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后兄弟们都对我下手了》 第1章 《掉马后兄弟们都对我下手了[穿越]》  作者:苏罗罗  文案  【直男美人猫妖受 x 戏精厌世王爷攻】  猫妖师南为了化形,穿成无数本该死去的人,历练结束毫不留情的脱身。  化形后他一心想低调苟住,没想到人形的美貌带来无尽觊觎,只能找身至高位的故友求助。  师南捂住马甲:我有一个朋友......临死前拜托你们照顾我。  异国储君:一国之力掩护你,只需你替我疏通经脉。  护国将军:千万兵马保护你,只需你帮我假扮夫妻。  病弱崽儿:我什么都愿意,只需拥我入眠缓解梦魇。  师南觉得问题不大:稳!  后来,  不仅马甲被扒,衣服差点也被扒的师南懵了,  师南:讲道理,兄弟这样子是不是不太对劲?  【小剧场】  对着从始至终单纯无害的崽儿,师南心疼地抱住自己。  师南:都是骗子!他们只想睡我!  崽儿:我和他们不一样。  某日,两人不知怎么滚做了一团。  师南[语无伦次]:发生了什么喵?  对外残暴的崽儿对他温柔劝哄:我会负责的。  后来师南才发现,崽儿的一切,不仅意味他整个人,还有世间最鼎盛的权利与财富。  【本文又名】  《养生喵养崽儿日常》《我的兄弟们遍布天下》《兄弟们好像有点不对劲》  【避雷】  1、受立志建立友好兄弟情,只是缺情爱这一窍,非强行扳弯。  2、受在同一世界穿越,魂穿。遇意外会变猫,原形慢慢升级为人。  【阅文指南】  ○he,攻受已定,1v1。  ○男配不止文案那三个。  ○成长,攻被救赎,养崽儿。  ○受非圣母,先弱后强。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师南,司景明(江阴王) ┃ 配角:预收abo《装a后我迷上了死对头的信息素》 ┃ 其它:猫,穿越,万人迷,直男,修罗场,团宠第1章 病弱小少爷  师南又穿越了。  他看到了铜盆上映出的自己。  满脸的炉灶灰,几条疤痕斜跨了整张脸,显得十分狰狞。  师南抬头,打量一圈,发现他正处于类似酒楼的后厨里,手下摆放了一盘做成兔子形状的糕点,袖子里藏了包揭开边角的毒粉。  师南又低头,看着肤色暗黄的双手,发现他的处境不妙——原身是个毒师,他正在给不知道谁吃的东西下毒。  他来不及接收记忆,只是下意识觉得抖了这个毒粉,后果可能不太妙......  于是师南左右看了一眼,偷偷准备将毒粉塞回去——  “磨蹭什么,下面在催了!”  一只手突然从背后伸出,重重地拍在师南手臂上,师南手一抖,眼睁睁看着无色无味的毒粉,抖落在那盘糕点上。  “别......”  来催菜的伙计一脸急色,不等欲言又止的师南说完话,急吼吼的端走了有毒的糕点,不给师南丝毫挽救的机会。  师南:“......”  师南有点慌,到底什么情况啊?  伙计一走,他立马装作拉肚子,找了个储物间躲了起来,接收原身的记忆。  师南不是人,是世间仅存的最后一只猫妖。  来自血脉的传承告诉他,他的修炼需要不停穿到将死的人身上,替其更改必死的命运,历练到了一定程度,就可以修成人形。  而这次穿越的人,名叫庄河。  庄河是个有命案在身的通缉犯,为了躲避风头,刻意伪装后,躲在远稻楼做个糕点师傅。  没成想这么鸡贼,也没躲过有心人的注意,被某势力找上门,威胁他给以嗜杀出名的江阴王下毒。  庄河迫于生死只得应下,被安排在后厨下毒之际,师南恰好穿了过来,替他完成了下毒的悲惨使命。  师南:“......”  很好,江阴王手下的追杀是躲不掉了。  远稻楼是郁京北边有名的酒楼,共有四层,其中三楼是用来给客人住宿的房间。  全盘接收完记忆的师南一路下楼,按照原身的脱逃计划,去了三楼被原身雇人租下,备好了清水和换洗衣服的房间。  一炷香后,等他再出来时,已是一个相貌阴柔的公子哥。  卸除伪装后,师南相貌大变。  巴掌大的小脸,尖尖的下巴,细长的眼尾斜斜上挑,按理说是个妖妃似的跋扈相貌,但不知怎么的组合起来......  显得嚣张又嘲讽。  师南挺直腰,慢悠悠迈着步子下了二楼,没走几步,就听见有侍卫厉声在喊:“走廊大厅上闲晃的,全部回自己的包间去,等我等一个个查看,不听者,一律视为刺客!”  师南彻底僵住,没想到事发的这么快!  莫非江阴王已经被毒死了?  眼看着侍卫往他这个方向走来,师南情急之下,随便找了间不起眼的包间,钻进去,反手关上门。  后背紧贴房门,师南白皙的耳尖微动,听见门口的侍卫远去。  “咳咳——”  刚松了口气的师南听到轻微的咳嗽声,才注意到包间里还有人。  这个包间刚好处于背光处,室内光线昏暗,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坐在桌子边上,察觉到他的打量,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  是一张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出众面容。  明明屋子还是这个屋子,但有了这张天仙儿似的脸,周围骤然变得明亮了起来。  只是他脸色苍白,连薄唇都泛着白,浑身上下透着股脆弱劲儿,淡淡地看了眼师南后,就撤回了视线。  “出去。”  师南眼珠一转,想到真正的权贵人物都去了顶层,哪会在这么个阴暗房间。  估计是哪家有点小钱的病弱少爷罢了。  这个候可不能出去。  他深吸一口气,厚着脸皮在天仙儿对面落座,一脸的如沐春风:“听说外面有刺客,我胆子小,容我在这躲躲行不?就当交个朋友了。”  是新的刺杀套路?  小少爷指尖轻点桌面,思考是叫人进来拖走,还是亲自动手的快。  这时,对逼近的危险毫无所知的师南,视线落在一处,动作突然的,从小少爷手下,拿走了他的杯子。  然后不见外的,用手背碰了碰杯壁,“啧啧,咳成这样了怎么能喝凉水?”  小少爷目光渐寒,垂落的左手袖袍里,蓦地露出一抹寒光。  就见师南倒掉冷水,重新添上了热水,“多喝点热水泡的橘皮茶,雪梨茶......实在不喜欢萝卜茶也行,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记住了吗?”  前半句小少爷不为所动,后面两句话,却触动了他,让他想起死去的兄长。  于是敛下眸子,决定暂且容他蹦弹一会儿,看看还有什么花样。  一开始师南只是想找点话题聊,后来见小少爷话也不说,一副害羞的样子,倒是生出了些许对柔弱生物的关照感,叨叨了好些养生的常识。  听久了,小少爷眉宇间渐渐起了躁意,对于他这种人,能多出几分容忍,简直不可思议。  “怎么不说话呢?”师南只觉得面前的人安静的过分了,眉眼带笑地逗他,“你对家里的人也这么沉默?”  “不过你这么好看,不说话也没人会讨厌你。”师南打趣道。  家人......  小少爷内心骤然生出嗜血之意,家人吗?  他缓缓的从怀里掏出手帕,一点点擦干净了手,决定亲手给这个不知死活的刺客一个痛快。  师南没弄明白他怎么就擦起了手,还笑他:“真讲究,一看就是被宠爱大的,不像我......”  想起了这一路走来,无数历练里的摸滚打爬,艰难求生。  师南不由得叹了口气,发自真心地望着对方:“我没有家人。” 第3章 师南无奈,准备低头哄哄单纯的小少爷,就见小少爷保持着拉他的姿势,优雅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向他......  师南感到窒息:“......”  他娘的,怎么还比他高半个头?!  师南仰头,抬高鼻孔劝道:“你坐下,坐下说。”  小少爷第一次没有听话,倾身走近几步,两人之间的身高差别更加明显。  他微微垂下眼睑,看着面前天生一脸嘲讽,却有对漂亮瞳孔的男子道:“你叫什么?”  师南莫名的感受到来自个头的压力,不服输:“你先说。”  小少爷理了理被他扯皱的衣袖,“司景明。”  他一字一顿道:“我叫司景明,记住了。”  “啊?”师南摸不着头脑,“哦哦,我叫师南。”  司景明主动退后,坐了回去不再看他,仿佛刚才带来的压力只是错觉,“你走吧。”  趁我没反悔。  说这句话时,他的面色更加苍白,又急促地咳了几声。  自认心如铁石的师南蓦地生出丝不忍,然而小命要紧,他狠下心,扭头离开了。  师南走后不久,包间内恢复了死寂。  香甜的兔子糕独自呆在桌角,无人再碰。  *  *  师南混在人流中趁乱离开酒楼,准备回到住处,等神秘势力来找他。  路上顺手用不多的铜板,买了碗稀粥。  谨慎起见,他回房恢复了伪装,才坐下揭开热腾腾的粥,喝了几口。  滚烫的食物流入喉咙,驱走一身寒意。  然而他眯了眯眼,总觉得忘了什么要紧事......  下一刻,师南倏地抬头——想起来了,柴房里还有个被原身关起来的人!  师南犹豫了一会儿,端着没吃完的粥,来到阴暗的柴房门口,咬咬牙,推开了门。  柴房不大,只能勉强放下一张木板,木板上铺了些稻草,上面躺了个浑身血迹,衣衫褴褛的男子。  男子相貌被血污盖住,看不清面容,听见门口的动静,他明显变得畏惧起来,往后缩了缩。  再往里去,浓郁的铁锈味和若隐若现的腐烂气息,覆盖了整个柴房。  再不做点什么,他就要死了。  师南停顿了半晌,抬步走到男子身侧,细细打量他。  透过伤痕,隐隐能看出男子的眉深目阔,应该是个相貌英俊的人。  安静的柴房里,随着师南的靠近,男子微微向他的方向偏头,呼吸声逐渐急促。  “不要......不要杀我......”  师南头疼的不行。  这男子遇见庄河时,就已经身受重伤,不但被庄河搜刮的干干净净,还被性格乖张的庄河关在柴房里,日日折磨。  眼下庄河成了师南,却要收拾原身留下来的烂摊子。  “哎。”在男子绝望的注视下,师南叹了口气,端着温热的稀粥,用勺子舀上一勺,吹了吹,俯身喂给浑身绷紧的男子。  到底是一条活生生的命。  贪生怕死的师大人,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比如分享一点吃剩的粥......  然而男子呼吸愈加急促,死死地咬紧了唇,怎么也不喝。  “你状况很危险,喝点粥,我就给你上药。”师南换上温柔的语气,试图撬开男子的嘴。  男子本就虚弱,再加上饿了一两天,米粥的清香诱使他直咽口水,最后稀里糊涂松了口,被师南趁机喂了好几勺。  稀软的米粥流进了干涸的,如同被火灼烧过的喉管,身体的本能促使男子想大口的吞咽,然而理智告诉他,这是送命的毒药。  男子猛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坐了起来,拼命往地上呕吐,米粥顺着血迹斑驳的衣服流了下来,还有的溅到了师南腿上。  师南: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男子吐干净后,见师南脸色难看,难掩畏惧:“别、别杀我。”  不甘心啊,还有很多事情没做。  他虚弱极了,唯一干净的眼眸,透出想要活下去的执着,“求求你,”断断续续道:“我什么都可以做......只要你......救救我。”  言语里极度暗示。  师南:“......”倒也不必。  师南却没想别的,心道一个要死不活的糙汉子,能用来做啥?  作者有话要说:  霍斯年:能干的就多了。  ——————  喜欢的小天使求个收藏鸭。  摸摸哒,谢谢支持~第3章 蜜色霍斯年  师南沉默片刻,“我没想杀你。”  这话说来他自己都不信,原身确实想杀了他。  所以别人造的孽,为什么总要他还?!  见男子依旧离这碗粥远远的,如避蛇蝎,师南心知说多少也没用,就着碗边喝了一大口,喉结滚动,当着男子的面吞了下去。  “啊——”师南张口,给愣住的男子看,嘴里一粒米都不剩,“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外出遇见了一个僧人,劝我行善积德,想了想,你我既然无冤无仇,救你一命也罢。”  师南开启了忽悠大法,为自己的转变找了个借口。  男子看不出是信还是没信,只是不再抗拒他的喂食,躺在硬邦邦的木板上,刚开始动作还比较迟缓,到后面几乎是抱紧了碗。  师南见他有了点力气,干脆放了手,走了出去。  师南出去的瞬间,男子动作停住,以为师南耐心告罄不管他了,死死地看着紧闭的门。  果然......又走了......  给了他希望又让他绝望......放任他自生自灭......  师南出去烧了桶热水,找了块干净的帕子,这身体力气太小,废了好大工夫,才抬到了柴房门口。  打开门,对上黑暗里骤然发亮的黑瞳,吓了师南一大跳:“这么看我做什么?”  “我以为......你反悔了。”男子明知这可能是他的恶作剧,还是克制不住的感到欣喜。  “我说话算话。”师南擦掉鼻尖上的汗,将木桶搬进柴房。  柴房太小,放下一块木板和桶盆,师南都只能勉强站住。  “先清洗伤口,再给你上药。”师南捋了捋袖子,嫌操作麻烦,干脆脱了碍事的外袍,在盆里拧干帕子,给男子擦起了脸。  温热的帕子接触到伤痕累累的皮肤,男子回忆起这段时间受到的折磨,本能的往旁边闪躲。  师南一把摁住他,“别动。”  男子不敢再动,随着血污一点点被擦净,露出一张深眉高目,鼻梁高挺的脸,看轮廓还有些稚嫩。  “还挺小的,和我想象的差不多,”师南笑了笑,“长得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听了他随口的夸赞,男子,不,应该说是少年,本来逐渐放松的躯体突然僵硬了,睁大眼望向屋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半天才低声道:“霍斯年。”  擦干净了脸和手,师南揭开霍斯年的衣服,因为常年碰毒,略有些粗糙的指尖落在胸膛上,让霍思年身躯一颤。  师南停手,笑他:“怕痒?”  霍思年闭上了眼,掩住厌恶的眼色。  师南当他是不好意思,自顾自擦着身子,哪知他的衣服不知遭遇了什么,稍微使劲就散成了破布,露出蜜色的身躯。  辣手催衣的师南:“......”  小伙子年纪不大,身材还不错。  来了吗?  霍斯年身躯剧颤,再睁眼已是平静之色,一副任人施为的模样。  他心如死灰,“现在就要?”  师南着实没看懂他这个壮烈的表情,反问:“不然呢?你自己能动吗?”  擦个身子怎么这么多事!  霍斯年嗓音沙哑:“能动。”  师南松了口气,将帕子扔进了盆里,“那你自己洗,完了叫我。”  然后高高兴兴出了门。  “......”  霍斯年躺在床上足足愣了半盏茶的时间,才意识到他躲过了一劫。  等他挣扎着起了身,看见盆里的污水,才嘲讽地笑了。  原来是嫌他脏。  ...... 第5章 留下师南一个人陷入了沉思,大白天为什么不走正门呢,鬼鬼祟祟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问题......  他对刺杀一事的可行度表示怀疑。  ......  络腮胡从师南的破院子翻墙而出,绕到正门时,撞见了一顶朴素的轿子,轿子里的人被轿帘遮住,没有露面。  轿子前横躺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正中气十足地哭嚎:“撞人不赔钱,还想打老头子,丧了良心啊——”  北边被人戏称平民区,不一会儿,邻里街坊的婆子大爷些就围了过来,朝这边指指点点。  郁京是孔国的国都,孔国因为长期与西武国交战,民风尚武,连垂髻小儿也能耍上几套把式,也因此百姓好看热闹,不怕惹祸上身。  微风拂过,轿帘轻轻飘动,有黑色的衣摆从缝隙里露出。  络腮胡鄙夷地看了眼若隐若现的轿中人,这点小事儿都摆不平,平白挡了他的路,阻止他去做大事!  身负重任的络腮胡选择绕路离开。  这边老头儿个子矮小,身材精瘦,抱着左腿在地上滚来滚去,凄惨地哭嚎。  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有围观的人忍不住出声了:“坐得起二人小轿,想必家里也不缺这个钱,撞了老人家赔点钱怎么了?”  有人附和:“没听说吗,越有钱越抠门!”  还有人语含怒意:“不如送官得了,咱们孔国赢了西武国,外患解决,内里也该整顿整顿,免得这些有点小钱的人,尽欺负我们小老百姓。”  众人七嘴八舌,完全没注意两个轿夫神色愈加冷凝,尤其是为首的轿夫,身形瘦削,唇色鲜红,眼珠转动时煞是嚇人。  仔细观察的话,可以看见他头微微侧向轿内,似乎在等待指示。  突然,轿内传出极轻的咳嗽声。  说来奇怪,明明声音不大,但偏偏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嘈杂声骤然一清。  为首的轿夫收到指示,眼神一厉,手缓缓从腰间掏出东西......  就在这时。  “吱嘎——”旁边院子的门突然开了,探出个俊秀的头来,来人似乎被吓了一跳,“豁,干什么呢这么热闹?”  轿中人沉默片刻,像是被呛着了似的,又咳了两声。  轿夫停顿了下,自然地将手放了下来。  师南刚才给霍斯年配伤药,发现还差了样药材,揣上数量岌岌可危的银钱出来,一推门就遇见这么场热闹,还以为被原身的麻烦找上门了。  旁边有爱叨叨的婆婆见他长得好,热情给他讲解了有钱人欺压贫困老百姓的戏码,完了还愤愤控诉道:“烂心眼子的家伙。”  师南一听——嗨呀,和他没关系。  冲婆婆咧嘴笑了笑,就要绕开轿子去药铺。  然而就在他路过轿子时,正对他方向的窗帘像是被风吹起,师南透过那一角,看到了一张略微熟悉的脸。  咦?  师南倒退几步,掀起帘子,与里头那个眸子黝深的人对上眼。  明明只是隔了轿子,却像是隔了很远,司景明看着眼睛亮晶晶的师南,没有说话。  “好巧啊,”师南认出来了,高兴道:“怎么是你?”  上回急着走,也没好好说句话。说来这小少爷无形帮了他的大忙呢。  这一句话,就将司景明从孤寂的小世界拽了出来,他淡淡道:“出来看看。”  不等两人叙旧,那老头儿见轿子里的人终于出了声,嚎叫声扩大了一倍:“我的腿——动不了!”  街坊邻居的声讨声音也随之变高。  “出来解决事儿啊——”  “别缩着不说话!”  师南顶着之前热情的阿婆逐渐嫌弃的眼神,左臂搭在窗子边上,小声问道:“真给撞上啦?”  司景明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颤动一下:“没有,他自己先倒下的。”  瞧给人委屈的。  师南稍作思量,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胸脯拍的阵阵作响:“交给我,我来处理。”  司景明的视线从他细窄的腰身往上移,最后定格在笑脸上。  “嗯。”  被脆弱的小少爷这般全身心信任,师南心里升起一股豪气,他大摇大摆往地上的老头儿走去,挥开试图阻碍的人,“让开,让我看看伤势如何,我会治腿。”  老头儿一听,也不嚎了,露出暗黄的牙齿谨慎道:“哪来这么年轻的郎中,我不让你治!”  “不收你钱,”师南像是看不懂眼色,自顾自蹲下,就往躲闪不及的老头儿左腿摸去,“我学过点正骨,我瞧瞧,哦,这是骨头歪了,看我给你扳回来——”  师南手下暗自用力,还没真个儿用劲,老头儿嗷的一声蹦了起来:“疼疼。”  没叫几声就突然顿住了,一脸尴尬。  老头儿:“......”  围观的百姓:“......”  轿中的司景明眼中掠过一丝笑意。  师南拍了拍手,似笑非笑道:“这么大把年纪,腿脚挺利索。”  作者有话要说:  师南:我看不了柔弱的崽儿受这个委屈!第5章 万恶的有钱人  有风吹落的树叶打着璇儿飘落在地。  围观的百姓从一开始路见不平的气愤,到现在陷入了自我怀疑,最后恍然大悟,转变成被欺骗的羞怒。  “好哇,害我冤枉好人。”  “嘿,难怪这么眼熟,老骗子在西城行骗不成,来我北城边了!”  “揍他!!”  烂叶子菜、鸡蛋、甚至还有臭鞋子,纷纷往老头儿身上招呼,老头儿招惹众怒,一句话也不敢说,披着一头的叶子鸡蛋,灰溜溜地跑了。  说实在的,师南瞅着那几个没坏的鸡蛋,有些心疼——太浪费了,他还没吃饭呢。  之前骂错人的百姓走过来,惭愧的给司景明道歉,隔着帘子说了半天不见反应,还是师南琢磨司景明可能是害羞,替他回绝了百姓们东一把菜、西几颗蒜的道歉礼物。  有脸蛋肥嘟嘟的小女孩,屁颠屁颠跑到为首的轿夫跟前,踮着脚递给他一颗蜜饯:“大哥哥,吃。”  唇色鲜红的侍卫瞳孔转动,与小女孩澄澈的圆眼对视片刻,迟疑地抬手收下,小心地塞在了腰间。  等百姓们散开,一双白净好看的手从里掀开帘子,司景明目不转睛看着师南:“谢谢你帮忙,我请你吃饭。”  师南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想到躺在柴房同样饿着的霍斯年,良心发作:“不必了,我还有事。”  司景明拉了拉袖子,说:“仙留楼,定好了位置。”  仙留楼,是郁京最有名气的酒楼之一,据说是仙人吃了都舍不得离开的美食。  师南:“......”  “定都定了,”师南面不改色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  因为乘轿子的变成了两个人,轿子里的空间显然狭窄了许多。  师南与司景明并排坐着,随着轿子偶尔的晃动,大腿时不时会碰着对方的,他大大咧咧的,觉得这样也好,亲热。  没走多久,师南后知后觉的,表现出一点不好意思,作起身状:“就两个轿夫,是不是太累了?要不我下去走?”  “不用,”司景明轻轻将被师南压皱的衣角扯出,“花了钱雇的。”  师南闻言小点了声:“多少钱?”  司景明慢吞吞整理好衣服:“月例五两。”  “......”师南坐了回去,万恶的有钱人!  不对。  师南突然反应过来,问他:“你不是借住在别人府上,哪来这么多银子?”  意识到自己问交浅言深,师南稍微后退了点:“不方便不用告诉我。”  外面的走贩在叫卖甜口的糖葫芦,还有杂耍的艺人在卖弄,喧嚣的生活气息隔着薄薄一层帘子,铺天盖地的涌来,第一次触碰到司景明坚不可摧的外壳。  司景明看着师南眼中的琥珀色漩涡,“对你没有不方便。”  “主母不待见我,老管家只能带我外逃,后来运气好发了迹。”  “我还有不少银子......也有许多宝物。”  师南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有点生气。  这么私密的事情怎么能......就这么告诉他?!  他侧过身,抬手扳正司景明的脸,严肃叮嘱道:“财帛动人心,在你没有对应的自保能力之前,这种事情不要给别人说,连我也不行,知道吗?”  口中呼出的热气,细细碎碎拂过司景明的脸上,却并不让人讨厌。  司景明眨了下眼:“好。”  孩子教育不能光骂,还得夸。  “像你现在用的这台轿子规模就很好,方便又不引人注意。”  师南还是不放心,又强调了几次,感觉自己就像个照顾不省心小孩的爹,直到司景明反复答应了几遍,才收回了手。  本来只是偶尔相遇,没成想牵绊越来越深。  司景明这么听话,师南又有些心疼,他穿过的人形形色色,这种庶子被当家主母赶出家门,不得不寄住别家的桥段太多了。  都是可怜人。 第7章 司景明抬了抬眼皮,看向跪了一排的刺客,淡漠的眸子好似高高在上的神祇。  为首的黑衣人跪在地上,满脸屈辱:“狗贼,你心怀不轨大逆不道,终有一日......”  “算了,”司景明听着千篇一律的话,忽的没了兴趣,恹恹挥手:“拖下去杀了。”  黑衣人还想挣扎,被人捂了嘴死狗般的拖了下去,片刻,门外彻底没了声息。  曾管家悄无声息出现在司景明背后,“王爷,为何不拷问究竟哪里泄露的行踪?”  “没意思。”  世间的一切都了无生趣,除了......  曾管家走上前来,给他倒了一杯热茶,笑道:“您新交的这位小兄弟不错,换走的屏风上有无色无味的毒,在室内待久了,会让人昏睡过去。若昏迷的人遇见走水,事态很严重。”  提及师南,司景明瞳孔颤了颤,“他......”  司景明眼神有些恍惚,像是想起了什么:“第一次见他,有些像兄长......”  曾管家恍然大悟:“难怪王爷这么亲近,那现在呢?”  “不太像了,但也不讨厌。”  “有兴趣就好,”曾管家老脸舒展,慈祥道:“王爷是该交点朋友了,不能总活在过去。”  司景明指尖在桌上轻点,没有说话。  曾管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道:“之前远稻楼下毒一事,下毒者名叫庄河,还未找到。”  司景明突然轻笑一声,想起初遇师南那日,脸色柔和了些。  曾管家见状声音轻了些:“庄河此人性情乖张,危险性极大,王爷还需派人以绝后患。”  “你安排便是。”司景明心不在焉道。  不重要的小角色,不值得他费神。  作者有话要说:  司景明:杀就杀吧,没人在意。  师南(震惊):不,我在意啊!  霍斯年(垂死):我什么时候出场?第7章 露出真容  郁京一年两次的龙舟比赛向来热闹,再加上仙留楼在南城区,等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个伤员的师南回到家,已是逼近正午。  师南:都怪小少爷太美貌!  师南先回房间对相貌做了伪装,才给霍斯年送去了易克化的,具有清热解渴恢复体力的食物......  好吧,其实就是米粥。  不是师南虐待霍斯年,而是他面临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快没银子了。  在室内配置伤药的师南,正琢磨从哪搞一笔银子时,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熟悉的衣袂飘飞声,以及紧接着有重物落地的闷响。  师南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出门查看,刚好看见一身紧身衣的络腮胡,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来的狼狈样。  “......”师南上去搭了把手,为了避免络腮胡恼羞成怒,率先踹了院墙一脚,骂道:“这破墙怎么建的,竟然拦大哥的路!”  络腮胡呸掉一嘴的灰,还没开口,脸色骤然一变,喷出一口血来。  师南:“......??”  高手包袱这么重?!  就见络腮胡擦掉嘴边的血,狠厉道:“刺杀又失败了。”  哦,原来是受伤了。  作为一丘之貉,师南只能干巴巴哦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  络腮胡不甘道:“江阴王这厮运气真好,上一回不知为何没吃东西,这一回又能躲开刺杀。”  师南:“......其实你受伤这么重,就没必要专门来告诉我情况了。”  搞得他觉得自己怪重要的。  “不行,”络腮胡直接拒绝了,不等师南流露出感动神色,他伤感道:“跟我同去的每一批人都死光了,只有你还活着,能说上几句。”  “......”师南表情变得冷漠:“哦。”  络腮胡明显只是想找个倾诉者,不在意师南接不接话。  毕竟刺客的压力也是很大的。  “也不知道哪个不要命的敢和江阴王一路,据说是被随行的人所救,若让我知道误我大事的人是谁,我必定将他千刀万剐!”络腮胡情绪波动,又吐出一口血。  师南一听,起了好奇心:“怎么救的,那人功夫很高?”  络腮胡闻言看了他一眼,到底顾忌上面的命令,没与他细说。  师南虽然好奇得抠心抓痒,但小命要紧,他转而问起了江阴王:“你见过江阴王吗?”  他这些天特地了解了下,江阴王凭借心狠手辣的行径与诡谲的战术,击败孔国宿敌西武国,以白丁之身获封异姓王,一举成名。  只是据闻他极其嗜血,反复无常,死在他手下的无辜之人不可计数。  因为这不是什么隐秘事,络腮胡回他:“没有,狗贼亏心事做太多,很少出门,出门必定遮面,还没人见过他真容。”  他阴森森道:“见过的人都死了。”  师南没被吓住,又问:“那你们怎么刺杀的?”  “当然是有内......”络腮胡突然住嘴,瞪了他一眼:“不用你操心,你好好等安排就行。”  师南暗自撇嘴,连人都没见着,难怪几次刺杀都失败。  络腮胡和他说了几句,心气顺了些,照例放下句狠话,“我们还会找机会的,你也做好准备。”然后跌跌撞撞的翻墙走了。  师南怎么听,怎么像话本里的反派立的誓,他摇了摇头,回房间继续配置伤药。  ......  原身虽然品行极差,但本事确实出色。  师南醉心于亲手实践记忆中的秘药,等药做好,师南出去一看,天色将暗。  街道上的小贩收拾摊子回家,还有抱着下学堂的小童,其乐融融回家的夫妇,郁京的北区虽被人戏称为平民区,从另一方面来讲,却别有一番暖心窝子的滋味。  师南没有感受过亲情,但他想到柴房里忍着伤痛的霍斯年,以他的年纪,换做富贵人家的儿子,这个时候应该在准备考学,而不是藏在逼仄的柴房里苟延残喘。  师南揣上刚配好的膏药,端了一盆换洗的热水,一脸慈爱地推开柴房门——  然后就被黑暗中贴身而来的,滚烫的躯体,浇灭了一颗慈父心。  “......”师南看着衣衫半褪,露出漂亮的肩窝,紧紧搂住他的腰腹的霍斯年,一字一句缓缓道:“你,又在做什么?”  霍斯年抬起曾经骄傲的头颅,嗓音沙哑:“我都听你的,求你......别扔下我一个人。”  英俊憔悴的少年如此望来,师南恍惚间觉得自己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祸。  师南:“......”  师南陷入了沉思,他今天又做了什么吗?  他就是正常的出门蹭了顿饭,看了场比赛,然后闭门配了一下午药而已。  而已......  师南:“!”  师南突然醒悟,从霍斯年的角度,他不声不响的饿了霍斯年一个上午,匆匆扔了点寡淡的食物进来,连药也不给上,又消失了一天,直到晚上才进来。  俨然一副任其自生自灭的样子。  误会大了!  师南尴尬地咳了几声,扒拉开紧贴的,却没什么力气的霍斯年,眼神虚虚:“我不是反悔了,我忙了一天,去给你买药材配置伤药。”  霍斯年垂头不语。  在他的家乡,有一种培养死士的方法。  先让人濒临死亡,意识绝望,再给他一点点的善意,燃起他的求生欲,反反复复,直到那人从身到心彻底崩溃,沦为施暴者忠心不二的死士。  与他的处境何其相似。  师南不知道霍斯年那脑瓜子,成天在琢磨什么乱七八糟的,他让霍斯年躺下。  霍斯年便温顺地躺下,盯着师南手里的瓶状物,眼神晦暗不明。  师南看着霍斯年裸.露的后背,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他其实特别想将药瓶子直接丢给霍斯年,让他自己上药,撂担子不干了。  但然后呢?  如果他撒手不管出了这个门,念及今日的误会,霍斯年恐怕会以为他扔下他不管了。  如果他在屋里看着霍斯年上药,以霍斯年诡异的思路,又会担心他是不是在占他便宜。  师南深沉地想,难怪人族都不愿意做好人。  好为难啊。  最后师南在霍斯年看似顺服的眼神里,默默掏出药膏,老实替他敷满了后背的伤口。  新配的药物药性更强,以霍斯年的恢复速度,最迟五日,便能行动自如。  霍斯年趴在木板上,透过昏暗的柴房光线,细细打量蹲在简陋床前的男人。  男人相貌丑陋,皮肤暗黄,木板铺在地上,男人便弓着腰给他上药,衣襟微微敞开,隐隐能看见凸出的锁骨,和异常白皙的肌肤。  等等,白皙?  霍斯年不动声色转移了视线,敛去惊愕的神色。  兴许是体力不支,男人脸上有了薄汗,尚带着膏药的手不经意的擦了下额头,露出极其刺眼的一块白......  霍斯年瞳孔紧缩。  若是等他出去发现了异常,他恐怕...... 第9章 “啊?”师南眨了眨眼,没太明白他意思,道:“就,还好吧。”  霍斯年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说的不是他。  司景明单手握拳,抵在唇边咳了几声,师南连忙上前给他抚背,就见司景明示意不碍事,轻声道:“阿南,能不能将他送给我,我用更好的仆人与你交换。”  霍斯年蓦地抬头,眼中闪过微不可查的狠意。  “这......”师南看了眼受惊的霍斯年,尴尬道:“恐怕不行。”  他从没信过霍斯年的忠诚,解药是绝不可能现在给的,但送给了司景明,谁知道他历练什么时候完成,又该什么时候给霍斯年呢?  司景明停下咳嗽,道:“是我唐突了。”  师南讪笑的转移话题:“不说这事,我们先出去。”  “好。”司景明放下手。  一行三人出了门,司景明这次坐的马车,比上次的豪华不少,至少霍斯年还能坐在马前,与新任的马夫卫四肩并着肩......  霍斯年斜靠在马车上,耳朵里传来里面两人的对话。  “阿南,你是不是很缺钱?住的地方不太好。”  “啊哈哈哈,没有这回事。”  “有困难找我,你知道我很多银......”  “嘘,上次怎么跟你说的,小点声!”  “嗯,是我忘了。”  再接下来的对话就听不见了,霍斯年透过摆动的车帘,看见两人亲昵地坐在一起,师南正勾着司景明的脖子,贴在他耳畔说悄悄话。  司景明唇角弯了弯,也学着他,低头在师南耳侧低语,似是凑的太近有些痒痒,师南缩了缩耳朵,嬉笑着推开司景明。  笑容与那夜他偷看到的,一模一样。  霍斯年定定地看了几眼,转过头去。  ......  郁京以南靠山,东西北被长长的护城河包围,是个易守难攻的天然堡垒,由此,孔国的人对护城河的感情极其深厚。  师南上次围观过的龙舟比赛,只是护城河上众多活动之一。  比龙舟更吸引郁京人的,则是游花船。  师南下了马车,刚听说司景明订了一艘花船时,还很兴奋:“是我想的那种花船吗?!”  司景明含糊道:“差不多。”  “不太好吧,”师南沉浸在难以言喻的激动里,既想去见识见识,无数历练记忆里原身见过的花船,又顾忌司景明的身子怕是受不住,迟疑道:“要不悠着点?”  司景明微微一笑:“不碍事。”  等高兴得脸颊通红的师南上了司景明订的船后,滚烫的心顿时被一泼冷水浇个透凉。  师南心如止水地坐在典雅精致的游船上,看着面无表情的马夫给他斟茶倒水,再听见附近不远处的花船上飘来的歌女柔声,和隐隐若现的曼妙身姿。  己方游船上连只母蚊子都没有!  师南:“......”这就是差不多?差的太多了好吗!  “阿南似乎有些失望?”司景明亲手给卫四倒了一杯茶,优雅的动作赏心悦目极了,他问道:“可是这船太小?”  “......哪里,我相当满意。”师南忙不迭接过茶杯,心里暗自唾弃自己的龌龊。  司景明:“那就好。”  为了掩盖自己有过的龌龊想法,师南眼珠子一转,落在司景明背后的卫四脸上,灵光一闪,突然道:“你们听说过江阴王吗?”  船上伺候的人,纷纷躯体一僵。  司景明手下动作微顿,神态自然道:“听过,怎么了?”  师南见状神秘一笑,说:“你们知不知道,江阴王不但自己是个奇人,连他手下的人也各有各的特色。”  司景明手指摩挲着白玉杯子,“比如?”  师南故意压低嗓音,营造可怕的气氛:“听闻江阴王手下第一心腹,功夫高深,嘴唇血红。”  卫四压低了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司景明神色不变。  周遭气氛一如师南的预估凝滞了起来,他语气阴森地说:“那是因为他专吃小孩,所有得罪过江阴王的人家,都被他吃绝户了,可怕不?”  司景明放下杯子,平静道:“是很可怕。”  师南心道这反应不对啊。  于是他嘿嘿一笑,恶趣味地指着江阴王身后的卫四:“就像......这样的。”  卫四:“......”  其他下人:“......”  司景明眸光闪烁,看着师南的眼神带有审视的意味。  察觉到气氛的异样,霍斯年低垂着头,若有所思。  以他们所在的船为中心,周围一圈似乎都陷入了死寂。  与此同时,缓行的船底下,有暗影浮动。  作者有话要说:  卫四:我应该在船底。第10章 落水  “吓着了?”师南夹了一颗花生米,隔空抛进了嘴里,见司景明他们一动不动,忍不住捧腹大笑:“景明,你的下人们也太胆小了。”  话音一落,空气中无形的气流重新流动起来。  司景明收回审视的目光,“回去我让他们练练胆子。”  “我开玩笑的。”师南没想到他当真了,连忙解释了一句,又觉得这样正经的小少爷有点可爱,自顾自笑了起来。  司景明不好意思似的抿了下唇,将盛着花生米的碟子往师南那边推了推。  就这样,船上又恢复了以师南为主导的愉快对话。  仅隔着船底的水面下,一群黑衣人嘴里叼着芦苇杆,眼神在船上三人之间游移不定。  黑衣人甲眼神示意:究竟谁是江阴王?  黑衣人乙指了指师南:这个人相貌最跋扈,非他莫属。  黑衣人丙摇头:虚虚实实,我看是后面那个扮做仆人的小子。  黑衣人甲皱眉:这样说来,也可能伪装成了其他的下人。  几人眼神争论半晌,面面相觑。  在水面下的刺客争执不休的时候,毫无所知的三人还在聊天。  司景明状似无意的问起:“阿南,你的院子只有一间正房,难道你和你的仆人,共睡一间?”  霍斯年全程冷眼旁观亲密无间的两人,听见这一问,脸上飞快的划过一抹嘲讽。  师南下意识想说他住柴房,然而话都到了嗓子眼,他迟钝的察觉到气氛怪怪的,于是话在喉咙间滚了一圈,再说出来却是:“是啊,总不能让他睡柴房。”  他能说什么?难道说是的你没猜错,我就是冷酷无情让仆人睡柴房的恶人?这话一出口,只怕他会立马看见,善良的小少爷失望的眼神......  师南不太能想象这一幕,光是想想,就能让他的慈父心受到巨大的创伤。  背后几乎凝成实质的灼热视线,让师南不自在地动了动。  不用回头,他都能猜到霍斯年鄙夷的眼神。  师南心虚的不行,心里直念叨,等回去就让你搬出柴房还不成吗?  他寻求安慰般的看向司景明,结果不仅没看见预料之中小少爷崇拜的眼神,司景明还将师南最爱吃的花生米挪走了,不咸不淡道:“阿南好兴致。”  随后背着师南,冷冷的目光径直刺向霍斯年。  师南:“......??”  师南这个时候终于意识到,两人的对话似乎哪里不太对劲,然而不等他琢磨出个头绪来,底下的刺客们达成了一致。  水面渐渐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如此轻微的动静,船上三人却几乎同时皱起了眉。  下一刻,船身突然剧烈的摇晃起来,师南心里一跳,下意识抓住近在咫尺的司景明,勉力维持着平衡,往身后看去。  霍斯年本就是中毒之身,浑身乏力,又站在边上,一个没站稳,就仰面向后跌了下去。落水的瞬间,他朝师南的方向伸出手,叫喊:“主人!”  师南回头正好看见这一幕,大惊:“霍斯年——”  他松开司景明的手,扑了过去,却只来得及碰到霍斯年的指尖。  再然后,霍斯年那张带着不甘,又含着些许师南看不懂的情绪的脸,就彻底消失在水中。  师南呆呆地扒在船边上,心底泛起丝丝缕缕的苦意,像是被什么堵住似的。  他虽说已经生了灵智,与凡猫不一样,但是天性依旧使他畏惧水源,乘船尚且能接受,主动跳进水里,对他来说非常难。  霍斯年......只是爱惜性命的他漫长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罢了。  说冷漠也好,绝情也罢,他的善意只能基于自身的安全。  师大人本就是只自私的猫。  然而越怕什么,什么越来,船身摇晃的更猛烈了,师南几乎以为水面下藏了个巨大的怪物,他惊慌失措地抓紧船檐,细白的手背骨节用力突起。  当到了某个临界点时,船,终于翻了。  落水的瞬间,师南背后伸出了一双有力的手,将他翻转过来,牢牢的禁锢在怀里。  师南呛了几口水,勉强在水面睁开眼,就看见面前的司景明,长发如墨,散开在幽深的水里,像是吸人魂魄的妖魅。  黝黑的眸子沉静地看着他,不知哪里来的力道,搂得他的腰生疼。  被这样一双深不可测的眼注视,再加上紧贴的腰腹间传来的热度,师南莫名的平静下来。  他咬了咬牙,意识到司景明或许是不会水,才搂他搂得这么紧。 第11章 一旁,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的师南,充分理解了什么叫做莫绷面子。  早知道有这一茬,就不跟小少爷客气,借点钱什么的......也不至于现在找个大夫的钱也没有。  他其实还有门路,不过有些风险......  床上的霍斯年半睁着眼,迷离地朝师南这头看来,手从被子底下探出来,摸索半天,抓住了师南的手,似是安心,又昏睡过去。  师南看着这样信任他的霍斯年,咬了咬牙——干了!  他塞紧了被子的边角,关紧门窗后,确保没有漏风,匆匆收拾了一下,再次出门。  师南走后不久,霍斯年所在的屋子,房门被人悄悄推开。  有人摸到了床边。  霍斯年蓦然惊醒,适才带着表演性质的迷糊一扫而光,“谁?”  来人看清他的五官,全身一颤。  下一刻便俯身跪在床边,眼里含泪:“小主子受苦了,老奴来迟。”  作者有话要说:  霍斯年:谁说我是炮灰呢。  司景明:呵呵。  师南:?第12章 霍斯年的身份  霍斯年听见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精神一震,勉力坐了起来。  “蛮奴?”  “都怪蛮奴无用,现在才找到小主子的踪迹。”被称作蛮奴的男子热泪盈眶,结结实实磕了个头。  霍斯年心绪激荡,让蛮奴起身。  二人平静半晌,霍斯年才了解到蛮奴找上他的情况。  原来蛮奴知道霍斯年在郁京受了重伤,一直暗中打探消息,一直了无音信。直到今日有线人称,疑似小主子的人在街上一辆马车前出现。  蛮奴马不停蹄跟了上去,发现马夫似的那人果真是小主子,碍于四周隐匿的高手太多,蛮奴没有打草惊蛇,而是找到机会潜入院子与霍斯年相认。  霍斯年微微动了动,被子滑落,露出赤.裸的,遍布伤痕的上身。  蛮奴猛然间看见霍斯年一身的伤痂,大怒:“是刚才离去的那人做的?他岂敢......待老奴去杀了他!”  “不行,”霍斯年想都没想,厉声阻止道:“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动他。”  蛮奴强压怒色,面露不解:“为何?”  霍斯年抓着身上那人亲手盖的被子,睡在他的床上,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最近才有的甘菊似的清香,目中杀意弥漫,道:“我中了他下的毒,是他自己调配的,无人可解。”  蛮奴闻言目眦欲裂,恨道:“不如老奴将他抓来拷问出解药,老奴有自信能让他求死不能。”  霍斯年拢紧了被子,仿佛被那人抱着的温度:“蛮奴,你能保证绝对不出纰漏?”  蛮奴噎了一下,没有说话。  霍斯年又道:“这事只能软来,不能硬来,我会让他心甘情愿交出解药。”  蛮奴不甘道:“等小主子解了毒,老奴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霍斯年没有阻止。  沉默片刻,他问道来了多少人,蛮奴大致说了可供驱使的人数。  霍斯年脑子有些晕眩,仍是克制住了,吩咐道:“查一查今日那第三人的底细,还有主......给我下毒之人的身份,他应当在郁京密谋什么事。”  “好了,你走吧,他随时可能回来。”  “老奴找机会再来看小主子。”蛮奴虽然替霍斯年心疼,但还是听话的离去。  ......  院子里的风波师南一概不知,他正在咬着一根杂草,在郁京最繁华街上的丰宝钱庄门口晃来晃去,目露迟疑。  他曾经有一段历练,穿过隔壁西武国的小乞儿。偷鸡摸狗,吃喝捡漏,为了活下去,除了没做过大恶之事,什么都干过。  后来他运气好,无意巴上了另一个乞儿,那个乞儿虽与他一样流浪在街头,却是个有本事的,成天神出鬼没的,居然不声不响打了一条街的地下势力来,让他狐假虎威了好一阵。  不得不说,那是一段相当和睦的兄弟情,现在想起来师南都很怀念。  然而后来那乞儿有一日找上了他,吊儿郎当地问:“音儿,跟不跟哥走,外面的世界很大,哥保你吃喝不愁,还送你段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姻缘。”  师南那时的原身小名音儿,因为历练任务的原因,不能离开那个地方。  为了使人信服,当时的他,用一种极其圣洁的眼神看向乞儿,缓缓道:“我不走,我要为你守下我们一起打下的江山,万一你混不下去了,再回来还有我养你。”  一手打下整条街的乞儿:“......”  乞儿虽然满脸脏兮兮的,师南仍记得他当时的一言难尽。  好在乞儿最后释然了,说:“你不愿也好,这里更安全,那我安定下来,我会回来找你。”  师南没当回事,笑嘻嘻应了,整个人充斥在能独霸地盘的兴奋中,厚着脸皮还刮下了好兄弟一层皮。  乞儿最后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句口信,说若是有一天他遇见了麻烦,可以凭借口信去宝丰钱庄求助。  师南多么惜命的人,虽不知真假,也把口信倒背如流,只怕有一天遇到麻烦会用。  这不,这一天来得还挺快。  师南拽出嘴里嚼的草,灵动的眼珠子咕噜噜直转,心想那兄弟虽然平时爱吹牛,这种大事应当不至于忽悠他。  随后理了理这身唯一还算体面的衣服,挺起胸口,大摇大摆进了宝丰钱庄。  宝丰钱庄不愧是能在好几个国家立足的势力,背景深厚,财大气粗。门口蹲着金灿灿的两座金狮子,一只口中衔着硕大的夜明珠,另一只兽口含有清泉,潺潺的流下泉水。  师南进了钱庄,就有笑盈盈的伙计迎了上来,语气热情又不显卑微:“客人有什么需要?”  伙计不动声色观察新来的客人,衣着不显,相貌俊秀,看神态却是极其跋扈。  看起来很不好惹。  师南挑着眼尾,假作镇定道:“我有口信要兑。”  伙计神色一动,能有资格在宝丰楼留下口信的人,无一不象征着强大的势力背景。  他神色略显恭敬:“客人请跟我走。”  师南跟随伙计进了比他住的破院子豪华无数的房间,等再次出来时,包里已经揣了十两银子。  里面那老头在他准备提出要求时,阵仗之大,表情之严肃,仿佛他要万两黄金都得马上备足似的,结果没想到他一点出息也没有,就要了十两银子。  师南被愈发恭敬的伙计送出宝丰楼时,想起那老头皲裂的神情还想笑。  他能怎么办呢?银子够用就行,反正他也带不走......  师南走后,宝丰钱庄接待他的老头连忙上了顶楼,安排人吩咐道,“去给那位贵人递消息,他等的人来了。”说着他犹豫了一下,补了句:“不过......不是姑娘,是个好看的公子。”  底下人愣了下,应道是。  ......  师南带着紧赶慢赶请的老大夫,回到破院子里时,霍斯年正在小憩。  老大夫很有经验,把了把脉,看了看舌头,就大笔一挥开了方子,让师南去抓药,吃上三副就好了。  师南给了银子,送别大夫时,顺便去抓了药。  抓药回来进门时师南有些警惕,他在院子外隐约有被人窥视的感觉,再一看,附近还是那些老邻居,惦记生病的霍斯年,没多细想。  不是他贬低自己人,就他和霍斯年这么弱,实在没必要花费精力窥探他们。  师南将煎好的药端进房里,将烧得迷糊的霍斯年扶了起来,靠在床头上,喂他喝了苦到心尖上的药。  看霍斯年闷不做声喝完一整碗,师南不由自主想起了司景明。  这两人完全不一样,若是司景明,此刻肯定是不情不愿的小口小口抿,还会找机会偷偷倒掉。  霍斯年看着师南脸上不知何时出现的笑容,眼神一暗,将药碗攥在手中,挣扎着就要起来:“主人,你回来了,我去柴房歇。”  师南连忙按住他,接过碗:“不用,你就睡这。”  霍斯年虚弱道:“那主人呢?”  “睡一起呗,我又不嫌弃你,难道你嫌弃我?”师南打了个哈欠,眼角流下一滴泪珠。  霍斯年眼睛定定地看着那滴泪水,沿路流下白皙柔嫩的肌肤,吊在精致的下巴尖上摇摇欲坠,竟生出了想要舔舐的欲望。  于是他舔了舔干燥的唇,“不嫌弃。”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嘻嘻。第13章 三方势力汇聚  夜间,忙碌一整天的师南,终于能歇息了。  据他对络腮胡的了解,络腮胡基本上是在早晚找他。于是他不得不再次做上伪装,以这副丑陋的面容,将浑身滚烫的霍斯年推进床内,自己睡在床边上。  到底两人之间有生死大仇,师南还没缺心眼到那个份上,他仔细搜寻了屋内没有利器,将有棱角的凳子物件都藏了起来,才怂凶怂凶地睡到床上,威胁霍斯年:“别动什么心思,你的毒药只有我能解。”  说罢又觉得自己着实无情,缓下语气:“我会对你好的。”  比如离开前放你自由。  看着这样的师南,霍斯年鬼迷心窍的,往师南的方向凑近了些。  隔着布料的温度传来,他低声道:“主人,我是不是还在烧?”  师南愣了一下,“哪能好那么快。”嘴里这么说,还是伸出手背探了下霍斯年的额头。  比白日的情况要好些。  霍斯年闭了闭眼,额上那只微凉的手,却像是点燃了星星之火,一点点的,由上至下,使他通体燥热。  能在黑暗视物的师南,突然发现霍斯年的脸庞泛起了诡异的红。  师南关心道:“你很热吗?” 第13章 “小霍,你在那做什么?”背后传来师南的声音。  师南仗着比霍斯年大,口口声声叫霍斯年小霍,还让霍斯年叫他老师,礼尚往来嘛。  霍斯年不动声色地藏起手中纸条,转头举起手中无辜的信鸽,笑道:“阿南,我抓到一只鸽子,用来炖了给你补补身子。”  “这么厉害?”师南惊喜极了,美滋滋道:“哈哈,今晚有大餐了。”  接过鸽子,师南瞅了眼鸽子腿上绑的小木筒,沉默了一下,装作没看见,掐着惨叫不已的鸽子,就去准备烧水了。  师南:进了我的院子,就是我的鸽。  鸽子被无情的师南褪了毛,刮了内脏,正要下锅时,师南反应过来没有炖的配菜。  他揣上银子往外走,准备去买点新鲜的菜,并让霍斯年在家等他。  所幸这院子就紧挨着菜市,多走几步就到了。从菜市往院子看去,能刚好看见背面,也就是络腮胡最爱翻墙的地方。  郁京渐入冬季,师南搓了搓手,哈了口热气,随意在一处卖萝卜的摊子面前停下,问道:“大哥,这红萝卜怎么卖的?”  摊主是个长得很凶的大汉,就是反应有点慢。  见客人上门,大汉好像一点也不高兴,僵硬了半天,迟疑道:“三......三十文?”  师南倒吸一口冷气,“啥萝卜啊这么贵?!浇参汁的?”  大汉吞了下口水,“我是说,三十文十斤。”  师南松了口气,这还差不多,比市价还便宜一半,但他过日子苦惯了,捡烂菜叶子吃的日子也不是没有过,就顺嘴提溜了一句:“再少点成不?”  其实心里也没抱多大希望。  没想到大汉愣了愣,“那,一文?”  正要掏钱的师南:“???”  师南是谁?世间唯一的精怪,见多识广。  他默默的将手上的铜钱抖掉了一大半回去,给了钱,迫不及待抱着一摞萝卜跑了。见大汉毫不心疼的表情不似作伪,师南心里窃喜。  师南:嘿嘿嘿嘿嘿。  然而师南逛了几圈菜市,出于好感,专挑那种长的不好惹的摊主后,发现像大汉一样,连菜价都不知晓的傻子未免也太多了。  他面色不变,心里却像是吊了块秤砣一样,沉重万分。  ——他们被人盯上了!  抱着一摞菜的师南不急不慢进了院子,用脚勾上了门,下一刻师南脸色大变,将手上的萝卜白菜肉哗啦啦扔了一地,匆匆忙忙冲进了屋子,开始收拾原身保命的东西。  “怎么了?”霍斯年问。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来帮忙。”师南忙着收拾包裹,没空解释。  霍斯年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上前帮忙。  要带走的东西不多,都是有用的,师南背着打包好的东西,坐在院子里,等夜间降临。  然而几个时辰过去,没等到好的机会,反倒等来了失神落魄的络腮胡。  师南和络腮胡一对上眼,两人同时脱口而出:  “我要搬走。”  “你要搬走。”  说罢,两人都看见了对方脸上凝重的神情。  无数势力目光聚集的小院中,络腮胡怀疑此地不安全,快速的与师南统一了态度,打算等夜半三更之时,悄悄溜出去。  霍斯年因为中了毒,平日行动无碍,费力气的事完全干不了。  在又一次不小心打破师南一个瓶罐后,霍斯年咬了咬唇,像是深感自己没用,道:“阿南,能不能......给我解药?”  师南收捡东西的手骤然停住。  作者有话要说:  霍斯年:解除我的药,还你一只小狼狗。  师南:倒也不必,蟹蟹。第15章 要么江阴王死,要么你死  霍斯年像是没看到,低声道:“我不想当个没用的人,像上次溺水那样无力。我不想拖阿南的后腿。”  师南听了有些尴尬,这一日两人亲亲密密宛如好兄弟,但架在两人中间的问题,其实一直存在,只是被他刻意忽视了而已。  看着霍斯年信任温顺的眼神,师南不自在地挪开视线。  嗨呀,要做兄弟的也是你,不给解药的还是你。  师南:我真是个渣猫。  但他确实又考虑到,当下不比往常,但人心难测,原身对霍斯年的折磨不是说笑,他愿意帮一把柔弱的少年,却不愿意放出一只凶兽。  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性。  师南闷头想了一会儿,灵机一动,有了法子。  他去包袱里翻找了半天,转身手上多了两个药丸。  师南咳了几声,指着其中一颗:“这是毒药,是我以前静心配置的,十日一颗,如果断了一日,中毒的人必将七窍流血而死。”  “霍斯年,我在做的事情很关键,现在还不能放了你。如果想要恢复气力,就只有吃掉这个。”  霍斯年丝毫不觉得意外,毫不犹豫拿起来吃了,继续盯着师南手中的另一颗。  师南见霍斯年如此果断,不由得愧疚于自己的防备。  他放下心里负担,给霍斯年喂下另一颗真正的解药:“吃了这个,你就能恢复力气。”  霍斯年停顿片刻,喉结滚动,咽下。  约莫半个时辰后,在师南和络腮胡的围观下,盘腿而坐的霍斯年睁开了眼。  他缓缓捏紧了拳,感受贯彻全身失去已久的力量,用一种奇怪的,又充满攻击性的眼神,扫了师南的面容一眼。  然后,他敛下眸子,站起来负手而立,温顺道:“阿南,好了。”  好像刚才的一瞥,只是师南的错觉。  “时候差不多了,准备拿上吃饭的家伙离开。”络腮胡手持长刀,催促二人。  师南按捺下心里的不安,背上包袱,来到墙角。  先是络腮胡探出个头,确定安全后,将底下爬不上来的师南拽了上去,霍斯年则长腿一蹬,轻巧攀上,像头迅猛的猎豹。  三人落地,鬼鬼祟祟的贴墙而行。  拐过最近的墙角时,师南耳尖一动,与霍斯年猛地回头,看见身后不远处,轻飘飘落下一排带刀侍卫。  黑衣红纹。刀柄刻着江阴王专属的标记。  为首的侍卫神情冷肃:“庄河?”  语气笃定。  不等心念急转的师南应付,侍卫拔出长刀,月辉映衬下,冷光湛湛,刀尖划过地面,加速朝三人挥了过来。  霍斯年指头动了动,隐晦地看了眼某处的人影,缓缓摇头。  络腮胡顶在最前面,架住来自森森的一道刀芒,大吼:“快用毒!”  师南眼中只有飞舞的刀光,鼻尖渗出了冷汗,被络腮胡一吼,顿时清醒。他手忙脚乱从包袱里掏出瓶瓶罐罐,没怎么细看,红的白的,天女散花似的瞎挥了一通粉末。  硬生生的逼退了一圈侍卫。  江阴王所属的人停滞了一下,下一刻,众人撕下衣摆,蒙在脸上以及其余裸露的部分,再次像无情的傀儡似的,提着刀,朝几人冲了过来。  看着这副即将杀戮的场景,作为被屠戮的师南心里战战,他还从没有......这么逼近死亡。  他擅长躲避危险,贪生怕死,讨好无数厉害的人物,再加上运气一向不错,大部分的历练都顺风顺水。  却在今夜托江阴王的福,第一次认识到,只有自身的强大,才是最坚实的壁垒。  眼看着有侍卫突破络腮胡,径直朝师南杀来。  近了,又近了......  师南瞳孔缩成了针尖——  他从未如此迫切的希望自己变得强大。  铿!  有长刀凭空掷出,抵挡住了对方的袭杀。  师南死里逃生,拉着不见惊慌的霍斯年倒退几步,大喘着气靠在墙壁上,看着半路加入的一伙人与江阴王的手下混战。  霍斯年先是看了眼师南死死攥住他的手,心里异样,再将视线放在搏斗的人群中,眉宇紧蹙,提醒师南:“帮我们的,也是江阴王的人。”  师南这才注意到,新来的一伙虽着平民服饰,但细看,手持的长刀与江阴王的手下一模一样!  更稀奇的是,师南发现其中好些熟悉的面孔,有白天卖他萝卜的,还有几乎白送给他猪肉的,还有那个表情不耐,巴不得赶他走的卖南瓜的......  师南:“......??”什么情况?!  师南一头雾水,反倒是身旁的霍斯年若有所思,他想起之前游船那次的异样,以及江阴王手下对师南的保护,他心里升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如果他是他,那一切都可以解释的通了。  师南虽然一脸茫然,但不妨碍机灵的他,和擅长逃生的络腮胡,趁乱离开现场。  三人专走不起眼的小路,约莫半个时辰,来到络腮胡临时的一个住所。  这处住所在北区的商业地段,租金高昂,条件远超出庄河租的地方,也因此,这个大院是由多户人家租住的,多是在此处做生意的小商户。  络腮胡深谙灯下黑的道理,轻手轻脚推开房门,“人越多,其实越安全。”  师南和霍斯年紧随其后,反手关上门。  旁边传来小儿哭啼的声音,还有男人不耐的呵斥,和女人哄小儿唱的曲子。仿佛一瞬间从肃杀的战场,回到细碎的柴米油盐生活。  师南惊魂未定,精疲力尽地坐下,问络腮胡:“你怎么知道我那里不安全了?”  络腮胡想起鹰钩鼻死去的惨状,恨恨道:“今日我从你那里出来,去据点会头,被人摸了上来连根拔除。” 