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又要抢我剧本》 第1页 《主角又要抢我剧本》作者:一杯酒凉【完结】 文案:作为一个安分守己的现代人,安明晦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被迫以病娇反派的身份穿越的话该怎么办 每一次都要扮演正义善良的主角最亲密的人,然后在最后背叛捅刀,这种事情让他非常苦恼 但后来他就换了一个苦恼的方向:为什么主角总是主动要我捅他?他是看了我的剧本吗? 温柔可亲的老好人先生不想这样做,所以总是会被哪里不太对劲的主角追得到处跑 主角总会兴奋又娇羞地追在他身后,时不时发出诡异的笑声: 「不要跑啊,你不是要杀我的吗,我会很配合的,我们可是亲密到能够交付性命的关系呀!」 安明晦快要哭了:「你冷静一点,把刀放下,我真的不想杀你!」 #别躲呀,都三分十一秒没见面了我好难过的,快出来对我使坏嘛,我期待得腿都发软了# #为什么主角的黑化值比我一个反派还高,这东西有地方充值吗我想办个套餐# 注意:1病娇受,治癒系温柔攻,不喜勿入 2快穿主攻,结局1v1 3我拿你们当朋友你们却都想睡我系列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甜文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明晦┃ 配角: ┃ 其它: 第1章 要被抓到了 人们将几乎不可能会发生的意外之喜称为奇蹟,但与之相对的坏事却不知该用什么来形容,飞来横祸、灾难、无妄之灾……这些词彙似乎都不能够准确地形容安明晦此刻的处境。 现在还是凌晨一点十八分,按照正常的作息时间他应该还在自己的床上熟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站在窄小的公寓内,呆呆地盯着陈旧泛黄、墙皮都有些脱落的墙壁看个没完。 事实上在他的视角里自己面前并不只有枯燥的墙壁,还有一小块悬浮于空中的数码屏,上面浮现出的文字依然是他熟悉的方块字,但当所有字拼合在一起形成一行行句子后,他又觉得自己什么都看不懂了。 任务进程:01 执行者:安明晦 当前世界身份:三流模特、反派 任务目标:未知 任务流程:待读取 备註:本世界人物身份死亡后,执行者自动进入下一任务世界。若执行者被判定为刻意避免接触主角并逃避任务,将进行灵魂销毁。若主角死亡,则任务世界崩溃。本世界所提供流程仅供执行者参考。执行者不得向任务世界的人物透露不属于本世界的信息。 十分钟之前安明晦还是一个普通而敬业的人民教师,十分钟之后就成了主角成长路上的一颗绊脚石,而且感觉上好像还不是最大的那一颗,而是添堵功能大于磨砺功能,註定要被一脚踢进水沟里的那种。 面板上所标明的信息太过于简洁,如果不是安明晦在睁开眼之后头脑中就自动多出了属于原主的记忆,那不要说是进行任务了,就连主角是谁都辨认不出来。 这位怎么看都像是个不入流角色的小反派跟他同名,不止是这样,甚至于除了性格以及人生经歷之外,在外貌和身材等方面都和他本人一模一样,同步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以旁观者的视角翻看过原主的记忆之后,安明晦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更加呆滞了——自己看起来好像不仅是个坏人,还是个有点变态的坏人。 这个世界的主角叫周敛容,是现下人气正高的年轻影帝——如果他没猜错人的话——而原主实际上是这位影帝的狂热粉丝,为了接近偶像而走上了模特的道路,可惜时运不济始终没有红起来的机会,周敛容又是个极为低调的人,所以根本没有接近他的机会。 久而久之,原主也许是因爱生恨,也许是被过于狂热的爱慕沖昏了头脑,就生起了别样的心思:他要毁了周敛容,让那个高高在上的影帝一夕之间从高处跌落,成为跟自己一样卑贱低微的人,两人之间就不会再有像现在这样如同天堑般的沟壑了。 安明晦认为原主的精神状况显然已经不太正常了,甚至在他接手之前用自己三个月来节衣缩食省下来的钱,通过一些见不得光的渠道买到了周敛容的住址,并且打算通过跟踪的方式来见自己的偶像。 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落入这样的处境中?如果不去完成任务会死,可是就算任务完成了之后又会怎么样呢?况且连任务目标都是未知,怎么才算是完成任务? 悬浮的面板在他阅读完毕之后就自行消失了,没有再多留下任何有用的信息,使得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扔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自生自灭。 深深地嘆了口气,安明晦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精神一点,也不再继续站在客厅里发呆,转身进了原主的卧室。 说是客厅和卧室,实际上这个不过几十平的出租屋小得可怜,加上卫生间在内一共也只有这三个房间,而且都十分狭窄,卧室里在放了床、衣柜和电脑桌之后已经只剩下走路的空间。 刚一走进卧室,安明晦就被满墙花哨的海报和照片晃得眼晕,视野几乎是被同一张脸给填满了。 那些图片里的人全都是周敛容,身为一个从不曾热衷于追星的人,安明晦一时间感到适应不良,有点怀念自己那个普普通通的小卧室了。 他看了看被贴在床头的一张海报,那是周敛容几年前饰演主角的古装戏的宣传海报,海报上青衣黑髮的剑客冷冷地看着镜头,如手中利剑一般坚毅刚强的神情使得观者第一眼就能意识到这位剑客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第2页 安明晦不由得感慨:不愧是主角,长得可真是好看。 虽然对于当下流行的小鲜肉风格没有太多了解,但他还是能看得出周敛容的长相完全不是那种美少年类型,而是十分正统的俊美——他对于这方面的形容词一向非常贫乏——那张脸上每一个细节都极为端正,简直像是依照黄金分割比例仔细刻画出来的,嘴角总是微微抿着,看起来既严肃又冷淡,整个人的气质让观者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民国时期的军阀。 将心比心,安明晦觉得如果自己是个女人,大概也会非常迷恋这样的一张脸。何况周敛容不但长相好看,而且生活作风也是娱乐圈中首屈一指的清流,自律到了极点,甚至让他觉得这个人严谨到有些刻板了。 在原本生活的世界中,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像周敛容这样为人处世滴水不漏的人,极为规律健康的作息时间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身为一个演员,竟然能为了坚守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而拒绝所有涉及感情戏的剧本,并且一直态度明确地反对影视作品中涉及过多不必要的擦边球镜头,认为这是对演员的不尊重。 这种作风使得周敛容一直被粉丝戏称为娱乐圈第一老干部。 如果换种方式来到这个世界,安明晦觉得自己会很欣赏这样的人,但是现在他却要给这样正直的一个人带去很多麻烦事。 还没开始考虑行动就觉得良心已经在隐隐作痛,虽然他明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毁掉周敛容,而只能是通过这番挫折让对方更上一层楼,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主角和反派谁才是亲生的。 他真的不适合当个坏人。 站到有些陈旧的落地镜面前,安明晦展开手臂,仔细打量着镜子中映射出的那个人:相貌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仅在于因休息不足而显得神色萎靡。 或许也并不仅仅是因为身体上的疲惫,毕竟人的心态与性格总会或多或少地影响到面相。 再一次深深地嘆气,安明晦抬手拍拍自己的脸颊,转身关上灯,躺到床上准备睡觉。 明天还有已经安排好的广告拍摄工作,实在是容不得他再这样消耗自己的睡眠时间。 话是这么说,但躺在陌生的床上,安明晦依然感到七上八下,一是为了一切都很不明朗的未来,二是为了明天的拍摄——自己可是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模特的专业训练。 ***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这都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安明晦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只知道从自己陷入睡眠的那一刻起,头脑中就开始有东西源源不断地被输入进来。 那是这个世界的未来,或者该说是理论上的未来。 就像他所猜测的那样,周敛容确实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而他自己……作为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费尽心机地跟踪偷拍,最后挑选自认为合适的时机将角度微妙的照片与早就编造好的文案发布到网络上,倒是真的令周敛容的名声遭到了莫大损害,原本风光无两的影帝一夜之间就成了骗炮、潜规则新人甚至吸毒的伪君子。 他仅仅这样看着都替当事人感到愤懑不平。 令他欣慰又无奈的是,这次风波并没能持续太久,虽然一开始造成的轰动持续了一段时间,也确实令几个剧组向周敛容提出了解约的要求,但很快粉丝就开始自发地无条件支持偶像,誉歌娱乐公司也迅速地将事情查明,找到了原主造谣跟踪的证据,并向法院正式提出了诉讼。 最终原主自然是身败名裂,以入狱为结局。 安明晦说不清这些情节是如何进入自己的头脑中的,那既不是以记忆的形式也不是以电影的形式,而是仿佛那原本就是自己曾经看过的一本书,只要稍加思考就可以回想起大致的情节,甚至细緻入微的细节。 作者有话要说:  惯例首章声明:本文应约定日更56天 本文的主角是真·温柔治癒系男子,不白切黑,不报復社会,坚定地做个小天使;本文受是真·黑到芯子里,不黑切白,不弃恶从善,坚定地做个黑恶势力 没有逻辑,一切为了谈恋爱 有各种一言难尽的情节,小清新慎入 第2章 要被抓到了(2) 清晨,手机的闹钟响起。 抬手划掉闹钟,安明晦打了个哈欠,一边用手背擦拭着眼角溢出的眼泪一边从床上坐起,眯着有些酸涩的眼睛走向洗手间,却在一头撞到墙上时才想起这已经不是他熟悉的那个房间了。 一边揉着撞得有些红肿的额头,安明晦一边好好睁开眼看着路走进厕所,从洗手台的抽屉里拿出备用的新牙刷和毛巾开始洗漱。 花了十多分钟把自己打理妥当,他看着镜子里自己长得快要挡住眼睛的刘海,感到非常不习惯,于是在仔细数了一下自己手头现有的钱之后忍痛换上衣服,去楼下的理髮店给自己换成了习惯的髮型。 原主的钱几乎全花在追星上了,积蓄少得可怜,如果搞砸了今天在华光的广告拍摄,那接下来的半个月或许都只能吃馒头了。而且这次的机会是经纪人费了很大力气争取来的,对于一直不红不火的原主来说华光已经算是一个很大的牌子了。 虽然他以前身为教师的工资也并不算很高,但起码从来没有为了吃不上饭而苦恼过。 而今天的拍摄风格又是安明晦有生以来从没有尝试过的——性感狂野风。
第3页 他又一次看向镜子,望着镜面照出的那张温和有余而惊艷不足的面容,忍不住怀疑原主和合约方是不是都疯了,这张脸怎么看都不适合那种风格。 在头脑中迅速地回忆着原主在模特方面的专业知识,安明晦几乎忍不住想要嘆气的冲动,觉得这真是太难了。 配合镜头位置、摆出适当的表情和动作、表现出代言方想要的效果……无论哪一个都足够让人头痛。而且非常不幸的是,在他所知道的未来中,原主这一次代言拍摄也的确失败了。 等到经纪人打来电话时,安明晦才停止了徒劳的挣扎,心如死灰地下楼,进到了经纪人开来的车里。 他还是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有狂野的感觉,刚才对着镜子尝试的每一个表情动作看起来都不够合格。 他坐在后座,小心地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经纪人——看起来大约四十出头,脾气并不算好,能力也只是一般,和他所在的这个小公司或许也算是相得益彰。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忍不住开口试探:「我觉得今天的代言风格不太容易驾驭。」 经纪人语气不太好地回答:「我不管它好不好驾驭,这个代言你必须拿下来,你知道我们费了多大力气才争取来的机会?」 安明晦:「我、我努力?」 尴尬地应和着,安明晦低下头快速地用手机上网查了一下狂野性感类的男模图片,而搜索结果上呈现出的一系列肌肉勐男让他再一次陷入沉默。 说起来,肌肉他也是有的,只不过也仅仅只是有而已。 以前还是一名安分的数学老师时,他还觉得自己这样的身材在同事中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最终到达拍摄地时,安明晦只能选择认命,尴尬地接过服装师递来的朋克风服装,尴尬地走向更衣间。 距离更衣间还有不到十米的时候,他不小心撞上了一个抱着几件衣服匆匆跑过的女工作人员,连忙弯腰扶住对方的同时也没忘了抓住那几件即将落到地上的浅色衣服:「不好意思,你没关系吧?」 女人穿着简洁的衬衫和牛仔裤,头髮随意地盘在脑后,脚上踩着一双黑色高跟鞋,仅从外表看来像是个干练果断的人。 「没事,抱歉刚才没……」女人在抬起头看见安明晦的脸时声音突然停住,转而像是被他的长相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一双眼睛像是雷射射线一样在他身上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他手中打着铆钉跟流苏的黑色皮衣,「你是今天来拍摄的模特?」 那眼神看得安明晦有点发毛,只能尴尬地笑笑:「是的,如果没事的话那我就先去……?」 没等他的话说完,女人就一把夺过他怀里的衣服,转而把自己原本拿在手里的衣服塞了过去:「你的代言改一下,随便挑一套去更衣间换上,出来给我看看效果。」 说完不等安明晦反应,女人就转头对着摄影棚那边忙于准备工作的人们吼道:「今天是他妈哪个瞎子定的代言项目?自己来看看这合适吗?!回去之后自己滚去人事部辞职!摄影化妆打光的都听着,今天项目临时改一下,换成下个月推出的那套主题,三十分钟之内我要看到方案!」 不仅安明晦发懵,其他的工作人员也一样被这突然的转变砸得晕头转向,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应道:「知道了,李姐!」 依然不清楚这个李姐具体是什么身份,但他再迟钝也看得出对方说话还是相当有分量的,所以也不再多言自讨没趣,只轻声说了一句「那我去了」就进了更衣室。 李姐刚才随手塞过来的衣服有两套,从款式和颜色上都可以看出来这应该是以休闲舒适为主要标籤的,他对于这方面了解不多,只凭着直觉挑了以米色为主色调的那一套外衣穿到身上。 他里面穿的还是自己来时的白色t恤,站在穿衣镜前看了一眼效果,自我感觉还过得去,就走出更衣室。 四处张望了一下,安明晦看到李姐正站在摄影场地旁跟一个染着浅棕色头髮的男设计师争执不休,稍作犹豫之后还是向着那边走了过去。 「你太冲动了,那款主题是下个月秋装的主打款,你就这么随便指定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模特来负责?!」 「我是个设计师,我要关注的不是模特的名气,而是模特能不能撑起我需要的气质,我都还没有去骂你,你竟然敢来找不自在?竟然把摇滚朋克的主题指给那个小模特,申易你要是白内障青光眼就趁早转行,要不是我今天恰好也在这边试镜,你就把好好的一个苗子糟蹋了你没点数吗?」 还没等走近,安明晦就听见了那边两个人争吵的内容,这让他有点尴尬,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是不是不出现比较好。 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李姐眼角余光瞄到了他,便怒气沖沖地走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把他拉到了那个叫申易的男设计师面前:「睁大你的眼睛给老娘看清楚了,这个气质比不比前面那几个娘炮强?我们要的是知性、阳光、有温度感,不是腰扭得比女人都带劲的娘娘腔!」 申易挑剔地上下打量起安明晦,再一次把他看得全身不自在,才不甘不愿地服了软:「行吧,看着是还凑合,这次算我瞎了行了吧?你,是姓安对吧,去找造型师给你修饰下细节,告诉他们简单搞搞就行了,别化太浓的妆。」
第4页 安明晦觉得自己自从到了这里之后就一直处于晕头转向的状态,再次得到了指令就顺从地照做。 在造型师的指导下换了件衬衣,安明晦就坐到化妆檯前任由化妆师对自己的脸上下其手,期间李姐也跟着进来化妆间,再次恢復了知性干练的形象,坐在后面的沙发上一边满意地打量着他,一边对他说着一会儿的拍摄要求。 「我叫李秋媛,你跟别人一样喊我李姐就行。除了现在身上这套还有大概七八套左右需要你来进行代言拍摄,这是下个季度的主打题材,所以你的报酬相应也会有所提高。新的合约下午之前会送到,这些你就不用担心了,保证不会坑你就是了,我主要是来跟你说一下待会儿你需要表现出的感觉。」 「近年主体上流行的是野性男人,不过我们这次要的是暖男的形象,暖男你听得懂吧?你外形还算不错,气质也符合,所以拍摄的时候不需要你特意拗造型,只要别太僵硬刻意就行,只要你乖乖听摄影师指挥就出不了什么差错。」 这实在是非常混乱的一天,安明晦觉得自己经歷了人生中许多个第一次,多到连他自己也数不清究竟有几个了。 最后坐在车里准备回家时,就连经纪人惊喜交加的赞嘆声都让他感到麻木,大概是因为刚才在拍摄的时候听那个摄影师喊了太多次「perfect」。 其实除了稍微有点累之外这些都没什么,反而可以说是天大的好事,毕竟他既不用为了所谓的狂野风格伤透脑筋,也不用面对经纪人的训斥了,更加不用吃馒头度日。 要说真正的挑战……应该是在明天。 目光涣散地坐在桌前,安明晦手上握着一根笔,在粉红色的信纸上认真地书写着。 严格地说,他是在抄写一首情书,一首来自于他脑中的「剧本」的,本应由原主写下的给周敛容的情书。其内容有些地方太过于露骨,让他光是写上去就不由自主地脸红。 周敛容每天早上都有跑步的习惯,按照这个世界的正常发展,明天他就要进行对周敛容的第一次跟踪了。 ——你最卑微的爱慕者 签下这样令人脸红的落款,安明晦放下笔用手捂住自己因羞耻而温度升高的脸,忍不住觉得自己身为一个心理变态的反派真是有点太失职了。 不敢再多看这封信一眼,他匆匆忙忙把信纸折好装进信封,冲过澡后就早早地躺到床上,睡前还不忘了调好闹钟——明早天不亮就得赶过去蹲守周敛容。 作者有话要说:  安宝的工作日记 今天写了人生中第一封情书,稍微有些难为情…… 作为模特的工作有些难,能顺利完成真是松了一口气 明天要去跟踪身为主角的那个人,希望也可以顺利进行 心情很复杂,让我来扮演坏人的角色,真的可以吗? 第3章 要被抓到了(3) 凌晨四点准时从床上爬起来,安明晦匆匆洗漱过后就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衣服,谨慎地带上鸭舌帽和口罩,揣好那封让人没眼看的情书,出了门。 他在凌晨十分微弱的光线中,沿着马路走了十几分钟才终于拦下一辆计程车,一路开向城市的郊区。 也许是图个清静,周敛容并没有住在城内名人较多的高级别墅区,而是买下了郊区的一所小别墅,虽然路程很远,但这也极大程度上方便了安明晦——要不是这样的话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混进安保系统极为周密的别墅区内。 事实上就算是相对普通的别墅区也一样是需要刷卡或经过业主确认才能进入的,所以安明晦沿用了原主的方式,踩在一块大石头上翻墙进去。 掏出口袋中的口罩戴好,又理了理头上的帽子,确定别人只要不凑得很近就看不清自己的长相之后,安明晦才深吸了一口气,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找到了周敛容所住的那一栋别墅。 周敛容每天早上都是固定在五点半出门晨跑,安明晦因为业务不熟耽误了一点时间,等他匆匆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周敛容已经穿着一身灰色的运动服,在门口开始进行简单的热身了。 小心翼翼地躲在几棵树的后面,安明晦的紧张情绪上升到了最高点,连唿吸都尽量放轻。 就这么安静地等了一会儿,他才想起自己其实是来偷拍偶像的,于是连忙把手机拿出来,心不在焉地对着周敛容快速地拍了几张照片,心中忍不住再次感慨果然主角长得就是好看。 即使只是不带任何特效的普通照片,也能看得出照片中的人身材比例极佳,虽然脸上不带什么表情,但这丝毫没有破坏那五官的完美程度。 没等他拍下几张照片,周敛容就已经做完了热身,走到供人行走的石板路上准备开始慢跑。 眼见对方出门,安明晦赶紧收起手机,趁着对方转身离开时偷偷摸摸跑上前把信封从门缝里塞进去,随后又匆匆忙忙地跟在周敛容后面跑了出去。 刚刚开始跑步,周敛容的步伐并不算开,他跟得也还算轻松,只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打鼓,一次又一次地质疑自己是不是也没必要一板一眼地按照原主的习惯跟踪主角?就算是为了完成身为反派的任务,那也只要偶尔跟一次,不错过那几次重要的事件就可以了吧? 可是又不知道到底做到什么地步才不会被判定为刻意逃避任务。
第5页 要说天人交战也不过如此了。 心中太过于纠结,安明晦没太注意周敛容逐渐加快的速度,只心不在焉地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后面,所以当对方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直直地看向自己,并皱着眉头问出「你在跟踪我?」时,几乎是吓得一个激灵。 原主干这事的时候没有被发现的啊! 几乎是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跟踪技术太过不到家,安明晦也没工夫去反思,只条件反射地按住自己头顶的帽子转身就跑。 当听到背后紧跟着响起的追逐声时,他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周敛容一向最擅长武打戏,论体力大概能比过两三个他,而且为人过于严谨认真,他又是翻墙偷偷进的别墅区,要是被抓住了那多半就是警察局一日游了。 听着身后不断接近的脚步声,安明晦一咬牙就跳进了旁边的人工湖,一边庆幸自己水性还算不错,一边祈祷可敬的影帝先生不要再追下来了。 周敛容眼看着前面那个来歷不明的跟踪者跳进湖中,没有多犹豫就跟着跑向了湖边,却在准备跳下水的时候脚下踩到一片湿滑的青苔,脚腕稍微扭了一下。入水后他稍微活动了一下,感觉问题不大,就快速游向前面的那个人。 当安明晦刚刚游出一段距离,听见身后跟着响起重物落水的声音时,心彻底凉透了。 影帝先生比他想像中还要固执。 咬着牙向对岸快速游去,安明晦听见身后的另一处水声逐渐远离自己,以为是周敛容并不擅长游泳,顿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直到他隐约听见几声狼狈的咳嗽才意识到事情不对。 回头看去,安明晦看到周敛容颇为狼狈地在距离湖中心不远的地方挣扎着,表情看起来有些痛苦,明显是溺水了。 ——不会游泳你还跳下来追我?! 除了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之外他也顾不上多想,连忙调转方向往回快速游去。 可是他发现得太晚了,这时候他和周敛容之间已经有了一段不短的距离,这段距离在陆地上或许不算什么,可是在水中就格外要命,尤其是他眼看着周敛容的挣扎越发微弱,便更加心急如焚。 「周敛容!坚持住,别让自己沉下去!」 对方大概已经听不清他的声音了,在他赶到之前就已经一点一点地沉入了水中,最终水面上彻底看不到人影了。 安明晦真是要被他吓死了,紧跟着就一头扎进水中,勉强自己在水中睁开刺痛的眼睛,快速地游向依然在逐渐下沉的周敛容,抓着对方的衣襟把人带上了水面。 「周敛容你醒醒,能听见我说话吗?」 焦急地带着已经失去意识的人往岸边游去,安明晦四处张望着,却看不到一个人在周围,连求助都没办法,只能咬紧牙关拼命地向着湖岸游。 把自己也累得精疲力尽才终于上了岸,安明晦赶紧让人俯卧在自己腿上拍打对方的背部,看着周敛容把水咳得差不多了之后又赶紧把人翻过来平躺,稍微试探了一下对方已经十分微弱的心跳,扔掉口罩快速地低下头进行人工唿吸,手上也持续按压着周敛容的心肺处。 他知道人工唿吸是不能中断的,也做好了一直在这耗到有人路过为止的准备,但不知道是主角的运气总是格外好还是他的救援比较及时,才刚过了十几分钟,他就看见周敛容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个场景该怎么形容?反正安明晦自己是感觉特别的尴尬,可能是因为周敛容的眼神太过于错愕。 「你感觉怎么样?我带你去医院看一下吧?」 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周敛容才一边撑着身子坐起,一边低声回答:「没事。」 「溺水不是小事,还是该去医院检查一下,你不用担心我会逃跑,反正你也看到我的脸了不是吗?」安明晦苦口婆心地劝说着,眼睛不太敢看周敛容还明显带着湿痕的嘴唇上看。 他觉得自己今天有点罪大恶极,本来是很小的事情却差点害死了一个人,还可能给对方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毕竟人工唿吸这种事情,即使是必须採取的急救手段,有的人在事后回想起来也还是难免会无法接受。 「没必要。」周敛容冷淡地拒绝了,「今天的事我不追究,你可以走了。」 说完,周敛容就率先打算站起来,却在脚腕刚刚用上力气的同时再次跌坐回原地。 顺着这个动作,安明晦注意到了周敛容不知何时肿起的脚腕:「你的脚扭了,暂时先别动,我背你回去。现在就别置气了,等回去之后你要报警还是骂我我都认了好不好?」 周敛容没说话,却也没再拒绝他的提议。 把负伤的影帝先生背到身上,安明晦在站起来的瞬间几乎是被压掉了半条命。周敛容本就比他高上一截,肌肉率又比他高不少,再加上折腾了这么久体力消耗得一干二净,他差点就被压得趴到地上了。 怕周敛容被自己一个不小心摔出什么毛病,他一边迈步一边嘱咐道:「你抱着我的脖子吧。」 兴许是太过疲惫了,安明晦感觉到周敛容把额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胛骨上,透过湿透的衣料他能感觉到那有点不正常的热度,便忍不住忧虑地皱起眉:「你是不是有点发烧?家里有药吗?」 周敛容没回话,不知道是单纯不想说还是已经把他当成个变态了。
第6页 ——啊,差点忘了自己本来就得做个变态。 用周敛容的钥匙开了门,安明晦把人放到沙发上,就在徵求过主人同意后进卧室拿了一套干净的睡衣和内裤出来,帮助暂时行动不便的周敛容换好后又去冰箱里翻找出冰块,装好冰袋交给对方,自己则进了厨房继续忙前忙后。 周敛容看着安明晦还穿着湿透的衣服就在厨房里忙碌,不由得皱起眉,开口道:「你的衣服……」 「嗯?」差点都忘了自己身上还湿着,安明晦低下头看了一眼,不太在意地回道,「没事,我一般不容易感冒,你再敷一会儿,我帮你煮碗粥就走,要是还发热的话记得吃点药。」 说着话,他在淘米的时候没调好水温,猝不及防被水龙头中流出的热水烫了一下指尖,便一边吹着微微发红的手指一边小心翼翼地调整水温。 周敛容透过厨房的玻璃门看到安明晦对着自己的手指吹气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就回想起了刚才恢復意识时与自己的嘴唇接触的柔软触感,不知怎的手中的冰袋像是突然变得烫手,让他的手指一个颤抖,袋子掉在了地上。 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嘴唇,在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之后他的脸勐地涨红,狼狈地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冰袋,对自己刚才的做法感到困惑不解的同时,又不可抑制地觉得刚才轻轻舔舐的那一下仿佛还能尝到留在嘴唇上的甘甜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老周的工作日记 遇到一个非常奇怪的人 他是甜的,有点像小时候吃过的牛奶糖,又有点像海绵蛋糕 看起来像是一般意义上的好人,为什么会做这种事? 第4章 要被抓到了(4) 「你是我的粉丝?」 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问话,安明晦心虚得手抖了一下,随即强作镇定地回答:「是的,今天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 万幸的是周敛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不是很生气,反而颇为平静:「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你不知道这是违法的吗?」 ——当然知道,我也并不想这样,可是之后也还是不得不继续跟踪你。 「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他只能再一次道歉,「不过你以后也不要再这样逞强了,如果我刚才没来得及赶回去的话可怎么办?再说如果我带了利器怎么办?说到底还是安全第一,以后遇到这种事不要再这么做了。」 用勺子盛起少许粥尝了尝味道,他又往里面多加了小半勺盐,嘴上还是忍不住继续说教:「你要是受伤了很多人都会担心,就算是经常拍武打戏也不能这么不注意安全。」 说完,安明晦也意识到自己是做老师的职业病犯了,对着一个刚刚被自己害得不轻的人竟然开始说教,怎么想都觉得实在是没有立场,就又补充道:「不好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多注意自己的安全问题。」 显然,不管之前发生了怎样不愉快的事情,至少安明晦此刻说的这些话都是对的。 理智上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但周敛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只是不住地用指尖摩挲着冰袋,嘴上却吐露出颇为违心的反驳:「按照你的说法,我不应该把你放进来。」 这话稍微带了点刺,安明晦听后也并不生气,反而平和地笑了笑:「说得也是,「周老干部」果然是个很严厉的人。不过这样的警惕心是应该的,如果你以后也能保持下去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周老干部是粉丝们对他的戏称,周敛容早就习惯了被粉丝们起些调侃性的称号,也从来都对此没有任何感觉,但同样的称唿从这个奇怪的人嘴里说出来,无论是语气还是咬字都听起来格外的……格外的什么? 「你的名字?」 「真的要问吗?以这种形式认识,再自报家门的话我觉得还挺难为情的。」先是试图挣扎了一下,安明晦感觉到周敛容一直盯着自己没有松口的意思,便无奈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安明晦。」 现在的状况其实挺奇怪的,按理来说没什么人愿意跟一个刚刚给自己做过人工唿吸的同性跟踪者和平相处,但此刻屋子里的气氛却十分和缓。 从这个问题开始,周敛容就像是查户口一样,一句一句地把他的年龄职业住址甚至电话号码都给扒了出来。 等到粥终于熬好之后,他几乎是松了口气,迫不及待地把飘着蔬菜和肉丝的粥盛进碗里,将冒着热气的粥放到周敛容面前,就打算告辞了。 「去拿一套我的衣服换上。」端详着面前卖相不错的粥,周敛容平静地说道,「不用拿来还了,换下的衣服扔在地上就可以。」 安明晦:……我都快干了。 心里这么想着,他还是没有推拒影帝先生的好意,琢磨着早点趁了主角的心意早点跑路,不然再留十分钟他怕连自己的反派身份都被周敛容逼问出来。 而且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一丝尴尬,同时很是佩服周敛容怎么能跟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小时、期间还以人工唿吸的形式接过吻的同性聊得这么从容。 不愧是能成为影帝的男人,心理素质没法比。 穿着一身目测价格四位数起跳的衣服走出周敛容的家门,安明晦才觉得自己好像又活过来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倖存了下来。从原主的记忆里,他可以深切地体会到周敛容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周敛容那里根本没有「姑息」这种说法。
第7页 放眼整个娱乐圈,愿意去跟周敛容的狗仔非常少,因为跟踪抓拍这种事犯到他手里是真的会警局见,较真得让人无言以对。 身心俱疲地坐到计程车上,他放松地靠在座椅上,脑子里迷迷煳煳想着一会儿回到家洗完澡就先去补一觉养养精神。 ——总觉得好像忘了点什么东西。 ——那封信是不是还在地上?! 他一个激灵就吓醒了。 *** 周敛容在意门口的那个信封很久了,但是行动暂时不方便,安明晦看起来又好像并没有注意到的样子,他就一直没有出声。 一直到安明晦留下一句「记得量体温吃药」离开之后,他才看了一眼面前热气腾腾的粥,放下冰袋慢慢地挪到门口捡起那个粉色的信封。 信封上还有半个脚印,大概是安明晦背着他进屋时不小心踩到的。 同时被想起的是安明晦背起自己时明明非常勉强,却完全没有表露出来的模样,还有那异常温暖的体温。 那真是个非常非常古怪的人,看起来像是个体贴又好脾气的人,这种人理应是最安稳无害的类型,偏偏又做出了跟踪这样的事情。 这么想着,周敛容随手拆开了信封——他几乎可以确定这封信就是安明晦塞进来的,现在只是想看看对方会在信里写些什么。 一只手将摺叠整齐的信纸抖开,周敛容一边拿着勺子缓缓搅拌着暂时还热烫得难以入口的粥,一边久违地读起了粉丝来信。 然而视线刚刚落到第一行字,他的手就是一顿。 致我的挚爱: 我最爱的周先生,自从第一次在荧幕上看见你起,你就一直停驻在我的灵魂深处。从那时起已经六年三个月零十二天了,而我对你的爱意与日俱增。 从你的灵魂到你的任何一根髮丝,都让我如此痴迷,你应当是上帝的杰作,降临到人间来拯救我于泥泞之中。我想注视着你,请允许我注视着你吧,即使我是如此的渺小。 我曾无数次在梦中亲吻你身体的每一处,真实的你是否也像梦中那样火热而性感呢?我不得而知,可我已经为你发狂。 你的唇瓣是如此柔软,我疯狂地渴望着亲吻上它们,汲取你口中甘甜如泉水的津液,那必然是极致的美味。 …… 看到这里,周敛容勐地将信纸背面朝上盖在了桌面上。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又一次热得不像话的脸颊,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 安明晦再也不敢随便搞跟踪了,他觉得自己还是安分一点,就每天抄一封信交给同城快递送去好了,不然再跟踪被抓到一次那可就太尴尬了。 算一算,最近一次不得不去的跟踪应该是下个月七号,趁着周敛容在酒店跟李导商谈剧本相关的事宜时借位偷拍,使得照片看起来有种两人之间气氛暧昧的感觉。 光是想像一下就觉得难如登天。 哦对了,在那之前他还得去买个新的手机,原本用的那一支在湖里充分浸泡过后已经完全报废,真可谓是鸡飞蛋打。再仔细一想,拍代言的酬金现在还没到帐,他手上目前连买个手机的钱都没有。 目光无神地盯着周敛容的海报,安明晦在这一刻仿佛感受到了全世界的恶意,只能认命地打开电脑,准备用qq来联繫经纪人借点钱。 安明晦:赵哥,我的手机不小心摔坏了,可以借我点钱买个新的吗?等代言的钱发下来之后就还给您。 经纪人大概有事暂时没有看qq,他也不急着要回復,就顺便点开网页登录上微博看了一眼。原主的微博暱称也让他心情颇为复杂,跟他本人以前在软体上常用的用户名一样,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登上他的微博之后,挂在最上方的就是特别关注人周敛容刚发不久的一条微博,才刚发出来半小时,评论和点赞就已经非常可观了。 周敛容 v:为什么不接电话?amh 安明晦:???? 那个名字缩写怎么看都像是自己的,所以主角他为什么刚分开就打自己的电话? 怀着这样的疑惑,他给周敛容的微博发去了一条私信。 安于明晦:那个……你是找我吗?我手机在水里泡坏了,还没来得及借钱去买新的,有什么事吗? 其实发这条私信他是没抱什么期望的,想想周敛容的微博每天不知道要收到多少来自粉丝的私信,对方不太可能关注。 而实际上周敛容几乎是秒回:借钱? 安于明晦:是啊,最近刚拍的代言酬金还没打过来,我也不是什么有名气的模特,手头吃紧一点应该挺正常的? 那边安静了有五分钟左右,随后就发过来了一张截图,他点开图看了一眼,脑子就有点转不过弯来。 那是一张网络购物的支付信息,购买的是最新款的al手机,价格9999,收货人安明晦,地址填的就是他家。 没想到刚被查完的户口这么快就用上了。 安于明晦:??? 安于明晦:非常感谢,但是不用这样,之前还害得你差点出事故我很内疚,再借你钱我睡觉都要不安心了 最重要的是,这手机价格实在是有点超出他现在的购买能力。 周敛容:既然要借钱跟谁借有什么区别?一点小钱没必要扭扭捏捏的,不还也无所谓
第8页 周敛容:你的衣服需要拿回去吗? 安明晦读不懂主角的逻辑,先是口气有点严厉地说不要为了小钱扭捏,然后又问他要不要拿那两件总价可能不到三位数的衣服?而且态度这么自然,是没看到门口的那封信吗? 安于明晦:那……那就谢谢了?我会还钱的,只不过可能要迟一些 安于明晦:不用了,你直接扔掉就可以了,身体状况有好些吗?如果觉得难受要快点就医 本来还想说把借周敛容的衣服还回去的,但是看这个架势大概又会被对面的土豪评价为扭扭捏捏,安明晦就默默地删掉了打字框里的文字。 作者有话要说:  安宝的工作日记 跟踪被发现了被发现了被发现了……尴尬得喘不过气 差点就弄出人命了,实在没想到周先生为了追我会跟着一起跳进水里…… 虽然被追得非常狼狈,但最后没有被追究,也及时把他拉回岸上,算是非常幸运了 希望他尽快康復,也希望不要再出现这样的突发情况 第5章 要被抓到了(5) 突然之间就收穫了来自周大影帝亲自买的手机和影帝穿过的私服,从粉丝的角度来评价说这是一夜暴富也不为过。如果原主当初也能遇到这种好事,说不定后来就不会搞得那么惨烈了。 这算什么,因祸得福吗? 那之后周敛容就没有再回復,安明晦也就只能心情复杂地去跟经纪人补了一句留言:不用了赵哥,有别人借我钱了 经过这么一遭,他倒也睡不着了,就本着身为忠实粉丝的职业道德点开了周敛容微博下的评论,打算按照原主惯常的套路点个赞表个白。 飘在最上面的几条热评刺痛了他的眼睛。 杀不尽的欧洲狗:我的老公第一次发日常性微博,却是在质问别的小妖精,勐男落泪 今天睡到男神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何方妖孽敢拒接周干部的电话,怕不是嫌命长哦 持续减肥中:平凡限制了我的想像,原来大佬们找人是直接发微博等着人自己送上门的 满目芳菲:谁!!这个amh是谁!!谁拿了我老公日常微博的首杀!!! 安明晦的良心此刻就像针扎一样的疼,毕竟他是一个必须持续做坏事到任务结束的反派。 到底为什么偏偏要做个坏人呢? *** 华光的秋季服装宣传图在九月一日就率先发布到了官方微博上,作为先行预告的九宫格宣传图中有三张是安明晦代言的主题系列。 这天早上安明晦刚刚睡醒就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迷迷煳煳地听着电话那头激动地说着宣传图的反响很好,自己的粉丝涨得很快,只来得及茫然地应和。 在挂电话之前,最后留在他脑海里的两句话是:「恰好周影帝给那条宣传微博转发点赞,你已经挂在微博热搜上了!」 怎么又是周敛容??? 通话结束,他躺在床上划开手机屏幕,第一时间看到的是银行到帐的简讯提示,扣除了税款和公司提成之后打到他帐上的金额有将近八万,作为一个之前完全没有任何名气的模特来说可以说是一笔巨款了。 心中稍感宽慰,安明晦紧接着又登上了微博,果然看到了粉丝数增长了几万,同时还有多得看不过来的私信和评论提示。 暂时先不管这些,他点开热搜栏,果然看到#周敛容点赞转发#和#惊现暖男小哥哥#两个热搜明晃晃地挂在上面。 搜索出华光发宣传的那条微博,作为一个仿佛突然红起来的小透明,他充满好奇地点开微博附带的照片,就看到挂在第一个的就是自己穿着一身卡其色长款风衣,风衣腰部的裁剪非常自然地衬托出腰际流畅的线条,而穿着衣服的人正坐在咖啡桌前,手捧着咖啡杯对镜头露出浅淡的笑容。 评论区清一色的舔舔舔,其中花痴其他模特的占了半壁江山,点名舔安明晦的又占了半壁江山,其中飘在最上方的毫无疑问是周敛容的转发评论。 周敛容 v:前三套款式很好,会买。 颜值即正义:嗷嗷嗷嗷嗷好温柔的小哥哥是我的菜啊!!! 抽卡氪金穷三代:卧槽周干部钦点的衣服,等一推出就给男票全部买一套,四捨五入我也跟周干部谈过恋爱了!! 今天睡到男神了吗:送我去前排!周干部喜欢温柔款的,快拿本子记下来 被点名的三套全都是由安明晦代言的,这次再装看不见就未免有点失礼了,所以他就掂量着原主此刻可能会有的心态,转发了周敛容的微博。 安于明晦 v:四捨五入可不可以当成是夸奖我本人了?虽然颜值跟周先生比不了,但被偶像翻牌子真是太高兴了qaq 回復完这句他就放下手机去卫生间洗漱了,结束后出来拿起手机,就看到自己的微博又一次炸开了锅。 周敛容回復@安于明晦:你挺好看的。 真是措不及防的回覆,难道其实周敛容根本没意识到这段时间以来每天收到的情书都是自己写的?这到底该说是心大还是宽容? 安于明晦 回復@周敛容:真的是本人吗?我不信这不可能我最喜欢的性冷淡周先生是不会这样撩我的[捂脸] 周敛容回復@安明晦:我只是在实话实说,而且我不认为自己是性冷淡。 评论区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第9页 天使没有翅膀:天啊周干部我恨你!你把我可爱的安宝曝光了,现在狼多肉少我再也不能独占我的小天使了[痛哭] 想听你说:暴风哭泣,虽然高兴安宝涨粉,但还是有种宝贝被偷走的感觉 你个大猪蹄子:竟然撩粉!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老周了!有种你放开那个小帅哥来撩我啊!! 十分钟之后,#周敛容撩粉#成为了热搜榜上的新条目。 安明晦觉得这走势有点诡异,又说不上来是哪里诡异,只能满目茫然地去私信要来了周敛容的支付宝帐号,然后把买手机的钱转给了对方。 在下一次代言定下来之前他还是很空闲的,转完钱之后就按照这段时间养成的习惯,耐心地翻看粉丝的留言和私信,数量不多就逐一回復,如果太多了就挑些有趣的回覆。 不过经过今天这一遭,他的评论区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和平了,凭空冒出来一些人阴阳怪气地嘲讽着他是抱了周敛容的大腿,否则凭什么突然出名。而原主在微博上也从来不掩饰自己是周敛容的粉丝,关于周敛容的每个微博几乎都会转发,这就更给了有心人抨击的机会,俨然被说成了处心积虑讨好影帝的心机婊。 之前就关注他的粉丝们跟这些人撕得你死我活,不过他本人看了倒并不觉得生气,心平气和地继续翻看评论,间或做出回復。 *** 另一边周敛容坐在摄影棚的椅子上休息,手里拿着手机,盯着安明晦的宣传照沉默不动已经快要二十分钟。 他经纪人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淡定平静逐渐变得诡异,不自觉地开始怀疑自家艺人是不是睁着眼睛睡着了。 任井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周敛容的入定状态:「周先生,你想喝水吗?」 「不用。」周敛容回答得很快,证明他刚才确实是没有睡着,「华光这个季度的男装什么时候发布?」 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周敛容的手机屏幕,任井以为他是因为看好了照片上的衣服才出神这么久,一边诧异周敛容什么时候这么在乎穿着了,一边快速地回答:「下个星期五,听说他们这次用了一个不出名的小模特做代言,看起来这个人似乎也有些潜力。」 「嗯。」 见周敛容回復了这样一个鼻音之后又开始盯着手机入定,任井实在有些无语,就干脆把本打算中午休息时再谈论的公事挪到现在来:「公司打算在年末推出一档娱乐向综艺节目,是由沈笙企划的,楚总那边指名要求你参加。」 「我不录综艺。」周敛容回绝的速度就跟任井预想中一样快,而且语气肯定,不留一丝商量的余地,「他要讨好人,那就让他自己去录,我没有义务帮他胡闹。」 「……你听我说完再考虑一下。」任井推推眼镜,试图进行劝说,「这次的节目跟那些完全按照台本进行的作戏不一样,是完全交给嘉宾自由表现的,也不需要做太多事情,节目重心放在明星的日常生活上,游戏互动的比例相对不大。而且我也看了节目的企划案,不出意外的话会非常吸粉,这对你来说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我目前不需要靠这个吸粉。」周敛容手指点着屏幕滑了一下,换成另一张照片继续看,「如果节目本身够好,那有没有我参与都不重要。」 ——但是新节目刚出品总要多点噱头才能迅速吸引观众啊! 「楚总还有一句话要求我必须原封转告给你。」他嘆了一口气,内心已经放弃了希望,「与其在微博上调戏男人,不如把人拉去综艺节目里组队培养感情。以上,他是这么说的。」 在娱乐圈混迹这么多年,周敛容绝对是他见过最固执的一个艺人,想要说服他改变主意那工作量大概可以跟精卫填海媲美了。 他眼看着周敛容露出一个冷笑,直白地讽刺道:「楚圭的激将法就跟他的人品一样低劣。」 任井早就习惯了自家上司跟艺人日常性的互相冷嘲热讽,虽然不太理解这种交流感情的方式,但还是冷静地点了点头:「那么我之后去向楚总拒绝这次邀请。」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任井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盯着周敛容手机屏幕上的照片问道:「你很在意这个小模特吗?」 「他是我的粉丝。」周敛容平静地回答。 「???」 如果这时候换成楚圭站在这里,肯定就已经直接笑出了声,然后亲切地询问周敛容是不是脑子坏了,哪有偶像本人盯着粉丝的照片看个没完的。 可惜任井身为经纪人并不能这样做。 他只能在内心安静地质疑:你俩到底谁是谁粉丝? 作者有话要说:  老周的工作日记: 微博比我想像中要有意义,以后可以偶尔用一用。 他很不错,作为模特的条件很好。 嗯,字也写得不错。 手里没有空闲的手机,只能送了临时买的。之前应该接下那款手机的代言的。 第6章 要被抓到了(6) 尽管安明晦本人百般不情愿,但七号还是很快就到了。 这一次除了帽子和口罩之外他还多戴了一副墨镜,拎上专门为了偷拍买来的相机,早早地就按照原主的记忆找到了周敛容和李导即将约谈的酒店,一路来到酒店对面的一家西餐厅二楼,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如果事情按照原主的记忆发展,周敛容和李导的座位应该是恰好正对着他坐的地方,从这里可以比较清楚地拍到对面的情况,而且位置处在餐厅的角落里又不容易被发现。
第10页 人还没到场,他已经在心里忏悔了快要一百次,心情却依然没有丝毫好转。 ——对不起,不但不能好好回应你的善意,还要对你做出这么恶劣的事。 ——可是……可是我想活下去。 在他出神的时候,服务生已经把他随便点的牛排和意面端了上来,周敛容和一个面相和蔼的中年男人也终于落座了。 安明晦立刻进入一级警戒状态,低头再次确认相机电量充足,并且处于随时可以进行拍照的状态,然后就开始死死盯着对面酒店两人的动态。 他心里真的苦,又只能苦中作乐地自我调侃:准备捉姦的正妻大概也不过就是自己现在这种状态了。 可是那边的两个人无论是表情还是肢体动作都非常正常,让他找不到机会拍出一张表面看起来气氛不太对劲的照片——即使有本尊的记忆,但原主那种神乎其技的操作还是难以还原。 三十分钟,安明晦拍了将近四十张照片,但每一张看起来都正直得过分。 透过镜头,他看到周敛容也许是想去一下洗手间,就一边向李导点点头一边站起身来,这一个瞬间被他抓拍下来,单看照片的话只能看出周敛容向对面的人做出倾身的动作,再被李导稍微挡住一点,还真的很像是倾过身子打算接吻的样子。 终于拍到一张像样点的照片,他却盯着照片再次陷入了纠结。 ——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其实也不用误导到这个程度吧,要不然这张还是删掉吧?但是好不容易拍到一张能用的…… 周敛容还没有回去,他就一边考虑着,一边终于开始食用自己面前已经放凉了的餐品,眼角余光还时刻关注着对面酒店的情况。 一半注意力给了食物,一半注意力给了对面包厢,所以当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抽走了他的相机时,他完全没能做出任何反应。 安明晦惊惶地转过头,当看到周敛容那张俊俏的脸时,就感觉仿佛有一盆冰水从头淋到了脚,整个人都凉透了。 影帝先生穿着修身的黑色西装,手里拿着他的相机安静地站在那里,那张神情严肃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却也一如既往的让他想逃走。 他看着周敛容神情严肃地低头查看相机里的内容,讷讷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恨不得马上钻到地缝里去,就不用再面对这样第二次跟踪偷拍被抓的场合了。 ——到底为什么又被发现了?! 大概翻看过了照片,周敛容把相机放回桌上,皱着眉看向他:「我说过了,不要再做这种事,这是违法的。你上次对我的劝告我接受了,相应的为什么你不接受我的意见?」 「对不起,我错了。」安明晦心如死灰,除了这句话他还能说什么?只能默默地把吃饭时拉下的口罩重新戴好,以遮住自己因为羞愧而涨红的脸,同时不住地怀疑自己面前的这个主角是不是装了雷达的版本。 幸好是不同的世界,否则万一被自己带的学生知道,可真的就没脸见人了。虽然现在也并没有好到哪去。 「就算想要照片也不应该通过这种方式。」周敛容看着安明晦露在口罩外红透了的耳垂,不知道为什么也觉得莫名的不自在,想着自己的语气是不是有些过于严厉了。 毕竟这个人也只是太喜欢自己了而已。 没再听到周敛容说话,安明晦疑惑地抬起头,恰好看到了对方脸上略微泛红的模样。 「……?」这个主角,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下不为例,我不希望同样的情况再出现第三次。」 眼看着周敛容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转身要离开,安明晦疑惑着对方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一边下意识将其拉住:「等一下,这些给你戴上!」 说完他就快速地摘下自己的帽子,连同被放在桌上的墨镜一起递给周敛容:「出去的时候小心点,别被粉丝发现了。我现在粉丝还少没什么关系,你还是多注意一下吧。」虽然这些东西跟那身西装非常不搭调,但也总比被认出后粉丝一拥而上要好得多。 周敛容稍微愣了一下,随后没说什么就接过了墨镜和帽子,戴上之后却还是没有走,只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他。 或者该说是,看着他的口罩。 「……」连口罩这种私人性比较强的也要? 意识到周敛容误解了,安明晦却也不好直说出来徒惹双方尴尬,就只好把口罩也一同摘下来递了过去。 目送周敛容离开,他茫然地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完好无损的相机,实在不明白自己这一次又是怎么过关的,明明周敛容在这方面一向严厉得几乎到了斤斤计较的程度。 如果说第一次是因为周敛容受了伤又被救了一次不想多计较的话,那这次为什么还是什么都没做?而且……感觉他好像并没有多生气。 ……为什么? 手机的提示音打断了安明晦的思绪,他顺手拿出手机,看到刚才的提示是因为他的特别关注人发了新的微博。 打开之后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周敛容把刚才从他这里得到的三件套全部戴好的自拍照,虽然整张脸已经包得什么都看不出来了,但不用想也知道还是会有粉丝在评论里喊帅。 周敛容 v:谢谢。@安于明晦 [图片] 安于明晦 v回復 @周敛容:别了吧,说到底还是我应该说对不起……
第11页 周敛容 v回復 @安于明晦:没关系,并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 ——在你眼里什么才算是不能理解? 不称职的反派先生陷入了震惊之中。 *** 「久等了。」 「没关系,我今天时间有很多。」李导看着周敛容进屋后摘除伪装,颇为疑惑地问,「怎么脸这么红,是不是穿得太多了?现在天气还没有凉下来呢。」 「谢谢关心,可能是刚才走得急了。」把口罩握在手心,周敛容不自觉地摩挲着中央的那一点布料,重新在桌边坐定,「关于那个剧本,我还是打算拒绝。」 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李导不死心地追问:「我觉得这个角色很适合你,如果有什么地方不合适的话我们可以再商量。」 「剧本很好,只不过接下来我可能没有空余的档期。」指尖反覆蹭过那张小小的口罩,周敛容面上的红色丝毫没有减退,而他的神情却依然平静沉稳,让人看不出瑕疵,「临时有些事。」 显然周敛容已经下了决定,这件事情没有再商量的余地了。李导无奈地嘆息着,识趣地不再多说:「好吧,以后有机会的话再合作,那么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慢走,我再稍微坐一会儿。」 独自一个人坐在包厢内,周敛容透过窗户定定地望着对面餐厅的那个身影。 真是个矛盾的人,明明既细心又温和,既不擅长做这种事又不会为自己辩解,却还是要来跟踪偷拍,这是为什么? 鬼使神差的,他也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着坐在窗口安静用餐的那个人按下了拍照键。 盯着被定格在图片中的身影,周敛容诡异地感到了一丝愉快与满足,甚至微微地笑了起来。 是吗,是这样的感觉吗……那么另一个呢? 对了,偷拍是不对的,规矩不能被破坏,自己也应该给安明晦一张照片,这样就是正常的交换了。 这样想着,周敛容迅速地调成自拍模式给自己拍了一张照片,发到微博上并@了安明晦。 仅仅是为了了解粉丝的心情而已,仅仅是为了更好地制止这种行为而已,所以就稍微体验一下,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安宝的工作日记: 第二次跟踪也被发现了,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到底为什么会发现我?这一次完全不应该的啊 而且这一次周先生也还是没有追究,连照片都没删 感觉他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怪,是我的错觉吗? (忘记了还有更新这回事) 第7章 要被抓到了(7) 安明晦发现周敛容最近越来越不对劲了,他的词彙比较贫乏,如果用微博上粉丝的话来形容,大概就是「人设突然崩塌」的感觉。 周敛容原本从来不关注微博,也不会发与工作无关的微博,而最近他似乎迷上了发自拍,时不时就会发出一张,频率好像也越来越高,从最初的几天一张到现在的每天几张,甚至隐隐有发展到九宫格的趋势。 最重要的是,每一次周敛容发自拍,都一定会@一下他。 凭着这个,安明晦在微博上又火了一把。 出于礼貌他每次都会转发并回復,而每一次的评论区都能看见粉丝刷过一排「钙里钙气」或者「yoooooooo」。 安明晦的微博上有很多以前发的关于周敛容的内容,这些都是公开的,很容易就能翻到,所以现在他在网络上被称为「站在饭圈顶峰的男人」,因为在他之前从来没有哪个粉丝能得到偶像这样的服务。 更何况这个偶像还是周敛容,号称整个娱乐圈最严肃保守的性冷淡。 许多女粉纷纷表示心态崩了:化妆品买了一柜子,却没想到自家老公喜欢的是清新可爱的小哥哥,不过这个小哥哥挺好看的我有点想舔…… 经纪人那边也看出了周敛容对他的特殊对待,最近一直在要求他跟周敛容凑cp卖腐,这样人气提升得会很快。 仔细想了一下,安明晦觉得这是个好办法。既然跟踪总被发现,偷拍总不得法,那干脆自己通过卖腐来达到同样的效果也未尝不可,如果卖腐成功的话,一段时间之后只要诬陷是周敛容强迫自己的话…… 这样或许反而比原本的路子要好一些,最后只要自己主动流露出去一些破绽被人发现,再试着找几个营销号引导一下舆论方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泼到周敛容身上的脏水全部转到自己身上。 正当他打算打电话给经纪人表示自己同意这件事的时候,一通来电人为陌生号码的通话突然打了进来。 「您好?」 「您好,是安明晦先生对吧?」电话对面的男人的用词十分礼貌,说话的口吻带着一种业界精英专有的从容干练。 「是的,请问您是?」 「我是誉歌娱乐的员工,目前担任周敛容的经纪人,想邀请您与我们的公司签约,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可以约个时间见面详谈。」 安明晦一愣,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感谢您的厚爱,但我和闪亮娱乐公司的合约还没到期。」 「这些并不是问题,违约金全部由我们支付,以此来表达微不足道的诚意。」任井不紧不慢地继续说下去,并没有为安明晦拒绝的态度而有所改变,「看来你并不想详谈,那么我就大概说一下我们这边开出的条件。」
第12页 「在条约方面,考虑到你现在的人气不高,所以并不会立刻给出十分优厚的条件,不过我们看中的是你的发展价值,所以随着你的人气提升,我们自然会给出令人满意的条件,具体我在此不多赘述。如果你愿意跳槽,那么会直接由我来担任你的经纪人,之后你与周先生也会有很多合作的机会,可以跟偶像一起工作难道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 「最后,无论你愿不愿意接受我所说的这些,我在此都要向你发出一个邀请,希望你能参加誉歌娱乐年底即将推出的一档综艺节目。楚总要求我跟你把事情说清楚,所以我详细说明一下,本档节目由沈笙先生企划,主题是明星之间的友情与默契,具体形式为两人一组在节目组提供的场所生活,偶尔会有小组之间的竞技比赛,不过总体上是十分轻松的。」 「至于邀请你的原因——实际上这是誉歌娱乐的总裁楚圭先生的主意,他希望周先生可以参加,但是被拒绝了,而他认为如果你愿意参加的话,周先生自然也会同意加盟。我们很有诚意,如果你怀疑我是骗子的话可以亲自到誉歌娱乐的总部来,我的名字是任井,让前台通知我一下我就会去接待你。当然,你也可以直接向周先生求证。」 任井在娱乐圈浸淫多年,早就练就了老练的说话技巧,安明晦完全不是对手,只能满脸迷茫地听着对方滔滔不绝。 「我、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当然,考虑清楚后请用这个号码联繫我,期待你的回覆。」 任井说了那么多,安明晦都不是很在意,他想问而又不敢问的只有一个问题:你们公司支持艺人过度卖腐吗??? 其实这是个不需要说出来也能知道答案的问题:周敛容根本不可能同意通过绯闻进行炒作。 到了那个时候既没有原公司的支持,也得不到誉歌娱乐的同意,仅凭他自己怎么也不可能把事情炒到可以对周敛容造成影响的地步。 所以跳槽这件事还是拒绝的好吧? 刚刚放下没多久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显示他收到一条简讯,来信人是刚被添加进联繫人里的任井。 任井:需要补充一点,鑑于阁下曾不止一次针对周敛容做出某些有违道德的事宜,如果阁下不愿意加入我们公司的话,那么我们会考虑提出刑事诉讼。 安明晦:你这不是根本就没打算让我考虑吗??? *** 「……你该不会真的看上他了吧?」任井不敢置信地盯着正拿着自己手机的周敛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最近除了在剧组拍戏的时间之外几乎都找不到你的人,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没什么,你不是一直要求我经常跟粉丝互动吗?」发完简讯之后删除掉记录,周敛容把手机还给任井,开始思考下一次应该给安明晦什么样的照片比较好。 ——我可没让你只跟同一个粉丝互动啊! 「别迴避我的问题,你到底是不是看上这个姓安的模特了?」 经过了良久的沉默后,周敛容才给出了回覆:「作为公众人物,我有义务维持相应的形象,我们最多只是朋友的关系。」 「……虽然说你这么省心我挺欣慰的。」任井清清嗓子,觉得应该给艺人适当地放松一下,「不过其实私底下只要不太过分我也不会多加干涉,你要谈恋爱我并不反对,而且我也希望谈过恋爱之后你能对涉及情感戏的剧本不那么牴触。」现在娱乐圈里还找得出第二个连跟女主牵个手都拒绝的男演员吗? 到了周敛容这样的高度已经不必再像普通的小明星那样做什么都百般顾虑,哪怕稍微出格一点被拍到,誉歌娱乐也有足够的能力把影响降到最低。 即使周敛容以前从来没表现出过喜欢同性的徵兆,任井还是觉得他明显对安明晦有些想法,从刚才打电话时对面的态度来看搞不好还是单相思。 「好吧,你的私生活我不过问,所以你刚才拿我的手机干了什么?」 「……」 「?」 *** 最终安明晦还是接下了这条橄榄枝,做了一次根本没有多余选项的选择题。 他只能自我安慰:至少……至少在录制综艺节目的时候还有凑cp的机会,就当是因祸得福吧。 第一次去到誉歌娱乐总部签订协议的时候,接待他的自然是任井这位未来的经纪人,作为前辈的周敛容也在场。令安明晦纳闷的是发简讯威胁他的任井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从头到尾都是完美的业界精英模样,反而是周敛容的话比平时还少得多,好像是在紧张着什么一样,连视线都很少投向他这边。 「周先生好像状态不太好,是拍戏太累了吗?」他倒是知道周敛容最近一直在拍一部警匪剧,体力消耗大一点倒也正常,「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会儿?」 「没事。」 周敛容回答得简练,任井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以为他是因为即将跟喜欢的小男生一起工作而紧张,就主动打圆场道:「不用担心,刚才他在背剧本,这会儿可能还没从工作状态出来。总而言之欢迎你加入我们,我来给你们两个拍张照纪念一下吧,周先生,把你手机借我?拍完之后你顺便发个微博欢迎一下安先生。」 接过周敛容的手机打开相机,左下角显示的缩略图是上一次拍照留下的图片,任井在调试相机模式的时候不经意间瞥到一眼,眉头顿时不受控制地一跳,手指也在大脑作出反应之前迅速点开了相册。
第13页 「!!!」 任井不敢置信地瞪着相册里密密麻麻的偷拍照,每一张的主角都是安明晦,而照片的角度和画面中安明晦的状态都彰显着这些全都是偷拍的成果,甚至最近的照片里有一些场所是在安明晦家中,通过窗户偷拍的,由于距离关系比较模煳。 现在他知道周敛容最近为什么总是见不到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周,一个严肃保守的暴变系男子 今天本来轮到他的工作日记了,但我不想写 因为你们也想像得到,无外乎就是「嘿嘿嘿」三个字可以概括的内容 (昨晚没更新是因为拔牙后心塞地躺下睡了) 第8章 要被抓到了(8) 兴许是任井的表情扭曲得过于明显,安明晦困惑地走上前一步:「怎么了,是身体突然不舒服了吗?」 「没事!」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任井连忙退出相册以避免被安明晦看到,面上强作平静,「刚才腿抽筋了一下,现在没问题了,你们摆个姿势我给你们拍下来。」 周敛容整个人还有点僵硬,安明晦便当做看不见,笑着问他们:「既然今天是第一天加入誉歌,那可不可以给我这个小粉丝一点福利?」 任井:「当然,你随意。」只要别过来看手机就行。 得到了许可,安明晦就站到周敛容身后做出了拥抱的动作,随后尴尬地发现依他们俩的身高做出这个动作有点违和,于是就退而求其次,自己站到前面,拉着周敛容的手臂做出环抱自己的动作,伸出右手食指指着自己身后的影帝先生,对着镜头露出笑容。 任井看了一眼已经慌得手足无措的周敛容,也不再指望对方配合着做出什么表情,动动手指把镜头中的画面定格。 「我直接帮你发个微博吧。」一边说着,他一边快速地编辑好微博,发送了出去。 周敛容 v:欢迎@安于明晦 加入誉歌娱乐,以后这位就是官方盖章认定的站在饭圈顶端的男人了 [图片] 手机提示音响起,安明晦也从善如流地转发了这条微博。 安于明晦 v 转发:谢谢谢谢!本来是我要抱男神的,可惜身高硬伤只能换位[心碎]不过还是非常非常开心! 评论区: 以北往南:恭喜安宝得偿所愿!恭喜自己站的cp发糖!不过老周在脸红个什么鬼啦你大总攻的人设崩了你知道吗! 我老公沉迷自拍: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偶像,不同的命运 今天周安发糖了吗:超级甜了,承包安宝的笑脸,承包老干部的羞涩脸 火锅中毒患者:应该给照片里的安宝p上台词:快看!你老公在抱我! 一朵怪咖:太尬了吧,我男神明显不太情愿好吗?这个安明晦说到底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代言作品,光靠抱大腿就能火也是绝了 把手机递还给周敛容,任井觉得自己在心情平復之前不适合多说话,于是就任由那边的两人随便联络感情,自己则登录上了誉歌娱乐的微博,又放出一条重磅消息。 誉歌娱乐 v:喜报!某位严肃脸影帝将携手食草系后辈加盟《友谊的小屋》,期待你们男神的综艺首秀吗?@周敛容 @安于明晦 评论区: 粘锅的咸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去跑圈了世界再见!!!! 被乱码淹没:自从老周认识安宝就变成了宠粉狂魔,我们稀粥沾光捡到超多福利,希望安宝能持续催促老周发福利不要停 …… 任井发微博的时候安明晦和周敛容的手机也还没收起来,就顺便各自转发了那条微博,周敛容还加了安明晦的关注。 「为什么周先生之前一直不愿意参加综艺节目呢?」安明晦坐在沙发上发问。 这个问题不太适合本人回答,任井就自觉地接过了话头:「一方面是因为他事儿多,觉得有些综艺节目艺人按照台本和导演安排的来演戏属于变相欺骗观众,另一方面是因为不合群。」 「其实还好吧,」他并没觉得周敛容是个很难相处的人,只不过偶尔思维稍微奇怪了一点,就开了个玩笑,「我觉得周先生人很好,难道说其实是因为我的粉丝滤镜?」 任井:是因为你不知道这个人都干了些什么。 「你们两个上综艺是件好事,但有些话我还是要如实告诉你。」任井推推眼镜,「你现在的人气跟周先生差距很大,这个综艺可以帮你迅速积攒人气,不过也一定会招惹一些非议,具体的我应该不用说明了吧?」 这个问题安明晦自然很清楚,实际上现在网络上也有很多人借着他和周敛容之间的关系出言讽刺,不过他至今还没有什么作为公众人物的实感,也就从未放在心上:「是的,我知道。直接说出来可能会显得我很不敬业,但实话说,我并不是为了人气而进入这个圈子的,如今我最大的目标已经实现了,那么只要不会影响到周先生,我也不太在乎自己在外的名声。」 「说起来,周先生现在还在拍戏吧,我看合约上写着那档综艺再过半个月就要开拍了,行程不会太赶吗?」 这个问题同样由任井来回答:「适当的压力可以转化成动力,这点档期还是安排得开的。」 周敛容点点头表示认可任井的说法。 尽管表面上没有太多互动,但还是可以看得出周敛容与任井之间的默契,显然这两个人已经认识了很久,关系应该也很不错。感受到了这种放松的氛围,安明晦的笑意也变得更加真切:「不是指这个,我是想说这样休息的时间不就变少了吗?毕竟拍摄电影偶尔要跟着剧组出外景,周先生对自己要求这么严格,如果遇上时间紧凑的时候肯定会压缩睡眠时间。」
