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之轮映界龙吟篇》 第一章 灾难降临 永恒之轮 第一章灾难降临 当你仰望夜空，面对神秘星海的时候，你可曾想过：我们看到的是不是同一片时空？ 宇宙浩瀚无边，各种次元空间丛杂而生，时空交错着时空。不同时空之间互相交叠、互相影响。放眼整个宇宙，每一秒都有时空生灭。 在无数的时空之中，有一个传说无限相通。传说宇宙的深渊有一个永动的圣器。这个圣器蕴含所有时空无限轮回的法则，它叫做永恒之轮。 没有人知道这个传说从何时何地兴起，只知道兴起之后便以各种版本在宇宙间流传，从未消失泯灭。 映界，是时空海洋中一个新生者，诞生至今不过一万多年。然而，由于各种物种的迁徙进入，各种矛盾逐渐爆发。如今的映界早已不是最初的一方净土，混战时有发生，整个映界就好像一片浆糊。残暴好战的种族八面出击，四处挑衅，血染沃土。祈求和平的举族迁移，四顾彷徨，运气好的寻得一方幽境，便隐世不出。 在映界这种大环境下，还有一个种族傲然独立。他们雄踞一方，从不主动发难，但若有人犯其边界，则虽强必诛，绝不软弱。 一种无坚不摧的信仰，一个强大睿智的王，一群死生可同的族人，就是这个种族在战乱中屹立不倒的三大支点。 这个古老、神秘而强大的种族，叫做龙人。 龙人不是人类，他们的身材纤细修长，头上生犄角，脊椎下方长有尾巴，瞳目如蛇。他们的先祖为龙，乃是神龙后裔。 龙人天生擅长玄术，越老越精，这是龙人族强大的根本原因。而他们的玄术以龙气为根本，外族几乎不可能修炼。 龙人尊敬老人贤者，生性恬静勤劳，好农耕。一般人家里都有奇书一卷、锄头一把。男人日出耕种，迟暮读书、修练玄术道法。女人相夫教子，闲时则陪同丈夫读书修术。这个种族，拿起竹简是学者，握起锄头是农夫，踏上战场可杀敌。 龙人居住的地方十分奇妙，那里三山环绕，气势雄浑。山中间储水成潭，深不见底，北边豁口外水泽丰富，良田千顷。龙人便在三山口建城，名为水泽龙城。水泽龙城往里称为潜龙谷，外面便是千里沃野。这些地方都是龙人的疆土，简称为龙人区域。 水泽龙城并不壮观，相反还有些矮小。城里的民屋用粘土筑墙，以木做门，门扉双合，配有铜制门环。屋顶则架梁盖瓦，简朴实用。 龙人历史悠久，城内不乏世家名门，底蕴丰厚。龙城民风淳朴，邻里和睦，龙人间交恶甚少，但他们却有些排外，视人类为异族。不少人类因为土地膏腴依附在这里，龙人虽然没有赶走他们，但只把他们视为佃户，不让他们拥有自己的土地，就连龙人节日都不让他们过，因为他们没资格。最重要的是，绝不让他们进潜龙谷。 潜龙谷是一个水潭，潭水深不见底，上面常年有水雾环绕，看上去白蒙蒙一片。谷里面只有一条曲曲折折的石桥和龙城相连，因为雾气很重，这桥人称出云桥。 出云桥没有石墩，直接浮在水面上，随着水位升降。这桥据说是龙人先祖用大法力建造，除非三山崩塌，否则永远不毁。 石桥两侧各有五百根望柱，每一根柱上都盘旋一条石龙。石龙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有的戏水、有的玩珠、有的腾云、有的弄雨……品种更是繁多，除了正统苍龙，虺角蟠蛟螭、虬应蜃夔鼍，应有尽有。 出云桥后段越走越宽敞，到末端简直成了一个大广场。广场正中有一个圆形祭坛。祭坛高五丈，十二面有台阶，坛墙上刻有浮雕，讲述先祖神龙繁殖龙人的神话故事。祭坛正中有一根大石柱，石柱上屹立龙人开族第一代祖先——昊宸。 昊宸是用一块巨石雕刻而成的，高二十丈。石头坚硬粗糙，而他身上石质的冕服冕冠竟然有栩栩如生、随风而动的感觉，可见雕刻技巧之高。 仰头观望间，昊宸的帝王之相展露无疑。但若有机会在空中俯瞰，则会看到另一番景象。原来昊宸垂手而立，威严内敛，神色尊崇，一种发自内心的恭敬昭然若揭。他的前面正是三山所在，一条千里巨龙盘桓其中。雾气很重，石龙不可仰观全貌，只有一个威武的龙头探出雾来。 石龙龙口稍张，龙头微仰，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向苍穹，两条龙须在雾里若隐若现，看起来好像活的一般。这场景，就是祖宗在训导子孙。 这个时候是映界历一万一千二百三十一年，一个沧桑的龙人带着深深的自责跪在昊宸像后面，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刚刚出生的小孩。 龙人的生命较长，活个两百岁不成问题。眼前这个龙人不到六十岁，却已经两鬓斑白，眉间皱纹如沟如壑。 昊宸是龙人族的开族祖先，地位无人可以撼动，眼前这个龙人则是龙人族全族公认的可以和昊宸比肩的伟人！是他，带领整个龙人族在战火中傲然挺立；是他，让整个龙人族在战火的洗礼中稳健发展。他就是龙人族现在的王，辰轩。 如今龙人区域已经享有和平多年，正是辰轩之威震慑四方的结果！ 辰轩不仅自身出众，所生后代更是龙人族千年翘楚。两年前他的女儿出生，潜龙谷发出阵阵龙鸣，而后在祭坛祭拜先祖的时候甚至出现神龙吸水的奇观。 当时一条水柱从潭底飞出，把公主卷入水中。众人错愕。随后水柱重新钻出，顶端有水层层涌出，宛若莲花开。初生的公主则被水莲花托在空中，卧水不湿。接着公主还被水柱送到三山巨龙的鼻子上。 那时从祭坛看上去就是神龙吸水衔含莲花的景象，公主也因此得名水莲龙。水莲龙是龙人开族以来第一个带“龙”字的名字，这种荣耀千古未有！ 人人猜测公主必定不是等闲之辈，事实上也是如此。公主生即能言，半岁识字，两岁遍读圣贤书，是龙人族千年未见的贤德之人。 辰轩原本极为自己的后代骄傲，但今天他夫人所生的第二胎让他这个王感到了彷徨。 因为他的儿子，是一个人类！ 龙人是神龙传承下来的种族，身上必有神龙某些特征，如角如尾等等，若是没有，则是大祸。 “龙诞人类，天降奇祸！”这句话出自千年前的龙人正史。当时的龙人王就生下一个人类，之后旱灾、洪涝相继而来，期间夹杂地震、冰雹、霜冻、风暴等多种灾害。尽管龙人道法通玄，但在那一次的灾难中龙人倾尽全族之力也无法挽救半分。房屋摧毁，平民流离失所，粮食颗粒无收。龙人王眼睁睁看着子民流落荒郊野岭，饥啖树皮渴饮泥浆而毫无办法。直到一年后那个人类王子夭折，灾难才戛然而止。那一年龙人死伤十三万两千余人，就连三山巨龙也落下两滴巨大的石泪！ 辰轩一直以为自己做得足够优秀，无愧一族之王，可是人类王子出生之后，他始终狠不下心掐死那个孽种！ “龙祖、宸祖，轩有罪！”辰轩愧疚地跪在祭坛上。 此时出云桥入口有三个龙人老者，中间那个容貌清和，唇上和下巴共有三撇稀疏的小胡子。左边一人，白面微须，长发如霜。右边一人，有着龙人族少有的魁梧身材，一脸劲须威武非常，就连头上的犄角都比别人粗壮几分。这就是龙人三大长老，从左到右分别是三长老睿穹，大长老幽空，二长老怒苍。 怒苍急躁地踱来踱去，双手互击，焦虑道：“大哥，族长情绪不稳，我怕他做出什么傻事啊！” 族长是长老对龙人王的称呼，其他族人则必须尊称龙人王为王，从这也能折射出长老的地位。当然，这任族长文韬武略，威势无双，就算长老，也多以辰王敬称。 睿穹负手而立，面无表情，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额角偶尔抽动的青筋显示他内心并不平静。 幽空并无反应。怒苍气急，“大哥，你说句话啊！” 大长老幽空站在那里，失神了。 “哇呀！”怒苍烦躁地咆哮一声，转向睿穹，“老三，你去！你智谋最多，平时族长最看重你，你去劝，他最可能不怪罪！” 怒苍自己劝过，不过他憨直口笨，开导起人狗屁不通，讲没两句辰王肝火大动，喝了一声“滚！”怒苍追随辰轩杀敌多年，令行禁止，最服王令，此时也只能来到外面空担心。 睿穹转过头来，“族长都用上龙王令了，你说我能违令吗？”自从知道王子是人类，睿穹的气质就是冰冷的，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龙王令是龙人王权威的象征，违反龙王令就是无视王的威严，就是和整个龙人族作对。就算睿穹贵为长老，就算辰轩最重他，他也不敢不尊龙王令！何况，难道要他和怒苍一样去劝辰王不要乱想，留下王子？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睿穹别有深意地看向大长老幽空，“除非……” “除非什么？”怒苍瞪大眼睛问，然后猛一拍额头，“对啊！我们请出祖宗训！” 祖宗训是一块巴掌大的黑色石头，上面有一个金色的“训”字，最初是昊宸在三山巨龙的鼻子上得到的。起初它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被昊宸触摸之后才浮现出一个“训”字。昊宸心中肯定这块石头必是神龙先祖留下的训示，只是时机未到没有显露，所以把它作为种族至宝流传下来，并取名为“祖宗训”。 祖宗训平时就供在巨龙鼻子上，不到非常时刻不得请出。龙人长老地位超然，只要他们联合请出祖宗训，连龙人王都可以废除！在祖宗训面前，龙王令自然无效。如果三大长老意见统一，完全可以用祖宗训强制龙人王做某些事情，例如命王留下王子，抑或铲除他…… 大长老没有回答，精神恍惚。没有人比他震撼更大，他是龙人族的大德者，有时会有通灵的情况。昨天晚上他就梦遇先祖神龙。当时他迷迷糊糊起身，研墨挥毫，撰写《神龙叹》。 《神龙叹》三叹一集，三集一卷，三卷一部，三部九卷，九九八十一叹！前八十叹，字字哀伤，直指龙人族必有大难！最后一叹共八十一个古字，这些字不管散、合还是打乱重组，都没有实义，不过它们汇成一条苍茫古文字龙，栩栩如生。 古字龙盘桓卷尾，为《神龙叹》留下一个谜语，更为龙人族留下一个谜团，就是大长老本人，也不知何意。 怒苍暴躁地摇着幽空，“大哥，你给句话啊！” 大长老回过神来，眼眸中闪过一丝坚毅，沉声道：“走！” 此时潜龙谷雾气极重，伸手不见五指。三大长老步伐不快，速度却是惊世骇俗。他们衣襟宽敞，脚下带风，姿势异常优美。衣物随风，须发飞扬，乍一看，好像雾里神仙。 路还有一半，潜龙谷上空突然划过一记响雷。闪电横闯，几乎要把潜龙谷的雾气撕裂。出云桥上千条小龙在电光下有种脱石而出一飞冲天的感觉。 “奇怪，这里也会打雷？”怒苍好奇道。潜龙谷从未有过电闪雷鸣的景象。 幽空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加快了脚步。二位长老紧随其后，三人电射而去。 到达祭坛时，里面诡异地没有一点雾气，只踏进一步，宛若进入另一个世界，眼前豁然开朗。 祭坛上青光盈盈，龙人王父子沐浴其中。 青光源头赫然是三山巨龙双眼！ 龙人王仰望神龙，满脸错愕，露出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怒苍着急问道。 “神龙开眼，这是先祖显灵，还不快拜！” 六个膝盖重重跪下，三个额头实实叩在地上。龙人对神龙的尊敬是打从灵魂深处的。 随后青光消失，雾气变淡，回复到平时那种状态。三大长老抬起头来，祭坛上只剩下一个襁褓中的人类小孩，龙人王已经和青光一起消失了！ “大哥，族长哪去了！”怒苍看见龙人王凭空消失，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好像一头狂躁的野兽，一把提起幽空。 幽空愣住了，也没有在意怒苍的无礼。 “大哥！”怒苍急得都要跳起来了。 “老二，别激动！”睿穹冷静道。 可以这样说，三大长老中，大长老幽空最贤德，二长老怒苍战斗力最强，而三长老睿穹心思最缜密，情商也最高。 怒苍两眼冒火，放下幽空，捉着睿穹两个肩膀狠狠摇了几摇，“老三，族长都不见了，我怎么可能不激动！你说，族长不见，龙城怎么办！潜龙谷怎么办！龙人族怎么办！” 睿穹瘦弱的身板都要被怒苍摇散了。 “老二稍安勿躁，”幽空回过神，脸色发白，“如果连我们都乱了，龙人族就真的完了！” “没错。族长的事我们无能为力，现在最重要的，是……”睿穹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线，看向祭坛上襁褓中的人类小孩，这个有史为证的灾星！ 这个孩子刚刚出生，母亲已经因为愧疚而死，现在父亲又离奇消失，他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注定和别人不同。 怒苍察觉到睿穹眼中的杀意，跳了起来，“哇呀！老三，你不会想杀他吧！就算他是灾星，他可是族长唯一的儿子！”怒苍烦躁地走了几步，狠狠捉了两下头发，横眉怒目道，“不行，我不能让你们伤害他！我怒苍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了，谁敢动他一根头发，就是和我为敌！我不准任何人伤害族长的儿子！” 最后“族长的儿子”五个字怒苍咬得很重，看向幽空和睿穹的眼神满是凶狠之色。反正怒苍就认一条死理，族长的儿子不能伤害，谁也别想拿大义压他！ 睿穹冷声道：“他是族长的儿子没错，但是……” “但是？！”怒苍虎吼一声，“你就是想杀他！趁族长不在杀他！” “族长早就想杀他！”睿穹逼近道。 “荒谬！”怒苍挡在王子前面，弓步撑开，左手成爪型，右手掐法诀。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姿势，整个龙人族只有怒苍能运用这种战斗方式，半武半道！龙人天生身体羸弱，没有人能在武道大成，怒苍几乎是怪物一样的存在。“有我在，谁也甭想动他！” 睿穹额头青筋跳动，脚下错开一步。这一步看似无意，其实已经和幽空成了犄角之势。睿穹向幽空递过一个眼神，意欲联手，他相信大哥不会跟二哥一样意气用事。 “够了！”幽空怒喝一声。别看幽空长相温和可欺，他能当老大自有自己的威严。 睿穹恹恹收回目光。 “大哥！”怒苍还想再说。 “好了！老二，你的心情我们都懂。族长为龙人族奉献自己所有，没有他龙人族恐怕早就灭了，他唯一的儿子我们当然想保！可是另一边是整个种族，你难道能把族人的生死置于不顾！” 怒苍摇头，双眼因为激动而涨红，“我不管！” “摸摸你的心，你真的可以不管？”睿穹逼问。 怒苍顿了一下，坚决地转过身，抱起地上的王子。 王子肥嘟嘟的十分可爱，眼睛紧闭着，偶尔睁开时也是一双漆黑的人类眸子。 “老大，老三，怒苍愚笨，不懂什么大义，只是怒苍绝不是忘恩负义之辈。王子，我保定了！”怒苍戒备着绕过二人，后退离去。 “大哥！”睿穹急道。 “让他……去吧。”幽空沉重道。虽说杀了人类王子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幽空之前已经下定决心动手，可是亲眼看到那个可爱的小生命时又动摇了。 “两位，保重！”怒苍艰难道，这一别或许永远不见！ “不，老二，”幽空摇头，“处理完王子的事就回来，龙人需要你。我保证不再追究王子的事情，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灾难，就要开始了。”说到最后一句，幽空的声音已经变了。是啊，灾难就要开始了。 怒苍浑身抖了一下，迈起虎步，沉重地离开。 “大哥，这样好吗？” “不要再说了。” 睿穹叹了口气，默默看着怒苍魁梧的背影。其实睿穹何尝不想做怒苍做的事情，只是……也罢，既然如此，就一起任性一次吧！ 从这一天起，龙人区域乌云密布，没有半点阳光。 浓云如墨，吞吐舒展，齐卷千里，好像一张大帆布，覆盖住整片地区。 天昏沉沉，看不到一点希望，田里的庄稼无力地耷拉着叶子。 龙人忍不住纷纷出手。许多龙人老者都有改变局部天气的本领，只是这一次乌云规模太大，他们的玄术起不到作用。 施术失败之后，老者联名，请王出手。 辰轩是龙人族的主心骨，长久以来，族人已经养成一个惯性思维：王是无所不能的。 只是这一次龙人王不可能出手了。 此时怒苍已经回归，三大长老隐瞒了龙人王失踪的事情，但架不住族人的催促，于是请出祖宗训，号令所有年岁过百的族人，包括潜修隐士，择时择地共同施术。 术法成时，一条硕大的龙卷风拔地而起，扶摇直上，场面蔚为壮观。 龙卷风气势磅礴，带着龙人族的希望狠狠撞上天上的云层。墨云撼动，却又坚韧不碎。一攻一守，僵持半天。最终龙卷风没能破开云层，溃散于无形，以失败告终。 这一下，龙人族震惊了。这种大规模施术都影响不了气候的情况，只在史书中出现过，那是“龙诞人类，天降奇祸”的后果！算算日子，王后也差不多临盆了。族人顿生狐疑，议论纷纷，开始打探情况。 三大长老只能宣布龙人王后难产而死，王子未出先折。至于王，业已外出散心，同时探求龙人族的存活之道，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族人的心情，顿时和天上的阴霾一样。 第二章 小乞丐 小说名：永恒之轮 作者：千骐•；；飞飞yu 自从人类王子出生，龙人区域终年阴云不散。乌云覆盖的范围之广、时间之长，都是史无前例。如今的孩童甚至不知道太阳为何物，阳光基本成了历史名词。 龙城外肥沃的土地上，庄稼的收成差到极点，部分人类忍受不了饥荒，集群外逃。可惜阴云之外就是穷山恶水，逃出去也难以存活。不过能见到阳光，许多人死而无憾了。 从外面看去，天上的阴云就像一只充满诅咒的大手，无情地扣在龙人区域上面，不泄半点阳光。而厚实的云层里面还夹杂有大量灰尘，让人忍不住生出一个疑问：天上是不是要结出一层岩石？ 至于龙人，他们饿死也不会离开祖宗发源地。因为身体羸弱，在饥饿的威胁下，每年都有大批龙人死亡。 三大长老心力交瘁，每年都会引领全族施法冲击阴云，但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直到第七年，公主九岁，道法初成，龙人族才看到胜利的曙光。 公主虽然玄术不强，但天生能借用部分潜龙谷神秘的力量，所起的作用无人能及！ 年幼的公主命族人在城中虔心搭建土台。整个土台高三十米，全是龙人用手从城外捧泥土搭建起来的，耗时三个月。台成之后，公主站在土台之巅，稚气的脸蛋充满了坚毅，台下站满了龙人子民。 公主当仁不让引领道法，子民诚心辅助。她掐的是最虔诚的归心诀，念的是最慈悲的无难咒。道法形成的时候，潜龙谷响起隐隐的龙吟声，射出一束青光。 青光所射之地凭空生成一条龙卷风。 这一次出现的龙卷风娇小而坚韧，风头如莲。 旋转的莲叶锋利胜刀，直接切开云朵。风钻了进去，仿佛神龙起卷，搅碎了厚实的云层。 一缕薄弱的阳光率先颤颤巍巍洒进龙人区域。 那一瞬间，万千龙人相拥痛哭，高呼公主万岁。公主的威望，一时超过其父辰王！ 三大长老趁机献上龙王令，水莲龙正式接掌龙人族大权。毕竟辰轩多年未归，大权不能一直旁落，改由小公主接手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水莲龙公主只是掌权，并没有登临王位。女子不为王，这是龙人族几千年的传统。 灾难刚刚过去，怒苍就动起接回王子的心思。当年怒苍把王子托付给一个普通龙人家庭，这个家庭受过怒苍的大恩，以龙人知恩图报的性格，一定不会亏待王子，即使王子的身份只是一个低等的人类。 之前怒苍一直忙于灾难的事情，顾不上王子，现在兴冲冲去寻找，才发现当年那家人已经在七年荒灾之中饿死了，王子肯定也已罹难。 怒苍半跪在地上，浑身肌肉迸发，拳头一下一下打在地上。龙王殿的地板都被他打进去三尺，形成一个诡异的拳印。怒苍须发皆张，嚎道：“族长，怒苍对不住你！” 睿穹负手望天，天上万里无云，阳光普照。睿穹面无表情，王子天灾而死，或许是最好的结果吧。 幽空一言不发，只是看着龙人王宝座叹了口气。 此时，水泽龙城一个破旧的小巷里，一个七岁小孩从地上捡起半块肮脏的馒头，默默送到自己嘴里。 这是一个人类小乞丐，因为收成欠佳，三年前，他的龙人养父母和哥哥纷纷饿死，他开始了乞丐生涯。 人类的地位低等，但小乞丐在那个龙人家庭的地位却是最高的。有一次家里断粮三天，只有他分到半个红薯。哥哥忍受不了饥饿，把红薯抢了去。结果哥哥被父亲狠狠扇了一巴掌，掉了两个牙齿。那一晚，哥哥因为饥饿和发烧，永远闭上了眼睛。 那时哥哥发肿的遗容，母亲伤心的泪水，还有父亲坚毅的侧脸，永远刻在小乞丐心中。 最后父亲把红薯放在他手上。握着承载一条性命的红薯，他明白了父亲对他的期望，活下去！ 这几年，为了生存，小乞丐偷过东西骗过人，刨过老鼠洞，和野狗抢过食，还曾进入三山边缘禁地猎杀蛇类。蛇被龙人族视为先祖近亲，龙人饿死也不会打蛇的主意，这倒便宜了小乞丐，让他独享蛇肉。可惜山那里守卫太严，他很少能逮到机会混进去。 龙人迂腐，所以这些年的生活水平反而没有小乞丐高。 小乞丐美滋滋地吃那个肮脏发霉的馒头，有碎末掉在地上，他都认认真真捡起来，再放进嘴中。这些都是他生存的资本，至于脏不脏，他管不了。 小乞丐双眼十分有神，点缀得整个人灵气逼人。光看这一双眼睛，就知道这小子极其精灵。吃完东西，小乞丐贼溜溜地往巷子外面看去。 据说城中心那个土包今天磊成了，龙人公主要上去施术。因为人类没有资格去观术，小乞丐自然不会去触那霉头。他向来很精明。 大概公主主持的术成功了，现在外面很诡异，低矮的黑色天空不见了，取而代之是高爽的蓝天，还有一个发光的大饼。 尽管小乞丐十分聪明，但第一次见到阳光这种怪东西，仍然摸不着头脑。他有些畏惧，不敢出去，躲在巷子里面的阴暗处，好奇地往外瞅。 自从这些黄色的东西从天上掉下来，龙人族好像疯了一样。就是某些怪老头，平时阴沉的老脸此时都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小乞丐隐约听到有龙人在喊以后有东西吃了，心里还在纳闷，难道这些黄色东西能吃？ 他挪到阳光下面，张开嘴巴，煞有其事地咬了一口，皱着眉头试着嚼了嚼，然后夸张地咽了下去。 舔了舔嘴唇，摸着下巴思索，一脸慎重的表情。 这个东西味道比较淡，偿不出什么味。也没有嚼头，不好吃。 但是浑身暖洋洋的感觉让他确信自己吃了东西。生活经验告诉他，只有吃饱肚子身体才会暖！得出这些东西能吃的结论，小乞丐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他看着满世界金灿灿的阳光，好像老色狼看到美女，笑眯了眼睛。 这时候一个黑影笼罩住小乞丐，把他吓了一跳。 小乞丐抬起头，就看见一个黑乎乎的脸庞，还有头上两个角。他不知道背光这种自然现象，所以啧啧称奇，觉得眼前这个龙人长得好黑啊！ 就在这时，一只手猛地扇了小乞丐一个耳光。“看什么看！不想活了！竟然敢用这种眼神看我！” 小乞丐吃痛倒地，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这个人是郎奚。他倒在地上，露出害怕的表情，显得楚楚可怜。 郎奚身材高挑，头上犄角如鹿，呈分支状，色彩鲜艳，平滑有光泽，这是天赋高的表现。但他有几分流氓气质，好拉帮结派欺负弱势群体，小乞丐就是他经常欺负的对象。 郎奚年有十五，知道阳光这一回事。今天龙人区域重见天日，他的心情极好，带几个伙伴闲逛撒欢。 刚才乍见小乞丐，被他那个看奇异生物般的眼神惹得怒气骤生，所以一巴掌把小乞丐扇倒，然后一只脚踩了上去。 小乞丐倒在地上，随后一只破旧的鞋子落下来，踩在他脸上。 斜眼上去，瞥见郎奚嚣张的笑脸。 小乞丐沉默不语，闭眼不看，只是缩成一团。 郎奚用力碾脚，粗糙的泥土和坚硬的鞋底把小乞丐的脸都磨破了皮。“求饶啊！求饶我就放了你！”郎奚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他最喜欢肆意地把别人踩在脚下，这种掌控生命的感觉让他倍有成就感。 后面几个年轻龙人放声大笑，等着好戏上演。 可惜小乞丐不理不睬。 郎奚大怒，他最讨厌被欺负者不吭声不反抗，这让他了无玩性！ “呸！你丫就是死鱼一条！”郎奚狠狠踢了几脚，气呼呼地离开。 “肮脏的人类！”郎奚走后，身后的龙人围了上来，一顿胖揍。 此时小乞丐身上多了无数个脚印，脸上一个尤为明显，淤泥里面有鲜红的液体渗出来。他浑身疼痛，刚想睁开眼睛，突然有人碰到他的脸庞。小乞丐赶紧又闭上眼睛，缩在地上，护住重要部位。 躲有一会，意料中的拳脚并没有落下来。小乞丐纳闷地睁开眼睛，眼前只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龙人小女孩。 小女孩眉清目秀，一条小辫子特别惹眼，头上两个角秀气可爱。看她样子，就像一个善良的人。 难道她也要打我？ 小乞丐没少被龙人女子打骂过。像他这种底层人类，本来就是最好的出气筒。 不过这个小女孩实在可爱，小乞丐不忍她弄脏了手，于是卷起袖子，露出他最干净的一块手臂，慷慨道：“打这里吧，其他地方会弄脏你的手的……” 龙人小女孩傻愣一会，之后忧伤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手绢，仔细给小乞丐拭擦脸庞。 小乞丐当场呆住了，心里十分温暖。这是做乞丐以来第一次有人给他擦脸！尽管这个人是想擦干净了再打，这仍然让他感觉到了由衷的温暖。 小乞丐忍不住开口道：“谢谢，你待会可以打重一点，我不会躲的。” 小女孩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掉下来。 她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吧，小乞丐心想。有些人受委屈了，会边哭边打他。对这种人小乞丐都很配合，因为她们打完之后通常会丢给他一些吃的，修养好的还会说一声谢谢，暖人心窝。 小女孩哭得梨花带雨，小心翼翼给小乞丐擦脸。擦到伤口的时候，小女孩露出一种关切的疼惜的表情。这种表情让小乞丐掉进了幸福的蜜罐。小乞丐已经决定，就算待会这个小女孩不给他吃的，他也会很认真地配合她打，绝不装死鱼。 小女孩擦干净小乞丐脸上的淤泥，塞给他两个干瘪的馒头。“对不起，我只有这些。” 小乞丐接过馒头，贪婪地咬了一口，边嚼边说，“谢谢，我们开始吧。” “开始什么？”小女孩好奇地问。 小乞丐更好奇了，“难道你不想打我？” 小女孩一听，豆大的眼泪再次滚落下来。这就是小乞丐的生活，随时准备挨打！ 小女孩肩膀抽动哭了起来，起身小跑离去。 “嘭尼下（等一下）！”小乞丐着急地喊。他嘴里塞得满满的，手里还拿一个小馒头，样子很可笑。 小女孩停下来，没有回头。她哭得太丑了，不想让他看见。 “你叫什么名字？”小乞丐吞下馒头，怯生生地问。这是他第一次问龙人名字，他本能地做好挨打的准备，尽管他相信这个龙人小女孩不会打他了。 “我叫絮飞，你呢？” “小乞丐。”小乞丐诚恳地说。他的养父母没有给他起名，现在他听得最多的称呼是“肮脏的人类”。“小乞丐”是他目前最得体最说得出口的称号。 絮飞又掉了几滴眼泪。 “能……能把你的手绢送给我吗？”小乞丐提出一个非常大胆的要求。放在平时，说这话至少要被嘲弄痛打一番。 絮飞小脸一红，头没回，把手绢塞到小乞丐手上，快速跑了。 小乞丐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一股暖流流过，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吧，多少年没有感受到了，幸好留下一个手绢可以怀念。 这块手绢已经脏得不成样子，小乞丐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自己大腿上。抬起头，察看一圈。四周静悄悄，没有半个人影，只有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欢呼声。 确认没人之后，小乞丐眼中闪过一缕精光，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变，再不是刚才懦弱可怜的模样！ 一串手诀在他手上快速变化，一段咒语从他口中飞出，一缕荧光在他指尖生成。 荧光缓缓飞了出来，萦绕在手绢周围，把它带到空中。 如果有龙人看到这一幕，一定能看出小乞丐使的是正宗的龙人玄术。人类能够正常使用龙人玄术？这绝对前无古人！ 一会之后，荧光颜色变黑，接着猛地缩成一点，聚成一颗小小泥丸掉在地上。 手绢焕然一新，没有半点污垢，在飘落的过程被小乞丐捉在手中。 很奇怪，小乞丐学习玄术的天赋惊人，比龙人还要强上几分。实际上他现在的水平已经不低，只不过龙人极度厌恶人类偷学玄术，所以小乞丐从来不敢在人前显露。 清洁手绢之后小乞丐把脸埋在衣服里面，用脏衣服胡乱把脸抹脏。这是一种生活本能，太干净，别人更会放开手脚打。至于脸上的伤，这不碍事，小乞丐从小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强于常人，这种小小的擦伤很容易恢复。 完事之后，小乞丐拿着手绢和馒头，露出幸福的表情。这个小女孩真是善良可爱，以前怎么没见过。