第15章 络腮胡没注意他语中的毛病,郑重道:“好。”  两人对视一眼,从前的一切龃龉,尽皆消散。  就在这时,有人敲响了门,霍斯年略显古怪的声音响起,“阿南,有人找。”  师南愣了愣,“谁?”  门被从外推开,阳光晃动,仿佛来人披着光,踩着朝霞,一身浅色的衣衫,比来人更快的飘进了室内。银白色的靴子踏入,再往上是修长的腿,窄而有力的腰。  暗红色的绸带混在墨色的发里摇曳,司景明就这样抬起眼,泛红的眼角,无端的让师南看出丝委屈。  他自光里向师南看来,“阿南,我找你好久。”  师南愣在原地,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景明,你怎么会,会找到这?”  司景明眨了下眼,语破天惊道:“昨夜我的人看见你们被追杀了,阿南,你究竟在做什么?”  “我......”师南没想到小少爷还有些眼目,也是,金钱能使鬼推磨,犹豫片刻,还是不愿骗他:“我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我必须要杀一个人。”  霍斯年不忍直视。  见小少爷眼神凝滞,师南不忍的别过头:“景明,不是所以事情都是干净的,你......走吧,就当我们不曾相识。”  霍斯年:“......”蠢货。  司景明沉默了很久,视线在师南漂亮的瞳孔停留,“我帮你。”  “我帮你杀人。”残酷又冷清的字眼从那张好看的嘴里吐出,师南震惊回头,看见司景明微微一笑:“阿南,你忘了,我很有钱的。”  霍斯年:“......??”有病?  作者有话要说:  自己宰自己可还行?  ——————  作者罗:陷入无人评论的抑郁中(冷清)。第17章 详密的刺杀计划  师南万万没想到,善良的小少爷,居然能面不改色说出这样的话来。  “景明,你就不问问那人怎么得罪了我?”他对司景明的印象开始有点幻灭。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帮你帮谁?”司景明眉间有丝郁色,让人忍不住想将一切捧给他,也要抹平他的愁绪。  师南听了,心里骤然升起了愧疚的情绪。  好好一个崽儿,就这样被他带偏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可见狐朋狗友交不得......  司景明平静道:“我家产丰厚,在郁京有几十处铺子,赌场,当铺,青楼,处处都有我的眼目。”  “只要你需要我,我能做很多事。”  说这话的司景明十分平静,眼里却泛着一种令人怜惜的脆弱,好像在散发着,看看我吧,我想被需要,这样的信号。  师南心里蓦地一痛,这陌生的情绪让他感觉很奇怪。他似乎总能透过司景明的表象,看破他的内心。  顺其自然的,师南挑起了笑眼,伸手道:“那就,麻烦景明了。”  双手交握。  三人的刺杀江阴王团队,就这样新添一员大将。  司景明加入之后,师南才知道,他来之前就没打算回去,一掷千金,将隔壁寸土寸金的院子买了下来,作为歇脚地。  吃过早饭,四人在屋子里商议最终决策,师南告诉司景明几日后,被刺杀的人将会行径城外一段路线。  司景明问道:“现在可否告诉我,那人的身份?”  师南郑重道:“江阴王。”  这三字一出,师南和络腮胡都紧紧盯住了司景明,担心他受到惊吓,只有霍斯年意味不明。  却见司景明没有露出震惊的表情,而是平淡道:“原来是他,阿南可见过本人?”  师南还挺意外他的镇定,回道:“没见过。”  络腮胡极其重视这生死一战,一直在默默观察司景明,见状满意极了,豪爽的举着熊爪子拍上了司景明的肩,赞道:“不错,有胆气!”  司景明顿了一下,视线冰块似的看向络腮胡,一语不发。  络腮胡与他对视片刻,不知怎么的,感到遍体生寒,只觉得搭在肩上的那只手越发沉重,脸上笑容渐渐消失,最后浑身不自在的收回了手。  师南没有发现异样,作为在场见识最广的猫,抛砖引玉道:“我觉得,在实力差距甚远的情况下,我们必须要做到出其不意,或许能打个措手不及。”  司景明深深地看着他。  霍斯年:“......”措手不及可能不太行了。  师南被司景明信任的眼神望着,受到激励,继续道:“城外通往皇家狩猎围场的路上,树林繁多,毒蛇虫类必然不少,我这里有吸引毒物的药,到时抹在江阴王的车轴上,嘿嘿嘿......”  司景明依然很平静,甚至提出了建议,“江阴王功夫深厚,区区毒物奈何不了他,不妥。”  确实理想化了些,络腮胡点头赞同。  师南不太懂高手的世界,闻言钦佩地牵住司景明的手,“景明懂的真多。”  霍斯年:“......”  他嘴唇动了动,又闭上了。  “那软骨粉如何?我会预测风向,到时候我们躲在风口处,将毒粉一散,功夫太高深的人吸入,也会立地化成一滩软肉,仍我们宰割。”一计不成,师南又生一计。  络腮胡双眼一亮,击掌:“好小子,懂的挺多啊。”  师南:“嘻嘻。”  司景明泼了他们一壶冷水,道:“不妥,江阴王处于车队中间,旁人稍有异动,他就知屏住呼吸。”  “......有道理。”师南思考起事情来,爪子就想乱动,无意识地揉捏司景明的手,一会儿捏捏指尖,一会儿按按带着茧子的手心。  司景明抿了抿唇,只觉得皮肤接触处,传来陌生的,细微的麻痒。  几乎能彻底消除他的怀疑。  “除非能让江阴王吃下我的毒药,否则都有失手的风险。”师南十分苦恼,丝毫没察觉自己不老实的爪子,正在蹂.躏好兄弟。  络腮胡:“不急,我们再想想。”  师南受司景明最初那个眼神触动,油然而生出慈父心,势必要让崽儿认识到他的厉害,于是福至心灵道:“不如来个连环计如何?”  司景明眉头一动,“嗯?”  师南说干就干,食指沾了点茶水,就地在桌上画了个简单的地图。  他指着其中一处,眼里射出智慧的光芒,说:“江阴王一众人从树林路过,这条小路十分狭窄,我们事先在两侧放火,浓烟呛人,江阴王作为王爷,必定会被第一个推出火场。”  师南指尖一路划到树林末端,“从着火点到小路出口,这段路程不短,我可以在地上撒满吸引毒物的粉末,江阴王呼吸不畅,又要从毒物中杀出来——”  最后停在终点,“等他身心疲惫地冲出来,闻见新鲜的空气,只会下意识大口呼吸,就这样中招......”  师南食指微曲,扣了扣桌面,神秘一笑:“吸入软骨粉,落在我们手上。”  所有人:“......”  师南等了半天,没等到想要的反应,“怎么不说话?”  坐在他身侧的司景明,缓缓地抽出自己的手来,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阿南,你不去战场上,真是可惜了。”  络腮胡这时也反应了过来,猛拍大腿:“绝妙啊!”  “嘿嘿,”师南笑眯了眼,尾巴直晃,“过奖,过奖。”  霍斯年已经在悲观的思考,这群蠢货全部死在心机深沉的江阴王手上后,他该找谁解毒去。  再好的计划也有漏洞,几人除了霍斯年心不在焉,其余人都配合师南,细细完善计划。  投入心神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日就这样过去了。  晚间,住在隔壁的租户陆陆续续回来了,几人被迫暂停了讨论。  “早点歇息吧,我也困了。”师南打了个哈欠,晶莹的小泪珠要落不落的挂在睫毛上,摇摇欲坠,衬得巴掌大的小脸分外纯净。  霍斯年无意间瞥见,好似中了蛊一般,目光死死锁在那滴水珠,舔了舔唇,下意识伸手钳住了师南的胳膊。  师南一愣,“怎么了?”  霍斯年突然清醒了过来,他没有松手,而是道:“房内只有两张床,不能总让这位兄弟打坐,不如我与阿南睡一床。”  师南:咦?  他不说师南还没想到,昨夜他与霍斯年一人一张床,络腮胡自诩是练武之人,打坐了一夜。  师南想了想也有道理,就要点头。  “去我那里。”另一道清冽的声音打断了师南的动作,司景明垂着眸子,隔着衣袖,状似无意的将手搭在霍斯年的手臂上,无法抵挡的暗劲勃发——  霍斯年整条手臂全麻了,不得不放开对师南的钳制,眼内暗潮汹涌。  江阴王名不虚传。  师南就在这个时候,无知无觉道:“那怎么好意思。”  司景明骨节分明的手,像是掸灰一般,轻轻拍了拍霍斯年抓过的地方,然后顺着袖子往下,勾住师南微蜷的手指,“我那里有最软的床,最好的美食,最......”  话未说完,师南就暴露了他肤浅的真面目,拽着司景明就走,“走走走,睡的吃的什么的都不重要,主要是为了让大哥有地儿睡。”  一旁的络腮胡:“......”呵呵。  师南已经拉着司景明到了门口,背后的霍斯年捂着隐隐作痛的手肘,幽幽道:“主人,若是半晚睡不着,随时呼唤我。”  师南心想你莫非还会催眠不成,头也不回的挥手,示意知道了。  关门的前一刻,司景明微微侧眸,视线极冷,落在霍斯年身上,透出铁锈气息的杀戮意味。  霍斯年与他对视片刻,屈辱地垂下头,避开了他冷漠的视线,落在腿上的五指紧攥。  手心被掐出了血痕。  江阴王......  作者有话要说:  打起来打起来! 第17章 做梦嘛,不合理是能理解的。  师南正沉浸在第一次做梦的新奇感之中,“他”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偏僻的遍布碎石的林子中,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动作麻利地躺了上去,晒起了太阳。  虽然是在梦里,高挂的太阳还是晒得人暖呼呼的。  就在师南差点在梦里睡着时,突然,旁边的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本来昏昏欲睡困倦的师南,骤然清醒过来,兴许是他借用了梦中人的视角,他不由得生起了紧张之意。  难道这个林子里有野兽?  “他”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一咕噜翻身而起,顺手从地上捡了个树枝,兴致勃勃的往发出声响的草里探去。  这片老林子的树木长势并不好,到处都是枯死的,或是半死不活的树,疯长的杂草几乎蔓到了人的腰身高。再加上地上时不时出现的碎石,很难想象这里还有动物存活。  “他”比师南的耐心好很多,拨开了一簇又一簇草,那声响被“他”惊动,便也跟着逃跑了起来。只看得见杂草的顶端极速颤动,沿路划出一条草浪来。  师南光是看着就替“他”捏了把汗——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敢追。  终于,“他”追上了。  以高挑的身形堵住那惊慌乱窜的小动物,“他”拨弄开遮挡视线的枯草,对上了一双警惕的大眼。  小刷子似的睫毛扇动,澄澈的眸子黑白分明。  眼睛的主人并不好看,脏兮兮的脸蛋没挂几两肉,破旧的衣物不知多久没换了,布匹似的挂在身上,勉强遮挡住冷得发紫的小小躯体。裸.露的四肢瘦得像干枯的树干,肤色暗淡干燥。  不是动物,是个小孩。  见“他”看来,小孩猛地后退半步,将自己缩在比他还高的草堆里,瞪着因为瘦小而显得格外大的眼,凶狠的朝“他”龇了龇牙,发出“喝喝”的威胁声。  师南经历过许多段短暂的人生,比小孩形容更狼狈的人也不是没有,他一眼就能看出其瘦弱的外表下,隐藏的对外界的不信任。  这种看起来被抛弃长大的孩子,其实往往有常人难以想象的求生欲和生存能力。  与此同时......也有与之匹配的攻击力。  刚想到这里,师南就见“他”轻笑一声,视角骤然下降至与小孩平行的高度——“他”蹲了下来,探手想要去擦干净小孩黢黑的脸。  “别!”师南下意识发声阻止,才想起“他”根本听不见。  白玉般光泽的手指刚一触碰到小孩的脸颊,就被早就警惕万分的小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嗷呜”一口咬住。这一下用了狠劲儿,那白的发光的指尖瞬间渗出了血珠,直叫人下意识叹息,好似美好的东西被浑浊玷污。  师南:啧啧,我就知道。  师南幸灾乐祸的不行,叫你瞎好心!  这时,本以为会发怒的“他”,竟然轻笑一声:“你是小狗吗?松口,乖。”  这嗓音极其悦耳,凉丝丝的,带着的笑意,像是冰雪中融化的温泉。  小孩明显神情恍惚了一瞬,师南心道“他”应该长的很好看,不然这种吃喝都成问题的狗崽子,不会轻易为这么一句话所动。  可惜小孩很快回过了神,脸皱成一团,看起来凶狠极了,齿间咬合的死紧,一副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拼命样子。  “他”轻微的吸了口凉气,随后无奈地伸出完好的另一只手,不顾小胳膊小腿儿的推拒,精准掐住了小孩的下颌,微微用力,小孩被迫张开了嘴,解救出印着深深的一圈齿痕的手来。  “小孩儿,东西可不能乱咬,脏。”  “他”单手制住只有大腿高的小孩,垂落的乌发晃荡,轻柔又强硬,用洁白的袖子擦干净他的脸蛋。浑然不顾受伤的那只手,正滴滴答答往下流着血,滴在灰色的石头上,开出艳丽的花朵。  好不容易擦掉了脸上的脏污,袖袍已是灰扑扑一片。  “他”终于放开了小孩,端着下巴看了一会儿,评价道:“擦干净了,也不是那么丑。”  小孩从“他”手下逃脱,登时窜出了八丈远,隔着安全距离冲他龇牙。此时听懂了“他”的话,看着被他蹭得黢黑的袖子,小脸骤然涨红,像是受到了巨大的侮辱,喉咙里发出阵阵模糊不清的气音,俯下身,做出欲攻击的姿态。  “他”不以为意,只是朝小孩挥了挥手,潇洒极了,“小孩儿,我每天来这晒太阳,你明日过来,我给你带点好吃的。”  小孩躲在草丛背后探出个小脑袋,闻言凶恶地咧着嘴,从地上捡了个石头,拼了吃草的劲头,往“他”这里丢来。  随后草丛摇晃几下,小孩不见了踪影。  这意思不言而喻。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了眼手上的伤口,微微摇着头,太阳也不晒了,就往另一个光影模糊的方向走去。  从这里开始,师南就渐渐陷入了更深层次的睡眠中。  失去了意识。  ......  “兄长——”  司景明眉头紧蹙,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几下,忽的睁开,露出里面旋涡般令人深陷的眸子。  光滑的额间渗出薄汗,他坐起身,闭了闭眼。  “王爷,又梦见了他?”听见动静的曾管家从隔间赶了过来,身上披着匆忙间扯下的外袍。  司景明又坐了会儿,等睁开眼,眼底已是一片平静。  “嗯。”  曾管家见状松了口气,脸上的沟壑动了动,慈祥道:“看来这一次不是噩梦。”  司景明睫毛颤了颤,开口道:“我梦见,第一次与兄长见到的场景。”  曾管家笑容更甚,“这还是第一回 呢,看来是个好兆头,王爷怀疑的事,想来不是真的。”  司景明想到了那个人,唇线微微上弯,道:“他不像是那种人,应当只是巧合。”  曾管家笑着应是。  “阿南的处境不安全。”司景明前一刻还算平静的声音,立马直线往下,凉得剔骨,“过几日,背后的小耗子们自然坐不住,我会替阿南清理掉。”  “那王爷的身份,”曾管家略显犹豫,“怕是隐瞒不住了。”  说到这里,司景明不太自然地拢了拢衣领,“曾伯,你交过朋友吗?”  曾管家:“当然。”  司景明问道:“朋友之间,可是要坦诚相待?”  曾管家迟疑片刻,道:“是。”  司景明想了想,干脆道:“等解决了阿南的担忧,我就与他坦白。”  “我什么都告诉他,他会原谅我的隐瞒,是么?”他漆黑的眸子发亮,其中隐藏的期待,让伴随他无数年的曾管家心里发酸,声音哽咽道:“是,我们王爷这么好看,谁舍得让您难过呢。”  司景明像是被他提醒,突然道:“把那件兄长做的衣服拿出来备着,那天穿。”  曾管家老泪还未落下,就忍不住笑了,“是,王爷穿那件最英俊了。”  第二天,冷冬的早晨起了雾,整个郁京笼罩在薄雾中。  师南莫名其妙做了一晚的梦,起来后却是神清气爽,从奢侈柔软的床榻上爬起来,看见云雾缭绕似的仙境,心情不错。  直接将昨晚那个讨人厌的狗崽子,抛到了脑后。  有下人听见动静,有序地端着各类洗漱的东西进了房间,伺候不太习惯的师南洗漱干净后,门外进来了一个人,咳了一声,示意下人退下。  师南打眼一看,乐了,“曾管家,找我呢?”  曾管家眯了眯眼,看着师南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蠢样,心里感叹王爷看上的人果真不平凡,瞧这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像根本没把江阴王放在心上。  实际上只是心大的师南招呼曾管家坐下,正要给他倒茶时,才想起这是人家的地方,也不觉得尴尬,厚着脸皮道:“您老人家找我有什么事?”  曾管家正了正神色,道:“冒昧前来,想与师公子聊聊少爷的事。”  师南听说是司景明的事,收起了嬉皮笑脸,道:“您说。”  “师公子与少爷相识以来,少爷一日比一日好转,我们这些做奴才的看在眼里,十分高兴。”  师南嘴里下意识客气道:“哪里哪里,我也没做什么。”  他忽的反应了过来,皱起眉,“什么叫好转?景明什么时候生病了?”  曾管家犹豫了一下,看着师南真切的眼神,下定了决心,开口道:  “少爷自从他的娘亲和兄长意外去世,一直以来抱着复仇的心态,行尸走肉的活着。自从前一年大仇得报——”  “他就一心求死,没了活下去的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  可不能死,还有你好兄弟呢。  ——————  英俊的作者罗:明天有事会咕咕(心虚)一天,评论有红包掉落喔(别骂,疼)~  ?(???????)?第20章 出发  直到送走曾管家,师南都有些精神恍惚。  怎么会有人不想活?  他这么多年来穿来穿去,啃过树皮,喝过雨水,乞讨过别人吃过的剩菜。最初的他是什么性子,他早就忘了。  即使如此,他依旧热烈的想要活下去。  景明他......又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这样的绝望呢?  师南没养过孩子,但他觉得在他心里最完美的样子,应当就是景明这个模样。乍的听闻景明有这样灰暗的念头,他的心中像是被蓦地刺了一刀似的,隐隐作痛。  师南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等他回过神来,已经不请自入,进了隔壁司景明的房间,面前站着略显疑惑的司景明。  “阿南哪里不舒服吗?”司景明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反应。  师南晃了晃脑袋,看见活生生的司景明,脑子里再次出现曾管家对他说的话:  “少爷这么多年没有与谁亲近的,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做什么,只是想拜托师公子,少爷对于这方面没有经验,如果出于好心办坏了什么事,请师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他计较。”  师南想象着私底下小少爷,指不定为了与他亲近,暗地里悄悄求助了曾管家,磕磕绊绊的花小心思想对他好的可爱样子,不由得露出慈祥的笑容,“景明,怎么起这么早啊,不多睡会?”  司景明顿了一下,看了眼外面大亮的天,默然道:“睡足了。”  师南欣慰道:“景明真厉害。”  司景明:“......”  师南再次关心:“昨夜睡的怎么样?” 第19章 车队终于恢复了行动,一点点的,像是蚂蚁汇入暗流,进入这条被枯木笼罩的小路。  不知过了多久,车队进入了小路中段。  风由北至南,朝车队行径的方向吹拂。  渐渐的,空气里隐隐弥漫着焦躁的气息,身经百战的骑卫们迅速反应过来,“有地方着火了。”  为首的骑卫坐在马上,转头向空中不起眼的白烟看了一眼,果断下令:“后方起火,风向朝南,全速前进——”  车队加速前进,半盏茶的功夫,这条小路就走了一半。  这时,身后浓烟侵袭,猛烈的火势终于追赶上来。  骑卫快速观察情况后,骑着马靠近,向车内的人禀告:“马车太慢,还请王爷上马,我等护送王爷先离开。”  下一刻,车帘被一双白皙的手揭开,一个身形高挑,穿着黑色华丽锦袍的江阴王探出身来,神情漠然地上了骑卫牵来的马。  骑卫们让出一条道来,紧紧跟着江阴王,快马加鞭突出火场。  恰在此时,不知马蹄踩翻了什么东西,恶臭翻涌,小路两侧的林间躁动,隐隐有无数细影蹿出。  毒蛇、蝎子、甚至还有蜈蚣等毒物,黑压压一片,朝骑兵们吞噬而来。  这像是一声信号——  小路出口处埋伏的数十人马,从暗处走向了明处,正大光明拦截在出口处。  由于天然的树木屏障划分,仿佛划出一道泾渭分明的分割线。  里面是毒物缠绕,火势汹汹的地狱,外面虽无毒物火焰,却围了一圈杀意磅礴的人,只等给狼狈逃出的江阴王必杀一击。  突发的一幕,让不远处蹲在土坑里的师南二人目瞪口呆。  看着那些人口鼻间罩着的湿润布条,师南晕乎乎的扭头:“大哥,你怎么不早说我们还有援手?”  络腮胡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把老子们当鱼饵使,要不是计划顺利,他们怎么会跳出来摘取功劳。”  两人布置陷阱这大半天,他们估计一直在远远的观察,以至于知晓如何应付他们的手段。  “他们应是倾巢而出。”  “也好。”络腮胡望向上空飘起的浓烟,“我们把握又大了几分。”  师南的耳目比常人灵敏,他耳朵动了动,听见细微的马蹄声,紧张道:“有人出来了,是......江阴王吗?”  话音刚落,在数十人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漫天横流的火海中,先是出现了一道骑着马的人影。  华丽繁复绣着黑莲的锦袍随风飘荡,黑底金边,长发纷飞,灼热的火舌曲卷着,似是想追逐,又像是凤凰涅槃般的,急不可待的簇拥着这抹人影。  生存与死亡,焰雾与男子,构成一幅绝美的画卷。  外面等着的人,几乎同时怔愣了一瞬。  趴了大半天,灰头土脸的师南被惊的打了个嗝儿,感叹道:“瞧瞧这气势,就不是平凡人物,如果真的死在我们手上,可惜了。”  络腮胡幽幽出声:“他不死,我们就得死。”  师南默了一下,肃然起身:“目标已经出现,快放软骨散!”  络腮胡:“......”  就在两人捂着鼻子,手忙脚乱朝出口方向挥洒药粉时,小路里的火肆虐着黑烟腾腾升起,那道疑似江阴王的人影速度极快,眨眼间,一骑绝尘的冲了出来。  “杀——”  等待已久的刺客们怒声咆哮,四面八方朝江阴王攻了过去。  沦为后勤的师南只恨不能手脚并用,多撒点药粉,巴不得江阴王一出现就软倒在地。  忙碌之际,他还是没忍住好奇心,偷偷看了眼激战正酣的战局,一眼就瞧见了那个光看身影,就备受瞩目的江阴王。  江阴王背脊挺直,腰窄腿长,手中的长刀挥舞间,轻易的击杀了几个扑上来的刺客,利器割破血肉的滋啦声响起,像是击打在众人心中催命的鼓声。  ——他丝毫没受到软骨散的影响。  师南下意识感到心悸,不由得后退几步。  然而多看几眼那道背影,他的内心涌现出一种古怪的熟悉感。  正在这时,江阴王背后跟长了眼似的,蓦地转身,刀光一闪,偷袭的刺客软软的倒下。  同时,也清晰的露出了江阴王的正面。  隔着扑杀而来的几十人,江阴王似乎察觉到了师南的注目,停下动作,远远的向这个方向望来,嗜血的眸子与师南的目光深深的对上。  “......”  师南手中装着药粉的袋子落下,洒落的药粉与泥土混成了一团。  作者有话要说:  咦?第22章 落日弓  师南僵直当场,像是被一柄利剑贯穿,遍体森寒。  他看见......传说中的杀神江阴王,面上戴着的银白色面具溅满了血迹,露出的眸子,冷冷朝他看来。  师南从未见过这样一双冷清的眼,泯灭了人性,漫天神佛尽皆湮灭于其中。  那抹微弱的熟悉感,消失殆尽。  明明只是瞬间眼神的接触,又像是过了很久。  好在那一眼只是意外,江阴王很快就被接二连三袭来的刺客吸引注意,挪开了视线,武器的碰撞声不断响起。  师南心有余悸道:“不可能啊,软骨散怎么会不起作用......”  “完了。”络腮胡在一旁看了很久,一直没说话,这一出声,师南才发现他被胡子遮掩下脸色极为难看,“看出什么了?”  络腮胡神色惨淡:“江阴王不亏是从战场上杀出来修罗人物,你的药不起作用,能够发挥全部实力的他,这么点人还奈何不了他。”  被络腮胡点醒,师南朝人群看去,仔细观察半晌后,倒吸一口冷气。  忽视前赴后继扑上去的刺客,只看江阴王,就能看出他的游刃有余。他对杀戮的熟悉程度,简直像是普通人吃饭睡觉一样的轻易。  身上的血迹,几乎都是别人的。  两人彼此对视一眼,神色凄凄,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吾将亡矣”的觉悟。  就在师南开始琢磨,反正历练都失败了,自己动手是不是能够全程无痛时,身后的官道上又陆续冒出一群蒙面黑衣人。  途径师南二人时,正中间一个有双狭长细眼的男子,视线直接落在两人方向,眼神阴晴不定道:“废物,这么点事都办不好。”  手缓缓搭上了在腰间的刀柄上。  师南正想着说话这么冲没被打过吗,就看见络腮胡眼里投射出恨意,拳头紧握,手背上鼓起了条条青筋。  最后还是摸了下胸口位置的断指,络腮胡掩住仇恨,从躲藏的地方跳出来,低头恭敬道:“大人,取江阴王狗命要紧,请允许小人们戴罪立功。”  师南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刺杀江阴王的主事者,也是庄河的死劫来源之一。  “算你识相,跟上。”男子嗤笑,后退几步,示意两人挡在前面。  就这样,师南稀里糊涂的被络腮胡拉进了黑衣人群中,齐齐跑了起来,距离越跑越近,看着“同伴”们沉着脸拔刀冲向江阴王——  师南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他不会武功!  江阴王还可能见过他这个曾经下毒的人的画像......  他瞬间明白了那刺客头目的险恶用心,又拿他当靶子!  络腮胡已经冲了进去,师南停下步子,立地怂了。  混乱中,他犹豫片刻,电光火石的从最近的尸体脸上扒拉下一条蒙面巾,忍着恶心戴上,遮住自己这张城内墙上到处都贴着的“丑”脸。  再加上穿着的黑色紧身衣,与其余刺客几乎分不出谁是谁来。  恰在此时,江阴王的手下冲破火海,不声不响加入了战斗。  场面越发的混乱,有的人杀的眼红,刀光剑影总有落偏的。师南不懂功夫,只仗着身形灵敏,勉强游离在战场边缘,稍不注意就会挨上一记。  陷入缠斗中的江阴王一直分了丝注意力在他身上,见此微微皱眉,不动声色的向他的位置移动。不多时,就来到师南附近,状似无意替他挡下斜斜劈来的一刀。  师南身陷刀光剑影,心扑通扑通快跳到了嗓子眼儿,早就分不清何时何方,见没躲过的一刀被人拦下,下意识想朝出手相助的小兄弟露个友善的笑,结果扭头发现旁边站的是江阴王。  师南:“......”  师南:“???”  师南腿软了一下,心里咆哮:啊啊啊啊啊他来了!他是不是认出我了!!  好在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江阴王好像根本看不上他这个随手就能料理的小杂鱼,背对着他的黑眸深不见底,每一次动作,必带走一条人命。  师南刚开始还很忐忑,后来发现没人能靠近江阴王的背后,反倒只有他敌军深入,一时间竟然最安全,不由生起了来自公猫的悲愤。  师南:江阴王你他娘的是不是看不起我?  但每当师南胆大包天生出点歹意时,总能看见江阴王全身上下跟长了眼睛似的,以让人眼花缭乱的招式抵挡住各方位的侵袭。  师南那点猫胆瞬间熄火,算了,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  战斗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师南悲伤的发现,己方站着的黑衣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他,络腮胡,还有那刺客头目。  络腮胡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自己永远能苟到最后的天赋这么强。  他空的那只手再次抚过胸口妻子的断指,深吸一口气,大喊着举刀朝浴血的江阴王杀了过去。  站着的就那么几个人,络腮胡一动,师南就注意到了。但他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对江阴王偷偷扔了无数毒药也没用的废柴,只能悲伤地看着络腮胡,心想兄弟你先去,我随后就来了。  然后他就看见,江阴王顿了顿,刀柄反转,利落的将声势浩大的络腮胡敲晕。  师南:“......”好狗运,兄弟我先去下面等你。  他竟有点嫉妒。  那刺客头目身旁已无一人,他毫无惧色,反倒揭下了面罩,露出张面白无须的脸。他道:“江阴王,你——”  话未说完,半空中刀光一闪。  “啊啊......”他猛地捂住脖子,发出没有意义的字眼,指缝间不停往外冒着血,不一会儿,面带不甘的倒下。  一动不动。  竖起耳朵正要偷听的师南:“......”你怎么不按套路行动呢。 第21章 司景明脸上的面具无力脱落,在地上滚翻了几圈,静止不动。  他那张令万物失色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叫做慌张的情绪。脸色惨白,越发衬得鼻尖的红痣鲜艳欲滴,瞳孔的边缘染上了一圈红。  他完全不能接受眼前发生的事,颤着手摸向师南的脸颊,只摸到一手温热的血,“阿南......我还有话要说......醒醒......”司景明还想看看他那双漂亮的眸子,可惜只能对上紧闭的眼。  “求你......看看我......”  闭上眼的师南,好像变得陌生了。  司景明眼前出现了燃烧的宫殿,嚎哭的女人,还有僵硬的尸体,光怪陆离,恍然不似人间。  都是他的错......  他不为人知的忐忑,细微柔软的期待,都消散于此。  脑中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了。  眷恋山顶风光的明媚,终是沉沦进不见底的深渊。  ......  那惊才绝艳的一箭射出,遮掩了面容的卫四脸色大变,立马指挥人将司景明团团围住,再派人去追捕放箭的人。  卫四发现司景明一动不动的样子,心里一跳,赶紧转到正面,先是查看了一番伤势,发现箭伤不在致命位置,松了口气,抬头,却对上一双血红的眸子。  他遍体通寒。  王爷又犯病了。  卫四怕司景明神志混乱间做出不可挽回的事,趁他毫无反应,直接擅作主张将他打昏绑了起来,装进来时的马车,急匆匆就要往王府赶去。  有侍卫上前查看了从司景明怀里跌落的黑衣人,朝马车前的卫四摇了摇头,“他不行了。”  卫四是少数知情人,但他知道的不多,死的人再重要也不如王爷重要。  于是他最后看了眼地上的人,决然回头:“驾——”  一群人浩荡荡而来,浩荡荡而去。  有什么细微的不一样了。  ......  与此相距一里的地方。  霍斯年刚才射出那一箭,落日弓还未收起来,他隐约看见那黑衣人被箭势冲向了江阴王,眼看是活不成了。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江阴王中箭的位置是否致命,还有......师南藏在哪儿,是不是看见了这一箭,甚至还为他喝彩。  霍斯年收起落日弓,唇角蕴着嘲讽的笑,江阴王或许到死,也没让师南知道他是谁。  这么多天来,光是隔着院子想象隔壁的其乐融融,他就剜心剜肺的痛。  霍斯年依旧不懂这种情绪是什么,但是他知道......  是他赢了,终于轮到了他。  “小主子,江阴王的走狗往这边追来了,快走。”蛮奴看见山下有一队人向这边看来。  有稀稀落落的小雨下了下来,远处发生过厮杀的地方很快弥漫了一片红。  寒风刺骨,霍斯年遥遥地望着远处那一地尸体,收回视线,“走。”  天凉了,那人应当也回家了,是时候去找他算账。  霍斯年转身离去。  下山下了一半,霍斯年脑中闪过司景明抱着的人影,心里一痛,蓦地回头。  他好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  *  清冷的下巴,惨白的面容,蜜色的躯体,狭长的凤眼,无数张面容若隐若现,直至隐去。  隐约间,床幔晃晃荡荡,垂挂的帐铃叮咚作响。  好吵啊......  别动......  师南脑袋昏胀的醒来,睁开眼,就看见有模糊晃动的人影进进出出。  “水......”他口干舌燥。  他在哪儿?他又穿成了谁?  旁边坐着的人沉默了很久,起身接了水,掀开帐幔,将水递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师南:好开心,新的历程开始辣!  霍思年:嗯?  司景明:呵?  ————  作者罗:  我家老受说最后这段特别像c戏......  我觉得她好脏啊。(生气)  然后预告一下:  庄河并不算盛世美颜,第二个人身是真·盛世美颜·英郡王,光靠脸就能为所欲为的那种(滋溜)。  快了快了,我去码字了。  ————  感谢在2019-11-16 15:26:05~2019-11-17 14:3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长长长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见后来 20瓶;长长长长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4章 眷恋  师南这时候还不太清醒,眼前雾蒙蒙一片,只觉得浑身上下像是被马车碾过似的,一时察觉不出是哪里在痛。  床侧的人倾身过来,想要抬一点师南的头,给他喂水。  师南稍微动弹了一下,胸口立马传来剧烈的疼痛。  “疼——”他嘶了一声,阻止那人的动作,然而这熟悉的声音一出,师南就愣住了。  那人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收回手,沉默了一会儿,起身将两侧的帐幔用细带栓好,光线从外面投射进来,也让师南看清了他那张让他绝望的脸。  “......霍斯年?!”  师南:怎么回事,老子怎么还没死!  若不是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连抽下气都能痛,师南一定给霍斯年现场表现个痛哭流涕。  霍斯年此时的状况看起来不太好,他站在床前,还是那日走时穿的衣服,眼下青黑,嘴唇干燥的起了皮,憔悴的模样一时间让师南差点以为受伤的是他。  “你醒了......”霍斯年嘴唇动了动,视线落在师南泛着死灰之色的脸上,不敢看他的眸子,哑声道:“我去给你弄点水。”  师南意识越发清醒,周身的痛楚接二连三的涌上了脑,他难受极了,断断续续地问:“你怎么,在这?”  那道身影顿了一下,没有回答,出了门,没多过久就回来了,重新坐在床侧。  湿润的帕子轻轻擦过师南干裂的唇,同时,耳畔响起了霍斯年干哑的嗓音。  “我放心不下你,后来偷偷寻了去。”  霍斯年的指腹隔着帕子,一点温度也没有,随着他缓缓道来,指尖略微颤抖,声音含着难以言喻的痛苦:“我很害怕......害怕到最后......我都没发现那个人是你。”  “对不起。”他道,“是我的贪婪,独占,嫉妒害了你。”  “和你有什么关系?”师南被浑身的疼痛折磨得无以复加,他只听了个大概,脑子不太能转过弯,他稀里糊涂问起了别的:“景明,没和你在一块?”  变得润泽的唇瓣上,移动的手指顿住。  “这个时候,你还想着他。”霍斯年隐没在阴影处的面孔,痛楚之色敛去。  师南无意识的□□了几句,心里忍不住祈祷,这具躯体快点死去,他不想遭受这样非常人能忍的疼痛。  霍斯年死死地看着他时而清醒时而混沌的眼,道:“江阴王还在追杀我们,司景明不愿躺这趟浑水。”  “你的身边,只有我。”  只有我这样卑劣的人。  师南蓦地清醒过来,反驳他:“不可能。”  一心求死的人,怎么会怕死?  霍斯年实在受不了了,好像全世界的蛇胆都在他肚子里翻腾,想把这种苦痛吐出来,但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空留一口苦涩。  是浓烈的嫉妒。  可霍斯年知道他没资格嫉妒,他始终忘不了下山那时,不知怎么的,脑中回想过司景明中箭时的异样——身侧有人先中了箭,司景明不但不闪躲,还往那人扑去。  当时的他心里骤然生出了了离奇的猜测,紧接着,克制不住的恐慌。  那人......是谁?  最后鬼使神差般的,冒着被司景明手下发现的危机,潜伏去了那里,颤抖着手将中箭之人翻了过来,拉下遮面的黑布——  当场吐出一口鲜血。  回忆至此,霍斯年闭了下眼,然后睁开。  停留在师南下唇上的手指,一点点的,抚摸过他的唇角、脸、下颌,贪婪的勾勒出他的线条。  他是怎么走到这个地步的? 第23章 一开始就没抱有期待,现在便也不觉得失望。  反倒有着意料之中的平静。  拦住勃然大怒的蛮奴,霍思年珍惜的将药瓶揣入怀中,即使是假的,他也甘之若饴。  至上而下缓慢地卷开纸条,先露出一行飞扬的字迹:  [哈哈哈哈想不到吧,小霍你真的太蠢了]  霍思年毫无波澜,甚至脑中出现了师南得意的笑容,嘴角下意识弯了弯。  再往下卷,又出现了几行字:  [你是不是以为我骗了你,不给你解药?]  [嘻嘻嘻蠢蛋,我把你当兄弟啊,怎会舍得给你下毒]  [你现在是不是高兴的疯了?]  “......”  霍思年嘴角的笑容僵住,目光不可置信地定在那几行字上,他几乎怀疑自己不认识字了,一遍又一遍,几乎被灼伤了眼。  视线每掠过一个字,都觉得喉间好像渗出了血。  他.....原来也在意他么......  纸条轻飘飘从空中落下,打了个转,悄然落在霍斯年的靴子上。  怎么走到这个地步的呢。  他到底在做什么......  霍斯年心口刺痛,踉跄着倒退几步,左手按住胸口,喉咙里发出压抑过后苦痛的悲鸣。  这背后的一切,躺在床上的师南一律不知。  而是侧了侧头,白皙的耳尖动弹了下。  外面......是什么声音?  他浑浑噩噩过了好几日,痛觉被药物阻断,经常性的头晕目眩,死又死不了,躺着又实在无聊,偏生小霍自己不常来陪他,还时不时寻些大夫来吊着他的命,真的太难了。  师南:好想马上去死。  更过分的是......  不等师南细想,霍斯年推门进来,引起了他的注意。  师南高兴了起来,眼角弯弯:“你来了?”  这个时候但凡有人陪他说话,他都很激动。  霍斯年一进来,就看见师南转过头,安慰似的,对他展开了毫无血色的笑容,脆弱又美丽。  明明很痛,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他笑呢?  “想陪着你。”霍斯年说。  师南还未继续说,就见霍斯年走到了床前,自然地脱掉鞋子,上了床躺下,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揽着他没有受伤的地方,虚虚地抱着,再也不动。  师南抬眼看霍斯年,才发现他眉宇间的郁色一日比一日浓郁。  是因为他的伤情吗?  师南是真的没想到霍斯年能为他伤神到这一步,别忘了原身对霍斯年做过的事,他有点自得,莫非是他感化了小霍?  然而下一刻,霍斯年另一只手覆上了师南的手。  师南这时候觉得有点奇怪,“小霍,你——”他略微抬头,对上霍斯年执拗的眼,再也说不下去了。  “阿南,你的伤可能治不好了。”霍斯年说。  师南恍然大悟,难怪霍斯年骤然变得古怪。  他忍不住有些高兴——他终于要死了。  霍斯年紧紧地抓着他,深邃的眼眶有了别的颜色,他缓缓道:“我很害怕,我想多看看你。”  也多看看我吧。  当初看着师南与司景明亲昵的模样,看着师南带着闪亮的笑容,眼中只有那人一个人时,霍斯年就在心里想:为什么不看我呢,我也望着你啊。  眼下,师南的眼里终于只有他一个人。  霍斯年心里有着病态的满足,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懊悔,痛苦,但事已至此,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最后的时日。  无论生死,阿南只能看着他。  被霍斯年这样死死地看着,师南不但不害怕,还十分感动。  小霍真的太善良了。  于是本来还觉得这样不太好的师南,作为濒死的好友,试探着提出了一个要求:“我还有个最后的愿望,小霍能不能帮我实现,这样我也能死而无憾了。”  在霍斯年眼中,师南面容苍白,用虚弱的声音向他提出了死前最后的愿望。  霍斯年怔怔了半晌,徒然的闭上眼,“好。”  他心里堵的不行,“除了不能见司景明,别的我拼了命也会为你做到。”  师南感动极了,“倒也不必那么拼命。”  他舔了舔唇,浅色的眸子炯炯有神,还带着丝丝的馋意,“呐......你去给我买个仙留楼的红烧猪蹄好不好?”  “他娘的,隔壁那户人家太可恶,老是在饭点做饭,那味道勾人的不行......你还不给我吃荤腥,我嘴里快淡出个鸟了,给我买个猪蹄吧大兄弟,我真的——”  师南说着说着就委屈上了,只觉得万般折磨都比不上这一刻。  “给我啃一口猪蹄吧。”师南痛哭流涕的哀求道。  霍斯年:“......”  作者有话要说:  给孩子吃一口吧呜呜。  ————  感谢在2019-11-18 20:15:00~2019-11-19 19:5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见后来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6章 离开  霍斯年人还躺在那,手却缓缓松开了,“不行。”  “大夫们还在想办法,你不要任性,阿南。”  两人说话的时候,隔壁那户杀千刀的又开始按点炖起了鸡汤,师南当着霍斯年复杂的面,吸溜了下口水,语气含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不在意:“不用救,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霍斯年闻言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这种话不准再说。”  师南从没听霍斯年用这种口吻对他说话过,愣了一下,识趣的闭了嘴,反应过来又有些心软。  毕竟无论霍斯年做怎样的努力,他始终会走。  这是他的宿命。  或许是知道师南没多少时日了,接下来几天,霍斯年除了与师南伤情相关的事会出去,其余时间都陪在他身边,连吃饭都得手把手的喂。  师南有时候觉得小霍做的未免太多了,有点不自在,有时候又唏嘘自己太多疑,若是异地相处,他也会这样照顾小霍......的吧,师南心虚地想。  时间过得飞快。  师南的状况越来越差,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经常与霍思年说着说着,就没了声。  长期以往下去,霍斯年面上的躁郁越发压不住了。  其中有一天,寸步不离的霍斯年消失了整整一个晚上。等次日清早,再次出现在师南面前时,无聊得甚至开始数羊的师南发现,他换了身衣服。  师南没忍住,虚弱的问他怎么了。  霍斯年缓步从门外跨入房间,却没有靠近,站在离床榻还有段距离的地方,隔着垂落的帐幔,不再掩饰澎湃的情感,双眸中深情与疯狂交融。  师南隐约闻见他身上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过了很久,帐幔外传来霍斯年的声音。  “没什么,是江阴王的人找上来了。”  “是不是他们发现了我还没死?”师南意识到事情的重要程度,下意识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但他又想起历练既已是完成状态,江阴王不应当对他有杀意。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霍斯年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暴露了,阿南好好休养,不必操心。”  师南磨了会儿牙,心道你每天闻着猪蹄味儿淡粥清水的吊着试试,却知道霍斯年是为了他好,便关心起了别的。  霍斯年又站了很久,隔着白色的帐幔只能看见模糊的人影,师南关心的话说了一半,犹如残烛破败的躯体支撑不住,很快止住了话头,沉沉的昏睡过去。  霍斯年听着他骤然低落的声音,心里一跳,大步冲上来掀开帐幔,看着师南眼睑闭合,一动不动,像是失去生机一样。  他觉得自己的双手都在颤抖,眼睁睁看着手伸到了师南的鼻间,察觉到微弱但存在的呼吸,才如释重负。  等霍斯年好不容易找回了知觉,只觉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光,无力地跌落在地,他的双手不由得捧住憔悴的面容,发出克制的呜咽声。  “阿南......我该怎么办......”  这样难捱的日子又过了好几天,师南一天只有三四个时辰能保持清醒,勉强和霍斯年说会话。  这天,霍斯年照旧陪在师南身边,守着他偶尔的清醒,不愿意错过哪怕一瞬。他眼下青黛浓重,人也极速消瘦下来。  霍斯年拉着昏睡过去的师南的手,察觉手中的指头动弹了一下,敛去目中的哀伤,换上了温顺的笑容,只等师南睁开眼,就能看见他。  “唔......”床上的人先是呻.吟一声,濒死的面容枯竭,不复从前的俊秀,霍斯年直直看着他,看着师南缓缓睁开眼,漂亮的瞳孔无神地看向顶部,随后往他的方向看来,“小霍?”  语气迟疑,“为什么不点灯......我看不清你的脸......”  这么短短的一句话,让霍斯年浑身上下流动的血液几乎冻结,他动了动嘴唇,“灯......是,没有点。”  他意识到一个不祥的预兆——师南的视力在消退。  师南虽然脑子愈发混沌,但没有疼痛的混淆,他慢慢的思考,也渐渐回过神来。他说:“原来是白天啊......对不起......错怪你了。”  霍斯年没有说话,只是握着师南的手微微颤抖。 第25章 不多时,散发着花草清香的小花园一角,松软的泥土忽的拱了起来,先露出一个胖乎乎的屁股,小短腿凭空倒腾了好几下,才拔了出来,露出灰扑扑的毛团子全身。  师南呼哧呼哧地喘了几下,才平复惊魂未定的心。  脱离危险后,师南才想起查看本体的情况,他低下毛绒绒的头,打量小小的身躯。  ——很好,比上一次又大了一圈。  片刻,师南坐了回去,满意地抬起后爪,想要挠挠下巴。  然而后爪子在半空中尴尬地够了几下......够不着。  师南只得愤愤的将后腿重新藏回腹下。  喵,只要历练经过的多了,总有一天师大人会有大长腿的!  挠不了下巴,他不舒服地蹭了几下假山边的石头,琢磨着该找个地方躲躲,别被人族发现。猫型的师南对危险毫无反抗之力,这也是师南坚持要化成人形的原因。  结果师南这一打量,越看越觉得眼熟,最后一拍猫爪——这不是景明租的隔壁院子么!  小奶妈圆溜溜的眼珠子滚了几滚,机灵又狡黠,随后在浅浅的月辉下,贴着墙角一路奔向了司景明住的房间。  景明这么善良,看见可怜弱小的猫咪,一定会保护他。  白团子几乎化成了残影,沿路绕过巡逻的人,来到司景明居住的房前,恰有端着银盘的下人推门而出,白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盈的从缝隙钻了进去。  那下人顿了一下,隐约觉得什么东西晃了过去,身子一寒,脑子里冒出市井里对江阴王的传说,说其杀戮过多,常有冤魂索命。  难道......这里果真有脏东西?  下人打了个寒颤,不敢多做停留,仓皇离去。  师南进了房间,探头探脑的望了一阵,没瞅见人,便熟悉的往内室里去。  内室与外面隔了一座屏风,里面兴许是点了灯,透过屏风能看见一站一坐的两道人影。想都不用想,师南一下认出坐的那个正是他的崽儿。  景明连身影都是那么好看。  小奶猫的三瓣唇往上弯了弯,柔嫩的爪垫落地无声,猫猫祟祟的来到屏风的背后,正要露出头去打个招呼,就听见曾管家突然开口。  “您准备什么时候回去?”曾管家低声问道。  师南微微探出个头,透亮的猫瞳里映出司景明天仙似出尘的脸,就见他坐在书桌后面,桌上摆放着棋盘,双手各执一子,正在与自己对弈。  师南骄傲地想,崽儿可真厉害。  随着司景明眉宇微动,左手捻着的黑子落下,发出清脆的敲击声,随后答道:“今夜是阿南的头七,明日再走,终归是我第一个朋友。”  这美男子垂眸落棋的样子,神色十分平静,看不出有丝毫的伤感。  暗处的奶猫胡须动了动,景明......知道他死了?  这反应未免也太冷静了。  心里的古怪刚刚泛起,师南就看见司景明伸出了其中的一只手,拿起棋盘一侧的杯子,将杯子贴近了唇边,薄唇贴上那白玉般的瓷杯,映得唇色分外好看。  与在师南面前的恪守礼节不同,此时饮茶的司景明姿态有些散漫,系着暗红色发带的墨发并没有整齐的束起,松松垮垮的垂落了一些在胸前,有种颓废欲念之美。  像是仙人被拉落凡间。  这一幕有些师南形容不出的美,他略微怔神。  看习惯了的曾管家不为所动,老脸皱纹痕迹更深了,柔声劝道:“少喝点酒,伤身。”  司景明放下杯子,漫不经心道:“我心里有数。”  酒?  好哇,师南回过神来——本来身子就不好,居然还偷偷喝酒!  然而念头刚起,师南又顿住了,心里冒出了一个突兀的念头。  景明,是不是被他的死刺激到了。  也就几个呼吸时间,师南心里脑补出了司景明丰富的内心戏——其实内心难受极了,但是为了怕曾管家担心,强忍住了没有表现,只能通过酒液消愁的惆怅样子。  这么个委屈的小人跃然脑海中,师南越想越心疼,投向司景明的目光愈发柔软。  真是善良贴心的人族崽儿啊!  也不知那主母该狠心成什么样,才舍得苛责于景明。  司景明说了那一句话后,再也没开口,只低头与自己对弈,偶尔饮上一杯酒,曾管家虽不赞同,却也知道情况特殊,静静的斟酒。  随着一整壶酒入腹,司景明白玉般的脸上依旧不见醉色,再一次端过了杯子,却发现是空杯。  他轻声道:“曾伯?”  曾管家手执酒壶,没有给他斟的意思,转头说起了别的:“我们的人找到了王大壮的妻女,他们一家团聚了。”  司景明看着他手中的酒壶,“嗯。”  听到这里,师南还很意外,络腮胡居然活下来了?  他想起络腮胡与他互相留遗愿的样子,能与妻女团聚,想来他很高兴吧。  内室的对话还在继续,曾管家叹了口气,又说:“霍斯年掳走的大夫,也都给了封口费,放了。最早的大夫被他处理了,通知了家人带走,只是看那家人敢怒不敢言的神色,想来认为是我们做的。”  司景明保持着举杯的姿势,望着曾管家,平静道:“这些事不用告诉我。”  耳尖竖的高高的奶猫皱了皱鼻子,什么叫掳走的大夫?霍斯年究竟背着他做了什么?  他敏感的意识到,霍斯年或许不如表面的无害。  曾管家与司景明对视了片刻,到底退让了,将手上的酒壶放在桌上,仍由司景明拿走,苦笑道:“师公子既然希望您好好活下去,您何必不爱惜自己身体。”  不等司景明开口,曾管家接着道:“就算不谈此事,还有许多事需要您去做。胁迫王大壮与师公子背后的纯妃不说,杀害师公子的人也还未找到。”  话音刚落,刚刚还表现的不在意的人,目光骤然冷了下去,这是师南第一次在司景明的面上,看到这般风雨欲来的神情。  那双眼眸极其漠然,透过其中似是可以听见战马刀戈之声。  他缓缓说道:“是西武国的人。箭头是特制的,很好辨认。”  师南轻轻摇晃的猫尾凝在空中,一动不动,有些惊愕。  害他遭受穿胸之苦,和垂死着吊了好几天命的,原来不是江阴王,竟然是西武国的人?  对话中的信息量太大,无论是有关霍斯年的,还是涉及到司景明的反常,都让师南一时间没控制住搭在屏风上的爪子,锋利的爪刃伸出,割在屏风上划出细微却刺耳的声音。  “谁在那?”  曾管家老眼精光一闪,目光瞬间投向了师南的方向。  见被发现了,师南脑中繁杂的念头纷纷被他压下,偷听崽儿说话的不自在就涌了出来,他别别扭扭了半天,浑然不觉室内的杀意渐聚。  就在气氛愈发紧张之时,被司景明与曾管家注视的屏风角落,颤巍巍冒出了一个又圆又小的猫头,与二人的视线对上,不但不认生,还张开了可爱的三瓣唇。  “喵,喵呜——”  好久不见呀,大家。  “......”曾管家凝重的神情缓和下来,“原来是只不知道哪儿跑来的小猫。”  却见司景明蹙起了好看的眉,视线落在那张莫名心虚的猫脸上。  随后渐渐往下移,停留在奶猫的柔软的腹部。  师南察觉到他莫名的注视,腹下藏好的猫爪子贴的更紧了些。  景明......在看什么呢......  “喵?”  那没多久前还让师南备加心疼的司景明,看了师南本尊半天,才收回目光,就在师南莫名松了口气的时候,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话:  “世间竟有无腿的猫。”  师南:“......”  师大人瞬间炸了毛,老子只是腿短,不是没有腿!  作者有话要说:  警告你啊,别仗着我的宠爱无所欲为!  ————  英俊罗:  码这过渡章其实有点犹豫,怕小可爱们会觉得无聊,不知不觉快交代近4000字 = =。  本来打算直接穿了,但是又觉得应该有始有终,很多东西该交代一下,之后就不会详细说这些了。  下章就是美貌的英郡王啦,新地图比较刺激,嘻嘻嘻嘻。  希望我的人生第一锁不会出现。第28章 英郡王(倒v开始)  没人知道, 师南生平最讨厌谁嘲讽他的腿短。  曾经, 在一次原形状态时, 山上农户人家的大黄狗不但多瞅了他爪子几眼, 居然还敢咧着牙笑?!  弱小又柔弱的师南当即就沉默了。  他看了大黄狗几眼,什么也没干,只等下一次历练开启。  直到穿进了下一个原身的身体后, 变高变壮的师南跋山涉水跑了十几里,特地逮住那大黄狗,按着狗头给揍了一顿。  最后被狗的主人连人带狗撵了一里路......  因着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小奶猫咧开了唇瓣,喉咙间压抑着若有若无的哈气声。  师大人一点都不记仇,真的,他甚至都快想不起那秃尾斑点走路有点跛的大黄狗长什么样了。  曾管家看着双耳倒立,只有巴掌大小,却一脸凶状的乳白色小猫,不由得笑了起来,刚才满心的愁绪不翼而飞。  年纪大了, 心肠也软了,总是会喜爱幼小初生的生命。  余光忽的瞥见饮酒的王爷,曾管家心头一动, 顶着奶猫威胁的眼神,一把提住了它命运的后颈软皮,提溜着走到司景明身旁,给他看, 笑道:“您要不要摸一下?”  奶猫的叫声戛然而止。  短短的四肢爪子完全暴露在半空,垂落的小尾巴不由得蜷缩了起来,挡住敏感部位,泛着粉的肚皮就这么直直的朝着司景明,毫无威严可言。  师南:“......”等等,能不能换个有尊严的姿势! 第27章 隔着门,能听见不同房间里的床吱呀吱呀的晃动声,和隐约间女子婉转的莺啼,还有男子低低的笑。  人性的欲望在这里释放到了极致,旖旎又混乱。  见师南不说话,似是默认,那之前开口的公子眼中闪过一丝嫉恨,面上却显露出了笑,抬手朝那丰腴女子唤道:“来我这里,郡王既不懂你的好,公子疼惜你。”  “望张公子怜惜。”女子也不扭捏,娇笑一身,乳燕投林般扑进他的怀里。  隔壁几间房的动静越来越大,使得这里的气氛愈加迷乱,也使张公子对脑海中那道令他魂牵梦绕的身影愈加渴望。  “郡王,今日怎么不见行首?”张公子不经意道。  师南哪知道什么玩意儿行首,随口敷衍:“喝酒,今晚不谈别的。”  心里筹划着喝几杯就尿遁,找个地方接收记忆。  张公子并不罢休,露出男人之间才懂的笑,“郡王何必如此小气,这莳香馆的男人有几个不觊觎今年新任的行首宛秋姑娘,独独郡王被她一眼相中。”  他叹了口气,道:“这馆里的规矩忒多,背后势力又过于错综复杂,不然我等早就能一尝那绝色美人的滋味儿了。”  “若是一言两语说不清,”像是对此感兴趣极了,张公子推开怀中美人,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师南:“不如郡王将宛秋介绍于我,怎么样?”  他说了这么多,师南大致听明白了。  这叫做莳香馆的地方背景深厚,每年会选出最美的女子作为行首。行首有资格亲自挑选入幕之宾,不用伺候别的人,原身就恰好被今年的行首——宛秋,选中。  “本王实在不愿强迫女子。”师南现在自己都是一头雾水,只能试探的回答。  却见张公子毫不意外,“可是宛秋姑娘不愿意?”  师南还未点头,张公子已然亲手替他倒满了一杯酒,敬了他一杯,其余几人纷纷举起手中的酒杯,替他不平道:“小小的妓子而已,郡王乃是皇家血脉,何须征求她的同意?”  师南:“......”怎么,激我?  师南碰了杯,正欲饮下美酒,却是叹了口气。