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露在目光中》 1.第一章 军训 烈日炎炎的天,空气十分燥热,深吸一口气仿佛嗓子里都能吃出土来。尚京近郊的怀阳军训基地里,分布着一个个整齐的方块阵——今天是a大大一新生在此军训的最后一天。 “嗞——!解散!” 随着教官的一声哨响,男生七连的新生们顿时卸下了笔直的肩膀,想发泄地大叫又不得不在教官的淫威下强忍住,只得三三两两一边勾肩搭背往休息区去拿水和背包,一边小声抱怨这该死的鬼天气。 在阴凉的休息棚下,一个身穿迷彩,却比刚被“蹂.躏”过的学生们多了分清爽的年轻女子面带微笑地站在那里,眼神中带着丝促狭地看着一个虎背熊腰的男生“啊啊啊”地扑到她跟前,从地上捡起一瓶娃哈哈矿泉水仰头灌下,一大半都顺着脖子流了下来,等他糟蹋完了一瓶水后,扬天长喝一声,“爽——!” “噗。”女子眼里的笑意更甚。 “苏老师您是没感受过,这特么……特、天也太热了!简直人间炼狱!”男生抖了抖头,跟只小狗似的。 “都是这么过来的,拿上你的包,快回去休息吧。”女子的声音清润,仿佛有消暑的功效,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包纸巾,干脆全给了他,立马就被另外几个涌上来的男生给抢分光了。 “嘿?你们!这是苏老师给我擦汗的……刘天你给我留一张!” 看着几个青春洋溢的大男生们很快就恢复力气打闹成了一团,苏莺时也笑嘻嘻地低头收拾好自己的背包,准备先回宿舍冲个澡,一会儿等学生们差不多都逛完小卖铺了,她也去买根小布丁,再加一盒草莓味酸奶。 这天气,实在是太热了! “苏老师我们先走了啊!” “苏老师你寝室的纯净水还有吗?用不用一会儿再帮您抬一桶回来?” “不用了。一会儿我去小卖部买两瓶凑合一晚,总归咱们明天就走了,用不着那么麻烦。”说到这里,苏莺时的声音里也透着一丝欣喜。 “啊,终于要离开这座火焰山了!八戒,咱们的九九八十一难又通了一关。”一个消瘦的男生勾住了虎背熊腰男生的脖子,感叹道。 “嘿嘿是啊!沙师弟,把哥几个的行囊都带上,咱们走、人、喽——”虎背熊腰男生把自己的背包挂到了另一个小个子男生身上,其他两人也笑哈哈地都丢给了他。 小个子自己就一身汗,脖子上又被挂上了三四个包,一脸苦相地站在最后。 苏莺时没好气地来了句,“都回去好好洗个澡!晚上还有送别晚会,咱们系男女两个连军训会操的成绩都不错,演出也都上上心,争取满载而归!” “知道了苏老师,咱们的小品都准备好了!” “还有,西行这才刚开始,过了火焰山,真正的劫难还在入校后,珍惜现在吧少年们。” “啊……苏老师……” “师姐您怎么这样……” 几个大男孩唉声叹气摇摇摆摆地走了,早忘了刚才教官三令五申的标准站姿。 苏莺时忍俊不禁,看着他们背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严格来说,她应该算是这些孩子们的师姐,所以跟别的系相比,学生们对她尊敬之余,还多了一份随意和亲切。 苏莺时本科是在a大人类学系上的,毕业后去了英国读研,这才刚回国半年的时间。在年初又考上了a大人类学系的博士,因为跟院里老师都比较熟,也受老师们的信任,便让她在入校前先充当了人类学系这一届大一新生军训的辅导员。 人类学系每一年的新生都很少,这一届一共招收了36人,男生12人,女生24人。这次军训24名女生独立成立了十连,而男生那边人因为太少,就和历史系的男生合并成了七连。 她担任的是女生十连的辅导员,男生七连的辅导员是由历史系的一名男老师担任的。苏莺时平时都跟着十连活动,但偶尔女生解散早了,她也会来男生连这边看一看,跟那位姓胡的历史系老师搞好关系,让他多照看下自己系的孩子们。 她拿起包,刚走出休息棚,就听到自己连的女生离老远在喊她的名字。 “苏老师!……”声音中还带着哭腔,引得不少路过的学生侧目。 “我在这儿!”苏莺时紧走几步,迎了上去。 小姑娘眼眶红红的,拉住她的手腕,“苏老师您快跟我回去,杜盈的胳膊都被教官给掐红了!” 苏莺时一听,心里猛地一惊,怎么都解散了还会发生这种事?顾不得详问,她拉着女生快步回到了十连的休息棚。看到那名叫杜盈的女生正坐在板凳上勾着头,一手捂住左胳膊上不知是何表情,她的身边围聚了不少同班女生。 “出什么事了?!” “苏老师!” “是苏老师来了!” “盈盈别怕,让苏老师给咱们做主!” “……苏老师,呜——”那个中间的小姑娘也抬起了头,刚才被同学们关怀了半天,其实本来自己觉得没多大事,越安慰反倒被被说的委屈了,此时见到了自家老师抽嗒两下就想要掉泪。 苏莺时穿过同学,来到杜盈身前蹲了下来,轻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让老师先看看胳膊。” 杜盈放下了手,只见白嫩肉呼呼的胳膊上,果然有两根红紫的指印,苏莺时秀眉蹙起,神色渐冷。一边检查着,又仔细询问了周围同学。 通过七七八八的解释她也弄清楚事情大概了。这位杜盈同学刚来到基地没两天就凑巧来了大姨妈,反应比较大,苏莺时特地出面跟教官说明了情况,这才让她有了待在休息区的特权,等觉得缓过来了再入队——可谁知杜盈的体质可能真的比较弱,这都是军训的最后一天了,她还是只能在休息区里干坐。 a大的规定是缺席三天以上的学生,在第二年要继续参加军训。杜盈刚好是第四天,苏莺时心也比较软,带她去看过校医,开了身体证明,又私下跟教官求了情,好在他们的黑脸教官比较好说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少算了一天,让她混了个通过。 原本这事都过去了,谁知就在今天训练结束散场后,隔壁连的教官来找他们黑脸教官,正好看到了杜盈正坐在休息区玩手机,就上前训斥了几句。后来他们教官可能随口说了句这小姑娘已经歇了好几天了,隔壁教官那火爆脾气就憋不住了,非说这身体问题肯定是装的!上前就扯着她胳膊要把她拽起来。 小姑娘吓的尖叫起来,周围的同学们一见立马不干了,“嚯嚯”都围了上来! 燥热的天气让所有人心里都憋了一肚子气,平常不敢反对教官只得忍气吞声,如今军训已算基本结束,杜盈被掐就好像是个导.火.索,把女生们的气焰都点燃了,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在杜盈身边围了个圈,护犊子一样警惕地盯着一旁的两位教官。 教官们的年纪也不大,二十岁左右的年轻模样,他们教官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此时也是有点慌了,按住好友后想要过来查看情况,可一圈女生的视线就紧跟着他的步伐,像是盯着敌人一样丝毫不松懈,把他急的额头直冒汗。 他靠近不了,为了让这群女生放松下来,只得先把自己那惹事好友给拉扯走了。 苏莺时心里有了数,冷静地问道:“记得动手的是几连教官了吗?” “不清楚是几连的,但我认得他的脸!老师我带您去!”那个最先跑去找她的女生举起了手。 “好。你们两个,先带杜盈去校医室,我处理完事情会过去找你们。其他人,都回寝室。”苏莺时交代完,转身对那个女生一招手,“走。” 看着苏莺时被迷彩服衬出的愈发修长飒爽的背影,留下的几位同学禁不住喃喃道:“我忽然发现,咱们苏老师除了美,竟然还有点帅……” …… “苏老师您看,就是那个!” 顺着女生的指向看去,只见他们连的教官正对着一个高个的人说着什么,那人也穿着一身教官服,背对着她看不清模样。 苏莺时心里冷哼一声,迎步走了上去。 十连的黑脸教官也看到了苏莺时,眼睛一亮,跟面前那人快速说了句什么,然后也大步朝着她走来,带着丝急切—— “苏老师您总算来了,听我解释,那个小姑娘……” 苏莺时直接从他身边穿了过去,在十连教官惊愕的表情下,来到了那个男人跟前——见那人并没有转身的意思,顿了顿,又绕到了他的前面。 当她发现自己的视线只能到男人的喉结时,深呼吸了一口,甩开长发扬起了头,酝酿出强势而冰冷的语气。 “现在禁止体罚学生,请问这位教官,我学生胳膊上的红印是怎么来的?” 男人似乎这才发现有人来,微愣了一下,接着轻轻地低下头来,看着她。 与男人四目相对时,苏莺时呼吸一滞,心里也跟着紧张起来。 帽檐遮挡了男人半侧英挺的长眉,只露出一对漆黑的眼眸——苏莺时很难形容所看到的这对眼睛,清澈、深邃,仿佛宇宙中最深处的星辰,能将人全部吸入进去。他的肤色在军人当中属于偏白的那一类,但显得格外健康而男人味十足,脸型轮廓英俊立体,鼻梁挺直,下方厚薄适中的唇微抿着,带出丝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冷漠与严肃。 他没有说话,静默的眼眸不动神色,却无端让周遭空气都冷了下来。 苏莺时觉得嗓子有些发干,强忍着没有移开视线,心里却忍不住小声嘀咕着——他们基地里什么时候还有这样一位英俊的人物了?怎么都没听班里那群小丫头们讨论过? 就在这时,跟着跑来的女生怯怯地拽了拽苏莺时的手臂,结巴道:“苏、苏老师,不是……这位教官。” “……” 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直到身后的十连教官那仿佛要把自己给呛死的咳嗽声响起,苏莺时才惊的回过神来。 男人的眼神并没有移开,甚至看向女子时多了几分的专注。除了一直以来淡淡的探究与疑问,可喜的是——里面好像并未看到生气的意味。 苏莺时呆愣了两秒,圆圆的眼眸瞬间弯了起来,笑颜明媚顿如春花绽开,“真是不好意思了,孩子说动手的是最高最帅的那个教官,这不,认错人了、认错人啦!” 她看到男人的眉峰似乎挑了一下,继续保持着脸部尴笑,向后摸索着拉过学生的手,扯了扯,点着头道:“打扰了,告辞,告辞——” 一把拽过学生的手,拎着她大步走开了。 此时她的脸上再不见“气势汹汹的嚣张”,只剩布满的黑线—— 糗大了!在学生面前糗大发了! 身后的十连教官叫不及,只得扭头对着男人喊了句,“川哥!我先解决点事,晚上再去找你啊!”然后追着两人跑了过去。 霍川似乎从鼻间轻应了一声,寻常的教官服穿在他高大挺拔的身上,硬是比别人多出了一份端肃与铁血——那是并没有经历过正面战场的年轻教官们所没有的气质。 他的神色依旧冷漠,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又像是还在想着些什么。 外人看不出的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女孩弯起那对桃花似的圆眼睛对他笑起来时,眼前仿佛炸开了万千烟火,一直平静的心也跟着狠狠一颤。 让他控制不住地轻轻抬起右手,缓缓抚在了眼睛上面。 2.第二章 初识 晚上吃过了饭,苏莺时差不多从下午的尴尬中缓过来了,正站在食堂门口等着女生连的学生们一个个出来,排好队前往晚上表演的大广场。时不时有系里的男同学吃完,啃着大苹果吊儿郎当地晃出来,围聚在她身边说上几句话,再被她赶到七连那边集合。 大概十五分钟的时间,女生十连这边就全员到齐了,在黑脸教官一声哨声下快速站好队形。 “齐步——走!” 一个个摆着手臂腰杆挺直的青春模样,倒真是一条亮丽的风景线。 ——就不知道等回校开学后能坚持多久了。 她是过来人,对大部分学生懒散的校园生活再了解不过了,嘴角勾出好笑的意味,跟在队伍后面,也向着大广场走去。 军训时看表演的待遇自然不怎么好了,只能坐在小板凳上,不能驼背、不能大声交谈,自然也没有零食,甚至不准玩手机。但即便如此,受了两周折磨的学生们此时也像是放假一般,一个个兴奋地坐到了自己连的位置上,扬头向着主席台方向张望。 苏莺时也跟着往上瞄了一眼,那台上只有几个走动的布置座椅茶水的勤务兵,领导们都还没到。 “哎,莺时你听说了吗?这次来看表演的好像还有上面的大领导……我们该怎么叫来着?首长?”挨着他们十连坐的是中文系的姑娘们,中文系作为a大人文类的头号大院,新生有一百多位,分成了三个连,分别是男生八连,女生十一连和女生十二连。跟她说话的是负责女生十一连的辅导员陈静,也是a大中文系本科硕士出来的,毕业后留在系里团委任职,比苏莺时大上两岁,两人在本科时同在摄影协会,关系还不错。 “上面的大首长?专门来看咱们学生的军训表演?”苏莺时忍俊不禁,“噗”地笑了出来。 两人都安排好了学生,便走到了队伍最后的树下面站着,方便说悄悄话。 “嘿,当然不是专门!你知道现在的怀阳基地前身是什么吗?一军区的新兵训练营!”陈静神秘兮兮地说着,“听说是a市的高校一直缺一个像样的军训基地,教育部领导就上报到军部,本来看中了已经迁走了的三军区旧址,谁知三军区那边死活不肯放开那块地。也对,a市现在寸土寸金,谁还没点私心?最后没想到是一军区的司令把自己正用着的训练营给让出来了,同意每年开学季让几所高校的学生轮着时间进来使用。现在咱们教官,全都是一军区下面的兵呢!” “你怎么这么清楚?”苏莺时惊的睁大了眼眸。 “啧。”陈静凑的更近了,贴在她耳边神秘兮兮的,“我姐夫的哥哥家有一个远方表叔,好像是在教育部工作,内部消息,保密啊,小苏老师你可要记得保密啊。” “……”苏莺时一言难尽地低下头,用力点了点,换来陈静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决定再跟她分享一些“机密”。 “而且我还听说啊……”卖了个关子。 “听说了什么?”苏莺时抬起头,一脸的乖巧询问道。 陈静“嘿嘿”笑了两声,继续道:“听说今天正好赶上基地挂牌仪式三周年,咱们校领导为了表示感谢,特地邀请了一军区那些首长们前来观看学生的表演。” “我说这段时间那些教官怎么这么狠!原来是有这层关系在!” “是吧?可怜见儿的孩子们都不知道,说是怕提前通知了他们会怯场,可把人给累坏了。”陈静同情地撇了撇嘴,又随口说道,“不过好像今天来的首长当中没有当年拍板定论的司令大人,是有别人替他来了,这人似乎更受基地人的欢迎……” “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苏莺时彻底震惊了。 “哎哎,别激动。这事儿算不上内部消息,是从我们连那个爱脸红的教官嘴里听来的。”陈静指了指堵在最前头站的跟棵树似的十一连教官,“你看他那兴奋劲儿,从昨天开始整个人都不怎么好了,现在看着是不是像看演唱会时本命爱豆要出场了?” 苏莺时无声笑个不停,揉了揉额角。 不知怎地,她忽然想到了下午见到自家黑脸教官时,正站在他对面的那个男人……面色又不受控制地窘迫发红。 但现在仔细回想起来,教官那张黑脸上闪烁着的,好像也是见到偶像般的兴奋? “嘿,看你家小黑。”陈静适时捅了捅她。 “嗯?”苏莺时看过去,见她家教官果然从半蹲在地忽地一跃而起,风一样地朝着某处冲上前去。离的比较远,只能隐约听见一声什么……哥? “你家小红也好不到哪儿去。” 旁边的十一连教官也跟着撒丫子奔了过去,让学生们集体看傻了眼。 “啧。”陈静抱臂,一脸淡定地摇了摇头。 “他们见到谁了?”苏莺时有些好奇,不由往前探了两步,突然被前面站起来尖叫的女生们吓了一跳! 后排的女生们不知怎么了,也不顾军训规矩了,忽然纷纷站起来往前面挤,还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一时间“噼里啪啦”的闪光灯在夜色中闪烁的简直不要太美丽。 更吃惊的是,不止她们连,左边的九连和右边的十一连的女生们也全都沸腾了!举着亮屏的手机,场面一度好像被苏莺时和陈静一语成谶——成为了爱与荷尔蒙的演唱会现场。 “哎呦……这怎么了?”苏莺时被往后倒的凳子撞了下,她一米六八的个子在后排几个高个女生面前显然有些不够看,被挡的死死的。 主席台上已经有指挥长匆匆走了上来,拿起话筒就冲着这边吼道:“九连!十连!十一连!——教官呢?!维持纪律!” 方才还一脸迷妹样的教官们右脚往左脚上用力一靠,发出“嗵”的声响,齐声喊道:“到!”然后转过身来,板出一副凶神恶煞脸,冲着自己连的学生们命令道,“全都给我坐下!再让我看见谁用手机,没收!听见了没有?!” 等学生们不情不愿地松松垮垮坐下后,苏莺时才能从队后面挤到了前面,一脸迷茫地问黑脸教官,“刚刚怎么了?有谁来了?” 刚被上级点名批评过的教官显然心情不太好,连一丝喜悦也没有了,板着脸看着她道:“苏老师,队伍前方的纪律归我负责,后面的归你,领导马上要上台了,请你归位。” 苏莺时:“……”也不知道刚刚是谁最先没纪律的…… 她故意赌气般地挺着胸,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杵了好一会儿,最终实在敌不过自家教官幽怨的小眼神,翻了个白眼,扭头又回到队尾了。 ——孰不知她这个小动作,被已经让人硬拉回角落里的男人都收入了眼底。 “卧槽,川哥你今天穿的这一身吓死人,司令专门这样交代的?”一个穿着区别于教官服,明显是从外面来的军人一脸见鬼了似的表情,手还紧紧拽着男人结实的小臂不敢放。 霍川轻松把他抖开,拍了拍胳膊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皱,撩开眼角问道:“怎么,有问题?”他的声音低淳犹如陈年美酒,说话不紧不慢,带着独特的韵律。 “不仅有问题,问题可还大了!”这人挑剔地眼光在男人身上上下打量,啧了啧嘴,“川哥一出场,只差一座t台,一场秀!” 男人的嘴角轻轻弯了一下,伸手毫不留情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但声音确是满满的自信与理所应当。 “老爷子让我这次来东西都带齐,在学生仔们面前精神点,别丢了他的面子,最后能把这一届国防生营的学生多吸引几个去他的一军区就更好了。我本来是没打算照做的,现在倒觉得他挺英明。” “嗯?川哥你这话……好像话里有话?”郭岩是政委的随行副手,从小跟霍川一起长大的,此时看着这位发小难得将象征自己大校级别军衔的军装穿戴整齐,脚踏黑亮的军靴,连头发也是专门打理过的风骚模样,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说吧,川哥,什么情况?” “特殊情况。” “…………嗯?”因为熟悉,所以敏锐地从中觉察出了一丝不一般,他的目光又在霍川身上扫了扫,忽然张大了嘴,惊恐看去,“不是吧川哥?你该不会是看上了哪个女学生?!我告诉你那可是犯罪!破坏组织纪律!我还没有下定决心要不要替你隐瞒不上报!” 换来的是另一个打在后脑上的大巴掌。 “…………不是啊?呼,那就好。”郭岩松了口气,顾不得揉自己的后脑勺,又被头脑中闪现的一个点子所惊到了,不确定地问道,“那么川哥,你也不会是看上a大哪个女老师了吧?不会的吧?” “嗯。” “呼……可吓死我了。”郭岩彻底放松下来。 “你这次猜对了。” “噗——”可怜的人差点被自己的口水所呛死,弯下身狂咳一阵,拧着眉扬起头来,“真的啊啊啊?!你看上了哪一个?九连?十连?还是十一连?” 霍川有些不耐烦地挑起眉,一副这还用说的模样。 郭岩镇定下来,“看样子是黑子他们十连的苏老师了。” 霍川这下眉挑的更高了,“你怎么知道她姓苏?” 郭岩翻了个白眼,“你自己出去打听打听,现在全基地哪个兵不知道a大来的那个最白、最漂亮、声音还解暑似的女老师——姓苏?” 霍川一怔。 郭岩又摆了摆手,“现在天这么热,要是谁想凑过去蹭蹭凉,不知道人家姓什么,都不好意思搭话。” 霍川的脸彻底黑了,半晌,吐出四个字,“训——练——太——少!” “嘿,在这儿都是训练那群学生的,对教官们来说,这两周不都跟放假似的?” 眼见自家发小要生气,郭岩赶紧安慰道:“没事,你虽然出场的比较晚了,但这两周没有谁敢逾距,一个个都客客气气的,你还有机会,有机会。” “可是今晚的机会被你给搅和了。”霍川想起,略带不满地扯了扯腰间的皮夹,简单几个动作,瞬间将他端肃铁血的气质带出了几分不羁。 郭岩吃惊,张大了嘴,“我的霍队长呦……你该不会是?老天,我要不把你拽回来,你难道就想那么找上十连向人家老师表白了?你没看见那群女学生见到了你一个个尖叫成什么样儿了,指挥长都在台上怒了!” “所以搅和的人,除了你,还有学生和指挥长。” “……” “霍队长我不得不提醒你,那群学生是你暗恋对象的学生,那位台上的指挥长,是你的亲二表舅。” 霍川淡淡瞥过眼来,“所以还是记在你一人头上好了。” “……” 郭岩觉得自己很受伤,但从小到大这么被伤的也习惯了,作为一个合格的发小,他觉得在好友二十八年来最关键的这么个人生关口上,自己有责任去充当那个领路人和谋士,这或许也能解了他们一军区上下最大的一块心病——司令大公子、黄金单人王的对象问题。 “这样吧兄弟,我也给你出出主意。”郭岩暂时将自己的伤心事放到一边,哥俩好地揽住霍川的肩,“追妹子这件事吧,得循序渐进,不能一见面就跟人家表白。就算你帅,也会被当成变态的。” 霍川皱眉,“我没想着一上去就表白,只是去做个自我介绍。” “还自我介绍?兄弟,这可不是任职演讲,你不能这么刻意!……好吧,就算要先认识一下,现在外面的那个场合也不合适。” “那什么时候合适?” “明天吧,等他们系坐上大巴准备走了的时候,所有人都乱糟糟的谁也顾不上,你再找个机会跟那位苏老师说上几句话。” …… 于是,第二天清晨,当霍川再次将象征他身份的笔挺军装穿戴整齐,踏着黑亮的军靴,在学生们惊艳的尖叫声中走到了人类学系的大巴前时,不远处跟在政委身后的郭岩只想抠出自己的双眼,跪倒在地仰天哭诉,“司令!林姨!我真的尽力了——” 是川哥自己不争气,他可能不靠组织救助真的娶不到媳妇了。 3.第三章 回家 “川哥,你来找谁?” “苏老师啊……苏老师昨晚临时有急事,连夜先回市里了。” 十连的黑脸教官站在大巴门口,看着刚刚还和自己洒泪分别的女生们,现在齐齐都把亮晶晶的目光投在了来人身上,一扇窗户口能挤上三张脸,心里不由酸酸的。 平时他训练要求的严格,私下里没少听到女生们对他不满的传言,最后又因为杜盈的事,差点没把他当成阶级敌人——没想到临离别了,这些小孩们又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模样别提多乖巧可人了,还送他亲手写的感谢信。 这让他一个在军队里操练过的大老爷们也不禁红了眼眶,感动的不行不行的。 就在昨晚表演结束后,苏老师还专门带着那个叫杜盈的女生找到了他和那个动手的好友六连教官。 在老师鼓励的眼神下,女孩糯糯地走上前来,先是对他鞠了一躬,又对着六连教官道:“教官对不起,那天其实您并没有使多大劲,是我自己的肤质问题,轻轻一掐就能红一片……”说着她自己朝着自己手臂上掐了一下,立马出现了骇人的红印。 看着大男人露出呆掉了的神情,女生“噗”地乐了出来,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教官您别生气,是我不好,不该在大家军训的时候坐在休息区玩手机。” “不,不是……你们教官都跟我说了,你的情况特殊,女孩,女孩的身体问题嘛,咳……我们都能理解,是我不该动手。”面前的教官黝黑的脸也微赧,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不自在道,“再说昨天下午你们连已经解散了,剩下的属于你们的私人时间。我是教官,你是学生,再怎么样也不该那样拽你,都是在部队粗鲁惯了,我向你道歉。” “基地纪律,除了在寝室外,其余地方一律不允许掏出手机!是我错了!”女孩挺起胸膛,一脸认真的说道。 这回轮到教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苏莺时笑眯眯地上前,拍了拍学生的肩膀,“既然都解释清楚了,我们也回去了,杜盈?” “是!”杜盈底气十足地喝了一声,“啪”地左脚并在了右脚上,身板笔直,年轻稚嫩的面孔十分严肃地看向两位教官,伸手敬了一个不怎么标准的军礼。 “教官再见!” 对面的两位教官也瞬间站直了身子,齐齐将右手指尖合拢立于额前,认真地回了她一个军礼。 然后就看见小姑娘笑嘻嘻的,转过身,拉着他们辅导员开开心心走了。 …… 黑脸教官正在回味这些纯真又凶狠的女学生们究竟是一种怎样矛盾的存在,就听见耳边齐齐响起了一声长长的哀叹—— 再一抬头,发现刚刚还在自己面前的军装男人已经转身离开了。目光所及处,他向着政委的方向走去,然后就见躲在政委身后的郭岩正畏畏缩缩一脸不敢直视地绕开来人,又被一把揪住后领子给拽了出来。 政委笑呵呵地看着两个年轻人,也不出言阻止。 最后还是郭岩吼了句什么“都算我头上……算我头上!”霍川这才把他松了开。 载着a大学生们的大巴陆续驶出了怀阳军训基地,陪伴了他们两周的各连教官整齐地排在大门口,对他们招手送别。 另一边,两辆低调的黑色轿车也驶了出去,后排一个俊美冷峻的侧脸在车窗上闪过,半掩在阴影下更显立体深邃。人类学系的学生们还在大巴上叽叽喳喳地讨论刚刚昙花一现的军装帅哥哥,并没有想到——在之后的大学校园里,他还会以一个特殊的身份继续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 *** 时间回到前一晚。 苏莺时坐在轿车后座,小脸上布满紧张之色,手指在衣角上拧作一团。夜晚的近郊景色看不清晰,只能见到大树灌木从车窗外不断闪过,朦朦胧胧,在路灯的照映下显得斑布而不确切。正如她的心情。 这片区域是刚建成不久的别墅区,以安静和环境优美闻名,不少老领导都喜欢搬来养老,他们家也是去年年初才住进来的。轿车穿过林荫道,平稳地在一处院宅前停下,还没等司机开口,后座的姑娘就已经早早解了安全带冲了进去,跑的没影。 “爸爸?!——” “莺时回来了啊,别着急,先生在二楼呢。” 苏莺时来不及跟家里的杨婶打招呼,直接顺着楼梯往上跑。自从两小时前接到哥哥的电话,说爸爸在从饭局回来的路上突然心脏不舒服,被送到医院去了,心就一直高高悬着。把学生交托给别的老师时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在来的路上也被自己的乱想吓的不行。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等她上到二楼时,一个模样俊致,身穿米白色家居服的青年已经倚在门框边等着她了。青年嘴角本来泛着笑意,却被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和苍白脸色惊悚到了,立马换了个姿势张臂拦住她—— “哎哎怎么了这是?爸好着呢……” 苏莺时灵活地从他胳膊下面钻过去,进到主卧里面,果然见倒自己的爸爸正躺靠在床上,除了嘴唇有些干燥外,似乎没有显得格外虚弱。还是那样沉稳平和,永远用慈爱宠溺的眼神看着她。 “爸爸……”她的眼眶一瞬就红了,唇角抖了抖,抽嗒着上前抱住他,把脸埋在胸前软糯道,“你吓死我了。” “没事儿,没什么事,就是今天酒喝的多了点,已经去过医院了。”苏凯平一边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一边温声说道。 “医生怎么说?” “还是心脏早搏的老毛病了,不打紧。” “知道是老毛病了,你还喝酒!”这时候,一个气质极佳的女子从门外进来,手中端了杯温水,没好气地一推,“喏,先把药吃了!” “哎,谢谢老婆。”男人很好脾气地接过来,坐直了身子,苏莺时帮他在腰后塞了个垫子。又转过头去,黏糊糊地对着女子唤了声,“妈妈——” “乖女儿,让妈妈看看有没有晒黑?博士又不用军训,干什么还让你去那基地受苦。”温珂对着女儿立马变出了三万分的心疼,捧起那跟自己五分像的娇嫩小脸仔细观察着,然后满意地得出结论,“保护的不错,还是那么白白嫩嫩。” “那可不,也不看看我遗传了谁。”苏莺时揉了揉眼眶,跟着笑嘻嘻,又不放心地问道,“妈妈,爸爸真没事儿了吗?” “没什么大事儿,让他住院养一段时间他就不!也不知道是身体重要还是那破工作重要。”一提到自己那劳模丈夫,温珂的脸又拉下来了。 苏莺时扭过头,父女俩交换了一个鬼脸。 “还有你哥哥!” 被点到名的青年也打一个激灵,乖巧如鸡地站在门口应道:“妈妈,我在呢。” “多大点事儿就给你妹妹打电话,不知道她还有工作在啊?让她一个姑娘家大晚上的跑回家多不安全。” “我不是让司机去接她了么……”青年嘀咕了两句,发现母上大人的刀子眼十分的凛冽,立马话音一转,“是我的错,都是我考虑不周!请温女士降罪。” 温珂满意地淡哼了声,目光又投向另一位。 床上的苏凯平立刻也学着儿子举起手,主动认错,“我也错了,以后绝对不喝那么多酒!向温女士忏悔,请求监督。”然后向女儿递了个眼色。 苏莺时哆哆嗦嗦,脑子快速运转着扬起头说道:“我……我,嗯……我以后一定帮妈妈好好监督爸爸和哥哥!” “噗……”所有人都笑了。 “好哇三月妹妹,下次有事可再不跟你打小报告了!” “你敢!元月哥哥?” 青年叫苏首阳,是苏莺时唯一的哥哥,今年二十九岁,在国外完成博士学业后自己跑去了尚京的一家外企工作,美其名曰要独立致富。 三月莺时,一月首阳。这对兄妹常常用这个外号来称呼对方。 “行了你们两个,首阳,下次可别再打电话吓你妹妹!”温珂推攘着两人,让他们自己找位置坐下。苏莺时直接蹿到了大床上,笑嘻嘻地偎在她爸身边。 “算了算了,妈您问她,我要这次敢不打电话,她知道了不得对着我哭,我可受不了!”苏首阳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憋憋屈屈在苏妈的化妆凳上坐下,大长腿脚有点伸不开,“好吧,这次是我算错时间了,我怎么记得他们是今天返校呢?” “妈您看,哥哥一点都不关心我!” “别闹了,一个两个见面就不安生。”温珂叹口气,“莺时这次回来就没事了吧?” “嗯,离我们开学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我明天再去系里看看就回来了。”苏莺时想到被自己丢下的学生,隐隐有些愧疚。 “回来了就好好休息休息,从你回国到考完博士,一直都没松懈下来,别太紧张了。”苏凯平开口道,对于这个宝贝女儿,他一向是心疼居多的。 “知道了爸爸。那您早点休息吧,明天的早餐我包了!” …… 第二天早晨刚过七点,苏家厨房里就传出了比往日更热闹的声响。 苏爸苏妈和苏哥哥早早就坐在了桌前,时而听见杨婶在里面欢快的笑声,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七点一刻,杨婶乐的合不上嘴,端着两个餐盘出来了。 “哎呦莺时可逗死我了,差点把豆瓣酱当成黄豆酱就撒上来了,还好我挡的快!” “杨婶——”苏莺时不依的声音跟着传了出来。 “好好好,我不说了。”她把餐盘先放到了苏爸和苏妈面前,夸赞道,“说真的,咱们妹妹手艺还真不错,先生和夫人先尝尝看。” “我的呢杨婶,我的呢?”苏首阳在一旁拖着声音叫唤。 “催命呢?这不是来了!”说着,苏莺时端着另外两个盘子从厨房走了出来,一盘递给青年,一盘放到了自己跟前,挺满意地坐好,“好了,完美!” “让我看看妹妹做的是什么。”苏凯平微笑着看了看,“英国经典早餐?” “嗯哼。” 盘子当中摊着一个半熟的糖心蛋,配着一根香肠、两条培根、两片番茄、一块牛肉饼、一撮酱黄豆,桌子中间的竹筐里还放着几个刚烤好的牛角包。 卖相是真的不错。 杨婶帮他们把牛奶和早茶倒上,笑眯眯地走开了。 “开动吧!这种待遇,也就只有趁着爸爸‘特殊时期’才能享用了。”青年嘻嘻道。 “苏——首——阳!” 吃过了早餐,劳模苏爸爸又在妻子控诉的眼神中拿起公文包上班去了,临走前连连保证今天就是去交代下工作,明天绝对乖乖到医院里休养一段时间。 苏首阳这名新人菜鸟不敢迟到,匆匆忙忙开车先溜了。 苏莺时跟妈妈道别,蹭了爸爸的车去了a大。 在校门口,表示自己一会儿真的不需要接,苏凯平才让司机开车走了。她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们,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向大门走去。 ……结果就被保安无情地拦在了门口,原因是掏不出学生证。 她苦逼兮兮地在保安室登记了个人信息,这才被放了行。重新行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心中感叹良多,不由对即将到来的开学产生了更多期待。 来到系里后,苏莺时报告了学生们的军训情况,系里老师也没有丝毫怪她早走一晚的意思,很快就把事情交接清楚了。 她找陈静在食堂简单吃了饭,下午便自己打车回到了家。但她并没有直接进家门,而是拐去了小区外的一家规模不小的课外培训中心——星星儿才艺培训学校。 这家机构有午托服务,还开设了小中学各科的辅导班,除此之外还有钢琴、舞蹈、书法等兴趣班。因为针对的群体是别墅区的高阶层人群,里面的硬件设施非常良好,老师们的素质也有保证。 在准备博士考试阶段,她无聊时就来这家机构应聘了钢琴老师,每周会来个三四天,也算是放松了心情。 军训的这两周她请了假,一进来就受到了负责人的热烈欢迎。 “苏老师!你可算是回来了,孩子们都问过好几遍了。”负责人是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女人,姓翁,苏莺时都叫她翁姐。 苏莺时笑着道:“翁姐辛苦了,孩子们的课没耽误吧?” “没有,李老师都带着呢,就是那几个平时粘你粘的紧的,在李老师的课上总爱捣捣乱。”翁姐带着她往钢琴房走,这个时间段来的孩子比较少,推开门,只听到了里面几个断断续续的音符声。 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正自己坐在琴凳上面,安安静静的,阳光投射在他柔软的发丝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他的五官极为精致,长长的睫毛低垂在白嫩的脸颊上,纯净、无瑕,就像是一位优雅的小王子。 “喏,这个小孩是今天新来的,他妈妈把他扔到这儿就离开了,说是还要回去张罗搬家公司往屋里放家具。李老师还没到,他就一个人安静地待在这里,也不用人陪着玩,乖的不行。” “他想学钢琴?”苏莺时不禁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打扰了他的“琴声”。 “是啊,正好你来了,就交给你带好了。” “他叫什么?” “霍勒。” 说话间,小男孩抬起了头,向门口看来,漆黑、清澈—— 一瞬间,苏莺时仿佛看见了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4.第四章 新生 翁姐笑着推门走了进去,冲小男孩招招手,“霍勒,这位是苏老师,以后由她来教你钢琴。” 小男孩的眼睛亮了一下,乖乖从琴凳上爬下来,对着苏莺时软软叫了声,“苏老师。”然后抬起了头,好奇地看着她。 苏莺时半弯下身子,露出亲切的笑容。 “你好霍勒,以后我可以叫你勒勒吗?” 谁知小男孩顿了几秒,然后才缓缓点了点头,声音不急不缓又很有礼貌地说道:“苏老师,我是勒马行川的‘勒’,不是快乐的乐。” 苏莺时愣了一下,点点头,“老师记住了。” “乐乐是我家大狼狗的名字。” “……” “谁给它起的名字?” “我哥。” “……”作为兄长,这是怎样的恶趣味。 叹口气,“好了我们不管这个了,走,上课去。” 她拉起小男孩的手,把他带回到钢琴边上。 翁姐见他们要开始了,离开时把门给带上,临了提醒道外面公共休息室有零食和饮料,累了可以过去吃。 小孩子对零食和饮料都没有什么抵抗力,眼睛又亮了起来。苏莺时摸摸他的头,“咱们上够四十分钟的课,就可以过去休息了好不好?” “嗯!” 两人课上的很顺利,霍勒十分乖巧配合,学的有模有样。第一堂课没教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主要是培养孩子的兴趣,给他弹了两首简单的儿歌后,立刻把小孩唬的一愣一愣的。 “苏老师,您会弹《500 miles》吗?”小孩兴奋地捏住了她的衣角。 两人并排坐在琴凳上,苏莺时侧过头,眼神中有些惊讶,不确定地问道:“你说的是美国民谣歌手hedy west写的那首歌吗?” 霍勒听不懂,干脆用稚气的声音给她哼了两句,难得的是,小孩子的英文发音非常的清晰标准,哪怕很多时候并不在调上。 这次苏莺时听清楚了,更显讶然,“你怎么会想到这首歌?”以她的常识,这绝对不该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喜欢和能理解的歌,难道现在的孩子都不喜欢两只老虎和铃儿响叮当了吗? “我听哥哥唱过,可是他不肯教我。”小孩气鼓鼓的说。 “你哥哥……可是我记得,这首歌是用木吉他弹的吧?好像不是钢琴曲。” “我听哥哥用钢琴弹过!”又怕苏莺时不信,小男孩急迫地解释,“真的,苏老师我真的听过!” 苏莺时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老师当然相信你,只是……”说到这里,她也有些惭愧,她只是业余钢琴十级,让她即兴改编一首曲子也太难了些,“老师并不会弹这首曲子,等老师回家搜一搜,看能不能找到谱子好不好?” 霍勒并不是那种蛮横的孩子,依言听话地点了点头,但小脸上的失望之情还是掩饰不了地流露出来。 苏莺时能够感受到,这个孩子其实对他哥哥有着一种怎样的崇拜之情。她不忍他露出这个神色,想了想,牵起他的手,“这样吧,老师给你哼两句好不好?不过我很多词记不清楚了,你要求不要太高哦。” “……嗯!”霍勒果然高兴起来,扬起头星星眼望着她。 苏莺时笑笑,拉着他一边向着公共休息室走去,嘴里一边轻声哼道: “if you miss the train i\''m on(如果你错过了我坐的那班火车) you will know that i am gone(你应明白我已离开)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你可以听见一百英里外飘来的汽笛声)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一百英里,一百英里) …… lord i\''m five hundred miles from my door(上帝啊,我已离家五百英里) not a shirt on my back(我衣衫褴褛) not a penny to my name(我一文不名) lord i can\''t go a-home this a-way(上帝啊,我不能这样回家) ……” 她的声线清润柔和,引得大厅的翁姐也一路跟进了休息室,坐在那儿笑眯眯地嗑了好一会儿瓜子。 到了下午五点的时候,苏莺时该回家了,见霍勒家里人还没有来接,不由小声向翁姐问了一句。 翁姐摊摊手,无奈靠近她耳边,“别问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心大的家长。” 她办机构十几年了,哪一个家长送孩子来时不是各处查看,生怕她家的宝贝在这儿受了委屈,谁像下午那位女士一样——直接把孩儿往这儿一撂,连多一句话都没有就转身匆匆走了。 两人合计了一会儿,决定还是确认一下。 “勒勒,你妈妈什么时候来接你呢?” “她不来接我。”霍勒正低头在地上专注地玩拼图。这个拼图有一百多块,适合五六年级孩子玩的,可他这才半个小时,已经拼出个轮廓出来了。 “啊?”苏莺时和翁姐对视一眼,分别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震惊,苏莺时多问了一句,“你家住在哪里?” “a区三栋。” a区? 苏莺时愣住。她家也在a区,那一片是这个小区的楼王地盘了,没想到现在还多出了一位邻居。 她回过头来对翁姐道:“离我家倒是挺近,不然我送他回去吧。你有他妈妈的电话吗?” “有。”翁姐打了过去,对方显然十分的爽快,三两句就结束通话,翁姐扯扯嘴角,对苏莺时道,“她说谢谢,麻烦老师了。” “……” 对于读到博士爸爸还恨不得全程接送的苏小姐来说,实在是对这种放养式家庭非常的不能理解。 “好吧。”她叹口气,拍拍裙子站起了身,叫住了一边的霍勒,“勒勒走了,我送你回家。” 小男孩对手头没有完成的拼图还有些恋恋不舍,翁姐笑着说:“没事,我给你放进柜子里收好,下次来了再继续拼。” “真的吗?那我明天还来!”说完,又想起来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望向苏莺时,“苏老师,您明天还来上课吗?” 苏莺时一脸好笑,“你是来玩玩具的,还是来上钢琴课的?” “都有……”小男孩很诚实地抠了抠手,糯糯道,“先上钢琴课,再来玩拼图。” 两人都被逗笑了。 “好吧,正好我最近没什么事,明天上午你可以过来,最好能带上家长,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这一堂课算是试听,你回去也跟爸爸妈妈说说感受,想想究竟喜不喜欢钢琴。” 苏莺时拉着他的手走出星星儿才艺培训学校,往住宅区深处走去。小区外围的小型别墅区排列的还算整齐,越往里越不规则,尤其是他们a区,许多建筑都是依照地势来建的,大门都不知道开在哪里,光认门牌的话很不好找。 路上,苏莺时忍不住夸奖他,“勒勒真棒,能把家里的门牌号记得这么清楚。”这对于六七岁的小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听翁姐提到过,他们家还是刚搬来的。 小孩一脸的淡定,“嗯,来的时候妈妈让我多背了两遍,上完课让我自己问路回家。” “……”这家人的教育模式再次颠覆了苏莺时的认知,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妈妈……是做什么的?”她知道这句话逾距了,不是她一个刚见面的老师应该问的,但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我妈妈没有工作。” “这样啊。”苏莺时理解地点点头,这不奇怪,她妈妈从前年开始也不再工作了,说是要提前享受退休生活,顺便锻炼身体,等着帮她带外孙。 …………跑远了。 她没有再问下去,可是小男孩牵着她的手,一边迈着小步伐,一边学着大人的语气叹了口气。 “哥哥也失业了,妈妈说他很快就回家来了。” “……” “我们全家人,只有爸爸还在工作了。” 苏莺时站在a区三栋的大别墅前,听着这句话,心情有些复杂。 很巧的是,这幢别墅跟她家正好隔着一条不宽的人工小河遥遥相望,河面上由一座小巧的木桥相连。楼房的外型和她家的一样,院子里稍显凌乱,还散放着一些建筑木材。 “汪汪汪——” 突然,一条腰那么高的大黑狗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两条前爪搭在围栏上拼命地朝他们摇着尾巴。 苏莺时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两步。霍勒倒是十分兴奋,挣开她的手跑了过去,熟稔地把手穿过去拍了拍大狗的脑袋,回头介绍道:“苏老师别怕,这是我哥养的狗。” “……乐乐?” “汪汪汪!”大狗吐出纷纷的舌头,冲苏莺时发出“哈哈”地友好声。 “苏老师您不来摸一下吗?”霍勒任由大狗舔着他的手掌,笑嘻嘻的。 苏莺时见大狗憨憨傻傻的亲人模样,有些心动。她从小就喜欢狗,但她家母上大人放话了——狗和女儿只能有一个在家,于是到现在她只有过养乌龟的经历。 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伸出纤长的手指,试探性地在大狗头顶三寸位置犹犹豫豫不敢落下。最后大狗都等不耐烦了,一仰头拿湿漉漉的鼻子在她掌心蹭了一下,发出“嘤唔”的哼声。 “呀——”苏莺时倏地收回手来,掌心痒痒的,一下笑了。 霍勒一脸自豪,“苏老师您看,乐乐不咬人的!” “是的,它很乖。”苏莺时不再犹豫,双手并进,抱着狗头撸了个爽。 两人隔着围栏跟狗玩了有十分钟,她才想起来自己的任务,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勒勒你快进去吧!” “苏老师你不想玩狗了吗?” “以后还有机会。” “嗯,下次让我哥指挥乐乐给你表演钻铁圈,它只听我哥的。” “好啊。”苏莺时随口应道,又揉了揉大狗毛茸茸的耳朵,笑着站开了。 对方刚搬来,家里的事比较多,冒然拜访有些不礼貌,苏莺时便站在了院外面目送小孩进去。 “苏老师再见!”霍勒跟她挥了挥手,小跑到门前,伸出小胳膊按响了门铃,不一会儿门被打开,小孩和大黑狗一起呲溜挤了进去。 苏莺时不禁又抬起头看了看这户新邻居,心里有些微妙。摇了摇头,也转身回自己家去了。 *** 别墅中。 “小勒!回来了?” “嗯,妈妈!” “是你老师送你回来的?”一个短发利落的女人从楼梯上匆匆走下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废弃的纸箱,随手丢到了门边,半蹲下身子张开手,等着儿子扑了上来。 “是苏老师送我回来的,她很喜欢乐乐。”把脸在妈妈脖颈里蹭了蹭,霍勒语气欢喜道。大狗也得意地“汪汪”叫了两声,摇晃着尾巴在女主人腿边踱来踱去。 “老师人呢?” “走了。” “你这孩子,怎么不邀请老师来家里坐坐?”女人轻声埋怨。 霍勒漆黑的眼珠子滴咕咕转了,看见家里到处都是的纸箱和灰尘,慢悠悠说道:“家里还没收拾好,我不好意思请老师进来。” “小鬼头!”女人气笑了,忍不住掐了掐儿子白嫩的小脸蛋,抱着他往楼上的卧房走去,准备展示下自己一下午的成果。 又听儿子悠悠道:“妈妈,苏老师是我们的邻居呢。” “哦?”女人站住了脚,若有所思,“你老师住哪一栋?” 霍勒摇了摇头。 “姓苏……算了,等你爸回来问问就知道了。”女人继续往上走,嘴里叨叨着“怎么都姓苏”,不知想到了什么,留下一串爽朗的笑声。 二楼右边的房间是给小儿子准备的,推开门,里面的家具和装修风格并不能看出这是六岁孩子的房间,色彩干净、朴素,只有书柜上有几格摆放了几辆模型汽车,增添了几分活泼。 霍勒倒是没什么异样,甚至很享受地跳上了并不柔软的床,在上面打了个滚。 “怎么样,喜欢吗?”霍妈妈很是自信。 “喜欢。”小孩躺在床上,歪了个头,“妈妈,苏老师让我明天上午带着家长去见她。” “行,正好明天上午没有工人要来,我陪你去。” “妈妈,我想让哥哥陪我去。” “你哥?……”霍妈妈有些纠结,“你哥明天还回不来,几个老领导轮流找他谈话,估计等放人也要七八天了。” “哦……”男孩的小脸上又露出了几分失望,不过很快掩去,似乎已经是习惯了。 霍妈妈在儿子身边坐下,轻声问道:“怎么想到你哥了?” “苏老师弹琴也很好听,不比哥哥差……” “所以你想让他们两个比一比?”女人逗他。 “才没有那么幼稚!”霍勒一下从床上爬起来,趴在妈妈腿上,托着腮帮子闷闷道,“我今天跟苏老师说了很多次哥哥,我怕她不信……” 女人了然地弯起嘴角,轻轻摸着儿子肉呼呼的后背,“又夸你哥了是不是?到处说,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个哥哥。”又想到了什么,捏了捏儿子的耳朵,严肃道,“这次你哥回来,可别跟他老提部队,那是他的伤心事儿!知道了没?” “妈妈你昨天还打电话跟姨妈讲哥哥失业了,以后要娶不到媳妇儿了。” “…………” “坏小子!你别什么都跟我学!” 5.第五章 上课 回到家中,温珂正坐在沙发上数落自己的老公,看见女儿回来了,顿时底气更足,声音扬起八度道:“妹妹回来的正好!你说说你爸,答应的事过后就不作数,说是明天开始休假,结果他竟然还要出差?!” 苏莺时一听,也不干了,把包往桌上一撂,“爸爸!!——” “哎。”苏凯平苦笑着应到,面对妻女的前后夹击,叹口气求饶道,“下面有所学校突然出了点事,我得过去看一眼情况,就半天,快的话中午还能赶回来吃饭。” “那下午呢?爸爸,您真的需要休息。”苏莺时严肃地说道。 “爸爸知道了。放心,爸爸就算为了你,也会注意自己身体的。” 面对这样的苏凯平,母女俩都没了脾气,最后苏母挥了挥手,“来吧来吧,杨婶把饭都端上来了,吃饭!” 坐上了餐桌,苏莺时问,“哥哥呢?” “他打电话说今天加班,得回来的晚了。”温珂嘟囔道,“要我说他就别往回赶了,这来来回回的路上多累。” 苏首阳在市中心离他单位不远的地方有自己的公寓,但最近苏爸身体不好,他坚持每天都赶回来住,怕万一有个什么事也能照应。 “是呀,这不是有我在家呢嘛,别让哥哥跑了。”苏莺时附和道,“一会儿我给他打个电话!” 吃着饭,被苏爸和苏哥哥一打岔,让她把事先想聊的关于新邻居的事儿也给忘了。 直到等上楼给苏首阳通过电话,洗完澡舒舒服服地抱着电脑躺到床上后,才突然想起来了那首答应小朋友的《500 miles》——她打开常用的钢琴网站,发现在上面并不能搜到这首歌的钢琴谱,不由有些失落。 她无奈关了电脑,闭着眼躺在床上想明天见到霍勒神奇的家长后该说些什么……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苏莺时准时来到了星星儿才艺培训学校。发现霍勒已经坐在公共休息室的地板上玩拼图了,一个短发利落,身穿藏蓝色修身套装的中年女子正跟翁姐坐在圆桌边喝茶说着什么。 “苏老师!——”霍勒最先发现了她,丢下拼图,很有礼貌地站起身冲她打招呼。 “早啊,勒勒。” “噗。”旁边传来一声闷笑,女子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毫不留情地嘲笑起自己儿子,“哈哈哈……勒、勒勒?” “…………妈!”霍勒恼羞成怒地扑上去,被她妈轻而易举地压在了膝盖上,还顺手揉了一把圆圆的脑袋。 苏莺时也反应过来了,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去,冲女人点了点头。 女人嘴上止住了笑,但看向苏莺时的目光中却笑意更甚,声音爽朗利落,“您就是苏老师吧?我是霍勒的妈妈林颖欢,昨天家里有事,多亏了您和翁老师费心了。” “您别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苏莺时急忙道,又看了看还被按着的小孩,笑着说道,“再说了,勒……咳,小勒很乖,让人非常省心。” 女人又笑了一阵,这才放开了自己的儿子。 小霍勒气鼓鼓地抬起脸,第一件事就是拨弄好自己被揉乱的头发,等转过身时又是小绅士一枚了。 这是个在外人面前很注重仪表的孩子,苏莺时暗暗察觉到——他所受的家教不止是昨天以为的放养,应当有着更严格的规矩。 林颖欢对苏莺时比了个请字,苏莺时点点头,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了。翁姐递给她一杯茶水。 “谢谢翁姐。” “苏老师在这里教钢琴多久了?”见她喝过水,林颖欢开口道。 这才是正常的家长问话。 苏莺时理了理思路,条理清晰地将自己在星星儿工作的情况,以及自己带学生的习惯做了介绍。霍勒的妈妈也就孩子学钢琴常遇到的问题咨询了一下,比如小孩一天练多长时间合适?学了几天没耐性了怎么办。苏莺时依照自己的学琴体会和带过的学生经验给了建议,并没有一味地夸大学钢琴的好处,分析的有理有据,霍妈妈脸上的笑容一直没减,两人之间的气氛轻松愉快。 通过交流,苏莺时对昨天自己片面地为霍勒家长做了定论感到有些惭愧。她能感受到这位女士谈吐优雅,并且对自己的孩子也是十分关心的。 大约聊了半个小时,霍妈妈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了自己儿子,“霍勒,老师的话你也听见了,学琴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要吃的进去苦,若是选择了,就不能半途而废。”她的声音虽然温和,却透着丝严肃和认真,不是在下命令,倒像是与人平等的商量利弊,“你学琴不是因为你哥哥会才学的。自己好好想清楚,到底喜不喜欢。” 小男孩没有一下子回答,而是小大人似的低下了头,像是在认真思考。 苏莺时和翁姐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对母子不简单。 他们办培训班的,见过太多家长逼迫孩子学这个学那个的,甚至占据了绝大多数学习外的休息时间。这些家长大多都十分自我,会以过来人和爱的名义给孩子做决定,不顾孩子自己的兴趣。 苏莺时就带过一个学生,那个十岁的男孩根本就不喜欢钢琴,每次来都胡乱一弹应付了事。她找家长聊过,他妈妈还抱怨说孩子练琴烦了,会发脾气把踏板直接踢掉!家里钢琴边的墙壁上也都是一个个的脏脚印。 苏莺时听后就建议让孩子换一个感兴趣的特长学习,比如那男孩喜欢玩具刀剑,星星儿培训学校就有跆拳道班可以去参加。可他妈妈一听就生气了,说她当老师不负责任,那粗鲁的武术学了有什么用?自己教不好孩子还不让他孩子学好! 后来,这个男孩就被他妈强制要求转到李老师名下了。苏莺时在星星儿见过他几回,每次看起来都是蔫蔫的,好像一踏进这里就像是在受煎熬,非常痛苦。 这种孩子,她见过的太多太多了。 于是现在再看向霍勒母子时,眼中不由就流露出了羡慕和欣慰,让林颖欢怔了下。 她真诚地对霍勒说道:“小勒,妈妈说的对。学习是你自己的事,要想清楚心里边到底喜不喜欢它,不要急着下决定。” 林颖欢的细眉不由微微扬起,眼中兴趣更添。她不着声色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小姑娘,嘴角的弧度愈来愈大。 许久,霍勒像是终于想明白了,郑重地抬起头,小脸满是认真,冲着苏莺时说道:“苏老师,我想跟您学钢琴,我能吃苦,不会半途而废的。” 苏莺时看着他稚嫩的小脸,笑了。对他伸出了一只手,“好。那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 小孩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嗯!”了一大声。 苏莺时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道:“你以后,一定会跟你哥哥弹的一样好的。” 男孩的眼睛亮了亮,咧嘴开心地笑了。 商定好后,苏莺时又跟霍妈妈讲了自己的情况,说自己马上也要开学了,之后的时间现在不太好确定,等课表定下来后再跟她商量。霍妈妈一点异议也没有地爽快点头了。 接下来,苏莺时给霍勒上了正式的第一堂课。霍妈妈今天可能真的很闲,一直远远坐在后面旁听。 从前家长旁听的不少,甚至有些还喜欢中间打断老师来瞎指导,或是见自己孩子不专心了就大吼一声吓人一跳。但霍妈妈自始至终只是安静地坐着喝茶,有时会轻轻翻开杂志悠闲地看上几眼,让人察觉不到任何的压迫感。 苏莺时一堂课上的很顺心。 临走前,霍妈妈还邀请她等家里打理好了,让她过来做客。 苏莺时笑着答应了。 就算是出于对新邻居的欢迎礼节,等时机合适了,他们全家也应当带着礼物过去走动下的。 在回家的路上,霍勒没有让妈妈牵着手,自己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心情显得特别好。 林颖欢故意逗他,“怎么,就这么喜欢上苏老师的课?” “嗯!”小孩头也不回,往前蹿了两步,倏地跳回身,冲后者吐了个鬼脸,“喜欢!” 林颖欢乐了。想到了昨晚丈夫回来,在饭桌上提到邻居是不是有家姓苏的。 苏莺时或许不清楚,但他们父母一辈心里都有数,能住进a区的,或多或少大家都互相有所耳闻,或者干脆是常有工作来往的熟人。 身上军装未卸的霍爸爸一听就说:“是不是河对岸那家?住的是苏凯平啊,听说他们也搬来没多久,挺长时间没见的了。哎,你别说,老苏可还欠着我一个人情,等哪天上门去讨回来。” 林颖欢倒是没想到,有些发愣,“照你这么说,教咱们家小勒钢琴的那位老师,是苏家的闺女?” 苏家的女儿竟然会跑去培训班做兼职? 这倒是出乎他们的意料。 “老霍,苏家的女儿叫什么名字啊?” 霍爸爸眼一瞪,“这我怎么知道!” 林颖欢“啧”了声,“打听打听嘛。” “我没事打听这个做什么?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对苏家小女儿怎么样了呢!” “咦,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谁没事会猜你啊?顶多想到咱儿子头上去了。对了!听卢政委说儿子好像看上了a大的一个女老师?让你打听名字,打听出来了没有?” 霍爸爸把碗往桌上一放,板着脸道:“就会让我打听,我怎么打听?向谁打听?” 林颖欢眼睛也睁大了,“找郭岩啊!那小子,什么事儿他不知道!” “他嘴严着呢,只肯说那姑娘姓苏,大家都喊她苏老师。再问别的就跟我撒混打泼,作风简直比特工还坚贞。” “他那是怕被咱儿子揍,你多护着点让他安安心行不行?” 霍爸爸鼻子低哼了声,“不行。要问你去问,反正我不问。” “嘿我说老霍,儿子的事儿你都不关心,要你有什么用?” 然后见那人背挺的笔直,头却只顾低着扒饭,再也问不出个字儿来。林颖欢只得放弃,翻了个白眼,“算了,指望谁也指望不上你。我现在就去打电话问一圈,就不信没人知道苏家女儿的全名了。” “妈妈,苏老师的名字是苏莺时,很好听吧。”霍勒吃饱了,揉着肚皮慢悠悠道。 林颖欢又朝丈夫白了一眼,“你瞧!连小儿子都比你管用。” …… 林颖欢做事果然雷厉风行,第二天再见到苏莺时时,就已经把她的身份给搞清楚了。原本存在的一些不放心,在通过与她的交谈后都杳无踪迹。 甚至在回到家中,脑子里还闪现过一个想法——若是儿子看上的那个姓苏的老师,模样性格才气能有苏家的这个小女儿一半好,那她就满意了。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掏出手机,拨通了儿子的电话。 对面传来一声低沉熟悉的“喂?妈。” 她咳了咳嗓子,开口就是,“儿子啊,什么时候回家?” 6.第六章 相逢 苏莺时是从霍勒口中得知他哥哥回来了的消息的。一整天,小孩都很兴奋,这让苏莺时不禁灵光一闪,有个点子冒了出来。 ——亲子钢琴。 在放学的时候,苏莺时给霍勒布置练习曲。 “小勒啊,今天老师给你布置一个特殊的作业。” “嗯?什么作业呀苏老师。” “将这首《小星星》和哥哥四手联弹一起演奏一遍,录成视频明天给我看。” 为了培养孩子对钢琴的兴趣,苏莺时在音阶练习之外,还穿插着布置一些熟悉的儿歌曲。而以霍勒现在的水平,还不能够左右手配合着一起弹奏,说是四手联弹,苏莺时只要求他用右手弹奏即可,所以严格说来只是三手连弹。 霍勒激动极了,觉得这是一项十分了不得的任务,拍着胸口保证明天一定完成! 苏莺时笑了,不由也有些期待起来。 霍宅。 霍勒从到家就一直往门口张望,心神不宁的样子。 林颖欢忍了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叉着腰站在厨房门口,无奈地对小儿子道:“乖宝,你哥不会这么早回来,你——” 呲纽。 门响了,从外面被推开。 霍勒眼睛一亮,倏地从椅子上跳下去,抄着小短腿向着门边冲去,往上一蹦,顺着来人的大腿就往上爬。 进门的青年身材高大挺拔,身上穿着黑色流畅的机车服,他并没有因为身上突然多出来的一坨而有任何迟疑,右手轻托将小孩抬上了后背,另一只手动作不停地从鞋柜上取下自己的拖鞋,弯腰换上。而在这个空当间,小孩已经熟练地从后背攀上了青年的脖子,两腿一叉坐到了他的肩膀上。 “妈。”霍川直起身从容地走了进来,随手将皮手套摘下来,来到桌边倒了杯水。 扬起头,“咕噜噜”灌了下去,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微微上下滑动。 林颖欢冲着小儿子斥责道:“别闹你哥哥喝水!”转向大儿子时眼神明显喜悦许多,“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只是去后山探了探路。”霍川笑了下,冷峻立体的五官瞬间透出丝不羁的帅气,微汗浸湿的额前短发,被他不耐地捋了上去,很快被两只小手给揪住。 霍勒坐在霍川的肩头,白嫩圆润的小肉墩和下面肌肉流畅结实的男人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兴奋且毫不嫌弃地把下巴直接搁在了哥哥汗津津地头顶,颠啊颠的,“哥,下次开机车带上我呗!我还没有在这个新家跑过!” “不带。” “为什么!” 霍川驮着他,大步流星地走上二楼,向右转,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他把自己的头盔和手套放到窗台上,身子微微侧,把弟弟抖到了床上。 “哥——为!什!么!” 霍川呵笑一声,活动着肩膀,低声道:“吃的墩墩肥。” 小孩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浑身僵住,呆立在床上。半晌,不服输地扬起了小脸,向着青年重重地“哼”了声。 