以为然地笑笑,径自握紧了她温软的小手。 他喜欢握着她的手,有种很踏实的感觉。 凤尾竹长势极为茂盛,两人窸窸窣窣穿过去,那竹叶便落了满头满脸。 鄯泷和采苹正互相嬉笑着摘去对方发上的落叶,忽见远处松阴下有一行人,最前面是一女子,小手折了一枝香兰,嬝嬝娜娜,挽着一个男子的手臂,二人说说笑笑,女子不时用握着香兰的白皙小手掩唇,秀面在香兰后,半遮半掩,发出一串串“咯咯”清脆而又妩媚的笑声。 “坏了,是皇兄……”鄯泷正对着走来的一行人,他暗叫糟糕,不及遮掩,想到的词便脱口而出。 背对来人的采苹瞳孔一缩,摘叶的手僵滞在他墨黑的发上,偏着头望着他,“你刚刚说什么?” “啊?没什么!”鄯泷来不及解释,急忙抓住采苹的手腕,慌张地朝相反的方向逃离。这个花园他都是偷偷摸摸来得,若是被皇兄发现,他大不了就是挨顿骂,但是采苹的遭遇可就难料了。 第三十九章 挑战 鄯泷拉着采苹,正欲逃开。 “站住!”身后传来一声不阴不阳的厉喝。 这声音熟悉的很,像是……像是皇上身边太监平福的声音!采苹身子一顿,脚步不由地慢了下来。 “不要停,随着我快跑!”鄯泷用力一拽采苹,脚下暗暗用力,竟然施展了轻功飞奔起来。 “哪里来的奴才,好大的胆子,咱家让你站住还敢跑?”平福扬起嗓子,声音愈发的尖细,他将那拂尘向后一甩,双足轻轻一点,身子飞掠出去。 下一秒,采苹肩上一紧,已被一只大手扣住了肩,一把拖了过去。 “不懂规矩的东西,不知道这是禁地吗?就算不知道是禁地,见了皇上和茗妃娘娘,不但不上前跪迎叩拜,反而掉头就跑,你们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平福兀自抬着下巴,倒拖着二人往回走,嘴里还絮絮叨叨训着话。 鄯泷心里也是慌乱的很,垂着头,咬着牙暗骂着平福,仗势欺人的狗奴才,本王总有一天,会将你的狗头砍下来当夜壶! 到了皇上和茗妃面前,平福才把二人超前一推搡,怒斥道:“皇上和茗妃娘娘在此,还不下跪?” 皇上? 采苹一惊,慌忙抬眸,明黄耀眼的攒金龙袍映入眼帘,她不敢顺着龙袍迎对那双勾魂摄魄的绿眸,只是转了视线,眸光移到皇上旁边的锦裙上,视线顺着拖曳长裙挪移到女子的面上,正是前段时间在浣衣池边暴打侮辱自己的茗妃。 见跪在地上的女子抬眸望着自己,茗妃挑了挑眉,红唇微勾,一双幽深的杏眸里,藏着化不开的浓郁笑意,那笑,虽然浅淡,却极其阴森深刻,让人心中陡升寒意。 采苹心尖一颤,有种不祥的预感,倏地垂下头,敛起眼眉,恭恭敬敬地跪着。 果不其然,不到一秒的时间,耳畔便响起来茗妃娇媚的轻笑,“哟,这是哪宫的奴才?见了皇上也不请安,好大的胆子哪,皇上,臣妾替皇上好好罚罚这个不长眼的奴才可好?” 茗妃娇声嗲嗲地说着,软绵绵的身子顺势倚入鄯烨怀中,小手抵在他宽厚结实的胸膛上,妩媚的面上浮现一抹得意与狠辣。 今天,一定要抓住机会,替哥哥报了仇! 鄯烨眯了眯眸,目光紧缩在女子身上,见她的视线转移一周,却惟独不挪移到自己面上,心中竟然有些微微的沮丧与失望,危险地蹙了蹙俊眉,紧抿了薄唇,正欲发作。 “皇兄,是我带着她来得,她确实不知这里是禁地!”鄯泷见皇上面色森冷,急忙向前跨了一步,提着胆子替采苹求情。 咦?皇兄? 采苹身子一僵,霍然侧过脸颊,一双清莹的眸子充溢着诧异。 鄯泷察觉出采苹在看他,便也侧过脸,冲她挤了挤眼,唇边绽放一抹微笑,示意她不必心慌。 采苹心中一暖,便也嫣然一笑,心底竟也踏实了许多。 两人的眉目传笑,在皇上看来,竟是格外的刺目,他深邃的绿眸,像是结了冻霜的湖水一般幽寒。 “你怎么在这里?”皇上睇了一眼鄯泷,眸色冰冷,不带一丝的温情,仿若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血缘联系。 “皇兄,她确实不知这里是禁地,不如……不如就饶了这一次吧?”采苹刚刚的笑,给了鄯泷莫大的勇气,他挺直了腰杆,黑亮亮的眸子直视着皇上,恳求道。 “哼,不过是个卑微的奴婢,也用得着一个堂堂的王爷下跪求情?”皇上嗤之以鼻的冷哼了一声,寒澈如幽潭的眸子睨了采苹一眼。 “皇兄,我和她有缘的很”鄯泷脸颊红了一红,继续说道:“皇兄,我父王临死之前,您不是答应他,若是有朝一日,我若遇到心仪的女子,您便会替我做主……皇兄,所以,不要为难她……” “哦?”皇上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梢,示意鄯泷继续说下去。 “她便是我心仪的女子,还请皇兄为我做主!”鄯泷深深吸了一口气,霍地说出口。这样,皇兄便不会罚她了吧?自己真是聪明,想到这里,鄯泷心里竟有些得意起来。 采苹一惊,抬起脸庞,注视着鄯泷。她和他相识不久,相交不深,他怎这么说? 皇上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一时怔然,不知怎么开口,鄯泷的生父也就是自己当年被幽禁的三叔父临终前,将兵权移交给自己,和自己里应外合,才能攻进皇宫,自己当初答应他,照顾好鄯泷…… 茗妃杏眸里闪过一丝诧异与嫉妒,这个奴婢当真运气好,竟然让王爷瞧上,虽说不怎么有权,却也能享荣华。眼珠儿转了一转,心生一计。 “皇上,王爷年纪轻又单纯得很,不知道这个下贱的奴婢用了什么法子勾引了小王爷,皇上,这事儿,您可要三思!这个奴婢……”茗妃斜着眼睛,不屑地看了采苹一眼,轻启了红唇,嗲着声音,轻凑在皇上耳边低语。 茗妃卑劣的行径,刻薄的语言,无一不让采苹愤懑,她垂着头,轻覆在眼睑上的羽睫不停地颤抖,倏地,她抬起臻首,冷不丁地开口打断了茗妃。 “娘娘,您身份高贵,何苦和我一个小小的奴婢过意不去呢?对令兄的死,奴婢深感遗憾,可是是风都尉调戏奴婢在先,奴婢实在不知皇上为何将他赐死,娘娘若是要刨根究底,为何不当面向皇上问个清楚,反而一次次为难不相干的人呢?” 采苹直挺挺地跪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紧紧地锁住茗妃得意洋洋的俏脸,全然忘记了害怕。 她不想再懦弱下去了,如果想在这弱肉强食的异界生存,她必须用劲所有的力量来保护自己,若是一味的顺从怯懦,人人都会骑在她的脖子上,狠狠欺负她凌辱她。 