坐在桌前的众人,看到他脸上的犹疑不决,“不瞒诸位,宛秋十分得本王心意,以至于不愿见她难过。”  “郡王原也是痴情种子。”  “理解,理解。”  师南本以为这茬就过了,好歹是堂堂的郡王,拒绝一次意思就到位了,郡王的女人能随便睡?  哪知那张公子贼心不死,挥退在场的姑娘们,低声提议道:“不如这样,郡王找个日子将宛秋灌醉,再放我等进去寻个乐子,等她醒来必然不知情,到时也不妨碍郡王与美人的浓情蜜意。”  师南:“......??”他娘的,你再说一遍?  师南被他无耻的提议震惊了。  哪个男人会答应如此窝囊的提议?与骑在对方脖子上撒尿有什么区别?  他正要再次拒绝几人,环视一圈,心里蓦地沉了下来。  在座的几人面上虽然挂着笑,眼中却带嘲讽,像是笃定他不会拒绝似的。  ——原身的处境必然不妙。  师南穿过来,本就是为了解决原身命运中的死劫,现在情况未知,不好胡乱做决定,只能昧着良心露出个渣男笑来,意味不明地表示:“听起来有些意思,我回去考虑考虑。”  虽未直接答应,但看几人面上的喜色,就知他们压根没考虑过,原身会拒绝这件事的可能。  几人毫不顾忌师南在场,甚至讨论起了到时候玩弄哪些花样得趣味,光是聊着就兴奋了起来,招进外面等候的姑娘们,就要解开衣袍寻欢。  场面荒淫混乱。  无人关注师南,他借着尿急的由头躲了出去。随便寻了个无人的房,闭眼接收原身记忆。  ......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  师南睁开眼的瞬间,皱起了眉。  原身名为孔修文,是当今皇帝的亲侄子,双亲病逝后,他被封为英郡王,在孔国也算是大名鼎鼎,以......好色和废物出名。  这郡王的名头只是个空号,没有封地,与皇帝的关系也很疏远,朝中稍有权势的官宦臣子都看不上他。  若只是这也就罢了,好歹是个王爷。偏偏原身的父亲在皇子时期,是太子之位的有力竞争者,与当时还是皇子的皇帝结下了仇怨。  不久,现在的皇帝上了位,原身的父母随后齐齐病逝,为何就这样的巧呢?  原身无力探究。  当今皇帝上位的过程堪称雷厉风行,加上有江阴王以及护国大将军的护持,凭借原身独身一人,什么都做不了。  从那以后,原身迅速消极下来,沉迷声色,只想着不能让他这一脉血脉断绝。  但凡有些地位的人,都能打探到当年不可说的隐秘,对还能活着的英郡王自然看不上眼,也有了今日他被张公子几人轻蔑对待的一幕。  毕竟为了不让有心人诟病,原身掩盖住了从小修炼的功夫,所有人只以为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沉迷女色的废物。  想到这里,师南新奇地举起这具身体的手,感受其下暗涌的内劲。  他试着调动这股内力,结果记忆与实际操作相差甚远,折腾了半天,连内力都运转不通畅,只能遗憾放弃。  功夫算是指不上了,还得靠他继承于庄河的毒术。  师南回想了一番现在的处境,一时半会儿看不出原身的死亡危机,目前最有可能的就是与张公子等人争夺行首一事。  行首背后是莳香馆,张公子几人背景也不差。  以他如今尴尬的地位,夹在两方中间,稍有不慎踏错了步子,就会坠入深渊。  师南心念急转,在这个雅间的梳妆台里,翻出了几盒女子用的装扮之物,准备伪装出病弱的模样,借此回府摆脱张公子等人。  结果等他坐在梳妆镜面前,看着镜子里的男子,当场陷入了沉默。  师南:那猥琐男他喵的是谁?!  镜子里的男子穿的与他一致的衣服,眼下青黑,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皮包骨头似的。  虽然肤色极白,却是极为病态的白,一点光泽也没有。  师南试着笑了一下,就见镜子里的男子跟着笑了,像是活生生的骷髅头无声狞笑,让人头皮发麻。  师南:“......”都这样还勉强自己寻欢作乐,兄弟你辛苦了。  师南安慰自己,这样也好,至少省了伪装不像的麻烦。  “......”  好个屁啊。  作为极端的养生党,师南真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再不走,早晚死在脂粉堆里,瞧瞧原身都给折磨成什么样了!  师南匆匆出了门,做出难受至极的模样,委托路过的花娘给张公子等人告了病,马不停蹄的遛出了这个吃人的地方。  ......  一日后。  师南躺在英郡王府的花园里,惬意地晒着太阳。  晒得昏昏欲睡之际,师南心中电光一闪,猛地惊醒过来——该喝药了。  昨日回了府,他查探了原身的身体,竟然发现原身早就中了一种慢性的毒,这毒短期不致命,但能使人精力枯竭,迅速消瘦,形同鬼魅。  再加上原身的纵欲过度,就成了这副鬼样子。  于是他明面上派人分批买了些调养身体的补药,暗中却独自伪装出府,购买配置解药的所需,还将一些不起眼的毒性药材混在里面,想要制点防身的毒药。  “管家!本王的药呢?”师南喊了一声。  声音回荡在宽敞的花园里,除了飒飒的落叶声,无人回应。  师南默了一下,内心无比寂寥,蓄力半晌,运起了中气,大吼一声:“管家,我的药——”  空荡荡的花园里,除了百年老树掉落的枯叶,连只鸟都没有,荒芜至极。随着这道声音传递的越来越远,终于,有人慢腾腾地靠近。  来人腿脚似是不便,跛着脚,缓慢走来,手上端了碗黑漆漆的药。  师南见这耳背的管家出现,松了口气,埋怨道:“管家总是神出鬼没。”  管家反应十分迟钝,等师南一口气喝光了难闻的药,才缓缓开口:“王爷又忘了,府里一共五人,其余四人都出府为王爷采购东西,只有老奴一人,既要煎药,又要守着时间,还得应王爷的召唤——”  “你误会了,”师南面不改色地打断道,“其实我是想夸你做得好,下去吧。”  又过了好一会儿,直等的师南抠心抓痒的,才听管家慢吞吞地接过空碗,“谢王爷。”随后缓缓离去。  看着管家半天也没走出花园范围的背影,师南绷着的淡定表面下,早就崩溃了。  他回了府才发现,这英郡王真是个奇人。  英郡王名下没有封地,唯一的收入就是他的俸禄,这俸禄维持王府运转已经是勉强,偏生他刻意伪装不假,天性好色也是真。  那莳香馆又是权贵们都爱去的地方,堪称销金窟,英郡王那点俸禄根本不够看的。  于是他发卖了几乎所有的下人,只留下几个老弱病残不怎么花钱的。  让本以为能过上纸醉金迷日子的师南,被现实教做了猫。  唉声叹气了片刻,师南躺了回去,餍足地眯起了眼。  没有什么比晒肚皮更幸福的了。  谁也别想打断......  “王爷,张公子上门探望。”管家老迈的嗓音在远处响起。  师南:嗯?!  师南倏地弹了起来,惊魂甫定道:“你说谁?”  作者有话要说:  师南:呸,这个窝囊的王爷不做也罢,王爷的女人都敢睡?  神秘男二:作者,我什么时候出来?  宛娘:还有奴家。  司景明:?第30章 禁脔  与师南烧了尾巴似的急躁相反, 管家语速缓慢, “您往日交好的张公子, 上门拜访。” 第29章 满心的春水正要浮出面来, 就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揽进了怀里,头上传来恼怒的声音:“谁准你看别的男人?”  是罗校尉。  骁熙脸色骤然变得煞白,不敢再看男子,而是懦弱的转过身,“我没有......”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罗校尉初始也被男子的容貌吸引,余光却瞥见了骁熙害羞的模样,惊艳之色瞬间被怒色代替。  明明只是个顶多称得上秀丽的小官,这种姿色随处可见,偏偏让他无比在意。  罗校尉冷哼一声,偏过头,不给骁熙好脸色。  往日被这样对待,会战战兢兢的骁熙,此刻却心不在焉,偷偷注意到那男子不再看他,而是走了几步,被一群姑娘围住了。  怅然若失。  ......  师南快要疯了。  他特地挑了晚点的时辰,就是想不那么引人注目。  结果一进莳香馆,顺手帮了个小官,就被无数人以极其热烈的眼神盯上了。若不是他表面功夫做得好,只怕当场就变了脸色。  难道他漏了什么马脚?  后来多听了两句才明白,是这张脸惹的祸。  确实不怪他没准备,初次在镜子里瞧见这张脸,师南就皱起了眉。  在他的秘药调理和食补下,原身眼下的青黑淡化,本就苍白的肤色有了莹光,加之解除了原身体内积年累月的慢性毒素,十五日来,迅速涨了些肉,虽还是衣袖空荡,但有了个正常人样。  看惯了司景明的脸,再看这具身子娘兮兮的脸——美则美矣,到底缺了些男人味。  奇怪的是,原身的相貌似乎有了不明显的更改,师南有种敏锐的感知,仿佛随着历练的增多,他像是画皮妖一般既依托于原身,历练过程中也暂时吞噬了原身。  完全脱离了常人的想象。  那这副身体在某种意义上,到底属于原身,还是属于他呢?  没等师南多想,各色各样的美人们推推搡搡围了上来。  “爷看看我怎么样?”  “玉箫愿意不收银子,只求与郎君春风一度。”  “让开——我不但不收银子,还愿出钱——”  师南:“......”调戏就算了,肆无忌惮的出价就过分了啊。  这些姑娘们面上笑的娇羞,手上可一点也没客气。师南像是掉进了蜘蛛精的巢穴,被四面八方的手纠缠着,拍掉左边胳膊上的手,右边胳膊又搭了上来。  连外衣都快被扒落下时,师南神色恍惚,只觉得自己不是嫖客,是来被嫖的。  最后他实在忍无可忍,肩膀一震,无意识间带了丝躯体自发的暗劲,震得姑娘们齐齐倒退几步,面面相觑。  师南拉下了脸,道:“我找宛秋。”  笑容淡去,雌雄莫辩的面容沉下了脸,骨相间掩盖不了的贵气透了出来,无形间的威势,震慑了一干明里暗里不怀好意的人  姑娘们不是没眼色的,见他露这一手,不止有皮相之美,眼神愈发灼热,只是再也不敢轻浮的上手。  有姑娘失望不已,酸溜溜道:“宛秋眼中只有英郡王呢,不会接待其他客人。”  “哎哟,难怪早上听见了喜鹊叫,原来今日有贵客上门。”闻讯而来的老鸨扒拉开姑娘们,目光不动声色扫过师南的衣着,笑容更加真切,做出难色:“宛秋为行首,有自主选择客人的权利,既然指定了英郡王,我们也没法子。”  老鸨指了指姑娘们,笑得花枝乱颤:“我们莳香馆别的姑娘不多,就姑娘多,比行首也差不了多少,客人不若选别的?”  听了她的话,面前陌生的美男子面露古怪,“你当真认不出我是谁?”  老鸨愣了一下,迟疑道:“客人莫不是在说笑?您这样的人物,见过一次岂会忘记。”  师南取下腰间的玉牌,将内里一侧的小字展示给老鸨看。  老鸨看清上面的字,震在当场:“英......”  嘴里脱口而出:“你是,英郡王?!”  话音一落,竖着耳朵偷听的众人顿时消了声,无数目光不可置信地投向师南。  “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是那病痨鬼?”  英郡王作为莳香馆的常客,加上取得了新任行首的青睐,早就在此出了名,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什么鬼样子。  有几个新来的一头雾水,很快被其他认识的人告知了来龙去脉,露出惊异的神情。  师南系回玉牌,对出口不敬的几人冷声道:“谁大言不惭侮辱皇家人?呈上姓名来,本王倒要看看哪家子弟这么嚣张。”  那几人没料到习惯息事了人的英郡王,突然变得硬气,居然扣了这么顶帽子过来,神色变换半晌,混在人群里悄悄离去。  能坐在莳香馆的人俱都身份不凡,但仅仅是对于平民来说,孔国官场也分三六九等,真正尊贵的人不会坐在大堂内,都有固定的雅间。  师南便是想通了这茬,理直气壮的摆谱。  但他没看见的是,知晓当年内情的人比他想象的多。  许多人听见他的身份后,反而松了口气,眼珠子转个不停,显然在盘算着内心的小九九。  英郡王啊......  以他如今的处境......只要不出人命,谁会在意呢?  楼上的张公子露出喜色,迅速叫了人往下走去。  另一个角落,一个青衣男子唤来随从,附耳吩咐道:“叫艾公子过来,何须惦记那周子朗,这里有个绝色,保管他绝对满意!”  随从顺着男子的眼望向众人瞩目所在,脸上荡漾起了然的笑,拍着胸脯退下。  ......  师南最终还是没见到宛秋,而是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张公子一群人拦住,一改往日的轻蔑,热情极了,拉着生无可恋的他,寻了处订好的雅间入坐。  门大敞着,师南看见之前见过的那小官,似乎叫骁熙,跟在一男子身后,经过了门前。  像是认出了他,骁熙愣愣地停下了步。  师南虽然头疼于如何脱身,仍是朝对方弯了下嘴角,示意记得他。  骁熙眨了下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脸颊微红,露出小荷露尖般含羞带怯的笑,别过头去,步子却怎么也迈不动了。  曾送给师南虎鞭的张公子见状笑了,“郡王如今改头换面,光是随意一笑,就能勾了这些卖弄魅惑的玩意。”  师南收回视线,纠正他:“不是玩意,是人。”  张公子被他这样认真的望着,视线不由自主的停留在他红润的唇瓣上,喃喃道:“你说是就是了。”  师南皱了下眉,感觉今日的张公子出人意料的好说话。  就在这时,门外的骁熙被人抓住了胳膊,“你在看谁?”  骁熙脸色骤变,素净的小脸几乎没了血色,“没。”  抓住他的罗校尉手上用了劲儿,后退一步,往师南他们的房间里看了一眼,发现师南后脸色大变,咬牙切齿道:“怎么,看上了?长得这样无辜,底下放浪的很。”  骁熙嗫嚅着欲解释,被罗校尉一把扛走,进了师南他们对面的房,扔到床上,恨恨道:“别忘了你是谁的人。”  这里的雅间有一部分是半透的门窗,为了满足部分客人的某种癖好。  介意的客人自然换了别处,不介意的人,便如张公子他们,此时齐齐露出了神秘的笑,对师南道:“郡王是否不好南风?”  师南搜刮了一番记忆,点头。  张公子略微靠近了些,语带诱导,“其实男子也别有一番滋味,郡王想不想试一试?”  师南略微惊讶,“你不是喜欢宛秋?”  张公子盯着他,意有所指:“试试别的也无妨。”  师南倒没想别的,心道若是张公子对宛秋失了兴趣,他是不是就能逃过一劫?  两人说话间,对面门上那两道人影渐渐重叠,不多时,高个的将矮小的影子压在了身下,完全看不见下面的人了。随着一声压抑过后的闷哼,那线条健壮的人影晃动了起来。  张公子呼吸有些急促,瞥了眼看不出神情的师南,不动声色地坐近了些,道:“郡王可得到了趣味?”  师南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门上的影子上,陷入了沉思。  张公子只当他动了心,看着他纤瘦的手腕,心底生出无端的干渴来。  这边气氛愈加古怪时,对面那高个的影子胸口位置,蓦地伸出了一只细瘦的胳膊,抵在他的胸膛处,发出细弱又带着哭腔的哀求声,“校尉,求求你,换个地方,不要在这......呜......”  另一道变得沙哑的男声随后响起,“还敢不敢,看别的男人?”  呜咽声持续,“不敢了......”  这一声细细的求饶,罗校尉居然真的停住了。  沉默了半晌,捡起地上的衣服,给骁熙一件件穿上,吹灭了室内的烛火。  然后啪啪抽了自己两耳光,哑声道:“是我冲动了,你睡吧。”  那头停歇了动静,这头张公子十分不满,“怎得停了,无趣。”  说罢他舔了下唇,手似是无意的往师南这边摸来,“郡王,想不想试试?”  观摩了半晌现场春宫的师南,突然开了窍,用玉筷抵住他的手。  看了眼张公子,说道:“你是不是想......”  张公子眼露期待。  师南:“日我?”  张公子:“......”  “倒也不用说这么粗俗,若是郡王想在上,也不是不可——”张公子当他开了窍,只是介意别的,本就是追求欲念极致的同类,见了如此活色生香的一幕,岂能不动心。  况且这样盛极的容貌,上下又有何妨。  就见师南缓缓地摇了下头,“这不符合阴阳相生之道。”  他睨了张公子一眼,语带轻蔑,“再说,这副皮囊我虽然看不上,但也远胜于你,以你的容貌姿态,光是想想本王都吃了大亏。”  张公子先是没反应过来,嘴唇微张。  “听不懂?”貌美的英郡王失去耐心,站直了身,居高临下望着相貌还算端正的张公子,弯唇一笑:“通俗一点的说,你配吗?”  其余人皆冷下了脸,猛地起身。 第31章 师南有些心虚,“说了你也不认识。”  宛秋一双勾人的眸子锁在师南脸上,步步紧逼道:“郡王为何一直不敢告诉宛秋那人是谁,除非......郡王喜欢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师南蓦地被戳破心思,正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糊弄她——  这时,对面的房门被人推开,那叫骁熙的小官目光低垂,走了出来。  宛秋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一个没见过的小官罢了。  谁知骁熙关上门后,站着不动,视线落在师南身上,眼中似是有千万的情愫。  师南察觉到后,抬眼看了回去。  这一幕落在时刻关注师南的宛秋眼中,就是两人情意绵绵的对视上了。  宛秋收回了手,“是他?”  师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宛秋误会骁熙为他喜欢的人了,急忙否认道:“不是。”  宛秋越看越有奸情,放声大哭:“眼珠子都快粘一起了,还护着呢。”  师南莫名有种被抓奸的错觉,“真不是。”  “行啊,”宛秋眼睛都红了,“那你倒是说说姓甚名谁?说啊?!”  师南张口结舌,一时半会儿的卡了壳。  宛秋见他不说话,又哭着质问骁熙:“是不是你?你说!”  师南蹙眉,不愿牵连无辜的人,正要开口说话,就见骁熙唯唯诺诺地站在门前,扑闪着一双杏眼看向了他,“是我。”  声音轻微,语气却很坚定。  师南:“......”等等,不然你再想想?我他喵的自己都不知道!  宛秋本就是说的气话,没成想真的炸了出来,她从头到脚扫视了一圈骁熙,犹自不信自己输给了这么个人。  “就你?”  师南原地懵圈。  宛秋泪珠仍挂在娇美的脸蛋上,嘴角却勾起了嘲讽的笑:“我想起你了,你不是罗校尉最爱点的那小官?”  “秋娘清清白白的不要......”  宛秋说:“别人插过的地方是不是更香?”  这话一出,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刚喝了口茶的席远,噗地一声全喷了。  被羞辱的骁熙身子晃了一晃,几乎将脸埋进了胸口里,觉得自己脏透了,连看那人一眼都是玷污。  师南震惊地看向宛秋,有点接受不了前一刻还哭哭啼啼的女人,反差这么大。  然而他立马意识到这话里的意思,瞬间沉下了脸。  “宛秋!”师南斥道,“你过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绿自己的师南:青楼的女子果真妖艳坦率不做作呢。  ————  作者罗:  兄弟萌(跪下认错)——  接下来七天我要隔日更啦,一周后恢复。  最近年底加班实在严重,连续加班三天了,今晚十点还要上线,现在才修完文。  发量依旧浓密,就是精力受不太住。  这一章昨晚回去十一点连夜码完,不太满意,今天断断续续修了一天。  之前追过我第一本的小可爱,知道我当时从没断过更(超勤奋)。  留言的小可爱今晚有红包~再次感谢你们的喜欢~  ————  感谢在2019-11-25 22:26:29~2019-11-28 13:0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受受亲爹、长长长长安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33章 救美  师南如今的面容, 笑起来时漂亮极了, 连眼尾都勾着一抹桃色, 沉下脸本应该毫无威慑力, 偏偏那双澄净通透的眸子往来,无端的让人心里一颤,好似做了天大的恶事。  宛秋被他这样看着, 转眼间,又嘤嘤的哭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不是我说的,我一个柔弱女子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委屈不已,“若不是郡王始乱终弃,秋娘何至于中了邪一般口不择言。”  听了前半截话师南心里还腹诽,后一句话直接戳中了他的痛点。  这事说来说去都是因为他,谁都好意思给骁熙做主,就他这个负心汉不行。  然后又见宛秋看向骁熙,咬了下唇,露出弱态, “我说错话了,还请你不要介意。”  向来被捧在云间的行首,这样对一个地位低下的小官说话, 骁熙勉强勾起了笑,道:“行首客气了,骁熙没放在心上。”  当事人两两和解,师南看看旁边哭啼的宛秋, 又看看对面脸色苍白的骁熙,最后看了看幸灾乐祸的席远,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这都是什么事!  他没继续待下去的欲望,起了身,对众人说道:“天色已晚,先告辞了。”  “不准走。”宛秋哭声一顿,下意识阻止他。  师南眯了眯眼,那种古怪的违和感又来了。  与宛秋相处的越久,越能发掘她与柔弱的青楼女子沾不上边的一面,十分违和。  宛秋莫名的心里一紧,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拭着泪,说道:“郡王好些日子没宿在秋娘这里了,不知馆里的姐妹都是怎么说秋娘的,好容易来一趟,大家都看着呢。”  这理由倒是说的通。  师南看着她脸颊上挂了一滴晶莹的泪珠,“本王实非良人,既然与秋娘说明了心意,不便再叨扰。”  席远啧了一声,像是在控诉他的绝情。  “既然郡王决心已定,秋娘也死心了。”秋娘见实在打动不了他,退了一步,“秋娘虽为行首,却也得了许多人的红眼,若是郡王还顾念旧情,以后来莳香馆还请吩咐秋娘作陪,秋娘的琴艺还算勉强能入耳。”  这确实是谦虚了,能爬上行首的位置,美貌与才艺均为双绝。  师南正要拒绝,又心里一动,想起自己每日都得来莳香馆一趟,与其被迫和不认识的女子逢场作戏,不如和秋娘一起,反正双方都说开了。  “可以。”师南道。  安抚好了宛秋,师南出了房间,想要与骁熙说上几句。  骁熙像是惊弓之鸟,看也不看他,小跑着走了。  师南摸了摸下巴,“跑什么。”  望着小官惊慌的背影,他突然有种挫败感,穿成英郡王已经有半个月了,老是处理这种烂摊子,对原身的死劫是什么仍是一头雾水。  像是暗处里的猛兽潜伏,时刻准备着在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扑上来咬断他的脖子。  到底是什么危机呢?  按理说,皇帝就算为了展示仁慈,也不应该动他。但除了这,就只可能是英郡王那档子事了。  还真是被什么王公子李公子做掉的?  师南觉得没这么窝囊,摇摇头,正要走掉,就被后面跟出来的席远叫住了。  “郡王,何必走这么急?”席远有一双狭长的凤眼,天然带了一丝冷意,偏生又生了张笑唇,让人没来由心生好感,“今晚多亏郡王,让我看了场好戏。”  师南道,“席兄是在笑话我么?”  席远倒真没客气,哈哈笑了几声。  师南也不恼,与席远一同往楼下走去,随口道:“席兄刚才为何拒绝了本王的提议,你不是为了宛秋而来?”  “郡王应是最了解我的人。”席远朝着相熟的红颜知己展颜一笑,笑得对方脸颊微红,又转头对师南道:“女子们不动情时最为貌美,香浓软语,动起情来就变了个人,心思繁多,更甚者嫉妒贪婪。”  前面有位姑娘的手帕,从袖子里落下,浑然不知。  席远捡起地上掉落的手帕,叫了声她,交还给含羞带怯的女子,一副温柔含笑的模样,等离的远了些,嘴里说出了截然不同冷情的话。  “我对宛秋姑娘并无别的意思,只是欣赏她的美貌,若是要交付终生,我与郡王一样——”  席远靠近了一些,低笑道:“都非良人呢。”  风流多情的公子哥,宛如游离花丛不沾脂粉的花蝴蝶。  呼出的热气,弄的师南脸颊苏痒,这副身子久虚不耐,敏感的很,靠着席远那侧顿时泛起了淡淡的薄红,像是春日里盛放的桃花花瓣,映着艳丽的面容,引人采撷。  席远心忽然跳了一下,很快,又坦然的笑了,“可惜,郡王若是女子......”  就不再说了。  师南对后面未尽的话语,一点兴趣也无,等走到了莳香馆的门口,就与席远告辞。  没走几步,背后传来席远意味不明的话。  “我要是郡王,今夜就不会出了莳香馆。”  师南脚步停下,回头看向眉眼含笑的席远,“什么意思?”  追问了几句,席远依旧是那副淡定自若的样子,不说为什么,只说外面不安全。  师南几乎疑心他是不是知道了原身的死劫,却又对其隐隐表现出的,想让他留下的说法,起了警惕心。  于是师南摆出假笑的姿态,“席兄不要开这种玩笑。”  试探着走了几步,席远望着他,没拦。  师南抱着满心的疑虑,一路远去。 第33章 有力的臂膀搂紧了师南的腰,头也不回,施展轻功飞出了墙外。  为了不让可怜的郡王触景生情,还贴心地多走了一段距离,才放开怀中人。  郡王的腰也有别于普通男子,盈盈一握,真叫人分不清是美娇娘还是美男子。  席远捻了捻指腹,将手背在身后,心想不管怎么说,都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不能被表象欺骗了。  不过......  席远看着那截精致的下巴。  若是郡王依旧害怕走不动路,抱着回去也只是顺手之劳。  于是他含笑望着师南,“当心呀,郡王还好吗?”  随后微微张着手,就等着娇弱的小郡王主动入怀。  哎,本公子就是如此善良的人,又有哪个女人不爱?  就见前一刻还站立不稳的郡王,像是根本没听见他说的话,拍了拍腰间沾染的灰,将垂落的发丝重新高高的束起,然后抬头,看了眼他,突然反应过来:“你刚刚说什么?”  席远:“......”  席远不动声色地放下手,“没什么。”  师南打整完毕,确保自己还是只英俊有型的俊猫,见那打扰他发挥的席远还站那里不动,念着人家一片好心,倒也没迁怒。  走了几步,见席远还没跟上,还回头招了下手,“走啊,这里不安全,万一那些人还有同伙就麻烦了。”  神情淡定,面色如常,仿佛刚刚被救的示弱的人不是他。  席远简直怀疑自己刚才的英郡王是他臆想出来的,面上却不显,笑着跟了上去。  两人都是心理素质极好的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又聊起了青楼里的那些风花雪月之事,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席远陪着走了一段路,突然发现,还是回英郡王府的路。  他突然怀疑英郡王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停下步,拉住浑然不觉得师南,“走错了。”  师南楞了下,又看了几眼,是熟悉的路,“没错啊。”  席远看他不像装傻,反应过来,道:“你还要回郡王府?”  师南就说:“那回哪去?”  席远敛下了笑意:“郡王,你在莳香馆一露面,引起了多少人觊觎,你可知?”  “你特殊的身份,又能有多少威慑力?英郡王府没有护卫力量,你还是回莳香馆吧。莳香馆眼目多杂,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师南也跟着收了笑,看着他:“席兄又怎么知道郡王府的情况?”  席远凤眼微眯,自然道:“郁京又有谁不知?”  两人虽然语气平和,隐约间又像是针锋相对。  半晌,师南突然笑了,“真是的。”他热情地勾住了席远的脖子,带着他往前走,“就这么不给本王面子,好歹也是御封的英郡王呢。”  “算了,”席远顺手搂着他的腰,叹气,“郡王这么念家,我送你回去,若是遇见危险,躲在我背后就行,谁让我见不得不平之事。”  “席兄真是好人,本王岂是那种躲在别人身后的男人。”  “哈哈,是我说错了。”  两人好哥们似的贫着嘴,往英郡王府走去,夜已深,路上除了打更的伙夫,几乎没别的人。  两人一个是善于揣摩女子心意的浪子,一个是继承了别人记忆的人,若忽视之前的语言交锋,聊的确实愉快。  眼看着就要到了目的地,街道尽头一左一右夹击过来,出现了一伙面带不善的人。  眼色狠戾,黑色紧身衣,蒙着面,浑身上下写满了‘我们不是好人’几个字。  “这伙人又是哪来的。”师南下意识松了手,往侧边走了一步,目光仔细地打量席远的表情。  席远似乎也很意外,眉头紧蹙,“小心点,在我后面来。”  不像是一伙人。  师南嗯了一声,落在席远背后,看着这比他高出一头的男子,姿态镇定,光是从背影看,都带有几分上位者才有的从容。  这样的人,为何千方百计的接近他,鼓动他留在莳香馆?  与英郡王的死劫有多少关系?  席远将师南护在身后,见郡王之前还口出狂言,现在遇见事后表现出意外的柔顺,心里妥帖极了。  还好不是光有皮囊的蠢笨之人。  他上前几步,下巴微抬,睨着一众有备而来的人,道:“诸位拦了我二人的路,所为何事?”  对面突然哄乱了一下,看着他身后,面色骤然变得难看。  席远见状,知道不是冲他而来,果真是冲那小郡王来的。  想象着小郡王雾气朦胧的眼,正咬着唇躲在他身后的可怜样儿,席远怜惜的很,落在拦路人身上的目光就不那么的友好了,从腰间缓缓的抽出了一把软剑。  剑尖斜斜的指向地面,帅气凌厉。  “别怕,我功夫很好。”怕小郡王被吓破了胆,他声音温柔了不少,将随时不离身的折扇插进了腰间,往身后之人细腰处安抚性地拍了一下,“你站远些,别——”  拍了个空。  “......”  席远愣了一下,手还往外抓了抓。  蓦地回头看去——背后一片空空,不知人影。  席远:“......”  对面的人,见要抓的英郡王跑的远了,那自说自话看起来有病的男子,既然要执意挡他们的路,那就别怪他们不客气了。  “杀——”  齐声嘶吼,拿出各自的武器,像是洪流汇集的千军万马,朝孤零零的席远撵去。  作者有话要说:  师南:兄弟你先顶住,我去叫人。  席远:?  ————  读者一:司景明哪儿去了?  罗罗:莫急。  读者二:霍斯年呢?那狗比还没被锤吗?  罗罗:莫慌。  读者三:到底还有几个男配?  罗罗:你猜。  读者一二三(齐声):死!  罗罗:呜呜呜。  ————  文荒的小可爱有兴趣康康,推我家老受的种田重生补偿文>>  《种田之再不负你》受受亲爹  文案:  杜良顷眼睁睁看着他死在了自己怀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才许下承诺,要对这个人一生一世的好,就再也见不着了。  原以为,今生的债只能下辈子还,却不知老天竟大发慈悲让他重活了一次。  带着记忆重活的杜良顷,看着眼前的夫郎,瘦瘦小小的一只,眼睛红彤彤的看着自己。  杜良顷恍惚间想起,几年后挺着肚子,迎着风雪,哭得脸都皲裂了,却还要固执着找自己的他。  既然重活了一次,总不会再辜负他了。  而那些害了他的,自己都要一一讨回!  重生一次,了解了才知道,原来上一世阴沉不讨喜的夫郎,本性这么乖巧可爱。  这一世,一切都好,就是,这个所谓的金手指,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  夫郎受伤了,金手指送来伤药。  夫郎恐有什么危险了,金手指送来了仙人水。  夫郎比赛要输了,金手指送来……  杜良顷顿悟了,原来,金手指,是小夫郎的金手指。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自己重生,就是为了这一个人而已。  【避雷:有生子】第35章 异样(二合一)  师南匆匆赶往英郡王府, 快要到达王府大门时, 他多了个心眼, 没从正门进, 而是绕着庞大的英郡王府走了一圈。  果然,发现了好些个行迹可疑的人。  有提着担子的,扮做酒鬼的, 还有提着锣打更的等等,路线乍得看来没有规律,但始终是围着英郡王府打着转。  像是无形中的一盘大棋,英郡王就是那个至关重要的棋子,牵引人心。  只是身在棋盘中的师南,还窥视不了全局。  按理说应当惴惴不安的师南,此刻却生起了闷气——怀疑那些人在侮辱他的智商。  大半晚的,别的地方鬼都抓不到几只,英郡王府周围一圈突然冒出那么多普普通通的人。  脑子都长到腿上了?!  师南悲伤地看着王府的方向,怀念府里柔软的床榻,和得靠吼才听得见说话的可爱老管家。 第35章 悬吊着的花灯数不胜数,无数道灯光照在席远身上,行走时,反射的紫光都快晃瞎了师南的眼。  他几乎不敢直视席远,抬手挡在眼前:“席兄,你这衣物——”  席远看他目光躲闪的样子,心里微叹,面上骚包地挥着袖,“好看吗?”  “不......”突然想到要和他打好关系,师南改口:“很特殊,和席兄一样闪闪发亮。”  原来在英郡王的眼里,他是发光的。  席远不忍心了,只能道,“郡王有眼光。”  席远在莳香馆是仅次于英郡王的常客,他一坐下,就像是花朵上的蜜似的,引得嗡嗡的姑娘们又涌了过来。席远刻意左拥右抱,瞥见师南身旁就一个小官,挑起了眉:“郡王,怎么不多叫几个姑娘相陪?”  “姐妹们主动上去,都被郡王赶走了呢。”他左边的女子埋怨似的说道。  席远饮了杯酒,看了眼骁熙,“也对,郡王如今更喜欢男子。”  像是想起了什么,席远顿了一下,强调道:“本公子还是更喜爱女子。”  并微不可查地瞄了师南一眼。  师南:“......”什么意思,怕我打你主意?  碍于骁熙在身侧,师南不好说难听的,只挂着假笑道:“巧了,本王也更喜爱女子,若非要是男子的话,还是骁熙这样的最好,席公子不必担心。”  席远的目光落在毫无存在感的骁熙身上,来回打量了一圈——是与他截然相反的类型。  看两人坐的距离隔的很远,浑然不似刚才与他的亲近,更像是在他的面前避嫌。  扇子轻敲手心,席远笑而不语。  嘴硬。  这时,有个眼熟的女子正与席远斟酒,纤指搭在酒壶上,状似不经意间,问起了别的:“郡王,怎么不叫行首作陪?”语气颇有些幸灾乐祸。  骁熙手指蜷缩了一下。  师南越看那女子越眼熟,骤然想起,是他穿过来那夜见过的丰腴女子。  “秋娘在休息。”  丰腴女子风情万种地撩了下头发,朝他眨了眨眼,“郡王以前与行首可黏糊了,恨不得日日夜夜黏在一起,哪像现在这样的冷静。”  “可是行首让郡王厌烦了?”她倾了上半身过来,沉甸甸的,露出道深深的沟壑,“郡王看奴家可入眼?”  这一幕诱人的很,但凡是来这里的客人,就没有不上钩的。  席远对红颜知己总是出人意料的大方,一点也不吃味,其余人也吃吃笑着,看着比女子还美貌的郡王,会如何应付。  却见师南目不斜视,清凉的眸子里一点欲色也无。  他说道:“乐不可极,乐极生悲。”  丰腴女子被他不合常理的回复,呆了一下。  师南又道:“男子欲不可纵,纵欲成灾。”  丰腴女子:“......”  师南看了眼乐在其中的席远,苦口婆心地说:“血气未定,戒之在色,纵欲伤身啊。”  席远:“......”小郡王占有欲真强,还不让他与别的女子亲近。  这块小小的角落里,突然安静了一瞬,只听见其他地方传来的婉转歌声。  半晌,席远不由得松开了手,举拳放在嘴边,咳了一下,道:“其实我们只是聊聊天,没你说的那些事......”  师南认真回他:“这样最好。”  席远还未说话,反应过来的丰腴女子娇嗔地哼了一声,“行首没什么经验,没让郡王尝到世间最美妙之事。也不知行首做了什么,竟把郡王唬成了这样,莫不是伺候的不得郡王的心意?”  “行首长得美则美矣,到底少了些韵味。”说话的尾音绕了几圈,像是带了个把钩子,“郡王要是今夜愿意......奴家定能让郡王神魂颠倒,乐不思蜀。”  说着扭动着柔软的腰肢,就要往师南怀里扑——  恰在此时,一只涂着红蔻的手插了进来,将丰腴女子拦住,看似轻柔,却将她推了个倒仰,愤愤又带着丝忌惮往来人看去。  “怎么个神魂颠倒的法子,不如说来听听?”与在师南面前的娇柔不同,宛秋在众披着薄纱的姑娘面前,似笑非笑,又带了些冷意。  其余女子俱都安静了下来。  唯有丰腴女子跌倒在地,实在是丢了面子,没忍住道:“行首总不能因为失了宠,就迁怒于别人,行首莫忘了,你与我们没什么不同,也只是个伺候人的玩意儿。”  旁边的席远眸子沉了沉,“珍珠。”  丰腴女子抿唇,没有再说,只有眼神挑衅似的望着宛秋。  宛秋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眼睫低垂,没有看她,而是坐在师南的身侧,淡淡地扫了毫无存在感的骁熙一眼,倒了一杯清酒,咬唇道:“是秋娘霸道了,让郡王不高兴,秋娘自罚一杯。”  只有在师南面前,才有这股子楚楚动人的模样。  酒杯刚沾了点红唇,就被另一双指甲修得圆润的手压住了,抬眼望去,正是眼带不赞同的师南,他轻轻拿过了宛秋的酒杯,放在桌上,道:“何须自责,从头到尾都不是你的错。”  “诸位姑娘入此行,应该都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但既入了此行,能被莳香馆看中,想必也是经过了层层筛选,证实了诸位的美貌与才情,何必妄自菲薄。”  “至于秋娘,面容绝色,性情温......”师南想起了那天秋娘说的惊人的话,顿了一下,改口道:“性情俏皮,才艺双绝,是本王见过最有魅力的女子,可惜,本王实在心有——”  说话时无意看见席远正看着他,师南礼貌地笑了一下。  没成想这一笑,席远立马慌了,立马打断道:“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是珍珠出言不逊在前,下去吧。”  师南:“......??”我还没说完呢。  席远头疼不已,他之前就觉得这英郡王的眼神老往他身上瞄,一直警惕着对方昏了头,要向他表示情意。  当着这么多的人,他直接拒绝,岂不是让小郡王尴尬?  师南迟疑道,“席兄?”  “郡王别说了,”席远微微一笑,笑容中透着些疏离,“有的事情心知肚明就好,说出来只怕朋友都没得做了。”  师南:“啊?”不想当个嫖客而已,宛秋至于这么生气?  席远叹气:“我以为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师南琢磨着席远混的比原身久,或许知道莳香馆他不知道的规矩,莫非行首有不能交异性朋友的规矩?还是席远在暗示他,这件事当着姑娘们说出来,会让秋娘丢面子?  他特别费解,满脑子都在琢磨这件事,目光随着思考落在宛秋的脸上。  香腮美肌的美人,白皙若雪的肤色,一汪春水的清潭......真是绝代风华的女子。  像是有另一道意识在体内垂涎着眼前的美人,一直不曾冒头,直到师南放松了掌控力后,不由自主的,控制着双手,抚上了美人光滑的香腮,还摩挲了两下。  察觉不对的师南:“......”  娇羞万分的宛秋:“......”  不可置信的席远:“......”  睁大眼睛的珍珠:“......”  师南:“!!!”  师南满脑子的疑问炸成了白光,精神瞬间集中,很快压过了那道微弱又好色的意识,尴尬地维持这副标准调戏的姿势,陷入了沉默。  面对表情各异的众人,他绝望地回想起了一件事。  当原身的某方面执念强到了极限后,纵使他附了身,任何时候,只要他放松了控制力,原身的躯体就可能发乎本能的,做出不可预料的事。  比方说......被绝色美人宛秋所吸引。  作者有话要说:  南南:你们听我解释!  这个设定......不知道你们会不会联想到别的。  剧透一下,下章小景明就会冒头了。  嘻嘻,项目上线了,我要拼命码字了。  冲啊罗罗君——  ————  感谢在2019-11-30 19:19:41~2019-12-03 17:3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罗罗心上受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36章 强占的男人  师南被英郡王那厮给坑死了。  他穿过这么多人, 只有一具身体具有这种执念, 但那执念是为了保护在意的人, 每逢那人有了危险, 强烈的执念就促使附身的师南,不得不扑上去替人挨揍。  那一段历练,堪称他猫生里最可怕的回忆。  没成想第二次遇见这么执着的人, 执念居然是好色?!  这边,宛秋脸上泛起了红晕,娇羞道:“郡王果真心里还是有我的。”  她几乎是趾高气昂地看了眼骁熙与珍珠,微红着脸笑道:“诸位下去吧,我与郡王有话要说呢。”  珍珠见状很不高兴,跺了下脚,率先离开。  骁熙则是嘴唇微白,偷偷看了眼郡王线条优美的侧颜,弱弱应了声,行了个礼,随着其余人一起退下。  很快, 场内只剩下宛秋席远与师南三人。  不知为何,从认识以来就嘴花花的席远,这时没了声, 只用一种复杂难言,看起来像是怀疑自我的眼神看着师南,憋了半天,道:“你究竟心悦谁?”  这类似于争风吃醋的话一出, 席远就反应过来不对,展开扇子匆匆摇了两下,以扇遮唇,状似不经意的补救道:“本公子对郡王的事不敢兴趣,只是郡王一会儿与宛秋姑娘断绝情谊,一会儿又表示亲昵,实在是让人费解。”  宛秋也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拽着师南的袖子晃了几晃,撒娇道:“郡王,你也看见了,秋娘被其他姐妹奚落成什么样子了,你可不能不管我。”  师南面色迟疑,“其实......”  宛秋预感到了什么,停下了手,幽幽道:“秋娘还是黄花大闺女呢,郡王摸都摸过了,不能不负责。”  师南:“......恕本王直言,本王还没见过这么奔放的黄花大闺女。”  宛秋笑容淡了些:“那你摸我做什么?”  师南哽了一下,眼神飘忽,在袖子都快被宛秋扯断之前,不得不道:“其实我是想摸摸看......” 第37章 师南:“......!??”他硬生生从这抹冷然中,抠出了点熟悉的气息。  在宛秋微微压抑的目光下,师南深吸一口气,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微有所觉,正要转过身来的背影上。  很好。  非常好。  身子弱成了那样,居然还学别人逛青楼!  师南生出一种苦心栽培的崽儿居然长歪了的挫败感,指着神色漠然的司景明,颤声道:“谁、谁让你来的?!你给我回去!”  宛秋在一旁轻声抽泣,只当师南是为了她出头,躲在他背后。  司景明转过身,先是与收了散漫神色的席远对视,接着移到一脸害怕的宛秋身上,最后才落在挡在前面的师南脸上,缓缓开了口。  他言简意赅道:“出去。”  话音一落,房间内默然站着的随从们,立时越出两人,一人一边,从腋下架起了反抗不得的师南,对他的容貌视若无睹,将他往门外拖去。  被架在半空的师南,耳边是宛秋惊慌失措的阻拦喊叫声,他直愣愣地看着司景明,只觉得小少爷与印象中腼腆单纯的模样......不一样了。  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他依旧看着司景明,手上挣扎了一下,喝道:“放手。”  随从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司景明更是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  明明站在司景明的面前,偏偏换了副身体,被司景明无视了个彻底,师南心里无端的委屈起来,张了张嘴,却又不能坦白身份,只能看着自己离司景明越来越远。  仿佛过了这个门槛,他们就再也没了交集。  脑中闪过猫形时候,看见司景明因他之死,深夜借酒消愁,对比如今的漠然......  师南心里微痛,低低喃道:“景明......”  细微的低喃声,无人听见。  当师南快被拖出房门时,不知何时立在门口不动了的席远,忽的抬手,拉住他垂落的手腕,带着散漫的笑意,道:“站住!”  “好大的威风。”  师南茫然看去,只看得见他线条锋利的下颌。  席远手上用了力,看着司景明,似笑非笑,“如果我不让他走,你能怎么样?”  一字一顿道,“司、景、明。”  眸子里一点笑意也无。  师南震惊抬头,他们......认识?  作者有话要说:  司景明:我身子弱不弱,你以后就知道了。  师南(⊙^⊙):真的嘛?  ————  感谢在2019-12-03 17:34:21~2019-12-04 09:1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37章 悸动的席远  司景明的名字被席远叫破后, 令人窒息的气氛蔓延开来。  重重叠叠的粉色纱帐分散的挂在房间内, 寒风从未关紧的窗缝里钻进来, 纱账被风儿吹得荡起的瞬间, 司景明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席远一眼。  这一眼好似发出了信号,架着师南的两人瞬间松了手, 周身气势骤然升起,一语不发,空手朝席远攻了过去。  席远嗤笑,与两人战成了一团,从他嘲讽未消的脸上,能看出他留了手,吊着那两个随从而已。  宛秋却看不出端倪,惊叫了几声,看见师南还在那里,咬了咬牙,冲过去拽着师南就要往外跑。  师南被宛秋拖着, 脑中一片空白,他怎么也没想到司景明会对他出手。  刚跑了几步,门外又钻出来几个随从, 恰好挡住门口,也封住了他们的逃跑之路,无路可走。  感受到身旁宛秋的微微颤抖,师南回头看了眼优雅坐下的司景明, 明明仍是那么好看的模样,明明还是那个人。  他轻轻扯开宛秋的手,拍了下她的手臂,在宛秋慌乱的神情下,越过打斗的三人,来到神色漠然,不知在想什么的司景明面前。  没人阻拦他。  走得近了,师南能看见司景明鼻尖那颗红痣,以前他多次笑话司景明,有这颗小痣在,他看起来特别的可爱。  司景明当时不自在地别过头,让他别开玩笑了,可爱不是用来形容男子的。  害羞的神情,与此刻的死寂,重合成了一张脸。  师南不愿意相信,是他识错了人。  “这位公子......”师南站着,低头,语气里带了一丝不明显的哀求,道:“停手吧,我们好好谈,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只要你给我一个理由,我就愿意相信你。  从他的角度,能看见司景明垂下的鸦睫,一点颤动也没有,只盯着窗外照进来的光线,印在地上的一片光影。  像是说话的他,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师南抿了下唇,侧身一步,挡在光影前,也让司景明面前一暗。  也就是这瞬间,司景明睫毛微颤。  时刻注意他的师南在这一刻,汗毛炸起。  就见面前有着仙人般面容的男子,无声抬手,泛着冷意的手向师南伸来。  师南下意识后退,退让不及,被这双熟悉的手锢住了脖子。  相貌艳丽的男子大幅度仰起了头,眼中充满了惊愕之色,因呼吸不畅,脸上泛起了绯色,红唇微微张开,颤抖着,若是不看下面那双艺术品一般漂亮,偏偏扼制住其喉咙的手,这一幕就像是春睡的海棠花盛开,动人极了。  也是这个时候,师南死死地看着垂眼的司景明,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每一个人身就像一个轮回,斩断了尘缘,就不该有所牵扯。  他甚至曾经还想过,要不要告诉司景明他的秘密。  建立在对司景明毫无防备的信任,好似是天生就有的,独一无二。  脑中迅速地闪过两人相处时的每一幕,师南喉间隐约发出磁磁的响声,一滴小小的泪珠,顺着眼尾,摇摇欲坠,最后落在司景明苍白的手上。  滚烫,灼热。  让司景明鬼使神差般的,第一次抬头,看向这个不知死活挑衅他的人,那张惑人心神的脸,和......眼中翻滚涌动的情绪。  他亲眼见证了无数人的死亡,死之前,那些人的眼中,有绝望,有惊恐,有憎恨,有愤怒,独独没有这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眼神。  也正是这时,师南眼中生理性的蓄积起了泪水,重重地闭了下眼,再度睁开,原本还蕴着丝黑色的眼瞳,墨色消失,呈现出纯粹的琥珀色。  这双琥珀色的眼,哀伤地看向司景明。  与刻意掩埋在心底的一双眼,一模一样。  司景明心里一悸,蓦地松开了手。  死寂的心脏,丝丝缕缕钻出了疼痛感,自从那人死后,就再也没出现过的痛意。  师南猛地后退,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的空气,捂着脖子连退了好几步,直到贴上了墙,退无可退。  整个过程其实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师南甚至还来不及挣扎,就被放开了。  从一开始就看在眼里的宛秋,尖叫着扑了过来,慌乱地查看师南是否有伤,泪珠子哗啦啦地往下掉。  席远这才注意到这边的异样,以最快的速度制住了随从,过来将师南挡在身后,不复平日的嬉笑玩闹,面色肃然:“你到底想干什么?”  司景明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目光锁在后怕不已的师南脸上,看着那双眼。  除了瞳色一致,眼睛的形状完全不一样。  怎么会看错成一双眼。  宛秋躲在席远身后,紧紧抱着师南,带着哭腔道:“公子想要讨要秋娘,好好说话便是,怎么就动起手了,郡王,疼不疼?”  她恨恨地瞪了司景明一眼,挽着师南的胳膊,说:“郡王与秋娘早已定下了终生,秋娘心中唯有郡王一人,请这位公子不要强人所难。”  师南平复了一阵,没听见宛秋说的什么,后怕不已地盯着司景明,陷入了自我怀疑。  司景明的身手不凡,完全相反的性格,以及差点置他于死地的举动。  这一切让他再次看见那道身影时,生起的不是欣喜,而是发乎本能的惧怕。  是对未知事物的抵触。  一切都超出了控制。  “孔国律法严明,即使是皇子,也与庶人同罪,宛秋姑娘既不愿意,只要我在这里,你就别想对她做什么。”席远沉着脸道,浑然不似平日的不着调。  “律法?”  司景明清冷的脸庞上,竟然泛起了一丝古怪的笑意。他重复了一遍,然后道:“那是什么?”  席远细长的凤眼微凝,斥道:“慎言。”  席远冷声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何来,适可而止吧。”  按理说以司景明的习惯,他应该直接动手,而不是听这人的废话,但他就是有些心不在焉,若隐若现的注意力,一直被对面那道惊惧的视线所吸引。  对,这才是应该有点眼神。  害怕他,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但只是有着与死去的那人一样的瞳色,就让他无端的烦躁,再接着,感到意兴阑珊。  司景明忽的起身,面色十分平静,从几人身旁走过,忽视其中一人瞬间绷紧的躯体,头也不回,走出了这间房。  只留下淡淡的一句:“别后悔。”  其余人很快跟着走了,房间里只剩下席远三人。  席远望着司景明消失的背影,心里骤然升起了森森寒意,心知司景明绝不会无的放矢,只怕接下来要有所防备。  这时,缓了口气的师南拉了拉他的衣袖,问道:“他是谁?” 第39章 江、江阴王?!  师南面上带着笑说不碍事,心里却想起了上个人身死之前,被江阴王支配的恐惧。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差点被江阴王所杀,最后死在江阴王怀里的男人......  师南:这搁谁没阴影?  没关系,师南安慰自己,江阴王认不出他的。  太监见他不急不躁地站在门口,虽是长了副勾人的容貌,站得却很直,颇有些芝兰玉树的风姿,毫无过去的懦弱之色,感叹不已。  英郡王果真由内而外的变了,难怪圣上要特意召他入宫。  过了没多久,书房的门啪嗒一声开了,一个穿着轻甲的男子抬步走了出来,身形挺拔,面上戴着薄如蝉翼的面具,行走间铠甲发出哐当的碰撞声,让人不自觉的胆寒,仿佛走来的是浴血的修罗。  这就是江阴王。  出来时,随意地瞥了他一眼。  师南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心里却打起了鼓来,只希望江阴王看不上他这个小角色,快点离开。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他能察觉到,江阴王不知怎么的,视线一直没挪开。  随着距离的接近,无形的压力越发沉重,直压得师南心里砰砰直跳。  终于,江阴王经过了他的身旁,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在师南鼻尖都快渗出汗时,移走了视线。  仿佛停顿的那一下,只是他的错觉。  江阴王的背影消失后,师南屏住的一口气才松掉。  是太过紧张导致的错觉吧。  别说,这杀神还挺高的,在他认识的人里面,只有席远和司景明堪堪与他一比。  这时,那太监走了过来,打断师南的思绪。  “郡王,请入内。”  最近入冬了,天儿越来越冷,莳香馆内感觉不到什么,一出门,师南就觉得冷了,尤其是在门外干站了会儿。  进了屋子,周围的温度顿时升了起来,师南先是注意到书案旁烧的火炉子——挺接地气的,原来皇帝也烤炉子。  再看向屋里唯一坐着的人,他这具身体的亲大伯,坐在书案前,正低头看奏折模样的东西。  皇上约莫三十多岁,五官端正,气质俊雅,与师南这种攻击性强的长相截然不同,只隐约从挺直的鼻梁上,能看出点血缘的相似。  “来了?”皇上抬头,适才批阅奏折的严肃神情,缓和了些,他让师南走近了点,仔细端倪了一番,才带了些怀念道:“果真与外面传的一样,如今有精气神多了,与二弟当年的风华如出一辙。”  英郡王的父亲,当年也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这话题过于敏感,师南没接这茬,行了个找不出差错的礼,恭敬道:“参见皇上。”  “不必行这些虚礼。”皇上合上奏折,态度温和:“有一年多没见过你了,修文可曾怪朕冷落了你?”  师南作为穿来穿去都受苦的可怜猫,还从未亲眼见过一国之君,不得不说,心里还蛮好奇。  与原身记忆里的疏远不同,总体来说,就像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  不过对方可以叫他修文,他却不能叫人家大伯。  师南顺杆子往上爬,道:“万岁是明君,勤政于国家大事,百姓莫不夸赞,臣怎敢生出这么任性的念头。”  皇上笑了笑,眸子里含着思索之意,“在外呆了一年,修文变得能说会道了。”  “说来惭愧,臣没什么追求,就好点儿风月之事,在那等场所混迹的时间长了,自然有所变化。”师南略微有点羞愧,垂下了眼。  “胡闹。”  这一声不轻不淡的斥责落下,屋内安静了一会儿,师南垂头看着那火炉子,只觉得这颗心也跟那跃动的火焰似的,七上八下。  好在皇上没准备追究这事,又开了口道:“玩闹可以,要注意分寸,听说你最近看上了个妓子,日日不归府?”  师南:“......是吧。”  宫里都知道了?  皇上皱眉,“是,还是不是?”  师南:“......是。”  皇上拢了拢眉头,像是对这么个糟心玩意儿给闹头疼了,半晌才道:“玩闹可以,要有分寸,别把什么人都往府里接。”  言语间却是让了步。  师南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当即喜笑颜开,道:“臣明白。”  后来皇上又问了些有的没的,就像个普通关心侄子的大伯,很难让师南生出敬怕的感觉。  直到无意提到了刚才出去的人,皇上脸色才复杂了些,问他:“见过江阴王了?”  师南:“刚才见了一眼。”  皇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里的情绪像是愧疚,又像是难过,叹道:“事实上有件事情,很早朕就该告诉你了。”  开的这个头,就让师南恨不得捂了耳朵。  一般这种句式的开头,就意味着要展开一串躲不开的麻烦事。  但他不能不听,只能做出聆听的样子。  “一年前,江阴王与护国大将军联合击败西武,江阴王以白丁之身一步步爬上高位,凭借累累的战功,坐稳了异姓王的位置,手中兵符能指挥十万大军,朝中只有护国大将军能与之抵抗。”  师南听入了神,下意识道:“那岂不是占了接近一半的兵力?”  皇上不介意他的出言打断,继续道:“朕并不是短视之人,只要一心为国,该有的荣誉不会少,不该有的猜忌朕也不会凭空生出。”  “只是朝内近期有了些传言,想来再过不久,连你也知道了。朕左思右想,为了不让你妄生揣测,不如由朕亲自告诉你。”  师南眼睛一眨不眨。  皇上悲哀地看向他,缓缓陈述道:“二弟当年风华正茂,拥护者甚多,被奸逆小人撺掇,起了反心。只是还未来得及实施计划,就被查清此事的江阴王,亲手斩下了头颅!”  师南:“......”你大爷的,老子就知道没好事!  “皇上,臣有罪!”  师南动作极快,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膝盖重重地磕上了地板,匍匐在地。  