霍川转头冲他扬了下眉,嘴角露出一丝坏笑,重复道:“墩、墩、肥。” “啊啊啊啊坏哥哥——”在小孩翻滚着从床上下来再向他扑来前,青年已经麻利地拿起换洗衣物,闪身走进浴室,“啪”地把他挡在了门外。 浴室里是“哗啦啦”的淋水,外面则传来“刺啦刺啦”地挠门声。 霍川一脸冷静地洗头、洗脸,不紧不慢地擦干身上,换上干净舒软的家居服,又在镜子前好好擦了擦自己略微长长的头发,呲了呲牙,这才伸手拉开了浴室的门。 看到了坐在门边张着爪的弟弟。 大步迈过去,左腿又被抱住。霍川撩起眉,警告似的盯着他,“我说过了,不、带。” “我要说的不是这事儿,哥!” “嗯?” 霍勒从地上爬起来,小跑到青年面前,眼睛晶晶亮地看着他,“苏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让我们两个一起弹奏《小星星》!” “苏老师?小星星?……你和我?”这几个字拆开霍川都懂,合在一起就不理解了。于是他再次无视地直接绕了过去,准备把自己换下的机车服拿到楼下。 霍勒一路小跑跟了下去,颠三倒四地介绍着,可一直到了吃饭的时候,霍川才从霍妈嘴里听明白了来龙去脉。 俊眉一皱,“这什么鬼作业?不用做了。” “不行!!!”霍勒急了,他一点也不敢想象,自己如果没有完成作业苏老师会怎么样! “为什么不行?那些辅导班的老师多是没事找事,现在不都提倡减负?没事给小孩布置什么作业。” 霍妈妈一脸无语地看着为了给自己“减负”而对弟弟胡说八道的哥哥,听他继续理直气壮地说道:“霍勒我告诉你,做作业就挑自己有用的做,多动动你那小脑筋。” 可是现在霍勒的小脑筋里面全是“明天要完不成作业,他要对苏老师食言了……”顿觉天要塌了,小脸一憋,险险的快要哭出来。 今天吃饭的只有霍妈妈和两个儿子。林颖欢真被折磨的受不了了,筷子一放指向大儿子道:“你就陪他弹一弹又怎么了?” 霍川面色不改,“是那位老师设计的作业不科学。” “……” “霍勒,你有没有想过,你哥我并不会弹《小星星》呢?” 霍勒呆住,傻傻望向哥哥,全然忘记了哭。 “你没有想过,你的老师也没有想过。”霍川一脸遗憾,“你们都没有考虑过一个钢琴外行人的内心。” “…………”林颖欢只觉头更痛了。 更让她窒息的操作是——她的小儿子很快憋回了泪水,小脸上满是自责地打了个嗝,怜惜道:“对不起,哥哥,你不要难过。” “没事,我不在意。” 小孩还在绞尽脑汁地安慰,“苏老师也有不会弹的曲子,她就不会弹《500 miles》……”低头默默在心里补充道,苏老师唱的可好听了。 霍川“嗯”了声,神情泰然自若,最终安安稳稳地吃完了这顿饭。 第二天,苏莺时等着看录像,却见小孩一脸懊悔地对她道:“苏老师,我们都没有想到,哥哥他不会弹《小星星》那首曲子……” “……啊?” “都怪我,让哥哥伤心了。”小孩叹了口气。 “…………???”苏莺时一脸懵逼,半晌,只得小心翼翼道,“那,那真是抱歉了……” “没事。”小孩沉思道,“哥哥他不会因为被戳到这个痛处而哭的。妈妈说只要不跟他提部队的事儿,都没关系。” “…………” 苏莺时无语地同时,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 部队?他们家,是在部队的吗? 她轻叹了口气,想到自己打从第一次跟霍勒见面,就想回家提这户新邻居的,结果到了现在都没想起来开口。 这破脑子。 今天,今天回家一定问问老爸。 霍勒很是贴心,还耐心地向她解释自己真不是故意不完成作业的。苏莺时笑笑,摸了摸他的头,“没事,是老师考虑不周。老师……没有想到,你哥哥不会……弹《小星星》。”她扯了扯嘴角,换了话题,“走吧,今天我们来学习《铃儿响叮当》。” “好!!” …… 今天霍勒是下午课,苏莺时后面没学生了,便打算带着他一起顺路回家。 两人跟翁姐道别,刚出了星星儿的大门,正说笑呢,忽然见小孩猛地站住,接着撒欢似的朝着路边的一辆很拉风的银白机车冲过去,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抱住了前面人的脖子。 “哥——你怎么来接我啦!” 前面人被他这样攀爬却依旧纹丝不动,从容淡然地摘下了头盔,准备转身扣到身后小子的脑袋上,“妈妈让我稍你一段,没带你的小头盔,凑……” 他的动作忽地顿住,目光定在了离的不远处看着微笑看着他们的纤细女子身上。 “哥!那位是教我钢琴的苏老师!苏老师——”霍勒站在后座上,冲着苏莺时用力地挥舞手臂。 苏莺时不好不过去打个招呼,只得走到近前,也自然看清了男人的面容。 立体、深邃、俊美英挺。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眸子,犹如宇宙中最深处的星辰。 “是,是你?!”她惊讶地睁大双眸,脱口道。 霍川飞快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汗浸微湿的前发,从机车上跨下来,向来利落潇洒的动作竟显得有些踉跄—— 害得还站在后座上的霍勒差点掉下去,他一把揪住险些摔扁的弟弟,长腿站稳立在苏莺时面前,沉默道: “……好巧。” 7.第七章 邀请 “哥哥,你和苏老师原来认识吗?”霍勒走在两人中间,左侧人行道上的是苏老师,右边推着机车走在行车道边上的是哥哥,车是没得坐了,气氛还觉得怪怪的。 他抠了抠自己的衣角。 苏莺时脸忽地一红,余光飞快地向男人那边扫了一下,正纠结着不知该如何开口讲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男人却一脸镇定,“认识。” 苏莺时一哽,他们那也算是认识吗? 霍川没有再理会弟弟的喋喋不休,越过他看向了女孩,“苏老师,晚上来家里吃饭好吗?” 又看了眼霍勒,“这小子第一次想要自己学什么,还没找机会跟老师好好聊聊。” 这般直接的相邀,让苏莺时愣了一下。 她回想起方才这人在那句“好巧”之后,紧接着就以一副严肃正式的模样介绍道:“您好,我是霍川,霍勒的哥哥。” 这让她微微有些吃惊——她知道霍勒有哥哥,但看着霍妈妈年轻干练的模样,一点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大的一位哥哥。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霍川嘴角勾了下,补充道:“我今年二十八,比霍勒大了足足二十二岁。一直以来,我待他就像半个儿子,但我没他这样的儿子。” “噗。”苏莺时忍俊不禁,终于露出了笑意,清清嗓子,“咳,我还觉得以后要是能有小勒这么可爱的儿子,也是很幸运的事。” 霍川顿了下,面色不改地随声趋和道:“您说的是,我也觉得有一个挺好。” “……” 三人并肩向家走着。 苏莺时本来看外貌觉得霍川是一位很冷不易靠近的人,但几句话聊下来,发现他一点也没有对自己生冷的意思,甚至也不曾提起第一次她做的尴尬事。 这让她有些庆幸。 至于现在又邀请她去“家访”…… 她犹豫了一下,暂且侧面地回应道:“我就住在你们家的河对岸。”她比划着,“a区二栋。” 霍川“嗯?”了声,低低淳淳的,尾音上扬,很是悦耳。 轻笑道:“没想到离的这么近,那更该请您到家做客了。” “妈妈也早就这么说。”小男孩总算是跟上趟了一次,得到了哥哥一个赞赏的眼神。 小脸立马乐呵上了,嘴也更加把持不住,放飞道:“妈妈饭桌上问道,老霍,苏家的女儿叫什么名字啊?”学着大人的语气,“爸爸就板着个脸,我怎么知道!妈妈——‘你问问,问问嘛!’爸爸——‘不问不问!’……” 这场出乎意料的一人分饰两角的华丽演出,让霍川满脸黑线,伸出大手捂住了弟弟的那张“嘚吧嘚、嘚吧嘚”的嘴。 苏莺时顿时脸色绯红,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站住了脚步,犹豫地小声道:“要不,今天我就先不过去了吧?等以后还有机会……” 霍川也扶着机车停下,转身望着她。 那双漆黑的眸子好像能把人看透,让她有些无处遁行,呼吸都不禁悄悄屏了住。 可是霍川没有让她这种不自在持续很久,轻轻地叹了声气,“好。” 苏莺时抬起头来,看着男人把小孩提起丢到了机车上,两人之间的距离忽然就近了,“走了,先送你老师回家。” 他自然地走在苏莺时身侧,侧颜英挺俊美,在阳光的投射下与柔和的蕴光交织在一起,有些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苏莺时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支吾道:“不,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苏老师。”男人的语气有些无奈,“您今天已经拒绝过我……弟弟一次了。” 苏莺时哑然。 她将背包向肩上提了提,霍川问,“用先放在车上吗?” 这次苏莺时没有拒绝,轻轻点了点头,递了过去,男人随手将它挂在了车把上。 他们回家的路线在过河时有了更改,向着左侧走去。越靠近住宅区的小路越窄,已经很难容得下两人和一辆宽大的机车并行,霍川微微落后一步,跟在苏莺时的身后步履安静。 他们来到一座繁花葱郁的院落前,霍川停了下来,将包从把上摘了下来,递给她。 “苏老师再见!”霍勒高呼道。 苏莺时站在门边,身侧就是钻出围栏的粉色蔷薇。她对两人笑着道:“今天多谢你们送我回来,下次请你们来家里做客。” “好!!”小朋友拍手欢呼,在后座上摇摇欲坠。 男人也利落地回答一个字,“好。” 苏莺时眼中笑意更甚,冲他们摆了摆手,转身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女子及腰的长发乌黑柔顺,发尾随着她的动作扬起俏皮的弧度,白嫩的脸颊从蔷薇花瓣中擦过,那一刻,霍川的脑中忽地出现一个词——人比花娇。 等苏莺时进去了,霍勒这才收回笑容,小脸紧张巴巴地扯了扯哥哥的后衣角,“哥,我刚是不是又说错话了?苏老师怎么不去咱们家吃饭了?” 霍川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掐了掐自家弟弟团子似的小脸,“你什么时候改掉学大人说话的臭毛病,苏老师就能到咱们家了。” …… 苏莺时刚进到屋内,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嗡——嗡——”地油门声。她放下包,快跑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正好透过花丛的空隙中,看到男人长腿跨上了银白机车,黑色机车服被他拉出一道流畅的弧线,头盔已经带在了弟弟头上,随着他的动作,身后的小孩已经牢牢抱紧了他的腰,车把处发出了骇人的嗡鸣声—— 苏莺时不由心里一紧。 结果下一秒,她就发现机车开动了,比自行车的速度快不了多少——摇摇晃晃、慢吞吞的,向着小桥上开去。 直到苏母唤她的时候,苏莺时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窗前傻子似的笑上了半天。 “看什么呢笑成这样?叫你好几遍了。” 苏莺时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边乐边回过身来,“看新邻居呢。” “新邻居?”温珂倒没有注意,问道,“谁搬来了?” “不太清楚,姓霍,他家的小孩正在跟我学钢琴。” “霍……”温珂想了想,闹不明白地摇了摇头。 晚上,他们从苏爸爸的嘴里得出了新邻居的准确信息。 一军区司令长霍舟,夫人是前军区文工团副团长林颖欢,十年前就退伍了。大公子霍川在整个军部都极为出名,身为黑狼特种部队的前队长,他曾参与过多次维和任务,年纪轻轻就被授予了大校的军衔。而跟着苏莺时学钢琴的,就是霍家小儿子霍勒。 苏莺时敏锐地捕捉到了两个“前”字——若说霍母的“前副团长”还能理解,但霍川既然年纪轻轻的,怎么也成了“前队长”? 她想到就问出来了。 苏爸爸却长长叹了口气,在餐桌上,良久,才吐出一句,“天妒英才。” 苏莺时心里一凉,“怎,怎么了爸爸?” 温珂也跟着紧张起来,饭都忘了吃,见丈夫还不吭声,伸腿踢了他一下,“别卖关子了,快说呀!” “别急,别急,我这不是在想呢么。”苏凯平安抚住妻女,摸出根烟点上了,他没有烟瘾,只有在思考问题或有为难的事时才会抽上一根。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听说是去年在菲律宾执行任务时受了重伤,肩部中弹,眼睛也被异物划伤,险些失明,不得不退下来了。”苏凯平叹道,“我那时正好在跟军校那边谈关于国防生最新改革的问题,就听说了一些。这件事在一军区闹的很大,特种部队不肯放弃这根好苗子,来过探望过许多次,霍舟那边究竟是何态度我也不太清楚,哎莺时,你见了霍川?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苏莺时滑到嘴边,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她觉得霍川现在怎么样?若不是听说了这件事,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那双如浩瀚宇宙般深邃的星眸,竟然曾经差点失明。 如今……或许也还跟正常人的不太一样。 “我不知道,爸爸,我看不出来……” “哎。霍舟原先在怀阳军训基地的事上慷慨出手,帮了我大忙,现在既然有缘当了邻居,还是该多走动走动的。” “改天请他们来家里吃饭吧!让杨婶做几个好菜。瞧你刚刚说的,那孩子比莺时大不了几岁吧?说的我这心里酸溜溜的。”温珂揉了揉心口,眉眼有些心疼。 苏莺时忽然就想起来,那人一身黑色流畅的机车服,以军人特有的挺拔站姿站在自己面前时,声音低淳而让人安心地说着—— “我今年二十八,比霍勒大了足足二十二岁。一直以来,我待他就像半个儿子,但我没他这样的儿子。” 勾起的唇角自信而幽默。 他或许并不需要别人的任何同情和怜悯——苏莺时莫名这样的认为着。 她想张口跟妈妈说些什么,却被苏爸爸打断了。 “你这个主意好,新邻居乔迁之喜,咱们还没给人家祝贺一下呢。”他想了想,“这样吧,明天我跟霍舟联系一下,定个日子,请他们全家过来做客。” 8.第八章 合奏 霍川和霍勒回到家中,晚饭过后,大的主动把小的提溜进了自己的房间,把他丢在了钢琴前。 “干什么,哥?”霍妈妈晚上做了霍勒最爱吃的可乐鸡翅,小孩多吃了几对,坐在琴凳上打了个饱嗝。 “练琴,我看着你。”青年靠在一边,伸出修长的手指敲了敲琴盖,“先弹一首《小星星》让我听听。” 霍勒用小手展了展睡衣,端正了姿势,然后面对着琴键的位置……过了会儿,他扬起了头,“哥,琴谱呢?” “弹《小星星》还要曲谱?”青年似乎很吃惊,瞪向他,“你的钢琴是谁教的。” “苏老师啊!” “……”霍川立刻换了个表情,定了定,“好吧,我弹一个音,你跟着我学。”他推了推小孩,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哆哆——嗖嗖——拉拉——嗖—— 发发——咪咪——来来哆—— 霍勒右手弹了两遍,霍川还算满意地“嗯”了下,敲了敲他的手背,“左手呢?” 霍勒又把右手放下来,换上了左手,比右手稍显磕绊地也弹完了一遍。 霍川拧起了眉毛,“你不会两手一起弹?” “不会呀!”小朋友回答的理直气壮。 霍川顿时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智障。 在他不断默念“这货的钢琴是苏老师教的”,终于在自己心里建设好弟弟左右手“残障”这一事实后,妥协道:“算了。来说说,你老师布置的作业要求是什么?” “没有作业了!” “嗯?” “我跟老师说过你不会弹《小星星》后,她就不给我布置作业了!”小孩欢快道。 “……” 但是乐过三秒后,某人突然醒悟—— “哥!!你会弹《小星星》啊??!” 霍川一脸沉默,“…………”酝酿半晌,淡淡道,“刚学会的。” “噢!那你学的真快!” 霍川并没有很开心的样子。 霍勒自顾自好奇地摸了摸他哥的钢琴,好像在研究跟自己屋里的有什么不同一样,等研究够了,从琴凳上滑下来就想走。 “去哪儿?” “楼下看动画片!” “回来。”霍川揪住他的衣领。 小孩一脸挣扎。 “我觉得,我们应该补上昨天未完成的作业,你说呢?” 挣扎的动作弱了下来,霍勒小声问道:“怎么补?” “录像吧!”霍川说着站起身,从桌边拿回了自己的手机,调出视频录制模式。 “可是就我们两个人,谁来录?” 霍川又四处找了找,寻来了两本厚书放到钢琴上,手机立着靠上去,前面再用另一本书挡在,堪堪让它向下倾斜了三十度角。 “好了,来吧。” 霍川用两只手,霍勒只有右手,大的配合着小的,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到后面的音色基本成型。 霍勒其实学习的很快,速度也渐渐在向着哥哥的节奏靠拢,弹奏的越来越流利。 他们弹了好几遍后,霍川拿下了手机,霍勒立刻凑过来脑袋挤着一起看。 画面有些斜,只能录到霍川的半截手指,霍勒那里基本没怎么入得了镜的。 霍川皱了皱眉,又调试了几次,都不太满意。 两人房里的动静吸引来了霍妈妈。她端着果盘过来敲了敲门,进来后就见一大一小两个儿子正对着个屏幕研究半天。 由于两人年龄相差较大,霍川从前又不怎么着家,能看到这幅画面的机会少之又少。林颖欢一时有些感慨,站在门口欣赏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问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霍勒给妈妈讲了。 林颖欢立刻道:“这还不简单,你们弹,我给你们录!” 小儿子赶紧“呱呱”鼓掌以示妈妈英明。难得霍川也没有什么异议,乖乖把手机交了出去。 林颖欢放下果盘,乐呵呵地先拿着手机找准一个好位置,这才按下了录音键,道:“开始了!” 透过屏幕,只见两人挤在一个钢琴凳上弹琴的模样有些滑稽,却又格外的温馨。霍川一脸的淡定优雅,简简单单的曲子从他指尖流淌而出,却有别具一格的韵味;而霍勒明显的活泼很多,独臂侠似的一只手每落一个音,都高高扬起手腕、手指敲的好似狰狞的鸡爪,一个一个音跟崩豆似的,但小脸上却满是认真。 他是在极用心地在做这一件事情。 一大一小,随性与专注,成熟与童稚的对比与融合,使他们共同演绎出了——独一无二的《小星星变奏曲》。 林颖欢看着忽然有些感动。她只觉得一部手机不够,应该配上360度追踪式拍摄仪来记录下她儿子们精彩的表现。 最后视频录制完成,她点了保存的同时,忍不住也给自己的手机里发了一份。 三个人凑近完整地看了一遍,确实比夹在钢琴顶上录的好,霍川满意地挑了下眉,传给了弟弟让他明天拿去完成作业,顺便交代了一句:“转告你们苏老师,以后可继续布置这类的作业,我……咳,我会尽量配合你来完成。” 霍勒自然是高兴非常,但最惊讶地要数林颖欢。她自己的儿子她最清楚,霍川从小就格外有主见,若想让他去做他不愿意的事,那可比劝他爸退伍还难—— 可是现在,他竟然会愿意主动配合着,去完成这份昨天还嫌“幼稚”的作业? 林颖欢若有所思地观察了下大儿子,见他一脸的泰然自若,好像并没有很把这当回事的模样。视频一录完了,留在屋子里的弟弟立马成了碍事的那一个,大手一提把他提溜了下来,一推一推地就赶出了屋子。 林颖欢偷笑了两声,见大儿子目光转向了自己,一摊手。 霍川挑挑眉,转回身进屋子里去了,没打算再赶一个。 林颖欢看着儿子低头不紧不慢地从柜子里拿出新睡衣,准备一会儿去洗澡。这一年来,他究竟经历了什么,只有他们当父母的最清楚。 每每想到这里,心里都又有怨言又堵着似的难受。她也比任何人,都希望儿子能够得偿所愿。 霍川收拾好了东西,发现女人还愣愣地站在门口,不由叫了声,“妈?” “哎。”林颖欢收回思绪,换了种轻松的语气抬起头,“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啧,别跟你老妈装蒜。怎么突然对你弟弟这么上心了?” 青年转了个身,弯腰在抽屉了新拆了管牙膏,把包装盒捏吧捏吧扔进了垃圾桶,起身时又顺手在镜子前捋了一下微微长了些的头发,然后……见老妈同志还杵在门口,不由乐了一下,但嘴角勾出的不羁再帅气,也隐藏不住微微泛红的耳后。 他轻叹了一声,乖乖来到了跟前,垂下眸低声交代道:“就是她。” “什么?”林颖欢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您不是逼着郭岩说出a大那位女老师的名字吗?” “谁谁谁——谁会干那种事啊!你妈妈我……”愣了下眼睛倏然睁大,有些难以置信地提高了嗓门,“你说什么?!那位苏老师就是小勒的钢琴老师?她们是……同一个人?!” “嗯。”霍川漆黑的眼眸闪烁而过,泛起笑意。 林颖欢怔忪了片刻,感叹道:“儿子啊,这次你可要首先感谢你弟弟抽风似的突然要学钢琴,其次还要谢谢你老妈无比地英明在搬来的第一天下午就把他丢到了培训学校,最后——在这种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你要是还追不上,那就别说是我霍家的人!” …… 于是第二天,霍勒难得享受了一回他哥亲送的待遇,嘴里还能叼上一根他哥私藏的真知棒。 “哥,荔枝味的不错,你下回多买点。”到了学校门口,霍勒从机车上自己爬下来,恋恋不舍地又嗦了一口,接过自己的小背包。 “好好学琴,别让妈妈知道。” 小孩眼一亮,简直受宠若惊地扬起头—— “放心吧哥!我肯定保密!”小牙瞬间“嘎嘣嘎嘣”一阵乱嚼,再一张嘴,里面只剩下一些碎末末了。 霍川恶寒地别过头去,跨上机车飞远了。 霍勒满足地舔了舔自己的小牙,然后背起书包,走进了星星儿才艺培训学校。 他一般都会比预约的上课时间提早一个小时到,现在已经可以一个人熟练地去钢琴房了。跟大厅的翁姐打了声招呼,背着小包往里面走去,路过一间半掩的琴房时,听到里面传出来苏老师特有的温润清凉的声音,正在耐心地教另一位小女孩上课。 他调皮地把头伸进去看了一眼,正好被苏莺时逮到,见眼睛瞪过来,赶紧吐了吐舌头退出去,一蹦一跳地跑去隔壁的空琴房了。 半个小时之后,苏莺时手中端着一杯刚从公共休息室接的清茶走了进来,朝着他的小脑门弹了一下。 “小机灵鬼,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许在别人弹琴的时候进来打扰了?” “嘿嘿。”小孩揉了揉脑袋,“对不起苏老师,我下次绝对不会了。” 苏莺时并不怎么信地笑笑,回身坐到了窗边的沙发上喝着水。上课时间还没到,她也乐得跟小孩闲扯几句。 “昨天练琴怎么样?” “挺好的!”小孩一激动,蹬蹬蹬跑过来,“哥哥还跟我一起补了前天的作业!” “哦?”苏莺时坐起了身子,看着他献宝似的从背包里掏出了手机,点开了视频。 一串清脆的钢琴声滑了出来,画面中,青年挺拔的身姿和孩子憨态可掬的模样,让苏莺时不禁会心一笑。霍川弹琴时的侧颜真的很帅,轮廓完美,神情专注而优雅,一点也不像是当兵的,倒像是被从小精细培育的艺术家。 她本来就不信会改编《500 miles》的人能不会弹《小星星》!果然,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指起落华丽而流畅,但更让她惊讶的是,霍勒竟然也不用看谱子就可以完整的弹下来了?! “小勒,你会背谱子了吗?”这对刚接触钢琴的小孩来说可是太难了。 霍勒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哥哥让我跟着他弹,教了我好几遍,不知不觉就会了。” 苏莺时一脸感慨,“你哥哥对你真有耐心。” 霍勒小脸笑的更深了,他没有去纠正大多时候哥哥是没什么耐心的,而是甜甜道:“苏老师,哥哥还说了,他以后会尽量配合我完成作业!所以,您以后……要不要再继续给我布置特殊任务?” “你喜欢这样的作业?”苏莺时笑着看他。 小孩期待地点了点头。 “好!那今天,你们就合奏一遍新学的《铃儿响叮当》!另外……”苏莺时顿了顿,抿嘴道,“你能再帮我问问你哥,有没有《500 miles》的钢琴谱吗?” 9.第九章 解围 苏莺时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一天之后,她会收到一份全手写的《500 miles》钢琴曲谱! 这让她在打开的一瞬间,忍不住低呼了出来。 五线谱上的每一个音符都是用黑笔描绘上去的,而且大小整齐如一,仿佛能看出书写者特有的棱厉笔锋,力透纸背。 “天呐,这,这太贵重了……”苏莺时语无伦次,“等我一会儿去大厅复印一下就还给你!” “不用了苏老师,哥哥说这一份就是给你的。” “给我?!”苏莺时惊道,“难道……这是你哥哥昨晚现写的吗?” 见小孩点了点头,苏莺时顿时觉得手中沉甸甸的。她想了想,“一会儿下课了,我跟你到门口去亲自谢谢你哥哥。” 结果等到了下课时间,发现并没有人来接小孩。 霍勒习以为常了,背着小包,冲老师挥了挥手,“我先走了,苏老师明天见!” “你自己回去真的没问题吗?要不等我两小时,我送你回去。”就算是这一片小区治安比较好,她还是对让一个没上小学的孩子自己回家感到不放心。 “没事的!这些都是小意思。”小孩得意洋洋的,苏莺时笑了笑,看着他走远了。 霍勒刚转过一个大花坛,忽然听到了侧边两声嗡鸣声,回头一看,发现他哥正跨坐在银白机车上,手边挂着头盔要多酷帅有多酷帅。 “哥!!”他欢快地跑了过去。 霍川把帽子扣到了他脑袋上,“东西她收了?” “收了!” “好。”霍川等他爬上车,正准备启动,忽然感到胸前的口袋在被一只小肉手胡乱摸着,眉一皱,“做什么?” “哥……我帮你做了这么大的事儿,还有糖吗?” “我这儿没有,不然你问问妈妈?” “……” 小孩立马坐好了。 接下来的几天,苏莺时每天都会布置一首“亲子钢琴”曲,在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检查视频。霍勒这半个月来的进步飞快,手指已经有力道了许多,不再像一开始那样软绵绵的了。 最主要的是,他对钢琴的兴趣越来越浓厚,没有进入小孩最常见的懈怠期。 这也是苏莺时教学中最注重的地方。她的课堂没有像别的老师安排的那样紧张,而是针对每个孩子不同的特点,为他安排课余外的“加训内容”,来不断激发孩子的兴趣。 就像霍勒家中有人会弹钢琴一样,她会让通过与家人合作的方式,来让小孩从中感受到钢琴给人的快乐和美的享受。而她另外一个学生,因为家里养的小猫总喜欢在她弹琴的时候趴在钢琴上面,懒洋洋地摇晃着尾巴,苏莺时就常常在休息时间给她讲一些著名的钢琴家与猫的故事。 小姑娘每次都听的眼睛晶晶亮,好像下一秒自己和她的猫也可以成为令世人称颂的一对。 在她课堂上的学生,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来,高高兴兴的走,而那些真心对钢琴不感兴趣的,她也会认认真真地跟他们家长聊上一次,大多数家长都能理解地让孩子去选择自己喜欢的课程了。 可是总有例外。 这一天,苏莺时刚来到星星儿才艺培训学校,就见到跟她同样教钢琴的李老师急匆匆走出来,捂着肚子,十分痛苦的模样。 “苏,苏老师……我姨妈突然来了,实在是扛不住,你帮我代一节课吧!” “没问题没问题,我包里有‘那个’你需要吗?”苏莺时赶紧扶住她,担忧地问道。 “我刚刚找翁姐借过了……”李老师气若游丝地说道,“不行了,我回去躺着了,我已经跟翁姐交代过,等下午小孩来了直接带去你的教室,谢谢了啊。” “客气什么!我不在的那两周不也是你帮我代的课吗。” 李老师虚弱地笑笑。苏莺时把她送到了大门口,“你叫车了吗?这下可别自己骑车了。” 李老师并不住在这附近,他们机构的大部分老师都是从外面赶过来上课的。李老师平时是骑车来的,可现在这种情况明显不适合再骑回去。 “叫了叫了……”她无力地挥了挥手机,上面的滴滴司机已经距此只剩两分钟了。 一直把她送上车,苏莺时不放心地叮嘱道:“到了发来个微信,好好休息啊。” “嗯嗯,我会的。” 苏莺时看着车开走了,回到教室开始等她的第一个来的学生。今天她的课表安排的挺满的,上午一个,下午三个,现在再加上李老师的一个,下午她要带四个人。 翁姐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中午的盒饭给你加鸡腿。” 苏莺时哭笑不得。 霍勒排在下午的第一个,为了错开时间,她中午的时候给霍家打电话问能不能稍微提前点来。是霍妈妈接的,立马爽快的答应了,她刚吃完盒饭不久,霍勒就蹦蹦跳跳地背着书包出现了。 “苏老师!” “来的这么早?”苏莺时有些惊讶。 “妈妈说您今天特别的忙,让我早点过来,课下的早您晚上也能早点回家。” 苏莺时心里暖暖的,掐了掐他的小肉脸,“替我谢谢你妈妈。” 接下来她给另外两名学生打去电话商量后,家长都配合地提早把孩子送来了。苏莺时到外面道谢时,一位女孩的爸爸还嘱咐她年轻人工作不要太累、多注意身体。 苏莺时觉得跟他们相处,自己每天也是心情愉悦的。 等她终于带完自己的学生,看了看表,离李老师说的小孩上课时间还剩十五分钟。她松了口气,拐去公共休息室接了杯热茶,又拆了一包薯片。 翁姐过来跟她你一片我一片搭伙吃着,苏莺时吃的有点急,翁姐笑着让她慢点吃。 “一会儿学生该过来了。”让学生看见自己吃零食,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她把最后一片塞进嘴里,起身去洗手间把手洗干净了,又回到前面大厅等着。 预约的时间是下午五点,一直到了五点二十,一位身着讲究的卷发女人才领着个小男孩不慌不忙走了进来。 苏莺时抬头,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来人竟然就是那个从前在她班上,后来被他妈妈强行转走的孩子。 女人见到苏莺时也顿了下脚步,接着厌恶地别过了头,径直拉着男孩朝着翁姐走去。 “轩轩终于来了,李老师今天突然不舒服,让小苏老师带你进去上课吧?”翁姐露出笑脸迎来,摸了摸男孩的头。 叫轩轩的男孩听到她的话,一直耷拉着的小脸微微提起了些精神,朝着苏莺时的方向羞涩的笑了笑。 苏莺时也回给他一个微笑。正准备领小孩,忽然被一只手挡住了—— “等一下。”女人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质疑,“苏老师上课?我们轩轩不要她来教。李老师不在吗?她若是现在需要休息……”女人看了眼手表,皱了皱眉,“我们可以等。” 翁姐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解释道:“李老师已经请假回家去了,临走前把轩轩的进度已经跟苏老师交代清楚,只是代一节课而已……” “不行!”女人冷哼一声,“我们轩轩曾经上过苏老师的课,根本就学不到东西!我还见她上课时跟孩子聊天,我花着钱就是请你来聊天的?年轻人别想着钱那么容易挣!” 苏莺时听着怒火儿也上来了,走上前正色道:“轩轩妈妈,我跟轩轩聊天是为了了解孩子的兴趣,这样更方便我为他安排今后的课程,况且我们聊天都是用的课外时间,并没有耽误您所付课时费的一分一秒!” “我孩子钢琴学了一个月,一点进步都没有。说!这是不是你当老师的责任?” “轩轩他不喜欢钢琴!”苏莺时眼露无奈,又有些心疼,“这件事我也跟您好好谈过了,为什么您做母亲的就不能理解呢?若是给轩轩选他喜欢的跆拳道……” “够了!”女人昂起下巴,傲然睨视苏莺时,“我不想再跟你这个只想着坑钱的老师多说什么,李老师不在是吧?我们走。下次要再出现这种情况请直接通知我们,我们不愿意为这种老师浪费时间。”说着瞪过来一眼,拉着孩子往外面走。 苏莺时气的直发颤。 小男孩似乎是被妈妈和老师之间的气氛吓坏了,小身子僵僵的,出门时被绊了一下,膝盖磕到地上,当场“哇——”地就哭了。 翁姐急忙跑了上去,苏莺时也追了过去。就算她心里再气,也不会迁怒到孩子身上,事实上,她还挺心疼这个孩子的。 “哇呜呜……妈妈……” “怎么了?摔到哪里了?”女人越生气越急,动作也不温柔起来,小孩子哭的更厉害了。 苏莺时想帮着把小孩扶起来,被女人扭头吼了一句,“人这么多都挤过来干嘛!没你什么事儿!” 苏莺时后退两步,脸彻底冷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声低沉嗡鸣声传来,银白色醒目的机车在旁边停下,身穿黑色机车服的男人摘下头盔,面容冷峻地转过脸来,目光在苏莺时和女人脸上扫过,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苏莺时面无表情。倒是女人抬起头看到来人,愣了下,“小……川?”刻薄的脸上想要扯出三分笑来,却显得有些勉强,“早听你张叔说你们要搬来了,这是已经住下了?” 霍川没有理会她,目光沉沉地望向苏莺时,片刻,开口道:“莺时,回家吗?” 苏莺时被他的称呼吓了一跳,但远没有抱着儿子的女人脸上的表情精彩。 “小川,你们……认识?她也住……”女人探究地盯向苏莺时,企图从她脸上找出什么端倪。 但苏莺时连个眼角都没有给她,也不知是脑子一热还是怎么,把手包往霍川身上一撂,“啪”地就跨坐到了他身后,“走。” 霍川压下想要上扬的嘴角,耐心把车稳住后转过身,亲手把自己的头盔小心戴到了女孩头上。 直到头部冷硬的触感传来,苏莺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鼻息间全是男人陌生而成熟的气息,带着一点点的汗味,却一点也不刺鼻,反而让人感到心里安定。 男人的手温柔地帮她系好头盔后,这才回过身,车把一转,发出“嗡——嗡——”地低鸣声。苏莺时一紧张,条件反射地向前抱住了男人的腰,接着意识到不对劲,又改成轻轻地扯住了他的衣角。 霍川嘴角微勾,低声道了句,“走了。”长腿一收,银白机车划了出去,很快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他的车开的很稳,没有像上一次看到的载着霍勒时那样歪歪扭扭,也没有想象中的风驰电掣。苏莺时渐渐放松下来,感受到微风拂面吹来,周围熟悉的景色在向后退去,一抬头,前面就是男人结实的后背,坚毅而充满力量。 她想到了刚才无缘无故受到的质问,从小到大,她一直是老师眼中的乖乖学生,苏爸苏妈苏哥哥把她恨不得宠上了天,何曾受过这种委屈了? “谁还不是个小公举咋地……”她鼻子抽嗒了下,委委屈屈地嘀咕了句。 霍川一直关注着身后,听到了隐隐约约的抽泣声,心里顿时一紧,眉头锁了起来。车把往旁边一斜,在花坛前停了下来。 苏莺时立马憋住了气,使劲忍了忍,努力让声音不抖得厉害。 “刚刚不好意思了,我,我这就下来……” 霍川没有说话,而是低头翻了翻自己的口袋。苏莺时的目光跟着他的动作移动,见到了车把上挂着的除了自己的手包,还有一袋新鲜的菜,估计是被家里赶出来买东西的。 她的嘴角悄悄弯了弯,莫名觉得霍川这样的人还会买菜——有点萌。 她正笨手笨脚地想从车座上下来,一只手递到了她眼前,指尖里捏着一根…… “棒,棒棒糖?”她讶然地挑起了眉。 “嗯。草莓味的可以吗?”霍川稳声问道,“不然这里还有荔枝的、蓝莓的、葡萄……” “噗。”苏莺时喷笑一声,止住了男人下面的话,伸手拿过棒棒糖,一边低头剥着糖纸,一边轻声道,“这么多糖,你是给小勒买的?” “不,我的。”男人一本正经地宣誓主权。 “……你的?” “怎么,不行吗?” “没,没什么不行的……”苏莺时忍不住又低低笑了。今天的霍川,真是一再打破她的印象。 她忽然想到刚刚那个女人,轻轻醒了下鼻子,“对了,你和那位轩轩妈妈认识?” “认识,军区宣传组干部的家属。但我跟她不是一伙儿的。”男人答的很快,非常果断。 “…………嗯。” 不是跟她一伙儿的,那是跟自己一伙儿的了?……可不吗,这不都带着她直接走了? 她破涕而笑,心情微微好些垂下了头。 两人之间的气氛放松下来,不再那么拘谨。苏莺时深深吸了一口气,想擦擦眼睛,又不太好意思让人见到她眼眶通红的模样,犹犹豫豫的,最后还是没有摘下头盔,而是拉开一点点,从下面把棒棒糖插进了嘴里。 霍川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又在刚买的袋子里面翻了翻,找出了霍妈让带的抽纸巾,划开了中间的缝,直接把一包都给了她。 “……谢谢,我用不了那么多。”不知是嘴里含着棒棒糖,还是刚刚哭过,苏莺时的声音有些不稳,又带着丝笑意。 她接了过来,还是小心翼翼地把头盔抬起一点,伸进去擦了擦眼睛,没好意思擤鼻子。她用余光发现,那人似乎为了避免她的尴尬,不知何时已经偏过了头,侧颜朗当。 这份体贴,让她觉得自己从前竟会认为这人不好相处,真是以貌取人了。 小声地道歉道:“不好意思啊,把你的头盔都弄湿了。” “没关系,它防水。” “……” “……霍川?” “嗯?” “谢谢你,真的。” 微风吹动花坛里的枝丫,两人的影子随着夕阳余晖而渐渐拉长。 一直等苏莺时平静下来了,霍川才将她送回到家。 下了车,苏莺时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冲他展颜笑道:“谢谢你霍川,明天见!” 说完了自己才反应过来,瞬间脸红了——怎么就觉得他们明天会再见面,还这么顺口地就说出来了呢? 霍川一脸淡定,似乎没发觉什么。 “明天见。” 她轻轻点了点头,回过身往院里走的时候,脑子还乱糟糟地想着:怎么办,好像忘记跟他说谢谢曲谱的事儿了…… 她今天说了好几句的谢谢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进的门,直到被她哥哥的一声惊呼直接唤回思绪—— “三月妹妹!你今天去哪儿了?!” “嗯?去上课呀。” “那你头上顶着的是个什么东西!” 苏莺时一呆,伸手摸了摸脑袋,这才发现——怎么自己头上还戴着霍川的头盔啊!!! 10.第十章 八卦 今天是周六,职场小新人苏首阳苦逼兮兮加完班回到苏宅,全家人一起吃了个团圆饭。苏莺时成了重点审问对象。 在她支支吾吾地交代完今天的遭遇,苏妈妈直接摔了筷子。 “太过分了!我们妹妹去当的是钢琴老师,不是她家保姆!由得着她说三道四的?说,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说了能怎么样嘛?您上门去帮我骂一通出出气?”苏莺时闷闷地戳了戳饭碗,叹口气,“算了,在外面我的身份就是个没有地位的辅导班老师,家长们望子成龙,焦急的心情能理解就理解点吧。” “嚯呦,他家孩子是哪片海的龙太子啊?东海南海还是中南海?飞出来一圈让我们掌掌眼啊!” “妈……”苏首阳原本也一肚子火,硬生生被他妈给逗乐了,“您可消消气儿吧,听小妹说,霍川不是知道那家人的底细?” “对!莺时你有没有问清楚?” “没有……”苏莺时窘迫的不行,想到放到自己房间的头盔,心里简直跟藏了个随时会爆的炸.药包似的,“我哪好意思呀!” “嘿嘿,有人害羞了。”苏首阳眼贼贼的。 “苏元月!” “别闹了,我们妹妹就是脸皮薄。”苏爸爸的反应没有苏妈妈那么大,主要是在开导女儿,“莺时啊,工作后什么人都会遇到,有些话不要放在心上。当然了,受了委屈肯定要跟爸爸妈妈说的,谁也不能欺负咱们家小公主。” “就是!”苏莺时嘟起小嘴,气哼哼地昂起了头。 “哈哈哈爸您别转移话题!我正问着小妹呢,哎,霍川究竟有没有帮你报仇呀?”苏首阳不肯放过这个八卦机会,一脸挤眉弄眼。 “…………哥!!!”苏莺时恼羞成怒,“他帮我报什么仇呀?他凭什么帮我报仇呀?你是我亲哥哥你怎么不帮我报仇呐!” 快速地三连击砸的苏首阳连连投降,“好好好……不敢了不敢了!明天我就为你去保驾护航!” “哼!” 苏莺时扒了两口饭,感觉如坐针毡,放下碗筷小声嘟囔道:“我吃饱了,先上去备课了。” “哎——莺时?”见女孩已经跑上了楼,温珂瞪了眼苏首阳,“都怪你,没事儿拿你妹妹开什么玩笑。” “妈,这真不怪我。”青年一脸无辜,“你是没见小妹刚刚——直接顶着人家的头盔就回家了。” “什么?”温珂睁大眼,“我说她怎么一回来就鬼鬼祟祟抱着什么先跑楼上去了,原来是去藏头盔?” 苏首阳乐的肩膀直颤。 “你们就别笑话妹妹了。”苏凯平无奈地看着被八卦之神迅速附体的妻子和儿子,“不就是人家把莺时送回家了吗?正常有礼数家的男孩都会送女孩子回家的,不过我们也是该感谢一下霍家了,顺便问问清楚欺负莺时的到底是谁。” “呵,我还以为你这个当爹的有多大度呢。”温珂翻了个白眼。 苏凯平笑眯眯的,不语。 “你说你联系霍舟,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霍司令最近在外地巡视,估计得等到莺时开学后才能聚了。不过还好闺女就在本地,上学了也不耽误。” “行,那你多操点心,别忘了。” “知道了温女士,保证完成任务。” …… 苏莺时跑上楼,这才注意到自己反应是不是过大了,会显得心虚吗? ……虚什么虚,她才不心虚呢! 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推门进了房间,然后就看见了静静摆在桌子上的黑色头盔。 “……” 她整个人往桌子边一摊,托着下巴,伸出手拨了拨头盔的护目镜。 用了别人家的东西,要不要帮他洗一下啊?可是头盔应该怎么洗,需要专门的清洗剂吗?洗坏了怎么办! 下一秒,苏莺时脑子中忽然冒出了霍川那句—— “没关系,它防水。” “噗……”然后自个儿乐倒在了桌子上,觉得自己这么纠结来纠结去的就像一个神经病。 郁闷地敲着自己的脑袋,取来换洗的衣服,进浴室去洗澡了。 第二天,苏首阳真的落实了那句“保驾护航”,跟着她一起来到了星星儿才艺培训学校。翁姐担心她因为昨天的事儿状态不好,对苏首阳也是客客气气,请他到休息室喝茶嗑瓜子。 苏首阳今天难得休息,换上一身英伦风格的休闲运动衣,眉眼俊逸地往沙发上一坐,活脱脱一个富家公子哥儿。他的身材清瘦,一米八的个子更显得腰细腿长,惹的来往女老师都忍不住多看上一眼,甚至还悄悄打听这是谁的家长。 翁姐出去后笑话她们,“那位帅哥是苏老师的家长,你们要不要在学校多关照一下苏老师啊?” 这里多是年轻人,小声地跟翁姐笑闹几句,又扫了几眼苏莺时,就都离开上课去了。 苏首阳没在这里待太久,最终在妹妹警惕的目光中讪讪站起了身。他狭长的眼睛在某个装头盔的袋子上流连了一下,没敢说出来自己跟来的真实目的。 ……人应该是见不到了。算了,以后反正还有机会。 “走了!你快走啦!” “哎,哎——”苏首阳一边被往外面赶,一边不忘戏谑,“下午真不用我来接你?还是有人接了?” “苏——首——阳!” “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要是有人来找事儿,记得给哥哥打电话。”站在门口,青年面色郑重地说道。 “知道了……”苏莺时撇撇嘴,冲他挥了挥手。 看着站在门口气质出众的女孩,苏首阳心里既欢喜又有点担忧,妹妹长大了,他不能总是跟着了,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转身往家里走去。 天知道他被公司里那位强人上司压迫的有多惨,趁着机会,那就回去补一补回笼觉吧。 下午时又在星星儿碰到了轩轩和他妈妈,苏莺时眼睛很快就瞟到了一边,冷冷的没有动静,倒是那女人神色有些尴尬,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碍于面子又咽了回去,最后只是把孩子交到了李老师那里,转身匆匆离开。 翁姐刚刚一直很紧张,此时好奇地凑上来,小声问道:“哎莺时啊,她怎么看你的眼神有点不对劲?昨天之后你们又发生什么了吗?” “没有,我不知道。”苏莺时淡淡道。 翁姐知道她心情不好,拍了拍她的肩,没有再多过问。 她无声地吐了口气。 昨晚苏妈妈问情况的时候,她并没有说霍川告诉了她轩轩他们家是一军区的,只道是因为孩子家长认出了霍川,才没有再为难她。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儿让爸爸妈妈操心,也不想把简单的师生关系复杂化了。这也是到现在为止,连翁姐也不知她家具体情况的原因,只当她是家住这里有点钱罢了。 霍勒今天是她最后一个学生,一来就关切地问她有没有再被欺负。苏莺时问过后才明白,原来昨晚轩轩的父母造访了霍家,虽然没有明说来历,但话里话外都向霍妈妈打听着苏家。 苏莺时一听就汗颜了,“没有多大的事,倒给你家添麻烦了。” 霍勒却是义正言辞地说道:“这可不是小事。我妈送完客人后听我哥解释了事情经过,也挺生气的,还叮嘱我哥说,以后不能让你再被人欺负了!” “什……么?” “不过我已经保证过了,以后在学校,我会保护你的!苏老师你放心吧!” 看着小男孩挺起的胸膛,苏莺时笑了,也没太在意他刚刚的话,只当是霍妈妈在培养孩子尊重老师的品行。 俯身掐了掐他的小鼻头,“那就谢谢你啦。” “嘿嘿,不客气。”小孩笑着,坐上琴凳时,不小心从口袋里滑出了一根荔枝味的真知棒。 苏莺时忍不住笑着问道:“小勒,你哥哥喜欢吃棒棒糖?” “不喜欢,他是在戒烟!” “戒烟?”苏莺时愣了愣,她怎么看,也觉得霍川不太像烟瘾很大的样子。 “嗯呐。”小孩点了点头,“哥哥从前受过很重的伤,为了康复的更快,他总是一边偷偷加练,一边把烟塞进嘴里咬着。有好几次我都见他疼的直冒汗,可他不让我跟妈妈说,说若是妈妈知道了,他就回不了部队了。” 苏莺时愣在了原地。 为了回到部队,他可以忍受巨大的痛楚,部队对于那个男人来说,该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下了课,苏莺时拿起了装着头盔的袋子,和小孩一起离开了星星儿。 意外的是竟然没有在外面见到熟悉的银白机车。 她微微顿了下,随即又释然。 怎么了嘛,那人又不是每天都会来接,自己这是在乱想什么…… 刚扬起笑容,准备牵起小孩的手,就见身边的小家伙一个健步朝着一个方向冲了出去,熟悉的语气和姿势—— “哥!!” 只是爬上机车的动作变成了树袋熊一样地挂到了男人身上。 男人纹丝不动,任由小孩顺着他的大腿往上爬,右手只轻托了一下,毫不费力地将小孩抬上了肩头。 苏莺时看的有些发怔。 今天的霍川没有穿着黑色机车服,而是很随意的白色t恤和运动长裤,头发也新修剪过,更加的清爽利落,衬的他脸部的轮廓更加棱角分明,俊逸逼人。 看着男人向她走过来,嘴里吐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你剪头发啦?” “嗯。”霍勒也发现了,正兴奋地拿手去摸他哥渣渣的头顶。 “怎么样?” “……挺好看的。”苏莺时微微低头,又抿嘴补充了一句,“很适合你,” “呵。”头顶传来男人的低笑,把手伸了过来。 “怎么?”苏莺时有点发懵,见那人点了点手上的袋子,脸突地红了,想递过去,又想到了什么,“要不我先帮你拿一会儿吧,你还背着霍勒呢。” “谢谢。”他轻笑,肩上拖着霍勒,往前走去。 男人的后背非常的挺拔,仿佛蕴含了无尽力量,一点也看不出曾经的伤病。 见身后人没有跟上来,霍川停下来,转过头来,“苏老师?” “嗯?……来了!”苏莺时追了上去,跟他们并肩。 他们散步似的,向着小区深处走去,穿过了前面花园,看到昨天霍川停车的那个花坛,苏莺时忍不住开口,“那个……霍川?” “嗯。” “昨天轩轩的家长是不是去你们家了呀?给你们添了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不麻烦,你不用放在心上。” “可是……” 霍勒站住了脚,微微侧过头看向女孩,“他们早晚都要过来,不是昨天,就是明天。” 听他这么说,苏莺时心情忽然好了一些,嘴角弯了弯,“好吧,那我就不跟你再道谢了。” “不用。” 霍勒还在研究着他哥的头发,拿小脸低下来蹭了蹭,痒呵呵地问道:“哥,你怎么想起来剪头啦?” “工作需要。” “你找到工作啦?!”小孩一下子兴奋起来,把头从上面倒垂到他哥脸前,又被一把掫了上去。 苏莺时也抬起了头。 见男人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地小心问道:“你准备去做什么?” 霍川挑了下好看的眉,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偏过脸看来。 他的眼眸很黑,很深邃,让人看不见底。 苏莺时勇敢回望了过去。 霍川突然笑了一下,嘴角勾起弧度,低低道:“想知道?” “……嗯。” “我打算……”耳边男人如醇酒般的低语让人浑身一颤,不禁脸色绯红上涌,“暂时保密。” 苏莺时后退半步,瞪着他。看着男人难得的笑脸,鼓了鼓腮帮子,见自己家就在前面了,硬硬丢下一句,“那我回去了,再见!” 快走了两步,听见背后男人又在叫她。 “苏老师。” 咬了咬牙,没有理会,脚步继续加快。 “莺时?” 咵—— 停下来了,深吸一口气,也不知道把脸上的绯色憋下去了没有,转过身,虚张声势地回道:“干嘛?” 霍川迈着悠闲的步子向她走来,眼眸闪烁了下,落在她的手边,没有吭声。 苏莺时瞬间明白过来,把手中袋子猛地往他身上一推,“给你!!” “谢……”话音未落,就见女孩已经如精灵般钻入了开满蔷薇的院落中,只能从缝隙中看到奔跑飘散的发丝。 飞舞间,也牵走了霍川全部的思绪。 11.第十一章 报到 初秋的九月,在趋于凉爽的天气中,苏莺时终于开学了。 每年的这个时候,a大都会增添许多朝气蓬勃的新面孔,道路两旁各院系设置的迎新摊位前人满为患,前来帮忙的师兄师姐匆匆穿来穿去,忙碌不已。 苏莺时好不容易找到了人类学系的摊位,没有争抢在末尾排队等着,白色衬衣配上浅蓝色长裙,及腰黑发披肩,清纯靓丽的模样,吸引了不少人回头的目光。 负责送新生去宿舍楼的一般都是大二的学生,一个满头是汗的健硕男生见苏莺时独自拖着个行李,立马热情地凑过来道:“师妹,领过报道手册了吗?我送你去宿舍!” 苏莺时回过头,冲他笑了笑,“谢谢,不用了,你去帮别人吧。” “别客气!还没领到手册吗?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去前面帮你拿过来!” “真的不用了……” 正在推拒间,在摊位上统筹负责的马老师眼尖,大吼一声,“莺时是不是来了?还躲后面干什么呢,过来帮忙!” 苏莺时叹了口气,朝呆愣的男生无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一起加油吧,辛苦了。” 一直等那纤细的身影走到前面去了,跟马老师和几位研究生师姐很熟稔地打过招呼,男生还傻傻地反应不过来。 “嘿!大周你别傻看着了,干活呀!” “飞飞,你看刚刚那位……不是师妹?”男生困惑地挠了挠头,眼睛还舍不得移开。 “我怎么知道!兴许是呢。”跑过来敲他的是同寝室的室友,名叫许飞。 “这师兄们就不知道了吧?那是苏莺时,苏老师!暑假时刚带过我们军训的!”跟在许飞身边的女孩一脸自豪地说道。 “苏老师?可她明明还拖着行李。” 杜盈鄙视地瞅来一眼,“师兄,苏老师也是今年的博士新生,自然要来报道的。” “哦哦,这样啊……”被师妹“普及”了一通,周劲杉脸上的汗更多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杜盈看着他不禁“噗哧”笑出了声。 “好了大周,我先送师妹去宿舍,一会儿见啊!” “嗯,去吧!” 周劲杉跟许飞分开后,忍不住又往摊位处望了眼,正好跟苏莺时抬起的眼神对上,男生脸“突”地更红了,赶紧转过头去搜寻着其他落单的师弟师妹。 苏莺时一来就被抓了临时壮丁,只得把行箱放在棚子里面,帮着分发着报道手册,里面还附送了一份a大地图,遇到找不到路的学生,还要为他们指明宿舍区的位置。许多大一刚军训完的新生见到了苏莺时,都兴奋亲热的不得了,领完手册还舍不得走,想围着她说话,最后还是马老师出面赶人,才嘻嘻散散地跟着领路师兄离开了。 忙碌的一上午很快过去,中午报道的学生比较少,订的盒饭外卖也送到了。周劲杉和许飞拎了过来,几个研究生师姐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嚷嚷着让他们快点发饭。 周劲杉发到苏莺时时,不好意思地叫道:“苏,苏老师……刚才对不起啊。”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苏莺时笑着接了过来,“像我们这个年龄被认作了师妹,应当窃喜才是。” 她身边跟她年龄差不多的几位师姐都自嘲地笑了。 “哪里有!”男生赶紧反驳道,“老师和师姐们都可年轻了,走出去社团都会抢着发招新宣传单的。” “哈哈哈,谁说许飞才是咱们系第一快嘴的?我们大周也不差嘛!”一个师姐大笑着拍了拍男生的背,许飞也在一边夸张地一拍大腿,“哎呦可算有师姐慧眼识珠把这货给认出来喽,平日里在宿舍我可没少被他怼,说出去还都以为是我欺负他老实人!” 人类学系这边笑作了一团,苏莺时也跟着颤着手筷子都拿不稳。 “什么事这么好笑?”突然,一个清朗悦耳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众人的笑声,苏莺时转过脸来,正好对上一张年轻俊朗的面庞。 青年身上穿着酷酷的黑色外套,里面搭配简单的白色短袖,个子能有一米八五往上,清清爽爽地往那儿一站,有着寻常学生没有的精神气儿。 见她看来,青年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牙齿,“老师您好,我是人类学系硕士新生,我叫程学逸。” “你好。”苏莺时放下了饭盒,一边翻出来一套新的报道手册,一边亲切地说了两句,“刚才正听你师弟他们说笑呢。” “哦?”程学逸勾唇一笑,看了过去,“刚我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夸将老师和师姐,下次再有拍马屁的好事,算上我一个。” 许飞一听就乐了,跳了起来,一副自来熟地搭上程学逸的肩膀,“哎呦?程师兄耳朵可够尖的啊!这都能听到。” “那可不,谁让整个学校就咱们院的老师和师姐长的最美,我离老远就看到组织了。” 苏莺时张了张嘴,硬是没接上话来,身后几个研究生女生早对着这么个阳光大帅哥红了脸。最后还是见多识广的马老师出面,“去去去,许飞你俩带他找宿舍吧!别在这儿贫嘴了!”把几人赶离摊位。 程学逸笑的一脸灿烂,毫不拘谨,回身时还朝她们潇洒一摆手,“那老师师姐们再见!”跟着许飞和周劲杉说着话走了。 他的身高和周劲杉差不多,走起路来却要显得笔直许多,哪怕言语再吊儿郎当,也不让人觉得不正经。 这种挺拔的走路方式,倒让苏莺时觉得有些眼熟。 她又端起了盒饭,听到身边马老师抱怨道:“这一个个的,嘴皮子比谁都利索!” “可是马老师,咱们系这一届男生质量高啊!你看刚才那个程学逸,系草没跑了吧?说不定还能在校草名单上晃一晃!” “不止男生质量高呀,女生也不赖!” “谁啊谁啊?我怎么没发现有好苗子?” 女生坏笑地拿胳膊肘指了指身边正埋头吃盒饭的苏莺时,“还能有谁?可别忘了咱们苏师姐呀!a大校花的宝座,时隔两年可该回到咱们人类学系了吧?” *** 过了中午最的热的时候,一两点陆陆续续又有学生来报到了。苏莺时等人还算轻松,坐在遮阳的棚子下面,可苦了周劲杉、许飞他们,大太阳下面来来往往跑着,帮提行李,宿舍饭堂办卡穿梭来往,身上的汗就没落下过。 “苏老师,吃个冰淇淋吧。”这时候,一个冰凉的塑料袋子放到了工作台子上。苏莺时一抬脸,看见程学逸不知何时又拐了回来,提着一兜冰淇淋。 “哇,这么好的吗?谢谢师弟了!”旁边两个研究生女生凑过来,一人拿了一根冰工厂。苏莺时也不客气,翻了翻,挑出了一根小奶棒,心满意足地剥开塞进了嘴里,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真是热死了,多谢英雄搭救。” “女侠客气了。”程学逸爽朗一笑,又提起袋子,“我去给那几个劳工送过去,老师注意休息。” “你也是,刚报到还有很多东西要买吧?快去准备吧。” “我没什么东西好准备的,在宿舍带着也是闲,还不如过来当当英雄。” 苏莺时“噗”地笑了,只觉得这个学生一本正经地逗极了,这种说话习惯,让她莫名又想起了某个人。 忍不住多问了几句,“你是来读研的?导师是哪位啊?” “苑巍,苑教授。” “苑老师?”苏莺时一听就乐了,“没想到,还是直系小师弟啊。” “苏老师也是苑教授的学生?”程学逸也没有想到,丹凤眼微微上挑。 “嗯,我是他今年的博士生。” “这真是太巧了。”程学逸笑出八颗整齐的牙齿,“这样吧,今天晚上师姐有没有事?我请你吃饭?” “行,等报到结束吧。不过不能让你请,这一片我熟,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哈哈,那我可不客气了。” 一下午,程学逸就待在了人类学系摊位上,充当了给众人搬水买冰淇淋的跑腿工。他人帅嘴甜腿脚还勤快,就连马老师到最后也暗暗赞了他不少好话。 等到差不多五点半的时候,马老师核对了一遍名单,见人类学系这一届的新生都签过到了,大手一挥,宣布他们可以收摊了! 几个研究生师姐松了口气,感叹这就是小院系的好处啊!看着隔壁数学系和化学系还人头攒动的摊点窃喜不以,见有相熟的好友在那边干活,笑着冲过去打了一卯,换来了一顿嫉妒的仇视。 周劲杉主动帮苏莺时拉着行李箱,苏莺时也没有拒绝学生的好意,跟马老师走在前面说着话。 程学逸已经跟几个干活的男同学混熟了,好哥们似的被簇拥在中间。许飞邀请他晚上一起去吃饭,被他摇摇头笑着拒绝了。 “有约了有约了,下次我请客啊。” “谁啊连开学第一天的晚上都不放过,女朋友?” 程学逸大笑起来,“不是,是跟苏师姐。” 周劲杉手里一顿,霍地抬起头来,许飞也一脸八卦地盯着他,“可以啊,都凑近乎叫上师姐了?果然是师兄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你们晚上去哪里吃?带上我们!”周劲杉紧追两步,昂着头道。 “去去去,都瞎激动什么?要是你们以后读研也能跟苏师姐同一个导师,自然也可以约饭套近乎。” “……苑巍教授?师兄你跟的竟然也是他?”许飞脸上的八卦顿去,换来一副敬仰的神色,“他可是我们系挑学生最严的老师了,现在手底下博士加上硕士一共也就六个人,原来师兄还是学霸级人物,失敬——失敬了!” “是啊!尤其师兄本科还不是a大的,能入他老人家法眼肯定是学术造诣深厚吧?核心期刊发过文了?”周劲杉也跟着膜拜起来。 “没有。”程学逸笑了下,“不过是运气好点罢了。”他说着,扬起了头,嘴角的笑意渐渐隐去,不过身边几人都在兴奋的议论当中没有注意到。 喧嚣的校园小道上,青年走在人群中,修长挺拔的身影十分醒目却又好似一下子跟其他人分离了开。微垂的丹凤眼睑,不知不觉间滑上了一丝落寞。 12.第十二章 军人 晚上苏莺时带着程学逸去了a大东门外的云南自助火锅,新鲜的鱼片和蔬菜刚端上来,苏莺时就满足地深深吸了一口,“啊,终于又能吃到了,在国外那一年可想死我了!” 程学逸看着她这幅样子笑道:“今天托了师姐的福,我也能好好吃一顿火锅了。” “嗯?你也很久没吃火锅了吗?” “是啊,被家里关了禁闭,开学才被放了出来。” “啊?……” 程学逸冲她眨了眨眼,“开玩笑的。” 苏莺时翻了个大白眼,埋头往锅里放了一筷子鱼片,很快白嫩的肉质就渐渐泛熟,直接被捞了上来,在调料盘的滚了滚。 看她吃的香,程学逸又招来服务员,叫来了两杯青梅酒。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青梅酒最好喝?” “哦,是吗?我随便猜的。苏师姐喜欢就最好了,今天让师姐吃的开心,是我的任务。” 苏莺时心里暗道这孩子撩妹技术甚高,但更难得的是他的脸上并没有寻常男生自认为帅气实则油腻腻的浮夸表情,让人不觉得厌烦。 他们随便聊了一些关于导师苑巍的话题,八点多的时候,苏莺时挑出大众点评准备买团购券,却被服务生告知已经付过了。她抬头看向笑眯眯的青年,不悦道:“说好了这顿师姐请你,你这是坏了规矩呀!” “那师姐就下次再请我吧,我们家教导的是,外出吃饭不能让女孩子掏钱包的,不然也是坏了规矩。” “那好吧……”苏莺时叹口气,也不争抢,出了火锅店。博士生宿舍在校外,程学逸先送她回去,一直到了楼底下。 “好了,你快回去吧,能找到宿舍吧?” “师姐可别小看我。”青年笑的俊朗,挥了挥手,“我看你上去,晚安!” “晚安。” 苏莺时回到楼上,她的新宿舍在四楼,好在有电梯。单人单间,独立卫浴,设施还很新。 她忙活了一阵,把床上用品铺好,东西都还散在行李箱里没有动,进到浴室舒舒服服地冲了个澡。 刚出来,就听到微信视频在震动,一点开,温珂的脸出现在了对面。 她脑袋歪着裹上发巾,笑着打招呼,“妈妈——” “莺时啊,今天报到累不累?东西能拿上楼吗?我说送你过去,你偏不让!”本来苏首阳说是要送她的,可惜突然接到加班通知,被她一早赶走了。 “不用啦妈妈!我都读博士了,a大也熟,又不是刚来尚京的本科生!”苏莺时赶紧哭笑不得的拒绝。 “读的再高,也就是一个小丫头。”温珂一脸埋怨地嗔视。 “妈妈,我带你看看我的新宿舍……” 母女俩通过镜头把小小的宿舍走了个遍,温珂不甚满意地挑剔道:“这也太小了一点,连厨房也没有吧?这要是想煮个东西可怎么办。” “学校不让用大功率电器,平时我在食堂吃就是了,没什么机会自己开火。” “哎,起码比本科时的四人间要好的多。” 苏莺时笑了半天。 眼见说着说着就快十点了,温珂催她快去睡觉。 “对了妹妹,你爸说跟霍伯伯那边约到了两周后的周末一起吃饭,你记得回来。” “知道了妈妈,周末我都回家,还得代课呢。” “也别太累着。” “没事的,博士课程少,我还是有自己时间的。” “嗯,你自己安排好就行,好了,妈妈挂了,早点休息。” “妈妈晚安,替我向加班的劳模爸爸和菜鸟哥哥问好。” “哈哈哈,谁要等他们回来了!我自己关灯先去睡了。” 温珂冲她“哼”了一声,像个娇嗔的小女生一样,屏幕一黑,回到了主页。 苏莺时觉得自己妈妈这个样子可爱极了,躺在床上抱着手机笑了半天。 开学第一天,她就要正式成为一名博士生了。重返a大让她很兴奋,也对接下来的校园生活产生了许多期待。 第二天一早,不到七点她就自己醒了。开学第一周主要是选课,还有带大一新生的熟悉校园、进行未来职业生涯规划讲座、以及图书馆查询、论文写作等技能的培训。 这些没苏莺时什么事,她看着时间,给导师苑巍教授去了个电话,约在办公室见面。正如许飞所说,苑巍教授在人类学系的很受尊重,但对选学生十分的挑剔,光是成绩考的好不行,还要入得了他的眼缘。他的主攻领域是传统村落的原住民研究,为此常常深入深山老林,一待就是杳无踪迹的十天半个月,在苏莺时和程学逸之前,他的三位博士全都是男生,三个硕士中倒是有一个女生,不过她的研究方向是原始村落文字演变,整天扎堆在文献中,不需要太多的田野工作。苏莺时算是苑巍目前收的唯一一位女博士了。 苑巍手下博士这么少,自然不会招一个不干活的温室花朵。入校前就已经跟她打过招呼将有一个大项目要做,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苏莺时对此满满都是激动和期待,昂首挺胸地朝着院系走去。 *** 她所不知道的,在a大西侧的二操场上,新一届的国防生们已经没有了刚入校的懒散适应待遇,各个换上了迷彩装,挺拔如松地拍成方块队列站在了最炎热的草坪中央。 国防生,作为国家的后备军官,是极为重要的年轻力量。a大国防生的选拔招收极为严格,不仅文化课成绩要拔尖,身体素质各项测评也毫不放水,甚至比专职的军校还要苛刻。 这些被层层选□□的天之骄子们,此时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面前矮个子教官。教官个子矮气势可不矮,虎视眈眈地背着手巡视过一圈,盯向每个学生的眼神一点没有老师的慈祥,好像只要被挑出一点毛病,就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你们,跟普通学生不一样!他们一入校就可以抛掉高考的苦,而你们——却要苦上加苦!” “他们可以谈恋爱!旷课!去网吧玩通宵!” “但你们不行。” “你们的全部作息要按照军队的标准来,除了上课之外,早起有晨跑,晚上有集训,若是谁无缘无故缺席一次……看见没有?这个四百米的大跑道,没有二十圈不准停下来!” “你们肩负着国家的重任,是未来的希望!从这一刻起,你们就不再是学生,而是军人!知道军人是什么吗?知道吗?!”他的眼神划过一张张年轻却满是不服的面孔,冷哼一声,“都不服气是吧?那就让你们今天见识一下什么是合格的军人!”说着他倏地站正,身子向右一转,腿“啪”地发出响亮的并拢声。 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正色大声道:“霍上校!” 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缓缓从一侧走了出来,他的脚步中带着军人特有的笔挺,一步步踏来,震慑着众人的心。他穿着跟矮教官同样的墨绿军装,气质却截然不同,冷峻深邃的眼神淡淡扫过来,让原本鼓着一口气的学生们立刻泄了下去,一个个紧张兮兮地站着,心里全成了忐忑。 “李班长。”霍川站到了矮教官面前,一丝不苟回了一个军礼,声音低沉。 姓李的教官强忍住脸上的崇拜之色没有溢出,绷紧嘴角,“报告上校,2012级国防生全员五十人,已集合完毕!” 霍川淡淡点头,转过了身,面向了站姿整齐的学生们。 若说先前全是迫于威势的沉默不敢言,那现在就是噤若寒蝉,一个个屏住了呼吸,恨不得隐身在这位新来的教官面前。 “刚刚李教官问你们,什么才是真正的军人?有人知道吗?”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却让人颤栗。 长久的沉默。霍川没有催促,也未露不耐,笔直地站在面前,一动不动。 一个男生才试探性地喊了声,“报告!” “说。” “军人就是……身负远大抱负,心中藏有家国!” “不错。”霍川冷峻的唇边似是快速勾了一下,快到转瞬即逝,让人捕捉不住,“还有人有别的想法吗?” 又是一阵沉默,似乎受到了那句“不错”的鼓励,陆陆续续又有几个学生说了自己的看法,基本上都是什么“为人民服务”、“舍己为人”的答案。 霍川全部都认可了,等到没人再说了,他才沉声开口,“你们的想法都正确。军人是什么,这正是你们大学四年需要学习的最重要内容,在此期间,或许有人会推翻从前的想法,或许有人会更加坚定,这一切,全靠你们自己摸索。” “李教官刚刚有一句话说的不太恰当——你们,仍然是学生。比起真正的军人,你们现在犯了错,不会丢掉自己的性命,也不会伤害他人的性命。你们或许觉得比起其他普通学生,过的非常苦,但其实,这已经是一位准军人最宽容、最能够放松自己的阶段了。等你们从这个校园里走出去,站上各自的岗位,一言一行、任何一个决定,所代表的都是不可推卸的责任,更是对他人生命的尊重。这个转变很快,或许你们还把自己当做学生的时候,别人却已经将你看做一位可以信任的——军人。” “我是霍川。”话音一转,男人身上的冰冷的气势消融了一些,脚步缓慢踱了起来,似乎可以让人松下一口气,“担任你们的特训教官。希望可以在四年当中,亲眼见证你们每一个人的转变。” 所有学生的脸上都严肃起来,神色已与一开始的不一样。或多或少,每个人的内心都发生了改变。 就在霍川准备宣布“解散”时,刚刚第一个发言的男生再次高喊了出来,“报告!——” “讲。” “霍教官,请问您认为,什么才是真正的军人?”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包括李教官的。 “我所认为的军人。”霍川的声音沉稳,目光坦然而澄澈,一字一句道,“就是在穿上军装的那一刻,从没有想过要脱下它。” ——而当不得已脱下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想的,都是如何将它重新穿回身上。 13.第十三章 任务 苏莺时从教授办公室里出来时整个人都是崩溃的,哪怕她在心里有准备,也没有想到会在刚开学就要往锦南省苗寨,参与岜沙族人的田野调查。 “你邵培师兄暑假就已经到那边了,严柯明天就能到京跟我们会合,之后直接飞过去。” “啊?这么快!” 苑巍教授今年五十多岁的年纪,一头半白头发,挑了下眉看向她,“怎么,我本来想等你考完试就让你过去的,邵培说让你好好休息下,这才放了你这么久的假,还没玩够?” “不敢不敢。”苏莺时一脸苦笑,别人眼里严肃古板的老学究,她却并不怎么憷,见四下没人,叹了口气,脸上挤出了丝撒娇的意味,“大姨夫……连邵培师兄都知道心疼心疼师妹,您还是我亲姨夫吗?” 男人闻言严肃的脸庞也微微融化了一些,“当初是谁死皮赖脸非要跟我读的?现在吵吵委屈,我找谁说理去。” “没有!”苏莺时一下子严肃起来,站直了身体,划清界限,“咱们可说好了,您的博士是我自己辛辛苦苦凭本事考上的,录我那是天经地义,不录才是您徇私舞弊!在学校您就是我导师,不能让人知道咱俩更近一层的关系。” “瞧这张嘴,读人类学都可惜了。”苑巍摇摇头,无奈道,“放心吧,我也懒得给人说三道四的机会,谁传出去谁是小狗。” “谁传谁是小狗!” 一老一少达成协议,苑巍戴上了眼镜开始把人往外赶,“走吧走吧,回去收拾收拾行李,最多允许你拿一个行李箱,明天上午九点学校门口集合。” “去多久啊?” “不出一个月,国庆前应该能回来。” “就我和严柯师兄去?蒋停大师兄呢?” “他有别的安排,不参与这次田调。” 人类学系学术第一人苑巍教授手下有三员大将:大师兄蒋停,二师兄邵培,三师兄严柯。他们近几年已经在人类学届展露了头角,尤其是蒋停,不出意外明年毕业后将直接留校任职。 苑门出产的学生,就是品质的保证,一直是全系学生们的领袖级别人物,让人提起来就与有荣焉,脸上有光。 “哦,那……” “又有什么事?”苑巍不耐地放下书本,转过头来盯着她。 苏莺时想了想,“昨天我遇见了一个新师弟,程学逸,他这次去吗?” “他们研究生小屁孩基础课都上不完!去什么去!全都在家呆着吧!” “哎哎……知道了,我不惹您老人家烦了,这就圆润的离开。”在她准备出门时,又被叫住。 “等一下。” “有何吩咐?” “程学逸……你觉得他怎么样?” 苏莺时瞪大了眼,难以置信道:“不是吧姨夫,我大姨真让您给我在学校物色对象了?” 苑巍脸一黑,“谁操.你那闲心!”顿了顿,“我是说,那个程学逸……他情况有些特殊,你平时有时间多跟关注一下他。” “他才是走后门进来的?”苏莺时小声哔哔。 “没你后门大!哎呦快走吧祖宗,可别在这儿了,看着就头疼……” “嘿嘿,这回真走了啊——姨夫明天见!” 关上了办公室门,苏莺时长长舒了口气,心里有些怪怪的。程学逸……他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让一向古板不近人情的大姨夫都专程为他开了口…… 路上碰到了几个系里的同学,她有些心不在焉地跟他们点头打了招呼,脑子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 直到走出院系大门,外面人来人往的热闹嘈杂才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们人类学系和考古系、历史系并称a大三大神秘院系,一是学科方向让人觉得神秘,二是它们都围聚在青耳湖畔,连通往来好似古时的庭院回廊,建筑都是仿古的红楼风格,古朴而极富韵味。 这也导致了这一片成了a大标志性的“旅游景点”,不仅是学生爱往这边散步,不少游客也站在门口举着手机“啪啪啪”拍照。 苏莺时快步走开,躲开了许多镜头,挑了条小路绕来绕去,正巧避开了杜盈等一群系里的大一女生叽叽喳喳的从二操场方向回来…… 她们兴奋地议论着集体跑操的国防生,还有那个站在场边的高个子教官。 “认出来了吗认出来了吗?是不是怀阳军训基地惊鸿一瞥的兵哥哥啊?!” “是啊!绝对的是!我专门从他面前绕了一圈,瞄了好几眼呢!” “啊啊啊,他原来是我们学校的吗?以后是不是可以去偷偷围观了?” “我现在关心的问题是,咱们学校的校草评选教师能不能参与啊?好想给那位教官投上一票……” “不知道啊,从前咱学校也没有什么老师能参选的吧哈哈哈……” “你们快看我偷拍的这个角度,帅爆了好吧?比上一届中文系那个谁谁小白脸好看一千倍!不行,我要发到论坛上。”杜盈兴奋地登上论坛,忽然瞅见了一条标着【hot】的帖子。 ——“时隔两年,苏校花回归,人类学系重拾颜值界荣誉” “是苏师姐!天呐,这是谁偷拍的,还把周劲杉师兄给拍进去了。” “谁让他报到那天人前人后总围着苏师姐转,要我说,他准没戏。” “是啊,那位研一的程师兄也比他帅,而且人家还近水楼台!” “但还是没有这位神秘教官帅啊啊啊,”杜盈捂住心口,“不行了,我要在苏师姐帖子旁边开一个对称的校草帖!就叫——神秘教官空降a大,将掀起校草界新一年的腥风血雨……” …… 苏莺时毫无察觉地回到宿舍,首先就给苏妈妈打去了微信视频,向她报告了自己要外出的“不幸”消息,她妈挂了视频就给她大姨去了电话…… 苑巍所说的一个月左右,以他的习惯真不好估计具体时间,苏莺时只得多带了两身衣服。正收拾着,又收到了一条短信。 【苑巍:山区较冷,记得带厚外套,常备药也装上防备万一。】 苏莺时弯唇一笑,给他回复了个【好!】 刚放下手机,又想到了什么,找出通讯录拨通了一个电话。 嘟——嘟——嘟—— “喂?”男人文质彬彬的嗓音响起,仿若玉石碰撞,“莺时?” “邵师兄,你在苗寨还好吗?我们明天就过去了!” “还好。”邵培示意前面村民先停下步子,站在青翠的山崖上,猎猎风声鼓动着他的外衣,他用手遮了遮话筒,压低声音,“我听老师说了,你们多戴厚衣服,最好是冲锋衣,这边昼夜温差比较大。” “知道了师兄,我是想问,你需不需什么我给你带过去啊?”苏莺时想着他暑假就被导师给丢到那边去了,两个月的山中野人生活,还不知道糟蹋成什么样。 “不用。”邵培笑了笑,“这次我们不用进深山,调研对象主要是外部村寨,不远处就连通着公路,想买什么还可以进城,没有那么不方便。” “这样啊。”一听这话,苏莺时心里就有数了,歪着脑袋用脖子夹着手机,又把几包东西从行李箱里扔了出去。 “嗯,不过常备药你还是带一些,这里食物怕你吃不惯,我刚来时也闹了两天肚子。” “不是还有苗医吗?”苏莺时笑道。 对面叹了口气,拖长了音,“相信我,你绝对不会想试这里的治病手段的。” 师兄妹两人又唠叨了两句,苏莺时听出了那边“呼呼”的,似乎是在外面,也不再多聊了,只说要缺什么今晚给她发信息。 挂了电话,苏莺时仰躺到床上,脑子里一样样地过着必带的东西,检查有没有什么遗忘。 苑巍重要的研究项目,连研究生都不愿意带,更别说本科生了,苏莺时本科在a大时并没有什么特殊待遇能参加他的团。可是她从小就跟着苑巍夫妇和表姐走过许多大好河山,从不叫苦叫累,记得她八岁那年,有一次在出野外时不慎掉入两米深的树坑里,她大姨是一名摄影师,第一反应竟然是举起镜头,拍下了她灰头土脸的“丑像”。 现在这张照片,还被她表姐放大了强行挂在苏宅的书房中。 ……一言难尽。 也正是因为对苏莺时从小的了解,知道她能够胜任高强度的野外作业,苑巍才默许了她报考自己的博士。若是她并没有这个本事,哪怕是自己的亲外甥女,也不可能要她。 对待学术,苑巍永远是一个刻板到不近人情的人。 洗过澡,一直到装好行李,临睡前,苏莺时才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她这一走又要个把星期,星星儿那边的钢琴课又要再次拜托给李老师了。 好在她手上的孩子本就不多,又因为孩子们也开学了,课程基本都安排在了周末,少数中间想加课的,她说只能看她时间临时通知。家长们都没意见,甚至在苏莺时道歉解释因为自己不是全职,偶尔可能会有突发状况不得不请假,家长们也因为孩子格外喜欢她,纷纷表示可以让别的老师代课。 她平时联系家长都是在机构打的电话,现在手边没有号码,只得给翁姐那边去了电话,请她帮忙一一通知家长。不一会儿,翁姐又回给她电话,声音中全是笑意,先是“哈哈哈”了半天,才断断续续道:“哎呦莺时啊,那个霍勒可要笑死我了,刚打电话她妈妈接的,没说两句一听你不能来上课了,小孩就把电话抢了过去,哭嘁嘁地问你怎么啦,是不是出远门啦,是不是丢下他自己玩去啦……到最后要不是他哥把电话拿走,我都没法答了!” 苏莺时想象着小孩磨人的样子,也哧哧笑着道:“你让他跟着他哥哥先好好练琴,回去我要检查的!” 14.第十四章 救人 第十四章救人 早上八点四十, 苏莺时拖着一个黑色行李箱, 又背了个防水双肩包, 迎着晨光,向着a大校园门口走去。早上校园外的学生不太多, 她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清瘦青年。 青年留着半长的头发,在后面扎了个低马尾,戴着副黑框眼镜, 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颓废文艺青年的气息。 看见来人, 抬起手挥了下。 苏莺时抿抿嘴唇,拖着行李箱过了马路,来到他的身边, “严柯师兄, 你什么时候到尚京的呀?” “早上的飞机刚到。” “那你都没回宿舍休息一下?” “来不及。”严柯挠了挠头, 不知是不是苏莺时眼花, 好似看到了雪白的雪花从上面飘落下来,让她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一段距离。 苑门二师兄严柯,醉心学术, 已经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留着长发不是因为他喜欢装酷,而是他认为——总去理发店那是在浪费时间, 有这点时间, 拿来多走访两个村寨不好吗? 一阵风吹来, 站在他身后的苏莺时默默地屏住呼吸, 又拖着她的大箱子, 转移到了他的前面位置。 等了大概十分钟的时间,一辆黑色suv停在了两人面前,车窗降下,是大姨家的司机。但他们俩都很默契地装作陌生人的样子,苑巍从后面探出脑袋,扫了眼两人,“都挺准时,上来吧。” 后备箱的门向上打开,里面已经有了一个苑巍的箱子,严柯把自己的放上去,又接过了苏莺时的。 “背包我自己抱着就行了。” 严柯点点头,把自己的长长的旅行袋给扔了上去,灰扑扑,荡起了一层蒙雾。 苏莺时“嗖”地一下先钻进了车里,等严柯也上来,车子继续开动。 到了机场,司机帮忙把行李都拿下来,苏莺时的动作慢一些,等背好包,前面两人已经走开几步了,就在她要追过去时,被人拉了一下。 司机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莺时,温姐让我把这个给你。”说着迅速塞过来一个小袋子。 前面严柯发现她没跟上,停下来回头看过来,她已经若无其事地把东西塞进了外衣口袋。 清咳一声以示感谢,拉着行李箱小跑了上去。 他们换完登机牌进了安检,严柯还没吃早饭,去咖啡店买了个面包,顺便给苏莺时带了杯果汁,给老师带了杯红茶。 三人吃吃喝喝,很快登了机。 飞机在锦南省栢苗市降落,苏莺时等行李的时候问道:“老师,我们约车自己过去吗?” “市里有车来接。”看了看手机,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苑巍接上,“嗯,是,我们马上就出去了,好的,谢谢。” 三人一出出口,就见到有位西装革履的男人迎了上来,热情地帮苑巍拿过行李,恭敬道:“苑教授,车就在外面停着了,请跟我来。” 苏莺时和严柯没那么好的待遇,自己拖着行李箱,跟在后面。陪同的人员是省文物局的,一路上殷切地向他们介绍着这边的风土人情。 这些苑巍常年研究,早就比他还熟,就连苏莺时和严柯也听的昏昏欲睡。车子开了四个多小时,终于到了邵培所在的岜沙苗寨。 苏莺时有些不精神地下了车,严柯直接把她的行李箱接过了手中,低声问道:“晕车?” “有一点儿,没事,吹吹风就好了。” “我兜里有薄荷糖,你自己拿去吃吧。” 他的两只手都有行李,苏莺时便自己掏了下,很快在外衣口袋摸出了一颗薄荷糖。 “谢谢师兄。”剥开塞进嘴里,顿时清爽多了。 苑巍已经走在了前面,扭头冲两人喊了声,“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呢,快跟上!别一会儿又掉坑里了。” “掉坑里”是个他们家内部才知道的暗号——就是在嘲笑苏莺时小时候被拍的丰功伟绩。 她的嘴角抽了抽,慢悠悠地走进了庄稼地里。脚底下泥土湿湿的,好在他们都穿了防水的高帮鞋,并不算难走。 村寨四周的青山高耸,岜沙族人崇拜古树,他们认为如此安逸自得的生活,都是因为祖先选地选的好,让他们得到了这片森林的庇护。于是他们更加坚信人是来源于自然,并终将归于自然的,他们不会破坏这里的每一寸土木,将这一带的自然风貌保存的非常好。 穿过这一片庄稼地,就看到寨口站着一些欢迎他们的村民,男人们的头部四周大部分的头发都剃掉了,仅留下中部的盘发,这种发型称之为户棍,是岜沙族男人们的标志。他们身上穿着自织的无领右开衫铜扣青布衣、大筒裤、青布裢,肩上还扛着□□。见到客人来了,发出热情的吆呼声。 苏莺时之前做过一些功课,知道岜沙苗人是当今唯一允许佩戴□□的族群。传说苗族的祖先蚩尤有三个儿子,岜沙人就是第三个儿子的后裔。当年蚩尤被黄帝打败,率领部落开始了向西南的千年长征,而岜沙苗族的祖先就是大迁徙的先头部队——九黎部落的一支。他们崇尚武力,在栢苗市几百公里外的山中开山劈路,勇武至极。而身挎火枪则是他们表现英武的一种方式,是从祖先那里一代代传承下来的。 即便早知道如此,她还是被村民们的这种架势吓了一跳,眼睛粗略一扫,很快从中找到了唯一一个不同的人——她的二师兄,邵培。 邵培者何人?a大人类学系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只要你想查找邵培研究过的领域任何资料,那就不需要去图书馆或者系里的资料室了——走进邵培师兄的宿舍,他就能把现存的所有资料从最初版本到最新研究成果按照时间顺序一分不差地全都呈现到你面前。他惊人的资料处理分析和收集能力,令所有教授们人惊叹。 此时,这样一位数据帝也身穿着当地服饰,从人群中走出来,来到苑巍面前,叫了声,“老师。”又冲苏莺时和严柯点了点头。 见苏莺时饶有兴趣地歪头研究自己的衣服,邵培嘴角带笑,“别看了,想穿一会儿让妮婶给你拿一套换上。” 苏莺时看到一位苗族女人笑眯眯地走了出来,三十多岁的模样,邵培介绍道这就是他们要借宿的主人家。 几人向她问好,妮婶似乎很喜欢苏莺时,回家的路上一直用手拉着她走。 村寨中处处可见精致的吊脚楼,妮婶住在半山腰,她家的吊脚楼建造在斜坡上,总共有三层。最上层很矮,只放粮食不住人,楼下堆放着一些杂物,还圈养着几头牲口。 他们上到二楼,这一层是住人的地方。苏莺时跟在邵培身后踩着木梯上来,通风的走廊通道让人可以看到外面的风光,正中是堂屋,堂屋的两侧分别有两间卧室,最东侧的小间是厨房,最西侧的小间是厕所。 “靠着厨房的那间是主卧,妮婶住的地方,莺时就挨着妮婶住吧。”邵培推开了门,房间里宽敞明亮,一张大床已经铺好了新的被褥,看起来很简单干净,严柯帮苏莺时把行李拿进门边。苏莺时很满意,对妮婶道谢,妮婶慈和地笑了笑,满眼都是欢喜。 “堂屋西侧还有两间房,老师住里面那间安静的,严柯跟我一间。” 苏莺时跟着过去挨个参观,只见每个房间的大小和格局都差不多,门窗左右对称,让人看着心胸都跟着开阔起来。 苑巍对几人道:“你们都先回去收拾下行李,简单休息一会儿,晚饭前我们在堂屋开个小会。” 严柯转身就要回屋,被邵培一把揪住了衣领。 愣了下,“……怎么?” “走。” “师兄?” 邵群停下脚步,隔着无框镜片的冷静眸子透着光,冰冰道:“在你不把自己洗干净前,别想进我的屋子。” 见两位师兄下楼了,苏莺时笑到蹲到地上。 …… 他们在这依山傍水的苗寨安定下来了。每天早上妮婶会为他们准备好可口的早餐,苏莺时还比较适应这里的食物,没有出现邵培闹肚子的情况。她吃的开心,妮婶做的更有劲,每一天不重样的让她吃 苑巍这次的课题研究的是岜沙族的传统信仰与当今社会的传承。为了搞清楚岜沙族信仰古树的由来,以及与之相关的习俗传统,白天他们深入苗寨各户约谈采访,晚上分工整理报告,很快进入了忙碌的工作状态。 田野工作上严柯是一把好手,从他外出几天顾不上洗澡就可以看出。资料的梳理分类主要由邵培负责,他先将收集来的文献和地方志初步翻阅,从中挑选出最有用的信息。 苏莺时这几天先是跟着苑巍上山踩点,两人一人一架专业相机,走访的过程中拍下了许多有价值的记录照片。之后,苏莺时就将重点约谈的对象缩小到几位寨子中德高望重的长者身上,她亲和的气质和条理清晰的询问思路,可以从村民们的口中发掘出许多意外之喜。 田野作业大概持续了三周,时间远远超出了苑巍的预料——但同时,他们颇丰的收获也让人兴奋。 苑巍算了算工作量,决定他们无论如何要在国庆前收工回京。 于是这最后一周里,师兄妹三人一边日以继夜地写着报告,一边查漏补缺,发现什么没搞清的地方,就尽快出去调查出结果。 严柯的长发又油腻了起来,可这回连邵培都忙得顾不上他了。 每一日夕阳余晖投射在吊脚楼上的时刻,都是苏莺时最喜欢的,每到这个时候,她都能支着下巴待在窗前看上许久。而妮婶就坐在一旁前檐下的“美人靠”上绣着刺绣,晕黄的日光斜斜洒在女人的青布衣裳上,安宁而又美好。 有了这些,苏莺时倒不觉得待在屋子里写报告的日子有多枯燥。她每晚还是会跟苏妈妈视频,给她发一些苗寨的美景照片,听妈妈说哥哥又怎么被他那位“强人”上司蹂.躏。 日子一天天过的也快,就在苑巍宣布离他们回京只剩最后三天时,苏莺时接到了妈妈兴高采烈的一个电话。 “喂?宝贝女儿呀,我和你爸爸来栢苗市玩儿啦,还有你霍伯伯一家……哎呦他家小儿子实在太可爱了!还有大儿子,霍川,你得叫哥哥的,你们村进市没车吧?霍川哥哥说他去接你,我把你电话给他了啊!” *** 苏莺时去跟苑巍请假的时候,暗戳戳地等两个师兄都回屋了,这才钻了进去,把门“砰”地关上,惊了坐在桌前看材料的男人一跳—— “干什么?鬼鬼祟祟,做贼啊?” “大姨夫……” 苑巍一听这个称呼头就疼起来,捏了捏眉心,转过身来,“又怎么了?” “您小姨子刚刚给我打电话,说他们来栢苗市玩了,非要让我过去。”苏莺时义愤填膺,“我都说我要好好做学术,没空理那些乱七八糟的,可是她就是不能理解我们这种学术人的精神信仰!她……” “好了好了,我小姨子刚刚也给我打过了电话,所以,你可以走了。” “谢谢苑老师!” “……” 苑巍看着那丫头活蹦乱跳地出了屋,无奈摇了摇头,嘴角却抿出一丝笑来。 苏莺时一冲进自己屋里,就火速开始收拾起行李来,顺便把自己已经完成的报告整理妥当,准备一会儿全都交给邵培。为了能过得了她那位强迫症师兄的法眼,她连每一章标题的名字都起了个对称。 忙活了大概两个小时,手机忽然响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苏莺时心里一颤,抓过来坐在了床上,清清喉咙,这才接了起来,“喂?” 听着对面清脆温润的声音,正开着车的霍川嘴角就是一勾,开口道:“是我,霍川。” “我知道……我妈妈刚刚跟我说了,又要麻烦你跑一趟,路上还好走吧?” “还好,只有刚上国道时有一起车祸,接下来都挺顺。” “啊,那你慢慢开,我不着急的。”苏莺时说道,想了想,有些发愁,“我们这个村寨不是什么旅游景点,你能找得到吗?” “我曾经去过那里,记得路。” “你来过这里?什么时候啊?”苏莺时惊讶道。 似乎听到了霍川一声低笑,声音磁性悦耳,又带着丝揶揄,“这话题就长了,一会儿见面再慢慢跟你说吧。” 苏莺时脸一红,这才想起来对方还在开着车,急忙道:“好的,我不打扰你了,一会儿见!” “嗯。我到了再联系你,一会儿见。” 通话结束了。苏莺时拿着手机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当她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想霍川究竟因为什么会来这么个偏远村寨时,使劲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嘀咕道:“干嘛呀,干嘛总想着他呀……” 她收拾好了所有东西,来到楼下,看到妮婶正在吊脚楼下面喂牲口,走过去帮忙递了些干草。妮婶不让她干这些,把她拉走开了。 这一个月来,妮婶帮了他们许多,提供了舒适的住所就不提了,还换着花样给他们做苗家饭菜,每次看向他们三个年轻人时都格外温柔,就像对待自家的孩子。 要到分别的时刻,心中难免有很多不舍。妮婶一听她要走,转身回屋里给她装了一些油炸粑粑和酸萝卜,让她带回去给家人吃。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苏莺时的手机响了,她一下子站起来,笑着对妮婶道:“接我的人来了,感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再回来看您!” 妮婶笑的慈祥,对她摆了摆手,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拖着行李渐渐走远。 今天清晨下了点小雨,庄稼地里湿漉漉的,苏莺时小心翼翼地顺着狭窄的石子路走,尽量不要掉下去。 她低着头,在跨过一个有断层的小泥沟时,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脚下,没有注意到何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有力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 “小心。” 苏莺时一抬头,见霍川跨到她的身侧,手上一使劲,把她连人带行李都带了过来。为了避免鞋上踩到泥,她重心不稳地向前蹦了两下,撞进了霍川的胸膛。 “……你怎么进来了?”站稳身子,苏莺时不好意思地问道。 “有路,就走进来了。” “……”苏莺时刚瞪起眼,见到那人嘴角一闪而过的弧度,顿时知道自己又被他一本正经的戏弄了,讪讪低下了头。 好像每次遇见他,自己的智商总有些不在线。 霍川已经接过了她的行李箱和背包,放慢脚步在前面引路。 他走的很稳,每一步都好像是计算好的,苏莺时发现自己跟着他的脚步走,再也没有遇到脚下打滑的情况。 通往寨外的道路不止一条,霍川却好像根本不需要问路,这让苏莺时十分惊奇,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这么认路?我来了一星期还总是会走迷……” 霍川也惊奇了,“认路很难吗?只要大方向不错,哪条路都可以转到目的地。” 苏莺时哑口无言,小声支吾道:“你的方向感很好……” 本以为又会被戏弄一句,谁料他却轻松应道: “嗯,以后你出门,可以带上我。” 那样自然而认真的语气,让她的脸禁不住又热了起来。 两人离寨门越来越近,身后古朴别致的吊脚楼渐渐远去,走出庄稼地,苏莺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感叹道:“这里真的很美。” “是。这附近的村寨比较安宁祥和,寨民也亲切友好,你们是来做研究?”霍川拉开了后备箱,把苏莺时的行李放了上去。他开的是一辆比苑巍的suv更大的越野,后面放行李松松的。 “是呀,我的导师带着我们来做田调,主要是一些采访和收集数据的任务。”苏莺时站在一边,舒展地伸了个懒腰,眼睛眯起来。 “再往南就不要去了。” “嗯?……什么?” 霍川打开了副驾驶车门,手撑在边上,眼眸漆黑仿若星辰,专注地看着她,“再往南就是老挝,接界处的很多深山之是两国警戒的盲区,常年出事,不安全。” “啊,这样呀……”苏莺时半懂地点了点头,“老师应该也不会去那么危险的地方的,我们调查最深入也就去过内陆地区的山上,没跑去过边界。” “嗯,记得就好。”霍川笑笑,等她坐好,自己也绕回了驾驶位。 回市里的路还算好走,国道堵了一小会儿,自从上了高速后,就一路一百四十码的速度畅通无阻。 苏莺时怕霍川连着开车会累,想让他多说说话,问道:“对了,你在电话里说的,曾经来过这里?” “嗯,不过只在那个岜沙村寨短暂停留过半天。” “然后去了哪里呀?” 霍川侧过头,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那个我不让你去的地方。” 苏莺时顿时领悟,紧张兮兮地压低声音,“我听爸爸说过,你们特种兵去那里是要执行任务吗?很危险吗?”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偷偷调查过人家一样…… 果然,霍川长眉微挑,“你好像对我很感兴趣。” “不是对你,是对你——们——”苏莺时强调道,“们!” “嗯,那你要不要了解下我……”顿了下,“们?” 苏莺时红了脸,小声嘟囔道:“要。” 霍川满意地勾了勾唇角,眼眸悠远看望前方,开口道:“那是六年前的事了,耶萨组织的人躲进了锦南省与老挝的交接处,手中劫持了老挝的中国华裔。因人质身份特殊,上级派出了我所属的黑狼特种部队负责这次的解救行动。” 苏莺时听的全神贯注,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然后,我们成功解救出了人质。” “……” 等了等,不死心道:“完了?” “故事讲完。” “你怎么这样!”苏莺时泄气道,“应该多讲讲……那些紧张的时刻、精彩的救人瞬间!” “电视上都演过了,你可以随便脑补一段加进去。” “那有什么意思!” “本来就没什么意思。”霍川莞尔,语气中透着丝无奈,又带着纵容,“别听这些了,你若是无聊,我给你讲点别的?” 苏莺时依旧气鼓鼓的。 身边男人似乎动了动,接着,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递了过来。苏莺时低头,“噗”地笑出来,夺过来,边剥边哼道:“别以为一根棒棒糖就把我糊弄过去了,说好的讲故事,只说个开头结尾算怎么回事?” “这说明我有始有终。” “哪怕始和终都特别特别的简单?” “是的,我从不虎头蛇尾,公平对待。” “……”默了半晌,“霍川?” “嗯。” “你们特种兵是不是都这么会讲话的?” 霍川低低笑了几声,黑眸碎星流转,聚光在她脸上,“我需要再确认一下,你这个问题所感兴趣的对象——是我,还是我们?” 苏莺时噎住,感到血液又涌了上来,她定了定,眼神晶亮地直视着他,“你。” 回答完后,久久没有收到答复,苏莺时脸上挂不住了,气哼哼地直起了身子问道:“怎么不说话,你不会故事又讲完了吧?” 霍川伸手把她按了回去,“坐好。”眼角笑意微现,“我在想,让他们过来见见你好了。” “见我?我……我可以见到特种兵吗?”不怪她惊讶,寻常人一直觉得特种兵是很神秘的,哪里想到能有机会见识见识现实生活中的“兵王”? “想见吗?” “想!” “好。你已经见到了。” “……” “怎么,前兵王就受歧视了吗?” 苏莺时鼓了鼓脸,“我,我说不过你……” 霍川开了会儿车,感受到身边一直传来的“炙热”目光,不由看过来,“这个姿势不累?” 苏莺时继续歪着坐着,直勾勾地盯着他,“不累,我在看兵王呢。” 霍川挑起眉,冷峻的脸部轮廓却柔和了下来。 “那你看吧。坐好了看。” 苏莺时泄了气,靠回到了椅背上。 耳边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又缓缓说道:“a大正好想请一线的特种兵来校讲一堂军理课,我会帮忙联系。” 苏莺时还不敢信,拿眼一撩一撩地瞅他。 霍川嘴唇轻启,“真的,这次带你见真正的特种兵。” “哼……其实你说的也没错,真正的特种兵我的确是见到了。”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在座椅上挪了挪,眼睛半眯起来看着前方,“你别想着总能逗我,逗不住我的。” 车速明显减了一瞬,接着才趋于平稳,男人轻声道:“我已经退伍了。” 苏莺时心口一酸,提起精神,扭头紧张兮兮问道:“不是还没定下来吗?手续也没办下来,军部也不肯放人,不能算退伍。” “你对我的事倒是清楚?” 那人一秒钟变哑巴,规规矩矩坐在座位上,半晌,才犹犹豫豫地开口:“是我爸爸跟我们说的,对不起啊,我们不是有意议论的……只是正好提到新邻居……” “我没有生气。”霍川打断她,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有稀碎的阳光在跳动,清俊又好看,轻缓地说道,“叔叔说的没有错,目前的审批的确还在进行当中,但退伍——是迟早的结果。” “为什么呢!” “因为我的右眼,曾经受过一点伤,视力可能恢复不到从前了。”他说的坦然。 “不能……做手术吗?” 霍川轻笑一下,“还有我的左臂。”他轻轻点了点,“也出现了一点问题。这些使我已经达不到做一名特种兵的标准了。” 长久,发现身边的女孩没有动静,霍川微微侧头,却对上了一双湿润清透的桃花眸,长长卷翘的睫毛轻颤了下,莹莹润润的,似乎能滴出水来…… 他立刻减了车速,打转向把车停到了边上的紧急停车位,蹙起眉头询问道:“怎么了?” “霍川——” 声音微微有些发颤,让男人的心里跟着一抽搐,眼神更加专注。 “我在。” “你的眼睛……很清澈,看不出任何的不同,比普通人的还要好看许多。还有你的肩膀,可以单手挑起小勒……你说的伤病,我看不出来,真的都看不出来……” 苏莺时说的有些语无伦次。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还不熟,却因为这个人短短的几句话,心里酸成这个样子。 “所以,你不要放弃,不一定就会要退伍的。” 霍川沉沉的望着她,那双如深海般的眼眸仿佛能把人吸入进去,直刺他的灵魂深处。 苏莺时鼻子小声地抽搭了一下,避开他的目光,低下了头,下一秒,感到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轻轻在她头顶抚摸了下,带着安慰的力量,温柔地叹了口气,“如果那些医生也看不出来,那就好了。”声音很轻,似是低语。 苏莺时愣愣抬起头,霍川已经勾起唇角扶上了方向盘,又开回到了行车道上,神情淡然而沉稳,像是刚刚什么都没有说过。 两人安静开出一段时间,前方忽然拥堵了起来,有许多车辆停了下来,人们纷纷下车,聚集到前面某处指指点点。 霍川眉一皱,也把车停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苏莺时奇怪地问道,跟着他一起下了车,往前走了几步,忽然低呼一声,捂住了嘴。 原来是高速路旁的一个河沟中央,一个孩子上上下下,正在水里挣扎。小孩不知掉进去多久了,此时可以看出,力气已经越来越小了。 河沟离村庄比较远,此时没有路过的村民,而高速上的人们因为路面与底下有着好几米的高度,一时不知该如何下去。 “孩子!坚持住啊!”一位大妈朝他喊道,神色焦急不已。在她身边,几个男人试探地想接力下去,全都因为太高太陡而无济于事。 “这要是个坡就好了!”一个身材壮实的中年人跨坐在围栏上,周围有人拉着他,像是已经试过很多方案了,眼看孩子挣扎的越来越弱,急红了眼眶。 “怎么办!110怎么还不来……” “那孩子看着快不行了!” “兄弟,借一把手。”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人们安静了一瞬转过头来,看见一个高大挺拔的青年走过来,已经单手支撑围栏站到了上面,弓起的腰背彰显出肌肉迸发的力量。 “不行!我们试过了,一个人拉着根本下不去!”中年人朝他大喊,又冲其他人吼道,“快!男人们都把衣服脱了,系在一起!动作快点!” “手给我。” “都说了不行!你——”中年人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霍川已经整个人身子吊了下去,只剩两只手还抓着围栏! 他急忙上前,伸手握死了他的手腕,大吼:“年轻人!你不要命了!” “站稳。”霍川没有多余的话,见他身旁又来了两个男人扶住了他,左手一松,反握住那人手腕,身子凌空一转,借着他的力脚下微蹬,男人被他拽的向下踉跄了小半个身子,刚想吓的大喊,就发现青年已经松开了他,双脚快速地滑动,整个人蹭着石壁迅速坠了下去。 所有人都高呼出声,苏莺时刚挤到前面,就看到了这惊悚的一面,失声唤道:“霍川!——” 探出了半个身子,然后就见那人已经安全落到了地面,站起身,全速向着河边冲去。 所有人的心都提着,看着他一人淌进了河里…… 河沟虽然不大,但水流的很急,小孩既然能够溺水,说明下面可能会有泥沼或是水草,不知会发生什么危险。 “霍川!你小心啊——”她忍不住大喊。 男人没有回头,已经快速游到了河中央,人们看见他抬起手把小孩撑在了臂膀下,都松下口气发出了欢呼声。 苏莺时却依旧提着心,紧盯着男人,直到他们平安地上了岸。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还有兴奋的叫好。 霍川把小孩平放到了地上,开始有条不紊地为他按压心脏,做人工呼吸。他的动作专业而利落,在人群中又引发一阵议论声。 警笛的长鸣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众人身后,几名警察跳下车来,冲到围栏边上,正好看到霍川缓缓直起了身,遥遥对上面的人比了个“安全”的手势。 霍川背着小孩回到路下边,跟警察配合把孩子先把送了上去。 一个警察冲他喊道:“兄弟!稍等下我放绳索下去接你!”他旁边的一个中年男人倒是先笑了,朝着霍川“嘿!”了声,“兄弟,还需要一只手吗?” “需要。” 中年人笑呵呵地探出半个身子,把手臂递了下去,正在警察制止他时,就见下面的青年向后退了两步,接着几个冲刺抬脚踩在了光滑的石壁上,凭借出众的弹跳力向上冲出几米,一把握住了男人的手,再借他的力气一个起跳,另一只手勾住了栏杆。 苏莺时跑了过来,在他利落翻上来后傻傻握住了他的胳膊,神经紧张地半晌都不知道放手。 人群里有人取笑道:“小伙子,瞧你把女朋友给吓坏了!” 经过这场惊险的救援,霍川呼吸都没有急促多少,轻轻揉了揉苏莺时的发顶,微微压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道:“放心,没事的。” “嘿,小伙子可以啊!是部队出身吗?” “这伸手,可以去拍电影了!” “真是了不得……” 人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赞美的话,苏莺时终于回过神来,僵硬地一点点松开了他的胳膊,还没放下,手背却被忽然的温热一覆,霍川自然地牵住她,去了警察那边。 在掏出军人证,跟警察讲述事件的整个过程当中,都没有松开她的手。 安稳的,像是在给她传递着力量。 孩子已经被送上了救护车,因为救援及时,没有大碍。事情交代清楚后,几名警察站直,尊敬地朝霍川敬了个军礼。霍川回过一个,拉着苏莺时回到了自己的车上。 直到上车,才松开了手。 “你的衣服都湿了……”苏莺时脸微微发红,手背上仿佛还残留着温热触感,担忧地说道,“我的行李箱里有几件外套,你凑合着先换上吧?” “好。” 苏莺时不敢跟他对视,匆忙下车去打开行李箱,掏出了件最宽大的白色外衣。回到车里,见霍川已经脱下了湿漉漉的上衣,他的身上比脸还要白一些,八块腹肌整整齐齐地排列在胸腹,线条流畅漂亮。 “……给你。” “谢谢。” 霍川拿自己的湿衣服擦了擦身上的水,接过外套时有些犹豫,苏莺时立马道:“没关系!你快穿上别着凉了!” 霍川这才披在了自己身上,这已经是最宽松的外套了,在霍川身上却依旧显得紧梆梆的,前面拉链都拉不上来。 苏莺时看的有些想笑,但胸口拥堵更多的却是满满感动。 警车和救护车已经开走,前面围观的车辆也都陆续都上了路。她静静想着,若是今天霍川不在这里,那个孩子会怎么样? 见身边人没有动静,霍川有些担心地问道:“吓着了?” 苏莺时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重复了几次,她抬起了头,缓缓道:“霍川,有你在,真的很重要。” 15.第十五章 吃饭 第十五章吃饭 他们赶到栢苗市时, 两方家长看着霍川的狼狈样, 都惊呆了!霍勒瞪大了眼睛, 瞅着他哥,小嘴抿了几下, 还是没忍住,泪珠跟不要钱地滚了下来。 白玉团似的小脸被他哥一只大手就按了上来,捏在手里揉了揉, 低声问道:“哭什么?” “哥、哥哥……你做什么去了?” “天太热, 下河游了个泳,下次带你去。” 霍勒被抱了起来,小下巴搭在他哥的肩头, 眼眸垂着, 闷闷道:“我不去。”顿了会儿, 又说, “你骗不了我的,我都知道。” “呵。”霍川轻笑一声,拍了拍他的屁股,把他放下来, 推到了苏莺时那边。 “先回房间洗个澡,换件衣服。”霍川的父亲霍舟是一个身板挺直, 面容严肃的男人, 霍川对他点了下头, 大步走进了电梯间。 看霍川离开, 众人才把注意力转到了苏莺时身上。林颖欢首先就笑了, 眉眼弯起来,爽利地看着她道:“小苏老师,好久不见了。” 苏莺时拉着霍勒,这个场合再张口喊“霍勒妈妈”显然不合适,她微窘了下,叫道:“阿姨。” 对方又笑了一阵,摸了摸小儿子的头,“我们家小勒真会挑,那么多老师就挑中了你。” “是吧!”小孩子难过的快,高兴的也快,闻声一擦眼睛,又等待夸奖似的扬起了脑袋。 “是。”温珂满眼欢喜地看着霍勒,“我们小宝贝嘴巴就是甜。” “那可不,瞧这一路把你阿姨给高兴的。”苏凯平拉过女儿,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莺时,真的没事?” 苏莺时无奈道:“爸,我好着呢。是霍川,他在路上救了个落水的小男孩。”她比划了一下,“在高速路上,离地面那么高呢,他就直接跳下去,又跳入河中把孩子救上来,比警察都快!” 温珂听后就低呼一声,“这真是太危险了!” 倒是霍舟和林颖欢夫妇听后一脸的稀疏平常,只是淡定的点了下头,就开始商量晚上吃什么了。 考虑到两个孩子累了一天,他们最终决定在酒店一楼的西餐厅简单吃一点。 他们刚坐好不久,一道修长的身影就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他穿着简单的t恤和黑色休闲裤,头发还微湿着,有几缕斜挂在额角间,显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成熟与性感,军人特有的笔直与利落引得用餐的人们不禁目光都追随着他的脚步,直到落座。 “坐莺时那边去,我要放包。”他的手刚放到椅背上,就被他妈一个挎包占住。 顿了顿,又迈开大步准备绕到对面,就听自己那弟弟奶声奶气叫唤,“哥哥坐我这里,我想去挨着苏老师坐……”话音未落,又被他妈打断,“坐什么坐,你自己能吃好饭吗?过去竟打扰苏老师。” “我,hu——” “你不会!”林女士斩钉截铁道,无情地把小儿子按在了座位上,“老实待着吧!” 霍勒惊呆了,导致他的叉子都掉了腿上。 那边,霍川已经拉开了苏莺时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苏莺时看着对面受大气似的小孩,乐的不行,转头把手边的菜单递给了身边的男人,“你看看想吃什么?” “你点好了?” “嗯,我们都点完了,就等你了。” 霍川抬手叫来服务生,“一份肉酱面,谢谢。” 苏莺时瞅向他,忍不住道:“就吃这么少?” 霍川一指对面,“他点的肯定吃不完。” …… 结果食物都端上来后,发现点的最多的——竟然是苏莺时。 她的主食是一份八分熟的牛排,然后又要了一份小吃拼盘,里面有薯饼、洋葱圈、鸡块等等,烤翅要了一盘,焗红薯泥和玉米粒看着也不错,除此之外还点了一份水果沙拉,觉得晚上应该多吃点蔬菜,于是又要了份醋汁的蔬菜沙拉,最后看着图片上的双料薄底比萨很是美味,禁不住又点了个12寸的,美其名曰,“大家一起吃嘛!” 温珂和苏凯平早就习惯了女儿的点餐风格,笑呵呵地一起分担。林颖欢看着也觉得新鲜,平日家中三个男人对于吃上面要求都极为简单,家里没请保姆,一日三餐都是林颖欢做的,她的厨艺很一般,奈何家人都太好打发,随便下个面条就能吃的见底,很少有这种大家兴高采烈点一桌子然后慢慢分享的时刻。 她边吃边夸奖了苏莺时的点餐技术,“这才叫在外面吃饭!真不愿意跟那三个人一起吃了,特没意思。” 她的丈夫瞪来一眼,板着脸道:“不跟我们吃,你还想跟谁去吃?” “来我们家吃。莺时和首阳上班上学,凯平也总不在家,正好有人搭伴。”温珂笑着插嘴。 “就这么说定了!”两个女人一拍即合。 霍舟还想瞪眼睛,被苏凯平笑眯眯地拍了拍肩膀,“老霍啊,别这么严肃,这又不是在你们部队上。” “就是的老霍!难得出来玩一趟,别总板着个脸,吓坏了小姑娘!”林颖欢也道,不着痕迹地在桌下踩过去一脚,递去个警告的眼色。 霍舟不吭声了。 苏莺时“噗”地笑出来,抬起头摆摆手,“阿姨不要紧的,我禁吓。” “那也舍不得吓。”林颖欢狡黠地冲她眨了眨眼,剜了一勺水果沙拉放到她盘子里,“多吃点,我就喜欢女孩儿,又漂亮又省心,比儿子好太多了。” 苏莺时不好意思地抿抿嘴。 吃着饭,霍舟向儿子仔细询问了路上发生的情况,霍川延续了一句话概括整个故事的简约风格,父子俩几个对话就打算把这件事给掀过去。苏莺时听的着急——这过程当中的艰险、霍川的出现多么及时、围观群众对他多么的崇拜都没有讲出来啊!她忍不住又把故事捡了回来,从头开始声情并茂地、又自我发挥地完完整整讲了一遍。 温珂和苏凯平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整个故事听的剧情跌宕起伏、险象环生,跟着一起吸气、一起蹙眉,紧张的不得了。末了,还后怕地拍着胸脯看着主人公,认真叮嘱道:“救人虽然要紧,但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啊!” 霍川愣了好几秒,才堪堪把自己跟苏莺时口中的那个“长腿飞侠”挂上号,有些呆呆地点了下头。 林颖欢简直是从头笑到尾,看着自己儿子难得乖巧怔愣的模样,更是差点笑岔了气,就连一向严肃的霍舟眼里都泛起了笑意。 “哎呦老霍哦,你看莺时把咱们行川夸的,那是飞天走地,比他弟弟还能吹……” “我说的都是真的!”苏莺时睁大桃花眼,满眼都是认真,“阿姨您是没看见,霍川……超厉害的。”夸了那么久,她也有些词穷了。 “对!哥哥超厉害的!”霍勒无时无刻都是无脑哥哥吹,得到苏莺时赞赏地点头,然后她又微微蹙眉,疑惑地问道,“可是……阿姨您刚刚为什么叫他‘行川’?” 林颖欢止住笑,看了看自己儿子,又看了看丈夫,没好气地哼了声,“你是不知道,行川本来就该是霍川的名字,他出生前,他爷爷早就起好的——霍行川,取自勒马行川。” “很好听啊!那为什么又改成了霍川?”苏莺时忽然想到了第一次与霍勒见面的时候,他对自己一字一句认真地解释道—— “苏老师,我是勒马行川的‘勒’,不是快乐的乐。” 原来典故在这里。 林颖欢瞪了一眼丈夫,“那得问他爸爸了!当年老霍去医院登记的名字,谁知提笔时突然接到了个紧急电话,说哪里发大水?他就急着走,拿起笔嫌三个字麻烦,直接写了个霍川了事!回来拿到户口本给我气的……他爷爷也三天没吃下饭!” 苏莺时和她爸妈哪里想到会是这么个原因,一时间目瞪口呆…… “哥哥叫霍川挺好的,我可不想叫霍勒马。”这时候,咬着汉堡的小孩幽幽道。 “谁让你叫霍勒马了!”她妈妈笑骂地拍了他一巴掌。 “霍行乐也不好听。” 众人:“…………” 大家在愉悦地气氛下吃着饭,把“霍行乐”和“霍勒马”当成了笑话。 林颖欢叹了口气,“他爷爷每次说到这个都气的吹胡子,所以我们在家还都习惯叫他行川。” “霍……行川?”苏莺时小声嘀咕一句,促狭地看了他一眼。霍川扬扬眉,回给她一个无奈的表情。 她闷闷笑着咬了口比萨,心里好像突然知道了个小秘密似的,惬意的不得了。 可是吃了吃着,她渐渐就发愁了。 她点的东西好像确实多了点,长辈们进食都有规律,吃的差不多了便放下刀叉,开始边喝茶边聊天。她看着桌子上还剩一半的比萨、烤翅还有薯条,心里想着霍家看起来就是不爱浪费食物的人,自己乱点剩这么多,人家面上不说,心里会不会不高兴啊? 用余光朝旁边瞟了一眼,见霍川早就解决了自己的肉酱面,正在帮霍勒吃掉他剩下的半个汉堡,心里更加笃定——完了完了,所有人点的东西自己都吃完了,就剩她的了! 忍不住低低叹了口气。 霍川察觉到了,转过脸,向她露出一个疑问的眼神。 苏莺时摇了摇头,又垂下头,郁闷地拿刀子戳了戳盘子里的比萨。 有些痛苦地叉起来,塞进自己的嘴里。 “吃不下就别勉强自己了,学学人家霍勒马。”身边,霍川压低了声音说道。 苏莺时抬眼,见对面的小孩没有丝毫食物负担地在低头打游戏,幽怨地瞥过去,“我哥哥今天又没有来。” “都说了你可以学霍勒马了。” “怎么学嘛?你可以帮我吃?”她嘟囔着,随手铲了块比萨递给他。霍川没吭声,低头拿了起来,放进了嘴里。 苏莺时眼睛一亮,感觉有戏。见霍川吃着,她又默默地把鸡翅盘从远处换了过来,小声道:“没吃饱就多吃点,慢慢吃。” 霍川撩开一只眼,“……” 16.第十六章 旅游 趁着国庆长假, 两家人将栢苗市周边的景点基本都转了一圈。霍川开着他那辆加长越野, 正好能坐下所有人。 锦南省位于国家的西南部,以其少数民族群居的特征吸引着各地游客。他们参观的几个苗寨大多基础设施齐全,旅游开发完善,不像苏莺时他们做调查的村寨那样偏远闭塞。 因为有了一定的前期研究, 苏莺时临时充当了小导游,一边转, 一边给大家讲解苗族人的建筑特点和生活习性。而多亏了妮婶前段时间给他们做的地道的苗族小吃, 她现在挑起饭馆来倒像是半个本地人,连不少苗人老板都对她刮目相看。 苏凯平平时是大忙人一个, 放假都给自己主动加班,温珂早就让丈夫修养,此时难得出来放松, 也算是变相达成了目的。而霍家平常更没有什么全家出游的集体项目了, 所以这次最高兴的,要数霍勒小朋友了。 他全程处于兴奋状态,不仅可以天天见到爸爸, 还可以无时无刻黏着他哥!简直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了! 霍川烦不胜烦。苏莺时几次看到的都是他强忍住才没有把小孩给团吧团吧丢出去的。 两家人这是第一次共同出行,却意外地很合拍。苏家母女俩是典型的享受生活派, 每顿的用餐地点都是事先查好的, 总能将当地的特色给挖掘出来。相比来说, 霍家则是雷厉风行的行动派, 因为没有任何要求, 所以格外的好说话, 是最佳的出行伴侣。 再加上订房间、买门票、开车掂东西等所有杂事跑腿事,霍川一人做的游刃有余,服务到位的深得每一位女士,外加一个小孩的心。 唯一一点不足之处,就是某人的拍照水平了。 经过几天的相处,苏莺时彻底跟他熟悉了起来,不再有一开始的陌生感,说话也更加随意。此时,她皱着眉看着相机屏幕,没注意到对面男人冷峻的面容破裂,透露出难得一见的微微紧张。 “霍、行、川——你是在拍景,还是在拍人?” 男人眼神闪动,“不是都要拍吗?” “那也要有重点呀!”苏莺时气道,“你看看你,把后面的吊脚楼全拍全了,而我跟阿姨呢?” “也拍全了。”霍川确定道。 “是啊!从头到脚只占了整个画面的右下边的一个小角角!” “……” 看着男人眉头微蹙认真思索的模样,苏莺时叹口气,“算了,我给你拍一张,你来看一看。” 她拿起相机,对准霍川。男人的身板无时无刻不是挺拔的,修长笔直,随意往那里一站,就很吸引人的目光。 苏莺时“啪啪”拍了两张,一张调准角度认真拍的,一张故意放大,准备拿来当反面案例的。结果拍出来一看,顿时扼腕地发现——这人真是,360度无死角的帅。 两位妈妈穿着当地的苗族妇女服饰,站在桥边笑个不停,林颖欢小声对温珂道:“我就从来不让霍川给我照相,有那勇气,不如找个路人代劳,莺时还真有耐心。” 温珂贴过来耳语,“那是妹妹的职业病犯了。她大姨是个专业野外摄影师,她从小就爱跟着出门,技术还不错,现在我们家的旅游照都是她拍。” 最终,两人拍照的身份对换,以至于当晚回到酒店,苏莺时看着自己相机满满都是霍川的照片时,有些发愣…… 她翻了一遍,又一遍,竟然没舍得删除任何一张照片。相机里的男人高大挺拔,仪态端肃,再加上立体俊美的五官,不看镜头时气质戳人,看向镜头更是帅的让人有流鼻血的冲动,让苏莺时抱着相机在床上滚了两圈,暗戳戳地把照片都拷进了自己电脑里。 晚上有些睡不着,她便打开蜜桃网,用他哥的vip账号点进了《霸宠世子妃》的最新一集,靠在床上愉快地看了起来。 她这边悠闲自乐,孰不知隔壁房间内正进行着一场气氛紧张的对话。 “卧槽,川哥你终于舍得联系我了!之前那么多电话我打的都让狗吃了?”远在尚京的郭岩从宿舍蹦了起来,游戏也不顾了,光脚站在地上吼道,“你知不知道特种部队那边都气疯了!!” 霍川把手机扔了老远,再伸出根手指点了一下扬声器,郭岩不知落了多少句的话才又蹦了出来,“……我特么天天帮你接电话,安抚老领导,替你解释,你……” “没有喂狗,不给乐乐吃,怕它拉肚子。”霍川才不紧不慢地回答了他的第一句话。 郭岩:“…………”他那正直的国字脸上五官都纠到了一块儿,深吸了两口气,告诉自己淡定、要淡定,特么的皇帝不急自己这个太监着什么急! ……但还是好气啊啊啊啊!!! “霍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康复不还在继续吗?特种部队那边不是还不肯放人吗?霍司令,你老爸……不也一直在军区里周全吗?还有我——”郭岩顿住,沉默半晌,压抑着哽咽艰涩道,“我手里还压着你的拟退伍令呢,等着他妈的啥时候就给撕掉!那你呢?——你就这么放弃了?部队里不想干了?想跑去劳什子大学安逸地当那群小屁孩的教官?!霍川你太让我失望了!” “说完了?”一直等手机里咆哮挺直,霍川才淡淡道,“说完了就帮我干一件正事。” “……啥事。” “给我买齐全套的《摄影大全》,寄到我家。” “………买啥???”对面的人彻底急了,嗓门都快冲破了天花板,“川哥你不会连大学教官都不愿意干了,直接转业当摄影师了吧?操,是谁给的你自信,我告诉你你会饿死的!” “不当摄影师,不转业,你抓紧时间办。” 听到男人的表态,郭岩稍稍镇定了一点,继而不明问道:“不是,你又不干摄影师,要《摄影大全》做什么?林姨还对你抱有希望?” “是我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霍川走到窗边推开窗,外面的夜风吹进来,他习惯性地掏兜,摸空了,顿了两秒,才转身从后面背包里抽出了一根真知棒,撕开叼进了嘴里,含糊道,“郭子,哥在做的事无异于攻克s级防线的敌区,现在把最信任的后方补给任务交给你了,你干不干?” 对方犹豫三秒,“……干?”又急忙道,“哥,你还是咱军区的模范干部,没有反党反社会吧?” 霍川摇摇头,“真要干那个,后方不能交给你,你靠不住。” “………滚!” 霍川轻笑一声,准备挂掉电话,又听对面不情不愿的嗓音拖拉道:“我已经在网上查了,找齐了就发你家,你手机号还能用吧?别再给老子屏蔽了!” “能。打电话之前,已经把你放出了黑名单。” “哼,哎对了还有周韬他们!黑狼特种部队刚执行完任务回来,即将批得休假,周韬那小子说联系不上你,急得差点在我这儿哭!” 霍川低着头,又把四个号码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嗯”了一声,“知道了,正准备找他们呢。” 听到发小这句话,郭岩其实内心是松了一口气的。只要他还肯面对部队,跟他从前底下的那些兵有接触,一切就都好说。 “行了,我刚刚的也都是气话,你暂时去学校也挺好的,换换环境,这么多年枪林弹雨,好不容易能好好休息下了。书的事儿我会操心,休息吧!” 那边安静了几秒,在郭岩准备挂电话时,忽然听到对面低沉磁性的嗓音淡淡说道: “谢了兄弟,等我回来。” 嘟——通话断掉了。 那一瞬,郭岩的眼睛倏地模糊了。 等他回来,他们所有人何尝不都在等着。他们的兵王,载荣而归。 *** 两家在锦南省游玩了四天,第五天他们来到机场候机,苏莺时才反应过来,那辆车是霍川跟这边的朋友现借的,亏她还等着乘车回尚京呢。 林颖欢听后就笑个不行,“这一路不休息的,也得跑个两天吧!” 霍川正好端着咖啡盘从点餐台走来,闻言一脸正经地看向她,“走吗?想坐车的话就让他们先飞,我带你开车回去。” 苏莺时脸一红,仰头冲他来了声坚决的,“不——” 从餐盘里挑出自己的橙汁,咬住吸管“咕噜噜”低头嘬了起来。霍川低笑一声,在她对面的椅子上。 众人回到尚京时已经到了晚上,霍家都是林颖欢在做饭,温珂便邀请他们来自己家中用晚餐,说是杨婶都准备好了。后者也不客气,说先回家放了行李后,再过来串门。 这还是霍勒第一次来苏老师家做客,在过桥时兴奋的一蹦一跳,害得霍川只得跟在他身后盯着,生怕一个没留神,这人就“噗通”一声自己蹦河里了。 叮咚—— “来了!”苏莺时温软的声音从里面响起,让霍川嘴角的弧度就忍不住勾起来。 门打开,苏莺时已经换了一套舒适的居家服,松软的呢绒上衣背后,帽子上有一对圆滚滚的小熊耳朵。她容颜明媚,对他们笑弯了眼。 那一刻,霍川觉得整个世界都明亮了。 17.第十七章 共享 霍勒在别人家很守规矩, 完全没有来的路上的兴奋,乖乖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苏妈妈给他拿的一盒曲奇饼干。 “少吃一点, 一会儿咱们就该吃饭了。”温珂笑眯眯地叮嘱,见着这么乖的小孩心就软成一片。 “谢谢温姨。”他拿起一块巧克力味的, 颠颠跑过去想放进他哥嘴里, 忽然又顿住,小心翼翼问道, “哥,这个你能吃吗?”他还记得他哥在医院做康复的那段日子,他觉得哥哥太疼了, 就想带着自己的零食去分享给他吃, 却被医生告知:这些你哥哥都不能吃。 那时候, 等待霍川每日的只有单调的营养餐和艰难的康复训练, 夜晚他还会自己偷偷的加训。为了不让霍勒见一次哭一次,最后他都不让林颖欢带小孩来医院了。 看着鼻子边的小饼干, 霍川没回答, 直接张嘴就着他的手叼进了嘴里。小孩一瞬间弯起眼睛, 笑了。 “好吃吧?”他喃喃道,自己也低头拿了一块放进嘴里, “我看着就好吃。” 林颖欢在一旁沙发上笑着摇了摇头,对温珂埋怨道:“你看这小孩, 一见吃的就这幅馋样, 好像我平时虐待他似的。” “你呀, 就是管的太严了!