茗妃身子晃了晃,诡谲狠毒的笑凝固在唇边,微张着小口,瞠眸翘舌,不可置信地望着采苹,不敢相信一个小小的奴婢竟然如此大胆,敢顶撞于她。 鄯烨亦是讶然,挑了挑眉尖,若有所思地睨着采苹,绿眸中泛着一缕明漪,熠熠生辉。 茗妃缓了半拍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杏眸怒瞠,柳眉倒竖,将手中的香兰忿忿揉搓一番,恨恨扔到采苹脸上,“好你个奴才!活得不耐烦了!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这么和我说话?” “娘娘,您是身份尊贵的主子,怎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我虽然只是一个奴婢,一个宫女,可是我也是有尊严有人格的,我记得谧妃娘娘的恩,所以才跟在她身边保护她服侍她,把她当做亲人一般对待,但是对茗妃娘娘,我不欠您的任何情,也自认为对风都尉的死不负任何责任,所以,我没有义务跪在这里听您的辱骂!况且,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富贵荣华终究不过是一场浮光掠影镜花水月,祸福旦夕之间,三十年河东三十河西,生来贫寒,未必会一世低贱,生来富贵,未必会一生荣华。娘娘,凡事不可绝对,谁又能预料,明日您又比奴婢高贵多少呢?”采苹拨掉眉眼间的残花,直直瞪视着茗妃,一口气说了下来,语句流畅,声音圆润,不缓不急,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你……你……”茗妃被她噎得语结,颤颤悠悠地抬起纤细的青葱玉指,指着采苹的鼻尖,哆嗦着樱唇,你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她愣愣地瞪着采苹,忽地,一扭身,扑进鄯烨怀里,嘤嘤软泣,“皇上,这个婢子欺负臣妾,您可要替臣妾做主啊!” “娘娘,若是您想出气,上次在浣衣池边,将奴婢打了好一阵子,难道还不能消气吗?” 采苹见她伏在鄯烨的怀里涕泣,心里不由浮上一阵莫名的委屈,鼻子一酸,眉眼饧涩,却又用贝齿紧咬着下唇,隐忍了不泣。 鄯烨见她委屈却又硬撑着的模样,心中轻轻一软一跳,几丝细细微微的怜爱便似初春枯树枝桠上的嫩绿一般,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 茗妃打过她吗? 她怎的从未提及? 他欺负她是可以的,却不许别人这么做。 一想到,有人对她拳打脚踢,心里竟是窜上一股怒火,烧得五脏六腑都灼痛起来。 他将眸光从采苹面上转移开来,俯下头,伸出修长的食指挑起茗妃的下巴,睬着她梨花带雨的娇容,邪魅的勾起嘴角,似笑非笑,诡异异常,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思,“茗妃,你打过她?” 声音轻飘飘的,又带着几分冷幽,似乎来自深不见底又不可遁形的地狱。 茗妃瞥见鄯烨唇边阴森的邪笑,身子不禁一懵,停止了啜泣,嗫嚅着唇慌张解释道:“臣妾只是……只是替哥哥……出口气……” “风予康是被朕赐死,你想出气,是不是还要打朕一顿呢?”鄯烨嘴角噙笑,挑了挑眉,慢悠悠地开口,磁性的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 茗妃花容失色,一张小脸霎时惨白,她急忙提起曳地的长裙,朝鄯烨面前一跪,战战兢兢。 “臣妾不敢,臣妾不敢!” “这宫里,打别宫的奴才婢女,只有朕和爱妃窈儿才有此资格,茗妃,你不知道么?” “皇上,臣妾再也不敢了!” 茗妃额角已有冷汗渗下,紧攥着裙角的小手,微微地颤抖。 “不过,朕的茗妃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杀死,又怎会出手打人呢?想必是你身边哪个丫头打得吧?”鄯烨唇角飘逸出几声轻笑,一抬手将茗妃拉了起来。 “是……是……是碧螺那个丫头打得,臣妾回去一定好好罚她!” 茗妃吓得下颚抖颤,语不成句,不知道鄯烨的用意,惶急中,将碧螺拉出来做替死鬼。 “哦?哪个奴婢这么大胆敢挑唆主子坏朕的规矩!平福,你吩咐下去,让巴特巴德将那个奴婢的头颅砍下来然后缩一缩,用一个精美的链子串起来,挂在茗妃颈子上做项链!”鄯烨修长的手指描绘着茗妃颀长脖颈的弧度,边笑,边说,如此毛骨悚然的事情,竟然被他云淡风轻地描述出来,仿若在说一件精美的首饰。 茗妃双眸僵滞,勾首不语,碧螺是她从娘家带来的贴身丫头,两人感情甚好,没想到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茗妃,你还不谢恩?你不是一直吵着让朕送你一个贴身的小玩意儿吗?”鄯烨含着笑意,对茗妃惨白的小脸视若无睹,点了点她的小鼻头,然后仰首大笑了几声,俊绝的龙颜颇是喜悦,似乎做了一件很开心的乐事。 采苹和鄯泷跪在地上,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分不清楚状况。 她原以为这次顶撞了茗妃,皇上必会狠狠责罚她,说不准还会受杖责,甚至他口中说得什么血咒,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是这种结果,不明白皇上怎会突然转移了话题,惩罚了茗妃的贴身侍婢,还是如此凶残的惩罚,他刚刚不是在审问自己吗? 怔怔地想着。 耳畔忽又想起磁性的男音。 “擅闯这园子可是死罪,鄯泷,你的错,朕暂且不理,可是这奴婢却是必死无疑,你年纪也不小了,择日替你选妃。”皇上斜睨着鄯泷,森冷地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地开口。 “不过……” 缄默了片刻,他似又想到了什么,低头睥睨着垂首敛眸的采苹,薄唇倏地一扯,语调陡地一转,“下月初七便是窈妃生辰,到时,各宫都要献舞献歌,你们泌心殿也不例外,若是谧妃抑或她身边的奴婢唱得好舞得好,朕便将她的刑罚免掉,另外还可将你赐给王爷,若是唱得不好舞得不好,哼哼,朕也将你的头颅做成项链赏赐于王爷,可好?” 