第14页 「我没关系。」 空气中突然就开始瀰漫起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任井面无表情地打翻这碗狗粮:「别担心,我也会给你安排工作,你们两个还不一定谁更累。这里是我初步挑选的一些代言,你看一下有没有比较中意的。周先生你跟我过来一下,关于这部电影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商榷,相关文件放在我的办公室里。」 说完后也不等周敛容说话,任井就挂着僵硬的笑脸把手上的几张纸塞给安明晦,半拖半拽地扯着周敛容离开了这间属于周敛容的休息室。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刚一关上门任井就忍不住质问出声,「跟踪?偷拍?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你的粉丝有多少?万一被认出来你就完了!」 令他感到困惑又愤怒的是,即使被这样直白地揭穿了自己的行径,周敛容的神情也不见丝毫动容,仿佛他所说的仅仅是一句没有意义的废话。 「我没做过那种事,也不会做。」 「我只不过是想多注视他一会儿而已。」 紧紧盯着周敛容认真的表情,任井感到自己的头已经开始隐隐作痛,预感到接下来恐怕有很大一场硬仗要打,他尽量维持着冷静的说话方式:「周先生,我们需要谈谈。」 *** 不管是任井还是粉丝,都觉得安明晦和周敛容私下里的关系非常好,但实际上他们的交流并不多,安明晦也并不清楚周敛容对自己格外关注的态度是源于什么。 但是能多出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还是让人心情愉快的一件事——至少在不得不撕破脸之前可以是。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就几乎没有怎么放松过,总是要担心各种各样的事情,为了很多自己根本不擅长却又不得不做的事焦头烂额。 说到底,自己的任务目标到底是什么呢?除了反派的身份是明确的之外自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就连看似详尽的任务流程也是仅供参考,万一根本就跟原主的目标毫无关系,那么…… 深深地嘆了口气,安明晦决定不再徒劳地想下去,拿起手机正想去微博上跟粉丝们聊聊天,就收到了一条来自周敛容的私信。 周敛容:你在不高兴? 安于明晦:虽然不能否认,不过你怎么知道的,心灵感应? 周敛容:为什么不高兴? 安于明晦:没事,只是在为我的综艺首秀紧张,这还是我第一次上正儿八经的电视节目呢 周敛容:没必要紧张,你的性格本来就很讨喜,不需要多做什么。 不得不承认,心情糟糕的时候被关心一下的确感觉很不错。 还有点疑惑于周敛容怎么会突然觉得自己心情不好,但安明晦并没太在意,放松地靠在椅子上,带着笑意开始跟周敛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安于明晦: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这么体贴的人,以后谈恋爱的话也会特别顺利吧?本来你在我的想像中谈起恋爱来应该更像是直男癌一样,不是贬义,只是那种没什么情调的感觉 *** 站在窗边透过特别定制的望远镜看着对面楼栋的窗户,周敛容几乎没办法把视线从那张含笑的脸上移开,甚至每一次安明晦忍俊不禁地勾起嘴角,他都会回想起那两片柔软的唇瓣与自己的相贴时,那酥麻得仿佛触电一般的感觉。 安明晦是他见过的最适合微笑的人,对方笑起来时那明朗温暖的模样,是他无论如何也扮演不来的。 世界上真的应该存在这样的人吗?既可以为了自己想要的而忽略其他一切因素,又可以宽容温和得恰到好处,就像初夏时蔚蓝的天空,晴朗得看不到一丝阴霾。 周敛容:你做过最坏的事是什么? 安于明晦:嗯……这个问题还挺尴尬的,大概就是通过一些不太好的手段弄到你的住址然后跟踪你吧,我还是要再说一次对不起 周敛容:不要再对别人做这种事。 安于明晦:当然,再说跟踪这件事本身也不是我的兴趣,否则哪会被你抓到 事到如今,他并不责怪安明晦之前的作为,反而深深地理解了这种做法——这样可以一直注视着对方的感觉,的确是迷人得无法抗拒。这种纯粹而美好的事情不应该被粗暴地概括为「跟踪」那么阴暗的行径。 可是还不够,这样仅仅只是看着的距离太远了,还想再靠近一点,还想再看得更仔细一些。对于这个人,他总是有着无限的求知慾。 ——就算再近一点也没有什么关系吧,偶像和粉丝之间就算稍微靠近一点也没什么的,这只是很正常很普通的关系而已。 ——即使这样也还是不够,似乎总是差了点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任井的工作日记: 头很疼,手下的艺人从一个固执但比较省心的人变成了一个固执且非常难搞的人 一个得过影帝的人到底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去做跟踪这种事? 跟周先生谈过之后,只得到了一个结果: 以后不允许我再称唿他周先生,因为安先生也这么叫他 呵呵 第9章 要被抓到了(9) 《友谊的小屋》这档节目一共请了六位嘉宾,两两一组分成三组,安明晦和周敛容自然是一组,另外两组分别是5□□ior组合的苏道巫和于歌、当红小生施雪桐和以天才着称的作曲家顾艾。
第15页 原主对于除了周敛容之外的明星都不太关心,为了避免尴尬,安明晦在节目开始录制之前利用空闲时间恶补了一把娱乐圈内的各路明星,好歹知道了5□□ior这个组合是今年刚出道就拿下新人奖、前途一片光明的男团,也知道了另外两位在圈内都有着不低的地位。 也就是说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五个人都是观众面前的熟面孔,尤其是周敛容这位身价极高且从不上综艺的影帝,可以说是为这档节目添足了噱头。 这个不是安明晦关注的重点,他好奇的是施雪桐和顾艾这个组合,因为任井特意嘱咐过他如果私下里遇见这两个,能少讲话就少讲话,不然气坏了自己不值当。 这样两个人竟然是好朋友? 除此之外任井给他的定位多多少少也让他有点心塞,当时对方的原话是这样的:「你跟于歌和施雪桐的人设都有重叠的部分,不过这个问题不大你不需要太担心。毕竟虽然都是暖男类的人设,但你要更偏向老妈子那一派……」 安明晦:我倒是宁愿你把我归类为普通人…… 他在脑内再次复习了一遍即将合作拍摄十二期综艺的人员及工作人员,理顺到一半的时候家门就被敲响,他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半,应该就是节目组来接人了。 打开门之后直接面对的是一台摄影机,随后视线才落到扛着摄影机的工作人员上,第一次被摄像机对准,安明晦先是不适应地愣了一下,随后才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啊,我第一次录这种节目不太适应,我们现在就走吗?我去拿一下行李。」 站在摄影师后面穿着黄色工作服的男人叫住他,然后递过来一个比正常尺码小了很多的公文包:「要带的东西只能装在这里,装不下的部分就不可以携带了。」 「这么小的包?」愣愣地接过公文包,他摸了摸包的材料,是硬质的皮革,弹性很小几乎没什么伸展空间。 「你有十分钟时间收拾东西。」导演组的人提醒道。 听到之后,他立刻转身跑进屋里开始重新挑选东西,匆匆忙忙间还不忘喊门外的工作人员随意进来就好。 「到时候是两个人住在一起的吧?有些东西周先生应该会带那我就不额外准备了……」一边自言自语着,安明晦一边蹲在自己打开的行李箱旁边,先从里面挑拣出常用药和手机充电器放进公文包,之后换洗衣物和睡衣各装了一套,然后开始苦恼剩下的这些物品该如何取捨。 他并没有注意到当他纠结的时候,摄像机已经默默地绕着房间拍了一圈。 「久等了,我们可以走了。」 坐导演组的车到达一处度假区的别墅前,安明晦拎着包走进大门敞开着的别墅,一进门就看到大厅的沙发上已经坐了四个人,除了他自己之外好像只剩下于歌还没到场。 「各位上午好。」 这间别墅应该是专门为了这档节目改造过,客厅中的三个双人沙发被围成了一圈,一般人家的客厅显然不会这么放家具。 打过招唿后,安明晦自觉地在周敛容坐的那个沙发上坐下,为了活跃气氛随口道:「突然说只能带这么少的东西过来,我已经挑东西挑到焦头烂额了——说起来各位都带了什么?」 原本在场四人虽然交流不多,但气氛也还算正常,而他这句话一问出来,一股诡异的沉默就突然蔓延开。 率先回答他的是施雪桐,对方一贯以完美着称的微笑此时看起来莫名多了几分尴尬:「嗯……这个……其实我们到的这么快是有原因的……」 「……」他带着某种不祥的预感,伸手拎起周敛容腿边的皮包。 轻得令人绝望。 看到他茫然的表情,原本翘着腿坐在一边听音乐的苏道巫活动了一下脖子,一脸理所当然地反问:「有什么可收拾的,人来了不就行了?」 周敛容沉默了一下,似乎是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解释道:「我以为东西是节目组负责准备。」 一直低头在乐谱上写写画画的顾艾根本连抬头看他一眼都没有,似乎是完全忽略了这边的动静。 安明晦:「……对不起看来是我不够合群了。」 「我是最后一个到的吗?」他的话音刚落,就看到于歌拎着公文包从门口走进来,一边坐到苏道巫旁边一边笑着道歉,「不好意思,收拾东西耽误了些时间。」 「我也是刚刚到。」安明晦无奈地道,「我还真的想要谢谢你了。」否则自己可能就是在场唯一一个认真整理了东西的人。 全员到齐之后,所有人彼此介绍认识了一下,随后导演组就没有再给他们寒暄的时间,直接公布了今天的日程表: 上午:大扫除 中午:午饭 下午:出门打工 到此,安明晦觉得自己终于初步意识到这个节目接地气的程度。 *** 在场自然没有人经歷过专业的保洁培训,要打扫一个面积不小的二层别墅还是很费力的,于是所有人一致决定先从自己的房间开始,之后再分工一起打扫公共区域。 话是这么说,可光是各组的房间面积也不小,还各自带了一个独立的卫生间。 「我去把床单枕套之类的洗一下,你就先把地扫一下可以吗?」艰难地抱着一大堆被团成团的床上用品,安明晦从一团被单后探出头跟周敛容进行交流,「现在都已经九点了,我刚才看厨房的冰箱里没有材料,最好快点打扫完去买点食材回来……」
第16页 周敛容从他手中接过那一堆需要清洗的东西,轻松的模样跟他刚才的惨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来洗。你扫完地直接去买菜做饭就可以,剩下的我解决。」 卫生间里没有洗衣机,要手洗这么多东西确实需要费很大力气,从体力来说这个工作比较适合周敛容,但安明晦还是忍不住多嘱咐了一句:「那你别用太大力气,洗完之后记得拿出去晾干,要是洗不好可以叫我。」 见对方一一点头应了,安明晦才稍微放心了一些,笑着问:「那么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吗?还有另外四个人,你知道他们的口味吗?」 「做什么都可以。」周敛容的回答非常不近人情,「成年人没理由挑食。」 「你也太严格了,明明还年轻,讲话却总像是父亲辈的人。」他调侃了一句,然后推着周敛容进了卫生间,「好了我知道了,再不开始干活午饭就要推迟了。」 该怎么形容呢,这真是一言难尽的一个上午。 进展最顺利的是他们这一组,其次偶尔会出点问题但总体上还算顺利的是来自5□□ior的两个人,最后剩下的那两位可谓是状况频出,用鸡飞狗跳来形容也不为过。 光是安明晦收拾完卧室准备去买菜的时候,就碰见过施雪桐背对着摄像机,面色扭曲却又语气温和地问顾艾到底能不能好好帮忙打扫,结果被对方给忽视掉,表情就又变得更加狰狞…… 如果说这也算得上是友谊深厚的话……那只能说果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过至少还有周敛容在,于歌看起来也非常靠谱的样子,应该不需要担心什么,于是他就安心地出门採购食材。 等到他拎着买好的菜回到别墅时,大扫除也进行得差不多了,估计着现在开始做饭应该时间刚好,他就直接系上围裙进了厨房。 跟着一起进了厨房的导演站在摄影机后面,看了一会儿后好奇地问:「很擅长做饭吗?」 「只能说还可以。」安明晦一边切土豆一边回答,「嗯……不过我猜应该能比周先生强一点。」 「你吃过周干部做的饭?」 「没有,但是他看起来也不像是做饭会很好吃的类型,你不觉得吗?」仗着周敛容本人不在场,他也大胆地调侃起对方,「你们都叫他老干部了,就更显得他整个人直男得不行。」 他并不知道,导演前脚刚在厨房跟他闲聊完,后脚就带着摄像师跑去跟正在擦玻璃的周敛容告状:「你的头号粉丝安小哥哥刚才说你太直男了,周干部你怎么看?」 周敛容擦玻璃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转过头皱着眉看嚮导演,神情中还带了一点困惑:「他上次还说我体贴。」 「你的意思是安小哥哥太善变了?」导演憋着笑追问。 「没有。可能是我做事出错了。」放下手里的报纸,周敛容转身就向着厨房走去,「我去看一下。」 周围目睹了事情经过的工作人员全都瞠目结舌地看着听不懂玩笑的直男先生跑去认错。 作者有话要说:  老周的工作日记: 他是个很特别的人,想经常看着他。 关于他的任何事情都很感兴趣。 每天的时间总是不够用,最近需要提高工作效率。 这样应该能有更多时间来找他。 第10章 要被抓到了(10) 包括安明晦在内也非常惊讶,他一边翻炒着锅里的菜一边抽空看了一眼刚刚认真地道了歉的周敛容,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别这么较真,我开个玩笑而已,你就当是我嫉妒你长得帅吧。」 「我个人更喜欢你的长相。」 突然被人一本正经地赞美了相貌,即使这个对象是同性,安明晦还是不自在地干咳了一声,原本偏白的肤色稍微泛起了红色,他赶紧催促周敛容:「好了,这里油烟挺大的,你出去继续帮外面打扫,一会儿吃饭我会喊你们的。」 周敛容出去后快速地处理完了刚才擦到一半的玻璃,然后就拎着水桶转移到厨房门口擦玻璃拉门,擦完之后也不走,就安静地站在厨房门口,任由屋子里的其他几个人继续鸡飞狗跳。 第三道菜做好后,安明晦一边装盘,一边听到周敛容拉开厨房的拉门,说:「做这些就行了。」 「……六个男人吃三盘菜怎么想都不够吧?」 「他们的让他们自己做。」 他并没有把周敛容的话当真,把装好盘的菜放在旁边,一边继续着手准备下一道菜,一边笑着搭话:「那也太冷酷无情了,我们总得有点同伴爱——」 话音未落,两只胳膊就突然从他的腋下穿过,十分强硬地直接把他架住,虽然并没有勒到唿吸困难的地步,但他试图挣扎的时候却也依然纹丝不动。 就这么直接把安明晦一路从厨房架出去,周敛容还一本正经地解释:「即使上节目是工作,他们也应该藉此得到成长,至少生活应该自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假装信了。」遭到这样另类的武力镇压,他似乎也没什么选择的余地,「放开我吧,去把我们两个的饭端出来。」 自然而然地,在用餐期间他们收到了来自除顾艾以外三人的「谴责的眼神」,感受着背后的视线安明晦尴尬得不想回头看,而正面承受这种眼神的周敛容却像是瞎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看起来完全没有感到愧疚。
第17页 这大概也是一种不同寻常的天赋。 这个中午和上午一样一言难尽。 虽然日程表上只是简单地写了下午打工,但显然节目组已经安排好了活动,他们只需要前去乖乖参加就可以了。 坐车前往指定的广场后,安明晦才惊讶地发现不仅是安排了活动,节目组连临时的展示台都铺设好了,他们下车的时候正看见工作人员往台上搬运两个机器。 不只是场地和道具,连粉丝团都早早地在旁边临时摆放的观众席上就坐完毕,一看到他们六个人从车上下来就爆发出了一阵尖叫声。 观众席几乎是清一色的女孩子,安明晦这才后知后觉地问:「我们这个节目……是不是阳气太盛了?」连一个女明星都没有。 苏道巫嗤笑一声,满不在乎地回道:「有什么区别,反正这里也没人打算凑cp混热度。」 「说不定是为了照顾你跟周哥第一次上综艺,怕你们害羞呢?」施雪桐笑眯眯地接了话茬,还不忘了顺手给队友补一刀,「虽然顾艾也是第一次上综艺,不过你看他明显不是会害羞的人。」 事实上安明晦觉得周敛容也不像是会害羞的人,不过他们这时候已经快走到台上了,所以他选择了闭嘴。 节目组的人仿佛一早就预料到他们这群人里没几个会带生活用品,早早就把房间里的所有日用品收拾得干干净净,而这次打工以小组比赛的形式进行,最终得到的报酬也不是钱,而是生活用品。 第一场游戏非常简单,形式上有点类似于守擂台,两个不同组的人同时坐在那个机器前,戴上耳机观看屏幕上播放的具有惊吓要素的视频,手腕上携带心跳测速仪,心跳值率先超过某一定值的人被淘汰,如果超过五分钟都没有分出胜负,则判定在五分钟内心跳最平稳的一方获胜,最后留在场上的人所在队伍是冠军,并按照淘汰顺序选出季亚军。 其本质是个简单粗暴的试胆游戏。 第一次进行比赛的两组通过抽籤决定,安明晦和于歌不幸抽中了红色的签,成为了第一场游戏的牺牲品。 他拿着那根红得刺眼的竹籤,转头看向依然神色淡定的周敛容:「我先自首,我不擅长这种游戏。」更不擅长在面对恐怖画面时保持心跳平稳。 「没事。」周敛容一改平日里对任何事都要求严格的习惯,回答得很平静,「只是个游戏而已,放松点玩就可以。」 态度随便到让安明晦怀疑这是不是周敛容本人。 在粉丝的欢唿声中坐在椅子上戴好耳机和心跳测试手环,虽然他觉得现在在欢唿的几乎都是于歌的粉丝,但还是礼貌地回给观众席一个微笑,随后才把视线投到面前的屏幕上。 屏幕周围有遮光用的挡板,如果专注地把视线投注于屏幕上,有时可以制造出类似影院的效果。 第一段视频也许是为了热身,所以并不是恐怖性的,而是从一段动作电影中截取了最精彩的一段打戏,巧合的是这部电影的主角就是周敛容。 安明晦松了口气,然后以轻松愉快的心态看完了这一小段电影。 可惜五分钟之后他还是败在了一段悬疑惊悚向电影的节选上,毫无悬念地将这个位置换给了周敛容。 在粉丝的欢唿声中,安明晦就这样看着周敛容维持着始终在八十左右的心率,面不改色地先后淘汰了于歌和苏道巫,然后安静地等待施雪桐落座。 观众席里粉丝的尖叫已经压不住了。 身为周敛容粉丝团的一份子,安明晦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有点粉丝的样子,于是就向工作人员借了一个坐垫,站起身熘到观众席前席地而坐,并笑着问身后最前排的观众:「不好意思占个地方,我也想从观众视角看比赛。这样坐应该不会挡你们视线吧?」 大概是粉丝们自行进行过组织,在场举着写着周敛容名字牌子的粉丝都整齐地戴上了粉红色的猫耳朵,有些还戴了猫爪手套,有些应援牌也装饰得非常应景,边框上包裹了一圈粉白色的绒毛。 见安明晦主动来到观众席这边,粉丝们都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欢唿声,坐在最前面的女孩连忙从包里又拿出一套猫耳头饰和手套,期待地道:「安麻麻!你跟我们一起戴这个给老周加油好不好!!我们都会给你们的小组加油的!」 「?」为那个诡异的称唿疑惑了一秒,安明晦被那一圈粉丝仿佛发着亮光眼神吓了一跳,倒也没有拒绝这些女孩子们的请求,「好的,不过我戴起来肯定没有你们这么合适,就别笑我了。」 顺从地按照粉丝们的要求戴上猫耳和猫爪,安明晦随即听到周围爆发出一阵格外激烈的尖叫声,粉丝们一半忙着拍照,还有一半彻底抛弃了淑女形象对着台上大声喊:「老周老周!!快看这边!!快看你的安小哥哥啊!!」 一时间不仅是周敛容的粉丝,就连其他人的粉丝也在喊,其声音之大或许真的穿透了那厚重的耳机屏障,周敛容扭过头向观众席这边看了一眼,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 「嘀嘀嘀嘀嘀——」 周敛容这一侧的机器亮起红光并发出淘汰出局的警报,粉丝们一片譁然,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立在一旁的心率显示器,就发现上面原本平稳得不像话的数字直接冲上了一百六,甚至还在继续升高,最后悬在了一百八左右上下浮动。
第18页 而被淘汰出局的本人则像是根本没注意到这点事情一样,迳自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准了安明晦所在的观众席,用惯了智慧型手机的现代人一看就知道是在拍照。 「……」安明晦保持着怔愣的表情,茫然地转头问身边的女粉丝,「我本来想来加油的……是不是帮倒忙了?」 当猪队友不是他的本意啊。 施雪桐也跟着摘下耳机,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脸无辜地笑着问:「所以我们组躺赢了是吧?谢谢你的助攻啊安麻麻。」 「是的。」安明晦无可奈何地摘下手套和头饰,交还给还在尖叫着拍照的那位粉丝,「麻烦别谢我,我一点都没打算弄出这种助攻的。」 而且为什么连施雪桐都这样叫他? 作者有话要说:  安宝的工作日记: 虽然本来就打算凑cp卖腐这一点没错 但总觉得事情顺利得有点不可思议 周先生看起来很严肃,不过有时候其实也很有意思 总体上,是个交往起来很舒服的人 第11章 要被抓到了(11) 在他们交流的时候,周敛容已经收起了手机,走到粉丝席这边一脸认真地对那位还激动地捧着头饰手套的粉丝询问:「这个我想买下来。」 安明晦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脸上一热,只觉得这一举动实在是太让人难为情,就连忙制止:「别笑话我了,我只是作为粉丝想给你加加油而已。」 那个突然得以跟偶像近距离交流的女孩已经激动得满脸通红,什么都顾不上说,直接就把那些东西塞进周敛容怀里,并表示不需要钱,能有机会送给男神东西自己特别开心。 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周敛容就这样拿着那些少女得跟自己人设完全不符的物件,平静地看向安明晦:「那么我也只是作为被你喜欢的人,想看你继续戴这个。」 听见周敛容这么说,粉丝们又忍不住开始尖叫,他们脖子上挂的麦克没有摘掉,所以站得离这边比较远的那几人也听了个清楚,苏道巫直白地吐槽道:「那边的两个怎么这么肉麻?」 施雪桐意味不明地笑道:「哎呀,真是感人的友情,我都有点羡慕了。」 于歌神情温和地看着那些猫咪饰品,轻声感嘆:「真想看看笙哥戴这个,一定会很合适。" 隔了大约两三秒左右,一直沉默得像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顾艾破天荒地点了点头。 安明晦觉得这个说法有问题,但这个时候纠正的话可能会越描越黑,所以干脆推着周敛容的后背直接把人一路推回了台上,同时催促着导演组快点进行下一项活动。 直到下午的拍摄结束,坐在回程的车上打开微博时,安明晦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多出那样奇怪的一个绰号。 距离节目第一期正式播出还有一段时间,但中午时节目组已经非常迅速地剪辑了一个预告片放到微博和相关视频网站上,其内容就是从一早敲开每个人家门到六个人聚集后互相认识的这一过程。 而他的绰号就来自官方微博下点赞数最多的一条热评:实名支持夫妻组,装东西那一段几乎就是真实的爸爸的行李箱和妈妈的行李箱的区别了,直男周粑粑和人.妻安麻麻双箭头超带感的 这条评论能这么火,主要原因是周敛容直接用大号转发了这条评论并回覆:字打错了,应该是爸爸和妈妈。 「……」转头看了眼坐在旁边闭目养神的周敛容,安明晦又看了看其他人,大多数都在安静地闭目养神,就也没有出声,只能在微博评论区表达自己的心情:我觉得你关注的重点真的有点问题 *** 第一期的拍摄持续了两天一夜,就像任井承诺的那样,这个节目不需要安明晦做太多准备和功课,只要自然地表现自己就可以。 真正令他苦恼的也并不是这些工作上的事情,而是周敛容对于自己莫名的亲近与信任。一个以前几乎一个月都不会关注一次微博的人突然开始频繁地在微博上与另一个人互动,以周敛容的立场来说这样做已经有点出格了,即使现在大多数人们还是以调侃态度看待他们,但时间久了难免会冒出更多难听的声音。 即使卖腐这件事本就是计划中的步骤,但这不应该让周敛容来作为主动方。 刚刚结束了摄影工作的安明晦坐在咖啡厅的角落里,给周敛容发去一条简讯:谢谢你愿意不计前嫌把我当成朋友,但你最好别再迎合粉丝的玩笑话了,会对你有不好的影响 周敛容:如果给你造成麻烦了,我很抱歉。 对面回復的速度还是非常快,快到安明晦总不由自主地怀疑对方是不是整天都在盯着手机看。 他回復道:早就说过了,我不太看重别人对我的评价,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反而会很伤心的。上面说的那些话是认真的,你的名气这么大,万一被嫉妒的人造谣说成同性恋会很麻烦的 周敛容:我也同样不希望你在意这些,任井会处理妥当,你只要做你想做的就可以。 读完那两行简略的文字,安明晦不禁微微笑了起来,低下头抿了一口略微苦涩的咖啡,才继续回覆:这么宠着粉丝,就不怕把我惯坏了越来越任性吗? 周敛容:没关系。 他回覆:我到现在还是喝不惯咖啡,欣赏不了这种有点苦的味道,而你身为大明星也太甜了。就没想过其他恶劣的可能性吗?比如我可能想过对你做出很过分的事,我可能是个内心很阴暗的人,我跟你拉近关系可能只是为了伺机陷害你……之类的?
第19页 周敛容:要害我的话,有理由吗? 安明晦被这一本正经的语气逗得忍俊不禁,笑容中却又有一丝苦涩,他佯装玩笑地回答:做坏人要找理由还不简单吗,比方说……你站在神坛上离我太远了,要是能把你拉下来,那我不就可以更好地霸占我的男神了? 这一次对方沉默了良久都没有回覆,安明晦皱皱眉,觉得自己可能是说得过了,连忙开始输入: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别这么认真 但这一条消息还没来得及发出去,简讯页面上就弹出了一条回復,一条令他惊讶得说不出话的回覆,只能愣愣地盯着那短短的一行字。 周敛容:可以的话,非常感谢。 *** 「这位先生,你还好吗?需要帮忙叫救护车吗?」 一位路过的女孩子弯下腰担心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对方戴着口罩和鸭舌帽,此刻正靠着电线桿坐在地上,一只手死死攥着手机,另一只手捂着脸,喘息急促的同时整个人都在颤抖着。 然而周敛容已经听不进去外界的声音了,满心满眼只剩下刚才安明晦所提出的的那个假设。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知道那一直欠缺的究竟是什么,最近越发膨胀的不满足感究竟来源于什么。 想要被安明晦注视着,就像被跟踪时那样专注的注视,就像溺水后睁开眼时对上的那焦急而澄澈的目光,只是一瞬间的对视,就会让人产生自己是对方最为珍视的唯一般的错觉。 仅仅是想像着,他的全身就已经变得滚烫,心脏以不正常的速率跳动着,大脑中被难以言喻的情绪所充斥着。 那个女孩已经拿出手机准备拨打急救电话了,周敛容却在这时倏地站起身,对女孩视若无睹,快速地闪身冲进了街道对面的那家咖啡厅里。 一个人突然冲进原本较为安静的咖啡厅中是一件非常引人瞩目的事,但几乎在所有人得以作出反应之前,周敛容就已经在安明晦面前站定,然后拉下自己的口罩低下头亲吻上那被他回味过无数次的唇瓣。 「唔!」 惊愕地瞪大眼,安明晦这一刻觉得自己的大脑像是死机了一样空白一片,既判断不出现在的情况,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直到有一个柔软湿润的东西舔过嘴唇,他才勐然回过神,推开周敛容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拉上对方的口罩,然后在桌上扔下一张钞票并拉着人快速低头跑出了咖啡厅。 一路跑出了很远,直到确认后面并没有人追上来,周围的人也没有太注意这边,安明晦才稍微松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副墨镜给周敛容戴上,确定这张招人的脸被挡得严严实实之后才拦了辆计程车——如果早知道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他就不会婉拒助理接送的提议了。 开车的司机是个中年人,看起来应该并不认识他。安明晦为自己还不算高的人气庆幸了一下,又不敢说太多话,只问了周敛容一句:「暂时先去我家吧,可以吗?」当务之急还是找个地方好好谈一谈。 得到周敛容的点头认可后,安明晦就向司机报了地址,随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拿出手机向周敛容示意了一下,便低下头继续就这刚才没来得及退出的简讯界面打字。 安明晦:你……刚才那样太乱来了 周敛容:对不起。 两人之间的距离连半米都不到,却各自低着头通过手机进行交流,说起来还真是有点可笑。瞥了一眼安静地坐在旁边的周敛容,安明晦没办法透过那些严实的伪装看到对方此刻的表情,但直觉告诉他应该还是像平常那样,因为这个人发消息也还是跟以往一模一样,连标点符号都一丝不苟。 安明晦:为什么突然这样?是有什么理由吗? 周敛容:你不喜欢? 安明晦:这个问题真是……我觉得喜欢突然被强吻的人应该不是很多?如果我是个女性可能还好…… 周敛容:为什么 周敛容:为什么会不喜欢 周敛容:你写给我的信上说你喜欢这样 一连三条信息,像是炸.弹一样炸得安明晦头脑发晕,他没想到周敛容竟然知道写信人是自己,更不敢去猜测对方此刻明显变得激动的态度是为了什么。 安明晦:你先休息一下,我们下车之后再慢慢说 周敛容:不接吻也可以,但我想一直看着你。 安明晦:等到进屋之后再说吧[哭]至少也给我一点时间整理思维 作者有话要说:  安宝的工作日记: 我,反派,被主角强吻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世界末日吗? 不然为什么会发生这么玄幻的事? 周先生他……(っ**c) 第12章 要被抓到了(12)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个多月了,期间他无数次疑惑过周敛容为什么会对自己格外中意,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周敛容喜欢同性的这种可能。 不知不觉就走进了一条死路,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已经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平和地结束自己在这里的任务——换句话说,不管怎么做都免不了一个惨烈的结局。 被一个品性低劣的朋友背叛和被喜欢的人背叛可不是同一个档次的打击。 一路沉默,从下车到安明晦把钥匙插入自家门锁期间,两个人都没有进行任何交流,气氛安静得有些压抑。
第20页 侧身把周敛容让进门内,安明晦自己也跟着走进家里,同时关上房门,领着人坐到沙发上,这才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开口道:「在我们开始谈话之前,有些事情希望你不要误会。也许听起来有点假,但我之前的确并不是以恋爱的眼光看待你,而我对你的欣赏也绝对不会因为你的性向或者你喜欢的对象而改变,所以希望我们都能放松一点,好吗?」 周敛容慢吞吞地摘下脸上的墨镜、口罩和帽子,并没有回话,只点了点头。 「如果你不太想说话,那就听着我说也没关系。」他温声说道,「我个人并不喜欢那些太过现实的故事,但也不得不承认现状。我不会质疑你的感情,只是希望你好好考虑清楚,你是一个很好的演员,而这些事情很可能会对你的名誉造成损失况且我对你……也暂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我不希望你背负太多压力,毕竟爱情总是很美好的一种情感,这或许会影响你的事业,但一定不是一件需要你为之羞愧的事。」为了不打击到对方,他的语言已经极尽委婉温和,「如果是我自作多情就更好了,如果不是的话那么我必须要拒绝你,原因也仅仅只是我对你并不存有那种情感。」 歪了歪头,周敛容抬眼看向他,问:「你对所有人态度都这么好吗?」 「当然不是,我总不会对恶劣的人热脸贴冷屁股,但大多数时候能心平气和地交流自然更好。」他如实回答。 「我知道了。既然你并不想跟我亲近,那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周敛容慢条斯理地说道,看起来像是要放弃了,「按部就班地进行,我接下来需要做的是追求你?我印象中的顺序应该是这样。」 安明晦发现,周敛容好像比自己想像中坚强了不知道多少倍,至少表面看起来完全没有受到打击的迹象。 他不得不说得更加直白一些:「我并没有你看起来的这么好,就算我们真的在一起,结果也多半是不尽人意的,所以……」 「我可以退出娱乐圈。」周敛容轻描淡写地放出又一个炸.弹,甚至提起这个的时候隐隐有几分愉快,「就像你的那个假设那样,我很喜欢。」 对上周敛容的眼神,安明晦发现自己又一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或者是因为那眼神太过于炽热,甚至热烈到咄咄逼人的地步,让他一时间想不起来在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反应。 「就像你说的那样做吧,如果你想不出抹黑我的途径,我也可以帮你。」上身向着安明晦的方向微微倾斜,周敛容拉近了两人之间距离的同时,双眼依旧直直地注视着他,其中蕴含了许多他难以理解的情绪,「仅仅退出娱乐圈还不够,让我身败名裂也可以,这之后我就可以每天看着你、接触你了对吧?」 真话是:到了那时候我大概就要进监狱甚至直接咽气了。 但安明晦显然不能实话实说,只能含煳不清地道:「我现在不能给你肯定的答覆,你应该好好考虑清楚,不要冲动。」 「你的态度跟之前差别很大。」这样说着,周敛容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看起来极为眼熟的信纸,那粉红的颜色怎么看都是他用来写信的那种,「所以这上面写的是在骗我吗?」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自掘坟墓了,现在他不管否定还是肯定,似乎都逃不过变成一个人渣,「信里的很多措辞都比较偏激,你别太在意……」 「我很讨厌欺骗这种行为。」周敛容斩钉截铁地道,被他注视着总是会令人不由自主地心虚。 「非常抱……」「不过我不反感你的这种做法。」 这一次他是真的无言以对了,从来都没见过这么矛盾的人,也没见过这么诡异的恋爱观。 如果这天最后不是周敛容主动提出离开的话,他就真的要为怎么收场而头痛不已了。 安明晦躺在床上,想要梳理一下现在的情况,却发现事情已经发展得乱七八糟,根本无从理顺。如果把自己所拥有的关于未来的记忆叫作剧情的话,那么显然现在整个故事都偏离了轨道,主角对反派角色示爱,甚至主动邀请反派角色构陷自己……这到底算什么啊。 刚才在周敛容离开前他问出了自己最困惑的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会对我抱有这种感情?」他自认从来没有主动做出过会令人误会的举动——除了那次人工唿吸。 对方的回答是:「你很特别。」 几乎和废话没什么区别的答案。 还有格外令他感到棘手的一点:他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直接坦然地表白,而且这个告白还是来自一个各方面都非常优秀的同性。以前也并不是没有被人喜欢过,但那些女孩子的表白总是羞涩委婉的,使得他也能够以同样温和的方式婉拒对方的好意。 安明晦抬起胳膊挡住自己有点发烫的脸,他一直不介意承认自己或许天生是双性恋,也或者是比起另一半的性别要更加在意那种特殊的感觉,总之周敛容今天的这一发直球真的让他有些难以招架。 他一直知道自己大多数时候都做不到铁石心肠,既不想也没办法在这种时候对周敛容冷脸相待。 自己刚来到这里时看见的那个面板上并没有写执行任务的时限,要不然还是……顺其自然吧?当时只说了迴避主角且消极怠工会死,却并没有给出评判任务是否完成的标准与任务失败的后果,最离奇的是至今都没有给出过明确的任务目标。
第21页 而如今的情况跟剧本上相差甚远,自己却还安然无恙……如果任务真的可以无限期地进行下去,那干脆就在这个世界好好生活到寿终正寝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不过大概再也见不到自己的那些学生们了。 剧情的事情暂且挂起,周敛容这一边的事情也就没那么令人纠结了,撇除两个人在剧本上的敌对立场之后,这其实也就是个很简单的事情。 最终安明晦初步敲定了两种做法,为了以防万一,两种做法姑且都跟原本的情节有相关联的地方,缓冲时间就先定到次年九月为止,剧本中周敛容的形象被严重抹黑的时间。 第一种是像原计划那样抹黑周敛容,然后在事情经过发酵之后再藉助水军好营销号把脏水泼回自己身上,只不过这次抹黑的内容得重新考虑一下,最好不要跟感情扯上关系,因为他觉得被告白对象以这种方式抹黑的话实在是太可怜了。 第二种是简单粗暴地公开表示恋爱关系……这就是实打实地招黑了,人们对同性恋包容度不高,突然曝出是同性恋者的话即使是周敛容也躲不过被人们责骂的下场。但这条路的后续要怎么收场还是个未知数,大概要到时候再看当事人的意愿了。 说得简单一点,第一种是他假设自己跟周敛容不适合发展恋情的做法,第二种是他假设自己被打动了的做法。 这是他个人的习惯,即使现在还没有什么明显的意向,也不会极力否定那样的可能性。 ——毕竟凡事皆有可能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安宝是有「撩男人」被动技能的安宝,老周自己撩过的骚总要血债血偿(。 以及我想说好几章了,也由于脑残忘了好几章了: 楚总还有男团组、施老师他们都是我狗的《男团打造计划》里的角色,笙哥的后宫团了解一下! 第13章 要被抓到了(13) 手机响起提示音,安明晦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又是周敛容在微博上堂而皇之地发表了非常微妙的话。 周敛容 v:你喜欢被怎么追求?@安于明晦 显而易见,这个人是真的不在乎招黑,也是真的思维古怪,至少安明晦是捉摸不透。 这种话有必要特意在微博这种公共平台上问吗??? 他顶着一脑门的问号转发并回覆:没考虑过,但如果是我的周男神追我的话,我会立刻点头[捂脸] 现在安明晦也大概摸清了网友的思维,光明正大地这样说很容易被认为是关系好的朋友之间开玩笑,如果遮遮掩掩的话反而会被说是有问题。 发完这条微博后,他立刻就打开简讯页面给周敛容送去一条苦口婆心的劝告:别这么乱来,在公众平台上要多注意一点,如果实在想谈论这种话题的话至少私下里聊 周敛容:所以刚才在微博也是骗我的? 安明晦:……没法否认 周敛容:拉下衣服,肚子露出来了,小心着凉。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因为今天穿的衬衫比较短,所以这样躺着的确露出了一部分小腹,但问题不在这里。 背后莫名地发凉,安明晦感到毛骨悚然,拉好衣服的同时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周敛容:我一直在看着你啊。 这句话就更恐怖了,仿佛一瞬间换成了灵异片的剧场。 安明晦:你在哪? 周敛容:你的对面。 对面? 安明晦不由自主地扭头看向窗户,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看向对面的楼房,几乎是立刻就看到了正对面的那扇窗户内,周敛容正用手肘撑在窗台上,看着这边。 两栋楼之间的距离并不远,而安明晦的视力还算不错,他觉得自己隐隐能看到周敛容似乎是在笑,而那视线也还是炽热到令人无所适从。 这时他终于想起之前在咖啡厅时周敛容的突然出现,当时被那一个吻给转移了视线,现在回忆起来才越发觉得不对劲。 他直接拨打了周敛容的电话,在对方接起之后皱着眉询问:「你这是在跟踪我?」 「我只是想看着你。」 事到如今安明晦几乎可以确定,周敛容肯定也有一定的心理问题——说得很轻描淡写,但实际上他的震惊已经无以言表。 相信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很多人都认为,周敛容是个绝对不会做出跟踪偷窥这类出格行为的人,笃定到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绝对不会相信的地步。 该不会是他自己把周敛容带坏的吧?之前两次跟踪被抓的经歷该不会给了对方什么不太好的灵感吧? 「别再做了,之前你不是跟我说过这样很不好吗?」他温和地劝说着,尽量避免刺激到对方的可能性,「我没有把你的感情当成儿戏,会认真对待你的追求,相对应的你也不要再这样了可以吗?」 周敛容短暂地沉默了片刻,随即认真地回答:「之前是我有失偏颇,我为此道歉。」 这完全错开重点的道歉实在让安明晦哭笑不得,只能重申:「不要道歉,这样做确实就是不对的,这一点不需要纠正。换个角度,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吗?就因为想看着我?」 对方一本正经地肯定了,从窗口这里他还看到周敛容在认可的同时点了点头。 「那你可以在没事的时候经常来找我,我朋友不多,很乐意跟你聊聊天。」安明晦耐心地道,「面对面地说话,比偷偷跟着我要好多了不是吗?如果你坚持这种做法会让我很不自在,也就更没有心思以恋爱的眼光来看待你了。」
第22页 「时间太少了。」 听着周敛容闷闷不乐的语气,安明晦觉得对方情绪还是非常稳定的,就清了清嗓子,故作严厉地发出「威胁」:「但继续跟踪的话,我可能会讨厌你,然后躲到一个你看不到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你觉得这样也不要紧吗?」 「……」 最终,在他隐晦的威逼利诱之下,周敛容到底还是接受了他的提议,但从言语之中能感觉得到,对方依然觉得通过跟踪的方式注视着想看到的人是件理所应当的事,只不过他说了自己会不高兴,所以才勉强放弃。 这种事说出去谁都不会相信吧。 暂时把人给劝说住了,安明晦看着周敛容的身影从对面的窗口消失,一边嘆着气一边拨打了任井的电话,坐到椅子上耐心地等待接通。 「餵?」 「任哥,我想问你一下。」他开门见山地说道,「周先生他……以前有没有谈过恋爱?」他想弄清楚周敛容这谈起恋爱来古怪的做法是一直如此还是近期出了什么问题。 电话那头诡异地沉默了良久,然后才给出答覆:「据我所知是没有的。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没什么,身为粉丝对偶像总会有点好奇心,我又不太好意思直接问周先生。」还以为任井对周敛容的事情不清楚,他选择了替周敛容保守秘密,「最近工作还顺利吗?周先生忙着剧组的事,任哥你应该也闲不下来吧?」 「这个……还好,老周也就剩下演戏还省心一点,剧组那边不需要我经常关注。」目前他的工作量全都集中在到处找周敛容、盯着周敛容不让他跑去偷拍,以及每天上下打点公关和各方媒体以防万一,愁得几乎要白了头,「你和他关系应该一直还算不错?如果有事要帮忙找我或者他都可以,不需要客气。」 任井那边也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口风,非常担心周敛容的行径暴露后安明晦会一怒之下报警。 「请放心吧,周先生很照顾我。」两个同样有点心虚的人就这样毫无意义地扯着闲话,「只不过我有些担心会不会太麻烦他了,他偶尔闲下来应该也是跟朋友聚一聚吧?」 「……」任井谨慎地思考片刻,选择了一个较为保守的回答,「老周跟楚总关系不错,但他们俩平时都很忙,聚会的机会不多。」真话是,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想跟对方聚会。 「我也听说过周先生和楚总是朋友,原来是真的。」 「是的,老周外出拍戏的时候偶尔会给楚总带些礼物。」比如之前在村里喝了当地特产的甜茶,那位不喜欢甜食的祖宗对那个味道很不感冒,所以决定多买点送给楚总,就是这种互相攻击充满恶意的友情,「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比较特殊就是了。」 想起之前到誉歌娱乐时听员工们小声讨论过的话题,安明晦忍俊不禁,把这当成一个小趣闻分享出来:「说起来还有人觉得周先生和楚总有些特殊关系呢。」 「这绝对不可能。」任井立刻极力否定了这个说法,他觉得自己的额头上已经开始冒冷汗了,要是在这方面让安明晦误解了,那周敛容不知道又要弄出什么么蛾子,「他们两位各自都……总之这只是传闻,你不要相信。」 本来也没有相信,任井的反应这么激烈反而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愣愣地应和:「好、好的,我并没有相信,只是觉得这个说法挺有趣的。」 「那就好。顺便问一下,你知道老周现在在哪吗?」来自得知手下艺人又向剧组请假的绝望经纪人。 「呃、这个……周先生现在应该是在从世纪小区回家的路上。」 这个答案太过于明确,其背后可能代表的含义让任井拒绝深究下去,只能选择麻木而僵硬地道谢后挂掉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老周的工作日记: 他是甜的。 他说他并不喜欢我。 他不允许我继续看着他。 想被他做各种各样的坏事。 第14章 要被抓到了(14) 虽然要求了周敛容不再进行跟踪这种行为,但要验收成果就不得不延后了,因为隔天就到了他们录制《友谊的小屋》第二期的时间。 当天早上还没等节目组来接人,安明晦就被来自任井的电话给吵醒了,刚一接通就听见对方火急火燎地问:「昨天你和周先……老周吵架了?」 迟钝的大脑花了大约五秒才消化完这短短的一句话,他困得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没有啊,出什么事了?」昨天谈话的时候明明很平静的。 「你自己看吧。」说完这句,任井就挂了电话,随后在微信上发了一张图片过来。 揉着刚睡醒还有些酸涩的眼睛,安明晦点开图片,看到照片上是坐在椅子上看剧本的周敛容,那张脸上大多数时候都是表情不多的,但照片上的周敛容看起来格外的……阴沉。 感觉好像靠近这个人方圆三米之内就会被低气压弄得唿吸困难,怎么看都不像是适合录制节目的状态。 时间还早,他躺在床上不想起来,就保持着这样的状态打通了周敛容的电话:「任哥说你一大早就心情不好,是因为我吗?」 「……」 这段沉默安明晦就当成是默认了,他无奈地笑了一下:「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今天反而不高兴了?」 「那是演员的基本素质。」周敛容低声回答,听得出来他依然情绪不高,「不用理任井,录节目的时候我会正常进行,不会节外生枝。」
第23页 「是吗,但我可没有演员素养,知道了你心情这么低落很难当做无事发生。具体原因可以告诉我吗?」 周敛容把手机的听筒贴近耳朵,仔细听着那还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剧本的边缘,回答:「我想见你,但也不希望你讨厌我。」 依然不适应被人这样直球告白的安老师噎了一下,抬起手轻轻拍着自己再次泛起热度的脸,道:「我讨厌一个人的标准挺高的,你还没有达到呢。你因为我的意愿而约束自己,这让我很高兴,所以希望你也放松一点。」 「待会儿录制节目的时候就可以见面了。好了我只能安慰你到这了,再说下去就太难为情了。待会儿见。」 把手机放回手边的桌子上,周敛容这才有闲心抬眼看向被一把美工刀钉在沙发上、此时正僵硬得像是关节生了锈一样的任井。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任井迅速地开口道歉,他额头上全都是冷汗,一向整理得一丝不苟的头髮也有些凌乱,领带也被一把美工刀从中间贯穿,固定在身后的沙发上,他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踩了周敛容的雷区,「我以后尽量不多管闲事。」 刚才他给安明晦发去了图片,然后第无数次开始劝说周敛容放弃那种常人难以想像的做法:「你谈恋爱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你必须停止跟踪以及偷拍,你这种行为一旦被安先生发现,你会被视为变态的你知道吗?到时候别说谈恋爱,光是官司就够让你焦头烂额。」 这句话显然是成功惹火了心情本就不太好的影帝先生,然后他就成了现在这个状态。 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谈了恋爱的周敛容是这么恐怖的人,一言不合连刀子都能抄起来。 而经过刚才那一通电话,这位祖宗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任井才敢为自己之前的言论进行一番辩解:「我只是想表达,你可以不在意我的看法,但安明晦本人对你的看法……」 「他说什么都可以。」周敛容平静地说,「你不行。」 「……」无言以对。 任井觉得,因为怕周敛容又出么蛾子而特意来这里盯人的自己真是个白痴。 他此刻发自内心希望这两个人能终成眷属,然后让面前这个武力胁迫自己的人体会一下妻管严的感觉,好让自己出口气。 *** 节目第一期给了他们打扫房子和获取生活用品的时间,从第二期开始就变得更加不友善了,拍摄时间也变成了一次三天起跳。 具体体现在,节目组表示接下来他们的生活日常完全由他们自行解决,他们所在的这个度假区不会再提供相应的便利服务,他们身上的现金暂时全部没收,其他支付手段也行不通,直接倒退回原始社会。 根据导演的说法:要吃饭的话其实也很简单,这片度假区原本是从山区改建过来的,现在还保留着许多自然风貌和农耕区域,他们是要上山摘菜还是下水摸鱼都很便利。 但是在安明晦看来,上山摘菜和下水摸鱼这些本身就已经非常不便利了,更不要提连水稻都需要他们自己去收割。如果想吃肉的话就更麻烦了,得去帮度假区里的商家打工赚钱再去店铺里买,导演表示如果他们胆子大敢自己动手杀猪的话那也可以,这样的话购买家畜的费用可以由节目组代付。 总体上,就像苏道巫说的那样:「我们是来劳动改造的吗??」 拎着篮子和周敛容一起走在山路上,安明晦翻看着篮子里作为样本的几株野菜,那是节目组提供给他们做参考,以供鑑定哪些植物是可食用的。 「听说山上还有果树,如果遇到的话可以顺便摘点回去。」他边走边说,「没想到拍摄日常生活是这种日常……这些野菜我都没怎么见过,该怎么做会比较好吃?」 「这次我做饭。」周敛容走在落后一步的位置,时不时提醒他注意脚下,「有什么想吃的?」 弯腰挖出长在树下的一颗野菜,安明晦一边拿着野菜和样品对比,一边笑着回答:「你不是说成年人不可以挑食吗?当然是你做什么我就跟着吃什么。嗯?你看那边那个树上长的是水果吗?」 两人离开不太明显的小路进到山林里,最后在一棵结着红色果子的树下站住,安明晦在询问了随行节目组确认上面的果子可以食用后,才再次抬起头看向上方:「下面的果子好像都被摘完了,这树还挺高的……要不还是算了吧。」 他说话的时候,周敛容已经把篮子放在地上,绕着树转了一圈,然后选定了一个方便的着力点,眼看就准备开始爬树。 「等等等等!」他连忙把人抓住,以防对方动作太快直接爬上去,「别爬了,这地方没有保护措施,我们再往前走走找些别的东西。」 周敛容再次丈量了一下树的高度,看起来好像很不明白安明晦有什么可顾虑的:「这树不算高。」 「……」确实不算很高,但摔下来也不是好受的啊,「那你别上去太高,能够到就行,也不用摘太多。」 这树上结的果实不大,大概只比桑葚要大上一圈,果皮呈紫红色,看起来非常可口,安明晦就在树下端着篮子准备接果实。 「你小心点。」看着周敛容快速爬上去,他还是忍不住多叮嘱一句,「别受伤了。」 「没事。」折下一小段长满果实的枝丫扔下去,周敛容瞥了一眼地面,便继续找饱满的成熟果实摘,「最多也只是骨折。」
第24页 这漫不经心却又非常中肯的评价让安明晦和跟拍的工作人员都是一阵无语。 「麻烦你千万别骨折,背着你从山上走下去我真的做不到。」第一次见面时惨痛的教训让他很清楚自己的斤两,「两个人一起滚下去可能还差不多。」 「不会。」 摘够了今天要吃的果实后周敛容就快速从树上下来了,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全程没有出任何差错,也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回到地面上后,周敛容动作自然地接过安明晦手中装了一小半的篮子,随手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尘,继续前进。 还没走出几步,安明晦就感觉脚下踩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头,脚腕不受控制地向旁侧倾斜,同时整个人也踉跄了好几步,幸亏被周敛容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才没直接摔到地上。 感受着脚踝处传来的疼痛感,他觉得这个情形熟悉得令人无奈,也不知道能不能算是某种程度上的风水轮流转。 「坐下。」迅速扶着人坐到地上,周敛容挽起安明晦的裤腿,在脚踝上按了几下,「感觉很疼?」 「还可以,不严重。」刚才扭得并不厉害,现在活动脚腕时也不觉得很疼,只要不做剧烈运动就没什么问题,「回去之后稍微敷一下就可以了,不影响走路。」 向工作人员打了个没问题的手势,他正想站起来,就被周敛容用力按了回去:「我背你回去。」 「我真的没事。」安明晦哭笑不得地看着背对自己蹲在面前的人,「还没到不能走路的地步。」说不定连冰敷都不需要,休息一会儿就能恢復许多。 尽管发自内心觉得自己没事,但他最终还是没僵持过周敛容,一是觉得两个大男人为这点事纠缠没什么必要,二是怕周敛容当着节目组的面又冒出什么让人惊讶的言论。 工作人员本来要上前帮忙,但也被周敛容推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剧组的幕后谈心 导演:老周啊你不能这样,正常四万多字一个副本的戏,你拖了六万,该换场了! 老周:不 导演:你得为后面的剧本着想 老周:不 ↑来自钉子户老周的客户端 第15章 要被抓到了(15) 到底不是什么深山野林,这的山路算不上难走,但还是免不了陡峭,安明晦总是担心周敛容这样背着一个人走路会控制不好平衡。 尤其是周敛容还一边走一边时不时闲聊上两句:「你对肉食有忌口吗?」 「肝脏类不太能欣赏,但一般的肉都可以吃。」他实话实说,眼睛始终注意着地面,「其实我真的可以自己走。」 「中午时间有点紧,我晚上再炖鸡汤。」至于他的后半句,周敛容选择性地忽略了。 已经习惯了周敛容有时难以理解的固执,安明晦就不再提自己下来走路的事,就着周敛容的话说下去:「还不知道买只鸡要多少钱。」 「不是有刀就够了么。」周敛容和他的思路显然不在一个频道上,听起来格外兇残一些,「如果这里有养殖肉牛的也可以做牛肉汤,不过一只牛三天吃不完。」 「……你可真是个战士。」他发自内心地感慨道,想不到导演就那么随口提一句,对方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动手杀鸡了,「比起日常性节目,你好像更适合野外生存类……」不知道这会不会是第一个在综艺节目上杀鸡宰牛的影帝。 至少身为一个在城市里长大的人,安明晦自认做不到周敛容这样说动刀子就动刀子。 「我不喜欢上综艺。」尤其是那些喜欢在节目里炒cp的综艺,更是让他觉得完全无法理解,「女嘉宾太多了。」 不仅是节目组要求,以前周敛容参与的宣传或採访活动偶尔也会有女明星主动做出亲密举动以炒绯闻,遇到这些情况他通常都是直言要求对方举止端庄一些,以至于现在很少还会有人来自讨没趣了。 「所以说娱乐圈里最不解风情的人你至少可以排前三吧。」这说法保守了,争个第一压力应该不大。 对于这个评价周敛容不予置评,只继续背着人往山下走。 在某人的强烈要求下,安明晦这一天几乎什么都没干,就坐着小板凳在鱼塘边钓鱼。当天晚上周敛容带着一身视觉效果很强烈的血迹回到他们住的屋子,手里还拎着已经被处理干净的鸡。 当时包括安明晦在内的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表情平静的周敛容,心里想着:这一段肯定是要被剪掉不能播了。 以及,上一期节目里他错怪周敛容了,吃到嘴里之后才发现对方的厨艺还挺不错的。 *** 第二期的录制很顺利,要不是结束录制时周敛容明显迅速变得心情沉郁,安明晦几乎都要忘了两人之间还有过告白与跟踪这些事情。 说实话,从被周敛容突然强吻的那一刻起,他就有种摸不到头脑的感觉。等到发现周敛容竟然跟踪自己还很乐意被诬衊抹黑时,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他觉得这事太诡异了。 自己身为下三滥的反派,竟然要苦口婆心地劝说主角积极生活、改掉跟踪的习惯、以正确的方式追求喜欢的人。 这种心情用一句话概括就是:到底我是反派还是你是反派???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周敛容还是非常信守承诺,这几天都老实地在剧组拍戏,顶多是偶尔到安明晦拍摄代言的地方探班或者邀请他一起出门吃饭。
第25页 比起独自呆在家里,像这样有个人一起消磨时间的感觉很不错,虽然他和周敛容都不是话很多的人,但气氛也并不尴尬,偶尔说上一两句话,安静得恰到好处。 有时候安明晦甚至会觉得:周先生应该会是个很好的伴侣。 与他体感完全相反的是任井,最近可怜的经纪人先生已经被折磨得身心俱疲,而这些折磨同时来自他的艺人和上司。先是周敛容手上这部警匪片的拍摄逐渐接近尾声,公司的上层开始催促他尽快给周敛容物色新的工作或者代言,任井本人也很想这样做,但问题就在于周敛容的不配合——这个人现在满脑子只剩下泡男人。 不仅如此,这几天他还发现周敛容一天比一天暴躁,就像是吃了□□一样,剧组人员工作频频出现问题时连导演都能怼。 重点不是暴躁,是一天比一天暴躁。偏偏只要是安明晦在的场合,他就又恢復成正常状态,而且不留一丝痕迹。而且每天在剧组的休息时间里也一直在盯着安明晦的照片或者微博看,偶尔安明晦更新一条微博周敛容的心情会稍微好上一会儿,但更多的是一整天都没有新微博,而周敛容的心情变得更差。 任井就算是个傻子也猜得到这状况跟安明晦有直接关系,很大可能是对方知道了周敛容的那些心思后採取了什么措施。他现在做梦都希望安明晦能跟周敛容凑成一对,好在周敛容彻底发展成精神病之前遏制这个可怕的趋势。 每天为了掩盖艺人恋情而忙碌总比每天担心艺人发疯要强。 最苦的是工作已经如此艰难,楚总却还时不时火上浇油,发个简讯或者打个电话来嘲讽周敛容。 周敛容是真的非常烦躁,比他表现出来、能被人看到的还要烦躁上几倍不止,维持拍摄工作的正常完成几乎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耐心。 他想看着安明晦,想知道安明晦在做什么,想听见安明晦在跟谁以什么样的口吻交谈,想得知跟安明晦有关的一切。 任井和楚圭都说自己的做法一旦被发现就会被恐惧憎恶,但事实上安明晦不但没有恶语相向,反而镇静耐心地与他交流,以十分温和的方式劝说他改变这种做法。 对方的言行举止之间流露出太过纯然真挚的温柔与宽容,使得他更加不愿意欺骗安明晦,也不忍心让安明晦的期待落空,只能强行逼迫自己应下了那些提议。 周敛容一向喜欢纯粹而干净的人或物。与安明晦的邂逅让他有种偶遇到一件自己非常喜爱的无价之宝的感觉,与这件宝物的相遇相识是一个偶然的惊喜,也正因为只是偶然才让他更想将其牢牢地绑在身边——总不能奢望这种幸运的巧合还会发生第二次。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一见钟情这一概念,那么他认为一定就是初见时自己意外溺水后再次睁开眼时的感受。 而且不仅仅是善意,他也想占有安明晦的恶意,那些不会被轻易施加给外人的残忍行径他也一样想体验,这个人的每一个面孔他都想看见,仅仅是想像也足够他兴奋期待得难以自控。 但越是让人欢喜的事物也越是容易让人惶恐不安,习惯了安静而长久的注视后,看不到安明晦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这让他总是忍不住焦虑:没有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宝物如果被其他人偷走了该怎么办?如果不小心被磕碰损坏了该怎么办?如果消失不见了该怎么办? 无论哪一种设想都是周敛容无法接受的。 *** 从始至终,周敛容都没有试图隐瞒过自己对安明晦的中意,不论是在日常工作中还是在微博上。 所以即使安明晦本人并没有特意去增加自己的曝光率,他也还是在网络上迅速地红了起来,这直接印证了抱住一个足够有分量的大腿作用究竟有多大。 严格地说,他还算不上是抱大腿,更像是被周敛容直接挂在了裤腰带上,躲都躲不起来。 而这段时间除了正常地录制综艺节目之外,安明晦的工作量明显地变多了,原因还是在于周敛容。因为现在每当任井来跟周敛容商量工作安排时,对方的第一句话永远都是:「有安明晦参与吗?」 任井真想骂人:「你醒醒好不好,他是模特,这是电影剧本。」 周敛容:「推了吧,没档期。」 任井:「还有下周的宣传活动……」 周敛容:「他参与吗?」 任井气得头疼:「你别像未成年一样讨价还价,他根本没参演!」 周敛容:「推了吧,没档期。」 诸如此类令人分分钟气急攻心的对话发生了无数次,任井已经开始考虑给自己多买几份保险,免得哪天真的被气出个什么毛病来。 以前那个认真敬业从不敷衍的周敛容仿佛只活在他的梦里,现在在他面前的这个周敛容只是一个脑子里只有男人的神经病。 但是人气和演技摆着那,即使这样也还是有无数人争抢着想要与周敛容合作,到后来任井只能硬着头皮跟代言方或者导演商量,看能不能给安明晦也顺便带进去给点无伤大雅的镜头,如果不行的话那很遗憾这份工作周影帝只能拒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安老师的职业生涯 在化身为反派之后,安老师就变成了一个扫雷人员 副本是一块雷区,主角是一颗松发雷
第26页 这种地雷的特点是:踩到之后不动还好,但踩完再离开就会炸 所以安老师的职业特点是:扫到哪炸到哪 下章就要开始放糖了 在此之前你们喊的那些甜,都不算正经的糖! 第16章 要被抓到了(16) 当某卫视的春节跨年晚会演出合同摆在面前时,安明晦觉得真的不能再纵容周敛容这么胡闹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就算是傻子也要觉得他们之间不仅仅是有猫腻这种程度了。 他抬起头,直接对上了周敛容格外期待的眼神,那种眼神让他推拒的话一下子卡在喉咙里,最后只小声哔哔了一句:「我不会唱歌。」在来这里之前他是教数学的,不是教音乐的。 「可以慢慢准备,我跟你一起。」 虽然后半句周敛容没有说出来,但安明晦却非常顺利地接收到了对方的潜台词:想跟你一起过年。 「你……」无奈地嘆气,安明晦决定还是各退一步,「那这个演出我同意,但是以后你要好好工作,别总是拉上我,这样很影响别人原本的拍摄计划。」 「……」周敛容十分缓慢地点了点头,看起来似乎非常不情愿,像是答应下了什么不讲理的霸王条约一样勉强。 把对方的神态看在眼里,安明晦止不住地想笑,莫名地觉得这个比自己还高的大男人有的时候也真是挺可爱的。 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他还是更习惯做一个随性的人,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有点被打动了,所以就倾身凑上前,轻巧而快速地在周敛容的侧脸上落下一个亲吻。 周敛容几乎是瞬间就僵硬得像是个木头人,惊讶得给不出任何表情的脸也迅速变红,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来,于是索性什么也不说,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狼狈。 「咳,」干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安明晦抬起一只手抵在鼻下以遮挡自己同样泛红的脸,不太擅长应对这样迅速升温的气氛,「我觉得接吻是情侣之间才能做的,不过这样的应该还不算出格?」 试过强吻,干过偷窥,玩过跟踪的影帝先生现在整个人就像是被蒸熟的螃蟹一样,不但脸红到了耳根,而且动弹不得,看起来就像是电脑死机之后的状态。 两个实际年龄都接近三十的男人,此刻坐在公司的休息室里,因为一个比小学生都要纯洁的亲吻而各自脸红得手足无措,紧张得连眼神都四处飘忽,气氛暧昧到让人唿吸困难。 打破这种氛围的,是门口传来的一道声音:「不好意思,稍微打断一下你们。」 安明晦下意识地扭过头,就看到一个穿着昂贵西装的俊美男人正站在门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金丝眼镜后的那双眼睛里闪烁着狐狸般狡猾的光芒:「二位好兴致,不过下次最好还是把门关紧。话说我还不知道你是这么纯情的人呢,老周?」 他发誓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迅速的变脸。 在目光触及那个男人的时候,周敛容的表情几乎是立刻就从赧然变成了烦躁不耐,不留一丝痕迹,让安明晦怀疑刚才那个疑似害羞的周敛容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楚圭。」周敛容对其冷脸相向,一点都没有委婉客气的意思,「请你立刻滚出去。」 安明晦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因为刚才的事情被人看到而尴尬更多一些,还是因为这个男人的身份和周敛容的态度而吃惊更多一些。 「我觉得你应该谢谢我,如果刚才我没有站在门口而其他人进来了,你们会很难收场。」楚圭耸耸肩,显然是非常习惯周敛容对待自己的态度了,「当然,我也不否认我是故意打断你的。」他自己都还没能跟沈笙进一步发展,就格外看不惯老朋友跟小男友弄得这么甜蜜。 「以你这么卑劣的为人如果能追到人,那么我会很同情沈笙,还有他的另外几个追求者。」 ——好像突然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不然……你们先叙旧,我就先告辞了。」一边说着,安明晦拿起桌面上的合同就要起身离开,却在还没站直之前就被楚圭给叫停。 「别急着走,我还有些有趣的小桥段想告诉你。」楚圭不紧不慢地说着,表面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周敛容的话,但他接下来的说法让安明晦觉得他心里应该是介意得没边了,「你面前这位影帝先生之前好像跟我说过,他对跟人恋爱不感兴趣,还特别讨厌把私人感情和工作分不清的人。」 安明晦:「是……是这样的吗?」为什么自己要跟第一次见面的上司谈论这种话题…… 周敛容的脸色已经黑得像能滴出墨水一样了,安明晦甚至担心他会不会直接动粗把楚圭踢出去。 「您说的我知道了,楚总,我还有些问题想请教周先生,我们先失陪了。」说完,他就拉着周敛容的手腕快速熘了出去,以免休息室内的硝烟味变得越来越浓郁。 走出去一段距离之后,安明晦才松开了周敛容,并放慢脚步跟他并肩而行,转头刚要说些什么,就被对方抢了先:「你不要在意楚圭说的那些。那只是……」 「我不会在意的,楚总只是跟我们开个玩笑而已,你也别太计较了。」也许还真该感谢楚总,不然他还真的想不到刚才应该怎么自然地收场,「好了,带我去公司的练习室?这首歌我还完全不会唱呢。」 自己在这个世界本就是孤身一人,如果真的能有个人在一起跨年,想想其实是件很不错的事。