孩子嘛,哪个不馋嘴的?莺时小时候也爱吃,她爸和她哥惯的,幼儿园小班时浑身都是肉呼呼的,直到快上小学突然知道美了,自己才控制住嘴,慢慢瘦回来了。他哥见妹妹突然不肯被投喂了,还急的要命,非哭着说妹妹生病了,抱着就要带她去医院!” 林颖欢笑的肚子都痛了,好不容易止住,“那首阳呢?一直都没见到他呢。” “出差了。”温珂叹口气,“据说是陪公司领导去谈合同,连个假期都歇不了。” “男生嘛,都有自己的主意,随着他们去吧。” 两位妈妈聊着天,苏莺时帮着杨婶把做好的菜端到了桌子上。霍川本是坐在那里陪霍舟和苏凯平说话,见状起身,自然地把她手里的盘子接过,摆在了合适的地方。 “谢谢啦,你坐着就行。”苏莺时冲他一笑,男人微点头,又笔直地坐了下去。 等菜都上齐了,众人围聚上桌,举杯庆祝。 “祝贺这次出行圆满顺利!” “祝贺老霍家乔迁之喜!” “祝贺两个孩子在a大顺顺利利!” “…………嗯?”苏莺时碰到第三杯的时候,猛地愣住,将疑惑的目光转向身边的男人。 霍川还没开口,霍勒先嚷嚷了起来,“带我去玩带我去玩!以后哥哥就可以带我去找苏老师玩啦!” “你……” “忘了介绍,我目前是a大国防生营的特训教官。” 看着男人一脸镇定自若的神情,苏莺时真想把他的脑袋掰开看一看,里面究竟还有多少“忘了”的事。 两方家长显然是早就知道的,苏凯平忍不住对霍川叮嘱两句,“行川啊,以后在学校多照顾下妹妹,她一个人毛毛躁躁的,现在离得近的有个认识的人,我就放心多啦。” “爸爸……我们家住的也没离a大很远好吧?”苏莺时哀叹道。 “应该的叔叔,以后我上下班可以带上她。”霍川道。 几人三言两语,就定下了后天去学校,苏莺时跟着霍川一起走。 苏莺时整顿饭都是蒙蒙的状态,还沉浸在霍川以后就跟她是同事……还是师生?……的事实中反应不过来。 晚上,她洗漱过躺在床上,翻出平板又点进了《霸宠世子妃》追最新更新。这是由当红文学网站晋江的金榜文改编的网剧,风格诙谐搞笑,主演各个演技在线,每一集都令她捧腹大笑。 她正看的开心,忽然手机“嘟”地响了,拿起一看,是苏首阳。 【元月】:“妹。” 【三月】:“哥哥!” 【元月】:“跟你商量个事儿,咱能不能不在网上看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三月】:“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元月】:“蜜桃网的那个vip账号,我上司也在用,最近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三月】:“那个强人上司?” 【元月】:“对,就是她。” 【三月】:“她怎么了嘛?” 【元月】:“不是她怎么了……是你怎么了!!” 隔着屏幕,苏莺时都能感受到对面的抓狂,拖着下巴继续等着消息。 【元月】:“要我给你数数吗?《世界第一恋爱》、《纯情阿波罗史》、《我的老板离婚了》、《国家文物精选》……” 苏莺时炸了毛——“哥你偷看我!!!” 【元月】:“观看记录就在那里!你自己看完不知道删,还连累我这两天被那女强人阴阳怪气地看……” “哼。”苏莺时努努嘴,“可是……我看《国家文物精选》有什么问题?” 【元月】:“《国家文物精选》是没有什么问题,可你搜的是《国家文物精选》的特别花絮,比如乾隆与他的大红瓶子不得不说的故事。” 【三月】:“……” 【元月】:“还有什么《元气女孩和大神》、《霸宠皇子妃》……啧,名字我都记不全了。” 【三月】:“是《霸宠世子妃》!很好看的!!” 【元月】:“……我不管什么妃,还有你为什么那么闲的把500多集的《菠萝兄弟探案集》又从头补到了最新一集?” 【三月】:“刚更新的凶手是爸爸!” 【元月】:“……擦!你又剧透!” 【三月】:“哈哈哈哈哈哈你也在看的对不对?!” 【元月】:“……算了,不提这个,三月妹妹,你最后再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观看记录里面还有我们幼儿园时就看过的《功夫兔与菜包狗》?” …… 苏莺时发了一条朋友圈—— 【被亲哥嫌弃,请问有没有自认为跟我品味相同的愿意共享蜜桃网账号呀?[星星眼][星星眼]】 立刻就有许多人点赞,陈静在下面回复道:“哈哈哈哈你不放收藏夹大家怎么知道跟不跟你口味一样啊!” 还有人直接私聊她问没有蜜桃网的,火龙果网的行不行。 ——当然不行了,火龙果网上又没有《霸宠世子妃》可以播。 苏莺时一条条地翻着评论和私聊,挑剔的不行。就在这时候,一条新私聊跳了出来—— 【霍川】:账号[emailprotected] 密码000000 他们是霍川去寨子里接她时互存的手机号,自然而然就加了微信,可是到现在还没正式说过什么话,没想到第一个开头竟然是共享视频网站的账号密码。 【三月】:“啊啊啊,你也用蜜桃网吗!” 【霍川】:“嗯。” 【三月】:“谢谢啦,那我就用喽?” 她火速登了上去,由于苏首阳的那一通骚操作,让她忍不住暗戳戳地也点开了对方的观看记录,发现里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全都删掉了? 她无意扫到了注册时间——就在今晚。 “……” 心尖尖上忽然颤动了一下,她抱着手机,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脑袋陷进枕头里。 她想点进《霸宠世子妃》,手指又顿了下,想了想,给霍川回过去了一条微信。 【三月】:“你们军人喜不喜欢看悬疑侦探的剧情呀?” 对方秒回:“你有推荐?” 【三月】:“嗯!《菠萝兄弟探案集》你看过没有?500多集呢,虽然是动漫,但我觉得特别的刺激!” 【霍川】:“好的。” 安利完,苏莺时便开始心安理得的看起了《霸宠世子妃》。她一边看一边乐,一集还没看完,手机又“嘟”的震了,她以为又是谁给她共享账号的,刚想回复不用了,却见是霍川。 拍来了一张图片,上面是身穿黑色侦探装的菠萝兄弟。 【霍川】:“是这个?” 苏莺时惊讶,快速回复:“你还真去看啦?” 【霍川】:“嗯,已经打开第一集了。” 【三月】:“那你先看着,我都忘了第一集讲的是什么了。” 她把最后一点《霸宠世子妃》看完,不知怎么想的,也打开了《菠萝兄弟探案集》的第一集,看了两眼就激动地回过去,“我想起来了!!要不要告诉你凶手是谁呀?[斜眼]” 【霍川】:“是三分五十六秒出现的黑衣女人。” 苏莺时愣了几秒,“你怎么知道?你这集都看完了?” 那边,霍川靠在皮椅上,把口中的真知棒吐了出来,直接按键发过去一段语音:“她是受害人的前妻,从菠萝哥哥口中的分析得知,她在感情和利益上都有杀人动机,但最主要的是——我比那对侦探兄弟更早地破掉了那个密室机关。”说着,发来一个截图,上面菠萝弟弟还在认真地在密室当中搜索着证物,眉头紧锁一副严肃模样。 苏莺时不信他真的这么厉害,说让他再破一破第164集的案子。那个案子是菠萝迷们公认的最烧脑的一集。 十五分钟之后,当苏莺时再次听完对方低沉磁性的讲解,内心一片平静。 “霍川。”她也语音说道。 “怎么?” “我觉得,推荐给你这部动画是错误的,不如我们来试一试《霸宠世子妃》?” 霍川低笑了一阵,冷峻的眉眼都软了下来,手指转动着紫色的棒棒糖,他看着手机,轻声说了几句话。 苏莺时正不服着,一见语音又来了,急忙点开,低低磁性又温柔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的让人沉浸其中—— “好,你想看什么,明天我们再一起看。” “今晚该休息了,养好精神,后天早上接你去学校。” “晚安。” 未关的窗户吹进一阵清凉的夜风,好似激荡一般,“呼——”地一下扑到苏莺时微烫的脸颊上。 18.第十八章 接送 小长假过后的第一个早上, 苏莺时打着呵欠, 微微困倦地告别妈妈, 走出了家门。 天才蒙蒙亮, 院落外面, 一辆黑色低调的迈巴赫静静停在她家门口, 霍川立在车边,见她出来了,拐过来为她开了车门。 苏莺时打量了两眼, 半开玩笑地坐进去, “我还以为今早会坐那辆超酷炫的机车去学校呢。” 霍川绕回驾驶位,“我也以为苏老师会想要注意些形象。” 苏莺时弯了弯唇, “霍教官都不在意我还怕什么。”想了想, 又笑了, “话说,霍川……” “嗯?” “你们部队让私下那样飙车吗?” “不让。” “啊?”苏莺时没想到他回答的这么利落, 惊了下。 霍川缓缓道:“所以我只会偷偷的飙,还得用头盔遮住脸。” “……”苏莺时拿不准这人是真的这样还是又在一本正经的逗她,顿了顿, 问道,“那……开机车是你的爱好?” “也不算。”出了别墅区,霍川油门的速度快了一些,“有时候是为了减压, 有时是为了保持脑部的高速警惕, 太过安逸了, 会让脑子退化的。” “你还是想回到部队的,是吧?”苏莺时转头看着他,喃喃道。 男人嘴角微勾,轻声道:“谁知道呢。” 话音一转,“对了,你今天忙吗?” “嗯?不算太忙,上午去导师那里看看有什么事,接下来应该要写一段时间的报告,不过都不着急,怎么了?” “晚上我部队上的兄弟要来,你不是想见特种兵吗?一起吃个饭吧。” “你们聚会,我参加……不太方便吧?” “没事,不去奇奇怪怪的地方,就在学校对面找个饭店。” 苏莺时见他邀请的认真,而且位置也不是很远,就点了点头,答应了。 “下午我去接你,随时联系。” 到了学校,霍川的车上有通行证,直接把她送到了人类学系附近。 “行李就先放我车上吧,等晚上送你回宿舍再拿。” 两人分别后霍川没有去二操场,他只是国防生们的特训教官,并不需要全程参与训练,平时都是李班长带着他们。他坐在车中看了看时间,直接开出了a大。 苏莺时来到导师办公室时,苑巍还没到,她转身就去了系里的资料室,那里藏的都是一些他们本专业的书籍资料,平时也开放给学生当个小自习室。她进去时,果然发现邵培已经在那里了。 “师兄。”她走过去,轻声打了个招呼。 邵培从成堆的资料中抬起头,扶了扶眼睛,“这么早?坐吧。” “真不好意思,在苗寨的时候我走的早,把工作都留给你们俩了。” “没事,你也就早离开两天,而且布置给你的任务也都完成了,后续没什么工作量。”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是这样,我原先在翻看地方志的时候,偶然看到一条信息提到,建国前为了躲避战乱,有一支岜沙苗族迁到了西南更深处的山上,我问过妮婶,她并不知情。老师已经给上头发去申请报告,请求查阅当年的资料,若真有这么一支苗族存在,对我们的调查应该有非常大的帮助。”邵培揉了揉眉心,眼底微微发青,“可惜我这两天翻阅了一些近代古籍,也没有再找到有用的信息了。” “师兄,你该不会放假都一直在系里待着吧?”苏莺时心里越发愧疚,“严柯师兄呢?他也没回家?” 难道就她一个人开开心心的玩了一周? 邵培轻哼一声,“谁知道那个野人跑哪儿去了?反正没在资料室见过他。”见苏莺时微微松口气,他笑着道,“别太有压力,你才刚入校,以后有的是吃苦机会。” 苏莺时吐了吐舌头,也从他面前的资料中抽出一本,低头帮着看了起来。 两人再无言语,室内一片安静。 直到快中午的时候,苑巍才匆匆露了一面,他像是有什么急事,并顾不上他们两个,从办公室拿了个东西就走了。苏莺时见没什么硬性任务,看了眼手机,正好看到中文系辅导员陈静叫她中午一起吃饭,于是侧过头问道:“师兄,吃饭去吗?” 邵培正在专心看着一本书,摇了摇头。 “那要我给你带什么吃的回来不?” 邵培抬起头,“你看着带吧,简单点。” “好叻。” 苏莺时走出安静的资料室,沐浴在外面温暖灿烂的阳光下,大大伸了个懒腰,又活过来似的赶往约定的食堂。 等她到的时候,陈静已经打好餐占好了位置,苏莺时去选好自己的,也坐了过来。两人原本本科时关系就不错,经过军训的十几天,关系更加亲近了,陈静已经把苏莺时当做了无话不谈的好友,边吃饭边跟她吐槽着自己系里的各种事儿。 她是这届新生的辅导员,中文系人多,学生搞出来的事儿也多,成天把她搞的焦头烂额。 今天又跟苏莺时讲了同宿舍的两个男生喜欢上一个女生,从闹口角到动了手,其中受伤的那个家长就不干了,趁着国庆假追到学校,害得她也跟着忙活了一整周。 苏莺时听着十分的同情。 陈静愤愤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米,口齿不清地呜噎道:“你不是也在系里团委兼职吗?怎么看着这么清闲。” “我只是团委的助理老师,不负责哪个年级具体事,每周坐几天班就行。再说了,我们这种小院,学生各个叫的出名字,知根知底的,也没谁能闹多大事。” 陈静听的嫉妒不已,又去多买了二两米,最后嘀咕道:“你也别太大意,不出事是好的,万一哪天来个大的,让你措手不及。” 苏莺时笑了笑,没往心里去。 两人离开食堂前,苏莺时去给邵培打了四两米饭,又要了两荤一素,还有一杯豆浆。 陈静站在一旁笑,“得了,你没有操学生的心,却得为沉迷学术废寝忘食的学霸师兄跑腿,我这心里也算平衡了!” 苏莺时一脸高深莫测地摇摇头,看着她的眼睛幽幽道:“等你到了写论文或者做小组任务时,就知道有这么个靠谱的学霸师兄,是多么的弥足珍贵了!” 陈静肃然起敬,“也对,那你还是好好供着吧。” 苏莺时表情认真,一本正经地拜了拜打包好了的饭菜,把食堂大妈给逗乐了。 她们在食堂门口分道扬镳,苏莺时回到了人类学系门口,在青耳湖边找了个长椅坐下,把打包的午餐往旁边一放,给邵培发了条信息。不一会儿,清瘦修长的身影就从系里匆匆出来了,看到椅子上厚厚的三个饭盒,惊讶道:“这么多?” “师兄求求你好好吃饭吧,我国的人类学研究离不开你呀!” “就你贫。”邵培轻笑着摇了摇头,坐在她身旁端起来大口吃了起来。 他们系里的资料室不允许带吃的进去,邵培不到十分钟完成了午饭。看着他把垃圾丢进垃圾箱就要往里走,苏莺时哪怕还没晒够太阳,也只得叹口气,认命地跟了上去。 一时间,她忽然有些羡慕那个杳无踪迹的野人三师兄了。 两人专心看了一会儿资料,到了下午四五点的时候,系里团委的马老师忽然匆匆找了进来,一推门,见苏莺时在里面,顿时松了一口气,“就听有学生助理说今个儿见你来了,幸好还在!” “怎么了马老师?” “法国那边来了个专家团你知道的吧?” “知道呀,今天不是有学生翻译带着去参观展览馆?” 他们系有一个单独的人类学展览馆,就在a大校园内,平日里开放给游客和学生们参观,也是各种领导和外籍专家过来考察的必去地点。 “别提了。”马老师急道,“那个学生忽然急性阑尾炎发作,被送到校医院去了!现在专家还有半小时就要到了,让我去哪儿再临时找一个懂法语的?”这种接待外宾的机会他们一般都是找本系的学生,有几个法语德育讲的好的,几乎成了系里专供,这样也能避免外面的翻译因为不懂专业知识翻译的牛头不对马嘴。可是现在这样紧迫的时刻,就连临时找到个非人类学专业懂法语的,都很难了。 “你不是本科辅修过法语吗?快跟我过去救场啦!——邵学霸,我先暂时跟你借借人啊!” 邵培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这下轮到苏莺时头皮发麻了,“马老师,我本科是辅修过法语二外,但那都好几年前的事儿了,早就忘完了呀!就算没忘,我那辅修的半吊子水平,怎么能当翻译……” “那怎么办……” 两人正发愁,邵培出声道:“莺时先跟着过去,有一个能用法语交流的总是好的,说不定情况没那么糟,那些专家英语水平也不错。总之先控住场子,马老师再跟院里其他同学联系。” “就先这么办了!”马老师现在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揪住苏莺时这跟救命稻草不放了! 苏莺时也没办法,苦哈哈地被拉着往外拽。天知道她本科辅修法语只是为了好玩,虽然顺利拿到学位证,但就像考过英语四六级的人一样,让她去当学术翻译,那不是笑话吗?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低头见到霍川的名字才倏地一愣,差点把晚上的约给忘了!她急忙接起来,“喂,霍川?” “还在忙吗?”男人沉稳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嗯突然有点事!我都快要急死了……”苏莺时抓了抓头发。 “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这次可能还真不行。”她叹了口气,一边跟紧马老师的步伐往办公楼外面走,一边匆匆解释,“系里来了一批法国专家,原先接待的翻译同学生病了,现在急着要找人为他们讲解展览馆呢,系里老师让我上……可我的法语真的很烂啊!霍川,晚上吃完可能得稍微晚一会儿了,不好意思啊。” “吃饭的事不急。你是说,你现在缺一个懂法语的是吗?” “是啊!到这个点儿了从哪里能找人来啊,实在不行可能真得我硬着头皮上了……” 霍川“嗯”了一声,又开了口,“我的法语还可以,需要我去帮你吗?” 19.第十九章 翻译 第十九章翻译 苏莺时脚步忽地顿住, 惊喜地提高了嗓门,“什么?你说你会法语?!” 听到女孩欢喜的声音, 霍川轻笑了一声, “嗯。” “讲的很好吗??!” “比起某个不自信的人来说, 应该还不错?” “马老师——”苏莺时扯住前面人的手臂,仿若劫后余生,“我们有救了!!” 约定好见面的地方, 她们匆匆赶过去。 远远的, 只见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独自站在不远处的红色回廊下, 头顶微翘的瓦檐古朴幽静, 他的身上也有着一种如墨沉静的气质, 使他的周围的空气都跟着寂静下来。 马老师怔了下, 轻轻扯了一把苏莺时的袖口, “莺时,那是你的男朋友啊?” “不, 不是啦,只是朋友而已……” 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男人朝这边看了过来, 漆黑的眼眸犹如最浩瀚的星辰, 令苏莺时不自觉对他弯起唇角,遥遥招了招手。 “霍川, 这是我系里的马老师。” “您好。”霍川礼貌地说道。 “你好你好, 听莺时说你会法语?这真是太好了!” “是啊, 简直是救了我的命……”苏莺时幽怨地瞥了马老师一眼, 后者讨好地拍了拍她的背。 趁着还有点时间,两人先带着霍川进到展览馆走马观花转了一圈。这里面设列的都是人类学系师生的研究和实习成果,呈现出了全国许多传统村落的民俗风貌,甚至还有几个国际上的项目。 苏莺时对这些都很了解,说到有意思的地方,秀气的眉毛都飞扬了起来,霍川静静看在眼底,隐藏了更深的情愫。 马老师看了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让他们俩一起先到外面去等着。不多时,就见在系里领导的陪同下,几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走了过来。他们也是在校门外刚下的车,专家团自带了一个懂中文的法国翻译,那人中文说的虽然磕磕巴巴,但基本的交流还是可以进行的。 遗憾的是,这批专家的英语说的并不好,苏莺时只得把希望寄托到了霍川身上,求救般地看去一眼,换来一个镇定安抚的眼神。 系里领导已经得知翻译来不了的消息,苏莺时在人群中找到了苑巍的身影,被狠狠瞪了一眼。她缩了缩脖,神情十分无辜。 这边,霍川已经神色自然地跟带头的法国专家聊了起来,他的嗓音低沉悦耳,标准的法语发音十分地道,就好像经过专门的训练,听不出一丝口音。 看到这里,马老师和系里领导也都松了一口气,只有苑巍在看到霍川的时候好像愣了一下,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态。他又看向了苏莺时,后者一点察觉也没有,苑巍想现在把她叫过来问清楚,但见此时时机不对,只得暂且放下,留到以后再说。 苏莺时已经全心投入到了工作当中,带着专家团走进了展览馆。她的法语虽然是半吊子,但日常交流倒是问题不大,再加上她态度落落大方,专业素养牢固,有霍川在一旁帮衬,两人配合默契,讲解任务完成的非常顺利。 结束后,法国专家们对两人十分满意,用法语一直夸奖着他们又有才又有貌,贵系真是人才辈出啊!这些话被他们自带的翻译,用磕磕绊绊的中文笑着讲给系里领导们听了。 领导们虽不知霍川的来历,但此时见这一环节顺利过关都很高兴,邀请专家们去用晚餐。 直到把一行人给送走,马老师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死了死了,我真的要被吓死了……莺时啊,真是多亏了你,还有你朋友!” 苏莺时也心里暗暗庆幸,真诚道:“这次都是霍川的功劳。” 马老师又要专门道谢,霍川眼角微微泛起笑意,仗着身高优势,摸了摸女孩柔软的发顶,“不用谢我。我的功劳,都算在她头上好了。” 苏莺时的脸倏地泛起绯红,马老师一副过来人的眼神在他们两人身上扫来扫去,更让她羞窘不已。 她磕磕绊绊跟马老师说他们晚上还有约,后者立马说道:“快去吧快去吧,耽误你们约会真不好意思!晚上玩的开心啊!” 苏莺时:“……” 两人并肩沿着青耳湖畔向校外走,头顶树木梭梭,偶尔有游客站在花丛中拍着照。两个小孩快跑着从他们身边嬉戏追逐而过,被霍川挡了一下,将苏莺时换到了里侧位置。 “晚上的地点就定在了学校对面的福来居,我直接把车停在那里了。”霍川说到。 福来居苏莺时是知道的,算是a大周边环境比较好饭菜也很地道的一家了。那里的厨子做着一手地道的川菜,所以哪怕价位是学校周边饭店最高的,也抵挡不住同学们的热情,常常人满为患。苏莺时很喜欢那里。 “因为我的事耽搁了这么久,你的队友们该等着急了吧?我们快点过去吧!” “不急,他们还不一定会到。”看到女孩内疚的深情,霍川说道,“你的学校很美,正好这次也能沾光参观一下。” 苏莺时一听来了兴致,扬起头对着他笑道:“我跟你说,这一片青耳湖沿岸可是整个a大风景最好的了!每到周末简直成了半个公园,大家都来这里拍照。” “是,比我当年读的军校好看了太多。” “你们军校……里面都有什么呀?” “楼、操场,还有黄土地。” “这么艰苦的?”苏莺时瞪大眼。 霍川弯唇,“其实还好,起码宿舍是有空调的。” 苏莺时了然地点点头,又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刚刚听你和那些专家聊天,好像对法国非常的熟悉,你经常出国旅游吗?” “年轻的时候出去的还算频繁。” “噗。”她忍住笑,“年轻的时候……那是多年轻的时候?” 霍川俊眉一挑,细碎的阳光将他的侧颜轮廓雕琢的更加立体深邃,“十二三岁之前吧,算不算年轻?” “那叫小的时候!” “好,小的时候。” “那你为什么十二三岁之后,就不出国旅游了?” “部队不允许。” “还有这种规定?”苏莺时吃了一惊,想起来他家里军队背景的身份,有些歉然,“不好意思啊,我对军队里的事情,不是太了解。” “那你现在开始可以了解起来了。” “呃……嗯?” 霍川眼底划过一丝笑意,“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哦……好的。”苏莺时的脑子还没转过圈来,就迷迷糊糊的,随着他的话问道,“那么在部队里面,是只有你们特种兵要求的严不能私自出国,还是所有当兵的都不可以呀?” “所有军人都不能以私人旅游的目的离开祖国。海陆空、消防、武警、预备役,包括我们特种部队都要遵守纪律。” “那还真是严格。”苏莺时有些遗憾地嘟囔道,“跟我爸爸一样,他连我的毕业典礼都不能去参加。” 两人走了一段,却又听她道:“其实出不了国也没关系,还可以进村子呀,我从小就跟着大姨和表姐去过很多国内的小村落,她们都是摄影师,拍出来的美景,不必国外的田园风光差。”她轻轻扬头瞄了一眼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抿唇笑道,“下次等我们再出野外,你若不忙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呀。” 霍川似乎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邀请,低头看向她,却只能看见一半柔美白皙的侧脸,带着醉人的绯晕,胸口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他使出全部控制力去平复,半晌,才认真地点了点头,回答道:“好。” 苏莺时又高兴了,笑颜欢快道:“刚刚你翻译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在村落民俗研究方面还是很有天分的!好多地方不需要我解释你就能准确说出来了,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入了我们这一行呀?” “苏老师肯教我?” “没问题呀!包会包考证!还顺带安排工作!超棒的是不是?” “好,我会努力。”霍川微微一笑,“那么请问苏老师,入门书籍,我需要先看哪些呢?” 苏莺时一呆,“你还真要看?” “我从来不随便应承。” 可我是随便应承的呀……她默默地扶额,霍川见她又低着头不吭气了,故作轻松地说道:“不着急,等你晚上再发给我。” “……好。” 两人来到了福来居,苏莺时在上楼的路上,就遇见了两拨认识的前来打牙祭的学生,其中一桌正巧就是杜盈他们一年级的班聚。 在十几双惊掉了的又闪烁着八卦的眼神中,她讪讪地笑着,拉着霍川快速走开了。 霍川不解地开口:“他们是你的学生?” “嗯嗯。” “那怎么跑的这么快?”略一沉思,拖长了低音,“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苏莺时顿住脚,拿幽怨的眼神扫了他一眼,无声控诉。 这人,该不会是不知道自己曾经的“丰功伟绩”吧?想起军训演出前的那场失控的风波,现在若是让那群孩子认出这就是当时那位帅气兵哥哥,还不得把这里给闹翻天?! 可她不知道,这人——早已经被认了出来,并且在论坛上引来了一场轩然大波。 他们上去后,同伴睁大了眼睛望向杜盈,“刚刚和苏老师走在一起的……是不是那位教官啊?” “不是他,还能是谁吗?”杜盈幽幽道,然后沉着冷静地拿出手机,翻出已经在论坛上吵到火热,跟苏莺时那条【苏校花回归帖子】一起被置顶到了最上方的【神秘教官空降帖】,这两条俨然已经被论坛官方默认做了今年的校花校草评选主帖。 其他几位不关注这些的男生就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一个清瘦的男生虚心打听道:“喂,你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呢?” “怀阳军训基地的帅气兵哥哥竟然是咱们学校国防生营的教官这件事,你不知道?当时他一出场,全基地的女生都沸腾了!”一女生答道。 “就是因为他?我说那时候一个教官走到咱们大巴前,你们都疯了是要干嘛呢……” 他话一落,发现桌上的女生全都齐齐望着他,顿时被吓到,“怎,怎么了?” “刘天,我才发现你是个天才。”杜盈喃喃道,然后就不再搭理他,跟女生们讨论起来,“那个时候兵哥哥不去别的系的大巴,而是专门来咱们人类学系,原来根本不是找咱黑脸教官,而是找……苏老师啊!” “不行,我得给周劲杉师兄发个消息!让他别总把矛头瞄向程学逸师兄了,在不知不觉间,苏老师已经跟别人开始约会了!”杜盈一炸,又慌慌忙忙地低头编辑开短信。 …… 另一边,苏莺时一边上着楼,一边小声跟身边的男人解释,“你别在意,那帮孩子就是喜欢开玩笑,说些有的没的。” 霍川一脸正经,“一会儿见了我的兄弟,也希望你不要在意,他们也喜欢开玩笑。” 苏莺时理解地点了点头,结果刚开门,就听见了里面一声整齐划一十分响亮的—— “嫂子好!!!” 20.第二十章 聚会 今天也是萌萌哒~ “说了能怎么样嘛?您上门去帮我骂一通出出气?”苏莺时闷闷地戳了戳饭碗, 叹口气, “算了,在外面我的身份就是个没有地位的辅导班老师, 家长们望子成龙, 焦急的心情能理解就理解点吧。” “嚯呦,他家孩子是哪片海的龙太子啊?东海南海还是中南海?飞出来一圈让我们掌掌眼啊!” “妈……”苏首阳原本也一肚子火, 硬生生被他妈给逗乐了, “您可消消气儿吧, 听小妹说,霍川不是知道那家人的底细?” “对!莺时你有没有问清楚?” “没有……”苏莺时窘迫的不行, 想到放到自己房间的头盔,心里简直跟藏了个随时会爆的炸.药包似的,“我哪好意思呀!” “嘿嘿, 有人害羞了。”苏首阳眼贼贼的。 “苏元月!” “别闹了,我们妹妹就是脸皮薄。”苏爸爸的反应没有苏妈妈那么大, 主要是在开导女儿,“莺时啊,工作后什么人都会遇到, 有些话不要放在心上。当然了, 受了委屈肯定要跟爸爸妈妈说的, 谁也不能欺负咱们家小公主。” “就是!”苏莺时嘟起小嘴,气哼哼地昂起了头。 “哈哈哈爸您别转移话题!我正问着小妹呢, 哎, 霍川究竟有没有帮你报仇呀?”苏首阳不肯放过这个八卦机会, 一脸挤眉弄眼。 “…………哥!!!”苏莺时恼羞成怒,“他帮我报什么仇呀?他凭什么帮我报仇呀?你是我亲哥哥你怎么不帮我报仇呐!” 快速地三连击砸的苏首阳连连投降,“好好好……不敢了不敢了!明天我就为你去保驾护航!” “哼!” 苏莺时扒了两口饭,感觉如坐针毡,放下碗筷小声嘟囔道:“我吃饱了,先上去备课了。” “哎——莺时?”见女孩已经跑上了楼,温珂瞪了眼苏首阳,“都怪你,没事儿拿你妹妹开什么玩笑。” “妈,这真不怪我。”青年一脸无辜,“你是没见小妹刚刚——直接顶着人家的头盔就回家了。” “什么?”温珂睁大眼,“我说她怎么一回来就鬼鬼祟祟抱着什么先跑楼上去了,原来是去藏头盔?” 苏首阳乐的肩膀直颤。 “你们就别笑话妹妹了。”苏凯平无奈地看着被八卦之神迅速附体的妻子和儿子,“不就是人家把莺时送回家了吗?正常有礼数家的男孩都会送女孩子回家的,不过我们也是该感谢一下霍家了,顺便问问清楚欺负莺时的到底是谁。” “呵,我还以为你这个当爹的有多大度呢。”温珂翻了个白眼。 苏凯平笑眯眯的,不语。 “你说你联系霍舟,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霍司令最近在外地巡视,估计得等到莺时开学后才能聚了。不过还好闺女就在本地,上学了也不耽误。” “行,那你多操点心,别忘了。” “知道了温女士,保证完成任务。” …… 苏莺时跑上楼,这才注意到自己反应是不是过大了,会显得心虚吗? ……虚什么虚,她才不心虚呢! 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推门进了房间,然后就看见了静静摆在桌子上的黑色头盔。 “……” 她整个人往桌子边一摊,托着下巴,伸出手拨了拨头盔的护目镜。 用了别人家的东西,要不要帮他洗一下啊?可是头盔应该怎么洗,需要专门的清洗剂吗?洗坏了怎么办! 下一秒,苏莺时脑子中忽然冒出了霍川那句—— “没关系,它防水。” “噗……”然后自个儿乐倒在了桌子上,觉得自己这么纠结来纠结去的就像一个神经病。 郁闷地敲着自己的脑袋,取来换洗的衣服,进浴室去洗澡了。 第二天,苏首阳真的落实了那句“保驾护航”,跟着她一起来到了星星儿才艺培训学校。翁姐担心她因为昨天的事儿状态不好,对苏首阳也是客客气气,请他到休息室喝茶嗑瓜子。 苏首阳今天难得休息,换上一身英伦风格的休闲运动衣,眉眼俊逸地往沙发上一坐,活脱脱一个富家公子哥儿。他的身材清瘦,一米八的个子更显得腰细腿长,惹的来往女老师都忍不住多看上一眼,甚至还悄悄打听这是谁的家长。 翁姐出去后笑话她们,“那位帅哥是苏老师的家长,你们要不要在学校多关照一下苏老师啊?” 这里多是年轻人,小声地跟翁姐笑闹几句,又扫了几眼苏莺时,就都离开上课去了。 苏首阳没在这里待太久,最终在妹妹警惕的目光中讪讪站起了身。他狭长的眼睛在某个装头盔的袋子上流连了一下,没敢说出来自己跟来的真实目的。 ……人应该是见不到了。算了,以后反正还有机会。 “走了!你快走啦!” “哎,哎——”苏首阳一边被往外面赶,一边不忘戏谑,“下午真不用我来接你?还是有人接了?” “苏——首——阳!” “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要是有人来找事儿,记得给哥哥打电话。”站在门口,青年面色郑重地说道。 “知道了……”苏莺时撇撇嘴,冲他挥了挥手。 看着站在门口气质出众的女孩,苏首阳心里既欢喜又有点担忧,妹妹长大了,他不能总是跟着了,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转身往家里走去。 天知道他被公司里那位强人上司压迫的有多惨,趁着机会,那就回去补一补回笼觉吧。 下午时又在星星儿碰到了轩轩和他妈妈,苏莺时眼睛很快就瞟到了一边,冷冷的没有动静,倒是那女人神色有些尴尬,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碍于面子又咽了回去,最后只是把孩子交到了李老师那里,转身匆匆离开。 翁姐刚刚一直很紧张,此时好奇地凑上来,小声问道:“哎莺时啊,她怎么看你的眼神有点不对劲?昨天之后你们又发生什么了吗?” “没有,我不知道。”苏莺时淡淡道。 翁姐知道她心情不好,拍了拍她的肩,没有再多过问。 她无声地吐了口气。 昨晚苏妈妈问情况的时候,她并没有说霍川告诉了她轩轩他们家是一军区的,只道是因为孩子家长认出了霍川,才没有再为难她。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儿让爸爸妈妈操心,也不想把简单的师生关系复杂化了。这也是到现在为止,连翁姐也不知她家具体情况的原因,只当她是家住这里有点钱罢了。 霍勒今天是她最后一个学生,一来就关切地问她有没有再被欺负。苏莺时问过后才明白,原来昨晚轩轩的父母造访了霍家,虽然没有明说来历,但话里话外都向霍妈妈打听着苏家。 苏莺时一听就汗颜了,“没有多大的事,倒给你家添麻烦了。” 霍勒却是义正言辞地说道:“这可不是小事。我妈送完客人后听我哥解释了事情经过,也挺生气的,还叮嘱我哥说,以后不能让你再被人欺负了!” “什……么?” “不过我已经保证过了,以后在学校,我会保护你的!苏老师你放心吧!” 看着小男孩挺起的胸膛,苏莺时笑了,也没太在意他刚刚的话,只当是霍妈妈在培养孩子尊重老师的品行。 俯身掐了掐他的小鼻头,“那就谢谢你啦。” “嘿嘿,不客气。”小孩笑着,坐上琴凳时,不小心从口袋里滑出了一根荔枝味的真知棒。 苏莺时忍不住笑着问道:“小勒,你哥哥喜欢吃棒棒糖?” “不喜欢,他是在戒烟!” “戒烟?”苏莺时愣了愣,她怎么看,也觉得霍川不太像烟瘾很大的样子。 “嗯呐。”小孩点了点头,“哥哥从前受过很重的伤,为了康复的更快,他总是一边偷偷加练,一边把烟塞进嘴里咬着。有好几次我都见他疼的直冒汗,可他不让我跟妈妈说,说若是妈妈知道了,他就回不了部队了。” 苏莺时愣在了原地。 为了回到部队,他可以忍受巨大的痛楚,部队对于那个男人来说,该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下了课,苏莺时拿起了装着头盔的袋子,和小孩一起离开了星星儿。 意外的是竟然没有在外面见到熟悉的银白机车。 她微微顿了下,随即又释然。 怎么了嘛,那人又不是每天都会来接,自己这是在乱想什么…… 刚扬起笑容,准备牵起小孩的手,就见身边的小家伙一个健步朝着一个方向冲了出去,熟悉的语气和姿势—— “哥!!” 只是爬上机车的动作变成了树袋熊一样地挂到了男人身上。 男人纹丝不动,任由小孩顺着他的大腿往上爬,右手只轻托了一下,毫不费力地将小孩抬上了肩头。 苏莺时看的有些发怔。 今天的霍川没有穿着黑色机车服,而是很随意的白色t恤和运动长裤,头发也新修剪过,更加的清爽利落,衬的他脸部的轮廓更加棱角分明,俊逸逼人。 看着男人向她走过来,嘴里吐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你剪头发啦?” “嗯。”霍勒也发现了,正兴奋地拿手去摸他哥渣渣的头顶。 “怎么样?” “……挺好看的。”苏莺时微微低头,又抿嘴补充了一句,“很适合你,” “呵。”头顶传来男人的低笑,把手伸了过来。 “怎么?”苏莺时有点发懵,见那人点了点手上的袋子,脸突地红了,想递过去,又想到了什么,“要不我先帮你拿一会儿吧,你还背着霍勒呢。” “谢谢。”他轻笑,肩上拖着霍勒,往前走去。 男人的后背非常的挺拔,仿佛蕴含了无尽力量,一点也看不出曾经的伤病。 见身后人没有跟上来,霍川停下来,转过头来,“苏老师?” “嗯?……来了!”苏莺时追了上去,跟他们并肩。 他们散步似的,向着小区深处走去,穿过了前面花园,看到昨天霍川停车的那个花坛,苏莺时忍不住开口,“那个……霍川?” 21.第二十一章 陈静 今天也是萌萌哒~  苏莺时从教授办公室里出来时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哪怕她在心里有准备,也没有想到会在刚开学就要往锦南省苗寨, 参与岜沙族人的田野调查。 “你邵培师兄暑假就已经到那边了,严柯明天就能到京跟我们会合,之后直接飞过去。” “啊?这么快!” 苑巍教授今年五十多岁的年纪,一头半白头发,挑了下眉看向她,“怎么, 我本来想等你考完试就让你过去的,邵培说让你好好休息下,这才放了你这么久的假,还没玩够?” “不敢不敢。”苏莺时一脸苦笑, 别人眼里严肃古板的老学究,她却并不怎么憷, 见四下没人,叹了口气, 脸上挤出了丝撒娇的意味, “大姨夫……连邵培师兄都知道心疼心疼师妹,您还是我亲姨夫吗?” 男人闻言严肃的脸庞也微微融化了一些,“当初是谁死皮赖脸非要跟我读的?现在吵吵委屈,我找谁说理去。” “没有!”苏莺时一下子严肃起来,站直了身体, 划清界限, “咱们可说好了, 您的博士是我自己辛辛苦苦凭本事考上的,录我那是天经地义,不录才是您徇私舞弊!在学校您就是我导师,不能让人知道咱俩更近一层的关系。” “瞧这张嘴,读人类学都可惜了。”苑巍摇摇头,无奈道,“放心吧,我也懒得给人说三道四的机会,谁传出去谁是小狗。” “谁传谁是小狗!” 一老一少达成协议,苑巍戴上了眼镜开始把人往外赶,“走吧走吧,回去收拾收拾行李,最多允许你拿一个行李箱,明天上午九点学校门口集合。” “去多久啊?” “不出一个月,国庆前应该能回来。” “就我和严柯师兄去?蒋停大师兄呢?” “他有别的安排,不参与这次田调。” 人类学系学术第一人苑巍教授手下有三员大将:大师兄蒋停,二师兄邵培,三师兄严柯。他们近几年已经在人类学届展露了头角,尤其是蒋停,不出意外明年毕业后将直接留校任职。 苑门出产的学生,就是品质的保证,一直是全系学生们的领袖级别人物,让人提起来就与有荣焉,脸上有光。 “哦,那……” “又有什么事?”苑巍不耐地放下书本,转过头来盯着她。 苏莺时想了想,“昨天我遇见了一个新师弟,程学逸,他这次去吗?” “他们研究生小屁孩基础课都上不完!去什么去!全都在家呆着吧!” “哎哎……知道了,我不惹您老人家烦了,这就圆润的离开。”在她准备出门时,又被叫住。 “等一下。” “有何吩咐?” “程学逸……你觉得他怎么样?” 苏莺时瞪大了眼,难以置信道:“不是吧姨夫,我大姨真让您给我在学校物色对象了?” 苑巍脸一黑,“谁操.你那闲心!”顿了顿,“我是说,那个程学逸……他情况有些特殊,你平时有时间多跟关注一下他。” “他才是走后门进来的?”苏莺时小声哔哔。 “没你后门大!哎呦快走吧祖宗,可别在这儿了,看着就头疼……” “嘿嘿,这回真走了啊——姨夫明天见!” 关上了办公室门,苏莺时长长舒了口气,心里有些怪怪的。程学逸……他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让一向古板不近人情的大姨夫都专程为他开了口…… 路上碰到了几个系里的同学,她有些心不在焉地跟他们点头打了招呼,脑子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 直到走出院系大门,外面人来人往的热闹嘈杂才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们人类学系和考古系、历史系并称a大三大神秘院系,一是学科方向让人觉得神秘,二是它们都围聚在青耳湖畔,连通往来好似古时的庭院回廊,建筑都是仿古的红楼风格,古朴而极富韵味。 这也导致了这一片成了a大标志性的“旅游景点”,不仅是学生爱往这边散步,不少游客也站在门口举着手机“啪啪啪”拍照。 苏莺时快步走开,躲开了许多镜头,挑了条小路绕来绕去,正巧避开了杜盈等一群系里的大一女生叽叽喳喳的从二操场方向回来…… 她们兴奋地议论着集体跑操的国防生,还有那个站在场边的高个子教官。 “认出来了吗认出来了吗?是不是怀阳军训基地惊鸿一瞥的兵哥哥啊?!” “是啊!绝对的是!我专门从他面前绕了一圈,瞄了好几眼呢!” “啊啊啊,他原来是我们学校的吗?以后是不是可以去偷偷围观了?” “我现在关心的问题是,咱们学校的校草评选教师能不能参与啊?好想给那位教官投上一票……” “不知道啊,从前咱学校也没有什么老师能参选的吧哈哈哈……” “你们快看我偷拍的这个角度,帅爆了好吧?比上一届中文系那个谁谁小白脸好看一千倍!不行,我要发到论坛上。”杜盈兴奋地登上论坛,忽然瞅见了一条标着【hot】的帖子。 ——“时隔两年,苏校花回归,人类学系重拾颜值界荣誉” “是苏师姐!天呐,这是谁偷拍的,还把周劲杉师兄给拍进去了。” “谁让他报到那天人前人后总围着苏师姐转,要我说,他准没戏。” “是啊,那位研一的程师兄也比他帅,而且人家还近水楼台!” “但还是没有这位神秘教官帅啊啊啊,”杜盈捂住心口,“不行了,我要在苏师姐帖子旁边开一个对称的校草帖!就叫——神秘教官空降a大,将掀起校草界新一年的腥风血雨……” …… 苏莺时毫无察觉地回到宿舍,首先就给苏妈妈打去了微信视频,向她报告了自己要外出的“不幸”消息,她妈挂了视频就给她大姨去了电话…… 苑巍所说的一个月左右,以他的习惯真不好估计具体时间,苏莺时只得多带了两身衣服。正收拾着,又收到了一条短信。 【苑巍:山区较冷,记得带厚外套,常备药也装上防备万一。】 苏莺时弯唇一笑,给他回复了个【好!】 刚放下手机,又想到了什么,找出通讯录拨通了一个电话。 嘟——嘟——嘟—— “喂?”男人文质彬彬的嗓音响起,仿若玉石碰撞,“莺时?” “邵师兄,你在苗寨还好吗?我们明天就过去了!” “还好。”邵培示意前面村民先停下步子,站在青翠的山崖上,猎猎风声鼓动着他的外衣,他用手遮了遮话筒,压低声音,“我听老师说了,你们多戴厚衣服,最好是冲锋衣,这边昼夜温差比较大。” “知道了师兄,我是想问,你需不需什么我给你带过去啊?”苏莺时想着他暑假就被导师给丢到那边去了,两个月的山中野人生活,还不知道糟蹋成什么样。 “不用。”邵培笑了笑,“这次我们不用进深山,调研对象主要是外部村寨,不远处就连通着公路,想买什么还可以进城,没有那么不方便。” “这样啊。”一听这话,苏莺时心里就有数了,歪着脑袋用脖子夹着手机,又把几包东西从行李箱里扔了出去。 “嗯,不过常备药你还是带一些,这里食物怕你吃不惯,我刚来时也闹了两天肚子。” “不是还有苗医吗?”苏莺时笑道。 对面叹了口气,拖长了音,“相信我,你绝对不会想试这里的治病手段的。” 师兄妹两人又唠叨了两句,苏莺时听出了那边“呼呼”的,似乎是在外面,也不再多聊了,只说要缺什么今晚给她发信息。 挂了电话,苏莺时仰躺到床上,脑子里一样样地过着必带的东西,检查有没有什么遗忘。 苑巍重要的研究项目,连研究生都不愿意带,更别说本科生了,苏莺时本科在a大时并没有什么特殊待遇能参加他的团。可是她从小就跟着苑巍夫妇和表姐走过许多大好河山,从不叫苦叫累,记得她八岁那年,有一次在出野外时不慎掉入两米深的树坑里,她大姨是一名摄影师,第一反应竟然是举起镜头,拍下了她灰头土脸的“丑像”。 现在这张照片,还被她表姐放大了强行挂在苏宅的书房中。 ……一言难尽。 也正是因为对苏莺时从小的了解,知道她能够胜任高强度的野外作业,苑巍才默许了她报考自己的博士。若是她并没有这个本事,哪怕是自己的亲外甥女,也不可能要她。 对待学术,苑巍永远是一个刻板到不近人情的人。 洗过澡,一直到装好行李,临睡前,苏莺时才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22.第二十二章 烤肉 今天也是萌萌哒~ 这让他一个在军队里操练过的大老爷们也不禁红了眼眶, 感动的不行不行的。 就在昨晚表演结束后,苏老师还专门带着那个叫杜盈的女生找到了他和那个动手的好友六连教官。 在老师鼓励的眼神下,女孩糯糯地走上前来, 先是对他鞠了一躬, 又对着六连教官道:“教官对不起, 那天其实您并没有使多大劲,是我自己的肤质问题, 轻轻一掐就能红一片……”说着她自己朝着自己手臂上掐了一下,立马出现了骇人的红印。 看着大男人露出呆掉了的神情,女生“噗”地乐了出来,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教官您别生气,是我不好,不该在大家军训的时候坐在休息区玩手机。” “不,不是……你们教官都跟我说了,你的情况特殊,女孩,女孩的身体问题嘛,咳……我们都能理解,是我不该动手。”面前的教官黝黑的脸也微赧, 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不自在道, “再说昨天下午你们连已经解散了, 剩下的属于你们的私人时间。我是教官, 你是学生, 再怎么样也不该那样拽你,都是在部队粗鲁惯了,我向你道歉。” “基地纪律,除了在寝室外,其余地方一律不允许掏出手机!是我错了!”女孩挺起胸膛,一脸认真的说道。 这回轮到教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苏莺时笑眯眯地上前,拍了拍学生的肩膀,“既然都解释清楚了,我们也回去了,杜盈?” “是!”杜盈底气十足地喝了一声,“啪”地左脚并在了右脚上,身板笔直,年轻稚嫩的面孔十分严肃地看向两位教官,伸手敬了一个不怎么标准的军礼。 “教官再见!” 对面的两位教官也瞬间站直了身子,齐齐将右手指尖合拢立于额前,认真地回了她一个军礼。 然后就看见小姑娘笑嘻嘻的,转过身,拉着他们辅导员开开心心走了。 …… 黑脸教官正在回味这些纯真又凶狠的女学生们究竟是一种怎样矛盾的存在,就听见耳边齐齐响起了一声长长的哀叹—— 再一抬头,发现刚刚还在自己面前的军装男人已经转身离开了。目光所及处,他向着政委的方向走去,然后就见躲在政委身后的郭岩正畏畏缩缩一脸不敢直视地绕开来人,又被一把揪住后领子给拽了出来。 政委笑呵呵地看着两个年轻人,也不出言阻止。 最后还是郭岩吼了句什么“都算我头上……算我头上!”霍川这才把他松了开。 载着a大学生们的大巴陆续驶出了怀阳军训基地,陪伴了他们两周的各连教官整齐地排在大门口,对他们招手送别。 另一边,两辆低调的黑色轿车也驶了出去,后排一个俊美冷峻的侧脸在车窗上闪过,半掩在阴影下更显立体深邃。人类学系的学生们还在大巴上叽叽喳喳地讨论刚刚昙花一现的军装帅哥哥,并没有想到——在之后的大学校园里,他还会以一个特殊的身份继续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 *** 时间回到前一晚。 苏莺时坐在轿车后座,小脸上布满紧张之色,手指在衣角上拧作一团。夜晚的近郊景色看不清晰,只能见到大树灌木从车窗外不断闪过,朦朦胧胧,在路灯的照映下显得斑布而不确切。正如她的心情。 这片区域是刚建成不久的别墅区,以安静和环境优美闻名,不少老领导都喜欢搬来养老,他们家也是去年年初才住进来的。轿车穿过林荫道,平稳地在一处院宅前停下,还没等司机开口,后座的姑娘就已经早早解了安全带冲了进去,跑的没影。 “爸爸?!——” “莺时回来了啊,别着急,先生在二楼呢。” 苏莺时来不及跟家里的杨婶打招呼,直接顺着楼梯往上跑。自从两小时前接到哥哥的电话,说爸爸在从饭局回来的路上突然心脏不舒服,被送到医院去了,心就一直高高悬着。把学生交托给别的老师时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在来的路上也被自己的乱想吓的不行。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等她上到二楼时,一个模样俊致,身穿米白色家居服的青年已经倚在门框边等着她了。青年嘴角本来泛着笑意,却被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和苍白脸色惊悚到了,立马换了个姿势张臂拦住她—— “哎哎怎么了这是?爸好着呢……” 苏莺时灵活地从他胳膊下面钻过去,进到主卧里面,果然见倒自己的爸爸正躺靠在床上,除了嘴唇有些干燥外,似乎没有显得格外虚弱。还是那样沉稳平和,永远用慈爱宠溺的眼神看着她。 “爸爸……”她的眼眶一瞬就红了,唇角抖了抖,抽嗒着上前抱住他,把脸埋在胸前软糯道,“你吓死我了。” “没事儿,没什么事,就是今天酒喝的多了点,已经去过医院了。”苏凯平一边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一边温声说道。 “医生怎么说?” “还是心脏早搏的老毛病了,不打紧。” “知道是老毛病了,你还喝酒!”这时候,一个气质极佳的女子从门外进来,手中端了杯温水,没好气地一推,“喏,先把药吃了!” “哎,谢谢老婆。”男人很好脾气地接过来,坐直了身子,苏莺时帮他在腰后塞了个垫子。又转过头去,黏糊糊地对着女子唤了声,“妈妈——” “乖女儿,让妈妈看看有没有晒黑?博士又不用军训,干什么还让你去那基地受苦。”温珂对着女儿立马变出了三万分的心疼,捧起那跟自己五分像的娇嫩小脸仔细观察着,然后满意地得出结论,“保护的不错,还是那么白白嫩嫩。” “那可不,也不看看我遗传了谁。”苏莺时揉了揉眼眶,跟着笑嘻嘻,又不放心地问道,“妈妈,爸爸真没事儿了吗?” “没什么大事儿,让他住院养一段时间他就不!也不知道是身体重要还是那破工作重要。”一提到自己那劳模丈夫,温珂的脸又拉下来了。 苏莺时扭过头,父女俩交换了一个鬼脸。 “还有你哥哥!” 被点到名的青年也打一个激灵,乖巧如鸡地站在门口应道:“妈妈,我在呢。” “多大点事儿就给你妹妹打电话,不知道她还有工作在啊?让她一个姑娘家大晚上的跑回家多不安全。” “我不是让司机去接她了么……”青年嘀咕了两句,发现母上大人的刀子眼十分的凛冽,立马话音一转,“是我的错,都是我考虑不周!请温女士降罪。” 温珂满意地淡哼了声,目光又投向另一位。 床上的苏凯平立刻也学着儿子举起手,主动认错,“我也错了,以后绝对不喝那么多酒!向温女士忏悔,请求监督。”然后向女儿递了个眼色。 苏莺时哆哆嗦嗦,脑子快速运转着扬起头说道:“我……我,嗯……我以后一定帮妈妈好好监督爸爸和哥哥!” “噗……”所有人都笑了。 “好哇三月妹妹,下次有事可再不跟你打小报告了!” “你敢!元月哥哥?” 青年叫苏首阳,是苏莺时唯一的哥哥,今年二十九岁,在国外完成博士学业后自己跑去了尚京的一家外企工作,美其名曰要独立致富。 三月莺时,一月首阳。这对兄妹常常用这个外号来称呼对方。 “行了你们两个,首阳,下次可别再打电话吓你妹妹!”温珂推攘着两人,让他们自己找位置坐下。苏莺时直接蹿到了大床上,笑嘻嘻地偎在她爸身边。 “算了算了,妈您问她,我要这次敢不打电话,她知道了不得对着我哭,我可受不了!”苏首阳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憋憋屈屈在苏妈的化妆凳上坐下,大长腿脚有点伸不开,“好吧,这次是我算错时间了,我怎么记得他们是今天返校呢?” “妈您看,哥哥一点都不关心我!” “别闹了,一个两个见面就不安生。”温珂叹口气,“莺时这次回来就没事了吧?” “嗯,离我们开学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我明天再去系里看看就回来了。”苏莺时想到被自己丢下的学生,隐隐有些愧疚。 “回来了就好好休息休息,从你回国到考完博士,一直都没松懈下来,别太紧张了。”苏凯平开口道,对于这个宝贝女儿,他一向是心疼居多的。 “知道了爸爸。那您早点休息吧,明天的早餐我包了!” …… 第二天早晨刚过七点,苏家厨房里就传出了比往日更热闹的声响。 苏爸苏妈和苏哥哥早早就坐在了桌前,时而听见杨婶在里面欢快的笑声,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七点一刻,杨婶乐的合不上嘴,端着两个餐盘出来了。 “哎呦莺时可逗死我了,差点把豆瓣酱当成黄豆酱就撒上来了,还好我挡的快!” “杨婶——”苏莺时不依的声音跟着传了出来。 “好好好,我不说了。”她把餐盘先放到了苏爸和苏妈面前,夸赞道,“说真的,咱们妹妹手艺还真不错,先生和夫人先尝尝看。” “我的呢杨婶,我的呢?”苏首阳在一旁拖着声音叫唤。 “催命呢?这不是来了!”说着,苏莺时端着另外两个盘子从厨房走了出来,一盘递给青年,一盘放到了自己跟前,挺满意地坐好,“好了,完美!” “让我看看妹妹做的是什么。”苏凯平微笑着看了看,“英国经典早餐?” “嗯哼。” 盘子当中摊着一个半熟的糖心蛋,配着一根香肠、两条培根、两片番茄、一块牛肉饼、一撮酱黄豆,桌子中间的竹筐里还放着几个刚烤好的牛角包。 卖相是真的不错。 杨婶帮他们把牛奶和早茶倒上,笑眯眯地走开了。 “开动吧!这种待遇,也就只有趁着爸爸‘特殊时期’才能享用了。”青年嘻嘻道。 “苏——首——阳!” 吃过了早餐,劳模苏爸爸又在妻子控诉的眼神中拿起公文包上班去了,临走前连连保证今天就是去交代下工作,明天绝对乖乖到医院里休养一段时间。 苏首阳这名新人菜鸟不敢迟到,匆匆忙忙开车先溜了。 苏莺时跟妈妈道别,蹭了爸爸的车去了a大。 在校门口,表示自己一会儿真的不需要接,苏凯平才让司机开车走了。她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们,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向大门走去。 ……结果就被保安无情地拦在了门口,原因是掏不出学生证。 她苦逼兮兮地在保安室登记了个人信息,这才被放了行。重新行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心中感叹良多,不由对即将到来的开学产生了更多期待。 来到系里后,苏莺时报告了学生们的军训情况,系里老师也没有丝毫怪她早走一晚的意思,很快就把事情交接清楚了。 她找陈静在食堂简单吃了饭,下午便自己打车回到了家。但她并没有直接进家门,而是拐去了小区外的一家规模不小的课外培训中心——星星儿才艺培训学校。 这家机构有午托服务,还开设了小中学各科的辅导班,除此之外还有钢琴、舞蹈、书法等兴趣班。因为针对的群体是别墅区的高阶层人群,里面的硬件设施非常良好,老师们的素质也有保证。 在准备博士考试阶段,她无聊时就来这家机构应聘了钢琴老师,每周会来个三四天,也算是放松了心情。 军训的这两周她请了假,一进来就受到了负责人的热烈欢迎。 “苏老师!你可算是回来了,孩子们都问过好几遍了。”负责人是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女人,姓翁,苏莺时都叫她翁姐。 23.第二十三章 外卖 今天也是萌萌哒~  “苏老师您是没感受过, 这特么……特、天也太热了!简直人间炼狱!”男生抖了抖头, 跟只小狗似的。 “都是这么过来的, 拿上你的包,快回去休息吧。”女子的声音清润, 仿佛有消暑的功效,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包纸巾,干脆全给了他, 立马就被另外几个涌上来的男生给抢分光了。 “嘿?你们!这是苏老师给我擦汗的……刘天你给我留一张!” 看着几个青春洋溢的大男生们很快就恢复力气打闹成了一团,苏莺时也笑嘻嘻地低头收拾好自己的背包,准备先回宿舍冲个澡,一会儿等学生们差不多都逛完小卖铺了, 她也去买根小布丁, 再加一盒草莓味酸奶。 这天气,实在是太热了! “苏老师我们先走了啊!” “苏老师你寝室的纯净水还有吗?用不用一会儿再帮您抬一桶回来?” “不用了。一会儿我去小卖部买两瓶凑合一晚,总归咱们明天就走了,用不着那么麻烦。”说到这里, 苏莺时的声音里也透着一丝欣喜。 “啊, 终于要离开这座火焰山了!八戒, 咱们的九九八十一难又通了一关。”一个消瘦的男生勾住了虎背熊腰男生的脖子, 感叹道。 “嘿嘿是啊!沙师弟, 把哥几个的行囊都带上,咱们走、人、喽——”虎背熊腰男生把自己的背包挂到了另一个小个子男生身上, 其他两人也笑哈哈地都丢给了他。 小个子自己就一身汗, 脖子上又被挂上了三四个包, 一脸苦相地站在最后。 苏莺时没好气地来了句,“都回去好好洗个澡!晚上还有送别晚会,咱们系男女两个连军训会操的成绩都不错,演出也都上上心,争取满载而归!” “知道了苏老师,咱们的小品都准备好了!” “还有,西行这才刚开始,过了火焰山,真正的劫难还在入校后,珍惜现在吧少年们。” “啊……苏老师……” “师姐您怎么这样……” 几个大男孩唉声叹气摇摇摆摆地走了,早忘了刚才教官三令五申的标准站姿。 苏莺时忍俊不禁,看着他们背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严格来说,她应该算是这些孩子们的师姐,所以跟别的系相比,学生们对她尊敬之余,还多了一份随意和亲切。 苏莺时本科是在a大人类学系上的,毕业后去了英国读研,这才刚回国半年的时间。在年初又考上了a大人类学系的博士,因为跟院里老师都比较熟,也受老师们的信任,便让她在入校前先充当了人类学系这一届大一新生军训的辅导员。 人类学系每一年的新生都很少,这一届一共招收了36人,男生12人,女生24人。这次军训24名女生独立成立了十连,而男生那边人因为太少,就和历史系的男生合并成了七连。 她担任的是女生十连的辅导员,男生七连的辅导员是由历史系的一名男老师担任的。苏莺时平时都跟着十连活动,但偶尔女生解散早了,她也会来男生连这边看一看,跟那位姓胡的历史系老师搞好关系,让他多照看下自己系的孩子们。 她拿起包,刚走出休息棚,就听到自己连的女生离老远在喊她的名字。 “苏老师!……”声音中还带着哭腔,引得不少路过的学生侧目。 “我在这儿!”苏莺时紧走几步,迎了上去。 小姑娘眼眶红红的,拉住她的手腕,“苏老师您快跟我回去,杜盈的胳膊都被教官给掐红了!” 苏莺时一听,心里猛地一惊,怎么都解散了还会发生这种事?顾不得详问,她拉着女生快步回到了十连的休息棚。看到那名叫杜盈的女生正坐在板凳上勾着头,一手捂住左胳膊上不知是何表情,她的身边围聚了不少同班女生。 “出什么事了?!” “苏老师!” “是苏老师来了!” “盈盈别怕,让苏老师给咱们做主!” “……苏老师,呜——”那个中间的小姑娘也抬起了头,刚才被同学们关怀了半天,其实本来自己觉得没多大事,越安慰反倒被被说的委屈了,此时见到了自家老师抽嗒两下就想要掉泪。 苏莺时穿过同学,来到杜盈身前蹲了下来,轻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让老师先看看胳膊。” 杜盈放下了手,只见白嫩肉呼呼的胳膊上,果然有两根红紫的指印,苏莺时秀眉蹙起,神色渐冷。一边检查着,又仔细询问了周围同学。 通过七七八八的解释她也弄清楚事情大概了。这位杜盈同学刚来到基地没两天就凑巧来了大姨妈,反应比较大,苏莺时特地出面跟教官说明了情况,这才让她有了待在休息区的特权,等觉得缓过来了再入队——可谁知杜盈的体质可能真的比较弱,这都是军训的最后一天了,她还是只能在休息区里干坐。 a大的规定是缺席三天以上的学生,在第二年要继续参加军训。杜盈刚好是第四天,苏莺时心也比较软,带她去看过校医,开了身体证明,又私下跟教官求了情,好在他们的黑脸教官比较好说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少算了一天,让她混了个通过。 原本这事都过去了,谁知就在今天训练结束散场后,隔壁连的教官来找他们黑脸教官,正好看到了杜盈正坐在休息区玩手机,就上前训斥了几句。后来他们教官可能随口说了句这小姑娘已经歇了好几天了,隔壁教官那火爆脾气就憋不住了,非说这身体问题肯定是装的!上前就扯着她胳膊要把她拽起来。 小姑娘吓的尖叫起来,周围的同学们一见立马不干了,“嚯嚯”都围了上来! 燥热的天气让所有人心里都憋了一肚子气,平常不敢反对教官只得忍气吞声,如今军训已算基本结束,杜盈被掐就好像是个导.火.索,把女生们的气焰都点燃了,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在杜盈身边围了个圈,护犊子一样警惕地盯着一旁的两位教官。 