说至此处,皇上抿唇冷哼几声,眸光忽地鸷冷,俊绝的面上升腾起层层危险的气息。 “可是,皇兄,谧妃嗓子坏了,无法唱歌啊!”鄯泷抬首,眨了眨眼睛,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谧妃是个哑巴,皇上不是不知,要求泌心殿献歌舞,不是存心让她们主仆难堪吗? 鄯泷还欲请辞,采苹却轻轻拽了拽他的外衣。 “皇上,好与不好的标准是什么?”她扬起脸庞,翦水双瞳里,跳跃着两簇火花,一簇代表自信,一簇代表坚毅。 鄯烨看到她瞳子里的火花,微微一愣,随即回过神来,略一思量。 “若是窈妃拍掌大笑,便是好,如何?”皇上一挑俊眉,目光如炬,炯炯地凝视着采苹。 “皇兄,窈妃娘娘从不大笑,您……”鄯泷讶然。 让窈妃张口大笑,难比登天,采苹岂不是一点胜算都没有?鄯泷心里替采苹着急,用力捏了捏她的小手,示意她不要答应皇上的要求。 第四十章 想法 “鄯泷,你是希望她被砍头呢还是希望她献上歌舞呢?”鄯泷斜睨着鄯泷,唇边冷笑,瞳仁中闪着寒光,视线如利剑般扫视着鄯泷担忧的面孔。 “这……这……”鄯泷手心濡湿,急得满头大汗,支吾着回答不出。 “阿泷,你不必担心。”采苹拍拍鄯泷的手背,冲他浅浅一笑。随后,她扬起脸庞,凝视着鄯烨寒气腾腾的双瞳,深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唇,豁然开口: “皇上可敢和奴婢打个赌?” “哦?” 鄯烨挑了挑浓眉,斜侧着俊颜,绿瞳饶有趣味地睥睨着采苹,似乎想从她滢澈的双眸中看出她的心思,良久,他才淡然轻笑一声,不置可否地启唇,“什么赌?” “若是奴婢歌舞过后,窈妃娘娘大笑,皇上便要遵守约定,免了谧妃娘娘所受的刺刑,另外……”采苹顿了一顿,瞳孔一缩,毅然说道:“另外,皇上以后都不许滥杀无辜……” 鄯烨抚着茗妃发丝的手明显一滞,一张俊绝的龙颜瞬间阴云密布。 “大胆的奴才,竟然管制到皇上身上来了!” 擅于察言观色的平福见皇上面色不善,霍地一甩拂尘,单手翘着兰花指,指着采苹,怒叱一声,却冲她使个眼色,示意她不要继续说下去了,以免惹恼了皇上,白遭皮肉之苦。 “嗯?”鄯烨扭过视线,瞪了平福一眼。 平福被那冰寒的眼神吓得一哆嗦,惊觉的缩缩脖子,识趣地退回了远处。 鄯烨双手负在背后,来回踱了两步,又扭着头瞅了瞅采苹,只见她红唇紧抿,秀眉微蹙,双眸炯炯,神态颇为自信。 他心中竟被她逗起一缕兴致,且这兴致之潮一浪高过一浪。 略略沉吟,霍然调转回身,大手捏起采苹下巴,似笑非笑地开口说道:“这赌甚为有趣,朕就赌你这颗项上人头!” 采苹樱唇一抿,温暖的笑靥,淡定如风。 鄯泷满是担忧地瞥了一眼采苹,心中着实难过,都是他贪玩连累了采苹主仆。 * 泌心殿中。 鄯泷背着手,不安地走来走去。 谧妃两手托腮,斜倚在窗边,面颊酡红,杏眸微眯,眸底漾着幸福的光影,朦朦胧胧,似是刚刚做了一场春梦,噙着笑,犹自沉浸其中。 “娘娘,您听到奴婢的话了么?” 采苹一边给谧妃捶腿,一边将和皇上的赌约一五一十,娓娓讲述。讲述完了,抬起眸子,却发现谧妃视线落在无垠的远处,便上前倾了倾身,小手在谧妃眼前晃晃,连连唤了几句。 谧妃调转视线,定了定睛,终于从臆想中折回了现实,她怔怔看着采苹半晌,忽地扬起了小巧的唇角,笑着站起身,小巧白皙的玉手快速比划几下,拍了拍她的肩头,随后微微颔首,绝尘的容颜上挂着淡笑,接着,慵懒地伸伸纤腰,走回寝室。 “谧妃这是什么意思?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鄯泷从一旁跳将出来,摊了摊手,指着谧妃的背影,不解地询问采苹。 “她说自己累了,要回寝室休息,歌舞的事情,我看着办就好。”采苹顿了一顿,淡淡开口。 “采苹,你真不该那么冒失答应皇兄的要求,这可是砍头的事情,不是闹着玩的!”鄯泷跺跺脚,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采苹睬了他一眼,撇了撇嘴,笑道:“你这么一称皇兄,我倒是想起来了,原来你是个王爷,先前我直呼你的名字,岂不是大不敬?”说完她停了一停,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抿唇一笑,走到鄯泷面前盈盈一拜,敛着眸子,轻语:“请王爷饶恕奴婢不敬之罪。” 鄯泷听出她语调里的揶揄与不满,俊秀的脸颊一红,伸手拉起采苹,眸光灼灼,嘻嘻笑着说道:“不知者不罪,你亲本王一下,本王便恕你无罪!”说完,用手指指自己嘟起的红唇,身子朝采苹面前凑了凑。 “你若总是这么口无遮拦,我可不理你了!”采苹倏地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盯视着鄯泷,然后转身欲走。 鄯泷以为她生了气,急忙绕到她面前,拱了拱手,身子一弯,朝采苹做了个揖,咧嘴一笑,“我喜欢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这宫里就你给我玩,你可不要不理我!” “想让我不生气很简单,只要你肯帮我一个忙!”采苹看着鄯泷紧张的样子,眉眼一弯,溢出掩不住的笑意。 “原来你是故意给我挖陷阱,等我跳进去,帮你忙呢!”鄯泷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采苹面上笑意愈胜,不待鄯泷开口说话,便拽起他的袖子,径直拉到桌前,铺好了纸张,执笔画起了草图。 她知道,论美貌,宫中任何一个妃嫔皆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 论歌喉,茗妃嗓音柔媚,婉转如鸟鸣,无一人可与她媲美。 论舞姿,窈妃身材曼妙,妖艳无双,自己更不能和她相提并论。 但是,自己来自现代,有很多古代没有见过的舞蹈没有听过的曲子。 若想让窈妃高兴,就要独具一格,让她耳目一新,眼前一亮! 比如,男女合跳的拉丁舞! 比如,男女二重唱的流行歌曲。 或许,凭此,可以唤醒白虹蛰伏深处的灵魂与记忆,让她认出自己! 