看起来惊惧极了。  两人之间安静了许久,最后,皇上低沉的声音响起。  “修文,你是在朕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朕相信你与此事无关。只是朕心痛啊,朕不敢相信从小扶持着的兄弟,居然有了谋逆的心思。”  师南不敢说话。  皇上有些伤感,“直到江阴王将证据摆在了朕的面前,证据确凿,朕不得不信。”  “罢了,起来吧,朕今日叫你入宫,只是怕你听了弯曲后的闲言碎语,对江阴王起了别的心思,把事情闹大。”皇上微叹。  师南恭敬道:“臣的忠心苍天可鉴,绝无他心。”  皇上见他表情不似作伪,一点悲痛也没有,才放下心,和颜悦色地说:“行了,出去吧,你知道分寸就好。”  师南点头称是,缓缓退出书房,转身离开。  直到走的远了,平静的脸色立马崩了,恨不得指着上天大骂——怎么又是江阴王?!  如果他猜的不错,原身很大可能就是死在了江阴王手中。  上一个庄河,是刺杀江阴王的刺客。这一个英郡王,又和江阴王有杀父之仇。  合着他就跟江阴王犯冲是吧!  心里骂个不停,脚下却没停,他算是对江阴王怕了,唯恐避之不及,就怕在皇宫里遇见,像是明目张胆地提醒对方——这里还有个小的没宰呢,快来补一刀!  师南打了个寒颤,步伐越走越快,快出皇宫时,撞见了持着红缎绣七凤曲柄伞的盛大仪仗,宫女们齐齐而行,遇见退居一侧的师南,看也不看,十分规矩。  车上是一位上了年纪,盛装打扮的皇太妃,错肩而过时,淡淡看了师南一眼,神态颇为威严,倒比刚见过的皇上更有气势。  这便是当今皇上的生母,纯太妃。  师南低头,仍由仪仗经过,才加急了步子,往宫外行去。  此时天色将晚,已至黄昏,暗黄的夕阳将金碧辉煌的宫殿,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师南却无心欣赏美景。  天快黑了,得在彻底入夜之前,回到莳香馆。  快到宫门口时,师南瞧见宫门内站着一个略显消瘦的身影,纯白的裘毛披风也掩不住对方的憔悴。  心里挂着事,也没仔细看,就要出了宫门。  没想到被那人叫住了,“英郡王?”  声音有几分耳熟。  师南疑惑地回头,对上一张面容白净的脸庞,脑子里迅速滑过一个名字,双眼睁大。  是他?!  那人见他看来,小狗般下垂的眼微微往上弯,“叨扰了,冒昧打扰郡王,可曾见过一个青衣男子?那是我的人。”  联系到那晚试图对他不利的青衣男,口中念过一次的艾公子......  师南:“......”见是见过,只是这时候估计快臭了。  “差点忘了,”他的声音很有少年气,拍了下胸口,不好意思道:“郡王还不认识我。”  “我叫艾元明。”  作者有话要说:  艾元明出来啦。  有看过我那篇三万字萌短文的小天使认识他。  不过这孩子是真的有点变态倾向,比霍斯年严重多了,扳不正了......  最后,其他的就算了......  评论辣个站骁熙受转攻的小魔鬼,出来我们聊聊?!  ————  感谢在2019-12-05 11:30:14~2019-12-07 18:26: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一一看过去。  “不行,被人用过了,太脏。”  “不配他。”  艾元明脸上散发着异样的潮红,一把合上箱子,朝门外道:“来人。”  “找最好的手艺人,给我打造一批东西。”  与此同时,离这很远的江阴王府。  司景明盯着眼前跪下的卫四,“说。”  卫四血红的嘴唇开合,一件件的,说了调查到的英郡王这段时间的异样,只是比艾元明的人,调查得更细微。  “买通的英郡王府的人,提起了英郡王颇爱养生之道,一度要求府里的人,也要注意身体。”  司景明脑中闪过师南不准他喝冷水,不准他挑事时说的种种道理。  “继续说。”他敛下眸子。  卫四迟疑了下,“其实还有件更诡异的事,性情大变尚能说得通,受了刺激就能做到,但据多人的说法,英郡王之前的瞳色,一直是黑色。”  “世人的瞳色并非纯粹的黑色,孔国的皇室血脉唯一的特点......就是瞳色纯粹。”他不敢看司景明,只补充道:“英郡王的身体特征竟然也变了,功力再深厚的人也做不到。”  “师公子去世后,属下也派人寻了见过的人查探,虽然不确定,但师公子的瞳色,必然也和常人一致,再加上师公子与通缉令上迥异的善良性情......”  “连续两人发生这样荒谬的事情,属下也是第一次遇见,此事绝不正常。”  空气仿佛凝固,司景明沉默了很久。  烛火噼里啪啦的炸响,阴影中,司景明雕塑般的面容一动不动。  良久,他从黑暗里看向卫四,面无表情地开口。  “你是想说,他不是人?”  作者有话要说:  师南:谁在骂我?  ————  罗罗:  为什么想存点稿子这么难呢?  为什么我的笔记本学不会自己码字!好森气!⊙v⊙  感谢在2019-12-07 18:26:53~2019-12-08 19:14: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0章 护国大将军  司景明淡淡的一声问, 让卫四的头颅埋得更低。  “属下只是提出诡异的地方, 世上古怪之事甚多, 不见得就是神鬼一说。”  孔国与周边国家, 各种类型的话本子和神怪小说泛滥成灾,还有改变成戏本子四处唱戏的。  但除了闺阁少女少男不知事时抱有幻想,真正的高位人士掌管无数消息渠道, 自然知道,这世间根本就没有神鬼之物。  也不是没有做大的类似势力,但都被朝廷派兵剿灭,最后发现只是有心人,假借神鬼之说敛财敛势力罢了,最后均被砍了头,并由官府立下公告,劝解百姓不要相信这种东西。  以至于,就连刚能走路的小儿,都知道,若谁故意吓他有鬼, 他定会鄙夷地看着你:“骗小孩儿呢?”  好在被骗的“小孩”司景明没计较卫四的冒犯,一向什么都不在意的面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良久, 昏暗的房间内传来他的自言自语。  “神鬼?精怪?我不信。”  “我要亲眼看。”  *  *  还是那个不能控制的视角,还是那个“他”。  师南第二次入了梦。  第一次的梦境,他看着梦境的主人“他”认识了一个丑崽子,还被人狠狠地咬了一口, 最后以“他”的一句话,作为梦境的结束语。  “他”说:“你明日过来,我给你带点好吃的。”  师南依旧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自己附在那个白衣人的身上。  看着“他”躺在床上,睡眼朦胧地半阖着眼,被一个面容模糊的老伯捏了捏鼻子,带着起床气滚了几圈,才不情不愿的起了床。  老伯走后,梦境速度骤然加快,像是被时间被无限加速,无数场景碎片飞快的略过,师南睁大了眼,瞧得头晕眼花,依旧瞧不清中间发生了什么。  最后梦境戛然而止在那个老林子。  “他”手上提着个小包裹,看了眼天气,进了愈加荒凉的老林子。  不。  师南顿了下。  不是越发荒凉,而是林子的细节更加细致了。上回只能隐约瞧见大致的杂草、石子、树木,这回却能清晰地看见树木上的纹理,土里钻来钻去的小蚂蚁,风吹过杂草的真实的哗啦声。  师南都有点毛骨悚然了,这真的只是个梦吗?  “他”根本不知道还有个第三人在旁观,找到那块光滑的石板,坐了上去,四处打量一圈,像是在找上回那个丑崽子。  没找到也不泄气,自顾自地拆开包裹,里面装了一瓶羊奶、两个大鸡腿、几块桂花糕。  “他”嘟囔道:“好香啊。”  周围毫无动静。  “他”像是忘了自己说过的话,用怀里的帕子细细地擦干净手,放在一旁,随后拈起一只鸡腿,放在嘴边。  油光滑亮的大鸡腿还热乎着,空气里顿时弥漫着诱人的肉香。  “他”用那双白玉般的手,撕下来一小块,发出“滋啦”的声音,仰头,喂进了嘴里。  说时迟那时快——  一道小小的黑影猛地从身后的杂草里窜了出来,也不知哪来的速度,“他”手上的鸡腿瞬间不翼而飞。  师南看的津津有味,小崽子很厉害嘛。  “他”转过身,不出意外,看到的是那天那个脏兮兮的小孩儿。  上回冒着被咬出血的风险,好不容易擦净的小脸儿,刚过了一日,又变得黑黢黢的。  此时正狼吞虎咽地撕咬着鸡腿,警惕的大眼恶狠狠地盯着他,仿佛只要谁敢抢夺鸡腿,就要和谁拼个你死我活。  很快,那只快抵得上小孩半个脸大的鸡腿,只剩下了骨头。  小孩儿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最后珍惜地把骨头踹进了怀里,目光重新落到石板上的包袱。  “他”没有打断崽子的进食,直到进食结束,才蹲了下来,提起另一只鸡腿,向目不转睛的崽子诱哄道:“小孩儿,到哥哥这儿来,全都给你哦。”  小孩儿压根不理他,目光紧紧锁在那只鸡腿上。  “他”往左边移,小孩儿的目光往左,“他”往右移,小孩儿的目光往右。  看着小孩儿黢黑的脸上,唯一发亮的浑圆的眼珠子,在黑白分明的眼眶里,听话的左骨碌、右骨碌。  共享视角的师南没忍住笑出了声。  心里知道不该这样想,但他这一刻发掘了小孩儿的萌点,不咬人时候的崽子,像极了一只哈着舌头的小奶狗。  但是下一刻师南真的听见了笑声,惊得他还以为他能出声了,很快却反应过来,是“他”在笑。  “他”的笑声很好听,师南见过了这么多人,声音最好听的男声就是司景明,然而“他”的声音,比司景明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笑了好一阵,见小孩儿面上都露出了一丝羞怒之色,才勉强止了笑,哄道:“过来,哥哥不是坏人,你见过这么好看的坏人吗?”  师南发誓,他看见小孩儿冲“他”翻了个白眼。  因为是同一个视角,四舍五入,就是对他翻了白眼。  师南:嘿!丑崽子信不信我揍你。  师南实在不是个以德报怨的,若是现实里的他遇见这种小孩儿,只怕东西一扔,头也不回就走了,若是咬疼了他,还得给对方以牙还牙咬回去。  谁不是个奶猫咋的?  刚想到这里,他就恨铁不成钢的看见,“他”丝毫不在意,甚至退了一步,无奈道:“行,我走开,你自己过来吧。”  “他”将鸡腿放进包裹里,真的就下了石板,退后了几步。  师南心想,真是个大善人,和他完全不一样。他对司景明和霍斯年的照顾,是基于对方的无害,和自己的有余力。  瞧,司景明这边莫名其妙变了性子,霍斯年那里又有些古怪,他就生了退让之心。  初进梦时,他其实还大胆猜测过,“他”会不会是他?  现在看来,完全不可能。  师南这边想着,那边“他”退了几步后,小崽子当真露出了疑惑之色,像是在思考“他”说的是真是假。  然而鸡腿子活生生躺在那里,香气扑鼻,金灿灿的,实在让人抵抗不住。  小崽子咽了咽口水,发现“他”背着手,看着天看着地,就是不看他,一副随你怎么变的样子。  小崽子略微蹲伏,像只野兽窝里长大的小兽,蓄足了力,突然扑了上去,吭哧吭哧吃了起来,手上脸上都沾满了油渍。  “他”不往那儿看,还友好地提示:“吃慢点,不要噎着了,里面的羊奶还是热的,趁热喝。”  小崽子显然听得懂人话,顿了一下,偷看了一眼站得远远的“他”,显然有了安全感,揭开羊奶的瓶子,试探着喝了一口。  初时,似乎被入口的淡淡腥味吓了一跳,再接着,后续的香甜口味在舌尖弥漫。  小崽子眼里冒出了星星,又喝了一大口,才珍惜地盖上,也揣回了衣服里,像是个囤食的小仓鼠。  这个小动作,让师南又被萌的心里一酥。  只能不停的给自己洗脑——这就是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一个梦中人物而已。 第43章 宛秋像是重视极了这场假做的戏,本就俏美的脸蛋,有了不一样的光彩,拉着师南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秋娘娘亲早就不在了,让熟人介绍了一位十全老人,给秋娘梳妆,郡王到时候也要打扮一番——”  “秋娘。”师南不得不打断她,目光深深地打量着她:“这只是场戏,你会不会太认真了?”  宛秋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又展示出了明媚的笑,惋惜道:“明明知道是假的,但只要想到这可能是秋娘生命中唯一一次出嫁,秋娘就想办好一点。”  “是不是让郡王烦恼了?”说着眼中就有了泪光。  师南:“......”怎么还哭上了。  宛秋说的也在理,为了安抚她,师南掏了些银子给她,让她买些喜欢的东西装扮,自己的钱留着自己用,宛秋才捧着银子破涕为笑。  杂七杂八的事中,与艾元明约好的时间到了。  师南上了艾元明的马车,一路晃悠悠进了艾府,快到的时候,师南被艾元明拖着聊了些风流韵事,一时没注意,马车进的是小门。  不常开的艾府小门,吱呀一声合上,荡起一圈灰尘。  片刻,门外不远处嗒嗒的走来一人,长身玉立,静静地朝门内看去,笼罩在眉宇间的冷意显得格外锋锐。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铺垫的差不多了。  接下来要搞事了。  ————  感谢在2019-12-09 20:42:06~2019-12-09 21:41: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冥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2章 下药  师南下了马车, 被迎进了正堂。  正堂明亮大方, 房内条案依墙摆在正中, 堂上挂了一副山水画, 颇有气派庄重之感。  师南坐在太师椅上,与艾元明一左一右。  他打量着四周,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 但怎么看也看不出端倪,只当自己多心。  有朴实的家仆端着小菜酒水进来,艾元明仍由仆人布下,少年气的脸上带了点小小的得意,“爹兄长他们有事进宫了,娘又不会来这,咱们在正堂偷偷喝点小酒,没人发现。”  “这可是我爹珍藏的好酒,趁他不在才能尝一口,来试试——”  “还是别喝酒了,醉醺醺地拜见大将军, 不太妥当。”坐在艾府家主会客的正堂,师南绷紧的神经松缓了些,婉言拒绝。  艾元明也不勉强, 吩咐仆人特意给他上了茶,自己酌起了小酒。  “来的路上我已经吩咐下人去传信了,郡王别急,大将军是爱美酒之人, 与我相交甚笃,必定会来。”艾元明与师南碰了杯。  师南借着繁复的袍袖,掩嘴饮茶,不动声色地将茶水倒进了袖子里。  艾元明并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  酒过三巡,过了约莫大半个时辰。  艾府依旧无人来正堂,艾元明一杯接着一杯,眼神依旧清明,白皙的脸上布满了酒色带来的红晕,一开始还遮掩了些,时间越长,看着师南的眼神愈发的肆无忌惮。  露出的皮肤白似雪,也不知衣裳底下的肤色是否也这样的白,稍一用力,只怕就能留下斑斑红印......  话题也不知何变了味儿,开始与师南说起了他与养的小官们,床帏上的事。  “郡王可知,那些小官为了讨好我,每日只吃一顿素食,养出一副不堪一握的细腰,摆动起来比之女子的风情更有甚之。”  “可惜那么努力,也不如郡王的腰细。”艾元明捏着手中的茶杯,就好似捏住了师南的窄腰,目光落在师南空荡荡的腰腹间。  这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找的这副身子,倒是极品。  规矩万分的衣裳,穿在了他的身上,腰带随意的一勒,就勾勒出细细的腰来,着实勾人的很。  师南听着不对劲,收回时不时看向堂外的眼,转头瞥见了艾元明赤.裸裸的目光。  心里咯噔一跳,强装淡定道:“本王想了又想,就算艾公子与大将军私交不错,也该是我们上门拜见才好,等大将军主动来访,岂不是失了礼节?”  艾元明醉意上头,看着毫无所知的美人,热血上涌。  少年气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带着浓重欲望的笑。  他低笑道:“我骗你的。”  “根本就没人来。”  这话一出,师南心中顿时警钟大作,猛地起身,把手中的茶杯掷向对面,另一只手掏向袖口。  然而起身的瞬间,身下的木椅似乎被启动了开关,随着嘎吱地机关声响,弹射出无数段网状似的绳索,将起身起了一半的师南牢牢地缚了回去,从腰身到手脚,均死死地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刚刚滑落到手心的药包,尚未揭开,就颓然的洒落一地。  一切来的太突然,刚要翻脸的师南,猝不及防就被无情制住了。  师南:“......”好他娘的快!  心里暗骂不停,面上却显出慌乱之色,“艾公子,你这是——”  艾元明之前一直坐着,师南只能看见他上半身,这回见师南被制住了,哈哈一笑站了起来,露出不可言说的动情之状。  明明是柔美的长相,纤瘦的身子,偏偏此时做的是与无害面容截然相反的事。  艾元明见师南的视线下移,毫不避讳地用衣摆遮住了下身,没有掩饰自己的险恶用心,说:“我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  门外等候的人极有眼色,有人进来将师南身上的药粉搜走,出去时主动关上了正堂的门。  最后的底细都被摸的干干净净的师南,顿时生出无路可逃的绝望。  “艾元明,你确定要在这对本王不利?随时可能有人会过来,本王毕竟是皇家郡王,你别色迷心窍昏了头。”装傻行不通,师南只能试图让艾元明清醒清醒,劝道:“放本王离开,念在你年纪尚小不知事,本王不与你计较。”  艾元明显然已经上了头,听不得任何话。  饶有兴致地看着师南一副苦口婆心劝说的正经样子,这副样子只让他心里被撩的痒痒的,与记忆里的那个人如出一辙。  义正言辞的表情,被勒得紧紧的清瘦身躯,绳子的边缘处的肌肤已然泛起了绯色,竟让艾元明兴奋的同时又有些心疼,这可是他的人了。  “怎么就这么单纯,家父家兄能去哪儿?都在家里呢,你若是叫的大声些,说不定还能听见。”  师南皱了皱眉。  “你再等等,我就放了你。”艾元明走到师南面前,半跪了下去,在他警惕的目光下,伸向师南的身下......的椅子,下面是中空的,抽出来有个暗箱。  艾元明当着师南的面,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些精巧的小玩意儿,有细细的绸带、打磨光滑的玉柱、一串串透明的小珠子等等。  师南疑惑地看了一眼,这是什么东西?  饰品?玩具?  不管是什么,肯定不是好东西,师南也是这时候才意识到,他进来时察觉到的不对劲是什么。  艾府的正堂未免稍小了些,比英郡王府的小了接近一倍,椅子也不伦不类的,俱做成了实心状。  其实里面内有乾坤。  艾元明拿了一串小珠子出来,“都是全新的,你放心。”  师南:“?”放、放什么心?  “这是我自己的别院,不经我的允许,没人敢进来。”他滚动着手上小小的珠子,慢腾腾地朝师南走去,“我想了一整夜,你我的第一次应该在哪,卧房?净室?”  他粲然一笑,“不,想来想去,还是这里最有意思,像你这样正经的人,在这种地方是不是会更愤怒?”  “呵斥我......辱骂我......像你曾经做过的那样......”  柔软的手指抚上了师南的肩,勾起垂落的一丝长发,在鼻尖轻嗅,深吸一口气,手缓缓落下,落在美人的衣扣处,轻轻拉开,露出下面纯白色的亵衣。  师南:“......”他感觉艾元明好像坏掉了。  但不知为什么并不害怕,师南从未见过两个男子该如何行事,穿过的记忆里也只有男女之事,甚至觉得艾元明并不能将他怎么样。  他又不是女子!  也就是这时,师南身子晃了一下,喉咙间忽的发出低吟声。  身体里从内至外,来势汹汹的涌出了陌生的潮热,脸上由白至粉,泛起了潮红。  “怎、怎么会......”  怎么会中毒,他明明没有喝任何东西......  “来了,”艾元明双眸微亮,几乎是刻意的、缓慢地颓下师南的外衫,因绑着的绳子,实在褪不下去,便大力的撕扯了起来。  无意摸到了湿润的袖袍,他顿了一下,发出了宠溺的笑声,“郡王真笨呢,药不在茶里,在杯口处。”  他顺手拿起桌上师南饮过的茶杯,垂首对着杯口处轻轻地舔舐了一下,留下一处光滑的水渍,再抬起头时,已是充斥着的满眼的欲望。  酒不醉人人自醉,已然成了一滩春水。  “我好想你啊......无数个日日夜夜,终于等到了你。”  “和我一起沉沦吧,阿朗。”  一块又一块的外袍碎布,轻飘飘落地。  作者有话要说:  沉不沉沦的我不知道,小艾你这样显然是活不长了呢。  ————  科普一下:  师南曾经穿过周子朗,阿朗是当时的艾元明对他的称呼。第43章 迷乱  从师南有了反应后, 艾元明明显亢奋了许多, 三两下扯碎了师南的外袍, 细细观察他的反应。  却见师南默不作声, 碍于药性作用,急促地轻喘着气。  与充满情热的躯体不同,眼中迷离中夹杂着清明。  背靠在椅背上, 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被叫破身份的害怕,没有对即将面临的事情的惊怒。 第45章 第44章 和好(一更)  师南醒来的时候, 被下过药的身体余韵刚过, 细细麻麻的, 浑身无力, 骨头像是被人打散了似的,无处不痛。  他望着完全陌生的床帐,两眼无神。  难受......居然阴沟里翻船......  师南:感觉自己不干净了。  掩在被子底下的手四处摸了摸, 他察觉不对,揭开被子往里面瞅去,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  掀开衣服,底下无数块皮肉跟被马车碾过似的,英郡王的皮肤本就白,师南穿来之后,更是受到了影响,比之前白出了不知多少。  衬得眼下青青紫紫的皮肉,愈发的令人心惊。  师南心有戚戚地松了手,心想艾元明这个禽兽,必定是因为不能像对女子一样对他, 就只能连掐带打的上手,发泄欲望。  给他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等他缓过力气来,一定要给他——  “你醒了?”  师南愣了一下, 倏地抬头,对上一双清冷似明月的眸子,一时间失去了言语。  司景明一身月白色的衣服,掀开珠帘走了进来, 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不等走近,就皱了下眉,掏出帕子咳了咳嗽。  陌生的房间,熟悉的一幕。  就像是他们还在络腮胡旁边的院子里一样。  每日早上师南总比他晚起一些,司景明就敲响他的房门,经过同意后,进来叫他吃早饭。  偶尔司景明不舒服,为了影响师南,刻意侧过身去,咳完了再转回来。  细致和关怀,细水长流的温柔。  师南还嘲笑过他,好好一个大男人,非得穷讲究,爱干净,做什么都随身带着帕子,像个小媳妇一样。  师南有些晃神,不知今朝是何日。  身上隐隐的疼痛,却提醒他如今的情况,以及司景明与在庄河时期的他面前,截然相反的一面。  “是你救了本王?”师南迅速收敛心神,微微坐起来了些,被子往下滑落,露出漂亮的脖颈,以及其下形状美好的锁骨。  他浑然不知自己的美,眨动着眼睫,看向司景明。  “抱歉,”司景明放下帕子,走近道:“我身子不太好,不是急症,不会传染。”  两人如今并不相识。  师南当然知道不会传染,他拉了下越掉越下去的被子,意有所指:“以兄台上次展露的身手,实在看不出哪里不好。”  说的是在莳香馆,为了宛秋对他下狠手的时候。  司景明脸色更白了些。  说来奇怪,自从那夜过后,司景明将注意力放在了英郡王身上,才发现他的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都让他倍感熟悉。  被这样的他讽刺,司景明内心的血刺扎了出来,血流不止。  脑中呼之欲出的离奇猜测,与理智疯狂交战。  万一呢?  他不敢赌。  司景明抿了抿唇,“我是会功夫,很久之前受过重伤,一直没恢复。”  “我没骗你。”  师南躺在床上,看着他苍白着脸向他解释,言语一如既往的贫瘠,居然连骗人都不会。  蠢笨蠢笨的。  不知怎么的,那点发自本能的惧怕,消退了些。  师南摇摇头:不行,不能被迷惑!  他思量了一下,开口道:“本王没睡糊涂吧,这位公子与本王有过节在先,如今救了本王不说,还说些有的没的......”  “不是有的没的。”司景明没有躲避他的视线,正面看着他道:“我去莳香馆,不是为了和谁抢女人。”  “叫宛秋的女子,身上有我娘亲的遗物,我只是想和她谈谈条件,没想到她的反应十分强烈。”  听到提及宛秋,师南心中愕然,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道:“那阁下为何对我出手?”  面对师南的发问,司景明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不习惯陌生人离我太近,你当时......太近了。”  他直接道了歉,“对不起。”  师南也沉默了。  说来说去,敢情还是他的问题?  他知道司景明这个习惯,是他总转不过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莫名的伤感,嘴里弱弱地顶了句:“那也不能一言不合下杀手。”  也是一样的不服输。  司景明敛下波动的情绪,听话地应了:“嗯,以后我注意。”  师南见到司景明这副乖巧的模样,一时好了伤疤忘了痛,心下一软。  自己开始反省,也怪他以前没问过司景明是否会功夫,单方面认为对方是个病弱的崽子,瞎自作多情。  既然话说开了,他也有不对的地方,隐瞒了司景明那么大的秘密,何必死揪着对方的错处不放?  但不管怎么说,心底有阴影在前,师南绝不可能主动透露身份。  心念及此,师南心头放下了一块石头,心大如海,抬手就要招呼司景明过来给他倒杯水,渴死他了。  抬手的瞬间,拉动了身上的淤青,师南“嘶”的一声痛呼,完了脑子一激灵,突然反应过来,颤声指着光看外貌,圣洁如天仙的司景明,“既然是你救了我......我身上的伤哪来的?!”  司景明:“......”  见司景明沉默,师南脑中瞬间闪过了好几种可能。  要么是司景明救得晚了,要么就是——  这里就两个人,总不至于是他自己对自己下手,那就只能是......  “你怎么会对我......”  师南:教子不严啊!  眼看着师南颤巍巍举起了手,眼神从疑惑、恍然、不可置信,最后变成了忏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司景明终于慢吞吞的开了口,“郡王当晚中了春.药,动静太大,摔了几跤。”  有意模糊了是怎么摔的。  “......”师南迅速冷静,“哦。”  他利落住了嘴,从上到下扫了司景明一遍,咳了几声,掩饰道:“你看着病恹恹的,确实可能制不住本王,辛苦了。”  司景明:“......”转移话题很生硬。  但当他注意到师南眼中再也没有一丝惧怕,反而是熟悉的亲近后,自己都没察觉,漠然的脸上有了暖色。  两人解除了误会,气氛顿时变得和睦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司景明也是师南唯一一个真心相待过的人,他能主动道歉,说明自己的苦衷,师南其实心里挺高兴。  说明崽儿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瞧,一时冲动,现在不也后悔了。  他没看错人!  却完全没想过司景明既然不喜欢陌生人,又何以对他另眼相待,只道是司景明与他接触了后,被他的内在所折服。  顶着英郡王的壳子,两人像是一见如故似的,气氛融洽的很,师南裹着被子关心起了他过去受重伤的事。  也不知严不严重。  司景明对此忌讳莫深,不欲多提,师南作为刚认识的人,自然不好追问。  又过了半个时辰,师南的身子逐渐恢复了过来,司景明站起身,“此处是我收购的私产,没有准备衣物,郡王的衣服差不多干了,我去叫人送来。”  师南点点头,“也好。”  “对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我昏睡了多久?”  司景明道:“两日。”  “哦,才两日啊......”师南蓦地坐直了身,“什么?已经两日了?!”  糟了!  宛秋还在等他!  匆匆套上衣裳出门的师南,因为别庄离莳香馆太远,向司景明借了匹马。  司景明吩咐了下人,见他一脸急色,问道:“郡王有什么事?”  师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随口道:“成亲。”  不是什么大事,他觉得没必要解释其中的误会,毕竟他答应这事,还与司景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没料到司景明整个人僵住,“成亲?”  “是啊,和秋娘。”师南突然顿步,狐疑地看着他:“你不是对秋娘没有想法吗?怎么这个表情。”  这张昳丽的脸,在司景明眼中与另一张脸渐渐重合。  若隐若现的幻觉又开始出现了,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看向不停往外张望的师南,分不清是在向谁说话,低声喃喃:“成亲后,就不能和我一起了......”  向来平稳的声调里,有了暗藏波涛的起伏。  师南心想马儿怎么还不来,听他这样说,被逗笑了:“就算我找媳妇,也不会整天腻在一块,咱们兄弟偶尔出来一起玩,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  “不一样......”司景明眉宇间涌现出一丝躁意,“为什么都要离开?就好好的在我身边不好吗?”  这时,外面的人牵来了马,师南兴高采烈地奔了过去,完全错过了异常的他。  “谢啦!”师南头也不回,朝背后挥了挥手,“改天还你。”  弯腰策马,往莳香馆的方向行去。 第47章 用着比平时更温柔的语气,甜腻道:  “夫郎,喝酒了。”  师南低头看着被推到嘴边的酒杯,脑子里突然闪过茶肆里那老儿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大郎,喝药了。  倏然间,冷汗淋漓。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办,宛秋也坏了。  ————  感谢在2019-12-11 23:58:47~2019-12-13 23:02: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哇哦!、不见后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哇哦!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6章 变脸的宛秋  察觉异样后, 门外似乎有人影晃动, 就连床底的黑暗仿佛都藏了一个人。  师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强作镇定地推开酒杯:“不必了, 昨夜未休息好,身体不适,不能饮酒。”  不怪他多心, 有艾元明的事件在前,骁熙的警示在后,莫名其妙的东西,他是不敢再碰了。  “不过一杯酒而已......”宛秋被拒绝,泫然欲泣,“是秋娘不美了吗?”  也不知怎么的,是熟悉的语调,但在师南眼里,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美娇娘,而是地府恶鬼。  这话不好接,他只能道:“当然美。”  宛秋咬唇:“不是为此, 那郡王为何拒绝秋娘?”  师南安慰她:“别瞎想,本王不看重这个,你还能比我更美不成?”  宛秋:“......”  说完他就想给自己几个耳巴子, 说些什么玩意?!  最近成天有人赞他美,说他美得不可方物,是世间少有的珍宝,一波又一波的人, 直夸得他一只大公猫晕头转向的,哪里不对戳哪里。  本以为视美貌如命的宛秋会生气,没想到她只怔愣了一下,掩嘴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笑得花枝乱颤。  “郡王本就是明珠,宛秋不如。”  师南听了不但不骄傲,反而更害怕了——宛秋是不是中邪了?  每一根头发丝儿都充满了古怪!  但宛秋笑颜如花的模样,让师南找回点熟悉感。  “其实本王不是赶来成亲的,是想告诉你,司景明不会对你——”师南试图中止现在的状况。  “你后悔了?”宛秋说变脸就变脸,突然冷下脸打断他。  师南心里一悸,越看她越可疑,顾不得本王不本王的,“我是说,我会保护你,没人能伤害你。”  宛秋低下了头,露出沉重又美丽的凤冠,师南注意到最显眼的地方,插上了他送的簪子,随着动作垂落的流苏晃动了起来。  “晚了呀。”宛秋说,眼里晃过一点晶莹,转瞬即逝。  不等师南细问,宛秋柔情一笑,“喝了吧,郡王,别挣扎了。”  言语里初次露出了不详的意味。  师南后退两步,勉强维持笑容:“别开玩笑了,这不好笑。”  可惜,天不遂人愿。  宛秋敛下了笑意,轻声细语道:“傻王爷,还没看出来?秋娘这是要害你呢。”  话音落下,房间内接连钻出了几个面无表情的人,门外竖立的人影愈发清晰,像是无形的威慑。  师南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事已至此,事态很明白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原身的死劫,不是江阴王,而是常伴身侧的宛秋!  谁能料到这么个动不动就嘤嘤哭,日常连胭脂盒盖都拧不开的,爱撒娇的柔弱女人,居然潜伏在英郡王身边,意图对他下手!  这也太他娘的迷幻了!  几人也不靠近,站得远远的,隐隐的气势不容忽视,给了师南极大的压力。  师南干笑几声,试图打打感情牌:“秋娘,你凭良心讲,本王对你好不好?什么人派你们来的,本王愿意出两倍,不,五倍的价钱。”  宛秋凄冷一笑,“王爷自是哪都好,可惜秋娘没有良心,时机既然到了,王爷别费心思挣扎了。”  什么时机?杀他的时机吗?  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不等师南再问,宛秋像是很赶时间,一手拎起酒壶,另一只手急急燥燥的,就朝师南抓来。  “这不是毒药,你不会死的,听话点,不然别的人可没有我温柔了。”  师南气都来不及缓一口,就被壶嘴怼上了脸,他鼻尖抽动了一下,别过头,避过不知下了什么的酒液,一把抓住宛秋的手往身后带,试图控住她掌控局势。  他就不信了,好歹是个大男人,还制不住一个弱女子了!  宛秋的地位如此高,只要制住她,就能全身而退。  “吓唬谁呢,你当我会怕——”  “啊!”  结果刚碰上宛秋的胳膊,就被她闪电般的反手拧住,巨大的力道透过接触的地方传来,毫无反抗之力的师南立马怂了:“疼疼疼!我喝,我喝还不行吗!放手!!”  宛秋似乎不是故意的,见他痛的脸都白了,脸色一变,连忙放了手。  见他唇色都发了白,冷漠的外壳骤然被击碎,心疼的直掉眼泪。  “叫你听话呀,别让秋娘心疼了好不好?”  师南:“......”你怎么好意思说这个话?还有你怎么就能变脸变的这么快?  她嚎的比师南的痛呼声还惨,导致他半真半假的呼痛声继续不下去了。  说实在的,他彻底看不懂了,若说宛秋要害他,偏偏货真价实的心疼不是作假。若说宛秋对他无歹意,又偏偏要他喝了这杯酒。  外面突然有人急促地敲响了门。  宛秋擦掉眼泪,眼妆哭的有些花了,她丝毫不在意,带着泪痕对师南说:“没时间了,我自己来吧。”  这是要强来了!  “都说了我自己喝!”  技不如人,一身的毒药在艾元明那里就被搜干净了,只有几颗聊似胜无做来玩的解毒丸子,稍微烈性点的药都解不了。  师南只能端起杯子,当着她的面,一饮而尽。  师南:至少要保留公猫最后的尊严!  宛秋看着空空如也的杯子,眉目缓和了些。  药效很快,师南眼前婀娜的人影逐渐晃动,不多时无力地倒了下来,被宛秋接住了。  她动作轻柔的将心爱的人放在了床上,鞋袜褪下,还细心地垫好了枕头,掖紧被角,最后在其额间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等我回来。”  直起腰后,红衣缥缈,多情的女儿不见,替代的是眉宇间带着冷意,不知身份来历的女子。  房间内此刻没了人,都在外等候吩咐。  宛秋推门而出,娇媚的面容露出了冷肃的神色。  “散布消息,就说我手上有江阴王要的东西,把他引过来。”  “是。”众人散开。  与冰凉的语气相反,宛秋合上门的动作无比温柔,最后投来的一眼极为深情,像是终于锁住自己的无价之宝。  ......  郁京南北城区交接处,一匹赤红色的骏马疾驰而来,路过的人纷纷惊叫着避开,还有胆大的辱骂不停。  “奔丧去的咧,这么急——”  “驾——”  赤马上穿着紫衣的席远充耳不闻,挥着马鞭,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疾驰的黑色马匹。  脑中浮现的是密探刚刚传来的消息——侍御史一家四口,尽数灭门,疑是江阴王动的手。  席远咬紧了牙关,自从江阴王放了狠话,他一直防备着,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活生生的四条性命,就这么消失了。  黑马越来越近,他对准马身,径直撞了上去。  两匹马上的人影俱都翻了下来,毫发无伤的落地。  席远没有拔剑,大步冲上去,攥着那人的衣领怒吼:“你还是人吗?你当真一点人性都没有?”  附近的百姓纷纷避让,不敢触其锋芒。  被抓住的男子一身月白色的衣服,胸前还印着几滴血印。  他双眸赤红,被席远质问,才缓缓抬起头来,哑声道:“我早就不是人了。”  “司景明!”手上的青筋曝出,席远的怒火在胸中翻涌,轻佻惯了的面庞燃起火来,格外可怖,他同样哑着嗓子,低声道:“一家四口,被尽数灭了门,连六岁的小孩都不放过。”  嗓音里是极为深切的沉痛,“去年在宫里见到,他还叫我席哥哥,那么长的人生没走......”  说到最后,几乎有些哽咽。  寒芒湛湛的刀锋从他的手指划过,席远飞快后撤,沉着脸看着司景明手上一尺长的小刃。  一刀未中,司景明似乎有些遗憾。 第49章 女子愣住了。  就在无名喉结动了动,以为她会起身弯腰,捡起那个不听话的木勺时,女子回过神,用手舀了水,微微歪了下头,从胸前伸上来,细细地擦着肩。  莫名的,移不开视线的无名感到失望。  桶中的水珠四溅,顺着背脊流了下去,再往下,就被不知风情的木桶挡住了。  女子似乎觉得水流过的地方有些痒,纤长的手指拨弄了一下肩,转过头,露出一张瑰姿艳逸的脸。  挺翘的琼鼻,朱红的唇,动人心魄的眉眼......  无名感到一股热流从鼻孔流下,他僵硬地抹了把,低头一看——是血。  女子回头的同时也发现了他,朱唇惊讶地张开,双手捂住前胸,很快变得花容失色。  无名心里一揪,只觉得心都碎了,为她的一颦一笑所牵动。  与外面的庸脂俗粉不一样,她没有大声尖叫,也没有怒斥他,而是哗地一下沉进了桶底,像是怕极了。  “失、失礼了!”  着了魔障般的无名,骤然被召回了魂,捂着眼连忙后退,嘴里说着失礼了,眼神却克制不住的从指缝往外看,向来古井无波的心,骤然变得激荡。  这样美丽的女子,也是莳香馆的姑娘吗?  女子却迟迟未出现。  巨大的失落感从心里涌现,无名晕乎乎地想,死士的美色抵抗训练根本就没有用。  真正的美,是超乎想象的冲击,没有人能抵抗。  门外等候的二人,看见门被推开,无名通红的脸现了出来,两人往背后看去,空无一人。  “人呢,失手了?”  一个死士眼尖,注意到他胸前的血迹,脸色一变,“打不过?居然受伤了!”  神情狠戾,拔刀就要往里面冲去。  无名伸手拦住,“错了,里面不是目标。”  两人虽然心里疑惑,但对同伴无条件的信任,使他们放弃了查看,带着不在状态的无名,继续往剩余的房间搜去。  ......  突然闯入的死士退去后,沉入水底的师南骤然冲破水面,呛了好几口洗澡水。  纵使如此,他也不敢发出声,生怕走的不远的人听见,杀个回马枪。  桶中的人站了起来,修长赤.裸的长腿跨出桶外,流下一串湿淋淋的脚印。  来不及擦拭水迹,师南快速穿上藏起来的喜服,手落在红色外衫时顿了一下。  这是男子的式样。  来不及了!  他略做迟疑,将罪恶的手伸向了房间主人的白色纱裙,囫囵套在了外面,顾不得照镜子,就跑了出去。  那几个死士在别的房间,师南趁机溜下了楼,准备混在人群中,装作馆里的姑娘,悄无声息地逃走。  他规划的十分完美。  任凭宛秋的人如何想,也想不到活生生的大男人,居然变成了女人。  只要他表现的够沉稳,够淡定,够自然——绝对没有人会怀疑到他身上!  好在他不是第一回 扮做女子,虽然过太久了不习惯,行走间略做调整,等正式出现在寻欢作乐的客人面前,就是一个活脱脱的,身姿曼妙的美娇娘。  汇入人群的刹那,劝酒欢笑声停歇一瞬,又猛地炸开。  “她是谁?”  一个富商模样的胖子眼神惊艳,突然抓住一侧伺候的妩媚女子,因为太过激动,倒豆子一样的问题抛了出来:“我怎么没见过她,是新来的姑娘么?把她给我叫来!我重重有赏!”  妩媚女子被抓得疼了,还未抱怨出声,就被胸前粗暴塞的一把银票堵住了嘴,立马展开了笑脸,朝那个陌生姑娘打量去。  这一看,却皱了眉,迟疑地开口:“这位......恐怕不行。”  富商脸色不大好看,“怎么,钱不够?”  “不是,”妩媚女子怕他生气,示意他看女子的外衫,解释地说:“今日馆里有赏花大赛,邀请的不仅仅是馆内的姑娘,还有其他地方出色的人。”  “这位姑娘奴家未曾见过,只怕是从外面来的,老爷若是想要她,只能等定了价位,拍卖讨要她。”  “那赏花大赛又是什么?”  “决出花魁,拍卖初夜。”  ......  师南不是没感到周围人惊艳的眼神,暗恨这具身体的张扬,跟着几个与他穿的差不多的姑娘背后,假装是一伙人,往出口走去。  谁知到了下楼的地方,姑娘们看也不看,依旧直走着。  不能再跟着了。  师南刻意慢下了步子,停在原地,莲步轻移,踏下了一阶楼梯。  但,天不遂人愿。  “走错了走错了,小蹄子,哪个地方来的?”  后领子被人提溜住,师南只踏出一步,就再也走不动了。  回头,背后站着个风韵犹存的老娘子,样貌十分泼辣,对着他骂:“一天到晚尽给老娘找事,老实点,别乱跑!”  明明比他矮上一截,气势丝毫不逊于他。  说话间将他扯了上来,直接推进了又一波路过的女子堆里,乍得被温香暖怀包围,师南吓得举起了手,避免自己不小心摸到不该摸的。  以人族的习俗来说,被男子摸了的女子,只有嫁给他一途。  他还是只奶猫呢!  老娘子嗓门大得很,这一嗓子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包括了宛秋的手下。  师南不得不低下头,被姑娘们簇拥着,推推挤挤的往前走。  一路上都在找机会逃离,奈何姑娘们实在热情,不给他逃的机会。  有挽着他的手的,“姐姐叫什么名字呀?”  有摸他的脸的,“哎哟,用的什么粉这么滑?”  不知是谁甚至还摸了把他的屁股,“保养的真好,瞧这翘的。”  师南弹了起来:“......”警告你们啊,不要以为是女人我就不会发火!  直到他被推上了待出场的人堆里,整个猫都是懵的。  站在粉白色帷幕遮挡的台下,可怜又无助的小猫眯着眼瞳,警惕地打量情况。  这是他曾经来过的花厅,正中央搭了个巨大的台子,四周布置了无数个座,座位极为宽敞,至少能容下几人同坐。  但真正身份不凡的人,往往不会亲自参与,自有底下的人讨好,拍得花魁送上。  在英郡王的记忆里,他也搂过姑娘看过花魁的选举。奈何囊中羞涩,只有干看着。  但原身万万没想过,有一天他还能上台!  偏偏那老娘子眼睛毒得很,但凡师南稍有异动,她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背后。  “又想闹什么幺蛾子?”她吊着眼道。  师南默默地收回刚迈出的步子,掐着嗓子细声道:“尿急。”  老娘子冷冷笑了,“拉裤子里头也得给我上!”  混在人群里的几人警惕地看了过来,师南只得怂眉搭眼道:“好呢。”  老娘子恨了一眼这个不省心的妓子,她是见过世面的老人了,过去几年举办的赏花大赛里,都没有这种等级品貌的妓子。  若无意外,此次花魁必然是她。  但她总觉得眼皮子跳得慌,略做犹豫,将师南一把塞到了等候的人前列,不耐道:“你既然急着走,那就先上场吧。”  师南:“......”我觉得我还可以再忍一下。  上过场的几位妓子都是貌美年少的姑娘,或是有才华,或是有一身曼妙舞姿的,俱是卖身又卖艺的妓子里面,价格最昂贵的。  每一位展示才艺结束后,底下的客人们反应都很强烈,其中很多人已经物色好了自己心动的女子,只等大赛结束后,就去询问价格如何。  现在台上表演的那位妓子,虽然姿色相较其他人普通了些,甚至起舞中还出现了失误,不小心摔倒了。  摔倒的那刻,弱柳般的身姿,泪眼盈睫的可怜样儿,让底下至少十数个人动了心思。  谁说男人喜欢的美人就要才貌双全?  万般风情占了任意一种,都有人疼爱。  很快,在师南僵着脖子,紧张的头都快掉了时,那妓子终于下了场,下一个,就该他上场了......  “还等什么?”他被老娘子直接猛推出了帷幕区,巨大的力道使得他脚下一个趔趄,站定在台上,牡丹花似的艳丽脸蛋,就这么愣愣的望向下面,密密麻麻的,各自寻找猎物的男客们,一脸茫然。  师南:这他妈都是些什么大力金刚女,一个比一个猛。  底下的喧哗声一滞,早就等这一刻的富商直接站起,肚皮上的赘肉直颤,“我出黄金百两!”  “商铺五间!”  “琉国的夜明珠一颗!”  “等等,现在就拍卖上了?不合规矩!”  现场闹成了一团,上次出现这样的场景,还是宛秋当选行首时,不过行首只卖艺不卖身,地位比之花魁不知高上了多少。  面对吵闹的人群,师南发誓,老娘子绝对列上了他最讨厌的人之一!  底下争了半天没个结果,最后还是主持大赛的老娘子上了台,一改在师南面前的凶神恶煞,安抚好了各位客人。  “客人们息怒,莳香馆有自己的规矩,咱们还是按流程慢慢来,不急这一时。”  抬出莳香馆的名头,才算勉强压下了底下的纷乱。  有人目露垂涎:“还请认识的哥哥们不要与小弟争夺,之后的美人小弟一盖不要。”  “呵,”另有人嗤笑,“美人易得,绝世美人难得,就好比良驹宝马,是万万让不得的。” 第51章 紧紧跟随的,满脸血迹的男女,拖着腐朽不堪的衣服,在他耳畔低语不断:跟我们走,他也不要你了,他跑了。  司景明疯狂地找遍每一间房,每一处角落,扳开每一个人的肩膀查看他们的脸,精致的面容上是着了魔的执拗。  我付出一切代价想要拥有的东西,最终都离我而去。  多讽刺。  心脏冷的发疼,背后却传来了喜悦的一声呼唤。  “景明——”  司景明顿了步,谁在叫他?  又有新的幻觉了?  他知道自己病了,从底子就烂透了。  然而那声音越来越近——  “啊啊啊景明快接住我,他娘的我怎么飞起来了喵!!”  明明是没听过的嗓音,无法忽视的熟悉感瞬间涌上了心头,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他。  仿佛是命运驱使,司景明转身,暗红的发带飘扬,看着半空中的红影,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来。  红影重重地撞上了他,他稳稳地接住,一点颤动也没有。  与此同时,两条手臂惊慌失措地搂住他的脖颈,腰间盘上了修长的腿,紧紧夹住,一点儿女子的矜持也无。  奔放的作风惊呆了一众围观的男客。  同样追上了司景明的席远,看着这一幕,不知怎么的,停住了脚。  司景明眼中只有近在咫尺的昳丽美人,美人长长的呼了口气,见他一脸的怔然,狡黠一笑,凑近耳畔道:“景明,带我走。”  这次的声音,是货真价实的男声。  是他。  他来了。  紧绕身旁的幻象骤然停止,泣血的女人,悲伤的男人,俱都在砰砰直跳的心跳声中破灭。  眷恋山顶的风光,又畏惧于随时侵袭的强风,和深不见底的深渊。  司景明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你不是,成亲了?”  师南偷觑着可疑的人,怕人听见他们的对话,用手围成了个喇叭形状,小声在他耳边道:“我逃婚啦——别问了,快带我走!”  强风退散,深渊隐没。  心跳声几乎突破了皮肤,唯恐怀中人听见。  “对了,你带了钱吗?”师南突然想起,“要花很多钱买我,我......出去我想办法还你。”  “带了。”司景明说。  师南大喜,撑着他的肩,双腿用力,挪动着往上蹭了一截,直蹭的下面的躯体僵住。  “走走走,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可他们都说我是灾星。  司景明眼角仍带了点红,浑浑噩噩的,抱着他,就往外走去。  “等等。”  师南奔放的作风吓退了大多数的人,仍有不死心地开口阻止,是那个富商。  “不管怎么说,必有的拍卖流程也不能少!”仍旧放不下惊鸿一睹的美人。  师南眨了眨眼,当着不死心的富商面,双手捧起司景明怎么看都好看的脸,偷偷道:“咱们配合下,气死那个变态死胖子。”  司景明预感到了什么,微微睁大眼。  然后就看见面前的人,眉眼间都是促狭的笑意,低头,对着他一边的脸颊,吧唧嘬了口。  留下一个清晰可见的红印。  随即又仰起头,对那富商洋洋得意地笑,挑衅似的看了对方一眼,又可恶,又机灵。  轻轻软软的亲吻,像一片羽毛形状的轻絮,轻悠悠地飘下来,晃啊荡啊,最后落在司景明的心尖儿上。  眼内的红色彻底褪去,却又悄悄红起了耳尖。  这一举动,令众人哗然。  到了这个份上,这样的花魁万万不能要了。  若是送给的贵人打听到今日的事,得知自己不是头一份,只怕立马变成仇人,得不偿失。  再无人提出异议,纷纷让开道,用复杂又不甘的神色望着这对“狗男女”离开。  只有席远心里一动,或许是同叫音儿的缘故,红衣女子对司景明的亲近,让他心里不大舒服。  老娘子在台上也终于反应过来,冲下来,拦在两人面前,“就算无人拍卖,这位公子也得付了足够的银子,起码不低于以往的价格,才能领走音儿姑娘。”  司景明抬眼看了她一眼,其中威慑的意味,让老娘子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阿......音儿,银票在我胸口。”  要出去了,师南高兴极了,双手并用的掏向司景明的胸口,毛躁躁的,摸的他垂了眸子,“不,不在里面,是外面。”  司景明不大自然地放下师南,自己从外衣内层掏出了一把银票,冷淡地看了眼老娘子,不甚在意地抛撒开。  露天的花厅吹来一阵风,漫天的银票狂舞。  老娘子惊呼一声,被银票迷了眼,连忙喊了几人追着收捡数额巨大的银票。  就在这样的背景中,司景明将红衣美人抬膝抱起,抿了抿唇,另一只手小心地揽住了他的腰,染惯了鲜血的手,竟有些不知所措。  抱着失而复得的人,一步一步的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捋顺了景明狗崽子的毛。  南南超得意。  ————  感谢在2019-12-15 21:50:47~2019-12-16 18:1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花生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9章 落跑新娘  彻底离开了莳香馆, 师南拍了下司景明的手, 自己跳了下来, 爽快道:“谢啦。”  “不过我没想到你会撒那么多钱, 我会慢慢还你的。”师南扳着手指大概估算了下,很是忧愁。  “不用你还,我有很多钱。”司景明空空的手动了动, 怅然若失。  “嗐,”师南苦口婆心道,“你怎么总是这样——”  这样不拿钱当回事,巴不得将心窝子都掏出来给他。  这么耿直的崽子,在外面混是会吃亏的!  两人走在街道上,红衣烈焰的高挑美人,和清冷不似凡人的俊美男子走在一块,引着路上的少爷小姐们,各自望了过来。  看见心仪的女子/男子有伴了,神色颇为遗憾。  这时,司景明停了步, “总是什么样?”  师南逃出生天后,面对天神般降临带走他的司景明,天然的好感作祟, 这嘴,一时就没把住关。  他忘了,两人严格来说,才见了两三面。  看着景明探究的眼神, 他眼珠子溜溜地转,“总是......对我很大方嘛哈哈。”  “你看,你不仅两次不求回报的救了我,骑来的马也没还你呢。”  “你可真是个好人。”  听了他的话,司景明露出个很奇怪的表情,“好人吗?”  从疯魔的状态脱离后,他就知道自己将对阿南的寄托,移情到了英郡王身上。  不管英郡王如何的相似,只要他没有亲自承认,没有找到证据,司景明都不会妄下结论,这是对阿南的不尊重。  但英郡王,是自阿南之后的第二个,说他是好人的人。  真是......一模一样,让人难以忽视。  师南总觉得再继续说下去,就该露馅了,连忙扯着司景明的袖子往前走,心虚地转移了话题,“你怎么过来了?莳香馆不是好地方,以后你千万别来了,这里的女人是真的可怕!”  他认真叮嘱:“宛秋手上的东西是不是非拿不可?若不是,最好别去,她不是好人,咱们离她远着些,知道吗?”  “嗯,不会去了。”司景明弯了下唇,很喜欢他这样细细叮嘱的模样,这让他觉得,自己是被在乎的。  在遇到他之前,那东西的确很重要。  阿南死去的那段时间,有人放出消息,称莳香馆的行首手中,有娘亲的遗物。  尽管知道这消息很可能是针对他的陷阱,但他的生活就像是灰暗的,好不容易出现一点光亮,即使是陷阱,他也愿意跳进去,只求寻求一丁点儿的温暖。  但他现在有了更亮的烛光,他愿意做飞蛾,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  司景明整个视野里都是那双灵动的眼。  揽过师南的腰,避开挑着货物过路的人,似随意地问:“郡王不喜欢她了?”  师南心有余悸,“不成了不成了,我对女人有阴影了都,她们和我想象的差太远了!”  他曾经以为女人都是柔媚可人的,会在夏日给他梳毛,冬日给他织毛衣,会对他甜甜地笑,说:“相公回来啦?”  这样的日子好像也不错。  然而宛秋和老娘子两个大力金刚,硬生生戳破了他的幻想!  司景明不知他心里的愤慨,内心泛起了卑劣的喜悦。  “你现在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他想了很久,斟酌地开口道,“不久前,对我很重要的一个人,在我怀里走了。” 第53章 师南:“......”什么意思,嫌他平胸?  仆妇腿下生风,似乎进了个房间,将他放到了床上,怕他不配合,没让他坐着,而是平躺着。  最后犹豫了片刻,扯掉了他眼口的白布,将喜帕直接盖到了他的脸上。  师南:大娘,你觉不觉得这样像盖死人?  仆妇不知他内心的叨叨,嘴里还劝他:“进了咱们府的门,就死了心吧,好好伺候公子,生下个小公子,夫人就可以享福咯。”  师南心想你死心吧,杀了他老子也生不出小公子。  仆妇见他不说话,冥顽不灵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嘟囔几句就走了。  师南就这么一个人躺在安静的房子里,刚才仆妇扯掉眼上白布的瞬间,他匆忙瞥了一眼——房间很大,布置极为富贵,墙上贴的喜字很是显眼。  看来他是被抓来,代替那逃婚的新娘子了。  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手脚都被绑住,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有人不耐地推门进来。  听重重的脚步声,来人心情很差。  师南精神一震,倒没几分危机感,内心还有些激动,只要这个新郎官揭开他的喜帕,松开他的绳索,他好好与新郎官解释解释这场乌龙,并说明自己男子的身份。  新郎官知道抓错了人,必然满含歉意的将他送出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盖在喜帕下的脸,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只等新郎官一动,一切都讲迎刃而解。  哪知新郎官走近了,还离了几步距离,就不动了。  片刻,强行忍耐后的男声响了起来,“还跑?”  新郎官厌恶极了敢逃跑的新娘,直接破口骂道:“如果不是你家死老头子,非求着我娘,要我娶你,你还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儿,当我稀罕你不成?”  