估计不是附近几条街的，该是今天龙人大庆，从远处跑来玩的。 小乞丐甜甜地想着，靠向身后的粘土墙。 这面墙他倚靠过无数次，熟悉无比，可是这一次竟然靠了个空。墙体突然变成虚幻的存在，无处着力。 小乞丐失去重心，一把往后跌下去，悚然一惊。 “啵。”小乞丐倒在地上，摔疼了后脑勺。瞪大了眼睛，就看到上面一片清澈的蓝天，还有两只竖起来的脚。 小乞丐猛地翻坐起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温馨的农家小院。 院子被一圈篱笆围住，他的面前是一个低矮的小木门，转过身，远处有一间简朴的竹屋。 “奇怪，这是哪里？”小乞丐有些害怕，拉了拉木门，木门打不开。想要翻篱笆走人，却撞上东西，撞得他晕头转向。 外面明明是一片山林，为什么翻篱笆会撞到东西？小乞丐惊奇地伸手抚摸篱笆上空，触手却是石壁的感觉。 好高明的玄术，小乞丐幡然醒悟，外面的景象都是假的，这里是一个独立的空间！从没听说谁有如此神通！ 路只有一条，也是好奇，也是无奈，小乞丐朝竹屋走去。为了避免碰壁，他步步为营，几乎是摸地板过去的。不过探索一会就发现篱笆里面是实实在在存在的空间，不用担心撞到东西。 来到竹屋门前，小乞丐深吸一口气，调节情绪。他嘴角一弯，眼睛一眯，露出一个可爱的微笑，然后很有礼貌地敲门。像他这种机灵的小鬼，很懂得保护自己。 这里的主人应该是一个玄术高明的龙人隐士，龙人向来对人类没有好感，希望可爱懂事的形象能够博取对方的好感。 没有人应门，小乞丐犹豫许久才推门进去。 门开了，里面竟然是一片平阔无边的湖，湖水清洌，偶有涟漪泛起。 十几平方米的竹屋居然装了一个不见边际的水湖！小乞丐不敢相信，以为又是假象，哪料探足进去，并未碰壁。脚到湖上，脚下突然凭空生成一个火焰台阶。 小乞丐吓了一跳，缩回脚，台阶也就消失了。再伸进去，却又出现。 小乞丐踌躇片刻，放胆踩上火焰台阶。出乎意料，这些台阶落脚瓷实，且火不伤脚，十分有趣。踏上这级台阶之后，上面又生成一级。小乞丐不再犹豫，举步往上走。 空中永远只有两级台阶，上面逐级生成，下面逐步消失。小乞丐身在万丈高空，脚踏火焰，俯瞰万里水域，一种豪迈之情油然而生。 就在小乞丐以为世间为我最高的时候，脚下的台阶突然溃散，整个人直接摔下去！ 这一吓，连小便都差点出来！ 哪料眼前突然模糊一下，他就发现自己来到最底层的湖底。仰头看去，上面水草纵横，湖水荡漾，再往上，空中最后一级台阶缓缓消失。 小乞丐冷汗沁衣，侥幸没有摔死，又诧异自己身在水中怎么完全没有异样，这么想着，调皮的湖水就灌进鼻孔里面！狠狠呛了一口！ 手刚捏鼻，却又发现自己坐在一张竹椅上。 环视一圈，这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竹屋。屋里面只有竹桌、竹椅各一张，桌上还有竹简一卷。 小乞丐心有余悸，不敢乱动。 这时竹简上面一行小字好像活起来一样，渐次跳出来，在空中重新排列成形。 第三章 柏骥 竹简上面那行小字渐次跳出来，在空中重新排列成形，仔细辨认，这行字为“柏骥无常术”。 柏骥无常术？ 小乞丐不明所以，只觉得五个墨字魔力极大，似乎在召唤他一样。他忍不住伸手触摸。这些墨字立体存在，一横一竖一撇一捺都有如丝绸般滑腻，手感极佳。 小乞丐爱不释手，不过在他几次摩挲之后墨字突然散了，化成一摊墨水，漂浮在空中。随后墨水组成一支巨大的毛笔，毛笔自顾挥洒，当空作画。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龙人老者的轮廓。 随着墨落，毛笔渐小，当最后一笔落下，毛笔也不复存在了。 远观的话，青翠的竹屋，漆黑的墨像，典雅的环境，还有一个肮脏的小乞丐，构成一个奇异的画面。 小乞丐上前一步，想辨认出龙人老者的模样。可惜墨水太少，老者面容写意，看不出具体形象。 这个墨像出现之后，竹屋好像活了一样，蠢蠢欲动。小乞丐敏锐地感觉到一种逼人的灵气，与之前的死气沉沉绝不相同，似乎有生命降临此地！ 小乞丐想起一些传说，那些传说里面的主人公多数在年轻的时候偶然去到某处密境，得遇绝世强者。而那些强者通常行将就木，专等有人来传承衣钵！ 结合自己的经历，小乞丐眼睛大睁，血脉喷张，呼吸浓重！ 他强稳住心神，左手在上，双手叠在一起，举到胸前，深深鞠了一躬，恭敬道：“拜见师父。”他虽然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教育，但在水泽龙城呆久了，也学会了一些礼仪。 他的话刚刚出口，墨像双眼登时睁开！ 墨像两个眼眸之中空无一物，可以透视到后面的竹墙，但是两缕精光突然从眼眶中暴射而出，落在小乞丐头上，极其凌厉。 “好大的胆子，谁让你叫师父！”一个严厉的声音从墨像口中发出。墨像原本柔和的线条变得强硬，威严自现。他好像一头被冒犯的雄狮，狠狠盯着小乞丐。仿佛小乞丐稍微回答不当，他就会扑上来，直接把小乞丐吞噬！ 威压极大，小乞丐勉强才能抬起头来，但他内心坚信，这是“师父”在考验他！所以也不是很害怕，“师父息怒，徒儿只是按照您的意愿行事。” “我的意愿？哈哈哈哈！”墨像狂笑，整个竹屋都在他的笑声中颤抖，“笑话！老夫何时让你拜师！”声音洪烈，震耳发聩。 几条裂痕应声在墙上出现，随后游走四周，好像利刃在血肉中穿行。 轰！竹屋倒塌，看出去，外面都是虚无的黑暗深渊。深渊深不见底，让人望而生寒。整间竹屋只剩下墨像周边一小块区域存在，好像一块破碎的树叶漂浮在半空。 有一条裂痕就在小乞丐脚边划过，裂痕后面已经化为虚无，小乞丐此时就仿佛站在世界的边缘。退一步，万劫不复！ 小乞丐尽管成竹在胸，此时也不禁双脚发颤。但他毕竟非凡，低头调节一下呼吸，再次抬起头时已经能够侃侃而谈。“师父息怒，容徒儿细说。在此之前您已经在四个点示意徒儿了。” “哪四个！”墨像咆哮道。 在声波中，地板再次碎掉一块，椅子掉进黑暗之中，瞬间就被吞没，连一丁点声音都没有传回来。 小乞丐道：“第一，是您送徒儿进这个空间的；” 墨像怒目，但并未发作。 “第二，当时我被困在小院之中，无法出去，院里只有竹屋一处地方可去，明摆着是您想让徒儿进来这里；” 墨像似乎在抑制愤怒，竹屋地板在颤抖，边缘不时有碎片掉下去。 “第三，我刚进门的时候，您已经开始向我展示师门绝技的精髓了。” “第四，”小乞丐朝前面努努嘴。前面的竹桌还在，桌上上面的竹简也在。“柏骥无常术早就准备好了。” 墨像听小乞丐说完四点，正要发怒，小乞丐迅速举起右手，五指分开，铿锵有力道：“第五！” 这个动作非常嚣张。墨像拧起眉头，“还有第五？” “没错！第五，如果我所说的毫无道理，您根本就不用等我说完，直接把我丢出去就行，何必听我恬噪！” 小乞丐信心满满。他天生机灵，素有急智，像这样慷慨陈词滔滔雄辩实在不是什么难事。其实他在水泽龙城那种潜藏式的生活就需要极大的智慧。他区区几岁幼童，却能在智者环伺的环境中混得如鱼得水，并且就中取利偷学本领，而从不暴露本事，本身就是有大智慧的体现！这时稍微显示出来，就连墨像都觉得眼前这个家伙伶牙俐齿，聪慧得紧。 墨像最终没有生气，放声大笑道：“小子，你很自以为是！不过，老夫喜欢！哈哈哈哈！” 因为墨水不多，墨像每一个表情的展现都要借用其他地方的墨水，所以在墨像神情变幻间墨水流动极快。之前他的眼睛很厚重，其他线条变淡，现在其他线条都没了，空中只剩下一个大嘴巴在笑，场面极其诡异。 在这次笑声中，空间开始变化，仅剩的地板扭曲一下，变成一块柔软的土地，桌子则变成一棵枫树。接着土地快速延伸，吞噬黑暗。遍地枫树如雨后春笋般钻出，蓬勃生长。不一刻，小乞丐和墨像身处一个深林之中。秋风飒爽，枫叶如火。天空湛蓝，一团金灿灿的太阳高挂其上，地上的落叶厚实得好像一张弹簧床，竹简斜插在地上。 小乞丐暗松了一口气，刚才他表面轻松，实则紧张无比，掌心都是汗水。 “小子，你说老夫展示过绝技的精髓，那么你以为所谓的精髓是什么？”笑过之后，墨像问道。 小乞丐道：“无常！术无定律，变幻莫测！” 墨像不置对否，诡异笑道：“那么你以为老夫一定会把无常术教给你？” 小乞丐含笑点头。 “好，哈哈！”墨像大笑两声，突然收敛笑容，喝了一声，“拿去！”地上的竹简立即朝小乞丐暴射而去，速度极快。 这个变故实在太快了，小乞丐要是反应不够快的话，很可能直接被竹简洞穿身体。 一般龙人碰到这种物理攻击都会生成护身气盾，先减缓物体的速度，再徐图化解。可是小乞丐不用，面临危机，他直接出手。于电光火石之间捉住竹简，如鹰爪扣蛇。蛇再猛，也不可能逃脱鹰爪！ 小乞丐捉住竹简，得意地看向墨像。 “咦，身手不错嘛。”墨像诧异道。 墨像其实并无杀意，只是觉得这个小家伙太自以为是，存心挫挫他的锐气。刚才的攻击对龙人少年来说都不算弱，墨像原想逼得小乞丐手足无措，狼狈出丑，危险时刻再化解杀招，戏耍一下他。没想到他身手这么好！ 一般生活在龙城的人类受龙人影响，很少会选择练体，他们的身体同样脆弱，动作反应奇慢。这小家伙看起来瘦小，身体却是极好！ 小乞丐骄傲地笑了。别看他瘦瘦弱弱，他的爆发力十分惊人。但这完全就是天赋，他没有刻意练过身体，甚至营养都很难跟上。 墨像看到小乞丐骄傲的神色，嘴角泛起一个狡黠的笑容，“现在无常术在你手上了，好好看吧，不要辜负了为师的好意。”为师这个词他是用重音说出来的，特意强调。 小乞丐大喜，先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才展开竹简。墨像坦然受礼。 开卷之后，里面空白一片。小乞丐把眼睛睁到了极限，还是找不到一点东西，一个字都没有！ 小乞丐连连捉头，不明所以。 看到小乞丐窘迫的样子，墨像再也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空中又只剩一个大嘴。 “哈哈，臭小子，失望了吧！你的推测过程没错，不过结果错了！我所作的一切只是想玩你！谁有空传你术法！哈哈，自以为聪明的家伙！笑死我了！你说这年头的人呐，被人耍了还以为捡到大便宜！师父？哈哈哈哈！”墨像大笑，原本沧桑的声音都变得稚气，好像是一个小朋友在笑！ 墨像话语的内容和音色变化让小乞丐深感不安！回想起来的确是这样，刚才的经历虽然可以说是体验术法精髓，但也实实在在被人当猴子玩！ 难道真的只是我一厢情愿？小乞丐不情愿地想道。 不可能吧！谁会花这么大力气制造一个空间专门戏耍一个小朋友？这根本不可能！ 可是这个墨像是真的在耍我，这太矛盾了！ 除非…… 除非墨像不是这个空间的原有者！ 想通这一点，小乞丐的思维发散开来，这个墨像从何而来？墨水！那墨水何来？ 这么想着，小乞丐幡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答案就在他手上，没有内容的竹简！ “哈哈，得罪了！”小乞丐大笑，猛地扑上去。扑身的同时展开竹简，趁墨像还在大笑，用竹简包裹住它！ 墨像大惊，失声道：“你……你怎么知道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竹简吸收，吸得一滴不剩！ 说到底是墨像小看了小乞丐，他根本就不相信小乞丐能想通关节，直接猜出他的出身和控制之法！ 小乞丐落地，再次展开竹简，这次里面果然写满了字。这个墨像果然只是竹简里面的一摊墨水而已！ 小乞丐不知道竹简能不能困住墨水，赶紧翻阅内容。 他在龙城偷听过私塾老师讲课，又偷翻过课本典籍，基本识字。 其实如果在正常年代，小乞丐还能学到更多其他知识，但是灾荒时期，私塾里课业的重点就只是玄术。龙人都希望多培养一批传人，增强整体实力以便冲击阴云。许多老师都是无私的，饿着肚子免费教学，私塾上甚至出现讲课老师当场饿死的情况。 可惜竹简上的字全都是上古文字，小乞丐根本认不出来，看了几遍也猜不出意思。而且书写松散，每个字都好像小嘴巴一样，几十个嘴巴对着小乞丐呲牙裂嘴， 墨水大怒，扭曲字体咆哮道：“你怎么知道的！怎么知道用竹简困住我的！” 小乞丐听它这么说才知道竹简确实能困住墨水，心里的石头放下，哈哈大笑道：“你顶多就是一摊生出神念的灵墨！居然敢鸠占鹊巢，在这里假冒师父！我只要稍微动一下脑筋就能找到你的弱点！你这笨蛋，居然还敢把弱点交到我手上。哈哈哈！” 墨水气得呀呀大叫，但被困在竹简里他就使不了坏了。 “你还不快快降服！让我观术！”小乞丐喝道。 这竹简肯定记载某些高明的术法，一定要想办法弄到手！ 一阵羞怒过去之后，墨字不再生气，轻蔑道，“你不是很聪明么，想办法收服我啊！” 它吹了一会口哨，又道：“我跟你说，你只有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就能出去，到时看谁整谁！” 墨字在竹简里面重新排列，总体看上去就是一个无赖的笑脸。 它一点都不心急，收服它的诀窍绝对不是空想就能想出来的，不管小乞丐再聪明，也不可能找出那个办法！到时还不是任它蹂躏！ 自从墨水通灵之后，竹简就不能真正禁锢它，只要三天时间它就能冲出去。 小乞丐心思电闪，显然这摊墨水才是竹简的精华，不收服它的话，不能得到师父留下的绝学！最重要的是不收服它不能保命！整个空间的掌控权都在它手上！想到它的报复小乞丐后背就阵阵发凉。 不行，我一定要收服它！ 竹简里面就像一张平面稿纸，由墨水自由发挥。虽然只能写字，但墨水的智慧是无限的。此时竹简上文字的排列效果就像一个人坐在太师椅上，一副大爷模样！ 在小乞丐看它的时候，墨水嘿嘿贼笑两声。 小乞丐思索一会，计上心头，转脸一笑，套近乎道：“哎呦，师兄，师父他老人家留您在这里，肯定是要您替他教导我，您可不能这样啊……”小乞丐自甘认小。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况以墨水的资历，叫它一声师兄也不吃亏。 “失败！”墨水正色点评道，“态度不够诚恳，演技一般，最失败的是一个男的居然用撒娇这招，无耻！简直就是恬不知耻！” 气得小乞丐小脸发绿。 …… 半天时间，小乞丐威逼利诱，好话说尽，骂到嘴酸，依旧毫无进展。 小乞丐算服了，这摊墨水跟块强力橡胶一样，扯不断，踩不烂，软硬不吃。他几乎崩溃，坐在枫树的树杈上面，摇头叹气，转动手中的竹简。 竹简正面行文，背面光洁滑溜，手感不错。可惜小乞丐心情焦虑，无暇把玩。 时间过得极快，两天两夜一下子就过去了。小乞丐想过逃跑出去，但在这个枫林里面根本找不到门！ 墨水一直在说风凉话，到后面甚至试图和小乞丐讨论要怎么虐待小乞丐。 时间接近三天的时候，小乞丐已经放弃了，颓丧地靠着枫树坐在地上。 竹简在手中一下下转动，墨水喋喋不休。 这一瞬，世界好像突然停止了一下，小乞丐的脑袋仿佛突然空了一下。回过神的时候心思有点堵，似乎有些本该悟到的东西没有悟到。 整理一下思绪。 收服墨水，关键应该还在竹简上面。 可是小乞丐已经研究这个竹简两天多了，除了墨水搞怪，没有什么奇特的！ 想起来了，开始的时候竹简第一片竹片背面好像有一行小字，写着“柏骥无常术”。 “柏骥？什么意思？”小乞丐用指甲在竹片上重新划出这两个字。 他虽然懂文字，但毕竟实践不多，何况是用指甲划，所以字写得歪歪扭扭，很丑。 “这字太丑了吧！你写什么都没有用了，我跟你说，时间就要到了！你会死得很惨的！” 小乞丐没有理会，他早就学会忽略墨水的话，不然早被这个近千年没说过话的家伙烦死。 小乞丐托着下巴看竹简，口里呢喃着“柏骥”。呆有一会，突然福至心灵，心思畅快，“这两个字念起来挺顺口的，反正我也没有名字，就用‘柏骥’做名吧！” 此话一出，墨水吓得发出一声惨叫！ 整个竹简耀出一片厚重的金光，威严肃穆。金光中夹杂墨水的谩骂声“你这个小混蛋！你害死我了！” “我哪害你了！”柏骥反驳道。说着他的手指猛地一疼，右手食指指肚不知为何破开一个小洞，一滴鲜血渗了出来，落在竹片上。 血液就着柏骥用指甲划的两个字的轨迹渗透，片刻之后，形成一个鲜明的落款！ 与此同时，竹简上竹屑翻飞，似乎有一把无形的刀子在雕刻。“柏骥无常术”五个字重新出现，雕刻在竹片上。这五个字遒劲有力，笔力雄厚，与下方歪歪扭扭的落款名字形成鲜明的对比。看得柏骥脸上一阵发烫。 随后金光内敛，又变回一卷看似古朴的平平凡凡的竹简。墨水的谩骂到现在还没有停止。 “你没事吧？” 被柏骥一问，墨水反而沉默了，赌气似的。 柏骥翻开竹简，里面没有一点变化！“原来你也没事嘛！”柏骥笑道。 墨水再也忍不住，怒道：“没事？！我要跟你拼了，你这个小混蛋，毁了我一辈子的幸福！” “啊？你说清楚一点？” 墨水委屈至极：“你已经触动限制，拥有了这卷书。我永远失去自由，不能再出来了！” “什么！”柏骥大喜。 “什么！”墨水大怒。 “对不起啦，”柏骥赔礼道，“我不应该把快乐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不过这就是你的命运，不是么？” 墨水叹了口气，没得反驳。 “不过真奇怪，为什么写上‘柏骥’我就拥有这卷书了？” “笨蛋！根本就不关那两个字的事，只要落款就行！”墨字自怨自艾，“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居然碰到一个乱写字乱起名的家伙！” 柏骥挠头傻笑，这只能说是缘分了。要是他有名字，肯定也不会想到把自己的名字留在竹简上。“好了，师父留了什么东西给我，展示来看。” “展示也没用，这里的东西都是留给龙人的，你一个人类看了也没有用！”想通这一点，墨水心情稍好，“嘿嘿，你也没赢嘛！” 柏骥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神色沮丧，“为什么我是人类那些东西就没有用？”辛辛苦苦找到宝藏，却被告之这个宝藏你不能用，任谁都会感到郁闷。 “里面是那老头修炼一生的感悟，你说龙人玄术你能弄懂么？给你展示有啥用！”墨水耻笑道。 柏骥愣有一会，开怀大笑，“龙人玄术，哈哈哈哈！”状若癫狂。 “这样就疯了？哎，现在的小朋友，心性就是不行！”墨水叹气道。 柏骥没有反驳，做诀念咒，随手使出一道荧光，让荧光带动枫叶起舞。 墨水看得目瞪口呆，“你”了半天才说出话，“你……你怎么可能会玄术！你到底是不是人！” “嘿嘿，现在的老家伙，心性也不怎么样嘛！”柏骥笑道。 墨水彻底蔫了，“你这家伙，难道天生是我的克星？” “废话真多，快快显示内容。” 竹简里面完全变了，呈现原本内容。 不知道是不是墨水故意嘲笑柏骥，这次显示的字曲曲扭扭，十分丑陋，和“柏骥”一个风格。里面写道： “老朽一介凡胎，资质平庸，幸得机缘巧合，蛰伏潜谷潭中修炼八十一载，得以窥视玄机。” 文字来到这里就没了，柏骥问道：“什么玄机？” 墨水显示：“龙人玄术，本质不过二字：龙气！” “龙气是什么？” 墨水懒洋洋地显示：龙气虚无缥缈，老朽不敢妄下定论。 “喂，不要玩了！”柏骥气道。 墨水怒道：“谁跟你玩！从你拥有这个竹简开始，我就不能玩了！” 柏骥白了一眼，这摊墨水真小气，“好吧，那怎么掌控龙气？这总有答案吧。” 墨水显示：柏骥无常术。 “什么是柏骥无常术？” 墨水显示：常言静如松柏，动似骐骥。谬哉！世事无常，往往静如骐骥，动似松柏，犹如谷中龙骥、潜水虬柏，静动岂是庸人能知。神龙之气，亦与此相通，其疾如瀑，其静如潭，诡异如涡，奔腾如澜，烈如海啸。静动无常，着实难料。老朽钻研一生，仅得一术，其名柏骥无常。唯有以无常对无常，方可驾驭玄奥！ 柏骥皱眉道：“好像没说一样，具体内容呢？” 字面显示：言语难表，亲身感悟。 竹简飞起，徒然变大，一把包裹住柏骥。 柏骥只觉得眼前一黑。 重回光亮时，竹简化成大地，两边舒展开去。群山起伏，潮起潮落。墨水上升，变成青天。天无尽头，云海纵横。天地初开，万物始长…… 柏骥眼看万物从无到有，从单细胞发展到各种极端，树状进化。然后所看的景象全部倒流，重归混沌，回归本源！ 宇宙苍茫，竹简不复存在，只有青红两气纠缠在一起，化成一个球型阴阳鱼。 柏骥若有所悟又似乎一无所得，竹简停止演变，开始送他回枫林。可是在退身之际，虚空突然冒出一个奇异的巨轮。此轮巨大无比，渊渟岳峙，就连阴阳鱼都成了配角。 只是匆匆一瞥，柏骥的心灵已经被深深撼动。人在它面前，兴不起一点反抗的念头，只能谦卑地低下自己的头颅，连仰视都不能。 它仅仅昙花一现，竹简就面临崩溃。 好在柏骥退出得快。回到枫林，竹简又在他手上。 柏骥精神恍惚。 墨水问道：“悟到什么东西没有？” 柏骥摇头：“我不确定，但在最后一刻我看见一个诡异的轮？” “轮？” “嗯，它应该不是这个空间的，只是在竹简试图演化宇宙本源的时候突然闯进来。我感觉得出，竹简根本承受不起它的厚重！它应该是真实存在，不是竹简所能演化！”柏骥冷汗沁出，“刚才竹简差点毁了！” 第四章 墨灵 听到竹简差点毁了，墨水再粗枝大叶也不由得心惊胆颤。虽然这个竹简就像一个牢狱，困住它一生，它早就恨不得毁了它。但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它还懂，竹简完了它迟早也要完，那是它的本源。所以它能离开竹简内部的时候也需要依附在竹简外表，偶尔才出来嚣张一下。 两人都是心有余悸。 良久，墨水首先开口道：“算了，没毁就好。小家伙，看你对玄术很有兴趣，我也教你几手！” “你教？”柏骥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他可忘不了之前墨水嘲笑他的嘴脸。那时它已经摆明了想跟它学术是一个多么天真幼稚的想法！ “拜托，情况不同了！现在竹简都是你的了，我当然要提升你的实力，免得出去坏了我的名声！” “你在外面还有名声？”柏骥睁大了眼睛表示怀疑。 一摊墨水，一个竹简，特点如此鲜明，如果在外面行走过，一定会成为一个传奇，柏骥应该听过才对。 “……” 竹简前一任主人非常低调，墨水又没有主动权，根本不可能混出什么名声！ 墨水局促了一会，哼声道：“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我说有就有！” 柏骥暗暗白眼，果然只是个窝里横的家伙，外面哪有什么名声！不过，接触过超级强者，它的见识应该不少吧，从它这里应该能得到不少指点。 柏骥立即道：“刚才那个无常术我不是很懂，你给我……” 没等柏骥说完，墨水打断道：“那是老头留给你的东西，你懂不懂不关我的事。我自有自己的一套教你。” “你也不懂吧！”柏骥彻底无语了，连身上记载的东西都没搞清楚，这摊墨水真的能有好东西教他？ “你只需要知道，玄术的本源就龙气，龙气盛，玄术自彰！所以学术根本，在于养龙气！”说这些话的时候，墨水的语气都像是一个得道高人！ 不过在柏骥听来，这丫就是在卖弄文墨，估计这些话都是从别的地方听来的！ 柏骥懒洋洋问道：“如何养？” “龙气浩汤，游荡天地。老头常说‘吾善养吾浩然龙气’。但他那是笨方法：择潭底而栖，参悟玄奥，借天地之力，养己身龙气。” 柏骥皱起眉头，“笨方法？是你不懂吧？为什么我隐隐觉得这是正道！” “笨笨笨！这哪是正道！老头百八十年才有小成，道法成时已经是个老头了！你说龙人才能活多久？怎么能如此浪费生命！”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这样怀疑，墨水都快气炸了！ “但是速成不会导致根基不稳吗？”柏骥追问。 墨水气愤道：“我当然不会笨到让你拔苗助长！当年我就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又快又无副作用，但是老头迂腐，不肯尝试！” “什么办法？” “涤石！” “涤石？” 涤石是潜龙谷出产的一种矿石，对生物的情绪特别敏感，有一定的吸收效应，能够让其所有者保持冷静，增幅玄术魔法。龙人通常把它们加工成饰物，佩戴在身上。因为涤石出自潜龙谷，龙人视之为先祖恩赐，十分珍爱，不肯毁坏半分。 “嗯。涤石之所以奇特，正因为里面蕴含有龙气。经我多年推敲，涤石极有可能是当年三山巨龙落下的两滴巨大石泪生成的。那石泪经过地底高温溶解，和普通岩石融合在一起就成了奇妙的涤石。所以涤石的数量才有那么多，里面又含有那么纯正的龙气。”解释完涤石来历，墨水豪迈道，“我这办法，就是捣碎涤石，吸取里面的龙气！” 捣碎涤石！柏骥倒吸一口凉气，这种言论如果在水泽龙城中说出来肯定会被定为妖言，言论者十有八九会被捉去鞭打示众！ 柏骥生性谨慎，不由自主转头四望，查看周围有没有龙人，免得被人偷听了去还不知道。 墨水转而落寞地叹了口气道：“可惜老头迂腐，就算知道这个办法可行，也不肯这么做。先祖之物，怎么可能随意破坏？大笨蛋一个！”墨水情绪变化的时候，就算连说话的方式和音质都会变，让人难以捉摸。 “等一下等一下，”柏骥突然发现一个矛盾点，“之前不是说不知道龙气是什么？可是照你现在这说法，已经明确知道龙气是什么在哪里了呀！还虚无缥缈什么！” 墨水神情又变，痞气道：“切！那是老头说的，不是我！那老家伙喜欢穷究本源，一知半解的东西不敢胡乱下定义。就算明知道那种东西是龙气，没有研究透彻他也不敢说龙气是什么！我的定义就很简单，那就是龙气！仅此而已！就像‘屁’，为什么一定要有明确的定义，那就是个屁，多简单啊！” 柏骥莞尔。墨水说得很形象，龙人族就是迂腐、遵循古例，最怕标新立异。不过，柏骥皱眉道：“我还是怕你这方法不妥。” “什么？你也迂腐！”墨水十分不高兴。它灵性天生，最不喜欢龙人那种条条框框的思维，现在好不容易遇上个有天赋人类，没想到也是这样畏首畏尾，叫它如何不气。 “不是迂腐，涤石那鬼东西在我看来也是个屁，我是真怕被你搞得根基不稳。人们常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世上真的有捷径吗？” “笨蛋小子，你看，以前取火需要钻木，现在你使个玄术打个响指就能出火，这算捷径吧？这取出来的也是火吧？” 使玄术取出来的火当然也是火，被墨水这样一说，柏骥幡然醒悟。所谓的捷径并非一定是取巧走邪道，有时只是一条殊途同归的近路罢了。只不过龙人守旧敬祖，就算发现这种近路也不能接受罢了。 “我还是让你看看龙气具体是什么，进竹简来。”墨水道，随口又抱怨起来，“不能出去真麻烦，什么事都要在竹简里做！” 这次的竹简并没有演化什么东西，直接以真面目示人。柏骥站在一根竹片上面，望下去，竹片有腰那么粗，一片挨着一片，中间用熟牛皮编联起来。脚下的墨字显得粗大而狰狞。 “我不像老头那样故弄玄虚，我直接让你看龙气。”竹片上的墨字纷纷跳起来，化成墨水细流从柏骥眼眸注进去。 柏骥的瞳孔经过墨水洗涤之后变得漆黑无比，深邃得惊人。 墨水的声音从柏骥体内传出来，“你虽然不是龙人，但你能用玄术，体内肯定就有龙气，只不知道储存在哪里，看我把它们找出来！” 墨水一边在柏骥体内游荡，一边啰啰嗦嗦，不时有声音传出来。它多年没和人说过话，遇到柏骥之后嘴巴一刻都没有停下来。 声音从体内传出来好像被放大过，柏骥耳朵嗡嗡直响。不过一会之后墨水如遭重击，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了？”柏骥惊惑问道。 “闭上眼睛，心无杂念。”墨水的声音中透着几分颤抖。 柏骥好奇地闭上眼睛，这次闭眼跟以往任何一次闭眼都不相同，柏骥闭眼之后直接看到一个广袤的“虚空”。 虚空无尽，中间有两大气旋状的扭曲区域，右边那个空无一物，左边那个里面有少量的青色云雾。 此时墨水塑墨成像，站在气旋边缘傻着眼。 柏骥想走过去，才发现自己并非实体。他的人没过来，只是视野过来了，所以没有走过去一说。 “这是哪里？为什么我的身体不见了！”柏骥惊慌问道。一个人感应不到自己的身体，当然会害怕。 “这是你的胸腔，你自然不可能带着身体进入身体里面。” 柏骥闻言激动道：“这就是内视吧。”据说只有道法高明的龙人才有可能进入这种状态，没想到在墨水的牵引之下他也可以内视！柏骥激动不已，定神之后问道：“不过胸腔里面应该有心肺之类的器官才对吧，这里为什么是一片虚空？” 墨水解释道：“也不算胸腔，这是在膻中穴之内，当然不会有其他器官。这里就是储存龙气的地方，因为龙从云，这些气旋又可以称为云海。” “里面的东西就是龙气？” “嗯。” 柏骥看过去，那东西青蒙蒙的没有实体，好像云雾。这就是龙气啊！整个气旋看起来果然很像一片云海。 “龙气的多少直接影响龙人的玄术水平，所以我说学技巧不如先填云海，也就是所谓的养气。” “量多玄术就厉害？”柏骥有些难以接受这么简单的说法。 “总之量少就不可能有多厉害！” “那这两个气旋，有没有细分？哪个是哪个？”柏骥问道。 墨水艰难地转过头来，却是一个小孩子的模样。柏骥知道墨水没有具体形象，变化成什么都不出奇，所以也不奇怪。 墨水面色怪异，“别人只有一个气旋，唯独你有两个！而且容量大得惊人，”它嘟囔道，“什么怪物嘛！我开始以为你是人类，就算有龙气也不一定有成型的气旋。没想到，没想到现在的人类比龙人还龙人了！” 柏骥挠头傻笑。 “你的龙气已经有一些了，但还远远不够看。要是填满这两片云海，就差不多了。” 