这段时间,只要把草图画好,让鄯泷找人照着草图做好所需要的舞服和舞鞋,然后教会鄯泷最简单好看的拉丁舞和歌曲就好了! 有了这个想法,竟然有些迫不及待,手下的笔舞得愈是欢畅,若是自己赢了,皇上再也不可乱杀无辜,岂不是一桩天大的好事呢?! 第四十一章 期待 “采苹,你这是画得什么?”鄯泷自采苹手中接过墨迹未干的草图,歪着头,皱着鼻子看着纸上奇奇怪怪的图像。 采苹斜眸瞥了他一眼,轻然一笑,朝墨迹上吹了吹气,朝后退了几步,端详了草图片刻,才满意地微微颔首。 在现代时候,跟着父亲去法国遇到一个知名时装设计朋友,闲暇时间,便学了一点服装设计的毛皮,没想到,在这个异界竟然派上了用场,而且是生死攸关的大用场。 “你能给我找一个手艺极好的裁缝吗?”采苹扭脸冲鄯泷轻轻眨了眨眼,唇边噙着笑意。 “当然可以,本王有个朋友,他的手艺,可是天下第一呢!”鄯泷一双黑漆般黝亮的黑眸顿生清辉,他昂了昂头,伸手拍了拍胸脯,俊脸上神采飞扬,样子颇为自豪。 看到他扬扬自得的样子,采苹忽地觉得有些好笑,什么样的裁缝能让一个王爷自豪成这个样子? “是不是很好奇?”注意到采苹眸子里的不可置信与诧异,鄯泷脸上的笑意愈甚。 “是”采苹点点头。她不仅好奇,还很着急想见见所谓的天下第一裁缝,因为舞服是舞蹈的关键,一件适宜的舞服会让整个舞程更为流畅,若是不合适,不仅碍手碍脚,更无法发挥舞蹈的柔美和谐。 鄯泷面色倏地一肃,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指着自己鼻子,晃晃脑袋说道:“那天下第一正是……本王!” 尾音拖长,眼色得意。 “什么?!” 采苹瞠眸抬首,愣愣地望着鄯泷,张开的小嘴可以塞下一只鸡蛋。 “你不相信?”鄯泷上前跨了一步,曲起食指,在采苹额上敲了一记,对她的不相信有些不满,“我真的做得很好,小的时候,我们一家被关在房里,哪里都不许去,我便跟着母妃学裁衣” 采苹好不容易阖上嘴巴,咽口口水,撇了撇唇,她不是不相信他会裁衣,只是不敢相信这所谓的天下第一竟然看不懂自己的图纸。不知道是自己画的不好,还是他学艺不精。 睨着采苹一副不相信的神情,鄯泷有些着了急,声调提高了一些,拉起采苹要去找谧妃,“不信,我们去问问谧妃,她可以作证,那件霓裳百羽还是我给她做的呢!” 采苹一瞠双眸,诧异不已,那件霓裳羽衣她见过,做工精致,别出心裁。 “这下你信了吧?你是不是觉得本王特有才特厉害?能文会武,还会裁衣,不要说是生在皇室,即便是一介布衣百姓,我也可以让你丰衣足食,过上好日子!”鄯泷眸光闪烁,大手将胸脯拍得“啪啪”响。百姓的生活? 她倒是真的想过平淡的日子。 如果不是顾及谧妃,她说不准会逃出这暗无天日的皇宫,去边疆寻找将军。 “采苹,你想什么呢?” 采苹醒过神,将思绪调转回来,伸出纤指戳戳草图,睨着鄯泷,“那么,天下第一裁缝,能帮我把这两件衣服做出来吗?” 鄯泷脸上得意的光芒瞬时黯淡下去,他挠了挠头,一张俊脸,有些羞红,顿了顿,却又扯着脖子硬着头皮狡辩道:“这是哪门子衣服,你定是记恨我骗了你,故意随便画了这些东西来难为我!” 看他底气不足,却又佯装恼怒的样子,采苹忽然觉得他很可爱,不由伸出手拍了拍他红透的俊秀面颊,笑道:“你去给我找一些轻软的衣料,你便在这里做,不明白的地方,我可以指点一下。” 这是她第二次将小手,触到他的面庞。 温软的感觉,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 鄯泷愣了楞,倏地,俊颜焕发了一层熠熠光彩,黑眸愈发的亮泽,瞳仁处映上了她温暖的身影。他取了图纸,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凝视着采苹,喜滋滋地说:“我去给你找最好的料子!”说罢,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泌心殿。 采苹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一暖,唇边跳跃起了一朵小小的笑涡,将军,谧妃,现在又有了一个鄯泷,她有了三个朋友,在这里还不算很失败。 闭了闭眸,深深吸了一口气,普希金说过,要相信自己是生活的战胜者。她,在这个异界,要有滋有味地活下去,等到幸福的来临,无憾的离开。 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斜射进来,将她坚毅的脸庞,镀上一层夺目的绚烂。 * 每年,窈妃的生辰必会大肆操办,这是皇上对她的恩宠。距离腊月初七越来越近,宫中每个人都是忙忙碌碌,小心谨慎地准备着贺礼,唯恐一个不留神,惹了窈妃不高兴,丢掉自个儿脑袋事小,最怕的便是落个满门抄斩诛九族的罪名。 宫中人人都传,窈妃要比皇上残忍千倍万倍,几乎每次砍人,都是窈妃的缘故。 采苹每次听到这话,心里都会难受,她隐隐觉得窈妃就是白虹,但是她从未见过窈妃取下面具,也没听过她的声音,慢慢地,心中生出了一丝丝疑虑,难道白虹真的死了,没有随着自己穿越到这异界吗? 不然,凭她活泼善良的性子,怎会如此残虐? 想到这里又忧心忡忡起来,心里说不出的矛盾纠结,希望她是白虹,又希望她不是。 虽然皇上表面上极其宠溺窈妃,但是,两人对视目光相撞之时,却没有一丝半毫的缠绵与柔情,事情或许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采苹,在想什么呢?”鄯泷温温地笑着,怀里抱着两件衣服,远远地朝采苹挥着手,兴致颇高。 采苹一眼瞥见搭在他手臂上的衣服,双眸登时一亮,立刻迎了上去。 “采苹,快看看这两件衣服,真是……别致”鄯泷将衣服递给采苹,脸上喜悦绵绵,歪头忖了片刻,才想出用别致来形容这两件他认为奇特稀罕的舞服。 乳白色的丝绸,轻灵飘逸,触感光滑细腻,覆在手上,白嫩细致的肌肤若隐若现,袖子设计独特,展开来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翩翩,动感十足,娇柔无限,却又透着激情四射的蛊惑。 如烟如雾的舞衣上镶嵌着粒粒碎碎的碧玺,在阳光的折射下,光芒四射,似是七色霓虹。 这是白虹最爱的款式与颜色。 