听到这个声音,师南心里一哆嗦,笑容彻底消失。  不会这么巧吧......  新郎官又愤愤道:“本公子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你就老实给我呆在府里,当个听话的夫人,你的日子还能好过点。”  “至于我娘希望的事情,”他冷哼一声,“就算你脱光了躺在我面前,我都只会觉得恶心。”  “想都不要想!”  痛骂了一顿,或许是倾泻了愤怒,他稍缓了口气,见床上的女子仍旧一言不发,实在没了耐心,走到床前,一把揭开喜帕。  “我说的你听懂了.......”  戛然而止。  喜帕下陌生的美人脸,瞪着那双在红烛映照下,独一无二的眼瞳,对着怔住的新郎官,妄图混过去,捏着嗓子矫揉造作道:“听懂了呢。”  声音甜腻的能拉出丝来。  在场的两个男人几乎同时打了个寒颤。  然而下一刻。  穿着新郎官服饰的艾元明,望着无辜眨眼的新娘子,眯起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刚放完狠话的艾元明眯了眯眼,  看着床上竟该死的甜美的女人,突然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师南:哦。  ————  感谢在2019-12-16 18:15:45~2019-12-17 00:10: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花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洛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0章 我变强了(抓虫)  红烛流下的烛泪, 一滴滴的, 凝在桌上, 成了一团旖旎的红。  比它更耀眼的, 是床上姿容绝美的女子,被绳索勒住的衣裳微微凌乱,隐约间能看见里面雪白的肌肤, 让人想撕扯开来,露出里面白皙的身子,摊开在满目的红里,任人蹂.躏。  艾元明穿着修身的喜服,面容白净,双眸澄净。  完全无法想象,刚才怒声辱骂的人,出自这样秀气的男子口中。  他望着表面稳的一批,衣服下的皮肤却渗出了冷汗的师南,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怎么个听懂法子?”  师南脑子疯狂地转了起来,“我不是新娘子, 是被贵府的家仆抓错了的无辜人,还请公子放了我,自是没了新娘, 免得公子碍眼。”  浓妆伪装后的他,连席远都认不出。  艾元明好男色,他觉得还可以抢救一下。  “他们居然做出了这种事?”艾元明叹息地走近,撩开红色的帐幔, 手若有若无地,搭在他腰间被束缚的地方,像是要替他解开。  不上不下的,撩拨等待的人的心弦。  就在师南生出点希望时,艾元明出其意料地笑了,“怎么办?”笑容极为恶劣,“都是我养出来的狗,很合我心意呢。”  搭在腰间的手,渐渐往  ------社会主义马赛克------  艾元明露出了奇异的神色,“若不是.......我还以为你在勾引我。”  师南呸了他一口,“老子瞎了不成!”  艾元明不舒服地换了个姿势,不知想到了什么,抚了抚掌心,兴奋道:“原来你什么都不懂。”  他离开床边,出门吩咐了什么东西,等再进来,手上又抱了上回师南见过那个箱子,放在地上,一件件地翻找起来,最后找出四条细细的金链子,链子上各自挂了金色的小铃铛。  拿在手上,叮铃铃晃个不停。  平躺在床上的师南有点后怕,怕艾元明气疯了,拿链子勒死他。  暧昧的光影下,不似人族的瞳孔缩了缩。  艾元明找到了要的东西,过来捏着师南的手腕,给他细细扣上,自动结成了个死结。  还欲去抓他的脚,“你既然不知人事,我就一一教你,只要你体验过一次欢愉,保证你不会再离开我。”  师南心里打了个突,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再?”  “还想装多久?”艾元明停下抓他的动作,拉了拉已经扣上的两条链子。  床上的美人手腕跟着动弹了下,顺着从袖子里滑出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艾元明看他,“阿朗,你到底是人?还是迷惑人心的精怪?”他眼底的欲望浮浮沉沉,“不然怎么能叫我,日夜不寐的想你,一眼就能认出你。”  “上天将你送到了我的面前,我要为你打造最奢华的金笼子,你就是最珍贵美丽的雀儿,让我手把手教你......”痴痴地笑了一声,“教你人世间最愉悦的享受。”  他却没注意,师南刚才还有些畏惧的眸子,此刻充斥着丝丝缕缕的杀意。  师南平生最大的危机已经浮现,只要艾元明出去说上一嘴,早晚有人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人族作为万物之灵,智慧不容小觑,必然有能毁灭他的能人存在。  这可不是单纯的换个人身,他被毁灭,一切都会终止。  ——不能让艾元明说出去。  思量之下,他像是天真极了,好奇道:“小艾,为什么你不喜女子?”  还是周子朗时,他就是这么叫小艾的。  这无疑,是承认了他非人的身份。  艾云明见他有了感兴趣的意思,心里一喜,连忙给他灌输歪曲的理念,“女子有什么好的,不过是用来繁衍的器具罢了,你放心,等我有了孩子,我就去母留子,只宠你一个。”  ------社会主义马赛克------  失灵时不灵的内力,颤了一下,终于动了。  床上的人忽的睁开眼,深厚的内力在经脉里猛冲直撞,束缚的绳索倏地炸开。  双腿用力,绞住猝不及防的艾元明,直接甩下了床,一头磕在床脚。  不动了。  仰面躺在地上的人,双目紧闭,面容痛楚,头颅下的地面渐渐渗出了一滩血。  师南还欲上前确定他的呼吸,门外听到巨响的家仆们,突然冲进来,看见这一幕,吓得脸色立马就变了,“公子!”  “公子出事了——”  “抓住这个女人!”  这里的家仆,很多干惯了强掳的事,身上都携有利器,此刻见主子生死不明,红了眼,拿出武器,就要杀了柔弱不堪的新娘子。  前一刻,师南凶狠地等着她们,大局在握。  高手的风范没保持几个呼吸。  后一刻,澎湃的内力又开始作妖,断断续续的,好像濒死的人,一口气接不上来就过去了。  师南看着面前明晃晃的利器些,面对致命的危险,心惧万分,吓得顾不得艾元明了,直往后退,“别过来!”  他害怕得颤了声,“有事好好说,别动刀子!他自己摔的,我什么也没干。”  家仆们愣了一下,互看几眼,觉得印象里的公子,荒淫无度身体早就虚了,也不是做不出这事。  但他们同时又想到,公子既已出了事,必然有人要顶罪......  目光渐渐狠戾了起来。  师南整个人都快贴在墙上了,见气氛不对,真心实意地想哭了:“别砍我行不行,好痛的,我怕疼了呜......”  生死攸关的事情,家仆没有怜香惜玉之人,挪动着步子。  离得最近的人神色狰狞,狠声道:“只能怪你命道不好了。”  话音落下,就挥动刀子插向柔弱低泣的女子。 第55章 卫四终于记起——江阴王,也不过是个刚刚二十的青年。  正是晚来的,情窦初开时。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罗:  49章小修了一下,南南与景明的分别,定下了以酒肆为信号见面的约定。  看过的有兴趣可以重温康康~  还有我终于感受到了jj锁章的威力,我孩怕了......第52章 音儿  清晨。  离艾府不远的一个民居处, 猫猫祟祟探出个头。  师南有惊无险摆脱了追杀, 在外藏了大半夜, 快天亮时候又转了回来, 查探艾府的情况。  天刚蒙蒙亮,就有仆人走出来,哀戚地挂上了白灯笼。  意味着府内有人死了。  饿得头晕眼花的师南, 终于等到了这一幕,谈不上多高兴,毕竟杀人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只是松了口气。  艾元明一死,就没人知道他的秘密。  想到这处民居的主人也快起来了,师南几步蹬上了墙,正欲跳下去,却发现裙角被压在了底下,十分影响发挥。  师南低头理了理,大喇喇地抓起裙角,提在手上, 露出下面的红裤子。  抬眼一看,对上了一个憨厚朴实的小伙儿。  不知在那看了多久。  小伙:“......”  师南:“......”  师南心情不好,见状就瞪他, “看什么看,没见过姑娘翻墙?”  小伙儿没说话,只是黝黑的脸,噌的一下红了。  堂堂公猫:“......”嗐, 糟心玩意儿。  他无话可说,跳下墙直接走了。  一刻钟后。  师南站在街头刚开炉的包子铺前,望着香气腾腾皮薄馅厚的包子,肚子咕噜噜地叫。  身上的银子,又被杀千刀的艾府的人搜光了。  王府回不去,昨儿又忘了厚颜找景明借点钱,天下之大,竟无师大人的容身之处。  视线无意扫过旁边的粥铺,师南灵光一闪,突然觉得这个处境有点眼熟啊。  上回这么贫穷的时候,还是霍斯年发高烧,他去宝丰钱庄凭借口信,取了十两银子,把霍斯年给救了回来。  说来.......他死后霍斯年去哪儿了,似乎没了音信。  不过当初那钱庄的人,也没说口信只能用一次......  当初他也算拼了命救了那人好几回,捞点小钱回来也不为过。  师南这么想的,腿已经自发的动了,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美食,捂着肚子,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宝丰钱庄门口的金狮子依旧敦实的很,口中硕大的夜明珠,似乎比上回看到时更大了。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愈发熟练。  师南理了理一点装饰也无的素发,进了钱庄,上回接待过他的那个伙计,笑盈盈的又迎了上来。  只是显然,伙计认不出换了壳子的他。  “这位娘子,有什么需要?”伙计笑道。  师南矜持地看他,下巴微抬,“我有口信要兑。”  伙计眼皮一跳,态度依旧很恭敬,“客人请随我走。”  等将美艳的小娘子送进了待客室后,伙计急匆匆跑出来,悄声吩咐了好几个腿脚快的人,分别往几个地方传递消息。  心里按捺不住的激动。  “这回对了!是姑娘!”  外面忙成一团时,师南正在待客室里与接待的老头对话。  “可还能用?”师南一字一句的念完了口信,对一脸慈祥的老头问道。  老头笑眯了眼,“自然能用,您的口信是我们钱庄最尊贵的客人留下的,只要他还在一日,就绝不会失效。”  师南松了口气,“好,我要取一百两银子。”  老头颔首,“贵客请稍等,老朽这就去取来。”  话毕,慢条斯理地整理好了桌上的纸,挂好了墨汁尚新鲜的毛笔,理平袖子的皱痕,缓缓起了身......  见师南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隐有催促,老头慢吞吞道:“哎,上了年纪了,老胳膊老腿的,不灵敏了。”  “......不急,您慢点。”他都这么说了,师南能说什么,只能面无表情地看老头一步一挪,以堪比乌龟的速度挪了出去。  他眼巴巴地望着门口。  一盏茶的时间转瞬即逝。  两盏茶......  三盏茶......  师南奄奄一息地趴在桌子上,心想上回也没这么慢,宝丰钱庄莫非连一百两银子都掏不出来了么?  早知道就要十两银子了。  就在他恹恹地思考着,要不要出去找人说说时,身后紧闭的房门,终于有了动静。  可他连回头的力气都没了。  师南:呜,好想吃烤猪蹄。  房门被推开,门外的人却迟迟不入,站在门口望向里面的女子背影,既像是期待,又像是害怕一切只是幻影。  终于,那人缓步走到师南背后,袖手站在背后。  半晌。  从袖口探出只手来,迟疑地落在半空中,想要落在他的头上。  那双风流的凤眸,此刻只有眷恋。  “音儿。”他低低道,像是生怕碰碎了眼前的人。  师南正埋着头数鸡腿子,烤猪蹄,卤鸭子,背后却突然有人叫他,还当是饿出了幻觉。  直到那人又叫了声,才下意识回过头去。  看清背后人的面容后,瞳孔微缩。  “......席远?”  双目对视的刹那,席远也看清了眼前女子的脸。  那日莳香馆天降美人的记忆忽的涌上心来,他不可置信地退了一步,道:“是你——”  太过突然,心绪起伏不定。  他居然早就遇见了音儿,还错手让给了司景明!  念及此事,席远心底闪过一丝阴霾,音儿......和司景明认识?  师南也万万没想到,“你怎么会在这?”  这话只是用来拖延时间的,他心知肚明,毕竟......从一开始,口信就是席远给以前的他的。  师南穿过一个可怜的小乞儿,食不果腹,靠捡别人不要的垃圾,勉强活下来。  小乞儿叫音儿,虽然是个见惯苦痛的孤儿,却有颗善良的心。  师南穿过去时,音儿刚刚救了受刀伤的席远,即使被后面来的师南掌控了身体的控制权,体内强烈的执念,依旧让师南受了很大的苦。  过去的记忆随着穿越,埋没在脑海的深处,再翻出来,有种恍然如昨日的唏嘘感。  有这样感触的,显然不止是师南。  席远不止脑补了什么,表情从一开始的期待、震惊,到最后变得小心翼翼。  他停在半空的手,终于落了下来,轻柔地摸了下师南的头,轻声道:“音儿,你受苦了。”  高了,瘦了。  变漂亮了。  还沦落到烟花之地,维持生计,不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吃了多少苦头。  席远潋滟的眸子满是沉痛,不敢询问他的过往,只有故作轻松地笑道:“还好我总算找到你了,哥现在可不是打地盘的乞儿王,有了豪华的宅子,能养的起你。”  “以前你不总也说,嫁给我当媳妇么?”话里似是开了个玩笑,手指头却曲了曲,心里无端的不定。  他说了这么多话,音儿怎的一句也没说。  师南腹诽,明明是你整天不着调挂嘴边,心里却想起昨夜死在他手上的艾元明,澄净的瞳孔里,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  “席公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这一声,成功让席远怔住。  他想过千百种答案,却也没想过这一种。  在战场上雷厉风行的席大将军,孔国唯一与江阴王匹敌的护国大将军,此刻忐忑极了。  无语伦次地说:“音儿......是不是怪我了。”  曾经以为淡了颜色的记忆,通通变得鲜亮了起来。 第57章 “莳香馆现在什么情况?”  麾下的将士禀道:“英郡王消失一日之久,人心惶惶,馆内已经有人传出风言风语......”  席远摇动扇子,不以为意道:“说。”  “说江阴王爱慕行首宛秋,奈何宛秋与英郡王情投意合,江阴王怒极之下,私下虐杀了英郡王。”  席远凤眼微眯,期间凌厉的眸光一闪而过,“我总觉得,背后有人在推动事态,无论是我,江阴王,还是英郡王,都只是其中的棋子。”  “江阴王虽然是个无所顾忌的疯子,但是他有个常人难有的优点——做过的事情从不否认。”摇晃的玉骨扇一收,重重敲在手上。  “侍御史一家的死,来的未免也太过巧合了,就像是刻意激起我对江阴王的怒意。”  “英郡王之死,也给江阴王盖上了谋杀皇家血脉的名头,于公,我该抓捕他,于私,我被怒火冲昏了头,也不会去追究细节。”  说到英郡王时,他忽的想起了当初守在其身边的那些时日。  他当真死了么?  是惋惜,也是一种说不清的哀伤意味,但只要想起音儿回来了,当初那难以掩饰的动心,都被席远划成了错觉。  从始至终,他的心里只有音儿一个女人。  他怎会对男子动心。  不过虽然与英郡王无私情,他也要查清欲害英郡王的黑手,不能为了个人偏见,和江阴王对上,全了背后人的诡计。  “还有个问题。”  席远突然想到了个事,“馆内的人,何以见得与郡王争风吃醋的人,就是江阴王?江阴王的脸很少有人见过,他们不应该认出才是。”  将士似乎早就等他这一问,不知从哪掏出一张画像,抖落一下,将画像上美姿容的男子图给他看。  席远定睛一看,正是司景明的真容。  将士道:“民间已经流传出了江阴王的画像,现在还少有人知,最迟明日,郁京恐怕再无人不知。”  “果然如此,”席远看了会儿,示意他收起,“幕后人布置详密,早就有了准备。”  不知怎么的,想起江阴王随时一副六亲不认的气势,席远还有些幸灾乐祸。  “江阴王这次麻烦了,”席远挑着嘴角笑,“过去那些无头案,苦于没有证据,我奈何不了他。如今这桩很可能是刻意陷害的案子,反倒有无数人证,只要一日不能证明英郡王未死,他就洗脱不了嫌疑。”  将士不语。  见事情说清楚了,告退一声,就要退下,被席远突然叫住,声音变得柔和,“你去查查,音儿当初落河的地方,有没有尸骨......”  “呸,不吉利。”说到这里,他懊恼地住了口,转口道:“我家音儿性子娇惯的很,如今见了我,因为恼恨我离开,还耍小性子不认我。”  脸上泛起了甜蜜的笑,“你去查查,最好有证明她来孔国的证据,等哄好了音儿,我就丢她面前,让她恼羞成怒,不得不和我相认。”  然后带有强烈暗示意味的,看着将士。  将士是席远从战场上带下来的心腹,第一回 见到自家大将军露出这么个着实恶心的笑,说不来奉承话,头疼的很。  憋了半天,只憋出了句:“看来将军夫人的位置,很快就有人了,恭喜大将军心愿达成!”  席远得了他的恭贺,心里得意,面上却不耐地轰他走,“去去去,八字没一撇呢,别整天关心有的没的,做事去——”  “......”  将士简直一脸血,不是你眼巴巴的要炫耀么?  挥退将士,席远没坐多久,就听下人说音儿姑娘来了。  他轻咳几声,端正了坐姿,扬起温润如玉的笑容,力图在音儿表现出他作为良婿的资质。  门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先出现的,是长长的烟笼裙摆,再然后,装扮一新的师南,出现在席远眼前。  “席公子。”师南模仿馆里的女子,掩唇一笑。  纤腰款款,肤若凝脂,高挑的身姿和英气的眉形,使得整个人散发出有别于其他女子的气质,偏生眼角的微红,和微翘的红唇若点睛一笔,又添了抹魅惑。  席远怔了怔,有些晃神。  得到音儿“死”讯后,席远颓唐了整整一年,混迹在风月场合,对遇见的可怜女子,都怜惜万分。  或许是在幻想,若是音儿当初,也有人帮了她一把,是否结局会不一样?  见惯了美人的他,也被成人后的音儿惊艳了。  不过长相确实变化很大,那微翘的唇珠,反倒有点像英郡王的,只是更小了些。  若不是那双灵动的眸子,和比英郡王更甚的熟悉之感,还有诸多巧合,席远也不能光凭面容就认出音儿。  他这时候,还不明白女子的妆容之术,结合庄河的伪装秘法,有多大的魔力。  师南被他愣愣地看了半天,心想莫不是哪里漏了纰漏,心虚的往上扯了扯抹胸。  这一动,就将席远的视线拉了过去,直接落在粉色束胸上方,那片晃眼的白上,喉头不由的滚动了下。  莳香馆的女子着装奔放,比这裸.露的不知凡凡,席远都不为所动。  偏偏看见音儿只露出那么一点,席远就像是被烫了眼似的,目光移到他的脸上,艰涩道:“还是不要穿这身了,不好看。”  他脸红地想,音儿有一点始终如一,变成了大美人也依旧是平胸。  “音儿倒是喜欢的紧,觉得不必再换了。”  师南笑靥如花,心中简直要冷笑了——选的也是你,说好看的也是你,当初老子拼了老命救你,也没见你嫌弃不好看。  师南:男人啊,呵。  当然他不是在意这个美不美,主要是这身衣服太他娘的复杂了,一个人乱七八糟穿了好半天,才套上,现在让他换了自然不愿意。  席远哪舍得拒绝他,“音儿既然喜欢,我就吩咐下人多买些这类款式的,都送你房里。”  师南微微警惕,“音儿只是沾另一个音儿的光,席公子不必如此热情。”  “是我逾越了,只是这宅子,本就是给音儿准备的,音儿既然不在,与她有关系的只有你了......”席远意识到音儿依旧心有芥蒂,稍微敛了笑。  师南被席远引着坐在旁边,瞥到他黯然的脸色,意识到自己杯弓蛇影了。  他宽慰道:“音儿泉下有知,一定会很开心。”  席远也顺着他的话头,“我对音儿亏欠良多,若是不付出什么,良心实在不安,音儿姑娘不用不自在,将我也当成......哥哥一样就行。”  师南实在觉得怪怪的,就转移话题道:“席公子如今在哪里高就?”  席远顿了下,一时摸不清他的用意,“在宫里挂了个闲职,近日内外平安,我还算轻松,能陪你四处游玩。”  外患已安,唯有内忧未平,不过时间还算多。  师南出神地想,做个小官也不错,一辈子稳稳当当的,过几天去找景明见面,让他也捐个钱做个官试试。  席远见他不说话,误会了,状似不经意地提道:“别看我没多忙,但家底丰厚,音儿未来的嫁妆都准备好了。”  师南还反应了几秒,瞪他:“我的嫁妆与你何干?”  意识到语气重了,咳了几声,捂着嘴道:“音儿是说,不愿意再多用席公子的东西,于心不安。”  “音儿误会了。”席远露出了个极勾人的笑,本就是倜傥的风流模样,笑起来,真是能吸引各个年龄段的女子目光,“我说的音儿,不是你,是指那个音儿。”  他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音儿可知我二十岁,未曾婚配的原因?”  音儿来音儿去的,师南望着他带笑的眸,一时分不清席远口中的音儿,究竟说的是谁。  只能道:“不知。”  “因为我的夫人,只能是音儿。”和心爱的女子玩这种你知我知的游戏,不但不无聊,反而十分有趣。  “席公子不是只把我认识的音儿,当做妹妹?”师南觉得他的笑容已经有些僵硬了。  席远颔首,配合他:“是啊,正因为当做妹妹,所以什么好的东西都想给她。”  “所以,”他骚包地再次展开扇子,粲然一笑:“我决定,将孔国最英俊、最年轻、最懂得疼人的极品男子,送给她。”  今日配的扇子,上面画着华贵美丽的牡丹,衬得那张特别招桃花的脸,可谓是俊美极了。  师南手一抖,下意识想捂住他的嘴。  果不其然,就听席远自信抬头:“也就是我——席远。”  他就知道,啊啊啊啊啊——  师南:“......”去死吧你!老子不稀罕!  师南被他刺激个够呛,真想撕了伪装,抓着他的狗头使劲晃,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的全是水。  “这是什么?”就在他抓狂之际,席远突然倾身过来,收敛了戏谑的神情,不知是有意无意的,抬手抚向师南的耳后。  师南一惊,下意识偏过头,刚被念夏梳好的发髻上,插着的钗子被席远的手碰掉了,黑发如瀑的垂落下来。  等再回眸,顺滑柔软的发丝滑过席远的手,发间极尽了艳丽的小脸,似是张惶又似埋怨地看向他。  席远的心,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扫过。  麻痒痒的。  作者有话要说:  席远:自信的男人最有魅力,音儿一定喜欢!  师南:鲨了你啊——  ————  感谢在2019-12-19 21:42:12~2019-12-21 18:51: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ylinzhang 10瓶;哇哦!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4章 许愿酒  师南感觉有什么东西超出了控制。  席远, 是要摸他的脸?  若他当真起了这般心思, 这里是呆不得了。  就在师南惊疑不定时, 席远清了清嗓子, 碰掉了钗子的手,从师南耳后一晃,抓了个什么东西, 握在手里,不动了。  师南这才发现自己误会了,以为背后有虫子,“怎么了?” 第59章 红润的唇瓣开合,近在咫尺。  受热气的袭来,司景明长长的睫毛颤动,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一路延伸到了耳后。  他轻声道:“嗯。”  唯恐打破了这篇温暖和宁静。  酒肆外头的伙计久久没听见里面的动静,探头一看,吓得立马缩了回去,满脸通红。  啧啧。  光天化日下,真是太大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渣南,你这是在烧火!  师南:⊙v⊙?  ————  感谢在2019-12-21 18:51:42~2019-12-23 17:1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玖、罗罗身上攻、白敬亭的小仙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糯米团子吃糯米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5章 见谁?  寒冬腊月, 郁京已经进入最冷的时节。  说来也奇怪, 师南用帽子拢住司景明时, 他身上还是暖和的。  因为动作太过别扭, 师南捂到景明脸上有了热气,就退了开。  哪知接下来司景明的体温直线下降,他也不说话, 就带着平静的笑意,看师南侃侃而谈这段时日看过的景色。  还是师南无意碰到他冰凉的手,才反应过来。  “这么冷,怎么不说?”  师南用温热的手探了探司景明的脸,触碰到后,不知想到什么,又用手背靠了下他的脖颈。  这是非常致命的地方,无论掌握在谁的手上,稍稍用力,就能拧断脆弱的脖子。  司景明一动不动,敛着眸子望向他, 仍由那只手贴上泛着凉意的肌肤。  暖意陡然的侵入,使得形状好看的,凸出的喉结动了动。  师南刚要收回手, 就看见这一幕,已经蜷缩起来的手不自觉展开。  司景明本就长得好,仿佛不懂情爱的谪仙入世,清若松映寒塘, 坐在那里,喉结微动的时候,就让人觉得,仙人沾染了俗气,只想将他拽下尘埃,一起共赴沉沦。  师南鬼使神差的,手又贴了回去。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食指已经轻轻地点在那抹凸出,触碰的瞬间,它便跟着动了下。  司景明低头。  师南愣愣地抬头。  “......”他对司景明眨了眨眼,不知自己在做什么,暗骂一句,强作淡定道:“你是怎么让它动的?”  “还是你的更大。”另一只手似模似样地摸上自己的喉结,好像真的在比较大小。  司景明的眸子有些暗沉,“不知道。”  目光随着对面人的动作,落在他手指触碰的位置,晦涩不定。  阿南究竟是什么?有实体吗?  一定比现在的顺眼——他向来看不惯孔氏一族的血脉。  刚开始只是为了缓解尴尬,等真的比较上了,师南又不服气了。  他试了好几种办法,只有夸张的吞咽动作,才能让它动起来,心里不乐意,觉得输了景明一筹。  “我不信,一定有技巧,你告诉我,我请你吃东西......”依旧搭在对方颈间的手,好似失了控制般的,忽的用了力,两根白皙的手指夹着那点凸起,反复揉捏。  微凉的触感传来,师南说着说着,又失了神。  这动作持续才几下,手就突然被司景明拿下来,牢牢的掌控在手心。  “别乱动。”司景明别过头,看着墙上挂的唯一一壶许愿酒,缓声道。  师南倏地清醒——他又干了什么!  这种揉捏的动作,显然不是师南的性子指使的,他看了几眼司景明清冷俊美的容貌,骤然醒悟——又被英郡王的执念控制了。  上一次这样的轻佻还是对着宛秋,没想到竟连好看的男子也不放过......  “不说算了,小气。”师南心虚地瞅了眼崽儿,确保他没发现异样,才松了气。  看来以后和景明在一起,必须提高意志力了。  还是过了会儿,师南才想起景明正冷着呢,被他给忘了。  他看向随意放在一旁椅子上的孔雀裘,板下了脸:“怎么不穿我的?你还年轻不知道,现在不讲究,以后老了风寒入体,胳膊关节日日夜夜的痛,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我不冷。”司景明这才移回目光,然后咳了几声。  师南也不说话,就要脱下身上的——他是看出来了,崽儿就是不喜欢花哨的东西,还嘴硬。  却被一只手按住。  “不喜欢我的吗?”司景明抿了抿唇,虽然看不出什么表情,浑身还是洋溢着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还是说,这件孔雀裘有什么别的意义?”  说来说去,最后凝成了一句假作不在意的话。  “谁送的?”  师南发誓,他绝对从崽儿脸上看出了委屈。  自然界里,就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小奶猫,也会争抢母猫的宠爱,想要挤开别的兄弟姐妹,多喝一口乳汁。  占有欲,本就是发乎天性的,人族也逃不掉。  师南没忍住笑了声,总算懂了景明一进来的别扭从哪来的,慈爱地拉住了崽儿的手,用温热包裹着寒冷,安抚道:“好好,不脱就是了,最喜欢你的。”  喜欢......我。  看着司景明平静的脸色微动,师南解释道:“是我一个兄弟,以前共患难过的。”  “我认识吗?”司景明问。  自然认识,渊源只怕还不浅。  师南又想起席远和景明对峙的暗藏汹涌,十分头疼。  “不认识。”强大的求生欲,决定让他死死地瞒住,谁也不能透露,不然到时候打起来了,兄弟和崽儿,到底该帮谁?  司景明显然没有怀疑他,嗯了声,揭过这个话题。  师南难得的生出愧疚之感。  有愧疚在内,对外自然更殷切了,见他天然冷白的皮肤冰凉,就关心道:“别逞强,冷的话......”  司景明抬起眼,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师南的帽子,眼底有某种隐隐的期待。  就见师南露齿一笑,松了他的手。  转头朝外面的伙计喊道:“有火炉子吗,搬个进来。”  看到伙计自己都冷的发抖,他犹豫了下,说:“没有的话,能不能去借个?待会儿我多付些钱。”  司景明:“......”  “有,有。”伙计见贵人有需要,连忙跑进来。  师南满意地笑了,“你们这店服务不错,怎么就没有生意。”  伙计偷偷觑了他背后的人,“这.....小的也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的,这位长得特别好看的大人,脸色十分难看。  看着大人身上单薄的衣物,伙计福至心灵,“我这就去搬火炉子,贵客稍等,马上就来。”说着就点头哈腰地往外走。  却惊恐地见到,隐在那位漂亮姑娘身后的大人,眼神更加不悦。  伙计迈出一半的步子定住,左右为难,一时不知该不该去。  师南谢过伙计,转头对景明笑道:“我看这地方不错,店家也热情,下次还在这见面?”  刚才还寒冬似雪的司景明,已是一脸平静,回道:“好。”  伙计松了口气,默默想,果然是错觉。  谁喜欢被冻着呢?  伙计手脚灵敏,很快就搬来了个火炉子,搁在两人中间。  为了衣角不被烤上,师南往后退了退,嘴里叮嘱司景明:“往后挪挪,别把衣服烤黄了,你孤身一人,再有钱也不能浪费。”  司景明......沉默了很久,才迟疑地挪了一点点。  师南欣慰地笑了。  因为司景明怎么也不穿那件五颜六色的孔雀裘,到最后,两人哪儿也没去,就在这间只有他俩的酒肆里聊天。  主要是师南问,司景明听,偶尔回答几句。  总体来说是场有爱又温馨的对话,至少师南是这么想的。  期间,师南想起了席远的职位,觉得怎么想都比景明开铺子稳定,就是英郡王的记忆里,平民百姓开的店铺,被人欺凌了只能闷头吃亏的也不少。  他没忍住问道:“要不要考虑捐个官做?”  司景明向来挺直的身躯微晃,几乎以为他发现了什么。  看师南面上只有关心,不像发现了什么,他垂眸道:“很多官员品行不好,没想过。”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耳熟,师南静下心一琢磨,突然想起来了——这不是他穿成庄河,对司景明抱怨过的话么,敢情这听话的崽儿,那么一次就牢牢记住了!  他有种误人子弟的挫败感,眼神飘忽:“其实那只是少部分啦,我们也不能太偏激......大多数官员还是清白的。” 第61章 师南用手背擦了下唇瓣,“意外而已,我不是拘泥于形式的女子,席公子不必在意。”  席远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蹙,又君子的道了几声歉,获得师南的谅解,才安心下来。  这一举动,又让师南添了几分好感。  若女子择婿,席远确实是好夫婿的人选,虽然表面放荡不羁,内心却是真真的君子,也不知哪个幸运女子,能嫁给他。  从始至终,他都没发现,碰巧擦上的脸颊一处,正是那日他亲司景明的地方,完全吻合。  ......  接下来的日子,或许是席远那天表现得过于担心,师南没再乱跑,安心在府里呆了几天。  眼见席远一如往常,完全没把那日的事情放在心上,师南又生了外出的心思,蠢蠢欲动,想去看看景明有没有生病。  他担心了好几天,那日穿的那般少,景明身子又弱。  武功高怎么了?英郡王功夫也高,还不是身子亏损,全靠他补了起来。  这日,师南又找上了席远,告知要外出一趟。  还以为会多费些口舌,哪知席远爽快的很,颔首应下,“去吧,早些回来。”  “......哦。”师南一肚子的安抚话还未说出口,就被堵了回去,一时间还有些憋屈。  等出了门,披上那件雪白的斗篷,看着长街上走走停停吆喝的商贩,师南很快又高兴起来。  今日起的晚了些,他加快了步子,往酒肆赶去。  师南离开不久,宅子里就有人出来,吊在身后不远处。  ......  师南进去酒肆的时候,在柜台上撑着胳膊打瞌睡的伙计,手滑了下,差点一头磕在桌子上,恰好睁开眼,就看见了他。  “贵客临门啊。”伙计挠挠头,瞌睡虫全散了。  在伙计的帮助下,师南挂上了一瓶新的许愿酒,哪儿也没去,就坐在里面等司景明。  他百无聊赖,四处张望,视线落在不远处聚成一团的人群。  那是间茶铺,角落有人在桌上铺了张纸,其他人俱都围拢了起来,神色兴奋不已的讨论什么。  时不时有人偷偷地观察附近,好像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师南指着那边,问伙计:“他们在说什么?”  伙计打眼一看,撇了下嘴,“能有什么,最近城里私底下闹得凶的很,说是江阴王的画像流了出来。”  师南没想到听见这么个消息,“江阴王?”  他对这个名字十分敏感,每个人身都与他有敌对关系。  伙计道:“是啊,基本上感兴趣的人都看过了,据说长得十分俊美,郁京就没出过这么丰神俊秀的人物,有许多小娘子称江阴王如果有画像十分之六七的容貌,就是郁京的第一美男子。”  师南起了好奇心,“那你看过没?”  伙计摆手道:“没兴趣,我又不是小娘子,看个男人做什么。”  师南立马失望了,忌惮害怕不假,但他早就想看看江阴王那张面具下,究竟长什么样子了。  他眼珠子转了转,裹紧了毛绒绒的衣服,“我去看个热闹,要是那日你见过的公子来了,让他等等我。”  伙计嘿嘿地笑了,“小的倒觉得没什么看的,江阴王再英俊,还能有姑娘的意中人好看?”  他不留余力地狂拍新老板的马屁,“小的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那位公子那般出色的人物,姑娘真是好福气。”  师南哽了一下,意识被误会了,他默默低头看了眼自己华丽漂亮的裙装,心里怄气,没理会伙计,直接去了对面。  茶铺开在路边,有江阴王画像的角落,被围了个严严实实,师南踮着脚从缝隙里看进去,也只能看见一个下巴,与他曾经见过一模一样。  果真是江阴王的真容。  心里抓心抓肺的好奇,眼看真相就在眼前,师南实在忍不住了,拍了拍前面的灰衣大汉,“大哥,让个路成不?我看眼就走。”  “行,姑娘进来吧。”大汉一侧头,江阴王的小半边脸就露了出来,鼻子和眉眼,依旧被挡住了。  师南露出洁白的牙,笑了,“谢了。”  大汉微微侧身,让出个口子,师南就顺势错身进去,背对大汉,继续往里面钻去。  也正是这时,方才极好说话的大汉,眼神突然变得狠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劈向背过身的师南后颈。  这一下来的突然,师南毫无准备,眼前的一切都花了样子,包括那张影影绰绰的画像。  有人注意到这边,发出惊呼声。  大汉一把捞过软倒的师南,憨厚的面容有些惊慌,“娘子,你怎么了?”  有好心人给他指点最近的医馆在何处。  大汉连连道歉,背着失去意识的师南,几下钻进了人群中,消失了身影。  紧跟着的一人见状大急,欲追上,却被走位精妙的大汉甩掉,额头都出了汗来,最后咬牙,掉头回去禀告消息。  ......  是夜。  师南有意识时,下意识揉了揉后颈脖。  “嘶——”被劈砍的地方隐隐作痛,那块皮肉肯定青了。  等晕眩感度过,师南才睁开眼,打量他所在的环境,还未看清什么,身边响起一道带着醉意的声音。  “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失望——  席远居然没发现,音儿姑娘是怎么揣的牛肉。  嗐!第57章 但愿与君长相守  师南动作僵住, 不敢置信地转过头, 看见说话的人双腿交叠而坐, 似透似遮的轻纱下, 两条浑圆的腿隐隐若现。  娇媚俏丽的脸蛋低了下来,带着微醺的酒香,埋在了他的胸口。  不一会儿, 湿润浸湿了衣裳。  “我好想你啊,郡王,你为什么要逃跑?”  再抬起头来,是一张泪盈盈的脸,“我亲手为你上过妆,抿口脂,就连这对眉,也是我手把手教你描的。”  纤纤素手抚过师南的脸,宛秋的眼眸俱是痴迷,叹息道。  “你真美。”  他娘的,又来了。  师南小心地拿下她的手, “本王是英俊。”  “是么?”  宛秋微微一笑,像条无骨的美人蛇,顺着床榻半跪着, 一点点爬了上来,行动间,白嫩的腿总是不经意的滑出。  “干干干干什么?!”师南吓了一跳,倏地弹起来, 出去的地方被宛秋堵住,只能往墙角缩,“你给我下去!一个姑娘家的,成何体统——”  宛秋停在半途,抬起头,看着师南抱着膝盖紧张地望着她,忽的笑了。  “干你。”  师南:“......”脑子有病?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喝醉了?”  宛秋往里面爬了一步,“是呀,看见郡王,秋娘的心肝胆肺都醉了,恨不得醉死在郡王的心里。”  师南打了个战栗,当场喝止:“别动!”  宛秋又停下,理直气壮地道:“郡王好生不讲理,那日你我成了亲,你还欠我个洞房花烛夜呢。”  师南气得一脸血,“谁不讲理了?你还恶人先告状!”  宛秋委屈地说:“我什么都还没做呀。”  师南冷笑:“你既然想杀我,何必说那么多羞辱我。”  他就不信宛秋在莳香馆伪装成行首,带这么多手下,就为了找个美男子来段强制爱,那也太变态了!  本以为宛秋还得辩上几句,没想到她听了后,笑容渐渐消失......  菱唇弧度微微下垂,低语:“还真不好骗呢.......”  师南:啊?  宛秋娇躯缓缓坐直,阴沉沉道:“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就——”  “吓唬谁呢?”师南先发制人,色厉内茬对她大吼:“你以为我不会怕啊!”  “......”  宛秋还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眼角猛跳了下,不再多言,手呈鹰爪式朝师南伸了过来。  无法忽视的杀意随着手的靠近,愈发浓烈。  眼看着无辜又可怜的小猫,即将血溅当场——  “算了,”师南一把抓住那双柔荑,情真意切地说:“我想了想,你还是再羞辱会儿吧,你这样怪吓人的。”  宛秋:“......”  半晌。  宛秋收回手,面色恢复寻常,并掩着唇笑了,“郡王真有趣,竟然当真了,秋娘逗你玩儿呢。”  师南:“.......”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打女人?  他没敢说出心里话,就试探着伸出条腿,“既然是开玩笑,那我先下去了?”  “跑哪儿去?”宛秋啪地一手撑在墙上,将瞬间屏气的师南罩住,俏脸沉下,“你到底和不和我睡?”  师南仰头,后背紧紧贴着墙,小心而坚定地说:“不睡!” 第63章 她轻柔的把脸放在师南手上,“从小到大,主人只教我们,不能有自己的意志,只用做好最锋利的刀。  “我一度以为,无边无际的黑暗,才是永恒。”  “直到遇见你,我见到了短暂的光芒。”  宛秋闭着眼,“真是可笑,我自黑暗来,却妄图追逐一瞬的光明。”  师南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这张美丽的面孔。  “郡王说的真美啊......”宛秋微微扬起了嘴角,像是看见了师南为她描绘的未来,“真想做郡王的夫人,为你生儿育女。”  滴答的泪珠儿滑落脸颊,落在师南的手心。  他看着手心的湿痕,慢慢收拢了五指。  就在师南以为宛秋被他说服之时,她猛地睁开眼,哭肿的眼睛里早已干涸,“可惜啊,晚了......”  师南一惊,欲抽回手,被五官微微变形的宛秋死死抓紧,“晚了啊,接这个任务前,我就服了无解的毒。”  她大声惨笑,悲哀的,坚决的,“我为郡王而生,与郡王共死——”  师南瞳孔剧烈地颤动,他看见,宛秋白皙的面皮,已经泛起了死人般的青色,这是毒发的征兆。  “我们一起,一起走!”宛秋浑然不觉,只是用力攥着师南的手,哀求似的哄道:“别怕,我知道你怕疼,我哪舍得......我寻了药,吃了就跟睡着了一样,一点也不疼......”  她的声音越来越慢,自己也察觉到异样,快速从腰间拿出药,咬掉瓶塞,“说不定还会做梦呢......梦里你不再是皇族,我是普通人家出生的小姐......我们相识,相知,相爱......郡王......”  说话时,脸色开始变得青紫。  口中说着美妙的话语,手上动作十分强硬,控住抵抗无力的师南,用力扳开他的嘴,声音哽咽不止,“你等我......我不会骗你,我多么爱你啊你知道的.......我毒发的样子不好看......你先走一步,我就来。”  师南咬紧了牙关,被宛秋压在桌上,瓷器摔碎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  宛秋功夫不算极高,但制住他这个空有宝藏却用不了的人,绰绰有余。  不知名的液体顺着他的面孔,流向耳侧,流进鼻孔......  师南呛出了声,少许液体顺着,就流进了嘴里。  冰冰凉凉的,有点涩。  两人都知道这意味什么,宛秋眼泪狂涌而出,怕剂量不够,依旧摁着他,试图继续往嘴里灌。  师南抬眼,看着形容可怕的女子,心里叹了口气,忽的不动了。  罢了,这次历练失败了。  他的眼神有某种温情,也有不可说的遗憾。  宛秋一边哭一边亲手杀死心爱的人,见到他不反抗了,朝她看来的眼神,反而住了手。  空空如也的瓷瓶摔成了碎片,溅起的碎片,划破宛秋柔嫩的小腿,留下道血痕。  师南看了眼,问她:“疼吗?”  他轻轻地推开她,用手抹掉脸上的水,端端正正地站着,眉间甚至还有几分释然。  然后深深地看着面色紫胀而不自知的宛秋,走近一步,当着她不可置信的表情,给予了她一个温柔的拥抱。  他本应该恨宛秋毁了他的历练,或是怨宛秋杀了英郡王。  但不知怎么的,事到临头,他只是想抱抱这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  她是惊才绝艳的美人,是心怀不轨的死士。  也是命运下苦苦挣扎的蝼蚁。  和他不一样。  在某种层面来说,作为上天的宠儿,他不可能与宛秋在黄泉相见。  如果真有黄泉,她注定是孤独的。  世事无常,其实他从一开始,就不讨厌宛秋。  “好了,别哭了。”  师南将宛秋的头,靠在自己胸口,语气无奈:“是你杀了英郡王,怎得还哭那么伤心,我都没哭。”  可惜了,英郡王终究摆脱不了命运。  宛秋浑身僵硬的被他抱住,一动不动。  她愣愣地想,怎么会这样对她笑......  不该的......  师南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抚过她顺滑的青丝,“既然都死定了,就别拉着脸吓我了,我胆子挺小,你知道的。”  宛秋呆呆地想,是啊,像只警惕的猫,风吹草动就能炸起。  师南柔和的嗓音从耳边传来,“下辈子投胎,你一定有个幸福美满的家。被娇宠长大,有善良的父母,教会你正确的人生观,怎样去爱人。”  怀里的身躯颤抖了起来。  这本是最美好的祝愿,结合了她刚做的事,却像把刀子,一点点的剜着她的血肉。  面前的男子站直了,琥珀色的眼瞳里没有想象中的怨毒,没有对死亡的畏惧,全是刺眼至极的悲悯。  “好像有点头晕......”这瞬间,眼中的暖色微微晃动,“等我睡过去,你别害怕......我会在路上等你......”  他撒了善意的谎言,声音渐低。  “宛秋啊......别哭了......你也只是个.......可怜的女孩而已.......忘了告诉你......你一直很美......再见了.......”  药效发作,彻底失了力气的身体,颓然地扑过来,宛秋直直地伸着手,仍由师南倒在身上,绝望恐惧使得整个人抽搐了起来。  “不——不对——”  “你凭什么怜悯我——醒醒——你说话——”  外面传来两声重重的落地声,一左一右,司景明和席远冲了进来,看见宛秋怀里的人后,齐齐丢失了心跳。  “阿南!”  “音儿!”  师南此时还未彻底失去意识,他努力张开眼皮,从宛秋的肩上,看见闯进来的二人,嘴唇无声地瓮动,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看见他们,宛秋骤然清醒,肿胀可怖的脸转向他们,目光从司景明的脸划过,落在席远脸上,迸发出惊人的亮光,“大将军!”  她抱着尚有意识的师南扑了过来,将人推给震惊到了极点的席远,像是抓到了最后的生机,“求求你......救救他!!”  宛秋重重地跪下,认不出五官的脸满是泪水和悔恨,“救救英郡王......他喝的不多,你一定有宫廷秘药——求你.......不要让他死!”  他那么胆小,一定害怕死亡,却还要安慰她。  都是她的错。  “我不要你陪我了,不要了......”  从喉间滚出的呜咽声,颤栗又绝望。  席远看着眼前崩溃的人,只觉得荒唐至极,这明明是音儿,英郡王又在哪儿?  师南搭在他手臂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席远......大将军......  席远脑子一片混沌,手不由自主地抱紧师南,只下意识觉得他不能死,要找人救他。  怀中却传来一股大力,将人抢了过去,下一刻,司景明眼神猩红,抱起已经昏迷的人,转身就走。  席远下意识阻拦他,“给我。”  司景明给了他阴翳的一眼,“我有最好的药师,最好的大夫,你有什么?滚!”  席远捂着心口,踉跄着退后两步,让出了道。  背着他们,司景明迈开长腿,从窗户跳了下去,空中低头看了眼无声息的师南,自言自语。  “你又要去哪儿。”  阿南刚到酒肆时,他就知道了,巴不得插上翅膀立马飞过去,可是他想了想,不能太快了。  阿南会怀疑,会担心。  他在冰冷的酒肆里等了又等,从欢喜到迟疑,从迟疑到怀疑,多少年前,他也曾这样等过一个人。  岁月走走停停,好像在嘲笑他——还是一样的,你谁也等不到,谁也不肯为你停留。  他不信。  怎么能信。  又怎么敢信。  天空飘起了雪花,染白他的睫,打湿了他的眼,直到听见有人说,有个漂亮的女子,为了看江阴王的画像,在附近晕倒了。  阿南的灵魂很美,阿南最爱凑热闹。  就这样,司景明鬼使神差的,拍上了说话之人的肩。  沿着线索,几乎翻动了整个郁京,终于找到了阿南。  ——几乎失去气息的阿南。  第二次了......  司景明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抱着师南的手稳如磐石。  刷子似的眼睫微微颤抖,“你又要变成谁?”  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不要走。  “我不准。”  席远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留下七窍流血的宛秋,倒在桌上,大口大口吐出黑血,眼睛死死地望着三人离开的方向。  最有权势的两人,都爱慕她的郡王。  这样也好,郡王一定会活过来。  呜,她要一个人走。  无意间,看见梳妆镜里,比恶鬼还丑陋的女子,宛秋啊的一声惊呼出来,将脸埋进衣服里。 第65章 他上回就没看见,这回非得亲眼瞧瞧,那杀千刀的江阴王到底长个什么样,还能比他英俊不成?  师南下了决心,直直往那边走去。  结果刚走几步,手的另一头一动不动......  “怎么不走了?”师南不解地回头,景明的手凉丝丝的,他不由得握紧了点。  “别去。”司景明眼中掠过一丝暗影,“我们回去了。”  “没人会发现的,”师南微微仰头,哄他:“不敢去的话,你在这等我?我去看一眼,咱们就走,好不好?”  “不行。”司景明抿了抿唇,鼻尖的红痣暗淡失色,“看我就行。”  师南:哈?  这可不像内敛安静的崽儿说的话。  他新奇地瞅着景明难得不懂事的样子,激动地搓了搓手,开始探出作死的爪子,“要是我非看不可呢?”  司景明沉默片刻,举起手,示意两人还拉着,“你去不了。”  师南:“......”好像是哎。  看着他失望的样子,司景明心里泛出一丝涩意,刚才的冲动消失殆尽,突然想起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问题,不仅仅是阿南的身份,还有阿南对江阴王的抵触厌恶。  他还没有准备好,迎接阿南厌弃的眼神。  师南不知崽儿的内心活动,丧眉搭眼地往外面走,“好好好,不看就不看,听你的......”  “才怪!”  话说到一半,他蓦地跳起来回头冲去,准备打司景明一个措手不及——  巨大而力道从手上传来,就这样司景明也没松手,可想师南往那边冲的有多猛,弹回来的力道就有多大。  他睁大了眼,眼睁睁看着司景明的下巴越来越近......  快撞上了!  师南迅速低头,避开对方脆弱的部位,哐当一头撞在司景明的胸膛上,强烈的痛意和酸意从鼻子处传来。  他头晕眼花地想,胸还挺硬。  和他想象里,需要照顾的,脆弱渴望被爱的人,有极大的反差。  等再抬头,师南受到生理刺激的眼睛红红,“你怎么不松手?!”  司景明低头,本想先道歉,但是望着小兔子一样的阿南,沉默片刻,嘴角没忍住上扬,漾出了好看的弧度。  清冷的脸,突然染上了凡尘。  很少笑的人,忽的笑起来,反差之下,有种吸引力十足的男性魅力。  “还看吗?”司景明主动揉了下师南的鼻子,自然收回,手指微微弯曲。  想亲近,想拥抱,想抚摸。  他是不是又犯疯病了。  难得被崽儿主动触碰,师南怔了下,心里泛起了一丝异样,对不重要的江阴王忽然失了兴趣。  “不看了。”他很快恢复正常,嬉皮笑脸道:“哪有你好看。”  司景明就笑,不动声色地看了那几人一眼,移开视线。  郁京是该好好整顿了。  他勾着师南的手,带差点触及真相的小猫,一步步离开这里。  急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挺急的。感谢在2019-12-27 22:22:13~2019-12-28 23:23: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ylinzhang、rino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60章 骁熙的归宿  师南的充沛精力, 和他刚好的病体显然不匹配。  没走多久, 先前还活蹦乱跳的他, 已经困成了狗, 打了个哈欠,浑身无力的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司景明紧跟着上来了。  这些日子师南自诩和他已经混熟, 不比庄河时期的感情差,便也毫不见外的靠在他肩膀上,昏昏欲睡。  车轮咕噜噜地转,马车平稳的行驶,窗外充满人气儿的喧闹声,成了催眠曲。  师南闭着眼睛,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就很好,等他化成人形了......  睁开眼,由下而上的,能看见司景明顺滑的下颌线,还有形状完美的唇。  ——和崽儿一起过也行。  崽儿这么腼腆, 又没有双亲操持,只怕娶亲都困难。虽然想起来还有些难受,但到时候的确得靠他, 给崽儿寻求一门好亲事,说不定有了小崽子后,还能认他做干爹。  越想心里越闷,他刚收回视线, 一直望着前方的司景明,开口道:“看我做什么?”  师南余光似乎瞥见了他微红的耳根,正要细看,司景明就侧开了头。  “在想你的夫人。”师南只得作罢。  司景明一顿,低头,黢黑的双眸望着他,“我没有夫人,你听谁说的?”  嘿,你这么严肃我就有兴致了。  师南困意骤消,坐直身来,戏谑地和他对视:“总会有的,你就没想过么?”  司景明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气,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不需要,现在这样很好。”  “哈——”师南却是直接笑了。  他哼笑一句,眨着眼睫靠近,“景明,你是因为无人教导,在情感一事上有所缺乏,也不知与人心灵相契的美妙。”  “妻子好合,如鼓琴瑟。”  师南绞尽脑汁从别人的记忆里,掏出了这两句,面上却做成无所不知的淡定模样。  既然是养崽儿,别人该有的,崽儿也该有。  想来是在可怜,得靠他一个非人族,来给司景明开窍。  师南的眼神越发慈爱,却没注意,离对方的距离太近了,从鼻腔里的呼出的温热气息,俱都喷洒在了司景明的脸上。  马车内的炉子升腾,温度愈发的暖和。  “郡王又是如何得知?”司景明扯了扯衣领,盖住红透的脖子。  “我是谁?我可是......堂堂英郡王,你是不是忘了我丰富的情史?”师南眼睫眨动,嘴里说的是旖旎烂漫的事,其下的琥珀色眸子,完全是天真又纯情的。  司景明眼瞳越发幽暗。  明明知道阿南说的不是真的,但光是从他的口中说出,他就已经难以容忍。  小雏鸡师南,还在借原身的记忆,给司景明循循善导,“我说那么多,你也感受不了,不如我带你去过一晚,你自然知道不一样。”  据说人族稍有些钱财权势的人家,都会给家中儿子安排通房丫鬟,不仅仅是作以纾解,也是为了日后娶妻做准备。  师南虽不赞同,但这是人族的习俗,他自然不能以异族的习惯去养司景明。  不过通房丫鬟是别想了,人好好一个姑娘,成了亲就给人遣散了,这不缺德嘛。  他说得口干舌燥,兀自端起水杯,仰头喝了个干净。  马车刚好压过一块石头,颠簸之下,茶水一倾,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润泽的水光在白皙如瓷的肌肤上蔓延,滑进了修长的脖颈,再然后......进了目光看不见的地方。  有的人天生就是这样,别人做来正常不过的动作,由他做出,就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无论是艾元明,或是席远霍斯年,看见这一幕,必然会生起无法言语的小心思。  然而坐在对面的是司景明,对此毫无反应。  只是盯着他的瞳孔,轻声道:“我不喜欢别的人靠近我。”  记忆里的男人每次找娘时,都有人将他从娘的怀抱里拽出来,关在门外,仍凭他怎么的拍门,哭喊,都无人出来。  动静大了,旁人制不住他,男人就衣衫不整,一脸怒气的摔门而出,走之前看他的眼神没有一丝亲情,像是看路边的一条狗。  男人走后,所有人都责怪他,娘亲虽不说,痴痴地望着男人离去的方向,像一朵初初绽放,就枯萎凋谢的花。  被封为江阴王后,无数人前赴后继的送美人入府,男男女女皆有,纵使记忆褪了色,他对此事的厌恶却更加浓厚。  所有人都将身体美色,当做交易的筹码。  很恶心。  师南这颗玲珑心,很多时候对别的人是蒙了尘的,但是只要对上司景明,像是天生的契合,他总能感受到,司景明平静无波的面下,是怎样的心情。  比如此时他就能察觉到,司景明对此事的反感。  有些头疼,又好像明悟了,难怪司景明都二十了,别的男子这个年纪,早就成家生子,只有他孤身一身。  席远虽也差不多,但人家的红颜知己不少,总归是不一样的。  他对这种事也没多大兴趣,只是想扮演司景明缺乏的长辈角色,担心无父无母的司景明没头没脑的过日子。  “实在不喜欢,那就算了——”师南说了一半,话语就断了,他看着司景明突然别过头,像是不好意思似的,小声道:“除了你。”  “啊?”师南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靠近我,我没有不喜欢。”司景明道。  此话一出,师南脸色异常。  “你这是......什么意思?”  司景明又垂了眼,“我们就这样相处,就很好。”  也不需要做......