柏骥此时的龙气在气旋里面只是沧海一粟，想填满两个气旋谈何容易！ “云海填满之后怎么办？会发生什么变化？” 墨水摇头，“我也不知道，老头修炼一生云海都没有满过，不过龙气达到一定量就可以算是大成了！” “老头老头，你老说老头，我很好奇他到底是谁？他一定是龙人史上鼎鼎有名的人物吧，说不定还是某一代长老呢！”柏骥向往道。龙人族的长老都是大贤大德之辈，柏骥早有耳闻。 墨水苦笑：“老头什么都不是，他一生苦修，默默无闻。最大的成就或许是曾经进入那个时空吧。”说到那个空间，就连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墨水脸上都显出崇敬的神情。 “什么时空？”柏骥追问。 墨水摇头，显然不想告诉柏骥。 “那你总该告诉我他的姓名吧？他也算是我师父了！” 墨水郁闷道：“老头最多就留下几行字，还有那个演化的空间。其他的都是我自己领悟出来教你的好不好！你这个不知恩惠的小东西，要说师父，我才是你师父！” “你？嘿嘿，你就算了。”柏骥吐出舌头。他虽然身上肮脏邋遢，但天生灵气逼人，吐舌头这个动作带有几分可爱。 “切，你叫我我也不应！有你这种笨徒弟，说出去丢人啊！” “哈哈，那你叫什么名字？” 墨水咳嗽一下，整顿仪容，“老夫大名鼎鼎，墨灵！” 此时墨灵就是一个小孩童的形象，在虚空环境下塑造得十分逼真，小小的墨水脸蛋充满朝气和稚气。从它嘴里说出“老夫”这个词，让柏骥哭笑不得。 “那师父呢？” “无名小卒，外号——老头。” “说真的！” “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不过好像自号——谷底老朽。其他一概不知。” “谷底老朽？”柏骥重回枫林，竹简握在手中。“现在我们做什么？” “出去！”墨灵急吼吼道，“我都不知道在这里闷多久了！” “闷？这个空间不是能和外面连通吗？你以前为什么不出去？”柏骥就是不小心靠上空间之门才会掉进来的。 墨灵无奈道：“竹简是我的本源，我不能离它太远。这个空间又是存放竹简的，我自己离开不了！现在竹简是你的了，只要你出去，我就能一起出去！” 柏骥白眼道：“那你之前还哀嚎说我毁了你的幸福，你看，我现在就要给你幸福了！” “尽说风凉话，我现在失去自由了，出去了也只能呆在竹简里面！” 柏骥嘿嘿一笑。 离别之前，柏骥扫了枫林一眼，惋惜道：“走了之后这里就要浪费了，我们有空再回来度假吧。” “不浪费！这个空间就是竹简的盒子，只要把竹简带在身上，就能和它连通，随时进来。等于把这个空间带在身边啦！” 柏骥大喜。 墨灵贼笑两声，“嘿嘿，这就是龙人储物空间的玄妙之处了！” “储物？那为什么我能进来？” “这是老头后来改进的！” “太好了！那我们怎么出去？”话刚没说完柏骥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之前那条小巷里面，竹简就在手上。别说，他现在的造型还真怪异，身上邋遢肮脏，手上却拿着一卷古朴典雅的竹简，十分不协调。 墨灵不屑的声音在柏骥心中响起，“靠，几百年了，水泽龙城一点都没有变！” 墨灵虽然不能出竹简，但能感知到外面的情况。 “龙人就是这样。” 柏骥随口答道，手抚摸着之前依靠的墙体，心中感慨万分。三天前他从这里进去盒子空间，现在，他命运的轨迹已经发生变化。 墨灵见状笑道：“臭小子，你的运气确实不错，竹简盒子几十年才开一次，这都被你撞上了！” 柏骥浅笑：“也是你的运气，不然你只能永远在盒子里面逞英雄。”“你说得也对。” 柏骥突然想起什么，皱眉道，“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为什么一点都不饿？” 墨灵大笑：“空间里面消耗的能量都由空间供给，你自然不会饿。要是进去需要大吃大喝，那肯定会有许多污秽东西需要排泄，那怎么得了！” 柏骥疑惑道：“人的能量由空间供给，那空间的能量由谁供给？” “嘿嘿，盒子几十年打开一次，就是要从外界中汲取能量。不过”墨灵奇怪道，“这一次龙城的能量非常薄弱。” “龙人区域七年没有太阳，不知道算不算原因？”柏骥这些天从墨灵喋喋不休的嘴里也学到许多常识，知道阳光不是人能吃的，但对自然界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墨灵吃了一惊，“七年没有太阳？那些龙人老家伙没施法干预天气吗？” “每年都施，但是没用。前几天龙人公主才领人冲开云层的。” “施法无用？难道是……”墨灵也想起“龙诞人类，天降奇祸”的说法，“这龙人公主倒是个人物，有机会我得见上一见。” “没什么机会了，”柏骥直接泼冷水道，“我只是个人类，怎么可能见到高高在上的龙人公主！” “没志气！臭小子！”墨灵豪迈道，“什么高高在上，有我在，几年之内包你玄术大进，把那些迂腐的龙人都踩在脚底下！” 柏骥苦笑，权当听句玩笑话。墨灵前一任主人是龙人，大概没有体会到人类的地位有多低。在这里，如果一个人类玄术有成，肯定会因为偷学的罪名惹起众怒，到时处境只会更糟！ 就在墨灵鼓吹自己要把柏骥教导得多厉害的时候，郎奚几人刚好从巷外经过。 “该死的乞丐！还敢出现！”郎奚瞥见柏骥，大怒，气势汹汹走了过来。 “哟，这家伙真冲！”墨灵评价道，“嗯，犄角华丽，色彩鲜艳，天赋还不错。可惜修为太低，龙气还没有你雄厚，很好解决。” “你能直接看出他的龙气雄厚程度？”柏骥诧异道。他拥有竹简之后和墨灵之间有心灵联系，能在心中直接对话，不被外人听到。 “小事而已，”墨灵指点道，“用心感受，他们身上是不是有一层淡淡的能量？” “嗯，好像有。”在墨灵的引导之下，柏骥果然在郎奚身上感受到一层蒸腾的能量。很微弱，但确实存在。“咦，我身上也有。”柏骥低头，发现自己身上也有能量蒸腾。 “对，你身上的也是。之所以龙气外现是因为你们修为太低，藏不住实力。后面那几个小家伙实力就弱得可怜，只有前面这个稍有看头，不过也不是你的对手。”墨灵得意道，“凭这几个家伙也敢来放肆，狠狠欺负他们吧，不用给我面子。” 这时郎奚已经靠近，直接踹了柏骥一脚，“胆子越来越大了，敢盯着我看！” “啊？”在墨灵的惊呼声中，柏骥跟一个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掉在地上呻吟。 “有没有搞错！你怎么不还手！很痛吗！需要呻吟得这么给力吗！你是不是有被虐待狂啊！”墨灵不解地嘶吼，这个情况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柏骥表情痛苦，心里无奈笑道：“这是我的生存手段！” “为什么！” “因为我是人类，低等的人类本来就该弱小，本来就该被欺负。而且，我不想欺负龙人！”柏骥想起他的养父母，心中趟过一股暖流。 “混蛋，我宰了他们！” “不。忍一下，很快就过去了。” 这时郎奚的大脚踩在柏骥的手腕上，盯着他手里道：“竹简？你这个小贼，说！从哪里偷来的！” 柏骥不答，郎奚的脚已经踢在他的肚子上。 遇上郎奚这伙人，一顿肥揍是免不了的，柏骥顿时被这群人围着打。最后柏骥的手腕被一个叫朱子德的家伙踢中，竹简抛了出去，飞过高墙，落进旁边院落。郎奚等人急着去找竹简，柏骥才躲过一劫。 柏骥靠在墙上喘息，今天被打得有些重，伤了好多处。 竹简“嗖”的一声出现在他的大腿上。 刚才竹简飞过高墙，却没有落入庭院，而是进入盒子空间，然后又凭借和柏骥心念相连出现在他腿上。 柏骥没有理会竹简，从身上掏出一堆粉碎的馒头块，黯然神伤。刚才拳脚太猛，他难以护全，馒头已经被毁了，这可是小絮飞送给他的礼物！ 墨灵叹气道：“不要伤心，以后馒头会有的，地位会有的！我算明白你的处境了。你去找件东西，我帮你脱离这种处境！” 第五章 黑袍老者 柏骥的身体比正常龙人强悍，又有玄术治疗，遭受一顿毒打不算什么，很快就能痊愈。 此时他正听从墨灵的话，矫捷地翻越一个墙头。墨灵要他去偷院子里面一件黑色的大袍。 这几年龙人有难，多有隐士复出相助。那些隐士性情低调，多数喜欢一种黑色的大袍。这种大袍朴实无华，粗糙耐用，多半还连有一顶大帽。有些不爱见人的隐士会把帽子佩戴起来，并施玄术遮掩，脸庞看上去朦朦胧胧。 初时施术遮掩的隐士引起龙城普通龙人的诧异和不安全感，但是史官证实史上曾有名流隐士专用这种装束，并不算异服，而且着袍者施的是龙人玄术，肯定不是外人，由此这种装束获得龙人的认可。后来隐士们在破击阴云的时候大放异彩，做出不可忽视的贡献，更使他们获得普通龙人的尊敬。慢慢的还有些老者浅尝模仿，把着黑袍当做一件雅事。 柏骥不知道墨灵要黑袍干什么，但据说能改变他的处境，也就翻墙进来偷拿。以前为了生计，偷鸡摸狗的事没有少做，不过偷老人衣服还是第一次！ “好了，旁边那套老人衣服也要拿，现在洗澡去。”黑袍到手的时候，墨灵出声道。 “我拒绝！”柏骥本能地拒绝这种无理要求。对他来说，脏是一种保护色。 “难道你想一辈子做乞丐？”墨灵浅笑道，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它活了不知多少年岁，不难看出一个七岁小朋友的心思。这小子，天赋极好，聪慧伶俐，懂得在夹缝中生存，并暗中提升自己本领，这种人怎么可能甘心一辈子做乞丐！ 果然，柏骥一下子就被墨灵说动。 “龙城外有一条小河，那里的水很美，就去那里洗吧。”柏骥拿着衣服道。 “不，在这里洗。”墨灵不容反驳。 “疯了么！”柏骥鄙夷道。他天性谨慎，胆子虽不小，却也不冒这种无须冒的险！明目张胆在龙人家里洗澡？谁晓得这家人什么时候回来！被捉到事儿就大了，轻则以小偷论处，重的话万一说亵渎了龙人的什么啥，少不了一顿严刑。还不如出龙城，在外面的小河洗！ “嘿嘿，臭小子，别压抑本性了，其实你和我一样自大好玩，我们率性而为又如何！别反驳，我知道你的生存处境。但我告诉你，你的处境已经发生变化，因为你有了我！今天你听我的，我教你真正的生存之道！” 柏骥明显在犹豫，这墨灵行事大胆粗糙，心智似乎比他还小，听它的话，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事！ 墨灵催促道：“还犹豫个屁，快去洗澡！” “好，我就信你一天！要是出现意外的话，有你好受！” 柏骥拿了黑袍和衣服，来到天井旁边，打起一桶水，举到头上。 “你干什么？” “冲澡啊！” “靠，衣服都没脱！还有，你身上的泥多久没洗了！不泡一泡怎么洗得掉！去，那个房间有澡盆，打水泡澡！” “你……”柏骥咬牙切齿道，“好！” 柏骥怕耽搁时间，水打得奇快，不一会已经泡在澡盆里。要不是他会用玄术加热，墨灵还要他烧热水去！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老小子！ “我跟你说，最好别出现意外！”柏骥端坐在澡盆里，不敢真正放松。 “嘿嘿，不会有事的！”墨灵打包票道，“听我的准没错。”恰在这时，外面大门响了，有人回来了。 “没错你个头！”柏骥大惊，惶急跳出澡盆。 墨灵依旧笑嘻嘻，“嘿嘿，没什么大不了，慢来慢来。别穿错了，穿那套老人衣服，再套上黑袍。” 柏骥第一时间穿上新衣服，又从旧衣服里面拿出一块手绢，和竹简一起放在怀里。旧衣服也被他随身带走，准备出去处理掉。 “嗯，挺合身嘛。”墨灵赞叹道。 龙人老者大多身材瘦小，这几年生活又极其清苦，许多老者佝偻龙钟，他们的衣服倒挺适合七岁的柏骥。柏骥穿起来，缓慢行动的话倒挺像龙人老者。 这时一个龙人少年进院子里来了，从门缝依稀可以看到外面有身影走过。 “先把帽子戴上，施术遮掩脸部，接下来照我说的做就行。”墨灵老神在在。 柏骥按下心中的惶恐，照墨灵说的做，戴上帽子、施术遮掩脸部，完事问道：“接下来呢？” “开门。”墨灵轻轻巧巧道。 柏骥一听差点蹶倒，“什么狗屁！外面有人！开门干嘛！” “放心，有我在！”墨灵蛊惑道。 柏骥不从。 “是你说的，今天听我的！” “最好没事！”柏骥咬咬牙走近房门。 房门缓缓打开，柏骥看见院子里面有一个龙人少年在洗脸。乍一看很眼熟，仔细一看，赫然是朱子德——就是刚才踢飞他竹简的家伙！ “他来这里干什么！”柏骥惊道。 “大概他家吧。”墨灵不在意道。 这里确实是朱子德的家。这些天阳光普照，朱家人常常出去晒太阳，所以家里经常没人在。朱子德刚回家，就到院子里打水洗脸。他的脸上火辣，上面有一个明显的巴掌印。 朱子德十分愤怒，他刚才不小心踢飞了竹简，郎老大找不到竹简，之后又找不到小乞丐，就把他打了一顿出气。 “呸！死乞丐，下次一定要狠狠揍你一顿！”朱子德含恨道。 “他想揍你呢。”墨灵笑着挑拨。 柏骥不理，“趁他没看见，我们快走！” “急什么！” 这时朱子德洗完脸，回过头正好看见门口的柏骥！ 两人对望，柏骥心里直打鼓，露出讨好的笑容，却忘了自己脸上有遮掩，朱子德根本看不到他的脸。 “没出息，该怕的是他！” 果然，朱子德看见柏骥之后连忙低下头，掩饰脸上的伤痕，神态忐忑不安。 奇怪，爷爷今天怎么没有出去？而且在家里还戴什么帽子？但这不是重点，朱子德只怕爷爷看到自己的伤痕。 柏骥瞧见朱子德敬畏的模样马上就知道墨灵是让他装朱子德爷爷，目前已经达到预期效果，但龙人老者岂是好装！柏骥劝说道：“趁他没看出破绽，我们赶紧走吧。” “嘿嘿，你让他过来。” 柏骥只好用手指夹住袖子，使得伸手的时候袖子不会滑落露出皮肤，然后钩手示意朱子德过来。 朱子德不敢耽搁，低头走近。他就怕爷爷看到伤痕，又要教训他了，所以头埋得很低，“孙儿给爷爷请安。” 哪知爷爷眼尖，一下就看出伤痕，直接用手架起他的下巴，仔细观看。 爷爷脸部朦朦胧胧，近距离也看不清楚，但朱子德哪管得了这些，此时他已经吓得半死。完了，爷爷一定会教训我。他不敢挣扎，惊恐地等待。 柏骥嚣张地架起朱子德的下巴，看似在观看伤痕，实则心中正和墨灵激烈探讨。 “真的可以打？”柏骥诧异道。刚才墨灵叫他打朱子德。 “当然，你没听到他都叫你爷爷了！孙子犯错，爷爷就要教训，不打就露馅了！”墨灵说得振振有词。 “可是，我不想打龙人！” “臭小子！你要记住了，你现在不是你，你是他爷爷！爷爷打孙子，天经地义！” “打就打！”柏骥咬牙就朱子德脸上还没有消退的手印打了一巴掌。但他内心夹杂着犹豫、不忍等情绪，所以耳光打得十分轻，打中的时候手掌还颤了一下。 朱子德心中一震，他看不到爷爷的神情，但通过掌心真切感受到爷爷复杂的心情。爷爷一定是气他顽皮，又疼爱他，不忍过分责打。这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矛盾啊！ 朱子德顿时觉得非常愧疚，跪下道：“爷爷，孙儿错了，孙儿以后一定痛改前非！”墨灵才不管朱子德怎么样，他想要的是柏骥改变观念！这小子要是只会对龙人谦卑忍让，将来能有什么作为！ 柏骥看着朱子德不知所措，挥手让他走了。 朱子德老老实实叩了个响头才离开。 柏骥重新回到房间里，内心矛盾，询问道：“这样好吗？” “嗯，胆子要壮，该打就打，绝不含糊！这世上没有哪个种族绝对高高在上，也没有谁比谁低等。” 柏骥若有所思。 “现在，把洗澡水处理一下，然后把这屋搜了，看有没有涤石！” 柏骥默然点头，心里还在回味刚才的话。说到底他的年龄还小，思想没有定型，需要有人指引。 虽然最后没有找到涤石，但墨灵毫不在意，大咧咧道：“没有也没关系，现在可以走了。”这一趟，墨灵的目的已经达到。 柏骥依言，来到院子里翻墙出去。 这里的围墙对一个七岁孩童来说还是很高的，柏骥无依无凭，但是用力一跃手就搭上墙头了，他顺势就要翻上去，恰在这时，朱子德出来了！ 柏骥余光一扫，心里大惊，急切之下居然翻不上去，吊在那里显得非常笨拙。“惨了，这次要露馅了！” 朱子德刚才受了爷爷的教育，已经改过自新，开始用功读书。此时他拿了一本经书正要向爷爷请教几个学术问题。结果一进院子，就瞧见爷爷在翻墙。 一个龙人老者在翻墙？ 这个场景何其震撼眼球！ 朱子德大惊失色，不知所措，经书都掉在地上了。爷爷平时道骨仙风，若要出墙，施术腾空又如何，何以如此笨拙地翻墙！ 这是为什么？ 爷爷一定是别有一番苦心！朱子德很快悟出这点，赶紧用心思索。 是了，小时候似乎听说过一个典故！ 那个典故说有一个儿子学术天赋极差，终日萎靡不振。他的父亲为了给儿子重新树立价值观，竟然放弃使用玄术，以老迈之躯翻越墙头。虽然搞得自己伤痕累累，但最终以亲身实践告诉儿子，就算没有玄术，人生同样能达到新的高度！ 爷爷一定是要借此告诉我，只要痛改前非，我的人生就能达到新的高度！ 多少年了，朱子德今天才彻底感受到爷爷的良苦用心！这是一个多么伟大的爷爷啊！ 朱子德热泪盈眶，我太不孝了！竟然让爷爷这么操心！他忍住眼泪，急趋过去，双手托住柏骥的脚底。 柏骥以为朱子德要捉他，心里着急，幸好脚下突然有了依托可以借力。柏骥一脚踩在朱子德手上，仓皇提起另一脚，狠狠踩在他脸上，借势翻上墙头。 回头看时，朱子德脸上带着一个明显的鞋印，鼻血都流出来了。柏骥以为他要发怒，哪知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嚎啕大哭道：“多谢爷爷教诲，孙儿铭记于心。” 柏骥带着疑惑翻出墙去，百思不得其解，“他怎么了？为什么谢我教诲？我教诲他什么了？” 墨灵不在意道：“我怎么知道，都说龙人怪怪的啦！总之没露馅就好！” 其实朱子德并不笨，不应该这么容易被戏弄，但今天先入为主，想不到有人敢在自己家里假扮爷爷。又被柏骥一连串的行为感动，一厢情愿认定了这个高尚的爷爷，这才看不出柏骥是个冒牌货！ 自此之后朱子德痛改前非，对他爷爷十分尊敬。朱爷爷不明所以，但也欢喜至极。又因为朱子德没有再次提起，这件事自始至终没有撞破。至于家里少了套衣服和一件黑袍却不是大事，现在龙人个个欢天喜地，朱妈妈甚至连自己有没有洗过那些衣服都记不起来，也就没有所谓的丢不丢了。 柏骥离开朱家之后，套着黑袍在龙城之中晃荡，想不到这次有惊无险，居然没有穿帮！ 墨灵笑道：“都说听我的，没错吧！” “哼，这次是侥幸，今天还没结束呢，谁晓得听你还要惹出什么祸！” “那就走着瞧。你完全可以放开胆子！这个世界，只要有准备，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哈哈哈哈。” 来到一条街道的时候，迎面来了一个龙人青少年。一个照面，墨灵立即惊呼：“扳指，好大的涤石大扳指！” 这个少年，手上的涤石扳指实在是太耀眼了！ 墨灵跃跃欲试，“走，把他的涤石弄过来！” 柏骥却吃了一惊，停步不前。 “怎么？” “那是郎奚！” 墨灵这才注意到那人的脸，幡然大悟道：“是带头欺负你的那人？太好了，我们去找他晦气！” “不，我们走吧。” “走什么走，给他点苦头吃！” 柏骥摇头。 墨灵开导道：“臭小子，你要明白，我们不是要欺负他，是要教育他！你看刚才那个笨孩子，被我们感化成什么样子！他们就是些恃强凌弱的混小子，不让我们调教一下，一辈子都毁了！” 墨灵说得一点都不害臊，柏骥白了一眼：“我们有这么伟大吗！” “当然！我们向来这么伟大！嘿嘿。”墨灵从来不会脸红，“还有，他身上的涤石你不想要了吗？” 涤石的诱惑不小，柏骥犹豫了一下，墨灵已经出声对郎奚喊道：“站住！”墨灵能发出各种声音，这时用的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因为它在柏骥怀中，所以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柏骥发出来的。 郎奚皱起眉看向柏骥。 狭路相逢，郎奚早就发现前面这个黑袍老者。这大概是个不想见人的隐士吧。 “您是在说我吗？”郎奚恭敬道。 柏骥已经骑虎难下，不得不配合墨灵了。他头转向郎奚，墨灵喝道：“废话！这街上又无别人，不叫你叫谁！莫非你以为老夫是傻子？” “晚辈不敢，前辈您有什么吩咐？”对于龙人老者，郎奚的脾气还不错，忍着气道。 “没什么吩咐，就是觉得你小子必有大难！”墨灵信口胡说，暗地里吩咐柏骥向前，待会直接拔走郎奚手上的大扳指。 “直接拿？！他肯定会察觉！” “察觉又怎么样！难道他能从我们手里拿回去？”墨灵痞气道。 “我不想把事情闹大！”柏骥惴惴不安，“他家就在附近！” 柏骥在郎奚门口要过饭，结果被他痛打一顿，所以知道他家在哪里。 “没事，闹不大，包在我身上！”墨灵大包大揽。 柏骥已经来到郎奚前面，郎奚疑惑道：“请前辈明言，晚辈有什么难？” “把手拿来，老夫瞧瞧！”墨灵老气横秋道。 郎奚半信半疑，许多龙人隐士都有些奇奇怪怪的本领，会看面相手相也平常。郎奚犹豫了一会，伸出手去。 “另一只！” 郎奚纳闷地伸出戴有涤石扳指的手。 这枚扳指晶莹剔透，内有流光。柏骥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种神奇物品，只觉得异常舒服，好像被一股清爽的山风吹拂，心境顿时宁静几分。“好神奇啊！”柏骥心中低呼。 不过以前郎奚手上似乎没有这种好东西，多半是刚刚得到的，难道他合该倒此大霉？ “送上手的东西还不快拿！”墨灵催促道。 “哦。”柏骥假意看郎奚掌纹，却突然捋下那枚扳指。他的手法极快，一只巧手刚从袖子里惊鸿一现，郎奚的扳指已经没了。 柏骥取了扳指，迅速丢进怀中，再被墨灵送进盒子空间。 拇指上的大扳指突然不见，郎奚惊怒交集，喝道：“你这个为老不尊的东西，敢抢我涤石！” 这涤石扳指是郎奚爷爷的爱物，郎奚偷出来玩耍甚至不敢离家太远，怎么可能甘心被人强夺！郎奚大怒，顾不上对方身份，立即出手攻击。 “臭小子，找死么！”墨灵轻蔑道。 柏骥年纪虽小，玄术修为还在郎奚之上，加上身体敏捷性极强，郎奚根本不是对手！要不是柏骥无心伤他，郎奚早就负伤了。 郎奚十分憋屈，他是同龄人中的好手，一向自视奇高，现在被一个老头欺负，当然不服气！郎奚边打边骂：“老东西，你要不是多活几年，你以为你能胜我！” 柏骥无奈苦笑，估计郎奚怎么也想不到，和他交手的会是一个比他小了大半的孩童！ 郎奚打了一会，自忖不是对手，收手狠笑道：“死老头，你只比我强一点，有什么好骄傲！告诉你，前面就是我家！你死定了！”郎奚拦住柏骥的去路，大声疾呼道：“爹爹，爷爷，你们快来！有人欺负我！要抢我东西！” 柏骥大有逃跑的心思，墨灵懒洋洋道：“不用着急，我说过事情不会闹大！小事一件而已！” 柏骥直翻白眼，这还算小事！ 郎家在水泽龙城很有几分地位，家主郎风真玄术高强，这些年也为水泽龙城出了不少力。幸好他今天并不在家，和一群老友相聚去了。 郎海义是郎风真的儿子，也是郎奚的父亲，此时正在家里翻阅典籍，突然听到儿子在街上大喊。 郎海义乍听内容，勃然大怒，弃书出门来助，嘴里喝道：“谁敢如此放肆！” 墨灵听到门内喝声，知道柏骥欲逃，笑道：“别担心，我有办法对付。我先把你的龙气藏好，你不要再出手了！” 柏骥不明所以，只觉得身上隐隐蒸腾的龙气突然消失不见了，似乎被身体吸收了。 郎海义快步出门，看到儿子对面是一个老者打扮的人物。此人浑身龙气隐而不发，如古井无波，显然是高手。只是这种高手居然当街欺负一个小孩，这让他十分愤怒。 郎奚看到父亲出来，大喜，叫道：“爹，就是这个老不死欺负我！” “哼，阁下可否给个解释！”郎海义来到柏骥身前。 龙人讲究礼仪，这样没有寒暄直接开口询问已经有明显敌意了。 柏骥听从墨灵的话，用左手紧握右手大拇指，左手小指指向右手腕，右手四指尽皆伸直，左手拇指向上。双手离胸二三寸，讲究地行了个礼。 柏骥生怕出错，动作不快，但是一丝不苟，几乎没有破绽！心里却在骂道：要搞什么鬼！ 郎奚不明所以，柏骥也不明所以，郎海义却看得浑身一抖。 郎海义收回怒气，腰板稍弯，僵硬地回了同样一个礼，语气十分恭敬：“见过……见过前辈。” 墨灵淡然一笑，“小友不用客气。” 郎海义被称为小友并没有觉得不妥，郎奚却不肯了，“爹，你干嘛示弱！” 郎海义横了郎奚一眼，低声道：“他使的是叉手礼！这是古时的礼仪，在历史上盛行过一段时间。因为年代久远今人大多不知，只有一些极有身份的老先生会使！我也是翻阅家族典籍才知道的。这位老先生极有身份来头，绝不会平白无故欺负你，你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郎奚来不及解释。 墨灵冷笑道：“这是你儿子？可真无礼啊！” 郎海义赶紧赔礼，“犬子无意冒犯，还望老先生见谅。” “爹，别听他胡说，他抢了爷爷的涤石扳指！”郎奚急忙道。 “涤石扳指？怎么会在你手上？” “我……我……偷拿出来玩。”郎奚垂头道。 “你这个不孝子，连爷爷的扳指都敢偷带出来！”郎海义大怒。 “爹，您回头再教训我，现在扳指在他那里！” “住嘴！老先生怎么会看上扳指，看我回头收拾你！” 原来涤石数量并不在少数，族里惯例是分配给族中战士，还有赠送给有身份的老者。这个扳指虽然珍贵，却也没有多了不起，以这老先生的修为和身份，怎么可能当街强夺！ 另外，因为涤石能够吸收生物情绪，量够大时，不难察觉！如果那枚扳指就在旁边，郎海义不可能没有半点感应。 一定是这个不孝子偷拿出去玩，结果损坏或者丢失了，现在就在这里嫁祸别人，真是丢脸丢到家门口啊！郎海义对郎奚十分生气，心里羞愧，对柏骥连连赔不是。 墨灵宽厚一笑，对郎奚道：“误会消除了就好，小家伙，老夫也不忍呵责你，只是你年纪轻轻，莫要走了歪路啊！” 郎奚暴跳如雷，大骂一声“老不死”就要出手！ 郎海义一把擒下郎奚，用玄术困着他的行动，同时封住他的嘴。 郎海义大义凛然，把郎奚推倒在柏骥面前，赔礼道：“晚辈教子无方，冒犯老前辈了，请前辈尽情责罚！” 柏骥这时已经对墨灵刮目相看。这样戏耍郎奚父子，看似侥幸取巧，其实每一步都是墨灵精打细算的结果。要不是它精通古时礼仪，要不是它能隐藏龙气让柏骥冒充高手，要不是涤石扳指被它送进盒子空间，要不是它算计了平时郎奚的为人，这种戏耍怎么可能成功！ 墨灵看到郎奚的下场，差点笑出来，却推诿道：“这怎么行！” “老前辈不用客气！” “好吧，”墨灵一副为难的口气，“那老夫就跟小辈讲几句道理。”说着柏骥施施然来到郎奚旁边，十分慈祥的样子。在他耳边，墨灵出声道：“嘿嘿，臭小子，我就是耍你！你丫怎么着！” 郎奚怒极攻心，手脚又被制住，无法动作，极怒之下当场晕了过去。 “哟，”墨灵提高音量，无奈道：“小家伙不愿听老夫说话，自晕过去了。” 龙人精通玄术，要使自己晕厥并不难，但在长辈训导的时候使用这一招却极其无礼。郎海义大感无颜，赶紧赔礼。 墨灵大方道：“小辈只是好玩闹一些，你也不用太责备他了。”说着宽容地笑笑。 郎海义摇头道：“这小子太无礼了，晚辈回去定要重责于他！” “不要太严厉哦。”墨灵嘱咐道，但郎海义却是一副绝不善了的模样，墨灵惋惜地叹了一口，颇有长者之风。 郎海义还想邀请墨灵到府上做客，以便聆听他老人家的教诲。墨灵急着回去让柏骥吸收龙气，也就拒绝了。 柏骥离去之后，郎海义面色铁青，对地上的郎奚狠狠道：“不孝子，看我不好好教训你打一顿！” 第六章 误下重手 柏骥带走涤石扳指之后，先进入盒子空间，再在竹简里面捣毁涤石吸收龙气。 那龙气飘渺难捉，要不是墨灵出手封闭竹简，让柏骥有机会慢慢参悟吸收，恐怕吸收不到万分之一，其余龙气就已经重回天地。 柏骥吸收龙气之后静坐修炼了一周才稳固下来，所得的龙气虽然不少，但投进云海气旋之中根本就是泥牛入海，一眨眼就不见了。也不知要吸收多少才能填满。 至于涤石残渣，这东西也不是寻常物品，居然隐隐有金属光泽。柏骥舍不得扔掉，就留在盒子空间里面。 外面阳光普照，万物复苏，庄稼蓬勃生长，龙人族慢慢恢复元气。 有了墨灵的帮助，柏骥用一些不是很正直的手段获得了不少涤石，借此积累了许多龙气。但这样使用涤石是一次性消耗，捣毁之后就只剩残渣，失去效用了，久之柏骥都觉得浪费了。但墨灵蛮不在乎，柏骥只能私底下钻研替代办法。可惜这种办法不是人力能够研究出来，柏骥苦索几年，一无所得。 在墨灵的提醒之下，柏骥才知道潜龙谷外围的潭水开放给龙人老者潜修。因为涤石产自潜龙谷，柏骥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大矿，就混了进去。 潜龙谷不比其他地方，就算进入最外围，也要考察身份。柏骥差点露馅，幸好有惊无险。 谷中雾气浓郁，能见度极低，出云桥就在不远处，却也只是一条黑影。整个潜龙谷朦胧胧一片，别说三山巨龙，就是祭坛也难以看到。 柏骥用玄术生成气场，把潭水隔开，然后潜进潭中。即使没有接触，柏骥也能感受到潭水冰凉。置身在这种环境里面，整个人都宁静下来。怪不得这么多人想来这里潜修！ “我们潜下去看看吧，也许能在潭底找到涤石矿。”柏骥道。 墨灵笑笑，没有阻止。 柏骥一开始慢悠悠下潜，到后来是猛力下潜、奋力下潜，但一直到不了潭底。墨灵看了一会笑话才笑道：“好了，停下自虐，不用潜了。潜谷深潭，无底！” “没有底？！怎么可能！” “很简单，因为这里被历代长老施过玄术，除非你术法比他们高深，不然只能在这个区域活动！别看潜龙谷潭水外围不大，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潜修。