想象着表演过后,窈妃高兴,皇上错愕的样子,采苹心里说不出的欢畅。 明日,那个高傲暴虐自以为是的皇上,若是输了赌,会是什么表情呢?真是让人拭目以待。采苹挑了挑眉,轻抚着手中的舞衣,抿了抿唇,笑容满溢。 第四十二章 神秘人 夜色深深,浓稠如墨。 月亮从厚厚的云层微微冒出了头,偶尔会有清淡的月辉浅浅地洒落。 整个皇宫,除了巡逻的将士,均已沉入梦乡。 泌心殿正殿,还亮着微弱的光色,冰凉的夜风透过门隙钻入殿中,摇曳着殿柱上悬挂的两盏轻纱宫灯,灯光将一名女子娇弱的身影拉得更显颀长。 鄯泷已经回去了,采苹为了准备明日的宴会,还在一遍又一遍的练习拉丁舞,权当是彩排。她穿着白色的舞裙,白色的高跟舞鞋,脖子里系着一条水红色轻纱,前进,后退,嘴里哼着曲子,每一个步子皆踏得一丝不苟。 她知道夜这么深,谧妃已经歇息,所以特意来到离谧妃寝室最远的正殿,她声音极轻,步子踩得也轻。 浑然不知,殿柱后面,隐藏着一个娇俏婀娜的身影,此刻,谧妃正倚在柱后,纤纤玉指微曲着撑住下鄂,一双美眸,半睁半闭,蒲扇般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覆其上,眸色痴迷地凝视着采苹的翩翩舞姿。 跳了一会儿,脚腕有些酸麻,这高跟鞋毕竟做得不十分专业,虽然外观上倒也灼亮精致,穿在脚上却不甚舒服。 采苹甩掉了鞋子,提着裙角,坐在地上,打算休息一会儿,这时,肚子忽地“咕噜”一声,竟然袭来一阵强烈的饥饿感。她扯了扯唇,揉揉小腹,双手撑地,赤脚站起来,伸展了一下纤腰,打了个哈欠,决定去膳房看一看,下午有没有剩下什么吃食。 谧妃看着采苹一连串娇懒柔媚的动作,呼吸忽地粗重起来,她轻轻抬高了下颌,微闭了双眸,一张红滟滟的樱桃小口半启开来,双手顺着自己的脖颈,游弋而下,面容绯红,姿态暧昧。 白皙的葱指移到自己胸部时,她娇躯猛地一颤,下一秒,身体软绵绵地斜靠在柱身上,樱唇一阖一闭,无语地吞吐着空气中略带甜味的女子气息…… 采苹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倏地停了脚步,一双清眸,四处打量顾盼一番,顺势朝柱旁瞥了一瞥。只是烛光黯淡,竟也没发现藏匿在柱后的谧妃。就在她扭回头,提步,准备去膳房的时候,意外地发现殿角处有一人影闪动。 采苹身子一懵,揉了揉清眸,瞠圆了,定睛瞧去,果然有一黑影,在殿角一晃,随即消失在拐角处。 那方向,正是内殿书房。 泌心殿向来就被宫中认为是不祥之地,人人躲避还来不及,有什么人会在这深更半夜出现呢? 难道,又是上次刺伤谧妃的刺客? 可是,内殿和寝室方位不同,谧妃此刻应该在寝室,神秘人若是想杀谧妃,应该去相反的方向,怎么会去内殿呢? 难道,内殿有什么珍贵书籍?! 霎时,采苹饥肠辘辘的感觉顿时消失,她刚激动地想张口唤出声,忽然又有些踟蹰,恐喊叫声惊吓了谧妃,暗暗思忖几秒,身形一移,悄悄跟了上去,想一探究竟。 采苹尾随在神秘人影后面,她怀里似乎揣了一只不安分的小鹿,怦怦跳个不停,有些紧张,其中却又掺杂着隐隐约约的兴奋。殿里光影黯淡,殿角处又恰恰是灯光照不及的暗处,站在此处,更是显得幽冷阴森。 采苹穿着白衣,在夜中甚是显眼,便也不敢跟得太近,只是小心翼翼,将一只眼睛凑近殿门,透过门上的缝隙,变幻着各种姿势试图看清那人究竟是男是女,长相又是如何。 只是,那人从头至脚,全身都覆在黑色的斗篷下,那斗篷漆黑如墨,几乎和夜融为一体,将她的身躯包得严严实实,看不见身姿的分毫,只能依稀辨出身个高挑。 神秘人似乎对这内殿极为熟稔,先是在内殿转了一圈,东翻翻,西翻翻,折腾了半天,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接着,又慢腾腾踱到书架旁,手指从西头第一本书,慢慢挪移,一本一本,挨个扫过,直到中间手指停顿了下来,抽出一本书,然后,慢慢转过身来…… 采苹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双眸眨也不眨,直直地盯着神秘人慢慢转过来的身体。月光自内殿小窗斜斜射入,凄冷的月光映在神秘人的脸颊上,采苹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眸中立刻充溢了惊慌失措,她脸色一丝丝惨白下来,小口一张,正欲大喊。 蓦地,颈后一阵钝痛,眼前一黑竟然失去了知觉。 神秘人听到声响,扬起眸子,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向着门口飞掠过来。 第四十三章 孽爱 神秘人步履极其轻盈,竟似双脚不着地般,没有丝毫的脚步声,整个大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凄冷浅淡的月光,透着小窗,洒在黑衣人的面上……面上同样覆着一层黑纱,衬着惨白的月光,白黑之间,诡异如妖魅。 神秘人幽灵般轻掠到内殿口,挥挥手拂过珠帘,推开虚掩的殿门,一抬眸便看见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女子,还有旁边的……谧妃! 神秘人扬起手,纤细的双指并拢如刀,直直地刺向采苹的咽喉。 谧妃突地委身下跪,匍匐护在采苹身上,娇弱的肩膀,微微抖动,似乎在压抑了内心极度的恐惧,才有了这一扑的勇气。 “你滚开!” 黑衣人愣了愣,薄唇一启,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声音清脆悦耳,宛如银铃,竟像是一女子的声音。 谧妃的身子抖得更是厉害,像是秋天在枝头瑟缩摇曳的枯叶,她抬起眸子,张开嘴巴,费力地从已遭破坏的嗓子眼里挤出来一句破哑不堪的话语,含糊不清嘶哑难辨,“主子……求……不要杀……她……不要……” “贱人,你还敢替她求情?你刚才做了什么下贱事,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竟然痴望着这个女人,行那淫事。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爱上她了?!