那些事,他不喜欢那种事情,只要阿南能陪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哈哈,说的对。”师南干笑一声,松了口气,他刚才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司景明也学坏了,对他起了别的心思。  不过兄弟间的相处,确实很轻松,君不见无数成了家的男子,总抽空出来和友人喝酒。  之前微妙的气氛散开,师南又是个心大的猫,很快就聊起了别的。 第67章 老管家第一反应是震惊,他万万没想到,王爷居然对英郡王有那等子心思,这样想来也是,之前的庄河......也不同寻常。  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王爷对于他来说,已经是融入血脉的孩子了。  老管家不是迂腐之人,只要王爷喜欢,男人女人甚至不是人,都无所谓。  “想让人心甘情愿的留下,朋友也不能长久,只能靠醉人的温柔乡了。”  司景明停顿片刻,有些黯然,“我不会。”  曾管家见不得他这样的黯然,想起这段时日,王爷对那人无微不至地照顾,皱纹延展开来,“王爷不必妄自菲薄,已经做得很好了,我看英郡王对王爷,也不是没有意思。”  司景明至冷的面容,怔怔出神,“真的?”  “当然,王爷何不问问。”曾管家就笑。  深感这个时候的王爷,不是位高权威的江阴王,只是一个平凡的男子,为心爱的人心动神摇。  认识英郡王这段时间,就不再犯过病。  想起前段时间的庄河,曾管家有些头疼,以前怎么没发现,王爷还是个花心的性子,只盼着英郡王日后不会吃醋。  很多事情答案就在那里,自己有所察觉,却又不敢承认,当被人一朝点醒,一切都清晰了。  司景明站在原地,思考了很久,久到曾管家都退下准备午膳,久到院子里的紫荆树颤了颤,在他肩头,不知不觉撒了点点紫红。  他在想,究竟是什么时候,对阿南生出的那种心思。  一开始的接近,只是因为阿南很像兄长。  后来......  温泉水里的贴身相拥,花厅的贴面吻,还有两人时不时的牵手......  司景明忽的笑了,掸落肩上的落英,认真用帕子擦干净手,一根又一根,神色专注。  结束后,他看了眼天。  正午了。  司景明抬步,往师南歇息的房间走去。  阿南素日里老气横秋,总是教他如何养生,结果每每听见到了饭点,就趿拉着鞋子翻身下床,谁也拉不住。  最后是追上去的司景明,给他披上了厚实披风。  没有他在,阿南根本照顾不好自己。  司景明推开房门,心想。  他们本就该,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  澎湃的滚烫情绪,和无比坚定的承诺,在对上躺着的英郡王茫然睁开的陌生黑眸,俱都化成了碎影。  “你是......谁?”英郡王望着眼前陌生的男人,如是说。  仅仅沉默了片刻,房中骤然传出剧烈的打斗声,卫四等人迅速从窗外跳进,看见的就是司景明阴沉着脸,制住英郡王的场面。  暴起失败的英郡王趴在地上,被玄色的靴子踩在后脑勺,露出的半边脸龇牙咧嘴,破坏了整体的美貌。  先前皙白如瓷的肌肤,此刻黯淡无光,只与常人无异。  英郡王见势不妙,苦苦求饶:“这位大人,本王......我刚才鬼迷了心窍,不该反抗,还请大人饶我一命!”  “只是不知大人将我掳来,有何吩咐?”  卫四等人惊疑不定,看着气质大变的英郡王,一时不知上还是不上。  王爷一个时辰前还亲手抱英郡王进来,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众人目光注视中,司景明突然有点喘不上气,急促地咳了几声,才开口:“让他滚。”  卫四等人神色一肃,“是。”从司景明脚下,将惶惶然的英郡王拖了出去。  因着王爷的态度大变,暗卫们的态度,也变成了公事公办的冷漠,毫无前些日的恭敬。  曾管家姗姗来迟,愕然地站在门口,看着王爷刚才还放在心尖上的人,像条死狗一样被拖出去。  心情十分复杂。  曾管家憋了半天,小心翼翼地冒出句话:“王爷要是不喜欢他,我安排人再去找几个类型差不多的?”  司景明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床上凹陷的位置。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道:“没关系,他会找我。”  曾管家更小心了,“谁?”  司景明慢慢道:“我就在这里等他,哪儿也不去。”  曾管家茫然,见他不像犯病的模样,只能顺着道:“不走,我们都不走。”  曾管家简直操碎了心,王爷的病,就像是个摸不清的隐患,好不容易以为英郡王能治住,没成想王爷对同一个男人的兴趣这般短暂......  可怜那英郡王,付错了真情。  再三确定司景明没有犯病的前兆,并且怎么哄也不出房间,曾管家一头雾水地退了下去。  天色又明转暗,夜色由浅至深,今晚的夜幕没有星子,浓浓沉沉,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涂染在天际。  司景明一直没有出过门。  只中途卫四送了次酒。  曾管家好几次忍不住想进去看看,守在门口的卫四,抬手阻止了他。  “王爷说想静静。”  曾管家只得叹气离开。  仅隔一门的房内,司景明倚在之前为师南准备的毛毯上,斜斜靠着,手搭在弯曲的膝盖上,指尖勾着小巧的酒壶,地上散落着七八个空壶。  他睁开迷蒙的眼,脸上多了点血色。  “你怎么还不来?”  “天黑了。”  司景明身上的墨色狐裘顺着肩膀滑了下去,他有所察觉,正欲披上,忽的自嘲笑了,“你又不在,穿不穿,又有谁在意。”  扔掉狐裘,酒壶高举,倒了半天,一滴酒也没流出。  在耳边晃了晃,原来已经空了。  司景明眉宇间隐露不耐,翻找几遍,地上全是七零八落的空壶——没有再多的酒了。  “来人,拿酒。”  门口伫立的卫四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  司景明头疼欲裂,无端起了躁郁之气,迟迟无人送酒,他忍了又忍,艺术品般的手用力,捏碎了手边的酒壶,碎片深深扎进了血肉里。  他好似一点疼痛也感觉不到,蜷缩了起来,神志也开始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幼时那个肮脏无助的自己。  躲在山岩石壁里,仍由黑黢黢的林子狂风呼啸。  独身一人。  “娘——”冷风拍打在窗户上,发出凄冷的撞击声,青年微哑的嗓音,俨然与另一道稚嫩的童音重合,回荡在沉寂的室内。  眼眶有了赤色,随时可能颠覆进深渊。  然而有一道无形的牵引,自光明而来,维系着他的神志,不坠黑暗。  退后一步则是混沌,往前一步光亮又遥不可及。  这时,被狂风拍击的窗面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被更大的撞击声掩盖,守在门口的卫四没听见,蜷缩在地上的司景明,也浑然不觉。  一团白影,拼了命的从窄小的缝隙挤进来,咕噜噜滚到了地上,一眼看见地上的人影。  毛毯皱成了一团,司景明只着一层单衣,躺在冰冷的地上,像是回到了最为不堪的岁月。  双眸闭得死死的,由喉咙深处发出了无意识的音节。  “哥哥。”  兄长......兄长早就死了,没人会回应。  黑暗的一面,终于,即将压倒光明。  满天的乌云黑沉沉压下来,院子里的紫荆树被吹弯了腰,轰然的雷鸣声猛地炸响,室内白光一闪,司景明身后的地方,渐渐的,由小至大,隆起了一道影子。  “轰隆隆——”  闪电划破黑暗,照亮了一瞬室内的情形——  一双初雪般白皙的手,摘下悬挂在床侧的红色绸衣,草草披散,裹住赤.裸的身躯。  骤现的亮光,一截竹子似的,细白且坚韧的腰身惊鸿一现。  很快,闪电湮灭,黑暗袭来,什么也看不清了。  赤足踏在冰凉的地面上,露出花瓣似粉色的脚趾,海藻一样的长发弯弯曲曲,几乎垂地,随着走动微微荡漾。  衣服下罩着的看不见的地方,有截可疑的毛茸茸,一晃而过。  又是一道闪电——  近乎妖魅的人影,走到司景明身后,弯下身躯,光滑的绸衣微微下滑,蝴蝶般展翅欲飞的肩胛骨凸起,有种锋锐的美。  人影闭了眼,拥住痛得颤抖的司景明,仅隔了层绸衣,温度贴身传去,使得怀里的人渐渐平稳。  仿佛是这里,又仿佛是寂寞的枯林。  光影交错,时空穿梭,满脸脏污的幼儿,终于有了归宿。  闪电霹雳下,司景明蓦地睁开眼!  抬手拖住缠绕在颈侧的赤臂,瞬间用力,将人拽到了正面,困的死紧。  守在门口的卫四略微皱眉,附耳在门,细细探听。  屋内的人影猝不及防跌落怀中,双手只来得及撑住司景明的肩,直直跨坐在他身上,背脊挺直,无边的黑发披散在铺开的红衣上,像朵旖旎绽放的花。  空无一物的衣下,有东西在蠢蠢欲动。  司景明揽着面前人的腰,视线落在集天地之灵气的脸庞上,停留一会儿,最后缓缓移动到了上面噗地冒出的一对乳白色耳朵。 第69章 除了胸前那个奇怪的东西。  司景明的手顿了下,略作思考,忽的露出了古怪的表情,“我.....”  曾管家困惑地看他。  司景明觉得自己怕不是喝疯了,还是疯病更严重了?  他起身下了床,若有所思地看着一处最为凌乱的地方,皱成一团的毛毯,七零八落的空壶,缓缓道:“我好像见到了阿南......”  曾管家僵了下,立马想起那个死了一段时间的男人,大惊失色——王爷还见鬼了不成?!  “......您是不是眼花了。”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回这话。  司景明默了片刻,语气更为古怪,“阿南没穿衣服,只披了件——”他指着像是被人穿过,皱巴巴的,挂在床侧的红衣,“那个。”  曾管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当即沉默了。  没想到王爷看起来清心寡欲的人,私底下还会做这种梦......果然只要血气正旺的青年男子,谁都逃不过身体本能。  司景明用两根指头,捻起那件薄薄的绸衣。  这件衣服阿南之前穿过,当时就这么皱?  曾管家也注意到这个细节,这件衣服下人洗干净后,还是他亲手挂在这里的,昨天午时还好好的,过了一晚就......  他思维陷入了迟缓,心里升起了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难道王爷.......  这时,头昏脑涨地醒来,只觉得哪里都反常的司景明,终于注意到胸前的东西——看着胸前狐裘栓了个漂亮精致的蝴蝶结,司景明脸色骤冷,“谁做的?”  多少年了,居然有人敢对他开这种玩笑。  曾管家:“......”  曾管家难受极了,想到一向高傲的王爷,不仅喝醉后偷偷穿起了前情郎的衣服,居然还亲手系出这种小娘子才会的花样,导致醒来不堪承受,以至于不肯承认,也是可以谅解的。  作为一个合格的老管家,他忍痛扛下了苦难,艰难道:“是......我。”  司景明用非常奇异和不太能想象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会儿,只道:“下不为例。”  曾管家老迈的身躯快承受不住了,“是。”  没想到,年纪一大把了,还要遭受这种极刑。  正在这时,司景明走到昨夜喝醉的位置,晕眩了下,险些没站稳,脑中忽的闪过一个场景。  这回他自己也不大说得出口了,抿了抿唇,与眼神担忧的曾管家四目以对,欲言又止:“我还看见......”  曾管家:“......”求你别说了。  司景明迟疑道:“他还长了对猫耳......底下还有条尾巴。”  曾管家终于崩溃了,痛哭出声:“王爷,要不咱们把酒戒了?再不济给您找个会玩的好看的,也不至于在梦里这样那样,我真的听不下去了......”  司景明:“......”哪样?  作者有话要说:  曾管家(痛心疾首):但凡你早点那个那个,也不至于这样那样。  读者小可爱(小心):是......是我想的那样吗?  ————  新的一年,大家要快乐鸭~  感谢在2019-12-29 23:49:19~2020-01-01 16:0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花生 2个;糯米团子吃糯米、不见后来、长长长长安、小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咏霄 60瓶;长长长长安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63章 黑化  距离英郡王府不远的地方, 遍寻英郡王不得的席远, 无意得到和音儿有关的消息。  “找到了?!”  席远蓦地站起来, 抓着将领的衣服, 迫不及待地追问:“她在哪?”  将领被他拎住衣领,表情依旧淡定,“音儿姑娘当年落入河中, 在下游被一户人家救了,已经嫁为人妇,如今有了两个孩子,日子过的不错。”  席远深吸了几口气,神情变幻不定,最后定格在大笑里,“哈哈,我就说,英郡王怎么可能是音儿,巧合,都是巧合!”  那日他得知音儿是英郡王时, 简直三观炸裂。  完全无法想象,心心念念的音儿,让他神魂颠倒的音儿, 竟然是男儿身!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他连着十几日,强闯江阴王府,逼让司景明把英郡王交出来,要当面问个清楚, 顺便......看看他是否还活着。  对,他根本不关心英郡王的死活。  怎么可能——他只是想问问,英郡王怎么知道那么多音儿的消息。  谁知江阴王府跟铁壁铜墙一样,他根本见不到人,好在派去西武查音儿当初情形的人,回来了。  带回来一个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消息。  ——英郡王不是音儿。  可出人意料的是,得知音儿活着,他是欣喜的。  但听见音儿已嫁为人妇,他竟然一点也不伤心,好像这么多年的枯等都是笑话。  音儿既然已经有了归宿,生活得很好,那他呢,他为什么没想过去见音儿一面,至少为这么多年的思念,做个收尾。  笑声由最初的爽朗,渐渐低了下来,越发的苦涩。  将领看着这些日冒出胡渣的大将军,缓缓开口:“末将还没说完。”  席远有些意外。  将领低着头,不忍看他:“音儿姑娘,对当初与将军的过往,忘得一干二净,好像从未认识过将军。”  席远松了手,“掉了一次河,确实有可能失忆。”  将领却摇头,“不是失忆,音儿姑娘什么都记得,唯独记不得结识将军以后的事情。”  “据音儿姑娘口述,她丢失了几个月的记忆,等她有意识后,就在将军买下的宅子里了,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  “正是因为音儿姑娘害怕,逃出了将军为她苦心建立的保护区,才发生了惨剧。”  席远嗤笑,根本不相信,“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将领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干脆闭口不言。  正在这时,有查探英郡王消息的人闯了进来,“将军,英郡王还活着,自己走回了英郡王府!”  席远身体反应比思考更快,眼中隐隐有些激动,快步走上去,“当真?”  完全将音儿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得知英郡王还活着,甚至出门溜达了一圈,席远抹了把脸,提溜着报告的人,“我们走。”  靴子刚跨过大门,他顿了下,扯着衣服闻了闻好几天没换过的衣服,摸了把不修边幅的脸......  席远咳了一声,“等我片刻。”瞬间没了踪影。  将领和新来的人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  等收拾一新,恢复了昔日风流风采的席远,紧赶慢赶来到英郡王府,表明了护国大将军的身份,被下人惶恐地请进王府。  在房间里独自等待的时候,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有些口干,紧了紧领子,扇子开了又合上,眼睛不由自主地往门外看。  正第十一次合上可怜的扇子时,耳清目明的席远,听见外面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来人连走带跑,气息略显急促。  席远眼里带着笑意,“就这么想见到我?”  他展开勾勒着富贵牡丹花的折扇,心想还是开着更好看。  在英郡王的脸出现在门口时,席远霍然转身,微笑:“音儿,不,应该是英郡王,好久不见。”  来人止了步,神情惊愕。  听闻高高在上的护国大将军来访,马不停蹄赶来的英郡王,语气极为忐忑:“大将军与本王,何时见过吗?”  席远掩在折扇后的笑意,一点点的消失。  那人从不会用这样卑微的语气说话,纵使寄人篱下,也总是平等的和任何人交流。  他看着气质大变的英郡王,忽然想起将士之前说的话,手指骨捏着的折扇,一寸寸裂开。  将士说。  “音儿姑娘不记得将军了,说与将军从未见过。”  *  *  世间之人因身份高低,不同人有不同的境遇,无数人在痛苦里挣扎,渴望寻求的公平,却比登天还难。  然而时间是最公平的,无论你有怎样的期待、痛苦、渴望,都必须被岁月推着走,一步也不能停。  唯一不同的是,最初始的某种情绪,会在时间的长河里,石化成一簇簇箭矢,蛰伏在每一个黑夜背后,渐渐变了质。  就比如说,威名日积强盛的江阴王。  江阴王府知道核心秘密的人,都知道江阴王在等一个人。  除了处理必要的麻烦事,他哪儿也不去,就呆在城外的山庄一个房间里,静静地等待某人的到来。  ......  七日过去——  江阴王无事可做,干脆出了门,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每指一处,就对曾管家吩咐:  “这里放置藤椅,方便他晒太阳。”  “这里,多栽几颗紫荆树,他喜欢。”  “留仙楼的师傅随时候着,不能擅自离开。” 第71章 最后的梦境,那座桥......师南见过。  就在,孔国的皇宫。  想到孔国,就想起了无数张的人脸,不知不觉,他与孔国的人和事,已经有了那么多羁绊。  那种强烈的,想要回到孔国的迫切感,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他,师南从未如此想要的做成一件事。  “阿主,该出发了。”收服的奴隶恭敬道。  师南应了声,走出敞篷,在奴隶困惑的眼神下抬头,遥遥望着孔国的方向,感受着皮肤下这一年勤练不缀的内力流淌。  我一定会回去。  ......  又过了一年,孔国自击败西武国后,再无战事,凭着强盛兵力的威慑,震慑了一众肖小,隐隐有第一大国的趋势。  国内安居乐业,百姓生活的压力越来越小,吃的好了,穿的暖了,自然在精神层面的追求更高了。  譬如,讨论八卦。  八卦一词,本是指阴阳之道,延伸出的八卦。  不知何时起,有好事的人,认为讨论男女之间的恩怨情仇,正是阴与阳的交错,将八卦赋予了别的意思。  “你听说了没?咱们孔国第一美男子被人甩了,大怒,朝也不上,兵也不带,常年累月的就派兵搜捕负心人,到现在也没找到呢。”  “第一美男子?谁?”  “哎哟,你从哪个乡旮旯蹦出来的,很早就封了,两年前江阴王的画像留出,见过的人都赞不绝口,称江阴王是孔国容貌最俊美之人。”  “真的?画像在哪?”  “晚咯,市面上找不到了,还好我当年看过。”  说话的人脸上遮不住的炫耀之色,被人逼问江阴王究竟长什么模样,形容了半天,没读过多少书,词汇贫瘠,最后只憋出了句话:“天仙,就是天仙一样的人!”  听的人嗐了一声,“你这不白说呢。”  “不过这么俊美的人,还会被人甩?那人得长什么模样。”这人感叹道。  最初说话的人嘿嘿一笑,神不知鬼不觉的掏出本册子,“江阴秘事,看不看?江阴王与负心人的恩怨情仇,甚至姿势解锁,尽在其中。”  那人:“......”原来在这等着。  本欲甩手就走,奈何心里百爪挠心,最后不情不愿地低声问。  “多少钱?”  八卦的主人公,此时正坐镇在江阴王府中,揭开盖子,吹开面上的茶氲,热气模糊了眉眼,道:“最近还是没有消息?”  卫四站在躺椅一侧,回道:“没有,近七日,瞳色异常之人无,性情大变之人有三人。”  “第一人受到亲人离世,性情大变。”  “第二人为了躲避读书,装疯卖傻。”  “第三人为同胞兄弟,谋财害命顶替原主,三人全部承认了事实,无一异常。”  司景明神色恹恹,“无趣,继续找。”  这时,脸上沟壑又多了几条的曾管家走了进来,忧心忡忡地道:“宫里传来消息,半月后,会举办盛大的宴席,为庆祝击败西武的第三年。”  “宫里派人来邀请王爷出席,王爷可想去?”  司景明下意识就要拒绝,话都到了嘴边,又忽的想起件事,“许久没去看望兄长了。”  这意思就是要去了。  曾管家虽觉得这是场鸿门宴,也知说不动他,只能道:“我马上去安排。”  司景明轻轻摩挲手中的杯子,不甚在意地挥手,抿了几口热茶,才对卫四道:“继续找,安排更多人手。”  卫四应下。  ......  皇宫内,御书房。  皇上穿着明黄的龙袍,坐在书案内侧,态度温和地对行礼的席远道:“贤侄,不必多礼。”  席远依旧行完了礼,起身道:“谢皇上。”  席家世家忠君,无论在外是什么样,只要对上效忠的皇帝,席远一身的轻浮狂妄收敛得干干净净。  “半月后的宴席,西武国新任储君也会前来拜访,江阴王也会出席。”皇上笑了笑,语气少见的带了丝戏谑,“到时宫内的安稳,还需大将军维持。”  听着这熟稔的玩笑,席远抬头,正好看见皇上眼中的新任和欣赏,郑重承诺:“请皇上放心,臣必当竭尽全力。”  大步出了御书房,席远照例招来手下的将士,日常询问:“江阴王找的人,可有进展?”  将士摇头:“没有。”  席远凤眸微眯,“继续跟紧,有消息立马通知我。”  将士应道:“是。”  ......  离孔国近千里的路上,杳无人烟,约莫数百人的车队缓缓行驶,阵型以翼形散开,无形护住最中心的马车。  勾画着异域风格的图案的帘子,被人从内掀开,探出个眉深目阔,极为英俊的脸来,“蛮奴,还有多少路程?”  被叫做蛮奴的人骑马靠近,“世子,大约十日能到孔国边界。”  如今已是西武国下一任继承人的霍斯年,形貌比之从孔国狼狈离开时,已经长大了不少。  与孔国流行的美君子相貌不同,他有结实却不粗犷的臂膀,内含暗劲的肌肉纹理,还有矫健如猎豹的长腿。  璀璨似寒星的双眸,望着将去的方向,泛上了淡淡的哀愁。  他又想起了那个人,那个死在他手上的人。  霍斯年出了会神,放下了手,帘子随风搭在车门上,盖住了他的身影。隐没在帘子后的黑眸,只剩下勃勃野心。  此去困难重重,必有波折,必须提高警惕,以不变应万变。  顺道......见见他恨之入骨的人。  江阴王。  ......  十日后,郁京城门处,进来一个打扮怪异的人。  这人身形高挑,气质不凡,戴着黑色的帷幕,影影绰绰,只能看见隐约的轮廓。  若是平时,必能吸引大部分百姓的视线。  然而近日皇家盛大的宴席在即,无数大国小国络绎不绝的有人前来,什么奇怪的装扮都有。  相比之下,这人还算普通。  这人也古怪,进了城,哪儿也不去,就四处闲逛着,走了没几处,突然停下,拦在闲聊的几个女子身前,缓缓撩起了一半的帷幕,露出双漂亮的眼,带着笑意道:“冒昧打断一下,请问姑娘们适才谈论的,皇宫盛宴一事,可否详细说说?”  瓷白的面容上,映着的那双眼眸美丽非常,垂下眼帘看下来时,让人产生唯一的被珍惜的错觉。  像是很少开口说话,语调有些不自然的放缓,反而带了微微的缱绻之意,一字一句,像是含在舌尖一样。  娇美的小娘子们,集体失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霍斯年:好久不见,我钮钴禄·霍真的来了。  ————  作者罗:  那个,我,终于,500收藏了!!给自己撒花!!  准备于下周三,也就是1.8号开始倒v,从28章起为vip章节了。  谢谢大家一路的支持呀~本文预计一月份中下旬完结。  评论发红包庆祝一下,爱你们!!第65章 乐师李延  之前还嬉笑玩闹的姑娘们, 美眸定在面前男子的脸上, 突然变得娇羞起来, 最后你推我搡挤出了个粉衣少女, 轻声轻语地同男子交流。  等男子得到想要的消息离开后,姑娘们才轰然炸开。  孔国的风气较为开放,姑娘们遇见心仪的男子, 红着脸相互讨论,不算越矩。  “那是哪家的公子,怎么从没见过,天啊,你们看清他的脸了吗?”粉衣女子羞涩得紧,只来得及扫了一眼,就不看再对视。  “快派人跟上去呀,这里只有你未定亲,查查他的底细,万一家世也合适......不是我说,这样的条件, 家境低点也行。”  其他女子纷纷起哄,“是呀是呀。”  粉衣女子刚刚意动,就露出为难神色, “可家里已经向江阴王提过了......”  仔细一想,比之江阴王那种冷漠阴戾的男人,还是刚才那个姿容昳丽又温柔的公子更令人心动,”哎呀, 我回去问问看。”  师南作为讨论的中心人物,浑然不知姑娘们的沸腾,重新放下帷幕,漫无目的地闲逛,路上顺带思索整理了这两年的事情。  师南的最后一次历练,是在离孔国几千余里的地方,结束之时,历练圆满,他得以化成了人形,走走停停,很久才到达这里。  等风尘仆仆进了郁京后,就听闻皇宫近期将举办盛宴,要招待各国来使的消息。  据说宴会极其盛大,许多传闻中的大人物都会出席,江阴王、护国大将军,还有曾经的仇敌,如今的手下败家西武国的储君等。  说起江阴王,师南倒是听到了一些有趣的小道消息,比如江阴王日益渐盛的美名,引得曾经害怕他凶名的人家,竟也有骄纵的闺中女儿偷看过画像,缠着双亲非要提亲。  ——结果当然是被拒绝了。  但这只是开了个头,许多不上不下的官宦人家,突然发现,江阴王似乎也没那么可怕,只要不惹到他头上,像这种事情,顶多就是不搭理,没有性命之忧。  成了,就能与手握重兵的江阴王做亲家。不成,也没什么损失。  于是,无数妄求着盘上枝头做凤凰的人家,争先夺后递出的女儿画像,飞纸屑儿似的传进了江阴王府。  师南自是不知道,曾管家在背后是怎么偷偷筛选的,但不妨碍他发出感叹——果然,再凶恶的男人,也是要娶妻的。  让他更加坚定了,等查到他想寻觅的东西,就去给司景明寻找幸福去。 第73章 江阴王感受着底下时不时扫来的一道阴冷目光,冷冷地看了回去:“西武,李斯年。”  李斯年敛了眼睑,遮住其内凶光。  席间乐声依旧,大人物们之间的交谈声停了下来。  西武与孔国的旧怨非比寻常,如今虽然西武认输,甚至派出储君亲自拜访,但所有人心里都知道,孔国不打下西武,不是为了所谓的和平,而是因为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  当然表面上还是要装出大国风度,没想到江阴王不按常理出牌,直接怼上了,不过众人只当江阴王是长年对战西武,心中不喜倒也说得通。  坐在江阴王对面的席远,突然轻笑出声,“哎,居然没人向我提亲,很伤本将军的颜面啊。”  他生的俊美,又穿了身大红色的衣袍,斜着凤眸睨向江阴王时,像只嚣张的花孔雀。  混迹在众乐师里的师南,听见他的声音就牙痒痒——好哇,还没同他算账呢。  顶着这么大个大将军称号,装成闲职小官,戏耍他很有意思?  唯一能与江阴王对峙的人出了声,气氛稍微缓和了些,使臣却是眼前一亮:“大将军当然是极好的,若是大将军愿意——”  席远掸了掸衣服,“当然不愿意。”  “本将军心有所属,别妄想了。”  金使被他噎了下,只得讪讪坐了回去。  恰在此时,有位离得不远的小将突然开口:“我看江阴王说得好,听闻西武储君身边一直无人伺候,这哪说得过去,我们这些粗鄙的武人,床上都有几个暖身子的,西武居然穷困至此?”  “不如从场中的美人选上一位,好好伺候储君几日,免得回去说我们孔国招待不周。”小将是护国大将军席远手下的人,此时多喝了几杯酒,笑容不达眼底。  席远皱眉,“胡说什么!”  那金使什么目的暂且不说,自己人怎么也跟着胡闹起来。  小将蓦地抬眸看他,眼中充斥着血丝,使得席远接下来的话,堵在了嗓子眼儿。  他忽然想起小将的亲弟弟,当初就是死在西武人的手中,只怕他满腔恨意无处发泄,只能倾泻在李斯年身上。  席远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眼见着小将出言挑衅,事态进入高潮,所有人都提起了心,但看皇上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又生出几分亲自参与折辱人的刺激来。  反而是最先向李斯年发难的江阴王,似是冷笑了声,觉得没意思,挥挥袖子,一语不发离了席。  李斯年背后好歹也是一个大国,被安排在较近的上席,再三被人提起,他不但不生气,语气极为谦虚:“劳烦诸位为小王费心。”  这声音有几分耳熟,师南琢磨着在哪儿听过,但此时此刻他来不及多想,沉浸在看热闹的激动里无法自拔。  非常好,局势搅乱了,才适合他做自己的事情。  师南:打起来,打起来!  席间的对话持续。  小将见不得李斯年虚伪的样子,见台上的大人物们都不说话,底气更足,戾气骤升:“不如由我为储君点个美人,储君意下如何?”  李斯年眉目深邃,体现的十分有修养,“是小王的荣幸。”  他来之前就已做足了准备,孔国的人难免对他有恶意,因此心里如何暗恨不说,面上不露差错。  小将松了松衣襟,想也不想,目光落在身份最低微的舞女身上。  然后道,“刚才金使既然夸赞了美人的容貌,想必也不会落了储君的面。”  正要随手指个最丑的,他看了一圈,顿了顿。  宫廷舞女也能代表皇室的颜面,自然都是选拔而出最美貌的女子,这样看来不似侮辱,反倒让那李斯年讨了个好。  小将心里大恨,恨意与踟躇交加,犹豫片刻,视线穿过舞女们,落在后面那排男乐师脸上——顿时有了想法。  小将露出大快人心的笑容,指着第二排一个面带病气的乐师,带着明显的羞辱意味道:“不如就这位美男子,储君意下如何?”  孔国虽然盛行南风,但在这种场合上,少有直言的,更别说据小将得知,西武颇为厌恶此道。  李斯年垂在桌下的手陷进了肉里,他跟着望了过去,看着那停下手,一脸茫然看来的,与美男子怎么也沾不上边的乐师,缓缓道:“不错。”  权贵们摇摇头,西武新任的储君当真一点尊严也没有,硬生生接下了这个侮辱。  师南兴致勃勃地抬起头,想要看看哪个倒霉蛋被送了人,主要是李延长得怎么也算不上美男子,他毫无心理压力。  结果一抬头,发现所有人都看着他。  师南:“......”笑容渐渐消失。  师南大惊失色,这些人眼瞎了不成?!  他慌乱地扫视一圈,确定所有人看的人就是他,心里头最后一点侥幸心都没了。  这得多倒霉啊!几十个人怎得就挑中了他?!  小将是席远手上的人,师南本就对席远欺骗他有点意见,结果还变向被他手下的人害了,只恨不得一爪子糊他脸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师南作为地位低微的乐师,面上露出恭顺的神色,自然而然的,抬头看了眼未来的“主子”,也就是被强送“美男子”的李斯年。  这一看,目光就粘住了。  那个传闻中无比励志的储君李斯年,长得好他妈的眼熟啊!  无依无靠?身份卑微?!  师大人感受到了被愚弄的愤怒——这要不是霍斯年,他能当场把琴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  霍斯年:当年你是我的主子,如今......  师南:滚犊子喵!  ——  感谢在2020-01-04 20:52:13~2020-01-05 20:51: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ylinzhang 5瓶;谢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67章 夜探(倒v结束)  师南磨炼这么些年, 尤其是最后两年, 因着心里有动力, 成长极快。  即使对霍斯年摇身一变, 变成了李斯年的事实,心里有一万匹小猫咪奔腾而过,但表现出的, 与正常被吓坏的乐师一般无二。  他抬头,看热闹的臣子使节们纷纷看来,只看见一张带着病气的脸庞,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愕之色。  很显然,这所谓的“美男子”姿色,顶多算得上清秀——别说宫里了,就是在外面街上随便一抓,也能抓出一大把,还不如伺候的小太监美貌。  长长的宴席座位,响起了低低的笑声,贵人们基本的涵养还是体现的, 但不妨碍他们低声议论这等有趣的事。  所有人都能看清,李斯年与席远自然也看见他了。  只是两人反应各不相同。  席远一开始延误了阻止小将的时机,再想阻止就晚了, 即使现在觉得略微过了些,但见众臣的反应,和皇上意味莫名的态度,也只能看眼迷茫的乐师, 叹了声气。  孰重孰轻,他自然分得清。  李斯年衣摆遮掩下的大腿皮肉,被拧得紫青。  他这几年受了不少苦,用尽手段,做尽了龌龊事,才爬上如今的地位,结果还要当着数百人的面,受这样的侮辱。  这一切都因为西武败给了孔国,弱者没有资格要求尊严。  李斯年按捺住对权利的渴望,收回看乐师的目光,对一脸快意的小将道:“贵国乐师才情动人,既然一番好意相送,小王自然不便推却。”  小将死死地看着他如常的脸,似是真的觉得荣幸之至,反倒让他一腔恨意无处使。  “储君真是能屈能伸。”小将只得咬牙道。  李斯年讶然,“此话怎讲?”  就连师南都佩服他的厚脸皮了,被这么多人不怀好意地针对,竟然还能装成无事人模样。  光从这点来看,堂堂王子,当初为了在他手下活命,伏低做小,还试图□□他......也算不得稀奇。  要不是他死遁得快,等霍斯年,哦不,现在是李斯年了,等他回到西武,只怕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杀了他这个胆敢玷污王子清白的淫贼。  师南打了个寒颤,忌惮望了眼李斯年,结果恰巧对上他的视线,后者还朝他招手:“还不过来?”  师南:“......”逆仆,你就这样随意召唤曾经的主人?  事过突然,他还有点转变不了心态。  师南这边没动,李斯年看起来也不急。  反倒是一直未说话的皇上像是回过了身,忽然开腔,“怎么回事,朕就想了会儿事情,你们就给人塞了个美人?”  朝臣们心知皇帝打马虎眼呢,跟着奉承了几句。  皇上目光落在师南脸上,似是觉得也太出不了手,顿了下,转脸和颜悦色的对李斯年道:“爱卿开的玩笑,王子怎么当真了,若是需要美人,朕做主送你几个极好的。”  李斯年心里一凛,“谢陛下好意,只是小王看这位乐师很有才情,一人足矣。”  孔国皇帝送的人,他怎敢毫无芥蒂的收下,非要选一个的话,那个明显不知情的乐师更合适。  当然不排除这是计中计的可能。  李斯年这头心念百转,皇上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似笑非笑,“既如此,这位乐师还不过去?”  皇上这么一发话,师南顿时又成了众人的聚焦点。  他老老实实站起来,越过席间,走到李斯年背后垂首站立,一副乖顺的模样。  心里却很沧桑,想不到风水轮流转,当初他是怎么使唤霍斯年的,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一天能身份掉转。  但看着李斯年形状好看的后脑勺,想到李斯年也不知他如今的身份,又觉得平衡了些。  微有所觉的李斯年朝他看了眼,只看见他谨小慎微的表情,皱了下眉头,又转了回去。  只是个普通乐师罢了。  接下来的宴席里,兴许是给了李斯年一棒子,皇上对他的态度十分温和,众臣见状,也不好再针对他。直到漫长的宴会结束,李斯年再也没遇到别的刁难。  告别了心口不一的孔国大臣,带着此行唯一收获的“小美人”师南,回了宫里安排的暂居地。  回去之后,师南本还琢磨着,要是李斯年真的丧心病狂对他下手,以堵外人口舌,他该怎么应对。  好在李斯年也就是走个过场,心里实则看他不上。进了没人看得见的地方,态度虽说不上冷淡,但也不怎么看他,只交代让他随便找个房间住,没事都别打扰他,就自己走了。 第75章 侍卫总管大喜,“长什么模样,可有特征?”  席远勾着上挑的凤眼,微微一笑:“不必,我认识他。”  侍卫总管闻言微愣,转而肃了脸,“是谁?属下这就去发布通缉,全力捉拿。”  “不,现在不能说。”席远却摇头,嘴角笑意未消,“跟上去,如果寻到他的踪迹,不得伤他,立马告知我,我要验证一件事情。”  一路动静颇大,引来各方的眼目太多,若是刚才就把他抓到了,很难不动声色处理好。  “封锁皇宫,今夜谁也不能外出。”  他要验证,一个对他而言十分重要的猜测。  侍卫总管虽不知所以,仍是肃然道:“属下听令。”  吩咐完毕,席远遥遥往师南离开的方向望来,不作犹豫跟了上去。  ......  师南从席远手上侥幸逃出,直奔向他作为被赏赐的“美人”,居住在李斯年临住处的那间房。  悄无声息地推开门,侧身而入,反手掩上,师南才松了口气。  对席远的举动,他虽不得其解,但总归是好事,只当席远年少成名,心性受不得激。  路上他想了想,实在无处可去,又不知皇宫有什么隐蔽的密道暗室。  略做思索,皇宫的出口肯定有人把手,外逃不在他的考虑中。  于是师南深谙灯下黑道理,片刻不停,直接返回了原住处。席远既看到了他的面目,必然不会认为他能蠢到自投渔网。  师南直奔床底,俯身从床板背侧掏出个不起眼的包,揭开包袱皮,里面无数瓶罐子露了出来,不由分说寻找需要的东西。  他当然不会真的以为席远不搜这里,非要回来,无非是为了藏在这里的药,这张脸是不能再出现了,他得卸除伪装,重新装扮个别的模样,危机才算解除。  事态紧急,师南不再多想,手脚麻利在脸上涂涂抹抹。  他没注意的是,屏风后阴影处站了个人影,盯着背对的师南,眸子里幽光一闪。  不多时,灰色的药粉涂抹后,有微黄的粉尘黏附成了一团,其下似雪的肌肤,渐渐露了出来。  再过会儿,备好的帕子在脸上粗暴一抹,对其下娇嫩的肌肤毫不怜惜,真正的五官终于浮现。  危机解决了一半,“李延”消失了。  师南将脏了的帕子藏起来,深深的一口气还未吐出,背后犹如幽灵般出现一道人影,“你在干什么?”  “......”  噼里啪啦一阵响,桌上的瓶瓶罐罐撒了一地。  “谁?”师南迅速转身,瞳孔炸成了针尖,这是他极度惊吓下的生理反应。  寂静的房间里,突兀的质问声,在空气里回荡。  黑影从阴影里走出来,那张如雕刻版棱角分明的脸,出现在师南面前——正是李斯年。  “你怎么在这?”师南努力平复胸口飞快的心跳,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今晚真是意外状况一出跟一出。  李斯年自角落走出,“这话该我问你,你究竟是谁?”  越走越近。  停下时,两人隔得很近,近到呼吸可闻。  “之前住在这里的人。”师南往后仰了些,背却碰到了桌子,无处可退,仗着李斯年不知皇宫情况,嘴里胡说八道:“储君来之前,这间屋子是我住的,只是落了重要的东西,不敢打扰贵人,夜里偷偷来取。”  他在赌,赌以人族的视力,进来时李斯年看不清他的模样。  方才离得太远,李斯年又没有师南的天赋异禀,并不能看清他的容貌。  此时两人近在咫尺,呼吸可闻的距离。  李斯年借着月色,隐约窥见这信口开河之人,掩在黑暗里的绝色轮廓。  还看不太清。  “是吗?”他道。  话音刚落,随着极轻的一声吹气,黑暗如潮水般褪去。  李斯年的面目清晰地出现在面前,印在暖黄的光亮下,手上还拿了个火折子,刚点燃了一根蜡烛。  紧跟着,蜡烛凑近了些,火折子被他扔开,空着的手直接将师南的下巴微抬。  师南的面容,被李斯年看了个清清楚楚。  流动的细碎的光影,从黑暗中初次对他展示的容貌,终于显示出惊心动魄的魅力。  李斯年此生从未见过有比面前这人,更出色、更美丽的存在——  只肤浅的从容貌来说。  因为方才为了改变形貌,束起的黑发被解开。  此时魅惑人心的昳丽脸庞后,长发如瀑,微卷着披散开,沉入黑暗的如墨黑发,是世间最神秘的色彩。  李斯年足足失神了五个呼吸时间——似乎很短暂,这对早已心如铁石的他而言,已经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但也仅此而已了。  美色是利器,是毒药,对他,却是最没用的东西。  李斯年微微裂了下嘴,露出的牙齿闪着寒光,“不巧,你穿的这身衣服,正好是我的小乐师的呢。”  “李延?或是,别的什么人?”扳着下巴的拇指微微用力,留下红色的印痕。  真是完全不同啊,师南想。  师南不在意他的冒犯,短暂的惊吓缓过去后,他对有别于“庄河”面前的李斯年另一面,感到无比新奇。  霍斯年,温顺卑微,无时无刻不在祈求他的怜悯。  李斯年,犀利狠戾,像头刚成年的狼王,已经向他展示了自己的獠牙,初露峥嵘。  这真是同一个人么?  这么说来,当初的霍斯年,向濒死的他编造了司景明畏惧危险,不肯前来的假象,果然是故意的,就不知是有何意图。  李斯年见他毫无被揭穿的慌张之意,反而漂亮的眸子里,隐隐在打量他。  “不想说?”李斯年手指力道更大,“本以为你是个安分的,才要了你,没想到还有来历......”  师南这回觉得痛了,皱了眉头,拍掉他的手。  李斯年看着他,仍在继续说:“不管你是谁,本王孔国一行,不能有差池,如果你不能给我交代,我就——”  “嘘——”话未说完,削薄的嘴唇被人捂住,“噤声。”  蜡烛被吹灭。  门外有别的声响,来人并未掩饰脚步,能数出有五六人。  师南并不如表面上的风淡云轻,他这边稳着李斯年,心里一直惦着席远在搜捕他。  没想到比预想的还要快。  脚步声停顿了片刻,分散成几方,四散着一间间查看。  很快就会搜到这间房。  师南紧紧捂住李斯年的嘴巴,柔软的掌心触碰后者的唇,一心作两用,居然有空想,原来表面这么坚硬的人,唇瓣也是软的。  也正是这时,剧烈的刺痛感从掌心传来——师南差点叫出了声,好在咬着唇忍住了,他恶狠狠地瞪了眼李斯年。  这人居然直接咬他!  李斯年也同样望着他,抹掉嘴唇上的稀薄血迹,舔了舔牙齿,恶劣地笑了。  他为了想要的东西,可以没脸没皮,但不意味着就能仍由谁动手动脚。  好在李斯年也听见外面的动静,声音压低,隐约有些咬牙切齿,“你出去一趟,还顺便带回了麻烦?”  师南还是没忍住“嘶”了声,张开手,能在夜间视物的猫瞳往下看,立马看见掌心血色的齿痕。  师南暗暗在心里划了一笔,从来没有人能让他吃亏。  “我们做个交易,”心里愤愤,面上却挂起了虚伪的笑,他附在李斯年耳边,用气音诱惑道:“你助我摆脱追捕,我助你度过在孔国的危机,干不干?”  李斯年虽觉得耳朵痒痒的,感觉很古怪,但不妨碍他神色微讽,“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交易?”  作者有话要说:  好好好。  ————  感谢在2020-01-07 10:48:51~2020-01-07 21:3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ino 6瓶;3070704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69章 消失的李延(二更)  师南表情神秘:“不能告诉你, 但你随时可以告发我, 我没有骗你的动机。”  “我想想。”李斯年似乎动了心, 眼眸闪烁不定。  恰在此时, 搜查的人靠近了这间屋子,师南有些急了,伸手如电, 一把抓住李斯年的手,语速极快,“来不及了,听我说,我知道你入宫带了很多不露面的手下,没人注意,你就说我是你带来的人,帮我掩盖过去。”  李斯年没有挣脱,在脚步声停在隔壁屋子前面时,露出下了决心的眼神,缓缓开了口, “本王想了想,你的条件还不错。。”  师南心里微定,“你不会后悔的。”  李斯年道, “希望如此。”  两人这就是同伙了,师南心里稍定,松开他的手。  哪知前一刻还表现出意动的李斯年,突然反手捏住他的手腕, 以有力的身躯,压迫性地将他压在桌上,“但是——”  李斯年阴沉着脸:“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废物,连这点事情也需要你替我摆平?”  师南睁大眼睛,仰头看他。  看见他眼里燃烧的火焰,和嘲讽的笑意,“最后教你件事,小美人。别以为你能绝对掌控得了我。” 第77章 却被师南柔柔地拉住, “算了,”他眼睫含泪,“斯年, 别为了我生事,我很害怕。”  也借着这个动作,撇开席远停滞在半空的手。  李斯年胸口急促起伏,想起他身处的地方,西武的处境,最后闭了闭眼,盖住眼中的血丝,哑声道:“是我保护不了你,对不起。”  不甘的话里,含着浓浓的情意。  席远被这一幕刺痛,却不是为了这李斯年的情郎, 而是猜想破灭的打击。  他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会。”  无论是身高体型,还是他的直觉, 这个最可能是“李延”的男子,竟然真的没有做伪装!  师南低头,“大将军可验完了?”  席远不死心,问李斯年, “你认识他多久了?”  李斯年冷笑,“五年。”  李斯年没有必要骗他,席远再也无话可说——不是这个人。  他还以为,“李延”卸除伪装,又扮成了李斯年的情郎。  真像啊。  ——可惜不是他。  自从英郡王变得不认识席远,并且外形大变后,他就生出了个异想天开,却又唯一能说得通的猜测。  席远怀疑,他所认识的“音儿”“英郡王”都是同一人,还是个擅长伪装,精通改头换面的人。  初时伪装成音儿,后来又假扮成英郡王。  这期间,真正的音儿和英郡王就被藏了起来,甚至用了什么不知名的办法,让他们昏睡过去,失去那段时间的记忆。  唯有这样,才解释得通,一切的反常。  席远从未想过,这世上还有超出他想象的,匪夷所思之事,思维自然走入了歧途。  偏偏今夜,他遇到了“李延”,一个与原来的李延性情截然不同,又知道“音儿”的人。  事实几乎就摊在眼前,只要揪出这个装神弄鬼的“李延”,撕掉他的面具,卸掉他的伪装,将他本来的面目完完整整坦露在阳光下——  至于之后的事情,席远没有再想。  他提着闪烁的宫灯,转身一步步出了门,一身耀眼的红此时有些暗淡。  在李斯年的情郎身上,耽搁太久了。  “李延”必然还在皇宫。  ......  听着席远走远,确认危机解除。  师南柔弱的脸色敛去,倏然推开紧靠的李斯年,“谢了。”  李斯年假意的愤怒也消失了,一反先前的无情,连声追问:“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师南就着情急之下扯掉的李斯年外袍,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冷汗,“自然。”  “你在骗我,阿南临死前,都由我照看,你怎么会有时间见到他?”霍思年忽然问道,紧紧看着一脸坦然的师南,虽未说什么,但无形间大有一言不合,就出手的架势。  刚才千钧一发之际,这个人在他耳边说,阿南死之前见过他。  阿南,一个仅隔了两年,就让李斯年有隔了一世错觉的称呼。  李斯年后来逐渐稳定下来后,曾派人查过死去的阿南的事情,知道他是个毒师,也知道他真名叫庄河。  江湖人士,别名绰号再多都有,这并不算什么。  但李斯年仍记得庄河濒死的时候,他却被江阴王所逼逃离,没陪他走完最后一步,心里痛苦欲绝的压抑,和日渐累积的疯狂。  他下意识避开了庄河是死在他手中的事实,反而将逐渐扭曲的恨意,释放给了毫无过错的江阴王。  “你若敢骗我,我必将你碎尸万段。”这个名字光是含在舌尖,就让李斯年再次有了心口闷痛的感觉。  他说话时的神情实在可怖,不似作伪。  师南先前还笃定,李斯年对庄河时期的他,就是虚以为蛇地应付。  现在见他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的表现,反而迟疑了。  嘶,怎么看着......李斯年好像真的不想让他死呢。  师南眨了眨眼,“谁说你走后他就死了?”  李斯年愣住。  师南又开始瞎编:“你走后,司景明就到了,司景明你可认识?阿南说你们见过的。”  李斯年渐渐直起了身,“认识。”  “司景明身上有珍贵的药物,吊了阿南一段时间的命,也是这些时间,我去探望了他。”  “他.....有没有说我什么。”其实提到司景明,李斯年就信了。眼前这人不知,他岂会不知司景明的身份,身上有保命的药物,再正常不过了。  师南莫名觉得李斯年问这话,有些忐忑的样子。  又觉得好笑,兴许李斯年就是被他后面的照顾感动了,对朋友的死,不太缓得过来而已。  但在意好啊,在意他才能说接下来的话。  “没说什么。”在李斯年倏然失去神采的瞬间,师南补了句:“就是关心你身上还有没有暗伤,好全了没有。”  “......”从这晚接触以来,就像头进攻性极强的狼王的李斯年,神色突然软化,艰涩道:“他是这么说的?”  师南见他信了,连忙道:“对对,是这么说的,他还说......”  李斯年忍不住走近一步,“什么?”  似乎这样,就能离那个人更近一点。  师南低眉顺眼的,“说我这副相貌容易招来祸患,因此教了我易容之术,还夸你。”  要先使人办事,必先使他飘飘然,“夸你早晚是个有大造化之人。”  “所以希望日后我若有缘与你相见,希望你有能力的话,照拂一下我。”说到这里,终于露出真真假假后面,真正的目的。  安静了良久。  就在师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估了在他心中的地位时,李斯年突然道:“可以。”  他道:“我不会把你交出去,你就呆在这,半夜别乱跑。”  师南没想到这么简单,微微一怔,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乱跑,我老实的很,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等我出宫,就带你出去。”李斯年看了他一眼,也像他保证。  或许是因为有了共同的朋友,态度好了不少。  只皎洁的月光下,李斯年肩上透着血色的牙印依旧,床底下藏着的瓶罐泛着寒光。  两人摒弃前嫌,相视一笑。  仿佛一切龃龉,都因那死去的兄弟而消散。  *  *  这一夜,护国大将军通宵达旦地搜查贼人,到底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被席远麾下小将,当着所有大臣的面,赏给西武储君的乐师,居然是精于伪装的刺客。  什么?没有刺杀谁也叫刺客?  当然了,凡是用心不轨潜入皇宫的歹人,统称刺客!  好在还未施行歹行,就被大将军火眼金睛抓出来了。  只是刺客实在擅于伪装,据席大将军所说,此人几乎能完全伪装成另一个人,从外貌看不出丝毫异样。  并义正言辞地要求,但凡遇见行踪可疑的人,立马禀告席大将军,因为只有席大将军能看出刺客的真身。  由于刺客尚潜伏在皇宫里不知所踪,所以本该于这几日离开的外使们,还有暂留宫里的大臣,一时都出不了宫门了。  师南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作为李斯年的情郎,披上帷幕,准备随着他外出走动。  说来师南还感慨,李斯年也是终于开了窍,知道躲在屋子里,对他的处境无济于事,干脆上门拜访哪儿都去不了的孔国大臣。  这对他来说,也是个机会。  出门时,李斯年还对师南友善解释:“多拜访孔国的大臣,有助于他们改善对我的感官。”  师南点头,“说得对。”  李斯年走到他面前,抬手替他将不小心卷住了角的帷幕放下,“辛苦你陪我到处走了。”  “怎么会呢。”师南心里冷笑,那你倒是别带我啊。  说完跟着他出门。  李斯年走在前面,道:“我担心大将军发现端倪,你应付不过来,有我在,总能替你掩饰一二。”  “你真是个好人,阿南说的没错。”  师南:呸,明明是怕我乱跑给你惹事。  两人面合神离,状似亲近,一起去了一个个臣子下榻处。  这些大臣,有的疏远,有的中立,有的厌恶,还有的态度不明地表示了亲近。  师南看着李斯年如鱼得水,露出对应的面貌应付了不同的人,惊觉果真不能小觑,不能因为他肩膀上还带着他牙口下留的疤,就真把人当成好骗的。  他暗自琢磨着,该怎么支开李斯年,继续夜谈皇宫呢......  李斯年这头,与最后一个相貌儒雅的权臣,相谈甚欢。偶尔眼神会投射向等在外面的师南身上,看着即使带着帷幕,也总能吸引旁人视线的人,心里自有一番计较。  愉快的交谈结束,李斯年起身,与大臣友好告别。  带着令人舒适的笑意,走出门口,对沉思的师南唤道:“走了。”  师南惊醒,‘嗯’了一声。  随即走到李斯年身旁。  相貌儒雅的大臣并未回去,而是跟了上来,十分有礼节地送了李斯年一程,直到上了宫道上的路,才作罢。 第79章 画面定格,来人缓缓回头,与师南对视。  看清对方的面容后,两双墨黑的眸子,几乎同时剧烈震动。  “哥哥?”  “崽儿?!”  作者有话要说:  天王凉破司景明。  苦不堪言师小南。  ————  啊啊啊,超级感谢大家的支持。心情实在是无以言表!  感谢在2020-01-08 00:12:21~2020-01-09 00:14: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见后来、邻家小喵、meowdoll、长长长长安、受受亲爹、小酱萝卜、小十四的糖果子、落無、小花生、咏霄、喇叭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见后来 30瓶;? 5瓶;3070704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72章 玩弄感情  身处只在梦里出现过的屋子, 两相交错, 师南一时以为自己又被拉进了梦里。  他从始至终, 都没想过会在皇宫见到司景明。  或许两年时间太长, 夜色太暗,印象里安静内敛的崽儿,原本清冷的眉眼变得锋锐, 萦绕着阴翳之气。  身形也似乎高大了不少,在沉沉的夜幕里,有种令他心悸的压迫感。  可师南还未来得及懊悔脱口而出的“崽儿”,就蓦地反应过来——  司景明,刚才叫他什么?  哥哥?  师南睁大了眼眸,无端的有些发抖,“你、你叫我什么?”  “兄长,”司景明紧紧攥着他的手腕,十分欢喜,“你终于来找我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十分好看,然而其下被捏得发红的肌肤, 足以证明司景明此时的内心,并不如表现出的平静。  师南嘴唇微张,脑子里一片空白, 艰难出声:“你确定没有认错人?”  在这个有特殊意义的地方,遇见一个人,突然张口闭口就对他叫哥哥,对于想要查明狗崽子老伯是谁的师南来说, 无异于脑海中炸开了惊天响雷。  不管如何的荒谬巧合,一个不可思议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司景明却像是受到了刺激,神色变得阴晴不定,“认错人,我岂会认错......”  司景明垂眸看来,“兄长,你忘了吗?”他居高临下捉着师南的手,带着踉踉跄跄的师南来到小方桌旁,“你和祥伯在这里教我认字,教我画画。”  又指那张简朴的木床,声音渐哑,“每天早上,我和祥伯来叫你起床.......你就裹着被子赖床。”  “你允诺,带我出宫看花灯,陪我走遍世间山水风景。”  “你都忘了吗?”司景明深吸一口气,沉默片刻,突然轻声道:“娘也死了,你也不见了......抛弃了我。”  听了这么多,眼前的人仰头望着他,表情甚至算得上冷漠。  成了无数人心中恶梦的江阴王,被心中遍布生长的荆棘,刺得血肉模糊。没有人知道,那时候的兄长对他的第一次笑,就让他甘愿扳断浑身支棱的倒刺。  司景明心如死灰,惨笑几声,“是了,你消失这么多年,我早该明白......”  既然如此,他何必耿耿于怀这么多年。  “那你还来这里做什么?”紧握的手渐渐松开,复杂中夹杂着痛苦的温情渐渐消退。  无所不利的江阴王,清醒过后,再次竖起周身的倒刺,包住千疮百孔的心。  “对不起。”  这时,一双与他的阴冷相反,温热肌理细腻的手阻止了他的撤退。  司景明顿住,垂下眼睑。  师南终于从恍惚中醒来,急急忙拉住司景明,三分忐忑,七分懊悔,“我不该抛弃你,不,我没有抛弃......”他语无伦次起来,“我做错了,我错了......”  说着说着,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只一味的想要安抚崽儿那颗滴血的心。  既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梦里的主人公,果然就是他本人。  