但他们却很少互相遇到、互相打扰，就是这个道理。” “那有没有人突破这个区域？” “嘿嘿，老头自号谷底老朽！” “谷底？他进去过？里面怎么样！” “确实有很多涤石，不过你拿不来的，你没有这个实力。”“老头破法进去，那长老们有没有追究？”柏骥好奇道。 “能进去，便是龙人真正奇才，就算带走一些涤石又算得了什么。长老们怎么会追究，他们巴不得龙人个个有能力进去！” “咦？”柏骥突然一阵恍惚，似乎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 “怎么了？”墨灵察觉到他的异样。 “不知……”柏骥全身一软，在潭水之中晕厥过去。玄术自灭。 冰凉刺骨的潭水蔓延过来，转眼就要吞噬柏骥。柏骥怀中一物滑落出来，一卷竹简悄然张开，把柏骥包在其中。竹简散发出一阵淡淡的墨气，重新把潭水排斥在外。 “这小家伙，怎么会在这里晕厥！潭水有清神爽脑的作用，在哪晕都不该在这晕！”墨灵喃喃自语，想不通为什么。 突然间盒子空间里面的涤石残渣飘了出去…… 话说柏骥晕迷之后，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他遇见一条巨大的石龙，石龙盘旋在三座大山上面，两只眼睛一只散发青光一只散发红光。石龙把柏骥看了一遍，嘴角露出了微笑。 “你是谁……”柏骥诧异问道。 梦里面的声音都被拉长，显得空泛而不真实。 “我？谁也不是。你，又是谁呢？”石龙轻笑，两束落在柏骥后背。 柏骥背上产生巨大的灼痛感，似乎有什么东西依附上去，镶在他肉里面！ “啊！”柏骥痛苦地扭曲身体，梦境突然变了。 他似乎站在空中，天是蓝的，八面都是云！他的后背突然长出一个三足大鼎，空中云气逐片化龙，跌进鼎中。 鼎中沸腾，好似烹龙一般！ 看着云龙在鼎中挣扎，柏骥猛地惊醒过来，冷汗湿了全身！ “你终于醒了。”墨灵的声音透着担忧。 “呼，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背后长东西了，哎哟，该死，到现在后背还疼，梦的余劲还在！”柏骥抱怨道。 “或许不是梦，你看你后背。” “哦？”柏骥转头看去，勉强看到身后有异物。因为角度不好，看不出什么形态。用手触摸，居然凸起来了！敲起来“咚咚”响，手感奇硬！好像鳞甲！“怎么回事！” “在你晕厥的时候，盒子空间里面的涤石残渣突然自行出来，溶在你身上，我阻止不了。”墨灵无奈道。 “什么形状？” “鼎，古时三足大鼎！” 柏骥大惊，难道刚才的梦是真的？！“告诉我，潜龙谷是不是有一条石龙？它是不是活的？” “三山巨龙？三山巨龙年代久远，老头也留意过它，但看不出所以然。是它改造你的？糟了，你不是龙人，潜入潜龙谷，不知道是不是惩罚！试试这个鼎有什么副作用？”墨灵着急道。 墨灵所说非常有道理，柏骥运转玄法，一会之后脸现怪异。 “怎么了？有问题？” “嗯。” “什么问题？” “这个鼎好像会吸收天地外面的龙气，虽然速度慢得几乎可以忽略，但确实在吸收！而且是纯正的龙气！” 墨灵彻底无语了，这哪是惩罚，这是天大的恩赐！ 此事无法再考察，而且养气算是有了点小着落，柏骥索性在潭底修炼，全力探索无常术。 柏骥日夜沉浸在术中，以无常为常，久之再稀奇古怪的咒语都变得平常，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以无常对无常。悟通这一层，柏骥年纪已经十五。 这些年柏骥不知道换了多少套黑袍，随着年龄增长，他出落成一个帅气的小伙子，身材也变得强壮。 十五岁，一米七身高，全身肌肉流畅得好像一头小豹子。外表还不算出奇，但内在身体素质之强，连墨灵都觉得心惊！ 墨灵总是想不通，柏骥只修炼玄术，根本没练过肌肉，肉体素质却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增强。估计现在龙人中只有二长老怒苍的身体素质在柏骥之上！ 现在柏骥的身材远超普通龙人老者，再穿黑袍假扮老者就变得不现实了。他索性脱了黑袍，用人类身份在龙城活动。 因为玄术造诣不低，身体素质又高，柏骥的战斗力不低于中年龙人，心态上也不会认为龙人高高在上。有了这种实力和心态，再换回人类身份行动，柏骥的生活发生了一点变化。 龙城之外，柏骥泡在小河里，心里非常郁闷。 墨灵笑道：“还在生气？” “哼，那群家伙，以为人类就好欺负？要不是我不想把事情惹大，他们就惨了！” 今天早上柏骥在城中走动，遇见几个扎堆的龙人青年。这些人就是以前和郎奚一伙的，现在少了郎奚和朱子德。 柏骥这些年没少欺负教训他们，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大大方方从他们面前经过。但他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只是一个人类，结果其中一个家伙迎面打了他一拳！因为人类如此随意的行为，放在龙人眼里，那就是不敬！ 柏骥气呼呼，墨灵添油加醋道：“在龙城，人类就得给龙人让路，哪个人类像你这样大摇大摆？你这不是自己找打吗！” 柏骥气道：“为什么人类就一定低等！” 墨灵贼笑，“嘿嘿，这里是龙城！这里的一切都是龙人赋予的，人类只是投靠过来的，想做主人？哈哈，幼稚！” “哼！人类的贡献也不少！将来某一天，我也要让人类和龙人一样成为龙城的主人！” “难道你想用暴力手段？”墨灵讽刺道。 早上那会儿柏骥囿于人类身份不便出手，忍气受打。那群龙人最后还认出他是当年的小乞丐，随后柏骥被狠揍了一顿！ 柏骥大怒，重新假扮黑袍老者，狠狠整治了那群小子一番！教训他们之后才大摇大摆来到城外游泳。 那群家伙，不打一下总以为自己是龙城霸主，殊不知这几年龙城最横的绝对是柏骥扮演的黑袍老者！ 柏骥在河中仰泳，“我才不用暴力手段！我一向以德服人！” 墨灵想起那些龙人鼻青脸肿的模样，恶寒了一阵。 柏骥在河里游泳，竹简和衣服都被他放在岸边，衣服上面还有一条手绢。 这条手绢就是当年絮飞送的，由于柏骥用玄术保养，八年过去了手绢还是崭新的。这些年柏骥寻找过絮飞，可惜那个善良的小女孩再也没有出现过，就好像不在龙城中生活一样。 此时水泽龙城内，被欺负的龙人青年再次汇集，找来老大郎奚。 郎奚当年得罪一个神秘的黑袍老者，丢尽郎家的脸面，此后就被郎海义严加看管，平时只能在家修炼玄术、礼法，极少出门。 从那之后郎奚一直想找当年那个老不死报仇！ 今天同伴全部受伤，说是被一个蛮横的龙人老者教训的。一般龙人老者自重身份，极少当街教训晚辈。郎奚一听就想到当年那个狡猾的老不死，立即打听那老家伙的去向，然后追了出去。 那群同伴虽然高兴郎奚仗义，但这样和龙人老者对干只怕不好。事情因他们而起，他们不敢不管，所以也追了出去。 这个时候柏骥正泡在水里，和墨灵说开了话。 “那个玄术练得怎么样了？”墨灵一开始就预计到有一天柏骥无法继续假装黑袍老者，所以给他准备了一个古老的玄术，幻咒。 练成幻咒便能部分改变身体形状，像长出犄角，塑造龙人特征等等都不难。而且这种改变不是普通的玄术幻觉，是身体本质发生变化。变化之后无人能分别真假。只要柏骥练成，就能以龙人身份在水泽龙城正常生活。 柏骥叹气道：“很难，练了怎么久，没什么实质进展。” 柏骥精通无常思想，难有时就是易，繁复复杂的玄术他往往能够看穿，并用简单的方法施展。可是幻咒十分奇怪，根本看不透。从咒语上分析，幻咒有三个半短语，五个索回音，七个连环节，最可怕的是最后十三个续接韵。续接韵如同一个规则未知的数列，续接的韵节没有规律，却一层叠加一层，叠加到十三层，达到一个恐怖的境界。 墨灵嘿嘿两声，“说难度，幻咒恐怕只有龙人长老才有实力施展，要不是依靠无常术的玄奇，我也没指望你现在能练成。不过，嘿嘿，你不是觉得自己学术很有天赋，为什么到现在还摸不到幻咒的门路？” “哼，站着说话不腰疼！”柏骥潜进水中，足有三分钟。出来时口吐水箭，抹去脸上的水迹，道：“我一定会练成的！不过，龙人族当真只有长老才有实力施展？” “这倒不一定，一些潜修的老头也很有实力，不过这个术没有龙人会施展，那些长老也一定没有施展过！” “为什么？” 墨灵笑而不答。 “哦，必是龙人自傲，不屑改变自己的形象，才不会去施展这个术。” “聪明。” “这样的话，幻咒一定是意外产物吧！龙人绝不会开发一个自己不会使用的术！”柏骥思索道，“只不知这么玄妙的咒语初衷是用来干嘛？我看它的基础也是变身，不知道本来想变什么？” “嘿嘿，这涉及到一个传说。” “什么传说？” “龙人族自古就有一个传说，传说龙人修炼到巅峰就能变成真正的神龙！但从没有龙人成功过，历代龙人都相信族人有变身神龙的潜质，只是少了一个咒语。所以不少能人自己钻研，妄想窥破天机。就连老头也潜心研究过。可惜这种咒语岂是凡人能够研究出来？幻咒就是龙人创作过程中的一个失败产物，所以它的功能是无大用的简单变身，却需要极其深厚的实力去施展。” 柏骥道：“没想到便宜了我，谁能想到世上还有一个会玄术的人类！”说到人类，柏骥脸上呈现愤怒的神色，就是人类的身份才使得他的处境这么尴尬！ 远处似乎有异响，墨灵会心一笑，道：“不喜欢做人类？恨龙人了？” “也不是，人类也不错。而且这片天地生我养我，我的养父母又可敬可爱，还有其他龙人也对我好……”说到这里，柏骥温情地看了岸上的手绢一眼。 墨灵早就猜出那条手绢是女孩子送的，但柏骥口风紧得很，一直打探不出来。这时逮到机会，墨灵赶紧问道：“谁？还有哪个龙人对你好？” 柏骥脸红了一下，不愿说出絮飞，转而道：“你啊。” “屁！我不是龙人！” 柏骥转而言他，“我把龙人当成自己的家人，只是不喜欢他们尊卑明显，对老人一套，对人类又是一套，大家一视同仁不是很好？” 那边郎奚已经寻迹找来。城外空旷，走路声音本来就不明显，柏骥又在游水，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墨灵感觉到有龙人靠近，却不肯说出来，存心想看热闹。 柏骥再次潜水出来，墨灵故意问道：“今天那群小家伙中怎么不见那个郎奚？” “郎奚？”柏骥沉吟道，“那个倒霉孩子？” 郎奚已经来到河边，不过河岸芦苇杂长，视线受阻。他依稀看到了柏骥，柏骥却看不到他。 郎奚寻着足迹来到小河，不想只看到一个少年，正失望时突然听到柏骥自言自语说他是个倒霉孩子。郎奚立即让同伴噤声，一群人躲在一边。 柏骥哈哈笑道：“当年第一次出手就夺了那家伙一枚扳指，还让他被他那个笨老爹责罚。听说一罚就是几年，真够倒霉的！” 当年的事郎家引为家丑，从未对外泄露，郎奚的同伴并不知道那件事。听到柏骥的话，有人轻声询问郎奚：“老大，他在说什么？什么责罚？” “闭嘴！”郎奚大怒！郎奚一直以为自己被个变态老龙人耍了，这还情有可原，因为他不可能打得过一个老龙人。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一个人类小乞丐！这个结果郎奚无论如何无法接受！ 同伴被吓了一跳，暗想老大怎么了，不是说好噤声的吗？自己又大喊大叫！而且需要这么凶吗？我哪里得罪他了！ 柏骥听到郎奚的声音，吓得呛了一口水，急匆匆窜出小河。 墨灵怎么搞的！郎奚这家伙怎么就在旁边！ 郎奚看到柏骥出水，一把推开同伴，挽起袖子朝柏骥冲去！大喊：“死乞丐！你死定了！” 柏骥以极快的速度穿上衣服，念叨着：“惨了，露馅了！怎么办！墨灵！他在这里你怎么不说！我这次死定了！” 墨灵随便打个哈哈。 眼下事情败露，柏骥真的慌了。要是冒充龙人老者这事泄露出去，他以后甭想在龙城生存！这绝对是亵渎大罪！ 郎奚冲了过来，两个人撞一起，滚入河中。 龙人身体羸弱，但体质好水，入水之后比陆上还要强悍几分。郎奚狠狠掐住柏骥的喉咙，此时他怒到极点，放着一身玄术不用，居然使用最流氓的打法！ 一个小小的人类居然敢戏耍他郎奚，这事传出去他以后怎么抬起头！ 柏骥被郎奚冲入河床，喉咙被掐得不能呼吸。郎奚完全疯狂了。这样的对手十分恐怖！ “怎么办？”柏骥慌道。“打发他吧。事情败露了没有什么，等学会幻咒，你就是真的龙人！他找不到你的！”墨灵轻松道。它想要把柏骥逼上绝境，这样或许能逼出他的潜能。 “打发？好！”柏骥狠一咬牙，抬脚就踹！ “住脚！”墨灵大喊。别人不知道柏骥的脚力，墨灵哪会不知道，这一脚下去，事情就真的闹大了！现在闹大事情柏骥会有危险的！ 事情的发展开始脱离墨灵的掌控。 “看来郎老大真的生气了。”郎奚的同伴都在岸上，看不到水里的情况。刚才郎奚的凶狠看得他们个个目瞪口呆，人人都认定乞丐必死无疑。 “这乞丐死定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得罪老大的，我从没有看到老大这么生气。” …… 就在这时，河里爆开一朵水花，一件物事冲天飞起。 水浪四溅，众人并没有看清什么东西飞上去。 “郎老大的玄术越来越厉害了，也不知道这一招叫什么！效果这么惊人。”有人赞叹道，还以为是郎奚使玄术。 “就是，恐怕我爹都没有这份功力，一下炸开这么大水花！” “不对，你们快看，上去的是郎老大！” 待看清飞上天的是郎老大，众人更仰慕了。“哇，郎老大这招飞天威力真大！等下我要跟他学这招！” “他才不会教你呢！” “也不知道他飞上去干什么？” “我猜接下来就是一个大招，那个乞丐死定了！” “就是就是。” “不对！”这时郎奚已经往下掉，眼尖的人一眼就看到郎奚状态有异，“你们快看，老大缩成一团，好像死了！” “尽开玩笑，哪有人用玄术把自己打死了！” “就是！眼睛有病还是脑子有病！” “真的，郎老大死了！” 这时郎奚已经掉进河里，摔出更大的水花。等水花消散，只见郎奚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 “真的死……了？！” 血花慢慢散开，红了一片。 大部分同伴都被吓傻了，只有一个定力过人，往龙城跑回去。“你们……守在这里，别让乞丐逃了，我去通知郎伯父和郎爷爷！” 柏骥脸色惨白浮出水面。刚才那脚踢出，他就知道不妙了！ 第七章 弱者的呐喊 郎奚被同伴打捞上岸，全身缩成一团，嘴角不断有血水流出，样子非常狼狈，所幸还有微弱的呼吸。 柏骥呆在一旁，一时之间百感交集。还记得当初，不管别人如何欺负，心中总是抱着一点善念，绝不出手伤人，现在居然有一条生命几乎丢在自己手里。 墨灵一再要求逃跑，可是柏骥置之不理，他很迷茫。 “你说，我为什么要跑？一个人不论做了什么，不是应该负责到底吗？” “别傻了，郎家老家伙会杀了你的！” 柏骥不语，默然站在场中。周围的龙人围住他。他们不知道柏骥是怎么伤郎奚的，反而非常忌惮，并没有出手，但也绝不会让柏骥逃跑。 柏骥脑袋空空，也不知等了多久，人群突然分开，再之后一个拳头落在他脸上。 拳头的力量不算很大，但柏骥精神恍惚，直接被打倒在地上。他抬起头，看到一个愤怒的父亲。 郎海义刚刚赶来，听说下重手的是一个人类，顿时怒不可遏，直接动手伤人！打倒柏骥之后，他脸颊的肌肉还在愤怒地抖动，“卑劣的人类！我要宰了你！” 郎奚的爷爷郎风真则稳重许多，蹲在郎奚身边，仔细检查郎奚的伤势。 郎奚肚子遭到重击，内出血严重，至今昏迷不醒。 郎风真一袭黑袍，看不出面容，他此时给人的感觉阴沉得好像几年前龙人区域的天空。他小心放平郎奚身体，试图让他的气血更加通畅。 但郎奚突然全身抽搐，好像遭到电击。抽了几下之后突然平静下来，皮肤逐渐变得紫绀，面无人色。 郎风真赶紧捉起孙子的手腕，果然出现脉搏暂停的现象。他手动如风，左手按住郎奚胸间剑突骨，为此定位，目测一指距离，在他胸骨正中部位挥指一弹。 郎奚全身猛地抖动一下，恢复微弱的呼吸。 “先别管那畜生，救人要紧！”情况危急，郎风真喝道。 “是，父亲大人。” 郎海义恨不得直接杀了柏骥，但现在只能先留下几个郎家人看住柏骥，自己来到父亲身边。父亲一个人救不了，那儿子的伤就真的严重了！ 父子两人面对面站着，互相对视一眼，联手生成两股淡淡的龙气。 两股龙气互相交混却不渗透，平衡之后形成一个诡异的能量流动，俨然就是一个椭圆气场。 气场稳定之后降下来笼罩住郎奚，轻轻把他带离地面，悬浮在地面三尺之上。 郎奚的身体在空中慢慢翻动，龙气从头顶注入到体内，脚底又有龙气输出，两者之间又形成了一个平衡。 柏骥茫然地看着郎家父子的行为，墨灵解释道：“这是平衡根本论，身体有没有问题，根本就在于体内的气平不平衡。 只有平衡才会通畅，只有平衡才不会堵塞！大道至精至简，身体伤不伤病不病只是一个通与不通的问题。通则体畅无恙，不通则郁结致死。人之所以会被掐死、砍死、溺死等等，根本原因就是体内气不通。 根据这个理论，治伤便能从调节人体内的气入手，把气打通了，血随气走，就可以消除异常。” “这么说郎奚有救了？”柏骥仿佛灵魂归位，激动道。 “本来就有救，只是……”墨灵叹了口气，“只是事情已经闹大，就算他有救，你也没救了！” “我没救？为什么，他又没死！”柏骥惊骇之下开口失声道。 郎奚的同伴听到柏骥的话，冷笑道：“卑劣的人类，你以为你还有幸理？” “我是误伤他，他又没死……”柏骥辩解道。 “哼，敢伤龙人，你已经犯了死罪！”郎奚另一个同伴插口道。 “你们也经常伤害我啊！”柏骥抗议，他小时候没少被殴打，要不是他体质比常人好许多，又偷学玄术自己治伤，早就死了。 “卑劣的人类，你和高贵的龙人有得比吗！死到临头还不知忏悔！” 柏骥自小就知道人类低龙人一等，一旦亵渎冒犯龙人，被惩罚纯属正常，他也一直默默接受。可仅是误伤就是死罪，他不禁会自问：人类真的低下吗？为什么龙人可以随意伤害甚至杀害人类，人类伤龙人就必死？为什么人类只是错一下就永远没有回头的机会？ “他们说得没错，小子，我们逃吧。郎老头没空出手，眼前这批人拦不住我们！”墨灵突然道。 “墨灵，你说我一定要死吗？”柏骥心念中的声音都在颤抖。 “废话，你差点杀了龙人！不杀你如何向整个龙人种族交代！”墨灵斩钉截铁道。 “可人类也是性命啊！龙人的命珍贵，为什么人类的性命就不珍贵了？”柏骥想不通，地位可以有高下，但是生命不是都一样吗！ 墨灵叹了口气，“孩子，这里是龙城，人类的命几时珍贵过？杀出去吧，我们还有胜算，只要隐藏起来……” “不，”柏骥打断墨灵，突然坚定地，“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似乎下了某种决断。 旁边的气场运转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停止，郎奚气血两顺已经没有大碍。脸色虽然苍白，但没有刚才那么吓人了，不过仍然昏迷不醒。 郎海义消耗过度，盘坐在原地恢复元气。 郎风真站起来，凝视柏骥，他没有说一句话，但任谁都感受他的愤怒！ 墨灵连连叫糟，这老头抽出手来，柏骥想走就不容易了！即使有盒子空间，以双方的水平差距，墨灵不敢奢望柏骥有时间进入！ “就是你伤我奚儿？”郎风真的声音冷得好像一块寒冰。 “没错，你要怎么处置我？”柏骥眼中没有了慌乱，盯着郎风真道。 “哼！乱棍打死！” 亲耳从一个贤德的龙人老者口中听到这种答案，柏骥浑身一震。他定了定身，不肯退却，逼问道：“凭啥！” “犯我族者，杀！” 柏骥再也忍不住怒气，“尔族不可侵犯，难道人命就不值钱！郎奚多次几乎打死我，怎么算！他还犯我呢！” 他还犯我呢！这一声响彻河边，从没有一个人类敢这样跟龙人说话！ 但一个弱小的人类又岂有自己的尊严，这不过是一个弱者的呐喊罢了！ 没有人看得到郎风真的表情，只感觉到一种滔天的怒气在周围凝聚，宛若实质。“哈哈哈哈！”郎风真怒极反笑，声音震耳发聩。 郎奚的同伴向来只知道郎爷爷是一个慈祥老者，此时他的笑声却让所有人不寒而栗。这全然不似一个老人发出来的，更像一条被触犯逆鳞的怒龙在咆哮！ “多少年了！人类又生出叛逆者来！你们这个卑劣的种族就该杀尽！龙城好心收留你们，你们居然敢如此大逆不道！走！把这畜生押上龙王殿，请公主依典赐刑！殿前处死这厮，以正龙威！” 郎海义留下来照顾郎奚，郎风真领两个家仆押上柏骥，直奔龙王殿。 龙王殿便在潜龙谷外，不像一般龙城建筑那样简单，气势雄伟许多。宫殿占地颇广，殿高近十丈。殿顶是最高规格的重檐庑殿顶，五条屋脊，四面成坡。室内外梁上饰以彩画，门窗上嵌各种格纹。 如今整个地板都是翻新的，因为当年怒苍在这里留下过深深的拳印。 龙王座设在殿中高台上，浑厚庄重。龙人王已经失踪多年，但龙人公主却不擅坐龙王座，而是在旁边另设一小座。 此时公主端坐在座位上，三大长老俱在，正在殿上商议事情。近来族人发现外族有异动，公主没有经验，便召集长老商讨。 三大长老在殿中都有设坐，此时大长老幽空和三长老睿穹静坐在椅子上，二长老怒苍离开座位，站在场中。 幽空捋着小须，沉吟道：“这事不能小觑，燧族暴戾强悍，一般种族莫能与之抗衡。” “他们依靠火山的喷发繁衍，自古以来都在火山一带活动，安安分分，这次不明原因骚动，值得深思。”睿穹靠在椅背，眉头轻皱。 “哼，你们何必如此胆小，燧族不过一群全身冒火的家伙而已！”在场只有怒苍觉得为这聚会太大惊小怪了。 “老二，我族极少与燧族接触，对他们整体实力的把握并不准确，何况他们作战勇猛，近身情况我族玄术施展不开，恐怕会吃亏。”幽空看向怒苍。 怒苍还是不屑，近身作战，别的龙人怕，他怒苍可最擅长！就算直接肉体对抗，怒苍也不怕那群火烧火燎的家伙！遍观映界种族，能在身体对抗上胜过他的还没有多少。怒苍自傲道：“兵来将挡，火来，我灭了它！” “当然，燧族再强，我族也绝不惧怕。”却是睿穹开口了。 “那是！”怒苍得意道。 映界种族众多，环境向来复杂，可是千百年来，龙人始终屹立不倒，再危险的时刻也能挺过去。现在辰王虽然失踪，可是公主已经长成，龙人的信念并没有倒塌，种族依然强悍！ “只是……”睿穹看了怒苍一眼，忧虑道，“燧族本身不算特别了不起，只是映界纷乱多年，燧族从来安稳，并无野心。现在突然有异动，这背后的意义却不能忽视！” 怒苍听在耳里，也没有过多在意。 倒是幽空接口道：“我总觉得这背后有一种阴谋的味道，似乎有某种未知的力量插手进来。” “大哥，你是不是想多了？”怒苍道。要不是幽空向来德高望重，他这一下就要笑出来了。 “公主，您怎么看？”睿穹向台上恭敬问道。 公主高坐台上。她年龄已经十七，出落得亭亭玉立，此时身穿一套窄袖紧身绕襟深衣。这身衣服非常精美，却十分冗长，衣料几经转折，才绕至身后用绸带系束，华丽而拘谨。 公主一向谨言，被三长老一问才开口道：“大长老的感觉向来准确，我看这件事也极不寻常，需要派专人观察。” 幽空捋须点头，他和公主向来互相敬重。公主自幼大贤大德，行止皆可为天下模范，实在是龙人族的大幸！ 公主也朝幽空点点头，每次看到大长老欣慰而略带更高期望的目光，公主都会告诫自己：我要做得更好！ 恰在这时，殿下有人来报，说郎先生押来一个大逆不道的人类，请公主赐罪。 这种事早有古典可依，人类大逆不道，需在龙城中当众举行绞刑，以儆效尤！要是逆反大罪，就在龙王殿前乱棍打死，还有规定，施刑者不得让罪人在一百二十棍之内断气，须得打到体无完肤还能活着感受痛苦！ 公主揉揉额头，对三大长老道：“燧族之事，暂由大长老全权负责，务必查明原因。至于人类，各位长老既在，此事由你们处理便好，莲儿先行告退。”公主水莲龙不敢自称龙儿，向来以莲儿自居。 幽空和睿穹对望，均知道公主心地善良，不愿亲自赐死他人。 幽空带头躬身道：“公主宽心，这事由我们几个老家伙处理就行。” “有劳了。” 龙王座旁边有小道通往后宫，公主起身离去。 出了龙王殿，外面有一个侍女等候。这侍女和公主年纪相差不大，长得清丽脱俗。 “公主，干嘛愁眉苦脸？”龙人侍女巧笑问道。 公主略显幽怨，“外族蠢蠢欲动，龙人区域没一天真正平静过。” “公主，辛苦你了。龙人族有你真是有福气！”侍女善解人意地帮公主捏肩捶背。 “父王不在，我自然要多担待些。”公主看向侍女，突然感慨道，“倒是你，絮飞，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这个侍女就是当年送柏骥手绢和馒头的小女孩，柏骥寻访多年不见，原来她追随在公主左右。 絮飞拉着公主的手，轻声安慰她。 外人都只看到公主贤德的一面，又有谁体谅公主也只是一个花季少女。要不是龙人王失踪，要不是映界生存环境艰辛，公主稚嫩的双肩何须过早担当起种族重任！ “幸好我还有你这个伴。”公主幽幽道。 身后龙王殿雄伟壮观，气势恢宏，但从某个角度看，它又何尝不是一个囚笼，把公主牢牢困在其中。公主抬头看向上面无边无际的天空。 龙王殿中，郎风真褪下帽子表示敬重，躬身进入大殿。 郎风真只为求见公主，乍见三大长老都在场也自诧异。龙人长老各有要务，除了每年的例会时间，向来只有大事才会齐聚龙王殿。郎风真略微皱眉。 “郎先生，多时不见，别来无恙。”幽空起身道。 郎风真年老有德，在龙城也是颇有名望，三大长老自然认识他。前些年龙人区域灾荒，族人老者常常聚首，三大长老和他也算相熟。 郎风真见过三大长老，他心里虽然诧异，也不便过问三大长老聚首所为何事。他和大长老寒暄几句，了解公主已经命他们处理此事，也就直接叙说柏骥的罪行。郎风真重点叙说这个人类的思想已经犯逆反大罪，要求长老依典严惩，警示龙城人类。 幽空和睿穹尚未表态，怒苍听到人类伤害龙人身体立刻就怒了，气呼呼道：“这小贼竟敢伤龙人身体，看不起龙人是不是！来啊，把他拖进来！” 柏骥被殿外守卫押进龙王殿。这些守卫对他极其粗鲁，从他们的眼中，柏骥能清晰看到龙人对人类的蔑视。 墨灵从刚才就一直在劝柏骥逃跑，可惜柏骥牛脾气上来，非要跟龙人高层理论一番。墨灵叹息道：“你这傻小子！小时候懂隐忍，为什么现在反而犯倔了！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柏骥摇头，目光坚定，“我没倔！他们欺负我，我可以隐忍！我只是心痛，我心中的龙人不是这样的！你瞧我的养父母，他们对我多好！什么时候想过人类低龙人一等的事情！为什么这些龙人就不能同样拥有一颗平等的心！” 墨灵无奈道：“我不否认你的养父母伟大，但正常龙人都是自认高人一等的！他们的心平不平等，不是你一个人类说了算的！” “不，我不是作为一个人类在摧毁龙人的统治，我是作为一个龙人在反省！”因为养父母的关系，又因为自己会玄术，柏骥心灵最深处也把自己定位为龙人！正因为他认为自己是龙人一份子，才对龙人的做法感到心痛！ “你身是人类，就算有龙人的心，只会让他们耻笑。这一次，你注定要输，而且输得很惨！” 墨灵还想再劝，柏骥已经被推进龙王殿。刚刚进入殿中，墨灵顿时有一种寒芒在背的感觉，就好像老鼠遇到猫！ 墨灵顿时大惊。它存在多年，遇到的强者不在少数，可是再厉害的人也无法在精神上压制它，让它有一种遇到天敌的感觉！ 对方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行，这里有东西盯着我！我得回盒子，你不要太倔，照顾好自己！有性命危险的时候召唤出竹简，我自然会助你！” 墨灵说完，仓皇驾驭竹简逃回盒子空间。它在柏骥怀中钻进盒子空间，从柏骥外表并没有看到任何异动。 只是墨灵忘了，柏骥体内的龙气失去它的隐藏立刻就会泄露出来。一层淡淡的龙气笼罩在柏骥周身。 在场都是高手，柏骥身上一点变化都看在眼里。这层若隐若现的能量他们再熟悉不过。 这是龙气啊！ 这人类居然有龙气，程度还接近中年龙人！ 郎风真此时才有点明白为什么孙子会受伤。这个人类隐藏得好深啊，之前连他都没有看出来！ 幽空、怒苍和睿穹相顾骇然！有龙气的人类，这绝对是史无前例的！而且他们三个又比郎风真多发现了一层，那就是：这个人类身上有空间波动！ 目前整个龙人族能用玄术创建空间储存物品的只有三大长老，但长老的空间都无法离身赠人，所以他们三人都以为这个人类有自己创建空间的本事！ 幽空注视着柏骥，想看看这个人类究竟有什么过人的地方，忍不住走近前。这一靠近，他怀中猛地一跳。 “怎么了？”睿穹注意到幽空表情突然有异，出声问道。 幽空没有回答，刚才的异动源自他怀里的《神龙叹》。这《神龙叹》乃是他当年梦遇先祖之后书写的一卷书。 一卷书为何会跳动？而幽空似乎还从中感觉一种生物思想，似乎《神龙叹》很兴奋？ 幽空自己也摸不着头脑，无法回答睿穹的问题。可惜他看不到，怀中的《神龙叹》突然涌出一片漆黑的东西，那片漆黑直接钻进异空间。 周围又是一阵空间波动 “大哥，怎么回事？”这次空间的波动源头是幽空，怒苍疑惑问道。 幽空茫然地摇头。 就在这瞬间，柏骥突然发现心中和墨灵的一线联系断了，惊讶得叫出声来。 这一声重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怒苍闻声走来，捉着柏骥的臂膀把他提起来。他虎髯倒竖，怒目圆睁，“你就是那个伤害龙人的人类？” 怒苍向来看不起人类的身体强度，可是捉起柏骥这个刹那，他就知道这个人类的身体素质不简单！ 他筋骨奇佳，臂上虽然没有突兀的肌肉，但是流畅有弹性。他的爆发力一定不低，这是怒苍一种本能的直觉。 