上次若不是我及时阻止,你岂不是要将咱们的秘密告诉了她?你知不知道鄯烨那个狗皇上就在窗外窥听,你差点坏了我的大事!滚,不然别怪我不顾及情分,将你一起杀了!” 黑衣人忿忿地说完,银牙紧咬,几缕杀气自盈盈水眸中迸射了出来,她一挥袖,将谧妃从采苹身上拽了起来,反手就是一个耳光。 谧妃娇嫩白皙的腮颊顿时肿胀了起来,强大的推力让她站立不稳,踉跄了几下,又重重摔倒在地上,极大的泪珠,顺着她姣好的面庞,颗颗滚落,只是她强忍了痛,蜿蜒爬到黑衣人脚边,抱住她双腿,扬起泪痕纵横的脸庞,一双大眼哀怨地望着黑衣人,随后,抖了抖唇,艰难地从胸膛里挤出来气息,强迫声带发出声音,“主子……若不是她护着……奴婢早死了几十遍了……从未有人待奴婢如此好……若是,主子杀了她,奴婢绝不独活……” 黑衣人闻听,心里蓦地蹿升一股子怒火,只觉妒火烧心,她挑了挑眉冷哼一声,抬起谧妃的下巴,微微倾着身子,目光里闪着几丝嘲讽,“当初我好说歹说才让你依了我,没想到,你如今倒喜欢上女人了,这可是孽爱,遭世人唾弃,当初,你可是这么说的?你不让我杀,我偏要杀,难道你还能殉情?” “奴婢……不敢……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主子一人……”谧妃小脸上面色倏变,咬着牙,拼力说完这一句,喉咙又是一阵剧痛,张了张口,再也挤不出半个音节。她急得双眸泛红,一个劲的磕头,比划着求黑衣人不要杀采苹。 黑衣人见谧妃如此迫急心痛,胸间的怒火更是一丈高胜一丈,熊烈异常。她抿了抿唇,双眸里闪过一抹诡谲的光芒,顿了顿,脸色忽然一转,矮下身双手扶起谧妃,小手摸了摸她肿高的面颊,轻语道:“还疼不疼?我是被你气糊涂了,你说不杀便不杀罢。天一亮,那个狗皇帝就要为妖妃举办生辰宴席,你是必定要出席的,我已经查到了我父王的下落,今晚,你便杀了那狗皇帝。” 谧妃猛地抬头,诧异地望着黑衣人。 “你忘了自己的使命了吗?让你杀你便杀,现在时机已经成熟,再说,杀掉狗皇帝,我便将你和这个丫头送到宫外,到时,你们远走高飞,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生活吗?” 谧妃又低下头,如云的乌发微垂,半晌,她抿了抿唇,重重点点头。 黑衣人面上浮现一丝得意,轻抚着谧妃脸颊,声音陡地娇美柔软,“这样才听话,世上男子皆薄幸,还是女子更懂情!甫佑,我可不许你对我薄情!今晚,要不要去我那里?” 谧妃转眸看着昏迷的采苹,缓缓摇了摇头。 黑衣人双拳猛地用力握起,死寂的殿中似乎可以听见她愤恨的咬牙声。她狠狠地瞪了一眼紧阖双眸的采苹,哼,这个女人,必死无疑! * 窗外媚人的阳光,照进寝室,洒在采苹面上。 她睫毛微颤,轻轻睁开眼睛,头还是有一点点痛,她用双肘撑起身体,勉强坐起身。 咦? 这不是谧妃的寝室吗?自己怎么会在这里?紧蹙了眉心,努力回想,依稀记得昨晚看到那黑衣人,忽然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谧妃不知道怎么样了,想至此,她陡地一慌,双腿搭到床沿,便要下床,一只温软的手倏地摁住她肩头。 “谧妃?你没事吧?” 谧妃摇摇头,将手里的粥朝采苹面前凑了凑,眉眼间皆是关切之色。 “娘娘,您是让我吃饱了,晚上有力气跳舞对吧?”采苹将双手在身上蹭了一蹭,接过碗,清眸一弯,弯出一对温暖人心的月牙儿。 看到她的笑容,谧妃原本泛愁的面容倏地展颜,唇角翘了翘,也是轻然一笑。采苹为了她受了这许多的苦,若是自己今晚杀了皇上,主子便允许自己带采苹离开皇宫,到一个无人的地方自由生活,从此,两人便再也不用挨打受罚,想想就惬意呢! 临走之时,谧妃悄悄在袖子里拢了一把匕首,又精心戴了一对可用做暗器的耳环。 宴席摆在御花园,园子甚大,内里重檐盝顶,奇石罗布,佳木葱茏,其中的古柏藤萝皆是古虬,将花园点缀得情趣盎然,即使是冬季,竟也有奇葩异花争奇斗艳,和泌心殿周围的荒凉凄冷截然不同,或崎岖或平坦的甬路均以彩石精心铺彻而成,组成形状各异的图案,有人物、花卉、景物等等,妙趣无穷。 树木上挂着各种精致轻纱宫灯,虽是夜晚,竟也亮如白昼。 采苹紧跟在谧妃身旁,一脸欣喜地瞠大了眸子,仿若一对眼睛都不够用了似的,一会低头看看彩石铺就的各种图案,一会抬眸顾盼各种景致。 谧妃斜眼睨了采苹一眼,看她兴奋如孩子一般,便抿唇一笑,由着她左顾右盼。 曲曲拐拐走了一会,面前出现一片碧湖,湖水清澈,烟波渺渺。一条长廊赫然横跨于湖水之上,凌空而起,长廊正对着漓藻台,也就是歌舞表演的地方。 长廊中心有一玲珑巧亭,金銮龙椅上,有一明黄色的身影,斜倚其上,正眯着碧眸,浅笑着睥睨文武百官谈笑举杯。 他俊绝的龙颜上依然是一副慵懒邪魅的模样,墨黑如云的黑发狂放不羁地散于肩上,几缕随着轻风微微飘动,平添了几分魅色。 采苹欣赏景致的眸子无意瞥见他,扯了扯唇,随即将视线挪开。低垂着头,跟着谧妃匆匆走向后妃落座的侧亭。 鄯烨碧眸一闪,发现了垂首敛眸的采苹,见她视线挪移,他微微楞了片刻,随即,一抹慑人心魄的魅笑,自俊薄的唇畔,缓缓勾起,绿眸里闪现着似笑非笑的神采,带着一抹诡谲。 采苹似乎察觉到他一路追随的诡异视线,蓦地停了脚步,扭头,双眸狠狠一瞪,抿着唇,向他示威一般举了举小拳头,小脸上的神情分明在说:等着瞧,我一定会赢! 鄯烨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回头,竟被她突如其来的瞪眼唬了一跳,轻放下撑在下颚上的大手,向前倾了倾身,读懂了她面上的神情。 他怔了一怔,深潭般的双眸里碧波潋滟流转,薄唇一启,霍地笑出声来。 第四十四章 献舞 窈妃并不是和后妃一样坐在侧亭,她偎依在皇上身边,身穿水红色轻纱,身姿妖娆妩媚。纤纤玉手里抱着一精致暖炉,她今日的面具似乎比以前那个略大了一些,连殷红的唇和小巧的下巴也覆了严严实实。 她听到鄯烨突兀的笑声,扭头凝视着他,竟发现那双碧眸里闪过几丝温软,窈妃一愣,随即眸光倏转,顺着他的视线望向采苹,采苹见她望向自己,竟然眨了眨睫,嫣然轻笑,一种强烈的熟悉亲切感顿时袭向窈妃,有了片刻恍惚。 她的心,竟然砰地一跳,替那位女子担忧起来。 今晚,皇上必然是不会输的。 