第27页 *** 按照周敛容的实力,其实完全可以参加央视的晚会,但最后选择了地方卫视完全是因为比较容易夹带私货把安明晦也拉去。 安明晦应下了这个邀请,也就代表着他最近又没法清闲下来了,作为一个完全业余的歌手,他必须格外认真练习才能避免在彩排时拖后腿的下场。所以即使周敛容没有在自己的工作中强行加上他,他也还是处于忙碌之中。 值得庆幸的是歌曲的难度不高,练习时间也还算充裕,即使他没有声乐功底,也可以熟能生巧。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安明晦一直苦恼于该怎么抹黑周敛容,又该怎么恰到好处地把握住程度,但当时他并没有想到还没等到那个时间段,自己就率先被黑了。 这时候距离春节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综艺节目的录制已经接近尾声,晚会进入到彩排阶段,这天在他从拍摄代言的工作地点回到家之后,才发现一条关于自己的的微博突然火了起来,热搜上还有一个#小鲜肉抱大腿蹭流量#的条目。 说实话,要不是一打开微博发现有许多人@自己所以去看完了那条长微博的内容,他是完全不会想到这个热搜条目跟自己有关的。 原微博的内容如下: 实在是忍不住了,不吐不快。世界上果然不存在完美的男神,原本特别喜欢的一个男明星竟然被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鲜肉迷住,简直幻灭! po主的工作跟娱乐圈有关,所以平时能接触到一些明星。男神一直是老干部人设从来没崩过,直到前段时间凭空冒出来一个小鲜肉,一直死皮赖脸地跟男神套近乎,恕我直言小鲜肉长得也就那样,整体也没什么特色过目就忘,不理解某些人有什么可吹的。 之前就有在剧组工作的朋友跟我说,男神好像在跟小鲜肉谈恋爱,因为男神以前拍戏的间隙从来不玩手机,但那段时间几乎是手机不离手,有一次朋友路过时好奇瞥了一眼,发现手机屏幕上是小鲜肉的照片!当时我还是很相信男神的,所以根本不信,以为这只是个巧合。 但是!后来男神开始在微博上疯狂地跟小鲜肉互动,硬生生把一个三线都不到的小透明直接带成了高级网红,还跳槽到了男神在的娱乐公司。我真是呵呵了,一般人争破头都抢不到的机会,人家抱抱大腿撒撒娇就轻松搞到手,也是很厉害了。 别怪po主语气不好,实在是这阵子他们卖腐太过分,两个男人凑在一起本来就已经很噁心了,还总有些自称cp粉的人在那里喊好萌好萌,实在是要把我噁心吐了!下面就仔细818,免得以为你们我是低端黑口说无凭。 小鲜肉本职是个平面模特,但靠着抱大腿硬是接了很多本来根本轮不到他的工作,什么综艺节目、名牌代言、影视客串都能插一脚,听起来就不对劲是不是?没错,本来这些都是只找了我男神的,小鲜肉靠着「裙带关系」硬是混了进去。 还不光是这些,男神连上春晚都带着小鲜肉!虽然不是央视的,但我就是看不惯,他算是什么东西啊轻轻松松就能上春晚?简直噁心! …… 安明晦看完之后心情挺复杂的,因为除了他刻意勾引周敛容这部分的内容之外,剩下的好像基本上都是真的,虽然很多地方都有所夸大,但本质上依然无法反驳。 他甚至连截个图给周敛容以劝告对方以后再低调一点都不敢,因为他有点怕影帝先生会一气之下直接曝光两个人之间真实的追求关系。不过想想这也是多虑,毕竟这东西发在微博上,周敛容大概已经看到了。 任井下午的时候发来了一条简讯,当时他还在彩排,现在打开来才看到简讯是来告诉他微博上的事公司会处理,不需要担心。 读过之后安明晦也顺手回復了一条,表示自己没关系。 第17章 要被抓到了(17) 他一直都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不过也许是最近工作量有点大,这才刚刚九点半就觉得饿了,于是就打开外卖软体点了一份夜宵,坐在沙发上一边等外卖一边给周敛容发消息。 安明晦:晚上好,刚才看到了微博上的事情,鑑于你的前科,我觉得应该来稍微安抚你一下 周敛容:我很抱歉。那些传言我会处理。 安明晦:都说了我不太在意那些,况且真要计较起来损失比较大的还是你 安明晦:这件事你不用再道歉了,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反而应该夸奖你。你认真听了我的劝告没再来偷看我不是吗? 周敛容:就算退出娱乐圈我也可以养你。 安明晦:在我老得走不动路之前应该是不用别人来养的,而你很适合演戏,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发展 周敛容:可以去外国继续演戏给你看。 说来说去都还是甩不开退出娱乐圈这个中心,安明晦实在哭笑不得,耐心地继续磨着思想格外顽固的老干部。 安明晦:好了,别总是琢磨着怎么退圈,我的影帝先生。就当是我还想继续做明星,所以你来陪我也好,可以吗? 周敛容:。 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一个句号。他的脑子里却自动浮现了一个拿着手机独自生闷气的身影,只能说影帝先生还真是就连一个标点符号都充满了画面感。 被自己的脑补给逗笑,安明晦随手翻开一本书,一边阅读一边时不时跟周敛容聊上几句,觉得这样悠闲的节奏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能享受到了。
第28页 外卖到的很快,当接通外卖小哥打来的电话时他正要起身去开门,却没想到电话那边的外卖小哥却压低了声音,如临大敌地对他说:「安先生是吗?我是来送外卖的,看到有一个人站在你家门口,是个男人,戴着口罩和帽子,这打扮看着不像是好人,您先别出来,我这就去找保安。」 安明晦:「……」听描述就有种好熟悉的感觉,「没事没事,你别担心,那个应该是我的朋友,麻烦你在楼下稍等一下,我去看一眼。」 挂掉电话后,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换上鞋,透过猫眼往外看,却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不知道是因为对方把猫眼挡住了还是因为楼道里光线太暗。 想了想,他低下头又去了一条消息。 安明晦:现在在哪里呢?如果睡不着的话要不要来和我一起吃宵夜?我打算去我家小区外的一个烧烤摊 周敛容:我现在过去。 几乎是收到这条消息的同时,他透过猫眼看到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起来,便快速地打开门叫住那个正要下楼的人:「不等我一起走吗,周先生?」 心情愉快地准备去跟喜欢的小男生一起吃夜宵的周先生:「!!!」 周敛容,卒。 并没有,上一行只是开个玩笑。 眼疾手快地拉住想要立刻跑走的周敛容,安明晦另一手拿着钥匙推上门,随后就拉着周敛容一起下楼拿外卖:「别在楼梯上跑,有一层楼声控灯坏了,摔下去后果很严重。」 被抓了现行的周先生一只手臂一动不敢动地被他抓着,另一只手则死死地按着脸上的口罩,好像只要不被看到正脸、不被听到声音就能自欺欺人地矇混过关一样。 「我没有去看你……」周敛容似乎是想表示自己并不是想违背与他的约定,但话说出口又觉得像是狡辩,就闭上嘴不再说话。 「谢谢,麻烦你久等了。」从依然满脸警惕的小哥手里接过外卖,安明晦笑着跟小哥道谢,随后又拉着依然一声不吭的周敛容上了楼。 一路进到屋子里,周敛容还是维持着那按住口罩的动作,安明晦看在眼里只觉得好笑:「别捂着了,反正都已经被我认出来了,来都来了,把口罩摘下来陪我吃夜宵吧。」 说着话的时候,他顺手帮周敛容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放到一边,而对方的双手依然用力捂着口罩两端,所以要拿下口罩还是有点难度。 但现在的安老师已经不是最开始那个对主角的了解仅限于剧情的安老师了,他现在很了解周敛容的弱点在哪,虽然某种程度上那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性质的弱点。 他侧过头,凑上前隔着口罩在嘴唇的位置落下了一个轻得难以察觉的亲吻,瞬间瓦解了影帝先生最后的垂死挣扎。 有的时候这种事情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实际上两个人心里都非常不好意思,但只要其中一个人表现得更加明显一点,另外一方就会觉得自己镇定了许多。 安明晦现在就是这样,至少跟僵硬得动弹不得的周敛容比起来,他还能伸出手摘掉对方的口罩。 「这个时间营业的商家不太多,我就买了点烧烤。」他把口罩放在一边,转过头对付外卖包装,不去看周敛容此时的表情,以免自己也变得脸红起来,「买得还挺多的,你看看有什么你喜欢吃的?」 走了29年养生路线的周先生从来不吃夜宵,也不吃烧烤,现在跟安明晦坐在一起却觉得桌上每一样东西看起来都很有食慾,然而他说不出话。 周先生扶着沙发站起来,转身进了厕所,落锁。 被一个人留在沙发上的安明晦趁着这个机会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去,已达到让脸上的热度快点降下来的目的,拼尽全力让自己不要去好奇周敛容去厕所里做什么。 他无力地捂着脸,实在不好意思承认这是两个奔三的男人谈起恋爱的模样。 十分钟之后,周敛容还没出来。 安明晦走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周先生?再不出来烧烤要凉了。」 他觉得周敛容这个人挺奇怪的,之前又是跟踪又是强吻,总是看起来那么镇定,换成自己作为主动方却连亲吻脸颊这种程度的接触都招架不住。 慢吞吞地打开门,周敛容走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红色还没有消退,但眼神却不住地飘向安明晦:「我想——」 明明后面几个字还没说出来,但安明晦却直觉般地快速打断:「不行。」 「……」周敛容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那双能演绎出无数种角色情态的眼睛死死盯着坐回沙发上的安明晦,「你说恋人才能接吻。」 言下之意是既然安明晦主动接吻了,那两个人不就应该算是恋人了吗? 「你刚才不是戴着口罩吗。」安明晦拿起一串烤鱿鱼递给他,「所以并没有碰到。」 周敛容面无表情地拿着一串被烤得香气四溢的鱿鱼,咬了一口后觉得之前还觉得很不错的鱿鱼尝起来一点都不好吃,但看着坐在旁边同样吃着烧烤的安明晦,又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地咬下去。 从来没见过谁绷着一张开会似的脸吃烧烤,安明晦一边笑一边拿手机拍了下来,理解了那些喜欢玩微博的人分享新事物时的感受,明知道这样可能会落人话柄却还是忍不住徵求意见:「我可以发个微博吗?」
第29页 已经把原则这个词从字典里划掉很久的周先生当然没有任何意见。 安于明晦 v:跟周先生一起吃了宵夜!哈哈哈哈哈我真的没见过吃烧烤吃得这么严肃的[图片] 评论区一楼:老周是你吗老周,是那个不吃夜宵不吃烧烤十点到十一点之间必然睡觉的你吗?? 「好了,所以你大晚上的为什么会站在我家门口呢?」 冷不丁被翻起了帐本,周敛容沉默了片刻,最后只回了一句不知道说过多少次的话:「对不起。」 「我不是在怪你,只是想知道原因。」他解释道,「现在天气已经很冷了,如果我没发现的话你打算站到什么时候?为什么要在那里站着?」 「安眠药用完了,新的还没来得及买,睡不着。」周敛容低声说,看起来并不太想让安明晦知道这些,「想来看你,但你说了不能再……」 「安眠药?你在吃安眠药?」捕捉到这个词,安明晦立刻追问,「为什么要用药,录综艺睡在一个屋子的时候我不记得你有带安眠药。」 咽下最后一口烤鱿鱼,周敛容才回答:「看不到你就会很烦躁,所以睡不着。」但是又答应了不再像之前那样做,所以只能用安眠药来代替。 没有了药物作用,又没办法看着安明晦,他烦闷得整个人坐立不安,最后还是忍不住开车过来了这边,即使只是独自站在门外,但只要知道安明晦就在一门之隔的身后,他也依然感到了安心。 「以后不要再吃安眠药了,失眠的话可以在睡前给我打来一个视频通话聊聊天,实在不行直接来敲门找我也没关系,总之不能再吃药。」 这种待遇周敛容当然是非常想要,但他似乎依然有所顾虑,想了想便直言道:「任井说总给你添麻烦的话你会生气。」 「如果你再继续用安眠药的话我的确会生气。」安明晦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吓唬人,「如果生气的话我就会不想见你,所以以后想见我就要直接跟我说。我又不是小女孩,就算是深夜来找我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被你喜欢本来就是件很荣幸的事情,我不会因为一点小事生气的,但身体健康并不是小事。」 作者有话要说:  老周的工作日记: 很庆幸,他没有生气。 很后悔,那时候应该把口罩扯掉的。 他对我说:我的影帝先生 我的、我的、我的、我的…… . 最近在写下个副本的存稿 青梅竹马写起来竟然有些愉悦 第18章 要被抓到了(18) 说话间,他们已经把桌上的夜宵解决得差不多了,简单收拾了一下后时间也不早了,安明晦打着哈欠去洗漱,顺便对依然坐在沙发上没有离开意图的周敛容道:「已经很晚了,今晚要留宿在我这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好,我待会儿给你找一下新牙刷。」他一边刷牙一边含煳不清地说,「不过我的沙发睡不下一个人,床也比较小,所以要委屈你跟我挤一下了。」 话音刚落,他就想起来自己卧室里还贴着满墙的海报,这种画面被海报里的正主看到实在是有点羞耻。但客厅里已经听不见声音了,他探出头,就看到周敛容已经十分自觉地进了卧室,坐在他平时写信坐的地方观察着屋子的每一个角落,看起来心情相当好。 ——算了,随他去吧,反正该看的之前通过跟踪应该也早就被看得差不多了。 哭笑不得地回到卫生间里,安明晦吐掉口中的泡沫,漱口的同时还漫不经心地想着:真有点想去网络上发一个提问帖,标题大概就是《我的偶像太喜欢我了该怎么办》之类的。 嗯……虽然每件事情的发展都和最初设想的不一样,但看起来也并不能算是坏事。想想自己上学时没遇到喜欢的人,上班之后又忙得没时间去考虑,如果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反而得以好好体验一次谈恋爱的感觉,感觉上或许还可以称之为因祸得福。 等到两个人都洗漱完毕,关灯躺在床上时,气氛理所当然地再次升温,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但也谁都没法就这么睡着。 安明晦的床就像他所说的那样比较小,两个男人并排躺在上面就不得不肩膀贴着肩膀,而周敛容显然并不满足于此,直接侧过身把一只手臂环在安明晦的腰间,形成了一个把人抱在怀里的姿势。 「我的床还没窄到这个地步吧?」他无可奈何地出声,头向旁边侧了侧。 「同性就算不是情侣也可以睡在一起。」抱着他的人一本正经地狡辩,答非所问。 「真不知道你到底算是脸皮厚还是薄。」有时候反差大到像是双重人格一样,虽然也并不招人烦就是了,「快点睡,都这么晚了,明天还要坐飞机去外省参加彩排。」 两个人这样黏黏煳煳地抱在一起睡觉,起初会觉得有些拥挤和不适应,但困意上来后就觉得其实也还挺舒服的。 *** 他们订的是中午的飞机,所以睡眠时间还算充足,但从安明晦这边去到周敛容的住处拿行李再到机场,也没有太多时间给他们消磨。 本来安明晦是打算自己等到时间差不多后直接去机场跟周敛容汇合的,但是由于周先生的强烈要求,最后他还是拎着自己的行李箱跟着一起上了周敛容的车。
第30页 「这要是被记者拍到我们就很难洗清了。」他坐在副驾驶非常无奈地感慨,「虽然说好像也已经不差这一次爆料了。」 「那就不要洗了。」今天的主角也还是对退出娱乐圈这件事念念不忘,「比起澄清,我更希望你把这件事坐实。」 「……」今天的反派也依然为主角的洒脱感到忧心,「开车的时候小心点,不要聊天。」 安明晦很好奇,把自己送到这个世界的那个存在,到底知不知道所谓的主角是个谈起恋爱来别的什么都不顾的人,现在知不知道这边的发展情况,如果知道的话又是作何感想。 这次的行程对粉丝并不是保密的,所以当他们两个人从飞机上下来时,机场外已经站满了前来接机的粉丝,所有人都有序地站在道路两边让开行走的空间。 除开真爱安明晦的粉丝不提,现在周敛容的粉丝基本上分成了两大类,一类是他们两个的cp粉,一类是喜欢周敛容而对安明晦深恶痛绝的,而能来给他们两个接机的大部分都是cp粉或者一心追星不太在乎偶像绯闻的粉丝,所以态度很友善,这也让安明晦稍微松了口气。 除了粉丝之外还有一些记者,但不论他们怎么磨破了嘴皮子地问话,周敛容一概都只有一句作为回覆:「私人时间,不接受採访。」 即使是对待热情欢唿的粉丝们,他也一样没什么服务精神,只是向着她们点头示意,间或说声谢谢,简直像是领导视察一样。 安明晦跟周敛容比起来要更有服务精神一点,经常会停下来笑着跟粉丝们说上几句话,对于粉丝合照的请求也不会拒绝,时不时还主动把周敛容也拉进镜头范围内。 「大家这么热情来接我们,你至少也笑一笑。」这么说着,安明晦看着周敛容那张干部脸,实在没忍住直接上了手,手动把对方的嘴角提起来然后催促身后合照的粉丝快拍。 现场的气氛被他这一举动点燃,有些女孩更是激动得像是随时会晕过去一样,让他觉得好笑的是接机的粉丝里还有不少男粉,此刻也都是一副被点燃少女心的激动样子。 一路逐渐走出粉丝的包围,提前安排的车辆已经在路边等着了,在即将去到车边之前周敛容再一次被记者缠上,安明晦则一边跟粉丝们道别,一边忍着笑继续向前走,打算趁着记者都在围攻周敛容的功夫先躲回车上。 气氛一直都很不错,所以当一个人突然从旁挤开围在前面的粉丝冲过来的时候,他完全没能回过神,只听到耳边突然被粉丝们的尖叫声所充斥。 在应付记者的时候周敛容一直分神注意着那边,在那个带着黑色鸭舌帽的人刚一露头时就已经觉得不对劲,当下也不再顾及礼仪问题,动作粗鲁地把挡在自己面前的记者拨开沖向那边,这才将将来得及在那个人对着安明晦泼出整瓶液体时把人推开。 虽然被推得一个踉跄,但好歹避开了那些液体,安明晦转过身刚要看看周敛容有没有被泼到,就发现对方已经飞快地冲进人群里,以快得惊人的速度追赶着那个转身逃跑的人。 「周先生!」 话音刚落,周敛容已经一把抓住了那个人的衣服,毫不留情地直接将人用力按倒在地,一拳重重打在那个人的脸上,使得对方发出一声痛极的惨叫。 听见这一声叫喊,所有人都一片譁然,没想到做出这种事情的竟然是个女人。 只有周敛容像是根本没发现此刻被自己按在地上的是个女人一样,依然像是一个气红了眼的野兽一般,发狠地殴打着那个还在挣扎着试图逃脱的女人,那模样颇为可怖,赶过来劝阻的安保人员也直接被他一把推开,周围一圈粉丝都被吓得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 这时候安明晦也终于费力地从粉丝之间挤了过来,顾不上太多便从后用力架住周敛容,却反而被对方的力道带得差点一头栽下去:「别打了,已经可以了,你冷静一点!」 现在的周敛容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劝解,虽然没有像推开刚才那个人一样推开他,但也还是死死地盯着那个躺在地上□□的女人,用力地想要挣脱他的束缚继续进行殴打。 刚才周敛容追得太快了,现在把人抓住安明晦才发现他的胳膊上被泼到了一些液体,那应该是什么具有腐蚀性的药物,那一块的衣袖已经被腐蚀得发黑,不知道有没有伤及下面的皮肤,而他本人却还一副毫无所觉的样子,似乎只想立刻把面前的这个人狠狠打一顿。 「周先生!不要再打了,把她交给警察处理,你先跟我去医院检查一下!」眼看周敛容还要挣扎,安明晦也就跟着抱得更加用力,低吼道,「周敛容!你再不停下我真的要跟你发火了!!」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周敛容挣扎的力道明显有所减弱,他赶紧趁机把人拉开,对着旁边的安保人员说:「对不起,周先生刚才只是有点激动,麻烦你们帮忙把这个人交给警察,我先带他去医院。」 说完,他就用力架着周敛容站起来,拉着人再次走向车辆的方向,同时跟周围的粉丝温声道:「刚才吓到你们了很抱歉,这件事之后会有交代,麻烦各位让一让。」 一直到坐上车关上车门,安明晦才放松下来,对着坐在驾驶席已经被刚才的变故吓呆了的助理温声说:「车上有剪刀吗?麻烦借我用一下,直接开车去附近的医院,正规一点的诊所也可以。」本来应该就近去机场的医务室的,但现场实在太混乱了,要是那些记者再来掺一脚就更耽误时间了,不如快点赶去医院治疗。
第31页 作者有话要说:  帖子:我的偶像太喜欢我了该怎么办 1l:如题(っ**c) 2l:一首梦醒时分送给题主 3l:还有什么提问的必要,这都不曰留着过年?? 4l:这问题仿佛在影射真人,举报了!!! 第19章 要被抓到了(19) 接过助理递过来的剪刀,他小心地检查了一下周敛容的手臂,发现那块被腐蚀的布料好像已经跟皮肤微微黏连在一起了。 「我先帮你把这块袖子剪下来,我尽量轻一点,如果疼就告诉我。」 得到对方的颔首认可后,安明晦才小心翼翼地把那一截袖子剪断,再把那一圈布料从下面没被腐蚀的地方剪开,慢慢地将其从伤口上揭下来,露出下面发红的皮肤。 「还好,不是很严重,不知道那个人泼的是什么东西,先别随便用水沖了,你暂时忍一忍。」见情况还算乐观,他长出了一口气,又忍不住数落起周敛容,「虽然我很感谢你,但你也要多注意自己的安全,这次多亏了只沾到一点。还有……」提起这个他就无奈,「再怎么说也是个女人,你打得那么狠,肯定要被媒体添油加醋黑上一圈了。」 「绅士风度不是用在这种时候的。」周敛容面无表情地说,看起来好像还在生气,「再重新判断一次我也还是会去打她。」 他笑了笑:「呵呵……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能放你再回去打人。消消气吧我的大英雄,诊所到了,我们去找大夫。」助理做事还算利落,这一会儿功夫已经到了最近的一家诊所。 在诊所里处理了周敛容手臂上的伤后,他们再次坐回车上,一边向着酒店的方向开,一边由安明晦来打电话给任井报告情况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餵?任哥,刚才出了点事。」 「怎么了?」 安明晦:「是这样的,刚才出机场的时候有一个女孩向我泼腐蚀性药品,周先生把她打了,在场媒体记者还挺多的所以我就先来告诉你一下……」 任井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什么?他把人打残了还是打死了??」 「……」一时间无言以对,他被任井那大胆的设想给惊到了,「虽然没有检查,但我觉得还没到那么严重的程度。」 「哦,那我知道了。」比自己预想中的情况要好多了,任井立刻松了口气,「好的,公司这边会进行处理。老周那边就请你多注意一下,麻烦把他看牢一点。」 说实话,在得知那个人袭击的对象是安明晦时,任井是真的觉得周敛容会把人打到残疾或更严重的状态。 结束了跟任井的短暂通话,安明晦收起手机,转头笑着跟周敛容搭话:「任哥说他会处理的,你的手臂还疼吗?今天已经没有日程安排了吧,把行李放到酒店之后是想休息还是出……?」 眨了眨眼,他有点怀疑自己会不会是看错了,又觉得刚才从视线中一闪而过的东西不像是因为眼花,便小心地弯下腰探过头去,以仰视的视角看向周敛容始终低垂着的脸。 刚才果然不是他的错觉。 「那个……周先生?」这突然袭击让安明晦有点懵,小心翼翼地连说话都不敢大声,「是手臂疼?还是有哪里不舒服?」 轻声细语地说着话,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从中抽出一张,维持着这样别扭的仰视角度抬起手轻轻擦掉周敛容脸上湿润的痕迹:「这是怎么了,方便跟我说吗?」 「对不起。」周敛容的声音带上了闷闷的鼻音,仿佛不敢与他对视似的垂下了眼睑,却使得又是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以后不会再跟你炒cp了,想要澄清还是其他什么我都会配合。考虑不周是我的错,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讨厌我。」 安明晦:「……」原来你真的是在故意炒cp啊,而且你竟然还会用cp这个词。 不过这样一来他也大概猜到了周敛容情绪这么异常的原因,无外乎就是因为刚才那个女人的事,以他现在在娱乐圈内不尴不尬的地位,能做出这样不理智事情的也就只有周敛容的狂热粉丝了。 直接说出来多少有些难为情,但这样的一个人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而自责担心到流眼泪,还真是让人十分心动的一件事。 「别哭了,我还没有那么玻璃心呢,不会为了这点事跟你生气的。」比起被泼腐蚀药品的事,反倒是周敛容在哭这件事给他的惊吓更大一点,「再继续哭的话你在我心里的高大形象就要倒塌了,沉稳可靠又很有行动力的周先生要变成爱哭鬼了。」 「我不是。」置气似的否定了这种说法,周敛容低下头亲吻过来,丝毫没有顾忌此刻还坐在驾驶席上开车的可怜助理。 难得顺从地任由对方亲吻,安明晦等到觉得对方的情绪差不多平静下来之后才坐直身子躲避开,目光投向窗外而没有去看自己的准男朋友。 「你说情侣才能接吻,所以这一次是了吗?」不再掉眼泪的周先生又恢復了平时直来直往的作风,紧紧地盯着身边的人。 「并不是,你刚才可以算是在耍流氓。」他看着窗外向后飞掠而过的街道,一只胳膊撑在车门的把手上,依然拒绝回应周先生的目光,声音中却带着一丝笑意,「但是鑑于你之前帮我躲过了毁容的下场,所以功过相抵,我原谅你。」 车内再一次安静下来。
第32页 周先生看着他心心念念的人,想着:什么时候能再功过相抵一次? 安老师支着下巴闭目养神,想着:什么时候跟周先生成立正当的恋爱关系比较好? 助理瑟瑟发抖地握着方向盘,想着:突然知道了好多事,我会不会被灭口啊? *** 除夕夜,某论坛 标题:蹲周安周的姐妹们大家来一起看春晚啊! 1l:这里是已经三年没看过春晚的楼主,听说xx卫视的春晚有周安夫夫同台献唱我立刻闻风而动! 2l:安周,我磕过最甜的真人cp,温柔小哥哥和老干部的组合能把我萌出血 3l:本人一向是非常唾弃意淫明星真人这种行为的,但是这一对……真香呜呜呜呜呜 4l:每天都跪着刷微博和他们的同框视频,老周怎么能这么宠,安宝怎么能这么暖,他们俩怎么能这么甜 5l:总有黑子说他们俩故意卖腐炒cp,我是不信的,曾经老周可是一个对着直播镜头当场怼绯闻的直男癌晚期患者 6l:开始了开始了!天吶安宝的皮衣皮裤大长腿!!!世界再见我要死了!!! 7l:哈哈哈哈安宝怕是这辈子都没这么攻气过,到底是谁这么优秀选的那么燃的歌 8l:希望某位周姓影帝克制一下,不要总用那么火热的眼神看安小哥哥,你俩还没公开出柜呢!!! 9l:观众们在台下打call,他们俩在台上谈恋爱 10l:以前的老周:谈什么恋爱,炒什么绯闻,都是不务正业,我只负责拍戏 现在的老周:拍戏?什么是拍戏?工作?什么是工作?等我谈完恋爱再说 11l:太心酸了,粉了这几年,要不是沾了安宝的光我都不知道我男神还会唱歌 12l:这两个人要是纯洁的兄弟情,我直播吞剑 13l:看微博,安宝怎么这么人.妻,唱完歌下台回幕后包饺子,还是老周亲自操刀剁的馅哈哈哈哈哈 14l:我也想吃他们包的饺子 15l:楼上做梦,这饺子老周肯定宁可吃胃药也要包圆 16l:老周再也不是老干部了,现在点开他微博全都是@安于明晦 17l:这两个人连唱歌都这么好听,又有新的手机铃声了嘿嘿嘿嘿 过年这天包的饺子,最后还真的都是被周敛容解决的。 毕竟是除夕,后台很多表演结束的艺人都在吃着电视台友情提供的饺子,通常大家都乐于互相分享馅料不同的饺子顺便拉近关系,安明晦本来也想跟旁边的艺人分享一下,结果被周敛容阻止了。 由于周敛容一贯的毫不掩饰,如今他和周敛容待在一起的时候似乎总会不知不觉带出暧昧的气氛,这种气氛在外人看来则格外显着,导致如今在娱乐圈中几乎所有认识的人都以情侣的眼光看待他们两人。安明晦以前连正经的恋爱都没谈过,更不要说是当众秀恩爱,一时间还很不适应。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同性恋的,然而无论周敛容是否在场,安明晦都从来没有收到过来自他人鄙夷厌恶的眼光,恰恰相反几乎所有人对他都是以礼相待。这种表现明显是异常的,他就算不用脑子想也猜得到肯定是这些人顾忌着周敛容的分量,这位炙手可热的影帝如今完全被小情人蒙了眼,谁都不想在这个时候试试在老虎头上拔毛的感觉。 这让他再一次感慨在娱乐圈有一个强大的靠山果然是件非常重要的事。 在后台的时候还有一个小插曲,电视台的记者给每个人都做了一段短採访,打算春节过后作为小花絮放到网络上。在採访周敛容的时候,记者随口问了一句:「新的一年,周先生在感情方面有什么打算吗?」 周敛容平静地回答:「有喜欢的人。」 这算是周敛容第一次正面承认自己心有所属,那记者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接着提议:「我们知道您的演技一向是非常好的,可不可以试着模仿一下您喜欢的人?就模仿您最喜欢的神态可以吗?」 当时周敛容沉默了片刻,然后对着镜头缓缓露出了一个与他本人作风截然相反的柔和笑容,那看起来还真是足够令人心动的模样,不过这个表演只持续了几秒,随后他便恢復了自己平时的严肃脸,说:「模仿得并不像,我大概永远表演不出他的样子。」 安明晦在旁边看着,还要装作一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结果却还是难为情地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安宝的工作日记: 周先生他,是个很固执的人 但又总是很听我的话,而且有时候还很容易脸红 他本来是个注重礼仪的人,但又会因为担心我的安危什么都顾不上 说到这个份上,我还怎么拒绝呢? 第20章 要被抓到了(20) 他们并没有留到晚会结束,而是吃完饺子之后直接搭乘飞机回了本市,那之后安明晦满足了周敛容的新年小愿望,跟着影帝先生一起回了家。 这是他第二次踏进周敛容的住处,但依然感到非常陌生,因为上一次的情况太过尴尬,根本没有心思去打量这个别墅内部是什么样子。 当时还完全想像不到自己会跟主角发展成这种关系。 「已经过了零点了,虽然不太健康,不过要不要做点菜补一顿年夜饭?你的冰箱里有食材吗?」一边说着,他一边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果然发现里面还存着些蔬菜和肉类,令他惊讶的是最下面的冷藏室里还放着一抽屉冰啤酒,「我还以为你没有喝酒的习惯。」看牌子还是进口的。
第33页 「别人送的,我在外地拍戏的时候家政人员签收后放进去的。」说着,他随手拿起一罐看了一眼上面的标籤文字,「没过期。」 「连酒都找出来了,要是不吃一顿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安明晦笑着调侃,并开始着手挑选食材,「大过年的总要热闹一些,今晚就先别养生了,陪我造作一次吧。」被选做执行者之前他偶尔也会跟朋友出门聚会,对于这种形式的喝酒并不排斥。 至于除夕夜则每次都是回福利院跟孩子们一起过的,这还是第一次跟特定的某个人一起过年,也是第一次跟另一个人一起站在厨房里,一边准备饭菜一边漫无目的地聊天。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着刚出锅的饭菜,手边是打开的啤酒,聊着最近的电影和工作及生活上的趣事,在彼此的陪伴下一起压榨着自己对酒精的承受力。 喝到最后两个人都有些醉了,头脑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些发热,但至少保持清醒还是没什么问题。 几乎已经习惯了同住时两个人睡在一起,安明晦不假思索地跟着周敛容一起进了房间,随后就看到卧室内贴了满墙自己的照片,单从视觉效果上来说不比他自己卧室里的差。 两个人一起换了睡衣,安明晦则是借了周敛容的一套,换完衣服后刚走到床边,他就觉得自己腰际突然被束缚住,然后整个人就被周敛容抱着一起倒在了床上。 「还没关灯呢。」无奈地拍拍身后抱着自己的人,他以别扭的姿势撑着床,费力地把两个人一起撑起来,然后保持着这样诡异的姿势拖着周敛容一起去关了灯。 喝了酒的周先生比平时还要更加黏人一些。抱得这么紧,冬天倒是还挺暖和,到了夏天可就有点辛苦了。 这样想着,安明晦轻声道了声晚安,随即闭上眼睛。 刚才喝的那些酒还没到能够麻痹大脑的量,反而是使得精神更加兴奋了,即使安静地闭着眼也没办法睡着。 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躺了多久,依然觉得没有什么睡意。便忍不住睁开了眼。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才刚刚,睁开,就敏锐地捕捉到了身边另一人的视线,两双眼睛借着窗外渗透进来的微弱光亮对视。 「怎么,你也睡不着吗?」他微微笑了一下,主动凑上前与周敛容额头相贴,「别看了,本来就长得没你这么帅,要是再被看腻了就太惨了。」 还是很固执的周先生只是摇了摇头,丝毫没有闭上眼睛的意思:「白天时间太少了,看不够。」 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又一次泛起熟悉的热度,安明晦也不清楚到底是酒精的作用,还是这样的注视太过迷惑人,在大脑作出反应之前,他已经听见自己说:「我就把你的这份喜欢当做是新年礼物了。那么,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想让那些侮辱你的人全都消失。想让所有人知道你只能是我的。想每天看着你。」 「周先生原来这么霸道啊。」轻声笑着,安明晦伸出手臂回应了周敛容的拥抱,一贯温和的声线中难得带上了一丝恶作剧的狡黠,「明天我们给任哥一个新年惊喜好不好?」 周敛容的表情立刻下沉了好几个度:「不好。」 这一次他是真的没忍住笑出声。 *** 安明晦是真的打算给周先生一份新年礼物,这个念头的产生或许是因为酒后的一时冲动,但即使第二天酒醒之后他也依然不打算改变主意。 他想:剧情的走向都崩到这个地步了,就算时间线上稍微提前一点应该也不算什么大事吧? 为了保留一小份神秘感,他拒绝了来自周先生的留住邀请,当天白天就回了自己家。 在打量了一下自己怎么看都显得狭小陈旧、光线也很差的家之后,他还是选择拿起手机和架子,去了顶楼的天台。选择角度的时候他也并没有太在意是否会暴露自己的位置,因为他原本就打算要搬家了,现在住的地方交通和买东西都不太方便。 调整好高度和方向,安明晦打开了微博的直播功能,然后随意地坐到了正对着镜头的地上,耐心地等候了几分钟,估计着进来看直播的粉丝应该比较多了,才以寻常的问候和微笑作为开头:「大家新年好,我是第一次进行直播,可能效果不太好,还请包容一下。」 他双手合十微微低下头,作出表示歉意的动作:「在开始说正事之前,我还是要先给粉丝们以及我的经纪人任哥道歉,接下来要说的内容大概会让你们感到不适,我为我的自私任性深表歉意,但我依然坚持这个选择,因为这是我喜欢的人许愿的新年礼物。」 「我并不是一个自控力很强的人,在大多数事情上我更愿意顺应自己内心的想法,我做出的决定或许很多都是不正确的,但它们应该是最让我满意的。理智的做法是现在就停止这次直播,可是人努力变得强大不就是为了让未来的自己在选择时少顾虑些理智吗?我想自己不适合做大红大紫的明星,因为我也只是一个自私的普通人,而现在我的心在催促我回应你的心意,它说我应该对你说一句话。」他抬起头,右手轻轻按在心脏的位置,面上带着比身后的蓝天还要晴朗的温柔笑意,眼神专注地望着镜头,「我也喜欢你,从今天起就是你名正言顺的男朋友了。你听到了吗,我亲爱的周敛容周先生?」 「我猜你应该是在听的,毕竟每一次发消息你都回得很快,这次相信你也不会错过。谢谢你为我做过的一切,你让我在这个本该陌生的世界找到了归属感。」温声说着只有自己才知道真实含义的句子,安明晦的笑容未减分毫,「哪怕这整个世界都只是虚幻的梦境,我也愿意为你而相信一切都是真实的。即使我会永远停留在梦里,那这也一定是一场美好的、值得我为之驻足的梦。」
第34页 「我知道一直有很多人讨厌我,也有很多人一直在维护我。而今天过后会有更多不接受同性恋的人厌恶我,这不可避免,我可以接受,但我不认为这是合理的,也永远不会认同你们的偏见。」 他望着镜头,仿佛是在透过这部电子产品望着此刻在看着屏幕的所有人:「我想现在还在看着直播的应该大多是愿意理解我们的粉丝。我想对屏幕前的你说:谢谢你的欣赏与理解,谢谢你这段时间以来的支持。祝愿你的生活中永远不缺少阳光,祝愿你能从容地面对每一个看似艰难的困境,祝愿未来的你也能够像这一刻的我一样,问心无愧、不受束缚地任性妄为。」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我想我的男朋友现在应该立刻来亲我一下,那么,各位再见。」 说完最后的话,安明晦站起身,拿起架子上的手机关闭了直播,然后顺手抬起手拍了一张天空的照片,将其发到微博上并附言:新年快乐。 他并不打算回去屋里,只在这里安静地等着周先生找过来,然后给激动得过了头的周先生一个属于情人之间的亲吻。 安明晦靠着墙站着,一条一条翻看着刚刚那条微博下粉丝的回覆来消磨时间,期间任井打过来了一次电话,被他随手关掉了。 微博下面的第一条热评来自刚刚脱单的周先生。 周敛容 v:等我 这条评论下面也迅速盖起了高楼: 第一层:呜呜呜呜呜呜天吶我要哭了!我喜欢的两个男神同时找到真爱,我每天等糖吃的cp成真了,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吗!!! 第二层:你们一定要幸福啊!支持你们一辈子!! 第三层: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突然哭成傻逼把家人都吓坏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啊?真的特别嫉妒周影帝,也特别后悔自己不够优秀没有立场去追求你,希望你永远永远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第四层:明明是狗粮我却吃出了眼泪……那些说安宝配不上老周的弱智我见一次打一次,追到这么温柔浪漫又好看的男朋友他赚翻了好吗!!粉过安宝之后我觉得我再也没法谈恋爱了[手动再见] 第五层:我的天啊明明是两个男人在谈恋爱,为什么甜度可以吊打娱乐圈所有异性情侣夫妻?是丘比特把你们俩射成刺猬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安宝的工作日记 这样做实在是有些任性,任哥大概气死了 不过我想,周先生应该有能力解决那些麻烦的 所以最后还是就这样公开了 周先生他……应该会很开心的吧 第21章 要被抓到了(21) 不管这件事以后会发酵成什么样,至少现在填满了留言区的都是粉丝们的祝福,这让安明晦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 即使没有亲眼看见他也能想像到,这个时候任井多半是已经满脸崩溃的表情,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还是希望任哥再坚强地撑一会儿。 旁边传来了脚步声,他直觉认为是周敛容找了过来,抬起头看过去才发现那只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脚步不太稳,脸色也红得不自然,一副喝得烂醉的样子。 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总会给人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还没等安明晦出声提醒,那个形象邋遢的中年人就先注意到了他,眯着眼睛试图看清他的长相,在真的看清了以后又突然破口大骂:「真他妈晦气,你、你是那个挺出名的小白脸?!」 皱了皱眉,安明晦并不想跟一个对自己抱有恶意的醉汉多纠缠,便率先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这位先生,您可能走错了,这里是顶楼,不知道您家住在哪一户?」 「我呸!别他妈跟老子假惺惺地说话,告诉你老子最噁心你们这种兔儿爷,老子一天到晚累死累活连饭都吃不起,你们他妈的卖卖屁股就能吃香的喝辣的?!」 对面的人现在明显处于无法沟通的状态,安明晦也不打算再说什么,便一言不发地打算绕过这个男人先行离开顶楼,省得对方的情绪进一步恶化。 然而这一举动似乎再次激怒了中年人,对方突然怒骂着扑过来,对方说话声中本就带着浓重的口音,又因为醉酒而口齿不清,所以在这种状态下安明晦根本没法静下来辨认对方说了些什么,只零零碎碎的听见了「瞧不起」、「垫背」、「同归于尽」等词句。 但这些已经足够他领略到对方此刻的意图了。 措不及防地被抓住了衣领,安明晦立刻抓住对方的双手试图脱身,但令他震惊的是这个醉汉的力气大得惊人,两个人这样纠缠扭打起来他根本占据不到上风。 原本拿在手里的电话也早就在缠斗中摔在了地上,即使想打电话求助也没办法。 两个人在不知不觉之间就靠近了天台的围栏附近,意识到这一点的安明晦变得更加急切,顾不了太多便向着男人的脸重重打下一拳,力道之大让他觉得自己的手骨都在隐隐作痛,但是对方竟然好像疯了一般,即使发出了一声惨叫也依然没有松开抓着他的手,反而更加用力地将他往栏杆的方向推搡。 坚硬的栏杆重重地撞在腰上,他吃痛地倒吸一口气,力道下意识一松,便听见那醉汉疯狂地吼叫着,自己的双腿便被勐地从地面拽起,狠狠地推向了栏杆外。
第35页 从七层楼的高度落下大约需要多久?大概就是一段短到来不及进行思考的时间。 强烈的失重感。 意识在顷刻间便被剥离。 *** 周敛容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程度的喜悦。 那种心脏仿佛要跳出胸口、整个头脑一片空白、指尖兴奋到颤抖不停、站起身时双腿都几乎使不上力差点跌坐下去的狂喜感,一度占据了他的所有思想。 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一个人,让他觉得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粉丝都太过遥远,即使只是一分钟不能亲眼看到对方就会感到焦虑不安。 周敛容从不愿意对安明晦撒谎,所以他始终都是发自内心地认为安明晦的面容是自己见过的所有人中最为好看的。尤其是对方笑起来的样子,那双如苍穹般开阔柔和的眼睛被笑意所填满,每次安静地注视着他时,都让他觉得心脏仿佛不再属于自己,全身上下提不起一丝力气。 但安明晦又并不是真的如天空那样包容万物,从不会轻描淡写地原谅那些真正被他所厌恶的恶毒之人,也绝不会为这些人多说一句求情的话,所以周敛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惶恐着,害怕自己某一天也会被安明晦像那样讨厌着,再也听不见对方温和地笑着对自己说:「没关系,我没有生气。」 所以即使再难以忍受,他也做不到强硬地要求安明晦接受自己。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安明晦说他也喜欢自己,自己可以以恋人的身份顺理成章地拥抱他,注视着他,甚至做更多亲密的事。 两情相悦对于周敛容是个陌生的词彙,但他觉得这应该是世界上最顺耳的词语之一。 他想立刻见到安明晦。 每一米道路都好像比往日要拉长了一倍有余,这是他第一次把车开得这么粗暴,哪怕只是提前一秒钟也好。 快一点,再快一点,马上就可以见到他了…… 打开门下了车,周敛容的双腿立刻向着那个已经走过不知多少次的方向跑去,脑中什么也顾不得思考,只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见到那个人了,马上就可以得到一个温柔的亲吻。 终于来到那栋熟悉的楼前,他看到有十几个居民围在楼下议论纷纷,从人群的缝隙间,他看到有一个人安静地躺在地上,身下是一滩血泊,染红了那身眼熟的白色外套。 ——那是谁? 双腿在大脑分析出此刻情况之前就已经向着那里迈去,途中有一个老人家拦住了他,同情地说:「别凑太近了,刚才有胆子大的过去看了,好像已经没气了。你看那边还躺着一个呢,听人说两个人是先后掉下来的……警察和救护车过会儿也该到了,唉,你说这好好的一个小伙子怎么就……」 周敛容就像没有听见那个男人的话一样,安静地走上前,在青年的身边半跪下来,动作轻缓地抚摸着那被血迹染红的脸。 周围的人们喧闹个不停,好像在说着什么,但他已经听不见这些没有意义的话语了。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轻声呢喃着,他低下头亲吻上那已经失去了血色的唇瓣。 这个人还是像平常那样,安静、柔软,如果那双眼睛睁开的话,里面一定也还是映照着世界上所有的阳光与美好。 他们亲吻的次数不多,周敛容能轻而易举地回忆起每一个细节,每次的滋味都不尽相同,却每一次都甜美得令人沉醉。而这一个迟到的亲吻,是唯一一次尝起来只有苦味的吻。 他饰演过那么多个人物,演绎过无数次的生离死别,却从来不知道亲眼看见另一个人躺倒在血泊之中时,心口的位置真的会疼痛到几欲窒息的地步。 也从来不知道当一个人的体温逐渐降低时,会连带着自己也感到如坠冰窟。 周敛容望着安明晦双目紧闭的脸庞,喃喃自语似的轻声问:「不是你叫我过来的吗?为什么不起来跟我说话?」 *** 春节后,网络上有三个话题突然爆炸开来,热度经久不减,许多人提及的时候会不住地嘆息,甚至还有许多心思敏感的女孩,每每看到相关的报导都会忍不住哭出来。 这三个话题分别是: 周敛容、安明晦出柜承认情侣关系 安明晦遇袭坠楼身亡 周敛容跳楼自杀 作者有话要说:  周敛容的工作日记: 谢谢。 对不起。 我爱你。 . . 这么硬核的一章本来我不想哔哔的,看评论区有的读者有点误解所以来补几句哔哔 便当发得确实生硬,但这个是有意设计的 不是任性瞎写! 第22章 正道至上 再一次睁开眼时,安明晦只觉鼻间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那气味令人直欲作呕,却也格外刺激神经。 很疼,全身上下都非常疼痛,就连唿吸都变成了一件费力的事情,而他的头脑却依旧昏昏沉沉,仿佛一觉睡过了很长时间,导致大脑整个都变得迟钝了。 闭着眼睛靠着身后坚硬且凹凸不平的墙壁缓了好久,他才终于想起:自己刚才被从楼顶推下去了。所以这是在医院还是依然在坠落的楼底?血腥味这么重,感觉环境很不好,身上好像也没有什么治疗仪器,应该不是在医院吧……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周先生该担心坏了……
第36页 他逼迫着自己努力睁开眼,入眼却是根本望不到底的悬崖峭壁,以及一个有点眼熟的虚拟数码屏。 既不是熟悉的小区也不是以白色调为主的医院。 为什么会这样? 依然十分迟钝的大脑震惊了许久,才终于猜测到了一个可能性: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想到这,安明晦努力地眨了眨眼让视线变得更加清晰,仔细地去看面前的虚拟屏幕上浮现出的文字: 任务进程:02 执行者:安明晦 当前世界身份:魔教内奸、反派 任务目标:未知 任务流程:待读取 备註:本世界人物身份死亡后,执行者自动进入下一任务世界。若执行者被判定为刻意避免接触主角并逃避任务,将进行灵魂销毁。若主角死亡,则任务世界崩溃。本世界所提供流程仅供执行者参考。执行者不得向任务世界的人物透露不属于本世界的信息。 与第一次出现时几乎一模一样的文字内容,而安明晦所关注的重点则是:本世界人物身份死亡后,执行者自动进入下一任务世界。 也就是说自己真的死了……否则周先生怎么也不可能会把自己放到这种地方的吧。 太荒诞了,偏偏是在那种时候发生这样的事,就算将其归为巧合也太过荒谬了,这让人怎么能接受? 周先生他……可以走得出来吗?任哥他们能好好开导他吗? 明明活着却与喜欢的人身处不同的世界……这种感觉真是挺糟糕的。 虚拟屏幕依然像上次一样,在阅读完毕后自动消失了,而安明晦艰难地动动脑袋以便观察自己现在的处境,随后就觉得头变得更疼了。 他现在坐着的地方是悬崖壁上一大块突起的岩石,身上穿着古代的服饰,且多处破损的衣服上沾了些零星的血迹,甚至连身体的尺寸都缩小了不少,粗略看起来不过是个幼儿的体型。 世界上还会有比这更糟糕的处境吗? 安明晦无奈地靠坐在悬崖峭壁之上,闭上眼一边恢復体力,一边开始回顾这一次原主的记忆。 该怎么说呢……这一次比之前的还要简单直白一点,因为这个身体也不过才七岁,记忆自然也多不到哪去。 这个身体依然还是跟他的相貌姓名完全一样,这种极富戏剧性的事情很难想心是巧合。双亲被正道所杀,由魔教中人抚养,之所以会这么狼狈地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养育他的焚月教想要来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把戏。 几天前,某个隐居避世的世家被魔教中人尽数屠戮,起因却只是焚月教教主最宠爱的妾室看上了其世代相传的明珠宝玉。其家主姓安,与妻子育有一子,因其子自幼体弱多病难以外出,故而自小便被保护得极好,江湖上熟悉这个家族的人也仅仅知道当代家主有一个七岁的儿子,却从来无人得以见面。而算命先生曾说此子命途多舛,满八岁之前不可向亲族之外的人言其真名,以免徒惹灾祸,是以人们也不知其名讳。安家主临终之时仍率弟子与魔教众人殊死搏杀,其妻子则趁着这个时间匆匆写下一封飞鸽传书送与流云阁阁主,并安排侍卫护送唯一的儿子从小路匆匆逃离,自己则未能倖免于难。 安家主与流云阁阁主萧子骞曾有过一些交情,而流云阁又是当下江湖中势力数一数二的名门正派,所以情急之下安夫人也只能将亲儿交託给萧阁主,希望至少这个孩子能够躲过一劫。 而事实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在焚月教的算计之中,包括故意放这个孩子逃走也是其中一环,只等着在半路将这一拨人尽数截杀,然后让与其年纪相仿的安明晦假装这名幼子,混入流云阁之中。甚至就连那飞鸽传书也在半路就被截下,确认了其中并没有提到那孩子的姓名之后又将其重新放飞。 至于那个孩子……甚至没能等到魔教中人的屠刀,便在侍卫与其缠斗的时候受到惊吓突发急病,呕血不止而死。 现在安明晦坐在这里,就是要假装成那个孩子,等着流云阁的人来救自己。 之后的剧情暂时还不知道,不过他想着既然自己已经被扣上了内奸的头衔,那应该是成功混过去了的。 难得之前阴差阳错才彻底摆脱掉了反派的光环、有了对彼此感官都很好的恋人,结果突然之间又要从零开始,这心理落差实在有些大。 但不管怎么样,总不能够束手待毙。 他也不知道自己休息了多久,只觉得身上稍微有了点力气,便小心翼翼地扶着身下的石块站起身,抬起头看向离自己约有两三米高的悬崖边缘,发现即使距离并不远,但只靠着他自己还是不太可能爬上去。 幸运的是,安明晦并没有苦恼太久,就听到了有车马靠近的声音,马蹄踩踏岩石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山路上显得格外清晰。待这声音靠近后,他又隐隐听到说话声,最初没太听清内容,只听到一个男子嘆息着道:「竟是连那孩子也遭了魔教的毒手……再去寻找一番,说不定尚有活口。」 听到这里,安明晦想要出声喊叫吸引那些人的注意力,但一张口干涩的喉咙便咳嗽不止,反倒是这一阵咳嗽声被人听到了。 接着,他就只觉眼前闪过一袭青色,整个人被抱着腾空而起,不过片刻就回到了山路之上,而抱着他的这个男人声音之中则忧喜交杂,厉声命令身后的家僕随从:「加快脚程,速去城里寻个大夫!这边留下几个人,务必将这些侍卫厚葬。」
第37页 安明晦也只来得及看了一眼,随后便被那男人给捂住了眼睛,想来是不希望他被山路上零零落落的尸骸给吓到。 随后男子便抱着他快步去到轿子旁,动作轻缓地将他放入软轿之中,并严肃地嘱咐原本就坐在轿子里的另一个孩子:「渊儿,莫要顽皮,多关照些这孩子,若有异样便立刻喊我。」 男子又关照了安明晦几句,见他精神还算可以,这才放下帘布关上轿门,转身回了自己的马上。他本该留下看顾,但这轿子空间狭小,又担心自己进去后会太过拥挤,平白让这安小公子身体不适。 而一见那人离开,原本乖乖坐在他对面的小男孩便悄悄探过脑袋,眨着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你就是爹要接的人吗?我是萧承渊,你叫什么?」 安明晦拿起矮桌上的茶水给自己倒了半杯喝下,感觉嗓子舒服了几分后才回答:「我叫安明晦。」 这实在是个可爱的孩子,目光灵动,皮肤白皙,眉眼精緻自然,身上穿着浅绿色的衣裳衬得那张还透着粉色的小脸更加漂亮,看得出来长大之后应该会是个俊逸不凡的美男子。 最让他欣慰的是,这孩子看起来有些羞涩内向,倒也懂事,而不像是那种顽劣不堪的孩童一般会惹人生气。 「爹告诉我他要收你为徒,那你以后就是我的师弟了。」萧承渊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少年,看起来是非常高兴自己日后能有个玩伴,「爹说你身体不好,我会好好练武保护你的!」 虽然身处于安逸的环境,但精神上的疲惫一时还无法消除,孩童天真善良的言语让安明晦觉得心情也放松了许多,便微微笑了起来:「那我就先多谢你了,以后还要拜託你多关照。」 用力点了点头,萧承渊又不好意思似的小声道:「那等你身体好了之后,可不可以陪我玩?」 「当然。」他点点头,「你有什么想玩的,都可以陪你。我也……从我爹那里听来了许多有趣的故事,都可以讲给你听。」 小少年惊喜地睁大了眼,小脸都激动得红扑扑的,正想与他多说几句,却又勐地意识到他还受着伤,就立刻愧疚地低下头:「对不起,我忘了你身体还不舒服,你快休息一会儿吧,等你好了我们再一起玩。」 他并没有拒绝萧承渊的好意,便说了几句安慰对方不必太担心,随后便靠着身后的软垫闭上眼睛,很快便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剧组的幕后採访 记者:请问安先生你对自己撩完就死的行为怎么评价? 安宝:我不是我没有,我反抗得很努力了! 记者:请问周先生你对此事怎么看? 老周:帮忙磨下那边的刀,谢谢 记者:请问萧先生你对未来的剧情怎么看? 师兄:抱着师弟看 . 告别娱乐圈,迎来师兄弟年下+轮椅安 本文7.25入v,入v当天三更 第23章 正道至上(2) 这个世界的主角,是安明晦的师兄萧承渊。这一次的剧情也是在他睡着时自动出现在头脑中的,但与之前也有很大不同,那就是这次给他的剧本明显要简略很多。如果说上次是让他以第一人称的视角真切地看一场全系电影的话,那这次就像是只扔过来了一页故事大纲。 如果没有他横插一脚的话,原主本应仇视正派,对焚月教忠心耿耿,从头到尾即使没有受到任何胁迫,也依然是焚月教忠心无二的一枚棋子。而儿时粉雕玉琢的萧承渊日后会成长为一个坚守道义、性格清冷的侠士,并且从原主的言行举止之间逐渐发现端倪,最后识破魔教的阴谋,亲自拔剑杀死这位自幼一同长大,关系却并不太亲密的师弟。 不过现在芯子换了人,那就实在有点难说了。至少这三年来,安明晦和萧承渊的关系一直非常不错。 「师弟、师弟……」 思绪被打断,安明晦睁开眼抬头看向站在树荫下满脸委屈地望着自己的萧承渊,见对方不知怎么的竟然红着眼圈,不由失笑:「师兄这是怎么了,哭哭啼啼的被师傅见了定要挨训。」管一个年纪能当自己儿子的小孩叫师兄,习惯了之后倒也并不觉得别扭。 他站起身,伸手拭去萧承渊眼角隐隐闪现的泪花,熟练地掏出一块糖塞进对方嘴里:「可是跟广煊他们玩闹时摔疼了?」 这几日萧子骞与几位老友相约叙旧,各自都带上了家中妻儿,以便让小辈们多见见面熟悉一下,若是日后长大了能结为知己相互扶持自是最好。可惜的是萧夫人因为近日偶感风寒,未能一同前来,父辈们又都在里屋谈话,安明晦便觉得自己应当多注意些这孩子,免得他受了委屈。 不过安明晦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在树荫下小憩片刻,自家师兄就成了这般哭唧唧的样子,那可怜的模样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日后会长成一个威风凛凛的大侠。 萧承渊摇摇头,张嘴想要说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又咽了下去,只委屈地低下头含着嘴里的糖果。 他仔细打量一番,这才发现萧承渊的衣服颇为凌乱,好几处染上了泥土,甚至小腹的位置还有一个脚印,明摆着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 小孩子打闹起来不知轻重,也常是非不分,即使这一切都可以用年幼无知搪塞过去,但安明晦却从不愿一笑置之。
第38页 当下脸色便是一沉,他仔细地为萧承渊拍掉身上的泥土,柔声询问面前这个与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师兄可愿意跟我说说事情始末?若是告诉我,今晚便给师兄多讲些故事。」 萧承渊明显犹豫了,但最后还是摇头,低着头不敢看他,只小声道:「我没事的。」 嘆了一口气,安明晦拉起自家师兄的手,便向着之前他们玩耍的庭院走去:「男子汉大丈夫,怎可白白让人欺负了去?日后若是我不在了,师兄也应当学会为自己出头才是。」 「师弟不会不在。」小师兄闷声反驳。 安明晦笑了笑,没有再回答他,踏入庭院后很快便看到了那几个聚在一起玩耍的孩童,他便拉着不太情愿的萧承渊走上前,平静地问:「劳驾问一下,方才可是你们中的谁跟我师兄打架了?」 其实这句话即便不问他也心中有数,脾气这么坏的也无外乎就是…… 「谁跟他打架,我就是想教训教训他而已!」 果不其然。 这里有三位少年一位少女,其中最高的那个红衣少年趾高气昂地站出来,扬着头一脸不屑地瞪着萧承渊:「明明就是废物一个,天天就知道躲在师弟后面,真不知羞!你要是想为他出头,我就连你一起打!」 「无礼至极。」他皱着眉,面露不悦地看着广煊,伸出一只手臂挡着自己身后的小师兄,「令尊便是这样教养你的?师兄他年长于你,你不以礼待之便罢了,竟还欺侮于他?你若现在好好给师兄鞠躬道歉,这事也就过去了。」 其他几个孩子俱是被安明晦这冷着脸的模样吓坏了,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在他们印象中这个小师弟总是笑眯眯的,脾气特别好,从来都没有生过气。 只有广煊,依然梗着脖子不愿意服软,正要再说上什么,就见安明晦突然闪身来到他身侧,脚腕灵巧地一勾他的腿,双手制住他的手臂,轻而易举地就把人放倒在了地上。 好歹跟着萧子骞学了几年武功,对付一个不设防的少年还是可以的。 「你!你卑鄙!胜之不武!!」被面朝下按在地上的少年气得涨红了脸,拼命地挣扎着,扭过头气愤地瞪着他。 「你仗着师兄性子内向不喜争斗,便以武力相欺,岂非卑鄙之举?」安明晦继续绷着脸,一本正经地说着,「我若是以君子之道待你,日后又该如何对待真君子?不过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罢了。」 「答应我好好给师兄道歉,日后好好相处,我便放开你。」他控制着力道既不会弄疼了广煊,又不至于让人挣扎开,「否则,我便把你绑在这里,让这院落里的婢女小厮、令尊令堂全都看到你这狼狈模样。」 广煊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又用力挣扎了几下,发现还是挣不开,又被他那冷硬的语气所慑,顿觉心里委屈得不行,不甘不愿的声音中甚至带上了哭腔:「我知道了,我给他道歉还不行吗!你放开我!你整天就知道护着他,偷偷给他讲故事,给他好吃好玩的,总是陪着他玩,偏心鬼!」 一听自己竟然把人弄哭了,安明晦赶紧把人拉起来,看见广煊那跟刚才的萧承渊一样含泪的眼圈,顿时哭笑不得,没想到这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因为自己惹哭了两个孩子。 「哪有你说的那般严重,只不过师兄和我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些罢了。」他软下态度,一边温声解释一遍给满脸不服气的广煊擦眼泪,「你若是想听故事或者做什么来找我就是了,莫要拿师兄撒气。」 「那我给他道歉,你陪我去河边摸鱼。」广煊带着鼻音道。 一直在旁边手足无措地看着的萧承渊突然出声反对:「不行,师弟身子不好,怎么能沾那么凉的水!」 ——这对冤家。 暗自感慨了一句,安明晦耐心地继续安抚两个赌气的少年:「没事,我没有那么弱不禁风,一起去捉鱼也挺好的,没有关系。」这座别院旁就有一条小溪,溪水并不深,水流也比较和缓,即使几个孩子去,有自己和侍卫看着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见安明晦答应下来,广煊便乖乖地如约给萧承渊低头道了歉,只不过那眉眼之间还满是得意,反倒是他的小师兄看起来更难过了。 「好了,你们两个都回去换身衣服,然后就去旁边的小溪。」 广煊天生是个急性子,哪还顾得上衣服脏不脏,直接一把拉了他的袖子,便急匆匆地向着院外跑去:「换什么衣服,反正下了水都要湿的!」 安明晦一个没留神,倒真的让他扯走了,萧承渊一见也立刻追在后面,急切地喊着:「你放开我师弟!」 被扔在原地的三个少年人愣了一会儿,也赶忙跟了上去。 几个孩子一路打闹着来到溪边,广煊率先迫不及待地跳进水里,溅起了一片水花。 衣摆被沾湿了些许,安明晦笑着摇摇头,转头对着身边的小师兄道:「师兄也去一起玩吧,待我们回了流云阁,可就少有这热闹机会了。」 平日里萧阁主教子甚严,对待既是故人之子且身体尚不是很健朗的安明晦反而会更温和一些,而萧夫人出身江湖,也不觉得夫君的教子方法有何不妥。反倒是安明晦看着自家小师兄这样可爱的一个孩子被管得这么严,心下颇为不忍,时常拐弯抹角地替他求情,逗他开心。 于是这又成了萧阁主教训儿子和萧夫人拿儿子逗趣的一个话题:这对师兄弟呀,外人见了可真分辨不出哪一个才是师兄。
第39页 每次说起这个萧承渊都会羞得满脸通红,安明晦则觉得没什么,毕竟自己内里本就不是个孩子了。 至于真的孩子嘛,空闲时还是该多玩玩,多笑笑才是好的。 小师兄看起来还有几分犹豫,包括跟着过来的另外几个孩子也还站在溪边踌躇不前,似乎是还惦记着刚才广煊生气的模样不敢靠近。安明晦想了想,便刻意朗声道:「难得出来一次,我便添个彩头。今日第一个抓到鱼的人,我便亲自下厨给他做一道鱼羹,可好?」之前在阁内他也偶尔会给受罚饿肚子的小师兄开个小灶,对外一律声称是曾经养病时闲不住跟着娘亲学来的。 只不过个子不够,每次都要搬点东西垫脚才能够到这古代的灶台,这一点让他颇为苦恼。 这下不只是广煊和小师兄,就连在场唯一的姑娘家范语兰都忍不住下了水,安明晦见他们玩得兴起,自己便干脆在溪边寻了一块石头坐下,时刻看顾着那边的情况以免发生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  安师弟的工作日记 师兄小时候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有点害羞,非常乖巧,待人礼貌 总喜欢粘着我,说着长大后要保护我 至于后来…… 第24章 正道至上(3) 按照他所知道的剧情,这次小聚不应该有什么波折,所以当一群人突然现身与侍卫厮杀起来时,他内心是非常错愕的。 他们几个在离别院很近的地方玩耍,本就没带上太多侍卫,所以最后落得个被尽数掳走的下场也只能说理所当然,只是安明晦还在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些突然出现的人虽然捉走了他们,但在树林中却并未前行太远就把他们扔到了地上,这一举动让安明晦的心里咯噔一下——如果只是绑架那还好说,但如果主使者图的是他们的命,那就…… 被扔到地上之后,萧承渊痛唿了一声,随后就立刻紧张地拉住被扔在他旁边的安明晦:「你有没有受伤?」 「没事。」安明晦撑着地面直起身,眼见旁边的广煊就要发火,连忙伸出手去一把捂住他的嘴,也顾不上自己的手上还沾着泥土,「别多生事端,先听他们怎么说。」 那几个孩子则是吓得要哭不哭的样子。 把他们掳过来的那几人始终没有说话,此时林子里又走出了一个形容脏乱狼狈的中年人,只见他脸色蜡黄,充满血丝的眼中透着怨毒的神色,第一眼看过去便让人觉得这定然是个亡命徒。 中年人死死盯着他们几个孩子,沙哑的嗓音恶狠狠地问道:「哪一个是那萧狗贼的儿子?」 孩子们一时间被他可怖的神态所慑,颤抖着不敢吱声,安明晦则是一边继续捂着广煊的嘴,一边皱着眉观察形势,内心有了一个猜测:这……该不会是那段剧情提前了吧?如果真是这样,说不定还有一线机会。 「我再问一遍!」见他们无人吭声,中年人明显被激怒了,神情变得更加癫狂,「不说的话我就把你们一个个折磨致死!!」 这话也就骗骗孩子,在安明晦看来这群人怎么都不会留活口的,顶多是个顺序的问题。 眼尖地注意到萧承渊张了张嘴似是要说话,安明晦心头一跳,来不及多想便抢先一步站起身道:「我便是萧承渊!」 他做不到眼看着一个孩子去送死。 「我告诉你们,识相的话最好马上放了我们!」他故意昂起头瞪着对方,表现出一副世家公子的纨绔模样,那嚣张的样子可以说是广煊的翻版了,「不然等我爹带人找过来,定饶不了你们!」 当然,他也没有表现得太过,而是刻意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色厉内荏,还特意后退了一小步以表示自己内心的恐慌。 平日里本就习惯了照顾孩子,此刻安明晦主动担下师兄的身份在外人看来自是十分逼真的,即使他的小师兄瞪大了眼睛,颤抖着连连喊了几句「不对」也没有人理会。 「你爹?哈哈哈哈,你爹那狗贼杀我兄弟,我便要让他尝尝这丧子之痛。」 被那人一脚踹倒,安明晦的手腕在粗糙的土地上蹭出一片红痕,他却趁着这个机会,对着正好可以看到自己面部的广煊和萧承渊作出口型:「别说话,找机会逃走!」 话是这么说,但他自己也知道有这么多人守着,仅凭几个孩子能逃出去的希望实在渺茫,即使这些孩子都会些武功,但也不足以和成人相抗衡。 以十岁孩子的身躯承受一个成年人的殴打,是件既痛苦又幸运的事,因为至少这个疯子还没打算直接将他一刀毙命,可以多争取一点时间。 他被男人强制性餵下了一丸□□,有点耳鸣的耳朵没太听清那是什么东西,只大概知道这是种发作较慢的□□,在发作过程中会逐渐把人折磨致死。 萧承渊和广煊一直在拼命叫喊着,他的小师兄更是不断地哭喊着自己才是真的萧承渊,却始终被身后的人抓得牢牢的,虐打安明晦的那个人更是从未多施捨给他一个眼神。这也在安明晦的预料之内,虽然他的小师兄平日里总喜欢粘着自己,但对外还是能端得住几分模样,是以外界只道流云阁少阁主性子稳重大方,此时相比之下这个已经丧失大半思考能力的疯子自然更愿意相信他。 为了不让孩子们更加担心,安明晦始终忍耐着不让自己大声痛唿,这却更加激怒了男人,男人狂笑着说:「你这小子倒是有点骨气,我给你个机会,半柱香之内你若是能逃出我的眼界内,我便饶了你一条命。」