这当口柏骥也顾不得墨灵，他被怒苍提在手中，兀自桀骜不驯，直接逼问道：“你们口口声声说‘卑劣的人类’，人类为何就卑劣了？龙人不是自诩高尚贤德，为什么连容纳人类的心胸都没有？” 两个尖锐刺耳的问题突兀地回荡在龙王殿中，这简直就是人类对龙人的一种挑衅！ 郎风真环顾一周，幽空和睿穹都在沉思，就连一向暴躁的怒苍都没有发作。 他却不知，大、三长老是被问到心坎，而二长老百年难得遇见一个身体素质强悍的小子，心里竟然有些怜才，所以一反常态没有发作。 郎风真首先暴怒，“三位长老，这个畜生在龙王殿上还敢如此大逆不道，请长老立即下令，处死这畜生，以整龙城风气！” 柏骥虽然第一次看到郎风真的相貌，但凭声音认出了他。 郎风真口口声声叫骂畜生，天外骤然打了几个晴天霹雳。 这突如其来的雷声让幽空拧紧了眉头，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这雷声搞得郎风真思绪不宁，但他仍借机道：“诸位长老都看到了，这畜生已经引起天怒人怨！实在是十恶不赦！” 幽空难以下决定，看向睿穹。睿穹点点头，龙人千年的威严不是能够随便撼动。他们身为长老，要务之一就是维护龙人的威严！ 幽空一狠心，举手就要吩咐手下准备行刑。 “慢！”却是怒苍阻止。他见猎心喜，对柏骥的身体有极大的兴趣，实在不忍心这样就让他去死。 怒苍的面子不能不给，幽空也不急着下令，且看二弟想干什么。 怒苍敲了柏骥的头一下，“小子，映界弱肉强食，种族卑劣与否，只有靠实力判定！龙人要不是实力强大，何能千年屹立不倒？” 柏骥眼角抽搐一下，“如果人类够强，龙人是不是也会尊重他们？” “当然。” “那好！我要挑战你！”柏骥斩钉截铁道。 幽空不禁被这个人类小子的勇气折服，怒苍是整个龙人族数一数二的好手，他一个小屁孩谈何挑战！ 郎风真却最看不得人类以下犯上，大怒道：“畜生找死！竟敢对二长老不敬！” 怒苍摇手笑道：“老郎，不要老给人家戴高帽子。这小子有趣，我且陪他玩玩！”同时放下柏骥。 柏骥心中明悟，刚刚落地，趁着怒苍还在说话立即出手偷袭。他们两人实力差距显著，柏骥想胜只能出其不意。 可惜怒苍身经百战，反应奇快，他哈哈大笑，轻而易举就化解柏骥的攻势。 柏骥欺身再上，手脚灵活而力沉，一拳一脚虎虎生威，时而夹杂玄术干扰、偷袭。看得怒苍眼中异彩连连。 郎风真直到这时才真正明白自己孙子败得不冤，能在二长老手中支持这么多招，恐怕比他儿子郎海义还强。这更坚定了他铲除这个人类畜生的决心。 “大哥，待会怎么处置？”睿穹低声问道。看得出他也有惜才之意。 “先让二弟摸清他的底细再另作决定。我现在很好奇他到底是什么来头，一个小小的人类居然懂玄术，偏偏身体又如此之好！简直跟二弟当年有一拼！” 这时柏骥和怒苍对撞一下，柏骥的肌肉甚至和怒苍身上的鳞片碰撞出火花。 “砰砰砰”接连几次巨力硬抗。再次分开时怒苍毫发无损，柏骥身体已经有几处损伤，衣裳更是破破烂烂，背后隐隐露出涤石构成的大鼎。 “鼎？”睿穹眼尖第一个看到，这一下他坐不住了，“大哥，《神龙叹》上是不是有一叹是关于鼎的？” 幽空也发现柏骥背上那个奇怪的鼎型“纹身”，喃喃道：“《神龙叹》中有一叹：三山解鼎，功成龙升！我一直不明白解鼎是什么意思，功成龙升又为何需叹！答案……会不会就在这个人类身上？”幽空精神一凛，高声道：“老二，不能下杀手！” “哈哈，大哥，这何须你说！我才不舍得杀！” 郎风真的脸色阵阵发白！他可是为了让这个畜生处以极刑才送他来的，不杀此畜生如何泄他孙儿被伤之愤！ 这时殿外守卫匆忙跑进来，因为跑得太急，甚至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睿穹不悦道：“何事如此惊慌！” “报告长老！”守卫仓皇道，“外面突然出现大量外族，重兵临城！” 第八章 重兵临城 此时龙城之下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庄稼没了，烧得连渣都不剩。肥沃温润的土地没了，一块块龟裂开来，完全变成了焦土，不时有缕缕黑烟冒出。 焦土上阵列一片狂躁的外族。这个种族全身冒着火焰，身躯由黑曜石构成，粗犷狰狞，这就是在火山中诞生的强大种族——燧族！ 公主引领三大长老站在城墙上面，城内万千龙人子弟以极快的速度集合。 下面传来阵阵怒喝，看过去，只见城边聚集一群火辣的燧族女子。这些女子手持火焰长鞭，在怒喝声中抽出鞭子。 火鞭上下互击，噼啪作响，在火花喷发间诞生一只只凶猛的冒着火焰的兽类。这些火兽体型似豹，四爪强健，伏趴在女子旁边，对城墙上的龙人愤怒咆哮。这是燧族的赤炎奴兽，而这些脾气暴躁、身材柔美的女子，则是有名的训火使者。 此外，一群手持长枪重盾的热盾守卫穿插进赤炎奴兽间，两者配合起来，攻守同备。 从城上望下去，赤炎奴兽和热盾守卫密密麻麻，再往后，还有海量的其他各类型的燧族，如山如海。 水泽龙城的城墙本来就不高，被这群燧族围起来，威压极大。 公主秀眉皱起，“这是怎么回事？探子不是说燧族只有异动而已，为何这么快兵临城下！” “属下该死！属下还未查清他们如何抵达龙城，半天前龙城方圆千里内都没有他们的痕迹，也不知他们的行军速度为何如此之快，就好像突然从地里冒出来一样！属下失职，请公主责罚！”龙人斥候队长跪下领罪，诚惶诚恐。斥候队没有尽到责任，致使龙城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突然面临强敌，没能抽出手把敌人拦在良田之外，他万死难辞其咎！ “这是他们策划得周密，掩护打得好，军队素质又高。这批人，有备而来啊！”这忧虑的声音是幽空发出来的。 “你下去吧，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公主打发了斥候队长。 斥候队长顿首退下。 燧族烧焦良田，身上的火气熏黑了龙人区域的天空。 黑云压城，龙人似乎希望渺茫。这情形和八年前的灾难十分相似。公主回头看去，城内龙人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一战。 拿起竹简是学者，握起锄头是农夫，踏上战场可杀敌，这就是龙人，威严不可侵犯的龙人！ 只是前些年连续灾荒，龙人饿死无数，活下来的，身体也受到饥饿困苦的摧残。如今的龙人无论数量和质量都难以和鼎盛时期相比，燧族却是千古未有的强敌，这一战，前景堪忧！“各位长老，眼下该当如何？”公主从未经历如此大战事，不无担忧。 “待我先下去冲散他们！”燧族越多越强，怒苍只会更加兴奋。他须发皆张，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出手教训这群侵犯龙人区域的家伙！ “二哥稍安勿躁，外寇众多，现在下去只会遭遇车轮战。若他们主将出手，自有你斩将刈旗的机会。何况事情未必没有转机。” “真不爽快！”怒苍凭墙而望，抱怨道。 幽空站在公主身侧，“公主，外寇来犯，循例需得先行下旨斥退，若其不退，可杀之！” “这令旨该如何下？请大长老代笔。” “诺。”幽空扬手，有守卫端墨前来，另有守卫背负绫锦伺候。 幽空提笔，一蹴而就，挥毫写道：“上天悯恤，神龙眷顾，我族得天独厚，长存天地。下有雄师百万，上有辰王威德，临百阵而显神勇！然我主仁德宽厚，不欲争权夺势。向来蛰居一隅，从不主动发难。今尔等犯我边界，毁我田地，以致民怨沸腾，神龙震怒，实在罪无可恕！所幸我主宽容，不愿生灵涂炭，命尔速速离去。尔从之，既往不咎。如若不然，我主有言：犯我龙城者，虽强必诛！” 怒苍瞄了一眼，嘟囔道：“依我看就写五字就行——不走，那便战！” 幽空横了怒苍一眼，把令旨呈给公主，“公主请过目。” 公主接过细看，见大长老正气凛然遣散外寇，措辞刚烈，气冲霄汉。龙人的宽厚及神勇皆跃然锦上，凛然不可侵犯。所书字迹跌宕有致，恩德时圆润飘逸，威严时遒劲沉实，布局奇正相参，令人惊叹。 公主非常满意，询问道：“谁可去传旨？” 幽空和睿穹低语一阵，共同推荐一个小辈。 不久，一名白面俊朗长须飘逸的中年龙人上前，携旨下城。 城门小开，龙人使者威风凛凛走出，单人独进燧族战阵。 门边赤炎奴兽智力低下，哪懂这人是使者，一看异族闯进来，立时有几只扑杀上去！ 这名龙人使者不辱主命，于奴兽冲杀中昂步上前。神色威严，左手高举公主令旨，右手施术，全身罩上一层凝实的水汽。一头奴兽正面扑至，他单手做诀念咒，释放一面坚硬的水墙，正面抵挡奴兽。 赤炎奴兽迅猛如豹，风一阵撞了上去！ 水墙在奴兽撞击的瞬间突然变软，从至刚到至柔化解冲击，同时水墙变得如同一张大网，直接包下去，裹住奴兽。 奴兽被水网包裹，浑身呲呲作响。 水网瞬间收缩，把奴兽撂倒，几乎灭了它身上的火焰。使者大踏步上前，右手扣其后颈，翻身上其背。喉中轻喝，水网一收，化成一条粗壮的水绳勒住奴兽的脖子，缰绳一头就握在使者手中。 眨眼工夫，这头凶暴的奴兽已经被水绳困住，神色委顿，兴不起反抗之心！ 自始至终，龙人使者左手高举，公主令旨高高在上！ 燧族大哗，就近两名训火使者挥鞭击来。这些燧族女子看似细弱，其实性子比奴兽还暴烈！ 火鞭如蛇，眼看就要缠上龙人使者的身体。 龙人使者左手举旨，右手控绳，似乎已经没有还手之力。几只奴兽见状围了上来，兴奋地咆哮，只等龙人被火鞭从同伴身上抽下来，就扑上去分食。 哪知火鞭靠近，龙人使者右手化爪，吸取水绳部分水分，然后张口吐出两支水箭。水箭迅猛击出，正中火鞭七寸。 啪啪两声，两条火鞭纷纷坠落。跌在地上抽动几下，变成两条焦黑的藤条，再无热度与灵性。 几乎同时间，一把巨型长枪急速朝龙人使者后心戳来。枪尖喷发热气，仿佛能冲杀一切。 龙人使者眉头一跳，好在他身形较为纤长细小，柔软性又好。他扭身一让，长枪堪堪从身侧划过。要不是他身上有一层凝实的水汽，光枪杆的热度就会让他全身着火。 回头看去，偷袭的这个燧族浑身轻甲，骑高大黑曜石战马，这是燧族的炎马斥候。 炎马长嘶，鼻息间有火焰喷出。它动作奇快，四蹄奋发。它似乎是正面冲撞龙人座下的奴兽，可是在相撞的瞬间脚法一变，一马一兽贴身而过，险而又险。炎马斥候借马势用力，横枪狂扫。 龙人使者见势危急，怒喝一声，右手用力拉水绳。 水绳勒紧，座下赤炎奴兽吃痛，后足着地，人立而起，前爪扑打，挺身怒吼。只是喉咙受勒，声音沙哑。 龙人使者整个人都被奴兽带高，炎马斥候的长枪因此打在奴兽前爪。奴兽痛嚎一声，落地时踉跄几步，差点跌倒！ 怒苍在城墙上看得大怒，暴跳如雷，“公主，他们竟然联合欺负小孟，让我下去助他一臂之力！” 小孟指的便是城下传送公主令旨的龙人使者。此人姓孟，名鹏秋，实力在中年龙人中还算不错。因为他相貌堂堂，礼仪修为大成，才能够担当使者重任！ 睿穹按住怒苍肩膀，“现在只是小范围骚动，一旦我们出手，战争便会全面升级。” “难道我们还怕他们！这群贼崽子已经凶到家门口，我就没打算让他们回去过！”怒苍怒气冲冲。 “我们绝不怕他们！只是，你看，现在出手的只是一群低级的燧族，后面还有重兵重甲的。你看看那锤，那斧……对方重兵如此巨多，一旦双方全面作战，龙城必有损伤。到时候我们就算赶跑他们，也不划算！” “那怎么办？就由他们群殴小孟？！” “燧族这次举动规划有度，神秘难察，背后必有智者！我们通过孟鹏秋初显实力，那人估量了我们的整体实力自会重新掂量形势，要是不战自退，不是更好？” “显个屁，显实力不如我去！让小孟瞎搅和什么！”怒苍十分不满，睿穹的说法好像孟鹏秋比他怒苍强似的！ “你去？让他们知道我们送个信就需要出动长老，估计他们会立刻开战！放心，孟鹏秋是我和大哥选出来的，实力虽然一般，但品德高尚性格坚韧，即便是死，也必不失节！我族的实力与毅力，能通过他这个使者一一展现，燧族智者必能看出来，希望他们知难而退吧。”睿穹口口声声希望对方知难而退，心中实在无奈。傲如龙人，居然在敌人践踏家园之后希望他们主动离去而不追究，这未免太憋屈了！可惜形势如此，他也无法。 怒苍到这时才听出睿穹没有多大战意，大怒道：“你个软蛋！我看你根本就是怕了！老三，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睿穹也怒了，拿住怒苍的衣襟，把他拉下来，控制声量在他耳边低喝道：“不是我窝囊！辰王不在，公主宅心仁厚，不适合打硬仗！何况你看我们现在，龙人子弟虽在，整体战力已经不能和以前相比！全面开战的话，你说我们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换取胜利？老二，你能不能稍微理解一下！如果我族全是你这种好手，再来百倍燧族，我也会跟公主说：开城门，宰了这群贼崽子！” 睿穹双目血红，忍成这样已经是他的极限，他也有一颗龙人高傲的心！ 岁月并没有给睿穹的面容带来多大的变化，他形容清爽，但是头发早白。 怒苍伏着身体，看了睿穹的眼神，又看了他的头发。近距离看，睿穹那头如霜长发触目惊心，转头看去，幽空也是满头华发。而怒苍自己的须发犹自漆黑如炭！ 怒苍顿觉羞愧。老大和老三为了族人呕心沥血，忍辱负重，只有他看不明情形还在这里大喊大叫。 怒苍握紧拳头，“老三，我错了！我听你的！” 睿穹松开手，拍了拍怒苍的臂膀。 城墙上众人目送使者闯进敌军之中。经过初时的混乱之后，海量的热盾守卫聚拢起来，巨盾顿地，竖起一圈障碍。清出一片区域，又拦下龙人使者的道路。大量赤炎奴兽、训火使者和炎马斥候加入突袭。 龙人使者一面控兽一面抵挡，身上开始出现损伤，鲜血淋漓。不过他的左手自始至终都高举着！ 公主看着使者遭遇围攻，几次受创，她眼眶湿润，“要是这群蛮族再不知好歹，我们就出兵！不指望他们退了！” 燧族高层迟迟不露面，幽空也是气得三撇胡子频频颤动。 怒苍少见地没有发表激烈言论，睿穹沉思道：“看情形他们也在试探。” “那会试探到什么时候？”公主看向睿穹。睿穹的眼光十分敏锐，公主对他十分敬佩。 “只要孟使者落败，或者左手弯下来，他们就会接见。” 怒苍忍不住问：“小孟什么时候弯手？” 公主感伤道：“就怕他太倔强了，宁死不弯。” 再有一会，孟鹏秋所在的地方上空骤然覆盖一片火云，燧族巨盾后面传来一阵啸声。孟鹏秋朝啸声看过去，那边的巨盾突然分开，两个炎马斥候并肩冲来。 “来吧！”孟鹏秋驱兽冲上，身下的奴兽已经步履蹒跚。 两方正要对冲，两个炎马斥候突然左右避开，他们的身后一个巨大的火球袭来。 孟鹏秋一时不察，被火球击倒在地。 身下的赤炎奴兽倒下之后再也起不来了。孟鹏秋半边身体被奴兽压住，脱身不了，不过左手的令旨依然高举，哪怕他坠地也是如此！ 火球过后，一个带黑曜石面具的燧族出现。这枚面具十分巨大，一直延长到腰间，这人手上持着一根火杖，身上冒出的火光隐隐有符文的形状，这是燧族的火云萨满！ 火云萨满走过来，居高临下看着孟鹏秋，然后抬脚，斜踏他左小臂。 火云萨满虽然不是以蛮力出名，但龙人身体素质也不强，何况孟鹏秋经过一番车轮战，火云萨满自信满满，但居然踩他不下。 孟鹏秋俊朗的面容都变得狰狞，死咬牙坚持，牙龈都咬出血了。用手和脚搏力并不容易，何况他早就体力透支！不过孟鹏秋死也不会松劲！ 双方僵持一段时间，火云萨满才放弃了，气呼呼从孟鹏秋手上拿走令旨。 令旨到手，火云萨满从来路走去，头也不回，用火杖往后一指，“把他也带走。” 之前那两个炎马斥候驱马返回，一个用长枪撬起奴兽，一个顺势握住孟鹏秋的手臂，把他拉出来，然后，直接拖走！ 城墙的龙人尽皆大怒。 孟鹏秋猛吸一口气，看住时机，暴喝一声翻身上马。炎马斥候诧异回头，就被孟鹏秋打落马下。 胯下炎马的脾气比奴兽还要暴烈，眼见主人落马，对方却在己背，立即人立而起。它前蹄蹬踏，全身甩动，意图把孟鹏秋摔落马下。孟鹏秋气力早尽，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生成水绳，把自己绑在马背上！ 火云萨满回头看来，他的眼中都是火焰，看不出眼神，但仍折射出佩服的光芒。他看向落马的炎马斥候，炎马斥候会意，打了口哨。 炎马长鸣一声，安静下来，驮着龙人使者，随火云萨满走去。 连燧族都被孟鹏秋折服，城墙的龙人发出阵阵喝彩声。 “这就是龙人啊！”公主眼睛涨红。 幽空和睿穹都看到一点希望，或许孟鹏秋真的能折服燧族背后的智者！ 城外喧闹，柏骥则被关在一个小房间。在龙王殿的时候，三大长老得到战报便没时间处理他，只能把他先行关押起来。 柏骥也获悉龙人有难，一颗心又变得复杂起来。即使龙人对他再差，即使他在龙城的地位极低，龙人在他心中的地位都是不能替代的，比什么都要神圣！ 更何况，如果龙城失陷，什么都完了，还争什么地位！说到底，人类能在龙城生活，还是仰仗龙人的庇护！ “墨灵，我很矛盾，你出来啊，我怎么感觉不到你了？”柏骥无助道。 墨灵没有回应，柏骥探手进盒子空间，把竹简拿了出来。 竹简在手，可墨灵依然无声无息。 正常的墨灵绝不会这样，一定有什么不对！想起之前在龙王殿，墨灵极不寻常地突然中断联系，柏骥慌忙打开竹简。 竹简里面死气沉沉，墨灵少有地规规矩矩地展现谷底老朽留下的文字，好像没有生命一样。只是竹简上面有一层淡淡的黑气。 柏骥有些害怕，墨灵这家伙是气他冒险行事还是真的发生什么不测了？千万不要是第二种。 “墨灵，你怎么了？”柏骥轻声问。 文章的字体稍稍动了一下，柏骥立即在心中感觉到墨灵的精神波动。不过这点小波动立即引来大变化，竹简上的黑气突然凝聚，化成一些新文字落在竹简上面。 新的文字聚成一个条形的形状，直接重叠在原本文章上面，致使竹简看起来十分繁复。用心一瞧就会发现，两种文字的墨水质地并不相同。新来的文字似乎只是平常的墨水。而且，新的文字是古字！ “墨灵，你在搞什么鬼？”玩耍文字向来是墨灵的看家本领，柏骥以为是墨灵在玩，心里一宽，纳闷道。 哪知柏骥刚说完心中突然冒出墨灵一句话，“臭小子，我有难！” 墨灵语速极快，说得极为仓促，说完又完全失去感应了。 这个瞬间柏骥发现竹简上原本的文章文字有一个被拉入新来的古文字阵营，接着那个文字被强行拆散，墨水注入到新文字里面。新文字圆润了几分，多了一点灵气。 柏骥大惊，新来的文字好像在蚕食墨灵！ 仔细辨认这些新来的文字，柏骥发现它们组成的形状居然是一条苍茫的巨龙！ 只是古文字龙叠加在原本的文章上面，不大明显而已。一旦文章被吞食完，竹简上就是一条完美的古文字龙！ 柏骥一惊，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墨灵的话又在心中闪现，“来了一条笨龙！这家伙专门吸取我的能量！我需要陷入休眠才能自保！想办法，帮我……帮我解决它！” 说话的瞬间，墨灵又有六个字被古文字龙分食了！这种吸收的速度连墨灵都感到害怕，到最后墨灵的声音都发颤了！ “我该怎么帮你？”柏骥心惊道。可惜墨灵再也不敢回应了，陷入了深沉的休眠状态！ 柏骥在房间里来回焦急地走动，一圈又一圈。 “不如，试试刮掉它？！”柏骥突然想到一个办法！他立刻砸碎地板，挖出半块板砖，然后用板砖尖锐的边缘狠狠刮竹简里的古文字龙。可惜把砖的边角都磨钝了，古文字龙连轻微的掉色都没有！ 就在柏骥焦虑的时候，外面传来郎风真的狂笑声！“小子，这次我不会把你交给谁了！我要亲手解决你！” 第九章 保卫家园 城下早是火海一片，时间一久，水泽龙城的城墙烫得直冒烟。天气酷热闷燥，地面化成焦渣，尘烟滚滚，天空好像凝结成炭块，万里长天看起来就像一口铁锅。 燧族的凶焰，足以焚天灭地！ 温度越来越高，龙人渐感不适。他们虽然属性近火，但生性却好水，不然也不会择潭而栖。这一点与燧族猛烈的火属性不同，龙人忍受不了燧族熔岩一样的暴热！ 热浪蒸腾，视线扭曲，幽空忧心忡忡，“这么久没有回应，我担心……而且天气越热他们的优势越大。” “就怕他们将计就计，等的就是龙城自燃！”睿穹回身看去，龙城笼罩在一层赤红色之内，树木好像蔫了的大白菜。温度极高，万物似乎随时都会燃烧起来。 公主俏脸薄怒，“他们打的好算盘！待我借用潜龙谷潭水降温！”公主朝向潜谷，手上做诀，嘴里念念有词。 潜龙谷的潭水只有通灵大德之人才能借用，整个龙人族也唯有大长老和公主能够动用。而公主契合度更高，即使玄术不如大长老，在借水方面仍然比大长老顺畅许多！ 如果此时有人在潜龙谷旁边，就会发现向来无风无浪的潭水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初时极慢，接着骤然提速，势如奔马，声若轰雷。出云桥扭曲而动，参与其中，沿着漩涡急速旋转！单看一个方向点的话，桥上的小石龙以一种炫目的方式急速变化着形状，千般变化眨眼完成，似乎有一条神龙要破石出来。 城墙上公主念完咒语，遥指潜龙谷，把手一提。 “轰！”漩涡中心猛地一爆，一条水龙腾空飞起。 水龙虽然形体模糊，但是神韵昭昭，出潭之后猛然撞向龙城天空。天上炽热碳化的灰尘顿时破碎，淡淡的湛蓝水光替代赤炎热气，一阵清凉之气普降下来。 燧族军队眼看城中腾起水龙，大哗！ 水龙在水泽龙城内纵横盘旋，吸收热气，所过之处，清风飒爽，万物滋润。不久龙城温度恢复如初，水龙摆尾重回潜龙谷。 入潭之前，水龙吐出一颗凝实的火焰珠，自身散成潭水。这颗火焰珠就是整个龙城热气的汇集。 潭水平静如镜，古井无波，仿佛千年来未曾有过变化。出云桥继续连通祭台和龙城，如山如岳，稳重不可轻动。之前的巨动似乎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那颗火焰珠失去水龙的制约，逐渐绽放，妄想化成骄阳。潭上多年不散的浓雾悄然蠕动，层层包裹。几个缠绕，火焰珠的热量已经被消化得无踪无迹。能够炙烤一个城池的火气，在这里，不能引起哪怕一丝的热浪！ 潭上有风吹过，清清凉凉。 三山之上的石雕巨龙淡漠地看着这一切。 经过这一场变故，潜龙谷中潜修的隐士惊醒过来，知道又有大事发生，纷纷出潭，朝外掠去。 龙城多灾，真正能够潜修的只有那些物我两分，心中天地已成的绝世强者，其他的所谓潜修众人，更像一支隐藏起来的军队。龙城有难，自然出手！ 公主施术之后脸色苍白，但见龙城清凉，内心快慰。幽空躬身道：“公主劳顿，请回龙王殿歇息，这里交给我们几个老家伙就行。” 公主摇头，看着密集的燧族，不知道孟鹏秋和燧族高层谈得怎么样了。“不，我要等结果。” 就在这时，燧族火海军中腾起一片金黄色的光芒！光芒全由符咒组成，金灿灿，在上空塑成一个三芒星形状。 三芒星出现之后，里面有火光迅速凝聚，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这是一个投影，虽然由火焰组成，却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诡异至极！ 之前哗动的燧族大军顿时安静下来，幽空和睿穹对望一眼，心中震惊，狂暴的燧族居然畏惧这个人，这究竟是谁！ 那个身影出现之后，手上一挥，三芒星中飞出一张绫锦。绫锦飞出之后四分五裂，在飘落过程自动燃烧起来，飘出阵阵黑烟。却是之前公主的令旨！城墙上众龙人顿时变了脸色。 “龙人还是这样自大啊！”三芒星中那个投影开口了，苍老的声音仿佛从深渊里发出来一样，穿过辽阔的燧族战阵，清晰传入众人耳朵里面。 怒苍的怒气再也忍不住了，踏上前一步，扫了睿穹一眼，睿穹没有阻止。怒苍洪声喝道：“哪里来的老家伙！有种显露真身，你二爷爷我让你看看龙人的本色！” “桀桀，”芒星中投影一点不怒，笑道，“龙人二长老，怒苍，我很欣赏你。归入我方阵营，我包你恣意任为，想打就打，想杀就杀！你是大将，何必像现在这样憋屈！”他的笑声沧桑而富有深渊感，让人毛骨悚然。 “我呸！”怒苍吐出一口痰！ 平时怒苍再怒，龙人的修养还在，绝不会这样粗俗，现在对方的言语让他彻底震怒了！这群燧族居然妄图招降龙人，可笑！ “阁下既然没有诚意，请放回我们使者，我们开战便是！”幽空三撇小须飞扬，怒视三芒星中的身影。 “桀桀，那个小家伙我很喜欢，可惜不肯归降，所以……”芒星中投影一副惋惜的模样，挥了挥手。有燧族抬出一块大黑炭，扔在城墙脚下。 炭的形状是龙人模样，跌在地上的时候碎成几段。一个浑圆的东西滚出来，赫然是孟鹏秋的头颅！ “欺人太甚！”睿穹整顶白发冲天而起，双手握拳，指甲都陷入肉里！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对方虽是蛮族，却有智者，还做出这种野蛮事，实在罪无可恕！ 芒星中身影风轻云淡，“我只有一句话：降，或者死。” 公主看着孟鹏秋遗体，眼泪落下，抬起头，遥指芒星，粉脸忿怒，“我誓要这狗贼人头！” “我来拿！”怒苍半蹲下去，猛地跃起，直接用体力爆发！整个人如同一颗炮弹发射出去，城墙上留下两个深深的脚印。 人在空中，怒苍伸手探入另一个空间。 金属摩擦声响，怒苍从他的储物空间里面拖出一把庞然大物！这是一把长柄巨剑，刃长七尺，宽三尺，脊厚五寸，刃面有暗龙剑纹。单单看剑，就有一种逼人的煞气！ 威压之下成片燧族仰天咆哮！ 怒苍挥舞巨剑，带起一片狂风，朝三芒星砍下去！ 剑气如怒涛裂空，眨眼间来到跟前。三芒星铿锵一声，金光溃散，符咒消退。“桀桀！”投影碎灭之前那人兀自留下刺耳的笑声。 剑气一举毁坏三芒星，之后余势不减，斩入下方燧族战阵。 惨叫声起，火焰四溅，肢体乱飞。剑气在地上狠狠斫出一条千米长的裂缝，燧族死伤不知多少！有些燧族只是一愣，旁边的伙伴就只剩半个，还有一半在空中惨叫，并未死绝！那些在裂缝中心位置的同伴则完全成了渣土！ 怒苍落入战阵中，哇呀大叫，脸上虎髯抖动，一把巨剑插在地上，罡风四起，神威凛凛，宛如一尊上古战神！“燧族贼子！你们怒苍爷爷来了！”声如洪雷，震得周围的燧族个个脑袋发懵！ 大战已经避免不了，睿穹目眦欲裂，白发翻飞，回身跃上城墙内侧雉堞上，面朝城内，高喝道：“龙人子弟们！我们一生苦练玄术，所为何事！” 睿穹临墙而立，背靠万里长空。一声喝问，如穷天雷动，轰轰隆隆，传入到龙城之中。 城内万千龙人子弟兵闻言一震，仰起头颅。空中怒苍巨剑划动留下的痕迹犹在，如白虹贯日。三长老独立女墙，就像一个燃烧的太阳！龙人子弟兵受到强烈的感染，齐声道：“保卫家园！” “今外敌入侵，杀我使者，辱我主威，该当如何！” “杀！！！”谁说龙人纤弱，城内这句话喊出来，势比奔雷，稳稳压住城外贼众！一个强大的种族愤怒了！ 睿穹看向公主，公主点了点头。 “好！”睿穹喝令，“公主有令！不必拘泥形式，杀！” “领命！！” 城门大开，龙人大军源源不断冲杀出来。 龙人战士禅衣长裤，外套鳞片甲衣，长刀长枪，气势恢宏。 龙人军队出得城来，甫一接触，立即展开格杀！刀戈林立，玄术纵横。 城墙上方，破空之声嗖嗖连响，仿佛无边箭雨。抬头看去，人影如撒豆！ 原来龙人军队太多，城门大开一时也输送不了。既然公主有命不拘形式，那便翻墙杀去！当下无数龙人运起玄术腾空而起，踏剑纵横，凭戟越空。 燧族刚刚被怒苍扰乱，龙城内部立刻传来阵阵萧杀的喊杀声，转头看去，城里面腾起无边人影，如一朵诡异的鲜花在龙城上空绽放！ “兵戈加身，寒芒塑体，剑气长龙！”一个方阵的龙人刚刚出城，立即联手施术。手上兵器发出白光，耀射而起，于上空聚拢，并由寒光塑成一条狰狞的剑气巨龙！ 剑龙咆哮，卷杀燧族战阵，如狼入羊群，行进间仿佛秋风扫落叶。 燧族大乱。 公主眼看子弟兵出战，不愿坐观，挺身便欲加入战争。 幽空拦住公主，脸色阴沉，“公主，这里交给我们几个老家伙就行！您请回龙王殿，坐镇龙城！” 公主尊贵无比，岂能亲身上场杀敌！何况公主年幼，修为再高也有限，入场难以独撑。而她位高权重，入场之后必定成为对方首要攻击对象，到时龙人军队反而要分心照顾！ 公主倔强地摇头，“我要为龙城出力！绝不退居二线！” 幽空说不过公主，又不能用强，一时不知所措。这时一头白发飘过，睿穹来到公主身侧。 公主看到三长老靠近，脑筋急转，随时准备应对他的规劝。不料睿穹道：“公主，龙人现在很需要你！” 公主大喜。 “老三，你说什么！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公主怎能出手！”幽空急道。 睿穹摆手道：“大哥此言差矣，眼下龙人正有大难，公主手掌龙王令，贵为一族当家，自然应该出力。” 幽空的脸色阴沉得好像一块煤炭，睿穹并不在意。 公主跳了起来，拍手道：“太好了！我也可以出力！”高兴之下显出了少女姿态，与平时的庄重贤德颇有差距。眼角泪痕犹在，却又笑靥嫣然，看得幽空眉头大皱。 睿穹点头道：“既然公主有此觉悟，眼下正有一件大事需要公主出手。” “三长老快说，莲儿无有不从！”公主兴奋道，心里感慨以前一直错看三长老，没想到他这么开明！ 得到公主的承诺，睿穹才开口道：“燧族赤炎暴烈，火气蒸腾，龙城温度又过高了。这股热气如不抑制，再过不久龙城便会燃成一片废墟。倘若牺牲了龙城，即使赢了战争，虽胜尤败！公主您虽然无法长距离御使潭水龙击杀来敌，却能保龙城不灭！” “好！我就在这里再祭深潭水龙！” “不不，”睿穹阻止道，“公主玄术虽妙，但是距离太远，消耗过大，效果受制。不如您亲回潜龙谷，再御水润城？” 公主愣了一下，随即醒悟，生气道：“你也要我回去！”还以为三长老是好人，没想到比大长老还坏，害她高兴这么久，居然也是要她回去！ 