时辰一到,远处传来一声撞钟脆响,筵席正式开始。 丝竹之声悠然响起,美妙的乐音缭绕,袅袅渺渺。窈妃忽地放下手中暖炉,露尖尖玉指,捧晃晃金杯,满斟了琼浆美酒,递与皇上。鄯烨漫不经心地接过杯子,朝下面各亭内的百官举了一举,文武百官慌忙齐齐起身,仰脖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鄯烨挑了挑眉,淡淡一笑,慢悠悠开口道:“今日是爱妃的生日,大家权当聚在一起喝酒玩乐,不必拘礼。” 众人纷纷垂首落座,附和着陪笑。 半晌之后,丝竹声陡然一转,乐调变得欢快起来。十几名嬝嬝娜娜的嫔妃,身穿妩媚舞衣,已经翩翩行至漓藻台上,开始献艺。 一曲曲歌舞过去,窈妃的双眸始终平静如一,不起丝毫波澜,看到后来竟然现出几丝不耐与乏味。 一个大臣似乎喝多了酒,醉意显露,眸色微醺。他忽地扯住了旁边一个宫女,强搂进了怀里,朗朗大笑几声,便欲亲吻她的面颊。众人倒也不以为意,慕容庆是三朝重臣,轻薄一个女子并不算过分。 而,此时,窈妃眸光却是一凌,倏地站起身,抬手一举,那方向,恰是慕容庆的方向。 鄯烨浅浅一笑,轻抿了一口杯中的美酒,慵懒地看了看慕容庆,薄唇倏地轻启,声音寒澈清冷,“来人,将慕容左相拉下去,砍了!” 这句话不亚于朝众人丢了一枚重磅炸弹,皆是面面相觑。 慕容庆看见旁边的侍卫,霍地酒醒,颤巍巍跪下身,不停叩头。 “爱妃看不惯的人,一概杀无赦”鄯烨冷冷一笑,宠溺地抚了抚旁边窈妃的秀发,那眸光却分明透着诡谲与得意。这慕容一家,是前朝重臣,功高盖主,贪赃受贿,对当今皇上颇有微词,鄯烨早就想将他除掉,把慕容家资纳入国库,今天,不过是拿窈妃做幌子而已,世人若恨,便恨这狠毒的妖妃吧。 果不其然,已有几个老臣,偷偷地瞥视了窈妃,满是憎恶与不满。 鄯烨将这些捕获眼底。 若是寻个机会杀了窈妃,必定是大快人心的事情,想至此,鄯烨挑了挑眉峰,俊绝的面上露出几分得色,心情竟是大好,朗朗大笑几声,笑道:“众卿继续喝酒,不必拘谨。” 众人此刻哪还有心情喝酒,皆是面色端肃低垂不语,大气不敢出,双手捧着酒杯,颤颤巍巍。 丝竹声重新响起,灯光忽地黯淡了下去,众多身穿粉红色轻纱的女子,簇拥着一名身穿白色短裙的女子,缓缓来到舞台,这时,不知哪里来了一束分外明亮的灯光,倏地,照在中间白衣女子身上,白衣女子猛然抬起面庞。 采苹不喜化妆,但是,今晚她却细细地化了白虹最喜欢的媚妆,如埃及艳女一般画了长长地眼线,一瞥,便眼波流转,媚眼如丝。 她仰着脸庞,双眸痴痴望向远方,像是期待情郎归家的女子。 这一刻似乎凝固。 圆柱形的灯光将她笼罩其中,把她映照的光彩动人,往日恬淡的素颜,此刻,竟是说不出的摄人魂魄,带着奇异的美丽。 鄯烨面色一怔,身体不经意间已是前倾,碧眸一瞬不瞬,凝视着光圈中的女子。 大臣们也是忘记了刚刚恐惧的小插曲,视线齐刷刷地射向女子,大睁着双眼,有些疑惑,又有些好奇。 这是,音乐陡然高扬。 远处走来一群身穿黑衣的男子,他们簇拥着一名身穿白色上衣,黑色长裤的俊俏少年郎,朝女子的方向奔去。 倏地,又一条光柱将男子笼罩其中。 鄯烨一愣,双眸倏地微瞠,握着酒杯的大手竟然忽地一抖,几滴温酒洒在他明黄的龙袍上,晕开几点水渍,他也浑然不觉。 男子竟是鄯泷,奇异的服装将他俊拔健美的身躯展露无遗,每一分都恰到好处,微开的领口难掩他性感的锁骨和迷人的胸膛。 后妃们个个张着檀口,瞪大了眼睛盯着英俊潇洒的男子,面色羞红,几近忘记了呼吸。 音乐清雅悠扬,带着几丝喜悦,乐符在空中飘散跳跃,让人听后心情一阵舒畅,众人面上不由自主地露出轻松之色。 男女舞伴此时此刻,均伏下身子,慢慢向两边收拢后退,让出一道。 两条刺亮的光柱逐渐向台子中间靠拢,光柱重叠的刹那,旋律陡然转急,采苹和鄯泷像是重逢的情人一般,蓦地拥在一起,跳起欢快的舞蹈。舞蹈轻快火辣,酣畅淋漓地表达了情人相逢时的喜悦。 鄯烨握住酒杯的手加重了力道,一双碧瞳不自禁地笼上氤氲怒气,那怒气似是漩涡一般,随着台上女子的旋转,越来越甚。 旋律越来越急,两人之间的感情骤然升温,采苹胯部轻轻一摆,袖口菱纱似是蝴蝶的双翼,慢慢舒展,白皙纤细的手指抚上鄯泷英俊的面庞,两人深情凝视,脚下的步伐愈发的和谐,终于采苹一个完美的旋转,旋进了鄯泷的怀里。 * 亲,小影失恋了,心里很难受。不明白爱情为什么总是与痛苦形影不离,而带来的幸福又是那么短暂,像是一只七彩的泡沫,虽然绚烂无比,却不堪一击。 心里真的很难受,看到收藏又掉了一个,心里便是加倍的难受。我发现自己原来这么脆弱,在陌生的城市漂着,没有朋友,痛苦的时候连个倾诉的人也没有,寂寞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孤零零漂浮在无际的海上,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光亮。 昨天,问编辑,能不能给我一点鼓励,信心真的在被一点点的消磨殆尽。 编辑很生硬的回答,没信心干脆不要写了。 这句话不亚于伤口上撒盐,我就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一般,悄悄躲在角落,替自己疗伤,真的需要一点点的安慰与鼓励……真的…… 原本很简单的一句话,为什么要那么吝啬?! 说这些不是矫情,憋在心里真的很难受,除了你们和文字,小影一无所有。我是个率真的人,很爱哭,一点小事,就会哭个没完,哭到气竭的时候,肺里的空气便一点点被挤压出来,那种感觉很绝望,很无助。 我不知所措……无所适从……不好意思,占据了亲的时间,若是觉得无聊,便无视吧 第四十五章 刺杀 奇异的双人舞攫住了所有人的眼球,人人面上满满的如痴如醉,似乎融入了台上一男一女的绵绵情意之中,心绪皆随着他们肢体眼神的交流而跌宕起伏。 窈妃黑宝石一般的双眸,灼灼地凝视,歪了歪臻首,似乎在努力思索什么,柔荑随着节奏轻拍椅子扶手,似乎每一个舞步都在心中扎了根一般熟稔,让她有种跃跃欲试的欲望,下一刻,她眸中闪现了笑意,倏地站起了身,双足一点,竟是轻盈盈地踏着湖中碧波,瞬间,便出现在台上,几个熟稔的转身之后,接替男子搂住了采苹的纤腰。 “白虹!你果真是白虹!