第40页 话音刚落,安明晦便感到自己的脚踝处一阵剧痛,利刃割断脚筋的感觉实在太过痛苦,他终于忍耐不住惨叫出声。 这个男人只不过是想折磨他,根本不可能真的放他活下去。 但即使这样,安明晦还是选择拼命地伸出手臂,忍耐着五脏六腑逐渐升起的烧灼感和身体上的疼痛向着一个方向努力爬去,只希望自己这样满足了男人的施虐欲,可以多为那些孩子拖延一些时间。 血液一直在顺着伤口流失,而他强撑的意识也仅仅只是维持到听见刀剑碰撞的打斗声,在知道有人前来救援之后彻底晕了过去。 *** 在站出来冒充萧承渊的时候,安明晦脑中考虑了许多,同时却也并没有思量太多。 他想:如果这个人是自己所知剧情中的那个没有理智的疯子,那或许可以拖延一段时间。那些人不过是男人雇来的杀手,没有义务好心提醒男人抓紧时间杀人,就算真的有人提了,一个疯子也是听不进去这种劝告的。 他想:如果真的是必死之局,自己也实在做不到眼看着与自己日夜相处三年的孩子先去送死。 而最后谁都没有丧命,实乃不幸中的万幸。 安明晦不知道自己这一次昏睡了多久,只是在恢復意识的时候立刻就感觉到了身体的虚弱无力,以及脚踝处尚未散去的些许痛意和喉咙的干涩。除了这些,他还听见身边有人在哭,似乎是悲伤到了极点难以抑制,却又担心打扰了病人休息,便只能将声音压到最低,只偶尔发出一两声实在压制不住的呜咽。 就算还没睁开眼睛,他也猜得到这是谁在哭。 「别哭了,师兄。」他睁开眼睛,勉强地用沙哑的嗓音安慰坐在床边的少年,「帮我倒杯水可好?」 一见他醒来,萧承渊连哭都忘了,立刻手忙脚乱地去倒了一杯水,不让守在外屋的丫鬟插手,小心翼翼地餵不便起身的安明晦喝了下去。 「多谢师兄,大家可都安好?」 把杯子放回桌上,萧承渊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着,拼命地摇头:「他们都没事……不要谢我,不要谢我,师弟,对不起,对不起……」 安明晦看着形容憔悴的少年,只见对方一向梳得整齐的髮髻此刻凌乱得像是随手乱束的,一双星子般的眼睛也红肿得像是核桃,面无血色,想必是自他昏迷以来就从未好好休息过。 「师兄不必道歉,如今既人人安然无恙,那便是最好不过的了,应是件喜事才对,何必哭哭啼啼?」他抬起手,轻轻为小师兄理了理凌乱的头髮,擦掉对方脸上的泪痕,「莫要愧疚了,萧家本就于我有恩,你只当我是还了恩情如何?」 然而听了他这么说,萧承渊反而哭得更厉害了,他握住安明晦还留有些伤痕的手,几乎难以言语:「不要,我不要跟师弟从此两清毫无瓜葛,都是我太没用了,你打我吧……」 「你是我师兄,你我之间怎会毫无瓜葛呢?」担心小师兄再这样哭下去会哭坏了眼睛,安明晦嘆了口气,「再继续哭我可要生气了,受伤的是我,我尚且心下安稳,师兄怎的反倒哭个不停?」 怕真的惹他生气,萧承渊便立刻止住了哭声,抬起衣袖捂着脸,不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自安明晦醒来时,便已经有侍女去通知了萧子骞,待到这时他恰带着大夫踏进屋中,一双剑眉紧锁,让那年过花甲的老大夫为安明晦再检查一番。 大夫先是探了探脉象,又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仔细地问了几个问题后,不由得嘆息一声:「还好送医及时,体内毒素已清,小公子恢復得也不错,如今已是性命无忧,然……」 在大夫说出下半句之前,安明晦却率先开口打断:「躺了这么久,我有些饿了,师兄帮我去向厨娘讨碗白粥可好?」 萧承渊原本正站在一旁专注地听着大夫说话,此时听到安明晦的要求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立刻点头答应下来。 他正要转身离开,站在一旁的萧阁主便沉声道:「这点小事,让丫鬟去就是了,渊儿你回来。」 安明晦眉头一皱,再次开口:「师傅,这……」 「你以前纵着你师兄也就罢了,但这种事岂可儿戏!」萧阁主直接打断了他尚未出口的说辞,那强硬的态度表明了此事已无商量的余地,「堂堂男儿遇事怎可逃避,让他站在这好好听个清楚明白,也好多几分.身为师兄的担当。」 这番话说下来,萧承渊也意识到了什么,便站定在原地,瞪大了眼睛望着沉默不语的大夫。 作者有话要说:  小师兄的生活日记 师弟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也是我最喜欢的人 他对我特别好,懂的很多,会给我讲故事、做好吃的 师弟以后一定会成为很了不起的大侠 我也要很努力习武,才好和师弟一起闯荡江湖,行侠仗义 . (珍惜现在这个正太吧) 强调一下哈,本文主攻,安宝从头到尾都是攻,反攻是不可能的 第25章 正道至上(4) 「唉……」老大夫再次长嘆一声,摇着头十分惋惜地继续刚才未说完的话, 「虽已无性命之忧, 但却是伤了根本,日后好生将养或可弥补, 但终归难以同常人相比。不仅如此,小公子脚踝上的伤致使筋脉断裂,此生再无法行走习武……恕老夫医术不精, 回天乏术。」
第41页 醒来之后,安明晦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也做好了今后再难以站起来的心理准备。 所以大夫说出这话之后, 他本人尚且没做出反应,萧承渊便不敢置信地脱口而出:「不可能!」 「你这庸医莫要胡说,师弟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似乎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萧承渊激动地跑上前,用力抓住大夫的衣裳, 死死瞪着对方,「不过是你自己医术低劣, 却这样编排我师弟!」 「渊儿!」萧阁主低喝一声, 「不得无礼, 你须知晓, 你师弟这是在担着本该由你承担的苦难。」 说罢, 他便转身面对着躺在榻上的安明晦, 低头拱手:「明儿, 这次是我萧家亏欠了你,我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故友,你若有怨怼之言或有意索求赔罪之礼尽管言说,萧某绝无怨言。」 「师傅这般可是折煞了我。」安明晦苦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我以为自三年前我便已经算是半个萧家人,一家人又何必说这些?况且外出一事本就因我而起,实在无功可邀。」他这也说的是实话,如果像剧情里那样没有带着孩子们出去玩水,那些人本该是找不到机会的,最后只能在他们回流云阁的路上进行偷袭,断不会造成那样危险的情况。 「师兄尚且年少,还望师傅莫要苛责于他。」说着,他担忧地看了一眼已经脱力地跪倒在地上的小师兄,只见对方眼神涣散,一副受了莫大刺激的模样,「早些带师兄回去休息吧。」 萧阁主嘆息一声,终究还是没说什么,抱起萧承渊转身走了出去。 *** 从这天之后,萧承渊就像是变了个人……也不能这么说,只是与以前相比,仿佛一夜之间便突然长大了似的,不但每日加倍地刻苦习武,甚至还央求着萧阁主请来了江湖上有名的神医,与其学习医术。 以及,安明晦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在无意间把剧情整个崩毁了。 倒不是说自己这个反派成了个只能依靠轮椅移动的残疾,毕竟其实本来原主就会因这次寻仇双腿残疾,只不过从不得已变成了自己主动承担下来而已。萧承渊表面上看起来倒是与剧本上的样子相差无几,但实际上偏差了多少只有安明晦自己体会最深。 首先,他的师兄本应是个只醉心于武学,心无旁骛的剑客,而如今的萧承渊在医术上耗费的心血绝不少于练武,甚至已经跻身名医之列,江湖上想要求他救命的人不知有多少。 至于这个其次…… 安明晦幽幽地嘆了口气,无奈地抬眼看向面前针锋相对的两人。 「我说这萧大公子,眼看连安哥都及冠已久,你是不是也该放放手了?做什么总是跟前跟后的没完没了。」 当年他伤势恢復之后,那几个世家便纷纷上门道谢,之后他们这几人也一直维繫着好友的关系,因他行动不便所以其他几人经常上门来走动,其中要数广煊往流云阁跑得最欢。 如今他们都已成人,原先嚣张的小孩也长成了一个身形挺拔,更加嚣张的翩翩公子哥,没变的是依然那么喜欢跟萧承渊抬槓。 此时广煊便坐在凉亭内,倚着身后的柱子,一条腿放肆地踩在身下的石椅上,一身深紫锦衣,腰间挂着一柄长刀,手里摘了一枝梅花把玩着,即使此刻正满是挑衅意味地看着萧承渊,也还是担得起一句英俊潇洒。 广煊是一直都看萧承渊不顺眼,这一点从小到大都没变过,而自那次事故之后虽依旧有来往,但萧承渊再也不曾被他欺负得红了眼圈,甚至经常摆出不屑理睬的态度。 「身为师兄,本应关怀师弟。」 萧承渊姿态端正地坐在安明晦旁边,身着一袭云纹白衣,如墨般的青丝束得规整,儿时看着可爱的五官彻底长开后出落得极为俊美,只不过却是神情冰冷如霜,端的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哼,不跟你这疯子一般见识。」冷哼一声,广煊转而从怀中拿出一包用油纸包好的点心,献宝似的递给安明晦,笑得一脸得意,「尝尝这翡翠糕,本公子亲自品鑑过,绝不比那进贡宫中的点心差。」 他是想直接交给安明晦的,但却还是像以往无数次那样,刚递到中途就被萧承渊伸出手拿走。只见萧承渊打开油纸包,动作熟稔地取出一根银针,注意插入糕点之中,每次取出后都认真查看颜色,确认银针是否变色。然而即使银针颜色未变,他也还是没有将糕点交还给安明晦,而是从中取出一块,轻轻掰下一小块放入口中,仔细品味确定无事后,才将自己手上的这块糕点餵到安明晦嘴边。 为了这一套程序,广煊气得与萧承渊打了不知多少次,到了现在他已经懒得再计较,却也还是臭着脸,一副强忍着不拔刀的样子。这还是看在萧承渊这做法并不是针对他一人,而是就算天王老子的面子也不给的份上,不然他定然不会这么忍气吞声。 「劳你费心了。」安明晦抬手接过点心,无奈地沖广煊笑了笑,「都这么多年了,就莫要再与师兄计较了。」 「如若事事都跟他生气,那我还不早就气死了。」广煊嘀咕着,显然心下还是不太熨帖,便斜眼看向面不改色的萧承渊,「哪有师兄整天粘着师弟的道理,也就是你脾气好,如果这事落到我身上,早就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了。」 安明晦听了也只能苦笑,他也觉得师兄保护得实在是太过了,最初的时候本以为是对方太过年幼又受了刺激,所以一时钻牛角尖,以后总会慢慢好转。然而十年过去了,萧承渊的保护欲看起来还是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甚至有些愈演愈烈。
第42页 「再说了,就是他再厉害,还能一辈子都跟着你不成?」奚落完,广煊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给自己降降火。 「有何不可。」萧承渊抬眼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抬起手为安明晦批好肩上滑落了少许的狐皮披肩,「我自是要护着师弟一世的。」 「哎哟那你可是厉害,」广煊呵呵一笑,继续说着风凉话,「安哥的洞房花烛夜你若是还要跟着,那新娘子怕是要恨死你。」 他这么说,一般人听了免不了尴尬,而萧承渊却依然平静,仿佛洞房花烛夜这件事就像喝茶吃饭一样:「若无歹毒心思,又何必怕人瞧见。」 这话单拎出来尚且没什么,但他显然是在回应广煊的那句嘲讽,这背后的意味可就有些让人背后发凉了。 广煊冷不丁听见他这么说,一下子脸都绿了:「你别是认真的吧?人家姑娘家的清白你以为是闹着玩的?」疯子就是疯子,当真不可理喻。 「咳咳……」身为被议论的当事人,安明晦忍不住干咳几声打断这个走向诡异的话题,一是因为尴尬,二是因为他知道萧承渊这话恐怕真是不含半点水分,「时候不早了,广煊你今日同我们一起用饭如何?」 收到他的邀请,广煊明显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选择了摇头:「还是算了,我可受不了跟这疯子坐在一个饭桌上。」 每次来流云阁他都会小住上几日,但每到了吃饭的时辰都是自己出去解决或者在自己房间内一个人吃。这倒真不是因为他骄横孤僻,而是实在觉得跟萧承渊一同吃饭是件天大的苦差事。 对此安明晦完全可以理解,也多次劝说过萧承渊其实不必这么草木皆兵,只不过效果始终不大。 自从他儿时被那丸□□伤了身子,他的师兄就格外注意他的饮食,每每都细緻到了常人难以理解的程度。 说是用饭,但其实现在离正常用晚饭的时间还有一会儿,萧承渊推着他的轮椅带他回到屋内,先是检查了屋中的炭火是否足够,随后又在他的轮椅前半跪下来,双手捂着他被屋外寒气侵染得有些凉的手背。 安明晦在外时一直抱着一个小巧的手炉,手心总是暖和的,但毕竟现在是冬天,又刚下过雪,手背凉了些总是难免的,他自己都不觉得难受,萧承渊却是看不下去。 「师兄,广煊说的其实不无道理。」他眼看着萧承渊就这样半跪在冰凉坚硬的地上,不知多少次嘆了气,「不必这么挂念我,你总不能一生都这样守着。」 「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他的师弟这样好的一个人,必须要仔细看护着才行。 他的师兄什么都好,清冷出尘如谪仙似的一个人物得了江湖上不知多少姑娘的芳心,却偏生太过固执,平白地把自己十年的光阴都耗在了他的身上。这比喻不太好听,但在伺候他的衣食住行方面,萧承渊怕是比那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还要细緻入微。 「你啊,心如匪石。」他抬起手,轻轻点了点萧承渊的眉心,「我就该不留情面地威胁你一顿,省得你总是把十二年前的事情放在心里捂着,像长不大似的。」 其实仔细算来这种事也不是没做过,当初他也是吓唬了周先生一顿才让对方老实下来,同样的招数对付师兄也未必不管用。 但说来可笑,就恰恰是同样的招数,他才总不忍心再用第二次。这些年,偶尔他会想:周先生那时候答应得轻巧,但私下里是不是心里十分难过呢?若自己这次再以这十几年的情义相要挟,师兄得要多难过呢?这两个人都是同样顽固,认定了的事情旁人怎么说也不愿意听劝。 本是希望对方好的,若是反而伤了人心,那就与初衷背道而驰了。 「自小我便处处不如师弟,如今也一样。」他的师弟,总是这世间最好的人。 捂热了他的手背,萧承渊也依然没有从地上站起,而是保持着这样方便的高度,双手开始熟练地为他按摩双腿,那双修长而带着薄茧的手力道适中,从来不会弄疼了他。 「都说了别这样抬举我。」这话如果不是师兄亲自说出来,那换了旁人不管是谁说都听着像是讽刺,「我听了又不会沾沾自喜。」 按摩完后,侍女也刚好敲了门开始上菜,依然是按照惯例在把菜餚端上来之后便尽数离去,他们的屋里从来都是不留人伺候的。 坐在桌边,安明晦看着萧承渊熟练地将每一道菜都进行验毒,又逐一亲自尝过等待片刻确定并无异样后才开始为他布菜,即使早已习惯了这套流程,也还是觉得心情复杂。 「师兄,你要多在意些自己才行。」以身试毒这种事,让他怎么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事情已经过去了十二年,如今我也过得很好,我实在不希望你再为此愧疚。」 萧承渊眼睑微垂,神色看起来是一贯的冷淡:「志趣所在,无关愧意。」 如果这话也是真的,那可真是不得了的志趣。 「不光是这个,你瞧每每广煊来拜访,都会讲些他在江湖上的所见所闻。」广煊生来性子活泼,讲起故事来也毫不逊色,从他口中描述出的那些个山川江流、红花绿柳,便是安明晦听了都觉得有趣,更何况这些年来一直跟他拴在一起几乎从未出过远门的师兄,「外面那么多美景趣事,你就不想去亲眼看一看?」 此话一出,萧承渊夹菜的筷子一顿,停在原处不再动弹,低着头也不去看身边的人,只轻声回了一句:「师弟说得是。」
第43页 「我从未入过江湖,自然也无人有那闲心来寻我晦气。」安明晦温声说着,夹起一片梅肉放入自家师兄碗中,「别总记挂着我,有机会多出去闯荡一番,回来也好说给我听。」 「师弟说得是。」还是这样闷闷的一句,既不反驳也不动筷。 朝夕相处了十几年,若现在还看不出来他的师兄这是在闹脾气,那这些年也算白活了。 安明晦又夹起一小块鸡肉,这次直接亲自夹着餵到了萧承渊口中,他一只手支着脑袋微微一笑,偏着头望着萧承渊咀嚼时微微鼓起的侧脸和微红的耳朵:「每次提及这些,师兄就跟我闹别扭,我若不哄着你,你便自己气上许久;我若是这样哄着你,你又要害羞,真不知道你到底想我如何。」 当真就如广煊说的那样,像个断不了奶的孩子。 「待医好你的腿,我便带你看尽天下风光。」他一字一句,认真地承诺道,说完又犹豫了片刻,十分勉强地又加了一句,「届时若你嫌我碍眼……我便不再强求。」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用饭,只两人私下相处时便不那么讲究礼仪,安明晦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的饭食,笑了笑:「时而固执,时而又懂的退让。你和我的那位故人在这方面还挺像的。」 「又是你梦里的那个周先生?」一听他提起这人,萧承渊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显然是非常不待见这个人的,「不过是黄粱一梦,梦中姻缘,做不得数。」 偶尔他回忆起周敛容,神色总会与平时有些差异,被萧承渊追问了好几次之后,才终于把那个世界的事情编造成是自己的一场梦境,将背景挪到更容易理解的古代,以故事的形式讲述给了师兄听。 「是啊,只不过是梦境罢了。说不准如今你我也仍是身处梦境之中,只是不自知而已。」安明晦随口附和着,心情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变得有些沉重,轻嘆一声,「若我那时没有应下他的心意就好了,省得平白惹人伤心。」 萧承渊觉得他说得对,自家师弟怎么能这么轻易与他人相定终生?师弟这般人物,让那姓周的再等上个十几年以验真心都不为过。 但也不尽然,师弟做的事自然是对的,哪里会有错处?在他看来师弟实在无需自责。 这么想,他也就如实说了:「得你垂怜,已是他三生有幸。你莫要为了他耿耿于怀。」 「瞧你酸的,跟个梦中人挣的哪门子气。」无奈地摇摇头,安明晦又挑了一筷子酸笋餵进自家师兄嘴里,「这哪里是我耿耿于怀,分明是你在意。」 与安明晦单独相处时,萧承渊的神色总是比在外面柔和三分,但尽管这样看起来也还是十分冷漠,即使是在毫无意义地置气,看起来也令旁的人不由得生畏。 他说:「你在梦中亲吻别人,却不愿这般待我。」儿时安明晦偶尔为了安慰他还会轻轻地亲一下额头,但自两人长大了之后便连这个都没有了,即使他想主动去亲吻师弟,也会被阻止。 安明晦呛了一下,干咳几声才回答:「师兄和爱人怎么能一样。」 实话说,师兄弟之间都已经到了这个年纪,实在不该还像他们这样居住在一个屋内,夜里同床共枕。安明晦也觉得这样不太妥当,但是出于各种方面的考虑,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劝说。 以前不是没有劝阻过,但那下场有些惨烈,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萧承渊觉得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自己,但他也没有再争辩下去,因为刚才一边说着话,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到了该熬药的时间了。 这些事情,他从不让旁人经手,即使是小厮送来的药材也要逐一检查,至于熬药就更是不必说,为了方便守着安明晦又能亲自熬药,他在外屋放了个专用来熬药的小炉,熬药用的砂锅和陶罐也都是挑选最好的。 安明晦手里拿着本书翻看着,眼角余光能瞥到丫鬟进屋收走桌上的碗碟又退出去,还没看多久就闻到了熟悉的药味。 他抬眼看向外屋,就见萧承渊还是那一身白衣,相貌俊美冷漠得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此刻却蹲在炉子边拿着扇子小心地扇风控制火苗的旺盛程度,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叫外人看了该要跺着脚痛惜他白费了自己一副好皮相。 君子远庖厨,然而这个师兄为了他,就是再怎么糟蹋自己都不觉得心疼,要不是厨房油烟大不想让他跟着靠近,早就连一日三餐也自己动手了。 看着萧承渊这样,安明晦很多时候都觉得内心煎熬,因为他的师兄虽不自知,但他却时常能从那双寒潭般的眸子中捕捉到似曾相识的浓烈情愫,上一个用类似这种眼神看着他的,还是周敛容。然而对此他目前还秉持着怀疑的态度,因为他觉得自己没道理总会无缘无故地得到主角的青睐,如果说这是亲情友情倒还可能性大些。 他一直希望自己离开之后周先生能早早释怀另寻一段良缘,但是当自己面对着师兄的情谊时却又不知所措。从各种程度上来说,这都是件很尴尬的事,最尴尬的是万一不是他想多了的话,那恐怕他身为被暗恋人却比暗恋的人还要早察觉到这件事。 但本身也并不是什么情场老手,他对这件事还处于徘徊阶段,因为毕竟自小一起长大,师兄对于他是亲近惯了的,而且也从未有过什么出格之举,这让他没办法判断那种情谊到底是来自爱情还是亲情。
第44页 注意到这种可能性,还是在一年之前。那时萧阁主在外议事,年轻时的旧伤意外发作,救治不及去世,从此这流云阁阁主的头衔就落在了他师兄的身上。 安明晦是知道这件事的,只是不清楚具体发生的时间,所以他一直都在提醒萧阁主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外出时带上些药物,可惜最终还是无济于事。而萧承渊的生母在当年分娩时便因流血不止而去世,现在的萧夫人虽待他们同样亲善,视如己出,但毕竟并无血缘关系。 从那时起他就在萧承渊身上多投入了几分关注,不希望亲人去世给他留下太多阴影,也正是因为这额外的关注才让他发现了问题。 萧阁主的亲信说,阁主临终前并无什么执念,只是如同平常那样,语气平稳地希望萧承渊能心怀正义之道。 对于这个师傅,安明晦也是十分尊敬的,对方为人虽然严厉了些,但骨子里依然是真的关心他们的,对待安明晦这个「故人之子」,更是视如己出,从不曾有所偏颇。 嗯……及冠之时萧阁主还给他取了表字,对此他心存感激,却又多少有些纠结。 因为安若华这个字听起来总觉得有些女气…… 不管怎么说,萧阁主亡故,萧承渊就成了萧家唯一的传人,在这重视家族血脉传承的古代,因喜欢男子而绝了后代该是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难以抉择是否该直接向萧承渊开诚布公地谈论一下是个问题,另一个问题是他个人觉得总是跟主角产生恋爱关系的趋势不是很好。上一次死得那样突兀又不明不白,他实在不敢确定那到底真的是个意外还是人为造成的,如果是后者的话又是否是因为他没能完成应有的剧情。 这个把自己拖来执行任务的存在真的很古怪,既不说明目标,又不告知他上次任务到底判定为完成还是未完成,给出的有效信息少到可怜。 安明晦觉得很无奈的是,这两个世界的未来全都在不知不觉间就崩得一干二净,就仿佛是在无言地嘲笑他这个反派做的有多失败。 如果没出问题的话,他的师兄应该是喜欢女子的,甚至这个世界还有一个或许可以称之为女主角的存在,这位女主还是他们的旧相识,那几个玩伴中唯一的姑娘家范语兰。 这些年相处下来,他觉得范语兰对萧承渊应该是有些意思的,只不过萧承渊这边永远都是不假辞色。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萧承渊也熬好了药,端进里屋后却是放到了桌上,对他解释道:「是新的药方,需放至凉透才可起效,我先为你施针。」 说完,萧承渊便走上前来轻巧地将他从轮椅上抱起,动作小心地让他平躺到床上,然后开始熟练地解开他的衣带,帮他把身上妨碍施针的衣物尽数除去。 师兄经常为他施针,大多数时候是只需扎腿部,偶尔也会像这样需要进行全身施针,他也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了后来的几乎完全习惯,也学会了不再拒绝师兄这一整套的更衣服务。 萧承渊替他脱衣服时,他就躺在床榻上安静地望着对方的眼睛,意料之中地从那双漆黑的瞳仁中看出了期待与希冀。 广煊曾经有几次抱怨似的问过他:「你也不说说这个疯子,他整天这样胡闹,你怎的还纵着他?」 这个问题安明晦从未真正回答过,每次都只是含煳地笑着道:「长兄如父,即使只是师兄弟,也没有顶撞的道理。」 真正的答案则是:被那样的眼神注视着,得是多意志坚定之人才能不让自己心软呢? 每一次尝试新的治疗方式时,萧承渊眼中都会出现这样的神采,而这一次似乎格外强烈。他知道自己这双腿几乎成了师兄的心病,每每有了治癒的希望,对方总是比自己还要欣喜激动得多。 不能行走的确多有不便,但安明晦一向是个心思开阔的人,他不觉得这双腿给自己造成了多大困扰。身在这个时代却不能习武、不能去江湖上游歷一番的确有些遗憾,但他也觉得像现在这样每日看看书,偶尔心血来潮作画抚琴一番,在老友上门拜访时谈天说笑,这样闲适的生活同样很不错。 安明晦安静地趴在床榻上,并不出声打扰认真施针的萧承渊,自顾自地想着很多事情。 一直到他觉得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才听见萧承渊沉声道:「好了。」 从一个多月前开始萧承渊就改变了以往的施针方式,安明晦猜这该是他新研究的治疗方式,而看今天的表现大概是到了验收这一阶段成果的时候。 这样想着,安明晦在坐起穿衣的时候,便开始在心里默默思索待会儿若是发现效果不好该怎样劝慰师兄。他这么想并不是因为不相信萧承渊的医术,而是因为以往每次发现治疗无效后对方都会失落一段时间,虽然在外人看来始终都是那副冷淡模样没变过,但他还是看得出的。 端来那碗已经放凉的药让安明晦喝下,萧承渊紧紧盯着他,轻声道:「你……试着慢慢站起。」 眨了眨眼,他一手支撑着身下的床榻,深吸了一口气后腿上开始施力,还是像以往一样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到小腿处传来酸痛无力的感觉,但是顶着自家师兄期待的眼神,他还是尽量保持着平静的表情,试图再多站起来一点。 「唔!」 骤然加剧的痛感让他一下子就控制不住地失去了平衡,下意识痛唿出声的同时被一直守在旁边的萧承渊迅速扶住重新坐了下来。
第45页 看他这般表现,萧承渊也知道了这一次治疗的效果依然不好。他低声道了一句「抱歉」,便一言不发地再次半跪下来,为安明晦按摩着腿部以尽快减轻痛感。 安明晦本人没觉得多失望,他虽然不懂医学,但多少也知道在这古代被挑断了脚筋几乎是不可能治癒的,只不过萧承渊始终不愿意相信罢了。 「师兄无需自责。」他轻轻嘆了口气,望着那低着头的人,不知道明明是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子,此刻怎的却看起来佝偻而颓废,「这双腿治好了是锦上添花,治不好于我也没什么可惜的。」 萧承渊只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按摩结束后也没有站起,只保持着半跪的姿态低着头没有动弹。 正想要在说点什么宽慰的话,安明晦便看到有什么东西滴落在自己的衣摆上,不一会儿便晕开了一小片水迹。 身残志坚的安师弟:「!」 自从儿时遇袭那次以来,萧承渊便再也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掉过眼泪,顶多是最开始的时候偶尔因为他的腿伤而红了眼眶,而如今安明晦也十年多没见过萧承渊眼眶泛红的模样了。 说了这么多,只是想表示安明晦现在非常慌。 「师兄这是怎么了?」他伸手轻轻抬起萧承渊的头,看着那明明在流泪却还是依然神情冷淡的脸,感到有些哭笑不得,「多大点事情,哭个什么?」 「是我无能。」萧承渊侧过头,用脸颊轻轻蹭了一下安明晦为他擦拭眼泪的那只手,眼泪却还没有止住的趋势,一向冷如寒玉的声线也变得沙哑,「你喜欢的花,我摘给你。你想去山脉,我抱你去峰顶。你想看江海,我便买下最好的船只……你想亲眼去看的景色,我都可以带你去。」 「一直让你闷在阁中,是我考虑不周。」只知道自己守在师弟身边便别无所求,却忘了师弟未必情愿被困在这一方天地中。 他想:自己这些年钻研医术,修习武功,却依然什么都做不到。医治不好师弟,又委屈了他。 安明晦这才知道是自己之前那番话让这人想偏了:「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哪有那个週游山水的文人情怀,只不过是想劝你别总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地上凉,别这样跪着,你先起来。」 萧承渊不觉世上有何值得畏惧之事,唯独只怕委屈了这个师弟,每每看到安明晦的双腿,便觉这人世也好,神佛也罢,都实在是不公。 当年那个抓了他们的疯子被痛快地一剑穿心而死,本应承受这些报復的他平安无恙,世上那么多作恶多端的恶人逍遥法外,那么多无能之辈享受着酒池肉林,而师弟在他看来是世上最为良善豁达之人,却只能坐在轮椅上,在每个阴雨日子里默默忍耐着伤痛。 师弟向来聪慧,双腿受伤之后便开始研究琴棋书画,每一样都学得通达,相貌轮廓生得俊美如崑崙美玉,性子温润如江南烟雨,若未曾遭此一难,本该成为江湖上人人赞嘆钦慕的少年英才。为此,他甚至不喜听人赞美自己,因为他觉得那些褒奖之词都该是属于师弟的。 用了点力把萧承渊拉起来,安明晦让他坐到自己旁边,看着他眼角又是一滴泪水流下,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他始终都是个缺少野心的人,也擅长随遇而安,总觉得这样衣食无忧的生活实在没什么可抱怨的,萧承渊却是极为介意,总觉得这样的日子配不上他。 自家师兄实在太过于高看自己,这可怎么办是好? 「我知道师兄你想待我好,但也不必这般执着。」 萧承渊看了他一眼,似是想表现出严厉的意思,但眼眶里还蓄着泪水看起来就少了大半气势:「你总是这般不爱惜自己。」 安明晦:「……?」身下坐的轮椅都差点打造成金的,还要怎么爱惜? 「总是将就度日,从不愿向我要求些什么。」难得提出一次想要去游山玩水,他却仍是医不好师弟的双腿。 有点跟不上思路的安师弟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觉得这一次的主角思维还是很诡异,自己要理解起来依然有点困难,便再一次实话实说:「我觉得我生活得很好……」 「你本可以更好。」 「……」那这要计较起来可真是没完没了,按着师兄的作风,算到最后恐怕连那皇位都要被归给自己,「人各有志,我则是习惯知足常乐的,况且像这样被师兄你养着,过得本就已经比许多身体健全之人还要好了。」 这个话题再讨论下去也很难有个结论,安明晦便明智地叫了停:「好了,师兄你今日还未处理阁中事务,就别再闲聊了,明日语兰要来,广煊也说明日有要事相商,要做的事情还多着。」 虽身为流云阁现任阁主,但萧承渊对于人际交往总是很不耐烦,尤其不喜与来访者攀谈,因为这些人往往是讲上半天都说不到重点,实在是浪费时间。有了浪费在这些人身上的时间,他宁可用来研究新的治疗方法。 因为萧承渊从不放心交由别人照料安明晦,所以二人总是形影不离的,一般萧承渊接待客人时他便坐在旁边安静地翻看书卷,偶尔见谈话氛围尴尬了些,还会出声打个圆场,毕竟萧承渊最是听他的话,即使心中厌倦也会耐下性子继续与人讲话。 如今安明晦发了话要他去处理事务,萧承渊也就乖乖坐到了放着卷宗的桌前,在此之前还没忘了把安明晦之前没看完的书拿过来给他。
第46页 两人就着屋内暖色的灯火,一个批阅阁内公务,一个读着手中看了一半的游记,安静而闲适。 第26章 正道至上(5) 次日早上,广煊独自一人臭着脸坐在接待客人的厅堂内, 直看得刚从门外走进来的范语兰满心纳闷:「萧哥哥不在吗?」 「等着吧。」他心气不平地道, 顺便瞪了一眼旁边瑟瑟发抖的小厮,「刚碰洒了茶水, 安哥去沐浴了。」 范语兰:「……」 广煊没提到萧承渊的名字,但这个说法已经足够令人得知对方的下落——萧承渊除了在安明晦身边还能在哪? 这是江湖上默认的一条潜规则,流云阁的新任阁主和他的师弟总是同时出现, 至今还从来没人遇见过例外。这也导致了虽然安明晦不会武功,从不涉足江湖恩怨, 却依然在江湖上拥有跟萧承渊等同的名气。 两个人坐在这会客厅内闲聊着消磨时间, 一等就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直等得广煊几次都黑着脸想要砸了这大厅时,萧承渊才推着满脸尴尬的安明晦缓步走了进来。 「抱歉, 久等了。」沐浴本来是很快的, 但是不管他怎么说师兄都不同意他在头髮彻底干透之前出门,便拖到了现在。 驾轻就熟地推着安明晦的轮椅停在最上方主座的旁边, 萧承渊这才在属于主人的座位上坐下,抬眼看了看分别坐在左右两边的人, 语气还是一贯的冷硬:「有事就说。」 安明晦抬起胳膊怼了自家师兄一下, 轻咳一声:「都是熟人, 师兄你不要总是这样见外的态度。」 本来就已经非常愤怒的广煊配合地冷哼了一声。 萧承渊沉默了片刻, 看起来像是在重新斟酌言语, 随后再次开口道:「要说何事?」 从陈述句变为问句, 实在是个一言难尽的进步。 广煊抬抬嘴角, 露出一个生硬且毫无诚意的笑脸:「这次关于歼灭魔教的武林大会定在半月后举办,届时各……」 萧承渊:「不去。」 这一刻安明晦十分确信,如果不是广煊和萧承渊中间还隔着一个自己,那么现在肯定已经打起来了。 他抬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广煊的肩膀,示意对方的手松开刀柄:「莫要动气,你继续说下去。」 坐在萧承渊斜右方的范语兰看着他们斗气的模样,忍不住用衣袖遮挡着轻笑起来:「都多少年了,二位兄长还是像儿时一样喜欢打闹。」 从小到大广煊都是个暴脾气,如今听了范语兰的说法火气就更大了:「谁跟他打闹,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模样,仗着安哥脾气好就天天缠着人不放,我非要找个机会修理他一顿不可!」 「你啊……」安明晦轻嘆一声,伸手从衣袖中摸出一包糖,剥开包裹在外的油纸后将其餵进了广煊口中,随后又熟练地捻起两块糖转手餵给萧承渊,「小孩子脾性。」 这都是有数的,他先餵给了广煊,所以就给了师兄两块以作补偿,不然这人为了这先后顺序的事也能气上一阵。 眼看着广煊和萧承渊两人都熄了火,各自憋气地咬着嘴里的糖块,范语兰笑得更欢了,清脆悦耳的笑声成了此刻大厅中唯一的声响,只听她满含笑意地道:「这天下也就只有安哥哥一人能制住你们两个了。」 「这么说这还是我的荣幸了?」安明晦摇摇头,「那这殊荣还是不要为好。说回正事,广煊你这次前来,是为了劝师兄参加这次集会?」 广煊臭着脸点点头,如果不是家中长辈强硬命令,他是怎么都不愿意来萧承渊这里做说客的。 安明晦想了想,觉得这两个人再聊下去可能又要发火,就代替广煊当了这个说客:「师兄,这样重要的会议,你身为流云阁阁主的确不该缺席。」 「如今天寒,此处距五蕴山有七八日路程,你身子不行。」萧承渊冷着一张脸,看起来是铁了心要拒绝,甚至连眼神都不看向安明晦,免得自己心软。 民间俗语中有句话叫作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句话放在这里也一样奏效,甚至要更加简单。 伸出手去扯了扯萧承渊的衣袖,安明晦放柔了声音,以颇为弱势的语气低声道:「我这做师弟的也想一睹师兄在江湖众人面前的风采,可好?」 阁主大人板着脸,假装不为所动。 瘦弱可怜的小师弟这次拉了一下师兄的胳膊,稍微凑上前小声追问:「好不好,师兄?」 不为所动的萧阁主:「传我命令,备车。」师弟难得任性一次,不宠着也说不过去。 广煊:「你这王八蛋真是块当昏君的料。」但是安哥撒娇的模样还真挺好看的,他也有点想被安哥这样对待。 萧承渊根本没空理会广煊的嘲讽,如今既然决定了要带师弟去参加武林大会,那就得准备好路上要用的东西,除了各类药材得备足之外,还要多带些衣物保暖,书籍一类打发时间的东西也要带够,省得师弟路上无聊。 「送客。」心里盘算着要带的物件,萧承渊没再理会广煊和范语兰,便站起身推着安明晦的轮椅便要向屋外走去。 「别这么急,语兰难得来一次,先坐下叙叙旧也好。」这么多年下来已经习惯了自家师兄的不解风情,但安明晦还是免不了感到无奈,「明日再启程,正好与广煊和语兰同路而行,也好有个照应。」 听了他这么说,萧承渊也没有立刻坐回去,而是转头看向两位熟人:「还有事?」
第47页 这么明显的敷衍态度,广煊自然是忍不了他,当即便摆摆手:「没了,赶紧走赶紧走,看你就烦。」 从头到尾,范语兰都没能跟萧承渊真正说上一句话,只能在他们离开时失落地望着那人的背影,直让不经意间回头看到的安明晦唏嘘不已。平日里他们几人算是关系最近的了,但广煊一向性格毛躁,萧承渊又从来不曾在这些事情上多加分毫关注,所以只有安明晦一人注意到了范语兰的心思。 多亏了范语兰是个性格温柔婉转的姑娘,否则若是直爽些的直接跟萧承渊表明了心思,安明晦都能预见到那惨不忍睹的场面。 他的师兄能回答些什么?无外乎是一句「知道了」便转身离去,若是碰上师兄心情欠佳的时候,那估计是连一个字都不会回应直接转身就走的。 以前也不是没有人上门给萧承渊说亲,只不过无一例外全都被推拒了,在这方面就连阁中长老们也拿他没辙。 安明晦抬起头仰望着萧承渊的下巴,决定稍微旁敲侧击一下:「师兄觉得语兰这姑娘如何?」 「差强人意。」萧承渊给出的评价直白到近乎残忍,「武艺尚可,其余比之师弟皆差得远。」 突然就成了标杆的安师弟:「???」 「语兰一个姑娘家,怎能拿来与我比较。」他对此表示难以理解,但还是婉转地进行劝说,「师兄也早就到了成家的年纪,还是该考虑着些。况且……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总是憋着对身体也不好。」 这大概是安明晦人生中第一次说这样拉皮条一般的话,于是说完之后还没等萧承渊作出反应,他自己先红了脸。想想这样操心师兄的人生大事也没什么必要,他正想再次开口叫萧承渊不要放在心上,就听见身后推着自己轮椅的人认真地道: 「知道了,我会尽快考虑。」 耳朵还带着点红色的安师弟:「……」 实在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听着师兄清冷的声音,想起自己还曾怀疑过师兄对自己是否怀有那方面的情感,不由得羞愧得说不出话来。 真是太不像话了…… 这是安明晦坐上轮椅之后第一次出远门,虽说当时答应得平静,但回到屋里之后萧承渊就开始里里外外地到处收拾东西,生怕一时考虑不周落下了什么用得到的物件。 对于萧承渊来说,若是他自己出门,那便是揣上些银两提剑便走,但身边多了个师弟,那就大不相同了。 安明晦眼看着他把自己折腾得团团转,实在是忍不住出言道:「已经可以了,我们只是去一段时间,吃喝住宿都有客栈,不必带这么多东西。」 这时候萧承渊正抱着他的琴准备拿去给下人放好以便明天带上,听了他的话之后便蹙眉对着等在门口的丫鬟道:「去让厨娘准备一下,明天跟着上路。」差点就疏忽了,若是吃外面的吃食,师弟不习惯那些口味该如何是好?出门在外舟车劳顿,师弟又本就清瘦,万不可再清减些了。 伺候祖宗也没有这么个伺候法。 整整一个上午都消磨在了收拾行李上,中午吃过午饭,下午本该是萧承渊练习剑法武艺的时间,但今天他却打破了这个习惯,一下午都坐在案前翻看着手下中午刚送来的医书,时不时还参考一下其他的典籍。 安明晦以为他是新得了什么珍贵的医书急于研究,便在一旁安静地画着窗外的几枝梅花。 自从双腿受伤后,他就开始跟着萧阁主请来的先生学习书画音律等物,如今虽说不得是精通,但也还有几分技艺,平日里静下心来画点东西,也颇为得趣。 如果没有穿越这码事,这样悠闲的慢节奏生活应该是他理想中的退休生活,结果却是提前几十年享受到了…… 第27章 正道至上(6) 到了晚上, 沐浴完毕之后安明晦靠在床榻上看书, 在他之后沐浴完的萧承渊穿着单薄的亵衣,手上拿着一个精緻的小盒和针灸用具走过来, 点燃了屋内的薰香后弯下腰熟练地替他解开衣襟。 安明晦早就习惯了萧承渊的针灸治疗,便也没有制止,只顺手将书放到一旁, 配合地任由对方敞开自己的衣襟。 有区别的地方在于这次下身的衣物被全部脱掉,所以他现在只有上身松松垮垮地套着松散的亵衣, 正面朝上平躺在床上,颇为不自在。 取出一根银针, 萧承渊拉来一把椅子放在床边, 将细长的针在指间轻捻几下,随后便将其准确地刺入一处穴位。 这次针灸持续的时间很短,涉及到的穴位也不多, 大概只用了不到一刻钟时间,安明晦便看到萧承渊开始收起针具。 然而效果确实非常明显的,他明显地感觉到身子热了起来,都说久病成良医, 他大概记得刚才那几个穴位是有活血作用的, 但身下另一处随着针灸进程逐渐升起的反应却是让他极为尴尬。 因为没有衣物遮挡,所以萧承渊明显也看到了, 但他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似乎是在意料之中, 这又让安明晦以为这是针灸后的正常反应, 也就不多说什么。 然而下一刻萧承渊的举动却是让他惊得瞪大了眼。 只见他的师兄翻身上了床,双腿分开跨坐在他的身上,一只手解开自己本就系得松散的衣袋,另一只手打开了那个精巧的盒子,露出里面装的透明油膏,用手指挖出一些便涂抹到了他身下起了反应的那个部位。
第48页 这是什么疗法?世界上有哪种治疗是需要这种形式的吗? 「师兄!!」因为太过震惊,他的声音都有些失真。 「怎么?」萧承渊平静地询问着,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片刻,此时已经握着他的那处抵在了自己后方,似乎下一秒就打算坐下去。 安明晦生怕他真的坐下去,便双手扶住对方的腰际,无心欣赏手下柔韧的触感,焦急地制止道:「你这是做什么?!快点停下!」 「莫要任性。」萧承渊如此说着,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十分不贊同他阻止自己,「初次不习惯也属正常,做得多了便适应了。」 如果这是场梦,那一定是他做过最恐怖的噩梦。 面对萧承渊毫无波澜的冷淡脸,安明晦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觉得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样乱成一片。 且不论性子如何,萧承渊却是长了一张足够好看的脸,尤其是此刻刚刚沐浴后带着湿气的黑髮柔顺地披散在身后,沾湿了身上本就已经敞开的白色亵衣,旁边床帏半掩着,空气中瀰漫着淡淡的薰香味道,这一幕还是值得被称赞一句活色生香的。 如果被跨坐在身下的人不是他自己就更好了。 下一刻,他就感到萧承渊的身子微微向下压了一点,然后便清晰地感觉到身下那个挺立起来的部位被一个温热而柔软的地方吞进了一点点。 「!!!」被吓得头皮发麻,安明晦松开抓着萧承渊腰际的手,转而用手臂扶着床板挪动身子让自己与对方的位置错开些许。 「师兄,够了!」他狼狈地推拒着,整张脸都涨得通红,「我真的要生气了!」 让安明晦极为震惊的是,萧承渊的脸色突然沉下来,看起来竟然比他还要生气,伸出手抓住他的两只胳膊,面色沉郁地道:「该做的就要做,以前未曾关注这些是我疏忽,今后更该加以弥补。」 「你在说些什么?」他简直不敢置信,也想不通对方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还说着这样冠冕堂皇的话,「这种事岂是随便同谁都能做的!」 「不想同我做,师弟又想要何人来?」萧承渊依然没有松开抓着安明晦的双手,眸色变得越发深沉,仿佛其中酝酿着狂风暴雨,「广煊?范语兰?那些外人怎可随意近你的身。」至于再其他的人选,更是连被加入否决的范围内都不配。 被压在身下的安明晦是第一次像这样正面感受到来自萧承渊的杀气与威压,一时间不由得愣住。 「其他事宜都任凭师弟喜好,唯独这个不行。」见安明晦好像被自己吓到了,萧承渊便放缓了语调,低下身子与自家师弟面对面相互直视,轻声哄着,「我会轻些慢些,不必害怕。」 说实话,本来安明晦虽然震惊紧张,但还真的没觉得害怕,然而萧承渊这样说完之后,他开始怕了。 或许他中午那时候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可是这代价未免也太惨重了。 「师兄,你冷静一点。」他也放平了语气,试着通过语言交流来解决目前这个尴尬的局面,「我没有别的意思,但你至少要告诉我为什么突然这样做。」 因为刚才的挣扎,安明晦的头髮有些乱了,萧承渊见他态度有所缓和,便松开抓着他的手替他理顺了那几缕髮丝:「师弟说得对,适当行房对于身体有益,以前未曾想到,实在不该。今后我会时常帮你纾解。」 给自己挖了个坑的安师弟:「……」 他的本意是让师兄适当考虑下自己的婚姻大事,即使对语兰没那个意思,那若是能遇见其他合适的女子也是好的。 但是安明晦不敢解释,毕竟前车之鑑现在就摆在面前,他有点怕解释之后师兄会马上去准备婚事然后穿上凤冠霞帔推着自己去拜堂。 「师兄,话是这样说,但在我看来这种事只能与心爱之人做。」安明晦垂下眼睑不再看萧承渊,说话的口吻听起来似乎对自己的师兄失望极了,「却没想到师兄竟是这般看轻自己。你这样做,是将你我置于何地?说了那样的话,又将广煊他们看成什么人?」 「……」这是安明晦第一次用这种态度对萧承渊,那失望的语气让萧承渊方才的气势荡然无存,几乎是立刻就僵硬了,「师弟……」 「我有些困了。」说着,安明晦抬手合拢了自己被敞开的衣襟,依然没有抬眼去看萧承渊,「今夜还是不要如往常那样同榻而眠了,也好让你我都各自想想清楚。」 睁大了眼睛,萧承渊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师弟,我……」 「师兄,我困了。」 他说到这个份上,萧承渊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安静地下了床,一言不发地为安明晦重新整理好衣着,清理掉那些软膏,便心情低落地熄了灯,合衣躺在了一旁的软榻上,连张被子都没拿。 如今正处隆冬,虽然他的这间屋子特意修筑了地火取暖,但还是有些寒意的。 要说真的生气也还不至于,安明晦只是想吓唬一下萧承渊好让他别再这样胡闹,躺了一会儿待心理和生理各方面都基本平静下来之后,剩下的就只有因为刚才那件事而生出的难为情以及对师兄可能着凉的担心。 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声叫萧承渊再拿床被子盖上,他就感觉到软塌那边传来了声响,似乎是萧承渊坐了起来。 闭着眼睛,安明晦试图继续通过声音辨别萧承渊在做什么,但以萧承渊的武功若是想要隐藏气息他是怎么也发现不了的。
第49页 没过多一会儿,他就听见自己身边突然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抱歉,是我唐突了。」 听声音的位置可以猜到萧承渊大概是蹲着或者半跪着,头部与他差不多在同一高度,听声音似乎有些失落。 「我无意冒犯,只是……」萧承渊停顿了片刻,随后才满含苦意地说完了这句话,「只是希望师弟能多喜欢我些。」 这下好了,安明晦发现自己又猜错了。 原来这些年他的师兄根本不是暗恋而不自知,而是一直都在明恋。 以萧承渊的能耐,肯定是一开始就知道他没有睡着,于是他也索性不去装睡,只闭着眼睛回了一句:「好了,此事以后再谈,师兄去拿床被子睡下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这话说起来简单,但萧承渊此刻根本不可能入睡,即使是在软榻上都觉得距离师弟太远,一闭上眼睛便是安明晦方才冷淡的话语在耳边迴荡,扰得人难以安心。 于是他拿着被子回到软榻上,等到安明晦唿吸平稳熟睡之后,又起身悄无声息地靠着床榻坐到了地上,至少这样身后便是师弟的唿吸声,也算是一分安慰。 有些阴暗的心思,是萧承渊永远都不想让安明晦知道的。 比如他瞒着师弟,私下里命手下杀死过不知多少个在背后嚼舌根的下人和江湖草莽。师弟即使不良于行,那也不是这些人有资格议论的。至于那些背地里唾弃编排他二人之间有腌臜关系的人,更是死得悽惨。 又比如他在心中,曾不知多少次对广煊和范语兰动过杀心。这二人凭什么能同他一般得了师弟的关怀?每每来访都占去了本该属于他的关注,还是杀了清净。 第28章 正道至上(7) 萧阁主和安公子吵架了。 这件事情一大早就几乎传遍了流云阁, 弄得人人皆知。 也不是说他们两个像市井流氓吵架那样闹得人声喧譁, 甚至安明晦看起来一直都和往常一样,面带微笑, 待人有礼,没有任何异样。只不过萧承渊这边就比较明显了一点,从推着安明晦走出屋门开始就一直维持着低气压, 整个人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死气沉沉。 这种情况怎么评价呢,大概就是心理素质极差, 惹了心上人生气之后心态立刻就崩了。 安明晦猜到了今天多少会有些尴尬,但也没想到萧承渊的反应这么大, 只凭今天的这个反应根本看不出来这人昨晚还那么强硬地骑在自己身上。 而且如果不是亲身经歷, 他真的猜不到师兄在那方面竟然是这么奔放直接的性子…… 流云阁建在地势陡峭的山上,车马在山下等待着,所以这一路是由萧承渊背着安明晦走完的。 而就在萧承渊这么明显的坏心情下, 走在他们旁边轻松地拎着轮椅的广煊还在那里幸灾乐祸地火上浇油:「哎呀,难得看见你这疯子吃瘪,怎么,做了什么事惹安哥发火了?还是说安哥终于也受不了嫌你烦了?」 「咳, 」安明晦干咳一声, 心里想着这小子还是跟以前一样哪壶不开提哪壶,「广煊, 莫要总是开师兄玩笑。」 「我可没跟他开玩笑。」广煊冷笑一声, 依然以抨击萧承渊为乐趣, 「我巴不得安哥你烦了他, 就算离开了流云阁,你到昇阳山庄来,也一样能过得舒舒服服的。」 这句话可就戳中萧承渊的软肋了。 萧承渊原本平稳的脚步顿了顿,只见他转过头,目光冰寒地看了广煊一眼,单从那神色看来要说他下一刻会拔剑杀人也无人会怀疑。 范语兰也被他那可怖的杀意所慑,连忙拉拉广煊的衣袖,低声劝说:「煊哥哥,别再说了。」 「你们两个都安分些,广煊别总是与师兄斗嘴,师兄也别总这样较真。」安明晦嘆了口气,拍拍自己面前属于萧承渊的结实肩膀,「我难得出来一次,你们还不让我清净些好好欣赏外面的风光?」 对于萧承渊来说,安明晦的话永远都是最有分量的,于是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便直接闷闷地道了歉:「抱歉。」 「师兄你也是难得出来一趟,虽说是有要事商议,但既然路程没那么赶,那一边走一边玩得开心些也好。」 「好。」答应是答应了,但这语气听起来依然还是很沉闷,表情也还是十分苦大仇深。 那边广煊和范语兰也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安明晦瞥了一眼,趁着他们没注意这边的空档,低头凑到萧承渊耳边小声道:「昨日做了那样的事,我都还没生气,师兄怎么反倒不高兴了?难不成是生我的气?」 「没有。」萧承渊摇摇头,回答得很快,「我不会生你的气。」 只不过是心口处有些发闷而已,他以为自己和师弟一直都是彼此最亲近重要之人,以为师弟陪伴自己这么多年下来,应当也是存了跟自己相同的心思的。 阁中长老曾多次劝他娶亲,然而娶妻生子这个词在他听来实在太过空泛,哪里有与师弟厮守终生重要?他的心思被师弟占满,闲暇时间也要陪师弟解闷或者研读医书,根本没有那份心思也没有那个空闲娶个无关紧要的女子过门。 「那就别这样苦闷了,昨天你那样二话不说就压过来,我自然是不可能接受的。」安明晦的双手环抱着萧承渊的脖子,贴在他耳边说话,不一会儿就看到这人连耳垂都红得要滴血,却还是绷着那张冰块似的脸,「而且我倒要问问,师兄你究竟是如何看待我的?我可不希望我的师兄长大后反而成了个轻浮之人。」
第50页 「旁的人死活与我无关,我只愿与师弟这般。」如果是师弟的话,那不要说是张开双腿行龙阳之事,即便是师弟觉得自己因那双腿成了异类,他也愿意自行废了自己的双腿陪着师弟,甚至是他这条命,师弟若是想要也没什么不能给的理由。 这都是理所应当的,他的师弟从小到大便是极好的人,所以也理应得到相应的待遇。 「可是师兄,你总该先说上一句喜欢,我才能明白你的意思。突然做那种事,我怎么可能答应你呢。」 萧承渊觉得这事没道理:「我自然喜欢师弟。」这理所当然的事情,怎么还需要特意强调? 大概知晓了萧承渊的心意,安明晦瞧着自己眼前那依然赤红的耳垂和比平时要红上几分的侧脸,难得地起了几分促狭心思,便再次凑过去小声调笑道:「可我若是接受了师兄的心意,岂不是可怜了那些仰慕师兄的姑娘,我心有愧意可如何是好?」 安明晦的气息一次又一次地打在耳边,萧承渊觉得头脑一阵阵地发晕,却还是凭着毅力和本能回答了他的问题:「那我、杀了她们?」 「……」怎么就忘了师兄是个不懂得开玩笑的性子,「千万别,只是说笑而已。」 他有心思调侃,萧承渊却没那个功夫应和。现在他背着师弟,每次师弟说话时温热的气息都会蹭过耳垂或脖颈,而且时间长了之后更是能透过衣服感受到师弟的体温,还有那虽然瘦弱却也依然好看的身子。这一切都让他头脑中不断地回想起昨夜两人彼此之间没有衣物阻隔、肌肤相亲的滋味,想到这个他又不住地感到可惜,自己那时明明已经按照书册上记录的做好了准备,若是能再进行下去,就能跟师弟贴得更近些,更清晰地感受到师弟了。 恍惚间,萧承渊听见自己低声问:「那下次我提前知会你,便可做了?」 安明晦:……真想不到我的师兄是这样急色的人。 可能当真是彼此一起长大太过熟悉亲密了,也或许是因为早有心理准备,所以此刻两人之间师兄弟的关系突然变了味道,他竟然也没觉得有太多不习惯,简直像是做了很久的老夫老妻一样习以为常。 他知道萧承渊的情谊定然是真的,昨晚那样闹下来除了震惊之外也并未觉得心理上有何不适,最重要的是如今换个心态看着师兄脸红的模样,竟然也觉得颇为赏心悦目,心跳也跟着加快几分。曾经在自己原本的世界生活时虽然也曾有人来表白过心意,但他都不曾有过这样的触动,也不知道是因为人一闲下来就比忙碌时要多几分心思,还是因为面前的人却是令人心动。 如今他还不能确定自己这一次还会不会死得不明不白,况且这次的身子就算没有那古怪的任务作祟,也难说能好好地活上多久,届时再次面临生离死别,想想确实是件令人生畏的事情。 安明晦望着萧承渊稍微褪去了几分红色的脸,无声地轻笑了一下。他对于自己的评价和看法一向是十分清晰的,他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过人之处,真要说有什么优点,大概也就是在大多数事情上都能看得开。 过去和未来这两个词听起来有几分重量,但还都不值得为了这两个词否定当下面前的事物。 他也不打算拿这个去试探萧承渊,自家师兄的性子他还是知道的,哪怕是他明天就要面临死亡,师兄也不会因为这个而断了心思,反而会平白惹人多想。为了还没发生的事情而畏首畏尾,还不如目光短浅些,只顾着当下及时行乐。 他们几个都是习武之人,即使范语兰是女子,另外两个还分别背着人和拎着轮椅,也并没有影响到脚程,不一会儿便隐隐看到了山脚下停着的马车和等在那里的手下。 安明晦想了想,趁着山下那些人还看不清他们时,转过头亲吻了一下萧承渊的耳垂,然后一只手指抵在萧承渊的唇上,带着笑意在他耳边道:「等这里什么时候被我亲够十次,才能做你说的那个。」 这个动作带来的效果立竿见影,几乎是在下一瞬间萧承渊的脚下便踢到一块石头踉跄了一下,差点被一颗平日里绝不可能绊到他的石块绊得摔在地上,那张冷漠惯了的脸也红得像是抹了姑娘家的胭脂一样。 站稳之后萧承渊却没有立刻做些什么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而是手臂一动,轻而易举地将安明晦从自己背上转移到了怀中打横抱着,也不顾忌站在旁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的广煊和范语兰,低头便亲吻了上去。 「安哥?!你们……」广煊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看着那边亲吻得热火朝天的两人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涨红了脸转过头不去看那边,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至于范语兰,跟他的反应也差不多,只不过还要多出几分伤心罢了。 这实在是太突然了,虽然江湖上常有好事之人揣测流云阁阁主与其师弟是断袖分桃的关系,但他们时常来拜访却从未见过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过于亲密暧昧的举动,便一直觉得那些江湖传言根本不可信。 但这么一来,是不信也得相信了。 第29章 正道至上(8) 萧承渊的行动力实在是超出了安明晦的想像范围。 他的本意是两个人先试着逐渐改变关系, 也给他自己一点转换思维的时间,这样就算中间发现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也还完全来得及终止。
第51页 毕竟就算心再大的人也很难一夜之间就把师兄当成情人来对待, 顶多也只能说是姑且试试。 之所以给出十次亲吻的说法, 也是他有意给彼此留下的一个适应期,同时又可以安抚萧承渊免得这人胡思乱想。 现在他觉得这个适应期好像留少了。 坐在微微颠簸的马车里,安明晦抬手摸了摸自己还有些泛红的嘴唇,在这大冬天里硬是臊得浑身发热,在到达客栈不得不从车里出去之前,他都不想掀开马车的帘子跟外面骑马的广煊他们讲话了。 更不想跟坐在车前亲自驾驭着马车的萧承渊讲话。 本来他想着离了那么远一段距离, 等在马车周围的几个手下就算看见了他们也不会注意到那么细小的动作,但被萧承渊这么一弄,只要不是瞎子几乎都能看清楚他们在做什么了。 这人真是……哪有这样不管不顾的! 安明晦觉得难为情,只想自己一个人静坐在马车内,但萧承渊即使是在驾着马车也总是担心他会闷着,时不时就掀起帘子来询问几句,惹得他更加不自在。 他都不敢想每次萧承渊转身掀起帘子时, 在马车旁边骑马跟行的广煊和范语兰看在眼中会是什么心情。 其实安明晦和广煊是同年生的, 他只不过比广煊大了几个月而已, 但广煊这么多年下来都一直叫他安哥,他也习惯了以兄长的身份与他们相处, 但经过这次之后他们可能需要调整一段时间才能恢復到正常的相处模式。 倚靠在身后的软垫上, 安明晦正出着神, 车厢旁边的小窗就突然被从外拉开, 他下意识看过去,就看见广煊探着头小声问:「安哥你没事吧?是那疯子欺负你还是你们真的……」 尴尬地对广煊露出一个笑容,安明晦摇摇头,回答道:「无事,我和师兄之间的确如你所想,让你们见笑了。」 「那、那就好,若是他待你不好,你便告诉我,我替你出气。」说着这种话题,广煊看起来也有些不自在,大概是因为这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安哥你第一次出远门,若是身体不适要立刻告诉我们,马车里的炭火也要注意添加。」 「放心吧,这些年劳烦你们挂心,我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就病倒。」安明晦随意地抬起手凑近暖炉边感受着炉火散发出的热量,脸上的微笑也跟着加深了几分,「总让你们这么照顾,我也会愧疚。」 广煊拉着缰绳控制着身下的马匹始终走在马车的窗户旁边,听见安明晦这么说,手掌便不自觉地攥紧了缰绳,垂下眼睑不敢直视那个微微笑着的人,低声道:「别这么说,我们几个的命都是你换来的,就算再做多少事,总归也还是我们亏欠了你。」 敏锐地注意到了广煊的低落情绪,安明晦低声笑了一下,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是我失言了,不该提起这个引子。事情过去这么久,你也别太在意。行了,别再闲聊了,专心点骑着马,有什么话等到了落脚的地方再说。」 他本来还想让广煊照顾些范语兰的情绪,不过想想这人自己就是个火爆脾气,哪有那细腻心思,况且范语兰虽脾气温婉,但到底也是出身江湖,还不至于为了儿女情长之事想不开。 至于萧承渊就更不能指望了。 在马车里闷了一上午,中午在途径的镇子里用过午饭后又回到马车里待了一下午,即使马车里本就安了便于通风的小窗,但安明晦还是觉得有些憋闷。他想了想便掀开车厢前的帘子,挪了挪地方,背对着萧承渊坐在了对方旁边,顺手从车厢里的果盘中取了一个柑橘开始剥。 「师弟,外面冷。」萧承渊不太贊同地瞥了一眼身旁与自己反向而坐的人,看那样子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亲自动手把人给塞回车厢里。 现下已近黄昏,温度比之中午又低了一些,安明晦刚一出来的确被扑面的寒气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也觉得这样唿吸下新鲜空气挺舒服的,便打算再多坐上一会儿。 「就稍微放放风,总闷在里面也挺不舒服的。」将剥好的橘子掰开,安明晦又掰下刚好适合入口的一瓣,顺手餵给了萧承渊,自己也跟着吃了一瓣,「你们几个都在外面待了一天了,不也没见伤寒。」 这就是纯粹的狡辩了,他的体质与这几个习武的人根本不能比。如果不考虑尊严问题,那么就连这里面看起来最柔弱的范语兰,也许都能一只手把他拎起来。 他敢这么放肆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广煊和范语兰骑着马走在马车前面一点的地方,只要动静小点不被他们听见,就不至于同时被三个人给劝回车厢内。 「早上我成全了师兄的心思,如今我这点请求师兄总不会拒绝吧?」他笑眯眯地说着,又咬下一瓣橘子。 萧承渊表情看起来依旧是冷若寒冰,但却没再说什么,只用一只手控制着缰绳,另一只手揽着安明晦的腰将人拉进自己怀里抱着取暖,随后才补上了硬邦邦的一句:「要么这样,要么回去。」 安明晦:那我想回去了…… 感觉了一下师兄这只手臂拦在自己腰部的力度,他觉得师兄应该是非常想就这样抱着的,现在要是张口说要回去是不是有点不解风情。 别说,虽然姿势有点见不得人,但的确颇为暖和。 就这样被抱着,安明晦迷迷煳煳地睡着了一会儿,待他们到了落脚的驿站时才被叫醒,睁开眼睛的时候还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被盖上了一张兽皮披风,身后依旧还是萧承渊在抱着他,而广煊他们牵着马站在驿站门口,十分刻意地左右张望,就是不往他们这边看。
第52页 始终淡定坦然的大师兄抱着尴尬到不想讲话的安师弟坐到了轮椅上,然后推着人直接进了驿站,至于那两个人则十分自觉地落后一步去安置他们留在外面的车马。 刚一进到驿站里,他们便听到一阵喧譁争吵声,顺着声音看去,就看到一个身材火辣、衣着中带着几分异域风情的姑娘正在跟对面的几个江湖草莽对峙,那姑娘戴着紫色的面纱,整张脸唯一露出的一双明媚的美目中盛满了鄙夷不屑。 那姑娘冷哼一声便转过头去,似乎连多看那几个面貌丑陋的男人一眼都嫌噁心:「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疯了,有资格跟姑娘我春风一度的男人?怕是根本都还没出生呢。」 这情况十分清楚,像这样的事情在江湖上屡见不鲜,长得漂亮的姑娘独自一人在外闯荡,难免会遇上几个像这样的泼皮无赖。 像他们这样的人并不少见,虽然自己没什么本事,却懂得挑软柿子捏,很是欺软怕硬,要与他们讲道理那根本只是浪费时间,又白费口舌。 所以萧承渊也没有说什么,只随手从桌上的筒里抽了一根筷子出来,折成几段,抬手便准确地击到了那几个人的身上,每一截筷子都刚好打在穴位上,他力道又重,只这一下就让那几人惨叫着倒在了地上,一时半会儿应当是缓不过来的。 萧承渊自己没什么英雄救美的兴致,但遇上这种事也不吝出手。一是觉得这样低劣卑鄙之人师弟定然不会喜欢,二是愤怒这些人的言行举止过于粗鄙污秽,平白污了师弟的耳目。 那姑娘转头看向门口,看见萧承渊的时候也没什么惊讶或是感激之情,反而是目光触及到安明晦时感兴趣地挑起眉梢,但也还是没多说什么,转身便上了楼。 对于这样的眼光安明晦也早就习惯了,那些去流云阁拜访萧承渊的人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都难免流露出异样的神情,其中有些并没有恶意,毕竟一般人第一次看见坐轮椅的人也难免感到新奇。 大堂内的风波平息下来,躲到后院避风头的驿站老闆也就回到了厅堂内,看见有新的客人进来,便连忙笑呵呵地问:「客官这是要住店?」 「三间房。」萧承渊在掌柜算帐的桌上放下几两银子,冷漠的神色让那谄媚的掌柜也不敢凑上前来,「晚饭送上去,做些好菜,必须干净。」 那掌柜的自然是连连点头应下,但萧承渊心中依然不甚满意,这地方虽然算不上荒郊野岭,但也明显指望不上这样的小驿站真能做出什么好饭菜。 果然早上出门时不应当听从师弟的劝阻,就该把厨娘也一起带来的。 这一会儿功夫广煊和范语兰也进了驿馆,萧承渊弯腰抱起安明晦在掌柜的带领下走上楼梯,广煊就跟在后面继续负责拎着轮椅,一路把轮椅送到他们的房间才转身回了自己屋。 以前在流云阁里的时候安明晦也算是被萧承渊来回抱惯了,这还是头一次在外面当着别人面被抱来抱去,又让他忍不住嘆了几口气。 第30章 正道至上(9) 在自己的轮椅上坐定, 安明晦想着虽然冬天日落得早,但现在时间也并不晚,便打算先找些事情做打发一下时间。 「师兄, 待……!」 他瞪大了眼, 惊愕地望着萧承渊那张近在眼前的脸,根本没能反应过来师兄怎么突然过来索吻,就已经被萧承渊趁着愣神的功夫撬开了牙关,两个人唇舌交缠时发出的细小水声听得人面红耳赤。 「师兄!」安明晦努力地转过头,却使得两人舌尖之间牵扯出的银丝被扯断后落在了他的嘴角,紧接着又被萧承渊轻轻舔掉。 「还有八次。」 他轻咳一声, 拿出手帕擦掉嘴角残留的湿痕,抬眼看向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萧承渊:「师兄这样孟浪,上次讲到一半的故事可就听不到后续了。」 萧承渊微微睁大了眼,随即十分痛快地选择了认错:「对不起。」 「呵呵……」没忍住笑出了声,安明晦十分无奈地看着自家在这方面依然没有什么长进的师兄,「怎么唯独在这方面,就总跟个孩子一样?」 这么多年以来, 他一直隔三差五地在临睡前讲上一段故事, 这些故事有的来自于曾经在现代看过的小说电影, 也有些是从这个世界的书本上看来的,而不管他讲的故事以什么为主题, 内容新奇有趣或者无聊冗长, 萧承渊都会很喜欢听。 虽然会因此被安明晦取笑, 但萧承渊始终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羞愧的事, 也没有要戒掉这个爱好的意思。 「这附近没什么好景致,待到了繁华的地界,便不再赶路,带你四处转转。」许诺完后,萧承渊又想到了一些缺漏,便严肃地补充一句,「但青楼不行。」 师弟平日讲的那些故事里,也常有男子在烟花之地遇到一位娇俏佳人的桥段,而这种事是务必要杜绝的。 安明晦无奈地摇摇头,虽是觉得萧承渊实在想得太多了,但面上还是应了下来:「好,师兄说了算。」 两个人就这样断断续续地说着话,一直到了店里的小二端着做好的晚饭来敲门。 萧承渊起身去打开门,接过小二手中的木盘,转身将其放到桌上,便推着安明晦来到桌边,自己也坐下从怀中取出了用于试毒的银针,在一旁事先煮沸过的水中清洗干净。 然而这一次还未等他将针尖插入菜餚之中,便突然皱起眉头,端起其中一盘炒菜凑近鼻前仔细嗅闻了几下,随即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抬手就想要将手中这盘菜砸在地上。