教官们的年纪也不大,二十岁左右的年轻模样,他们教官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此时也是有点慌了,按住好友后想要过来查看情况,可一圈女生的视线就紧跟着他的步伐,像是盯着敌人一样丝毫不松懈,把他急的额头直冒汗。 他靠近不了,为了让这群女生放松下来,只得先把自己那惹事好友给拉扯走了。 苏莺时心里有了数,冷静地问道:“记得动手的是几连教官了吗?” “不清楚是几连的,但我认得他的脸!老师我带您去!”那个最先跑去找她的女生举起了手。 “好。你们两个,先带杜盈去校医室,我处理完事情会过去找你们。其他人,都回寝室。”苏莺时交代完,转身对那个女生一招手,“走。” 看着苏莺时被迷彩服衬出的愈发修长飒爽的背影,留下的几位同学禁不住喃喃道:“我忽然发现,咱们苏老师除了美,竟然还有点帅……” …… “苏老师您看,就是那个!” 顺着女生的指向看去,只见他们连的教官正对着一个高个的人说着什么,那人也穿着一身教官服,背对着她看不清模样。 苏莺时心里冷哼一声,迎步走了上去。 十连的黑脸教官也看到了苏莺时,眼睛一亮,跟面前那人快速说了句什么,然后也大步朝着她走来,带着丝急切—— “苏老师您总算来了,听我解释,那个小姑娘……” 苏莺时直接从他身边穿了过去,在十连教官惊愕的表情下,来到了那个男人跟前——见那人并没有转身的意思,顿了顿,又绕到了他的前面。 当她发现自己的视线只能到男人的喉结时,深呼吸了一口,甩开长发扬起了头,酝酿出强势而冰冷的语气。 “现在禁止体罚学生,请问这位教官,我学生胳膊上的红印是怎么来的?” 男人似乎这才发现有人来,微愣了一下,接着轻轻地低下头来,看着她。 与男人四目相对时,苏莺时呼吸一滞,心里也跟着紧张起来。 帽檐遮挡了男人半侧英挺的长眉,只露出一对漆黑的眼眸——苏莺时很难形容所看到的这对眼睛,清澈、深邃,仿佛宇宙中最深处的星辰,能将人全部吸入进去。他的肤色在军人当中属于偏白的那一类,但显得格外健康而男人味十足,脸型轮廓英俊立体,鼻梁挺直,下方厚薄适中的唇微抿着,带出丝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冷漠与严肃。 他没有说话,静默的眼眸不动神色,却无端让周遭空气都冷了下来。 苏莺时觉得嗓子有些发干,强忍着没有移开视线,心里却忍不住小声嘀咕着——他们基地里什么时候还有这样一位英俊的人物了?怎么都没听班里那群小丫头们讨论过? 就在这时,跟着跑来的女生怯怯地拽了拽苏莺时的手臂,结巴道:“苏、苏老师,不是……这位教官。” “……” 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直到身后的十连教官那仿佛要把自己给呛死的咳嗽声响起,苏莺时才惊的回过神来。 男人的眼神并没有移开,甚至看向女子时多了几分的专注。除了一直以来淡淡的探究与疑问,可喜的是——里面好像并未看到生气的意味。 苏莺时呆愣了两秒,圆圆的眼眸瞬间弯了起来,笑颜明媚顿如春花绽开,“真是不好意思了,孩子说动手的是最高最帅的那个教官,这不,认错人了、认错人啦!” 她看到男人的眉峰似乎挑了一下,继续保持着脸部尴笑,向后摸索着拉过学生的手,扯了扯,点着头道:“打扰了,告辞,告辞——” 一把拽过学生的手,拎着她大步走开了。 此时她的脸上再不见“气势汹汹的嚣张”,只剩布满的黑线—— 糗大了!在学生面前糗大发了! 身后的十连教官叫不及,只得扭头对着男人喊了句,“川哥!我先解决点事,晚上再去找你啊!”然后追着两人跑了过去。 霍川似乎从鼻间轻应了一声,寻常的教官服穿在他高大挺拔的身上,硬是比别人多出了一份端肃与铁血——那是并没有经历过正面战场的年轻教官们所没有的气质。 他的神色依旧冷漠,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又像是还在想着些什么。 外人看不出的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女孩弯起那对桃花似的圆眼睛对他笑起来时,眼前仿佛炸开了万千烟火,一直平静的心也跟着狠狠一颤。 让他控制不住地轻轻抬起右手,缓缓抚在了眼睛上面。 这让他一个在军队里操练过的大老爷们也不禁红了眼眶,感动的不行不行的。 就在昨晚表演结束后,苏老师还专门带着那个叫杜盈的女生找到了他和那个动手的好友六连教官。 24.第二十四章 办卡 今天也是萌萌哒~  霍勒用小手展了展睡衣, 端正了姿势, 然后面对着琴键的位置……过了会儿, 他扬起了头, “哥, 琴谱呢?” “弹《小星星》还要曲谱?”青年似乎很吃惊,瞪向他, “你的钢琴是谁教的。” “苏老师啊!” “……”霍川立刻换了个表情, 定了定, “好吧,我弹一个音,你跟着我学。”他推了推小孩, 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哆哆——嗖嗖——拉拉——嗖—— 发发——咪咪——来来哆—— 霍勒右手弹了两遍, 霍川还算满意地“嗯”了下,敲了敲他的手背,“左手呢?” 霍勒又把右手放下来, 换上了左手, 比右手稍显磕绊地也弹完了一遍。 霍川拧起了眉毛,“你不会两手一起弹?” “不会呀!”小朋友回答的理直气壮。 霍川顿时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智障。 在他不断默念“这货的钢琴是苏老师教的”, 终于在自己心里建设好弟弟左右手“残障”这一事实后, 妥协道:“算了。来说说,你老师布置的作业要求是什么?” “没有作业了!” “嗯?” “我跟老师说过你不会弹《小星星》后,她就不给我布置作业了!”小孩欢快道。 “……” 但是乐过三秒后, 某人突然醒悟—— “哥!!你会弹《小星星》啊??!” 霍川一脸沉默, “…………”酝酿半晌, 淡淡道,“刚学会的。” “噢!那你学的真快!” 霍川并没有很开心的样子。 霍勒自顾自好奇地摸了摸他哥的钢琴,好像在研究跟自己屋里的有什么不同一样,等研究够了,从琴凳上滑下来就想走。 “去哪儿?” “楼下看动画片!” “回来。”霍川揪住他的衣领。 小孩一脸挣扎。 “我觉得,我们应该补上昨天未完成的作业,你说呢?” 挣扎的动作弱了下来,霍勒小声问道:“怎么补?” “录像吧!”霍川说着站起身,从桌边拿回了自己的手机,调出视频录制模式。 “可是就我们两个人,谁来录?” 霍川又四处找了找,寻来了两本厚书放到钢琴上,手机立着靠上去,前面再用另一本书挡在,堪堪让它向下倾斜了三十度角。 “好了,来吧。” 霍川用两只手,霍勒只有右手,大的配合着小的,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到后面的音色基本成型。 霍勒其实学习的很快,速度也渐渐在向着哥哥的节奏靠拢,弹奏的越来越流利。 他们弹了好几遍后,霍川拿下了手机,霍勒立刻凑过来脑袋挤着一起看。 画面有些斜,只能录到霍川的半截手指,霍勒那里基本没怎么入得了镜的。 霍川皱了皱眉,又调试了几次,都不太满意。 两人房里的动静吸引来了霍妈妈。她端着果盘过来敲了敲门,进来后就见一大一小两个儿子正对着个屏幕研究半天。 由于两人年龄相差较大,霍川从前又不怎么着家,能看到这幅画面的机会少之又少。林颖欢一时有些感慨,站在门口欣赏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问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霍勒给妈妈讲了。 林颖欢立刻道:“这还不简单,你们弹,我给你们录!” 小儿子赶紧“呱呱”鼓掌以示妈妈英明。难得霍川也没有什么异议,乖乖把手机交了出去。 林颖欢放下果盘,乐呵呵地先拿着手机找准一个好位置,这才按下了录音键,道:“开始了!” 透过屏幕,只见两人挤在一个钢琴凳上弹琴的模样有些滑稽,却又格外的温馨。霍川一脸的淡定优雅,简简单单的曲子从他指尖流淌而出,却有别具一格的韵味;而霍勒明显的活泼很多,独臂侠似的一只手每落一个音,都高高扬起手腕、手指敲的好似狰狞的鸡爪,一个一个音跟崩豆似的,但小脸上却满是认真。 他是在极用心地在做这一件事情。 一大一小,随性与专注,成熟与童稚的对比与融合,使他们共同演绎出了——独一无二的《小星星变奏曲》。 林颖欢看着忽然有些感动。她只觉得一部手机不够,应该配上360度追踪式拍摄仪来记录下她儿子们精彩的表现。 最后视频录制完成,她点了保存的同时,忍不住也给自己的手机里发了一份。 三个人凑近完整地看了一遍,确实比夹在钢琴顶上录的好,霍川满意地挑了下眉,传给了弟弟让他明天拿去完成作业,顺便交代了一句:“转告你们苏老师,以后可继续布置这类的作业,我……咳,我会尽量配合你来完成。” 霍勒自然是高兴非常,但最惊讶地要数林颖欢。她自己的儿子她最清楚,霍川从小就格外有主见,若想让他去做他不愿意的事,那可比劝他爸退伍还难—— 可是现在,他竟然会愿意主动配合着,去完成这份昨天还嫌“幼稚”的作业? 林颖欢若有所思地观察了下大儿子,见他一脸的泰然自若,好像并没有很把这当回事的模样。视频一录完了,留在屋子里的弟弟立马成了碍事的那一个,大手一提把他提溜了下来,一推一推地就赶出了屋子。 林颖欢偷笑了两声,见大儿子目光转向了自己,一摊手。 霍川挑挑眉,转回身进屋子里去了,没打算再赶一个。 林颖欢看着儿子低头不紧不慢地从柜子里拿出新睡衣,准备一会儿去洗澡。这一年来,他究竟经历了什么,只有他们当父母的最清楚。 每每想到这里,心里都又有怨言又堵着似的难受。她也比任何人,都希望儿子能够得偿所愿。 霍川收拾好了东西,发现女人还愣愣地站在门口,不由叫了声,“妈?” “哎。”林颖欢收回思绪,换了种轻松的语气抬起头,“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啧,别跟你老妈装蒜。怎么突然对你弟弟这么上心了?” 青年转了个身,弯腰在抽屉了新拆了管牙膏,把包装盒捏吧捏吧扔进了垃圾桶,起身时又顺手在镜子前捋了一下微微长了些的头发,然后……见老妈同志还杵在门口,不由乐了一下,但嘴角勾出的不羁再帅气,也隐藏不住微微泛红的耳后。 他轻叹了一声,乖乖来到了跟前,垂下眸低声交代道:“就是她。” “什么?”林颖欢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您不是逼着郭岩说出a大那位女老师的名字吗?” “谁谁谁——谁会干那种事啊!你妈妈我……”愣了下眼睛倏然睁大,有些难以置信地提高了嗓门,“你说什么?!那位苏老师就是小勒的钢琴老师?她们是……同一个人?!” “嗯。”霍川漆黑的眼眸闪烁而过,泛起笑意。 林颖欢怔忪了片刻,感叹道:“儿子啊,这次你可要首先感谢你弟弟抽风似的突然要学钢琴,其次还要谢谢你老妈无比地英明在搬来的第一天下午就把他丢到了培训学校,最后——在这种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你要是还追不上,那就别说是我霍家的人!” …… 于是第二天,霍勒难得享受了一回他哥亲送的待遇,嘴里还能叼上一根他哥私藏的真知棒。 “哥,荔枝味的不错,你下回多买点。”到了学校门口,霍勒从机车上自己爬下来,恋恋不舍地又嗦了一口,接过自己的小背包。 “好好学琴,别让妈妈知道。” 小孩眼一亮,简直受宠若惊地扬起头—— “放心吧哥!我肯定保密!”小牙瞬间“嘎嘣嘎嘣”一阵乱嚼,再一张嘴,里面只剩下一些碎末末了。 霍川恶寒地别过头去,跨上机车飞远了。 霍勒满足地舔了舔自己的小牙,然后背起书包,走进了星星儿才艺培训学校。 他一般都会比预约的上课时间提早一个小时到,现在已经可以一个人熟练地去钢琴房了。跟大厅的翁姐打了声招呼,背着小包往里面走去,路过一间半掩的琴房时,听到里面传出来苏老师特有的温润清凉的声音,正在耐心地教另一位小女孩上课。 他调皮地把头伸进去看了一眼,正好被苏莺时逮到,见眼睛瞪过来,赶紧吐了吐舌头退出去,一蹦一跳地跑去隔壁的空琴房了。 半个小时之后,苏莺时手中端着一杯刚从公共休息室接的清茶走了进来,朝着他的小脑门弹了一下。 “小机灵鬼,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许在别人弹琴的时候进来打扰了?” “嘿嘿。”小孩揉了揉脑袋,“对不起苏老师,我下次绝对不会了。” 苏莺时并不怎么信地笑笑,回身坐到了窗边的沙发上喝着水。上课时间还没到,她也乐得跟小孩闲扯几句。 “昨天练琴怎么样?” “挺好的!”小孩一激动,蹬蹬蹬跑过来,“哥哥还跟我一起补了前天的作业!” “哦?”苏莺时坐起了身子,看着他献宝似的从背包里掏出了手机,点开了视频。 一串清脆的钢琴声滑了出来,画面中,青年挺拔的身姿和孩子憨态可掬的模样,让苏莺时不禁会心一笑。霍川弹琴时的侧颜真的很帅,轮廓完美,神情专注而优雅,一点也不像是当兵的,倒像是被从小精细培育的艺术家。 她本来就不信会改编《500 miles》的人能不会弹《小星星》!果然,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指起落华丽而流畅,但更让她惊讶的是,霍勒竟然也不用看谱子就可以完整的弹下来了?! “小勒,你会背谱子了吗?”这对刚接触钢琴的小孩来说可是太难了。 霍勒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哥哥让我跟着他弹,教了我好几遍,不知不觉就会了。” 苏莺时一脸感慨,“你哥哥对你真有耐心。” 霍勒小脸笑的更深了,他没有去纠正大多时候哥哥是没什么耐心的,而是甜甜道:“苏老师,哥哥还说了,他以后会尽量配合我完成作业!所以,您以后……要不要再继续给我布置特殊任务?” “你喜欢这样的作业?”苏莺时笑着看他。 小孩期待地点了点头。 “好!那今天,你们就合奏一遍新学的《铃儿响叮当》!另外……”苏莺时顿了顿,抿嘴道,“你能再帮我问问你哥,有没有《500 miles》的钢琴谱吗?” “别客气!还没领到手册吗?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去前面帮你拿过来!” “真的不用了……” 正在推拒间,在摊位上统筹负责的马老师眼尖,大吼一声,“莺时是不是来了?还躲后面干什么呢,过来帮忙!” 苏莺时叹了口气,朝呆愣的男生无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一起加油吧,辛苦了。” 25.第二十五章 偶遇 今天也是萌萌哒~ 霍川没有再理会弟弟的喋喋不休, 越过他看向了女孩, “苏老师, 晚上来家里吃饭好吗?” 又看了眼霍勒,“这小子第一次想要自己学什么,还没找机会跟老师好好聊聊。” 这般直接的相邀, 让苏莺时愣了一下。 她回想起方才这人在那句“好巧”之后, 紧接着就以一副严肃正式的模样介绍道:“您好,我是霍川,霍勒的哥哥。” 这让她微微有些吃惊——她知道霍勒有哥哥,但看着霍妈妈年轻干练的模样, 一点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大的一位哥哥。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 霍川嘴角勾了下,补充道:“我今年二十八,比霍勒大了足足二十二岁。一直以来, 我待他就像半个儿子, 但我没他这样的儿子。” “噗。”苏莺时忍俊不禁, 终于露出了笑意,清清嗓子,“咳, 我还觉得以后要是能有小勒这么可爱的儿子,也是很幸运的事。” 霍川顿了下,面色不改地随声趋和道:“您说的是, 我也觉得有一个挺好。” “……” 三人并肩向家走着。 苏莺时本来看外貌觉得霍川是一位很冷不易靠近的人, 但几句话聊下来, 发现他一点也没有对自己生冷的意思,甚至也不曾提起第一次她做的尴尬事。 这让她有些庆幸。 至于现在又邀请她去“家访”…… 她犹豫了一下,暂且侧面地回应道:“我就住在你们家的河对岸。”她比划着,“a区二栋。” 霍川“嗯?”了声,低低淳淳的,尾音上扬,很是悦耳。 轻笑道:“没想到离的这么近,那更该请您到家做客了。” “妈妈也早就这么说。”小男孩总算是跟上趟了一次,得到了哥哥一个赞赏的眼神。 小脸立马乐呵上了,嘴也更加把持不住,放飞道:“妈妈饭桌上问道,老霍,苏家的女儿叫什么名字啊?”学着大人的语气,“爸爸就板着个脸,我怎么知道!妈妈——‘你问问,问问嘛!’爸爸——‘不问不问!’……” 这场出乎意料的一人分饰两角的华丽演出,让霍川满脸黑线,伸出大手捂住了弟弟的那张“嘚吧嘚、嘚吧嘚”的嘴。 苏莺时顿时脸色绯红,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站住了脚步,犹豫地小声道:“要不,今天我就先不过去了吧?等以后还有机会……” 霍川也扶着机车停下,转身望着她。 那双漆黑的眸子好像能把人看透,让她有些无处遁行,呼吸都不禁悄悄屏了住。 可是霍川没有让她这种不自在持续很久,轻轻地叹了声气,“好。” 苏莺时抬起头来,看着男人把小孩提起丢到了机车上,两人之间的距离忽然就近了,“走了,先送你老师回家。” 他自然地走在苏莺时身侧,侧颜英挺俊美,在阳光的投射下与柔和的蕴光交织在一起,有些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苏莺时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支吾道:“不,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苏老师。”男人的语气有些无奈,“您今天已经拒绝过我……弟弟一次了。” 苏莺时哑然。 她将背包向肩上提了提,霍川问,“用先放在车上吗?” 这次苏莺时没有拒绝,轻轻点了点头,递了过去,男人随手将它挂在了车把上。 他们回家的路线在过河时有了更改,向着左侧走去。越靠近住宅区的小路越窄,已经很难容得下两人和一辆宽大的机车并行,霍川微微落后一步,跟在苏莺时的身后步履安静。 他们来到一座繁花葱郁的院落前,霍川停了下来,将包从把上摘了下来,递给她。 “苏老师再见!”霍勒高呼道。 苏莺时站在门边,身侧就是钻出围栏的粉色蔷薇。她对两人笑着道:“今天多谢你们送我回来,下次请你们来家里做客。” “好!!”小朋友拍手欢呼,在后座上摇摇欲坠。 男人也利落地回答一个字,“好。” 苏莺时眼中笑意更甚,冲他们摆了摆手,转身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女子及腰的长发乌黑柔顺,发尾随着她的动作扬起俏皮的弧度,白嫩的脸颊从蔷薇花瓣中擦过,那一刻,霍川的脑中忽地出现一个词——人比花娇。 等苏莺时进去了,霍勒这才收回笑容,小脸紧张巴巴地扯了扯哥哥的后衣角,“哥,我刚是不是又说错话了?苏老师怎么不去咱们家吃饭了?” 霍川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掐了掐自家弟弟团子似的小脸,“你什么时候改掉学大人说话的臭毛病,苏老师就能到咱们家了。” …… 苏莺时刚进到屋内,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嗡——嗡——”地油门声。她放下包,快跑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正好透过花丛的空隙中,看到男人长腿跨上了银白机车,黑色机车服被他拉出一道流畅的弧线,头盔已经带在了弟弟头上,随着他的动作,身后的小孩已经牢牢抱紧了他的腰,车把处发出了骇人的嗡鸣声—— 苏莺时不由心里一紧。 结果下一秒,她就发现机车开动了,比自行车的速度快不了多少——摇摇晃晃、慢吞吞的,向着小桥上开去。 直到苏母唤她的时候,苏莺时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窗前傻子似的笑上了半天。 “看什么呢笑成这样?叫你好几遍了。” 苏莺时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边乐边回过身来,“看新邻居呢。” “新邻居?”温珂倒没有注意,问道,“谁搬来了?” “不太清楚,姓霍,他家的小孩正在跟我学钢琴。” “霍……”温珂想了想,闹不明白地摇了摇头。 晚上,他们从苏爸爸的嘴里得出了新邻居的准确信息。 一军区司令长霍舟,夫人是前军区文工团副团长林颖欢,十年前就退伍了。大公子霍川在整个军部都极为出名,身为黑狼特种部队的前队长,他曾参与过多次维和任务,年纪轻轻就被授予了大校的军衔。而跟着苏莺时学钢琴的,就是霍家小儿子霍勒。 苏莺时敏锐地捕捉到了两个“前”字——若说霍母的“前副团长”还能理解,但霍川既然年纪轻轻的,怎么也成了“前队长”? 她想到就问出来了。 苏爸爸却长长叹了口气,在餐桌上,良久,才吐出一句,“天妒英才。” 苏莺时心里一凉,“怎,怎么了爸爸?” 温珂也跟着紧张起来,饭都忘了吃,见丈夫还不吭声,伸腿踢了他一下,“别卖关子了,快说呀!” “别急,别急,我这不是在想呢么。”苏凯平安抚住妻女,摸出根烟点上了,他没有烟瘾,只有在思考问题或有为难的事时才会抽上一根。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听说是去年在菲律宾执行任务时受了重伤,肩部中弹,眼睛也被异物划伤,险些失明,不得不退下来了。”苏凯平叹道,“我那时正好在跟军校那边谈关于国防生最新改革的问题,就听说了一些。这件事在一军区闹的很大,特种部队不肯放弃这根好苗子,来过探望过许多次,霍舟那边究竟是何态度我也不太清楚,哎莺时,你见了霍川?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苏莺时滑到嘴边,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她觉得霍川现在怎么样?若不是听说了这件事,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那双如浩瀚宇宙般深邃的星眸,竟然曾经差点失明。 如今……或许也还跟正常人的不太一样。 “我不知道,爸爸,我看不出来……” “哎。霍舟原先在怀阳军训基地的事上慷慨出手,帮了我大忙,现在既然有缘当了邻居,还是该多走动走动的。” “改天请他们来家里吃饭吧!让杨婶做几个好菜。瞧你刚刚说的,那孩子比莺时大不了几岁吧?说的我这心里酸溜溜的。”温珂揉了揉心口,眉眼有些心疼。 苏莺时忽然就想起来,那人一身黑色流畅的机车服,以军人特有的挺拔站姿站在自己面前时,声音低淳而让人安心地说着—— “我今年二十八,比霍勒大了足足二十二岁。一直以来,我待他就像半个儿子,但我没他这样的儿子。” 勾起的唇角自信而幽默。 他或许并不需要别人的任何同情和怜悯——苏莺时莫名这样的认为着。 她想张口跟妈妈说些什么,却被苏爸爸打断了。 “你这个主意好,新邻居乔迁之喜,咱们还没给人家祝贺一下呢。”他想了想,“这样吧,明天我跟霍舟联系一下,定个日子,请他们全家过来做客。” 平时他训练要求的严格,私下里没少听到女生们对他不满的传言,最后又因为杜盈的事,差点没把他当成阶级敌人——没想到临离别了,这些小孩们又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模样别提多乖巧可人了,还送他亲手写的感谢信。 这让他一个在军队里操练过的大老爷们也不禁红了眼眶,感动的不行不行的。 就在昨晚表演结束后,苏老师还专门带着那个叫杜盈的女生找到了他和那个动手的好友六连教官。 在老师鼓励的眼神下,女孩糯糯地走上前来,先是对他鞠了一躬,又对着六连教官道:“教官对不起,那天其实您并没有使多大劲,是我自己的肤质问题,轻轻一掐就能红一片……”说着她自己朝着自己手臂上掐了一下,立马出现了骇人的红印。 看着大男人露出呆掉了的神情,女生“噗”地乐了出来,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教官您别生气,是我不好,不该在大家军训的时候坐在休息区玩手机。” “不,不是……你们教官都跟我说了,你的情况特殊,女孩,女孩的身体问题嘛,咳……我们都能理解,是我不该动手。”面前的教官黝黑的脸也微赧,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不自在道,“再说昨天下午你们连已经解散了,剩下的属于你们的私人时间。我是教官,你是学生,再怎么样也不该那样拽你,都是在部队粗鲁惯了,我向你道歉。” “基地纪律,除了在寝室外,其余地方一律不允许掏出手机!是我错了!”女孩挺起胸膛,一脸认真的说道。 这回轮到教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苏莺时笑眯眯地上前,拍了拍学生的肩膀,“既然都解释清楚了,我们也回去了,杜盈?” “是!”杜盈底气十足地喝了一声,“啪”地左脚并在了右脚上,身板笔直,年轻稚嫩的面孔十分严肃地看向两位教官,伸手敬了一个不怎么标准的军礼。 “教官再见!” 对面的两位教官也瞬间站直了身子,齐齐将右手指尖合拢立于额前,认真地回了她一个军礼。 然后就看见小姑娘笑嘻嘻的,转过身,拉着他们辅导员开开心心走了。 …… 黑脸教官正在回味这些纯真又凶狠的女学生们究竟是一种怎样矛盾的存在,就听见耳边齐齐响起了一声长长的哀叹—— 26.第二十六章 过往 今天也是萌萌哒~  ——亲子钢琴。 在放学的时候,苏莺时给霍勒布置练习曲。 “小勒啊, 今天老师给你布置一个特殊的作业。” “嗯?什么作业呀苏老师。” “将这首《小星星》和哥哥四手联弹一起演奏一遍, 录成视频明天给我看。” 为了培养孩子对钢琴的兴趣, 苏莺时在音阶练习之外,还穿插着布置一些熟悉的儿歌曲。而以霍勒现在的水平, 还不能够左右手配合着一起弹奏, 说是四手联弹, 苏莺时只要求他用右手弹奏即可, 所以严格说来只是三手连弹。 霍勒激动极了,觉得这是一项十分了不得的任务,拍着胸口保证明天一定完成! 苏莺时笑了,不由也有些期待起来。 霍宅。 霍勒从到家就一直往门口张望,心神不宁的样子。 林颖欢忍了一会儿就受不了了, 叉着腰站在厨房门口, 无奈地对小儿子道:“乖宝, 你哥不会这么早回来, 你——” 呲纽。 门响了,从外面被推开。 霍勒眼睛一亮,倏地从椅子上跳下去,抄着小短腿向着门边冲去, 往上一蹦,顺着来人的大腿就往上爬。 进门的青年身材高大挺拔, 身上穿着黑色流畅的机车服, 他并没有因为身上突然多出来的一坨而有任何迟疑, 右手轻托将小孩抬上了后背,另一只手动作不停地从鞋柜上取下自己的拖鞋,弯腰换上。而在这个空当间,小孩已经熟练地从后背攀上了青年的脖子,两腿一叉坐到了他的肩膀上。 “妈。”霍川直起身从容地走了进来,随手将皮手套摘下来,来到桌边倒了杯水。 扬起头,“咕噜噜”灌了下去,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微微上下滑动。 林颖欢冲着小儿子斥责道:“别闹你哥哥喝水!”转向大儿子时眼神明显喜悦许多,“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只是去后山探了探路。”霍川笑了下,冷峻立体的五官瞬间透出丝不羁的帅气,微汗浸湿的额前短发,被他不耐地捋了上去,很快被两只小手给揪住。 霍勒坐在霍川的肩头,白嫩圆润的小肉墩和下面肌肉流畅结实的男人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兴奋且毫不嫌弃地把下巴直接搁在了哥哥汗津津地头顶,颠啊颠的,“哥,下次开机车带上我呗!我还没有在这个新家跑过!” “不带。” “为什么!” 霍川驮着他,大步流星地走上二楼,向右转,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他把自己的头盔和手套放到窗台上,身子微微侧,把弟弟抖到了床上。 “哥——为!什!么!” 霍川呵笑一声,活动着肩膀,低声道:“吃的墩墩肥。” 小孩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浑身僵住,呆立在床上。半晌,不服输地扬起了小脸,向着青年重重地“哼”了声。 霍川转头冲他扬了下眉,嘴角露出一丝坏笑,重复道:“墩、墩、肥。” “啊啊啊啊坏哥哥——”在小孩翻滚着从床上下来再向他扑来前,青年已经麻利地拿起换洗衣物,闪身走进浴室,“啪”地把他挡在了门外。 浴室里是“哗啦啦”的淋水,外面则传来“刺啦刺啦”地挠门声。 霍川一脸冷静地洗头、洗脸,不紧不慢地擦干身上,换上干净舒软的家居服,又在镜子前好好擦了擦自己略微长长的头发,呲了呲牙,这才伸手拉开了浴室的门。 看到了坐在门边张着爪的弟弟。 大步迈过去,左腿又被抱住。霍川撩起眉,警告似的盯着他,“我说过了,不、带。” “我要说的不是这事儿,哥!” “嗯?” 霍勒从地上爬起来,小跑到青年面前,眼睛晶晶亮地看着他,“苏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让我们两个一起弹奏《小星星》!” “苏老师?小星星?……你和我?”这几个字拆开霍川都懂,合在一起就不理解了。于是他再次无视地直接绕了过去,准备把自己换下的机车服拿到楼下。 霍勒一路小跑跟了下去,颠三倒四地介绍着,可一直到了吃饭的时候,霍川才从霍妈嘴里听明白了来龙去脉。 俊眉一皱,“这什么鬼作业?不用做了。” “不行!!!”霍勒急了,他一点也不敢想象,自己如果没有完成作业苏老师会怎么样! “为什么不行?那些辅导班的老师多是没事找事,现在不都提倡减负?没事给小孩布置什么作业。” 霍妈妈一脸无语地看着为了给自己“减负”而对弟弟胡说八道的哥哥,听他继续理直气壮地说道:“霍勒我告诉你,做作业就挑自己有用的做,多动动你那小脑筋。” 可是现在霍勒的小脑筋里面全是“明天要完不成作业,他要对苏老师食言了……”顿觉天要塌了,小脸一憋,险险的快要哭出来。 今天吃饭的只有霍妈妈和两个儿子。林颖欢真被折磨的受不了了,筷子一放指向大儿子道:“你就陪他弹一弹又怎么了?” 霍川面色不改,“是那位老师设计的作业不科学。” “……” “霍勒,你有没有想过,你哥我并不会弹《小星星》呢?” 霍勒呆住,傻傻望向哥哥,全然忘记了哭。 “你没有想过,你的老师也没有想过。”霍川一脸遗憾,“你们都没有考虑过一个钢琴外行人的内心。” “…………”林颖欢只觉头更痛了。 更让她窒息的操作是——她的小儿子很快憋回了泪水,小脸上满是自责地打了个嗝,怜惜道:“对不起,哥哥,你不要难过。” “没事,我不在意。” 小孩还在绞尽脑汁地安慰,“苏老师也有不会弹的曲子,她就不会弹《500 miles》……”低头默默在心里补充道,苏老师唱的可好听了。 霍川“嗯”了声,神情泰然自若,最终安安稳稳地吃完了这顿饭。 第二天,苏莺时等着看录像,却见小孩一脸懊悔地对她道:“苏老师,我们都没有想到,哥哥他不会弹《小星星》那首曲子……” “……啊?” “都怪我,让哥哥伤心了。”小孩叹了口气。 “…………???”苏莺时一脸懵逼,半晌,只得小心翼翼道,“那,那真是抱歉了……” “没事。”小孩沉思道,“哥哥他不会因为被戳到这个痛处而哭的。妈妈说只要不跟他提部队的事儿,都没关系。” “…………” 苏莺时无语地同时,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 部队?他们家,是在部队的吗? 她轻叹了口气,想到自己打从第一次跟霍勒见面,就想回家提这户新邻居的,结果到了现在都没想起来开口。 这破脑子。 今天,今天回家一定问问老爸。 霍勒很是贴心,还耐心地向她解释自己真不是故意不完成作业的。苏莺时笑笑,摸了摸他的头,“没事,是老师考虑不周。老师……没有想到,你哥哥不会……弹《小星星》。”她扯了扯嘴角,换了话题,“走吧,今天我们来学习《铃儿响叮当》。” “好!!” …… 今天霍勒是下午课,苏莺时后面没学生了,便打算带着他一起顺路回家。 两人跟翁姐道别,刚出了星星儿的大门,正说笑呢,忽然见小孩猛地站住,接着撒欢似的朝着路边的一辆很拉风的银白机车冲过去,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抱住了前面人的脖子。 “哥——你怎么来接我啦!” 前面人被他这样攀爬却依旧纹丝不动,从容淡然地摘下了头盔,准备转身扣到身后小子的脑袋上,“妈妈让我稍你一段,没带你的小头盔,凑……” 他的动作忽地顿住,目光定在了离的不远处看着微笑看着他们的纤细女子身上。 “哥!那位是教我钢琴的苏老师!苏老师——”霍勒站在后座上,冲着苏莺时用力地挥舞手臂。 苏莺时不好不过去打个招呼,只得走到近前,也自然看清了男人的面容。 立体、深邃、俊美英挺。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眸子,犹如宇宙中最深处的星辰。 “是,是你?!”她惊讶地睁大双眸,脱口道。 霍川飞快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汗浸微湿的前发,从机车上跨下来,向来利落潇洒的动作竟显得有些踉跄—— 害得还站在后座上的霍勒差点掉下去,他一把揪住险些摔扁的弟弟,长腿站稳立在苏莺时面前,沉默道: “……好巧。” “哥哥,你和苏老师原来认识吗?”霍勒走在两人中间,左侧人行道上的是苏老师,右边推着机车走在行车道边上的是哥哥,车是没得坐了,气氛还觉得怪怪的。 他抠了抠自己的衣角。 苏莺时脸忽地一红,余光飞快地向男人那边扫了一下,正纠结着不知该如何开口讲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男人却一脸镇定,“认识。” 苏莺时一哽,他们那也算是认识吗? 霍川没有再理会弟弟的喋喋不休,越过他看向了女孩,“苏老师,晚上来家里吃饭好吗?” 27.第二十七章 真相 今天也是萌萌哒~ 霍川没有再理会弟弟的喋喋不休, 越过他看向了女孩,“苏老师, 晚上来家里吃饭好吗?” 又看了眼霍勒,“这小子第一次想要自己学什么,还没找机会跟老师好好聊聊。” 这般直接的相邀, 让苏莺时愣了一下。 她回想起方才这人在那句“好巧”之后,紧接着就以一副严肃正式的模样介绍道:“您好,我是霍川, 霍勒的哥哥。” 这让她微微有些吃惊——她知道霍勒有哥哥, 但看着霍妈妈年轻干练的模样,一点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大的一位哥哥。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霍川嘴角勾了下,补充道:“我今年二十八, 比霍勒大了足足二十二岁。一直以来,我待他就像半个儿子, 但我没他这样的儿子。” “噗。”苏莺时忍俊不禁,终于露出了笑意,清清嗓子, “咳,我还觉得以后要是能有小勒这么可爱的儿子, 也是很幸运的事。” 霍川顿了下, 面色不改地随声趋和道:“您说的是, 我也觉得有一个挺好。” “……” 三人并肩向家走着。 苏莺时本来看外貌觉得霍川是一位很冷不易靠近的人, 但几句话聊下来, 发现他一点也没有对自己生冷的意思,甚至也不曾提起第一次她做的尴尬事。 这让她有些庆幸。 至于现在又邀请她去“家访”…… 她犹豫了一下,暂且侧面地回应道:“我就住在你们家的河对岸。”她比划着,“a区二栋。” 霍川“嗯?”了声,低低淳淳的,尾音上扬,很是悦耳。 轻笑道:“没想到离的这么近,那更该请您到家做客了。” “妈妈也早就这么说。”小男孩总算是跟上趟了一次,得到了哥哥一个赞赏的眼神。 小脸立马乐呵上了,嘴也更加把持不住,放飞道:“妈妈饭桌上问道,老霍,苏家的女儿叫什么名字啊?”学着大人的语气,“爸爸就板着个脸,我怎么知道!妈妈——‘你问问,问问嘛!’爸爸——‘不问不问!’……” 这场出乎意料的一人分饰两角的华丽演出,让霍川满脸黑线,伸出大手捂住了弟弟的那张“嘚吧嘚、嘚吧嘚”的嘴。 苏莺时顿时脸色绯红,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站住了脚步,犹豫地小声道:“要不,今天我就先不过去了吧?等以后还有机会……” 霍川也扶着机车停下,转身望着她。 那双漆黑的眸子好像能把人看透,让她有些无处遁行,呼吸都不禁悄悄屏了住。 可是霍川没有让她这种不自在持续很久,轻轻地叹了声气,“好。” 苏莺时抬起头来,看着男人把小孩提起丢到了机车上,两人之间的距离忽然就近了,“走了,先送你老师回家。” 他自然地走在苏莺时身侧,侧颜英挺俊美,在阳光的投射下与柔和的蕴光交织在一起,有些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苏莺时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支吾道:“不,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苏老师。”男人的语气有些无奈,“您今天已经拒绝过我……弟弟一次了。” 苏莺时哑然。 她将背包向肩上提了提,霍川问,“用先放在车上吗?” 这次苏莺时没有拒绝,轻轻点了点头,递了过去,男人随手将它挂在了车把上。 他们回家的路线在过河时有了更改,向着左侧走去。越靠近住宅区的小路越窄,已经很难容得下两人和一辆宽大的机车并行,霍川微微落后一步,跟在苏莺时的身后步履安静。 他们来到一座繁花葱郁的院落前,霍川停了下来,将包从把上摘了下来,递给她。 “苏老师再见!”霍勒高呼道。 苏莺时站在门边,身侧就是钻出围栏的粉色蔷薇。她对两人笑着道:“今天多谢你们送我回来,下次请你们来家里做客。” “好!!”小朋友拍手欢呼,在后座上摇摇欲坠。 男人也利落地回答一个字,“好。” 苏莺时眼中笑意更甚,冲他们摆了摆手,转身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女子及腰的长发乌黑柔顺,发尾随着她的动作扬起俏皮的弧度,白嫩的脸颊从蔷薇花瓣中擦过,那一刻,霍川的脑中忽地出现一个词——人比花娇。 等苏莺时进去了,霍勒这才收回笑容,小脸紧张巴巴地扯了扯哥哥的后衣角,“哥,我刚是不是又说错话了?苏老师怎么不去咱们家吃饭了?” 霍川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掐了掐自家弟弟团子似的小脸,“你什么时候改掉学大人说话的臭毛病,苏老师就能到咱们家了。” …… 苏莺时刚进到屋内,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嗡——嗡——”地油门声。她放下包,快跑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正好透过花丛的空隙中,看到男人长腿跨上了银白机车,黑色机车服被他拉出一道流畅的弧线,头盔已经带在了弟弟头上,随着他的动作,身后的小孩已经牢牢抱紧了他的腰,车把处发出了骇人的嗡鸣声—— 苏莺时不由心里一紧。 结果下一秒,她就发现机车开动了,比自行车的速度快不了多少——摇摇晃晃、慢吞吞的,向着小桥上开去。 直到苏母唤她的时候,苏莺时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窗前傻子似的笑上了半天。 “看什么呢笑成这样?叫你好几遍了。” 苏莺时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边乐边回过身来,“看新邻居呢。” “新邻居?”温珂倒没有注意,问道,“谁搬来了?” “不太清楚,姓霍,他家的小孩正在跟我学钢琴。” “霍……”温珂想了想,闹不明白地摇了摇头。 晚上,他们从苏爸爸的嘴里得出了新邻居的准确信息。 一军区司令长霍舟,夫人是前军区文工团副团长林颖欢,十年前就退伍了。大公子霍川在整个军部都极为出名,身为黑狼特种部队的前队长,他曾参与过多次维和任务,年纪轻轻就被授予了大校的军衔。而跟着苏莺时学钢琴的,就是霍家小儿子霍勒。 苏莺时敏锐地捕捉到了两个“前”字——若说霍母的“前副团长”还能理解,但霍川既然年纪轻轻的,怎么也成了“前队长”? 她想到就问出来了。 苏爸爸却长长叹了口气,在餐桌上,良久,才吐出一句,“天妒英才。” 苏莺时心里一凉,“怎,怎么了爸爸?” 温珂也跟着紧张起来,饭都忘了吃,见丈夫还不吭声,伸腿踢了他一下,“别卖关子了,快说呀!” “别急,别急,我这不是在想呢么。”苏凯平安抚住妻女,摸出根烟点上了,他没有烟瘾,只有在思考问题或有为难的事时才会抽上一根。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听说是去年在菲律宾执行任务时受了重伤,肩部中弹,眼睛也被异物划伤,险些失明,不得不退下来了。”苏凯平叹道,“我那时正好在跟军校那边谈关于国防生最新改革的问题,就听说了一些。这件事在一军区闹的很大,特种部队不肯放弃这根好苗子,来过探望过许多次,霍舟那边究竟是何态度我也不太清楚,哎莺时,你见了霍川?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苏莺时滑到嘴边,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她觉得霍川现在怎么样?若不是听说了这件事,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那双如浩瀚宇宙般深邃的星眸,竟然曾经差点失明。 如今……或许也还跟正常人的不太一样。 “我不知道,爸爸,我看不出来……” “哎。霍舟原先在怀阳军训基地的事上慷慨出手,帮了我大忙,现在既然有缘当了邻居,还是该多走动走动的。” “改天请他们来家里吃饭吧!让杨婶做几个好菜。瞧你刚刚说的,那孩子比莺时大不了几岁吧?说的我这心里酸溜溜的。”温珂揉了揉心口,眉眼有些心疼。 苏莺时忽然就想起来,那人一身黑色流畅的机车服,以军人特有的挺拔站姿站在自己面前时,声音低淳而让人安心地说着—— “我今年二十八,比霍勒大了足足二十二岁。一直以来,我待他就像半个儿子,但我没他这样的儿子。” 28.第二十八章 查证 今天也是萌萌哒~  “那下午呢?爸爸, 您真的需要休息。”苏莺时严肃地说道。 “爸爸知道了。放心, 爸爸就算为了你,也会注意自己身体的。” 面对这样的苏凯平,母女俩都没了脾气,最后苏母挥了挥手,“来吧来吧,杨婶把饭都端上来了, 吃饭!” 坐上了餐桌, 苏莺时问, “哥哥呢?” “他打电话说今天加班,得回来的晚了。”温珂嘟囔道, “要我说他就别往回赶了, 这来来回回的路上多累。” 苏首阳在市中心离他单位不远的地方有自己的公寓,但最近苏爸身体不好,他坚持每天都赶回来住, 怕万一有个什么事也能照应。 “是呀,这不是有我在家呢嘛, 别让哥哥跑了。”苏莺时附和道,“一会儿我给他打个电话!” 吃着饭, 被苏爸和苏哥哥一打岔,让她把事先想聊的关于新邻居的事儿也给忘了。 直到等上楼给苏首阳通过电话,洗完澡舒舒服服地抱着电脑躺到床上后, 才突然想起来了那首答应小朋友的《500 miles》——她打开常用的钢琴网站, 发现在上面并不能搜到这首歌的钢琴谱, 不由有些失落。 她无奈关了电脑,闭着眼躺在床上想明天见到霍勒神奇的家长后该说些什么……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苏莺时准时来到了星星儿才艺培训学校。发现霍勒已经坐在公共休息室的地板上玩拼图了,一个短发利落,身穿藏蓝色修身套装的中年女子正跟翁姐坐在圆桌边喝茶说着什么。 “苏老师!——”霍勒最先发现了她,丢下拼图,很有礼貌地站起身冲她打招呼。 “早啊,勒勒。” “噗。”旁边传来一声闷笑,女子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毫不留情地嘲笑起自己儿子,“哈哈哈……勒、勒勒?” “…………妈!”霍勒恼羞成怒地扑上去,被她妈轻而易举地压在了膝盖上,还顺手揉了一把圆圆的脑袋。 苏莺时也反应过来了,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去,冲女人点了点头。 女人嘴上止住了笑,但看向苏莺时的目光中却笑意更甚,声音爽朗利落,“您就是苏老师吧?我是霍勒的妈妈林颖欢,昨天家里有事,多亏了您和翁老师费心了。” “您别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苏莺时急忙道,又看了看还被按着的小孩,笑着说道,“再说了,勒……咳,小勒很乖,让人非常省心。” 女人又笑了一阵,这才放开了自己的儿子。 小霍勒气鼓鼓地抬起脸,第一件事就是拨弄好自己被揉乱的头发,等转过身时又是小绅士一枚了。 这是个在外人面前很注重仪表的孩子,苏莺时暗暗察觉到——他所受的家教不止是昨天以为的放养,应当有着更严格的规矩。 林颖欢对苏莺时比了个请字,苏莺时点点头,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了。翁姐递给她一杯茶水。 “谢谢翁姐。” “苏老师在这里教钢琴多久了?”见她喝过水,林颖欢开口道。 这才是正常的家长问话。 苏莺时理了理思路,条理清晰地将自己在星星儿工作的情况,以及自己带学生的习惯做了介绍。霍勒的妈妈也就孩子学钢琴常遇到的问题咨询了一下,比如小孩一天练多长时间合适?学了几天没耐性了怎么办。苏莺时依照自己的学琴体会和带过的学生经验给了建议,并没有一味地夸大学钢琴的好处,分析的有理有据,霍妈妈脸上的笑容一直没减,两人之间的气氛轻松愉快。 通过交流,苏莺时对昨天自己片面地为霍勒家长做了定论感到有些惭愧。她能感受到这位女士谈吐优雅,并且对自己的孩子也是十分关心的。 大约聊了半个小时,霍妈妈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了自己儿子,“霍勒,老师的话你也听见了,学琴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要吃的进去苦,若是选择了,就不能半途而废。”她的声音虽然温和,却透着丝严肃和认真,不是在下命令,倒像是与人平等的商量利弊,“你学琴不是因为你哥哥会才学的。自己好好想清楚,到底喜不喜欢。” 小男孩没有一下子回答,而是小大人似的低下了头,像是在认真思考。 苏莺时和翁姐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对母子不简单。 他们办培训班的,见过太多家长逼迫孩子学这个学那个的,甚至占据了绝大多数学习外的休息时间。这些家长大多都十分自我,会以过来人和爱的名义给孩子做决定,不顾孩子自己的兴趣。 苏莺时就带过一个学生,那个十岁的男孩根本就不喜欢钢琴,每次来都胡乱一弹应付了事。她找家长聊过,他妈妈还抱怨说孩子练琴烦了,会发脾气把踏板直接踢掉!家里钢琴边的墙壁上也都是一个个的脏脚印。 苏莺时听后就建议让孩子换一个感兴趣的特长学习,比如那男孩喜欢玩具刀剑,星星儿培训学校就有跆拳道班可以去参加。可他妈妈一听就生气了,说她当老师不负责任,那粗鲁的武术学了有什么用?自己教不好孩子还不让他孩子学好! 后来,这个男孩就被他妈强制要求转到李老师名下了。苏莺时在星星儿见过他几回,每次看起来都是蔫蔫的,好像一踏进这里就像是在受煎熬,非常痛苦。 这种孩子,她见过的太多太多了。 于是现在再看向霍勒母子时,眼中不由就流露出了羡慕和欣慰,让林颖欢怔了下。 她真诚地对霍勒说道:“小勒,妈妈说的对。学习是你自己的事,要想清楚心里边到底喜不喜欢它,不要急着下决定。” 林颖欢的细眉不由微微扬起,眼中兴趣更添。她不着声色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小姑娘,嘴角的弧度愈来愈大。 许久,霍勒像是终于想明白了,郑重地抬起头,小脸满是认真,冲着苏莺时说道:“苏老师,我想跟您学钢琴,我能吃苦,不会半途而废的。” 苏莺时看着他稚嫩的小脸,笑了。对他伸出了一只手,“好。那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 小孩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嗯!”了一大声。 苏莺时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道:“你以后,一定会跟你哥哥弹的一样好的。” 男孩的眼睛亮了亮,咧嘴开心地笑了。 商定好后,苏莺时又跟霍妈妈讲了自己的情况,说自己马上也要开学了,之后的时间现在不太好确定,等课表定下来后再跟她商量。霍妈妈一点异议也没有地爽快点头了。 接下来,苏莺时给霍勒上了正式的第一堂课。霍妈妈今天可能真的很闲,一直远远坐在后面旁听。 从前家长旁听的不少,甚至有些还喜欢中间打断老师来瞎指导,或是见自己孩子不专心了就大吼一声吓人一跳。但霍妈妈自始至终只是安静地坐着喝茶,有时会轻轻翻开杂志悠闲地看上几眼,让人察觉不到任何的压迫感。 苏莺时一堂课上的很顺心。 临走前,霍妈妈还邀请她等家里打理好了,让她过来做客。 苏莺时笑着答应了。 就算是出于对新邻居的欢迎礼节,等时机合适了,他们全家也应当带着礼物过去走动下的。 在回家的路上,霍勒没有让妈妈牵着手,自己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心情显得特别好。 林颖欢故意逗他,“怎么,就这么喜欢上苏老师的课?” “嗯!”小孩头也不回,往前蹿了两步,倏地跳回身,冲后者吐了个鬼脸,“喜欢!” 林颖欢乐了。想到了昨晚丈夫回来,在饭桌上提到邻居是不是有家姓苏的。 苏莺时或许不清楚,但他们父母一辈心里都有数,能住进a区的,或多或少大家都互相有所耳闻,或者干脆是常有工作来往的熟人。 身上军装未卸的霍爸爸一听就说:“是不是河对岸那家?住的是苏凯平啊,听说他们也搬来没多久,挺长时间没见的了。哎,你别说,老苏可还欠着我一个人情,等哪天上门去讨回来。” 林颖欢倒是没想到,有些发愣,“照你这么说,教咱们家小勒钢琴的那位老师,是苏家的闺女?” 苏家的女儿竟然会跑去培训班做兼职? 这倒是出乎他们的意料。 “老霍,苏家的女儿叫什么名字啊?” 霍爸爸眼一瞪,“这我怎么知道!” 林颖欢“啧”了声,“打听打听嘛。” “我没事打听这个做什么?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对苏家小女儿怎么样了呢!” “咦,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谁没事会猜你啊?顶多想到咱儿子头上去了。对了!听卢政委说儿子好像看上了a大的一个女老师?让你打听名字,打听出来了没有?” 霍爸爸把碗往桌上一放,板着脸道:“就会让我打听,我怎么打听?向谁打听?” 林颖欢眼睛也睁大了,“找郭岩啊!那小子,什么事儿他不知道!” “他嘴严着呢,只肯说那姑娘姓苏,大家都喊她苏老师。再问别的就跟我撒混打泼,作风简直比特工还坚贞。” “他那是怕被咱儿子揍,你多护着点让他安安心行不行?” 霍爸爸鼻子低哼了声,“不行。要问你去问,反正我不问。” “嘿我说老霍,儿子的事儿你都不关心,要你有什么用?” 然后见那人背挺的笔直,头却只顾低着扒饭,再也问不出个字儿来。林颖欢只得放弃,翻了个白眼,“算了,指望谁也指望不上你。我现在就去打电话问一圈,就不信没人知道苏家女儿的全名了。” “妈妈,苏老师的名字是苏莺时,很好听吧。”霍勒吃饱了,揉着肚皮慢悠悠道。 29.第二十九章 童母 今天也是萌萌哒~ 一个个摆着手臂腰杆挺直的青春模样, 倒真是一条亮丽的风景线。 ——就不知道等回校开学后能坚持多久了。 她是过来人,对大部分学生懒散的校园生活再了解不过了, 嘴角勾出好笑的意味, 跟在队伍后面, 也向着大广场走去。 军训时看表演的待遇自然不怎么好了,只能坐在小板凳上, 不能驼背、不能大声交谈, 自然也没有零食, 甚至不准玩手机。但即便如此,受了两周折磨的学生们此时也像是放假一般,一个个兴奋地坐到了自己连的位置上, 扬头向着主席台方向张望。 苏莺时也跟着往上瞄了一眼, 那台上只有几个走动的布置座椅茶水的勤务兵,领导们都还没到。 “哎,莺时你听说了吗?这次来看表演的好像还有上面的大领导……我们该怎么叫来着?首长?”挨着他们十连坐的是中文系的姑娘们,中文系作为a大人文类的头号大院,新生有一百多位,分成了三个连, 分别是男生八连,女生十一连和女生十二连。跟她说话的是负责女生十一连的辅导员陈静,也是a大中文系本科硕士出来的, 毕业后留在系里团委任职, 比苏莺时大上两岁, 两人在本科时同在摄影协会, 关系还不错。 “上面的大首长?专门来看咱们学生的军训表演?”苏莺时忍俊不禁,“噗”地笑了出来。 两人都安排好了学生,便走到了队伍最后的树下面站着,方便说悄悄话。 “嘿,当然不是专门!你知道现在的怀阳基地前身是什么吗?一军区的新兵训练营!”陈静神秘兮兮地说着,“听说是a市的高校一直缺一个像样的军训基地,教育部领导就上报到军部,本来看中了已经迁走了的三军区旧址,谁知三军区那边死活不肯放开那块地。也对,a市现在寸土寸金,谁还没点私心?最后没想到是一军区的司令把自己正用着的训练营给让出来了,同意每年开学季让几所高校的学生轮着时间进来使用。现在咱们教官,全都是一军区下面的兵呢!” “你怎么这么清楚?”苏莺时惊的睁大了眼眸。 “啧。”陈静凑的更近了,贴在她耳边神秘兮兮的,“我姐夫的哥哥家有一个远方表叔,好像是在教育部工作,内部消息,保密啊,小苏老师你可要记得保密啊。” “……”苏莺时一言难尽地低下头,用力点了点,换来陈静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决定再跟她分享一些“机密”。 “而且我还听说啊……”卖了个关子。 “听说了什么?”苏莺时抬起头,一脸的乖巧询问道。 陈静“嘿嘿”笑了两声,继续道:“听说今天正好赶上基地挂牌仪式三周年,咱们校领导为了表示感谢,特地邀请了一军区那些首长们前来观看学生的表演。” “我说这段时间那些教官怎么这么狠!原来是有这层关系在!” “是吧?可怜见儿的孩子们都不知道,说是怕提前通知了他们会怯场,可把人给累坏了。”陈静同情地撇了撇嘴,又随口说道,“不过好像今天来的首长当中没有当年拍板定论的司令大人,是有别人替他来了,这人似乎更受基地人的欢迎……” “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苏莺时彻底震惊了。 “哎哎,别激动。这事儿算不上内部消息,是从我们连那个爱脸红的教官嘴里听来的。”陈静指了指堵在最前头站的跟棵树似的十一连教官,“你看他那兴奋劲儿,从昨天开始整个人都不怎么好了,现在看着是不是像看演唱会时本命爱豆要出场了?” 苏莺时无声笑个不停,揉了揉额角。 不知怎地,她忽然想到了下午见到自家黑脸教官时,正站在他对面的那个男人……面色又不受控制地窘迫发红。 但现在仔细回想起来,教官那张黑脸上闪烁着的,好像也是见到偶像般的兴奋? “嘿,看你家小黑。”陈静适时捅了捅她。 “嗯?”苏莺时看过去,见她家教官果然从半蹲在地忽地一跃而起,风一样地朝着某处冲上前去。离的比较远,只能隐约听见一声什么……哥? “你家小红也好不到哪儿去。” 旁边的十一连教官也跟着撒丫子奔了过去,让学生们集体看傻了眼。 “啧。”陈静抱臂,一脸淡定地摇了摇头。 “他们见到谁了?”苏莺时有些好奇,不由往前探了两步,突然被前面站起来尖叫的女生们吓了一跳! 后排的女生们不知怎么了,也不顾军训规矩了,忽然纷纷站起来往前面挤,还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一时间“噼里啪啦”的闪光灯在夜色中闪烁的简直不要太美丽。 更吃惊的是,不止她们连,左边的九连和右边的十一连的女生们也全都沸腾了!举着亮屏的手机,场面一度好像被苏莺时和陈静一语成谶——成为了爱与荷尔蒙的演唱会现场。 “哎呦……这怎么了?”苏莺时被往后倒的凳子撞了下,她一米六八的个子在后排几个高个女生面前显然有些不够看,被挡的死死的。 主席台上已经有指挥长匆匆走了上来,拿起话筒就冲着这边吼道:“九连!十连!十一连!——教官呢?!维持纪律!” 方才还一脸迷妹样的教官们右脚往左脚上用力一靠,发出“嗵”的声响,齐声喊道:“到!”然后转过身来,板出一副凶神恶煞脸,冲着自己连的学生们命令道,“全都给我坐下!再让我看见谁用手机,没收!听见了没有?!” 等学生们不情不愿地松松垮垮坐下后,苏莺时才能从队后面挤到了前面,一脸迷茫地问黑脸教官,“刚刚怎么了?有谁来了?” 刚被上级点名批评过的教官显然心情不太好,连一丝喜悦也没有了,板着脸看着她道:“苏老师,队伍前方的纪律归我负责,后面的归你,领导马上要上台了,请你归位。” 苏莺时:“……”也不知道刚刚是谁最先没纪律的…… 她故意赌气般地挺着胸,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杵了好一会儿,最终实在敌不过自家教官幽怨的小眼神,翻了个白眼,扭头又回到队尾了。 ——孰不知她这个小动作,被已经让人硬拉回角落里的男人都收入了眼底。 “卧槽,川哥你今天穿的这一身吓死人,司令专门这样交代的?”一个穿着区别于教官服,明显是从外面来的军人一脸见鬼了似的表情,手还紧紧拽着男人结实的小臂不敢放。 霍川轻松把他抖开,拍了拍胳膊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皱,撩开眼角问道:“怎么,有问题?”他的声音低淳犹如陈年美酒,说话不紧不慢,带着独特的韵律。 “不仅有问题,问题可还大了!”这人挑剔地眼光在男人身上上下打量,啧了啧嘴,“川哥一出场,只差一座t台,一场秀!” 男人的嘴角轻轻弯了一下,伸手毫不留情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但声音确是满满的自信与理所应当。 “老爷子让我这次来东西都带齐,在学生仔们面前精神点,别丢了他的面子,最后能把这一届国防生营的学生多吸引几个去他的一军区就更好了。我本来是没打算照做的,现在倒觉得他挺英明。” “嗯?川哥你这话……好像话里有话?”郭岩是政委的随行副手,从小跟霍川一起长大的,此时看着这位发小难得将象征自己上校级别军衔的军装穿戴整齐,脚踏黑亮的军靴,连头发也是专门打理过的风骚模样,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说吧,川哥,什么情况?” “特殊情况。” “…………嗯?”因为熟悉,所以敏锐地从中觉察出了一丝不一般,他的目光又在霍川身上扫了扫,忽然张大了嘴,惊恐看去,“不是吧川哥?你该不会是看上了哪个女学生?!我告诉你那可是犯罪!破坏组织纪律!我还没有下定决心要不要替你隐瞒不上报!” 换来的是另一个打在后脑上的大巴掌。 “…………不是啊?呼,那就好。”郭岩松了口气,顾不得揉自己的后脑勺,又被头脑中闪现的一个点子所惊到了,不确定地问道,“那么川哥,你也不会是看上a大哪个女老师了吧?不会的吧?” “嗯。” “呼……可吓死我了。”郭岩彻底放松下来。 “你这次猜对了。” “噗——”可怜的人差点被自己的口水所呛死,弯下身狂咳一阵,拧着眉扬起头来,“真的啊啊啊?!你看上了哪一个?九连?十连?还是十一连?” 霍川有些不耐烦地挑起眉,一副这还用说的模样。 郭岩镇定下来,“看样子是黑子他们十连的苏老师了。” 霍川这下眉挑的更高了,“你怎么知道她姓苏?” 郭岩翻了个白眼,“你自己出去打听打听,现在全基地哪个兵不知道a大来的那个最白、最漂亮、声音还解暑似的女老师——姓苏?” 霍川一怔。 郭岩又摆了摆手,“现在天这么热,要是谁想凑过去蹭蹭凉,不知道人家姓什么,都不好意思搭话。” 霍川的脸彻底黑了,半晌,吐出四个字,“训——练——太——少!” “嘿,在这儿都是训练那群学生的,对教官们来说,这两周不都跟放假似的?” 眼见自家发小要生气,郭岩赶紧安慰道:“没事,你虽然出场的比较晚了,但这两周没有谁敢逾距,一个个都客客气气的,你还有机会,有机会。” 30.