看到公主少见的气嘟嘟的模样，睿穹有些好笑，却又沉着脸，语重心长道：“公主，这是眼下大事！为龙城出力是每个龙人应尽的责任，您贵为公主，更应该以身作则，绝不推辞！” “可是我……”公主想反驳，但三长老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公主才发现自己没得反驳！ 睿穹脸色一整，肃然道：“龙人各司其职才能稳住阵脚，如果一意孤行、擅自越位，只会乱了套。以公主贤能，自然懂得这层道理，何况许诺在先，无有不从我言。请公主速行，我们这边还有要事要办！” 公主气得小脸通红，三长老竟然给她设了一个套！但转念一想，三长老如此大费周章，还不是为她着想？公主幽怨道：“好吧，我回去就是。” 幽空松了口气，轮口才，只有三弟才辩得过公主。 公主转身走下城墙，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忧心忡忡道：“你们千万不要有事啊。” “请公主放心。”幽空道。 公主沉吟一会，沉重道：“如果发现事不可为，种族生存出现危机，降，也……”公主没有再说下去，她的意思很明显，如果死战只有灭族的话，那么降也未尝不可。毕竟燧族强悍，估量龙人实力之后还敢说出那种大话，公主想想都觉得担忧。 “公主宽心，还有我们这些老家伙。”睿穹坚定道。 公主离开了，絮飞紧随其后。 “絮飞，你们两个要保护好公主。”幽空嘱咐道。公主身旁只有絮飞一人，幽空说的却是“你们两个”。 幽空嘱咐完之后，也真的有两个声音应道：“遵命。”除了絮飞的声音，还有一个冰冷的女子声音！ 公主走了，絮飞跟走了。眼前空无一人，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长老，这边不需要我吗？” 幽空闻言也犹豫了，睿穹傲道：“不要小看我们这些老家伙，就城外这批燧族，我们还挡得住！我就怕有人混进城里，对公主不利，你要小心了！” “明白。” 声音消失，睿穹转身，看向城外。外面打得血肉模糊，场面一片混乱，两边各有死伤。燧族一开始被龙人强大的玄术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当龙人战士深入战阵，擅长近身作战的燧族又掰回了劣势。 燧族的血液是熔岩，大量燧族横尸之后，外面的温度达到一个恐怖的程度，助长燧族凶威。 这时潜龙谷的潜修老者已经到了城墙上，众人以叉手礼相见。 睿穹大喜，“诸位终于来了！” “长老见谅，吾等来迟。”众潜修老者道。 幽空微微点头，道：“三弟，人员已齐，战局方面你看得比我清楚，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大哥，你和潜修先生配合二哥，直捣燧族中军！我需要阴阳幡在这儿居中调度，指引你们找出刚才那个燧族高层，一令击杀！” “好！”幽空从自己储物空间扯出一面旗帜。此旗高逾一丈，旗杆为黑玉所造，旗面非布，是一片温和的火焰。火焰正中，有一个水组成的古老“龍”字！ 此旗火底水字，阴阳调和，是幽空多年德修淬炼出来的阴阳幡，凭借它甚至可以借用部分神龙先祖的神力！ 龙人三大长老向来心无芥蒂，种族危难时期，更是不拘小节，一切从大局出发。幽空贵为大长老，却能把指挥大权交到睿穹手上。睿穹也不避嫌，还敢直接要大哥宝物统兵御敌。至于怒苍，则像足一个打头阵的小兵，全无长老自觉。 幽空交完旗，客气道：“各位潜修阁下，龙城有难，请各位随我行事，听老三调令。” 潜修老者早就跃跃欲试，闻言恭敬道：“长老不必客气，有任务尽管吩咐！刀山火海，不在话下！” 睿穹令旗一指，幽空会意，带着潜修老者朝燧族后方飞去。 就在这时，城内突然腾起一条火龙。睿穹眉头皱起，转身看去，乃是一个龙人老者在施术攻击。看手段，不是郎风真是谁！ 郎风真对面之人，却是之前来历古怪又大逆不道的人类少年！ 郎风真以老者之尊，对上一个小小人类还用全力，实在有失身份！这样的攻击，就算他面前是一个中年龙人，都会被轰得连渣都不剩！不是说过留那人类性命吗！睿穹忿怒，可惜相距太远，出手相救已经来不及了。这郎老头太不知轻重了！有气力怎么不到外面杀敌！ 柏骥此时身处险境，之前他被关押起来，郎风真竟然不顾长老命令，自降身份去为孙子报仇。幸好柏骥利用盒子空间与他周旋，出其不意，躲过最初杀招逃了出来。 郎风真一路追杀，来到这里捉住机会释放一个大术。 眼看火龙从天而将，柏骥别无他法。那一瞬，他仿佛看到絮飞出现在街口，可惜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火龙直接撞在他的后背上。 柏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在火龙撞击瞬间后背突然响起钟鼎之声。他出奇地没有被火龙烧死，只是被一股巨力撞飞。柏骥惨叫一声，喷出一口血，整个人朝城外抛去，血洒长街。途中不住地扭头，急切寻找絮飞。 “絮飞，怎么了？”公主在回潜龙谷的路上突然看到一个人类狼狈飞起，絮飞的眼神又变得不大对劲，于是询问道。 “那个人，好像我一个朋友……”絮飞意识到自己失态，小脸一红，低下头去。 公主朝天看去，那人刚好转过头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公主心中纳闷：奇怪，怎么有人被打飞还这么兴奋？ 公主哪知柏骥这一眼只看到她，还以为她是絮飞了——公主本身就和絮飞有几分神似，何况柏骥几年未见絮飞。 睿穹站在城墙上，眼眸一凝。他居高临下看得分明，刚才那个小家伙背上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居然挡住了火龙的火焰伤害，只受到物理冲击！可惜火焰喷发，没有看清楚具体情形！睿穹皱起眉头，莫非是那个鼎？ 郎风真眼看柏骥没死，只是惨叫飞走，愣了一会怒气大作，动身欲追。 睿穹挥舞阴阳幡，猎猎风响。水火两色于风中劲舞，带起一条长尾，异常夺目。旗一指，睿穹喝道：“郎风真听令！” 郎风真霍地偏头，遥见三长老独站城墙，手持令旗，外面厮杀之声大振，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龙人与燧族的战争已经开始了？该死啊！我居然为了私仇忘记外族入侵！ 郎风真单膝跪下，“风真有罪，请长老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容我出城杀敌！”龙人老者本来不必跪拜长老，何况郎风真也是名声赫赫之辈。他的跪拜，是一种内心的谴责，是对种族的愧疚！ “哼！何敌！”睿穹喝问。 郎风真的小对头刚刚也飞出城外，郎风真语意并不明朗，也不知出城杀谁！ 郎风真朗声道：“自然是外敌！人类不过小事一桩，风真绝不再错！” “你知道就好！”睿穹把旗一挥。 “领命！”郎风真施术飞起，龙人又有一大助力加入战局。 第十章燧族强者 柏骥带伤跌入混乱的战阵之中，这里空气闷热到极点，衣服几乎立刻就要着火。 “凝水成衣！”柏骥手做一诀，身上覆盖一件由水汽凝聚而成的衣裳。衣裳上下衍生，从头到脚包裹住自己。 “怎么回事？我是不是掉进火炉里了？”四面看去，龙人和一块块“冒火的炭块”激战在一起。 那些“炭块”个头极大，极其狠辣，脸上硬邦邦，看不出表情，只是杀戮、火爆之意展露无疑。龙人表情凝重，淤血奋战。双方各有胜负，但是温度越来越高，龙人越来越吃力。 这就是燧族？ 柏骥茫然看向四周，原本一望无际的田地哪里去了？那条小河呢？柏骥努力辨认，才从地上一条干涸曲折的裂缝找到原来小河的轮廓，不久之前他还在那里游过泳！至于田野，大概就是眼前这片焦土吧！ 飞出城的时候柏骥满脑子还是絮飞，可是现在，他的思维一下子就僵住了！然后，化成无边的怒意！燧族，竟然把他的家园破坏成这样！ 地上一股滚热的细流烫了柏骥一下，低头看去，竟是熔岩细流。地上有许多的熔岩细流，虽然不大，但密密麻麻。源头是每一个倒地的燧族，他们的血液就是熔岩！柏骥一时有些愕然。 “吼！”旁边响起一阵咆哮。 转过头，一头如黑豹的火兽盯上他了。岩石构成的肌肉棱角分明，火焰无孔不出。后腿上还有半把短剑，看样子刚刚在别处受气了。 受伤的野兽更加可怕，柏骥深知这一点，这头火兽找不到伤它的仇人，肯定要把怒火撒在他身上！ “吼！”火兽露出狰狞的牙齿，径直朝柏骥奔来！ 柏骥的瞳孔一下缩小，它有怒火，柏骥的怒火更大！“就是你们！把庄稼都毁了！”龙城出来的谁没有尝过饥饿的滋味，烧庄稼，这仇大了去！还有，满地龙人的尸体，这笔账也要算算！ “我要杀了你！”柏骥也把怒火宣泄在对方身上！他从地上翻爬起来，手脚并用，暴射出去，爆发力比受伤的奴兽要强上几倍！此时的柏骥不仅动作充满兽性，就连表情，都比对方更像野兽！ 赤炎奴兽眼前一花，那个人已经到它跟前，爪子还没有扑上去，脸上就中了一拳。这一拳直接把它脸上一块黑曜石肌肉打碎！赤炎奴兽一下就懵了，人类什么时候有这种力量？ “叫你烧庄稼！” “叫你杀人！” “叫你攻城！” “叫你长得这么难看！” 拳如连弩，柏骥盛怒之下一连四拳，直接把赤炎奴兽左边脸颊打碎。奴兽左脸上的黑曜石脱落大半，好像一个碎破的瓷器。嘴巴直接开到耳朵下方，异常狰狞！熔岩哗啦啦滴落，落在地上冒出浓浓的黑烟，看得柏骥怒火再起！ “吼！”赤炎奴兽痛苦地咆哮，它在燧族中虽然不算强大，但一个小小的人类居然把它伤到这种程度，这深深刺痛了它原本粗糙的自尊心！ “吼！”赤炎奴兽狂暴地盯着柏骥！ “叫你吼得这么难听！”又是一拳，打瞎了奴兽的左眼！ 赤炎奴兽左眼碎裂，眼窝化成一个空洞的xiao穴，里面火焰扭曲。它痛不欲生，怒不可遏，使出全身气力，狠狠咬向身前这个人类！ 这一咬，就算岩石都能咬得粉碎！可是赤炎奴兽怎么也想不到，对方两只小小的手掌就接住它最凶狠的撕咬！ 柏骥一手捉住奴兽的下巴，一手捉住它上边的牙齿，使劲掰开，就像打开一个陈旧的锈盒子。 “咔嚓”，赤炎奴兽的下巴被生生折断！与此同时，柏骥借手劲跃起，扭身一撞，膝盖狠狠撞在奴兽的脖子上。 一声脆响。 这个声音，好像收玉米棒子的声音。 赤炎奴兽轰然倒地，脖子破开一个黑洞，熔岩源源不断涌出来。致死它也不相信一个人类凭借肉体力量直接打死它！ “开始做坏事的时候，你就要想到代价！”柏骥扫掉膝盖上的熔岩。尽管有一层水汽护体，膝盖依然火热得难受。 在龙人长老面前，柏骥是个可以随便揉捏的软柿子，但在这些低级燧族面前，柏骥也有强势的一面！ 背后一阵破空声响，柏骥猛地转过身来，一个枪尖朝他眼睛急速刺来，距离不到三寸！ 这是一把三尖两刃枪，柏骥来不及躲闪，腾起两手死死夹住中间的枪尖，整个人被长枪推了出去。 焦硬的地面被他的脚犁出两条深深的沟子！长枪足足把他刺出三尺远才停下来！ 柏骥还有内伤在身，被这一枪震得吐出一口血。抬起头，对方是一个跨马的轻甲燧族！ 没来得及看清楚，刺杀他的枪尖急速旋了半圈，三个枪尖立即把他绞住。炎马斥候随即往枪尾一撬，把柏骥挑上空中，动作行云流水！ 这个斥候突袭敌人出奇地精确，虽然一开始被柏骥避过一难，但立即发起另一个攻击，作战手法极其熟练狠辣！挑起柏骥之后，下一步就要把枪插到地上，凭借土地和枪头的挤压把这个人类扎死！ 变故实在太快，柏骥一时反应不过来，眼看就要落难，突然瞥见空中一道水汽如涟漪般斜斜扩散下来。涟漪看似极缓，其实极快，眨眼就来到炎马斥候背后，并在接触的时候，轻轻柔柔把他分成两半！就是胯下炎马，也是分尸的下场！ 眨眼间，斥候被拦腰斩杀，炎马的头颅在地上翻滚！ 长枪断成两截，失去了支撑。柏骥掉落下来，在空中调节平衡，落地时稳稳当当。 这道水汽柔中带狠，看样子是有龙人老者出手了！ “哼，燧族贼子，敢伤我族人乎！”果然，一个黑袍老者从炽热浑浊的空中飘下。看手段，这人修为不低！ 柏骥大喜，谢道：“多谢这位老爷爷。”他的眼睛并没有在这老者身上停留，而是看向周围，预防刚才那样的偷袭。战场之中变数极大，稍一不慎，就是横尸当场的命运！ 老者的目光也没有落在柏骥身上，而是在观察周围的燧族，准备大开杀戒。“不用客气，大家都是……”老者随口道。说到一半，双方同时想起对方的声音，两人都是一震，霍地转过头来。 “臭小子是你！” “你个死老头！” 柏骥和郎风真目光对视，同时爆喝一声。 柏骥下意识退开两步，心有微惧，但更多的是恼火，“有没有搞错！追杀到这里！”这老头忒不知轻重，外敌杀到门口，他居然还只顾私人恩怨！现在还要追杀他？！ 郎风真拉下自己的黑袍，露出一个丰神俊朗的面容。他长得清清爽爽，如一缕清风，龙人中修炼已久的老者多数有自己的神韵。郎风真修为不低，可惜心中始终放不下对人类的优越感，不过这一次他确实不是来追杀柏骥的。他轻蔑一声冷笑：“追杀你？你还不够格！” “呸，我不够格？刚才谁追杀我十四条街！”柏骥讥讽道。 郎风真老脸一红，继而怒道：“臭小子，你别不知好歹！我孙儿险些折在你手上！”郎奚被柏骥伤得极重，要不是郎风真父子救援及时，后果不堪设想！明明就是这小子无理，居然说得这么理直气壮！郎风真咬牙切齿，“你还没给我一个交代！” “切，小爷我没空理你！” “你！”郎风真怒气上脑。 柏骥完全不顾及他的情绪，毫不留情道：“外敌入侵，我忙着呢！谁像你，一辈子修为都修到马粪里去了！到现在还纠缠这个小问题！你刚才不也几次差点杀了我！我都能放下这种仇，是谁不知好歹！我想想都替你觉得害臊！” 郎风真气得脸色铁青，周身劈啪作响，好像在酝酿一场风暴，手上隐隐有风卷动。只要施展开来，必是惊天动地的绝学！ “哼！朽木不可雕也！”柏骥看到郎风真要动手，严厉呵斥道，活像一个爷爷在怒斥孙子。这也是多年假扮长者的后遗症，有时会不知不觉身份错位。 骂是骂得爽了，柏骥也不敢怠慢，全身戒备。这老头一身修为可不是假的！ 郎风真最终没有压下这股怒火，手一挥，一条漆黑的龙卷风张了开来，如一条飞天的怒龙。 这条龙卷风气势惊人，怒火汹涌，杀气腾腾，不知感染周围多少里！ 柏骥手一转，手中出现一卷朴实的竹简，正是墨灵寄身的竹简！虽然墨灵已经陷入沉睡，帮不上忙，但竹简本身就是一件异常坚固的宝物，或许能当下郎风真正面一击！ 龙卷风起卷而来，浩浩荡荡，柏骥有一种面临天威的感觉！ 天威之下，谁又能够幸存！柏骥握紧了竹简。 哪知龙卷风还没到柏骥身前就突然拐弯，冲向旁边的燧族。顷刻碎石翻飞，火焰碎乱。这一下子，不知道击杀多少低级燧族！ 龙卷风威力极大，不仅击杀燧族，还把他们绞成粉碎，宣洒出去，挫骨扬灰！ 郎风真脸上肌肉抖动，狠狠发泄了一番。 柏骥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收起竹简，心有余悸。这个攻击如果落在他身上，他不认为自己能够逃生！柏骥忍不住庆幸，幸亏在龙城街道追逐的时候郎风真没有用这一招，不然他早就没命了！ “居然不杀我？你不是很小气么？”柏骥淌着冷汗，问道。 看着漫天燧族残灰，郎风真心情明显变好，嘴角挂上一丝微笑。“老夫一生大开大合，风里来火里去，什么没有经历过！难道胸襟还容不下一个小小的人类！” “说得真好听，我就先听着，看你下次想杀我会用什么借口！”柏骥耸耸肩，往外走去。 “臭小子，你修为还不行，不要再往外走。靠近城墙，那里有三长老照应，存活的概率大一点。”郎风真突然出声道，竟是在为柏骥着想！ 柏骥早就发现城墙上有一个长老在挥旗布阵，由于那长老调度有方，城墙边上防守得跟铁桶一样，燧族丝毫不能占到便宜。龙人高手则在燧族后方厮杀，似乎在寻找什么。 柏骥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外走，“我收回之前的话，你这老家伙还是很不错的！不过，杀敌岂能躲在安全的地方，我不回去。” 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按住柏骥的肩膀，这是郎风真的手。柏骥眉头一跳，“这么快就后悔了？又想杀我了？” “臭小子，谢谢你！”出其意料，郎风真摩挲着柏骥的头，脸上居然带着慈爱。 “你想干什么！”柏骥嗓音颤抖，这情形实在太诡异了！ “虽然我很想教训你一顿，但我也承认，人类，也不全是缺点。谢谢你让我看到这一点！” 睿穹要是看到这一幕的话，估计眼珠都要掉下来吧。刚才还是生死相搏的两个人，现在居然呈现这么和谐的一幕！ 柏骥拍开郎风真的手，整了整头发，“不要套近乎！我不是你孙子，你个死老头！” “哈哈哈哈。”郎风真哈哈大笑。 柏骥不比郎风真矮小，看到眼前这个小老头开怀大笑，心中暖暖的。此刻郎风真好像他的亲人一样，当年养父虽然对柏骥特别关爱，但两人之间还少了一点亲密，亲切感还不如现在的郎风真！ 一大一小两个家伙相对大笑，其乐融融。 柏骥笑弯了眼睛，一把狂暴的大刀突然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过来！ 这种威势这种角度，这把刀砍过来，郎风真必死无疑！ 柏骥全身一凛，“死老头！小心！”他慌不择路，一把推开郎风真！以他的力气，足可以把一个龙人老者推飞！ 柏骥推飞郎风真，自己直面大刀。 这把大刀粗壮胜斧，刀刃比人还粗！要不是略有刀的模样，柏骥还以为这是一把锤子了！ 大刀煞气勃发，火焰蒸腾。刀客身高近丈，头如牛首，一身蛮力，这是灼刃刀客！ 这一刀朝柏骥斩过来，就像象脚踩小兔，柏骥就是身体再强悍一倍，只怕也会成为刀下亡魂！ 柏骥没有时间避开，也没有时间掏出竹简抵挡，只是本能地横起手臂，活像螳臂当车！ 即使百死无生，也值了，至少他救下一个龙人老者。郎风真的作用比他大多了，保住郎风真才是最值的！柏骥慷慨赴死。 哪知大刀轨迹突然一变，由横斩变成斜劈，舍弃到手的柏骥，朝空中的郎风真劈去！ 这过程说来话长，其实从柏骥发现偷袭，到推开郎风真，再到大刀转向，只是一瞬间而已。 柏骥来不及再做任何努力。郎风真也来不及反应，一把大刀就落在他身上，直接把他劈成两半！ 一代龙人强者当场陨落！ 郎风真断成两截，没有血水流出，伤口血肉被大刀碰到的时候已经焦了。他气若游丝，只挤出一个字就断气了——“逃！” 这个燧族太强了，比郎风真还强，就算不是偷袭，郎风真也不是他的对手，柏骥对上他绝无胜算！ 灼刃刀客是燧族中的强者，他刚刚在远处作战，被郎风真的龙卷风惊动，意识到这里有个强有力的对手，才闯了过来。灼刃刀客本意也不是要偷袭，只是他出现的角度和时间都刚刚好，所以就变成了致命的偷袭。 灼刃刀客劈落郎风真之后一阵狂笑，大刀再变，朝柏骥砍来！ 柏骥在救郎风真的时候就有了死的觉悟，死亡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了，但郎风真的陨落深深刺痛了他。这是他刚刚结识的龙人老头，柏骥甚至在他身上找到了亲人的感觉！灼刃刀客等于杀了柏骥的亲人啊！ “我要杀了你！”柏骥眼泪如珠，滚滚而落。他不退反进，迎着大刀直接冲杀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一只大手捉住了柏骥的后领，把他往后拉去，同时一把巨剑刺出！ 这把剑刃长七尺，宽三尺，脊厚五寸，刃面有暗龙剑纹。 巨剑破空刺来，点在大刀刃上。 灼刃刀客闷喝一声，倒退几步。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脚印，激起无数尘埃。 柏骥的身体被带着急速后退，扭头看去，正是怒苍！ 怒苍和灼刃刀客对拼一招，退了半步，回头喝道：“臭小子，不要命了！” 灼刃刀客目光灼灼盯着怒苍。燧族非正常生命体，身材异常魁梧。灼刃刀客比怒苍还要高出许多，身体各方面素质也非常突出！ 怒苍也不敢大意，这是一个劲敌！ “他……他杀了郎风真那个死老头！”柏骥再也忍不住，埋头在怒苍胸怀放声大哭。柏骥一向对亲情看到极重，郎风真逝去，他的心好像被撕裂一般！ 怒苍一手提剑遥指灼刃刀客，一手按着柏骥的头。“哭什么哭，战争，总会死人的！” 柏骥抽噎几下，挣开怒苍的大手，擦去眼泪，哽咽道：“我不哭，我要为死老头报仇！”他踏上前一步，周身好像有一场风暴在酝酿，手上隐隐有风卷动！ 怒苍瞄了一眼，略显惊讶，“老郎的暴怒龙卷？你学得倒快啊！” 柏骥经过几年摸索，对《柏骥无常术》有了自己第一重认识，所谓世间万物，变幻无常！术无定律，静动弗知，玄而又玄。人置身其中，往往迷途。唯有以身试无常。眼中无常，以无常看无常，则术法自现。 柏骥轻喝一声：“无常眼，开，去伪存真！”眼中闪过一阵变幻诡异的光芒。 他只要看一眼就能看到本质，玄术再繁复无常，本质都是单一的。用这个状态学术，一学就会。至于能施展出几分，就看他龙气的雄厚程度！ 柏骥再踏上前一步，周身气势再次提升！柏骥之前已经窥探出郎风真暴怒龙卷的真髓，此时他怒气勃发，施展这一招竟然浑然天成！ 一个巨大的风暴在酝酿积累，一旦施展出来，杀伤力绝对不弱！ 一只大手再次捉住柏骥的后领，柏骥眼前一晃又来到怒苍身后。 “你的水平还不够，一边歇着去！这个燧族不简单！”怒苍的声音响起，不容质疑道。 “我要报仇！”柏骥冰冷道。 怒到极致，并非失控，而全是冰凉的杀意！柏骥风暴的酝酿并没有随怒苍一拉而消失，反而逐渐加强。 “你的底子不错，不要白白牺牲，以后大把机会！”怒苍和灼刃刀客交手一招就知道对方的底子，柏骥准备的术虽然不错，但还远不是刀客的对手！ 柏骥刚想反驳怒苍，突然察觉一个水缸大的流星锤从旁边飞击过来！锤上的石刺足有成年人的手臂长，上面散发火焰和金属的光芒！气势恢宏！ 又是一个燧族强者！ 柏骥心里一惊，若是这两大燧族强者联合起来，恐怕怒苍长老都有危险！他没有半分犹豫，电光火石之间朝偷袭者施放了暴怒龙卷。 一条黑色龙卷风还没真正生成就和巨锤撞在一起。龙卷风当场爆碎，化成无数凌烈的气流从柏骥和怒苍身侧刮走！ 巨锤撞碎暴怒龙卷之后还有余势，继续击来。怒苍有了准备，横剑击出，“哐当”一声，直接把流星锤击得倒飞回去。 使锤的是一个重甲燧族，眼见流星锤倒击回来，他不慌不忙，手中铁链左右甩动，带动流星锤左右摇摆，化解了冲击。力气极其惊人！ 灼刃刀客在怒苍对付爆锤力士的同时也动了，怒苍爆喝一声抽剑回战，那边爆锤力士又已经稳住流星锤，重新加入战局！ 怒苍以一敌二，还要保护柏骥，被攻得连连倒退，略有些狼狈！不过怒苍性格坚毅，再战再勇！ 柏骥跟着怒苍倒退，这种级别的对抗他帮不上忙，没妨碍到怒苍已经算好了。他只是想不通，战场那么大，怎么会有这么多燧族强者聚集在同一个地方？ 环视一圈，突然发现空中残留的劲风，想必是之前郎风真的暴怒龙卷太抢眼，招惹了大量燧族强者的注意，才使得他们在短时间内朝这边聚拢。 但这样说来，龙人应该也发现了才对。柏骥朝城墙望去，果然看到睿穹急舞阴阳幡。 从旗令来看，四面都有龙人受睿穹指引而来。睿穹急得不得了，好像在救火一样。 有了支援，柏骥眉头稍展，但细想又隐隐觉得不妥，怒苍以一敌二虽然一时落于下风，却也偶有还招，不至于太狼狈。三长老何必下死命令大规模增援？ 难道？就在柏骥发现旗令异常的时候，一个雄浑的声音响起。“你就是怒苍？很好，你的人头是我的了！” 远处低级的燧族急速散开，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后面走来，每一步都引起大地震动！ 这个燧族，体型比灼刃刀客、爆锤力士都要大一个型号。他头戴黑冠，身后悬浮各种巨型黑曜石武器，有盾、有刀、有杖、有锤、有斧，烈焰腾空，烟雾乱滚，火光灼人。他嘴角带着一个诡异的笑容，睥睨场中众人。 灼刃刀客和爆锤力士浑身一颤，退开几步，在这个燧族面前，他们只能沦为配角的存在！ 燧族之间力量至尊，灼刃刀客和爆锤力士都极其强横，互相看不惯对方，狭路相逢时甚至可能发生战争。可是在炎狱督军面前，他们连大气都喘不过来，丝毫兴不起挑战的心思！ 第十一章 壁影 怒苍虎髯抖擞，仗剑挺立，直面炎狱督军。 炎狱督军背后众多武器慢慢扩散开来，刀斧交接、盾杖错杂，以各种奇特的方式在周围盘旋交互。 这片地区明明火光耀眼，炎狱督军出现之后却突然让人有一种天昏地暗的感觉。就好像烈阳当空，却又伸手不见五指，十分诡异。 在炎狱督军面前，似乎连火焰都是灰暗的！ 柏骥心下一惊，无常眼开启，眼中有奇特的光芒闪过。周围的景象逐渐恢复正常，黑暗感觉一扫而光。火焰依旧蒸腾，武器依旧盘旋。 这个炎狱督军，光自身气势就有一种摄魂的效果！ 好在柏骥初步领会无常术，掌握了去伪存真的无常眼，所以只是稍微失一下神就找回自我。 “小子，不用怕。”怒苍自然不会受到影响，刚想帮助柏骥就发现他已经摆脱了晕眩，不禁喝了一声，“好小子！” 炎狱督军依然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不在意任何事，却也多看了柏骥几眼。 怒苍回头斜睨炎狱督军，声如洪钟，喝问道：“你就是这支军队的首领？” “这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是来收你人头的人！”炎狱督军眼中尽是强大的自信，让人错觉他就是这片天地的主宰，他说要收人头，目标者就要虔诚地送上自己的头颅。 怒苍一阵狂笑，“想取我项上人头的人多了去，只要你够本事，尽管拿去！但是，”怒苍把巨剑挑在肩上，不羁而狂野，“要是本事不够，那就留下你的人头！” “好！”炎狱督军也不废话，单手虚劈。周围的武器一声巨鸣，全部聚在他身前。火光喷发，轰隆声响，武器互相缠绕，绞成一把奇特的兵器！这兵器似刀非刀、似枪非枪、似戟非戟、似斧非斧、似钺非钺，同时又具有钩叉鞭锏锤、镋棍槊棒拐等的神韵！ 十几般武器溶于一体，上面有火焰喷发，霸气外露，修为不够的看一眼都有下跪朝拜的冲动！柏骥要不是清醒得快，这一下就要丢龙人颜面了！ 这把奇异而巨大的兵器叫做炎狱督火兵！ 怒苍左臂一展，就把柏骥推出战圈，这片天地，只剩他和炎狱督军。怒苍独挡火兵之威，身如高山，巍峨不动！他把巨剑插在地上，手按巨剑柄端，眼睛缓缓闭上，面无表情。背后长发如风，甩摆无痕！ “嚗！”地上蓦地裂出一条闪电状裂痕，好像天地间有一双无形的巨手突然撕裂大地。 炎狱督军眼中凶光爆发。 “嚗嚗嚗嚗！” 裂缝如花开，大肆铺展。怒苍仿佛站在花蕊中，周围裂出一个诡异华丽的图案，只有他脚边和剑边的土地保持完好！ 裂缝持续增加，最后一声轰响，怒苍周围的土地炸成一片粉末！ 怒苍头发的摆动由极快便成极慢，有力而缓慢。他猛地睁开眼睛，巨剑之中响起龙吟之声，他的体内同样响起龙吟声！ 人和巨剑互相呼应，仿佛下一刻就要合二为一，化龙飞起！ 在无常眼运行的状态下，柏骥看到怒苍体内各个穴位都冒出青色的龙气。 先是膻中穴云海中有大量的龙气磅礴涌出，随后其他各穴储存的龙气也纷纷冒出，在经脉中汇聚成一块，如百川归海。 龙气快速聚集，从无到有，从少到多，再从量变达到质变，最终聚成一条青色气龙！气龙形态虽然模糊，却不难认出模样，它成形之后在怒苍体内急速游走，从阴跷脉到阳跷脉，再到阴维脉、阳维脉、带脉、冲脉，甚至任脉督脉，极其活跃欢腾！可惜几次想从天突穴和大椎穴冲上头颅却无法成功，只是在怒苍身躯和四肢游走。柏骥感觉得出来，只要怒苍体内的青色气龙能够冲上头颅，怒苍就会真正变身龙形！ 变龙是龙人毕生追求的目标，但从古到今都没有人找到变化的方法，在强敌的压迫之下，怒苍摸到了门槛！变龙就在眼前，但以怒苍雄厚的龙气居然还不足以冲破最后一层薄膜！ 怒苍怒吼一声，尽管无法真正变龙，他的实力也提升了一截。他身上的衣服全部鼓胀开来，爆发出来的气势比之前提高了一个层次。巨剑上的暗龙纹凸显出来，犹如一条小龙蛰伏在剑上。 一声清越的龙吟从龙纹上发出。 柏骥只觉得空气扭曲了一下，瞬间炎狱督军周围的土地被斫出一道道剑痕！ 这是巨剑之威！ 怒苍这把巨剑从诞生以来斩杀外族无数，凶名在外，外族人称之为斗龙剑！ 此时斗龙剑被拔了起来，与炎狱督火兵互相对峙，一场骇人听闻的战斗即将爆发。 水泽龙城外面和火炉一样，城中却清清凉凉。纵观全城的话，就会发现潜龙谷中不时有水龙飞腾起来，在城中游弋。 这水龙没有多大杀伤力，只是依靠潭水的奇特吸收龙城的热气。没有它持续游荡的话，龙城早成一片灰烬！毕竟城中建筑多是木制架构，难耐燧炎高温。 起初水龙有模有样，形态逼真，次数多了，便粗糙了许多。到后来，甚至就是一条肥大的水雾而已。这是施术者龙气不继的原因。 公主脸色苍白，站在龙王殿前面，每隔一会，就驱使水龙滋润龙城。龙王殿紧挨潜龙谷，在这里施术，龙气消耗又少效果又好。但因为次数实在太多，公主都快支撑不住了。 “公主，求您歇一会吧！”絮飞急得团团转。三长老只要公主维持龙城不自燃就可以，谁想公主这么不爱惜自己，连续不断地施术。再这样下去，燧族还没退，公主就要垮了！ 公主神色坚毅，“族人都在外面拼杀，我身为公主怎能不用点心！”说着潜龙谷中又有一条水龙飞出。 絮飞只恨自己不能替公主分忧了，只能干着急，“公主，您的身体要紧啊！” “不用说了絮飞，既然我不能上场杀敌，那至少要稳住后方！”要不是公主的龙气不足以支持水龙到外面战场冲击，她早就让水龙出城了！ “桀桀。”