十年未见的兄长,仰着巴掌大的小脸,眼含愧色,因为心疼蕴着点点水汽,就这样慌张无措的,巴巴地望着他。  司景明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波澜,记忆里尚且还需仰望的兄长,向来都是自信帷幄,散漫悠闲的,时不时逗弄他几句,何曾露出过这般脆弱......又可人疼的样子。  不知怎么的,司景明心里就塌陷了一瞬,抿唇:“哪里错了?”  师南眼巴巴看着他,透过这张冷凝的脸,却看见了满脸脏兮兮的狗崽子。  “我是说,虽然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在狗崽子听了后变色前一刻,师南试图将他拥进怀里,“但我觉得我应该向你道歉,如果这样你会好受一些。”  本想温柔慈爱地拥崽儿入怀,用一刻炽热的心温暖他。  但是司景明比他高了半个头......  很显然,这个姿势维持得很艰难。  于是师南顿了一下,干脆将自己埋进了司景明怀里,双手从腰间绕过去,轻轻地拍着背后,柔声道:“我失忆了,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只有隐约的片段在梦里出现。”  “我在梦里看见过这个地方,就想尽办法入宫来找你和......是叫祥伯,对吧?我不记得名字了。”  师南露出温暖人心的笑,“我一直在努力找你,原谅我好不好?”  司景明低头看着怀里柔软的人,呆了半晌,浑身僵硬道:“不,你在骗我,你若失了忆,刚才如何会叫我......”  有些难以启齿,“......崽儿?”  兄长从未这样亲昵地叫过他。  师南:“.......”糟糕,忘了这茬!  师南紧张地深呼吸了下,下巴毫无兄长威严地靠在司景明肩上,“那个,那个其实你变化不大,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其实心里也不确定。”  他还没想好,怎么告诉小景明,你的兄长,你的好兄弟,其实都是一个人。  不,关键他还根本就不是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景明听了会害怕吗?  好在师南感觉到紧贴的身躯,渐渐放松了些,头顶上传来清润的声音:“我相信你。”  “崽儿你真好。”师南大喜,猫崽儿似的在司景明衣服上蹭了一把,抬头看去。  只见司景明眼眸颇深,“但是,仅此一次,你若再抛弃我......”他笑了笑,“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  说到底,无论兄长是否在骗他,他仍是贪恋这点温度。  师南无端的脖颈发寒,紧了紧衣领,信誓旦旦的保证:“当然,我哪儿也不去,我就是来找你的,咱们以后好好过,谁也不能越过我欺负你去!”  “好。”司景明也对他温柔的笑了,仿佛刚才隐隐威胁的人不是他。  误会解开,冰块似的司景明消失不见,让师南熟悉的那个崽儿又回来了。  这座木屋地形偏僻,靠着碎石林子和无人修剪的花圃,深更半夜除了师南二人,没有人会往这边走。  风灌进小小的屋子,让师南打了个寒颤,连忙关了门,主动用袖子擦了擦木床上薄薄的灰,拉着司景明先坐下,拉开了长谈的架势,准备从司景明嘴里,打听他遗忘的过去。  自从说开后,司景明看着师南四处忙活,表现的很顺从。  师南捏着他的手,好奇道:“这些年你住在哪儿,难道和祥伯搬出去了?”  司景明望着他:“我出去了,祥伯留在这。”  师南‘啊’了一声,有些高兴:“在哪?”  他还是很喜欢梦里那个老伯的,以前只以为是眼缘,原来其实他们本来就很亲密。  司景明仔细观察他的神情,“死了,你消失那年,祥伯就死了。”  此话一出,屋子里安静了片刻。  师南放在膝上的手,不由得垂落下去,“死了......是怎么死的?”有些怔然。  司景明收了打量的目光,神情缓和了些,却不看他:“祥伯年纪很大了,突发急病走的。”  两人都沉默了会儿,师南到底不如司景明敏感,平复突如其来的心绪后,故意问起了别的。  “长辈不在,你就不打算成家么?”他是知道的,司景明无心成亲。  然而司景明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根微红,“还是......有的。”  师南:“......???”什么时候的事?!  师南心里酸酸涩涩的,像是打翻了陈醋,只觉得崽儿果然长大了,两年不见,居然有了心上人,他这种孤寡老人就要被扔下了。  师南强笑道:“叫什么名字,改天带来我看看。”  带来看看......  这句话像开启了什么开关,司景明的眼神登时就变了。  兄长在前,司景明克制了又克制,牙齿咯吱作响,“带来?带不来了,他言而无信,说话不算话,根本没把我当回事。”  “......”师南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发展,小心地说道:“她没答应你的追求?”  司景明好像没听见,自顾自地说:“他说会陪我,院子里晒太阳,一起游山玩水,一起泡温泉......”  司景明俨然沉浸入了自己的世界,将他独自关在山庄那一年,幻想过与那个人要一起做的事情,尽数当了真。  师南大为震惊,“一起泡温泉?她还挺......挺热情。”表达十分委婉。  事实上孔国的风气已经算得上开明的了,但也万万没有未婚男女,就赤诚相对一起泡温泉这么奔放......  这还不够,司景明喃喃道,“他还,他还......”  还有?!  师南咽了咽口水,“什么?” 第81章 司景明一改刚才的避让,反客为主,眼眸幽深地压过来,让师南不得不抬头直视他,下意识滚动了喉结,“怎,怎么了?”  司景明低头看他,“兄长年岁已至,有别的需求愚弟能理解,只是——”  低着眼睑看来的时候,垂下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一片扇形的阴影,不急不缓的语调,带来只有高位者才有的威势。  “兄长和谁在一起我不管,但无论去哪,做什么,都要告诉我,不能悄无声息的离开,像十年前一样。”  师南甚至觉得眼前的崽儿,周身缭绕着浓浓的黑气。  “不要再不告而别。”  “今夜得已与兄长重逢,”司景明轻声道,“我很高兴。”  “......”  屋子里持续了很久的安静。  一人一猫,双双凝视着。  师南望着表情平静的司景明,在他说前部分话时,心里突起的不舒服,已然消退。  他实在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方听得司景明要他事事汇报,他自由自在惯了,几乎本能的,就皱起了眉头,想要反驳。  然而司景明也不知怎么长的,就跟长在他心窝子上一眼,明明嘴里说的是强势的话,偏生垂着那双好看的眼眸,这样巴巴的望着你。完了还得说几句软话,说遇见你多让人高兴,有多么的需要你,让人听了心里熨帖极了。  只一句狠话都不舍得说,连天上的月儿都想给他摘下来。  就像是生来克制他的,怎么就有这样的人呢。  师南试图摆出严肃的表情,只是上扬的嘴角暴露了他的好心情,“说这些做什么,我也没做什么事,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事实上并没有巴巴的望着他的司景明,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露出略做不解的神情。  师南咳了咳嗽,决定坦白自己的处境。  “我这趟进宫就是为了寻你,既然找到了你,祥伯也不在了,我心愿已了,呆在这也没意义。”  “对了,”师南这才想起,疑惑道:“你为什么在宫里,莫非——”  司景明瞳孔颤了颤,抬眼看他,嘴角抿成了下垂的弧度。  师南先是一拍大腿,随后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  “你是不是贿赂了朝中官员,偷偷买了个小官?”  司景明顿了下,没有说话。  师南还是英郡王的时候,就告诉过司景明,想让他买个小官,这样做生意也不会被人欺负。  当时只是说说,哪知道司景明行动这么快,已经执行到位了!  师南又露出了那种慈爱的目光,“不错,不错,我的崽儿就是有出息。”  司景明语音不明地嗯了声,没有看他,看不见的衣服下,身躯僵直。  就算兄长失去记忆,性情大变,一朝得知他手下染过多少鲜血,只怕也会露出失望的眼神。  师南没有察觉,看了眼外面高悬的月亮,太晚了。  于是对司景明说:“你去宫外找个地方等我,我现在呆在李斯年身旁,暂时不能离开。”  本来挪开视线的司景明倏然转头,死死盯着他:“李斯年?”  “啊?”师南被他嚇了一跳,眨了下眼,“对,你认识他?”  司景明意识到反应过度了,略微收敛了些,“离开他,我带你出宫。”  师南却是直接道,“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大大大大大景明。  ————  感谢在2020-01-10 18:31:14~2020-01-11 23:1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梅芯苷子 2个;紫诗亟、哇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花生 10瓶;rino 6瓶;紫诗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74章 李斯年的獠牙  “为什么不行, ”司景明深吸一口气, 再次捏了捏眉心, 强忍道:“兄长与他什么关系?”  按捏的动作一顿, 他脑中莫名闪过一个片段,忽然伸手抓住师南的手腕,目光深冷。  “难道, 你就是李斯年那个房中人?”司景明看着眼前人的乌发红唇白肤,感到极度的荒谬,又有仿佛宿命般的不安。  李斯年,李斯年。  他脑中嗡嗡作响,不明白怎么他放在心上的两个人,都和李斯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是你想的那样。”师南心知他误会了,有种长辈的威严崩碎的尴尬感,连连摆手:“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我们只是单纯的合作,他掩护我进宫寻你,我可一点亏也没吃。”  司景明闻言, 稍微平静了点,冷静表示:“我可以直接带你出宫,不要和他再有牵扯。”  师南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浓淡适宜的眉头微蹙,“你......不是花钱买的官职么,能进宫都不错了,哪能随便带人出去?”  此次进宫, 他不但勾搭上了叛逃的李家人,改头换面入宫,还夜谈皇宫秘地,任何一件事情一旦被揭发——他倒是好脱身,无牵无挂,司景明可就不行了。  这些糟心事在心里转了一圈,就听司景明说:“兄长不必担心,我有我的门路,一切交给我就好。”  语气非常有底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比大将军更威风。  师南很给面子的没说出心里话,但看司景明脸色难看,没坚持一会儿,就软了心肠,“别说任性话。”  雏鸟好不容易找到亲人,一时半会儿分不开是正常的。  他苦思半晌,突然灵光一闪,双眼亮晶晶地看向司景明,“这样,我立马回去,要他以和你相谈甚欢,借由赠送的名义,把我送给你怎么样?合情合理,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你身上。”  “你在宫里捐了什么官来着?”越说越觉得可行,师南兴致勃勃问道。  然后就见方才还威风凛凛,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中的人,突然沉默了下,眼睛看向别处,“不用这么麻烦,直接跟我走就是。”  师南顿时疑惑了起来,但见司景明一副不欲多说,可疑的不敢正视他,猜测可能这个官职不方便说出口......  据他所知,宫里有很多司职不太好听的官。  比如说牛人,其实是养牛的官,还有凌人,是负责采集和储存冰块的,再比方说还有个鸡人......  咳咳,是养鸡和报时的官。  虽然不太能想象这些东西,和清风明月的景明挂钩......师南偷偷瞟了司景明一眼,善解人意的没有追问,兀自拍板:“算了,差点忘了宫门也未放开,你也出不了宫。你就在宫里安心等着,等宫门大开,李斯年带我出宫,你一同就是了。”  “我人就在这呢,还能往哪跑不成。”  司景明面沉似水,嘴唇张合几下,没有吭声,只是从他微抿的唇,能看出心里的不愉快。  很多事情细说,一说就露了端倪。  师南又说的有理有据,让人无从反驳,司景明最终也没犟过他。  ......  这夜,师南偷偷潜了回去。  回去的时候,李斯年还未回房,让师南放心的躺回了床上。  谁能想到,崽儿和狗崽子竟然是同一个人,师南美滋滋地闭了眼,只觉得上天都在宠爱他,心愿既已了,就等着出宫,从此过上养崽儿的幸福生活。  师南幸福的头顶冒泡,被子一拉,盖住总是忍不住上勾的嘴角。  次日,天大亮。  师南磨磨蹭蹭起了床,昨夜回来本就晚了,没睡几个时辰,精神有些萎靡。  就这样,李斯年依旧敏感察觉到他的好心情,翻阅手上的书卷,“发生什么好事了,这么高兴?”  李斯年今日的心情显然也不错,穿着身赭色袍子,腰间绑着一根连勾雷纹腰带,眉高目阔,更显英俊。  作为李斯年名义上最宠爱的小情人,师南自然无需禀报,径直入了书房,长话短说:“什么时候能出宫?”  李斯年眯眼,不动声色地打量他,“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师南听他这样说,又见李斯年望来的打量目光,意识到自己过于急切,心里咯噔一下,极为自然道:“大将军满皇宫的搜捕我,我为什么不能急?”  李斯年像只是随便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快了。”  他道:“这几天我四处拜访,听孔国的官员们讲,最多再过两天,还抓不到你,就会松开禁令。”  “这么多人呢,一关就是数天。都说江阴王蛮横不讲道理,我倒觉得大将军不逞多让。”师南抱怨。  李斯年听见江阴王这个名字,眼神阴冷了一瞬,等师南看去时,又恢复了自然,“上位者没有真正好脾性的人,不要被外貌欺骗。”  师南下意识接嘴,“包括你吗?”  话音一落,两人双双陷入沉默。  李斯年也没想到师南会这样说,笑意隐去了几分,书卷放在桌子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李斯年起身走过来,背光而立,看着不知说什么好的师南。  这段时日其实他们相处的氛围比较奇异,师南“刺客”的身份,成了李斯年手上的把柄,李斯年当日帮着师南制造了假身份,在别人眼中,也成了一条船上的人,有着互相牵制的关系。  李斯年靠的很近,低头,能看见师南抬眼看他,小刷子似的眼睫往上掀开,下面那双眸子,好似天真的不沾染凡俗尘埃。  除了瞳色不同,这个眼神,当真还与已死去的那人有几分相似。  师南不知为何有点紧张,下意识舔了舔红润的唇瓣,这般细微的动作,使得李斯年眼神微沉,“当然也包括我。”  外面的阳光金灿灿的,洒进来正好照在师南的眼上,从他的方向只看得见李斯年头上罩着的淡淡金光,看不清下面的表情。  师南只得干笑一声,“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但你不同,你带来了阿南的嘱咐,我自然对你不同。”李斯年忽的笑了,侧过身去,正面露在光线下,让师南得已看清他的表情,是代表友善的笑意,“好了,之前拜访过的一位大人,今日相邀,你陪我去一趟。”  师南心里松了口气,“行。”  自从李斯年拒绝了对他有念头的人后,偶尔也会待他出去应酬,也不是所有人都好南风,也有单纯对他好奇的人,想要见见所谓的比江阴王更俊美的人。  师南率先出去准备东西去了,也就错过了李斯年盯着他,骤然暗沉下来的眼神。  李斯年看着他的背影,又想起了死去的阿南。 第83章 七八个黑罐子,上妆用的工具,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药瓶,和一包品种繁多的药材。  这么多,也不知是怎么带进宫的。  李斯年微微皱了眉,先是撇开那堆无用的器具,拿起一个黑罐,揭开盖子看了眼。  然后用手指沾了点里面略湿润的膏体,轻轻嗅了嗅,脑子闪过那夜看见那人在脸上涂抹的东西。  ——是伪装用的膏粉。  李斯年沉默会儿,将同样的罐子收起来,动作比之前轻柔些许。  脸侧向另一边的东西。  两根修长的手指捏起一颗褐色的药丸,搓了搓,无论是颜色还是气味,都很熟悉,和他吃过的一般无二——果真出自阿南的手笔。  李斯年脸色不大好看了,也不知眼前剩下的这些,已经被用了多少。  把药丸装回对应颜色的药瓶,李斯年正欲叫蛮奴把药材处理掉,视线从药材堆里一晃而过,突然凝住。  这些药材一部分并非半成品,有着新鲜炮制后的痕迹。  有的断口处甚至还有清香的液体,意味着最多一个时辰前,有人还在坐在这里,制作药丸。  李斯年眼底凝起了阴云,拿起一根黢黑的药材,缓缓转动,总觉得忽视了至关重要的事。  就算是相交的朋友,临死前托付遗物尚可理解,像这种独门的制药功夫,岂能是寥寥几句就能教会的?  无论在哪,稍微有点实力的毒师,无一不是经过了反复练习、试药,才闯出的名气。  李斯年莫名心悸,脑子闪过当初站在山上,遥遥望着远处一地的尸体时,那种玄妙的,克制不住的恐慌。  隐没在阴影处的面孔,神色变换不定。  指腹下,脆弱的药材被碾成了细粉,黑色的粉末簌簌地落在桌面。  李斯年心想,或许阿南和那人是师兄弟,又或许那人偏了他,其实根本就是阿南的徒弟呢?  李斯年脸色微白,剩下的东西也不看了,一咕噜扫进备好的包里,只是微微发颤的指尖,透出心里的不平静。  他转身欲走,不愿再在这里呆上哪怕片刻。动作带起的衣袍烈烈,一寸寸扫过几个时辰前,别的人还坐过的椅子。  想要离开这个前一刻还平静的,眨眼间就化成了黑色深渊的房间,仿佛多留一刻,就会被它彻底吞噬。  李斯年走到门口。  李斯年突然停了步子。  李斯年站在门口,眼下的肌肉蓦地颤动了下。  就在他闭了闭眼,再次抬腿时,李斯年眼睛,被什么晃了一下,他心里一动,望了过去。  看见窗边的桌子上,摆放着的一堆纸张,还有在阳光照射下,反射光线引起他注意的砚台。  砚台里的墨是刚碾的,空中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李斯年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在桌前迟疑半晌,缓缓伸手,掀开最上面的白纸,露出下面的——  笔迹张牙舞爪的纸。  上面写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找到亲崽儿啦!]  [高兴疯了,怎么会是他,他怎么这么逗人怜爱]  [想出宫]  [狗比席远,狗比霍斯年]  霍斯年三个字被写的人划了几道,遮的严严实实的,只是写字时用的力道太大,笔劲穿透了下面的纸张,隐约能识别出轮廓。  如果抱着怀疑的态度去看,很容易认出写的什么字。  李斯年呆立片刻,动作迟缓的,从胸口处掏出张保存完好的纸条。  纸条是曾经阿南放在解药瓶子里的。  纸条平整地摊在桌上,同样桀骜不逊,丑陋,但十分有特点的字迹,与旁边的纸张交相呼应。  熟悉的口吻,描摹了无数次的字迹。  毒术可以教授,字迹却绝无完全一模一样的人。  李斯年静默一会儿,忽的弯了身子,手撑在桌子上,剧烈的,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一双黑眸紧盯着字迹不放。  想到性情大变的庄河,想到看不出丝毫破绽的李延,李斯年喉咙里发出声不似人类的,沉闷的悲鸣,拔身而起,直接破窗而出,朝周正住的地方飞奔赶去。  蛮奴听见动静,疑惑地跟了上去。  ......  周正腿被打断了。  素来养尊处优,地位崇高的大臣,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只是嘴被布条捂住,又被离开不久的美人儿灌了一肚子有毒的茶水,不管怎么张嘴,也只能发出短促,几近无声的无意义音节。  周正眼睛望着上方,眼球转动间,俱是恶毒与愤怒。  等下人察觉不对,就会进来。  只要等御医解了毒,他能说话后,定要让人把小贱人抓来,千刀万剐,往死里磋磨。  还有那个李斯年!  不过战败国的储君,竟然送来这么危险的人,百毒不侵的体质,岂是普通人?还害他至如此境地!  周正眼珠子左右晃动,抽搐的面皮上,痛楚间,夹杂了狠戾之色。  只要等他出去,就写奏折,诉李斯年与他政见不合,一怒之下,妄图谋杀大官。  周正幻想着罪魁祸首的悲惨下场,满心愤怒平缓了些。  正在这时,他突然听见头顶几步远的位置,有人靠近。  周正艰难地仰头,正好与面无表情,低头俯视他的李斯年对视。  靴子在离周正的脸距离一颗米的距离停下。  “大人。”李斯年道,“他去哪儿了?”  语气很平静,像是两人坐在椅子上,边喝茶边聊起琐事的口吻。  他还敢提!  周正顿时变了脸色,面容狰狞,嘴巴张合着发出喝喝的声音。  李斯年低头,了然:“哦,大人中毒了。”  周正瞪着他,示意他还不出去找人,在这里说什么废话!  李斯年看懂他的意思,脚慢慢动了。  在周正露出喜色的同时,踩上了垂落一旁的手指。  周正疼得眼珠暴起。  李斯年英俊的面庞上露出狠意,像头吃人的狼,“你该庆幸他跑掉了,否则我会让你尝试世间最痛苦的死法。”  周正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靴子碾压了几番,直到地上渗出了血丝,李斯年在周正衣服上蹭干了血迹,才收脚。  在周正大汗淋漓,同时又松了口气的头上,忽的笑了。  “算你好运,有人快来了,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轻松的语气,透出无情的决策。  周正一下抖如筛糠。  ......  李斯年刚离去不久的房间,一只漂亮的手鬼鬼祟祟的,从窗子外伸进,推开窗子,探出对灵动的眼。  没人,安全。  师南整个人跳进来,拍了拍手,走向床边,想也不想半跪在地上,往床板下淘去——  不出意料的,掏了个空。  师南愣了愣,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他未做停留,又去别的藏东西的地方看了一圈。  空空如也。  师南怒极,恨恨地咬了咬后槽牙。  “精明,真精明。”  “人也卖了,东西也搜刮的干净,打的一手好主意!”  不能就这么走了。  片刻之后,空手而出的师南出现在李斯年的房间。  师南轻手轻脚,确定室内没人,开始搜寻值钱的东西。李斯年扒了他仅剩的家产,他也得找回场子。  堂堂西武国储君,总不至于连点贵重东西也没有。  师南在外间搜了一番,还真没看得上眼的东西。他顿了顿,将目光投向李斯年不让人进的内室。  然后,漂亮的脸蛋上,露出了别样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师南:我只是想劫个财,没想到还有这么大的惊喜。  还记得落日弓么,李斯年射箭用的弓。  还有特制的箭头。  对了小可爱们,年前比较忙,我都是下班回来临时码的。  所以最近晚上更新时间不定,基本上都比较晚。  21号我放假了就稳定了,摸摸~  ———— 第85章 李斯年眸子里情绪翻滚,像是重新认识了,褪去不同外壳下,真正的师南。  这样的阿南,好像和他的距离更近了。  他默了一下,“阿南真聪明,看破了我的小伎俩。”  师南抬着下巴,连冷哼都懒得给。  却见李斯年歪了歪头,用极为郑重的语气对他说,“那我都一一还给你好不好?这样你会不会好受点。”  还——怎么还?  师南有点懵。  正当屋子里的情形陷入奇怪的僵持时,李斯年倏地抬手朝师南胸前袭来。师南大惊,以为李斯年暴起袭击,连忙护住胸口致命处,试图拉开安全距离再说。  谁知李斯年并未攻击他,而是拉扯他的衣裳,抓住从里面掉下来的半截箭,在师南睁大的眼眸中,微微一笑。  箭头反转,用力地,刺进了胸膛。  师南动作快于思想,只来得及拽住箭身,没让李斯年被贯穿,血沫溅在他的眼周,像朵绽放的红色梅印。  师南双手微抖,“你疯了吗?”  李斯年紧紧抓着箭身的手,缝隙渗出了血迹,声音虚弱,抬眸望向他:“我没疯......我早就想这样做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罗:我觉得你太血腥了,不要和我南南玩儿。  师南:......太可怕了,告辞喵!第77章 王的告白  师南心里那点杀意, 突然就没了。  他对李斯年的感官很复杂, 无论是之前共处还算和谐的那段日子, 还是李斯年迫于生存, 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两次对他下手的苦衷,都让他的理智来回拉扯。  师南从未反感过不择手段的人, 李斯年的这一箭,不管里面带了多少演戏的成分,都让他反复不定的理智,彻底拉到了某一边,尘埃落定。  师南握住箭支的半截身子,开口道:“不必如此,我已经有了决定。”  李斯年嘴唇发白,还有余力笑了笑,“是什么决定......杀了我?”  师南摇头,“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杀戮无情的恶人, 再说......”他语气平静,“你还不知道,我留了周正一条命, 等他醒来,我无根无底早就逃之夭夭,至于你李斯年,能逃哪儿去?”  按师南原来的计划, 此时他应当露出恶劣的笑,但他没有,只是说道:“这是我给你最后的回礼,你我之恩怨,从此一笔勾销。”  李斯年捂着中箭处,没说周正已经死在他手上,只是温顺地看他:“两件事已了,那......你消气了吗?”  “很重要?”师南松了手,奇怪地看他,“反正我又不会再和你来往,你若在皇宫死了,与我无关。你若活下来,就老实当你的西武王去。”  李斯年眸子有什么东西愈发深邃,“不行,你跟我一起回西武。”  师南失笑:“我疯了吗?我去做什么。”  李斯年道:“当王后。”  师南:“......”我是不是幻听了?  师南怀疑自己听错了,“当什么?”  李斯年重复:“王后,我的王后。”  师南茫然松开握住箭尾的手,甚至不觉得愤怒,想到什么说什么,“老子是公的,再说,我对你不感兴趣。”  李斯年声音虚弱又很真诚,“听我说......在之前的庄河手里,我就中了毒,内力凝滞,经脉堵塞......西武的毒师都不如你,我希望你随我回国,助我疏通经脉。”  说着说着,他再次露出闪着寒光的牙,隐隐透出狼子野心,“西武并不安全......还有许多人在暗中蠢蠢欲动,唯有带回去女子打扮的王妃......”他眉宇间忍着痛楚,停歇了会儿,才继续道:“那些人才不会防备你。”  师南似乎是信了,点头,“好像说的很有道理,那我有什么好处?”  李斯年断断续续地说:“我的权势、财富、子民......我的王国都与你共享......这些够不够?”  师南看他良久,匪夷所思道:“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很蠢?”  “我都和你打了几回了,我还不知道你内力通不通畅?”  李斯年沉默片刻,继续虚弱道:“是我记错了,其实——”  “别装了,能不能好好说话。”师南打断道,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嘲讽道:“箭伤根本不在要害,伤口也不深。相信就算我刚才不阻止,你也会想办法停手。”  师南态度真诚:“别一套接一套的,我知道你耍什么花招,只是难得和你计较。咱们真诚点沟通,行吗?”  李斯年:“......”  李斯年神态转变极快,语气恢复正常:“那我说实话了。”  师南哼了声。  就看李斯年镇定自若地拔了那只碍事的箭,撕下中衣包了一圈。  果不其然,只有少数血迹流出,伤口不深,只是看起来嚇人,并未伤到重要部位。  师南再度冷笑,只听谎话连篇的李斯年说个什么玩意。  哪知李斯年整理好伤口,看向他,不说则已,一说就语出惊人,“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喜欢你,想娶你回去当王妃。”  师南:“......??”敢问你嘴里到底有几句真话?  师南“呵”了一声,这两年在凡俗里打滚,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不知龙阳之事的单纯小猫了。他顺着李斯年的话头,故意刺激他:“怎么,想做上面还是下面?”  说到这种话题,又被师南压在身下,李斯年嗓音变得低哑,“阿南喜欢在上面?我也不是不能配合。”  “哈,你果然想做下面!”师南终于等来了这句话,立马大声骂他:“恕我直言,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想都别想!”  据师大人这两年的了解,这种语言,对男人是极端的侮辱,没有任何男人能承受得了这种话。  哪知李斯年一声招呼也不打,突然发作,反身打了个滚,将师南压在身下,低低地笑,“正合我意,那我在上面如何?”  “滚开。”师南措不及防被翻盘,大怒,继承无数记忆的脑子快速转动,最后气得口不择言,骂了句民间常用的精辟俗语:“干你娘!”  李斯年绞着他的腿,俯首欲咬师南骂咧不休的唇,却被师南别头躲开,未曾停顿,直接咬在他白皙修长的脖颈上,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别,干我就行。”  师南来不及呼痛,就被满心的惊诧冲晕了脑子,他还以为李斯年是刻意羞辱他,谎称喜欢他,但看这个架势......李斯年说的是真的!!  师南:啊啊啊,李斯年居然想日他!  惊怒之下,师南彻底放开手和李斯年打了起来,两人功夫差不离,一会儿这个占上风,一会儿那个占上风。  偏又是近身搏斗,缠得跟两块麻花似的,师南愣是没腾出手来拿武器。  李斯年又一次翻转,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哑着嗓子道:“当初是你主动要招惹我,你就要负责到底。”  师南气的破口大骂:“你他妈不可理喻,是我救了你的命!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李斯年假模假样地思考了下,点头:“你说的对,但你不同意的话,我就不能带你出宫,你的东西都在我这,无法再易容。”  “最后的路子都堵死了,除了做我王妃,你别无他选。”  暴露真正目的的李斯年,已然不再掩饰内心。  然后就被愤怒的师南踹翻。  李斯年着实像条狼,不还手也不出手,就死命地缠着师南,不让他脱身,还总在肩上脖子上下口,像是要打上他的专属印记。  师南被气的昏了头,眼睛都红了,也干脆狠狠地咬了回去。  战况正激烈时,有人轻轻敲了敲门,两人一个红了眼,一个舍不得放手,眼中只有对方,谁也没听见敲门声。  席远推门而进,看到的就是这副战况正酣的场景。  走近的脚步声,让师南和李斯年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动作骤停。然后,缓缓回了头,看着一脸困惑的席远。  李斯年挑眉。  师南:“......”  席远无比敷衍捂了下眼睛,迟疑出声:“......打扰你们了?”  师南喘了几口气,恶狠狠瞪了眼李斯年,在席远的旁观下,得已站了起来。李斯年这次没有阻碍,同样整理了衣着,自然起身。  席远放下捂眼的手,首先目光就落在两人露在外面的,一个个带血的齿痕,心里对这两人的癖好感到无法理解,但终是没有像第一次一样发问。  而是正色道:“光禄大夫周正死了。”  师南正在龇牙咧嘴地揉脖子,手被惊得一顿,“谁死了?”  席远见他惊讶不似作假,眯了眯眼,重复道:“周正。就在你们去探访不久,听说你们递过拜帖。”  李斯年打断道:“大将军怀疑我们做的?”  师南脸上维持震惊,心里盘算着。  如果说宫里谁最有动机杀了周正......在知道李斯年对他的心思后,师南几乎第一时间,就认定是李斯年下的手。  他怎么敢!  席远与李斯年对视片刻,挪开了视线,“我从未说过,只是宫里出了这种事情,皇上要求彻查,我刚好负责你们——”  李斯年笑道:“大将军如此身份,派个太监过来通知一声就行了,何必亲自前来。”  席远双眸闪了闪,似笑非笑,“啧,有的事情说开就不好听了。”  他的眼型很好看,内勾外翘,笑起来很有神韵,只是与在莳香馆不同,此时的笑十分有距离感。  说罢席远微不可查看了眼李斯年的鞋底,干干净净,一点血迹也无,身上却到处都是血迹,地上还有个可疑的箭头。  越想越匪夷所思,就算是和男宠的情趣,未免也太过了。  席远干脆转移了问话目标,带着风流的笑意,对师南问道:“地上的箭头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  师南两只手拢着,仿佛有些怕李斯年似的,往席远那边靠了靠,“大将军,我实话实说,你能不能保护我?”  一副被邪恶势力逼迫的委屈样。  “过来。”李斯年皱了下眉,倒不担心师南曝出师南杀了周正的事,毕竟他自己也摘不出去。  只是不知道师南打算做什么,让他有种事态不受控的不安感。  “你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席远精神一震,不经意似的挡在师南面前,语带深意看了眼李斯年,“只要有我在,无人能伤害你。”  师南像朵伫立在风中摇曳的小白花,躲在席远身后,颤巍巍抹了下不存在的眼泪,哽咽道:“大将军,他,他——”  李斯年和席远都看他。  师南酝酿了半晌,终于痛哭出声,“这个畜生,他强抢民男!” 第87章 不知过了多久,人来的差不多了,最后一个人进来的时候,不绝的闲谈声顿时弱了下来,所有人目光往殿门处投去。  师南心里奇怪,也跟着望过去。  来人戴着银白色面具,黑发简单地束起,露出的下颌线流畅冷峻,连根头发丝儿也透着冷漠。  他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落在师南的身上时,似乎停了一下,又像是错觉,很快移走了。  然后,来到席远右边的官员旁边,坐下。  与师南仅隔了一人。  师南当即绷紧了身子,一脸菜色——这不是江阴王吗?  江阴王在师南旁边落座的瞬间,对面时刻关注的李斯年,心里头,像是被兜头泼了一桶冷水,甚至肉眼可见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若说师南靠近席远,只能让他心生妒忌,那么江阴王这个人,简直就是他的梦魇。  无关身份地位,只是一种直觉。  江阴王......会抢走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像是验证他的想法似的,下一刻,他就看着江阴王拍了拍左边座位的大臣,大臣忙不迭离开。江阴王转头朝师南说了句什么,师南神情从警惕到惊讶,最后一脸茫然.......坐在让开的位置上。  夹在席远和江阴王中间。  明明坐在温暖如春的殿中,李斯年像是吹了一整日的寒风,浑身冰凉透底。  为什么又是你?  为什么?  ......  十几个呼吸时间前,师南眼睁睁看着江阴王戴着冰冷的面具,坐在离他一个位置远的地方。  虽然近了点,好在有人隔着,能替他承受点压力。  也不知为什么,虽然他已经不是以前那只废猫了,有足够保命的能力,但或许是弱小时的阴影过甚,乍得见到江阴王,心底还是有抹不去的威胁感。  师南轻手轻脚往远处挪了点。  江阴王面具下的眼睫颤了颤。  坐在江阴王旁边的大臣显然如坐针毡,官服下的腿不安地动来动去,是紧张的表现。  同样处于某种困境的人,总是有典型的攀比心态。师南本来以为自己很惨了,看大臣这副掩饰不住的模样,又幸灾乐祸了起来——总归还有比他更惨的。  嘿嘿嘿嘿嘿......  脸上没忍住刚展现出微妙的笑意,师南就感到一丝淡淡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从江阴王的方向看来。  师南:“......??”看我做什么?  师南立马肃了脸,像个没有感情的石头人,伫在席远背后,做出无欲无求的样子,全神贯注,心神放空。  实际心里慌的一批,他确保他的人形不认识江阴王啊!  江阴王看他做什么?  难道是嫉妒他盖过了他的美貌??  师南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长得俊居然也是错......  就在师南想出了江阴王不待见他的一万个理由时,就听看了他一会儿的江阴王开口了。  “你换个位置。”却是对旁边的大臣道。  大臣若不是怕开罪这个杀神,早就想走了,闻言欣喜若狂,快步离开的背影透出了张惶。  师南看着大臣喜悦的背影,突然心生不详。  就见江阴王抬头看向他,薄如蝉翼的面具,在此刻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江阴王慢条斯理地扣了下桌面,缓缓开口:“你,太高了,挡到了光。”  师南求生欲顽强,马上就走的话都绕在了嘴边。  江阴王抬眸看了一眼,语气略带不耐,“坐下,马上。”  师南:“......”  师南头皮发麻,在他眼中,江阴王逼人的目光令人发寒,周身冷凝的气势铺天盖地而来,仿佛能闻见铁锈的血腥味儿。  最后不知怎么的,他就晕乎乎坐了下来。  等清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被孔国最有权势的两人夹住,对面还有道几乎凝如实质的视线戳着他,四周更是有各色各样的目光来回扫视。  师南:“.......”我是谁?我在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我死了。  ————  感谢在2020-01-14 22:25:14~2020-01-16 21:0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呵呵呵呵 30瓶;糯米团子吃糯米 2瓶;傻呵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79章 奸夫  近几日忙于寻找夜谈皇宫贼人, 耗费了席远不少精力。等他再度睁开眼时, 师南已经坐在他右手侧了。  方才这边的动静, 他都听见了。  席远越过师南, 视线一下子便锁定了穿黑衣的江阴王,挑了下眉尾,“稀客, 来就算了,还这么有兴致,欺负我带来的人?”  谁都知道,江阴王是宫里最不听命令的人,居然也会老实来这里被问话,实在不像他的一贯作风。  江阴王的面具遮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暗哑的声音从底下传出:“不来,周正之死恐怕又得推到我头上。”  又?  什么叫又?  师南目不斜视,坐的比最重规矩的文臣还正,黑发下的双耳竖的高高的, 分析耳边的对话。  听这话的意思,莫非以前江阴王背了很多这样的黑锅?  师南暗自琢磨,席远却察觉到了异样——江阴王从不在意声名如何, 就算被陷害也从不稀罕解释,这次特意前来,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像是......刻意来给谁解释一样。  江阴王话已至此, 席远本欲嗤笑反驳,忽的想起从前但凡死的人都与江阴王有不大不小的矛盾,纵使无人证物证,所有人心知肚明,认定了是江阴王所为。  谁让江阴王行事随心所欲,又不屑于摘清自己。  从某种方面来所,他说的也没错。  席远突然沉默了,江阴王也没有继续。  师南就在这样古怪的气氛里端坐着,关注他们这个位置的人不少,打眼看来,那个男宠大逆不道地坐在中间,被孔国最后权势的二人夹着,竟然毫不逊色。  初始只会被他具有强烈的美貌所吸引,当有这样容貌的人,身份低微,看得人只会给他赋予别的情.色意味。  但当他坦然自若与周围人平起平坐时,身上散发的超脱气质,昳丽而不俗媚,天真却不稚嫩,眼波流转时,像是活在桃花源传说里无欲无求的灵物,而不该坐在大堂之上,供人暗中窥视。  李斯年离三人并不远,只隔十步远,但他暗沉倔强的目光,拉近了微不足道的距离。  四人之间似乎有着旁人轻易插不进去的气场。  蠢蠢欲动的,无法形容。  很快,江阴王最后一个进来后,宣告着人都来齐了。  因为在场的大多身份不凡,还有各国的使节都在,皇上特意派下大理寺的人,问话的态度很好,只一一要求诸位说了自己今日做了什么,有无人证等等。  一轮问话下来,所有人都有人证,证明事发时不在周正住所,包括李斯年。  李斯年也不知什么时候买通的人,还真有师南没见过的陌生面孔,替他做了证。  至于江阴王更是让人惊掉了下巴,在问话人忐忑夹杂惧怕的目光下,他不仅没有甩桌就走,还脾性极好的回了话。  大臣们如何的惊疑不定不说,师南看着只看身形,竟有种风姿卓越气质的江阴王,突然觉得,江阴王好像也不是很凶。  只是也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旁边有道若隐若现的视线,等他看去,又立马消失不见。  师南疑神疑鬼转了几次头,一无所获,只当他紧张过度。  事情到了末尾,一如所料没有进展,只是碍于事态严峻,该走的流程必须走完。大理寺的人朝各位行礼,带着歉意道:“耽误诸位时间了,只是事态紧急,不得不邀各位前来。”  “哪里,这是本官该做的。”  “周大人被奸人所害,我等痛心疾首——”  “希望早日抓到刺客才是。”  众人纷纷表示体谅,并适时露出了悲痛之色。  眼看着一片和睦融融,已经有人朝门外走去,沉默已久的李斯年突然迈出一步,“慢着!”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不知在这个敏感关头上,李斯年贸然出声,所为何事。  大理寺之人开口打破寂静,“可是有线索了?”  李斯年面无表情,“小王有事要请各位大人见证,还请诸位停留片刻。”  说话时目光一直落在师南脸上,意图明显。  显然不是为了周正之事。  师南:“......??”  师南表情有点绷不住了,李斯年莫不是要当着所有人,说他编造的强抢民男之事?  任他脸皮再厚,到底还是有来自公种的自尊心,在席远面前说就罢了,当着这么多人——  师南:嗐,好丢猫。  本来急着要走的众人,有部分爱看好戏的人立马坐了回去。事态与席家的小子有关,席远仅二十岁就走到了权利高峰,许多人眼红极了,虽做不了什么,看看笑话也能当做谈资。  少部分年纪颇大,德高望重的老臣,顿时蹙了眉头,大概猜到会发生什么,更觉荒谬——什么时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能摆弄到朝廷上了?  秉着要看看现在的小年轻们,私底下有多荒唐的想法,也回了座。 第89章 冰一样的冷,但又隐藏着师南看不懂的怒意。  空气里只有寂静,一个呼吸时间过去,两个呼吸时间,连心跳声似乎都停了。  争执的臣子们,望着忽然发言的江阴王,面色不自然的闪过畏惧之色。  江阴王在这个时候出声,身形又好死不死地挡住那个男宠,显然是要护着他。  若是平时也就罢了,无人与他争锋,怕被江阴王下暗手,灭了门也找不到痕迹的那种报复,没有谁不恐惧。  但今日之事绝非寻常,终是有自诩一心为国的老臣,梗着脖子站了出来,对江阴王厉声道:“江阴王,此人到底都不算孔国之人,你又凭什么身份指手画脚?”  是啊。  众人醍醐灌顶。  男宠甚至还是西武人,李斯年为美人昏了头,非要用城池换自己人走就罢了,席远和江阴王,又凭什么护着他?  江阴王闻言身躯微僵,就算看不见表情,也能从他短暂的沉默里,看出他正在纠结。  谁见过这种模样的江阴王?  江阴王出现在人前时,总像个无情冷漠的战争兵器。此刻的反常,倒有了人气儿。  那老臣只当说中了痛点,冷哼一声,更是步步紧追,逼问:“说啊,你以什么身份护他?!”  本以为江阴王要么怒而拔刀血溅当场,要么愤而拂袖离去,谁知他像是被老臣逼进了绝路,终于缓缓开了口。  “他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允许,谁敢动?”  席远倏地看来,面露惊愕。  李斯年垂落的手,指甲直接掐破了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潺潺流下,江阴王也认出了阿南?还是他们早就互通了信号?  最后一个猜测,让李斯年从未如此清晰地认知到,从头至尾,他才是那个局外人。  兜兜转转,不管他什么地位,什么身份,始终只能在暗处窥探阿南和另一个强大到,他根本无法正面对抗的男人亲密。  李斯年心脏犹如绑了块大石头,直直坠落,耳边轰鸣作响,甚至听不见殿内其他声音。  另一边,老臣对江阴王的回复始料未及,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才是那个与他夜会的奸夫?!”  众目睽睽下,江阴王沉默了,怎么也说不出‘是’字。  但俗话说的好,凡是面对问题不吭声,从某种层面来说,沉默即是承认。  师南本来都在另做打算了,哪知道半途冒出个江阴王,强行按头认了是他奸夫。  师南浑浑噩噩地想,这他妈都是什么事!  最终,这场闹剧在江阴王的强势下,彻底终结。  大臣们也试图说服江阴王,但他无父无母无长辈,任你怎么说,反正就是一个态度——想要带走他?行,从我刀下过去。  没听几句江阴王还不耐烦了,直接带着师南出了大殿,众人眼睁睁看着一座城池就这么没了,心如滴血,却不敢拦截江阴王。  就这样,师南绕来绕去,被完全没想到的人,以完全没预料到的方式,带出了宫。  ......  师南一路上老实的跟只鹌鹑似的,被默不作声的江阴王带回了江阴王府。  江阴王府坐落的位置,在郁京北边,离皇宫距离很远。  府邸虽大,修缮的简洁,色调冷清,与其人一样,随时显露出冷漠的疏远感,就差把“不好惹”三个字刻在门口。  师南进去的时候,看着幽深的大门,突然觉得自己像只自投罗网的小猫咪,跳进深不见底的黑洞。  师南倒是想跑,他如今身手虽然不错,但与江阴王这种人相比,还是差了些火候。  就怕跑路不成,反而激怒了他,被一刀抹了脖子。  所以江阴王到底为什么要主动帮他呢?  师南百思不得其解。  进了王府,江阴王依旧没有摘下面具的意思,浑身散发着冷气,也不知是对谁的,但师南总觉得和他有关......  路过一条齐整的碎石小路时,师南终于忍不住了,从后面看着江阴王的后脑勺,问道:“王爷要把我带哪儿去?”  江阴王像是没听见似的,不搭理他。  师南在背后撇了撇嘴,随后不再出声。  直到江阴王在深处的一个院落,推开房门,面具下没什么表情,对师南勉开了尊口:“进去。”  王府位置本来就很偏僻,处于深处的房间,更显寂静。无尽的蓝白天空,连一只飞鸟都没有,只有瑟瑟的寒风,刮动立着的二人衣摆。  师南显得有些迟疑,还有一丁点儿忐忑,“现在?”  “嗯。”  师南肉眼可见的一顿,接着,头皮发麻,猜到了江阴王的打算!  看着兄长露了怯色,江阴王浑身的冷气儿稍微收敛了些,他对上另一双望来的美眸,无声叹了口气。  到现在他的脑子都是混乱的,不知该怎么面对兄长。  兄长此番失去记忆后,重塑的性格虽然完全颠覆了他的印象,甚至逼的他说出那种大逆不道的话......但兄长想来也是不愿的。  实在不应该迁怒于他。  于是江阴王抿了抿唇,凌厉的气质骤然软和下来,声音依旧低哑,却是柔和了许多,道:“外面冷,进去歇着,有事休息好了再说。”  宫里闹了这么多事,兄长应是乏了。  来了!来了!  师南惊怒地想,他终于露出龌龊用心了!  素不相识的,非要认这个奸夫,还不是觊觎他的肉.体?!  师南悄声往后退了一步,眼神有意无意瞟着最近的逃生路线,发现四处都有人把守后,彻底绝望了。  他一直不动身,江阴王的眼神渐渐变得疑惑,眼看着拖不下去了,师南安抚下快跳出喉咙的心脏,拼命争取更多的机会,“我还没洗澡......”  江阴王有点意外,很快点了头,转身欲走,“我安排人伺候你。”  师南大惊,连洗澡都有人监视?!  他忙不迭拒绝,耍了个心机,“放心,我不跑,你进去在床上等着,我洗完了自然香喷喷的过来找你。”  江阴王刚迈出一步,闻言僵硬地扭过头,“你说什么?”  师南被他蓦然望来的目光吓一跳,以为惹得江阴王不高兴了,咽了咽口水,干笑道:“我这一身汗的,咱别这么凑合,耽搁不了多少时间.......你说行不?”  这话就跟市场上聊菜价似的。  十分随意。  江阴王:“......”  江阴王硬生生被如今的兄长,气得喉间涌上一股热血,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定定地看着师南,银白面具露出的两个眼睛,黑的白的分明,其间有克制不住的怒火交织。  他垂落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气息不稳,好半天才缓过来,一字一顿道:“我、不、进、去。”  师南根本不信,心道还玩呢。  师南瞅着他的眼色,作势往里面探了一步,“那我进去了?你来吗?”  这显而易见的邀请......  江阴王捂着要气炸了的肺,彻底抛弃了对兄长打小的敬畏,厉声道:“叫你洗澡歇息......不准乱想!进去!”  说罢把狐疑的师南塞了进去,从外面死死扣拢了门。  然后转身就走,仿佛再磨蹭一下,就要忍不住打他了。  师南差点被门拍到鼻子上,孤零零面对着空空的房间,沉默片刻,抹了把脸,“嘿,还恼羞成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很怀疑人生,我以为25万字就能完结,结果......还差得远呢。  只有欺负下崽儿才能继续码字这样子。  痛哭。_(:3)∠)_  ————  感谢在2020-01-17 21:20:23~2020-01-18 22:05: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紫诗亟 5瓶;糯米团子吃糯米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81章 红眼  王府的下人效率奇高, 江阴王前脚刚走没多久, 后脚就有人抬着木桶进了内室, 冬日的温度下, 室内蕴着浓浓的白汽。  师南的面孔就笼罩在水汽里,复杂地看着两个下人放下桶后,从胳膊上勾的篮子里, 面无表情的,一把把往里面撒着花瓣。  不久,水面上就浮了厚厚一层花瓣,粉的白的,香气怡人。  一时看不出是什么花。  师南:“......”还挺讲究。  江阴王府的下人一身黑衣,跟他们主子一样,浑身冷肃,撒个花瓣硬是撒出了扔暗器的感觉。  师南抱紧了胳膊,觉得冷嗖嗖的。  等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下人们退去,师南才缓了心神,没真个儿的脱衣服洗澡, 而是偷偷摸摸扒在各个窗子面前,悄悄推开了条缝,往外看。  这一看, 更绝望了。  这么小小的一间房,无论哪边都有人守着——无论从哪个方向突破,必然会引起骚乱。  师南悲伤地叹了口气,只能一步步看了, 随后老实巴交洗了个香喷喷的澡,头发都未擦干,就去床上猫着。  他仰面躺着,一条腿曲着搭在另一条腿上,头枕在胳膊上,心里琢磨着江阴王出门的反应。  是被揭破心思,恼羞成怒了吧?  看江阴王那个被侮辱的表情,也不似作假,说不定真是单纯的起了好心? 第91章 但曾管家实在表态的信誓旦旦,一副我见的多了,没大毛病的模样,师南琢磨可能是他大惊小怪,便也没放在心上,略过了这个话题。  ......  次日,天空澄碧,纤云不染,和风送暖。  一大早,师南打扮的利落齐整,对着外面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真是美好的一天呢。  他精神抖擞的去找了江阴王。  被曾管家“泄密”了几天,再加上江阴王在他面前失过态,师南已然不怕他了,甚至觉得江阴王没什么朋友,有些可怜。  为了感激江阴王的恩情,他决定带江阴王出去钓鱼。  冬日破冰钓鱼,这么平凡的活动,江阴王一定没感受过!  师南这样说的时候,江阴王果然可疑的沉默了会儿,估计心里想去的很,又碍于多年的冷峻王爷包袱,没立刻答应。  于是师南很有眼色的,主动热情拿出让曾管家准备的钓具,道:“走走走,我东西都准备好了,不去岂不是白费?”  江阴王这才缓缓点了头,“好。”  师南唏嘘,这不是挺好说话的嘛,褪去了主观的看法后,他觉得这个样子的江阴王,其实很温柔。  江阴王没让下人和曾管家跟着,独自和师南去了钓鱼的地方。  师南一个人说笑了一路,江阴王倒也脾气好,时不时嗯了句,应和着他,也让师南彻底失去了提防,等到了目的地,不经意问起:“出来玩还带面具啊?”  江阴王目光落在他期待的脸上,轻声道:“不方便。”  师南不明白哪里不方便,可能是两人还不熟吧,于是转了话头,开始左看右看,“我找找哪个位置比较好,钓鱼我经验丰富,一定不让你空手而归。”  江阴王沉默地看他兴致勃勃到处跑,什么也没说。  师南跑了一圈,回到原地,“我看了看,还是这里最好,今天不冷,风吹着也舒服。”  他找了个地儿,也不嫌弃,席地而坐,掏出长长的鱼竿,转头一看江阴王还在原地,招手:“过来呀,愣着做什么?”  江阴王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看了他一会儿,才抬步走来。  还剩几步就到师南身边的时候,湖边突然吹来一阵强风,刮起了浅浅的沙土,有几颗不长眼的,就吹进师南的眼中。  师南被糊了眼睛,下意识上手揉搓,揉了几下,再睁眼——  一个黑色的片状物体,就这样当着江阴王的面落了下来......  偏偏当事人还没觉得不对,眼角挂着生理性的泪水,眨了眨眼,朝江阴王看来,“我眼睛是不是红了?”  一黑一浅的双眸,就这样映在了江阴王的眼中。  江阴王顿步,一股热血瞬间涌上了头顶。  突如其来的风吹得更猛了,半结冰的湖面,像被打碎的镜子,泛起了猛烈的涟漪。  江阴王就眼睁睁看着那个薄情寡义的人,仰着张漂亮的小脸,无辜纯净的眸子望来,丝毫未察觉到暗涌的危机,还不知死活地问他。  “红了吗?”  江阴王瞬间赤红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红了红了,满意了吧。  ————  今日大肥章,骄傲!  ⊙v⊙  ————  感谢在2020-01-18 22:05:39~2020-01-19 22:16: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花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见后来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82章 逮住你了  师南隐约看到什么掉下去了, 正要看去, 又被眼中的异物感刺激得闭了眼, 等泪水冲刷掉异物后, 他才记起旁边还有个沉默寡言的人等着,哪还记得掉了什么东西。  为了拉近关系,师南睁着含着水汽的眼望去, “还红吗?”  结果话音落下,就亲眼见到江阴王露在外面的眼睛,刷地就红了。  师南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一下,笑容僵在脸上。  若是曾管家没说过江阴王有疯病的事情,他或许就天真的以为也进了沙子,但有了心理准备后,他不得不思考另一个可能......  就在师南疑神疑鬼之际,江阴王开口了,“尘土飞扬,容易迷了眼,钓鱼暂且作罢, 先回家吧。”  语气平静如常,只是被那双眼睑赤红的眸子衬着,愈发的难以揣度。  师南琢磨不透他的情况, 也不可能傻乎乎贴上去,决定先稳住他,“......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想出去逛逛。你先回去, 我待会儿就回来。”