第三十章 故障 今天也是萌萌哒~  “你邵培师兄暑假就已经到那边了, 严柯明天就能到京跟我们会合, 之后直接飞过去。” “啊?这么快!” 苑巍教授今年五十多岁的年纪,一头半白头发, 挑了下眉看向她, “怎么, 我本来想等你考完试就让你过去的,邵培说让你好好休息下, 这才放了你这么久的假, 还没玩够?” “不敢不敢。”苏莺时一脸苦笑,别人眼里严肃古板的老学究, 她却并不怎么憷, 见四下没人,叹了口气,脸上挤出了丝撒娇的意味,“大姨夫……连邵培师兄都知道心疼心疼师妹,您还是我亲姨夫吗?” 男人闻言严肃的脸庞也微微融化了一些,“当初是谁死皮赖脸非要跟我读的?现在吵吵委屈, 我找谁说理去。” “没有!”苏莺时一下子严肃起来,站直了身体,划清界限,“咱们可说好了, 您的博士是我自己辛辛苦苦凭本事考上的, 录我那是天经地义, 不录才是您徇私舞弊!在学校您就是我导师, 不能让人知道咱俩更近一层的关系。” “瞧这张嘴,读人类学都可惜了。”苑巍摇摇头,无奈道,“放心吧,我也懒得给人说三道四的机会,谁传出去谁是小狗。” “谁传谁是小狗!” 一老一少达成协议,苑巍戴上了眼镜开始把人往外赶,“走吧走吧,回去收拾收拾行李,最多允许你拿一个行李箱,明天上午九点学校门口集合。” “去多久啊?” “不出一个月,国庆前应该能回来。” “就我和严柯师兄去?蒋停大师兄呢?” “他有别的安排,不参与这次田调。” 人类学系学术第一人苑巍教授手下有三员大将:大师兄蒋停,二师兄邵培,三师兄严柯。他们近几年已经在人类学届展露了头角,尤其是蒋停,不出意外明年毕业后将直接留校任职。 苑门出产的学生,就是品质的保证,一直是全系学生们的领袖级别人物,让人提起来就与有荣焉,脸上有光。 “哦,那……” “又有什么事?”苑巍不耐地放下书本,转过头来盯着她。 苏莺时想了想,“昨天我遇见了一个新师弟,程学逸,他这次去吗?” “他们研究生小屁孩基础课都上不完!去什么去!全都在家呆着吧!” “哎哎……知道了,我不惹您老人家烦了,这就圆润的离开。”在她准备出门时,又被叫住。 “等一下。” “有何吩咐?” “程学逸……你觉得他怎么样?” 苏莺时瞪大了眼,难以置信道:“不是吧姨夫,我大姨真让您给我在学校物色对象了?” 苑巍脸一黑,“谁操.你那闲心!”顿了顿,“我是说,那个程学逸……他情况有些特殊,你平时有时间多跟关注一下他。” “他才是走后门进来的?”苏莺时小声哔哔。 “没你后门大!哎呦快走吧祖宗,可别在这儿了,看着就头疼……” “嘿嘿,这回真走了啊——姨夫明天见!” 关上了办公室门,苏莺时长长舒了口气,心里有些怪怪的。程学逸……他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让一向古板不近人情的大姨夫都专程为他开了口…… 路上碰到了几个系里的同学,她有些心不在焉地跟他们点头打了招呼,脑子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 直到走出院系大门,外面人来人往的热闹嘈杂才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们人类学系和考古系、历史系并称a大三大神秘院系,一是学科方向让人觉得神秘,二是它们都围聚在青耳湖畔,连通往来好似古时的庭院回廊,建筑都是仿古的红楼风格,古朴而极富韵味。 这也导致了这一片成了a大标志性的“旅游景点”,不仅是学生爱往这边散步,不少游客也站在门口举着手机“啪啪啪”拍照。 苏莺时快步走开,躲开了许多镜头,挑了条小路绕来绕去,正巧避开了杜盈等一群系里的大一女生叽叽喳喳的从二操场方向回来…… 她们兴奋地议论着集体跑操的国防生,还有那个站在场边的高个子教官。 “认出来了吗认出来了吗?是不是怀阳军训基地惊鸿一瞥的兵哥哥啊?!” “是啊!绝对的是!我专门从他面前绕了一圈,瞄了好几眼呢!” “啊啊啊,他原来是我们学校的吗?以后是不是可以去偷偷围观了?” “我现在关心的问题是,咱们学校的校草评选教师能不能参与啊?好想给那位教官投上一票……” “不知道啊,从前咱学校也没有什么老师能参选的吧哈哈哈……” “你们快看我偷拍的这个角度,帅爆了好吧?比上一届中文系那个谁谁小白脸好看一千倍!不行,我要发到论坛上。”杜盈兴奋地登上论坛,忽然瞅见了一条标着【hot】的帖子。 ——“时隔两年,苏校花回归,人类学系重拾颜值界荣誉” “是苏师姐!天呐,这是谁偷拍的,还把周劲杉师兄给拍进去了。” “谁让他报到那天人前人后总围着苏师姐转,要我说,他准没戏。” “是啊,那位研一的程师兄也比他帅,而且人家还近水楼台!” “但还是没有这位神秘教官帅啊啊啊,”杜盈捂住心口,“不行了,我要在苏师姐帖子旁边开一个对称的校草帖!就叫——神秘教官空降a大,将掀起校草界新一年的腥风血雨……” …… 苏莺时毫无察觉地回到宿舍,首先就给苏妈妈打去了微信视频,向她报告了自己要外出的“不幸”消息,她妈挂了视频就给她大姨去了电话…… 苑巍所说的一个月左右,以他的习惯真不好估计具体时间,苏莺时只得多带了两身衣服。正收拾着,又收到了一条短信。 【苑巍:山区较冷,记得带厚外套,常备药也装上防备万一。】 苏莺时弯唇一笑,给他回复了个【好!】 刚放下手机,又想到了什么,找出通讯录拨通了一个电话。 嘟——嘟——嘟—— “喂?”男人文质彬彬的嗓音响起,仿若玉石碰撞,“莺时?” “邵师兄,你在苗寨还好吗?我们明天就过去了!” “还好。”邵培示意前面村民先停下步子,站在青翠的山崖上,猎猎风声鼓动着他的外衣,他用手遮了遮话筒,压低声音,“我听老师说了,你们多戴厚衣服,最好是冲锋衣,这边昼夜温差比较大。” “知道了师兄,我是想问,你需不需什么我给你带过去啊?”苏莺时想着他暑假就被导师给丢到那边去了,两个月的山中野人生活,还不知道糟蹋成什么样。 “不用。”邵培笑了笑,“这次我们不用进深山,调研对象主要是外部村寨,不远处就连通着公路,想买什么还可以进城,没有那么不方便。” “这样啊。”一听这话,苏莺时心里就有数了,歪着脑袋用脖子夹着手机,又把几包东西从行李箱里扔了出去。 “嗯,不过常备药你还是带一些,这里食物怕你吃不惯,我刚来时也闹了两天肚子。” “不是还有苗医吗?”苏莺时笑道。 对面叹了口气,拖长了音,“相信我,你绝对不会想试这里的治病手段的。” 师兄妹两人又唠叨了两句,苏莺时听出了那边“呼呼”的,似乎是在外面,也不再多聊了,只说要缺什么今晚给她发信息。 挂了电话,苏莺时仰躺到床上,脑子里一样样地过着必带的东西,检查有没有什么遗忘。 苑巍重要的研究项目,连研究生都不愿意带,更别说本科生了,苏莺时本科在a大时并没有什么特殊待遇能参加他的团。可是她从小就跟着苑巍夫妇和表姐走过许多大好河山,从不叫苦叫累,记得她八岁那年,有一次在出野外时不慎掉入两米深的树坑里,她大姨是一名摄影师,第一反应竟然是举起镜头,拍下了她灰头土脸的“丑像”。 现在这张照片,还被她表姐放大了强行挂在苏宅的书房中。 ……一言难尽。 也正是因为对苏莺时从小的了解,知道她能够胜任高强度的野外作业,苑巍才默许了她报考自己的博士。若是她并没有这个本事,哪怕是自己的亲外甥女,也不可能要她。 对待学术,苑巍永远是一个刻板到不近人情的人。 洗过澡,一直到装好行李,临睡前,苏莺时才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她这一走又要个把星期,星星儿那边的钢琴课又要再次拜托给李老师了。 好在她手上的孩子本就不多,又因为孩子们也开学了,课程基本都安排在了周末,少数中间想加课的,她说只能看她时间临时通知。家长们都没意见,甚至在苏莺时道歉解释因为自己不是全职,偶尔可能会有突发状况不得不请假,家长们也因为孩子格外喜欢她,纷纷表示可以让别的老师代课。 31.第三十一章 唱歌 今天也是萌萌哒~ 霍勒用小手展了展睡衣, 端正了姿势,然后面对着琴键的位置……过了会儿, 他扬起了头,“哥, 琴谱呢?” “弹《小星星》还要曲谱?”青年似乎很吃惊,瞪向他, “你的钢琴是谁教的。” “苏老师啊!” “……”霍川立刻换了个表情,定了定,“好吧, 我弹一个音, 你跟着我学。”他推了推小孩,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哆哆——嗖嗖——拉拉——嗖—— 发发——咪咪——来来哆—— 霍勒右手弹了两遍, 霍川还算满意地“嗯”了下,敲了敲他的手背,“左手呢?” 霍勒又把右手放下来, 换上了左手, 比右手稍显磕绊地也弹完了一遍。 霍川拧起了眉毛,“你不会两手一起弹?” “不会呀!”小朋友回答的理直气壮。 霍川顿时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智障。 在他不断默念“这货的钢琴是苏老师教的”, 终于在自己心里建设好弟弟左右手“残障”这一事实后, 妥协道:“算了。来说说,你老师布置的作业要求是什么?” “没有作业了!” “嗯?” “我跟老师说过你不会弹《小星星》后, 她就不给我布置作业了!”小孩欢快道。 “……” 但是乐过三秒后, 某人突然醒悟—— “哥!!你会弹《小星星》啊??!” 霍川一脸沉默, “…………”酝酿半晌, 淡淡道,“刚学会的。” “噢!那你学的真快!” 霍川并没有很开心的样子。 霍勒自顾自好奇地摸了摸他哥的钢琴,好像在研究跟自己屋里的有什么不同一样,等研究够了,从琴凳上滑下来就想走。 “去哪儿?” “楼下看动画片!” “回来。”霍川揪住他的衣领。 小孩一脸挣扎。 “我觉得,我们应该补上昨天未完成的作业,你说呢?” 挣扎的动作弱了下来,霍勒小声问道:“怎么补?” “录像吧!”霍川说着站起身,从桌边拿回了自己的手机,调出视频录制模式。 “可是就我们两个人,谁来录?” 霍川又四处找了找,寻来了两本厚书放到钢琴上,手机立着靠上去,前面再用另一本书挡在,堪堪让它向下倾斜了三十度角。 “好了,来吧。” 霍川用两只手,霍勒只有右手,大的配合着小的,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到后面的音色基本成型。 霍勒其实学习的很快,速度也渐渐在向着哥哥的节奏靠拢,弹奏的越来越流利。 他们弹了好几遍后,霍川拿下了手机,霍勒立刻凑过来脑袋挤着一起看。 画面有些斜,只能录到霍川的半截手指,霍勒那里基本没怎么入得了镜的。 霍川皱了皱眉,又调试了几次,都不太满意。 两人房里的动静吸引来了霍妈妈。她端着果盘过来敲了敲门,进来后就见一大一小两个儿子正对着个屏幕研究半天。 由于两人年龄相差较大,霍川从前又不怎么着家,能看到这幅画面的机会少之又少。林颖欢一时有些感慨,站在门口欣赏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问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霍勒给妈妈讲了。 林颖欢立刻道:“这还不简单,你们弹,我给你们录!” 小儿子赶紧“呱呱”鼓掌以示妈妈英明。难得霍川也没有什么异议,乖乖把手机交了出去。 林颖欢放下果盘,乐呵呵地先拿着手机找准一个好位置,这才按下了录音键,道:“开始了!” 透过屏幕,只见两人挤在一个钢琴凳上弹琴的模样有些滑稽,却又格外的温馨。霍川一脸的淡定优雅,简简单单的曲子从他指尖流淌而出,却有别具一格的韵味;而霍勒明显的活泼很多,独臂侠似的一只手每落一个音,都高高扬起手腕、手指敲的好似狰狞的鸡爪,一个一个音跟崩豆似的,但小脸上却满是认真。 他是在极用心地在做这一件事情。 一大一小,随性与专注,成熟与童稚的对比与融合,使他们共同演绎出了——独一无二的《小星星变奏曲》。 林颖欢看着忽然有些感动。她只觉得一部手机不够,应该配上360度追踪式拍摄仪来记录下她儿子们精彩的表现。 最后视频录制完成,她点了保存的同时,忍不住也给自己的手机里发了一份。 三个人凑近完整地看了一遍,确实比夹在钢琴顶上录的好,霍川满意地挑了下眉,传给了弟弟让他明天拿去完成作业,顺便交代了一句:“转告你们苏老师,以后可继续布置这类的作业,我……咳,我会尽量配合你来完成。” 霍勒自然是高兴非常,但最惊讶地要数林颖欢。她自己的儿子她最清楚,霍川从小就格外有主见,若想让他去做他不愿意的事,那可比劝他爸退伍还难—— 可是现在,他竟然会愿意主动配合着,去完成这份昨天还嫌“幼稚”的作业? 林颖欢若有所思地观察了下大儿子,见他一脸的泰然自若,好像并没有很把这当回事的模样。视频一录完了,留在屋子里的弟弟立马成了碍事的那一个,大手一提把他提溜了下来,一推一推地就赶出了屋子。 林颖欢偷笑了两声,见大儿子目光转向了自己,一摊手。 霍川挑挑眉,转回身进屋子里去了,没打算再赶一个。 林颖欢看着儿子低头不紧不慢地从柜子里拿出新睡衣,准备一会儿去洗澡。这一年来,他究竟经历了什么,只有他们当父母的最清楚。 每每想到这里,心里都又有怨言又堵着似的难受。她也比任何人,都希望儿子能够得偿所愿。 霍川收拾好了东西,发现女人还愣愣地站在门口,不由叫了声,“妈?” “哎。”林颖欢收回思绪,换了种轻松的语气抬起头,“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啧,别跟你老妈装蒜。怎么突然对你弟弟这么上心了?” 青年转了个身,弯腰在抽屉了新拆了管牙膏,把包装盒捏吧捏吧扔进了垃圾桶,起身时又顺手在镜子前捋了一下微微长了些的头发,然后……见老妈同志还杵在门口,不由乐了一下,但嘴角勾出的不羁再帅气,也隐藏不住微微泛红的耳后。 他轻叹了一声,乖乖来到了跟前,垂下眸低声交代道:“就是她。” “什么?”林颖欢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您不是逼着郭岩说出a大那位女老师的名字吗?” “谁谁谁——谁会干那种事啊!你妈妈我……”愣了下眼睛倏然睁大,有些难以置信地提高了嗓门,“你说什么?!那位苏老师就是小勒的钢琴老师?她们是……同一个人?!” “嗯。”霍川漆黑的眼眸闪烁而过,泛起笑意。 林颖欢怔忪了片刻,感叹道:“儿子啊,这次你可要首先感谢你弟弟抽风似的突然要学钢琴,其次还要谢谢你老妈无比地英明在搬来的第一天下午就把他丢到了培训学校,最后——在这种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你要是还追不上,那就别说是我霍家的人!” …… 于是第二天,霍勒难得享受了一回他哥亲送的待遇,嘴里还能叼上一根他哥私藏的真知棒。 “哥,荔枝味的不错,你下回多买点。”到了学校门口,霍勒从机车上自己爬下来,恋恋不舍地又嗦了一口,接过自己的小背包。 “好好学琴,别让妈妈知道。” 小孩眼一亮,简直受宠若惊地扬起头—— “放心吧哥!我肯定保密!”小牙瞬间“嘎嘣嘎嘣”一阵乱嚼,再一张嘴,里面只剩下一些碎末末了。 霍川恶寒地别过头去,跨上机车飞远了。 霍勒满足地舔了舔自己的小牙,然后背起书包,走进了星星儿才艺培训学校。 他一般都会比预约的上课时间提早一个小时到,现在已经可以一个人熟练地去钢琴房了。跟大厅的翁姐打了声招呼,背着小包往里面走去,路过一间半掩的琴房时,听到里面传出来苏老师特有的温润清凉的声音,正在耐心地教另一位小女孩上课。 他调皮地把头伸进去看了一眼,正好被苏莺时逮到,见眼睛瞪过来,赶紧吐了吐舌头退出去,一蹦一跳地跑去隔壁的空琴房了。 半个小时之后,苏莺时手中端着一杯刚从公共休息室接的清茶走了进来,朝着他的小脑门弹了一下。 “小机灵鬼,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许在别人弹琴的时候进来打扰了?” “嘿嘿。”小孩揉了揉脑袋,“对不起苏老师,我下次绝对不会了。” 苏莺时并不怎么信地笑笑,回身坐到了窗边的沙发上喝着水。上课时间还没到,她也乐得跟小孩闲扯几句。 “昨天练琴怎么样?” “挺好的!”小孩一激动,蹬蹬蹬跑过来,“哥哥还跟我一起补了前天的作业!” “哦?”苏莺时坐起了身子,看着他献宝似的从背包里掏出了手机,点开了视频。 一串清脆的钢琴声滑了出来,画面中,青年挺拔的身姿和孩子憨态可掬的模样,让苏莺时不禁会心一笑。霍川弹琴时的侧颜真的很帅,轮廓完美,神情专注而优雅,一点也不像是当兵的,倒像是被从小精细培育的艺术家。 32.第三十二章 心事 今天也是萌萌哒~ 这让她在打开的一瞬间, 忍不住低呼了出来。 五线谱上的每一个音符都是用黑笔描绘上去的, 而且大小整齐如一,仿佛能看出书写者特有的棱厉笔锋,力透纸背。 “天呐,这, 这太贵重了……”苏莺时语无伦次, “等我一会儿去大厅复印一下就还给你!” “不用了苏老师,哥哥说这一份就是给你的。” “给我?!”苏莺时惊道,“难道……这是你哥哥昨晚现写的吗?” 见小孩点了点头,苏莺时顿时觉得手中沉甸甸的。她想了想,“一会儿下课了, 我跟你到门口去亲自谢谢你哥哥。” 结果等到了下课时间,发现并没有人来接小孩。 霍勒习以为常了, 背着小包, 冲老师挥了挥手, “我先走了, 苏老师明天见!” “你自己回去真的没问题吗?要不等我两小时,我送你回去。”就算是这一片小区治安比较好, 她还是对让一个没上小学的孩子自己回家感到不放心。 “没事的!这些都是小意思。”小孩得意洋洋的,苏莺时笑了笑,看着他走远了。 霍勒刚转过一个大花坛, 忽然听到了侧边两声嗡鸣声, 回头一看, 发现他哥正跨坐在银白机车上, 手边挂着头盔要多酷帅有多酷帅。 “哥!!”他欢快地跑了过去。 霍川把帽子扣到了他脑袋上,“东西她收了?” “收了!” “好。”霍川等他爬上车,正准备启动,忽然感到胸前的口袋在被一只小肉手胡乱摸着,眉一皱,“做什么?” “哥……我帮你做了这么大的事儿,还有糖吗?” “我这儿没有,不然你问问妈妈?” “……” 小孩立马坐好了。 接下来的几天,苏莺时每天都会布置一首“亲子钢琴”曲,在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检查视频。霍勒这半个月来的进步飞快,手指已经有力道了许多,不再像一开始那样软绵绵的了。 最主要的是,他对钢琴的兴趣越来越浓厚,没有进入小孩最常见的懈怠期。 这也是苏莺时教学中最注重的地方。她的课堂没有像别的老师安排的那样紧张,而是针对每个孩子不同的特点,为他安排课余外的“加训内容”,来不断激发孩子的兴趣。 就像霍勒家中有人会弹钢琴一样,她会让通过与家人合作的方式,来让小孩从中感受到钢琴给人的快乐和美的享受。而她另外一个学生,因为家里养的小猫总喜欢在她弹琴的时候趴在钢琴上面,懒洋洋地摇晃着尾巴,苏莺时就常常在休息时间给她讲一些著名的钢琴家与猫的故事。 小姑娘每次都听的眼睛晶晶亮,好像下一秒自己和她的猫也可以成为令世人称颂的一对。 在她课堂上的学生,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来,高高兴兴的走,而那些真心对钢琴不感兴趣的,她也会认认真真地跟他们家长聊上一次,大多数家长都能理解地让孩子去选择自己喜欢的课程了。 可是总有例外。 这一天,苏莺时刚来到星星儿才艺培训学校,就见到跟她同样教钢琴的李老师急匆匆走出来,捂着肚子,十分痛苦的模样。 “苏,苏老师……我姨妈突然来了,实在是扛不住,你帮我代一节课吧!” “没问题没问题,我包里有‘那个’你需要吗?”苏莺时赶紧扶住她,担忧地问道。 “我刚刚找翁姐借过了……”李老师气若游丝地说道,“不行了,我回去躺着了,我已经跟翁姐交代过,等下午小孩来了直接带去你的教室,谢谢了啊。” “客气什么!我不在的那两周不也是你帮我代的课吗。” 李老师虚弱地笑笑。苏莺时把她送到了大门口,“你叫车了吗?这下可别自己骑车了。” 李老师并不住在这附近,他们机构的大部分老师都是从外面赶过来上课的。李老师平时是骑车来的,可现在这种情况明显不适合再骑回去。 “叫了叫了……”她无力地挥了挥手机,上面的滴滴司机已经距此只剩两分钟了。 一直把她送上车,苏莺时不放心地叮嘱道:“到了发来个微信,好好休息啊。” “嗯嗯,我会的。” 苏莺时看着车开走了,回到教室开始等她的第一个来的学生。今天她的课表安排的挺满的,上午一个,下午三个,现在再加上李老师的一个,下午她要带四个人。 翁姐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中午的盒饭给你加鸡腿。” 苏莺时哭笑不得。 霍勒排在下午的第一个,为了错开时间,她中午的时候给霍家打电话问能不能稍微提前点来。是霍妈妈接的,立马爽快的答应了,她刚吃完盒饭不久,霍勒就蹦蹦跳跳地背着书包出现了。 “苏老师!” “来的这么早?”苏莺时有些惊讶。 “妈妈说您今天特别的忙,让我早点过来,课下的早您晚上也能早点回家。” 苏莺时心里暖暖的,掐了掐他的小肉脸,“替我谢谢你妈妈。” 接下来她给另外两名学生打去电话商量后,家长都配合地提早把孩子送来了。苏莺时到外面道谢时,一位女孩的爸爸还嘱咐她年轻人工作不要太累、多注意身体。 苏莺时觉得跟他们相处,自己每天也是心情愉悦的。 等她终于带完自己的学生,看了看表,离李老师说的小孩上课时间还剩十五分钟。她松了口气,拐去公共休息室接了杯热茶,又拆了一包薯片。 翁姐过来跟她你一片我一片搭伙吃着,苏莺时吃的有点急,翁姐笑着让她慢点吃。 “一会儿学生该过来了。”让学生看见自己吃零食,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她把最后一片塞进嘴里,起身去洗手间把手洗干净了,又回到前面大厅等着。 预约的时间是下午五点,一直到了五点二十,一位身着讲究的卷发女人才领着个小男孩不慌不忙走了进来。 苏莺时抬头,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来人竟然就是那个从前在她班上,后来被他妈妈强行转走的孩子。 女人见到苏莺时也顿了下脚步,接着厌恶地别过了头,径直拉着男孩朝着翁姐走去。 “轩轩终于来了,李老师今天突然不舒服,让小苏老师带你进去上课吧?”翁姐露出笑脸迎来,摸了摸男孩的头。 叫轩轩的男孩听到她的话,一直耷拉着的小脸微微提起了些精神,朝着苏莺时的方向羞涩的笑了笑。 苏莺时也回给他一个微笑。正准备领小孩,忽然被一只手挡住了—— “等一下。”女人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质疑,“苏老师上课?我们轩轩不要她来教。李老师不在吗?她若是现在需要休息……”女人看了眼手表,皱了皱眉,“我们可以等。” 翁姐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解释道:“李老师已经请假回家去了,临走前把轩轩的进度已经跟苏老师交代清楚,只是代一节课而已……” “不行!”女人冷哼一声,“我们轩轩曾经上过苏老师的课,根本就学不到东西!我还见她上课时跟孩子聊天,我花着钱就是请你来聊天的?年轻人别想着钱那么容易挣!” 苏莺时听着怒火儿也上来了,走上前正色道:“轩轩妈妈,我跟轩轩聊天是为了了解孩子的兴趣,这样更方便我为他安排今后的课程,况且我们聊天都是用的课外时间,并没有耽误您所付课时费的一分一秒!” “我孩子钢琴学了一个月,一点进步都没有。说!这是不是你当老师的责任?” “轩轩他不喜欢钢琴!”苏莺时眼露无奈,又有些心疼,“这件事我也跟您好好谈过了,为什么您做母亲的就不能理解呢?若是给轩轩选他喜欢的跆拳道……” “够了!”女人昂起下巴,傲然睨视苏莺时,“我不想再跟你这个只想着坑钱的老师多说什么,李老师不在是吧?我们走。下次要再出现这种情况请直接通知我们,我们不愿意为这种老师浪费时间。”说着瞪过来一眼,拉着孩子往外面走。 苏莺时气的直发颤。 小男孩似乎是被妈妈和老师之间的气氛吓坏了,小身子僵僵的,出门时被绊了一下,膝盖磕到地上,当场“哇——”地就哭了。 翁姐急忙跑了上去,苏莺时也追了过去。就算她心里再气,也不会迁怒到孩子身上,事实上,她还挺心疼这个孩子的。 “哇呜呜……妈妈……” “怎么了?摔到哪里了?”女人越生气越急,动作也不温柔起来,小孩子哭的更厉害了。 苏莺时想帮着把小孩扶起来,被女人扭头吼了一句,“人这么多都挤过来干嘛!没你什么事儿!” 苏莺时后退两步,脸彻底冷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声低沉嗡鸣声传来,银白色醒目的机车在旁边停下,身穿黑色机车服的男人摘下头盔,面容冷峻地转过脸来,目光在苏莺时和女人脸上扫过,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苏莺时面无表情。倒是女人抬起头看到来人,愣了下,“小……川?”刻薄的脸上想要扯出三分笑来,却显得有些勉强,“早听你张叔说你们要搬来了,这是已经住下了?” 霍川没有理会她,目光沉沉地望向苏莺时,片刻,开口道:“莺时,回家吗?” 苏莺时被他的称呼吓了一跳,但远没有抱着儿子的女人脸上的表情精彩。 “小川,你们……认识?她也住……”女人探究地盯向苏莺时,企图从她脸上找出什么端倪。 但苏莺时连个眼角都没有给她,也不知是脑子一热还是怎么,把手包往霍川身上一撂,“啪”地就跨坐到了他身后,“走。” 霍川压下想要上扬的嘴角,耐心把车稳住后转过身,亲手把自己的头盔小心戴到了女孩头上。 直到头部冷硬的触感传来,苏莺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鼻息间全是男人陌生而成熟的气息,带着一点点的汗味,却一点也不刺鼻,反而让人感到心里安定。 男人的手温柔地帮她系好头盔后,这才回过身,车把一转,发出“嗡——嗡——”地低鸣声。苏莺时一紧张,条件反射地向前抱住了男人的腰,接着意识到不对劲,又改成轻轻地扯住了他的衣角。 霍川嘴角微勾,低声道了句,“走了。”长腿一收,银白机车划了出去,很快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他的车开的很稳,没有像上一次看到的载着霍勒时那样歪歪扭扭,也没有想象中的风驰电掣。苏莺时渐渐放松下来,感受到微风拂面吹来,周围熟悉的景色在向后退去,一抬头,前面就是男人结实的后背,坚毅而充满力量。 她想到了刚才无缘无故受到的质问,从小到大,她一直是老师眼中的乖乖学生,苏爸苏妈苏哥哥把她恨不得宠上了天,何曾受过这种委屈了? “谁还不是个小公举咋地……”她鼻子抽嗒了下,委委屈屈地嘀咕了句。 霍川一直关注着身后,听到了隐隐约约的抽泣声,心里顿时一紧,眉头锁了起来。车把往旁边一斜,在花坛前停了下来。 苏莺时立马憋住了气,使劲忍了忍,努力让声音不抖得厉害。 “刚刚不好意思了,我,我这就下来……” 霍川没有说话,而是低头翻了翻自己的口袋。苏莺时的目光跟着他的动作移动,见到了车把上挂着的除了自己的手包,还有一袋新鲜的菜,估计是被家里赶出来买东西的。 她的嘴角悄悄弯了弯,莫名觉得霍川这样的人还会买菜——有点萌。 她正笨手笨脚地想从车座上下来,一只手递到了她眼前,指尖里捏着一根…… “棒,棒棒糖?”她讶然地挑起了眉。 “嗯。草莓味的可以吗?”霍川稳声问道,“不然这里还有荔枝的、蓝莓的、葡萄……” “噗。”苏莺时喷笑一声,止住了男人下面的话,伸手拿过棒棒糖,一边低头剥着糖纸,一边轻声道,“这么多糖,你是给小勒买的?” “不,我的。”男人一本正经地宣誓主权。 “……你的?” “怎么,不行吗?” “没,没什么不行的……”苏莺时忍不住又低低笑了。今天的霍川,真是一再打破她的印象。 她忽然想到刚刚那个女人,轻轻醒了下鼻子,“对了,你和那位轩轩妈妈认识?” “认识,军区宣传组干部的家属。但我跟她不是一伙儿的。”男人答的很快,非常果断。 “…………嗯。” 不是跟她一伙儿的,那是跟自己一伙儿的了?……可不吗,这不都带着她直接走了? 她破涕而笑,心情微微好些垂下了头。 两人之间的气氛放松下来,不再那么拘谨。苏莺时深深吸了一口气,想擦擦眼睛,又不太好意思让人见到她眼眶通红的模样,犹犹豫豫的,最后还是没有摘下头盔,而是拉开一点点,从下面把棒棒糖插进了嘴里。 霍川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又在刚买的袋子里面翻了翻,找出了霍妈让带的抽纸巾,划开了中间的缝,直接把一包都给了她。 “……谢谢,我用不了那么多。”不知是嘴里含着棒棒糖,还是刚刚哭过,苏莺时的声音有些不稳,又带着丝笑意。 她接了过来,还是小心翼翼地把头盔抬起一点,伸进去擦了擦眼睛,没好意思擤鼻子。她用余光发现,那人似乎为了避免她的尴尬,不知何时已经偏过了头,侧颜朗当。 这份体贴,让她觉得自己从前竟会认为这人不好相处,真是以貌取人了。 小声地道歉道:“不好意思啊,把你的头盔都弄湿了。” “没关系,它防水。” “……” “……霍川?” “嗯?” “谢谢你,真的。” 微风吹动花坛里的枝丫,两人的影子随着夕阳余晖而渐渐拉长。 一直等苏莺时平静下来了,霍川才将她送回到家。 下了车,苏莺时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冲他展颜笑道:“谢谢你霍川,明天见!” 说完了自己才反应过来,瞬间脸红了——怎么就觉得他们明天会再见面,还这么顺口地就说出来了呢? 霍川一脸淡定,似乎没发觉什么。 33.第三十三章 客人 今天也是萌萌哒~ “苏老师您是没感受过,这特么……特、天也太热了!简直人间炼狱!”男生抖了抖头, 跟只小狗似的。 “都是这么过来的, 拿上你的包, 快回去休息吧。”女子的声音清润, 仿佛有消暑的功效,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包纸巾, 干脆全给了他, 立马就被另外几个涌上来的男生给抢分光了。 “嘿?你们!这是苏老师给我擦汗的……刘天你给我留一张!” 看着几个青春洋溢的大男生们很快就恢复力气打闹成了一团, 苏莺时也笑嘻嘻地低头收拾好自己的背包, 准备先回宿舍冲个澡, 一会儿等学生们差不多都逛完小卖铺了, 她也去买根小布丁,再加一盒草莓味酸奶。 这天气, 实在是太热了! “苏老师我们先走了啊!” “苏老师你寝室的纯净水还有吗?用不用一会儿再帮您抬一桶回来?” “不用了。一会儿我去小卖部买两瓶凑合一晚, 总归咱们明天就走了, 用不着那么麻烦。”说到这里,苏莺时的声音里也透着一丝欣喜。 “啊,终于要离开这座火焰山了!八戒,咱们的九九八十一难又通了一关。”一个消瘦的男生勾住了虎背熊腰男生的脖子, 感叹道。 “嘿嘿是啊!沙师弟,把哥几个的行囊都带上, 咱们走、人、喽——”虎背熊腰男生把自己的背包挂到了另一个小个子男生身上, 其他两人也笑哈哈地都丢给了他。 小个子自己就一身汗, 脖子上又被挂上了三四个包, 一脸苦相地站在最后。 苏莺时没好气地来了句,“都回去好好洗个澡!晚上还有送别晚会,咱们系男女两个连军训会操的成绩都不错,演出也都上上心,争取满载而归!” “知道了苏老师,咱们的小品都准备好了!” “还有,西行这才刚开始,过了火焰山,真正的劫难还在入校后,珍惜现在吧少年们。” “啊……苏老师……” “师姐您怎么这样……” 几个大男孩唉声叹气摇摇摆摆地走了,早忘了刚才教官三令五申的标准站姿。 苏莺时忍俊不禁,看着他们背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严格来说,她应该算是这些孩子们的师姐,所以跟别的系相比,学生们对她尊敬之余,还多了一份随意和亲切。 苏莺时本科是在a大人类学系上的,毕业后去了英国读研,这才刚回国半年的时间。在年初又考上了a大人类学系的博士,因为跟院里老师都比较熟,也受老师们的信任,便让她在入校前先充当了人类学系这一届大一新生军训的辅导员。 人类学系每一年的新生都很少,这一届一共招收了36人,男生12人,女生24人。这次军训24名女生独立成立了十连,而男生那边人因为太少,就和历史系的男生合并成了七连。 她担任的是女生十连的辅导员,男生七连的辅导员是由历史系的一名男老师担任的。苏莺时平时都跟着十连活动,但偶尔女生解散早了,她也会来男生连这边看一看,跟那位姓胡的历史系老师搞好关系,让他多照看下自己系的孩子们。 她拿起包,刚走出休息棚,就听到自己连的女生离老远在喊她的名字。 “苏老师!……”声音中还带着哭腔,引得不少路过的学生侧目。 “我在这儿!”苏莺时紧走几步,迎了上去。 小姑娘眼眶红红的,拉住她的手腕,“苏老师您快跟我回去,杜盈的胳膊都被教官给掐红了!” 苏莺时一听,心里猛地一惊,怎么都解散了还会发生这种事?顾不得详问,她拉着女生快步回到了十连的休息棚。看到那名叫杜盈的女生正坐在板凳上勾着头,一手捂住左胳膊上不知是何表情,她的身边围聚了不少同班女生。 “出什么事了?!” “苏老师!” “是苏老师来了!” “盈盈别怕,让苏老师给咱们做主!” “……苏老师,呜——”那个中间的小姑娘也抬起了头,刚才被同学们关怀了半天,其实本来自己觉得没多大事,越安慰反倒被被说的委屈了,此时见到了自家老师抽嗒两下就想要掉泪。 苏莺时穿过同学,来到杜盈身前蹲了下来,轻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让老师先看看胳膊。” 杜盈放下了手,只见白嫩肉呼呼的胳膊上,果然有两根红紫的指印,苏莺时秀眉蹙起,神色渐冷。一边检查着,又仔细询问了周围同学。 通过七七八八的解释她也弄清楚事情大概了。这位杜盈同学刚来到基地没两天就凑巧来了大姨妈,反应比较大,苏莺时特地出面跟教官说明了情况,这才让她有了待在休息区的特权,等觉得缓过来了再入队——可谁知杜盈的体质可能真的比较弱,这都是军训的最后一天了,她还是只能在休息区里干坐。 a大的规定是缺席三天以上的学生,在第二年要继续参加军训。杜盈刚好是第四天,苏莺时心也比较软,带她去看过校医,开了身体证明,又私下跟教官求了情,好在他们的黑脸教官比较好说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少算了一天,让她混了个通过。 原本这事都过去了,谁知就在今天训练结束散场后,隔壁连的教官来找他们黑脸教官,正好看到了杜盈正坐在休息区玩手机,就上前训斥了几句。后来他们教官可能随口说了句这小姑娘已经歇了好几天了,隔壁教官那火爆脾气就憋不住了,非说这身体问题肯定是装的!上前就扯着她胳膊要把她拽起来。 小姑娘吓的尖叫起来,周围的同学们一见立马不干了,“嚯嚯”都围了上来! 燥热的天气让所有人心里都憋了一肚子气,平常不敢反对教官只得忍气吞声,如今军训已算基本结束,杜盈被掐就好像是个导.火.索,把女生们的气焰都点燃了,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在杜盈身边围了个圈,护犊子一样警惕地盯着一旁的两位教官。 教官们的年纪也不大,二十岁左右的年轻模样,他们教官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此时也是有点慌了,按住好友后想要过来查看情况,可一圈女生的视线就紧跟着他的步伐,像是盯着敌人一样丝毫不松懈,把他急的额头直冒汗。 他靠近不了,为了让这群女生放松下来,只得先把自己那惹事好友给拉扯走了。 苏莺时心里有了数,冷静地问道:“记得动手的是几连教官了吗?” “不清楚是几连的,但我认得他的脸!老师我带您去!”那个最先跑去找她的女生举起了手。 “好。你们两个,先带杜盈去校医室,我处理完事情会过去找你们。其他人,都回寝室。”苏莺时交代完,转身对那个女生一招手,“走。” 看着苏莺时被迷彩服衬出的愈发修长飒爽的背影,留下的几位同学禁不住喃喃道:“我忽然发现,咱们苏老师除了美,竟然还有点帅……” …… “苏老师您看,就是那个!” 顺着女生的指向看去,只见他们连的教官正对着一个高个的人说着什么,那人也穿着一身教官服,背对着她看不清模样。 苏莺时心里冷哼一声,迎步走了上去。 十连的黑脸教官也看到了苏莺时,眼睛一亮,跟面前那人快速说了句什么,然后也大步朝着她走来,带着丝急切—— “苏老师您总算来了,听我解释,那个小姑娘……” 苏莺时直接从他身边穿了过去,在十连教官惊愕的表情下,来到了那个男人跟前——见那人并没有转身的意思,顿了顿,又绕到了他的前面。 当她发现自己的视线只能到男人的喉结时,深呼吸了一口,甩开长发扬起了头,酝酿出强势而冰冷的语气。 “现在禁止体罚学生,请问这位教官,我学生胳膊上的红印是怎么来的?” 男人似乎这才发现有人来,微愣了一下,接着轻轻地低下头来,看着她。 与男人四目相对时,苏莺时呼吸一滞,心里也跟着紧张起来。 帽檐遮挡了男人半侧英挺的长眉,只露出一对漆黑的眼眸——苏莺时很难形容所看到的这对眼睛,清澈、深邃,仿佛宇宙中最深处的星辰,能将人全部吸入进去。他的肤色在军人当中属于偏白的那一类,但显得格外健康而男人味十足,脸型轮廓英俊立体,鼻梁挺直,下方厚薄适中的唇微抿着,带出丝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冷漠与严肃。 他没有说话,静默的眼眸不动神色,却无端让周遭空气都冷了下来。 苏莺时觉得嗓子有些发干,强忍着没有移开视线,心里却忍不住小声嘀咕着——他们基地里什么时候还有这样一位英俊的人物了?怎么都没听班里那群小丫头们讨论过? 就在这时,跟着跑来的女生怯怯地拽了拽苏莺时的手臂,结巴道:“苏、苏老师,不是……这位教官。” “……” 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直到身后的十连教官那仿佛要把自己给呛死的咳嗽声响起,苏莺时才惊的回过神来。 男人的眼神并没有移开,甚至看向女子时多了几分的专注。除了一直以来淡淡的探究与疑问,可喜的是——里面好像并未看到生气的意味。 苏莺时呆愣了两秒,圆圆的眼眸瞬间弯了起来,笑颜明媚顿如春花绽开,“真是不好意思了,孩子说动手的是最高最帅的那个教官,这不,认错人了、认错人啦!” 她看到男人的眉峰似乎挑了一下,继续保持着脸部尴笑,向后摸索着拉过学生的手,扯了扯,点着头道:“打扰了,告辞,告辞——” 一把拽过学生的手,拎着她大步走开了。 此时她的脸上再不见“气势汹汹的嚣张”,只剩布满的黑线—— 糗大了!在学生面前糗大发了! 身后的十连教官叫不及,只得扭头对着男人喊了句,“川哥!我先解决点事,晚上再去找你啊!”然后追着两人跑了过去。 霍川似乎从鼻间轻应了一声,寻常的教官服穿在他高大挺拔的身上,硬是比别人多出了一份端肃与铁血——那是并没有经历过正面战场的年轻教官们所没有的气质。 他的神色依旧冷漠,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又像是还在想着些什么。 外人看不出的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女孩弯起那对桃花似的圆眼睛对他笑起来时,眼前仿佛炸开了万千烟火,一直平静的心也跟着狠狠一颤。 34.第三十四章 夜约 今天也是萌萌哒~ 在她支支吾吾地交代完今天的遭遇, 苏妈妈直接摔了筷子。 “太过分了!我们妹妹去当的是钢琴老师,不是她家保姆!由得着她说三道四的?说,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说了能怎么样嘛?您上门去帮我骂一通出出气?”苏莺时闷闷地戳了戳饭碗,叹口气,“算了,在外面我的身份就是个没有地位的辅导班老师,家长们望子成龙,焦急的心情能理解就理解点吧。” “嚯呦, 他家孩子是哪片海的龙太子啊?东海南海还是中南海?飞出来一圈让我们掌掌眼啊!” “妈……”苏首阳原本也一肚子火,硬生生被他妈给逗乐了, “您可消消气儿吧, 听小妹说,霍川不是知道那家人的底细?” “对!莺时你有没有问清楚?” “没有……”苏莺时窘迫的不行, 想到放到自己房间的头盔,心里简直跟藏了个随时会爆的炸.药包似的,“我哪好意思呀!” “嘿嘿,有人害羞了。”苏首阳眼贼贼的。 “苏元月!” “别闹了, 我们妹妹就是脸皮薄。”苏爸爸的反应没有苏妈妈那么大,主要是在开导女儿, “莺时啊, 工作后什么人都会遇到, 有些话不要放在心上。当然了, 受了委屈肯定要跟爸爸妈妈说的, 谁也不能欺负咱们家小公主。” “就是!”苏莺时嘟起小嘴, 气哼哼地昂起了头。 “哈哈哈爸您别转移话题!我正问着小妹呢,哎,霍川究竟有没有帮你报仇呀?”苏首阳不肯放过这个八卦机会,一脸挤眉弄眼。 “…………哥!!!”苏莺时恼羞成怒,“他帮我报什么仇呀?他凭什么帮我报仇呀?你是我亲哥哥你怎么不帮我报仇呐!” 快速地三连击砸的苏首阳连连投降,“好好好……不敢了不敢了!明天我就为你去保驾护航!” “哼!” 苏莺时扒了两口饭,感觉如坐针毡,放下碗筷小声嘟囔道:“我吃饱了,先上去备课了。” “哎——莺时?”见女孩已经跑上了楼,温珂瞪了眼苏首阳,“都怪你,没事儿拿你妹妹开什么玩笑。” “妈,这真不怪我。”青年一脸无辜,“你是没见小妹刚刚——直接顶着人家的头盔就回家了。” “什么?”温珂睁大眼,“我说她怎么一回来就鬼鬼祟祟抱着什么先跑楼上去了,原来是去藏头盔?” 苏首阳乐的肩膀直颤。 “你们就别笑话妹妹了。”苏凯平无奈地看着被八卦之神迅速附体的妻子和儿子,“不就是人家把莺时送回家了吗?正常有礼数家的男孩都会送女孩子回家的,不过我们也是该感谢一下霍家了,顺便问问清楚欺负莺时的到底是谁。” “呵,我还以为你这个当爹的有多大度呢。”温珂翻了个白眼。 苏凯平笑眯眯的,不语。 “你说你联系霍舟,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霍司令最近在外地巡视,估计得等到莺时开学后才能聚了。不过还好闺女就在本地,上学了也不耽误。” “行,那你多操点心,别忘了。” “知道了温女士,保证完成任务。” …… 苏莺时跑上楼,这才注意到自己反应是不是过大了,会显得心虚吗? ……虚什么虚,她才不心虚呢! 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推门进了房间,然后就看见了静静摆在桌子上的黑色头盔。 “……” 她整个人往桌子边一摊,托着下巴,伸出手拨了拨头盔的护目镜。 用了别人家的东西,要不要帮他洗一下啊?可是头盔应该怎么洗,需要专门的清洗剂吗?洗坏了怎么办! 下一秒,苏莺时脑子中忽然冒出了霍川那句—— “没关系,它防水。” “噗……”然后自个儿乐倒在了桌子上,觉得自己这么纠结来纠结去的就像一个神经病。 郁闷地敲着自己的脑袋,取来换洗的衣服,进浴室去洗澡了。 第二天,苏首阳真的落实了那句“保驾护航”,跟着她一起来到了星星儿才艺培训学校。翁姐担心她因为昨天的事儿状态不好,对苏首阳也是客客气气,请他到休息室喝茶嗑瓜子。 苏首阳今天难得休息,换上一身英伦风格的休闲运动衣,眉眼俊逸地往沙发上一坐,活脱脱一个富家公子哥儿。他的身材清瘦,一米八的个子更显得腰细腿长,惹的来往女老师都忍不住多看上一眼,甚至还悄悄打听这是谁的家长。 翁姐出去后笑话她们,“那位帅哥是苏老师的家长,你们要不要在学校多关照一下苏老师啊?” 这里多是年轻人,小声地跟翁姐笑闹几句,又扫了几眼苏莺时,就都离开上课去了。 苏首阳没在这里待太久,最终在妹妹警惕的目光中讪讪站起了身。他狭长的眼睛在某个装头盔的袋子上流连了一下,没敢说出来自己跟来的真实目的。 ……人应该是见不到了。算了,以后反正还有机会。 “走了!你快走啦!” “哎,哎——”苏首阳一边被往外面赶,一边不忘戏谑,“下午真不用我来接你?还是有人接了?” “苏——首——阳!” “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要是有人来找事儿,记得给哥哥打电话。”站在门口,青年面色郑重地说道。 “知道了……”苏莺时撇撇嘴,冲他挥了挥手。 看着站在门口气质出众的女孩,苏首阳心里既欢喜又有点担忧,妹妹长大了,他不能总是跟着了,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转身往家里走去。 天知道他被公司里那位强人上司压迫的有多惨,趁着机会,那就回去补一补回笼觉吧。 下午时又在星星儿碰到了轩轩和他妈妈,苏莺时眼睛很快就瞟到了一边,冷冷的没有动静,倒是那女人神色有些尴尬,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碍于面子又咽了回去,最后只是把孩子交到了李老师那里,转身匆匆离开。 翁姐刚刚一直很紧张,此时好奇地凑上来,小声问道:“哎莺时啊,她怎么看你的眼神有点不对劲?昨天之后你们又发生什么了吗?” “没有,我不知道。”苏莺时淡淡道。 翁姐知道她心情不好,拍了拍她的肩,没有再多过问。 她无声地吐了口气。 昨晚苏妈妈问情况的时候,她并没有说霍川告诉了她轩轩他们家是一军区的,只道是因为孩子家长认出了霍川,才没有再为难她。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儿让爸爸妈妈操心,也不想把简单的师生关系复杂化了。这也是到现在为止,连翁姐也不知她家具体情况的原因,只当她是家住这里有点钱罢了。 霍勒今天是她最后一个学生,一来就关切地问她有没有再被欺负。苏莺时问过后才明白,原来昨晚轩轩的父母造访了霍家,虽然没有明说来历,但话里话外都向霍妈妈打听着苏家。 苏莺时一听就汗颜了,“没有多大的事,倒给你家添麻烦了。” 霍勒却是义正言辞地说道:“这可不是小事。我妈送完客人后听我哥解释了事情经过,也挺生气的,还叮嘱我哥说,以后不能让你再被人欺负了!” “什……么?” “不过我已经保证过了,以后在学校,我会保护你的!苏老师你放心吧!” 看着小男孩挺起的胸膛,苏莺时笑了,也没太在意他刚刚的话,只当是霍妈妈在培养孩子尊重老师的品行。 俯身掐了掐他的小鼻头,“那就谢谢你啦。” “嘿嘿,不客气。”小孩笑着,坐上琴凳时,不小心从口袋里滑出了一根荔枝味的真知棒。 苏莺时忍不住笑着问道:“小勒,你哥哥喜欢吃棒棒糖?” “不喜欢,他是在戒烟!” “戒烟?”苏莺时愣了愣,她怎么看,也觉得霍川不太像烟瘾很大的样子。 “嗯呐。”小孩点了点头,“哥哥从前受过很重的伤,为了康复的更快,他总是一边偷偷加练,一边把烟塞进嘴里咬着。有好几次我都见他疼的直冒汗,可他不让我跟妈妈说,说若是妈妈知道了,他就回不了部队了。” 苏莺时愣在了原地。 为了回到部队,他可以忍受巨大的痛楚,部队对于那个男人来说,该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下了课,苏莺时拿起了装着头盔的袋子,和小孩一起离开了星星儿。 意外的是竟然没有在外面见到熟悉的银白机车。 她微微顿了下,随即又释然。 怎么了嘛,那人又不是每天都会来接,自己这是在乱想什么…… 刚扬起笑容,准备牵起小孩的手,就见身边的小家伙一个健步朝着一个方向冲了出去,熟悉的语气和姿势—— “哥!!” 只是爬上机车的动作变成了树袋熊一样地挂到了男人身上。 男人纹丝不动,任由小孩顺着他的大腿往上爬,右手只轻托了一下,毫不费力地将小孩抬上了肩头。 苏莺时看的有些发怔。 今天的霍川没有穿着黑色机车服,而是很随意的白色t恤和运动长裤,头发也新修剪过,更加的清爽利落,衬的他脸部的轮廓更加棱角分明,俊逸逼人。 看着男人向她走过来,嘴里吐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你剪头发啦?” “嗯。”霍勒也发现了,正兴奋地拿手去摸他哥渣渣的头顶。 “怎么样?” “……挺好看的。”苏莺时微微低头,又抿嘴补充了一句,“很适合你,” “呵。”头顶传来男人的低笑,把手伸了过来。 “怎么?”苏莺时有点发懵,见那人点了点手上的袋子,脸突地红了,想递过去,又想到了什么,“要不我先帮你拿一会儿吧,你还背着霍勒呢。” “谢谢。”他轻笑,肩上拖着霍勒,往前走去。 男人的后背非常的挺拔,仿佛蕴含了无尽力量,一点也看不出曾经的伤病。 见身后人没有跟上来,霍川停下来,转过头来,“苏老师?” “嗯?……来了!”苏莺时追了上去,跟他们并肩。 他们散步似的,向着小区深处走去,穿过了前面花园,看到昨天霍川停车的那个花坛,苏莺时忍不住开口,“那个……霍川?” “嗯。” “昨天轩轩的家长是不是去你们家了呀?给你们添了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不麻烦,你不用放在心上。” “可是……” 霍勒站住了脚,微微侧过头看向女孩,“他们早晚都要过来,不是昨天,就是明天。” 听他这么说,苏莺时心情忽然好了一些,嘴角弯了弯,“好吧,那我就不跟你再道谢了。” 35.第三十五章 山顶 今天也是萌萌哒~ “太过分了!我们妹妹去当的是钢琴老师, 不是她家保姆!由得着她说三道四的?说,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说了能怎么样嘛?您上门去帮我骂一通出出气?”苏莺时闷闷地戳了戳饭碗,叹口气, “算了,在外面我的身份就是个没有地位的辅导班老师,家长们望子成龙,焦急的心情能理解就理解点吧。” “嚯呦, 他家孩子是哪片海的龙太子啊?东海南海还是中南海?飞出来一圈让我们掌掌眼啊!” “妈……”苏首阳原本也一肚子火, 硬生生被他妈给逗乐了,“您可消消气儿吧,听小妹说,霍川不是知道那家人的底细?” “对!莺时你有没有问清楚?” “没有……”苏莺时窘迫的不行,想到放到自己房间的头盔,心里简直跟藏了个随时会爆的炸.药包似的, “我哪好意思呀!” “嘿嘿,有人害羞了。”苏首阳眼贼贼的。 “苏元月!” “别闹了,我们妹妹就是脸皮薄。”苏爸爸的反应没有苏妈妈那么大, 主要是在开导女儿,“莺时啊, 工作后什么人都会遇到,有些话不要放在心上。当然了,受了委屈肯定要跟爸爸妈妈说的, 谁也不能欺负咱们家小公主。” “就是!”苏莺时嘟起小嘴, 气哼哼地昂起了头。 “哈哈哈爸您别转移话题!我正问着小妹呢, 哎,霍川究竟有没有帮你报仇呀?”苏首阳不肯放过这个八卦机会,一脸挤眉弄眼。 “…………哥!!!”苏莺时恼羞成怒,“他帮我报什么仇呀?他凭什么帮我报仇呀?你是我亲哥哥你怎么不帮我报仇呐!” 快速地三连击砸的苏首阳连连投降,“好好好……不敢了不敢了!明天我就为你去保驾护航!” “哼!” 苏莺时扒了两口饭,感觉如坐针毡,放下碗筷小声嘟囔道:“我吃饱了,先上去备课了。” “哎——莺时?”见女孩已经跑上了楼,温珂瞪了眼苏首阳,“都怪你,没事儿拿你妹妹开什么玩笑。” “妈,这真不怪我。”青年一脸无辜,“你是没见小妹刚刚——直接顶着人家的头盔就回家了。” “什么?”温珂睁大眼,“我说她怎么一回来就鬼鬼祟祟抱着什么先跑楼上去了,原来是去藏头盔?” 苏首阳乐的肩膀直颤。 “你们就别笑话妹妹了。”苏凯平无奈地看着被八卦之神迅速附体的妻子和儿子,“不就是人家把莺时送回家了吗?正常有礼数家的男孩都会送女孩子回家的,不过我们也是该感谢一下霍家了,顺便问问清楚欺负莺时的到底是谁。” “呵,我还以为你这个当爹的有多大度呢。”温珂翻了个白眼。 苏凯平笑眯眯的,不语。 “你说你联系霍舟,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霍司令最近在外地巡视,估计得等到莺时开学后才能聚了。不过还好闺女就在本地,上学了也不耽误。” “行,那你多操点心,别忘了。” “知道了温女士,保证完成任务。” …… 苏莺时跑上楼,这才注意到自己反应是不是过大了,会显得心虚吗? ……虚什么虚,她才不心虚呢! 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推门进了房间,然后就看见了静静摆在桌子上的黑色头盔。 “……” 她整个人往桌子边一摊,托着下巴,伸出手拨了拨头盔的护目镜。 用了别人家的东西,要不要帮他洗一下啊?可是头盔应该怎么洗,需要专门的清洗剂吗?洗坏了怎么办! 下一秒,苏莺时脑子中忽然冒出了霍川那句—— “没关系,它防水。” “噗……”然后自个儿乐倒在了桌子上,觉得自己这么纠结来纠结去的就像一个神经病。 郁闷地敲着自己的脑袋,取来换洗的衣服,进浴室去洗澡了。 第二天,苏首阳真的落实了那句“保驾护航”,跟着她一起来到了星星儿才艺培训学校。翁姐担心她因为昨天的事儿状态不好,对苏首阳也是客客气气,请他到休息室喝茶嗑瓜子。 苏首阳今天难得休息,换上一身英伦风格的休闲运动衣,眉眼俊逸地往沙发上一坐,活脱脱一个富家公子哥儿。他的身材清瘦,一米八的个子更显得腰细腿长,惹的来往女老师都忍不住多看上一眼,甚至还悄悄打听这是谁的家长。 翁姐出去后笑话她们,“那位帅哥是苏老师的家长,你们要不要在学校多关照一下苏老师啊?” 这里多是年轻人,小声地跟翁姐笑闹几句,又扫了几眼苏莺时,就都离开上课去了。 苏首阳没在这里待太久,最终在妹妹警惕的目光中讪讪站起了身。他狭长的眼睛在某个装头盔的袋子上流连了一下,没敢说出来自己跟来的真实目的。 ……人应该是见不到了。算了,以后反正还有机会。 “走了!你快走啦!” “哎,哎——”苏首阳一边被往外面赶,一边不忘戏谑,“下午真不用我来接你?还是有人接了?” “苏——首——阳!” “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要是有人来找事儿,记得给哥哥打电话。”站在门口,青年面色郑重地说道。 “知道了……”苏莺时撇撇嘴,冲他挥了挥手。 看着站在门口气质出众的女孩,苏首阳心里既欢喜又有点担忧,妹妹长大了,他不能总是跟着了,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转身往家里走去。 天知道他被公司里那位强人上司压迫的有多惨,趁着机会,那就回去补一补回笼觉吧。 下午时又在星星儿碰到了轩轩和他妈妈,苏莺时眼睛很快就瞟到了一边,冷冷的没有动静,倒是那女人神色有些尴尬,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碍于面子又咽了回去,最后只是把孩子交到了李老师那里,转身匆匆离开。 翁姐刚刚一直很紧张,此时好奇地凑上来,小声问道:“哎莺时啊,她怎么看你的眼神有点不对劲?昨天之后你们又发生什么了吗?” “没有,我不知道。”苏莺时淡淡道。 翁姐知道她心情不好,拍了拍她的肩,没有再多过问。 她无声地吐了口气。 昨晚苏妈妈问情况的时候,她并没有说霍川告诉了她轩轩他们家是一军区的,只道是因为孩子家长认出了霍川,才没有再为难她。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儿让爸爸妈妈操心,也不想把简单的师生关系复杂化了。这也是到现在为止,连翁姐也不知她家具体情况的原因,只当她是家住这里有点钱罢了。 霍勒今天是她最后一个学生,一来就关切地问她有没有再被欺负。苏莺时问过后才明白,原来昨晚轩轩的父母造访了霍家,虽然没有明说来历,但话里话外都向霍妈妈打听着苏家。 苏莺时一听就汗颜了,“没有多大的事,倒给你家添麻烦了。” 霍勒却是义正言辞地说道:“这可不是小事。我妈送完客人后听我哥解释了事情经过,也挺生气的,还叮嘱我哥说,以后不能让你再被人欺负了!” “什……么?” “不过我已经保证过了,以后在学校,我会保护你的!苏老师你放心吧!” 看着小男孩挺起的胸膛,苏莺时笑了,也没太在意他刚刚的话,只当是霍妈妈在培养孩子尊重老师的品行。 俯身掐了掐他的小鼻头,“那就谢谢你啦。” “嘿嘿,不客气。”小孩笑着,坐上琴凳时,不小心从口袋里滑出了一根荔枝味的真知棒。 苏莺时忍不住笑着问道:“小勒,你哥哥喜欢吃棒棒糖?” “不喜欢,他是在戒烟!” “戒烟?”苏莺时愣了愣,她怎么看,也觉得霍川不太像烟瘾很大的样子。 “嗯呐。”小孩点了点头,“哥哥从前受过很重的伤,为了康复的更快,他总是一边偷偷加练,一边把烟塞进嘴里咬着。有好几次我都见他疼的直冒汗,可他不让我跟妈妈说,说若是妈妈知道了,他就回不了部队了。” 苏莺时愣在了原地。 为了回到部队,他可以忍受巨大的痛楚,部队对于那个男人来说,该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下了课,苏莺时拿起了装着头盔的袋子,和小孩一起离开了星星儿。 意外的是竟然没有在外面见到熟悉的银白机车。 她微微顿了下,随即又释然。 怎么了嘛,那人又不是每天都会来接,自己这是在乱想什么…… 刚扬起笑容,准备牵起小孩的手,就见身边的小家伙一个健步朝着一个方向冲了出去,熟悉的语气和姿势—— “哥!!” 只是爬上机车的动作变成了树袋熊一样地挂到了男人身上。 36.第三十六章 围观 今天也是萌萌哒~ 小男孩的眼睛亮了一下, 乖乖从琴凳上爬下来, 对着苏莺时软软叫了声, “苏老师。”然后抬起了头, 好奇地看着她。 苏莺时半弯下身子, 露出亲切的笑容。 “你好霍勒,以后我可以叫你勒勒吗?” 谁知小男孩顿了几秒,然后才缓缓点了点头, 声音不急不缓又很有礼貌地说道:“苏老师, 我是勒马行川的‘勒’,不是快乐的乐。” 苏莺时愣了一下,点点头, “老师记住了。” “乐乐是我家大狼狗的名字。” “……” “谁给它起的名字?” “我哥。” “……”作为兄长, 这是怎样的恶趣味。 叹口气, “好了我们不管这个了, 走,上课去。” 她拉起小男孩的手, 把他带回到钢琴边上。 翁姐见他们要开始了,离开时把门给带上, 临了提醒道外面公共休息室有零食和饮料,累了可以过去吃。 小孩子对零食和饮料都没有什么抵抗力, 眼睛又亮了起来。苏莺时摸摸他的头,“咱们上够四十分钟的课, 就可以过去休息了好不好?” “嗯!” 两人课上的很顺利, 霍勒十分乖巧配合, 学的有模有样。第一堂课没教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主要是培养孩子的兴趣,给他弹了两首简单的儿歌后,立刻把小孩唬的一愣一愣的。 “苏老师,您会弹《500 miles》吗?”小孩兴奋地捏住了她的衣角。 两人并排坐在琴凳上,苏莺时侧过头,眼神中有些惊讶,不确定地问道:“你说的是美国民谣歌手hedy west写的那首歌吗?” 霍勒听不懂,干脆用稚气的声音给她哼了两句,难得的是,小孩子的英文发音非常的清晰标准,哪怕很多时候并不在调上。 这次苏莺时听清楚了,更显讶然,“你怎么会想到这首歌?”以她的常识,这绝对不该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喜欢和能理解的歌,难道现在的孩子都不喜欢两只老虎和铃儿响叮当了吗? “我听哥哥唱过,可是他不肯教我。”小孩气鼓鼓的说。 “你哥哥……可是我记得,这首歌是用木吉他弹的吧?好像不是钢琴曲。” “我听哥哥用钢琴弹过!”又怕苏莺时不信,小男孩急迫地解释,“真的,苏老师我真的听过!” 苏莺时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老师当然相信你,只是……”说到这里,她也有些惭愧,她只是业余钢琴十级,让她即兴改编一首曲子也太难了些,“老师并不会弹这首曲子,等老师回家搜一搜,看能不能找到谱子好不好?” 霍勒并不是那种蛮横的孩子,依言听话地点了点头,但小脸上的失望之情还是掩饰不了地流露出来。 苏莺时能够感受到,这个孩子其实对他哥哥有着一种怎样的崇拜之情。她不忍他露出这个神色,想了想,牵起他的手,“这样吧,老师给你哼两句好不好?不过我很多词记不清楚了,你要求不要太高哦。” “……嗯!”霍勒果然高兴起来,扬起头星星眼望着她。 苏莺时笑笑,拉着他一边向着公共休息室走去,嘴里一边轻声哼道: “if you miss the train i\''m on(如果你错过了我坐的那班火车) you will know that i am gone(你应明白我已离开)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你可以听见一百英里外飘来的汽笛声)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一百英里,一百英里) …… lord i\''m five hundred miles from my door(上帝啊,我已离家五百英里) not a shirt on my back(我衣衫褴褛) not a penny to my name(我一文不名) lord i can\''t go a-home this a-way(上帝啊,我不能这样回家) ……” 她的声线清润柔和,引得大厅的翁姐也一路跟进了休息室,坐在那儿笑眯眯地嗑了好一会儿瓜子。 到了下午五点的时候,苏莺时该回家了,见霍勒家里人还没有来接,不由小声向翁姐问了一句。 翁姐摊摊手,无奈靠近她耳边,“别问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心大的家长。” 