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天地间响起一阵难听的笑声。这笑声沧桑而富有深渊感，让人毛骨悚然。 “保护公主！”留守龙王殿的守卫听到怪声，纷纷来到公主旁边，拔剑戒备！ “是三芒星那个声音！”絮飞紧张四顾，手按佩剑。作为公主的侍女，她随时准备为公主牺牲一切！ “你就是燧族的首领？给本公主出来！”公主停止施术，轻喝一声，威严自现！ “桀桀，龙人公主，千古大贤，久仰久仰。”龙王殿两扇大门“吱”的一声开了，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怎么可能！ 所有人脸上都有不可思议的神色。虽然大部分龙人子弟都在城外征战，但龙王殿和潜龙谷都留有守卫，龙王殿岂是容易进的？那人怎么可能避过所有人混了进去！ 龙王殿大门敞开，一个人走了出来。 这个人并非燧族，他的身上没有火焰，也没有燧族那种焚尽天地的气势。他只有一袭黑袍，裹住了全身！ 这种装束乍看之下似乎和龙人潜修者一样，但其实相差何止万倍。 龙人老者的黑袍只是普通黑布，朴素无华。他们隐在糙布之下，却打从根本散发出一种儒雅的气质，有一句古诗真实反映了他们的情况：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 之前柏骥能够假装龙人老者而不被察觉，根本原因就是墨灵替他塑造了那种气质！这一点，换作天下其他至宝都无法完成，只有出身竹简的墨灵能在谈笑间完成。 眼前这个人虽然一袭黑袍，但他的袍子是用黑暗能量汇集而成的，看久了会让人感觉好像有一堆虫子在心里钻，极其不舒服，甚至恶心头晕。 公主惊愕之下连问两个问题，“你怎么会在龙王殿里面？你怎么可能是燧族的首领？” 相对而言，第一个问题似乎也不是很重要了，但第二个问题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就让人震惊了。这个人绝不是燧族，但他却成功掌握了燧族。一个外人能够手握另一个种族的权力，那他的力量该有多强大？公主掌控一族，自然了解一个种族对外族的排斥程度。何况燧族世代居住在圣火山，地域观念比龙人还强，没有绝对压倒性的力量，谁能驱使他们出来！ 看来龙人错误估计这次对手的实力了！ 这个人被公主询问，却笑而不答，自顾自朝公主走来。 他给人的感觉含而不露，博大阴沉，公主面对着他，好像面临万丈深渊，似乎稍一分心就会被他吞噬，万劫不复。公主施术过多本就体虚，直面这个人，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放肆！”絮飞怒而拔剑，“公主问话，竟敢不答！无礼至极！” 这个人只是在笑，完全忽略了絮飞，到了他这种境界，怎么会和一个小女孩计较！ 他漫步闲行，悠悠然来到公主面前。 “桀桀，龙人公主，你有大智慧，难道看不出龙人的危机？乖乖降服吧，献上战士和涤石，我保龙人传承不灭。不然的话……桀桀。”他的笑声有说不出的刺耳！ “妖言惑众！”絮飞首先听不下去了，举剑刺去！絮飞身为公主侍女，自小就受到各种培训，水平比同龄人强上不少。她使出的一剑华丽至极，抖出一个漂亮的剑花之后只取对方喉咙！ “好！”龙王殿的守卫看到这一剑纷纷喝彩！他们的年龄比絮飞大上不少，能力却还不如她。絮飞这一剑华丽在外精妙暗藏，也不知练过多少遍，为的就是在公主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一招制敌！ 可惜对方看到这一剑只是不痛不痒地举起手来，轻轻一弹。 他的手只伸到腰际的高度，絮飞的剑却是刺向喉咙，一高一低相差甚远，可是在他弹指的瞬间，絮飞的剑自动被他牵引过去，被他弹了个正着！ “锵！”清越的剑鸣声。 就在手指弹中剑刃的时候，一层黑暗能量迅速涌了过去，好像树藤一样蔓延而上，瞬间就吞没剑刃！然后继续向上！ 絮飞吓了一跳，撒剑跳开。 长剑兀自停在空中，被黑暗能量裹了个严严实实，接着寸寸断裂，掉了一地，好像土块一样！ 絮飞随身长剑被毁，她的嘴角却微微上扬。她这一剑如此华丽，其实另有目的！现在就等这人血溅殿前！ 哪知对方毁剑之后又突然出手，在心脏前两指并夹！ 黑暗能量在他手指周围聚集，黑气萦绕，却独独空出两指之间的空隙！ 随即两指之间响起剑吟之声，有火花喷出，好像有一头猛兽要从中闯出来！可惜这人两根手指比捕兽夹还厉害，牢牢夹住这头潜藏的猛兽！ “桀桀，翩若惊鸿，剑如游龙，这位便是游龙剑侍吧！潜藏手段果然不错！” “哼！”一声娇哼，在他的面前，第三个女子显身出来。这人瑰姿艳逸，肌肤胜雪，动作如轻云蔽月，她站在那里就好像山间云雾、林梢清风，飘忽不定。 她就是公主的贴身侍卫，游龙剑侍——磬。 絮飞向来负责公主的生活，磬则负责公主的安全。磬潜伏的技巧极其高明，只要她不主动现身，很少有人能够察觉到她的存在。她是保护公主的最后一张暗牌，如果连她都失败，公主就危险了。 “龙人底蕴不错，我很欣赏。”这个人也不为难磬，松开手指打声哈哈，颇显大度。 磬借机退开一步，甩开剑刃上缠绕的黑气。黑气轻易消失，然而剑刃之上深深烙下两截手指的印记，甩都甩不掉！ 絮飞狠狠跺了一下脚，想不到这个家伙连磬的偷袭都能接住！ 这人看向絮飞，微微颔首：“小姑娘精灵古怪，心思缜密，有你配合，游龙剑侍的偷袭水平提高了一个档次，桀桀，不错不错。”他面对几十把长剑，从容自若，随意评点。这姿态，简直就是在查阅自家家将，这种态度让龙人守卫大怒。 公主止住蠢蠢欲动的龙王殿守卫，询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名壁影，爆炎怒帝麾下魔预者是也。”他也不隐瞒，落落大方道。 这话一出，公主眉头蹙起。这个人的实力已经深不可测，竟然只是什么爆炎怒帝的手下！那个爆炎怒帝究竟是谁？映界什么时候有这号人物？ 龙人族历史悠久，对映界各族都有大概了解，但据公主所知，无论哪一族，都没有一个这么强大的帝王！ 似乎龙人的信息也不全面了，眼前这个壁影，公主就看不出他究竟是哪一族的！ 公主眉头舒展，冷笑道：“怒帝？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肯定是你子虚乌有骗人的！”她灵机一闪，想借此引壁影说出爆炎怒帝的详细信息。 壁影长笑，“公主无须激将。明人不说暗话，帝君细节我不便透露，您只需知道，帝君有绝对的实力引领龙人族。反抗，就是灭族的下场！” “怒帝在哪？我要见他！” “桀桀，龙人公主的地位虽然尊贵，可在帝君面前仍是不值一提，何况你只是一个即将败落的公主。” “放肆！”这次就连稳重的磬都怒了，“竟敢小看龙人！我族高手辈出，三大长老个个都是万夫莫敌之辈，凭你也敢说这种大话！” 壁影无意多费口舌，“也罢，看过战局再说吧！”他掌中出现一个小巧的三芒星，随手抛了出去。芒星在空中快速变大，眨眼间变成可以和龙王殿比肩的庞然大物。同时芒星中间涌出无数黑雾，黑雾里面呈现外面战场的情况。 从三芒星中可以看到，睿穹已经不在城墙上，不知所踪。城下龙人和燧族战成一团，可惜燧族的数量占了绝对优势，龙人军队被分成好几股，困在几个地方死战，看样子支撑不了多久。 公主心中一紧，燧族的数量怎么又增加了！之前没有这么多啊！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芒星中黑气滚动，场景变换，公主看到了二长老怒苍。怒苍正和一个庞然大物激战，两人的体型完全不成对比，一招一式惊天动地。 让她纠结的是，二长老居然处于下风！ 公主心中清明，三芒星里面的景象不是捏造的，而是外面正在发生的事实，因为她透过景象还能感受到怒苍体内澎湃的龙气，这点就绝不能作假！ 和二长老作战的燧族手中那把奇怪的武器实在厉害，挥舞之间无人能敌！二长老体内龙气鼓荡，巨剑也发生了变化，他的战力比平时都要高上不少，却连维持平局都显得吃力！ 絮飞和磬都看得目瞪口呆，一副不能置信的表情，那个燧族实在太强了！ 壁影却还不满意炎狱督军的表现，冷冷“哼”了一声！ 城外，炎狱督军战得酣畅淋漓。他很久没有遇过这样的对手，越打越爽快！心中不禁感叹，龙人族果然不简单，一个二长老就有这种水平！久闻龙人王更是一代枭雄，也不知今天能否一战！恰在这时，虚空中传来一个不满的哼声。 炎狱督军原是一族首领，心高气傲，不会屈居人下，奈何爆炎怒帝用最暴力的方式征服了他，并点燃他整个族远征的雄心！这个壁影，也是深藏不露之辈，现在整个燧族对他们都很恭敬。炎狱督军听到壁影不满的哼声，避开怒苍的招式，退开了一步。与怒苍这种级别的对手战斗，他依然进退有度，游刃有余。 怒苍心中暗惊炎狱督军的骁勇，见其倒退，没有轻易紧逼，只是借机调节气息。 “怒苍！你是个好对手。在你身上，我甚至感觉到危险的因子，很少人能给我这种感觉！”炎狱督军流露出赞赏的目光，怒苍身上有连他都忌惮的东西，只是还没能发挥出来而已。炎狱督军遗憾道：“可惜，今天你仍不是我的对手，结束吧！” 炎狱督军把手指向场外，随手一招，几堆黑曜石凌空飞进来，落在他的身前。这些全是燧族强者的尸体，可惜只有三具。炎狱督军眼中怒火燃烧，望了出去。就近的灼刃刀客被他的眼光看到，浑身一颤，当场自毁肢解。 一个强者居然如此轻易地自毁？这个场景让所有人为之一惊。 怒苍知道炎狱督军要出绝招，也不制止，泰然等候。再斗下去也会败，如果能被对手最强一招击败，也是一种快慰。强者之间，常用这种方式表示敬意。毫无疑问，怒苍已经获得炎狱督军的认可和尊重。他将要用最强的招式毁灭怒苍！ 炎狱督军随手招来灼刃刀客新增的尸体，把炎狱督火兵插在尸体堆上。 那些尸体自动分解，拼凑在火兵之上。眨眼之间，巨大的炎狱督火兵又粗壮了几倍。握在手上，有种喧宾夺主的感觉，炎狱督军的威势全被这把兵器掩盖住了。 絮飞看出二长老有危险，又急又气，“燧族真是禽兽不如，连自己手下的性命都不放过！” “桀桀，小姑娘，燧族从来不会因战友的逝去而神伤，下一次爆发将是再会之时。”壁影颇有深意道。 “受死吧！”炎狱督军喝了一声。 督军全力一击，就算怒苍再强悍，硬扛的话，都只有陨落一途。怒苍浑然不惧，一剑在手，他就是睥睨天下的存在！ 敌兵虽猛，还能再狂暴一些吗！须发震荡，怒苍纵声长笑，直面其锋！ 就在这时，一面火底水字的奇异大旗破空而来，插在怒苍前面。 空中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道生一。”一个老者踏空而来，落在怒苍身侧。须眉清和，却又冷峻凝重，不是幽空是谁！ 接着空中白芒一闪，一条白色瀑布如银河落九天来到场中。白发翻飞，正是睿穹驾到。睿穹嘴角扬起，轻笑道：“一生二。” 幽空、睿穹分别落在怒苍身侧，一左一右，面前阴阳幡无风自鼓。他们看向怒苍，点头鼓励，含义再明显不过：这是战争，无需争匹夫之勇！联手吧！ 想起背后龙城，怒苍把剑插在地上，豪迈大笑，“二生三！” 远在龙王殿外面的公主看到这一幕，欢呼雀跃，拉着絮飞的手跳起来！“絮飞，是大长老！是三长老！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龙王殿守卫个个握拳大呼，心情激荡！ 战场之中三大长老组成一个正三角形，以怒苍为首。三兄弟体内龙气扩散出来，互相渗透，龙气瞬间凝聚，三人齐声喝道：“三生万物，万物归元阵！” 一连串复杂的咒语和手诀快速念出和生成，前面阴阳幡上的水火二气分离开来，化成两条元气龙互相盘旋缠绕。阴阳交融，最终化成太极图的模样，覆盖在三人上面。 在太极图成型的时候，强化之后的炎狱督火兵击打过来，落在其上，雷霆一击！ 第十二章 隐藏的实力 水火两条元气龙一阴一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万物归元，太极重回无极。两条元气龙互相缠绕，把上空包裹得滴水不漏！ 炎狱督军原是燧族的领军人物，火焰修为在燧族中几乎无人能及，一把炎狱督火兵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有了四具燧族尸体的祭献，这把兵器上面附带的火焰塑出形态，好像邪恶的火焰灵魂！ 兵器挥舞间夹杂有凄厉的惨叫声，便是那些灵魂在嘶喊！ 这把武器打下来，天地都为之变色！ 一个巨大的爆炸声，一圈巨大的火焰涟漪散开，强光耀眼！ 强光散尽，只见两条元气龙化成一片混沌，三大长老人人负伤。炎狱督军倒退无数步，撞翻一个躲避不及的爆锤力士！ 四人内心都是巨震！ “燧族果然厉害！龙人倒有些轻视了！”幽空嘴角带血，赞赏道。 三大长老中幽空个体战力最差，但他在玄道一途思想境界最深。这阵法虽然大部分能量由怒苍提供，也以怒苍为主硬抗冲击，但真正能够洞察一切玄妙的却是幽空。幽空才最清楚炎狱督军这一击的厉害！ 以力破阵，炎狱督军蛮横几无匹敌，就算辰王还在，恐怕也难出其右！ 不过就算如此，三长老联手，炎狱督军也难以讨到便宜！刚才这一击，两败俱伤！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老大，老三，你们让开，我要和这贼崽子同归于尽！”怒苍突然收手，万物归元阵被迫终止。混沌的元气重新回到黑玉旗杆上面，凝成旗帜。只是水火不再分明，整面旗萎顿无力。 怒苍如今体内龙气浩瀚澎湃，虽然无法突破变龙，但若震爆这股龙气，他有绝对的把握和这个炎狱督军一起粉身碎骨！ “不，”幽空按住怒苍的肩膀，“你已经到了变龙的关卡，是全族的希望所在，不能在此陨落！” 睿穹望向空中，苦涩道：“希望？这一次恐怕无法这么简单度过难关，这个炎狱督军甚至不是最高首领，只怕死了也无关大局！” 之前虚空传来的哼声传达了很多信息，背后那人上位者的傲慢展露无疑。很显然，他才是这支军队的领导者，炎狱督军根本不算什么！ 这一刻，睿穹看不到一点未来，无言仰望苍天。 睿穹苍凉的眼神落在公主眼里，触动了这个善良的女孩。 壁影一言不发，成竹在胸。如果有人能够看穿黑袍的话，一定会发现他的嘴角已经挂上一丝微笑。龙人公主毕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怎么承受得起种族惨剧！如果是她的父亲辰轩掌局，很可能就是不死不休的场面，但是善良的公主掌局么，壁影浅浅一笑，感觉胜利就在眼前！ “公主是否也在想，龙人还有没有希望？”过了一会，壁影悠闲开口道。 公主沉默不语。 “桀桀，实话说，到目前为止，龙人还有很大的希望！” 公主疑惑地转过头。 “不过，我们并没有展示真正的实力，桀桀，”壁影诡异大笑，驱动三芒星，传声道：“督军，召唤巨像！” 空中再次传来那个诡异的声音，睿穹猛地转头，喝道：“不能让他召唤！”不管巨像是什么东西，绝不能再让炎狱督军召唤帮手了！ “迟了！”炎狱督军随手捉起之前被他撞翻的爆锤力士，右手来到力士的头上，直接把他生命的火焰从身体里面抽出来，握在手中把玩。 督军左手撒开，爆锤力士成了一堆冒着黑烟的黑曜石，哗啦啦掉落在地上。炎狱督军重新拿住炎狱督火兵，手上震了震。兵器上面附加的黑曜石全部掉下来，和爆锤力士的尸体堆成一堆。 “出来吧，我的燧族勇士！”督军手中那缕生命之火扔进黑曜石堆之中！ “哗！”火苗借风助长，瞬间在石碓中燎了起来！ 温度急速飙升，视野在高温中剧烈扭曲！ 那堆毫无规律的黑曜石突然动了，只是调整了几块石头，立刻显出一个粗糙的人像，好像一个巨人躺在地上！ 这改造，堪称鬼斧神工！ 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声从石堆中传出来，不，那已经是一个巨大的火焰石人！两束刺眼的凶光射了出来，那是他的眼睛！ “石堆复活了！”在絮飞的惊呼声中，战场上一个庞然大物站了起来，魁梧如山！ 三大长老脸上变色，这个新燧族，气息比炎狱督军还恐怖！ “这是火灵巨像，只要有足够的燧族生命，就能把他召唤出来，他的战力甚至还在炎狱督军之上。公主，现在龙人的希望有多少？桀桀桀桀……”壁影忍不住笑了。 公主嘴唇发白，没有说话。 壁影还不过瘾，桀桀大笑，“萨满们，燃烧吧！” 壁影的狂笑声在战场中回荡，无数火云萨满站了出来，高举火杖。 火光四耀，一段段艰涩的咒语从他们口中吟唱出来！ 土地以肉眼可以分辨的速度快速拱起来，层层堆高。“嚗”，一声巨响，某个土堆上口突然断裂，有火红色的液体溢出来。液体缓慢流淌到地上，引起巨大的燃烧。顷刻土地燃烧溶化！ 这液体温度之高难以想象，赫然就是熔岩！眨眼间，千里平原中，突兀地呈现一座座巨大的火山！ 极端高温在场中蔓延，龙人渐趋难受。燧族如沐春风，爽快地咆哮！就连那些没有生命的尸体，都有蠢蠢欲动的迹象！ 就在这时，所有萨满同时高呼一句：“火种不烬，死灰复燃！” 声音苍茫，这一刻，甚至让人错觉创世者降临此地！ 场中燧族的尸体重新燃起火焰，生命力再次降临在他们身上！一个个燧族站了起来，浴火重生！一阵阵爽快的咆哮从他们口中发出！ 看到这场景，龙人面如死灰！ 柏骥呆住了，那头被他撞碎脖子的赤炎奴兽爬了起来，身上的伤痕彻底消失了！就连那个被郎风真斩断的斥候和他的炎马都活了过来，用熔岩糊弄几下，身体就完美地连上了！ 公主到此时才理解壁影那句话——燧族从来不会因战友的逝去而神伤，下一次爆发将是再会之时！ “燧族当真是不死之身？”她失声问道。 “桀桀，只要有足够的萨满，只要萨满有足够的能量，他们就可以无限重生！龙人还有多少子弟要跟他们换命？燧族绝不拒绝！” 实际上，如果在燧族源地圣火山，燧族就真的是不死身，力量也是源源不断。但现在远离圣火山，他们的力量会流失，萨满召唤出来的火山也不可能把他们复活几次。 场中睿穹脸色惨淡。怒苍目瞪口呆，和炎狱督军同归于尽的想法彻底没了。 “这一战，我们已经输了……”幽空有说不出的苦涩。 龙人的自信心从没有受到这么大的打击，别说普通战士，就是三大长老都有些心灰意冷！ 炎狱督军并不进攻，火灵巨像也没有进攻，复活的燧族同样如此。他们按兵不动，等待龙人战意溃散，不攻自破，或者公主想通，率领族人投降。 壁影有这个时间等待，也有这个把握，因为他有这个实力！ “不！他们不可能无限复活！”怒苍的声音响起，好像一声霹雳，轰击所有龙人的心，“你们给我振作起来！” “长老，我们还有希望吗？”龙人子弟被围在各个地方，但他们的心境是如此相同。 龙人还有希望吗？ 前路，比当年灾难时还要黑暗！ 场中异常地安静，只有一阵噼啪、噼啪的声音。 这是燧族燃烧的声音？还是希望破灭的声音？ “只要我们没有死绝，龙城就不会倒！希望永远在！”就在这时，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 龙人寻声望去，却是一个乳臭未干的人类少年，心情更加阴沉。这种大战，人类的作用完全可以忽略，一个人类小屁孩谈何希望！ 柏骥爬上一块焦黑的石头，用上玄术发音，振臂道：“龙城是我们共同的家！就是死！也不能让外敌践踏！” “共同的家？哼，卑贱的人类，你也配说这话！”听到人类如此抬高自己的身份，不少龙人露出鄙夷的神色，有的甚至出声讽刺！ 柏骥不卑不亢，“没错，我是人类。但是！连最卑贱的我都有与龙城共存亡的心思，你们呢？我最尊贵的龙人！” 柏骥一声诘问，问住了千里战场中无数龙人！ “难道龙人就这么没有斗志！难道龙人当真是沽名钓誉之辈！” “醒醒吧，放下成见！让我们重燃斗志，并肩作战，守护龙城！” “身可杀！而城不能倒！希望永不灭！” 在龙人萎顿的时候，一个人类站了出来，直接呵斥他们！这给龙人造成的心灵冲击之大可想而知！ 此时柏骥的作用比任何人都大，一个小小的人类都有这样的觉悟，龙人如果放弃的话，颜面何存！ “人类尚且如此，何况龙人！只要没有死绝，我们就有希望！”不知道哪个龙人喊了一声，顿时引起普遍共鸣。 “没错！身可杀！而城不能倒！希望永不灭！”龙人溃散的信心迅速凝聚起来！斗志昂扬！ 怒苍忍不住喝了一声：“好！” 幽空有感柏骥对龙城的忠诚与勇气，站了出来，声震千里：“自古以来，龙人对人类有太多的偏见。今天，就在这里，我幽空，以大长老名义向诸位提议，从今天起，人类地位上升，与龙人相等，同为龙城主人！” 大长老这是要为人类矫正身份，把他们从附属的身份晋升为主人的身份！一旦通过，人类将不再是佃户，他们同样可以拥有自己的土地，可以过龙城的节日，可以享受龙人的待遇。这是水泽龙城建城以来从未有过的创举！ 放在和平年代，就算是德高望重的大长老这样提议，也会被万千龙人唾弃。可是如今，在存亡之际，这个人类深深鼓舞了龙人。人类名分的确立变得如此自然！ “我怒苍，以二长老名义提议，从今天起，人类晋升龙城主人！” “我睿穹，以三长老名义提议，从今天起，人类晋升龙城主人！” 三大长老的意见出奇的一致！ “族人谁有异议？”幽空沉声问道。其实只要三大长老都赞同，就可以请出祖宗训敲定结果。不过这事非同小可，族人的意见不能不考虑。 “我，无异议！” “我赞同！” “我赞同！” …… 沉默一阵之后，不知道哪个族人首先开口，随后龙人陆续出声赞同。最后，所有的龙人都赞成了，就是某些顽固孤傲的老者也默认了！ “既然无人有异议，便请史官载入史册！战后，若我们不能存活，请活下来的族人凭此请出祖宗训，为人类正名！”幽空慷慨激昂，“史官司马煜何在？” 司马煜，当代司马家第一人，以为人正直、笔下无情、敢直言公道著称！ 大长老的声音传遍龙人区域，不论司马煜是在龙城中还是战场中，都能听到。但久久无人响应。 许久之后，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壮年从远处高声道：“禀大长老，我父已在战争中殉城！遗体已经觅得！” 史官战死了？ 龙人一阵神伤，本该独立在历史洪流之外，以一支铁笔记载历史的史官居然战死沙场！ 幽空感伤道：“司马家见证龙人千年浮沉，当代家主司马煜更是身先士卒，上场杀敌，以致忠骨遗地，实在可歌可泣！司马后人，我命你接掌史官一职，子替父职。战时一切从简，汝即上任。乃父铁骨铮铮，笔力浑厚，我自会向公主进谏，钦封‘铁血神笔’，事迹永载史册之中！” 司马煜的儿子司马江鸿泪流满面，叩谢道：“多谢长老！” “你现在可有能力代乃父记事？” “司马子孙皆自幼磨练笔力，不敢怠慢。”司马江鸿掏出随身携带的毛笔和竹简，旁边一个龙人自动俯身甘当书案。 司马家的毛笔由古法所制，上有凝墨，随时可以书写。司马江鸿倚龙人背而书，边书边念：“映界历一万一千两百四十七年，赤炎燧族大举进犯，围我龙城。我族子弟奋勇杀敌，全不顾身。然燧之强悍不能力敌，且有复活异能，凶焰一时无双。彼时，天成火炉地成炭，千里沃野一瞬焦黑。族人忠骨遍野，子弟疲惫。”写到这里，司马江鸿停笔，提声问道：“这位人类小哥如何称呼？” 柏骥站在石头上面，万众瞩目，不矜不伐道：“我名柏骥。” “人类勇士柏骥与我族浴血共战，于危难处不离不弃，壮我声威，鼓我士气。大长老幽空阁下感其忠勇，借此为人类正名，族人击节称赞。初任史官司马江鸿于战场之上记载此事，以作凭据！” 壁影见龙人还有时间写史，笑道：“龙人真是可爱。公主，你真想让他们死绝吗？” 经过柏骥一事，龙人的士气再次鼓起，但是胜负大势更改不了！ 公主沉默不语。“莫非公主以为龙人还有一线希望？桀桀，看来需要给你看看我们这支军队隐藏的实力！” 壁影朝向龙王殿，双手平举，“出来吧！” 公主疑惑看向龙王殿。整个龙王殿突然颤动起来，好像发生地震一样！门窗震裂，瓦片坠落。 随后地下迅猛长出一圈东西，一下包裹住龙王殿！ 龙王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巨大的起伏的石墙！石墙里面发出咀嚼的声音！ 公主大惊，重新再看，眼前竟然是一条巨大无比的沙蚯！ 这条沙蚯体型庞大至极，肌肤如山如石，獠牙狰狞，巨口可以吞天，居然一口就吞下整个龙王殿！ 沙蚯咀嚼了一会，弯下身体，吐出一大堆残渣，一副十分难吃的模样！ 嘴里森森的牙齿看得人一阵胆寒，几根短小的角质小腿在空中乱划，似乎能够撕裂任何东西。 公主依靠絮飞的搀扶才能站稳，这是映界的甲系虫人！ 燧族和甲系虫人联合起来了？ 怎么可能！ 公主完全处于震惊之中！ “桀桀，公主，你看这条沙蚯如何？”壁影笑问。 这条沙蚯如果出现在战场中，就算三大长老联手，恐怕都难以和它抗衡！ 公主脸色苍白得好像一张纸，这个壁影究竟是何人！那个爆炎怒帝又是何人！怎么有能力统合燧族和甲系两大种族！ “桀桀，沙蚯拥有庞大的战力，更是开路先锋。有了它，地下也能变通途，随时可有奇兵降临！”壁影赞赏道。这次燧族能够天降奇兵，打龙人个措手不及，就是因为有沙蚯的存在！ 沙蚯出现之后，转头望，似乎在寻找食物。它的眼神浑浊，看样子智力水平不高，在看到公主的时候，流露出贪婪的表情！ “咔！”沙蚯发出甲系虫人特有的声音！ “保护公主！”龙人守卫赶紧拦在沙蚯前面，就像一群蚂蚁挡住一条蛇！ “吧吱！”沙蚯愤怒地咆哮，从地洞里面爬了出来。 土层推动，轻易冲开众人，公主与沙蚯之间再无格挡！ 沙蚯咆哮着朝公主咬下来，一张巨口，遮天蔽日！ 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公主前面，“蠢货！”壁影阴冷喝了一声。 沙蚯似乎很畏惧他，咆哮一声，不敢再上前。 “滚！到外面去，只要龙人不投降，有得你吃！” 沙蚯恹恹退回去，重新钻进地里。地上只剩下一个巨大的黑洞，还有许多粘稠的液体。地面狼狈不堪，与之前天壤之别。 “公主受惊了。这种蠢东西，满脑子肠子，成天想着吃！”壁影亲切关怀，但是语气一转，又道：“不过，桀桀，就连这种头脑简单的东西都能看清大势，相信公主已经有主意了吧？” …… 战场之上，龙人整军待战，龙城中突然传来公主令旨。令旨约束族人不可再战，龙人举族投降。 城墙上，公主一身华丽礼服，头罩轻纱，无颜面对族人。旁边站有一人，身披黑暗能量袍。 三大长老稳住族人，上城墙交涉。 怒苍看到公主被人挟持，暴怒，指责磬道：“游龙剑侍，你太令我失望了！” 磬跪倒在地，“磬有负所托，只有以死谢罪！”说着挥刀自刎。 睿穹一把捉住磬的长剑，刃入掌心，鲜血直流。 睿穹叹了口气：“此事与你无关！” 因为怒苍情绪激动，投降事宜由公主、大长老、三长老和壁影交涉。 公主与两大长老私下商量，壁影要求无条件交出十万龙人士兵和一吨涤石，尔后龙城全听爆炎怒帝吩咐！ 没有人知道商量的过程如何，只知道两大长老一开始和公主交谈都发出了惊呼声！显然是被吓到了！ 柏骥显得失落无助，人类好不容易成为龙城的主人，龙人却投降了！龙城再次易主！ 时代真的变了！高傲的龙人居然甘愿沦为俘虏！ 一个种族如果没有一个强大刚毅的王作为中流砥柱，不可能在历史洪流中屹立不倒！ 可惜公主极少公开露面，柏骥不曾见过，不知道这个素有贤名却懦弱不堪的女子长得什么样！真是丢龙人的脸！ “算了，我去找絮飞。不知道她有没有在战争中受伤？”柏骥心灰意冷，朝龙城走去。 燧族如今按兵不动，并没有对龙人进行限制。壁影对龙人的性格把握得很好，只要公主受他控制，这些龙人就很好管制！ 水泽龙城的城墙已经毁坏得不成样子，裂缝纵横，锤印、刀印、剑印密布。虽然没有坍塌，却也差不多了！ 走进龙城，所遇龙人个个一脸沮丧。郎奚也在其中，重伤初愈的他竟然也参加了城外的战争！ 郎奚怀里抱着郎风真两截尸体，对柏骥的态度变得很淡漠。在种族大仇面前，他们以往的恩怨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柏骥想走过去，但止步在郎奚骤然变得怨恨的眼神中。郎奚没有找柏骥报仇，但不代表会让他靠近。 柏骥遥遥鞠了一个躬：死老头，你走好！ 抬起头的时候，面前多了一个身穿奇异黑袍的老者。那件黑袍是由黑暗能量汇聚而成，看起来浑身发毛。 第十三章 战龙变 柏骥盯着眼前的人，一种阴森的感觉直接烙在心头，他不寒而栗，几乎不敢直视这个人。 柏骥咬了咬牙，倔强地昂着头，“公主软弱，才任你摆布，不要以为所有人都是你的俘虏！闪开，我不是龙人，不是你的俘虏！”这个人之前在城墙上出现过，柏骥认得，就是他胁迫公主投降的。柏骥对他充满仇恨。 因为极端的愤怒，柏骥身上蒸腾起一层龙气。 壁影来见柏骥，只是想消灭一点细微的变数，因为柏骥曾经凝聚起龙人士气，这种人便不能留。但此时，看到那些蒸腾的龙气，壁影不禁纳闷，人类也有龙气？还这么强盛。这小子似乎不简单！ “有意思，桀桀。”壁影自顾自笑了。 柏骥听到这笑声就反胃，他厌恶转身，朝另一条路走去。惹不起，难得还躲不起了！ 一个瘦小的手按住他的肩膀，想止住柏骥的步伐。 柏骥从脚上用力，再借助腰力甩肩膀，力道一层层叠加。地上的石板，甚至被他磨出一层石粉！柏骥的身体比表面看起来强悍多了，一身蛮力惊人，想拦下他绝不容易。何况按住他肩膀的，只是一只瘦弱的手！ 原想这种程度的冲击就算没有震折这只手，至少也会荡开它，但没想到它看起来轻轻巧巧，却跟铁夹一样牢牢夹住柏骥的肩膀，动也不动分毫。柏骥差点因此闪了腰！ 两个人同时轻“咦”一声。 壁影微感诧异，“力道不错。”他琢磨着，“有玄术基础，力量甚至比得上燧族，就连龙人都没有这么优秀，你真的是人类？”