他镇定放下鱼竿,拍了拍沾灰的衣服,就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只是余光一直瞟着江阴王的动静,像只在独木桥上小心行走的猫,只要有丝毫风吹草动,立马‘喵呜’一声压着耳朵逃窜。  好在令师南松了口气的是,随着他越走越远,江阴王一直站在原地,遥遥望着他的方向。  走出一段距离后,已经看不清他的眼了。  这种角度看去,又觉得穿着黑衣的男子,安静地站在那里,又有几分被抛弃的可怜感。  师南摇摇头,压下多余的情绪离开。  独自呆在原地的江阴王,明明早就知道这个人的薄情寡性,见到师南毫不犹豫的离开。  所谓物极必反。  眸中不正常的红,首次违背了过往的规律,悄然淡去,内心的躁郁却更加浓重。  江阴王揭下面具,目光阴翳。  ......  郁京北区虽为平民区,不如其他城区繁华,但同时也热闹的许多。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街上某个地方传来起哄声,不少人围着一处空地,人头攒动,看中间赤着上身肌肉虬结的几个大汉,表演杂耍。  师南戴了帷幕,也混在人群里看热闹,抱着刚买的零嘴,吃的津津有味。  化成人形后最大的好处,就是没有历练任务,身无负担,想做什么做什么,每天都过得有滋有味。  一大汉先表演了胸口碎大石,这倒不算什么,稍微练点外家功夫,就能做到。  师南兴致刚淡了些,又见另一波人,倏地点燃了一根不知名物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点点将火团子吞进口中。  师南惊得零嘴掉了一地,等反应过来,兴奋的红了脸,连声叫好,从荷包里掏出块碎银子,走出人群,放在地上的铜盘子上。  盘子上多是零散的铜钱,银子搁在上面,格外显目。  那吞火的大汉声音浑厚,朝他抱拳:“兄台谢了!”  师南撩起帷幕的一个角,好奇道:“能给我看看你舌头么?”  简直好奇死猫了,是怎么做到的?  大汉惊鸿一睹,眼中掠过一抹惊艳,很快回过神,倒也豪爽,当真张了口,给师南看。  正是这时,师南对面的人群里,蛮奴隐在里面,盯着师南帷幕下的脸,露出狂喜之色。  蛮奴悄无声息低着头吹了个哨子,哨声极轻,附近好几个看似普通的路人,却竖起耳朵,凝声听了会儿,朝这方涌来。  从上空往下看,便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无数道人影,快速的朝师南的位置靠拢,构成无缝的网,只等着将猎物捕获。  危机四伏。  猎物本人毫无所觉,还在与大汉相谈甚欢。  捕猎的网越缩越小,最近的猎手,已然到了师南背后几步远处,他得到命令,手缓缓向怀里伸去——  “兄长。”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声音不大不小,却像是擂鼓一般,敲打在猎手们的耳膜上,振聋发聩。  紧绷的气氛骤然被打破。  蛮奴看清出声之人的面容,瞳孔紧缩,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甚至不敢吹哨,只朝人群看了几眼,悄无声息地退下。  热闹依旧,一切如常。  师南听见熟悉的声音,几乎以为自己生了幻觉,抛下神色黯然的肌肉大汉,掀开帷幕,转身朝来人奔了过去:“崽儿——”  奔向之处,人群渐渐散开,露出中间那人极为清俊的脸。  好些时日不见了,司景明似乎瘦了些,仿佛随时都会御风而行,宛如谪仙一般。  完全没意识到避过一劫的师南,惊喜万分来到司景明面前,亲昵的在崽儿脸上蹭了蹭:“你怎么回来了?曾管家不是说还有些日子吗?”  完全是见到最关心的人,猫性本能的反应。  附近顿时有数十道古怪的视线投来,实在是——没有哪两个男子,会在街上做出如此轻佻的行为,堪称伤风败俗!  司景明被低了大半个头的师南,勾住脖子脸贴脸磨蹭,温热细腻的触感传来,好似无暇的美玉,又像是剥了壳的鸡蛋白,滑腻极了。  “出了变故,提前回来了。”司景明说话时墨发微动,更有几分出尘意境。  师南整个猫陷入了昏了头的兴奋中,闻言清醒了一瞬,“麻烦吗?江阴王会不会怪罪你?”  司景明垂眸看他,“不会。”  师南放下心,笑弯了眉眼,“那就好。”  短暂的相聚后,师南牵着司景明微凉的手,毫无目的沿着街道散步,闲聊了几句,抱怨起了江阴王这个人。  “崽儿,你怎么和江阴王交好的?他那个人.......有些古怪。”师南担心道。  司景明望来的眸子黑白分明,“他怎么了?”  师南与他对视片刻,心里蓦地一悸,稍显慌乱的错开目光,“就是,就是他好像有疯病,你知道吗?”  司景明挪开目光,“嗯。” 第93章 他见师南蒙着黑布的脸上,像是很专注的样子,莫名其妙地大怒,“这种不知羞耻的事,你果然很感兴趣!”  师南本来听着江阴王的风月秘事,不知不觉入了神,哪知江阴王说了一半,又发起了脾气。  师南张目结舌:我他妈什么也没干啊!  但江阴王此刻很显然不正常,师南略做思索,觉得堵不如疏,让江阴王倾诉一通,说不定病就好了!  病好了,就马上能认出他不是那个负心人。  然后师南勉强坐直了身子,朝着江阴王的方向,柔声道:“还有呢?”  江阴王见他不否认,心口闷的慌,“你......你当真是......”他咳了几下,狠狠道:“你想听?我偏不说。”  师南:“.......”都这个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叛逆。  “男子一起泡澡,不是很正常么?这件不算。”不能硬来,只能采取怀柔方案。  江阴王果然上了套,气急:“不止。”  师南内心松了口气,“说说。”  江阴王被他气得脑子乱成一片,全凭本能行事,继续道:“还有......还有你坐在我身上......亲我......咬我......舔我......”  师南:“.......”你们玩的这么刺激?  不过江阴王这么一形容,他觉得在哪儿听过,好像崽儿也遇见过这么个负心女子?  师南抬了抬下巴,狐疑道:“女的?”  江阴王盯着他:“你疯了不成?”  师南反应过来,江阴王既认错了他,显然那负心人是个男的。  他心想,江阴王府是不是风水不太好,不然崽儿和江阴王,怎么会陆续遇见骗身骗心的男女,这么想来还挺惨的......  “对此我深感同情。”师南语带怜悯,指着美貌的脸蛋,自信道:“但你醒一醒,负心汉能长我这么好看?”  仰着的小脸,被遮住秋水似的明眸,最突出的,就是那张殷红的唇。  唇瓣丰润,像是在向人索吻。  江阴王目光不由自主锁在上面,入了魔似的,身子微微靠近了些,刚一动,他瞬间反应过来——又是此人的阴谋!  这个人总是这样,用自己做诱饵,毫无廉耻之心。  “别耍花样,你要为你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江阴王看破他的用心,语气冷的刺骨,不忘嘲讽:“长成这样子,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师南:“......”他是不是被骂了?  师南虽然总是嘴硬,吹着自己长得多俊,实际上对化出的人形模样非常不满意。  长腿确实挺长,就是四肢过于纤细,身上的肉太软了些。他曾经试着连续锻炼了一周,然而腹肌依旧不见踪影,平整白嫩的一整块......  他被江阴王无心说中了痛点,一气之下就要翻爬起来——然后又被锁链扯了回去。  疼痛感从手腕处传来,师南嘶了一声,“疼......”  小小的气音轻易钻进了江阴王的脑子,没等师南反应过来,细细的手腕就被人捉住了。  江阴王捏着他的手腕,嗤笑:“又来这套......你是不是觉得你撒个娇,服个软,再来个苦肉计,我还像以前一样蠢,马上就放了你?”  “.......”师南本来没想什么,他这个欲盖弥彰的反应,让师南意识到,江阴王很可能还对那个负心人旧情未了......于是把手抬得更高,轻声道:“铐子太紧了,你看,都红了。”  江阴王一怔,目光落在上面的红印子。  师南皮肤生的细嫩,以至于稍微有点印子,看起来就很嚇人。  江阴王沉默片刻,挪开目光,“吵死了,闭嘴。”随后从身上拿了把精细的小钥匙,给师南解开了双手的镣铐。  师南暗喜,有用!  双手解开了,双脚还远吗?  因此师南不仅没有老实住口,反而叨叨得更凶。  师南揉了揉重获自由的手腕,眼神诚挚,发誓赌咒:“我绝对没有对不起你,要是不信,你把司景明曾管家叫来,让他们认认那人是不是我。”  江阴王不信,“你玩弄了我的......”顿了下,“身体,还想广而告之?做梦!”  师南被他凶了两次,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  他发现江阴王就是个纸老虎,气势搞得挺吓人,结果连“老情人”的手磕碰了一下,都舍不得。  师南唏嘘的想,曾管家果不欺他,江阴王就算发病,也是有底线的,不亏是男人中的真英雄。  于是用最柔软的语气顺着他:“我对你的身体真没兴趣,你要怎样才信?”  哪知这话一出,江阴王下巴绷紧,“不可能,你就是喜欢。”  师南哪敢说是,坚定道:“不喜欢。”  江阴王阴沉沉的眸子投来,“喜欢。”  “不喜欢。”  “喜欢。”  ......  十个回合后,师南捏了捏眉心,单方面停止这个智障般循环的对话,看向江阴王的眼神愈发怜爱——好好的冷峻王爷,怎么发个病,脑子都不好使了呢?  师南想了想,决定用行动证明一切。  据江阴王的叙述,那老情人对他的身体喜欢的不得了,每回一碰上,就八爪鱼似的黏上了,无一例外。  只要他坦荡荡地抱一下,再坦荡荡地放开。  ——就能证明他的清白!  师南本着说服的心态,给江阴王提了这个馊主意,江阴王先是不愿,“本王怎知你是不是想占便宜?”  师南胸口闷了一下,“很快,就一下。”  恍惚间想起了前几日怎么气走江阴王的,师南悔不当初,或许这就是报应......  江阴王半信半疑,看起来不太愿意的样子。  趁着他思索之际,师南翻身而起,上半身倾近,胳膊先斩后奏的往面前人脖子上勾去,快靠近的时候,胸前被人抵住。  红色的中衣往上滑了些许,露出一截细白的腰身。  绯红的花瓣似的面颊,仰着看向江阴王,说是抱一下,其实身体与身体间隔了段间隙,只有交缠的双臂,证明这是个虚有其表的拥抱。  红衣美人半跪在床上,绷直了锁在双足间的锁链,构成一幅活色生香的画卷。  江阴王下意识伸手抵住师南的肩,却又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师南没想到抱一下都这么难,心生恼怒,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怎么就这么矫情!  于是他不管不顾的靠近,抵着的那只手,似乎本身就没用力,轻易被挤开,两具身体终于得以贴合在一起。  空荡荡的心,晃晃悠悠落了地,难以描述的充实感。  这股从未有过的满足感,使得江阴王时而混沌,时而清醒。  就在师南准备抽身而退,刚有后撤的趋势时,后颈被一只手猝不及防的捏住——  师南:“!!”  被拿捏住死穴的小猫,身子倏然软成了水,支言言撑不住,重新趴回了江阴王的胸膛上。  湿漉漉的眼眸,微张的唇瓣,晕红的脸颊上仰。  头顶上传来似笑非笑的声音,“还说不是?”  “......”  后颈的手稍松了些劲,师南好不容易找回知觉,就被自己堪称投怀入抱的举动,气得红了脸。  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么?!  师南竭力抬头,颤着声音道:“你先、先松手。”  江阴王低垂着眼,看着那张沾满蜜汁的红唇,开开合合,偶尔能看见里面不安分的舌。  “意外......这是意外......”  带着颤儿的嗓音,像把撩人的勾子,时不时撩拨一下。  “是爷们......你就松手,我绝对......证明给你看......”  张张合合,仿若无声的邀请。  偏那人还不停休,让人迫切地想要堵住源头,可一手掐着软倒之人的腰,另一手正捏着那人的脖颈。  没有东西堵了......  江阴王头疼欲裂。  “喂......你听没听见......我说的话......唔......”  回答师南的,是江阴王印上来的唇。  含糊不清的话语从双唇交磨间暧昧传出。  “闭嘴。”  “......”  红衣美人乖巧半跪在床上,安静如鸡。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  ————  感谢在2020-01-20 23:03:32~2020-01-21 22:53: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受受亲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果子酱 10瓶;糯米团子吃糯米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84章 确定关系 第95章 江阴王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周身气势是冷的,手却老实的给师南解了双足的镣铐。  隔壁就有入厕的地方。  师南爬了起来,往地下一跳,赤足站在干净的地面上,还未动作被江阴王黑着脸拉住,把他按在床上,低头给他穿上了鞋子。  看着嘴硬又高傲的江阴王,握着他的脚踝,做着屈尊降贵的事。  师南突然有点羡慕江阴王上心的那个人,被这样的人赤忱地爱着,怎么就舍得伤害他?  穿好鞋后,师南踩着暖和的鞋子,抬步向旁边走去。  江阴王下意识跟上,被师南一个眼神定在了原地,“入厕也得跟着?”  自从应下了江阴王,维持这段基于误会的关系后,师南像是乳燕归林,对江阴王一点都不害怕。  江阴王有种被吃定的错觉,于是绷紧了下巴,说道:“整个王府都是我的地方,我想去哪就去哪儿。”  师南‘哦’了声,大胆激他:“那你进来干什么,一起尿?我不介意。”  师南已经很了解江阴王了,认定他会忍受不了他的大胆之词,生气离开。  哪知江阴王沉默了会儿,突然说起了别的,“你躺了这么些天,有力气吗?”  师南怔了下,“......还好?”  问这个做什么?  莫非是良心发现,终于要关心关心受害者的身心健康了?  江阴王垂眸,缓缓道:“我最爱干净。”  “啊?”师南被他说得一愣愣的,硬是没联系起来这两句话有什么关联。  江阴王自说自的,“你要是站不稳......就会弄脏我的地方。”  师南:“......虽然我觉得我不会这么愚蠢,但你既然说了.......”  江阴王接话:“我进去帮你把着?”  把什么?  师南反应过来:“......”  师南大为震惊,“你!”  他娘的,学的还挺快!  “我身体好的很,不需要!”在江阴王带着笑意的目光里,师南转身快步离开,背影透出几分仓皇的气息。  无人看见,面具下的脸颊泛起了微薄的红。  作者有话要说:  受害者师南给崽儿哭诉。  师南:“负心人是真的无情,但江阴王是真的狗。”  司景明手落在他腰间的软肉,“别怕。”汪。  ————  感谢在2020-01-21 22:53:14~2020-01-22 22:0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十四的糖果子、长长长长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85章 江阴王的身世  自从和江阴王达成一致, 双方建立了彼此不太信任的关系后, 师南仿佛回到了曾经在崽儿宅子里的日子。  孔国最顶级的厨师烹饪美食, 手艺最精妙的绣娘缝制衣物, 所用之物,无一不是上好的。  师南自觉被犯病的江阴王碰了瓷,便也不推不拒地享受着, 只偶尔眼皮上跳,私下去找曾管家,问他江阴王发病,一般什么时候结束?  曾管家闻言表现的很困惑,“王爷最近发病了吗?”  师南:“......发了啊,难道还不明显?”  曾管家笃定道:“没有。”  师南屏息,“......可他觉得我是抛弃他的老情人!我是不是你们还不知道么?”  曾管家慈祥地笑了笑,“孩子,你们之间玩的小情趣,不必给老头子炫耀。”  师南:“......”我怀疑你也发病了。  师南无话可说,从此再也没找过曾管家。  因此也不知道, 在他走后,曾管家就挂上了忧愁的神色,去找江阴王商讨事情。  江阴王把这个来历不明的男子带回王府后, 守卫的景卫军发现,王府四周多了不少眼线,一个个滑不溜秋的,老练得很。  只是景卫军也并非普通人, 多多少少抓了几个,经审问之下,得知就是为了这个不知名男子而来。  书房。  曾管家忧心忡忡,“不止一股势力,无数人盯着他,他到底什么来路,王爷是否清楚?”  江阴王低头写着什么东西,头也不抬:“他不需要来路,知道是我的人就行了。”  曾管家被他哽了下,无语凝噎:“王爷,现在并不是秀恩爱的时机,您甚至在没告知皇上的情况下,为此叫回了驻扎的一支士兵,在宫里的人看来,这与造反又有何异?”  除了无处不在的眼线,总有不怕死的人,白日夜里都试图潜入王府,想要带走毫不知情的师南。  江阴王烦不胜烦,干脆召回了一些景卫军,重兵把守,将江阴王府牢牢的封锁起来,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所有人都想从我身边抢走他。”江阴王放下笔,淡淡道:“我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无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曾管家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不过是个初认识的小情人儿罢了,他却从中听出了势在必得的狠辣之意。  江阴王无欲无求时,曾管家总希望他能找到想要的。  可如今江阴王终于有了欲望,曾管家又觉得,他像熊熊的烈火,一往无前的向前冲,焚尽所有试图阻碍的东西,甚至包括他自己。  也不知是好是坏。  “王爷——”书房门外有人推门,打破曾管家的思虑。  江阴王反应极快,迅速拿起桌上的面具,师南推开门的刹那,正好看见他戴上面具的一刻。  师南打了个突袭,却没见到江阴王的真容,难掩失望神色,“又不是姑娘家,看一眼又不少块肉。”  江阴王不理会,“下回进来先敲门。”  师南点头,“敲门可以,那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溜达?”  江阴王抬眼看他,久久不言。  “司景明还在你手下,我又不会真的跑了,只是想出去走走,透透气儿。”师南试图揣摩他的心思。  师南确实没想过跑,就算不提司景明与江阴王的关系,江阴王其人,人傻钱多,对他又好,据说长得也蛮好看的,说来吃亏的不见得是他。  “今天不行。”江阴王开口道,“我要去皇宫一趟,等我回来,明天带你出去。”  师南心想,真黏人。  这么多天都过去了,也不差一天。  “行,那我等你。”师南道。  说完,江阴王看了眼曾管家,曾管家先是茫然了片刻,忽的反应过来,连忙退了出去,还替二人掩紧了房门。  师南心里一紧,警惕道:“我先走了?”  江阴王看曾管家的时候,已经在慢条斯理地收拾桌上的东西,靠在宽阔的椅子上,朝师南看去,幽深的眼眸里像是有令人晕眩的旋涡。  “过来。”他道。  师南默了下,“我想起我那里还有点事情......”  江阴王略显不耐,“你的态度不对,以我们不清不楚的关系,你该毫不犹豫笑着走过来。”  师南:“......”你都知道不清不楚了,换成你,你笑的出来?  江阴王还真的笑了出来,低声道:“过来,有事同你说。”  微哑的嗓音萦绕在师南耳边,师南认命般的走到他身前,自暴自弃地说:“干嘛?”  司景明坐在檀木做的椅子上,若是师南坐在那里,早就猫一样的缩成了一团,他却不一样,穿着修身的黑色锦服,背脊挺直,衣襟扣得紧紧的,有种禁欲感。  师南抱在臂间的手指动了动,突然很想给扯掉他的领口,看他还能不能维持这个正经坐姿。  然后就见正经的江阴王,拍了拍大腿,道:“坐。”  师南:“......”  师南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决定收回先前的形容,“不怕我占你便宜了?”  江阴王整理下摆,姿态从容,“我不是爱翻旧账的人,以如今你我的关系,偶尔亲密些也无妨。”  师南冷笑一声,说什么的都是你,反正你占理就是了。  动物之间的本能,就是想要就去做。  师南上下扫了几眼江阴王挺拔的身型,琢磨他的条件也不比崽儿差多少,崽儿是不能下手了,与江阴王当真来上一段露水情缘,也未尝不可。  既然无法反抗,不如学会享受。  于是师南大方地跨坐上了江阴王的腿,“问你个问题,你和崽......司景明,为什么都喜欢用檀木?”  “可以平心静气,谈不上喜欢。”江阴王沉默片刻,手搭在师南腰间防止他掉下去,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举动。  师南想起他的病,深以为然,“看来效果不是很好。”  江阴王看他,“你是在嫌弃我?”  “你既然认了错,我不会伤害你。”  师南眼珠子转了一圈,抬手挑着江阴王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随后在江阴王的眼皮上,轻轻留了一个吻,“那我道歉。”  搭在腰间的手突然用了力,掐着些许软肉,让师南痒得扭动了几下,“别挠我。”  江阴王诡异地安静了很久,道:“不要乱动。”说罢往后移了一点,让师南的臀避开敏感部位,缓缓开口:“你是不是早就想这么做了?” 第97章 师南眨了眨眼,“现在娶亲不都这样吗?感情处着处着就有了,令尊千挑万选的夫人,一定是位贤淑美好的姑娘。”  席远道,“姑娘自是好的,只是我喜欢男子。”  师南:“......”你喜欢音儿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席远看师南半天说不出话,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模样,挑着眼尾,“怎么,很意外?”  “同我成亲吧。”席远弯着腰,从院子里的枝头上,摘下一朵艳丽的花,别在师南的发间,“晚上我爹要来逼我回府,你陪我假做一场拜堂的戏,我爹是个迂腐又很传统的人,只要走了完整的仪式,他就不会再逼我另娶他人。”  淡淡的花香从发间绕进了师南的鼻尖。  席远打量一番,满意极了,“很美。”  也不知说的是花,还是人。  “你意下如何?”  师南摸着花枝所在的位置,在席远的笑眼下,抬眸看去,“好。”  ......  席远将师南安置在早就布置好的新房里,告诉他有点事要做,合拢门的瞬间,脸上温柔的笑意尽皆消去。  大步迈向书房,沉重的门“吱呀”一声关上。  席远挥袖而坐,面容肃穆,对跪下的一排将领道:“你等麾下善刺杀的士兵安排妥当了?”  将领们齐声道:“是。”  其中一人道:“江阴王功夫再高深,也只是血肉之躯,除非神仙下凡,否则无人能从上百精兵中逃脱。”  “很好,一刻钟后,本将军与你们一起入宫。”  席远正欲起身,耳朵动了动,突然开口:“退下吧,我一个人呆会儿。”  将领们动作一致,令下身行出了门。  偌大的书房里,席远一个人坐在书案前,沉默了会儿,对着虚空嘲讽道:“躲什么,你难道不是来找我的?”  “李斯年。”  李斯年从暗中走出,深邃的眉目愈发清晰,缓缓击掌赞道:“不过乱了拍呼吸而已,将军好耳力。”  席远笑意不达眼底,“你听了多少?”  “不多。”李斯年作势想了想,“全部听见了。”  席远半阖着眼,掩藏住方才眸子一闪而过的杀意,“你还真不怕死。”  李斯年走到离席远几步远的地方,“我们合作吧。”  不等席远说什么,李斯年主动露出底牌,道:“我与江阴王有仇怨,你们既然要对他下手,何不加我一个?”  席远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一声,展开玉骨扇,“你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和你合作?”  李斯年不在意他的讥讽,语破天惊道:“十个百步穿杨的弓箭手,如何?”  摇动扇子的手一顿,“太少。”  李斯年轻拂地面,盘膝坐下:“再加五个,不要太贪心,你知道十五个弓箭手意味什么,西武培育出一个合格的弓箭手,也要费无数资源,我既然敢让他们显在人前,就意味我没打算收回。”  不管这么说,江阴王都是孔国赫赫有名的安定之王,西武的人参与对他的刺杀,无论后果如何,这十五人也绝不能活着。  室内沉默片刻。  席远用扇头点了点桌子,应道:“成交。”  ......  李斯年离开后,席远独自坐了很久,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他动了。  收了扇子,起身,看着墙上挂着的山水画出神了会儿,随后抬手揭下这面大家之作,露出后面隐藏的东西。  那是一副笔触细腻的画,画着一个身形高挑的美人。  美人身着白衣,在细雨中蓦然回眸,弯弯的眼,挺翘的鼻,殷红的唇瓣,在素白的画纸上,点亮了一抹红。  席远不自觉露出了温柔的笑,指尖抚过男子的眉、眼、唇,最后踏前一步,轻轻地在那点红上,印下了一个吻。  “很快,你就是我的了。”  屋顶上透过瓦片看到这一切的师南,瞳孔剧颤,差点打碎了一片瓦,在席远的唇离开画像之际,毅然合上了这个洞。  师南一句话也不敢说,屁滚尿流地滚出了将军府。  师南崩溃极了,完犊子——  继江阴王和李斯年后,席远也想日他!  天下的男人就没几个好东西!  除了景明崽儿!  他心里最后的净土啊!  师南无欲无求,终于看破了世俗。一心想找到司景明,过上单纯的养崽儿生活,即使可能他偶尔会生出不单纯的念头......但他不是那种人,他完全可以克制的。  悄无声息躲过又一波巡视的守卫,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将军府的防卫力量,似乎十分薄弱,远不如江阴王府的多。  师南终于翻出了将军府,落地的一瞬,才想起——依据席远的说法,宫里即将对毫不知情的江阴王展开围剿,那么府中的防卫力量去哪儿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师南从隔壁人家顺了个面纱,遮住自己引人注目的脸,混在北区的百姓中,往郁京北边城门走去。  席远嘴里没有一句实话,江阴王很大可能,没有对司景明下手,景明甚至根本不在郁京。  就算席远说的是真的,江阴王都要死了,景明的处境自然安全。  离城门越近,来往的人群越疏,按理说道路通畅,师南的步子反而慢了下来。  江阴王要死了......  师南转头,望向遥远的,皇宫所在的方向——  好歹也算是半个露水情缘,江阴王就这么死了么,可惜那具戳在他欣赏点上的身体......  “喂,不出城别挡着路,该你了!”  师南回过头,往上提了提面纱,应道:“要走的,就来。”  ......  近夜,天气阴沉沉的。  片片乌云仿佛要压下来似的,风呜呜地吼叫肆虐,皇宫萦绕着肃杀的气息。  宫人们都识趣的躲在屋子里,用被子捂着耳朵,不敢妄听任何动静,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时不时有队伍从门外走过,走动间响起冰冷的铠甲碰撞声,预示今夜注定不平静。  宫殿内。  纯太妃摆弄长长的的指套,随口问道,“本宫拿去的东西效用如何?”她轻轻笑了笑,“听说江阴王受不得刺激,那贱人的第三节 指骨好认的很,天生畸形,他是不是发疯了?”  皇上坐在纯太妃身侧,抿着浓茶,道:“最新报上来的,江阴王已然神志不清,狂性大发,只是他身手实在不凡,没有伤到要害。”  纯太妃思索,“那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皇上镇定道,“席将军说,最多半个时辰。”  母子对视一笑,气氛和睦,其乐融融。  看起来不像是在谈论残忍的生死之事,更像是在闲聊家长。  笑了一阵,纯太妃想到这件往事,终于在今天尘埃落地,不由得露出微笑,“那孩子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皇上愣了下,“母后?”  “摊上一个出身卑贱的娘亲,疯病也是从那贱人传来的,贱人进宫没多久,本宫随便做了点事,她就疯了。”  “那孩子从小经受虐待,吃不饱,穿不暖,堂堂皇子过的比最卑贱的下人还不如,最后反而被一个老太监偷偷照看。”  纯太妃优雅地掩了掩唇,“可惜了,本宫派人收拾贱人的时候,被老太监看见了,啊——”她恍然大悟,像是寻到了什么趣味,怜悯道:“他原是天煞孤星命呢,难怪会疯。”  候在门口眉清目秀的小太监,闻言身躯僵硬。  老太监?  纯太妃猫哭耗子感叹了会儿,看了眼门口的小太监,随意吩咐,“小云子,去,问问江阴王那里什么情况了?”  小太监一动不动,像是没听见。  纯太妃不悦,“小云子?”  小太监似乎才回过神,“是,是,马上去。”  纯太妃收回视线,没再多看他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留言有红包~  大宝贝们除夕快乐!  新的一年,愿君诸事皆顺利~  爱你们!第87章 波波  小太监同手同脚走出纯太妃的宫殿, 转过墙角, 身躯一晃, 踉跄几步, 直接摔下了台阶。  狼狈地趴在地上,好半天才抬起一张茫然的脸。  小太监,正是打晕了外出采购的原主, 顶替入宫的师南。  他无暇顾及磨破皮的地方,传来的刺痛,心里乱成一片,几乎不能思考。  师南迟钝地想,纯太妃说的老太监,是祥伯吗?  江阴王,江阴王是脏兮兮的狗崽子的话,那景明呢?  景明又是谁?  同样高大的身形,从不摘下的面具,两人从来不同时出现,还有江阴王对他来的莫名的好感。 第99章 他用暖和的手亲昵摸了摸谁的头,揉乱一头黑发,带着笑意道:“波波。”  “快来,写字了。”  “说了别叫我乳名!”  “波波,吃饭了——”  “不准叫!我不吃了!”  记忆里的两个字,冲破重重血色迷障,从过去闯到了现在,模糊不清的白影,化成了眼前的人。  分明是陌生的脸,眸子里却是熟悉的温情。  虚妄破碎,幻境皆消。  司景明终于醒了。  刀尖汇聚的血泊,滴滴点点滴落在地上,盛开了血红色的梅花。粘腻的衣衫散发浓浓的血腥味,是什么从额上流下来,顺着眼睫流向了下颌。  司景明抬手一摸,是血。  司景明眨了眨干涩的眼,看向离他最近的那个人,那双含泪的,温柔的,心疼的眼。  司景明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仓皇丢掉手上杀了数十人的凶器,转身想逃,却撞上了严实的墙。  他甚至忘了轻功,一味地想要逃离。  逃无可逃,始终被那人温柔地看着,终于,他目光慌张地扫了一圈,微微一亮,连忙捡起血泊里染红的面具,急急忙扣在了脸上,不停后退。  自言自语地呢喃,“不是我......你认错人了.......”  手指用足了力,布满蜘蛛状裂痕的面具,不堪重负,哗啦啦碎成一块块的,从修长苍白的指尖落了下来。  漂亮的手指茫然地抓了抓,却只抓到几块碎片。  司景明睁大了眼,徒然的用双手遮了面,“不是......不是我......”  他不敢抬头,生怕看见那人厌恶失望的眼神。  司景明骗了阿南,司景明是个杀人狂魔。  阿南最讨厌他这种人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几个呼吸时间,司景明像个害怕的幼兽,掩耳盗铃把自己裹住了。  师南嘴唇微微颤抖,心疼的要裂了。  他不管不顾地跑了过去,一把抱住掩面的司景明,轻柔地扳开他泛白的手指,抬起那张满是污血的脸,仿佛又回到了初次相识的时候。  师南用手擦净了他脸上的血污,当着数百人的注视,哽咽地说:“不怕,不怕,有我在呢。”  温热的手细细擦过了脸颊,司景明怔怔地放下手,“我骗了你......”  师南把他搂的紧紧的,温声道:“我不介意,景明一定不是故意的。”  惶恐的心像是受到了安抚,还有些许忐忑不安。  “我......我还杀了很多人.......”  师南红着眼,双手颤抖着摸了下他的头,然后微微踮起了脚。  司景明满脑子的恐慌,却在察觉这一点后,下意识蹲了下来,免得师南踮着累。  师南鼻子顿时变得酸了,他没有说话,不顾司景明满脸的脏污,微微垂着眼,让司景明看见他眼中的专注,一点点的,从司景明的额上,亲到了鼻尖,最后带着血迹的唇瓣,落在苍白的唇上。  “脏......”  司景明双眸睁大,像是被惊醒,连忙后仰。  被师南扣着后脑,伸出红润的舌尖,一寸寸描绘过苍白的唇,让它重新有了血色。  他轻轻咬着司景明变得润泽的下半唇,探出灵活的舌尖,似有似无地勾了下里面僵直的舌,立马收回来,暧昧道:“我不嫌弃。”  像被小猫舔了似的。  司景明的眸子,一点点亮了起来。  从未有过的欣喜和失而复得,如同决了堤的洪水,浩浩荡荡的从他的心里涌了出来,每一根汗毛都有跳动的欢畅。  他可以以江阴王的身份对师南肆无忌惮,但脱去了面具后,连想小心翼翼牵住对方的手,仿佛都是亵渎。  只恨不得挖开胸膛,掏出一颗红彤彤的真心,都交给他,整个人都送给他,让他看见汹涌澎湃的情绪,和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爱意。  恰在此时,旁观的一人忍无可忍,“松开他!”  师南捧着司景明的脸,回头看去,说话的人是李斯年。此时他的状态十分不对劲,甚至有些像疯魔的司景明,双眸里俱是疯狂和嫉恨之色,看着师南湿润的双唇,整个人近乎崩溃了。  “为什么是他?凭什么?”  李斯年某种充斥着某种叫嫉妒的火焰,指着冷下脸的司景明,咆哮道:“我到底哪里不如他,从一开始你的眼里只有他,这对我不公平!”  李斯年走近几步,几乎哀求地道:“阿南,他就是个疯子,早晚会害了你,你松开他,和我在一起,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包括我的命,好吗?”  “滚,你算什么东西!”  司景明神色一厉,站直身,在情敌都算不上的人面前,立马收了只在师南面前露出的脆弱,强大的气势笼罩在浴血的身上。  师南牵住他的手,轻轻的在他脸上碰了一下,转头对愈加疯狂的李斯年认真道:“他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反倒是你现在的模样,更像疯子。”  “好,好。”李斯年呼吸急促,眸子里疯狂之色愈发浓厚,“你还不如从未活过来。”  虽然是被他亲手杀了,但至少在他心里,师南依旧是他的。  “既然如此——”李斯年眨眼间恢复了平静,像是做下了艰难的决定,对师南眷恋的笑了笑,道:“阿南,我会一直记得你的,你还是那个最好的模样。”  既然得不到你,不如毁了你。  旁边的席远意识到不对,“你要做什么?”  司景明皱了下眉,拦在师南面前。  李斯年高高抬起了手,表情近乎冷漠地下令:“放箭!”  席远只来得及阻止到一半:“不——”  刹那间,四面八方同时射来数十支箭,一波接一波,上面裹着凌厉的内劲,无论目标处站着的人是谁,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被射成刺猬,绝无逃生的可能!  司景明目眦欲裂,眼眶流下了一道血泪,凭借区区肉身,拦在震惊的师南面前,怒吼道:“走——”  随即举起师南,拼劲全身力气,试图毫不抵抗,以肉身阻拦住所有的箭支,想要将师南扔出墙外。  哪知师南死死地攥着他的手,为了不让司景明蛮力扳开,甚至跳了上去,从背后用长腿夹住他的腰,“抱紧我!”  司景明还当他宁愿一起死,喉间几乎呕出一口热血,“走啊......”  箭支已然到了身前,被师南一耽误,此时再走已经来不及了!  司景明眸中显出了绝望神色。  就在他们即将被穿成刺猬之际,这处角落突然爆射出剧烈的白光,白光突破了天际。  皇宫里的纯太妃和皇上莫名不安,突然止了话语,朝半空中惊现的光柱看了过来。  郁京熙熙攘攘的夜市里,无数家宅里,所有人都抬头,看向这处光柱。  有人当即跪下拜礼,“这是神迹啊!”  参与刺杀江阴王的人,被骤现的强光刺的失明了一瞬,等反应过来,那处角落已经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李斯年不敢置信地扫过任意一处,“人呢?”  “不可能......”他摸遍了每一处土地、墙壁,双眼无神地喃喃:“阿南怎么突然就不见了,跑了,他们跑了!”  李斯年痛苦抱头,差点被幻想的情形逼疯:“杀不掉......杀不掉.......阿南不是人,他是不是还能长生?不......不......然后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和那个疯子永永远远、长久在一起。”  再也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事了。  终其一生,也无法释怀。  ......  围观一切仅剩的数十兵士,还有来自西武的弓箭手,纷纷吓得面色大变。  “那道白光是从那个太监身上出现的!”  “我亲眼看见他们消失!”  “天啊,我们居然试图戮仙!”  众人受到巨大的打击,乱作一团,再也不复之前肃杀的气氛。  只有席远看着一团乱象,和似哭似笑的李斯年,精神恍惚,“音儿,居然不是凡人.......”  作者有话要说:  tips:  1、小云子是师南假扮替换的太监。  2、波波是司景明的乳名,前文提过一嘴。  今天为了写双更,晚了点。  摸头。  ————  感谢在2020-01-24 19:27:01~2020-01-25 22:15: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花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070704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88章 猫尾少年  寸草不生的荒原上, 一块不起眼的岩石空无一物。  不知过了多久, 白光一闪, 刺目的亮光消失后, 平整的岩石上出现了两道紧贴的人影。  ——赫然是消失的司景明和师南。  两人保持着前后相拥的姿势,双目紧闭,俱都陷入了昏厥。  不知多久, 被师南紧搂着的司景明,睫毛颤了颤,猛地睁开,第一反应就是回头看去,看见背后熟悉的面容,死咬的牙关才松开。 第101章 ——原来是只小猫。  很快重新挂上了笑容,“好嘞!客官跟我走。”  不多时,跟着伙计进了所谓的天字房。  男子关了门,将怀里的小猫放在床上。  小猫四肢落地,立马转过身,对他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男子无奈哄道:“别生气了阿南,是我说岔了,我给你道歉。”  这一人一猫,正是千里迢迢赶去寻找景卫军的司景明二人。  司景明好不容易被心爱的人接受,哪知下一刻好好的美人儿,就变成了幼小无助的猫。  别说做点什么了,对这么小小的毛团子,就连亲下小耳朵,他偶尔都能生出是个变态的错觉。  更悲惨的是,不小心说错了话,惹的小毛团子生气。  司景明揭掉斗笠,放在桌子上,脱掉沾染了风尘的外套,坐在床沿上,对着气鼓鼓的小猫,绞尽脑汁道:“阿南人形腿很长,又长又漂亮,还有......”  堂堂江阴王少有吹捧人的时候,说了两句就顿住了,怎么也接不下去。  小猫虽然未动,身后的尾巴却出卖了主人的意志,悄悄摇了几下。  司景明见状眼中带了笑意,轻轻碰了下它的耳尖,“转过来看我好不好?”  背对他的小猫眨了眨眼,犹豫片刻,勉为其难转过了头,本想着再晾他一会儿,结果见到司景明那张好看的不带烟火气的脸,突然就没了尊严。  哼。  算了,师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了。  好不容易哄好了发脾气的小猫,司景明长途爬涉了好几日,终于有个落脚的地方,简单收拾了一下,还给小猫洗了洗脸,擦了擦爪子,才抱着小猫上了床。  仅着中衣的司景明,将小猫放在胸口上,右手轻轻搭在它的尾巴处,生怕压着了它。  看着小猫晃动不止的小尾巴,随着时间过去,渐渐停了下来,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司景明勾了勾唇,阖上了眼。  ......  是夜,月色如流水般侵入了窗内,被床上熟睡的小猫,毫不知情的吸收进了体内。  点点的月华融进小小的猫躯里。  不知过了多久,睡得正香的小猫咪像是吸收到了极致,猫躯微颤,开始有了异变。  先出现的是光滑纤长的腿,其次,是浑圆的丰满,臀后还有条毛绒绒的尾巴,从隐秘处伸了出来。紧接着,纤细的腰肢,好似一臂就可揽,清瘦的身躯,最后是齐脚踝的墨色长发,铺满了一床。  胸腹上骤然变沉的压力,让司景明猛地睁开了眼。  一睁眼,就看见少年版师南的面容。  长长的睫毛覆盖下一片阴影,挺翘的鼻梁,花瓣似的唇,比成年时小了一团的脸,十分有少年气。  最引人注目的,黑发间立起的两对尖耳。  被他忽然急促的气息喷打着,尖耳上的绒毛微微颤了颤,十分敏感。  乳白色的尾巴,像把蓬松的刷子散开,触感异常明显。  ----社会主义马赛克----  月光洒在床榻上,也将一切照的分毫毕现。  该看的,不该看的,尽览无余。  司景明脑子哄的一下,炸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解锁拼劲全力.....就这样。  ————  感谢在2020-01-25 22:15:10~2020-01-26 22:3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睡你喵咪起来嗨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89章 帮助  师南吧唧嘴, 梦见他重新化成了人形。  梦里的崽儿羞涩又单纯, 被他随便碰一下, 就垂下眼眸, 羞红了耳朵,好欺负的很。  师南在梦里扒光了崽儿,就爱恶趣味的看崽儿被他碰了不同的地方, 露出的害羞表情。  只是梦着梦着,他觉得好像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抵了上来,仿佛铜墙铁壁一般难以撼动,硌着他睡梦里都感觉不舒服。  师南大概意识到他似乎在做梦,可是如此美味的梦,实在让人不舍得退出,于是他扭了扭腰,试图躲开令他不舒服的东西。  结果那东西存在感更强烈了。  半梦半醒的师南愈发不爽,摸着黑一手抓了过去,嘴里嘟囔道:“顶着了,顶着了, 挪开!”  柔软纤细的少年手指,就这样覆着。  “阿南......别动。”  静谧的深夜里,传来一声低哑的嗓音。  往日清朗好听的声音, 蕴着难以言状的欲念。  这一声惊天霹雳般的,将师南从模糊的梦境里,彻底清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见司景明几欲要吃人的眼神, 吓了他一跳,“怎,怎么了?”  “......”  司景明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  无奈地闭上了眼,再睁开,已然恢复了平静。  随后自然的,把手从丰满的软肉上放了下来,提醒道:“阿南,你恢复人形了。”  师南先是一愣,随即大喜:“真的?”  司景明深吸一口气,努力消除体内的欲念,目光只落在师南颤巍巍的耳朵上,和余光里存在感极强的尾巴,欲言又止:“有的地方......没化全。”  师南随着他的目光,摸了摸头上的耳朵,了然:“说明还差了些,不碍事,过几日就好了。”  司景明像是不会转动眼珠子似的,浑身僵硬,低声道:“你先下来。”  师南没察觉异样,只琢磨他可能压着司景明了,然而腿脚刚动,就被身下的异状吸引了注意力。  “......”他不动了。  “你这个——”少年纤细的手往那里摸去,被半空伸来的手抓住,“别碰——”  师南转了转眼珠子,整个人软软的趴了下来,温度隔着薄薄的衣物传进司景明的胸膛,让他清楚感知到,紧贴着的,是具毫不施防、近乎完美的躯体。  不安分的手在胸口上画圈,“我们做点别的吧?”  干净的少年音在司景明耳边低语,逼的他极力克制的地方,十分难受。  “不要胡闹。”司景明强忍道。  “我们确定关系了呀,我想试试。”师南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别人眼中具有吸引力,与此同时,司景明这副隐忍克制的模样,像是把天神从高高在上的殿堂拽入了凡间,也让他觊觎不已,“就一次,嗯?”  那干净的嗓音,细细地说着如何需要他的冲击感,贴着司景明的脊椎骨撩拨上去。  他素来不重欲,若是阿南实在想要......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阿南如今的身体,还是少年形态,只怕会伤身。  司景明艰难克制,“......不行。”  接下来的话,就被身上人的举动阻止在了喉间。  师南俯下身,衔住司景明的唇,察觉到司景明的抵触时,他像是不满,伸出灵活的舌尖,试图突破牙关,探进去。  司景明不是不想,是不敢。  他引以为傲的意志力,在师南面前成了空谈,只怕克制不住......就伤害了阿南。  师南怎么也突破不了阻碍,终于支起了身,月光下的猫耳少年,赤.裸着上半身,跨在司景明身上,不该看的粉红撞进了司景明的眼中,又让他呼吸一顿,移开视线。  好在更让人失控的部分,在司景明刻意停留在头上的目光,怎么也看不见。  师南尖尖的耳朵不满的动了动,拍了下他的肩,“你怎么回事?!”  司景明望着他漂亮的眼,声线很稳,“阿南想要吗?”  师南大大方方点头。  司景明依旧很平静,看起来好似一点欲望也没有,唯有某处异状时时刻刻提醒师南,这个人一直在克制。  司景明耳根微微泛红,轻声道:“太快了,阿南的身体还没好,晚一点好吗?”  他和阿南的第一次,不能太过草率。  师南趴在他身上,忍不住低声抱怨,“你是不是嫌我小?告诉你,我成人形态也不小的。”  司景明:“......”  “阿南还和谁比过?”司景明眼神冷了些,本来放下来的手,慢慢滑上了光裸的背。  或者说,和别的人做过这种事?  “没有啊,我有这个自信。”下巴搭在肩上,师南看不清底下的神色。  司景明神色刚缓和了些,就听身上大胆包天的人美滋滋道:“放心吧,我虽然没做过,这两年偶尔看不过不少图,不会弄疼你的。”  背上修长的手指顿住,“你说什么?”  师南没察觉到危险,还重复了一遍,然后保证道:“我一定对你负责,你别担心我做了不认,崽儿乖。”  司景明:“......”  司景明沉默了很久,沉默到师南都快睡着了的时候,他才撩起眼皮,在师南的猫耳边低声道:“等你成人形态再说。”  “......算了,依你。”师南以为他答应了,便不与他计较晚几天的事,作势就要翻下来睡觉,结果陷进了温暖的怀抱。  司景明垂了眸,看着脸上略带稚嫩之气的少年,“不能做别的,让阿南开心一下也无妨......”  他不重欲不假,在军营里呆了那么多年,耳濡目染下,懂的只会比师南多。 第103章 景明从一介白丁之身,走到如今的地位,获得景卫军上下的敬仰,付出的东西,绝对是他无法想象的。  “不好——”  兵士与旁边同样认出来的同僚欣喜若狂了一阵,突然脸色大变,不顾身份尊卑,对司景明郑重道:“军中几大将领,都被宫中的人替换了,王爷此番回军,必然不安全。还请王爷立马调头,我等去寻卫四大人商讨对策,再接王爷回来。”  司景明淡淡道,“不必,你去通知卫四我来了。”  越过二人,驱使身下黑马,朝里面行去。  师南偷偷扒拉开一个缝,从下往上看去,看司景明与昨日不同,头发高高的束了起来,更是俊逸非凡,当下捂住了猫心,只恨不得现在就化成人形,把他给吃掉。  司景明不知怀里几斤重的小东西,脑子里装的全是乱七八糟的,凭借他独具特色的脸,一路再未遭遇阻拦,直接入了他曾经呆的主帐中。  将马交给离得最近,一脸怔愣的小兵,司景明平静地掀起帐帘,大步走了进去。  主帐里正在商议的十几人,同时向他看来。  坐在主位的那人面色不悦,看也没看,便斥责道:“谁这么不懂规矩,滚出去!”  此人面目勉强称得上是俊秀,除了他以外的人,都穿了铠甲,唯有他别出心裁身着常服,在到处都是冰冷的铁人中,像个异类。  他叫尹文柏,是纯太妃的娘家子侄,本是郁京里的纨绔公子哥儿,前来边关镀金。  谁不知孔国如今一国独大,绝无不长眼的人来犯,守在边关一点危险也没有。  尹文柏见突然闯进来的人,丝毫没理会他的话,反而慢步朝他走来,勃然大怒:“听不懂人话?来人!给我拖下去砍了!”  话音落下,就有亲信颤着手指,指向司景明:“他、他他他是江阴王!江阴王来了!”  尹文柏闻言一愣,反应过来不仅不害怕,反而露出喜色,后退几步,大喝:“来人,赶紧把这个反贼抓起来,江阴王居然敢自投罗网,哈哈哈——”  门外很快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宽敞的兵帐里,陆续挤满了人,这些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拦在门口,防止反贼逃脱,另一部分站在尹文柏身后。  尹文柏登时有了底气,哈哈大笑:“江阴王啊江阴王,不怕告诉你,景卫军现在是我的了,所有忠心于你的将领头目,都被遣送回京,严加看守。”  “除了你手上没什么鸟用的兵符,你凭什么和我斗?”  司景明已经走到他身前,停步望了他一眼。  这一眼,该怎么形容,就像是看死物一般,没带情绪的瞥过,甚至连多的一个字都不屑于说,就转身坐在尹文柏先前坐的主位上。  黑衣男子坐在高高在上的主位,身姿颀长,淡漠的面容带来无与伦比的压力,使得下方尹文柏的亲信,下意识噤了声。  此番举动,无异于挑衅尹文柏的颜面。  “还愣着做什么?”尹文柏俊秀的面容气得扭曲,“动手啊!”  十几个亲信也反应过来,莫名的不安,七嘴八舌冲着涌进来手下的兵士大喊:“杀了江阴王!加官进爵就在眼前!”  死一般的寂静,在兵帐里无声蔓延开。  尹文柏终于察觉不对,咽了咽口水,指着众人,色厉声荏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的家人都在官府手下,别做出后悔终身的事!”  又指向司景明的背影,恶狠狠道:“他现在只是个被追杀的通缉犯,是个出身下贱的孽种!你们跟他绝对没有前途,该跟谁,不是很清楚吗?!”  尹文柏的声音越来越小,越说越掩不住语气中的慌乱不安,因为他发现,所有人如同该死的江阴王一般,面无表情,毫无动摇之色。  这时,司景明感觉到怀中的小猫动弹了一下,他安抚地摸了摸生气的小猫,心知师南是听见尹文柏的话,替他感到不平。  司景明许久未回来,坐在这里,就想起那些年征战的日子。  被师南一打断,飘远的神思才收回来,不知不觉升起的嗜血之意,被胸口软软的猫爪子熨平了。  司景明不耐听无关人废话,起身淡淡道,“杀......”手掩住怀中的猫耳,改口道:“处置了。”  “是。”兵器齐齐拔出的声音,十分整齐。  司景明走出兵帐,直到身后同时响起十几个咕噜噜人头落地的声音,才松了手,对迫不及待探出头的小猫,唇角蕴着笑,“饿了?”  候在帐前的卫四,看不见他身前的小猫,环顾四周,确定没其他人后,受宠若惊到了极点:“......有点?”  话音落下,卫四就看见司景明胸前探出两只猫爪子,扒拉上了肩膀,冲他喵喵叫了声。  “喵?”有肉吗?  司景明遮住发亮的猫瞳,一把给小猫塞了回去,藏的严实,愣是一根多的毛也没让卫四看见,才对他吩咐道:“找几个绣娘,做一批猫穿的衣服。”  卫四:“......”王爷,属下对不穿衣服的猫不感兴趣。  ......  司景明在军营里,一呆就是三天。  早出晚归,与卫四还有好些师南没见过人,商讨回京的大事。  尹文柏等人来不及传出讯号,就被手下的人处置了,以至于这几天,郁京那边还以为一切正常,丝毫不知边关占有孔国一半力量的军队,已然改投他人。  师南则安心卧在司景明的住处,帐顶开了天窗,让他日日夜夜积蓄力量,为恢复成人形态做准备。  第四日,景卫军全体整合完毕,计划第五日就朝郁京的方向出发。  司景明向来厌弃自身的皇家身份,有重兵在手,自立一地轻而易举,但当夜师南借由非凡力量传送一事,孔国权贵高层至少一大半都知道了。  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果不能走到世间权利巅峰,师南这种独特的存在,永远都有人不知死活的惦记。  对于司景明的打算,师南有所察觉,卫四和曾管家更没有意见了,所有人达成一致,就等次日出发。  这晚,夜空出奇的美。  一弯弦月高高挂起,恰好升在师南二人的兵帐上方,月光像朦胧的银纱织出的雾一样,将躺在床上玩耍的白团子,笼得舒服极了。  宽敞的床上,司景明双手交错于腹前,闭目养神。  仍由精力莫名充沛的师南,在他身上跳来跳去,偶尔司景明的喉结稍稍动了下,师南立马就顿住,视线锁死,匍匐许久,蓦地扑过去,一爪拍在乱动的喉结上。  “喵!”  抓到了!  底下的人无奈地笑了,“还不睡?”  “喵。”  不困。  司景明睁开眼,哪有一丝困意,望着夜空里若有若无的星星,突然道:“阿南,想不想做皇后?”  师南玩的困了,四肢蜷曲,趴在微微颤动的胸口。  “喵呜。”  无所谓。  司景明像是听懂了,又问:“阿南想做皇帝都行,只要你喜欢,想要什么我都为你取来。”  师南立马摇了摇白绒绒的头,表示拒绝。  “喵,喵呜。”  不做皇帝,太累了。  司景明捧起它,在头上印下一个吻,“好。”  正要放下师南,司景明突然察觉异样,手中软软的一团,隐隐挣扎了起来。  司景明意识到什么,连忙将师南放在床上。  终于恢复过来了?  师南四肢着地的瞬间,没头没脑地就钻进了被子里,司景明怕他闭了气,想捞他出来,却被挠了一爪子,只得作罢。  上一次师南化形时,司景明没有亲眼看见,这一次,他眼睁睁看着被子里小小的一团,渐渐隆了起来。  灰色被子下方,一点点伸出两只漂亮的足。  司景明的视线,不由得落在师南的脚踝,与之前的少年形态不同,成人形态时,达到了最完美的比例,那里生的精致,一只手正好可以握住。  紧接着,床边探出一只抓着床沿的手,细长白净。  又等了一会儿,被子里的动静停了。  司景明蹙着眉,担心出什么事,背靠帐壁,俯身去揭头上的被子,刚揭起了个口子,雪白的身子就从里面钻了出来,一把扑倒在司景明身上。  又是这个姿势。  司景明没有挣扎,自下而上看去。  师南坦露着上身,肩膀瘦削,凸起的肩胛骨像振翅欲飞的蝴蝶,因着双手撑在司景明两侧,上半身起伏的弧度,显得腰肢的窄细愈发明显。  明明是个男子,肌肤也像那凝脂似的,顶上朦胧的月光照进来,让他白瓷般的肌肤,笼上一层淡淡的辉光。  海藻般的长发垂落在圆润的肩膀后,更显得他发黑如墨,肌肤胜雪。  师南未注意到司景明的眸色渐深,而是学着青楼里男子轻佻暧昧的笑,捏着嗓音道:“小公子,一晚上多少钱?”  随后就被底下的人,翻身压住。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九点发,详细细节会写在别的地方。  希望这样别被锁(求生欲)。。。  ————  感谢在2020-01-27 21:20:19~2020-01-28 20:53: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初酒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91章 大结局  眼前一切颠倒, 刚刚露出坏笑的师南, 就被司景明压在了身下, 睁大了琥珀色眸子, 望着神色不明的人,“哎哎,我还没说完呢。”  他攀附着司景明的肩, 语气略带不满。  司景明脱下薄薄的中衣,盖在师南的上半身,“天冷。”  白得炫目的躯体被遮住,却露出自己肌理好看的上身,师南本来还想再说教他几句,结果说着说着,目光落在司景明身上,咽了咽口水,抬手捏了捏司景明的腹肌。  “为什么我没有?”师南喃喃。  他拉着司景明的手,碰了下自己软软的肚皮,“是因为我的原型是猫吗?怎么练也练不出来。”  光滑柔嫩的触感传来, 上方的男子像是笑了一下,轻声道:“这样也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