她办机构十几年了,哪一个家长送孩子来时不是各处查看,生怕她家的宝贝在这儿受了委屈,谁像下午那位女士一样——直接把孩儿往这儿一撂,连多一句话都没有就转身匆匆走了。 两人合计了一会儿,决定还是确认一下。 “勒勒,你妈妈什么时候来接你呢?” “她不来接我。”霍勒正低头在地上专注地玩拼图。这个拼图有一百多块,适合五六年级孩子玩的,可他这才半个小时,已经拼出个轮廓出来了。 “啊?”苏莺时和翁姐对视一眼,分别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震惊,苏莺时多问了一句,“你家住在哪里?” “a区三栋。” a区? 苏莺时愣住。她家也在a区,那一片是这个小区的楼王地盘了,没想到现在还多出了一位邻居。 她回过头来对翁姐道:“离我家倒是挺近,不然我送他回去吧。你有他妈妈的电话吗?” “有。”翁姐打了过去,对方显然十分的爽快,三两句就结束通话,翁姐扯扯嘴角,对苏莺时道,“她说谢谢,麻烦老师了。” “……” 对于读到博士爸爸还恨不得全程接送的苏小姐来说,实在是对这种放养式家庭非常的不能理解。 “好吧。”她叹口气,拍拍裙子站起了身,叫住了一边的霍勒,“勒勒走了,我送你回家。” 小男孩对手头没有完成的拼图还有些恋恋不舍,翁姐笑着说:“没事,我给你放进柜子里收好,下次来了再继续拼。” “真的吗?那我明天还来!”说完,又想起来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望向苏莺时,“苏老师,您明天还来上课吗?” 苏莺时一脸好笑,“你是来玩玩具的,还是来上钢琴课的?” “都有……”小男孩很诚实地抠了抠手,糯糯道,“先上钢琴课,再来玩拼图。” 两人都被逗笑了。 “好吧,正好我最近没什么事,明天上午你可以过来,最好能带上家长,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这一堂课算是试听,你回去也跟爸爸妈妈说说感受,想想究竟喜不喜欢钢琴。” 苏莺时拉着他的手走出星星儿才艺培训学校,往住宅区深处走去。小区外围的小型别墅区排列的还算整齐,越往里越不规则,尤其是他们a区,许多建筑都是依照地势来建的,大门都不知道开在哪里,光认门牌的话很不好找。 路上,苏莺时忍不住夸奖他,“勒勒真棒,能把家里的门牌号记得这么清楚。”这对于六七岁的小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听翁姐提到过,他们家还是刚搬来的。 小孩一脸的淡定,“嗯,来的时候妈妈让我多背了两遍,上完课让我自己问路回家。” “……”这家人的教育模式再次颠覆了苏莺时的认知,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妈妈……是做什么的?”她知道这句话逾距了,不是她一个刚见面的老师应该问的,但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我妈妈没有工作。” “这样啊。”苏莺时理解地点点头,这不奇怪,她妈妈从前年开始也不再工作了,说是要提前享受退休生活,顺便锻炼身体,等着帮她带外孙。 …………跑远了。 她没有再问下去,可是小男孩牵着她的手,一边迈着小步伐,一边学着大人的语气叹了口气。 “哥哥也失业了,妈妈说他很快就回家来了。” “……” “我们全家人,只有爸爸还在工作了。” 苏莺时站在a区三栋的大别墅前,听着这句话,心情有些复杂。 很巧的是,这幢别墅跟她家正好隔着一条不宽的人工小河遥遥相望,河面上由一座小巧的木桥相连。楼房的外型和她家的一样,院子里稍显凌乱,还散放着一些建筑木材。 “汪汪汪——” 突然,一条腰那么高的大黑狗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两条前爪搭在围栏上拼命地朝他们摇着尾巴。 苏莺时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两步。霍勒倒是十分兴奋,挣开她的手跑了过去,熟稔地把手穿过去拍了拍大狗的脑袋,回头介绍道:“苏老师别怕,这是我哥养的狗。” “……乐乐?” “汪汪汪!”大狗吐出纷纷的舌头,冲苏莺时发出“哈哈”地友好声。 “苏老师您不来摸一下吗?”霍勒任由大狗舔着他的手掌,笑嘻嘻的。 苏莺时见大狗憨憨傻傻的亲人模样,有些心动。她从小就喜欢狗,但她家母上大人放话了——狗和女儿只能有一个在家,于是到现在她只有过养乌龟的经历。 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伸出纤长的手指,试探性地在大狗头顶三寸位置犹犹豫豫不敢落下。最后大狗都等不耐烦了,一仰头拿湿漉漉的鼻子在她掌心蹭了一下,发出“嘤唔”的哼声。 “呀——”苏莺时倏地收回手来,掌心痒痒的,一下笑了。 霍勒一脸自豪,“苏老师您看,乐乐不咬人的!” “是的,它很乖。”苏莺时不再犹豫,双手并进,抱着狗头撸了个爽。 两人隔着围栏跟狗玩了有十分钟,她才想起来自己的任务,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勒勒你快进去吧!” “苏老师你不想玩狗了吗?” “以后还有机会。” “嗯,下次让我哥指挥乐乐给你表演钻铁圈,它只听我哥的。” “好啊。”苏莺时随口应道,又揉了揉大狗毛茸茸的耳朵,笑着站开了。 对方刚搬来,家里的事比较多,冒然拜访有些不礼貌,苏莺时便站在了院外面目送小孩进去。 “苏老师再见!”霍勒跟她挥了挥手,小跑到门前,伸出小胳膊按响了门铃,不一会儿门被打开,小孩和大黑狗一起呲溜挤了进去。 37.第三十七章 照顾 今天也是萌萌哒~  这让他一个在军队里操练过的大老爷们也不禁红了眼眶, 感动的不行不行的。 就在昨晚表演结束后,苏老师还专门带着那个叫杜盈的女生找到了他和那个动手的好友六连教官。 在老师鼓励的眼神下, 女孩糯糯地走上前来,先是对他鞠了一躬,又对着六连教官道:“教官对不起, 那天其实您并没有使多大劲, 是我自己的肤质问题, 轻轻一掐就能红一片……”说着她自己朝着自己手臂上掐了一下, 立马出现了骇人的红印。 看着大男人露出呆掉了的神情,女生“噗”地乐了出来,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教官您别生气,是我不好,不该在大家军训的时候坐在休息区玩手机。” “不, 不是……你们教官都跟我说了,你的情况特殊,女孩, 女孩的身体问题嘛,咳……我们都能理解, 是我不该动手。”面前的教官黝黑的脸也微赧, 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不自在道,“再说昨天下午你们连已经解散了, 剩下的属于你们的私人时间。我是教官, 你是学生, 再怎么样也不该那样拽你,都是在部队粗鲁惯了,我向你道歉。” “基地纪律,除了在寝室外,其余地方一律不允许掏出手机!是我错了!”女孩挺起胸膛,一脸认真的说道。 这回轮到教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苏莺时笑眯眯地上前,拍了拍学生的肩膀,“既然都解释清楚了,我们也回去了,杜盈?” “是!”杜盈底气十足地喝了一声,“啪”地左脚并在了右脚上,身板笔直,年轻稚嫩的面孔十分严肃地看向两位教官,伸手敬了一个不怎么标准的军礼。 “教官再见!” 对面的两位教官也瞬间站直了身子,齐齐将右手指尖合拢立于额前,认真地回了她一个军礼。 然后就看见小姑娘笑嘻嘻的,转过身,拉着他们辅导员开开心心走了。 …… 黑脸教官正在回味这些纯真又凶狠的女学生们究竟是一种怎样矛盾的存在,就听见耳边齐齐响起了一声长长的哀叹—— 再一抬头,发现刚刚还在自己面前的军装男人已经转身离开了。目光所及处,他向着政委的方向走去,然后就见躲在政委身后的郭岩正畏畏缩缩一脸不敢直视地绕开来人,又被一把揪住后领子给拽了出来。 政委笑呵呵地看着两个年轻人,也不出言阻止。 最后还是郭岩吼了句什么“都算我头上……算我头上!”霍川这才把他松了开。 载着a大学生们的大巴陆续驶出了怀阳军训基地,陪伴了他们两周的各连教官整齐地排在大门口,对他们招手送别。 另一边,两辆低调的黑色轿车也驶了出去,后排一个俊美冷峻的侧脸在车窗上闪过,半掩在阴影下更显立体深邃。人类学系的学生们还在大巴上叽叽喳喳地讨论刚刚昙花一现的军装帅哥哥,并没有想到——在之后的大学校园里,他还会以一个特殊的身份继续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 *** 时间回到前一晚。 苏莺时坐在轿车后座,小脸上布满紧张之色,手指在衣角上拧作一团。夜晚的近郊景色看不清晰,只能见到大树灌木从车窗外不断闪过,朦朦胧胧,在路灯的照映下显得斑布而不确切。正如她的心情。 这片区域是刚建成不久的别墅区,以安静和环境优美闻名,不少老领导都喜欢搬来养老,他们家也是去年年初才住进来的。轿车穿过林荫道,平稳地在一处院宅前停下,还没等司机开口,后座的姑娘就已经早早解了安全带冲了进去,跑的没影。 “爸爸?!——” “莺时回来了啊,别着急,先生在二楼呢。” 苏莺时来不及跟家里的杨婶打招呼,直接顺着楼梯往上跑。自从两小时前接到哥哥的电话,说爸爸在从饭局回来的路上突然心脏不舒服,被送到医院去了,心就一直高高悬着。把学生交托给别的老师时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在来的路上也被自己的乱想吓的不行。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等她上到二楼时,一个模样俊致,身穿米白色家居服的青年已经倚在门框边等着她了。青年嘴角本来泛着笑意,却被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和苍白脸色惊悚到了,立马换了个姿势张臂拦住她—— “哎哎怎么了这是?爸好着呢……” 苏莺时灵活地从他胳膊下面钻过去,进到主卧里面,果然见倒自己的爸爸正躺靠在床上,除了嘴唇有些干燥外,似乎没有显得格外虚弱。还是那样沉稳平和,永远用慈爱宠溺的眼神看着她。 “爸爸……”她的眼眶一瞬就红了,唇角抖了抖,抽嗒着上前抱住他,把脸埋在胸前软糯道,“你吓死我了。” “没事儿,没什么事,就是今天酒喝的多了点,已经去过医院了。”苏凯平一边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一边温声说道。 “医生怎么说?” “还是心脏早搏的老毛病了,不打紧。” “知道是老毛病了,你还喝酒!”这时候,一个气质极佳的女子从门外进来,手中端了杯温水,没好气地一推,“喏,先把药吃了!” “哎,谢谢老婆。”男人很好脾气地接过来,坐直了身子,苏莺时帮他在腰后塞了个垫子。又转过头去,黏糊糊地对着女子唤了声,“妈妈——” “乖女儿,让妈妈看看有没有晒黑?博士又不用军训,干什么还让你去那基地受苦。”温珂对着女儿立马变出了三万分的心疼,捧起那跟自己五分像的娇嫩小脸仔细观察着,然后满意地得出结论,“保护的不错,还是那么白白嫩嫩。” “那可不,也不看看我遗传了谁。”苏莺时揉了揉眼眶,跟着笑嘻嘻,又不放心地问道,“妈妈,爸爸真没事儿了吗?” “没什么大事儿,让他住院养一段时间他就不!也不知道是身体重要还是那破工作重要。”一提到自己那劳模丈夫,温珂的脸又拉下来了。 苏莺时扭过头,父女俩交换了一个鬼脸。 “还有你哥哥!” 被点到名的青年也打一个激灵,乖巧如鸡地站在门口应道:“妈妈,我在呢。” “多大点事儿就给你妹妹打电话,不知道她还有工作在啊?让她一个姑娘家大晚上的跑回家多不安全。” “我不是让司机去接她了么……”青年嘀咕了两句,发现母上大人的刀子眼十分的凛冽,立马话音一转,“是我的错,都是我考虑不周!请温女士降罪。” 温珂满意地淡哼了声,目光又投向另一位。 床上的苏凯平立刻也学着儿子举起手,主动认错,“我也错了,以后绝对不喝那么多酒!向温女士忏悔,请求监督。”然后向女儿递了个眼色。 苏莺时哆哆嗦嗦,脑子快速运转着扬起头说道:“我……我,嗯……我以后一定帮妈妈好好监督爸爸和哥哥!” “噗……”所有人都笑了。 “好哇三月妹妹,下次有事可再不跟你打小报告了!” “你敢!元月哥哥?” 青年叫苏首阳,是苏莺时唯一的哥哥,今年二十九岁,在国外完成博士学业后自己跑去了尚京的一家外企工作,美其名曰要独立致富。 三月莺时,一月首阳。这对兄妹常常用这个外号来称呼对方。 “行了你们两个,首阳,下次可别再打电话吓你妹妹!”温珂推攘着两人,让他们自己找位置坐下。苏莺时直接蹿到了大床上,笑嘻嘻地偎在她爸身边。 “算了算了,妈您问她,我要这次敢不打电话,她知道了不得对着我哭,我可受不了!”苏首阳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憋憋屈屈在苏妈的化妆凳上坐下,大长腿脚有点伸不开,“好吧,这次是我算错时间了,我怎么记得他们是今天返校呢?” “妈您看,哥哥一点都不关心我!” “别闹了,一个两个见面就不安生。”温珂叹口气,“莺时这次回来就没事了吧?” “嗯,离我们开学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我明天再去系里看看就回来了。”苏莺时想到被自己丢下的学生,隐隐有些愧疚。 “回来了就好好休息休息,从你回国到考完博士,一直都没松懈下来,别太紧张了。”苏凯平开口道,对于这个宝贝女儿,他一向是心疼居多的。 “知道了爸爸。那您早点休息吧,明天的早餐我包了!” …… 第二天早晨刚过七点,苏家厨房里就传出了比往日更热闹的声响。 苏爸苏妈和苏哥哥早早就坐在了桌前,时而听见杨婶在里面欢快的笑声,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七点一刻,杨婶乐的合不上嘴,端着两个餐盘出来了。 “哎呦莺时可逗死我了,差点把豆瓣酱当成黄豆酱就撒上来了,还好我挡的快!” “杨婶——”苏莺时不依的声音跟着传了出来。 “好好好,我不说了。”她把餐盘先放到了苏爸和苏妈面前,夸赞道,“说真的,咱们妹妹手艺还真不错,先生和夫人先尝尝看。” “我的呢杨婶,我的呢?”苏首阳在一旁拖着声音叫唤。 “催命呢?这不是来了!”说着,苏莺时端着另外两个盘子从厨房走了出来,一盘递给青年,一盘放到了自己跟前,挺满意地坐好,“好了,完美!” “让我看看妹妹做的是什么。”苏凯平微笑着看了看,“英国经典早餐?” “嗯哼。” 盘子当中摊着一个半熟的糖心蛋,配着一根香肠、两条培根、两片番茄、一块牛肉饼、一撮酱黄豆,桌子中间的竹筐里还放着几个刚烤好的牛角包。 卖相是真的不错。 杨婶帮他们把牛奶和早茶倒上,笑眯眯地走开了。 “开动吧!这种待遇,也就只有趁着爸爸‘特殊时期’才能享用了。”青年嘻嘻道。 “苏——首——阳!” 吃过了早餐,劳模苏爸爸又在妻子控诉的眼神中拿起公文包上班去了,临走前连连保证今天就是去交代下工作,明天绝对乖乖到医院里休养一段时间。 苏首阳这名新人菜鸟不敢迟到,匆匆忙忙开车先溜了。 苏莺时跟妈妈道别,蹭了爸爸的车去了a大。 在校门口,表示自己一会儿真的不需要接,苏凯平才让司机开车走了。她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们,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向大门走去。 ……结果就被保安无情地拦在了门口,原因是掏不出学生证。 她苦逼兮兮地在保安室登记了个人信息,这才被放了行。重新行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心中感叹良多,不由对即将到来的开学产生了更多期待。 来到系里后,苏莺时报告了学生们的军训情况,系里老师也没有丝毫怪她早走一晚的意思,很快就把事情交接清楚了。 她找陈静在食堂简单吃了饭,下午便自己打车回到了家。但她并没有直接进家门,而是拐去了小区外的一家规模不小的课外培训中心——星星儿才艺培训学校。 38.第三十八章 支教 今天也是萌萌哒~ “你邵培师兄暑假就已经到那边了, 严柯明天就能到京跟我们会合, 之后直接飞过去。” “啊?这么快!” 苑巍教授今年五十多岁的年纪, 一头半白头发, 挑了下眉看向她,“怎么,我本来想等你考完试就让你过去的,邵培说让你好好休息下,这才放了你这么久的假,还没玩够?” “不敢不敢。”苏莺时一脸苦笑,别人眼里严肃古板的老学究,她却并不怎么憷,见四下没人, 叹了口气,脸上挤出了丝撒娇的意味,“大姨夫……连邵培师兄都知道心疼心疼师妹,您还是我亲姨夫吗?” 男人闻言严肃的脸庞也微微融化了一些, “当初是谁死皮赖脸非要跟我读的?现在吵吵委屈, 我找谁说理去。” “没有!”苏莺时一下子严肃起来,站直了身体,划清界限,“咱们可说好了,您的博士是我自己辛辛苦苦凭本事考上的, 录我那是天经地义, 不录才是您徇私舞弊!在学校您就是我导师, 不能让人知道咱俩更近一层的关系。” “瞧这张嘴,读人类学都可惜了。”苑巍摇摇头,无奈道,“放心吧,我也懒得给人说三道四的机会,谁传出去谁是小狗。” “谁传谁是小狗!” 一老一少达成协议,苑巍戴上了眼镜开始把人往外赶,“走吧走吧,回去收拾收拾行李,最多允许你拿一个行李箱,明天上午九点学校门口集合。” “去多久啊?” “不出一个月,国庆前应该能回来。” “就我和严柯师兄去?蒋停大师兄呢?” “他有别的安排,不参与这次田调。” 人类学系学术第一人苑巍教授手下有三员大将:大师兄蒋停,二师兄邵培,三师兄严柯。他们近几年已经在人类学届展露了头角,尤其是蒋停,不出意外明年毕业后将直接留校任职。 苑门出产的学生,就是品质的保证,一直是全系学生们的领袖级别人物,让人提起来就与有荣焉,脸上有光。 “哦,那……” “又有什么事?”苑巍不耐地放下书本,转过头来盯着她。 苏莺时想了想,“昨天我遇见了一个新师弟,程学逸,他这次去吗?” “他们研究生小屁孩基础课都上不完!去什么去!全都在家呆着吧!” “哎哎……知道了,我不惹您老人家烦了,这就圆润的离开。”在她准备出门时,又被叫住。 “等一下。” “有何吩咐?” “程学逸……你觉得他怎么样?” 苏莺时瞪大了眼,难以置信道:“不是吧姨夫,我大姨真让您给我在学校物色对象了?” 苑巍脸一黑,“谁操.你那闲心!”顿了顿,“我是说,那个程学逸……他情况有些特殊,你平时有时间多跟关注一下他。” “他才是走后门进来的?”苏莺时小声哔哔。 “没你后门大!哎呦快走吧祖宗,可别在这儿了,看着就头疼……” “嘿嘿,这回真走了啊——姨夫明天见!” 关上了办公室门,苏莺时长长舒了口气,心里有些怪怪的。程学逸……他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让一向古板不近人情的大姨夫都专程为他开了口…… 路上碰到了几个系里的同学,她有些心不在焉地跟他们点头打了招呼,脑子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 直到走出院系大门,外面人来人往的热闹嘈杂才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们人类学系和考古系、历史系并称a大三大神秘院系,一是学科方向让人觉得神秘,二是它们都围聚在青耳湖畔,连通往来好似古时的庭院回廊,建筑都是仿古的红楼风格,古朴而极富韵味。 这也导致了这一片成了a大标志性的“旅游景点”,不仅是学生爱往这边散步,不少游客也站在门口举着手机“啪啪啪”拍照。 苏莺时快步走开,躲开了许多镜头,挑了条小路绕来绕去,正巧避开了杜盈等一群系里的大一女生叽叽喳喳的从二操场方向回来…… 她们兴奋地议论着集体跑操的国防生,还有那个站在场边的高个子教官。 “认出来了吗认出来了吗?是不是怀阳军训基地惊鸿一瞥的兵哥哥啊?!” “是啊!绝对的是!我专门从他面前绕了一圈,瞄了好几眼呢!” “啊啊啊,他原来是我们学校的吗?以后是不是可以去偷偷围观了?” “我现在关心的问题是,咱们学校的校草评选教师能不能参与啊?好想给那位教官投上一票……” “不知道啊,从前咱学校也没有什么老师能参选的吧哈哈哈……” “你们快看我偷拍的这个角度,帅爆了好吧?比上一届中文系那个谁谁小白脸好看一千倍!不行,我要发到论坛上。”杜盈兴奋地登上论坛,忽然瞅见了一条标着【hot】的帖子。 ——“时隔两年,苏校花回归,人类学系重拾颜值界荣誉” “是苏师姐!天呐,这是谁偷拍的,还把周劲杉师兄给拍进去了。” “谁让他报到那天人前人后总围着苏师姐转,要我说,他准没戏。” “是啊,那位研一的程师兄也比他帅,而且人家还近水楼台!” “但还是没有这位神秘教官帅啊啊啊,”杜盈捂住心口,“不行了,我要在苏师姐帖子旁边开一个对称的校草帖!就叫——神秘教官空降a大,将掀起校草界新一年的腥风血雨……” …… 苏莺时毫无察觉地回到宿舍,首先就给苏妈妈打去了微信视频,向她报告了自己要外出的“不幸”消息,她妈挂了视频就给她大姨去了电话…… 苑巍所说的一个月左右,以他的习惯真不好估计具体时间,苏莺时只得多带了两身衣服。正收拾着,又收到了一条短信。 【苑巍:山区较冷,记得带厚外套,常备药也装上防备万一。】 苏莺时弯唇一笑,给他回复了个【好!】 刚放下手机,又想到了什么,找出通讯录拨通了一个电话。 嘟——嘟——嘟—— “喂?”男人文质彬彬的嗓音响起,仿若玉石碰撞,“莺时?” “邵师兄,你在苗寨还好吗?我们明天就过去了!” “还好。”邵培示意前面村民先停下步子,站在青翠的山崖上,猎猎风声鼓动着他的外衣,他用手遮了遮话筒,压低声音,“我听老师说了,你们多戴厚衣服,最好是冲锋衣,这边昼夜温差比较大。” “知道了师兄,我是想问,你需不需什么我给你带过去啊?”苏莺时想着他暑假就被导师给丢到那边去了,两个月的山中野人生活,还不知道糟蹋成什么样。 “不用。”邵培笑了笑,“这次我们不用进深山,调研对象主要是外部村寨,不远处就连通着公路,想买什么还可以进城,没有那么不方便。” “这样啊。”一听这话,苏莺时心里就有数了,歪着脑袋用脖子夹着手机,又把几包东西从行李箱里扔了出去。 “嗯,不过常备药你还是带一些,这里食物怕你吃不惯,我刚来时也闹了两天肚子。” “不是还有苗医吗?”苏莺时笑道。 对面叹了口气,拖长了音,“相信我,你绝对不会想试这里的治病手段的。” 师兄妹两人又唠叨了两句,苏莺时听出了那边“呼呼”的,似乎是在外面,也不再多聊了,只说要缺什么今晚给她发信息。 挂了电话,苏莺时仰躺到床上,脑子里一样样地过着必带的东西,检查有没有什么遗忘。 苑巍重要的研究项目,连研究生都不愿意带,更别说本科生了,苏莺时本科在a大时并没有什么特殊待遇能参加他的团。可是她从小就跟着苑巍夫妇和表姐走过许多大好河山,从不叫苦叫累,记得她八岁那年,有一次在出野外时不慎掉入两米深的树坑里,她大姨是一名摄影师,第一反应竟然是举起镜头,拍下了她灰头土脸的“丑像”。 现在这张照片,还被她表姐放大了强行挂在苏宅的书房中。 ……一言难尽。 也正是因为对苏莺时从小的了解,知道她能够胜任高强度的野外作业,苑巍才默许了她报考自己的博士。若是她并没有这个本事,哪怕是自己的亲外甥女,也不可能要她。 对待学术,苑巍永远是一个刻板到不近人情的人。 洗过澡,一直到装好行李,临睡前,苏莺时才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她这一走又要个把星期,星星儿那边的钢琴课又要再次拜托给李老师了。 好在她手上的孩子本就不多,又因为孩子们也开学了,课程基本都安排在了周末,少数中间想加课的,她说只能看她时间临时通知。家长们都没意见,甚至在苏莺时道歉解释因为自己不是全职,偶尔可能会有突发状况不得不请假,家长们也因为孩子格外喜欢她,纷纷表示可以让别的老师代课。 她平时联系家长都是在机构打的电话,现在手边没有号码,只得给翁姐那边去了电话,请她帮忙一一通知家长。不一会儿,翁姐又回给她电话,声音中全是笑意,先是“哈哈哈”了半天,才断断续续道:“哎呦莺时啊,那个霍勒可要笑死我了,刚打电话她妈妈接的,没说两句一听你不能来上课了,小孩就把电话抢了过去,哭嘁嘁地问你怎么啦,是不是出远门啦,是不是丢下他自己玩去啦……到最后要不是他哥把电话拿走,我都没法答了!” 39.第三十九章 援救 今天也是萌萌哒~ ——就不知道等回校开学后能坚持多久了。 她是过来人, 对大部分学生懒散的校园生活再了解不过了, 嘴角勾出好笑的意味, 跟在队伍后面, 也向着大广场走去。 军训时看表演的待遇自然不怎么好了,只能坐在小板凳上,不能驼背、不能大声交谈,自然也没有零食,甚至不准玩手机。但即便如此,受了两周折磨的学生们此时也像是放假一般,一个个兴奋地坐到了自己连的位置上,扬头向着主席台方向张望。 苏莺时也跟着往上瞄了一眼,那台上只有几个走动的布置座椅茶水的勤务兵, 领导们都还没到。 “哎,莺时你听说了吗?这次来看表演的好像还有上面的大领导……我们该怎么叫来着?首长?”挨着他们十连坐的是中文系的姑娘们,中文系作为a大人文类的头号大院,新生有一百多位, 分成了三个连, 分别是男生八连,女生十一连和女生十二连。跟她说话的是负责女生十一连的辅导员陈静,也是a大中文系本科硕士出来的,毕业后留在系里团委任职,比苏莺时大上两岁, 两人在本科时同在摄影协会, 关系还不错。 “上面的大首长?专门来看咱们学生的军训表演?”苏莺时忍俊不禁, “噗”地笑了出来。 两人都安排好了学生,便走到了队伍最后的树下面站着,方便说悄悄话。 “嘿,当然不是专门!你知道现在的怀阳基地前身是什么吗?一军区的新兵训练营!”陈静神秘兮兮地说着,“听说是a市的高校一直缺一个像样的军训基地,教育部领导就上报到军部,本来看中了已经迁走了的三军区旧址,谁知三军区那边死活不肯放开那块地。也对,a市现在寸土寸金,谁还没点私心?最后没想到是一军区的司令把自己正用着的训练营给让出来了,同意每年开学季让几所高校的学生轮着时间进来使用。现在咱们教官,全都是一军区下面的兵呢!” “你怎么这么清楚?”苏莺时惊的睁大了眼眸。 “啧。”陈静凑的更近了,贴在她耳边神秘兮兮的,“我姐夫的哥哥家有一个远方表叔,好像是在教育部工作,内部消息,保密啊,小苏老师你可要记得保密啊。” “……”苏莺时一言难尽地低下头,用力点了点,换来陈静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决定再跟她分享一些“机密”。 “而且我还听说啊……”卖了个关子。 “听说了什么?”苏莺时抬起头,一脸的乖巧询问道。 陈静“嘿嘿”笑了两声,继续道:“听说今天正好赶上基地挂牌仪式三周年,咱们校领导为了表示感谢,特地邀请了一军区那些首长们前来观看学生的表演。” “我说这段时间那些教官怎么这么狠!原来是有这层关系在!” “是吧?可怜见儿的孩子们都不知道,说是怕提前通知了他们会怯场,可把人给累坏了。”陈静同情地撇了撇嘴,又随口说道,“不过好像今天来的首长当中没有当年拍板定论的司令大人,是有别人替他来了,这人似乎更受基地人的欢迎……” “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苏莺时彻底震惊了。 “哎哎,别激动。这事儿算不上内部消息,是从我们连那个爱脸红的教官嘴里听来的。”陈静指了指堵在最前头站的跟棵树似的十一连教官,“你看他那兴奋劲儿,从昨天开始整个人都不怎么好了,现在看着是不是像看演唱会时本命爱豆要出场了?” 苏莺时无声笑个不停,揉了揉额角。 不知怎地,她忽然想到了下午见到自家黑脸教官时,正站在他对面的那个男人……面色又不受控制地窘迫发红。 但现在仔细回想起来,教官那张黑脸上闪烁着的,好像也是见到偶像般的兴奋? “嘿,看你家小黑。”陈静适时捅了捅她。 “嗯?”苏莺时看过去,见她家教官果然从半蹲在地忽地一跃而起,风一样地朝着某处冲上前去。离的比较远,只能隐约听见一声什么……哥? “你家小红也好不到哪儿去。” 旁边的十一连教官也跟着撒丫子奔了过去,让学生们集体看傻了眼。 “啧。”陈静抱臂,一脸淡定地摇了摇头。 “他们见到谁了?”苏莺时有些好奇,不由往前探了两步,突然被前面站起来尖叫的女生们吓了一跳! 后排的女生们不知怎么了,也不顾军训规矩了,忽然纷纷站起来往前面挤,还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一时间“噼里啪啦”的闪光灯在夜色中闪烁的简直不要太美丽。 更吃惊的是,不止她们连,左边的九连和右边的十一连的女生们也全都沸腾了!举着亮屏的手机,场面一度好像被苏莺时和陈静一语成谶——成为了爱与荷尔蒙的演唱会现场。 “哎呦……这怎么了?”苏莺时被往后倒的凳子撞了下,她一米六八的个子在后排几个高个女生面前显然有些不够看,被挡的死死的。 主席台上已经有指挥长匆匆走了上来,拿起话筒就冲着这边吼道:“九连!十连!十一连!——教官呢?!维持纪律!” 方才还一脸迷妹样的教官们右脚往左脚上用力一靠,发出“嗵”的声响,齐声喊道:“到!”然后转过身来,板出一副凶神恶煞脸,冲着自己连的学生们命令道,“全都给我坐下!再让我看见谁用手机,没收!听见了没有?!” 等学生们不情不愿地松松垮垮坐下后,苏莺时才能从队后面挤到了前面,一脸迷茫地问黑脸教官,“刚刚怎么了?有谁来了?” 刚被上级点名批评过的教官显然心情不太好,连一丝喜悦也没有了,板着脸看着她道:“苏老师,队伍前方的纪律归我负责,后面的归你,领导马上要上台了,请你归位。” 苏莺时:“……”也不知道刚刚是谁最先没纪律的…… 她故意赌气般地挺着胸,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杵了好一会儿,最终实在敌不过自家教官幽怨的小眼神,翻了个白眼,扭头又回到队尾了。 ——孰不知她这个小动作,被已经让人硬拉回角落里的男人都收入了眼底。 “卧槽,川哥你今天穿的这一身吓死人,司令专门这样交代的?”一个穿着区别于教官服,明显是从外面来的军人一脸见鬼了似的表情,手还紧紧拽着男人结实的小臂不敢放。 霍川轻松把他抖开,拍了拍胳膊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皱,撩开眼角问道:“怎么,有问题?”他的声音低淳犹如陈年美酒,说话不紧不慢,带着独特的韵律。 “不仅有问题,问题可还大了!”这人挑剔地眼光在男人身上上下打量,啧了啧嘴,“川哥一出场,只差一座t台,一场秀!” 男人的嘴角轻轻弯了一下,伸手毫不留情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但声音确是满满的自信与理所应当。 “老爷子让我这次来东西都带齐,在学生仔们面前精神点,别丢了他的面子,最后能把这一届国防生营的学生多吸引几个去他的一军区就更好了。我本来是没打算照做的,现在倒觉得他挺英明。” “嗯?川哥你这话……好像话里有话?”郭岩是政委的随行副手,从小跟霍川一起长大的,此时看着这位发小难得将象征自己上校级别军衔的军装穿戴整齐,脚踏黑亮的军靴,连头发也是专门打理过的风骚模样,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说吧,川哥,什么情况?” “特殊情况。” “…………嗯?”因为熟悉,所以敏锐地从中觉察出了一丝不一般,他的目光又在霍川身上扫了扫,忽然张大了嘴,惊恐看去,“不是吧川哥?你该不会是看上了哪个女学生?!我告诉你那可是犯罪!破坏组织纪律!我还没有下定决心要不要替你隐瞒不上报!” 换来的是另一个打在后脑上的大巴掌。 “…………不是啊?呼,那就好。”郭岩松了口气,顾不得揉自己的后脑勺,又被头脑中闪现的一个点子所惊到了,不确定地问道,“那么川哥,你也不会是看上a大哪个女老师了吧?不会的吧?” “嗯。” “呼……可吓死我了。”郭岩彻底放松下来。 “你这次猜对了。” “噗——”可怜的人差点被自己的口水所呛死,弯下身狂咳一阵,拧着眉扬起头来,“真的啊啊啊?!你看上了哪一个?九连?十连?还是十一连?” 霍川有些不耐烦地挑起眉,一副这还用说的模样。 郭岩镇定下来,“看样子是黑子他们十连的苏老师了。” 霍川这下眉挑的更高了,“你怎么知道她姓苏?” 郭岩翻了个白眼,“你自己出去打听打听,现在全基地哪个兵不知道a大来的那个最白、最漂亮、声音还解暑似的女老师——姓苏?” 霍川一怔。 郭岩又摆了摆手,“现在天这么热,要是谁想凑过去蹭蹭凉,不知道人家姓什么,都不好意思搭话。” 霍川的脸彻底黑了,半晌,吐出四个字,“训——练——太——少!” “嘿,在这儿都是训练那群学生的,对教官们来说,这两周不都跟放假似的?” 眼见自家发小要生气,郭岩赶紧安慰道:“没事,你虽然出场的比较晚了,但这两周没有谁敢逾距,一个个都客客气气的,你还有机会,有机会。” “可是今晚的机会被你给搅和了。”霍川想起,略带不满地扯了扯腰间的皮夹,简单几个动作,瞬间将他端肃铁血的气质带出了几分不羁。 40.第四十章 塌了 今天也是萌萌哒~ 小男孩的眼睛亮了一下, 乖乖从琴凳上爬下来, 对着苏莺时软软叫了声, “苏老师。”然后抬起了头,好奇地看着她。 苏莺时半弯下身子,露出亲切的笑容。 “你好霍勒, 以后我可以叫你勒勒吗?” 谁知小男孩顿了几秒, 然后才缓缓点了点头, 声音不急不缓又很有礼貌地说道:“苏老师, 我是勒马行川的‘勒’, 不是快乐的乐。” 苏莺时愣了一下, 点点头, “老师记住了。” “乐乐是我家大狼狗的名字。” “……” “谁给它起的名字?” “我哥。” “……”作为兄长,这是怎样的恶趣味。 叹口气, “好了我们不管这个了,走,上课去。” 她拉起小男孩的手,把他带回到钢琴边上。 翁姐见他们要开始了, 离开时把门给带上, 临了提醒道外面公共休息室有零食和饮料,累了可以过去吃。 小孩子对零食和饮料都没有什么抵抗力,眼睛又亮了起来。苏莺时摸摸他的头, “咱们上够四十分钟的课, 就可以过去休息了好不好?” “嗯!” 两人课上的很顺利, 霍勒十分乖巧配合, 学的有模有样。第一堂课没教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主要是培养孩子的兴趣,给他弹了两首简单的儿歌后,立刻把小孩唬的一愣一愣的。 “苏老师,您会弹《500 miles》吗?”小孩兴奋地捏住了她的衣角。 两人并排坐在琴凳上,苏莺时侧过头,眼神中有些惊讶,不确定地问道:“你说的是美国民谣歌手hedy west写的那首歌吗?” 霍勒听不懂,干脆用稚气的声音给她哼了两句,难得的是,小孩子的英文发音非常的清晰标准,哪怕很多时候并不在调上。 这次苏莺时听清楚了,更显讶然,“你怎么会想到这首歌?”以她的常识,这绝对不该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喜欢和能理解的歌,难道现在的孩子都不喜欢两只老虎和铃儿响叮当了吗? “我听哥哥唱过,可是他不肯教我。”小孩气鼓鼓的说。 “你哥哥……可是我记得,这首歌是用木吉他弹的吧?好像不是钢琴曲。” “我听哥哥用钢琴弹过!”又怕苏莺时不信,小男孩急迫地解释,“真的,苏老师我真的听过!” 苏莺时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老师当然相信你,只是……”说到这里,她也有些惭愧,她只是业余钢琴十级,让她即兴改编一首曲子也太难了些,“老师并不会弹这首曲子,等老师回家搜一搜,看能不能找到谱子好不好?” 霍勒并不是那种蛮横的孩子,依言听话地点了点头,但小脸上的失望之情还是掩饰不了地流露出来。 苏莺时能够感受到,这个孩子其实对他哥哥有着一种怎样的崇拜之情。她不忍他露出这个神色,想了想,牵起他的手,“这样吧,老师给你哼两句好不好?不过我很多词记不清楚了,你要求不要太高哦。” “……嗯!”霍勒果然高兴起来,扬起头星星眼望着她。 苏莺时笑笑,拉着他一边向着公共休息室走去,嘴里一边轻声哼道: “if you miss the train i\''m on(如果你错过了我坐的那班火车) you will know that i am gone(你应明白我已离开)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你可以听见一百英里外飘来的汽笛声)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一百英里,一百英里) …… lord i\''m five hundred miles from my door(上帝啊,我已离家五百英里) not a shirt on my back(我衣衫褴褛) not a penny to my name(我一文不名) lord i can\''t go a-home this a-way(上帝啊,我不能这样回家) ……” 她的声线清润柔和,引得大厅的翁姐也一路跟进了休息室,坐在那儿笑眯眯地嗑了好一会儿瓜子。 到了下午五点的时候,苏莺时该回家了,见霍勒家里人还没有来接,不由小声向翁姐问了一句。 翁姐摊摊手,无奈靠近她耳边,“别问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心大的家长。” 她办机构十几年了,哪一个家长送孩子来时不是各处查看,生怕她家的宝贝在这儿受了委屈,谁像下午那位女士一样——直接把孩儿往这儿一撂,连多一句话都没有就转身匆匆走了。 两人合计了一会儿,决定还是确认一下。 “勒勒,你妈妈什么时候来接你呢?” “她不来接我。”霍勒正低头在地上专注地玩拼图。这个拼图有一百多块,适合五六年级孩子玩的,可他这才半个小时,已经拼出个轮廓出来了。 “啊?”苏莺时和翁姐对视一眼,分别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震惊,苏莺时多问了一句,“你家住在哪里?” “a区三栋。” a区? 苏莺时愣住。她家也在a区,那一片是这个小区的楼王地盘了,没想到现在还多出了一位邻居。 她回过头来对翁姐道:“离我家倒是挺近,不然我送他回去吧。你有他妈妈的电话吗?” “有。”翁姐打了过去,对方显然十分的爽快,三两句就结束通话,翁姐扯扯嘴角,对苏莺时道,“她说谢谢,麻烦老师了。” “……” 对于读到博士爸爸还恨不得全程接送的苏小姐来说,实在是对这种放养式家庭非常的不能理解。 “好吧。”她叹口气,拍拍裙子站起了身,叫住了一边的霍勒,“勒勒走了,我送你回家。” 小男孩对手头没有完成的拼图还有些恋恋不舍,翁姐笑着说:“没事,我给你放进柜子里收好,下次来了再继续拼。” “真的吗?那我明天还来!”说完,又想起来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望向苏莺时,“苏老师,您明天还来上课吗?” 苏莺时一脸好笑,“你是来玩玩具的,还是来上钢琴课的?” “都有……”小男孩很诚实地抠了抠手,糯糯道,“先上钢琴课,再来玩拼图。” 两人都被逗笑了。 “好吧,正好我最近没什么事,明天上午你可以过来,最好能带上家长,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这一堂课算是试听,你回去也跟爸爸妈妈说说感受,想想究竟喜不喜欢钢琴。” 苏莺时拉着他的手走出星星儿才艺培训学校,往住宅区深处走去。小区外围的小型别墅区排列的还算整齐,越往里越不规则,尤其是他们a区,许多建筑都是依照地势来建的,大门都不知道开在哪里,光认门牌的话很不好找。 路上,苏莺时忍不住夸奖他,“勒勒真棒,能把家里的门牌号记得这么清楚。”这对于六七岁的小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听翁姐提到过,他们家还是刚搬来的。 小孩一脸的淡定,“嗯,来的时候妈妈让我多背了两遍,上完课让我自己问路回家。” “……”这家人的教育模式再次颠覆了苏莺时的认知,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妈妈……是做什么的?”她知道这句话逾距了,不是她一个刚见面的老师应该问的,但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我妈妈没有工作。” “这样啊。”苏莺时理解地点点头,这不奇怪,她妈妈从前年开始也不再工作了,说是要提前享受退休生活,顺便锻炼身体,等着帮她带外孙。 …………跑远了。 她没有再问下去,可是小男孩牵着她的手,一边迈着小步伐,一边学着大人的语气叹了口气。 “哥哥也失业了,妈妈说他很快就回家来了。” “……” “我们全家人,只有爸爸还在工作了。” 苏莺时站在a区三栋的大别墅前,听着这句话,心情有些复杂。 很巧的是,这幢别墅跟她家正好隔着一条不宽的人工小河遥遥相望,河面上由一座小巧的木桥相连。楼房的外型和她家的一样,院子里稍显凌乱,还散放着一些建筑木材。 41.第四十一章 登门 今天也是萌萌哒~  “那下午呢?爸爸, 您真的需要休息。”苏莺时严肃地说道。 “爸爸知道了。放心,爸爸就算为了你,也会注意自己身体的。” 面对这样的苏凯平,母女俩都没了脾气, 最后苏母挥了挥手, “来吧来吧,杨婶把饭都端上来了,吃饭!” 坐上了餐桌, 苏莺时问, “哥哥呢?” “他打电话说今天加班,得回来的晚了。”温珂嘟囔道,“要我说他就别往回赶了, 这来来回回的路上多累。” 苏首阳在市中心离他单位不远的地方有自己的公寓, 但最近苏爸身体不好, 他坚持每天都赶回来住, 怕万一有个什么事也能照应。 “是呀, 这不是有我在家呢嘛,别让哥哥跑了。”苏莺时附和道,“一会儿我给他打个电话!” 吃着饭, 被苏爸和苏哥哥一打岔,让她把事先想聊的关于新邻居的事儿也给忘了。 直到等上楼给苏首阳通过电话, 洗完澡舒舒服服地抱着电脑躺到床上后, 才突然想起来了那首答应小朋友的《500 miles》——她打开常用的钢琴网站, 发现在上面并不能搜到这首歌的钢琴谱, 不由有些失落。 她无奈关了电脑,闭着眼躺在床上想明天见到霍勒神奇的家长后该说些什么……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苏莺时准时来到了星星儿才艺培训学校。发现霍勒已经坐在公共休息室的地板上玩拼图了,一个短发利落,身穿藏蓝色修身套装的中年女子正跟翁姐坐在圆桌边喝茶说着什么。 “苏老师!——”霍勒最先发现了她,丢下拼图,很有礼貌地站起身冲她打招呼。 “早啊,勒勒。” “噗。”旁边传来一声闷笑,女子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毫不留情地嘲笑起自己儿子,“哈哈哈……勒、勒勒?” “…………妈!”霍勒恼羞成怒地扑上去,被她妈轻而易举地压在了膝盖上,还顺手揉了一把圆圆的脑袋。 苏莺时也反应过来了,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去,冲女人点了点头。 女人嘴上止住了笑,但看向苏莺时的目光中却笑意更甚,声音爽朗利落,“您就是苏老师吧?我是霍勒的妈妈林颖欢,昨天家里有事,多亏了您和翁老师费心了。” “您别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苏莺时急忙道,又看了看还被按着的小孩,笑着说道,“再说了,勒……咳,小勒很乖,让人非常省心。” 女人又笑了一阵,这才放开了自己的儿子。 小霍勒气鼓鼓地抬起脸,第一件事就是拨弄好自己被揉乱的头发,等转过身时又是小绅士一枚了。 这是个在外人面前很注重仪表的孩子,苏莺时暗暗察觉到——他所受的家教不止是昨天以为的放养,应当有着更严格的规矩。 林颖欢对苏莺时比了个请字,苏莺时点点头,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了。翁姐递给她一杯茶水。 “谢谢翁姐。” “苏老师在这里教钢琴多久了?”见她喝过水,林颖欢开口道。 这才是正常的家长问话。 苏莺时理了理思路,条理清晰地将自己在星星儿工作的情况,以及自己带学生的习惯做了介绍。霍勒的妈妈也就孩子学钢琴常遇到的问题咨询了一下,比如小孩一天练多长时间合适?学了几天没耐性了怎么办。苏莺时依照自己的学琴体会和带过的学生经验给了建议,并没有一味地夸大学钢琴的好处,分析的有理有据,霍妈妈脸上的笑容一直没减,两人之间的气氛轻松愉快。 通过交流,苏莺时对昨天自己片面地为霍勒家长做了定论感到有些惭愧。她能感受到这位女士谈吐优雅,并且对自己的孩子也是十分关心的。 大约聊了半个小时,霍妈妈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了自己儿子,“霍勒,老师的话你也听见了,学琴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要吃的进去苦,若是选择了,就不能半途而废。”她的声音虽然温和,却透着丝严肃和认真,不是在下命令,倒像是与人平等的商量利弊,“你学琴不是因为你哥哥会才学的。自己好好想清楚,到底喜不喜欢。” 小男孩没有一下子回答,而是小大人似的低下了头,像是在认真思考。 苏莺时和翁姐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对母子不简单。 他们办培训班的,见过太多家长逼迫孩子学这个学那个的,甚至占据了绝大多数学习外的休息时间。这些家长大多都十分自我,会以过来人和爱的名义给孩子做决定,不顾孩子自己的兴趣。 苏莺时就带过一个学生,那个十岁的男孩根本就不喜欢钢琴,每次来都胡乱一弹应付了事。她找家长聊过,他妈妈还抱怨说孩子练琴烦了,会发脾气把踏板直接踢掉!家里钢琴边的墙壁上也都是一个个的脏脚印。 苏莺时听后就建议让孩子换一个感兴趣的特长学习,比如那男孩喜欢玩具刀剑,星星儿培训学校就有跆拳道班可以去参加。可他妈妈一听就生气了,说她当老师不负责任,那粗鲁的武术学了有什么用?自己教不好孩子还不让他孩子学好! 后来,这个男孩就被他妈强制要求转到李老师名下了。苏莺时在星星儿见过他几回,每次看起来都是蔫蔫的,好像一踏进这里就像是在受煎熬,非常痛苦。 这种孩子,她见过的太多太多了。 于是现在再看向霍勒母子时,眼中不由就流露出了羡慕和欣慰,让林颖欢怔了下。 她真诚地对霍勒说道:“小勒,妈妈说的对。学习是你自己的事,要想清楚心里边到底喜不喜欢它,不要急着下决定。” 林颖欢的细眉不由微微扬起,眼中兴趣更添。她不着声色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小姑娘,嘴角的弧度愈来愈大。 许久,霍勒像是终于想明白了,郑重地抬起头,小脸满是认真,冲着苏莺时说道:“苏老师,我想跟您学钢琴,我能吃苦,不会半途而废的。” 苏莺时看着他稚嫩的小脸,笑了。对他伸出了一只手,“好。那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 小孩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嗯!”了一大声。 苏莺时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道:“你以后,一定会跟你哥哥弹的一样好的。” 男孩的眼睛亮了亮,咧嘴开心地笑了。 商定好后,苏莺时又跟霍妈妈讲了自己的情况,说自己马上也要开学了,之后的时间现在不太好确定,等课表定下来后再跟她商量。霍妈妈一点异议也没有地爽快点头了。 接下来,苏莺时给霍勒上了正式的第一堂课。霍妈妈今天可能真的很闲,一直远远坐在后面旁听。 从前家长旁听的不少,甚至有些还喜欢中间打断老师来瞎指导,或是见自己孩子不专心了就大吼一声吓人一跳。但霍妈妈自始至终只是安静地坐着喝茶,有时会轻轻翻开杂志悠闲地看上几眼,让人察觉不到任何的压迫感。 苏莺时一堂课上的很顺心。 临走前,霍妈妈还邀请她等家里打理好了,让她过来做客。 苏莺时笑着答应了。 就算是出于对新邻居的欢迎礼节,等时机合适了,他们全家也应当带着礼物过去走动下的。 在回家的路上,霍勒没有让妈妈牵着手,自己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心情显得特别好。 林颖欢故意逗他,“怎么,就这么喜欢上苏老师的课?” “嗯!”小孩头也不回,往前蹿了两步,倏地跳回身,冲后者吐了个鬼脸,“喜欢!” 林颖欢乐了。想到了昨晚丈夫回来,在饭桌上提到邻居是不是有家姓苏的。 苏莺时或许不清楚,但他们父母一辈心里都有数,能住进a区的,或多或少大家都互相有所耳闻,或者干脆是常有工作来往的熟人。 身上军装未卸的霍爸爸一听就说:“是不是河对岸那家?住的是苏凯平啊,听说他们也搬来没多久,挺长时间没见的了。哎,你别说,老苏可还欠着我一个人情,等哪天上门去讨回来。” 林颖欢倒是没想到,有些发愣,“照你这么说,教咱们家小勒钢琴的那位老师,是苏家的闺女?” 苏家的女儿竟然会跑去培训班做兼职? 这倒是出乎他们的意料。 “老霍,苏家的女儿叫什么名字啊?” 霍爸爸眼一瞪,“这我怎么知道!” 林颖欢“啧”了声,“打听打听嘛。” “我没事打听这个做什么?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对苏家小女儿怎么样了呢!” “咦,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谁没事会猜你啊?顶多想到咱儿子头上去了。对了!听卢政委说儿子好像看上了a大的一个女老师?让你打听名字,打听出来了没有?” 霍爸爸把碗往桌上一放,板着脸道:“就会让我打听,我怎么打听?向谁打听?” 林颖欢眼睛也睁大了,“找郭岩啊!那小子,什么事儿他不知道!” “他嘴严着呢,只肯说那姑娘姓苏,大家都喊她苏老师。再问别的就跟我撒混打泼,作风简直比特工还坚贞。” “他那是怕被咱儿子揍,你多护着点让他安安心行不行?” 霍爸爸鼻子低哼了声,“不行。要问你去问,反正我不问。” “嘿我说老霍,儿子的事儿你都不关心,要你有什么用?” 42.第四十二章 乐园 今天也是萌萌哒~  苏莺时好不容易找到了人类学系的摊位, 没有争抢在末尾排队等着, 白色衬衣配上浅蓝色长裙, 及腰黑发披肩, 清纯靓丽的模样,吸引了不少人回头的目光。 负责送新生去宿舍楼的一般都是大二的学生, 一个满头是汗的健硕男生见苏莺时独自拖着个行李,立马热情地凑过来道:“师妹, 领过报道手册了吗?我送你去宿舍!” 苏莺时回过头, 冲他笑了笑, “谢谢, 不用了, 你去帮别人吧。” “别客气!还没领到手册吗?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去前面帮你拿过来!” “真的不用了……” 正在推拒间, 在摊位上统筹负责的马老师眼尖, 大吼一声,“莺时是不是来了?还躲后面干什么呢,过来帮忙!” 苏莺时叹了口气, 朝呆愣的男生无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 “一起加油吧,辛苦了。” 一直等那纤细的身影走到前面去了, 跟马老师和几位研究生师姐很熟稔地打过招呼, 男生还傻傻地反应不过来。 “嘿!大周你别傻看着了, 干活呀!” “飞飞, 你看刚刚那位……不是师妹?”男生困惑地挠了挠头,眼睛还舍不得移开。 “我怎么知道!兴许是呢。”跑过来敲他的是同寝室的室友,名叫许飞。 “这师兄们就不知道了吧?那是苏莺时,苏老师!暑假时刚带过我们军训的!”跟在许飞身边的女孩一脸自豪地说道。 “苏老师?可她明明还拖着行李。” 杜盈鄙视地瞅来一眼,“师兄,苏老师也是今年的博士新生,自然要来报道的。” “哦哦,这样啊……”被师妹“普及”了一通,周劲杉脸上的汗更多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杜盈看着他不禁“噗哧”笑出了声。 “好了大周,我先送师妹去宿舍,一会儿见啊!” “嗯,去吧!” 周劲杉跟许飞分开后,忍不住又往摊位处望了眼,正好跟苏莺时抬起的眼神对上,男生脸“突”地更红了,赶紧转过头去搜寻着其他落单的师弟师妹。 苏莺时一来就被抓了临时壮丁,只得把行箱放在棚子里面,帮着分发着报道手册,里面还附送了一份a大地图,遇到找不到路的学生,还要为他们指明宿舍区的位置。许多大一刚军训完的新生见到了苏莺时,都兴奋亲热的不得了,领完手册还舍不得走,想围着她说话,最后还是马老师出面赶人,才嘻嘻散散地跟着领路师兄离开了。 忙碌的一上午很快过去,中午报道的学生比较少,订的盒饭外卖也送到了。周劲杉和许飞拎了过来,几个研究生师姐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嚷嚷着让他们快点发饭。 周劲杉发到苏莺时时,不好意思地叫道:“苏,苏老师……刚才对不起啊。”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苏莺时笑着接了过来,“像我们这个年龄被认作了师妹,应当窃喜才是。” 她身边跟她年龄差不多的几位师姐都自嘲地笑了。 “哪里有!”男生赶紧反驳道,“老师和师姐们都可年轻了,走出去社团都会抢着发招新宣传单的。” “哈哈哈,谁说许飞才是咱们系第一快嘴的?我们大周也不差嘛!”一个师姐大笑着拍了拍男生的背,许飞也在一边夸张地一拍大腿,“哎呦可算有师姐慧眼识珠把这货给认出来喽,平日里在宿舍我可没少被他怼,说出去还都以为是我欺负他老实人!” 人类学系这边笑作了一团,苏莺时也跟着颤着手筷子都拿不稳。 “什么事这么好笑?”突然,一个清朗悦耳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众人的笑声,苏莺时转过脸来,正好对上一张年轻俊朗的面庞。 青年身上穿着酷酷的黑色外套,里面搭配简单的白色短袖,个子能有一米八五往上,清清爽爽地往那儿一站,有着寻常学生没有的精神气儿。 见她看来,青年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牙齿,“老师您好,我是人类学系硕士新生,我叫程学逸。” “你好。”苏莺时放下了饭盒,一边翻出来一套新的报道手册,一边亲切地说了两句,“刚才正听你师弟他们说笑呢。” “哦?”程学逸勾唇一笑,看了过去,“刚我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夸将老师和师姐,下次再有拍马屁的好事,算上我一个。” 许飞一听就乐了,跳了起来,一副自来熟地搭上程学逸的肩膀,“哎呦?程师兄耳朵可够尖的啊!这都能听到。” “那可不,谁让整个学校就咱们院的老师和师姐长的最美,我离老远就看到组织了。” 苏莺时张了张嘴,硬是没接上话来,身后几个研究生女生早对着这么个阳光大帅哥红了脸。最后还是见多识广的马老师出面,“去去去,许飞你俩带他找宿舍吧!别在这儿贫嘴了!”把几人赶离摊位。 程学逸笑的一脸灿烂,毫不拘谨,回身时还朝她们潇洒一摆手,“那老师师姐们再见!”跟着许飞和周劲杉说着话走了。 他的身高和周劲杉差不多,走起路来却要显得笔直许多,哪怕言语再吊儿郎当,也不让人觉得不正经。 这种挺拔的走路方式,倒让苏莺时觉得有些眼熟。 她又端起了盒饭,听到身边马老师抱怨道:“这一个个的,嘴皮子比谁都利索!” “可是马老师,咱们系这一届男生质量高啊!你看刚才那个程学逸,系草没跑了吧?说不定还能在校草名单上晃一晃!” “不止男生质量高呀,女生也不赖!” “谁啊谁啊?我怎么没发现有好苗子?” 女生坏笑地拿胳膊肘指了指身边正埋头吃盒饭的苏莺时,“还能有谁?可别忘了咱们苏师姐呀!a大校花的宝座,时隔两年可该回到咱们人类学系了吧?” *** 过了中午最的热的时候,一两点陆陆续续又有学生来报到了。苏莺时等人还算轻松,坐在遮阳的棚子下面,可苦了周劲杉、许飞他们,大太阳下面来来往往跑着,帮提行李,宿舍饭堂办卡穿梭来往,身上的汗就没落下过。 “苏老师,吃个冰淇淋吧。”这时候,一个冰凉的塑料袋子放到了工作台子上。苏莺时一抬脸,看见程学逸不知何时又拐了回来,提着一兜冰淇淋。 “哇,这么好的吗?谢谢师弟了!”旁边两个研究生女生凑过来,一人拿了一根冰工厂。苏莺时也不客气,翻了翻,挑出了一根小奶棒,心满意足地剥开塞进了嘴里,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真是热死了,多谢英雄搭救。” “女侠客气了。”程学逸爽朗一笑,又提起袋子,“我去给那几个劳工送过去,老师注意休息。” “你也是,刚报到还有很多东西要买吧?快去准备吧。” “我没什么东西好准备的,在宿舍带着也是闲,还不如过来当当英雄。” 苏莺时“噗”地笑了,只觉得这个学生一本正经地逗极了,这种说话习惯,让她莫名又想起了某个人。 忍不住多问了几句,“你是来读研的?导师是哪位啊?” “苑巍,苑教授。” “苑老师?”苏莺时一听就乐了,“没想到,还是直系小师弟啊。” “苏老师也是苑教授的学生?”程学逸也没有想到,丹凤眼微微上挑。 “嗯,我是他今年的博士生。” “这真是太巧了。”程学逸笑出八颗整齐的牙齿,“这样吧,今天晚上师姐有没有事?我请你吃饭?” “行,等报到结束吧。不过不能让你请,这一片我熟,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哈哈,那我可不客气了。” 一下午,程学逸就待在了人类学系摊位上,充当了给众人搬水买冰淇淋的跑腿工。他人帅嘴甜腿脚还勤快,就连马老师到最后也暗暗赞了他不少好话。 等到差不多五点半的时候,马老师核对了一遍名单,见人类学系这一届的新生都签过到了,大手一挥,宣布他们可以收摊了! 几个研究生师姐松了口气,感叹这就是小院系的好处啊!看着隔壁数学系和化学系还人头攒动的摊点窃喜不以,见有相熟的好友在那边干活,笑着冲过去打了一卯,换来了一顿嫉妒的仇视。 周劲杉主动帮苏莺时拉着行李箱,苏莺时也没有拒绝学生的好意,跟马老师走在前面说着话。 程学逸已经跟几个干活的男同学混熟了,好哥们似的被簇拥在中间。许飞邀请他晚上一起去吃饭,被他摇摇头笑着拒绝了。 43.第四十三章 轻吻 今天也是萌萌哒~  “天呐,这, 这太贵重了……”苏莺时语无伦次, “等我一会儿去大厅复印一下就还给你!” “不用了苏老师, 哥哥说这一份就是给你的。” “给我?!”苏莺时惊道,“难道……这是你哥哥昨晚现写的吗?” 见小孩点了点头,苏莺时顿时觉得手中沉甸甸的。她想了想, “一会儿下课了, 我跟你到门口去亲自谢谢你哥哥。” 结果等到了下课时间,发现并没有人来接小孩。 霍勒习以为常了, 背着小包, 冲老师挥了挥手, “我先走了,苏老师明天见!” “你自己回去真的没问题吗?要不等我两小时,我送你回去。”就算是这一片小区治安比较好,她还是对让一个没上小学的孩子自己回家感到不放心。 “没事的!这些都是小意思。”小孩得意洋洋的, 苏莺时笑了笑, 看着他走远了。 霍勒刚转过一个大花坛, 忽然听到了侧边两声嗡鸣声,回头一看, 发现他哥正跨坐在银白机车上,手边挂着头盔要多酷帅有多酷帅。 “哥!!”他欢快地跑了过去。 霍川把帽子扣到了他脑袋上, “东西她收了?” “收了!” “好。”霍川等他爬上车, 正准备启动, 忽然感到胸前的口袋在被一只小肉手胡乱摸着, 眉一皱,“做什么?” “哥……我帮你做了这么大的事儿,还有糖吗?” “我这儿没有,不然你问问妈妈?” “……” 小孩立马坐好了。 接下来的几天,苏莺时每天都会布置一首“亲子钢琴”曲,在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检查视频。霍勒这半个月来的进步飞快,手指已经有力道了许多,不再像一开始那样软绵绵的了。 最主要的是,他对钢琴的兴趣越来越浓厚,没有进入小孩最常见的懈怠期。 这也是苏莺时教学中最注重的地方。她的课堂没有像别的老师安排的那样紧张,而是针对每个孩子不同的特点,为他安排课余外的“加训内容”,来不断激发孩子的兴趣。 就像霍勒家中有人会弹钢琴一样,她会让通过与家人合作的方式,来让小孩从中感受到钢琴给人的快乐和美的享受。而她另外一个学生,因为家里养的小猫总喜欢在她弹琴的时候趴在钢琴上面,懒洋洋地摇晃着尾巴,苏莺时就常常在休息时间给她讲一些著名的钢琴家与猫的故事。 小姑娘每次都听的眼睛晶晶亮,好像下一秒自己和她的猫也可以成为令世人称颂的一对。 