黑袍正对柏骥，里面一双诡异的眼睛恨不得剥开柏骥的灵魂。 “不用你管！”柏骥用手推开壁影的手掌，肩膀的衣料因此被撕开一块。 柏骥之前受过郎风真的攻击，后背的衣裳破裂不少，这时候，更是露出后背半个鼎状“纹身”。 壁影凝重地看着那个鼎，心中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本能告诉他，这东西绝不简单！ 柏骥“哼”了一声，迈步离开。 “想走？桀桀，我同意了吗！”壁影既是试探，又是留人，朝柏骥打出一拳。 壁影这一拳虽不迅猛，但是气机牵引之下，柏骥甚至感到生命的威胁！ 柏骥回身，暴喝一声，打出一拳，拳速之快直接捋脱臂膀上的衣服。 两个拳头相对撞去，柏骥不敢轻敌，全力以赴。这时壁影手上凝聚的黑色能量突然散开。柏骥眼前一花，却发现自己的拳头诡异地偏离原先的轨迹！ 拳头和拳头擦身而过，壁影没有任何阻挡来到他的背后，随后直拳化为斜打，拳头变成掌刀。 无边巨疼，柏骥后背已经中了掌锋一下！ “嘭！” 这无风无浪的一招甚至比郎风真的玄术还要厉害，柏骥被打得飞了出去。 “郎奚助我！”柏骥完全不敌，想起旁边的郎奚。他明白郎奚对外敌有一腔愤怒，所以唤他帮忙。只是郎奚已经抱着郎风真的尸体，行尸走肉一般朝郎家走去。刚才的巨响，以及柏骥的惨叫都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往下望去，那个黑暗魔鬼阔步跟在后面，甚至带上了杀气！ 柏骥感到绝望，龙人都麻木了，单凭他，如何逃出这人的魔爪！ 柏骥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人明明就是燧族军队的首领，在龙人刚刚投降的时候，怎么有空来找他一个人类的茬！ 只是柏骥并不知道自己有多特殊，之前在战场上壁影就注意到他了，眼下亲自接触，更发现诸多异象。更何况在出手之前，壁影预算了一下，竟然发现这个人有可能妨害到怒帝的霸业！ 壁影身为魔预者，本身就精于预言，尽管他的预言不是百分百准确，但至少昭示了一种极大的可能！ 一个人身上有这种可能性，还能放任他成长吗？ 柏骥飞出很长一段距离，刚要掉地，又是一拳打在他背上，再次被打飞。后背的大鼎甚至有被打爆的趋向，五脏六腑几乎挤成一堆，一口鲜血当场喷出！柏骥脸色苍白，眼角抽动，眼睛狠狠钉在壁影身上。他要把这个魔鬼记在脑海中，死也要回来报复他！ 壁影有心杀柏骥，却又抱着猫玩老鼠的心思。以壁影的本事，根本不怕柏骥逃脱，因为，他，逃不了！ 几拳而已，柏骥几乎飞到潜龙谷。他后背鲜血淋漓，浑身骨头都要溃散，那个大鼎满是裂痕，几乎要和他的背一起粉碎！ 龙王殿早就消失了，潜龙谷失去屏障，直接呈现在人们眼前。当然，能看到的只是一片浓郁的雾气而已。 壁影瞥了潜龙谷一眼，有些忌惮，内心自语：也罢，就在这里杀了他，不能让他飞进去了！ 之前壁影提出招降龙人，爆炎怒帝同意之后说了一句话：招降，便不动那谷，否则，由本帝亲自出手！ 可见怒帝对这地方也不敢轻视！ “人类，结束吧！”壁影单手一挥，一束黑暗能量朝空中的柏骥射出去。目标，脑袋！ 壁影一路试手，只想打爆那个诡异的大鼎，没想到那鼎居然撑了下来。现在只能速战速决了，否则进入潜龙谷就麻烦了！ 柏骥早被打得痛不欲生，此刻对他来说，死亡就是解脱，只有死才能摆脱这种无休止的疼痛。不料一把巨剑破空而来，打散射向他脑袋的黑暗能量。 一个魁梧龙人从空中跃下来，虎髯遒劲，手持巨剑。 “是你，”怒苍看向壁影，怒不可遏，“我们已经……你还不知足吗！还在这里蛮狠什么！” 怒苍说不出投降二字，以龙人的自尊，如何承受投降的事实！所以说这话的时候，怒苍的眼眶是湿润的！ 这个外族，得了便宜还不够，还在这里嚣张什么！潜龙谷可是祭祀的地方，要是他胆敢放肆，怒苍一定跟他拼了！ 柏骥还在空中飞退，看到怒苍，虚弱道：“长……老，捉他……换公主，还有希望。” 柏骥心中清明，现在龙人虽然投降，但局势还没有安稳，只要捉住眼前这个人，龙城还有救！ 怒苍的脑袋并不灵光，听到柏骥的话，猛地一愣，随即大笑出手！“哈哈哈哈，好注意！” 怒苍出手岂是儿戏，一道霸悍的剑气当场生成，砍向壁影。 此时此景，壁影的目光仍停留在柏骥身上！ 剑气逼近的时候，壁影身上突然冒出大量的黑气。 剑气斩入黑气之中，直奔壁影而去，但壁影在同一瞬间出现在黑气中另一个位置，剑气斩了个空。壁影重新挥拳，瞄准空中柏骥的头颅，黑袍里面传出他轻蔑的笑声：“桀桀，怒苍，不过如此！” “哼，敢看不起我！”怒苍狂怒。 与此同时，壁影兀然发现自己的拳头没有打出去。回头细看，他身处的黑气里面充满了水汽，正是这些水汽限制了他的行动。怒苍在动剑的同时就施加了玄术！ 因为这个小小的耽搁，壁影没能在柏骥飞进潜龙谷之前解决他。 柏骥飞进了潜龙谷，壁影心中泛起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我没空跟你纠缠！”壁影轻身一摇，身体立刻隔离了黑气，自然也隔离了水汽。此时的他就好像是墨水中的一个气泡。 “想摆脱我，没那么容易！”怒苍劈开黑气，抢上前来，意图近身肉搏。 就在这时，潜龙谷中响起一阵壮阔的金属声！声音之大，震得壁影和怒苍都险些站不住脚。 怒苍脸色大变，转头看去，只见潜龙谷上空浓郁的雾气好像漩涡一样旋转起来！ “怎么回事！”怒苍惊问。 壁影阴沉不语，他看出有东西在吞噬潜龙谷的雾气，因为吞噬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才导致漩涡的出现！ 这一下动静极大，龙人感到潜龙谷有异，纷纷赶来。 说到柏骥，在他飞进潜龙谷的时候，便有一青一红两道光线落在他身上！光线源头，竟是三山巨龙的眼睛！ 柏骥大惊，不明情况的他甚至怀疑是神龙恼怒他擅闯潜龙谷，所以显灵惩罚他！ 就在这个时候，他后背响起一阵壮阔的金属声，好比神话故事里面巨人撞击天神的乐器的声音，音量之大几乎震裂他的脑袋！ 与此同时，那个奇怪的大鼎从他体内钻了出来，就好像一个被囚禁的犯人从地里爬出来！带有一种解脱的畅快！ 柏骥的体型并不巨大，却有一个房间大小的大鼎从他后背钻出来，场面异常诡异。 这个鼎看不出质地，光泽时而润青时而酒红。它三足两耳，上面浮雕一片古怪的花纹，不知是图腾还是文字。整个鼎上面都是狰狞的裂痕，几乎就要溃散！ 大鼎脱离柏骥的身体之后急速旋转，好像一个吞天大口，大肆吞噬周围的雾气！ 大鼎明明就在体外，柏骥却感觉好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它吸纳雾气的感觉，就好像他的手在拿什么东西！接着他震惊地发现，这些雾气在鼎中旋转之后变成纯正的龙气，然后，出现在他体内！连通点就是他膻中穴中两大气旋！ 这两大气旋就像两片巨大的虚空，平时柏骥修炼再多的龙气，输进去也跟泥牛入海一样，现在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填充！ 空中，泥沼一样的雾气以极快的速度变稀。 怒苍狂吼一声，拔腿朝潜龙谷冲去，想要进去看看发生什么事。可惜潜龙谷外围生出一层莫名的能量，把他阻拦在外面。 公主、幽空、睿穹这时也赶到了。怒苍急喊：“公主！大哥！你们快进去看看！” 龙人中数公主和大长老最通灵，怒苍进不了，不代表他们进不了。 幽空脸色凝重，二话不说，虔诚地迎上去，结果撞了满怀。公主也是同样的遭遇！连他们两个都进不了，别人休想进去！ “怎么回事！”睿穹喝问怒苍。 “不知道，那个人类飞进去之后就变成这样了！”怒苍着急道。 “人类进去了？是先祖震怒了吗？”幽空满脸忧色。 潜龙谷上空的可见度迅速变高，不久众人看到一个诡异的大鼎在空中急速旋转，蛮横地吸收雾气。 大鼎旁边正是那个人类，他呈大字型浮在空中，体内好像在急速膨胀。他的后背好像是干涸的河床，裂痕遍布，触目惊心。 很快，潭中祭台清晰可见，第一代龙人王昊宸的石像也显现出来，三山巨龙石像更是第一次整体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一条无比巨大的石龙，层层叠叠盘旋在三山之中，也不知用了多少石料砌建。展开来的话，甚至估计不出有多长！ 此时三山巨龙眼中发出一青一红两道光芒，落在那个人类身上！ 公主脸罩轻纱，看不出表情。幽空老脸抽动，想起《神龙叹》中关于鼎的那一叹！ 三山解鼎，功成龙升。 难道就要印证在此处！ 雾气的吸收已经到了收尾阶段，上空仅剩的雾气被一扫而空，三山巨龙的目光也从柏骥身上转到那个大鼎上面。 大鼎再次发出一声巨响，然后轰然解体，溃散成一片金属渣。 接着金属渣快速蠕动，凌空化成一个红色古字：战！ 战字出现之后，仿佛一个巨大的印章直接盖在柏骥背上！紧接着，这个房门大小的金属字直接钻进柏骥体内！ 柏骥一声惨叫！ 所幸过程极快，再看柏骥后背，那儿光光溜溜，没有半点痕迹！ 柏骥体内两大气旋在浓雾吸干的时候已经蓄得饱满，左青右红十分鲜明，龙气蠢蠢欲动！这个战字好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它到达右边红色气旋的时候，里面的龙气突然暴走！横冲奇经八脉！ 龙气在体内奔突？ 柏骥想起怒苍冲击化龙境界时的情形，迷茫而震惊：我一个人类，也可以追求龙人顶峰境界？ 还没来得及细想，体内的龙气强势冲上头颅！没有半点干涩！ 柏骥抱头痛喊。 场中人人变色，因为这个人类口中发出了龙吟的声音！ 这是龙吟啊！ 下面发生的场景，永远留在龙人心中，也永远记载在龙人的史册之中！ 柏骥面色狰狞，几个挣扎之间，后背突然飚出一排骨刺，共有九根。同时头颅上下长出一个威严的龙头，这个龙头就像头盔，把柏骥的脸含在口中。再看时柏骥全身都覆盖了一层尖锐的鳞甲，双手也化成龙爪，膝盖和手肘都有倒刺长出。屁股后面也长出一条长尾，尾巴充满骨质感，摆动又极其灵活，是强硬和柔软的合体，宛如鞭状长戟。尾巴长成之后在空中挥舞，甚至有一种划破虚空的锐气！ 一身衣服破碎！ 一个同时拥有人类和神龙部分特征的“怪物”悬浮在空中！发出痛苦而畅快的龙吟声！一股澎湃的战意散发开来！ “这是龙吗？！”新围上来的龙人并不知道是一个人类在变身，他们又喜又惊。喜的是千年来总算有龙人变身神龙，惊的是这个人好像变错了，形态不合格，和神龙先祖相去甚远！ 幽空失声道：“战龙变！这是战龙变！” 龙人的神话里面出现过非正常龙形态的龙，在此之前那被归为谬误，没想到这些形态的龙真的存在，还给变出来了！全族振奋！ 只是，为什么是人类变的？ 人类，人类。 幽空骇了一跳，转头向睿穹看去，睿穹刚好也向他望来，两个人的眼神都在叙说同一个词：王子！ 变龙肯定需要龙人血脉，而变身那位原本又是人类形态，那普天之下就只有当年辰王的儿子合乎要求！ 龙人区域七年阴云灾难，就是因他而生！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荒灾时期，连大人都饿死，一个小屁孩怎么存活！ 这一次他的回归，是福？是祸？ “英雄！英雄！英雄！英雄！……” 龙人子弟欢呼雀跃！ 柏骥仰天长啸，看到了地上无数的龙人在为他欢呼。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能量极度膨胀，但身体却不完全受他自己控制！ “唰！”尾巴突然暴长，从一丈变成十丈、百丈，在空中错综复杂地盘旋，充斥潜龙谷上空。 华丽而诡异！ “英雄！英雄！英雄！英雄！……” 呼声更盛！ 那条骨质尾巴暴长之后，锐利的尾端急速朝三山巨龙刺去！ 不好，柏骥感觉到尾巴要攻击三山巨龙，想要阻止，可是这条尾巴好像有自己的意识，或者说是受到了某种指引，完全不受他控制！ 一声脆响，“咔嚓”。 那条长尾好像一把吹毛断发的刀子，轻而易举捅进石龙的口中！ 不知是不是错觉，柏骥瞥见三山巨龙的嘴角泛起一个微笑，随后从龙头开始，整条石龙寸寸爆裂！ 鞭状的铁戟长尾急速飚穿，从头到尾贯穿三山巨龙。这条庇护龙城千年的石龙瞬间变成一堆堆的碎石！ 看到这一幕，无数兴奋的脸僵住了，再也欢呼不出来，天地在这一瞬间死寂了！ 这时候，石龙碎石中悄然飞出两点金光，一点融进昊宸石像的额头中，一点融进怒苍的额头中。不过没有人看到，最大一点金光在柏骥尾巴贯穿石龙的时候已经融进他体内！ 那点金光来到柏骥两大气旋中间，然后消失于无踪，不知道潜藏在哪里！ 柏骥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尾巴，是我毁了龙人千年的信仰所在？ 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这条尾巴不是他的！ 潜龙谷失去了浓雾，失去了三山巨龙，看起来是如此的荒凉。就在所有人呆愣的时候，潭水突然飞起来，结成一个个拳头大的水团悬浮在空中。整个潜龙谷又处于若隐若现的状态，只是少了几分灵气！ 出云桥原来浮在水面上，没有石墩，失去潭水之后整座桥发生变化，以千根雕龙石柱为基础，其他的栏杆、桥面全都分解，续接在石柱下面。整座桥变成了千根柱子，一头伸进不见底的深潭，一头浮在地面，依然连通祭台！向下看去，苍茫而雄武！ 渐渐有龙人清醒过来，遍地哀嚎。 他不是英雄，他是一个畜生，连三山巨龙都敢摧毁！ “杀了这个畜生！杀了这个畜生！”这时候，龙人的意见惊人地统一起来！ 第十四章 螳刃 半龙形的柏骥身在高空，放眼下去，族人不过蝼蚁，龙城不过抔土，他几乎和身后三大高山齐高，就连二十丈高的昊宸石像都不过脚下之物！ 柏骥实力暴涨，信心倍增，有心助龙人驱赶外敌。可惜天意弄人，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站在龙人的对立面！龙人对他的仇恨比对燧族还要大！他所犯下的罪，就是偿遍所有酷刑也无法赎还！ 前一刻才是大英雄，种族希望所系，下一刻却是千夫所指，族人恨不得啖噬其肉！看着三大高山上繁复的碎石带，三山巨龙的容貌仿佛还在眼前。这条石龙才是龙人的信念所在！是他亲手毁了龙人的信念！一种深深的自责涌上心头。 潜龙谷周围奇特的结界消失了，没有东西再阻拦龙人进入潜龙谷，眨眼间柏骥六面围了一大圈龙人！ 这些龙人眼里满是杀意！ “畜生！束手就戮！”一个中年龙人咆哮道，脸部因为愤怒而扭曲。这个人柏骥见过，龙城一个老好人，以和蔼可亲出名，柏骥做乞丐的时候得到过他的施舍。 柏骥处于半龙阶段，口不能言，无法辩解，他张口发出一声龙吟，似是询问。毕竟他现在也半是龙形，难道就没有半点缓解的余地？ 可惜柏骥不知道，就算是辰轩毁坏三山巨龙，也只有束手就戮一途！神龙信仰，无人可以亵渎！ “拿你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向先祖谢罪！”中年龙人咆哮一声，率先出手！ 这个时候根本无需讲究风度，大批龙人同时出手。他们招式狠辣，全无顾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个畜生，必须死！ 柏骥虽然愧疚，但毁灭三山巨龙不是他本意，当时他初有尾巴，无法自主控制。这个错，不该全由他承担！柏骥不肯伏诛，连连躲避攻击。这个举动更惹恼了龙人。 “还敢反抗！宰了他！” 潜龙谷上空上演一场乱战，大批龙人围战一个龙变战士，这种场面，龙人创族以来都未曾有过。 地下三大长老犹豫不动，人类王子，果然是祸害啊！这一次，就连怒苍也没有站在王子那边，只是他不忍看族人围杀王子，叹气转身，恨铁不成钢。而公主好像很激动，想喊停又不敢，毕竟这事连公主也没有能力化解！ 柏骥发生战龙变之后浑身上下都是力量，此时更能借助潜龙谷神秘的力量悬浮在空中。龙人的玄术对他作用变得极其虚渺，传说龙的身体对龙人玄术免疫，此时柏骥的龙身虽然并不正宗，但对玄术也起到很好的削弱作用，所以他以一敌众，仍能支撑。 壁影看见柏骥瞬间变强，更兴起扼杀之心。再让他成长下去，恐怕真会长成毒瘤，妨害怒帝霸业！不过龙人杀意浓厚，全族动手，他倒也乐意鹬蚌相争，所以没有出手，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暗中分出一队专兵。 柏骥不敢伤人，出手谨慎。潜龙谷神秘的能量他随手间就能借用，龙爪随便一推，荡起的气浪就能掀翻一圈龙人。数推之下，几百龙人倒飞出去，活像被炸弹炸飞，只是没有受伤。 尾巴已经能够掌控，柏骥试了几下，如臂使指。他缩回空中错杂的长尾，再趁龙人的围杀出现空隙，重新飚射出去，用尾端缠绕三山中锋。 柏骥留恋地望了水泽龙城一眼，尾巴一收，身体借助反作用力朝三山迅猛缩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几十个龙人结阵围堵！ 柏骥瞥了一眼，吟啸一声，直接撞了上去，顿时把那人阵撞得七零八碎，当场告破。此时的柏骥，就算怒苍亲来，也不一定够他撞！何况这群羸弱的族人！ 柏骥以一种霸道的方式直接降临三山中锋，从下方看去，宛如君王回归属于他的宝座！ 柏骥收回长尾，心中怆然，回身再望水泽龙城，把故乡深深埋藏在心中。 一声龙吟响彻龙人区域，一条灰影直接从山后跳下去！ 这三座高山内侧盘旋石龙，并构成了潜龙谷，一直是龙人禁地，朝外一面在千年前就被削成万丈悬崖，还设了禁止飞行的阵法。就算怒苍从这里跳下去，也只有粉身碎骨一种结果。 柏骥却凭借战龙变之后四肢化成龙爪，能够碎物攀抓，所以直接从万丈悬崖跑下去！ 没错，是跑！在垂直的悬崖上奔跑！ 他双脚每一步都抓碎一处光滑的石壁，步子稳稳当当。背后一条丈长的铁尾更如一根狼牙棒打在壁上，并直接拽拖下去，起到缓冲的作用。 这种下山方式蛮横快捷，但给光滑的悬崖壁留下一连串狰狞的伤痕！ 离地还有百丈的时候，柏骥直接跳下去。落地时双脚入土没膝，抬起头，上面一片石屑和灰尘覆盖下来，山体石壁上的伤痕清晰可见。 这面石壁的伤痕，好比柏骥留在龙人心中的伤痕，永不褪去！ 柏骥再次发出一声长吟！ 龙城再见了！絮飞再见了！还有郎老头，怒苍，再见了！柏骥内心凄苦，绝尘离去。 不曾想过，竟是以罪人的身份逃离龙城！ 风飕飕地响，战龙变的身体用来逃命堪称绝妙，速度如电闪雷击，而龙人区域之外地形渐趋复杂，一投进茫茫荒野，基本就算安全了！柏骥没命地逃奔，一刻不停，他不仅在逃避龙人，也在逃避自己心中的愧疚！ 龙城里面，龙人围在公主和长老周围，个个请命追杀畜生！ 壁影一声轻咳，“各位自重，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现在整个水泽龙城都是壁影的囊中之物，龙人不过一群俘虏而已，如何行动，已经不是龙人能够自决。 这个现实让龙人脸色几度变幻，要不是因为公主，他们恐怕早就爆发，宁为玉碎！ 至于柏骥，壁影早有安排，此刻自有强兵千里奔袭，相比而言，水泽龙城的接收才是眼前大事。 公主和长老商议的结果已经出来，最多只能提供五万龙人子弟兵供壁影驱使。 壁影知道龙人刚硬，逼得过紧怕有变故，所以征兵一事放宽，只是咬紧涤石的数量。而水泽龙城涤石丰富，提供一吨并不困难，所以双方最终达成协议。 随后燧族大军没做任何停留，继续出发，五万龙人子弟兵也只能背井离乡踏上征程。公主也是随军出发，让龙人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三大长老之中壁影带走了怒苍和睿穹，只有幽空留守龙城，孤掌难鸣。别说另谋救主，单是处理城外火山、焦土，还原沃野，就让这个大长老有得忙了！ 那边柏骥逃离的情形实在让人心酸，他狂奔了三天三夜才停下来休息，一路上眼眶都是湿润的。 此时距离龙城已经不知道多少里地，加上映界某些地形会自己变动，让柏骥回头，只怕都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何况故乡再无容他的地方了！ 荒野中，一处碎石里面，半龙化的柏骥坐在最大的一块石头上面，好像一头猛兽。只是“猛兽”手中抓着一个竹简，看起来有些滑稽。 墨灵，你醒醒！龙城完了，龙人降了，我连潜龙谷的巨龙都毁坏了！我该怎么办！柏骥心中嘶吼。 强悍的外表，配上脆弱的内心，凶煞的面目，留着两行悔恨的眼泪。这个时候柏骥多想找个人倾诉，可惜墨灵没有任何回应，好像死物一样！柏骥两爪抱脸，哽咽落泪！ 由于过度疲劳，加上内心愧疚凄苦，久之柏骥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再次醒来的时候，柏骥退出战龙变的状态，浑身上下几乎一丝不挂。 因为之前一场大哭，还有这一阵酣睡，柏骥内心的苦闷总算缓解了一些，只是觉得特别地饥饿。 此时已经入夜，周围一片漆黑，这里的月亮大而无光。幸好龙人不只使用眼睛观看，还能用身体感应周围的环境。经过战龙变，柏骥虽然还是人类模样，但是龙人该有的功能全有，他也能感应出周围的大环境，虽然没有肉眼所看那样色彩斑斓，但也颇为清晰。 身下有些湿，粘稠感大，不知是什么液体。柏骥吃了一惊，幡然察觉周围血腥恶臭。他戒备起来，不敢轻动，第一时间他就发现近旁有一个巨大的尸体，鲜血从那个尸体上面流出，淌了一地。 这不是他昏睡的地方，似乎他和那具尸体被人一起拖来此处。 难道有人在收集尸体？ 带着这样的疑问，柏骥小心翼翼感应四周，不久之后在一棵枯树上找到一个身影。 对方栖息在树上，好像一截枯木，只有一丝极其微弱的生命波动。要不是龙人感应力强，柏骥还不能发现！ 不过柏骥不会愚蠢地认为对方生命力不强，他的生命波动弱，只是因为潜藏能力极好。他随便停在在一棵枯树上，就融入环境之中。 看情况，这人绝不是善类。柏骥暗自估量自己的战力，从战龙变恢复过来，他之前受的肉体伤害全都好了，身体素质再次提升，但体内的龙气有些奇怪，有一种不稳定的感觉。以前他使用玄术都是用膻中穴左边气旋的青色龙气，这次战龙变用的却是右边气旋的红色龙气——这种颜色的龙气连龙人都没有！青红两色龙气好像不能共存，明里暗里争夺柏骥的身体。由此柏骥玄术水平大受影响！也不知道光靠武力能不能战胜对方，而且此时饿到极点，柏骥一点都不想战斗！ 综合所有情况，还是撤退最好！ 做好决定，柏骥悄悄动身。以他的身体素质，在急速运动中保持静如松柏也不是不能，何况小心的挪动。 柏骥自问动得毫无动静，但枯树上还是有两束蓝色的目光射了过来。 这两束目光之中只有无尽的寒意，好像千年寒冰，可以感觉得出那人天性凉薄，冷酷如冰。 “你早就知道我醒了？那我就不躲躲藏藏了！”既然被对方看到，柏骥索性坦荡荡坐起来，而他现身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盒子空间里面摸出一个大馒头！ 对方不答，冷漠地看柏骥。 “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柏骥口里塞着馒头。 又是一阵静默。 场中只有柏骥嚼馒头的声音。 柏骥奇怪地看着他，把半个馒头塞在嘴里。“不说是吗？那我走了！”既然对方不说话，那柏骥就准备走了。他才不在这种阴森的地方和一个仿佛冷血的人呆在一起吃馒头！ “停。”对方终于开口了，声音略带吱吱的杂音。似乎发音方式和龙人不同，不过语言并没有差别。 “哦，什么事？” “食物。”对方的话很简单，似乎不习惯开口说话。 “食物？你也想要馒头？好吧。”柏骥重新掏出一个馒头，“呐，给你。” 对方没有看馒头，目光一直落在柏骥身上。柏骥在他冰凉的眼神中读懂一件事——对方把他当成食物了！ “什么！想吃我？！好心当成驴肝肺！”柏骥之前的郁闷在这一刻化成怒火爆发，他把馒头塞进自己嘴里，嚣张地站起来，拍着胸口：“想吃我，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 树上那位跳跃下来，动作十分矫捷，弹跳力极好。他轻轻一跃，便如蛟龙出水，来到柏骥面前。 近了，柏骥才看出对方的模样。 这副尊荣，绝不是龙人或者人类！ 这家伙天生一套天衣无缝的铠甲，头有三角，上身共有四臂——两条在肩膀上。臂上有倒刺，臂端不是手或者爪，而是四把寒光闪闪的大刀！简直就是一只双脚站立的大螳螂！ 他面无表情，一双无情的眼睛冷冷看着柏骥，好像在审视一份食物。 这是甲系虫人！柏骥吃了一惊，怒火稍减！ 柏骥自幼在水泽龙城长大，多听龙人交谈，又长期接触墨灵这个老妖怪，所以对映界种族有几分了解。甲系虫人是映界古老的种族之一，身上多有厚实的甲，力大无穷。眼前这个虫人就是甲系中凶名赫赫的分支，螳刃。 螳刃快刀无与伦比，据说当对手感觉到疼痛的时候，已经中了不只一刀。 柏骥谨慎地看着螳刃，但他突然想到，既然对方当他是食物，为什么不在他睡着的时候下毒手？要是他这么做，那柏骥早就毙命了！想到这一点，柏骥怒气再减，问道：“既然你想吃我，为什么不趁我睡觉的时候杀了我？” “不用。”这个螳刃的语言简单到极点，柏骥却从中读出了强大无比的自信：杀人，何必趁对方不备！ “你也算是个坦荡荡的人物，不如留个名？” “猎戈利。”甲系虫人从不隐藏自己的身份。 “很好，猎戈利，有个性！不过你想在我身上找肉吃就大错特错了！” 猎戈利脸上的甲片扯动一块，露出一个轻蔑的表情。只要对手身上有肉，他就能吃到，绝不会错！ 柏骥感受到他的杀意，准备迎战，摆好姿势才发现自己的样子狼狈得夸张，急忙道：“等等！我不习惯光屁股和人打架！”他知道猎戈利不会偷袭他，所以从容地从盒子空间里面取出衣物。 这些年柏骥的盒子空间里面填满各种东西，有干粮，有衣物，还有许多涤石。 看到柏骥一再从不知名的地方拿出东西，猎戈利现出一点凝重的表情。 映界种族只有龙人依靠玄术奇妙才能创建储物空间，而能创建储物空间的一般都是大人物！这个人类似乎很不简单！ 柏骥的盒子空间比一般的储物空间还要奇妙，以前连人都能在里面生存，可惜墨灵沉睡之后，盒子空间灵性大减，日渐萎缩，恐怕不能再住人了。柏骥刚才想进去洗个澡，才发现空间不够稳定，不过用来存放衣物食品，却是绰绰有余！ 柏骥随便拿了一件衣服穿戴，在他装束完毕的时候，猎戈利开口道：“好就死。”。 在猎戈利眼里，所有人都是猎物。 甲系虫人有多个分支，有肉食性，有植食性，还有腐食性！螳刃便是典型的肉食种类，而且只要新鲜的血肉，不吃腐肉！这种习性造就螳刃一生战斗无数。 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几道闪电也似的光芒在柏骥身前出现，柏骥堪堪避过，脖子上出现一道浅浅的血痕。猎戈利出手刀刀致命，要不是柏骥闪得快，脖子大动脉就要开花了！ “我跟你拼了！”柏骥的速度也不慢，闪过臂刀的时候几个拳头落在猎戈利身上。 猎戈利倒退半步，但没有受半点伤！ “好身体！”柏骥不禁赞叹，单论身体强度，映界种族恐怕无人可以和甲系虫人媲美！ “好拳！”猎戈利也没有想到这个人类拳头这么猛烈。 “再来！”柏骥冲了过去。 猎戈利挥舞臂刀相迎。刀光拳影，你来我往。 总的来说柏骥比猎戈利逊了一筹，但他胜在灵活，而且身体恢复能力强，在肉体对战中有他的优势。猎戈利一时之间无法解决柏骥！ 就在两人斗得天昏地暗的时候，远处一块土地突然动了。 大块泥土被推翻上来，一个巨大的软体动物从地底爬了出来！ 这个东西全身极富伸缩性，虽然外表也附有硬甲可以开山破石，但给人的第一感觉就像是软体动物！他用与体型不匹配的速度快速爬到地面，然后前端宛如花开，掀起五片粉嫩的“花瓣”。这些“花瓣”每一片都比人大，上面布满不停蠕动的筋条，看起来不但没有美感，反而极其恶心。 柏骥和猎戈利都停了手，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花瓣”绽放之后花芯位置突然张开，一个圆滚滚的物体挤了出来，带着粘稠的绿色液体落在地上，看着让人起鸡皮疙瘩。 这场景，活像某些动物在产子，抑或是……出恭！ 花芯挤出一个滚圆物体之后继续颤动，又有另外的物体被挤了出来。随后节奏越来越快，连串挤出那种东西，不一会儿，地上已经满满一堆物体了！ 这时候柏骥才发现先前那些滚圆物体已经开始变异，它们突然“裂”成两半，然后挺直，站了起来！并有两根东西伸展开来，竟然是手臂！ 柏骥很快就发现，这些圆滚滚的东西都是甲系虫人！这个巨大的软体东西竟然是个运输载具！ 猎戈利不再动手，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们“变异”。 柏骥鄙夷地瞥了猎戈利一眼，十分轻视他。哼，装了一副清高冷傲的模样，原来这么怕死！占了上风还叫帮手，鄙视这种人！ 柏骥开始思索退路，眼下的情形对他很不利。 不怕对手强大，就怕对手流氓。高手还成堆一拥而上的话，柏骥就绝无幸理了！ 就在柏骥忧心的时候，寒芒突然朝那边划去。 猎戈利竟然舍下柏骥，趁那边的甲系还没准备好，迅猛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