第53页 一直在旁边注意着的安明晦眼疾手快地将他拦住,轻声问:「师兄,先别着急。」 看萧承渊这反应,这饭菜显然是有问题的,但也不必这么急着问罪,最好能等下毒的人自投罗网。 「找死。」萧承渊恼火到了极点,被安明晦拦着没能摔了手中这盘菜,便将其粗鲁地放回桌上,站起身便要拔剑出鞘,看起来是打算立刻去将那下毒的人杀了。 这饭菜里下的是能致命的□□,虽然用在里面的毒本身并不罕见,但若是他们不设防又不会医术,就这样吃下去后果也不堪设想。胆敢把主意打到师弟身上的人,萧承渊一个都不想放过,只想立刻将那人碎尸万段。 「冷静些,既然有人下了毒,总会有所图谋。」安明晦抬手拉住萧承渊的手腕,稍微用了些力气让对方重新坐了下来,以只有彼此能听见的音量道,「师兄你去告诉广煊和语兰莫要吃这饭菜,然后我们就在这里等一等,下毒的人总会自己找上来的。」 如果现在把萧承渊放出去,那怕是会闹得整个客栈鸡犬不宁,直到逼问出下毒之人为止。 即使只是片刻,萧承渊也十分不愿意让安明晦离开自己身边,所以他皱着眉坐在那里,被安明晦一连劝了几句,才不情不愿地归剑入鞘,将房间的门从里面锁好后来到窗边,打开窗户轻巧地翻了出去。 安明晦独自坐在屋子里,只等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就看见萧承渊又从窗户翻了进来,面色比刚才更加不虞:「他们的饭菜无事。」 「这样啊,那就好。」微笑着应道,安明晦垂下眼睑略一沉思,也大概猜到了下毒的是什么人。 到此,其实事情已经解决了大半,安明晦平静地倒了一杯茶水——这茶是萧承渊一早就检查过了的,并没有问题。 将茶水放到萧承渊面前,安明晦笑着问:「只有这一盘菜有问题吗?」 事到如今是否只有一盘菜有毒已经不重要了,但因着安明晦的问话,萧承渊还是逐一检查了其他的几盘菜餚和米饭,得出的结论是剩下的菜并没有被下毒。 「那还好,不用麻烦店家了。」说着,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土豆入口,还招唿着萧承渊也坐下一起吃,「师兄也别站着了,先吃些东西,这里的饭菜味道虽不如阁中,但也还说得过去。」 萧承渊姑且坐下了,但是依然没有半点进食的兴致。 「不要挂着这副表情了,既无人中毒,那就是好事。」说罢,他餵给萧承渊一块炖的还算入味的红烧肉,眉眼带笑地看着对方绷着脸咀嚼口中的食物,「再怎么说饭还是要吃的,难得出来一次,师兄就先别气了,好好陪着我吃饭,可好?」 对这种事极为看重的萧阁主更气了,他觉得师弟怎么能把这种事当做玩笑,简直是太不像话,这次说什么也不能纵着师弟胡闹。 一起生活许多年下来,安明晦对于萧承渊的心思也是一眼就能看透,此刻当然也看得出他依然在生着气。 还好,他的师兄一向都是个好哄的人。 没有拿着筷子的那只手撑着轮椅的扶手,安明晦稍微抬起身子,凑上前轻轻亲吻了一下萧承渊的嘴角,随后趁着对方脸红犯迷煳的时候温声道:「莫要生气了,陪我吃点东西,在江湖上这只是小事,不值当为之影响了心情。」 不管是在什么心情下,萧承渊都不会拒绝安明晦投餵的食物,同样,不管在什么状态下,他也都没办法抵抗自家师弟的温言软语。 正当萧承渊刚刚拿起筷子时,他突然警戒地转头看向窗外,几乎是同时,一个娇小而熟悉的身影从窗外跳了进来,还伴随着一串清脆的铃铛声。 是之前在下面遇见的那个西域姑娘,安明晦有些惊讶地看着对方,只听那姑娘冷哼一声:「你们倒是心大,发现菜里被下了毒也吃得进去?」 安明晦猜到了这姑娘的饭菜中很可能也被动过手脚,但对方明显是长期混迹于江湖且有恃无恐,身侧还挂着一个精巧的药囊,西域人又尤其善毒,也就没有嘱託萧承渊特地找去她的房间查看。 他倒是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找上来。 「其实这毒也没什么,正常人吃下去一点也不会有太大问题,不过你这一看就是个药罐子,要是吃了一点大概都会一命呜唿。」那女子就像是没看到萧承渊警戒而不悦的眼神一般,自顾自地走到他们桌边,低头嗅了嗅,「你们这边的药量倒是够足,可能一筷子就够你去见阎王爷了。」 一手抓住身边面色越发冰冷的萧承渊,安明晦笑着回答:「劳烦姑娘挂心,安某虽不济,但也还不会寻死。」 「我叫菱秋。」报上名字后,菱秋便随意地坐到了他们的床铺上,歪着脑袋饶有兴趣地盯着他们看,「明明还有空房,你二人却同住一间,莫非是有断袖之癖?」 萧承渊冷淡地回答:「与你无关。」 「怎么叫与我无关呢,我瞧你旁边那药罐子顺眼,想要把他收到身边当个玩物呢。」 这话,毫无疑问是触了萧承渊的逆鳞,只是安明晦还紧紧抓着他的手腕,他担心伤到师弟所以一时不便动手。 「姑娘何必要说这样的玩笑话,师兄他性子严谨,容易当真。」 见萧承渊这么听安明晦的话,菱秋百无聊赖地晃着腿,道:「你这人真无聊,我本来想跟他打一架玩玩的。我说你难道是个泥人不成?我都那样说你了,怎么还不跟我生气?」
第54页 安明晦正想回答,就听见房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外面试图开门。 然而当萧承渊打开门时,外面的人已经被一早有所准备的广煊和范语兰先一步制服了,等到房门打开,安明晦只看到了之前那几个地痞流氓痛唿着被打倒在地,其中一个试图起身反抗的被范语兰一脚踢在了腰眼上,再次惨叫着倒了下去。 「就你们几个货色也敢做这种事?」广煊踩着其中一人的脑袋,满脸都是嫌弃,「要不是安哥在这,小爷现在就直接把这脖子踩断,让你血溅当场了。」 因为菱秋坐在床上,有床柱和柜子遮挡着,所以他们在门外并未看到屋子里还有个陌生女子,广煊便直接问道:「这几个人,怎么处理?」 这话是问萧承渊的。 他当然想立刻让这几个把主意打到他师弟身上的人死无全尸,但是广煊之前的那句话也提醒了他,在场的并不只有他们几个江湖中人,还有一个从未入过江湖、几乎没怎么见过血腥的安明晦。 那几个人也知道了自己这次真的是踢到了铁板,便哭天喊地求饶了起来,鼻涕眼泪流了满脸,那撕心裂肺的嚎叫直听得人心里烦躁。 而师弟一直坐在那里没有说话,恐怕也是不忍心见到他们杀人的。 纵使再怎么不甘心,萧承渊也还是不想吓到师弟,于是便冷声道:「教训一顿,扔出去。」 这个答案广煊和范语兰也早就猜到了,于是听他这么说也没再多说什么,便弯腰打算拎着这几个人扔出去。 「等等,」安明晦突然开口,只听他平静地道,「不必顾及我,杀了吧。」 第31章 正道至上(10) 在场人谁都没料到他会说这话, 俱是错愕地愣住,连那几个一直在哭喊求饶的人也懵了,似乎没能理解他刚才说了什么。 「既然入了江湖, 就该按照江湖的规矩来。」安明晦转过头, 并不去看那几个面色惨白的大汉,也不知是因为不忍还是厌恶,「杀人者,人恆杀之。我无意为这种人求情。」 既然这次能下致命的□□,想必这几个人手中也早就沾过血,若是怜悯他们, 说不定反而会间接害了其他无辜的人。 这些道理他还是清楚的,在这以武为尊的江湖之中,不愿杀人、放别人一条生路未必就是真的善举,手上沾着鲜血的也未必就是恶人。而这几人,绝不是被放过一次就能懂得改过自新的人。 当时萧承渊侧身站在旁边,看着安明晦一如既往姿态端庄地坐在轮椅上,屋内的烛光映得他面颊微红, 也使得那本就温润好看的轮廓更加柔和了几分, 听着他亲口说出那几句与他本人一贯的形象作风不符的话语。 自家师弟并不是永远都那样温柔包容, 这个事实使得他不可抑制地兴奋起来。 而此时屋里并没有人注意到,不只是萧承渊的神色有异, 还有那一直安静地坐在床边的菱秋在见到安明晦这般表现后, 也是眼前一亮, 一双动人的眸子紧紧盯着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瘦弱身影, 似乎被勾起了极大的兴趣。 在场所有人当中还是广煊的反应最快,他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萧承渊的眼神有些不对劲,随后立刻一手一个揪住脚下两个人的衣领,甩下一句「那我们自己处理了」后转身就走。 范语兰也跟着抓住剩下的那一个人,笑着向屋里的两人知会一声,便关上门跟着广煊一起走了,这个过程中没有一个人理会那些人恐惧的求饶和喊叫。 「师弟……」轻轻唤了一句,萧承渊走上前一步,正想要再靠得离安明晦近些,再与师弟更亲密些,就看到眼前一道紫色的身影已经先一步扑了过去。 「你原来是这么有意思的人!」 菱秋蓦地站起身向着安明晦扑过去,却在半途中又不得不以脚尖点地扭转身子以闪避那道袭来的剑光。 「滚出去。」萧承渊的剑尖指着菱秋,表情和话语都冰冷得令人生畏。 「你这人真是讨厌。」菱秋不高兴地哼了一声,随后又笑弯了眼睛看向安明晦,伸手解开自己的面纱,露出面纱下那张美艷的脸对他道,「你可看清楚了,这是我的长相,很好看吧?不比你旁边那个脾气又臭又硬的傢伙差对吧?」 那确实是十分漂亮的面容,带着几分西域人特有的风姿,眼窝深而鼻樑挺拔,一颦一笑之间都带着十分迷人的风情。 虽然行为古怪了些,但对方看起来暂时并无恶意,安明晦姑且对她笑了一下:「姑娘自是倾城之色,然夜色已深,实在不适合独自留在男子房中。」 而这时候,萧承渊已经上前一步,执剑挡在了他的前面。 「有什么关系,这冰块脸一看就对我不感兴趣,我又对你很感兴趣。」话音刚落,萧承渊严重的杀意又加重了几分,菱秋动作灵敏地向后一跃半蹲在了窗框上,一双美目别有深意地看向安明晦的双腿,「他治不好你的腿,说不定我可以呢?你要不要扔下他跟我一起走啊?」 偏头闪过迎面飞来的淬毒银针,菱秋向着安明晦送了一个飞吻,道:「我先走了,下次再来找你。」 眼看着那人从窗口跳下去离开,安明晦又看向站在自己前面几步的位置,看起来好像气得不轻的萧承渊:「都是些玩笑话,师兄不必在意,我自然也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第55页 萧承渊根本不可能不在意。 归剑入鞘,萧承渊关好窗户重新坐回安明晦旁边,望着那人一贯平和的面容,呢喃似的唤道:「师弟……」 「好好吃饭。」安明晦不再提刚才发生的事情,重新拿起筷子伸向桌上已经有点放凉了的菜,同时还不忘了督促只顾盯着自己看的师兄,「待会儿早些沐浴睡下。」 刚才闹出了那么大动静,店家倒是连过来看上一眼都没有,也不知是习惯了这样的事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食不知味地吃完了这顿饭,店小二倒是刚好来敲门询问,萧承渊便让他收走了碗碟,顺便吩咐他多准备些热水送上来。 做完了这些,萧承渊便如平日那样半跪在安明晦面前,也不在意是否弄脏了身上浅色的衣裳,便开始为他按摩双腿。那双生来便应该执剑的手此刻却极尽温柔,生怕力道加重了一分便会弄疼了他,也担心力道轻了会达不到舒筋活血的效果。 关于这个他也劝过很多次了,可他的师兄始终坚持这样的角度按摩起来最方便施力,也从来都不在乎是否要拿个垫子垫在地上,只觉得既然这样对师弟有好处,那其他的细枝末节就都不重要了。 这一天下来虽然一直坐在马车中,但到底是免不了颠簸,安明晦也有些疲倦了,便放松地靠着轮椅的靠背,闭上眼睛假寐,两只手自然地手指交叉放在大腿上。 萧承渊手上熟练地按揉着他腿上的肌肉,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上。他还记得刚才说要杀了那三个人时,师弟的手也是这样松松散散地十指交叉着,明明看起来有几分病态的苍白和消瘦,但是却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按摩结束后,他伸手去碰了碰安明晦的手背,为指尖传来的微凉温度而不住地蹙眉。 活血补气的食材和药草他一直在给安明晦吃,但这些东西吃多了到底也不好。 本来该有更好的方法的…… *** 安明晦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自己是被身下传来的一阵异样感给惊醒的。 他勉力睁开刚睡醒时有些干涩的眼睛,低头看去,就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衣襟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亵裤也被褪下了少许,双腿张开,双手分别放在两个膝盖上,此刻正被萧承渊握在手心里。 他的师兄跪在地上,此刻正埋首在他的双腿之间,十分卖力地□□着那个部位。 「师兄?!」目睹了这样出乎意料的画面,安明晦失声叫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只用嘴。」萧承渊却是连头都没有抬起,只抽空回答了他的问题,「不做上次那个,只是纾解一下。」 他既然答应了师弟暂时不再那样做,自然是不会食言的。 安明晦关注的重点当然不会是这个,他只希望萧承渊赶快停下。 但是他的师兄那股子固执劲头似乎又上来了,不管他怎么说都不愿意停下,反而越发用力地抓着他的双手不让他妨碍自己,口中伺候得更加专注,一直到他终于忍耐不住泄了身才罢休。 他抬起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试图理清乱成一片的思绪,眼角余光却瞥见萧承渊喉结微动,将口中的那些东西尽数吞了下去,双眼甚至还盯着那刚被他照顾了一番的地方看,像是在考虑要不要再继续一样。 连忙动手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安明晦忍不住瞪了一眼还跪在地上没有动弹的人:「简直是胡闹,还不快点去漱口。」 萧承渊不想漱口,那是师弟的东西,若是这么快就沖刷掉了残留的气息,岂不是浪费。 可惜这是师弟的要求,刚才便没有听从师弟的制止,现在要是再逆了师弟的意,怕是要惹他生气的。 这样胡闹一番下来,饶是安明晦一向体质偏寒,额头上也冒出了些许汗珠,看得萧承渊更加满意了,连那一向冷漠的神情都变得温和了许多。 漱完口后,萧承渊凑上前想要再讨个亲吻,却被安明晦用手给挡住。 「师兄今后莫要再这样糟践自己了。」跪在地上做那种事,简直是…… 说是这样说,但安明晦也清楚萧承渊可能根本不觉得这算是糟践,甚至看那神情还有些乐在其中,看在眼里就让人格外的羞耻。 「不喜欢这个,就多亲我。」他心里的帐本上算得很是清楚,「还有七次。」 「笃笃笃」恰好在这个时候响起一阵叩门声,只听见店小二在门外道,「客官,您要的热水。」 安明晦望着萧承渊前去开门的背影,心里万分无奈的同时又不住地嘆气,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人。 明明平日里看着是个冷心冷情的性子,偏偏在某些时候又像是个登徒子。常言道情之所至,他的师兄看起来却像是被情爱蒙了眼睛,眼中除了他之外谁都看不见了。 第32章 正道至上(11) 菱秋那日走时说还会来找, 这句话安明晦本人并没放在心上,但萧承渊显然是在意了,次日一大早就开始继续赶路, 差点把躺在床上不想起来的广煊独自扔在驿馆。 那日听菱秋的说法像是有可能治好他的双腿, 但是实话实说,他其实不太相信。那个人怎么看都是更擅长用毒而不是治病救人,况且又是个古怪的性子,随口说几句骗人的话也实属正常。 不过他的师兄不管信是不信,对此非常在意是肯定的,具体体现在这些天更加执着于向他索要亲吻, 似乎是很想尽快把两人之间的关系确定下来。
第56页 虽然这次出行是打算顺道游玩一番,但这个季节沿路也的确没什么好的景色可看,而且又格外寒冷,安明晦刚出来第三天就十分顺利地染上了风寒。 他的体质本就不好,往年冬天就算待在阁中也免不了生病,如今出门在外得了风寒更是再正常不过,实在不值得大惊小怪。 然而在他的师兄眼中这可是件天大的事, 发现他染上风寒后立刻就要返程回到阁中, 最后即使被劝了下来也只是不情不愿地放弃了那个念头。 因为生了病, 萧承渊现在更加不准他随便从马车车厢里出来,相对的车内的各种东西也准备得越发齐全, 原本十分宽敞的车厢都显得有几分拥挤。 安明晦抱着小巧精緻的手炉坐在车里, 手上拿着一根干枯的草杆, 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弄着桌上白瓷小缸里的鲤鱼。这也是萧承渊在歇脚的镇子上买来给他解闷的, 鱼缸的旁边还放着一小盆花卉和各种糕点零嘴,来由同上。 那鱼很是活泼,在缸里到处游着,而且还有几分脾气,被他用草杆逗得气急了,干脆也不再躲闪,而是一甩尾巴扭了扭身子,张嘴咬在了那段草杆上,直接把本就脆弱的草杆给咬断了一截,随即耀武扬威地摆摆尾巴继续在鱼缸里游来游去。 安明晦被逗笑了,然而紧接着嗓子里又涌上一阵干痒,使得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动不动就是这样咳嗽个不停,他也快要习惯了。 兴许是觉得他咳得太厉害,范语兰骑着马靠近马车,担忧地打开了马车的窗户,询问道:「安哥哥,你真的不要紧吗?」 「咳咳……无碍,只是小病而已。」因为身子比常人虚弱,他生起病来总比别人要严重些,也恢復得更慢,这些年来一直如此。 「可是你的气色看起来很不好。」范语兰透过小窗看着马车里那个消瘦的身影,眼中满是忧色,「你若是吃不消,我们就再走慢些,或者干脆停下来休息几日吧。」 「真的不要紧,」安明晦轻轻摇头,感觉喉咙不再那么难受了便放下掩着嘴的手,冲着范语兰笑了笑,「这马车里布置得不比客栈简陋,特意停下也没什么意义,你们不必担心我,过几天自然会好的。」 见她还是放心不下,安明晦又抬手指了指车厢前的方向,那里是正在驾驭着马匹的萧承渊:「就算信不过我,你们总该信得过师兄吧?」 明明他也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但在这些事情上广煊他们还是更相信萧承渊。 连萧承渊都默许了,说明的确没有停下休息的必要。 范语兰被他说服了大半,多嘱咐了几句之后便关上了窗子,让他好好休息。 舒适性没什么可挑剔的,只不过安明晦还是觉得整日闷在马车里有些无聊。虽然他的师兄因为怕他烦闷,就连平时弹惯了的琴都一併打包带了出来,但这马车到底还是有些许颠簸,虽不至于让人感到不适,但要做些什么还是不方便的。 说是要多休息,也总不可能睡上一整天。 所幸他们要去的地方处于南边,一路走来天气也逐渐变得比流云阁那边暖和了一些。安明晦坐在马车里看了一上午的鲤鱼,中午趁着在镇子里歇脚用饭的时候很是卖力地恳求了师兄一番,最后还不得不出卖色相送上一个亲吻,这才让师兄勉为其难答应了下午带他去镇子上转转。 仔细算下来,这才几天的功夫,竟然已经被师兄讨去九个吻了。 他们师兄弟之间的关系如今可谓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于是范语兰这细心的姑娘自然识趣地不去打扰他们独处,顺便还帮着他们拉走了心气不平想要陪着安哥一起游玩的广煊。 对这次外出安明晦还是比较期待的,毕竟即使在冬天自然景色要打些折扣,但各地的风土人情也还是值得一看,况且这个镇子颇为繁华,或许能看到不少新奇的事物。 临出门的时候他又被萧承渊给从头到尾武装了一番,手里抱着手炉,腿上盖着厚厚的绒毯,轮椅上还铺着一层垫子,身上的衣服就更不必说了,虽说这个季节街上的路人都穿得有几分臃肿,但包得像他这么严实的还是十分少见。 这个小镇给安明晦的印象大概就是典型的江南水乡那种感觉,镇子之中有河流通过,偶然路过那河边时,还能看到穿着蓑衣的船家划着名小船为身边的客人介绍这镇子的各处风情。但又不止如此,这小镇的位置十分好,南来北往的人都会从这经过,被萧承渊推着在街上闲逛,安明晦也看到了不少北方特有的把戏和吃食。 路过一个吹糖人的摊子时,安明晦瞧那老人手艺不错,便让萧承渊前去买了两个。然而萧承渊拿着两个糖人回来时看起来却有些烦恼,他看着纳闷,便问道:「怎么了?」他看那店家态度挺好的,也没见到有其他岔子。 萧承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把眼神放到了手中的糖人上。这东西和糕点饭菜不同,他既不能用银针试毒,又不太好亲自尝试,可是又实在不愿意在师弟的吃食上放松警惕。 疑惑了没多久,安明晦就恍然大悟,便忍俊不禁地望着他道:「这东西比起吃,还是拿在手里观赏要好些。况且就算真要吃,你若实在不放心,那就尝尝便是了,我还会嫌弃你不成?」 说着,他从萧承渊手中接过那两个活灵活现的小动物,感兴趣地拿在手里观察翻看。那位老人应当做这个有些年头了,如今他手上这一只狐狸一只老虎都做得十分精巧,看着就招人喜欢。也许是想要使它们看起来更可爱些,那狐狸的尾巴格外的大,若真有个这样的尾巴摆在眼前摸起来应该十分舒服,而那老虎则抬着一只爪子,歪着脑袋,像是在撒娇似的,一点看不出勐兽应有的兇狠。
第57页 「挺不错的,回去找个地方摆着也好。」安明晦满意地点点头,任由萧承渊推着轮椅慢慢地在街上闲逛,感慨地道,「可惜了没见到捏面人的,我记得师兄小时候很喜欢那个,还求我陪着一起偷偷摸摸地下山去买。」 提起小时候那些事情,安明晦只觉得怀念,萧承渊的心情则要比他复杂许多,其中还掺着些许尴尬懊恼,显然是对曾经那个泛着傻气的自己十分不满意,便只道:「面人而已,无甚稀奇。」 「的确不稀奇,但做得好的也确实漂亮,留着也可以做个纪念。」他低头看着手中的两个动物,回忆起当年那段时光,眼中浸满了柔和的笑意,「那时候师兄不像现在这般厉害,身高也跟我差不多,整天缠着我一起玩总被师傅惩罚,还有些爱哭,不过长得漂亮的孩子哭起来也是一样可爱。」 「一眨眼的功夫,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百感交集地感慨着,安明晦抬起手将那只小老虎交给了萧承渊,自己拿着剩下的那只狐狸,嘴角的笑意依然没有淡去,临近下午的太阳晒在身上使得他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十分舒服,「师兄已经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侠了。」 说话的这个空档,他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旁边的街道上闪过,若没有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之前在驿站萍水相逢的西域女子菱秋,对方与他对上眼神时还特意眨了眨眼,之后便钻进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受之有愧。」萧承渊并没有注意到菱秋的突然出现看,只低声说着话,语气依旧颇为冷淡而又极为认真,「若无师弟,我便什么都不是。 今日的萧承渊,只是为了安明晦而存在的,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安明晦稍微疑惑了一下菱秋怎么会出现在这,但也并没太在意,听了萧承渊的话后,笑容不自觉地又加深了几分:「师兄,你凑过来看看这狐狸,尾巴的做工当真不错。」 萧承渊依言微微弯下身子,低头正要去仔细看看那只狐狸,安明晦便突然转过头,不偏不倚地亲吻上了他的双唇。 恍惚间,萧承渊听见师弟那温润动听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说着话,十分少见地没有称他为师兄,而是直接叫了他的字:「从寒,这是第十个了。」 的确,这是第十个了。 第33章 正道至上(12) 两个相貌上佳的男子突然在街道上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 使得过路的行人都忍不住好奇地多打量了几番, 其中也不乏一些正值好年华的姑娘心中暗自遗憾。 「师弟……」 萧承渊被安明晦这突然的举动惊得愣住, 手上还拿着那个小老虎,保持着俯身的姿势,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呆。 「愣着做什么, 难道还只许你突然这样偷袭我不成?」抬起手臂用宽大的衣袖挡住嘴角的笑意,安明晦回过头, 不再看萧承渊那难得泛着点傻气的模样, 「现在时候还早, 我方才听过路的人说这镇子上有间茶馆,里面说书先生讲得故事都十分精彩, 师兄可愿意陪我去听听?」 「至于刚才那第十次的事, 还是等到回了客栈再说吧。」 暂时丧失了语言能力的师兄还能说什么?只能直接绕了半个镇子带着安明晦进了茶馆。 这间茶馆颇为雅致,桌椅板凳都擦得很干净, 客人不少却很安静,只能听得到那说书人的声音, 底下的客人只偶尔低声交谈几句, 并不互相打扰。茶馆里的伙计也十分有眼色, 见安明晦坐着轮椅,便一声不吭地上前挪走了原本放在桌边的椅子,然后又低声询问了他们要的茶点, 便转身走了。 他们运气不错, 落座时一段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讲。 在古代没有现代那么多娱乐手段, 得了空的时候到茶馆听听书, 去园子里看几段戏,是大部分人在得了空的时候都乐于去做的事。 桌上摆着一壶清茶,一盘糕点,安明晦靠着椅背听那说书人讲故事,偶尔听得困了就吃一块点心,喝几口茶,也算是惬意。而萧承渊坐在他旁边,看起来是一点都没在意说书先生讲了些什么内容,只在他杯子空了时动手续上茶水,或者替他整理好盖在腿上的毯子和身后的披肩,就算偶尔听上一段,也会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 「总记挂着听我讲东西,真正讲得好的你却又不听。」他那些故事有些的确是好故事,但最初经过他的口讲出来总要打上几分折扣,这些年下来倒也练得水平好上了许多,但与专门说书的还是有几分差距。 「讲得一般。」萧承渊平静地道。 简直是在睁眼说瞎话。 幸亏他们讲话声音小,只互相能听到,否则怕是要被当成是砸场子的。 故事其实是个很简单的故事,但从说书先生的那张巧嘴中被活灵活现地讲述出来,就格外吸引人。 那是一段关于美人与侠客的故事,主人公少年时有一个两情相悦的青梅竹马,数年后少年成长为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英雄人物,而那美人却是自打生下来便体弱多病,最终未能等到心上人娶她过门,便已病逝。 此时说书人正讲到主人公报仇归来发现心上人病逝的情节,不但语调低沉了下来,就连那声音仿佛也染上了哀色,听得茶馆中的客人也是嘆息不断,直道可惜了这一段好姻缘。 安明晦听下来有些感慨,想了想,最终还是忍不住低声对身旁的人道:「师兄,若我日后有什么不测,你……」
第58页 话刚说了一半,原本坐在那闭目养神的萧承渊便倏地睁开眼,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光是对上那眼神就让人感到接下来的半句话很难说出口。 「我只是说个万一,没有别的意思。你也知道我不太信神佛,偶尔说话便有些口无遮拦。」他多加了几句解释,但萧承渊的眼神还是让人不敢直视,没有丝毫缓和,「我只是希望你好好地生活,不要太过难受。」 这话说起来颇为苍白,因为谁都知道如果真的到了那种时候,那说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 「好了,别一说这种事情就不高兴。」安明晦无奈地摇摇头,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体质摆在这里,我就算再怎么养生也不太可能走在师兄后面,常理之中的事没什么可避讳的。」 说完,他又捂着嘴轻轻咳嗽了几声,虽然没太严重,但也提醒了萧承渊他是还在生着病的人。 「师弟,」萧承渊站起身,略为强硬地道,「该回去了。」尽管是在屋内,但在这茶馆里坐着也并不暖和。 这一次安明晦没有拒绝,顺从地任由萧承渊带着自己回了临时落脚的客栈,进屋后萧承渊又立刻开始动手脱他的外衣,直接把人脱得只剩下里面的亵衣,然后整个塞进了被褥里裹得严严实实,就好像在外面多留一会儿就会冻坏了他似的。 安明晦哭笑不得地看着萧承渊面不改色地拎了把椅子放在床边,然后拿了本医书在手里翻看,光看这架势,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得的不是风寒,而是患上了什么不治之症躺在床上等死。 「我会医好你。」萧承渊的眼睛盯着医书翻看,沉声说着,「你的腿也一样,都会好的。」 「那就仰仗师兄关照了。」然而这几年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身子在走下坡路,一年比一年衰弱些许,不算很明显,但日积月累下来还是感受得出的,想必萧承渊心中也有数,只不过没有说出来而已,「不过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些别的要麻烦师兄注意。」 「何事?」 「方才我在镇子里看到菱秋姑娘了,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应该没有看错。」上一次与对方相遇的场面不得不说还是有些尴尬的,安明晦说到这里干咳了一声,才继续说了下去,「我觉她行事作风诡谲,不知是不是一直跟着我们,之后的路程还望师兄小心行事。」 听到他这么说,萧承渊先是沉默了片刻,随即调整了一下腰间的佩剑,使得它处在随时都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拔出的状态,又起身将窗户也挂上了锁才再次坐下,脸上的表情都比往日要更加紧绷了几分。 对于萧承渊而言,这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比较强烈的情绪外露了。 「……其实你也不必这样反感。」当看到萧承渊取出几根随身带着的银针开始淬毒时,安明晦终于忍不住说道,「至少到目前为止,她似乎对我们并无恶意。」 萧承渊没有说什么,只在心里觉得单单是觊觎他的师弟这一条,就已经足够那妖女被自己斩杀无数次,更何况那人本就来歷不明,看起来绝非善类。 门外响起了几声敲门声,萧承渊站起身去开了门,安明晦也就跟着抬头看向门口,却只见门才刚刚被打开不到一半,他都没能看清门外站着的是什么人,门板就被萧承渊黑着脸重新用力地关了回去,还顺手落了锁。 「……」看这个反应他竟然还真的猜到了外面的人是谁。 果然,门刚被关上没一会儿,外面的那个人就又愤怒地砸了几下门板,本应婉转魅人的声音此刻只听得出恼火:「你这人怎么这么惹人厌呢!快把门打开,我又不是来找你的!你再不开门我就把这破门板拆下来!」 见自家师兄理都不理门外菱秋的叫喊声,转身就要回来坐下,安明晦为了避免这门真的被砸开,只能出声道:「把门打开吧,至少听听她想要做些什么。」 「有事就这样说,无事就走。」萧承渊还是不想开门,他还没忘了上次这女人还往师弟身上扑。 「师兄……」他有些忧心地看了一眼被砸得哐哐直响的门板,「只说几句话不要紧的,开门吧。」 不情不愿地拉开门锁,萧承渊脸色冷得像是要结冰一样,而菱秋更是趁着门刚一打开就钻了进来,根本不给萧承渊反悔的机会。 来了客人安明晦也不便再继续躺着,便坐起身子,冲着满脸怒色地瞪着萧承渊的菱秋笑了笑:「姑娘此次前来有什么事吗?」 看向他这边,菱秋的脸色才缓和了下来,又变回了之前那灵动嬉闹的模样,这次她没有戴着面纱,笑起来更是风情无限:「你胆子真大,我都说了我中意你还敢放我进来,就不怕我把你强行掳走带去试毒吗?」 好好一个姑娘家,行事作风却跟个强盗一样。 心里这样想着,安明晦表面上还是那副温和的模样:「姑娘虽性情古怪了些,却不像是大奸大恶之徒。」 「况且将这样貌美的姑娘家关在门外,总会让人于心不忍,若是刚才吵闹间招来好色之徒觊觎,那就更是我们的罪过了。」 这只是一句客套话,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大多都是在意容貌的,所以他觉得夸赞对方长得漂亮总不会出错。 但是这句夸奖的效果好得有些出奇了,先不提萧承渊又变得更加难看的脸色,就连菱秋竟然也微微红了脸,瞪大了眼睛看着有些不知所措,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你、你……」
第59页 兴许是觉得自己这样说话结巴的样子太过丢人,菱秋竟然只跺了跺脚,转身便又一阵风似的离开了,到底也没说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安明晦:「……」我该不会是说错话了吧? 至于一直像个摆设似的杵在一边的萧承渊,则面色不虞地走过去再次锁上了门,随即回到床边脱下鞋子,推着他重新躺下便翻身上了床,那双膝分开半骑在他身上的姿势熟悉得让人不得不多想。 「师弟之前的承诺,该兑现了。」 他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萧承渊亲吻上来,被动地接受了两人即将白日宣淫这个事实。 第34章 正道至上(13) 在跟萧承渊发展进一步关系之前, 安明晦还真的没意识到自己身体素质到底有多差。 每一次在结束后, 萧承渊那明晃晃写着「还想要」的眼神都让他觉得作为男性的尊严稍微受了点伤。 也不是安明晦不准多做几次, 而是他的师兄顾虑他的身体,每次都只做个一次就不再继续,偏偏只做一次好像又不太能餵饱他的师兄, 每到这时候对方的眼神都会让安明晦产生某种错觉。 就好像自己是块蛋糕,而师兄就守着这块蛋糕, 每天吃一点又不捨得吃完, 只能尝尝味道然后抱在怀里干瞪眼。 这个比喻很奇怪, 但是他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说法。 一路走得并不快,他们到达武林盟的时候距离会议召开还剩三天, 就在武林盟的安排下在这里暂且住了下来。 这一次的会议只找来了各大门派的掌门或是长老, 为了提高保密性来的人并不多,所以即使来的门派不少, 但也还住得下。而萧承渊作为流云阁的阁主,即使他往常很少出面应付江湖上的这些事, 到了这里之后也依然变得忙碌起来, 每日疲于应付前来攀谈的其他掌门人和商讨剿灭魔教的事宜。 萧承渊身为阁主, 这些都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但他也同样不能带着安明晦也跟自己一起连轴转,所以不得已之下只得在与那些领袖商量事情时, 让安明晦暂且独自留在房间里。 对此安明晦自然是没有异议, 广煊和范语兰都经常来找他说说话或者带他出去散步, 让他并不会觉得无聊。反而是萧承渊一天比一天焦躁, 每隔半个多时辰都必定会回来看看他这边有没有什么意外,因自己不能时刻照料看顾着师弟而越发懊恼,每天面对着那些满嘴宣扬正道的人都没有一丝好脸色。 即使这里是防守森严的武林盟内部,即使他安排了人暗中保护,即使守在屋外的丫鬟完全能够照顾安明晦的日常生活,他也还是放心不下。 而安明晦觉得,让他的师兄心情变差的除了公事忙碌之外,还有房事上的不满足。他们亲密的次数本就不多,而有时候萧承渊夜里被某个凑过来攀谈的掌门绊住脚步,等到他回屋时也就不早了,虽然安明晦每次都会等着他回来,但他也做不到折腾得师弟陪着自己熬夜做那种事。 安明晦有时候会体贴地提议如果师兄想要其实可以多做几次,每次都会被萧承渊不情不愿地否决。 那忍痛割爱似的眼神,每次都能让安明晦笑出声。 这天,他正坐在房间里对着琴谱拨弄着古琴琴弦,一点点熟悉着一首新的曲子,却听见身后突然发出一声巨响。他立刻转头看过去,就看到上一仓促跑走的菱秋踢碎了窗户进到屋子里来,此刻正站在他身后。 对方看起来有几分狼狈,安明晦皱了皱眉,正要开口询问,就见菱秋几步走上前来,伸出手轻轻一捏他脖子后的某个位置,轻而易举地使他失去了意识。 *** 清醒过来时,安明晦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屋子的床上,看这屋子的布置和格局像是在某个客栈,而菱秋则正站在床边,弯着腰笑眯眯地看着他:「你醒啦,我下手很有分寸的,只让你晕过去了一小会儿而已。」 从床上坐起来,他仔细看了下这间屋子,确定屋里除了他们俩之外再无第三个人,才皱着眉看向菱秋:「不知姑娘这是做什么?」 不管菱秋是想做什么,他都得尽快想办法回去才行,不然师兄他恐怕…… 「都见过第四次面了,你还叫我姑娘,我明明都告诉过你名字的。」菱秋不满地撇撇嘴,似乎是很不满意这个称唿,「以后我叫你明晦,你就叫我菱秋怎么样?」 这话让他更加警惕了几分,他记得菱秋的名字这不假,但是他和师兄却都从未在菱秋面前自报姓名,而对方显然是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你不用怕我,真要说起来,比起你那个师兄,我才更应该是你的同伴呢。」菱秋一只手随意地把玩着挂在裙摆上的穗子,一对柳眉在笑得弯起来时十分秀美,「焚月教的教主是我爹爹,你好好求求我,我回去后就让爹爹在教中给你谋个合适的好差事。」 冤家路窄。 若是没有菱秋这一茬事情,安明晦都觉得自己已经可以跟魔教毫无关系了。 在原本的剧情中,这次武林盟召集各门派一同剿灭焚月教的消息应该是原主主动联络上了焚月教的人传达出去的,而焚月教起初把他送进流云阁,也并不是真心想让他传递什么有用的消息,而只是想在流云阁里埋下一颗随时可能反水的钉子。 而现如今且不说他有没有意愿帮着魔教做事,就算他真想那样做,每天有萧承渊陪在身边,也根本找不到传递消息的机会,相信就算焚月教有心也同样难以找到机会跟他接触,更何况他们根本没必要揪着一个住在正派十几年,立场不定的内奸不放。
第60页 抬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角,安明晦实在无心掺和正邪两道之间的事宜,也不知道怎么会发展成这种场面:「菱秋姑娘,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安某居于流云阁十几年,对于过往已经看淡,况且如今也已经是废人一个,无心也无力再参与江湖中的事。」 菱秋瞪大眼睛,看起来好像难以相信他就这么云淡风轻地拒绝了自己的橄榄枝。 「怎么可能呢,我听教中人说你非常恨正道中人的,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是焚月教的人所以用这话打发我?」说到这里,菱秋连忙侧过身在自己随身带着的小包里翻找起来,「我这里有焚月教的信物的,我找给你看!」 「我相信你没有骗我,同样的我也并没有欺骗你。」安明晦出声止住了菱秋翻找的动作,看着对方急得冒了汗的模样,无奈地嘆息一声,「可以的话,还望菱秋姑娘能送我回去武林盟,耽误久了师兄怕是要……唔!」 在他说话时,菱秋突然抬手塞了一颗小药丸在他口中,那药丸入口即化,嘴里立刻就被有些苦涩的药味给占据。 「哼,这可是我亲自提炼的剧毒,若是七天之内得不到我放在教中的解药,就算是你那师兄也救不了你。」菱秋收回手,抱着肩膀站在一旁,气鼓鼓地瞪着他,若是单看那模样倒真有点像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怎么样,你现在愿意跟我回焚月教了吗?」 安明晦安静地观察着菱秋的神情,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微微笑着道:「如果刚才的真是□□,那我可能的确是别无选择。」 「当然是□□,我还会骗你不成!」 「可是我觉得菱秋姑娘不像是这样恶毒的人。」他又接着说道,直直地望着菱秋那双浅褐色的眸子,「安某只想继续过着这样平淡的生活了却余生,还望成全。」 固执地与他互不相让地对视了半晌,最终还是菱秋先败下阵来,气愤地咬了咬嘴唇,跺着脚在屋子里打转,试图掩饰那被掩盖在愤怒之下的失望难过。 「你怎么变的跟你那师兄一样讨厌了,我好不容易才从那个破地方把你偷出来的。」她站定,再一次看向安明晦,眼睛里像是隐隐有着少许水光,「你可想好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以后你就算求我我都不会来带你回去的。」 「那是自然,多谢菱秋姑娘成全。」安明晦心知她这是已经妥协了,笑意变得更加柔和了几分,同时也多了一分歉意,温声安慰道,「若是去了焚月教,每日得以见到菱秋姑娘这样漂亮的美人总会忍不住心动的,然而安某自知配不上姑娘,所以还是趁早打消了念头的好。」 「那是当然的!」菱秋抬起头,摆出一副不屑的模样,却扭过头不愿意看他,「喜欢本姑娘的人,多得我自己都数不过来。」 说完这句话,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菱秋用脚尖在地上碾了碾,小声地道:「刚才的药是补身体的,我之前本想制一瓶□□,结果不小心都做成这个了,白费了我上好的药材,留在手里也没用,干脆就赏给你了。」 「多谢姑娘赠药。」安明晦笑着,不打算再计较她把自己掳走的事情,也假装自己被她那颇为拙劣的谎言骗了过去,「我不会与人说你的身份的。」 「那、那我送你回去,你回去之后可不能把我忘了。」 「自然。」 菱秋最后抬眼看了看那坐在床榻上的青年,只见那人一双漆黑的眼瞳中满含温和的笑意,一头青丝披散在背后,每一个神情和动作都温雅得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明明不是她见过最为惊艷的长相,却像是埋藏在崑崙山下的美玉一般散发着光彩,让人怎么也移不开眼,怎么看都觉得好看。 真是讨厌,她决定从今天起要开始讨厌这个人! 第35章 正道至上(14) 江湖上有好事之人, 常私下里嬉笑讽刺那流云阁阁主的师弟不过是个瘫子,仗着萧承渊的宠溺才得以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根本离不开他那好师兄, 也不知道私下里要如何小心翼翼地百般讨好。 对这些流言蜚语,安明晦从未亲耳听过,但大概也猜想得到,只不过从来不觉得外界对自己的看法有任何意义, 也觉得没有必要特意去澄清些什么。 即使两人之间, 真正离不开人的始终都是他的师兄。 虽说是安明晦自己请求菱秋送他回去, 但真正被一个姑娘家轻轻松松地打横抱起的时候, 他还是尴尬得无地自容。 之前菱秋并没有带着他走出太远, 而是在离武林盟颇近的一家小客栈暂时落了脚,现在要回去倒也轻松, 只不过菱秋的身份特殊, 不适合现身人前,这就有些令人头疼了。 所幸, 他们才刚离开客栈没走出几步, 就远远地看见了出来找人的广煊。安明晦被菱秋带着躲进小巷里, 他轻声道:「就把我放在这里吧,让广煊带我回去便可。你……就先走吧, 省得被发现了不好脱身。」 「好吧……」菱秋小心地把他放下来,让他靠着墙壁坐在地上, 从身侧的小包里拿出一个精緻的瓷瓶塞进他手中, 「我说了要给你的, 每月吃一粒就可以了。」 交代完后,她又在原地踌躇了片刻,又拿出一个比刚才那瓶要小上几圈的瓶子,一併递了过去,抿了抿嘴道:「我……我之前骗了你,你的腿其实我也不太会治……作为补偿这个也给你,是爹爹从苗疆那边得来的,说是可以续命的药,我也想多给你几颗,只是教中也只有这一颗了……」
第61页 安明晦惊讶地望着菱秋,得知了这药的珍贵之后立刻就想推拒,然而菱秋却在把要塞给他之后就转身轻巧地跃上房檐,拿着捡来的一块小石头砸向不远处广煊的位置,随后马上就不见了踪影。 而那边广煊正揪着一个过路人的衣领暴躁地逼问着有没有见过一个行动不便的男子被什么人劫持,蓦地感到有什么东西向这边飞来,条件反射地闪身避过那颗石子,同时警惕地看向了那个方向。 他没有再管那个被自己吓得快要哭出来的路人,而是干脆地拔出刀,身形一闪便来到了安明晦所在的那个小巷子。 刚一进到这巷子里,他就惊讶地失声叫道:「安哥!」 「广煊,」对着广煊笑了笑,安明晦此刻也顾不得与他解释,「我没有受伤,只是要麻烦你把我带回去了,师兄他现在是不是……」 快速把刀放回刀鞘中,广煊也顾不得询问到底是什么人掳走了他,二话不说就上前背起了他,运气轻功向着武林盟的方向快速疾驰而去。 「那混蛋知道了你被人劫走,现在八成也还在那里发疯!」一边跑着,广煊一边咬牙切齿地与他说话,「我看那群人还能顶住,就干脆自己先出来找你了。」 「这可真是不妙……」安明晦苦笑着,不需要广煊再仔细说明,他也猜得到武林盟中此刻是怎样一副混乱的场景,「希望没有伤到人。」 广煊说萧承渊在发疯,他一点都不觉得这是夸张的说法。也多亏菱秋愿意放他回来,否则若是再多耽搁一阵子,他的师兄恐怕就不仅仅在武林盟内失控了。 曾经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不过那次情况要比现在好得多,起因是安明晦觉得两个人年岁渐长,再这样同住同睡总归不太好,便跟着当时还未逝世的萧阁主一起劝着萧承渊与他分屋而睡。 那时他的师兄也是万般不愿,最后实在拗不过他们,当晚才妥协去了别的院落。 一开始还是好的,到了睡觉的时间安明晦便正常入睡,而到了后半夜却被院中的喧闹声吵醒,睡眼朦胧地起来问了丫鬟,才知道是师兄不知怎么的突然发了狂,逢人便问他的师弟去了哪里,这一会儿功夫已经打伤了好几个家僕。 那一次安明晦随便披了件外衣,便让下人带自己过去找了萧承渊,而对方刚一见了他,便扑过来抱着他,不知道是被梦魇缠了身还是怎么的,只一个劲地向他道歉,说着「我怎能把你弄丢了」,声音中都隐隐带了哭腔。 从那以后,便无人再提过让他们两个分开住的事情,就连萧阁主都只无奈地嘆息一声,从此不再过问此事。 往事不堪回首。 当他们赶回武林盟时,就看到之前安明晦所住的院落旁已经七零八落地倒了好几个人,萧承渊则站在那些人中间,此刻正一只手掐着一个人的脖子,另一手拿着剑,面上的神情冷酷疯狂如修罗,双眼好像都泛起了血丝。 他逼问着那个被掐得已经翻了白眼的人:「是你带走了师弟?告诉我他在哪!」 其他门派的掌门人此时正满头冷汗地站在萧承渊的对面,戒备地看着那个已经完全陷入疯狂之中的人,嘴上喊着劝说警告的话语,却不敢再上前,生怕又刺激得他大开杀戒。 他们人数众多,真要打起来也不至于恐惧萧承渊一个人,但事情糟就糟在对方不仅武功高强还会使毒,现在更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若是真的红了眼要与他们同归于尽,那损失可就太大了。 「萧阁主,我们已派人去找安公子了,你且冷静下来!」 诸如此类的话他们说得口干舌燥,但萧承渊却一律听不进去。 「师兄!」随着广煊赶来时见到此景,安明晦急忙出声制止,「我在这里!」 说来也奇怪,那人看起来全然是一副疯狂的模样,别人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但唯独只在听见了这一道声音后,就像是得了什么指令一般,蓦地松开了面前被自己掐着的人,手中的剑也被丢到地上,眨眼的功夫便将那人抱进了怀里。 原本背着安明晦的广煊猝不及防被推了个趔趄,气得只想骂人。 萧承渊抱着他的胳膊用力到让他被勒得都有些疼了,与之相对的是萧承渊的手臂同时也在不停颤抖着,激动到失了声调的声音在他耳边不断说着什么,他仔细听了半晌,才听懂了这人在说些什么。 他说:师弟,不要怕,我在这,你不会有事。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害怕。 「好了,我什么事都没有。」他安抚性地拍了拍萧承渊的背,示意对方平静一点,「你这样抱着我不太舒服,带我回去屋里可好?」 说话的时候,他也姑且转头看了下那一圈躺倒在地的人,至少明面上没看到什么明显的血迹,说明回来得还算及时。至于其余那些人,此刻看着这边的眼神就有些复杂了,其中既有惊恐,又有庆幸,同时也觉得他能这么轻易地安抚下来萧承渊实在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即使有心向在场的人表示一下歉意,但安明晦还是任由萧承渊抱起自己回了屋,他相信此刻还是把师兄带离现场才是最能让这些人放下心来的做法。至于这里剩下的烂摊子,只能麻烦广煊他们多费心了。 而且他的师兄看起来也急需冷静。 「师兄,已经没事了,」他坐在床榻上,任由萧承渊继续抱着自己,同时也回抱着对方,「我没有受伤,只是跟人说了几句话,对方也并无恶意,详细的我之后再仔细跟你说。」
第62页 「师弟……」萧承渊看起来比方才要冷静了些许,但情绪依然还是不太稳定,声音也还隐隐发抖,「我不该离开的,险些又害你出了事……」 「莫要说笑了,我怎么会出事呢?」他笑了笑,松开回抱着对方的手臂,转而偏过头亲了亲萧承渊的脸颊,声音中仿佛都带着令人心安的温和笑意,「我还要等师兄治好这双腿,一起去云游天下。我还要养好身体,好在做那些事的时候让师兄多满足几次。我还要好好活着,陪着师兄一起白头偕老。有这么多事等着我做,我哪里会那么容易出事?」 他所描述的那一切都太过美好,美好得近乎奢望,令萧承渊没办法不动容。 「我清楚师兄的性子,若是我们老了之后我先一步去了,到那时如果师兄觉得独自一人太过寂寞,实在想提前一步去陪我,那我也没办法生你的气。」 「所以在那之前,你我都还要好好活着。」给自家师兄画了一个大饼后,他又再次亲吻了对方。 萧承渊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们回流云阁,以后也不再理睬这些事。」 只有回了阁中、亲自一刻不离地守着师弟他才能真正安下心来,其余的任何人,他都信不过。 第36章 正道至上(15) 他们来时悠闲, 走得却匆忙,萧承渊也不再关心这些人还未商议完的事情,当天下午便收拾了东西, 带着安明晦便要离开武林盟。 即使安明晦有心跟萧承渊好好说一下关于焚月教的事情, 看着对方目前那一心只想离开的样子也找不到时机, 只能考虑着等到待会儿走在路上再跟师兄说。 却料想不到他们才刚刚走出武林盟, 便被各门派掌门给叫停了脚步。 「萧阁主这是去哪里,关于围剿魔教的事宜还未有定论。」 萧承渊并没有通知这些人他打算离开,也不耐烦跟他们多说, 既不回答也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推着安明晦的轮椅便继续向着马车停驻的地方走去。 「且慢!」见他这样不留情面,那现任的武林盟主脸色也沉了下来, 「如果萧阁主执意要走,我等自然不会强留, 但你这师弟却是走不得的。」 广煊和范语兰是跟着这些一同前来的,此时听了这话,都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心下泛起不祥的预感, 想要上前说什么, 却都被自家长辈按了下来。 「嗯?」发出这样一声意味不明的鼻音, 萧承渊这才总算是停了下来,转身看向那为首的武林盟主, 眼神冰冷慑人, 「你们若是想死, 也不必拿师弟做幌子。」 他的气势实在可怖,那如同看着死人一般的眼神也令人不寒而慄,但对面的那些人终归也是各大门派的领袖人物,还不至于就这么被吓住。 长虹派的掌门上前一步,接着武林盟主方才的话继续说下去,他将目光投在了安明晦的身上,话中却有几分圆场的意思:「萧阁主误会了,江湖人皆知流云阁行事光明磊落,萧阁主更是妙手仁心,当为我武林中人的楷模,我们也断没有与流云阁敌对的意思。」 「只是我等惟恐萧阁主遭奸人蒙蔽,轻信了奸邪之人,如此放任下去恐后患无穷。」那人说着,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微微眯起,「实不相瞒,前日有一妇人前来,告知了盟主一件事情,而这妇人自称是曾经在安家侍奉小家主的乳娘,当年灭门一案发生时刚好回乡探亲,便侥倖免于一难。」 话说到这里,安明晦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这些人接下来要说的内容,心下立刻便是一沉。 他所知的剧情中并没有这个妇人的存在,怎么会成了这样? 「她说安家小公子的名字并非明晦,额角上更是有一块铜钱大小的胎记,虽不扎眼,但也不至于寻不见。」武林盟主接着说了下去,随后又沉声道,「我转述的可有差错,赵夫人?」 话音落下,只见几个武林盟的弟子护着一个衣着简朴的中年妇人从旁边的院落里走了出来,那妇人流着眼泪,极为憎恶地瞪着坐在轮椅上的安明晦:「正如大人所说,我看着小公子一点点长大,如今他被人害死,还被抢去了身份,我这心里实在是难以安稳!」 「几年前我便去流云阁将此事告知了萧阁主,可是萧阁主受那恶人欺瞒甚深,即便我给出了安家的信物,仍是不愿信我,这些年我也多次去流云阁劝说,可萧阁主始终执迷不悟,甚至威胁于我,无奈之下只能来求盟主大人帮助。」 「事实便是如此,那信物我已仔细鑑别过,的确是安家亲信才可持有的。」武林盟主点点头,警戒地注意着萧承渊的动向,同时语气诚恳地继续劝说,「这些天他一直在武林盟之中,不知是否曾暗中探知了什么机密,我们实在不能轻易放此人离开。」 在场之人大多是知道情况的,但这件事情却是除了武林盟主之外无人知晓,于是在场包括安明晦在内的所有人,都极为震惊地看向了无动于衷的萧承渊。 而安明晦除了震惊之外,同时还有了恍然大悟的感觉。 即使是他所知剧情中的原主,也至死都不知道萧承渊是如何发现自己的身份的,他原本猜测是向外传递情报时露了马脚,但如果原本的剧情中就有这个妇人的存在的话,那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不管怎么说,这次都是他大意了,主观上觉得自己与那魔教已经不会再有瓜葛,就把这事置之脑后。
第63页 他不担心萧承渊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会真的动手杀了自己,但现在这个局面实在难以收场。 事实上萧承渊根本不关心这些人还有什么想说的,他只要知道对面的人不会这样轻易让他们离开,同时对他的师弟抱有敌意就足够了。 在众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之时,只见萧承渊蓦地运起轻功冲上前去,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便夺了站在前面一人的佩剑,他随手掂了掂手里抢来的剑,觉得还算能用,便站定在安明晦与武林众人中间,手中的剑尖直指那些人,漠然地道:「污衊师弟之人,死不足惜。」 这一番动作下来,那些人也明白了光是言语根本不足以说服萧承渊。 率先发难的是站在中间的盟主,只见他也拔出佩剑二话不说攻向了萧承渊,而他身边的人纷纷随之而动,其中还有一人趁着萧承渊抬剑挡住他人攻势时,从袖中拿出几枚暗器,弹指便急射向他身后的安明晦。 飞镖与铁器撞击时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安明晦甚至还没能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便看到刚刚分开不久的菱秋竟然又一次站在了面前,双手各持一柄短剑,在挡下那几枚暗器后气急败坏地对着那些正道中人怒骂道:「你们这些人好不要脸,自诩正人君子,却连个不会武功的人都欺负!」 「秋水双剑……」武林盟主看了一眼菱秋手中的短剑,冷哼一声,「你是焚月教那个妖女!这人果然是魔教派来的内奸!」 「萧阁主,你可看好了,这妖女如此护着你那师弟,你可还觉得是我们污衊了他?!」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萧承渊听了这话,竟然真的停下了攻势,而此刻正与他对招的武林盟主也顺势收了手,全然一副高风亮节的模样。 在他看来,若是能把萧承渊招揽到自己这一边来,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萧承渊没有多看那些还戒备地盯着自己的人一样,只转身看向被菱秋护在身后的安明晦,他此时离正道众人本就很近,此刻又面朝了安明晦这一边,看上去竟像是改了主意要站在正道这边,与菱秋二人隐隐形成对峙之势。 「师弟,」他的语气仍是十分冷淡,听不出任何情绪,「刚才他们所说,属实?」 安明晦想不到萧承渊真会这样质问似的与自己说话,一时间也不知道是错愕多些还是失落更多些,只低声回道:「我的确不是那个安家的人。」 听了他这样说,看着菱秋举起手中的双剑做出防备的姿势,萧承渊依然没有流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只微微垂下眼睑,轻声道:「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利刃刺穿血肉的声音骤然响起,又在所有人都没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又再次响起,伴随着飞溅而起的血花震得所有人头脑中一片空白。 在极短的时间内,萧承渊就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以快如雷电的速度将手中的剑刺入自己身后毫无防备的武林盟主喉咙中,又快速地将其拔出,丝毫没有在意那喷涌而出的鲜血染脏了自己身上的白衣。 安明晦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法理解此刻的情况,只能呆呆地看着面颊上染着血迹的萧承渊对自己露出一个浅淡却满含宠溺的微笑:「他们既与师弟为敌,那自然便是恶。」 「既是恶人,便该死。」 随着第二句话说完,刚才那个用暗器偷袭安明晦的人突然发出一声悽厉的惨叫,竟是萧承渊再次出手,直接斩断了他的双手。 他两次出手都快得令人看不真切,更无从防备,众人这才意识到在此之前萧承渊根本还没有使出全力。 就连菱秋都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真是个疯子!」 在场有的人一开始便选择了旁观没有动手,此刻这些立场中立的人已经默不作声地开始撤离,广煊二人的门派也在其中,他二人也就被强行带离了现场。 至于剩下的这些人,不论是否心中后悔来招惹了这尊煞神,都已经没有了反悔的余地,只能试图凭着人多的优势一鼓作气杀了面前这人。 「哇,真没想到我竟然会跟你并肩作战!」菱秋感嘆着,轻盈地一步跃上前,与萧承渊一同攻向那十几个正道中人,看似娇小柔弱的身姿穿梭在人群之中却丝毫不落下风,手中的利刃也很快就染上了红色。 安明晦被这二人牢牢地护在身后,久久无法回神。 第37章 正道至上(16) 在武林盟那次的遭遇有多么离奇, 安明晦始终难以真切地表达出来。 也许那些掌门人实际上暗藏了私心, 但至少身为正道中人, 要除掉一个来自魔教的内奸实在再正常不过,况且这个内奸看起来还牢牢地掌握住了流云阁阁主的心思, 谁也不知道他掌握了正道的多少机密, 又向魔教传达了多少消息。 那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向那些人解释清楚自己毫无恶意,随即却又意识到以自己的立场,即使说得再多都无法令那些人信服,杀了自己或者将自己囚禁拷问是明面上看起来最为保险的做法。 在场会相信他的人只有萧承渊,广煊和语兰应该也会相信, 但即使这样也改变不了什么。 菱秋出身魔教, 绝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但即便是她, 在临走时也说萧承渊是个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要恐怖的恶人。 安明晦永远忘不了那一幕, 那时萧承渊的身后是遍地的尸体残骸, 连他自己身上也到处是伤,整个人几乎被血迹所浸了个透彻,但他却拿着一块干净的帕子, 半跪在地上仔细而轻柔地擦拭着他脸上不小心被溅上的一点血迹。
第64页 他记得自己问了萧承渊一句为什么, 却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句没头没尾的问话是想问些什么。 而萧承渊的回答是:世间除了师弟, 再无人担得起一个善字。与你立场相悖之人,定然是恶。而我只会捍卫正道, 自然问心无愧。 那之后他们回了流云阁, 那些掌门或长老被杀的门派中有些想要召集人手讨伐这叛离正道之列的流云阁, 但江湖上响应这号召的门派却并不多,这件事最终便不了了之。 如今的流云阁,不与魔教为伍,也不与正道来往,更不过问江湖事。 而安明晦的身体不但不见好,反而一年一年的衰弱下去,萧承渊为此请尽了天下名医,却无人能给出救命的法子,只说是早年落下的病根,难以补救。 或许人在将死之时总是会有些直觉的。 那天,安明晦在萧承渊熬药的时候吃下了菱秋赠予的那颗药丸。刚拿到这粒药的时候萧承渊便检查过,称这药与其说是续命,不如说是吊命,并非长久之策。 然后他靠在床头,笑着对端着药走进里屋的萧承渊道:「总觉得今天精神了些,许是这些天的药吃下来起了作用,师兄也歇歇吧。」 手里的药汤尚且滚烫,不适合入口,萧承渊便放下了碗,坐到床边亲了亲他的师弟。 他听见他的师弟问:「自我无法行走以来,承蒙师兄照顾了十几年,那么师兄可有什么想我帮着完成的心愿?」 *** 这年初春,已经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了几年的流云阁突然广发请帖,邀请江湖中人来参与流云阁阁主与其师弟的婚宴,并言道前来赴宴之人不论江湖地位高低,不论正道邪道,只要送上一句祝词,便可入内。 世人皆知晓萧承渊几年前屠戮众多正道魁首的事迹,也知晓被那个煞神视若珍宝的那个师弟已经命不久矣,如今突然办起婚宴,其中意味大家心中都有数。 无论是存了什么心思,婚宴当日来的人并不少,也无人质疑两个男子怎么能拜堂成亲,人人都送上了祝词,好好地道了喜。 这段时间流云阁一直闭门谢客,便是广煊他们这些熟人也无法登门,自然要趁着这次机会来探望一番。 以往流云阁内一直都是以素雅为主调,只有今天为了举办这场婚宴,到处都挂上了大红色的装饰,鞭炮声热热闹闹地响个不停,把这山间的清冷幽寂驱散得一丝不剩。 而这註定会是令在场所有人终生难忘的一场婚事。 在主人家的安排下,菱秋、萧夫人与广煊和范语兰他们坐到了视角最好的一桌,落座之后他们互相之间没有一句交流寒暄——既没有必要也没有心情,本就非一路人,若非为了瞧上一眼今天这婚宴的主人公,他们是断不会如此平和地坐在一处的。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她们却得要用尽了全力才能挤出一丝笑容。 在众宾客的注视下,那位在江湖上出了名的安公子穿着一身大红的喜袍,面上依然带着浅淡而令人看着发自心底舒服的笑容,一手牵着艷红色的绸带绢花,一手控制着身下的轮椅进了厅堂。 而那一向为人冷漠的流云阁阁主也穿着与他同样的喜袍,手里牵着绸带的另一头,头上却盖着盖头,几乎可以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了自己甘愿以女子的角色来完成这场婚礼。 两人在前任阁主与其亡妻的灵位前站定,傧相高声喊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望着安明晦那清瘦得几乎撑不起喜袍的身子,范语兰再也忍耐不住地落下了眼泪,坐在她旁边的萧夫人也不知何时低下了头默默擦拭泪水,广煊虽一言不发,但也同样红了眼眶。 菱秋一下子站起身,恼火地瞪着对面的三人,出声骂道:「你们正道中人就是小家子气,这么好的日子哭个什么劲?!简直晦气!都给本姑娘笑出来,否则别怪本姑娘不客气!」 说着这话的时候,她自己的眼眶中却也扑簌簌地掉着泪水,同时又伴着鞭炮声拼命地为那对新人拍手祝贺,直到目送着那两人步入后堂,纤细的手掌都拍得发红,眼睛鼻尖也哭得发红。 过了没一会儿,去后面放下绢花、拿掉了盖头两人便又返回了厅堂招待客人,萧承渊与其他贺喜的人说话,安明晦便来到了他们这一桌,看着这一桌人全都双眼泛红,不由得无奈地笑道:「这么久没见了,如今重逢又是在这样的大喜之日,你们难过个什么?」 他的面色颇为红润,与消瘦的身形与面容形成鲜明的反差,但在场的人都不觉得那是大病初癒的人应有的气色。 「我只是眼睛里不小心进了沙子,谁知道他们几个哭个什么劲,没出息。」菱秋别过头,不愿意被他瞧见了自己这狼狈的模样。 安明晦点点头,依然没有戳穿这一如既往拙劣的谎言,只温和地笑笑。 「安哥,在武林盟时没能帮上你们,抱歉。」广煊露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端起酒杯向他道贺,「恭喜。」随即一饮而尽。 萧夫人也抬起了头,面上精緻的妆容都被泪水化开了少许,却依然笑着祝福:「你们在一起要好好的,夫君他在天之灵也一定会觉得欣慰。」 她身为继母,方才本应站在前面接受二位新人的拜礼,但她生怕自己忍不住泪意坏了这大好的场合,便推辞了去。