在她课堂上的学生,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来,高高兴兴的走,而那些真心对钢琴不感兴趣的,她也会认认真真地跟他们家长聊上一次,大多数家长都能理解地让孩子去选择自己喜欢的课程了。 可是总有例外。 这一天,苏莺时刚来到星星儿才艺培训学校,就见到跟她同样教钢琴的李老师急匆匆走出来,捂着肚子,十分痛苦的模样。 “苏,苏老师……我姨妈突然来了,实在是扛不住,你帮我代一节课吧!” “没问题没问题,我包里有‘那个’你需要吗?”苏莺时赶紧扶住她,担忧地问道。 44.第四十四章 归队 今天也是萌萌哒~  在她支支吾吾地交代完今天的遭遇, 苏妈妈直接摔了筷子。 “太过分了!我们妹妹去当的是钢琴老师, 不是她家保姆!由得着她说三道四的?说,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说了能怎么样嘛?您上门去帮我骂一通出出气?”苏莺时闷闷地戳了戳饭碗,叹口气,“算了, 在外面我的身份就是个没有地位的辅导班老师, 家长们望子成龙, 焦急的心情能理解就理解点吧。” “嚯呦,他家孩子是哪片海的龙太子啊?东海南海还是中南海?飞出来一圈让我们掌掌眼啊!” “妈……”苏首阳原本也一肚子火, 硬生生被他妈给逗乐了, “您可消消气儿吧, 听小妹说,霍川不是知道那家人的底细?” “对!莺时你有没有问清楚?” “没有……”苏莺时窘迫的不行, 想到放到自己房间的头盔, 心里简直跟藏了个随时会爆的炸.药包似的,“我哪好意思呀!” “嘿嘿, 有人害羞了。”苏首阳眼贼贼的。 “苏元月!” “别闹了,我们妹妹就是脸皮薄。”苏爸爸的反应没有苏妈妈那么大,主要是在开导女儿, “莺时啊, 工作后什么人都会遇到, 有些话不要放在心上。当然了, 受了委屈肯定要跟爸爸妈妈说的, 谁也不能欺负咱们家小公主。” “就是!”苏莺时嘟起小嘴, 气哼哼地昂起了头。 “哈哈哈爸您别转移话题!我正问着小妹呢,哎,霍川究竟有没有帮你报仇呀?”苏首阳不肯放过这个八卦机会,一脸挤眉弄眼。 “…………哥!!!”苏莺时恼羞成怒,“他帮我报什么仇呀?他凭什么帮我报仇呀?你是我亲哥哥你怎么不帮我报仇呐!” 快速地三连击砸的苏首阳连连投降,“好好好……不敢了不敢了!明天我就为你去保驾护航!” “哼!” 苏莺时扒了两口饭,感觉如坐针毡,放下碗筷小声嘟囔道:“我吃饱了,先上去备课了。” “哎——莺时?”见女孩已经跑上了楼,温珂瞪了眼苏首阳,“都怪你,没事儿拿你妹妹开什么玩笑。” “妈,这真不怪我。”青年一脸无辜,“你是没见小妹刚刚——直接顶着人家的头盔就回家了。” “什么?”温珂睁大眼,“我说她怎么一回来就鬼鬼祟祟抱着什么先跑楼上去了,原来是去藏头盔?” 苏首阳乐的肩膀直颤。 “你们就别笑话妹妹了。”苏凯平无奈地看着被八卦之神迅速附体的妻子和儿子,“不就是人家把莺时送回家了吗?正常有礼数家的男孩都会送女孩子回家的,不过我们也是该感谢一下霍家了,顺便问问清楚欺负莺时的到底是谁。” “呵,我还以为你这个当爹的有多大度呢。”温珂翻了个白眼。 苏凯平笑眯眯的,不语。 “你说你联系霍舟,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霍司令最近在外地巡视,估计得等到莺时开学后才能聚了。不过还好闺女就在本地,上学了也不耽误。” “行,那你多操点心,别忘了。” “知道了温女士,保证完成任务。” …… 苏莺时跑上楼,这才注意到自己反应是不是过大了,会显得心虚吗? ……虚什么虚,她才不心虚呢! 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推门进了房间,然后就看见了静静摆在桌子上的黑色头盔。 “……” 她整个人往桌子边一摊,托着下巴,伸出手拨了拨头盔的护目镜。 用了别人家的东西,要不要帮他洗一下啊?可是头盔应该怎么洗,需要专门的清洗剂吗?洗坏了怎么办! 下一秒,苏莺时脑子中忽然冒出了霍川那句—— “没关系,它防水。” “噗……”然后自个儿乐倒在了桌子上,觉得自己这么纠结来纠结去的就像一个神经病。 郁闷地敲着自己的脑袋,取来换洗的衣服,进浴室去洗澡了。 第二天,苏首阳真的落实了那句“保驾护航”,跟着她一起来到了星星儿才艺培训学校。翁姐担心她因为昨天的事儿状态不好,对苏首阳也是客客气气,请他到休息室喝茶嗑瓜子。 苏首阳今天难得休息,换上一身英伦风格的休闲运动衣,眉眼俊逸地往沙发上一坐,活脱脱一个富家公子哥儿。他的身材清瘦,一米八的个子更显得腰细腿长,惹的来往女老师都忍不住多看上一眼,甚至还悄悄打听这是谁的家长。 翁姐出去后笑话她们,“那位帅哥是苏老师的家长,你们要不要在学校多关照一下苏老师啊?” 这里多是年轻人,小声地跟翁姐笑闹几句,又扫了几眼苏莺时,就都离开上课去了。 苏首阳没在这里待太久,最终在妹妹警惕的目光中讪讪站起了身。他狭长的眼睛在某个装头盔的袋子上流连了一下,没敢说出来自己跟来的真实目的。 ……人应该是见不到了。算了,以后反正还有机会。 “走了!你快走啦!” “哎,哎——”苏首阳一边被往外面赶,一边不忘戏谑,“下午真不用我来接你?还是有人接了?” “苏——首——阳!” “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要是有人来找事儿,记得给哥哥打电话。”站在门口,青年面色郑重地说道。 “知道了……”苏莺时撇撇嘴,冲他挥了挥手。 看着站在门口气质出众的女孩,苏首阳心里既欢喜又有点担忧,妹妹长大了,他不能总是跟着了,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转身往家里走去。 天知道他被公司里那位强人上司压迫的有多惨,趁着机会,那就回去补一补回笼觉吧。 下午时又在星星儿碰到了轩轩和他妈妈,苏莺时眼睛很快就瞟到了一边,冷冷的没有动静,倒是那女人神色有些尴尬,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碍于面子又咽了回去,最后只是把孩子交到了李老师那里,转身匆匆离开。 翁姐刚刚一直很紧张,此时好奇地凑上来,小声问道:“哎莺时啊,她怎么看你的眼神有点不对劲?昨天之后你们又发生什么了吗?” “没有,我不知道。”苏莺时淡淡道。 翁姐知道她心情不好,拍了拍她的肩,没有再多过问。 她无声地吐了口气。 昨晚苏妈妈问情况的时候,她并没有说霍川告诉了她轩轩他们家是一军区的,只道是因为孩子家长认出了霍川,才没有再为难她。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儿让爸爸妈妈操心,也不想把简单的师生关系复杂化了。这也是到现在为止,连翁姐也不知她家具体情况的原因,只当她是家住这里有点钱罢了。 霍勒今天是她最后一个学生,一来就关切地问她有没有再被欺负。苏莺时问过后才明白,原来昨晚轩轩的父母造访了霍家,虽然没有明说来历,但话里话外都向霍妈妈打听着苏家。 苏莺时一听就汗颜了,“没有多大的事,倒给你家添麻烦了。” 霍勒却是义正言辞地说道:“这可不是小事。我妈送完客人后听我哥解释了事情经过,也挺生气的,还叮嘱我哥说,以后不能让你再被人欺负了!” “什……么?” “不过我已经保证过了,以后在学校,我会保护你的!苏老师你放心吧!” 看着小男孩挺起的胸膛,苏莺时笑了,也没太在意他刚刚的话,只当是霍妈妈在培养孩子尊重老师的品行。 俯身掐了掐他的小鼻头,“那就谢谢你啦。” “嘿嘿,不客气。”小孩笑着,坐上琴凳时,不小心从口袋里滑出了一根荔枝味的真知棒。 苏莺时忍不住笑着问道:“小勒,你哥哥喜欢吃棒棒糖?” “不喜欢,他是在戒烟!” “戒烟?”苏莺时愣了愣,她怎么看,也觉得霍川不太像烟瘾很大的样子。 “嗯呐。”小孩点了点头,“哥哥从前受过很重的伤,为了康复的更快,他总是一边偷偷加练,一边把烟塞进嘴里咬着。有好几次我都见他疼的直冒汗,可他不让我跟妈妈说,说若是妈妈知道了,他就回不了部队了。” 苏莺时愣在了原地。 为了回到部队,他可以忍受巨大的痛楚,部队对于那个男人来说,该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下了课,苏莺时拿起了装着头盔的袋子,和小孩一起离开了星星儿。 意外的是竟然没有在外面见到熟悉的银白机车。 她微微顿了下,随即又释然。 怎么了嘛,那人又不是每天都会来接,自己这是在乱想什么…… 刚扬起笑容,准备牵起小孩的手,就见身边的小家伙一个健步朝着一个方向冲了出去,熟悉的语气和姿势—— “哥!!” 只是爬上机车的动作变成了树袋熊一样地挂到了男人身上。 男人纹丝不动,任由小孩顺着他的大腿往上爬,右手只轻托了一下,毫不费力地将小孩抬上了肩头。 苏莺时看的有些发怔。 今天的霍川没有穿着黑色机车服,而是很随意的白色t恤和运动长裤,头发也新修剪过,更加的清爽利落,衬的他脸部的轮廓更加棱角分明,俊逸逼人。 看着男人向她走过来,嘴里吐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你剪头发啦?” “嗯。”霍勒也发现了,正兴奋地拿手去摸他哥渣渣的头顶。 “怎么样?” “……挺好看的。”苏莺时微微低头,又抿嘴补充了一句,“很适合你,” “呵。”头顶传来男人的低笑,把手伸了过来。 “怎么?”苏莺时有点发懵,见那人点了点手上的袋子,脸突地红了,想递过去,又想到了什么,“要不我先帮你拿一会儿吧,你还背着霍勒呢。” 45.第四十五章 等待 今天也是萌萌哒~  “啊?这么快!” 苑巍教授今年五十多岁的年纪, 一头半白头发,挑了下眉看向她,“怎么,我本来想等你考完试就让你过去的, 邵培说让你好好休息下,这才放了你这么久的假, 还没玩够?” “不敢不敢。”苏莺时一脸苦笑, 别人眼里严肃古板的老学究,她却并不怎么憷,见四下没人,叹了口气, 脸上挤出了丝撒娇的意味,“大姨夫……连邵培师兄都知道心疼心疼师妹,您还是我亲姨夫吗?” 男人闻言严肃的脸庞也微微融化了一些, “当初是谁死皮赖脸非要跟我读的?现在吵吵委屈,我找谁说理去。” “没有!”苏莺时一下子严肃起来,站直了身体, 划清界限,“咱们可说好了,您的博士是我自己辛辛苦苦凭本事考上的,录我那是天经地义, 不录才是您徇私舞弊!在学校您就是我导师, 不能让人知道咱俩更近一层的关系。” “瞧这张嘴, 读人类学都可惜了。”苑巍摇摇头, 无奈道,“放心吧,我也懒得给人说三道四的机会,谁传出去谁是小狗。” “谁传谁是小狗!” 一老一少达成协议,苑巍戴上了眼镜开始把人往外赶,“走吧走吧,回去收拾收拾行李,最多允许你拿一个行李箱,明天上午九点学校门口集合。” “去多久啊?” “不出一个月,国庆前应该能回来。” “就我和严柯师兄去?蒋停大师兄呢?” “他有别的安排,不参与这次田调。” 人类学系学术第一人苑巍教授手下有三员大将:大师兄蒋停,二师兄邵培,三师兄严柯。他们近几年已经在人类学届展露了头角,尤其是蒋停,不出意外明年毕业后将直接留校任职。 苑门出产的学生,就是品质的保证,一直是全系学生们的领袖级别人物,让人提起来就与有荣焉,脸上有光。 “哦,那……” “又有什么事?”苑巍不耐地放下书本,转过头来盯着她。 苏莺时想了想,“昨天我遇见了一个新师弟,程学逸,他这次去吗?” “他们研究生小屁孩基础课都上不完!去什么去!全都在家呆着吧!” “哎哎……知道了,我不惹您老人家烦了,这就圆润的离开。”在她准备出门时,又被叫住。 “等一下。” “有何吩咐?” “程学逸……你觉得他怎么样?” 苏莺时瞪大了眼,难以置信道:“不是吧姨夫,我大姨真让您给我在学校物色对象了?” 苑巍脸一黑,“谁操.你那闲心!”顿了顿,“我是说,那个程学逸……他情况有些特殊,你平时有时间多跟关注一下他。” “他才是走后门进来的?”苏莺时小声哔哔。 “没你后门大!哎呦快走吧祖宗,可别在这儿了,看着就头疼……” “嘿嘿,这回真走了啊——姨夫明天见!” 关上了办公室门,苏莺时长长舒了口气,心里有些怪怪的。程学逸……他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让一向古板不近人情的大姨夫都专程为他开了口…… 路上碰到了几个系里的同学,她有些心不在焉地跟他们点头打了招呼,脑子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 直到走出院系大门,外面人来人往的热闹嘈杂才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们人类学系和考古系、历史系并称a大三大神秘院系,一是学科方向让人觉得神秘,二是它们都围聚在青耳湖畔,连通往来好似古时的庭院回廊,建筑都是仿古的红楼风格,古朴而极富韵味。 这也导致了这一片成了a大标志性的“旅游景点”,不仅是学生爱往这边散步,不少游客也站在门口举着手机“啪啪啪”拍照。 苏莺时快步走开,躲开了许多镜头,挑了条小路绕来绕去,正巧避开了杜盈等一群系里的大一女生叽叽喳喳的从二操场方向回来…… 她们兴奋地议论着集体跑操的国防生,还有那个站在场边的高个子教官。 “认出来了吗认出来了吗?是不是怀阳军训基地惊鸿一瞥的兵哥哥啊?!” “是啊!绝对的是!我专门从他面前绕了一圈,瞄了好几眼呢!” “啊啊啊,他原来是我们学校的吗?以后是不是可以去偷偷围观了?” “我现在关心的问题是,咱们学校的校草评选教师能不能参与啊?好想给那位教官投上一票……” “不知道啊,从前咱学校也没有什么老师能参选的吧哈哈哈……” “你们快看我偷拍的这个角度,帅爆了好吧?比上一届中文系那个谁谁小白脸好看一千倍!不行,我要发到论坛上。”杜盈兴奋地登上论坛,忽然瞅见了一条标着【hot】的帖子。 ——“时隔两年,苏校花回归,人类学系重拾颜值界荣誉” “是苏师姐!天呐,这是谁偷拍的,还把周劲杉师兄给拍进去了。” “谁让他报到那天人前人后总围着苏师姐转,要我说,他准没戏。” “是啊,那位研一的程师兄也比他帅,而且人家还近水楼台!” “但还是没有这位神秘教官帅啊啊啊,”杜盈捂住心口,“不行了,我要在苏师姐帖子旁边开一个对称的校草帖!就叫——神秘教官空降a大,将掀起校草界新一年的腥风血雨……” …… 苏莺时毫无察觉地回到宿舍,首先就给苏妈妈打去了微信视频,向她报告了自己要外出的“不幸”消息,她妈挂了视频就给她大姨去了电话…… 苑巍所说的一个月左右,以他的习惯真不好估计具体时间,苏莺时只得多带了两身衣服。正收拾着,又收到了一条短信。 【苑巍:山区较冷,记得带厚外套,常备药也装上防备万一。】 苏莺时弯唇一笑,给他回复了个【好!】 刚放下手机,又想到了什么,找出通讯录拨通了一个电话。 嘟——嘟——嘟—— “喂?”男人文质彬彬的嗓音响起,仿若玉石碰撞,“莺时?” “邵师兄,你在苗寨还好吗?我们明天就过去了!” “还好。”邵培示意前面村民先停下步子,站在青翠的山崖上,猎猎风声鼓动着他的外衣,他用手遮了遮话筒,压低声音,“我听老师说了,你们多戴厚衣服,最好是冲锋衣,这边昼夜温差比较大。” “知道了师兄,我是想问,你需不需什么我给你带过去啊?”苏莺时想着他暑假就被导师给丢到那边去了,两个月的山中野人生活,还不知道糟蹋成什么样。 “不用。”邵培笑了笑,“这次我们不用进深山,调研对象主要是外部村寨,不远处就连通着公路,想买什么还可以进城,没有那么不方便。” “这样啊。”一听这话,苏莺时心里就有数了,歪着脑袋用脖子夹着手机,又把几包东西从行李箱里扔了出去。 “嗯,不过常备药你还是带一些,这里食物怕你吃不惯,我刚来时也闹了两天肚子。” “不是还有苗医吗?”苏莺时笑道。 对面叹了口气,拖长了音,“相信我,你绝对不会想试这里的治病手段的。” 师兄妹两人又唠叨了两句,苏莺时听出了那边“呼呼”的,似乎是在外面,也不再多聊了,只说要缺什么今晚给她发信息。 挂了电话,苏莺时仰躺到床上,脑子里一样样地过着必带的东西,检查有没有什么遗忘。 苑巍重要的研究项目,连研究生都不愿意带,更别说本科生了,苏莺时本科在a大时并没有什么特殊待遇能参加他的团。可是她从小就跟着苑巍夫妇和表姐走过许多大好河山,从不叫苦叫累,记得她八岁那年,有一次在出野外时不慎掉入两米深的树坑里,她大姨是一名摄影师,第一反应竟然是举起镜头,拍下了她灰头土脸的“丑像”。 现在这张照片,还被她表姐放大了强行挂在苏宅的书房中。 ……一言难尽。 也正是因为对苏莺时从小的了解,知道她能够胜任高强度的野外作业,苑巍才默许了她报考自己的博士。若是她并没有这个本事,哪怕是自己的亲外甥女,也不可能要她。 对待学术,苑巍永远是一个刻板到不近人情的人。 洗过澡,一直到装好行李,临睡前,苏莺时才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46.第四十六章 荣归 今天也是萌萌哒~ “齐步——走!” 一个个摆着手臂腰杆挺直的青春模样,倒真是一条亮丽的风景线。 ——就不知道等回校开学后能坚持多久了。 她是过来人, 对大部分学生懒散的校园生活再了解不过了, 嘴角勾出好笑的意味,跟在队伍后面, 也向着大广场走去。 军训时看表演的待遇自然不怎么好了,只能坐在小板凳上,不能驼背、不能大声交谈,自然也没有零食,甚至不准玩手机。但即便如此, 受了两周折磨的学生们此时也像是放假一般,一个个兴奋地坐到了自己连的位置上, 扬头向着主席台方向张望。 苏莺时也跟着往上瞄了一眼, 那台上只有几个走动的布置座椅茶水的勤务兵,领导们都还没到。 “哎,莺时你听说了吗?这次来看表演的好像还有上面的大领导……我们该怎么叫来着?首长?”挨着他们十连坐的是中文系的姑娘们, 中文系作为a大人文类的头号大院, 新生有一百多位,分成了三个连,分别是男生八连, 女生十一连和女生十二连。跟她说话的是负责女生十一连的辅导员陈静, 也是a大中文系本科硕士出来的,毕业后留在系里团委任职, 比苏莺时大上两岁, 两人在本科时同在摄影协会, 关系还不错。 “上面的大首长?专门来看咱们学生的军训表演?”苏莺时忍俊不禁,“噗”地笑了出来。 两人都安排好了学生,便走到了队伍最后的树下面站着,方便说悄悄话。 “嘿,当然不是专门!你知道现在的怀阳基地前身是什么吗?一军区的新兵训练营!”陈静神秘兮兮地说着,“听说是a市的高校一直缺一个像样的军训基地,教育部领导就上报到军部,本来看中了已经迁走了的三军区旧址,谁知三军区那边死活不肯放开那块地。也对,a市现在寸土寸金,谁还没点私心?最后没想到是一军区的司令把自己正用着的训练营给让出来了,同意每年开学季让几所高校的学生轮着时间进来使用。现在咱们教官,全都是一军区下面的兵呢!” “你怎么这么清楚?”苏莺时惊的睁大了眼眸。 “啧。”陈静凑的更近了,贴在她耳边神秘兮兮的,“我姐夫的哥哥家有一个远方表叔,好像是在教育部工作,内部消息,保密啊,小苏老师你可要记得保密啊。” “……”苏莺时一言难尽地低下头,用力点了点,换来陈静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决定再跟她分享一些“机密”。 “而且我还听说啊……”卖了个关子。 “听说了什么?”苏莺时抬起头,一脸的乖巧询问道。 陈静“嘿嘿”笑了两声,继续道:“听说今天正好赶上基地挂牌仪式三周年,咱们校领导为了表示感谢,特地邀请了一军区那些首长们前来观看学生的表演。” “我说这段时间那些教官怎么这么狠!原来是有这层关系在!” “是吧?可怜见儿的孩子们都不知道,说是怕提前通知了他们会怯场,可把人给累坏了。”陈静同情地撇了撇嘴,又随口说道,“不过好像今天来的首长当中没有当年拍板定论的司令大人,是有别人替他来了,这人似乎更受基地人的欢迎……” “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苏莺时彻底震惊了。 “哎哎,别激动。这事儿算不上内部消息,是从我们连那个爱脸红的教官嘴里听来的。”陈静指了指堵在最前头站的跟棵树似的十一连教官,“你看他那兴奋劲儿,从昨天开始整个人都不怎么好了,现在看着是不是像看演唱会时本命爱豆要出场了?” 苏莺时无声笑个不停,揉了揉额角。 不知怎地,她忽然想到了下午见到自家黑脸教官时,正站在他对面的那个男人……面色又不受控制地窘迫发红。 但现在仔细回想起来,教官那张黑脸上闪烁着的,好像也是见到偶像般的兴奋? “嘿,看你家小黑。”陈静适时捅了捅她。 “嗯?”苏莺时看过去,见她家教官果然从半蹲在地忽地一跃而起,风一样地朝着某处冲上前去。离的比较远,只能隐约听见一声什么……哥? “你家小红也好不到哪儿去。” 旁边的十一连教官也跟着撒丫子奔了过去,让学生们集体看傻了眼。 “啧。”陈静抱臂,一脸淡定地摇了摇头。 “他们见到谁了?”苏莺时有些好奇,不由往前探了两步,突然被前面站起来尖叫的女生们吓了一跳! 后排的女生们不知怎么了,也不顾军训规矩了,忽然纷纷站起来往前面挤,还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一时间“噼里啪啦”的闪光灯在夜色中闪烁的简直不要太美丽。 更吃惊的是,不止她们连,左边的九连和右边的十一连的女生们也全都沸腾了!举着亮屏的手机,场面一度好像被苏莺时和陈静一语成谶——成为了爱与荷尔蒙的演唱会现场。 “哎呦……这怎么了?”苏莺时被往后倒的凳子撞了下,她一米六八的个子在后排几个高个女生面前显然有些不够看,被挡的死死的。 主席台上已经有指挥长匆匆走了上来,拿起话筒就冲着这边吼道:“九连!十连!十一连!——教官呢?!维持纪律!” 方才还一脸迷妹样的教官们右脚往左脚上用力一靠,发出“嗵”的声响,齐声喊道:“到!”然后转过身来,板出一副凶神恶煞脸,冲着自己连的学生们命令道,“全都给我坐下!再让我看见谁用手机,没收!听见了没有?!” 等学生们不情不愿地松松垮垮坐下后,苏莺时才能从队后面挤到了前面,一脸迷茫地问黑脸教官,“刚刚怎么了?有谁来了?” 刚被上级点名批评过的教官显然心情不太好,连一丝喜悦也没有了,板着脸看着她道:“苏老师,队伍前方的纪律归我负责,后面的归你,领导马上要上台了,请你归位。” 苏莺时:“……”也不知道刚刚是谁最先没纪律的…… 她故意赌气般地挺着胸,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杵了好一会儿,最终实在敌不过自家教官幽怨的小眼神,翻了个白眼,扭头又回到队尾了。 ——孰不知她这个小动作,被已经让人硬拉回角落里的男人都收入了眼底。 “卧槽,川哥你今天穿的这一身吓死人,司令专门这样交代的?”一个穿着区别于教官服,明显是从外面来的军人一脸见鬼了似的表情,手还紧紧拽着男人结实的小臂不敢放。 霍川轻松把他抖开,拍了拍胳膊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皱,撩开眼角问道:“怎么,有问题?”他的声音低淳犹如陈年美酒,说话不紧不慢,带着独特的韵律。 “不仅有问题,问题可还大了!”这人挑剔地眼光在男人身上上下打量,啧了啧嘴,“川哥一出场,只差一座t台,一场秀!” 男人的嘴角轻轻弯了一下,伸手毫不留情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但声音确是满满的自信与理所应当。 “老爷子让我这次来东西都带齐,在学生仔们面前精神点,别丢了他的面子,最后能把这一届国防生营的学生多吸引几个去他的一军区就更好了。我本来是没打算照做的,现在倒觉得他挺英明。” “嗯?川哥你这话……好像话里有话?”郭岩是政委的随行副手,从小跟霍川一起长大的,此时看着这位发小难得将象征自己上校级别军衔的军装穿戴整齐,脚踏黑亮的军靴,连头发也是专门打理过的风骚模样,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说吧,川哥,什么情况?” “特殊情况。” “…………嗯?”因为熟悉,所以敏锐地从中觉察出了一丝不一般,他的目光又在霍川身上扫了扫,忽然张大了嘴,惊恐看去,“不是吧川哥?你该不会是看上了哪个女学生?!我告诉你那可是犯罪!破坏组织纪律!我还没有下定决心要不要替你隐瞒不上报!” 换来的是另一个打在后脑上的大巴掌。 “…………不是啊?呼,那就好。”郭岩松了口气,顾不得揉自己的后脑勺,又被头脑中闪现的一个点子所惊到了,不确定地问道,“那么川哥,你也不会是看上a大哪个女老师了吧?不会的吧?” “嗯。” “呼……可吓死我了。”郭岩彻底放松下来。 “你这次猜对了。” “噗——”可怜的人差点被自己的口水所呛死,弯下身狂咳一阵,拧着眉扬起头来,“真的啊啊啊?!你看上了哪一个?九连?十连?还是十一连?” 霍川有些不耐烦地挑起眉,一副这还用说的模样。 47.第四十七章 认错 今天也是萌萌哒~  “啊?……” 程学逸冲她眨了眨眼,“开玩笑的。” 苏莺时翻了个大白眼, 埋头往锅里放了一筷子鱼片, 很快白嫩的肉质就渐渐泛熟,直接被捞了上来, 在调料盘的滚了滚。 看她吃的香,程学逸又招来服务员,叫来了两杯青梅酒。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青梅酒最好喝?” “哦,是吗?我随便猜的。苏师姐喜欢就最好了,今天让师姐吃的开心, 是我的任务。” 苏莺时心里暗道这孩子撩妹技术甚高,但更难得的是他的脸上并没有寻常男生自认为帅气实则油腻腻的浮夸表情, 让人不觉得厌烦。 他们随便聊了一些关于导师苑巍的话题, 八点多的时候,苏莺时挑出大众点评准备买团购券,却被服务生告知已经付过了。她抬头看向笑眯眯的青年, 不悦道:“说好了这顿师姐请你, 你这是坏了规矩呀!” “那师姐就下次再请我吧,我们家教导的是,外出吃饭不能让女孩子掏钱包的, 不然也是坏了规矩。” “那好吧……”苏莺时叹口气, 也不争抢,出了火锅店。博士生宿舍在校外, 程学逸先送她回去, 一直到了楼底下。 “好了, 你快回去吧,能找到宿舍吧?” “师姐可别小看我。”青年笑的俊朗,挥了挥手,“我看你上去,晚安!” “晚安。” 苏莺时回到楼上,她的新宿舍在四楼,好在有电梯。单人单间,独立卫浴,设施还很新。 她忙活了一阵,把床上用品铺好,东西都还散在行李箱里没有动,进到浴室舒舒服服地冲了个澡。 刚出来,就听到微信视频在震动,一点开,温珂的脸出现在了对面。 她脑袋歪着裹上发巾,笑着打招呼,“妈妈——” “莺时啊,今天报到累不累?东西能拿上楼吗?我说送你过去,你偏不让!”本来苏首阳说是要送她的,可惜突然接到加班通知,被她一早赶走了。 “不用啦妈妈!我都读博士了,a大也熟,又不是刚来尚京的本科生!”苏莺时赶紧哭笑不得的拒绝。 “读的再高,也就是一个小丫头。”温珂一脸埋怨地嗔视。 “妈妈,我带你看看我的新宿舍……” 母女俩通过镜头把小小的宿舍走了个遍,温珂不甚满意地挑剔道:“这也太小了一点,连厨房也没有吧?这要是想煮个东西可怎么办。” “学校不让用大功率电器,平时我在食堂吃就是了,没什么机会自己开火。” “哎,起码比本科时的四人间要好的多。” 苏莺时笑了半天。 眼见说着说着就快十点了,温珂催她快去睡觉。 “对了妹妹,你爸说跟霍伯伯那边约到了两周后的周末一起吃饭,你记得回来。” “知道了妈妈,周末我都回家,还得代课呢。” “也别太累着。” “没事的,博士课程少,我还是有自己时间的。” “嗯,你自己安排好就行,好了,妈妈挂了,早点休息。” “妈妈晚安,替我向加班的劳模爸爸和菜鸟哥哥问好。” “哈哈哈,谁要等他们回来了!我自己关灯先去睡了。” 温珂冲她“哼”了一声,像个娇嗔的小女生一样,屏幕一黑,回到了主页。 苏莺时觉得自己妈妈这个样子可爱极了,躺在床上抱着手机笑了半天。 开学第一天,她就要正式成为一名博士生了。重返a大让她很兴奋,也对接下来的校园生活产生了许多期待。 第二天一早,不到七点她就自己醒了。开学第一周主要是选课,还有带大一新生的熟悉校园、进行未来职业生涯规划讲座、以及图书馆查询、论文写作等技能的培训。 这些没苏莺时什么事,她看着时间,给导师苑巍教授去了个电话,约在办公室见面。正如许飞所说,苑巍教授在人类学系的很受尊重,但对选学生十分的挑剔,光是成绩考的好不行,还要入得了他的眼缘。他的主攻领域是传统村落的原住民研究,为此常常深入深山老林,一待就是杳无踪迹的十天半个月,在苏莺时和程学逸之前,他的三位博士全都是男生,三个硕士中倒是有一个女生,不过她的研究方向是原始村落文字演变,整天扎堆在文献中,不需要太多的田野工作。苏莺时算是苑巍目前收的唯一一位女博士了。 苑巍手下博士这么少,自然不会招一个不干活的温室花朵。入校前就已经跟她打过招呼将有一个大项目要做,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苏莺时对此满满都是激动和期待,昂首挺胸地朝着院系走去。 *** 她所不知道的,在a大西侧的二操场上,新一届的国防生们已经没有了刚入校的懒散适应待遇,各个换上了迷彩装,挺拔如松地拍成方块队列站在了最炎热的草坪中央。 国防生,作为国家的后备军官,是极为重要的年轻力量。a大国防生的选拔招收极为严格,不仅文化课成绩要拔尖,身体素质各项测评也毫不放水,甚至比专职的军校还要苛刻。 这些被层层选□□的天之骄子们,此时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面前矮个子教官。教官个子矮气势可不矮,虎视眈眈地背着手巡视过一圈,盯向每个学生的眼神一点没有老师的慈祥,好像只要被挑出一点毛病,就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你们,跟普通学生不一样!他们一入校就可以抛掉高考的苦,而你们——却要苦上加苦!” “他们可以谈恋爱!旷课!去网吧玩通宵!” “但你们不行。” “你们的全部作息要按照军队的标准来,除了上课之外,早起有晨跑,晚上有集训,若是谁无缘无故缺席一次……看见没有?这个四百米的大跑道,没有二十圈不准停下来!” “你们肩负着国家的重任,是未来的希望!从这一刻起,你们就不再是学生,而是军人!知道军人是什么吗?知道吗?!”他的眼神划过一张张年轻却满是不服的面孔,冷哼一声,“都不服气是吧?那就让你们今天见识一下什么是合格的军人!”说着他倏地站正,身子向右一转,腿“啪”地发出响亮的并拢声。 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正色大声道:“霍上校!” 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缓缓从一侧走了出来,他的脚步中带着军人特有的笔挺,一步步踏来,震慑着众人的心。他穿着跟矮教官同样的墨绿军装,气质却截然不同,冷峻深邃的眼神淡淡扫过来,让原本鼓着一口气的学生们立刻泄了下去,一个个紧张兮兮地站着,心里全成了忐忑。 “李班长。”霍川站到了矮教官面前,一丝不苟回了一个军礼,声音低沉。 姓李的教官强忍住脸上的崇拜之色没有溢出,绷紧嘴角,“报告上校,2012级国防生全员五十人,已集合完毕!” 霍川淡淡点头,转过了身,面向了站姿整齐的学生们。 若说先前全是迫于威势的沉默不敢言,那现在就是噤若寒蝉,一个个屏住了呼吸,恨不得隐身在这位新来的教官面前。 “刚刚李教官问你们,什么才是真正的军人?有人知道吗?”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却让人颤栗。 长久的沉默。霍川没有催促,也未露不耐,笔直地站在面前,一动不动。 一个男生才试探性地喊了声,“报告!” “说。” “军人就是……身负远大抱负,心中藏有家国!” “不错。”霍川冷峻的唇边似是快速勾了一下,快到转瞬即逝,让人捕捉不住,“还有人有别的想法吗?” 又是一阵沉默,似乎受到了那句“不错”的鼓励,陆陆续续又有几个学生说了自己的看法,基本上都是什么“为人民服务”、“舍己为人”的答案。 霍川全部都认可了,等到没人再说了,他才沉声开口,“你们的想法都正确。军人是什么,这正是你们大学四年需要学习的最重要内容,在此期间,或许有人会推翻从前的想法,或许有人会更加坚定,这一切,全靠你们自己摸索。” “李教官刚刚有一句话说的不太恰当——你们,仍然是学生。比起真正的军人,你们现在犯了错,不会丢掉自己的性命,也不会伤害他人的性命。你们或许觉得比起其他普通学生,过的非常苦,但其实,这已经是一位准军人最宽容、最能够放松自己的阶段了。等你们从这个校园里走出去,站上各自的岗位,一言一行、任何一个决定,所代表的都是不可推卸的责任,更是对他人生命的尊重。这个转变很快,或许你们还把自己当做学生的时候,别人却已经将你看做一位可以信任的——军人。” “我是霍川。”话音一转,男人身上的冰冷的气势消融了一些,脚步缓慢踱了起来,似乎可以让人松下一口气,“担任你们的特训教官。希望可以在四年当中,亲眼见证你们每一个人的转变。” 所有学生的脸上都严肃起来,神色已与一开始的不一样。或多或少,每个人的内心都发生了改变。 就在霍川准备宣布“解散”时,刚刚第一个发言的男生再次高喊了出来,“报告!——” “讲。” “霍教官,请问您认为,什么才是真正的军人?” 48.第四十八章 失踪 今天也是萌萌哒~  “是啊, 被家里关了禁闭, 开学才被放了出来。” “啊?……” 程学逸冲她眨了眨眼,“开玩笑的。” 苏莺时翻了个大白眼, 埋头往锅里放了一筷子鱼片,很快白嫩的肉质就渐渐泛熟, 直接被捞了上来, 在调料盘的滚了滚。 看她吃的香, 程学逸又招来服务员,叫来了两杯青梅酒。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青梅酒最好喝?” “哦, 是吗?我随便猜的。苏师姐喜欢就最好了, 今天让师姐吃的开心,是我的任务。” 苏莺时心里暗道这孩子撩妹技术甚高,但更难得的是他的脸上并没有寻常男生自认为帅气实则油腻腻的浮夸表情,让人不觉得厌烦。 他们随便聊了一些关于导师苑巍的话题, 八点多的时候, 苏莺时挑出大众点评准备买团购券, 却被服务生告知已经付过了。她抬头看向笑眯眯的青年, 不悦道:“说好了这顿师姐请你,你这是坏了规矩呀!” “那师姐就下次再请我吧,我们家教导的是,外出吃饭不能让女孩子掏钱包的, 不然也是坏了规矩。” “那好吧……”苏莺时叹口气, 也不争抢, 出了火锅店。博士生宿舍在校外, 程学逸先送她回去,一直到了楼底下。 “好了,你快回去吧,能找到宿舍吧?” “师姐可别小看我。”青年笑的俊朗,挥了挥手,“我看你上去,晚安!” “晚安。” 苏莺时回到楼上,她的新宿舍在四楼,好在有电梯。单人单间,独立卫浴,设施还很新。 她忙活了一阵,把床上用品铺好,东西都还散在行李箱里没有动,进到浴室舒舒服服地冲了个澡。 刚出来,就听到微信视频在震动,一点开,温珂的脸出现在了对面。 她脑袋歪着裹上发巾,笑着打招呼,“妈妈——” “莺时啊,今天报到累不累?东西能拿上楼吗?我说送你过去,你偏不让!”本来苏首阳说是要送她的,可惜突然接到加班通知,被她一早赶走了。 “不用啦妈妈!我都读博士了,a大也熟,又不是刚来尚京的本科生!”苏莺时赶紧哭笑不得的拒绝。 “读的再高,也就是一个小丫头。”温珂一脸埋怨地嗔视。 “妈妈,我带你看看我的新宿舍……” 母女俩通过镜头把小小的宿舍走了个遍,温珂不甚满意地挑剔道:“这也太小了一点,连厨房也没有吧?这要是想煮个东西可怎么办。” “学校不让用大功率电器,平时我在食堂吃就是了,没什么机会自己开火。” “哎,起码比本科时的四人间要好的多。” 苏莺时笑了半天。 眼见说着说着就快十点了,温珂催她快去睡觉。 “对了妹妹,你爸说跟霍伯伯那边约到了两周后的周末一起吃饭,你记得回来。” “知道了妈妈,周末我都回家,还得代课呢。” “也别太累着。” “没事的,博士课程少,我还是有自己时间的。” “嗯,你自己安排好就行,好了,妈妈挂了,早点休息。” “妈妈晚安,替我向加班的劳模爸爸和菜鸟哥哥问好。” “哈哈哈,谁要等他们回来了!我自己关灯先去睡了。” 温珂冲她“哼”了一声,像个娇嗔的小女生一样,屏幕一黑,回到了主页。 苏莺时觉得自己妈妈这个样子可爱极了,躺在床上抱着手机笑了半天。 开学第一天,她就要正式成为一名博士生了。重返a大让她很兴奋,也对接下来的校园生活产生了许多期待。 第二天一早,不到七点她就自己醒了。开学第一周主要是选课,还有带大一新生的熟悉校园、进行未来职业生涯规划讲座、以及图书馆查询、论文写作等技能的培训。 这些没苏莺时什么事,她看着时间,给导师苑巍教授去了个电话,约在办公室见面。正如许飞所说,苑巍教授在人类学系的很受尊重,但对选学生十分的挑剔,光是成绩考的好不行,还要入得了他的眼缘。他的主攻领域是传统村落的原住民研究,为此常常深入深山老林,一待就是杳无踪迹的十天半个月,在苏莺时和程学逸之前,他的三位博士全都是男生,三个硕士中倒是有一个女生,不过她的研究方向是原始村落文字演变,整天扎堆在文献中,不需要太多的田野工作。苏莺时算是苑巍目前收的唯一一位女博士了。 苑巍手下博士这么少,自然不会招一个不干活的温室花朵。入校前就已经跟她打过招呼将有一个大项目要做,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苏莺时对此满满都是激动和期待,昂首挺胸地朝着院系走去。 *** 她所不知道的,在a大西侧的二操场上,新一届的国防生们已经没有了刚入校的懒散适应待遇,各个换上了迷彩装,挺拔如松地拍成方块队列站在了最炎热的草坪中央。 国防生,作为国家的后备军官,是极为重要的年轻力量。a大国防生的选拔招收极为严格,不仅文化课成绩要拔尖,身体素质各项测评也毫不放水,甚至比专职的军校还要苛刻。 这些被层层选□□的天之骄子们,此时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面前矮个子教官。教官个子矮气势可不矮,虎视眈眈地背着手巡视过一圈,盯向每个学生的眼神一点没有老师的慈祥,好像只要被挑出一点毛病,就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你们,跟普通学生不一样!他们一入校就可以抛掉高考的苦,而你们——却要苦上加苦!” “他们可以谈恋爱!旷课!去网吧玩通宵!” “但你们不行。” “你们的全部作息要按照军队的标准来,除了上课之外,早起有晨跑,晚上有集训,若是谁无缘无故缺席一次……看见没有?这个四百米的大跑道,没有二十圈不准停下来!” “你们肩负着国家的重任,是未来的希望!从这一刻起,你们就不再是学生,而是军人!知道军人是什么吗?知道吗?!”他的眼神划过一张张年轻却满是不服的面孔,冷哼一声,“都不服气是吧?那就让你们今天见识一下什么是合格的军人!”说着他倏地站正,身子向右一转,腿“啪”地发出响亮的并拢声。 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正色大声道:“霍上校!” 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缓缓从一侧走了出来,他的脚步中带着军人特有的笔挺,一步步踏来,震慑着众人的心。他穿着跟矮教官同样的墨绿军装,气质却截然不同,冷峻深邃的眼神淡淡扫过来,让原本鼓着一口气的学生们立刻泄了下去,一个个紧张兮兮地站着,心里全成了忐忑。 “李班长。”霍川站到了矮教官面前,一丝不苟回了一个军礼,声音低沉。 姓李的教官强忍住脸上的崇拜之色没有溢出,绷紧嘴角,“报告上校,2012级国防生全员五十人,已集合完毕!” 霍川淡淡点头,转过了身,面向了站姿整齐的学生们。 若说先前全是迫于威势的沉默不敢言,那现在就是噤若寒蝉,一个个屏住了呼吸,恨不得隐身在这位新来的教官面前。 “刚刚李教官问你们,什么才是真正的军人?有人知道吗?”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却让人颤栗。 长久的沉默。霍川没有催促,也未露不耐,笔直地站在面前,一动不动。 一个男生才试探性地喊了声,“报告!” “说。” “军人就是……身负远大抱负,心中藏有家国!” “不错。”霍川冷峻的唇边似是快速勾了一下,快到转瞬即逝,让人捕捉不住,“还有人有别的想法吗?” 又是一阵沉默,似乎受到了那句“不错”的鼓励,陆陆续续又有几个学生说了自己的看法,基本上都是什么“为人民服务”、“舍己为人”的答案。 霍川全部都认可了,等到没人再说了,他才沉声开口,“你们的想法都正确。军人是什么,这正是你们大学四年需要学习的最重要内容,在此期间,或许有人会推翻从前的想法,或许有人会更加坚定,这一切,全靠你们自己摸索。” “李教官刚刚有一句话说的不太恰当——你们,仍然是学生。比起真正的军人,你们现在犯了错,不会丢掉自己的性命,也不会伤害他人的性命。你们或许觉得比起其他普通学生,过的非常苦,但其实,这已经是一位准军人最宽容、最能够放松自己的阶段了。等你们从这个校园里走出去,站上各自的岗位,一言一行、任何一个决定,所代表的都是不可推卸的责任,更是对他人生命的尊重。这个转变很快,或许你们还把自己当做学生的时候,别人却已经将你看做一位可以信任的——军人。” “我是霍川。”话音一转,男人身上的冰冷的气势消融了一些,脚步缓慢踱了起来,似乎可以让人松下一口气,“担任你们的特训教官。希望可以在四年当中,亲眼见证你们每一个人的转变。” 49.第四十九章 落定 今天也是萌萌哒~ “哎。”苏凯平苦笑着应到, 面对妻女的前后夹击, 叹口气求饶道, “下面有所学校突然出了点事,我得过去看一眼情况, 就半天,快的话中午还能赶回来吃饭。” “那下午呢?爸爸,您真的需要休息。”苏莺时严肃地说道。 “爸爸知道了。放心, 爸爸就算为了你,也会注意自己身体的。” 面对这样的苏凯平, 母女俩都没了脾气, 最后苏母挥了挥手, “来吧来吧, 杨婶把饭都端上来了, 吃饭!” 坐上了餐桌, 苏莺时问,“哥哥呢?” “他打电话说今天加班, 得回来的晚了。”温珂嘟囔道, “要我说他就别往回赶了, 这来来回回的路上多累。” 苏首阳在市中心离他单位不远的地方有自己的公寓,但最近苏爸身体不好, 他坚持每天都赶回来住, 怕万一有个什么事也能照应。 “是呀, 这不是有我在家呢嘛, 别让哥哥跑了。”苏莺时附和道, “一会儿我给他打个电话!” 吃着饭,被苏爸和苏哥哥一打岔,让她把事先想聊的关于新邻居的事儿也给忘了。 直到等上楼给苏首阳通过电话,洗完澡舒舒服服地抱着电脑躺到床上后,才突然想起来了那首答应小朋友的《500 miles》——她打开常用的钢琴网站,发现在上面并不能搜到这首歌的钢琴谱,不由有些失落。 她无奈关了电脑,闭着眼躺在床上想明天见到霍勒神奇的家长后该说些什么……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苏莺时准时来到了星星儿才艺培训学校。发现霍勒已经坐在公共休息室的地板上玩拼图了,一个短发利落,身穿藏蓝色修身套装的中年女子正跟翁姐坐在圆桌边喝茶说着什么。 “苏老师!——”霍勒最先发现了她,丢下拼图,很有礼貌地站起身冲她打招呼。 “早啊,勒勒。” “噗。”旁边传来一声闷笑,女子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毫不留情地嘲笑起自己儿子,“哈哈哈……勒、勒勒?” “…………妈!”霍勒恼羞成怒地扑上去,被她妈轻而易举地压在了膝盖上,还顺手揉了一把圆圆的脑袋。 苏莺时也反应过来了,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去,冲女人点了点头。 女人嘴上止住了笑,但看向苏莺时的目光中却笑意更甚,声音爽朗利落,“您就是苏老师吧?我是霍勒的妈妈林颖欢,昨天家里有事,多亏了您和翁老师费心了。” “您别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苏莺时急忙道,又看了看还被按着的小孩,笑着说道,“再说了,勒……咳,小勒很乖,让人非常省心。” 女人又笑了一阵,这才放开了自己的儿子。 小霍勒气鼓鼓地抬起脸,第一件事就是拨弄好自己被揉乱的头发,等转过身时又是小绅士一枚了。 这是个在外人面前很注重仪表的孩子,苏莺时暗暗察觉到——他所受的家教不止是昨天以为的放养,应当有着更严格的规矩。 林颖欢对苏莺时比了个请字,苏莺时点点头,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了。翁姐递给她一杯茶水。 “谢谢翁姐。” “苏老师在这里教钢琴多久了?”见她喝过水,林颖欢开口道。 这才是正常的家长问话。 苏莺时理了理思路,条理清晰地将自己在星星儿工作的情况,以及自己带学生的习惯做了介绍。霍勒的妈妈也就孩子学钢琴常遇到的问题咨询了一下,比如小孩一天练多长时间合适?学了几天没耐性了怎么办。苏莺时依照自己的学琴体会和带过的学生经验给了建议,并没有一味地夸大学钢琴的好处,分析的有理有据,霍妈妈脸上的笑容一直没减,两人之间的气氛轻松愉快。 通过交流,苏莺时对昨天自己片面地为霍勒家长做了定论感到有些惭愧。她能感受到这位女士谈吐优雅,并且对自己的孩子也是十分关心的。 大约聊了半个小时,霍妈妈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了自己儿子,“霍勒,老师的话你也听见了,学琴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要吃的进去苦,若是选择了,就不能半途而废。”她的声音虽然温和,却透着丝严肃和认真,不是在下命令,倒像是与人平等的商量利弊,“你学琴不是因为你哥哥会才学的。自己好好想清楚,到底喜不喜欢。” 小男孩没有一下子回答,而是小大人似的低下了头,像是在认真思考。 苏莺时和翁姐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对母子不简单。 他们办培训班的,见过太多家长逼迫孩子学这个学那个的,甚至占据了绝大多数学习外的休息时间。这些家长大多都十分自我,会以过来人和爱的名义给孩子做决定,不顾孩子自己的兴趣。 苏莺时就带过一个学生,那个十岁的男孩根本就不喜欢钢琴,每次来都胡乱一弹应付了事。她找家长聊过,他妈妈还抱怨说孩子练琴烦了,会发脾气把踏板直接踢掉!家里钢琴边的墙壁上也都是一个个的脏脚印。 苏莺时听后就建议让孩子换一个感兴趣的特长学习,比如那男孩喜欢玩具刀剑,星星儿培训学校就有跆拳道班可以去参加。可他妈妈一听就生气了,说她当老师不负责任,那粗鲁的武术学了有什么用?自己教不好孩子还不让他孩子学好! 后来,这个男孩就被他妈强制要求转到李老师名下了。苏莺时在星星儿见过他几回,每次看起来都是蔫蔫的,好像一踏进这里就像是在受煎熬,非常痛苦。 这种孩子,她见过的太多太多了。 于是现在再看向霍勒母子时,眼中不由就流露出了羡慕和欣慰,让林颖欢怔了下。 她真诚地对霍勒说道:“小勒,妈妈说的对。学习是你自己的事,要想清楚心里边到底喜不喜欢它,不要急着下决定。” 林颖欢的细眉不由微微扬起,眼中兴趣更添。她不着声色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小姑娘,嘴角的弧度愈来愈大。 许久,霍勒像是终于想明白了,郑重地抬起头,小脸满是认真,冲着苏莺时说道:“苏老师,我想跟您学钢琴,我能吃苦,不会半途而废的。” 苏莺时看着他稚嫩的小脸,笑了。对他伸出了一只手,“好。那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 小孩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嗯!”了一大声。 苏莺时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道:“你以后,一定会跟你哥哥弹的一样好的。” 男孩的眼睛亮了亮,咧嘴开心地笑了。 商定好后,苏莺时又跟霍妈妈讲了自己的情况,说自己马上也要开学了,之后的时间现在不太好确定,等课表定下来后再跟她商量。霍妈妈一点异议也没有地爽快点头了。 接下来,苏莺时给霍勒上了正式的第一堂课。霍妈妈今天可能真的很闲,一直远远坐在后面旁听。 从前家长旁听的不少,甚至有些还喜欢中间打断老师来瞎指导,或是见自己孩子不专心了就大吼一声吓人一跳。但霍妈妈自始至终只是安静地坐着喝茶,有时会轻轻翻开杂志悠闲地看上几眼,让人察觉不到任何的压迫感。 苏莺时一堂课上的很顺心。 临走前,霍妈妈还邀请她等家里打理好了,让她过来做客。 苏莺时笑着答应了。 就算是出于对新邻居的欢迎礼节,等时机合适了,他们全家也应当带着礼物过去走动下的。 在回家的路上,霍勒没有让妈妈牵着手,自己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心情显得特别好。 林颖欢故意逗他,“怎么,就这么喜欢上苏老师的课?” “嗯!”小孩头也不回,往前蹿了两步,倏地跳回身,冲后者吐了个鬼脸,“喜欢!” 林颖欢乐了。想到了昨晚丈夫回来,在饭桌上提到邻居是不是有家姓苏的。 苏莺时或许不清楚,但他们父母一辈心里都有数,能住进a区的,或多或少大家都互相有所耳闻,或者干脆是常有工作来往的熟人。 身上军装未卸的霍爸爸一听就说:“是不是河对岸那家?住的是苏凯平啊,听说他们也搬来没多久,挺长时间没见的了。哎,你别说,老苏可还欠着我一个人情,等哪天上门去讨回来。” 林颖欢倒是没想到,有些发愣,“照你这么说,教咱们家小勒钢琴的那位老师,是苏家的闺女?” 苏家的女儿竟然会跑去培训班做兼职? 这倒是出乎他们的意料。 “老霍,苏家的女儿叫什么名字啊?” 霍爸爸眼一瞪,“这我怎么知道!” 林颖欢“啧”了声,“打听打听嘛。” “我没事打听这个做什么?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对苏家小女儿怎么样了呢!” “咦,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谁没事会猜你啊?顶多想到咱儿子头上去了。对了!听卢政委说儿子好像看上了a大的一个女老师?让你打听名字,打听出来了没有?” 霍爸爸把碗往桌上一放,板着脸道:“就会让我打听,我怎么打听?向谁打听?” 林颖欢眼睛也睁大了,“找郭岩啊!那小子,什么事儿他不知道!” “他嘴严着呢,只肯说那姑娘姓苏,大家都喊她苏老师。再问别的就跟我撒混打泼,作风简直比特工还坚贞。” “他那是怕被咱儿子揍,你多护着点让他安安心行不行?” 霍爸爸鼻子低哼了声,“不行。要问你去问,反正我不问。” “嘿我说老霍,儿子的事儿你都不关心,要你有什么用?” 然后见那人背挺的笔直,头却只顾低着扒饭,再也问不出个字儿来。林颖欢只得放弃,翻了个白眼,“算了,指望谁也指望不上你。我现在就去打电话问一圈,就不信没人知道苏家女儿的全名了。” “妈妈,苏老师的名字是苏莺时,很好听吧。”霍勒吃饱了,揉着肚皮慢悠悠道。 林颖欢又朝丈夫白了一眼,“你瞧!连小儿子都比你管用。” …… 林颖欢做事果然雷厉风行,第二天再见到苏莺时时,就已经把她的身份给搞清楚了。原本存在的一些不放心,在通过与她的交谈后都杳无踪迹。 甚至在回到家中,脑子里还闪现过一个想法——若是儿子看上的那个姓苏的老师,模样性格才气能有苏家的这个小女儿一半好,那她就满意了。 50.【番外】求婚 今天也是萌萌哒~  “说了能怎么样嘛?您上门去帮我骂一通出出气?”苏莺时闷闷地戳了戳饭碗, 叹口气,“算了, 在外面我的身份就是个没有地位的辅导班老师,家长们望子成龙, 焦急的心情能理解就理解点吧。” “嚯呦,他家孩子是哪片海的龙太子啊?东海南海还是中南海?飞出来一圈让我们掌掌眼啊!” “妈……”苏首阳原本也一肚子火,硬生生被他妈给逗乐了, “您可消消气儿吧, 听小妹说,霍川不是知道那家人的底细?” “对!莺时你有没有问清楚?” “没有……”苏莺时窘迫的不行,想到放到自己房间的头盔,心里简直跟藏了个随时会爆的炸.药包似的,“我哪好意思呀!” “嘿嘿, 有人害羞了。”苏首阳眼贼贼的。 “苏元月!” “别闹了,我们妹妹就是脸皮薄。”苏爸爸的反应没有苏妈妈那么大, 主要是在开导女儿, “莺时啊,工作后什么人都会遇到,有些话不要放在心上。当然了, 受了委屈肯定要跟爸爸妈妈说的,谁也不能欺负咱们家小公主。” “就是!”苏莺时嘟起小嘴, 气哼哼地昂起了头。 “哈哈哈爸您别转移话题!我正问着小妹呢, 哎, 霍川究竟有没有帮你报仇呀?”苏首阳不肯放过这个八卦机会, 一脸挤眉弄眼。 “…………哥!!!”苏莺时恼羞成怒,“他帮我报什么仇呀?他凭什么帮我报仇呀?你是我亲哥哥你怎么不帮我报仇呐!” 快速地三连击砸的苏首阳连连投降,“好好好……不敢了不敢了!明天我就为你去保驾护航!” “哼!” 苏莺时扒了两口饭,感觉如坐针毡,放下碗筷小声嘟囔道:“我吃饱了,先上去备课了。” “哎——莺时?”见女孩已经跑上了楼,温珂瞪了眼苏首阳,“都怪你,没事儿拿你妹妹开什么玩笑。” “妈,这真不怪我。”青年一脸无辜,“你是没见小妹刚刚——直接顶着人家的头盔就回家了。” “什么?”温珂睁大眼,“我说她怎么一回来就鬼鬼祟祟抱着什么先跑楼上去了,原来是去藏头盔?” 苏首阳乐的肩膀直颤。 “你们就别笑话妹妹了。”苏凯平无奈地看着被八卦之神迅速附体的妻子和儿子,“不就是人家把莺时送回家了吗?正常有礼数家的男孩都会送女孩子回家的,不过我们也是该感谢一下霍家了,顺便问问清楚欺负莺时的到底是谁。” “呵,我还以为你这个当爹的有多大度呢。”温珂翻了个白眼。 苏凯平笑眯眯的,不语。 “你说你联系霍舟,联系上了吗?” “联系上了,霍司令最近在外地巡视,估计得等到莺时开学后才能聚了。不过还好闺女就在本地,上学了也不耽误。” “行,那你多操点心,别忘了。” “知道了温女士,保证完成任务。” …… 苏莺时跑上楼,这才注意到自己反应是不是过大了,会显得心虚吗? ……虚什么虚,她才不心虚呢! 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推门进了房间,然后就看见了静静摆在桌子上的黑色头盔。 “……” 她整个人往桌子边一摊,托着下巴,伸出手拨了拨头盔的护目镜。 用了别人家的东西,要不要帮他洗一下啊?可是头盔应该怎么洗,需要专门的清洗剂吗?洗坏了怎么办! 下一秒,苏莺时脑子中忽然冒出了霍川那句—— “没关系,它防水。” “噗……”然后自个儿乐倒在了桌子上,觉得自己这么纠结来纠结去的就像一个神经病。 郁闷地敲着自己的脑袋,取来换洗的衣服,进浴室去洗澡了。 第二天,苏首阳真的落实了那句“保驾护航”,跟着她一起来到了星星儿才艺培训学校。翁姐担心她因为昨天的事儿状态不好,对苏首阳也是客客气气,请他到休息室喝茶嗑瓜子。 苏首阳今天难得休息,换上一身英伦风格的休闲运动衣,眉眼俊逸地往沙发上一坐,活脱脱一个富家公子哥儿。他的身材清瘦,一米八的个子更显得腰细腿长,惹的来往女老师都忍不住多看上一眼,甚至还悄悄打听这是谁的家长。 翁姐出去后笑话她们,“那位帅哥是苏老师的家长,你们要不要在学校多关照一下苏老师啊?” 这里多是年轻人,小声地跟翁姐笑闹几句,又扫了几眼苏莺时,就都离开上课去了。 苏首阳没在这里待太久,最终在妹妹警惕的目光中讪讪站起了身。他狭长的眼睛在某个装头盔的袋子上流连了一下,没敢说出来自己跟来的真实目的。 ……人应该是见不到了。算了,以后反正还有机会。 “走了!你快走啦!” “哎,哎——”苏首阳一边被往外面赶,一边不忘戏谑,“下午真不用我来接你?还是有人接了?” “苏——首——阳!” “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要是有人来找事儿,记得给哥哥打电话。”站在门口,青年面色郑重地说道。 “知道了……”苏莺时撇撇嘴,冲他挥了挥手。 看着站在门口气质出众的女孩,苏首阳心里既欢喜又有点担忧,妹妹长大了,他不能总是跟着了,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转身往家里走去。 天知道他被公司里那位强人上司压迫的有多惨,趁着机会,那就回去补一补回笼觉吧。 下午时又在星星儿碰到了轩轩和他妈妈,苏莺时眼睛很快就瞟到了一边,冷冷的没有动静,倒是那女人神色有些尴尬,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碍于面子又咽了回去,最后只是把孩子交到了李老师那里,转身匆匆离开。 翁姐刚刚一直很紧张,此时好奇地凑上来,小声问道:“哎莺时啊,她怎么看你的眼神有点不对劲?昨天之后你们又发生什么了吗?” “没有,我不知道。”苏莺时淡淡道。 翁姐知道她心情不好,拍了拍她的肩,没有再多过问。 她无声地吐了口气。 昨晚苏妈妈问情况的时候,她并没有说霍川告诉了她轩轩他们家是一军区的,只道是因为孩子家长认出了霍川,才没有再为难她。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儿让爸爸妈妈操心,也不想把简单的师生关系复杂化了。这也是到现在为止,连翁姐也不知她家具体情况的原因,只当她是家住这里有点钱罢了。 霍勒今天是她最后一个学生,一来就关切地问她有没有再被欺负。苏莺时问过后才明白,原来昨晚轩轩的父母造访了霍家,虽然没有明说来历,但话里话外都向霍妈妈打听着苏家。 苏莺时一听就汗颜了,“没有多大的事,倒给你家添麻烦了。” 霍勒却是义正言辞地说道:“这可不是小事。我妈送完客人后听我哥解释了事情经过,也挺生气的,还叮嘱我哥说,以后不能让你再被人欺负了!” “什……么?” “不过我已经保证过了,以后在学校,我会保护你的!苏老师你放心吧!” 看着小男孩挺起的胸膛,苏莺时笑了,也没太在意他刚刚的话,只当是霍妈妈在培养孩子尊重老师的品行。 俯身掐了掐他的小鼻头,“那就谢谢你啦。” “嘿嘿,不客气。”小孩笑着,坐上琴凳时,不小心从口袋里滑出了一根荔枝味的真知棒。 苏莺时忍不住笑着问道:“小勒,你哥哥喜欢吃棒棒糖?” “不喜欢,他是在戒烟!” “戒烟?”苏莺时愣了愣,她怎么看,也觉得霍川不太像烟瘾很大的样子。 “嗯呐。”小孩点了点头,“哥哥从前受过很重的伤,为了康复的更快,他总是一边偷偷加练,一边把烟塞进嘴里咬着。有好几次我都见他疼的直冒汗,可他不让我跟妈妈说,说若是妈妈知道了,他就回不了部队了。” 苏莺时愣在了原地。 为了回到部队,他可以忍受巨大的痛楚,部队对于那个男人来说,该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下了课,苏莺时拿起了装着头盔的袋子,和小孩一起离开了星星儿。 意外的是竟然没有在外面见到熟悉的银白机车。 她微微顿了下,随即又释然。 怎么了嘛,那人又不是每天都会来接,自己这是在乱想什么…… 刚扬起笑容,准备牵起小孩的手,就见身边的小家伙一个健步朝着一个方向冲了出去,熟悉的语气和姿势—— “哥!!” 只是爬上机车的动作变成了树袋熊一样地挂到了男人身上。 男人纹丝不动,任由小孩顺着他的大腿往上爬,右手只轻托了一下,毫不费力地将小孩抬上了肩头。 苏莺时看的有些发怔。 今天的霍川没有穿着黑色机车服,而是很随意的白色t恤和运动长裤,头发也新修剪过,更加的清爽利落,衬的他脸部的轮廓更加棱角分明,俊逸逼人。 看着男人向她走过来,嘴里吐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你剪头发啦?” “嗯。”霍勒也发现了,正兴奋地拿手去摸他哥渣渣的头顶。 “怎么样?” “……挺好看的。”苏莺时微微低头,又抿嘴补充了一句,“很适合你,” “呵。”头顶传来男人的低笑,把手伸了过来。 “怎么?”苏莺时有点发懵,见那人点了点手上的袋子,脸突地红了,想递过去,又想到了什么,“要不我先帮你拿一会儿吧,你还背着霍勒呢。” “谢谢。”他轻笑,肩上拖着霍勒,往前走去。 男人的后背非常的挺拔,仿佛蕴含了无尽力量,一点也看不出曾经的伤病。 见身后人没有跟上来,霍川停下来,转过头来,“苏老师?” “嗯?……来了!”苏莺时追了上去,跟他们并肩。 他们散步似的,向着小区深处走去,穿过了前面花园,看到昨天霍川停车的那个花坛,苏莺时忍不住开口,“那个……霍川?” “嗯。” “昨天轩轩的家长是不是去你们家了呀?给你们添了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不麻烦,你不用放在心上。” “可是……” 霍勒站住了脚,微微侧过头看向女孩,“他们早晚都要过来,不是昨天,就是明天。” 听他这么说,苏莺时心情忽然好了一些,嘴角弯了弯,“好吧,那我就不跟你再道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