我就知道你记得这些!我是采苹,采苹!我们坠机,落在了这里,这是你最喜欢的拉丁舞,是伦巴,这是你最喜欢的舞裙!” 采苹欢喜的几乎哭出来,抓住窈妃又笑又跳。 窈妃静静地凝视着她,美眸中闪过一丝困惑,这些,很熟悉,她应该是记得的,但是,为何,脑海里除了杀人的记忆,再也回忆不起? 采苹看出她的困惑与纠结,轻叹了几口气,又开口说道:“白虹,现在想不起来没关系,以后慢慢来。你快些开口笑,大笑几声,这样,皇上以后便再也不会滥杀无辜了!” 她恳切的眼神,让窈妃心中狠狠一抽,竟是一痛,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她牢牢握住采苹的手,害怕松开了,自己又会陷入无际的黑暗中。 “白虹,笑呀!” 窈妃双眸一瞠,微微张了张口,轻笑出声,眸中笑意也是盎然如春,纯净温良,不带了一丝的狠辣。 她的笑声,透过面具传出,虽然有些窒闷,却让所有人瞠目结舌,个个呆若木鸡。 传说,若是想让暴戾残忍的妖妃展颜,除非沧海桑田,铁树开花…… 皇上亦是诧异,炯炯凝视着采苹,一脸的意兴阑珊。 有趣,有趣,这个女子果真有趣。 他脑海中倏地出现了和女子多次相遇的情景,一幕幕,一桩桩,每一个场景皆清晰鲜明,似镌刻在脑海中一般,尤其是女子胸前那朵妖艳的印记,竟然让他有些思念。 蓦地,有了一股冲动,今晚让她侍寝罢!想着想着,唇角绽放一抹浅笑。 正在众人各有所思,怔忡发愣之时,谧妃纤纤素手捧着一只玉杯,款款起身,姿态袅娜,娉娉婷婷朝鄯烨的方向走去,左右侍卫只当她向皇上敬酒,皆不以为意。谧妃面容恬静,唇角带着妩媚的轻笑,娇妍动人,她腾出一只白皙的小手,似是无意间拂过掩在乌发下的小巧耳垂,忽地,空中银光骤闪,那光芒如划破夜幕的闪电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剌剌射向金銮龙椅上的皇上。 那银光细如发丝,微妙得不易察觉,众人迷魂醉魄,皆沉浸在窈妃和采苹罕见稀奇的舞姿之中,竟无一人发现鄯烨的危险。 所幸,鄯烨反应极其迅速,察觉到危险,瞬时由臆想折回,将眸光自采苹身上转移回来,电石闪过之间,俊脸本能微侧,便欲躲过那来势汹汹的银芒,怎料,那刺光如长了眼睛一般,竟是在擦着鄯烨面庞划过之际,硬生生扭了方向,直直地刺向他的双眸。 鄯烨先是一惊,双眸迅速眯起,头颅向后一仰,那银芒挨着他的额发,惊险滑过。 只是,未及他抬起头,又有银光陡然闪耀,直扑鄯烨心脏。此时此刻,谧妃已经距离他不过三步之遥,她玉足轻轻点地,速度陡然加快,葱指一弹,就连玉杯乃至美酒也成了杀人的武器。 守候皇上的巴特巴德发现不妥,飞身来救,只是变生仓促,远水解不了近渴,谧妃唇角依然带笑,只是柔媚的面上杀气陡升,她回手自袖中抽出匕首。 这突来的变故引起众人的惊慌,很多妃子尖叫着往桌底爬去。 “采苹,谧妃为何刺杀皇上,这样你也是死罪啊!”鄯泷着了急,连连跺脚。 采苹大惊失色,扭回身望去,果不其然,谧妃正握着匕首,刺向那抹明黄,匕首泛着狰狞的冷光,已经逼近了鄯烨,惊心动魄的一幕让采苹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不由地惊喊出声:“皇上,小心!” 这声音,如此关切真挚,不掺杂半点假。 鄯烨和谧妃皆是一怔。 谧妃微怔之后随即回神,小口一张,又是一枚银针。 鄯烨若是躲了银针,必然躲不过掺毒的美酒,就算他运气好能躲得了毒酒,也绝不可能躲得过这把见血封喉的匕首。 然而,凡事都不可绝对,总会有个例外。 谧妃百密总有一疏,机关算尽,却始终没有料到鄯烨身手竟是如此高强。 鄯烨头颅一偏,躲过直扑面门的毒酒,随即脚步轻旋,扭身离开龙椅避开了已逼近喉咙的匕首,身手敏捷奇诡,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姿态蹁跹矫若游龙,就连打斗,他身上也逸着让人眩晕的诡魅诱惑。 谧妃看在眼里又惊又惧,脑中不由一懵,手上的动作便慢了半拍,正要纵身跃开,却为时已晚,巴特巴德已赶到她背后,谧妃只觉肩膀一凉,骇然垂首,凝眸一瞧,一把锋利的剑已经穿透了她的肩膀。 舞台上,早已经有侍卫团团围住了采苹。 采苹看到谧妃受了重伤,又惊又吓,双手拉着窈妃,大叫“白虹,快救她!” 窈妃恍若未闻,只是和鄯泷两人护在采苹左右。 鄯烨俊绝的面上笼着一层冰霜,狭长的碧眸旋着难测的暗流,他扬了杨眉梢,踱到谧妃面前,蓦地捏起她的下巴,冷笑着开口。 “爱妃,这是何苦?这样一来,你和那个丫头,均是死路一条!难道,你不想救你父王了么?” 谧妃美目顿时瞪大,面色大骇,她忽然醒悟过来这是中了主子的计谋,若是她行刺不成,岂不是连累了一无所知蒙在鼓里的采苹?妃子犯了死罪,奴婢势要陪葬,采苹便会必死无疑!想至此,她双眸一瞠,纤纤玉手猛地攥住了肩部的利剑,利刃嵌入皮肉,双手上立刻如开了阀门一般,血液涌流,她全然不顾,银牙一咬。 铿锵一声脆响,利剑自伤口处齐崭崭折断,旋即,她回身一脚,用力踢开巴特,朝舞台上的采苹飞奔,她要带她逃走。 “谧儿,你自身难保,还要惦记那个丫头么?哈哈……”空中忽地传来一绵绵娇笑,声音似有似无,从四面八方萦绕聚集,让人琢磨不透说话之人的藏身之地。 * 谢谢各位的支持,昨天哭累了,便睡了。晚上打开网站,却看到诸位亲的留言,小影真是很激动,看着笑着,眼泪却不争气得啪嗒啪嗒向下掉。 真是没出息,为什么这么爱哭呢? 是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皆是。 即使,为他,闭门不出,面壁思过,夜夜听歌不眠,能挽回那颗已经远去的心吗?即使,为他,红了眼眶,悴了容颜,心肠俱碎,能重现那已经逝去的幸福吗? 既然不能,又何苦纠缠不放,就算哭盲了双眼,失去了毕竟失去了。缘分是刚刚好好的事情,需要一个巧字,失去他,不是走到了尽头,而是到了一个拐弯点。 仔细想想,编辑也是为了小影好,另一种形式的鼓励。 化悲愤为食量,化食量为力量,化力量为文字…… 谢谢亲的支持与鼓励,小影无以为报,不如就以身相许吧,挨个亲亲,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