第65页 「安哥哥,安哥哥……」范语兰哭得停不下来,哽咽着扑到他的怀中,「你不要走,我还想听你给我们讲故事,你还答应了要为我画一副画像的……」 安明晦耐心劝慰着,又与他们说了许久话之后,才与走来这边的萧承渊一同回了后堂。 菱秋望着他们的背影,抬起胳膊用力擦掉了眼眶中的泪水,大声喊道:「连我都亲自来道贺了,你们两个可一定要长相厮守下去才行!」 那个人转过头,带着笑意扬声道:「承你吉言。」 至此,婚宴本可以结束了,但在场宾客却没几个离开的,许多人即使没什么可说的也依然在与身边的人攀谈交流,心里想着:哪怕再多热闹一会儿,多添一分喜气也好。 这天夜里流云阁整夜亮着大红色的灯笼,彻夜不熄。 *** 大婚次日,流云阁的安公子病逝,其师兄流云阁阁主萧承渊亲自操办了葬礼,寻了一处风水极好的墓地,连那墓碑与坟地都是亲手雕刻、亲手挖掘。 下葬时,萧承渊只带了寥寥几个亲信一同前往,此外没有允许任何人前来。 而下葬后,萧阁主本人也失去了踪迹,无人知道他去了何处。 只有熟络之人去安公子坟前祭拜,抬头看那墓碑时,才会发现那墓碑上刻着两个人的名字,是个夫妻合葬墓。 萧承渊没有留下任何遗言,唯有那几个一同前去进行安葬的亲信听到了,他们的主子在亲自挖开那处土壤,放入棺木时,口中低声呢喃着:「师弟莫急,此事我不放心交给别人,故耽搁了几日,马上便去寻你。」 将墓穴填埋好的便是那几个亲信,他们只执行着主子最后下达的铁令,即使明知道这一点点被沙土石块掩盖的棺中不止有一个死人,更有一个还活着的心死之人。 那墓碑刻得简单,仅仅交代了墓主的姓名: 夫安若华及妻室萧从寒之墓 第38章 毛绒绒的爱情 静谧的山林中, 一只画眉鸟扑扇着翅膀从茂密的树林中穿梭而过,若是仔细看去, 还能看到小傢伙的喙中衔着一朵浅粉色的花。 穿过树林, 鸟儿来到一片绿草茵茵的小山丘, 直直地冲着建在山丘上的那间小院落飞去。 进入院中之前便能听见其中传出的清朗琴声, 进入其中之后便能看到这小院并不大,院里栽着一棵枝叶繁茂的槐树, 树下端坐着一个相貌温润俊俏的白衣男子, 眉目微敛, 信手拨弄着琴弦。那琴声给人的感觉也如奏乐者一般清澈柔和,仿佛山涧中细碎的流水之声。 画眉鸟扑棱着翅膀落在这人肩上, 一低头将那朵花也一併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欢快地拍打着翅膀叫道: 「若华大人, 你快看,山里的桃花开了, 我挑了很久,这是开得最好看的一朵!」 琴声停止,安明晦抬手拿起自己肩上的桃花,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笑着道:「的确很漂亮,让你费心了。」 「你又打扰若华大人弹琴!」安静地趴在他身侧的一只山猫抬起脑袋,不高兴地瞪了一眼他肩膀上的画眉, 随后又撒娇似的滚过来蹭了蹭他的衣摆, 「若华大人, 等我修炼到可以化形的时候,你教我弹琴好不好?」 「自然可以。」安明晦顺手揉了揉山猫的脑袋,对身边这些开了灵智的动物极为耐心,「不过你要先用心修炼才行。」 他们这边正说着,院门外又跑进来一只叼着小篮子的貂,一边迈着小短腿撒欢似的跑向这边,一边口齿含煳地喊道:「若华大人,我摘到了好多浆果,全都送给你!」 「谢谢,你们就在这留一会儿吧,上午青遥送来了不少新鲜的鱼,待我晚上处理一下,你们便陪我一起吃了。」 青遥是只住在山丘西面湖泊里的水獭,明明跟他面前这几只一样还是没能化形的小妖,却非要给自己起个文雅好听的名字,说是这样听起来便更多了几分修炼的动力,也不知道这算是哪门子的动力。 至于刚刚跑进来的这只貂,则是因为那四条小短腿被这些小妖们集体玩闹着取名叫阿短,时间久了安明晦便也开始跟着这样叫。 「谢谢若华大人,那吃晚饭之前再弹一会儿琴好不好?我还想跟你的尾巴一起玩……」这样说着,阿短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安明晦的身后。 无奈地笑了笑,在这点小事上安明晦还是很纵容这些小傢伙的,便依言化出了自己的尾巴。拜这些小傢伙所赐,他如今已经能十分熟练地用小法术让自己的尾巴透过衣袍露出来,而不至于弄坏了衣裳。 看着那突然冒出来的火红色大尾巴,阿短欢唿了一声便扑了上去,抱着那蓬松柔软的狐狸尾巴滚成一团,趴在旁边的山猫也忍不住盯着那格外漂亮的大尾巴看个不停,偶尔还偷偷伸出爪子去戳上几下,感受一下那软绵绵的触感。 都说山中无岁月,每天像这样陪着一屋子的小妖玩耍说话,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仿佛一眨眼便过去了,安明晦曾无数次忘记了自己这一次依然还是反派的身份。 上一次病逝的时候,他本来是做好了不会再次睁开眼的心理准备,毕竟该有的剧情全都崩毁得比第一个世界还要严重。 但事实是他又一次活了过来,不但身体健康而且连物种都改变了。 原主是个有着五百年修为的狐妖,依旧与他有着相同的相貌和姓名,原是妖皇手下亲信,自从百年前妖皇触犯了戒律死于仙界人之手,便隐匿踪迹改了姓名隐居在此,私下里暗自与曾经的同僚来往,想尽一切办法试图復活妖皇,并由此引发了之后和主角的一系列纠葛。
第66页 安明晦来到这里的时候,恰好是原主刚刚在此地定居的时间段,他想着这时机倒也巧合,便干脆用了自己之前的表字作为化名,至少听着还熟悉一点。 原主对上任妖皇有着堪称狂热的忠心,可是他没有。他住在这山林里百年,每天只是弹琴作画修炼,不想坐着了就去山上种些树,偶尔去人类的地界转转买点东西,若前任妖皇的其他亲信找过来,便虚与委蛇几句,装作自己依然在尽心寻找復活主上的方法。復活前任妖皇这事是个机密,只可私下里进行,否则若是走漏了消息,必然要被现任妖皇下令追杀,安明晦实在不想蹚这趟浑水。 妖族有着划分属地的习惯,而这一大片森林山丘,都被他的结界所覆盖着,无论是人类修者还是妖族想要进来都需经过他的许可,而他对于那些相对弱小的小妖或普通动物则没有设下这么多限制。 而最初跑进这片山林的小妖不小心与他打了照面之后还会吓得逃走,后来渐渐地熟悉了,知道了他不是那种性情残暴的妖后便不会再逃跑,反而有时遇到危险会主动来寻求庇护。以前似乎大多时候都是被身边人所保护着,难得这一次会了法术,还能够庇护这些有趣的小傢伙,他觉得颇为新鲜。 逐渐的,这片山林变得越来越热闹,几乎成了动物们的乐园,加上这处山林位置偏僻,几乎不会有外人找来,他们生活在这也就更加安心。 将近百年下来,安明晦身为反派,没能做成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反而养了一山的花花草草飞禽走兽,而他自己还觉得这样的生活习惯了之后也没什么不好,如果以后也不用被主角打扰就更好了。 当然,这也只能是个奢望,除非他抱着自杀的心态去挑战那个任务的规则。 这一次他所得知的未来也还是很简略,总结下来真正有用的很少,无外乎就是这一次的主角本是仙界的监兵神君,修炼法术时出了意外,走火入魔又引来天雷,最终身受重伤化为原形从仙界跌落至凡间,过往记忆全失被原主捡了回去。 这个过程说起来简单,实际上却很艰难。主角不仅是仙界的仙官,更是得天独厚的四灵之一,虽然受了重伤,但那颗内丹的价值却没有折损太多,觊觎之人数不胜数。 原主捡主角回去也同样是看中了他的内丹。仙界灵兽的内丹所蕴含的灵力浩瀚如江海,用来为前任妖皇铸造新的身躯和修復受损的内丹,实在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但要完成这一切除去其他许多要准备的珍贵材料之外,还需要主角的内丹回復到最好的状态才可进行,所以原主便把失去记忆的主角放在身边将养了一段时间,这才给了主角活命并反击的机会。 而关于到时候要不要去寻找落入凡间的主角这个问题,属实是让安明晦犹豫过很长一段时间。 若是寻到了,那必然牵扯出许多麻烦。可若是不去寻,那主角很可能落入其他人手中,而那个任务面板上说主角一旦身亡,这个世界也会随之崩毁。 除此之外,安明晦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也有些不忍心任由这个世界的主角殒命。 有些事情他一直压在心底不让自己去细想,那可能只是异想天开,可能只是他的错觉,但是依然还有着一丝可能性…… 「若华大人,你快看天上那个是什么?」 被画眉的叫喊声打断了思绪,安明晦抬头看向天际,只见一个火球似的东西从天而降,那火球外似乎还被雷电所缠绕着,伴随着阵阵震耳欲聋的雷声笔直笔直地砸向了安明晦庇佑的这个山林。 安明晦:「!!!!」 他知道这段时间也差不多就该是主角出事的时间段,只是不太清楚主角具体会从哪里掉下来没办法提前过去蹲守,便每天都做好了临时赶去救人的准备,但却万万没想到主角会这么给面子地直接掉进自己家后山。 在任务给他的剧情里绝对没有提到过这件事,正常来说也不应该是这样的。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他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东西撞破了自己设下的结界,几乎是同时他就受到了结界被强行破坏所带来的反噬,只感到胸口勐地一痛,眼前发黑,咳出一大口鲜血之后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为了这片山林的安全,安明晦曾经几次加固结界,但结界的强度越高也就代表着破坏后他所受到的反噬会越强。 在彻底晕倒之前他听见了身边几个小傢伙焦急的唿喊声,心下还苦中作乐地想着:这可真是百年来自己经歷过最刺激的惊吓了。 现在整个凡间的修士精怪都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了,应该都在向着这边赶来,也不知道主角还能不能撑到自己醒来去救援…… 第39章 毛绒绒的爱情(2) 因为反噬而受到了重创, 当安明晦恢復意识时,就发现自己已经变回了原形。 他的原形是只毛色火红的狐狸,只有尾巴尖那一小段是白色的, 而且也不知道是因为修炼成妖的缘故还是本身就是这样的品种……他总觉得自己的尾巴比以前印象中的狐狸尾巴都要大,而且格外蓬松,每次一露出来就显眼得不行。 但这个时候也由不得他挑剔, 体内剩下的这点灵力要支撑着变回人身还是勉强了些,便只能先以狐狸的模样行动。 「若华大人,你醒了!」
第67页 抬起头看向守在自己周围的几个小妖,安明晦点点头,站起身道:「你们莫要靠近森林, 若是有人过来就躲起来, 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说。」 匆忙地与它们交代了几句,安明晦便迈开腿飞快地跑向了森林中,只希望自己昏迷的时间不长, 希望其他妖族或修者还没有赶过来。 森林之中有许多动物正惊恐地跑出外面,而唯有一只毛色油亮火红的狐狸反其道而行,顺着视野开阔的山丘一路飞奔而下,一头钻进了那片森林中。 这片森林面积不小, 往日栖居在这里的动物此刻都十分惊惶, 安明晦一看就知道多半是已经有人进来了,现在就只看谁能先找到那个从天而降的灵兽了。 他比其他修者多出的不算优势的优势只有对这片森林的熟悉, 以及知道掉下来的并不是什么仙器法宝, 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仙兽, 很有可能不会待在原地,而是跑去了其他地方。 真要闷头乱找就太困难了,安明晦叫住一个从旁边飞过的鸟雀,问道:「你有没有看见一只气息很特殊的灵兽?」 他一路像这样藉助着动物们的指路,途中还遇到了几个进入这片森林寻找机缘的修者,好在那些人此时也都急着寻找刚才那从天而降的宝物无暇理会一只狐妖,否则以他现在的状态要打斗起来定然是占不了好处的。 最后在问过一只灰狼之后,安明晦急急地向着西北方跑去,跑了没有多远,在绕过一棵生长得格外粗壮繁茂的大树后终于看见了一只……小猫崽。 毛色雪白带着银灰色花纹的小猫正蜷缩在树下舔着自己身上的伤口,一看到他出现立刻就警惕地站起来,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弓起身子张牙舞爪地向他发出威胁性的咆哮:「嗷呜!」 感觉自己一只爪子就能把对方压趴的大狐狸:「……」 虽然早就知道主角会化作幼年体型,但还是跟他想像中的模样有点差距,要不是能感觉到这小猫崽身上带着极为纯净的仙灵之力,他可能就直接绕过去了。 对方看起来对自己明显抱有敌意,但这里实在不是适合说话的场合,安明晦就打算先把小猫崽强行叼回去藏起来,等到那群妖修和修真者离开之后再慢慢沟通交流。 然而还没等他行动,脑袋上两只尖尖的耳朵就动了动,敏锐地听到有人靠近这边的声响,从气息来看应该是个人类修士,而且速度很快。 现在跑的话已经来不及了,正面打起来他带着伤又打不过,而且如果打斗的时候引来更多人可就糟了。 也许当真是急中生智,安明晦匆忙之间也没功夫再想出什么好办法,只能几步跑到小猫旁边坐下,一尾巴把体型瘦弱的小傢伙严严实实地盖在了下面,然后用体内所剩不多的灵力尽全力催动狐妖天生擅长的幻魅之术,同时放出自己的妖气,以尽可能地掩盖住小猫身上的气息。 因为时间紧迫,他的动作难免有些粗鲁,尾巴拍下去的时候还听见小猫被压得哀叫了一声。感觉到小猫挣扎着想要从自己尾巴下面跑出去,他又加重了几分力道,死死地把它压在自己尾巴下。 「别出声!」传音警告了一句,安明晦随后抬头作出警戒的样子看向御剑穿过森林路过这边的修者,还特意露出尖牙以示威胁,装作一副身受重伤的妖兽对敌人抱以警惕的模样。 五百年修为的妖狐内丹,放在平时还算是个珍稀的宝物,但是现下来到这里的人或妖都是为了寻那仙界的机缘,相比之下为了这一颗内丹而浪费时间实在不值得。 果然,那修者只是匆匆看了他一眼,没有注意到他尾巴下就藏着一个活生生的宝物,便继续去寻那宝贝了。 待那人离开后,安明晦仔细地查探了一番,确认这周围再无其他威胁,这才抬起尾巴把小猫崽放了出来。 然而说来奇怪,刚才还挣扎着的小猫这时候像是傻了一样,保持着四脚朝天的姿势躺在地上,两只蓝灰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脑袋上的尾巴尖,看着就觉得傻得要命。 自己刚才该不会太用力把主角砸傻了吧? 怀着这样的担忧,安明晦的尾巴也不自觉地晃了晃,正要转身把小猫崽叼回家,就听见小猫「嗷呜」一声从地上跳起来,直接扑到了他的尾巴上面,四条小短腿费力地抱着那条蓬松的尾巴,像个八爪鱼一样把自己挂在了他的尾巴上,连那条细长的尾巴都一圈圈地缠了上去。 反派大狐狸:「???」你们仙界的灵兽都是这个德性的吗? 他甩了甩尾巴试图把对方从自己尾巴上弄下来,但是那小猫就像是铁了心一样死死地抱着他的尾巴不放,被他晃得害怕了还软软地发出几声撒娇示弱的叫声,伸出粉红的舌头讨好地舔了舔他尾巴尖上那一撮白毛。 安明晦盯着小傢伙脑门上还很浅淡的王字花纹,实在有些难以相信这个缠着自己尾巴的小东西品种是老虎,而且还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为了不浪费时间,安明晦最终选择了让小老虎抱着自己的尾巴就这样跑走。 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老虎自然没有多沉,虽然挂在尾巴上稍微有点影响他的平衡感,但也还可以接受。 这次要一路躲着人类和妖修,安明晦在回去的路上多花了一点时间,但最终还是凭藉着自己对于这片森林的熟悉成功地回到了自己在山丘上建的居所。
第68页 而等到他回去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挤满了跑来避难的动物,大家一看到他回来就像看到了救世主一样,纷纷委屈地表示突然进到森林里跑来跑去还用法术乱轰的那些傢伙真是太可怕了。 在森林里时安明晦也听见了法术轰击森林的声音,知道是有的修士急于寻找灵宝就打算用法术轰开自己周围的树木一边观察,而既然现在主角挂在他尾巴上,那那些修士就註定会一无所获,只是可惜了他种在山上的那些树。 姑且安抚了几句受惊的小妖们,安明晦依然用幻术掩盖着小老虎身上的气息,只假装那是自己捡来的普通虎妖带进了屋里。 进到寝屋中后,安明晦打算把小老虎放下来,然而一扭头就看到那小傢伙正挂在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伸着舌头像是小狗一样盯着他,四只爪子还紧紧抱着尾巴,好像生怕他要把自己从这个软绵绵的大尾巴上甩下来。 安明晦:「……」这可以说是他见过最没出息的主角了。 就算受伤失忆变回了幼崽,可这看着也有点太傻气了。与主角碰面才这一会儿工夫,他已经很多次产生了这样的忧心:自己该不会找错了吧? 「……你先下来,我给你治疗一下身上的伤。」 「嗷!」不! 「这是我的尾巴,你不能总待在上面。」 「嗷嗷!」不! 「……」安明晦无言以对,默默地思考着还能找出什么理由劝说小老虎放开自己的尾巴。 兴许是以为他的沉默是代表着同意把尾巴借给自己抱,小老虎歪着脑袋想了想,把自己那还比较短的尾巴伸向他的方向。 「嗷呜!」我的尾巴也可以借给你玩。 并没有玩尾巴这个爱好的大狐狸:「……」 交涉宣告失败,安明晦觉得小老虎可能是刚到陌生的环境有点怕生,就顺着对方一点也没什么,至于必要的交涉待会儿再进行也不迟。 正当屋子里陷入安静的时候,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幼猫用脑袋顶开了他没关死的门缝,迈着四条小短腿跌跌撞撞地跑向了他这边,看起来是被刚才的变故吓得不轻。 这只小猫妖是他上个月外出时捡到的,因为当时小猫的父母都被人类修者杀死取了内丹无人照料,所以他就一时不忍把小猫带回了这片山林。 小猫很依恋把自己救回来又性格温柔的狐妖,此时害怕极了便一心只想往他的身边跑,跑过来后还用脑袋蹭了蹭他的皮毛,奶声奶气地喵喵叫着。 货真价实的奶猫叫声还是很招人喜欢的,安明晦平日里也颇为疼爱这只小猫妖,此刻便低下头用下巴蹭了蹭小猫的头顶,温声安慰道:「不会有事的,别害怕。」 挂在尾巴上的小老虎瞪大了眼睛看着大狐狸对地上那个跟自己长得有点像的傢伙温声细语、体贴备至,不高兴地想了想,随后张嘴咬了一口被自己抱着的大尾巴。 小老虎那点力气根本咬不疼安明晦,但感觉还是有的,他便转过头想看看对方是不是有什么事。 然而刚一转过头,他就对上了那双圆圆的蓝灰色眼睛,同时小老虎一张嘴发出了一声十分蹩脚的叫声: 「喵嗷!」 安明晦:「……」 第40章 毛绒绒的爱情(3) 那天有很多没能找到灵宝踪迹的修士不甘心地前来安明晦的院落打探情况, 打发这些人和妖实在是费了他很大的力气, 同时也不得不庆幸小老虎现在是灵识修为受到重创的状态, 否则以他现在的这点灵力, 根本不足以掩盖对方身上的气息。 与他们这些凡间的妖兽不同,小老虎诞生自天地间至纯的元灵,生来就有身具凡俗中人终生难以匹敌的灵力, 因着这份特殊,他在仙界的时候根本没有特意起过名字,其他仙界同僚都直接以白虎称之。 而如今要隐瞒下这层身份自然不能再叫得那样直白, 于是安明晦沿用了剧情中原主给小老虎起的名字,就叫他作赤鸦。 虽然姑且是这么叫了,但他私下里觉得这个名字跟小老虎本尊的性格和模样稍微有那么一点不搭调。 至于赤鸦的来歷倒是好隐瞒, 也真不是安明晦信口开河, 这整片山林里的精怪可能有将近一半都是他捡回来的,如今再多捡一只小老虎也不足为奇。况且这地方平时几乎不会有外人来打扰, 等他伤势恢復之后重新设置一下结界就更加安全了。 另外让人无奈的一点是, 赤鸦的性格实在跟安明晦想像当中的仙君相差甚远。他得到的剧情非常简略,只知道原主跟主角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 却不知道主角是这么……一言难尽的性子。 在仙界身具监兵神君职位的白虎仙君……性格这么天真无邪真的可以吗? 本来他以为赤鸦是连着心智也变回了孩童,但是他在教了赤鸦一次收敛自身气息的方式后对方很快就学会了,这吸收知识的速度可不像是未开化的样子。 「喵嗷!」安明晦习惯性地将两条宽大的衣袖开口相对地併拢在一起,走路时还时不时听见身后传来依然听起来有点奇怪的猫叫。 「都说了不必学猫叫。」他嘆了一口气,忧心地想着该怎么纠正自家熊孩子的这些个坏习惯,「你也不能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挂在他的尾巴上。 「喵喵嗷!」赤鸦觉得大狐狸在骗自己, 之前那个猫妖这样叫的时候大狐狸对它就格外好说话。
第69页 现在看了赤鸦这个样子,他就觉得自己之前的某些思量似乎有点多余了。 被安明晦捡回家之后治好了身上的外伤,赤鸦就更加起劲地整天缠着他的尾巴不放,一天除去吃饭睡觉的时间,恨不得一直挂在那条蓬松的狐狸尾巴上。 这么说也不对,就连睡觉的时候赤鸦也是枕着他的尾巴睡的,弄得他总担心自己一翻身就会把小老虎压坏。 进到书房里坐下,安明晦动了动尾巴把小老虎举到自己面前,苦口婆心地教育道:「虽然你暂时无法化成人身,但是也不用总像平常动物一样叫,要好好讲话。」 是的,在相处了几天之后他就发现赤鸦是会说话的,只不过大多数时候比起讲话,他明显要更喜欢学猫叫。 「喵嗷嗷~」赤鸦撒娇似的蹭了蹭他的尾巴尖,猫科动物特有的细长尾巴在半空中慢悠悠地摇来摇去。 「若是你总是这样,我可就要把尾巴收起来了。」 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赤鸦不敢置信地瞪着他,连尾巴都不动弹了,似乎是不敢相信温柔心软的大狐狸竟然会说出这么残忍的话来威胁自己。 「可是那样叫才可爱啊。」他委委屈屈地辩解道,「要可爱一点才会讨喜的。」 以动物的形态讲话时考的不是口舌,而是更多的依靠灵力,声音也会跟兽形时有所不同,安明晦倒是觉得赤鸦的声线变化没有多大,即使是作为人来讲话听起来也还是软绵绵的,像是个天真无邪的少年。 从某些角度上说这可以算是很让人幻灭了,以前如果让安明晦描述一下心目当中白虎的形象,那多半应该是英武不凡、气势逼人的,至少不会是这样软乎乎整天撒娇的模样。 「但是你要像这样好好讲话,我才能知道你的想法,而且我也希望能跟你多说说话。」 「真的吗?你喜欢跟我说话吗?」原本蔫下去的尾巴一下子又精神了起来,兴奋地甩来甩去,「那我跟你说话,你不要把尾巴收起来好不好?」 三句话不离尾巴,对此安明晦也是十分头疼。 「可以。」他无奈地应下来,「那你可否告诉我,为何偏偏这么喜欢我的尾巴?」 「因为它好好看,又好软呀。」赤鸦一边说,一边用脑袋来回蹭着狐狸尾巴上柔软的毛,时不时还伸出小舌头小心地舔一舔,把刚才被自己蹭乱的毛重新理顺,「你把我压在尾巴下面的时候,我睁开眼睛就看到眼前全是红红的一大片,特别特别漂亮!我从天上掉下来之后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颜色,还这么软!」 「……好吧,你喜欢就好。」或许这是灵兽的独特癖好吧,「尾巴可以借给你玩,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对除我之外的人或妖透露出你是从天上来的,也不能被他们发现你的气息与寻常妖类不同,不然我们都会有危险的,好吗?」 这不是安明晦第一次说这件事了,赤鸦自然也是答应的,只不过歪着头好奇地多问了一句:「危险是什么?有危险之后会怎么样?」 严重的话会死的啊。 赤鸦现在对很多事情都缺乏认知,心思简单得像是张白纸一样,安明晦也不想这么快就给他灌输死亡的含义,只婉转地道:「总之是很不好的事情,要是你没能做到我说的那些,事情泄露之后……我们就再也没办法见面了,尾巴也就不会再有了。」 这对于现在的赤鸦来说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果然,在听见他这样说之后,赤鸦立刻紧张地点点头,同时又加大力道抱紧了自己怀里的大尾巴,似乎很害怕真的发生那种事:「我不会让他们发现的,你要一直借我尾巴抱好不好?」 傻是傻了点,但这么听话的时候还是招人喜欢的。 安明晦笑着点头应允,顺便用手指挠了挠小老虎的下巴:「好。」 「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也给我顺毛好不好?」被挠得舒服地眯起眼睛,小老虎得寸进尺地撒娇,「你给那些小妖顺毛的时候它们看起来好像很舒服,我也想要!你不可以偏心!」 「好。」说起这个他倒觉得有点冤枉,哪里是他偏心呢?分明是赤鸦整天挂在他尾巴上,他也想不起来特意把尾巴伸到面前来摸摸老虎,「但你不能偷懒,要勤加修炼,争取早日修復好神魂受的伤才行。」 「你说我跟那些妖都不一样,那我受伤失去记忆之前会很厉害吗?」 「我也不清楚那时候的你是什么模样。」安明晦摇摇头,指尖依然轻柔地摩挲着赤鸦脖颈上的绒毛,看着小老虎舒服得尾巴不住摇晃的模样,也不由得笑了出来,「不过一定是很厉害的,大概要打败我也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到那时候我见了你可能还要俯首尊称一句仙君大人。」 赤鸦看起来好像不是十分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只眨了眨眼睛,小声嘟囔道:「变得那么厉害就不可爱了,你就不会借我尾巴玩了,一点都不好。」 他还是喜欢自己现在这样又小又可爱的样子,每天都可以抱着大尾巴挂在大狐狸身上,还可以被大狐狸温柔地抱进水盆里洗澡,按摩得全身都好舒服。 被这话逗得失笑,安明晦原本给他梳理毛髮的手指停下,转而轻轻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你啊,不知好歹。如今在这山林里我尚且能护着你,日后若是去了外面,就没人能照顾你了。」
第70页 「那我不要出去就好了。」 「你就吃准了我不会把你丢出去?」安明晦语气温和地与他逗趣,「每天看顾着你,可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虽然说他捡回来的小妖数不胜数,早就习惯了照料几个小动物在身边。 赤鸦却觉得这话说到了点子上,他抱着大尾巴认真地想了很久,苦恼了半晌才终于眼神一亮,想到了解决办法,兴沖沖地提议道:「你不是说我很珍贵,很多人都想要我的吗?那你一直这样陪着我,我身上有什么有用的东西都可以给你的!」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话都敢往外说,都不知道自己许下的是什么样的承诺。 安明晦又弹了一下小老虎的额头,觉得自己真是养了一只让人费心的宠物:「以后可不准再随意许下这种条件,你知道被抓去后会被如何吗?那都是会让你痛不欲生的手段。」 这是说真的,白虎仙君身上有价值的可不只是那颗内丹,其余的皮毛、骨头乃至血液都是炼制法器的绝佳材料,若真落到歹人手里,赤鸦只会受尽折磨、被榨干所有价值之后痛苦而死。 「可是你又不一样,你都把我救下来了怎么还会害我。」小老虎不服气地反驳,「所以这个条件只答应你就没关系了。」 怎么就这么傻呢?原本的剧情里这样傻的老虎都能活着逃走还杀了反派,得是运气多好? 他无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气,揉了揉傻老虎的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小老虎的工作日记: 我捡到了一只大狐狸 他的尾巴好漂亮好软,我特别喜欢 大狐狸还会弹好听的曲子,做很多好吃的食物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以前的事情了 可是他一定是我见过最喜欢的大狐狸! . 我觉得到这一章,敏锐的读者已经可以猜到主角是什么属性的主角了[doge] 第41章 毛绒绒的爱情(4) 休养了一段时间, 安明晦觉得自己身上的伤势已经有所好转,虽然暂时还不能动用太多法术以及修补结界, 但正常的活动还是可以的。 闲着也是闲着,他干脆又买来了一些树苗, 准备把山上那些被破坏掉的树木重新栽种下去。 尤其是赤鸦砸下来时的那一片,几乎被砸成了一片平地。 作为一个五百年修为的狐妖,他也知道自己的日常生活应该可以算得上同族中的耻辱了。但也没办法, 他又实在没兴趣像一部分同族那样每天以诱惑人类吸人精气为乐, 就只能做点家务事、养养宠物打发时间。 如果没有发生意外的话, 现在山上的桃花应该都已经开了, 可是如今山上已经剩不下几棵桃花树了, 至于其他的树同样也损伤惨重。 真是可惜,本来还打算摘些开得好的桃花酿酒,现在看来就算酿也酿不了几坛,本来打算做给小妖们吃的桃花糕也算是泡汤了。 「若华大人, 这样扶着可以吗?」山猫和灰狼一起用身子顶着一棵刚刚放进坑中的树苗,一边小心地保持树苗的平衡一边询问安明晦有没有摆正。 就连那只灰色的小猫妖也跟了过来,此刻正站在坑里努力地用脑袋帮忙顶着树苗,安明晦往里铲土的时候总担心自己会不小心把它一起埋进去。而阿短和两个鼠妖则在旁边卖力地挖坑,画眉在天上飞来飞去地指挥它们到合适的地方挖坑,还有一只黑熊负责清除之前倒下的树木以及剩在原地的树桩。 本来这点事情也不是不能用法术解决,但安明晦见小傢伙们都兴致勃勃的, 也就没打算扫兴, 干脆陪着它们一起慢慢种树苗。 「可以, 辛苦了。」说着,安明晦用铲子铲起堆在旁边的土壤放回坑里,「这段时间要麻烦你们帮忙注意山林里的事,待善后结束一起准备一次庙会如何?」 「庙会?那是什么?」依然挂在尾巴上的小老虎适时地提出疑问。 「是大家聚在一起玩游戏的庆典。」每隔大约十年左右安明晦会着手准备一次这样的庙会给山林里的小妖们一起热闹一下,只有他自己准备那么多东西的确很麻烦,但还好这些小动物们也都会尽力帮忙,工作量虽然大了点但也不算枯燥。 「你也会一起玩吗?」 「当然。」他现在也习惯了尾巴上额外多出一点重量的感觉,并没有受到影响,「有什么想吃的,我可以给你们准备。」 「喵嗷!那我要大狐狸陪我玩!」赤鸦开心地欢唿,「还有,我也想帮你们一起种树。」 「嗯……」安明晦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一开始被赤鸦一爪子拦腰拍断的那棵树苗,委婉地道,「你……要不然就跟阿短他们一起挖坑吧,或者帮我一起往树坑里推土也可以。」 事实证明,他养的这只小老虎虽然体型看起来小,性格看起来天真,但本质上也还是只老虎。大概抱着尾巴的时候还是赤鸦刻意放轻力道了,不然他怀疑自己的尾巴可能会骨折。 真不敢想像长大之后的小老虎到底会是什么样。 高兴地应了下来,赤鸦有些不舍地松开尾巴跳到地上,又蹦蹦跶跶地跑到安明晦脚边用爪子扒拉着泥土去填树苗根部的土坑,从安明晦的视角看下去还是觉得他跟旁边的小猫妖体型相差无几,而且还扑腾得那样卖力,把自己一身雪白干净的皮毛都弄得脏兮兮的。
第71页 就这样领着一群动物在山上种了一下午的树,饶是安明晦习惯了跟它们朝夕相处,偶尔也还是不免觉得自己这样简直像是开了个动物园一样。 晚上回到院落里继续教赤鸦读书修炼,安明晦偶尔会在赤鸦自己站在书桌上看着自己给他的书时走神一下,在脑子里算一算前妖王的亲信什么时候会找来,仙界的人又什么时候会找来,自己又该什么时候让赤鸦回去仙界。 应该还是得放在身边多看顾照料几年,不然像这样什么也不懂,心思又单纯,若是回了仙界说不定也会被暗算欺负。如果中途赤鸦自己恢復了记忆或者主动想要回去仙界,那顺其自然放他回去也就是了。 「喵嗷?大狐狸?」 回过神,安明晦就看见赤鸦站在桌上歪着脑袋盯着自己,眨着灰蓝色的圆眼睛问:「你在偷偷想什么?都不看我。」 「只是觉得你是我见过最傻的白虎。」他目前也只见过这么一只白虎,这个词其实应该替换为主角,但这是不能说出来的,「日后可不能轻信别人,否则被骗了都还不知道。」 「我才不是傻,只是可爱而已。」赤鸦特别不开心地用爪子拍了拍身下的桌面,安明晦看着真怕他一下子把桌子给拍坏了,「我的皮毛这么好看,长得又这么小,比那个猫妖可爱多了,你不喜欢吗?还是说你更喜欢那个猫?」 这么小就学会问这种送命题了,安明晦一时也不知道是喜是忧,只能无奈地回答:「小猫才刚出生不到半年,你跟这么小的幼崽比较个什么呢?」现在看起来是小,但他相信白虎的实际年龄应该是自己想像不出来的数字。 「可是我也还小。」没有得到大狐狸的正面肯定回答,小老虎有点失望。 磨磨爪子,赤鸦转头跳下桌子,跑到院里的那棵槐树下弓起身子一个劲地刨着那一块土地,挖了半天之后终于把脑袋探进去,费力地叼出一个比自己还要大上几倍的酒罈,拖着跑回安明晦的书房。 「这个好香,我想尝尝这个!」 那是安明晦十年前埋下的酒罈,里面是他自己做的杏花酿,因为制作时放了些特殊的灵草,所以这酒除了味道好之外还有许多益处。 他也清楚赤鸦现在心里还在跟小猫妖暗自较劲,便也不阻止他,反而顺从地打开了封泥,拿来两个酒杯将其倒满,然后将其中比较小的那一杯放到了赤鸦面前:「酒喝多了伤身,你且尝尝味道也就可以了。」 赤鸦从来不懂得跟他客气,迫不及待地低下头伸出舌头舔着酒杯里呈琥珀色的液体,没一会儿就把那小酒杯给舔空了,还意犹未尽地伸舌头舔着自己被沾湿的鬍鬚,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刚喝了几口的安明晦。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酒鬼。」不由得失笑,安明晦伸出手指在赤鸦面前晃了晃,「这酒劲头也不算小,你还看得清东西吗?」 深深地感到自己被小看了,赤鸦一张嘴就准确地咬住了大狐狸的手指尖,却只是把那一截指尖含在嘴里,那几颗尖利的牙齿轻轻地磨了磨他的皮肤,又用柔软的舌头舔了舔,很小心地没有弄疼他,让人弄不清楚这到底是在威胁还是撒娇。 抽出了自己被口水沾湿的手指,安明晦无奈地拿起酒罈再次给赤鸦倒满,看着小傢伙又把脑袋埋进酒杯里,实在哭笑不得。 山林里的其他小妖往往是喝了一杯就晕晕乎乎的了,看起来这白虎体型虽然变小了,酒量却是没受什么影响。 难得有了这样一个独特的酒友,安明晦也就陪着多喝了几杯,旁边还放着一块绢布,以便他时不时给喝得满脸都是的小老虎擦擦脸上的毛。 这不小一罈子酒到最后竟然见了底,就连安明晦都觉得有了几分醉意,赤鸦却还是十分精神的模样,一双眼睛亮闪闪的,意犹未尽地偷偷跑过来舔了舔他手上的酒杯。 舔干净了他的杯子后,赤鸦高兴地抬起头:「这边的酒里有你的味道,我喜欢这个!」 「瞎说些什么。」笑着点了点赤鸦的脑袋,安明晦把手里的酒杯放到一边。 乖巧地蹲坐在桌上,赤鸦抬起头双眼亮晶晶地盯着面露醉意的大狐狸,看着那被烛火映得格外红润的面颊,发自心底里觉得自己捡到的大狐狸真是太好看了。 撒娇似的喵喵叫着,他用脑袋顶顶安明晦放在桌上的手,示意他快点摸摸自己,然后问道:「我最喜欢大狐狸了,你最喜欢的也是我对不对?」 「这个词可不能胡说,」从善如流地抚摸着小老虎脖子到后背上的毛,安明晦一边笑着一边纠正他,「不过最喜欢的人啊……曾经倒的确有过。」 原本赤鸦正享受着顺毛的服务,一边舔着爪子给自己擦擦脸,听了他这话却是动作一顿,猫科动物特有的那对瞳孔也不自觉地变得细长:「不是我?那是谁?那个人在哪里呢?」 他听见他的大狐狸声音中罕见地带着一丝落寞,轻声回答道:「已不在这世上,再也不会见到了。」 小老虎低头蹭蹭安明晦的手指,软软地安慰道:「大狐狸还有我呢!」 又说了一会儿话,安明晦便带着赤鸦回屋睡下了,喝了些酒之后睡眠总是格外香甜,些许动静是吵不醒人的。 他自然也不会知道睡在自己尾巴上的小老虎偷偷跑下了床,在黑暗的房间里幻化成了少年的模样,拉来一把椅子坐在床边,捧着脸笑得十分天真灿烂地看着他的睡脸,自言自语道:「真好,大狐狸以前最喜欢的人不在了。」
第72页 少年低下头,伸出舌头亲昵地舔了舔安明晦的脸颊,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开心。 「我的大狐狸真好看。」 第42章 毛绒绒的爱情(5) 关于自己私下里养着白虎的事情, 安明晦并没有打算瞒着那些致力于復活妖王的妖修。即使真要取白虎内丹,也要等到赤鸦把伤养好才能发挥其效果,而到了那时他先一步把小老虎送回仙界也就可以了。若是把这件事隐瞒下来,之后一旦被那些妖发现了反而是件坏事,他们不可能再让白虎留在他的身边。 「事情便是这样,我自会好好看顾着那只老虎。」安明晦手中拿着一柄摺扇,打开的扇面恰到好处地遮挡住了鼻尖以下的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角微微上翘的眼睛望着站在面前的狼妖,流露出几分浅淡而神秘的笑意, 「白墨, 復活妖皇大人一事万不可出差错,这颗白虎内丹也务必要恢復到最佳状态才行。」 「好,这边的事情便交给你,我会带着其余的妖尽快集齐其他需要的材料。」狼妖点点头,看起来他的表现并没有让对方产生怀疑, 「务必要控制住那只白虎, 这个给你。」 安明晦单手接过那巴掌大的玉盒,用手指稍微撑起盖子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轻笑了几声:「倒是个好东西。一只傻老虎而已,用在他身上有些浪费了。」 白墨看了一眼自己面前这个懒洋洋地靠着树干的狐妖, 只觉得这狐妖依然是一副令人捉摸不透的模样, 举手投足间却总显得优雅而迷人, 倒真是不愧为以魅惑着称的狐族, 想要迷惑一个心智倒退的老虎的确足够了。 「有备无患罢了。」白墨沉声道, 却并没有反驳他所说的「浪费」一词,「绝不能让仙界之人找到他。」 「即使找来了也无妨,花言巧语几句骗过去也就是了。」安明晦漫不经心地说着,突然抬眼看向自己面前身姿笔挺的狼妖,小扇子一般浓密的睫毛上下浮动了几下,眼角也因笑容而弯了起来,「说起来,每次来与我见面的都是你,怎么不见其他几位来叙叙旧?」 白墨稍稍沉默了片刻,随即保持着公事公办的态度回答道:「各司其职罢了。」 「不对吧,只是他们不相信我对妖皇陛下的忠心而已。」狐妖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但白墨却只能从那双漂亮的眼睛中看出一二,画着山水画的扇面依然牢牢遮挡着那半张姣好的面容,不让人窥见半分,「只有白墨大人始终恪尽职守,愿意捡起这旁人都不愿意做的差事。」 见对方不回话,安明晦也不勉强,却突然走上前一步,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他踮着脚尖抬起头,把自己的脸凑到白墨面前,双眼紧紧盯着那因这突兀之举而皱起的眉心,用指尖点着对方的心口轻声细语道:「你我共事快要三百年了,我如今却看不清你这里装着的是何许人也。」 「……自然是妖皇陛下。」白墨扭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曾经是,现在却不尽然。」安明晦笑了笑,从善如流地退了回去,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瞳看起来格外意味深长,说话时的语调也带上一丝引诱的意味,「人心易变,妖也是如此,懂得变通不是什么坏事。」 「你……」 「我自然不会背叛,却也想安生地过几天日子。」轻描淡写地截住了白墨的话,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包得整齐精緻的油纸包,递给了白墨,「刚出炉的桃花糕,回去的路上便尝尝吧。」 说完这句话,安明晦便不再看白墨的反应,收起摺扇迳自转过身散步似的离开,走了几步后又停了停,转头对仍然拿着油纸包站在原地的狼妖笑着道:「我当然不会给你下毒,不过你若是不放心,那便扔了也可。」 没了摺扇的遮挡,那笑容看起来便缺少了之前的神秘婉转,看起来只剩下真挚柔和,清澈而明艷,正如同这晌午时分的日光一般,直视怕会灼伤了眼睛,却又令人捨不得移开视线。 *** 保持着闲庭信步似的步调离开狼妖的视野内,安明晦整个妖立刻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一般松散了下来,长出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为自己又一次矇混过关而发自内心地感到庆幸。 刻意端着妖狐大人的架子真的是非常累的一件事,总要担心自己哪一个表情不对了就会被看出端倪。 最后说的那几句话只是仗着他和白墨的关系还算不错,而同时他又不希望白墨继续在这样一件看不到终点的事情上耽搁一生。那位狼妖他还是颇为欣赏的,只是復活妖皇这件事太过虚无缥缈,又十分危险,原本的剧情中白墨在最后和原主一同死在了仙界之人的手下。 能委婉地劝几句也是好的,万一对方就真的听进去了呢? 一路回到自己的小院里,安明晦熟练地接住了迎面扑过来的小老虎,揉了揉那毛绒绒的小脑袋,笑着道:「我不过是离开一会儿而已,这么急做什么?」 赤鸦仔细地在他的身上闻了闻,抬起头望着他道:「大狐狸身上有奇怪的气味。」很陌生的味道,他不喜欢。 「是吗?我去见了一位老朋友,大概是他的气味。」刚才他们两个靠得近了些,沾上一点气息没什么奇怪的。 见安明晦一副并不介意的样子,赤鸦不开心地咬着他的衣袖,一直到他进到屋里,才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献宝似的道:「大狐狸,我刚才发现了一个很厉害的法术,一定可以帮到你的。」
第73页 「嗯?」安明晦在椅子上坐下,并没有太在意,他的确是嘱咐赤鸦每天没事的时候就多静下来修炼,此时有所长进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但为了不打击小老虎的积极性,他还是装作感兴趣的模样,「是什么?可以给我看看吗?」 「好啊。」 话音刚落,安明晦就觉得眼前被突然出现的白光晃得一花,腿上一下子多出了不少重量,有一双手臂轻柔地环住自己的脖子,紧接着便是两片柔软温热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嘴唇。 有什么东西顺着唇齿相交的地方被送进了他的口中,那东西像是有灵性一般,飞快地化作一缕烟雾钻进了他的丹田之内,转瞬间丹田内便被一股精纯的灵力所温养起来。 勐地别过头使两人贴在一起的唇瓣分开,安明晦抬起手臂捂着自己的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全身赤.裸地跨坐在自己身上的银髮少年,对方那满脸无辜的模样更是让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该说点什么才好。 「赤鸦?!你这是……」 赤鸦化作人形后看起来比白虎的模样年纪要大了很多,但是那张精緻的面容上依然带着几分少年人独有的青涩稚嫩,身后长及臀部的银白髮丝柔顺地垂挂下来,一双蓝灰色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起来开心极了。 「是不是很好看?我自己偷偷看过了,我觉得这个作为人类的脸长得也一样可爱才给你看的,你喜不喜欢?」少年邀功似的说着,两条白皙细长的小腿也挂在两边不停地摇晃,看起来的确是十分开心,「我还学会自己把内丹拿出来了,你把它放在肚子里,对你的伤一定会有好处的。」 听见他说把自己的内丹拿了出来,安明晦更是震惊,立刻低声训斥道:「简直是胡闹!内丹怎可随便交予他人!」 「为什么不可以,你是大狐狸啊。」 赤鸦困惑地歪歪头,在他的观念中,自己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以送给大狐狸的,更何况自己还没有把内丹送出去,只不过是借给大狐狸用一会儿而已。他想不通安明晦为什么生气,便凑上前伸出舌尖,想要舔舔安明晦的嘴唇。 「不可以把内丹交给任何人,也不可以随便像这样舔别人的嘴。」再次偏头避过赤鸦的亲昵,安明晦认真地纠正他的观念,「就算是我也不行。」 说完,他便把那颗不属于自己的内丹从丹田之内逼了出来,安明晦将那颗泛着银白色光泽的内丹捏在指间,抬手便放回了赤鸦口中:「我不要你的内丹,把它放回去,以后也不准再轻易拿出来,否则我便真的要生气了,以后也没有尾巴给你玩了。」 大狐狸不准自己舔他,不愿意要自己的内丹,还说要跟自己生气,不给自己尾巴。大狐狸是不是不喜欢自己了? 少年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眼泪盈满了眼眶,将落未落的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安明晦看得一愣,正要再说点什么,就看到赤鸦已经委屈地哭了出来。 「呜……」眼泪一滴接一滴流下来,少年哭得身子都在发抖,「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内丹是我身上最好的东西了,我真的找不到其他更好的给你了,你不要嫌弃好不好、呜……等我变厉害了之后就去找更好的东西给你,你不要讨厌我……」 一个光着身子的漂亮少年坐在安明晦腿上哭得直打嗝,这场景要是被人看了去那可真是说什么都解释不清了。 听着赤鸦的哭声里还时不时掺进「喵嗷」一声没有长进的猫叫,他觉得自己连气都生不起来了,只觉得哭笑不得。 第43章 毛绒绒的爱情(6) 安明晦知道, 赤鸦学猫叫无非是想让他喜欢, 如今都哭成这个模样了还不忘了讨他欢心, 他看在眼里也实在没法再说什么教训的话。 「别哭了,我没有讨厌你, 也并非嫌弃你的内丹。」抬起手给少年擦擦眼泪,安明晦把自己的尾巴幻化出来, 主动挪到了赤鸦怀里, 「你不是很喜欢它吗?抱抱它,然后就不要哭了可好?」 「呜……」伸手抱住了面前这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赤鸦的哭声小了一些,但眼泪还是在不停流着。 他的手抬起来,又停顿了一会儿,才落在了赤鸦的肩膀上, 入手的细滑触感让他多少有些不自在, 但还是温声安慰道:「我只是担心你而已,失了内丹后果很严重,所以就算是我也不能随便给出去。」 「就算你再如何信任我, 也不该拿这种事来冒险。」 赤鸦一向是很听安明晦的话的,唯有这一次他觉得大狐狸说得根本不对, 完全是没有道理的。 「那些小妖告诉过我很多东西,它们说你救了很多妖, 也救过很多人, 还说你对谁都很好, 从来不会发火, 也不会仗着修为欺负它们,一直守护着这片山林。」赤鸦抱着怀里的大尾巴,闷闷地道,「你又告诉我因果相生,不能对坏人心软,也不能对好人施暴。」 「那你这么好,得到回报不是应该的吗?你对我也这么好,我为什么不能把内丹给你?」 孩子学会顶嘴了,大狐狸还真的被他问得噎住了一下,深深地疑惑自己遇见过的主角为什么都不计原则地一心向着反派,跟自己以前看过的所有文学及影视作品都不一样。 「因为我会担心,你就当是让我放心一点。」说着,他在小老虎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亲吻,微微笑着,「还有,只能亲这里,至于原因等你再长大些才能明白。」
第74页 「大、大狐狸?」 突然被如此亲昵地亲了额头,刚才还倔强地跟他辩解的少年一下子涨红了脸,抬起一只手愣愣地捂着被亲过的地方,另一只手还抱着狐狸尾巴,但也僵硬得像是木头一样,低着头不敢看他,看起来简直不知道是高兴多一些还是害羞更多一些。 看着这莫名有些熟悉的反应,安明晦不自觉地皱了皱眉,随后又觉得自己大概有些神经质了,毕竟这只是一个很普通且常见的反应。 但他也确实非常在意自己经歷过的这几个世界中,每一个主角之间究竟是否有着某种联繫。 「好了,你先变回本体的模样,小心着凉。」 看着赤鸦乖顺地变回了巴掌大小的白虎,安明晦熟练地顺了顺小老虎背上的绒毛,稍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问道:「周敛容,萧承渊……对这两个名字,你可有什么印象?」 小老虎眨眨眼睛,歪着头舔了一下他的指尖,才回答:「没有……他们是谁?」 说不上是否感到失望,安明晦低声回答道:「没什么,是两个怪人而已。」 「大狐狸在骗我。」赤鸦不开心地甩甩尾巴,双眼依旧专注地望着安明晦的眼睛,「你不开心了,他们欺负你了吗?以后我帮你打他们好不好?」 「只是有些怀念而已,他们没有欺负我。」他笑了笑,因着小老虎这番稚嫩的关心而放松了许多,「你也不必打他们,他们早就不在了。」 毕竟他到了这个世界已经有百年之久,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沉淀下来很多东西,也足够放下很多东西,而那些没能被释怀的部分,就仔细收藏着便好了。 说完,他也不等赤鸦回復,便抱起小老虎走出屋子,一边走一边道:「也差不多该开始准备庙会要用的东西了,我们去找找仓库里的东西有什么用得上的。」 *** 虽然每次庙会都只有安明晦和一群未化形的小妖,但他还是会尽量把各处都布置得仔细些。庙会上该有的那些摊位他也大多都学着布置了,至于摊主则让对此感兴趣的小妖们自己来决定。 毕竟十年才准备一次,他如今又并不缺时间,跟小动物们一起热闹热闹也是挺不错的,百年来要不是有这些小傢伙陪着,这山里还不知道会有多冷清。 而为了准备庙会上需要的东西,除了一些放在仓库里可以反覆使用的物件之外,还有许多东西是需要去人类的城镇上购买的。这个差事自然只能由安明晦去做,而赤鸦虽然一直委委屈屈地挂在尾巴上求他带着自己一起去,但最终还是被留在了院里。 不是他不愿意带着赤鸦去山林之外的地界转转,实在是赤鸦的身份见不得光,如果不小心遇到了哪个厉害些的修士注意到了赤鸦身上与众不同的气息,那事情就要变得麻烦了。 但是也不能离开太久,免得他不在的时候有修者闯入山林之中,最好是能够速战速决,所以他走时也特意安慰了赤鸦不用太着急,自己很快就会回来。 不情不愿地被留了下来,赤鸦蔫蔫地趴在小院门口,紧紧贴着门槛却又不敢往外多走一步——安明晦在院子里设下了能够遮掩气息的阵法,嘱咐他不要随便跑出去。 他真的很想去找大狐狸,可是又不能不听话。 赤鸦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听着坐在围墙上的猴子跟自己唠唠叨叨个不停,连抬起爪子警告对方快点闭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希望大狐狸可以快点回来抱抱自己,最好能再像上次那样亲亲自己,然后自己就可以闻着大狐狸的味道在他的怀里打滚。 一道厚重的陌生男音突然在旁边响起:「白虎。」 小老虎连头都懒得抬,下巴依然枕在自己的爪子上哀怨地想着:呜……大狐狸怎么还没有回来。 「白虎,」那身材魁梧的男人十分耐心地又叫了一次,「仙界的那几个叛徒已被我们尽数解决,如今形势已经趋于稳定。」 这一次赤鸦翻了个身,却依旧没有理会说话的那个人,或者说根本没有把注意力分给外界分毫,一秒一秒地数着安明晦离开的时间。 「白虎?」那人的语气终于有了变化,似乎是注意到了赤鸦的古怪,「我是来寻你的,如今你既无事,便随我回去仙界。」 趴在地上的小老虎依然没有反应,男人便干脆走上前几步伸出手打算把他拎走,却不料刚才还对自己说的话无动于衷的小老虎突然警惕地跳了起来,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愤怒地瞪着他:「滚出去,谁准你进来大狐狸的院子了!」 林子里的那些小妖也就算了,那是大狐狸同意它们来往的,可是这个长得又丑又壮的人他从来都没见过,身上的味道和小妖们一点都不一样,大狐狸也一定没有同意他进来。 「白虎?」男人对他这个反应感到十分错愕,随即意识到赤鸦恐怕是心智受了损伤,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我是玄武,你我相识数千年,我绝无恶意,只是想带你回仙界养伤。」 「什么仙界,我不回去!」赤鸦不假思索地拒绝了玄武的提议,「我要跟大狐狸住在一起,你快点走开,离大狐狸的院子远一点!」 「狐狸?」清楚地感受到白虎对自己抱有的敌意,玄武不得不退后了几步以表示自己确实没有冒犯的意思,「我的确感知到妖狐的气息,我不知那妖狐是何等品性,但狐妖一族大多狡猾卑劣,善于蛊惑人心,你跟在他身边并不安全。」
第75页 极为愤怒地瞪大了眼睛,赤鸦死死地盯着站在院门外的玄武,看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咬死他一样。 这个人竟然敢污衊大狐狸,如果不是大狐狸再三说了不可以离开院子,他一定要…… 「你说你来自仙界,跟我是从一个地方来的?」 见赤鸦似乎隐隐有了松口的意思,玄武立刻点头,沉稳肃穆地道:「自然,你我同在四灵之列,本是同源而生。」 小老虎的眼神亮了亮,不知怎么的,玄武竟然觉得自己从那双圆圆的蓝灰色大眼睛中看出了熟悉的凉薄与残忍,那一刻他几乎以为白虎恢復了过往的记忆。 「那,你的内丹也和我的差不多对不对?」和小猫一般大小的老虎歪着脑袋站在那里,全身被白灰相间的绒毛覆盖,仰头望着门外的大汉的模样可爱极了,「大狐狸说,我的内丹是很珍贵的东西,你的也一样,对不对?」 「的确如此,那狐妖可能也在惦记着你的内丹,你最好立刻随我离开此地。」 赤鸦微微张开嘴,那憨憨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在微笑一般,软着声音道:「你进到院子里来好不好呀?」 第44章 毛绒绒的爱情(7) 当安明晦回到山林中时, 才刚一走近自己的院落, 就听见了阵阵轰鸣声,神情立刻严肃下来,闪身来到小院门口,随即便被一个白花花的毛糰子扑进了怀里。 「大狐狸快点走开,里面有坏人!」 他低头看了看扑到自己身上的小白虎,见对方除了身上的毛乱了一点之外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 这才松了口气,抱着小老虎警惕地看向站在院子里的陌生男人。 「不知阁下有何贵干?贸然对这么小的孩子出手怕是不太妥当吧?」 一时不察差点死在这么小的孩子手里的玄武:「……」 这还是多亏了白虎目前神魂受伤未愈, 否则刚才那一下若是全盛时期的白虎仙君攻过来的,那即便他再擅长防御之法也是凶多吉少。 而赤鸦则心满意足地缩在安明晦怀中, 十分惋惜地盯着院子里的玄武, 同时委屈地抬起自己的小爪子:「大狐狸, 他的皮好厚, 我的爪子都拍疼了。」 「你是那只狐妖?」玄武皱着眉,依然谨慎地没有收起自己周身的防御术法,却又觉得没眼看那个乖得像猫一样窝在狐妖怀里撒娇的同僚, 「我来带白虎回仙界。」 「原来是仙君,那可真是失敬了。」安明晦一边说着,一边安抚性地替赤鸦揉了揉爪子,轻轻按摩着那软软的小肉垫, 「我观仙君应是直爽之人, 那便直说了, 我不放心现在让赤鸦回仙界。」 「若无要紧之事, 待他伤势痊癒再回去也不迟。」 「喵嗷~」肉垫被揉得舒服了,小老虎动了动身子露出自己的白肚皮,发出几声软绵绵的猫叫,「以后也不要回仙界,我要大狐狸一直陪我玩。」 感觉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都出了问题的玄武:「……」 虽然同为四灵,但各自司掌的事物不同,而掌管兵家之事的白虎一向都是他们四个中最为兇悍的,虽从未认真较量过,但若是单打独斗恐怕谁也不是白虎的对手。 这只狐妖究竟是给白虎下了什么迷药? 「仙君不必忧心,我不会对赤鸦做什么,哪怕我真的心怀不轨,也不至于胆大包天到与仙界为敌。」 沉思片刻,玄武干脆地收起了掐在指间随时可打出的法决,表明了自己的打算:「过些时日我还会再次前来。」 「多谢仙君体谅。」安明晦颔首,目送玄武化作一道流光飞离这院落。 在场谁都没有注意到,在玄武说出自己还会再来时,赤鸦的眼睛睁大了几分,连那条细长的尾巴都愉快地微微摇晃起来。 真好,他想要送给大狐狸的礼物还会回来。 安明晦自然不知道刚才竟然是赤鸦先挑起的争端,只以为是玄武打算动用武力强行带走赤鸦,此时见对方离开了便赶紧又揉了揉「受惊不小」的毛糰子:「已经无事了,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就赶快逃走,莫要硬碰硬。可有哪里不舒服?」 说着,他随手撸了一下小老虎的尾巴,只是当做逗趣的一个举动,却没想到赤鸦突然抖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格外甜腻的叫声。 「喵嗷嗷~」大狐狸的手好暖和,撸尾巴也好舒服,「还要撸尾巴,要揉爪子,顺毛也要!」 「唉……你啊……」怎么就只有这点出息呢,这得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 转眼间又是一个多月过去,天气开始渐渐转热,安明晦受的伤终于恢復得差不多了,山林中的结界也被他重新布置下去,不用再担心会有擅闯之人。 小妖们翘首以盼的庙会也终于可以开起来了。 庙会是从下午接近黄昏时分开始的,因为安明晦想着这山里全都是些精怪,对于夜晚也没什么避讳,那就干脆夜里点上灯笼举办庙会,多添上几分气氛。 夜里张灯结彩的山林是十分漂亮的。 安明晦抱着赤鸦站在院落门口,面上带着笑意看着山丘下那热闹的庙会,只觉得这样的场景无论是看多少次都不会觉得厌倦。 虽然庙会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但是如今在这一个个摊位间来往喧闹的却不是人类,而是各种各样的动物,这画面看起来就显得格外新奇有趣。
第76页 「大狐狸,这个是什么!」 顺着小老虎的爪子尖看过去,他看到一只萤火虫正在他们身旁悠闲地上下飞舞着。现在本不是该有萤火虫的季节,但这片山林在他的庇佑之下一直都比外界要更多了几分生机,偶尔看到不应季的鲜花开放或者虫鸟飞舞都是寻常事。 「这是萤火虫。」安明晦抬起手指,那只散发着柔和萤光的小虫便顺从地落到了他的指节上,看起来像是通灵性知晓他不会伤害自己似的,「再过一两个月才会变得多起来,届时带你去森林里看它们。」 赤鸦盯着那个停在大狐狸手指上的小东西,只看了一小会儿,就甩甩尾巴把萤火虫赶走,转而把自己的尾巴塞进了大狐狸的虚握的手掌里,软着声音撒娇:「大狐狸摸摸尾巴好不好?」 如今小老虎已经不经常把自己挂在他的尾巴上了,反而喜欢上了被他抱在怀里撸尾巴,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趣味。 不过反正也是举手之劳,安明晦并没有拒绝,一边摸着小毛团的尾巴一边走下山丘,进到了热闹的庙会场地之中。 他刚一走进去,一群小动物就围了上来,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若华大人!你看我赢来的小木雕!」 「这个东西好好吃啊,若华大人你尝尝!」 「那边的那个灯谜好难啊,若华大人你来一起猜好不好?」 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安明晦从容不迫地一一回应小妖们的话,陪着它们一起在庙会上游玩,时不时给赤鸦也买来几样零嘴或者玩具。精怪们的庙会自然用不到钱币,所以他就自己做了一种代替金钱的木籤,可以通过玩各种游戏赢到手,再用这些木籤去购买喜欢的东西。 作为彩头,每次他都会给最后手里头木籤最多的店家一点小奖励,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怎么说也算是值得纪念的。 「安明晦。」 冷不丁听见这样一句传音,安明晦撸着小老虎尾巴的手顿了顿,无奈地低下头对着舒服得肚皮朝天软成一滩水的赤鸦道:「我有些事情要离开一下,你先在这里跟小妖们玩一会儿,不必去找我。」 「……喵嗷?」茫然地睁开眼睛,赤鸦就看到眼前一阵晃动,转眼间自己就离开了大狐狸暖和的怀抱,只能自己站在地上仰头望着安明晦离开的背影。 与赤鸦分开后,安明晦独自离开了山林,果然在结界外的老地方找到了安静地站在那里的白墨,便条件反射地从怀里拿出了那柄摺扇。 稍微调整了一下表情,今日穿了一身青衫的狐妖便挂着高深莫测的微笑,凑到了一身黑衣的狼妖面前:「白墨大人来得倒是凑巧。」 其实说出这话已经十分虚假了,这百年来自从第一次被白墨撞见了他跟小妖们的庙会,之后的每一次庙会白墨都不曾缺席过,要说这是凑巧那谁都不会相信的。 白墨瞥了一眼那笑眯眯的狐妖,看起来倒像是满肚子坏水的模样,却每次过来见他时都要先在远处做一番准备,还每次都以为他没有察觉。 真是只傻狐狸。 「我来看看情况。」白墨语气平淡地道,仿佛真是在例行公事一般。 安明晦自然不知白墨心中所想,只继续笑着作出邀请:「那些小妖们正在开庙会,难得来了,不如便一同去逛逛如何?」 高大的狼妖点点头,面上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转身率先走进了山林之中,头也不回地抛出一句:「你的扇子脏了。」 闻言,安明晦低头看向扇面,便看到山水画的正中间清楚地印着一个小爪印,可爱倒是可爱,但出现在这种时候就让他有些尴尬了。 根本不知道熊孩子什么时候玩坏了自己扇子的大狐狸:「……」 *** 被独自留下的赤鸦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身后的尾巴都委屈地垂了下去。 恰好画眉飞过这边看到了他,便停在了旁边的货架上,一边悠闲地梳理自己的羽毛一边道:「你在这里傻站着干嘛,庙会上有那么多好玩的东西呢!」 「大狐狸不见了……」突然就放下他跑走了。 「那有什么稀奇,若华大人每次庙会都要去陪一个狼妖的。」画眉见怪不怪地道,拍了拍翅膀,「若华大人陪着那个狼妖的时候跟平时一点都不一样,还特地嘱咐过我们不要上前去打扰,你待会儿看见了也不要去吵若华大人。」 「为什么?」小老虎瞪大了眼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算看见大狐狸了也不可以过去,「大狐狸要陪我玩的。」 「你懂什么,那狼妖肯定是若华大人心仪的道侣。」画眉伸着脑袋,骄傲地跟他卖弄自己的那点知识,「妖族跟喜欢的妖在一起的时候都不喜欢被打扰的,以后还要一辈子在一起呢。」 赤鸦更加无法理解了,他只愤怒地反驳道:「不可能,大狐狸是要陪着我的!我才可以做大狐狸的道侣!」 「哎呀,你连道侣是什么意思都不懂,若华大人只是可怜你还小,所以姑且养着你而已,就像以前的那些小妖一样。」像是嫌他头脑不够灵光似的摇摇头,画眉扑扇着翅膀试图跟这个呆头呆脑的老虎讲道理,「我看过那个狼妖,人形的模样又高大又英俊,跟若华大人走在一起特别般配。若华大人只是暂时把你当小妖养着,以后还是要跟狼妖在一起的,到时候你也要有点眼色,不能再缠着若华大人了。」
第77页 「不可能!!!」 这一声怒极的嘶吼带着气势惊人的灵力,赤鸦看了一眼吓得差点从架子上掉下来、此时正瑟瑟发抖不敢说话的画眉鸟,站起身飞快地跑走了。 第45章 毛绒绒的爱情(8) 白墨真正开始注意身边这只狐妖, 是在妖王去世后的第三年。 无论是从相貌还是风情,那狐妖无疑都是合格的, 有着足够魅人的资本。第一次见面那时他守在妖王的身侧,看着王座之下那随着管弦乐声起舞的身姿,便觉得这只狐狸绝非善类,举手投足都带着勾人的意味,而且那双眼睛之中满满的都是野心。 后来妖王逝去,只留下一颗生机全无的残破内丹, 身边这些个亲信都发了疯一般四处寻找着復活之法, 唯有安明晦一声不吭地选了个偏僻的小山林, 把自己藏了进去。 其实白墨并不觉得他是背叛了妖王, 因为同为妖王陛下的亲信那么多年,他自认对于安明晦还是有几分了解, 对方虽然有野心且城府颇深,但那份忠诚也是真实的。 这个印象被打破源于一次意外,那时他前来这片山林狐妖交接情报与接下来的打算,但那段时间的事情实在很多,他忙于联络分散到各地寻找方法的同僚, 还要躲避新妖王的追查, 忙中出错便在交代事情时少说了一项。 不过白墨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 当时他们才刚刚分开,他便转头又回去找了那只狐妖。 然后他就不小心看到了撤下伪装后的狐妖身边围着一群小动物, 并笑得十分柔和地抱起脚边的紫貂, 一边抚摸着紫貂身上的毛一边说着话:「你刚才看到白墨了?他是狼妖, 看起来的确有点凶,就算是我跟他说话也得小心翼翼的,你觉得害怕也很正常。」 「以后他过来的时候你们就躲开些就好了,也尽量不要去跟我说话,毕竟在以前的同僚面前我还是要维持着应有的形象的,跟平时会不太一样,我也不想吓到你们。」 跟那些精怪在一起的狐妖看起来的确和他印象中的很不一样,看起来丝毫没有危险性,反而可以用和蔼可亲来形容。 那时候白墨安静地站在远处的树后考虑了一下,觉得刚才遗漏的那点事情也不太重要,便没有去打扰那边其乐融融的氛围,转身离开了。 从此他便知道了安明晦在他面前总是会小心地把自己伪装成那副狡猾的模样,但是觉得没必要揭穿,便一直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看这个狐妖装模作样也还算有点趣味,算是这百年来难得的消遣。 「不知道白墨大人可有看到什么感兴趣的玩意?」安明晦走在白墨的身旁,笑眯眯地询问。 他的扇子上还留着赤鸦的爪子印,不好打开,此刻便只将合上的扇子拿在手里把玩,还时常习惯性地将其抵在下巴上。 「多是凡人的物件,无甚稀奇。」白墨语气淡淡地道,说话间又瞥了一眼安明晦手上的扇子,「看来你和那白虎倒是相处甚欢。」 「……白墨大人说笑了。」干咳一声,他尴尬地将扇子收了起来,「如今白虎不过是稚子心性,好哄得很,只不过还是难免顽皮。」 庙会的区域是围着山丘下环绕了成了一个环形,两侧是店铺,中间是供人行走的道路,此时路上挤挤攘攘的有许多小妖,但它们见了安明晦和白墨都会乖巧地让开道路来,只不过那好奇的眼光还是止不住地投到两人身上。 多亏了白墨自进来起就在二人身边设下了屏障,使得其他小妖听不见他们讲话,否则安明晦定然要更加不自在。 「你我本就地位相当,不必以尊称唤我,直唿姓名便是。」狐妖称唿他的方式并无定性,偶尔也会直唿其名,但更多时候还是会加上那个总像是带了点嘲讽意味的尊称,「你意下如何,若华大人?」 安明晦以前知道白墨是个正经而不苟言笑的性子,却不知道他这样一本正经地挖苦起人来也着实有几分功力,只能端着从容不迫的微笑应下来。 「这百年来你隐居山林,倒是把琴棋书画和厨艺修习得精通。」 大狐狸的笑容有点裂了:「这算是在婉转地讽刺我不干正事吗?」 「只是想感谢你赠予的糕点,味道很好。」狼妖冷淡地说着道谢的话,要不是知道他性子如此,安明晦一定以为这又是在嘲讽自己,「我这次来是想把那只白虎带走。」 饶是白墨讲话一贯不喜欢提前铺垫些废话,但这急转直下的话题还是让安明晦心下一惊,忍不住皱起眉,在心里不断思索着自己上次说的那些话是否太过张扬,引起了对方的怀疑。 「你既求的是平安喜乐,那只白虎便留不得。」白墨的表情丝毫未变,像是并没有察觉身边人的惊疑一般,只自顾自一边信步走着一边说话,「把他交给我,从此之后这反叛之事便与你无关,你自可在这山里过你的日子。」 这话里的意思…… 安明晦眉心紧锁,偏过头盯着狼妖那英俊阳刚的侧脸,嘴上却故作嬉笑地道:「说笑了,这事说起来不错,但我又怎好意思麻烦你许多?」 「事已至此,无论对仙界还是妖皇陛下的其他亲信都需一个交代。我已不差再多几分麻烦。」说到这里,白墨稍微顿了顿,再次开口时声音比之前要低沉了几分,「万事万物总要有所牺牲。」 说到这里已经再没什么可解释的了,安明晦彻底意识到了白墨是打算把一切事情揽到自己身上,而最后无论是仙界还是妖族怪责,都落不到他的头上。
第78页 至于白墨自己,一旦事情出了分毫差错,便是难逃一死。 「白墨,你当真听不懂我的意思?」他终于顾不上保持属于狐妖的那一份风度,用力抓住了狼妖的肩膀,逼迫着对方与自己对视,他直直地望着那双向来情感淡薄的眼瞳,一字一句道,「我不需要你去送死,也不在乎能否復活妖皇陛下。我们把白虎放回仙界,既不需要与仙界为敌也不必与现任妖王作对,只要想办法摆脱其余几位同僚……」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那常年不苟言笑的狼妖破天荒地抬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却真实存在的笑意,连说话声也温和了一分:「不装了吗?」 安明晦:「……?」 白墨抬起手随意地拍了拍他的头顶,平静地道:「白虎一事我尚未告知任何人,你把他藏好便可。」 「既然你已无心为陛下效力,那便就此放弃也好。」 被这突然的反转惊得愣住的大狐狸:「那你……」 「待处理过手上的杂事,若是有了去处,从此归隐也未尝不可。」狼妖说着,望着面前人的眼神莫名的意味深长,似乎其中还藏着什么其他的情绪,「你……」 白墨的话没能说完,便突然闪身一跃而起,险之又险地躲开了向着自己袭来的利爪,抬头看向那站在自己刚才的位置上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的白虎。 这周围立刻起了骚动,别说是白墨和那些小妖,就连安明晦看了都忍不住吃惊地睁大眼,看着这个站在自己身边怎么看都是成年体型的白虎,若非那纯净的灵力依然熟悉,他一定认不出这就是自己抱在怀里几个月的小老虎。 「就是你对不对?」白虎一双眼睛都变成了危险的竖瞳,看着白墨的眼神就好像在看着一只脏了自己领地的爬虫一般,冰冷得让人不自觉地战慄,「就是你要抢走我的大狐狸对不对?」 「赤鸦?!」 安明晦急忙出声制止,但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在他话音落下之前白虎已经飞快地扑向白墨的方向,顷刻间便缠斗在了一起,灵力掀起的浪潮掀翻了周围的一片店铺。 赤鸦已经红了眼,一心只想着立刻杀死自己面前这个该死的狼妖,根本听不进安明晦的喊声,而白墨虽比他要理智,但在这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势下也根本无暇抽身,仅仅是闪躲防御便耗费了极大心神。 他哪里见过自家的小老虎露出如此兇悍的一面,只觉得整个世界被颠覆了也不过如此。 「赤鸦,停手!」 急于制止这场莫名其妙的打斗,安明晦见言语已经起不了作用,便干脆飞身上前,在赤鸦又一次扑向白墨的时候一把抓住了他的尾巴,用了极大的力道才没让自己被一道甩飞出去。 「别闹了,你这是做什么?!」他顾不上这许多,死死拉着白虎的尾巴,生怕自己一松手他就又扑过去。 见大狐狸这样拦着自己,还这么用力地扯自己的尾巴,赤鸦立刻觉得更加委屈了。 安明晦只看见白光一闪,原本抓在手中的尾巴消失不见,转而是化作人形的赤鸦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这一次倒是有些长进,起码没有赤身**地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而是身上多了一件火红的薄纱衣袍,映衬得那雪白的肌肤越发晶莹。 「为什么扔下我去找那个狼妖?找不到大狐狸我好害怕,你还那么用力拉我的尾巴,拉得我好疼。」赤鸦双手紧紧圈着他的腰肢,像是生怕他把自己扯开似的,抬起头红着眼眶软声撒娇,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臀部,「帮我揉揉好不好,真的很疼很疼。」 大狐狸只觉得自己的手被按在了一团十分柔软的东西上,这本就足够让他尴尬,而一旁缓缓走过来的白墨看着这边的眼神又让他更加尴尬。 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第46章 毛绒绒的爱情(9) 白墨缓步走上前,审视的目光落在了赤鸦身上, 在对上那冰冷可怖的眼神时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 开口问道:「你就是他捡来的那个老虎?既然原身已经成年, 人形为何不一併变作成年模样?」 现在他面前的这个身材纤细柔弱的少年明显不是白虎真正的模样,而那双充斥着暴虐意味的眼睛更是与对方此刻软软地靠在狐妖怀里的模样极不相称。 他毫不怀疑,如果此刻安明晦不在这里,那这只白虎必然不会像现在这样顺从乖巧。 「大狐狸,我讨厌他。」赤鸦还是紧紧地抱着安明晦,并抓着他的手给自己揉刚才被拉疼了的地方, 声音绵软地撒着娇,「我这个样子长得不可爱吗?你不喜欢吗?」 「咳, 别闹了,向白墨道歉。」抽出自己被按在少年臀肉上的那只手,安明晦觉得自己的动作都是僵硬的,「你这样贸然动手太失礼了。」其实他想问赤鸦怎么会突然能变回原本的体型,但又觉得这个问题放在这个场合还够不上成为重点。 他觉得自己这是在一本正经地教育小老虎为人处世的正确方式。 但是赤鸦不这么觉得。少年瞪大眼睛地望着安明晦,像是不敢相信大狐狸竟然帮着那只讨厌的狼说话, 而且还不愿意帮自己揉尾巴,眼圈立刻就红了。 「为什么要道歉,他跟我抢大狐狸!」赤鸦眼睛里含着泪水,一点也看不出来方才盯着白墨时的可怖模样, 「你不可以跟他做道侣, 你只可以跟我交.配的!」
第79页 从外表天真纯洁的少年口中听到这样的字眼, 安明晦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又被颠覆了一次, 问题太多他甚至不知道该从哪方面开始纠正才比较恰当。 安静地站在一边旁观的白墨这才开口替他接了话茬,冷淡的声音中莫名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你大概忘了仙界的律法,仙妖不得婚配,仙界之人向来瞧不起我等凡间的妖修。」 「我不管那个仙界,我又不会回去,大狐狸你跟我交.配好不好?」赤鸦可怜兮兮地抱着安明晦,脑袋在他胸口蹭来蹭去地撒娇,「让我做你的道侣,尾巴缠在一起在床上滚一整天好不好?」 安明晦真想不通话题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化成这个样子。 「说的都是些什么话,白墨你怎么也跟着他胡闹。」 狼妖看了一眼依然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平静地道:「实话实说而已。堂堂白虎灵兽,没必要娇惯着。」 这一次,是安明晦经歷过的最为印象深刻的一次庙会。左手边是性格严肃认真的好友,右手边是紧紧抱着自己胳膊不放的少年,三个一起在庙会上逛了多久,安明晦就劝了多久的架。 仿佛是个死循环,每当赤鸦缠着他说起道侣的话题而他无言以对的时候,白墨就会代为泼上一瓢冷水,赤鸦又会像炸了毛一样与白墨争吵起来,他就不得不劝说安抚上一句,随后被安抚下来的赤鸦就又撒娇着想做他的道侣…… 而且也不知是因为百年来心境有所提升还是因为早就有了些许准备,又一次被这个世界的主角提出这种要求,他竟然也没有太过惊讶。 那天送走白墨回屋休息时,安明晦感受着变回小猫大小的老虎打在自己尾巴上的唿吸,心里不住地思索着稍后要怎么跟小老虎解释清楚道侣这种关系的特殊性。 同时不可避免的,他也会忍不住思考连续三次遇到的主角都喜欢同性,而且每次主角都对自己心存爱慕,这种概率会是多大? 「大狐狸你不想睡觉吗?」赤鸦抬起脑袋,两只前爪依然抱着怀里的大尾巴,双眼在屋内暗淡的光线下依然能清楚地看到安明晦的脸,「那我们来交.配吧。」 「咳……这种话不可胡说。」又是忍不住干咳一声,安明晦暂时还达不到能坦然淡定地谈论这种话题的程度,「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是谁告诉你的?你还不清楚那些具体是什么,莫要随意放在嘴边。」 又一次被拒绝了的小老虎开始在狐狸尾巴上爬上爬下,动不动就钻进尾巴下面把自己整个埋在柔软蓬松的尾巴毛下面:「我就是知道嘛,没有人告诉我我也知道,我还知道交.配是很舒服的事,跟最喜欢的人才可以做,我只想跟大狐狸一起舒服。」 「我还知道很多妖都喜欢我人形时的那种样子,抱在怀里又好看又可爱,里面也热热的软软的,会很舒服的,一定比那个狼妖舒服,你试试嘛!」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赤鸦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可爱,但那些话的内容跟他的语调显然不太能匹配得上。 暂时性失去语言能力的大狐狸:「……」 他以为赤鸦只是从哪个小妖那里听来了皮毛,却没想到对方对这种事的了解比自己想像中的要深入太多。 「我不会骗你的,真的会很舒服!」 说着这样不得了的话,赤鸦再一次变成少年的模样,直接拉着安明晦的手放到自己后面,示意他自己感受一下,以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安明晦最初没意识到他想做什么,等到指尖被迅速地放到某个入口处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在食指指尖刚刚被放入一点点的时候飞快地抽回手,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疯狂地涌上面部。 仙界的灵兽都这么奔放吗?还是说实际上是他不小心把小白虎养坏了? *** 说点非常丢人的事实,那天安明晦一晚上都没能睡着觉。 准确地说应该是根本不敢睡,他生怕自己一睡着之后满脸写着失望和跃跃欲试的赤鸦就会趁机做点什么,而等自己醒来时面临的就是某些十分难以言语的场面。 按理说在赤鸦恢復过往的记忆之前,如果他对赤鸦做了某些越界的事情,这应该算是某种程度上的趁人之危。 但是大狐狸的知识体系里并没有储备「被失忆的人趁人之危」这算是哪一种概念,也从来没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面临这种情况。 昨晚回屋休息之前,安明晦还觉得赤鸦嘴上闹着要做自己的道侣,要做那些难以启齿的事情只是类似于孩童的占有欲和好奇心作祟,实在不该真的将之归类为情爱。 然而现在他不敢这样说了。 随着伤势恢復与每天的修炼,赤鸦的记忆虽然没有恢復,但是他对于很多事情的认知都有所恢復,回忆起了很多脑海里本来已经丢失的概念,甚至能说出一些连安明晦都不曾听说过的珍奇物件。 按理说即使记忆尚且缺失,但获得了这么多的知识后心性总该有所成长,但赤鸦每天依然还是像个小孩子似的缠着他撒娇玩闹,与之前相比没有丝毫的改变。 难道说白虎原本的性格就是如此?安明晦也说不准。 「大狐狸,你什么时候才愿意跟我交.配啊?」挂在尾巴上的小老虎闷闷不乐地问。 每天被追着问这种话,饶是安明晦再怎么让自己习惯,也还是很难当做没听见。
第80页 「这种话,待你恢復了记忆,能为自己的言语负责再问也不迟。」他还是这样一句回答,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无奈地嘆着气,「况且仙妖不得婚配,白墨他并未骗你。若是被发现,仙界是会降下惩戒的。」 「可是婚配不是指男女之间吗?我们两个都是雄性为什么不可以?」小老虎觉得这话一点道理都没有,「再说仙界的人来了,我把他们打回去不就可以了吗?你都说了我以前很厉害的,一定可以打得过他们的。」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大狐狸:你即使现在也已经挺厉害的了。 「好了,到此为止,这件事等你恢復了记忆再来谈论。」及时把这个话题叫了停,安明晦拨弄了几下面前的琴弦,却想不出该弹些什么好,便徵求了赤鸦的意见,「可有想听的曲子?」 往常他弹琴的时候经常会有小妖跑过来听,但最近属于特殊时期,安明晦实在不想当着那些小动物的面与赤鸦谈论那些话题,便用了点法术,不让琴声传出这个院落之外。 「想听龙凤吟!」那是他第一次听大狐狸弹琴时的曲子。 开心地抱着柔软的狐狸尾巴,赤鸦享受地半眯起眼睛听着自大狐狸指尖流泻而出的乐声,身后的尾巴伴随柔和的琴音灵活地在空中左右慢慢摇晃。 ——真是的,大狐狸总说要恢復了记忆才可以做那些舒服的事,可是要是恢復了记忆之后不可爱了怎么办?大狐狸说不定会不喜欢的。 在那之前大狐狸连嘴都不准他舔,他每天晚上偷偷起来看大狐狸的时候都忍得好难受,大狐狸的嘴看起来那么好吃,可是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都不敢去舔舔外面,更别提伸进里面舔舔大狐狸的舌头了。 小老虎委屈地甩甩尾巴。 第47章 毛绒绒的爱情(10) 今天大狐狸又出去外面了, 赤鸦只能自己留在院子里委屈地跟蹲在院墙上的山猫说话。 「大狐狸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他都出去好长时间了……」银髮红衣的少年双手抱膝靠坐在墙根, 精緻漂亮的脸上满是难过。 安明晦临走前看见赤鸦满脸委屈不情愿, 便找了山猫过来陪他说说话, 可是在他看来除了大狐狸之外无论是谁都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若华大人分明才刚刚出去而已。」山猫悠闲地坐在墙上梳理着自己身上的毛,偶尔歪歪脑袋对赤鸦的话表示疑惑, 「你为什么这么不高兴?若华大人每次回来的时候都会给我们带礼物的。」 「除了大狐狸我什么都不想要。」赤鸦闷闷地道, 「只要大狐狸愿意喜欢我就可以了。」 「若华大人不是已经很喜欢你了吗?」山猫眨眨眼睛,换了姿势懒洋洋地在墙头趴下, 「他觉得你会寂寞就把我找过来,还找藉口说是叫你帮忙照顾我, 若华大人一直都是这么体贴的。」 安明晦也确实是为了避免赤鸦觉得难为情,找来山猫时明面上说的是山猫最近身体不太好, 自己暂时离开就让赤鸦帮忙照看一下, 而实际上是为了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还不够,我想要跟大狐狸交.配。」说着, 赤鸦低下头仔细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随手召出一面水镜看了看,确定自己的头髮也没有乱才放下心, 「我长得不够好看吗?为什么都过了这么久了大狐狸还是不愿意跟我交.配呢?」 「跟我们不一样,若华大人在这方面好像是很保守的,我来到这片山里几十年了也没见过若华大人跟什么人或妖发生过关系呢。」山猫摇摇头, 说话的语气中带着感慨, 「说起来我从来没见你化成人形的时候穿过其他颜色的衣服。」 「因为这个颜色很好看!是最好看的颜色!」 山猫看了一眼赤鸦身上红色的衣衫, 感觉不太懂:「你怎么这么喜欢红色?」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 赤鸦抬起头看了看蔚蓝一片的天空和远处连绵不断的山脉,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重新低下头,双手抱着膝盖,面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甜蜜而又羞赧的笑容,小声地道: 「大狐狸以前跟我说,世间有很多美丽的东西,不论是珠玉美人、苍穹山川还是市井荣华,都各有动人之处。」想到了安明晦说着这些话时的温柔神态,他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脸颊也变得红扑扑的,「可是我那时候从天上掉下来,看到的都不是这些,只有找不到出路的森林和感觉十分可怕的人。那时候大狐狸用尾巴把我盖住了,我吓得想要跑,但翻过身来的时候我看到眼前的整个世界全是火红火红的一片,大狐狸的尾巴毛很蓬松,阳光可以透进去,那个颜色很漂亮,而且暖洋洋的。」 「之后大狐狸还让我抱着他的尾巴带我走,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飘起来了一样,那是我醒过来后经歷过的最好玩的感觉了。红色是大狐狸的颜色,所以我最喜欢红色。」说着,赤鸦抱着双腿的手不自觉紧了紧,声音也变得低落了下来,「大狐狸真的好好啊,我不可以让他被别的妖抢走。」 眨眨眼睛,山猫点点头,深以为然:「原来是这样,毕竟若华大人也确实是个很好的妖,他一定很喜欢我们一起生活着的这个世界。」 话音未落,赤鸦正要高兴地点头认同山猫的话,便听见上方传来一声血肉被刺穿所发出的声响,紧接着他便眼睁睁看到山猫的身子被甩进了院子里,重重地撞上了房屋的外墙,落在地上没了声息。
第81页 一道傲慢而华丽动听的声音带着满满的讽刺意味响起:「真叫我意外,你竟然沦落到与这群上不了台面的小妖为伍。」 赤鸦没有回话,甚至还维持着抱着双膝的动作,呆呆地看着山猫落进院子里时洒落的那一道血点,看着山猫倒在屋檐下微微抽搐的身子,看着它身下逐渐蔓延开的血迹和飞溅在墙壁上的血痕。 「听玄武说你没了记忆,但怎么我觉得连脑子也一併变傻了?」 漫不经心地说着,一个身着明黄色衣衫的男人轻巧地落在了赤鸦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把自己缩成一小团的少年,冷笑一声:「跟凡间这些低贱的妖混在一起,被当成牲畜圈养着还一无所觉,你也真是堕落了。」 「那只狐妖的来歷已经查清楚了,他是那个被你亲手处死的妖王的部下,这些年来都在忙于復活那个不知死活的垃圾,如今养着你也不过是贪图你的那颗内丹罢了。」 赤鸦还是那样呆呆地坐在原地没有动弹,双眼中也看不出神采,好像被吓傻了似的。 「啧,怎么,杀一个妖你还心疼了不成?是妖本就该死。」男人好像十分瞧不上赤鸦这般表现,皱着眉头冷哼一声,随手把一个小玉盒扔到了他面前,「瞧瞧你喜欢的狐妖给你准备的礼物,噬心蛊,植入子蛊后便不得不对身怀母蛊者言听计从。」 「妖族生性卑劣,你以为一个狐妖会是真心实意养着你?他即便不是觊觎你的内丹,也是怀着把你制成傀儡的心思。」男子的相貌生得明艷张扬,然而那性格也是一样的傲慢无礼,「想活命,就乖乖地随我回仙界,把脑子治好。」 「不过胆敢如此算计戏弄仙界灵兽,走之前还该去杀了那狐妖和这满山的小妖以儆效尤才是,省得人人都以为我仙界好欺。」 说到这里,一直沉默地没有任何反应的赤鸦终于抬起头看向了那男子,轻声问道:「你不是玄武,那你是谁?」 男子瞧了他一眼,回道:「朱雀。」 「原来你是朱雀呀?」少年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似乎非常开心的样子,「真好。」 刚刚看到山猫被杀的时候真是吓坏他了,脑子里都害怕得一片空白。大狐狸可是交代过要他帮忙照顾山猫的,可是山猫竟然在他的面前被杀死了,他没有完成大狐狸交给自己的事情,会惹大狐狸不开心的。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不可以让大狐狸不高兴,不可以,绝对不可以的。 不过幸好这个人是朱雀,真好,他还来得及补救。真好,这个朱雀想杀大狐狸,他是坏人。 朱雀便看着白虎缓缓地站起身来,那纤细瘦弱的身板看起来像是随时会再次倒下一般,口中还喃喃自语般说着什么:「不可以把院子弄脏,大狐狸打扫起来会很麻烦的……」 一时难以理解那些话的意义,朱雀便不禁皱眉:「你在说什……!」 在他说话时,外表柔软无害的少年倏地身形一闪,下一个瞬间他便只觉得自己的脖子被死死扼住,整个人被勐地甩飞到了院落之外的草地上。 突然遭到了白虎的攻击,朱雀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第一时间掐起法决回击,但是在他看来本应受着重伤实力大大削弱的白虎却游刃有余地挡下了那些法术,脸上甚至还带着柔软的笑意,只不过眼神冰冷得可怕。 「原来你这么弱呀?大狐狸说我还要修养很久才能恢復到最厉害的程度,我还担心要很难才能拿到你的内丹呢。」银髮的少年微微歪着头,面上流露出发自内心高兴的笑意,在朱雀看起来却像是恶鬼一般可怖。 「白虎,你疯了?!你以为杀了我仙界会饶了你?!现在停手,我还可以既往不咎!」 「对哦,大狐狸说仙界不准我和他交.配的。」攻击的动作停顿了片刻,赤鸦露出苦恼的表情,「仙界全都是坏人,全都应该死掉的,仙界会不会有很多人?全都杀掉要花好长时间啊……可是也没办法,只能这样了。」 「那我要先从你开始啦。」 话音刚落,赤鸦便侧身躲过了朱雀的法术,随即一个闪身便逼近了他的面前,那只纤细白净的手掌勐地穿透了他的腹部,随后残忍地狠狠一扯,将他的小腹硬生生地扯开了一个血洞。 朱雀惨叫出声,随即便被赤鸦按倒在草地上,他看见面前用手指撕扯着自己血肉的少年面上满是天真的笑容,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好奇:「哈哈哈……你的表情好奇怪啊,一点也不好看,叫得也不好听,不过你的血颜色很好看,我喜欢!你要再坚持一会儿,不可以这么快死,不然内丹的效果就要不好了!」 约莫一刻钟后,外表看起来干净纯洁的少年从朱雀体内取出了那颗染满鲜血的赤红内丹,转身一路小跑着回到已经没了气息的山猫身边,将手里的内丹一下捏碎,并引导着其中泄露出的赤红光芒进入了山猫体内。 眼巴巴地看着山猫身上的外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癒合,随后又逐渐恢復了气息,赤鸦这才放松地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开心地哼着歌,里里外外收拾起落得到处都是的血迹。 ——真开心,完成了大狐狸交给我的事情,大狐狸回来会不会夸夸我、亲亲我、跟我交.配呀? 第48章 毛绒绒的爱情(11) 当安明晦手里提着装满点心的食盒回到小院时, 就看到赤鸦开开心心地抱着一大堆火红的羽毛跑了过来, 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他:「大狐狸,这些送给你,我挑的都是最好的羽毛,很有用的。」
第82页 朱雀身死之后便化作了原形,那身形颇为巨大的朱鸟腹部开着一个可怖的血洞, 血液几乎都快要流干了, 赤鸦看着觉得就这样放着好像有点碍眼, 就挑挑拣拣地拔了些羽毛便处理掉了尸身, 随后又仔细地洗干净那些羽毛上的血迹,晾干了才拿来送给大狐狸。 虽然那朱雀是讨厌了些,可是这羽毛的色泽还是不错的, 拿来稍作处理给大狐狸做件新衣裳也很好。 「……?」大狐狸茫然地弯腰捡起一片赤鸦跑动时不小心落到地上的羽毛, 将那片赤红的羽毛举到眼前看了看, 清楚地感受到了蕴藏在羽毛之中的丰沛灵力,「这羽毛是……?」他可不记得这片山林里有什么鸟类身上的羽毛是长这样的。 「是朱雀的羽毛。」少年笑着回答,但是开朗的笑容中却莫名带着一丝心虚, 「那个……内丹已经被用掉了, 大狐狸你不要生气, 我以后再找别的内丹给你好不好?」 吓得手里的食盒都掉了的大狐狸:「谁的羽毛???」 当听见赤鸦乖乖地交代事情经过时, 安明晦觉得头开始疼了, 而且隐隐有种震惊到恍惚的感觉。 从捡到赤鸦到现在已经有一年多了, 虽然那时候玄武说过会再来, 但时间过了这么久他几乎快要以为对方是忘了这件事, 没想到原来是把事情转交给了朱雀。 当然,相比较之下这一点可以说是根本不值得他为之惊讶。 真正让他惊讶的是自家养的小老虎竟然是强悍到这种地步,而且好像还……十分的兇残。虽说他也心知肚明身处于这个世界中,无论是仙还是妖,手上都不太可能不染鲜血,但他真的没想到赤鸦对此的接受度如此之高,根本不需要自己劝慰。 怎么会这样……虽然赤鸦有时候会有些小性子说着讨厌白墨,偶尔见到了还会对白墨亮出爪子,但平日里都是乖巧听话的,根本不像是能动手杀人的。 如果让可怜的大狐狸知道了他的小老虎不但杀了朱雀,甚至还是以那种残忍暴虐的手法将其杀死的,恐怕会更加震惊得回不过神。 「……不管怎么说,你和山猫如今都平安无恙总归是好事。」把那些看起来像是烫手山芋一般的羽毛放到屋中的桌上,安明晦长长地嘆了口气,「那朱雀的……尸身,如今在何处?」 按照赤鸦所说,想必那朱雀也并非良善之辈,死有余辜。不过用朱雀的内丹救回一只修为浅薄的山猫,这一看就让人觉得暴殄天物的事情大概也就只有赤鸦做得出来。 「我烧掉了。」赤鸦眨眨眼睛,「还有他流出来的血我也打扫干净了,不用麻烦大狐狸的。」 「……也好。」安明晦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变得僵硬了,「不过出了这种事,仙界定然会追查,我……怕是也护不住你。」 「那我可以保护大狐狸啊。」赤鸦高高兴兴地坐进他的怀里,转头亲了亲他的脸颊,「要是仙界的人来打你,我就把他们全都杀掉,这样我们就可以交.配了,谁都不会来打扰我们。」 「我听朱雀说,大狐狸一直想復活那个妖王,还给我准备了礼物,所以才会养我。」少年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拿出了之前被朱雀扔在地上的小玉盒,「你以后想要什么都告诉我好不好?只要是为了大狐狸,我什么都可以做的,我可以帮大狐狸一起復活那个妖王,把内丹送给大狐狸,做大狐狸的傀儡,所以大狐狸也要喜欢我好不好?」 安明晦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赤鸦拿出的这个盒子,那里面是之前白墨交给他用来控制白虎的蛊虫,但他并没有使用的打算,所以在得到手之后只是放进了仓库里没有再动过。 眼看着赤鸦竟然想要动手打开玉盒,他立刻按住了对方的手,严肃地道:「不得胡闹,朱雀所说的只是片面之词,莫要轻信。」 被制止了手上的动作,赤鸦的心情竟然也跟着低落了下来,低着头轻声道:「可是我愿意被大狐狸控制啊……」 「我不需要你做那些事。」安明晦难得强硬地从赤鸦手中把那被握得很紧的玉盒拿了出来,转而将其放到赤鸦的手臂无法触及的地方,「我也并无那许多野望,只求能安稳平静地生活下去便足够了。」 「赤鸦,你好好听我说,之前你或许并未想过动手杀了朱雀意味着什么。」多半也只是想着要完成他离开前那儿戏般的一句嘱託,「如今我告诉你,你这样做已经触犯了仙界的法规,若是还想着与我成为道侣,那便是罪上加罪,即便你贵为四灵之一,仙界也不可能轻饶了你。」 「我知道,如果我打不过他们,就会死的。」安明晦难得这样严肃地与他讲话,赤鸦也听得认真,「如果我打不过仙界的人,大狐狸就要快点跑掉,不可以被他们抓到。」 「跟我交.配就会牵连到大狐狸,可是我真的很想和你做那些舒服的事,我一定不会让大狐狸被仙界抓到,所以可不可以不要讨厌我?」少年的手抓着安明晦的衣袖,小声地乞求,「被大狐狸讨厌是比死还可怕的事情,我真的好害怕,我想被你喜欢。」 安明晦轻嘆一声,只觉得心下复杂难当。 说起来,他自己也是死过两次的人了,在这一个世界更是生活了百年之久,对于死亡已经不再感到恐惧或遗憾,更何况他哪怕死了也很可能还会再次活过来,然而原本便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却是只有这唯一的一次生命。
第83页 他向来无愧于心,唯一要说有所歉疚的,也就是对于目睹了他的死亡的亲朋好友以及爱人。 最初来到这世界时本来想着这一次的主角心性单纯如稚子,彼此之间不会再涉及情爱之事,结果到底还是人算不如天算。 「性命本是最为珍贵之物,我又何德何能,竟可凌驾于你的性命之上?你如今阅歷尚浅,就不想找回原本的记忆再做下决断?」 赤鸦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回答道:「以前的记忆里没有大狐狸,找不找回来都没有关系,我一点都不感兴趣。」 安明晦不是第一次像这样被别人视作珍宝了,却依然做不到对于这样炽热真挚的心意视若无睹。他这个心软的毛病也不知要何时才能改掉,大概是很难了。 他想着:就最后一次吧,最后尝试一次。 「要是以后大狐狸不愿意跟我一起生活了……」赤鸦说到这里停顿了许久,才十分艰难地说完了后面的话,「那能不能至少把我的内丹拿走?放在身边或者炼化都可以,就好像我还能跟大狐狸待在一起一样。」 「说什么呢,你可是要好好活着的。」否则别说是他,就连这个世界也许都要不復存在了,「哪怕是我不在了,也要好好活着才行。」 说了这么多,安明晦始终在仔细观察着赤鸦的神情,却未曾从中发现丝毫后悔之意——他并不后悔杀了朱雀,哪怕这看起来好像是个非常不划算的买卖,但只要是为了他的大狐狸而做的就都是值得的。 而当他说到自己不在了的时候,赤鸦又明显想要反驳,只是因为说话的人是他所以强行忍住了而已。 「这么大的人,又已经比我还厉害了,怎么还这么爱哭?」他用指尖点了点赤鸦泛红的眼眶,结果被小老虎委屈地张嘴轻轻咬住了手指,「以后我还要仰仗你庇护,总是这样可让我如何放心?」 「仙界之人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我私藏了白虎这么久,大概是不太可能不被追究的,到时候如果连累了这片山里的其他小妖就不好了。白墨手上的事情最近也处理得差不多了,稍后我们去找他,把这片山林交付于他,然后便去四下週游,可好?」 以前他担心带着白虎外出会被发现端倪引起争夺杀戮,现在看来赤鸦要比他想像之中还要厉害上太多,应该足够在外界修者面前藏匿其身上的气息了,就没必要再这样躲在山里。 赤鸦眨眨眼睛,见安明晦如此温和地哄劝自己,立刻就把刚才不高兴的情绪忘到了脑后,转过头得寸进尺地快速亲了大狐狸一口,随后又立刻变回了小老虎的模样,肚皮朝上躺在他的腿上,心虚地撒娇道:「这、这个是保护费!」 大狐狸:……我养的老虎为什么总像是个傻的。 第49章 毛绒绒的爱情(12) 「你是疯了吗?!」 被友人愤怒地抓住衣襟, 安明晦也只能对白墨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心平气和地道:「我已经在这片山林住了百年了,总该出去看看。你之前说缺个归隐的去处,这里虽偏僻了些, 但也还算是个好住处, 不是吗?」 白墨简直不敢相信, 过度的惊愕和恼火使得他面上的神情都不再冷淡:「跟白虎一起,会害了你自己!」 「一切皆有因果,哪里来的谁害了谁这一说。」如今知道了自己早早就露了马脚,安明晦也已经不再在白墨面前特意拿捏架势,只以平常态度待之, 「世间生灵无一能逃过死这一字,而我如今比起自身安危, 还是更在意其他的一些事情。」 比如, 若是赤鸦出了什么意外, 或许这个世界也会化为乌有。而他也隐隐有种直觉,大概自己从被送入这个世界起, 就已经註定了要与主角纠缠不休,甚至说不定连每一次的死亡都是被註定了的。 每次到了新世界时浮现出的任务界面里都会有一句话:本世界人物身份死亡后, 执行者自动进入下一任务世界。到现在为止他却还不能确定,这个「死亡」究竟是顺其自然的死亡,还是被幕后控制这一切的某个人所决定的。 「还有什么能比你的命更重要?」 回答这个问题之前, 安明晦先是回头望了望身后的广袤山林, 随后才带着柔和的笑意转过头来看向白墨:「自然是有的, 况且我又不是出去送死的。」 「莫要忘了狐族生性狡猾,说不定某一日你们都以为我死了,而我实际上还在某个你们不知道的地方逍遥自在。」 「无稽之谈……」白墨别过头不去看他,垂在身侧的双手都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指尖深深地陷入掌心之中,「你真就如此喜欢那白虎,不惜触犯天条?」 谈起这个,安明晦便不由自主露出无奈的表情,他摇了摇头,道:「这种事情我又如何说得准?前些时日我才刚刚开始不以看待孩子的方式看待赤鸦,至于今后会发展成何种模样,那便都是缘分了。」 这话说出来,白墨也没有感到丝毫劝慰,只觉得越发恼火不解:「既然如此,你何必非要趟这趟浑水?」 「至少在找回过往记忆之前,赤鸦只有我这唯一一个依靠,若是连我都摒弃了他,那就太过可怜了。」安明晦平和地回答着,同时也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任务规则中还不准自己逃避主角来着,「至于另一些缘由,就姑且让我藏在心里吧。」 「莫要忘了仰慕你的不止那只白虎,还有这山林中其他妖类,你就当真丢下他们不再管了?」
第84页 「说的什么话,这不是还有你在这里吗?」他笑了笑,见白墨始终不肯转过来看着自己也不勉强,只继续说着自己的话,「我之前已经告诉它们我即将外出游歷,以后隔三差五便回来看看你们,可好?别再绷着脸了,又不是从此便永别了。」 「不过它们终归也是要独当一面的,日后你若是厌倦了,不想再庇护这片山林也没什么,毕竟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顺其自然就好。」 之后他们断断续续地又说了些话,气氛始终不见轻松,白墨的表情也一直阴沉得厉害,唯有安明晦始终带着安宁自然的微笑,似乎真就是半点风险也没有。 一直到那小白虎忍耐不住叼着小包裹跑过来找人,安明晦才与他道了别,带着欢欣雀跃的小老虎转身离开了这片山林。 站在原地望着那人潇洒从容的背影逐渐远去,一直到目光所及再也看不见那狐妖为止,白墨才终于忍不住抬手重重打在了旁边一棵粗壮的树干上,直接将那长了超过百年的树木打得拦腰折断,伴随着巨响倒在了地上,惊起了林中一片飞鸟。 那句始终在喉咙间徘徊,却又始终没能真正说出口的话,到了这时才终于被他嗓音微微颤抖着问了出来:「那我呢?」 ——你安顿好了这整山的小妖,带走了白虎,事事安排得妥帖仔细,为何就从不曾察觉到我的心思? ——这百年里我无数次看着你转身走回这片山林,如今却又要看着你转身离开这里。 *** 被皑皑白雪所覆盖的雪山上此时唿啸着刺骨的寒风,风中裹挟着大片的雪花落在这片银白色的山峦上,而半山腰的一处山洞里,一只体型庞大的白虎蜷曲着趴在地上,怀里还圈着一只比白虎体型小了好几倍的红狐狸,紧紧地贴着老虎柔软而温暖的肚皮熟睡着。 此时一阵格外剧烈的狂风吹起,伴随着尖锐的风声,吵得白虎的耳朵动了动,懒洋洋地半睁开眼睛,那双蓝灰色的眸子转了转,又低下头亲昵地舔了舔怀中狐狸的尖耳朵,愉快地看着那对大大的尖耳被自己舔得抖动了几下,又接着凑上去舔。 「……赤鸦?」被熊老虎吵醒的大狐狸困顿地睁开眼睛,张开嘴巴打了一个哈欠。 「喵嗷~」白虎用脑袋蹭蹭狐狸的脖颈,嘴里还不忘了发出依然蹩脚的猫叫。 见大狐狸还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赤鸦便用爪子抱着怀里的狐狸翻了个身,肚皮朝上让大狐狸躺在自己的肚子上好睡得舒服些,同时那条长长的尾巴还蠢蠢欲动地抬了起来,悄悄地缠上了大狐狸的尾巴。 「你若是饿了便去找些东西吃,我待会儿就起……」安明晦困得迷迷煳煳地说着,也没有去费力气把自己的尾巴解救出来。 昨天夜里实在是闹得太过了,无论做了几次赤鸦都还是撒娇耍赖地缠着他喊还想要,两条腿夹得紧紧的,甚至还把尾巴幻化出来一起缠着他的腰,最后还是他觉得实在不能再这样胡闹下去,干脆变回了原形才将将摆脱了小老虎的纠缠。 当时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要不行了,几乎怀疑自己这一世就要这么死在小老虎身上…… 他们出来已经有几年时间了,出门在外的这段时间使得安明晦迅速地增进了对赤鸦的了解,形式主要是通过拉架。 该说不愧是白虎吗?明明对着亲近的人整天都在痴缠撒娇,然而对待不喜欢的对象却是兇狠残忍得让人瞠目结舌,全然把肉食勐兽的本性暴露无遗。 不过也还好,只要是他说的话赤鸦都会听,因为他说不可以随便动手,所以如今也很少再一言不合就亮出利爪和獠牙了。 「大狐狸,我恢復记忆啦。」大白老虎四仰八叉地抱着怀里毛绒绒的狐狸,还是忍不住想伸出舌头舔舔。 「嗯……嗯?」本来已经快要再次入睡的大狐狸在反应过来刚才听见了什么之后便是一愣,满眼茫然地抬起头,「恢復记忆?」这也太突然了吧? 「是啊,昨天做完之后就恢復了,一定是大狐狸弄得我太舒服了。」白虎声音甜腻地回答。 安明晦听着赤鸦这么说,睡意倒是消散了,只是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难为情还是该惊讶才好,那个胡说八道的理由也就不提了,他却是没觉得恢復了记忆的赤鸦跟以前有什么不同。 「你……以前便是这般性子?」想了想,他还是忍不住委婉地问了出来。 「好像稍微有些区别,以前我又没遇到大狐狸。」赤鸦眨眨眼睛,理所当然地说着令人费解的话,「仙界的那些人都很讨厌,所以我都不喜欢他们,但我喜欢大狐狸呀。」 以前在仙界时,很多人都是一副虚假的面孔,白虎也是如此,只不过他并不像大部分仙人那样装作宽容儒雅的模样,而是总表现得像是个不通世故的孩子,脸上也大多挂着灿烂天真的笑容,即使是在杀人的时候也一样。 所以他觉得只是稍微有一点区别而已,以前的那些表情都是装出来的,而失忆之后的都是发自内心的,区别就在于此。 其实走火入魔那件事也不是完全的意外,凭那几个叛徒的伎俩还不足以算计他,而后来会应了他们的阴谋落入凡间,完全是因为他想这样做。 毕竟仙界实在是太无聊了。而之前有一天他恰好路过了安明晦所在的山林,意外看到有一只狐妖被一群尚未化形的小妖簇拥着,聚在一起说笑嬉闹、分食糕点,明明都是些很无趣的事情,可是那些傢伙看起来都非常高兴的样子,勾起了白虎的一丝兴趣。
第85页 他想着,反正也是无事可做,干脆就称了这些人的心意一次,去凡间玩玩也还不错,不知道那只狐妖做的点心是不是真有那么好吃,说的故事是不是真有那样有趣,能惹得那群无知妖物傻笑连连,又是否会比杀戮还要更有意思呢? 那真是他所做下的最好的一次决定。 躺在地上的白虎化作人形,一双看起来白皙瘦弱的手臂抱住了怀里的狐狸,笑得满脸甜蜜地道:「大狐狸要永远喜欢我,要永远陪在我身边才行。」 第50章 毛绒绒的爱情(13) 雪停之后,安明晦就和赤鸦一起散步似的向着山顶前进, 事实上这条路线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走了, 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熟悉。 他仰头看向近在眼前的封顶, 颇为无奈地道:「即便你喜欢这山,也不至于隔三差五就来逛上一圈。」 安明晦的话音还未落下,就见赤鸦抬手指着最高处的山峰, 兴致勃勃地道:「我想和大狐狸在那里交.配!」 「……」又一次无言以对, 他经常难以理解赤鸦对于这种事情的热衷程度,以及由此延伸出的各种奇思妙想, 「别胡闹了。」 不过除了这方面之外,安明晦也不是不能理解赤鸦对于这座雪山的喜爱程度,毕竟是个有些特殊意义的地方。 今日早上的时候恢復过往记忆的赤鸦曾经随口说了一句:仙界很多人都特别顽固, 不好好教训他们的话怎么都不会停手的。 这些年和仙界的人纠缠下来,他也算是对此深有感触了。 第一次来到这片雪山是在他们离开山林的第二年,那时候他们被仙界的追兵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各自都受了些轻伤, 随后便在解决了那些追兵之后进到了雪山里。 时隔几年, 安明晦还能记起那时的情形,虽然起初确实由于被袭击得太过突然而有些应接不暇, 但也只是持续了很短的时间。那时候他身上只是受了一点擦伤,简单处理一下就足够了,但赤鸦却是反应极大—— 「流了好多血, 大狐狸你是不是很疼?」赤鸦小心翼翼地扶着安明晦受伤的那条手臂, 力道轻柔得像是生怕用了点力气就会碰坏他似的, 看起来像是吓得快要哭出来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到他们……你快点躺下,要先止血,还要包扎……」 「只是小伤而已,不必这么担心。」这话并非他有意安慰赤鸦,而是事实如此。伤口本就不严重,而他为妖,伤口癒合的速度又要比寻常人类快得多,即使放着不管也一样会在几天之内癒合完好。 反倒是赤鸦自己的小腿上被法术划开了一道血口,不算长,但应该伤得颇深,一直有血液从中缓缓地流出,与红色的布料混合在一起不算很刺眼,但也不至于让人就这样忽视掉。 安明晦本打算先给赤鸦处理伤口,然而赤鸦却像是魔怔了一般抓着他没有受伤的肩膀和另一侧手臂,在面前铺开一层厚厚的毛毯后自己跪到雪地上,难得强硬地拉着他躺在自己膝盖上,呢喃自语着:「不行,不可以,如果受伤不好好处理可能会死的,大狐狸不可以死,绝对不可以……」 「赤鸦?我真的不要紧,你先给自己止血。」一下子被拉得躺了下来,他见赤鸦的模样看起来不太对,又格外认真地给他的伤口涂抹药物,便知道自己这时候大概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还不如顺了对方的意,快些把这点不值一提的小伤处理完。 待终于弄好了胳膊上的伤,安明晦坐起身便看到赤鸦小腿跪着的地方已经洇开了一小片血迹,和地上厚厚的雪层融在一起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你坐到这边,我替你处理一下腿上的伤。」见赤鸦还犹豫了一下,安明晦便直接道,「快些,不然我可就要生气了。」 被他的这一番威胁给吓到,赤鸦这才战战兢兢地挪到了毛毯上,眼眶泛着红,害怕得不敢看安明晦的眼睛,一直小声地重复着同一个词:「对不起、对不起……」 当时他觉得赤鸦这全然被吓得六神无主的模样有点可怜,又有些好笑,便一边包扎伤口一边耐心地告诉对方没有关系,自己并没有生气。 之后起了风雪,他便背着暂时有些腿脚不便的小老虎寻了一个山洞,在洞口设下些法术后将其当做了临时的落脚点,他看着难得安安静静地乖巧坐在旁边的少年,笑着打趣道:「在伤口癒合之前,你最好一直都这样老实,不准随便走动,也不准变回兽形,不然牵扯到了伤口还要麻烦我重新上药包扎。」 「我知道了。」赤鸦轻声答应道,又忍不住小心地伸手拉住他的衣摆,像是怕他会突然消失一样,「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会保护好大狐狸的,大狐狸你别生气好不好?」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如何了。」擦掉少年眼角将落未落的眼泪,安明晦温和地说着,「跟你比起来我这只是小伤,芝麻大点的事哪用得着掉眼泪?天色也不早了,好好睡一觉吧。」 况且赤鸦的伤也只是看着吓人,实际上他并非凡人之躯,这点伤口要癒合也同样很快,而那些前来偷袭试图捉拿他们的仙界之人却是尽数被赤鸦斩杀殆尽,付出的代价远比他们要惨重得多。 这天夜里赤鸦睡得很不安稳,起初只是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安明晦看个不停,如果不是他有所察觉,抬手盖住赤鸦的眼睛强制要求赤鸦睡觉,那恐怕这傻老虎真会盯着他看上一整夜。
第86页 即使是后来被他蒙住眼睛,赤鸦也依然睡不踏实,直到将近黎明才因为疲惫和失血带来的虚弱而将将睡过去。 一早上,安明晦醒来时见赤鸦还睡着,便没有打扰脸色稍微比平时苍白了些许的小老虎,轻手轻脚地起了身,独自去山洞外打猎。 在这严寒之地少有动物栖息,所以虽然打猎对于一个妖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他也还是多花了一点时间才打到了两只兔子。他和赤鸦一个是妖,一个是天上的灵兽,本是不需要进食的,但他想着小老虎昨天腿上受了伤,看起来还吓坏了,那么做些好吃的犒劳一下也是好的。 然而待他拎着处理好的兔子回到山洞时,却看到赤鸦抱着他临走时盖在对方身上的外衣,满脸恐惧不安地死死盯着洞口的方向,眼泪一滴一滴地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口中不断自言自语似的说着什么:「大狐狸……大狐狸……别不要我……我真的知道错了……回来好不好……」 当他真的出现在赤鸦的视野中时,赤鸦立刻瞪大眼睛稍一动作,看起来像是想要从地上站起跑过来抱抱他,但是不知道怎么又停住了,只继续抱着他的衣服坐在原地,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大狐狸,大狐狸你过来抱抱我好不好,我听话了,我没走动,也没变回原形……」 安明晦心下不解这是怎么了,但好在他还是知情识趣的,立刻放下了手里拎着的兔子上前把吓得全身发抖的小老虎抱进怀里:「这又是怎么了?我不过是去抓两只兔子,怎么又哭成这样?」看这洞口的禁制都还完好无损,不像是有人来过的样子。 「喵嗷……我昨天犯错了,你说不让我走,还趁我睡着的时候不见了,」赤鸦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身,拼命地嗅闻着属于他的气息,仿佛唯有这样做才能稍稍找回一丝安全感,「我以为、我以为你走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还不准我去找你……」 明明自相遇以来已经朝夕相处了不短的时间,但一直到这时候,安明晦才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一次还是败给了主角。 有着强悍到令仙妖都望而生畏的力量,然而每天依然胸无大志地跟在自己一个狐妖的身后跑来跑去、露出肚皮讨要爱抚;光是为了自己的一点擦伤就能担心得好像天都塌了下来;以为自己丢下他跑了,都已经伤心害怕到了极点却还是记着他随口说的要求,乖乖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可是赫赫有名的白虎仙君,再哭就真要变成猫了。」说来或许也是他的教育方法有问题,怎么就能用养孩子的方法把一只老虎养成猫了,「况且,我的道侣可不能是个爱哭鬼啊。」 为了安抚被自己无意间吓坏了的小老虎,安明晦低下头,第一次主动亲吻上去,甚至在对方尚未回神的时候就探入到对方的口腔内,温柔地抚弄着那柔软温热的舌头。 赤鸦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几乎瞪到了最大,在意识到目前的状况后方才的惶恐可以说是立刻就被惊喜所取代,热情地开始回应起安明晦的亲吻,黏黏煳煳地缠着他亲个不停。 一直到这个绵长的亲吻结束,赤鸦还有些恋恋不捨,抓着安明晦的衣襟眼巴巴地追问:「大狐狸,你刚才是不是说我是你的道侣?」 「姑且算是吧,这时候你的脑子倒是又灵光了。」他笑着拍拍赤鸦的头顶,将那柔软的银白色髮丝理顺了些,「行了,兔子还放在洞口呢,放开我,给你烤兔肉吃?」 被惊喜砸得晕头转向的少年哪里还顾得上兔子,一听见他说要走,立刻又抓紧了他的手,或许是眼神太过于专註明亮,刚哭过的眼睛又泛着红,就连那平日看起来还颇为甜美可爱的笑脸都显得有些发痴,一看就让人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不妙的预感。 「不想吃兔子,我想先吃大狐狸的东西,我想要大狐狸跟我交.配!」 大狐狸:「……」 第51章 毛绒绒的爱情(14) 想着曾经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山顶, 站在山崖边缘处向下望去, 那一望无际的银白雪景虽然有些单调,但也足够壮观。 这是第几次来到这个山顶了?大概有六七次了吧。 「算算时间, 也差不多该回山林那边看看了。」距离上次回去探望已经过了差不多半年, 要是再不回去的话怕是又要被白墨拒之山外了。 赤鸦站在他身边,牵着他的手望着山下,突发奇想地道:「大狐狸, 反正我们也要下去, 这次干脆从这里跳下去好不好?」 「……」安明晦闻言又向下看了一眼, 那高度虽然不至于把他们摔出什么好歹,但也是相当惊心动魄, 如果换成凡人肯定是只有粉身碎骨这一个下场,「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因为感觉会很好玩, 我之前是从天上掉下来才遇见大狐狸的,这次我想跟大狐狸一起掉下去。」说着,赤鸦抬手便在二人身周布下了法术, 以确保跳下去的时候完全不会受伤,「走吧走吧, 大狐狸不是想回去一趟吗?我们现在就可以回去啊。」 想法虽然是奇怪了些,但也的确不是什么大事,他没多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虽然以前是真真切切地从高处掉下去摔死过, 但值得庆幸的是他当时没感觉到丝毫痛楚, 而仅仅是失重感的话他倒是并不算畏惧。 「那我数到三。」拉着赤鸦的手站在山崖边缘, 安明晦看了一眼对方明显极为兴奋期待的神情,不由得又无奈地嘆息一声。
第87页 「一、二、三。」 随着最后一个数字脱口而出,他与赤鸦同时向前迈开脚步,踩向雪地之外的空气,等待着即将紧随而至的失重感。 「还请留步。」 「!」 一道陌生的声音冷不丁在耳畔响起,同时另外一边的手臂被抓住制止了身体下落的趋势,安明晦的瞳孔蓦地收缩,在回头之前便毫不犹豫地向着身后打出一道法术,却被那突然出现的人轻描淡写地挡住。 不仅是他有所反应,赤鸦也以比他还要快上几分的速度兇狠地抬手攻向那人,然而那勐烈的攻势却被凭空出现在他们之间的另一个人牢牢挡住,同时抓住安明晦的那人也迅速带着他后退,他们原本想牵的手也随着这一番动作而松开了。 一柄散发着浅绿色光泽的利剑横在安明晦的脖颈上,他听见身后的人笑吟吟地道:「阁下可要小心些,否则如若不小心被这碎魂剑刺破了喉咙,那便是朱雀重活一世也救你不得了。」 安明晦没有回话,只抬眼看向前方挡在他们与赤鸦中间的伟岸男子,那模样他曾经见过,正是那个来找过赤鸦的玄武。 朱雀已死,按这么算下来,身后劫持他的这个男子多半就是四灵之中的最后一位——青龙。 而下一秒赤鸦怒极说出口的话语也验证了他的猜想:「玄武、青龙……你们两个……你们两个也敢来帮着仙界对付我?!」 玄武以防守为优,而青龙则擅长隐匿之术,那偌大个仙界,也就只有这二者联手才有可能一时牵制住他。 安明晦从未见过小老虎如此震怒的模样,那双灰蓝的眼瞳仿佛都透着寒光,原本精緻可爱的面容也彻底冷了下来,目光如炬,死死盯着青龙和玄武的样子就像是一头被激怒之后择人而噬的凶兽。 「白虎,我们本也不愿如此,但你的作为实在是太过出格,仙帝大为震怒,命令我等这次必须要将你捉拿归案,否则便全部以死谢罪。」青龙神态复杂地望着对面的白虎,持剑的手仍纹丝不动,却是忍不住嘆息出声,「不要再妄想挣扎了,这一次来的可不止是我们。」 话音落下,无数天兵天将从天而降,每一个都手持武器、身穿铠甲严阵以待,数量之多根本无从计数的天兵将他们所在的这一处层层包围住,根本无从逃脱。 「看到了么,这都是仙帝手下的精兵,」青龙以目光示意赤鸦看看那些将这里包围的天兵,证明自己并非信口雌黄,「即便是我和玄武不出手,你们也不可能再逃脱了。」 「白虎,」青龙说完后,在前面警戒地注意着赤鸦每一个细小举动的玄武也跟着开口,「束手就擒,我与青龙会为你们求情,请求从轻发落。」 这话说出口,谁都觉得是无稽之谈。且不说仙妖之间纠缠不清这点细枝末节的罪状,单是杀死朱雀一条就足够被降下重罪,更何况那之后的这些年来赤鸦还陆陆续续的杀死了许多仙界前来追捕的人。 在赤鸦作出反应之前,却是安明晦先轻声开了口:「赤鸦重伤未愈之时尚可击杀朱雀,二位却能当着他的面制住我,真是身手不凡。」 众人都尚未理解他说这话的意图,便见他神色平静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天际,随后又对着赤鸦露出了一抹温柔平和的微笑:「我之前就说过,即便日后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的才行。」 他这话里不祥的意味太过浓重,不止是赤鸦露出了惊恐惶然的神色,就连青龙都下意识地移走了抵在他颈侧的剑锋:「你莫要轻举妄动,老实与我等回去仙界,这事尚有迴旋的余地。」 而赤鸦也再无暇理会面前的玄武,只死死地盯着安明晦,话语中都带上了哀求的意味:「大狐狸,你不要害怕,我会救你回来的,我会把他们都杀了的,你不要说这种话吓唬我,你怎么可能不在呢……」 不可能的,只要青龙手里捏着他的性命,赤鸦就绝不可能真的放开手脚对付这些人,甚至会像是被掐住要害的蛇,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任凭这些人处理。 「别这副表情,这世间总有些事情不如人意,有些事情总要面对。」他的笑容加深了几分,眼中有些伤感欷歔,却并无恐惧,「或许来世相遇的仍会是你我二人……也说不定呢?」 话音落下,擒住他的青龙便敏锐地察觉了不对,迅速地松开手向后飞退而去,与他相反的是赤鸦不顾一切地绕过玄武沖向安明晦所在的地方。 下一秒,一声爆炸的巨响轰然而至,一团血雾自安明晦所在的地方爆开,待血雾散去之后,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究竟是来迟了一步的赤鸦只来得及抱住一团血雾,而就连这仅剩的一点雾气也顷刻间消散在他怀中,不留分毫。 赤鸦愣愣地低头看着自己染上零星血迹的双手,他本来是想抱住他的大狐狸的,可是大狐狸已经不见了,他再也找不到了,这一次大狐狸是真的不要他了,而且什么也没有留给他。 自发引爆内丹的妖,自内丹碎裂那一刻起便已经是魂飞魄散,不入轮迴,天地之间再无挽救之法。 大狐狸是他所见过的最温柔的妖,这个世界明明那么残酷无趣,然而大狐狸却能对着这样的世界也能露出那样温柔的神情,他明明是最应该受到这个世界爱护的存在。 可是现在,可是现在……
第88页 青龙迅速意识到了现下的情况之糟糕,便飞身上去打算趁着赤鸦回过神之前将其制服,然而他才刚刚得以近身,法决尚未出手,便被站在原地的白虎头也不回地抓住了手腕,干脆利落地一扭一扯,直接折断了他的手臂。 红衣银髮的少年缓缓地转过身,面上带着看起来空洞无神的甜美笑容,手里还死死捏着青龙的手臂,另一只手则伸到他面前,像是看不到他因疼痛而扭曲的表情似的,炫耀般地展示着上面沾染的血迹:「你看啊,这是大狐狸的颜色,是我最喜欢的颜色。」 「那天我第一次遇到大狐狸,我的整个世界都是这样火红火红的颜色,是不是特别漂亮啊?我好想再看一次那样的颜色啊,可是我找不到我的大狐狸了。」 随手挡下青龙挣扎间打出的法术,赤鸦的笑容越发甜蜜,也越发可怖,全然不理睬青龙在说些什么:「所以,你们来帮帮我好不好?你们一定可以帮我的。」 说完,他用另一只手抓住了青龙的脖子,稍一发力便轻松地将那头颅从身体上扯了下来。 看着那失去了头颅的身体倒在地上,伤口处疯狂地喷涌出鲜红的血液,赤鸦像是疯了一般大笑出声,那笑声极为开怀,又极为疯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是这个颜色,就是这个颜色啊,这是我的大狐狸的颜色!!!」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玄武起初担心会更加刺激了白虎,不想贸然上前,然而待他察觉赤鸦的精神已经彻底崩溃的时候便是为时已晚,只能眼看着昔日同僚惨死在自己面前。 杀了一个人还不够,赤鸦转身看向玄武,看向那将这里团团围住的天兵天将,沾染着血迹的面容上露出了更加夸张扭曲的笑容:「还有你们也在啊,快点一起来跟我玩啊,你们看这些雪都白花花的,一点都不好看,我们一起把它们全都变成红色好不好啊?」 「我要这整个世界都是他的颜色啊!!!」 *** 一个骇人的消息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凡间。 仙界的白虎仙君叛离仙界,仙帝派人前去将其捉拿归案,那成千上万的天兵却都被白虎以一己之力诛杀殆尽,流出的血液染红了整片雪山,找不出方圆之地是未曾染上血色的。 随后白虎独自杀回仙界,摘下了仙帝的头颅,将整个仙界的所有生灵屠戮殆尽。 之后,那犯下滔天罪孽的白虎仙君又回到了那片红色的雪山,于峰顶自爆内丹而亡。 一直在某个无人在意的山林中庇护着这片山的狼妖某日在镇子里听说了这个传闻,从此便在那片山林之中下了极严密的结界,再不曾离开半步。 第52章 你是如此香甜 再一次睁开眼睛, 已经可以说是在预料之内的事情了。 这次他醒来的地方是一间充满了西方古典韵味的房间中, 窗帘被拉得严密,屋子里十分黑暗,然而他却能清楚地看到黑暗中的一切, 包括此刻悬浮在自己面前的任务面板。 安明晦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看着已经第四次见面的任务面板,实在觉得事到如今这个东西的存在意义已经少得可怜。 然而当他目光大致扫过这个虚拟面板的时候,却又发现了与以往有差别的地方。 任务进程:04 执行者:安明晦 当前世界身份:吸血鬼、反派 任务目标:未知 任务流程:待读取 备註:本世界人物身份死亡后, 执行者自动进入下一任务世界。若执行者被判定为刻意避免接触主角并逃避任务,将进行灵魂销毁。若主角死亡, 则任务世界崩溃。本世界所提供流程仅供执行者参考。执行者不得向任务世界的人物透露不属于本世界的信息。 开发者寄语:经系统计算每一次主角的好感值都超过99%以上, 您似乎很擅长与我们的主角产生恋爱关系,真是项不可思议的才能。 安明晦:「……」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夸奖了还是被讽刺了。 他心里这么想着, 却看到那行多出来的字迹迅速地发生了改变, 不过瞬间就变成了另外一句话。 开发者寄语:请不要多心,这无疑是对您的夸奖。我只是太过惊讶了, 而且也有些好奇,竟然跟那样的傢伙和平共处甚至发生负距离的亲密接触, 您究竟是太过伟大还是太过愚蠢呢? 看了这段话, 他的眉头不由得皱起, 对于藏着这个界面背后的那个开发者产生了怒意, 冷声道:「我不喜欢阁下的说法, 他们几位都是十分优秀的人。」 开发者寄语:哎呀, 您为了那样的傢伙而生气了吗?还请宽恕我的无礼, 毕竟心直口快是一项很难改掉的毛病。与您的交流十分愉快,但有趣的东西和美酒一样,浅尝辄止才是最好的。祝您接下来任务愉快。 在安明晦阅读完最后一个字的同时,这块虚拟面板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这个所谓的开发者说话的口吻有些古怪浮夸,带着一种故意拿捏腔调的恶意,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夸赞或是寻常交谈,实际上稍一品味就能体会到其中藏着的讥笑嘲讽。 而且这也是那个所谓的开发者第一次与他交流,尽管没有提供什么比较有用的信息,但多少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进步。 这一系列看似没头没尾的任务背后并不只是单调的机械操作,而是有某个不知道是否能称之为人类的存在把控着,而对方的目的依然是未知。
第89页 其实他刚才也想着通过这个突然出现的开发者姑且试探一下口风,说不定能得知自己前后经歷的这些世界中,每个主角之间究竟有没有关联、甚至有没有可能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如果得不到确切的证据或者线索,那么他即使有再多的直觉和猜测也还是难以确定。 可惜那位开发者对主角的称唿始终都是「那样的傢伙」,这样微妙的说法并不能用来进行判断。 嘆了口气,安明晦决定暂且把这位突然来刷存在感的开发者置之不理,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开始梳理这一次的记忆。 刚好看起来现在还是晚上,可以直接睡一觉,在读取剧情的同时梳理原主的过往经歷。 *** 这一次,安明晦依然不是人类,或者说至少现在已经不是了。 原主是一名流落在欧洲的东方人,自小在福利院长大,除了这个名字之外他的父母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东西,因为与周围的白种人明显有所区别的面相而受到歧视,离开福利院之后也几乎找不到什么正经的工作。在十九岁的那年,原主为了得到用来买食物的钱而在夜晚去街道上进行偷窃,却在路过某个阴暗的巷子时被一只手拉进了小巷,那双冰冷苍白的手力道极大,禁锢得他动弹不得,嘴也被捂住,只能满怀恐惧地感受着某种尖利东西刺破自己的脖子,感受着自己的血液逐渐流失。 这是一个吸血鬼真实存在的世界,而且那些魔鬼的存在从来都不是秘密,所以他清楚地知道此刻袭击自己的是什么。 而原主唯一比其他被吸血鬼袭击的人类要幸运的一点是,吸食他血液的这一位并非那些粗鲁野蛮、缺乏理性的吸血鬼,而是一位自称血统高贵的血族亲王,姓名是诺曼·查尔德。 即使在血族的世界,诺曼也毫无疑问有着崇高的地位,对于猎物的选择向来十分挑剔,而这一次会在骯脏的街道上做出如此自降身份的举动,则是因为他刚刚被一群该死的吸血鬼猎人偷袭,身上受了些伤,急需补充血液,而原主又散发着格外香甜的味道。 当时原主被吸食了太多的血液,几乎因此而休剋死亡,所以尊贵的亲王殿下便干脆一时兴起将他转化成了血族,并将他带回了自己的领地。 对于当时在人类社会饱受欺凌、每日过着食不果腹生活的原主来说,这是件天大的好事。 而一直到安明晦接手的这个时刻为止,原主已经成为了那位诺曼亲王最忠诚的手下,对于这位将他从深渊中拯救出来的神明毕恭毕敬。 既然他身为反派,那么自然是站在主角的对立面。 这次的主角名叫埃菲特,是猎人协会的首席,一位十分优秀强大的吸血鬼猎人,在这座城市乃至这整个国家都极有名望。 那个人与始终活在阴暗角落里的原主不同,生来便该是光芒万丈、受人敬仰的。他年轻,俊美,优雅,体贴,有礼,更有着令高傲的血族都忌惮不已的强大。 而接下来如果按照剧情的发展,他应该作为假意背叛血族的内奸去到主角的身边,帮助主角成功诛杀许多没有理智的低贱吸血鬼甚至部分血族,然后在取得主角的信任之后将其引入一早布下的陷阱之中。因为那一系列残害同族的举动,许多血族也对原主厌恶至极,然而原主并不以为然,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了他所效忠的那位大人。 简而言之,依旧是个两边不是人的尴尬身份。 安明晦并没有睡多长时间,事实上他觉得自己大概只睡着了不到一个小时就醒来了,因为这具身体已经习惯了身为血族在夜晚活动的作息。 与那些血统驳杂的吸血鬼不同,他们并不畏惧阳光,但依然还是厌恶的。 值得庆幸的是原主还保留着小部分作为人类的习惯,并没有睡在棺材里,否则安明晦大概是要费些时间才能习惯那种独特的睡眠环境。 起身整理了下自己的仪表,安明晦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前往了城堡一楼的大厅,看见灯光昏暗的厅堂内,有几名血族懒散地坐在沙发上品尝着高脚杯里的新鲜血液,其中一个看到他从楼梯下来,还笑着举了举杯子:「嘿,难得看到你起来得这么晚,今天下面进献上来的血液还不错,要不要尝尝?」 「谢谢,但是不必了。」安明晦微笑着拒绝,暂时还没做好吸食人血的心理准备,走到坐在最中间那个奢华座椅上的诺曼面前,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很抱歉我来迟了,亲王殿下。」 「无所谓。」诺曼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脸色阴沉地捏着手里的酒杯。 「您看起来不太愉快,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为您排忧解难呢?」他站在诺曼身侧,微微低头、面上带笑的模样看起来像是一名优秀的执事。 诺曼自己没有回话,而坐在旁边的另外一名血族则笑着代为解答,只不过那笑容并未达眼底:「还不是那个猎人?刑罚撬不开他的嘴,暂时又不能杀了他,如果就这么放了又觉得不甘心,诺曼可是为此发了好大的火。」 那个猎人,指的大概就是此刻被关在地下室里的那位埃菲特先生了。 安明晦眨了眨眼,面上的微笑不改,说话时的语调却低沉了许多:「原来是这样,不能解决您的忧虑,我为我的无能深感惭愧。」 「哼,我早晚会亲自让那个该死的猎人流尽身上最后一滴血。」诺曼冷哼一声,原本略显阴柔的面相看起来越发冷酷狠厉,说完他就放下了手里的酒杯,靠在柔软的椅背上半阖上眼睛,命令道,「安,去弹首曲子,我不想听见地下室传来的那些烦人的鞭子声。」
第90页 原主为了在各方面都将诺曼服侍得尽善尽美,曾经特意去学过钢琴,水平甚至非常不错。 「是,亲王殿下。」再次微微鞠了一躬,安明晦转身走向放在大厅角落里的钢琴。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微笑略微变得僵硬了些许。 他在想着:靠原主的记忆弹个钢琴应该还是可以的,但自己第一次亲自上手,真的能达到原主的水平吗? 第53章 你是如此香甜(2) 安明晦挑选了一首节奏舒缓、难度较低的钢琴曲, 演奏期间他还曾隐晦地侧过头观察了一下诺曼那几位的反应,见他们没有表现出疑惑或怀疑的样子才稍微放松下来。 拇指按下乐曲的最后一个音符, 在标志着结束的尾音中,安明晦回过头微笑着询问:「请问还需要继续弹奏吗?」 「不必了。」诺曼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然看起来十分阴沉,不耐烦地抬手指了指地下室的方向, 「一群废物, 拷问个人类都做不好,你去看看那边怎么样了。」 「遵命,亲王殿下。」 起身行了一礼, 安明晦抚平身上燕尾服的细小褶皱, 转身迈着平稳的步伐走向地下室。 他觉得那个地方与其说是地下室,不如称之为地牢。 有时候这些残忍傲慢的吸血鬼会在那里折磨他们的敌人, 种种手段极其残忍, 而今天享受到这种对待的则是这个世界的那位主角。 就在前天夜里, 这位吸血鬼猎人与诺曼及随行的几位侍从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虽说战斗的结果是埃菲特被他们捕获关入地牢, 但安明晦并不觉得是他输了。 甚至于, 单从目前双方的从容程度来说,反而是诺曼这边要更加像是输家。 该怎么说呢, 他认为在落入敌手的同时夺去敌方领袖随身携带的家族至宝,然后丢给自己养的鹰将其带走这种事没有超乎寻常的胆量和应变能力还真是难以办到。 查尔德家族的血珠是由初代家主的血液凝结而成, 一直由家主保管, 可以说是整个家族至高无上的象徵, 如今被一个吸血鬼猎人给夺走,可以说是一记耳光狠狠地打在了诺曼的脸上。 血族们傲慢且自诩高贵,在某些时候又极为看重一些偏重形式化的传统。 只要他们杀了埃菲特,那就再也别想找到被那只鹰带走的血珠,即使想通过刑法来使这个狡猾的人类心智崩溃,也始终没能做到。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再这样僵持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只要血珠一天没有找到,他们就一天拿这个早就被他们恨之入骨的人类没有丝毫办法。 在心中默默回忆着这些事情,安明晦在进入地牢之前随手拿起了一盏油灯,举着手中安静地散发暖光的灯一步一步顺着台阶走下阴暗湿冷的地牢。 血族敏锐的五感使得他能清楚地听见下方传来的鞭笞声,还有负责拷问的血族暴躁且不耐烦的逼问怒骂声,但唯独听不到被鞭打的那个人的痛唿声。 那个手里拿着鞭子的血族与他一样是诺曼的手下,见到他下来还表情恹恹地打了个招唿,然后转过头避开了他手中油灯散发出来的光线:「安?是亲王殿下叫你来看看这边的吧?」 地下室里本来是没有任何光亮的,一是因为血族本身在黑暗中也能视物,二是因为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对于人类而言是一种颇为可怖的精神折磨。 「是的,不过看起来情况似乎不太好。」他笑了笑,目光状似不经意地看向那个被拷在墙壁上的人,对方此刻满身都是血污,衣服也只是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长度刚刚过肩的金色髮丝也沾染了血液粘成一缕一缕的贴在面颊和脖子上,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长相。 在看到主角被拔掉指甲后血肉模煳的指尖时,安明晦不自觉地轻轻皱了下眉头,又立刻恢復了原本从容优雅的微笑:「乔尔,我们的客人似乎有些倔强。」 「是啊,真让人噁心。」乔尔嗤笑一声,翘着腿坐在椅子上,不耐地抬起手使得手中带着刺的鞭子重重地打在面前的人类头上,那声音听起来便让人不寒而慄,真正遭受殴打的当事人却依旧一声不吭。 「……」太过血腥残忍了,即使安明晦下来之前便已经心里有数,此刻真正看见时却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便随手将油灯放在桌上,状若自然地走到乔尔身边,「你好像不太喜欢这份工作,那就让我来试试吧。」 乔尔巴不得扔掉这个烫手山芋,便十分干脆地将手里的鞭子递给了他,还不忘了嘱咐一句:「别打死了就行。」 「多谢提醒,我会注意的。」他仔细看了看手中这条沾满血迹的鞭子,随即皱了皱眉,嫌恶似的将其扔到一边,转身从刑具架上拿了另外一条表面较为平滑、没那么多尖刺的鞭子,「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欢接触那些脏东西。」 「哈哈,就知道你要嫌弃,不过这傢伙骨头可是硬得很,你手里的那条可够呛能把他伺候得到位。」 「能不能行总要试试才知道。」 与同僚调笑似的说着话,安明晦迈着从容优雅的步伐走到看起来奄奄一息的人类面前,反手握着那只鞭子,用被白手套包裹着的食指指尖轻轻抬起对方的下巴,这才看清了那双宝石般澄澈美丽的蔚蓝眼眸。 明明都快要被殴打致死了,但是这双眼睛里却依然看不出丝毫恐惧,甚至在被动地抬起头之后还费力地抬了抬嘴角,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很不明显的微笑。
第91页 说实话,在这种时候这个表情看起来确实是挺嘲讽的,难怪乔尔火气会这么大。 「真想不到某一天我也会拥有与名声显赫的埃菲特先生面对面交流的荣幸。」这样说着,安明晦抬起另外一只同样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拿着一张洁白的手帕动作轻柔地一点点擦去埃菲特脸上的血污,露出那张俊美迷人的脸孔,随后又体贴地为他整理了一下头髮,使其不再遮挡着面部,「请容我为您稍作整理,一位优秀的绅士不应该让自己看起来这么不像话。」 乔尔撑着下巴坐在椅子上看戏似的看着安明晦为面前的人类整理仪表,像是预料到了接下来的发展似的嗤笑了一声。 果然,下一秒安明晦就将手里被血迹弄脏的手帕扔在了地上,连同手套也一起摘了下来丢弃掉,然后从衣袋里重新拿出新的手套,一边慢条斯理地戴上一边跟乔尔道:「之后请叫几个奴隶来打扫干净这些骯脏的垃圾,我实在不想再多碰一下。」 那嫌恶的语气,就好像地上的这些东西连同刚被自己温柔对待过的人类一样,都是令他感到噁心至极的骯脏存在,连多看一眼都觉得反胃。 受不了地摆摆手,乔尔一脸意料之中地道:「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你这点讨厌脏东西的毛病真是永远改不了了。」 「感谢你的体谅。」安明晦笑着道谢,然后便随手甩了一下手里的鞭子,使其发出一阵尖利的破空声,同时转过身神情柔和地看向干净了许多的埃菲特,嘴上却说着内容可怖的言语,「那么埃菲特先生,我们差不多可以开始了。」 埃菲特已经没有抬起头的力气了,此刻只微微偏着头,半睁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外表温柔亲和的恶魔,再次笑了笑,用十分嘶哑的声音道:「我该……多谢您的……热情款待吗?」 这位猎人心里想着:即使有着再怎么柔和美丽的假象,果然吸血鬼也还是吸血鬼,骨子里依然是阴冷残酷的。 「不必客气。」虚伪地笑了笑,他毫不羞愧地应下了这句本来是问句的道谢话语,「如果您愿意主动交出那样属于血族的东西就好了,我就不必再这样失礼地对待您了。」 不管做戏时可以表演得多么逼真,安明晦始终承认自己依然不是一个合格的恶人,面对一个遍体鳞伤的无辜之人做不到下狠手摺磨,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主动接过了原本属于乔尔的工作。 手起鞭落,他控制着自己的力道,十分确定这一鞭下去或许依然不会好受,但至少比起让乔尔亲自动手要容易承受得多。 毕竟伤成了这个样子,哪怕是被轻轻地触摸一下也会感到刺痛难忍,更别说他用的还是鞭子。 关于埃菲特的意志力和忍耐力强大到什么地步,安明晦和乔尔都心知肚明,他们一个假意鞭笞,一个有意看戏,却谁都没真的指望这点程度的拷问能让埃菲特哪怕发出一声痛唿。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一鞭子下去,除了鞭子接触皮肤时发出的响声之外再无其他回应,那个男人依然像是死人一样一声不吭地挂在那里。 「多么强大的意志力,简直让我忍不住想赞美您了。」说着这样的废话拖延时间,安明晦望着面前的人,再次挥下鞭子的同时话锋一转,「想不到您身为人类这种如同牲畜一般骯脏低劣的存在,却能如此顽强。」 令他完全意想不到的是,这次的鞭子碰撞在皮肤上时,埃菲特却脱口而出一声虚弱低哑的叫喊。 那声音说是痛唿有点不太像,反而音调有些曲折上扬,几乎是让人立刻就会联想到某种在特定环境下才会发出的暧昧声音。 举着手里的鞭子,不知道该不该再次打下去的安明晦:「……」 下意识抬起手掏了掏耳朵的乔尔:「……」 刑室内诡异地安静了一瞬,油灯内的火焰静静跳跃着,在墙壁上落下安明晦的影子。 最后还是乔尔犹犹豫豫地开口打破了沉默:「好像是跟我的手法不太一样,挺……有用的,你……还接着打吗?」 安明晦:「……可以请你暂时不要跟我说话吗?」 莫名感觉像是反被羞辱了,是他的错觉吗? 第54章 你是如此香甜(3) 随手抚摸了一下鞭子的末尾,安明晦转头微笑着看向表情还有点懵逼的乔尔:「我还要跟我们的客人继续玩些游戏, 可以麻烦你迴避一下吗, 乔尔?」 乔尔:「呃……好的, 那你注意点别玩死了。」 说完,乔尔便动作有些僵硬地站起身,面上还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 在离开这间地下室之前还犹犹豫豫地回过头说了句:「那边的桶里有清水, 你如果真想玩点特别的可以用那个给他洗洗。」 安明晦的微笑快要裂了:「这就不劳你关心了。」 在乔尔关上门离开之后, 他便放下了手中的鞭子,转身从刑具架对面的另一个柜子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毛巾, 放到那桶清水里将其浸湿, 然后又仔细地拧干到微微湿润的程度。 这个城堡里的大部分房间都是原主亲自布置的, 包括这间地下室也一样, 而在这些事情上原主向来追求完美,所以柜子里不仅有毛巾,甚至还准备了红酒之类的物品, 以保证即使是在这里对囚徒施加刑罚的血族也能足够舒适。 安明晦拿着毛巾回到埃菲特面前, 轻轻擦掉了对方脸上已经干涸而没有被手帕擦拭干净的血迹,
第92页 埃菲特并不挣扎地任由他动作, 眼睛看着那神情专注的温润面孔,费力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笑:「不继续游戏吗?」 「很遗憾, 我不喜欢接手其他血族的猎物, 那些由除我以外的傢伙留下的痕迹真是十分骯脏, 非常扫兴。」他对于刚才那尴尬的情况绝口不提, 模仿着原主会有的态度和口吻回答着,手上的动作却依然轻缓,「就好像您现在的这个模样,简直令人作呕。」 与满身血污、狼狈不堪的埃菲特不一样,这位吸血鬼先生身上穿着整齐干净的黑色燕尾服,一头黑色的短髮也被仔细打理得十分妥帖,从头到尾看起来都像是一个优雅而有品位的绅士,被这样的对象以轻蔑的目光注视着,即便是他自己也会觉得自己此刻一定像极了一个以乞讨为生的可怜虫。 「况且您的身体状况已经十分糟糕了,折磨一个奄奄一息的猎物更是一件乏味的事情。」擦净了埃菲特下巴上最后一点血迹,安明晦将视线转移到对方腰间被烙铁烫下的痕迹,只见那里已经被烧得火红的烙铁烫得血肉模煳,连带着些许烧焦的衣物也黏连在伤口上,看起来既残忍又噁心。 目光闪烁了一下,安明晦忍不住轻嘆了一声,将手里的毛巾翻到干净的一面,轻轻擦拭起那附近的血迹,同时也还没忘记自己此刻还处在吸血鬼的城堡中,嘴上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作为人类而言您必然是一位伟大的人物,可是您看啊,为了守护那些愚蠢的民众,您被在您眼中骯脏邪恶的黑暗生物烙下这样的痕迹,而那些愚蠢的人民会为此感到内疚惭愧吗?不会,他们只会庆幸您的牺牲换来了他们暂时的平安。」 再次低声笑了笑,埃菲特回答道:「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会被一名吸血鬼同情。」 「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要知道我并没有在同情您,就像您也不会同情一只即将被端上餐桌的家畜一样。」安明晦一边说着,一边动手小心地摘下那些和血肉黏连在一起的碎布,他觉得这一定很疼,但埃菲特依然没有发出哪怕一声痛唿,「我只是喜欢在您这样的英雄面前揭露一些残酷的事实。您守护的人民是自私的,如果现在我将您转化为血族,那么您将和那些低贱的吸血鬼没有任何区别,同样会被人类绑上火刑架。即使如此您也不觉得后悔吗?」 他所说的这些看起来像是单纯的在鞭笞对方的精神,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并不完全是编造出的谎言。 原主最后将埃菲特骗入陷阱时,正是藉助了许多愚昧无知的人类才得以达到目的。被自己曾经用性命和鲜血来保护的人们所背叛,在安明晦看来这实在是太过讽刺了。 埃菲特微微抬起头,那双如天空般蔚蓝的眼睛还是明亮依旧,他直视着面前的这位血族,笑得十分温和,眼底不见丝毫阴霾:「您真是幽默,我又有什么可后悔的呢?」 「……」沉默了片刻,安明晦从烧焦的伤口上取下最后一块布片,然后嘴角始终保持不变的微笑不由得加深了几分,看起来也多了些真诚与柔和,他回视着埃菲特,声音依旧温润动听,「原来是这样,那么请允许我对您致以敬意。」 「以及,这是我送给英雄的一点小礼物。」 语毕,安明晦的指尖点在了那处烙痕上,随着指尖散发出浅淡的光芒,那处伤口也迅速地癒合,不过片刻就消失不见了。接着,他又如法炮制地治疗了埃菲特血肉模煳的手指,看着那重新被新生的指甲所覆盖的指尖,自己也觉得顺眼了许多。 每一个吸血鬼都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特能力,十分巧合也十分不巧的是,他的能力恰恰是治癒。 「不得不说,您真是我见过最独特的吸血鬼……或许您更希望被称为血族?」被治疗后,埃菲特似乎稍微恢復了一点精神和力气,说话声也不再那么虚弱,「我有这个荣幸得知您的姓名吗?」 「很遗憾,恐怕没有。」这整个古堡都处在诺曼亲王的掌控下,而在这个时候贸然与一个人类交换姓名显然不是什么妥善之举,「虽然我敬佩英雄,但很不巧我也同样十分厌恶您这样的伪善之人。」 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有脚步声正在靠近地下室这边,安明晦立刻抬手狠狠抓住了埃菲特的头髮,看起来极为用力,实际上他有小心地控制自己的力道。 他迫使埃菲特抬起头,同时自己的脑袋也逼近了那张苍白虚弱的俊美面孔,微微眯起眼睛十分阴冷地道:「毕竟英雄们也不是任何人都庇护的,像我这样的东方异类,即使身在人类社会也没有人愿意接受,不是吗?这就是你们那虚伪的正义。」 他的话说到一半,地下室的门就被打开,刚刚离去不久的乔尔再次走了下来,等着他把话说完之后才咳嗽了一声作为提醒,然后才道:「安,别玩了,亲王大人找你过去他的书房。」 「真可惜,我才刚刚把猎物收拾得像样了些。」这样说着,安明晦随手松开了埃菲特的头髮,再次当着乔尔的面扔掉了手上刚换上不久的手套,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地下室。 「小可怜,你真应该感谢我,如果真让安来接手你的审讯的话你会后悔的,那傢伙长得有多像天使,内心就有多像魔鬼。」大大咧咧地坐回那把椅子上,乔尔顺手灭掉了安明晦带来放在桌上的油灯,觉得这样黑暗的环境舒服多了,「好了,继续我们的招待吧。」
第93页 油灯被熄灭后,埃菲特不由得皱了皱眉,毫不掩饰地嘆了一口气,幽幽地道:「可以的话我倒是更希望由刚才那位先生来审问我 ,毕竟欣赏美丽的事物是人的本能。」 微妙地感觉自己被嫌弃了的乔尔:「……」 *** 安明晦一路走回诺曼所在的书房,期间在心里想着这个时候诺曼叫他多半就是要说关于卧底的这件事了。 站在门前敲了敲门,在得到许可后他便推门入内,面上带着一丝不苟的微笑躬身行礼:「亲王殿下。」 诺曼面前此刻正摊着一本书,他的视线盯着书页,头也不回地问:「安,你已经见到那个人类了,觉得这个人如何?」 「请恕我直言,我认为仅仅依靠刑罚并不能使那个人类松口。」安明晦缓步走到书桌旁,低着头实话实说,「恕我愚钝,暂时想不到除了答应对方的交换条件以外还能如何取回血珠。」 「哼,确实是这样。」诺曼轻哼了一声,看起来像是不在意,实际上手背突起的青筋却已经完全昭示了他的愤怒,那双阴沉的灰色眼瞳中像是酝酿着无限的风暴,「一个低贱的人类而已,即使在人类的地界再出名,也翻不起什么浪花。这次就姑且放他回去也无伤大雅。」 「但是,他必须为他的冒犯付出代价。」说着,诺曼终于抬眼看向垂首站在自己身旁的安明晦,「我记得人类受伤之后恢復得很慢,这些愚蠢的低等生物向来缺乏有效的治疗手段,而你的能力恰好是他们迫切渴望的。」 「我要让那个被人类吹捧的猎人尝尝背叛和欺骗的滋味,亲眼目睹那可笑的猎人协会分崩离析,然后让他在无尽的绝望之中流尽身上的血液,你懂我的意思吗,安?」 眼神动了动,安明晦抬起头对上诺曼锐利的眼神,面上完美得体的微笑分毫不改,他抬起左手附在自己的左胸口处,微微躬身:「谨遵您的命令,亲王殿下。」 第55章 你是如此香甜(4) 接下了诺曼授予的任务后, 安明晦重新返回了地牢, 并再一次打发走了看起来颇为不满的乔尔。 弯下腰重新点亮油灯, 安明晦坐到椅子上,看了一眼那对于现在的自己而言稍显刺眼的光亮,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打开自己带来的书籍, 就着并不很明亮的灯光安静地阅读起来。 显然, 这一举动让埃菲特十分意外,身为被囚禁者,他反而兴味地主动向残忍冷酷的施暴者搭话:「我还以为您是来继续刚才的游戏的。」 「亲王殿下已经召集了几位纯血的殿下, 现在应当正在商议对于您的处理方式。」安明晦并未抬头, 而是继续翻阅着自己手中的书本,回答得十分平静, 「大概您很快就可以从这里离开了。」 「是这样吗?」埃菲特对此不予置评, 既不惊讶也不激动,看起来这一切大概都在他的预想之内, 他只是微笑着看着安明晦手中那本书的封皮, 「您在阅读上的偏好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如果他没有看错, 那应该是一本童话书,而且还是近些时日城中的孩子们十分喜欢的那一本,书名是《被神厌弃的天使》。 「我认为任何种类的书籍都有阅读的价值。」安明晦从容地回答道。 一个在油灯下阅读关于神的童话故事的吸血鬼吗? 埃菲特动了动被镣铐锁住的手腕,感觉到一阵刺痛传来, 但还是坚持着调整了一个更舒服些的角度, 随后便继续悠闲地与面前的吸血鬼搭话:「您说得很有道理, 那么可以跟我稍微说说这本书的内容吗?」 「在我看来这其实是个有些可笑的故事。」他微笑着回答, 慢条斯理地讲述着书中的内容,「一个被神抛弃落入凡间的天使,受过许多苦难,连曾经为之骄傲的洁白羽翼都变成了灰色,但依然保留着纯洁的心和对神的敬爱,您不觉得很讽刺吗?」 「或许,但童话故事总归是美好的。」 对此不置可否,安明晦又翻过一页,不紧不慢地抛出了第二个问题:「那么您相信神的存在吗?」 「与一位血族谈论这种话题似乎有些奇怪,不过实际上我是不太相信的。」埃菲特如此回答道,他的声音中既没有憧憬也没有哀婉的意味,只是单纯地叙述自己的观点,「即使有神存在,那也一定是一位冷漠而无所作为的神,否则又怎么会轮到我被冠上英雄的头衔呢?」 这是一个人类心中充斥着对上帝的敬畏的时代,在这种时候能够抱有这样清晰而理智的观点,是件很难得的事情。 安明晦轻声笑了笑,抬起头神态平静地看向面前的人,那目光却是十分温和:「虽然我不喜欢这个故事,也不喜欢英雄,但我还是希望与您做个交易。」 埃菲特定定地看着安明晦被橙黄的灯光照亮的侧脸,沉默了片刻后才笑着道:「可以啊。」 这回答显然跳过了前面应有的许多步骤,突兀得安明晦都不由得皱眉:「您不先听听交易的内容吗?」 「如果是我不会同意的交易,您又怎么会说出口呢?」埃菲特面色苍白,靠着手腕上的锁链吊挂着无力站起的身体,嘴唇也已经干裂,可是那面上的笑容却依然十分从容得体,「既然是我不会拒绝的交易,那提前答应一下又有什么关系?」 看起来在这个世界里的主角依旧是个怪人。
第94页 多少也习惯了这种意外感,安明晦也没再多说什么,直截了当地将交易的内容说了出来:「我可以为人类提供有效的治疗手段,如果您信任我的话我也可以帮助你进行对我的同族的追击,而相对的希望您可以提供给我容身之处和维持生存的血液,并在您的那些同僚面前保证我的安全。」 「您的态度与之前可不太一样。」埃菲特状似不经意地道,「我可以问问原因吗?」 「这整座城堡都是受到亲王殿下掌控的,他的感官十分敏锐,而现在亲王殿下在隔绝干扰的会议厅内议事,这里自然就是安全的。」安明晦从善如流地将这些理由如实说出,接着又主动解释了埃菲特没有直接问出口的另一种原因,「我的确厌恶人类,但我也同样厌恶血族和吸血鬼,这个世界对我而言没有哪里是真正美好的。」 「虽说我不觉得您是如此厌世的性格,不过这不影响我们的合作。」埃菲特笑笑,既不追问也不提出质疑,就这样轻易地接受了他的提议,「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名字了吗,我未来的搭档?」 「当然,我叫安明晦,我想你应该不需要我来解释东方人的姓名结构。」 事情进展得十分顺利,如今取得了主角的同意,他只要之后在诺曼的默许下假装自己是偷偷从血族这边逃离的就可以了。 但实在是太过顺利了,顺利到安明晦忍不住感到一丝忧虑。 他分明记得埃菲特外表看起来是个彬彬有礼的绅士,而与此同时也拥有着超越绝大多数人的智慧,怎么会只问了这么三言两语就轻易相信他呢? 「……如果您还有什么疑虑,尽可以提出来。」想了想,他还是补充了这样的一句。 被镣铐锁着的囚徒先生笑眯眯地回答:「没有什么疑虑,我完全接受你的意见和解释,接下来是不是可以商量一下我们该在何时何地汇合之类的事宜了?」 「除此之外还有些事情是我需要了解的,比如你对于血液有什么要求?每天需要进食几次?偏好咬脖子还是手腕?喜欢什么样的房间布置?」说到这里,埃菲特苦恼地住了口,稍作考虑后道,「我们的时间可能不太充裕,这些杂事又有些多,那就之后再慢慢商议怎么样?现在就先说些比较紧急的。」 突然之间掌握不住节奏的吸血鬼先生脑子里一片茫然,弱小、可怜又无助地低声回答:「那好吧,希望您三天后夜里九点前往布罗德镇的西门口,我会在那里等着您。」 「可以,看起来你应该有自己的打算,不过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地方我也很乐意帮忙。」心情颇为愉悦地说完,埃菲特用下巴指了指一旁的刑具架,「那些吸血鬼待会儿就该开完他们的会议了,你现在应该开始对我严刑逼供了。」 猎人先生贴心地提示:「力道比上次重一点也没关系,我其实没有那么脆弱。来吧我们可以开始了。」 安明晦:「……」 有时他真想不通面对这样积极配合的主角,每次被自己接手之前的原主到底为什么会一次次地计划失败。 *** 因为已经有了安明晦这边的计划,所以对于释放埃菲特这件事诺曼决定得还算干脆,只是释放的过程多少有些曲折。 安明晦想不明白一个人类怎么能在敌营中以如此风度翩翩的姿态把向来以优雅着称的血族们气到暴怒。 之前就说过了,埃菲特不仅是个实力强大的吸血鬼猎人,同时还是一个十分重视个人形象和风度的绅士,总是以最为妥帖的姿态出现于各种场合。 但这不是他在手上的镣铐刚被解开时,就笑盈盈地要求面前脸色难看的血族们为自己准备新衣服和洗浴间、甚至还以身体虚弱为理由让血族亲王手下的亲信亲自扶着自己过去的理由。 显然,在这个场合下安明晦就是那个倒霉的亲信,受到了在场其他几位同僚包含同情的注目礼。 安明晦一只胳膊上挂着干净的衣物,另一只胳膊则搀扶着脚步虚浮的猎人先生,刚一踏上城堡二楼,就听见楼下传来一阵狂风暴雨般的砸东西声,还有诺曼愤怒到极致的怒吼:「那个该死的猎人要为他的无礼付出代价!!!」 原本埃菲特与他的身量应该是差不多的,但此时因为受伤而不免有些身形佝偻,又虚弱地半靠在他胸口,所以视觉上就显得比他要矮了一些。 「不得不说,您真是我见过最大胆的人类。」他发自内心地感慨道。 「多谢夸奖,你也是我见过最有意思的血族。」埃菲特毫不扭捏地接受了他的这个评价,含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轻佻,「这次为什么不用你那奇妙的能力治好我了?」 现在还是在城堡内,所以安明晦的回答十分公式化:「很抱歉,一个骯脏低贱的人类还不值得我这样做。」 「可是你现在正把一个骯脏低贱的人类抱在怀里呢。」 「……这是亲王殿下的命令。」 靠在安明晦胸口的猎人笑得弯起了眼睛,那双蔚蓝的眼睛中除了笑意之外还带着某些更加意味深长的神色,自言自语似的重复道:「是吗,亲王殿下的命令啊……」 第56章 你是如此香甜(5) 虽然过程曲折了些, 但不管怎么样, 那天埃菲特终归还是完完整整、人模人样地离开了。 在这三天里,安明晦初步适应了一下作为血族的日常作息,昼伏夜出还好说, 但以新鲜血液为食这一点他目前还没能完全习惯。
第95页 血族的味蕾和人类不同,血液入口之后也不会觉得腥咸难忍, 他需要克服的只有主观上的心理问题。 不过在他完全克服自己饮下血液时的部分心理障碍之前,就已经到了前去与埃菲特会面、正式成为一名投靠人类的吸血鬼的时间。 这个计划是诺曼秘密交给他的,除了他们之外再没有第三个血族知道, 所以当天夜晚来临之后他也是借着外出为亲王殿下物色新的血奴这一理由离开的——诺曼的领地距离布罗德镇还是有些遥远的,即使以血族的移动速度也不得不提早前去。 他身上裹着黑色的披风,宽大的兜帽把苍白的面容完全掩盖住,一路走到布罗德镇的西门口,远远地就看到有一个人手里提着油灯站在那里。 在这个吸血鬼并非传说的时代,夜晚就象徵着危险, 几乎没有人会在入夜之后随便外出,所以此时镇子的门口除了两个把守的士兵之外就只有埃菲特一个人在。 安明晦对此有些意外, 因为之前说的是自己会在这里等待埃菲特前来,所以他特意提前过来了,没想到对方竟然到得比自己还要早。 看见一个打扮如此可疑的人接近,那两个守卫立刻露出了警惕的神情, 其中一人恭敬地向埃菲特问道:「先生, 请问这是您要等的那个人吗?」 「没错, 他有些怕生, 所以出门总是把自己裹得很严实。」埃菲特温和地笑着回答,然后提着手里的油灯走上前迎接安明晦,「晚上好,安。」 「晚上好。」安明晦点点头,跟在埃菲特身边走进了城门,听着对方向那两名士兵道了一声「辛苦二位了」,而他是由埃菲特亲自领进城的人,果然也没有受到任何盘问检查。 在进到城里之后周围依旧十分静谧,布罗德镇已经是这一片颇为繁华的城镇,但入了夜之后过于冷清安静的街道依然会给人几分破败凄凉的错觉。 混过了守卫那一关,安明晦这才有了闲心仔细打量一下这位主角先生此时的模样。 埃菲特额头上的伤口已经被仔细地贴上了纱布,身上穿着剪裁贴身的深蓝色长风衣,那头重新变得柔顺干净的金髮顺从地垂在肩膀上,蓝色的眼眸似乎总是含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手里还提着一个与他之前拎到地下室里的那个一模一样的油灯,俨然像个养尊处优的绅士——如果忽略掉对方别在腰间的那两把银色手枪的话。 「提前没能了解你的喜好,所以我就暂且自作主张准备了你的房间,如果你看了后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可以告诉我。」 「看来我要提前说声谢谢了。」面对这热情好客的态度,安明晦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想不到您真的会相信一个吸血鬼的话。」 「吸血鬼?」埃菲特轻笑一声,像是在应和一个有趣的笑话一样,化用他们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桥段调侃道,「我还以为我今夜迎接的是一个被上帝丢下来的小天使呢。」 「……您真是幽默。」 「为什么要这么冷淡呢?我们不是已经达成协议成为搭档了吗,你完全不需要对我用敬语。」 苦恼地皱起眉,埃菲特略一思索,随即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高兴地伸手拉住安明晦的胳膊让他与自己一起站定,然后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提议道:「人们大多喜欢用美食和狂欢来拉近关系,现在这个时间不太适合临时举办宴会,那么就让我来为你提供食物怎么样?你从那边赶过来,看时间应该是没来得及进食吧?」 一边愉快地说着,埃菲特已经动手解开了自己风衣最上面的几颗扣子,把原本妥帖整齐的衣领拉开,露出了衣服下还带着些许伤痕的白皙脖颈,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来吧,我答应过会为你提供食物的。」 「……?!」被主角这过于豪迈奔放的做风所震慑,安明晦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好,只能僵硬地提醒对方注意一下场合,「这是在街上。」 如果现在恰好有某户人家来到床边,目睹了首席猎人被吸血鬼吸食血液的场景,那一定会引发极大的骚乱。 「谨慎是件好事,但你过于小心了。」埃菲特并不在意,似乎对于他所担心的那些都抱着不以为然的态度,甚至还游刃有余地对他眨了眨眼睛,「谁会认为首席猎人会乖乖地被吸血而不反抗呢?即使被看到了也顶多会觉得我们是一对迫不及待的同性情人,这没什么大不了。」 埃菲特的眼神和表情都看起来十分认真,不像是在说笑,安明晦却觉得更加混乱了。因为他记得在原本的剧情中,埃菲特是不会让原主真的咬上自己的脖子或者手腕的,而是每次都会亲自把血液用针管抽出来,放进杯子里交给原主。 从来没见过主动对着吸血鬼露出脖子,还劝说对方不用担心那么多的吸血鬼猎人。 「您对于我是不是有点过于放心了?」不由得怀疑埃菲特是否在藉此试探自己,安明晦忍不住稍稍后退了半步,同时刻意张开嘴露出了自己那与人类有所区别的尖牙,「被血族咬进喉咙,即使是您也会在加以抵抗之前丧命。」 埃菲特笑得优雅从容,紧跟着他的脚步上前一步,再次缩小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既然要成为搭档,那自然也要给予最基本的信任。」 「何况你不会杀了我的,不是吗?」 语毕,埃菲特抬起空着的那只手,不由分说地把安明晦的头按到了自己的颈项间,像是哄劝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一般温柔地催促道:「快,咬下去吧,尝尝我的血液是否合你口味。」
第96页 隔着薄薄的一层皮肤,安明晦几乎觉得自己能闻到新鲜血液的甜香味,那味道会让血族本能地想要露出尖牙。 以血族的标准,埃菲特的血液无疑是十分美味的,这一点之前在审讯时就已经足够让他们从血液的气味中了解到,只不过那时候高傲的血族不屑于把自己的阶下囚敌当做美味佳肴来享用罢了。 现在被按着后脑勺埋在别人的脖子上,睡了一整个白天还没来得及进食的安明晦被那股新鲜的血液味道和温热的体温刺激得下意识微微张开了嘴,几乎是下一秒,感知到他动作的埃菲特就再次用力向下按了按。 牙齿的尖端终于刺破了皮肤,随着温暖的血液染上舌尖,他也终于忍不住用力咬了下去,使得更多的血液流入口中。 「啊……」随着皮肤被刺破的痛感,埃菲特不由得发出了一声似愉悦又似感慨的喟嘆,闭上眼睛感受着血液逐渐从自己体内流失的感觉。 与低等的吸血鬼不同的是,血族在享用猎物的时候可以让被吸食血液的猎物感受到不亚于性活动的快感,只要他们愿意。 可惜的是原主当初被诺曼吸血时由于对方太过于急迫和粗暴,并没能体会到那种美妙的感觉,而安明晦则向来是耐心而足够体贴的。 「啊啊……安……」 拎着油灯的手不自觉地松开,埃菲特没有去理睬落在了地面上的油灯而是用空出的那只手挡住了自己的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音量过大的声音,而另一只手依然按在安明晦的后脑上。 随着血液流失,埃菲特的喘息也变得急促,眼神逐渐变得迷濛,失神地望着天上稀疏的星星,嘴角却渐渐扬起了笑容。 ——危险、疼痛、快感……原来这就是被自己的小吸血鬼吸血的感觉啊。 ——比预想中的还要让人愉快上很多。 安明晦并没有吸很多血,所以不久便松开了嘴,按照血族的习惯伸出舌尖舔了舔那小小的血洞,看着它们癒合之后才抬起头来。 「不再多用一些吗?」相比起进食的他,作为被捕食方的人类看起来反而有些意犹未尽,「这种感觉比我想像中的要好上许多。」 「建议您不要抱有这样的想法。」安明晦拿出手帕擦掉了嘴唇上沾染的血迹,装作自然地别过头不去看埃菲特,「被血族当成猎物并不是什么好事,而且低等吸血鬼进食的时候猎物只会感到疼痛。」 「那倒也未必是件坏事,您的动作太过温柔,弄得我有些痒,而且如果太舒服了会容易上瘾。」埃菲特整理着自己的衣裳,说话间还用手指了指自己明显鼓起了一些的部位,然后将食指竖立在唇前,温柔包容的神情之中又带着些顽皮,笑着对他说道,「多少有点让人难为情,所以希望这个可以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下次你可以更粗暴一些。」 「……」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在黑暗的街道上红了脸的吸血鬼先生转过身,也顾不上自己不认识路,闷声不吭地继续向前走。 他听见背后传来了一道不明显的笑声,然后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追了上来,被油灯的光线拉长的影子投射在他面前的地面上。 安明晦看着那逐渐追上对自己的影子,很想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 第57章 你是如此香甜(6) 当安明晦一路跟着埃菲特回到住处, 进入了为他准备的住处时,发现这间房间显然是被精心收拾过,每一个装饰品或者家具的摆放都恰到好处, 彰显着主人极佳的艺术品味, 唯一让他一时有些无言以对的就是房间中的那个大棺材。 从一般吸血鬼的角度来评价的话倒也可以说是很贴心了…… 解开披风的扣子, 他在将其随手挂到旁边的衣架上后, 注意到了书桌的正中央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本书,看书名正是他之前读的那本童话书, 只不过封面的设计图案与他那一本不一样。 见他注意到了那本书,一直安静地站在门口的埃菲特这才笑盈盈地解释道:「其实你看的那个不是这本书的原始版本, 因为初版的故事有些阴暗, 销量也很差, 所以原作者重新修改了一下,才变成了你之前看的那个童话故事。」 「幸运的是我刚好认识那位作者,想到你不喜欢第二版的故事,所以特意去找她要来了第一版。」说着, 他走进屋拿起了那本书,随手翻了几页之后便笑着递给了安明晦, 「这几天在养伤, 协会没有分下来任务比较清闲, 所以我也读了读。故事还算有意思, 希望你会喜欢。」 「谢谢。」接过书本, 安明晦礼貌地道了谢, 随后看向了房间里那显眼的黑色棺材, 「不过我并没有睡棺材的习惯,您这里还有多余的床吗?」 「那真是失礼了,是我考虑不周。」埃菲特惊讶地道歉,遗憾地看了一眼那口棺材,「我以为你会喜欢,特意挑了一个最宽敞舒服的棺材,里面铺了绒毯,我试着睡在里面时觉得还算不错。」 「……」他实在不知道该从哪开始质疑,这句话里值得吐槽的地方有点多,「劳您费心了。」 「没什么,既然你不喜欢那就换掉吧。」猎人先生好脾气地笑笑,示意他不必在意,「我的家里平时不常来客人,所以没有准备多余的客房。不过这也没什么,我现在去尼德那借一张床,待会儿就回来。」 眼看埃菲特转身要走,安明晦出声提醒道:「这还是夜里。」虽然他们现在是都醒着,但其他人应该都已经睡下了。
第97页 「吸血鬼猎人经常需要在晚上出门猎杀吸血鬼,所以昼夜颠倒对于我们而言也是家常便饭。」微笑着说完,埃菲特提着那盏油灯,对他挥挥手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听着外面传来下楼的脚步声,安明晦感觉自己已经无话可说,便嘆了一口气,点亮桌面上的烛台,坐在书桌前准备开始阅读这本新版本的童话书打发一下时间。 从封面就能看得出与之前那一本的差别,初版比起第二版明亮童真的格调要灰暗上许多,封面上是一位手持弓箭的天使,身后背着一对灰色的宽大羽翼,面上柔和的笑容看起来无端地让人感到虚伪。 一看就不像是读了会让人心情愉快的样子。 嗯……事实上原主虽然不喜欢第二版的童话故事,但他本人倒是觉得还挺不错的…… *** 另一边的埃菲特一路走到距离不远不近的一间宅邸门前,抬起手有节奏地敲了几下门。 「笃笃笃」 过了没多久,门就被打开,一个身材稍稍比埃菲特矮上些许的壮年男人站在门内,纳闷地盯着半夜来敲自己家门的埃菲特:「怎么了,你不是还在休假期吗,有什么事?」 「晚上好,我来向你借一张床。」埃菲特温雅有礼地微笑着,嘴上却说着让人摸不到头脑的话,「之前的预想有些偏差,我的小吸血鬼并不喜欢棺材,所以要麻烦你帮我一起搬一张床回去,顺便把那个棺材搬走。」 「你说什么?你真的养了一个吸血鬼?!」尼德先是震惊地失声问道,随后立刻反应过来,一把将埃菲特拉进门内,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确定刚才的话没有被其他人听见才关上了门,愤怒而不敢置信地等着面前这个还从容地笑着的人,「我以为你之前只是在说笑,你竟然真的那么做了?!」 他知道埃菲特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些旁人难以理解的奇思妙想,之前帮忙搬棺材的时候他也只以为对方是又一时兴起想要找点乐子,根本没把那说法当真。 毕竟再疯狂的人也不会胆大到饲养一只吸血鬼啊!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亲手杀死了不知多少吸血鬼的埃菲特! 「那是一位很好看的吸血鬼先生,而且很有礼貌。」埃菲特像是没看到尼德急得火烧眉毛的模样,不紧不慢地说着,「像只小刺猬一样可爱,有时候会露出尖刺扎得人流血,但有时候也会不小心露出柔软无害的肚子。」 尼德心里想着:哦上帝啊,这个人多半是疯了,我也快要疯了。 「你听着埃菲特,我不管那个吸血鬼到底有多迷人,只要他还是吸血鬼,就不可能生活在人类的城镇里!」 对于他的劝说和警告置若罔闻,埃菲特迳自向着那间存放多余家具的仓库走去,然后在最里面并排放着的三张床之间犹豫了一下,抬起头询问尼德的意见:「你觉得安会喜欢什么样的床?我个人觉得这张宽敞的很不错。」 「埃菲特!!」尼德怒吼道。 见他真的动了怒,埃菲特这才无奈地嘆了口气,那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妥协道:「好吧,看来你实在很想跟我聊聊。那就让我们喝点红茶坐下说吧,不过要快一点,我答应了安会很快回去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走出仓库,放下手里的油灯并脱下风衣挂在门口,转而安安稳稳地坐在沙发上等待尼德沏茶。 尼德气得想要跟他打一架,但还是憋着一肚子的气进去厨房泡了红茶,臭着一张脸把茶杯重重地放到埃菲特面前,因为其动作太过粗鲁,杯子里的茶都飞溅出来了几滴。 「埃菲特,不要再用你那种态度应付我,我是认真的,你不能把一个吸血鬼养在身边!」 优雅的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埃菲特面上的笑容不变,嘴上却幽幽地嘆了一口气:「不要这么容易生气,冷静一点总是好的。」 他低头喝茶的时候,尼德眼尖地看到他左侧的脖颈上两个还没有完全消掉的红点,脸色顿时变得更难看了:「那个吸血鬼咬你了?!」 「别这么激动,这只是很正常的餵食。」埃菲特微笑着回答,那云淡风轻的模样与急得脸色通红甚至开始冒汗的尼德形成鲜明对比,「我为他提供食物和住宿,而他用他那神奇的力量为我治疗伤口,这不是很好的买卖吗?」 「餵食有必要真的让他这样直接咬上去吗?」有了更加严重的事情作为对比,尼德甚至顾不上去追究他擅自决定养吸血鬼的荒唐主意,而是立刻严肃了下来,死死地盯着埃菲特的眼睛,问道,「你该不会是爱上那个吸血鬼了吧?」 听到这个问题,埃菲特眨眨眼睛,又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红茶,然后才像是终于憋不住了似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爱上他?你真是太过较真了尼德,我为什么要爱上我的小吸血鬼呢?他从进到这个镇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註定是我的所有物了,我没有必要再用爱情去和他换取什么东西。」 「嗯……不过我倒是承认安是个迷人的傢伙,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激动得每一个神经都在颤抖。」回想起当时的场面,埃菲特不禁陶醉地眯起眼睛,面上的笑容加深了许多,眼中的光芒亮到让尼德不敢直视,只听他呢喃着,「啊……那时候他提着灯,那盏灯真是太亮了,刺得我眼睛都有点发疼,但是正因如此我才能看清他的长相和神情。」
第98页 「那简直是艺术般的存在,想想看,一位优雅迷人的吸血鬼先生穿着得体的燕尾服,前一秒还温柔地替我擦拭脸上的血液,下一秒又像是摸到了什么骯脏不堪的东西一样露出厌恶的表情,温声细语地向我倾吐出刀子一样锐利的话语。」向友人描述起当时的场景,埃菲特的情绪终于变得激动起来,连带着那白皙的面容也变得红润了许多,语速越来越快,「就连他的鞭笞之中都混杂着互相矛盾的疼痛与温柔,太美丽了,他一定是上帝的杰作,他是我最满意的藏品,我怎么能把他放回那群骯脏的吸血鬼身边、糟蹋了这么完美的艺术品呢?」 毛骨悚然地看着埃菲特越发痴迷陶醉的笑容,听着那滔滔不绝的赞美之词,尼德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敢说出哪怕一个字来打断这种状态下的埃菲特。 现在他竟然隐隐有些同情那位尚未谋面的吸血鬼了,竟然自投罗网让自己落到了这样一个疯子手里,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吗?那个吸血鬼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处于什么样的境地。 第58章 你是如此香甜(7) 那本书安明晦只看了一点就放下了, 并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因为他想到埃菲特既然说了猎人们经常作息紊乱,便想到对方说不定也还没吃东西。 这样想着,他起身下楼来到了厨房,看到放在柜子里的碗碟都是干燥的,外面餐桌上和厨房里的垃圾桶也没见到有厨余垃圾, 就姑且猜测埃菲特要么还没吃,要么是已经吃完有一段时间了。 就算是回报刚才那几口血吧……姑且随便做点什么也好。 他检查了一下,厨房里基本的食材调料和厨具都很全,看得出来埃菲特平时应该也有自己下厨的习惯。 不太清楚埃菲特和那位即将帮忙来搬床的朋友喜欢吃什么,安明晦就按照自己印象中对于西方人口味的了解,动作生疏地做了土豆泥,烤了几块小蛋糕作为甜品, 然后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 就开始着手煎牛排。 做这些的时候他是真的很生疏, 几乎完全是摸索着做的,毕竟经歷了两个古代世界,他已经太长时间没有做过西餐了。 做完第一份牛排的时候,他听见了玄关处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与此同时,埃菲特和最后屈服来当了苦力的尼德也闻到了屋里传出的一阵香味。 于是安明晦也就先放下了手里正准备开始煎的第二块牛排, 去到玄关打开电灯,微笑着向抬着床板的两人打招唿:「我正在做些吃的, 麻烦二位了, 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不用, 有尼德和我就足够了。」埃菲特回以一个笑容,眼神看起来格外明亮,「味道很香,让你费心了,安。」 「没什么,这曾经也算是我的一点小爱好。」说完,安明晦又看向跟在埃菲特后面抬着床脚、一脸苦大仇深的尼德,「我是安明晦,刚才也准备了尼德先生的份,介意留下一起吃些东西吗?」 措不及防被点了名,尼德错愕地抬起头,目光直接对上了安明晦面上温和有礼的笑容,一时间竟然讷讷地说不出话,只能傻愣愣地点了点头。 这跟他想像中不一样啊,埃菲特弄回来的血族不应该是个高傲虚伪、蔑视人类的傢伙吗?那现在他面前这个穿着灰色围裙笑得像个贤妻良母一样温柔端庄的傢伙是谁? 如果是尼德想像中的那种血族,那这情况还可以说是一个自作聪明的吸血鬼反落入到了埃菲特的陷阱中,但如果对象是个这么礼貌温柔还会做饭的血族,那岂不就像是埃菲特蓄意诱拐了人家一样吗?! 三观碎裂的尼德现在感觉不是很好,满脸恍惚地跟着埃菲特把床板抬上楼,又满脸恍惚地把那个黑色的大棺材了抬出去。 等他们把棺材放到尼德家的仓库里、又搬了床垫回来的时候安明晦刚好将所有的食物端上桌子,脱掉了围裙站在桌边,一边整理着白衬衫的袖子一边笑着对他们道:「看来我时间掌握得还算不错,折腾了这么久真是辛苦你们了,坐下尝尝我的手艺吧。」 他表现得实在是太过无害,尼德看在眼里只觉得自己的三观碎裂得更彻底了。 「我看到柜子里有红茶、咖啡和酒,不知道你们更想要哪个?」 埃菲特十分自觉地落了座,双手十指交叉撑成塔状,期待地眨眨眼睛:「那么可以麻烦你帮忙泡一壶红茶吗?」 安明晦自然是应允了,这种事原主跟在诺曼身边几乎天天都会做,所以他现在做起来也格外的娴熟。 表情麻木地坐到埃菲特身边,尼德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正在厨房里泡茶的那个身影,只见那个看起来格外好脾气的血族就连泡茶这样普通的举动都显得格外优雅美观,而自己这位同僚兼好友的眼珠子都快粘到人家身上了,嘴角还挂着意味不明的愉快笑容。 他觉得这事儿不太行。 用胳膊捅了捅埃菲特的腰,尼德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你不是说不喜欢他吗?」 「尼德,你看待事物的角度实在不该这样狭隘。」埃菲特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眉头皱起,「即使没有爱情,我也一样可以欣赏我的小吸血鬼,毕竟安的身姿和举动都是如此迷人,谁会不喜欢美丽的事物呢?」 「……哦,好吧,反正你向来都是有理的。」尼德木着脸回答。
第99页 正当这时,安明晦突然回头看向他们,尼德还心虚地以为是自己说悄悄话被发现了,就听见对方笑着道:「你们不必等我,请先用餐吧,牛排如果凉了就不好了。」 「好的,多谢。」浑身不自在地向一名血族道了谢,尼德又忍不住怀疑地看了一眼埃菲特,「他真的打骂过你吗?」 「也许那是演技,不过即使是那样有点粗暴傲慢的安也一样很令人着迷。」埃菲特心情很好,也不介意回答几句尼德问出的废话,同时还动手切下了一块牛排放进口中细细品尝。 心里泛着嘀咕,尼德舀起一勺土豆泥尝了尝,惊奇地发现这个吸血鬼的厨艺竟然意外的好。 过了一会儿,红茶也泡好了,安明晦端着茶壶和杯子走到餐桌旁,动作娴熟地在他们面前摆好茶杯,然后又逐一在其中注满红茶,最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这才坐到了埃菲特旁边的位置上,端起一盘装饰了奶油的小蛋糕慢慢品尝着。 他没有准备自己的主食,而桌上的两个人类也都没有开口询问,毕竟大家都心知肚明——吸血鬼先生提前已经用过正餐了,现在只不过是陪着他们坐在餐桌边,顺便尝些点心而已。 受到原主的部分影响,安明晦和埃菲特一样并没有在餐桌上说话的习惯,然而尼德则没那么多讲究,直白中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赞赏:「谢谢款待,这些食物很好吃。」 「没什么,这只是一点小事,应该是我需要向你们道谢,多谢你们愿意收容下我这样麻烦的存在。」安明晦回给尼德一个笑容,那真诚且丝毫不带阴霾的微笑看得尼德觉得自己的良心竟然在隐隐作痛,「我知道这样做一定让你们很为难,所以以后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事请尽管来找我。」 「我知道你们可能会怀疑我别有所图,以你们的身份有这样的警惕心是应该的,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事情也可以直说,我不会介意的。」 天啊,这是多么高尚亲切的一个吸血鬼啊。 「怎么会是麻烦呢,明明是互惠互利的好事。」埃菲特笑眯眯地接下了话茬,一双湛蓝的眼瞳真诚地注视着他,「安的能力正是我们十分需要的,你愿意加入人类的阵营真是再好不过了。」 安明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那一低头一垂眼间流露出的气质就像是一位贵族绅士,而这位贵族还以万分无奈的语气嘆息道:「我不觉得世间有绝对正确的立场,但还是希望能尽量减少无意义的杀戮和牺牲。」 「说得很对,世界上哪里有绝对的正义和邪恶呢?」埃菲特含笑点头,似乎对于他的观点赞同不已。 只有尼德默默地低下了头不想再多关注餐桌上这诡异的气氛,更不想看到埃菲特脸上露出那种招牌一样的扑克脸笑容——每次这傢伙应付那些贵族老爷们时都是这样的表情,嘴上也应付得游刃有余,不着痕迹地把人捧得飘飘欲仙,实际上却是在一点一点地把人往陷阱里带。 跟友人太熟了也不是件好事,像这种时候自己竟然会不由自主地对一个吸血鬼产生愧疚和心虚的感觉。 然而嘴里吃着对方为自己准备的美味菜餚,尼德实在觉得良心在受到谴责,想着哪怕对方是装出来的亲切模样说出来也可以起到震慑警告的作用,终于忍不住打算委婉地向安明晦提示一下埃菲特的真实面孔:「对了埃菲特,你地下室里的那些——」 尼德的话才刚刚说出口,就被埃菲特状似不经意地截断:「这个牛排煎得很好,虽然我向来比较习惯吃五分熟的,不过偶尔尝一下不同的口味也很不错。」 说完整句话之后,埃菲特像是才反应过来尼德的话还没说完,就转过头面带微笑向他道歉,然而那眼神中不但看不见笑意,反而充满了让人一看就浑身发凉的警告意味。 瑟瑟发抖的尼德就听见自己的友人用着与眼神形成鲜明对比、充满歉意的声音向自己道歉:「真抱歉,难得吃到这么美味的牛排我有点兴奋了,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尼德?」 总有那么一些人表面上看起来优雅迷人得像是王子,内里却恐怖得像个择人而噬的怪物。 尼德:「……你地下室里的那些腌菜应该差不多可以吃了。」 一抬头对上安明晦带笑的眼神,仿佛是在看着一对挚友玩闹一般包容柔和,尼德觉得自己心口更疼了。 ——上帝啊,请原谅我吧,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第59章 你是如此香甜(8) 安明晦喝着红茶吃着糕点, 面上带着浅淡的微笑听着尼德与埃菲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实际上内心却是在走神。 吸血鬼的五感要强于人类很多, 其实他刚才在厨房里是能听见餐桌这边讲话的, 听见了埃菲特以那样笃定的口吻说着对于自己仅仅是欣赏的态度,并不抱有任何爱意。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遗憾多一些还是放松多一些。 之前的每一次都被主角格外偏爱,甚至主角出于爱意总会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他本来想着这种频率不应该以巧合来解释, 其中一定是有原因的,说不定并不是只有自己在各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间穿梭呢? 用来作出假设的论据本就颇为荒谬,这个世界又成为了例外,看来他对于主角的探究进程又被打回原点了。 当然,即使真的每一个主角都有着相同的灵魂, 也不能保证有着不同经歷的主角一定会爱上他,所以在得到确切证据之前任何猜测都还只是单纯的猜测。
第100页 除了遗憾之外, 安明晦也确实还有些轻松, 因为不涉及爱情的话主角也不必再经歷挚爱死亡这样惨痛的事情。 「安、安?」 在尼德的唿喊声中回过神, 安明晦转头看向面露疑惑的两人,带着歉意道:「对不起, 刚才在想一些东西, 怎么了吗?」 「啊, 倒是也没什么, 只是想问问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尼德摆摆手, 解释道, 「毕竟, 你应该不愿意一直都闷在埃菲特家里吧?」 对于这个说法埃菲特似乎不是很满意,他微微皱着眉,手里的叉子上还插着一小块蛋糕,轻声抱怨道:「这样说真是太失礼了,住在我这里怎么会让安烦闷呢?」 说完,他就张嘴吃下了叉子上的小蛋糕,表情看起来还是有点气闷。 埃菲特大多数时候看起来都是成熟优雅的,难得从他口中听到这样有些孩子气的抱怨,安明晦不由得笑了一声:「埃菲特先生,麻烦您把头转过来。」 在对方带着询问的眼神转过头之后,安明晦伸出手,用纸巾轻轻擦掉了埃菲特嘴角沾上的少许奶油痕迹,然后一边将纸巾放进桌上的小垃圾盒里,一边笑着调侃:「如果您是要以这样的方式来让我不无聊的话,那我倒是也无可反驳。」 在他看来这只是很普通的一件小事,只不过是带上了一点调侃意味而已。然而在埃菲特的视角中,只注意到了安明晦看着自己时温和专注的眼神,还有手指隔着纸巾擦过嘴角时的轻柔力道,弄得那一小块皮肤稍微有点痒意。 猎人先生一时没有回过神,略显呆愣地看着安明晦嘴角的微笑,脸上白皙的皮肤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点点变红。 尼德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家友人粉红色的耳朵:「……」 还说什么不涉及爱情,这是拿他当傻子骗呢?以前没看出来埃菲特是这样一个人啊。 「咳咳……」尴尬地咳嗽几声,尼德在桌子下面轻轻踢了一下埃菲特的小腿,提醒他别傻盯着别人看个没完,活像个半辈子没见过男人的处男。 这时候安明晦也注意到了埃菲特的异常,便疑惑地出声问道:「埃菲特先生?」 埃菲特终于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不知怎么的盯着安明晦看得发了愣,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尴尬和慌乱,同时又被踢了小腿,下意识动了动腿,结果慌乱中竟然一不小心自己踢断了自己的椅子腿,顿时失去了平衡。 安明晦伸出手臂,稳稳地接住了差点跟着椅子一起倒在地上的人,不由得担忧地询问:「您还好吗?」 这个时候尼德已经不忍直视地转过了头,不想多看半坐在别人怀里的友人一眼。 「失礼了,」埃菲特像是被烫到了似的勐地站起身,一眼都不敢去看面带疑惑的安明晦,迳自迈开腿走向洗手间,「我稍微离开一下。」 「呃……他可能是肚子不太舒服。」对上安明晦疑惑不解的眼神,尼德只能硬着头皮干巴巴地强行解释,「应该很快就好了。」 认识这么多年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埃菲特的表情崩得这么彻底,脸红得像个怀春少女,如果没看错的话刚才站起来的时候好像还因为腿软差点又再次摔倒。 亲手杀过成百上千个吸血鬼,如今又反过来栽在吸血鬼的手里,这难道是上帝降下来的惩罚吗?或者是吸血鬼那边的蓄意报復? 没过多久,埃菲特就调整好了情绪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脸上重新挂上了优雅从容的微笑,和刚才那个红着脸手忙脚乱的他判若两人,他一边在他们新换的椅子上坐下一边道歉:「很抱歉,刚才突然有点头痛,可能是伤还没有完全恢復的原因。」 安明晦理解地点点头:「现在没事了就好。」 尼德:恕我直言,你挺能胡扯的。 像是凭空感应到了尼德的腹诽一般,埃菲特毫不留情地重重踢在了尼德小腿上,然后借着转头与安明晦说话的动作恰到好处地挡住了他脸上因疼痛而扭曲的表情。 「说回刚才的话题吧,我个人没有太多要求,一切还是以你们的便利为主。」安明晦没有注意到桌下发生的暴力案件,便体贴地顺势揭过了刚才略有些尴尬的小意外,「如果猎人协会不愿意接受我的存在,那么我可以闭门不出。如果能够通融的话,我也可以在猎杀吸血鬼的任务中为你们提供帮助。」 「他们当然会接受的,即使是没有任务的时候你也随时可以出门散步。」埃菲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一双湛蓝的眼瞳里充满了诚意,同时又存了少许笑意说道,「当然,前提是要在门禁之前乖乖回家才行。」 「话是这么说,但不太好办吧?」尼德十分耿直地道出了其中的难处,「协会里有些元老很顽固,即使安的确是怀着善意投靠我们的,但他们依然会认为吸血鬼在人类的地界生活会对那些普通居民造成危险。」 「安有什么理由去攻击居民呢?血族与低级的吸血鬼不同,对于猎物总是很挑剔,况且我会为安提供足够的血液。」 说到提供血液这件事,安明晦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便轻咳一声作为掩饰,低声道:「我可以理解你们的种种考量,所以不管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我都欣然接受。」 跟埃菲特认识的时间长了,有了对比之后尼德总也忍不住感嘆安明晦真是位善解人意的血族。
第101页 ——而且安还很有风度,总觉得有一种与外表年龄不相符的沉稳包容,相貌也相当不错,如果作为人类的话一定会很受女孩们的欢迎,甚至即使是作为血族也一定能吸引到一定的爱慕者。 ——不如说血族在一些人眼中也许反而能算是增添神秘气质的加分项。 心里这么想着,尼德竟然不知不觉间真的说了出来,在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有点晚了,只能硬着头皮面对安明晦惊讶的目光和埃菲特皮笑肉不笑的脸。 「您谬赞了,但请千万不要抱有这种想法,大多数血族对于人类还是很不友好的,如果遇见一定要警惕。」在上个世界安明晦也没少被这样直白地夸赞过,所以此时应付起来倒也还算从容,不会再像最开始那样无措,还能够顺着对方的话开个小玩笑,「而且事实上我在成为血族之后还没有人对我表示过爱意呢,没有您说的那么夸张。」 说完这句后,他稍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对待想要结交的朋友坦诚相待,便提示道:「其实,血族的听觉是很灵敏的,所以如果是不想被我听见的话题还是到远一点的地方说比较好。」 这话内在暗示的含义可以说是很明确了,领略到其中内涵后埃菲特和尼德都立刻道了歉,毕竟在背后谈论别人多少还是件不礼貌的事。 「我并没有在意,只是觉得考虑到**问题你们应该知道这一点,毕竟我也不想一不小心听到什么私人的秘密。」善意地笑了笑,安明晦端起茶壶为自己和身旁的埃菲特都再次添上了红茶,为了打消他们的尴尬便也毫无芥蒂地说出了自己这边的笑话,「实不相瞒,一开始我的确怀疑过埃菲特先生是不是因为那种特殊的情感而愿意接纳我,现在能打消误会已经是再好不过了,我们两边都犯了点尴尬的小错误,所以你们二位也实在不必介意。」 埃菲特眨眨眼睛,微笑着点头贊同了他的说法:「的确,既然有误会就应该弄清楚,我真是越来越欣赏安这种坦荡的品质了。」 尼德抬手擦擦脑门上不知不觉渗出来的冷汗,磕磕巴巴地应和:「呃……这个……说得对,说得对。」 天啊,太可怕了,他是不是目睹了埃菲特自掘坟墓的全过程,以后会不会被杀人灭口啊? 第60章 你是如此香甜(9) 近期埃菲特正在和猎人协会那边进行协商, 这大概要花上一段时间, 虽然埃菲特每次都只让安明晦不必担心,但他还是很清楚这事有多难达成一致。 在这期间安明晦不能在白天出门以防被群众发现产生恐慌, 只有在天黑以后才被允许外出走走。 事实上协会给出的要求是二十四小时监管,晚上可以遛弯只是埃菲特单方面的忽悠。 晚上镇子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士兵巡逻, 他当然不至于不识趣到在镇里乱逛招惹士兵怀疑, 所以即使偶尔想出去散散步了, 也都是找个隐蔽的角落翻过城镇的围墙去野外走走。 夜晚总是要比白天危险得多, 这可以说是所有人的共识,所以埃菲特还送了他一把银质□□, 里面装着的弹药也都是银弹,收到这把枪的时候他还语塞了好一段时间才找回声音,茫然又无奈地问道:「送给一个血族这种东西,是想给我自裁用的吗?」 要知道即使是他这种血脉比较纯正的血族,直接触摸到银制品也是会被轻微灼伤的。 当时埃菲特正把□□装进一个崭新的枪套里, 扣上按扣的同时抱歉地笑了笑,解释道:「我这里没有准备普通的枪械, 就暂时带着这个当是以防万一如何?」 虽然觉得这种以防万一有点诡异, 但安明晦还是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 便把枪套包裹着的枪械挂在了腰间。 大多数时候埃菲特会跟他一起出门散步, 不过今天白天的时候埃菲特去猎人协会商议事情, 加上昨天晚上也没有睡, 所以今晚就在安明晦的好心劝说下早早地回房间睡下了。 于是今夜的吸血鬼先生便难得地拥有了独自外出散步的空闲。 放松地走在郊外的小路上, 安明晦抬起头望着今夜格外璀璨的星空, 竟然有种久违的松快感。 嗯……倒也不是嫌弃埃菲特先生,只不过埃菲特先生平时总是感觉有点粘人,也许是自己的错觉吧,或者是对方对于自己还没有完全放心也说不定。 夜里总是安静的,走在路上时只能听见他自己的脚步声和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偶尔还会有一两声虫鸣鸟叫。 在这样的静谧之中,安明晦突然停住了脚步,皱着眉侧过头仔细倾听远处隐隐传来的吵闹声音。 「滚开,你给我滚开!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操,臭婊.子不想活了?我愿意干你是你运气好,大晚上穿这么骚出门还不是想被男人干?现在给我装什么烈女!」 「真噁心,不会说话就闭上嘴!离我远一点!」 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安明晦脚下微微一动,整个人便像是凭空消失在了原地一般。 不过是几秒的功夫,他就来到了正在撕扯争执的两人身边,在双方都没来得及作出反应的时候,他便已经快如闪电地抓住了男人扯着女孩头髮的手,轻巧地一掰一甩,就把那体型壮硕的流浪汉掀翻在了地上,然后又补上一脚重重地把人踢开到一边。 那女孩跌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被撕扯开许多裂口,必须要用手抓着才不至于露了春光,一头红棕色的长髮也已经凌乱不堪,此刻正震惊地睁大了眼,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出现并挡在自己面前的安明晦。
第102页 安明晦解开身上的披风,转身面对着女孩半跪下来,一边动作轻柔地为她披上披风,一边温柔地询问:「不要害怕,请问您有受伤吗?可以站起来吗?」 话刚说完,在女孩回答之前他就眼尖地注意到了女孩手腕上有一处正在流血的伤口,看起来应该是跌倒的时候被石头划伤了。 他的手指轻轻点在伤口上,黑色的眼瞳不明显地变化为了暗红色,指尖冒出浅浅的白光,不消片刻就治癒了那处伤口,眼睛的颜色也重新变回了漆黑。 女孩看着这神奇的一幕,愣愣地道了谢,随后又突然露出慌乱的表情,急急地指着安明晦身后:「他、他!」 不需要提醒,安明晦也听清了身后那流浪汉的哀嚎怒骂以及故意放轻了动作站起身的动静,此刻便直接拔出了腰间的枪,同时迅速地转身将枪口对准了那手里拿着一块尖利的石头打算偷袭的男人。 其实血族坚硬锐利的指甲本就是最好的武器,只不过他实在不想让自己的手指沾染到这种人的血。 流浪汉在看到他手里的枪时吓得不敢动弹,但又很快认出了那枪是吸血鬼猎人用来对付吸血鬼的武器,便一下子又壮起了胆子,骂骂咧咧地拿猎人协会的规则威胁他,声称他如果敢伤到自己就去协会闹事投诉。 吸血鬼猎人是不被允许伤害普通人类的。 安明晦看着男人那副欺软怕硬的嘴脸,只觉得既愤怒又失望,他从男人的眼里找不出哪怕一丝的后悔歉意,反而只有被打断了好事之后的恼羞成怒,甚至在看向他身后的女孩时还会露出那种污秽贪婪的眼神。 于是他再一次在女孩身后半跪下来,在轻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之后便抬手挡住了女孩的眼睛。 他看向那还在叫嚣个不停的流浪汉,向来柔和宽容的眼神此刻竟然无比冰冷。 他说:「既然你自认有权利对一位女士做出这种行径,那么按照这种观点,我也应该同样拥有对你施以暴行的权利。」 说完后,安明晦除掉了枪械的保险装置,食指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本应用来对付吸血鬼的子弹顷刻之间穿过了男人的心脏。 「请不要睁眼。」嘱咐了一句,安明晦收起□□,起身上前简单处理伪装了一下男人死不瞑目的尸体,收起子弹和弹壳,修復了胸前的弹孔,又用石头划坏了男人的脖子,制造出被吸血鬼攻击致死的假象。 他觉得自己总不能再留下一堆不好解决的烂摊子落在埃菲特头上。 然而那位胆大到在夜里独自外出的小姐并没有听话地乖乖闭着眼,也没有对那具尸体表现出恐惧,而是直勾勾地看着他手上触摸过银制品后的灼伤痕迹,小心翼翼地仰头望着他问道:「你是……吸血鬼?」 「……」感觉这声音跟刚才好像不太一样,而且站起来才发现这女孩还挺高的。安明晦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苦笑着点点头,「是的,但我并没有伤害你的意思,把你安全送回镇子里之后我就会离开。」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女孩眼神突然亮了起来,一下子抓着身上的披风站了起来,毫不矜持地凑近他面前,那眼神好像是在看着从天而降的宝物:「你好,我叫迦里,住在布罗德镇,请问你有兴趣吸我的血或者到我家做做客吗?」 听着那绝对不像是女声的声音,安明晦的表情被迫停在了一个万分茫然的神情上。 而给他的精神世界造成了很大冲击的迦里还在兴奋地说个不停:「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当然,我不会让你白白干活的,看这把枪你应该就是埃菲特提到的那个吸血鬼,我可以在协会那边为你多说几句好话,所以……」 「麻烦稍等一下,」他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了迦里的滔滔不绝,「请问您的声音……?」 「哦你关心这个吗?刚才是我装出来的声音,我只是打算扮成女人出来为下一本书取材。」迦里直接拉着他的手摸上了自己平坦坚硬的胸口,简单粗暴地揭穿了自己的真实性别,「你来得及时真是太好了,不然如果我先一步弄死了这个人就不会遇到你这么有意思的素材了。」 吸血鬼先生觉得自己的表情大概是彻底崩了。 他真不应该趁埃菲特睡觉时独自偷跑出来,这个世界的人类比他想像中还要可怕。 在安明晦找出适合用来应付这个奇怪的女装男人的说辞之前,一道熟悉而优雅的声音冷不丁从旁响起,带着让人忍不住想打哆嗦的温柔笑意: 「迦里,我想我应该询问一下你正打算对我的小吸血鬼做些什么?」 安明晦抬头尴尬地看向微笑着把玩着□□的埃菲特,又看了看依然盯着自己两眼发光、几乎半个身子贴在他身上的迦里,不知道是该先解释两人的此刻的状态还是该先说明刚才发生的意外。 说实话他最想问的还是埃菲特怎么会突然出现。 「埃菲特,你来得正好。」迦里倒是毫不怯场,看到埃菲特出现还高兴地挥挥手打了个招唿,看起来像是兴奋极了,「把这只吸血鬼交给我来养怎么样?我一直想好好研究一下这个奇妙的种族。」 「好像不太好。」埃菲特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嘆了一口气,手里的枪不知何时像是不经意一样对准了迦里的头,「我的枪很久没保养了,最近总是容易走火,实在让我很烦恼。」
第103页 第61章 你是如此香甜(10) 作为相识已久的熟人, 迦里当然能够清楚地了解到埃菲特话中的威胁,只不过他显然并没有在意, 甚至没有多看埃菲特一眼, 抱着安明晦的脖子踮起脚尖, 笑得极为灿烂:「我说吸血鬼先生,跟我走吧, 那边那个你的现任监护人可是非常危险的傢伙, 去我那里的话至少可以保证你肢体完好、精神正常哦?」 在迦里说完这话之后, 安明晦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枪械上膛的声音, 连忙抬起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示意埃菲特不要冲动:「那个,埃菲特先生……」 话说出口之后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才好,难道要劝人不要一时冲动对着自己的同僚开枪吗? 本来突然看到埃菲特出现,他以为自己首先需要解释的是躺在地上的那具人类尸体, 却没想到对方像是根本看不见那么显眼的一个尸首一样,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其他方面。 「安, 难道你比起我更愿意相信她吗?」万分失落地望着他,埃菲特那双天空一般湛蓝柔和的眼睛仿佛都黯淡了下去, 「你觉得我是想要害你才把你带回家里的吗?」 安明晦简直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种样子。 「对啊, 你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迦里歪着头, 表情有点疑惑地看向埃菲特,那模样让安明晦一时难以分辨他到底是故意嘲讽还是真就本性如此, 「你不就是把他当成收藏品带回来的吗?」 随着震耳欲聋的枪响, 一颗子弹擦着迦里的脸颊打在了他们身后的一棵树上, 在那张化了淡妆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真是对不起, 不小心走火了。」 看着表情分毫不变的埃菲特,安明晦不由得皱起了眉,即使对方表面上依旧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但显然心中并没有这么平静。 开完这一枪之后,埃菲特从容地走上前几步,向着安明晦伸出手,含笑道:「我有点担心,所以特意来接你回去,我们走吧,安。」 抬眼看向埃菲特出奇固执的神情,他无奈地嘆息一声,轻轻松开了扶着迦里的手,走向了埃菲特方向。 他每走近一步,猎人先生的眼神就会变得更明亮一分,那模样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期盼了。 然而当他刚刚来到埃菲特身边时,就听见身后的迦里十分困惑地又问了一句:「你还要过去吗?你还是觉得埃菲特是表里如一的好人吗?他刚才在跟踪你,按理说你应该讨厌他才对。」 有那么一瞬间埃菲特的表情好像都扭曲了,握着枪的手指才刚刚动弹了一下,就被安明晦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住了。 他把情绪似乎不太稳定的猎人先生抱在怀里,一只手握着对方的胳膊,一只手抓住了对方握枪的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加柔和,在耳边轻声安抚道:「好了,埃菲特先生,不要激动,我有点饿了,把枪收起来我们回去吧?」 由他自己说出来可能有点难为情,但事实上这一套安抚的方法放在以前的任何一个主角身上都从来没有失灵过,不管之前有多么愤怒失控,只要被他这样抱着好好说几句话,就都会立刻晕头转向地忘了刚才的一切事情。 显然,这一次他的办法似乎依然没有失效。 刚才还像是随时会举起枪让迦里血溅当场的人现在好像完全愣住了,那表情看起来甚至有几分呆傻,就这样直挺挺地靠在他的怀里,被他按住的那只手一抖,枪差点直接掉在了地上。 埃菲特只觉自己的鼻间都被吸血鬼身上独特的气息给完全填满了,那比人类低了几分的体温却像是烈火一样烧得他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快要沸腾起来了,还有那轻柔动听的嗓音贴着耳边响起,简直震得大脑腾不出哪怕一丁点的空闲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那温柔的语调简直像是情人间的耳语,让人根本无法无动于衷。 在黑夜的遮掩下,一向以优雅从容的模样示人的首席猎人脸红得像是快要滴出血来,看那样子似乎慌乱得连眼珠子都不会转动了,抖着手一连四五次才成功把用了许多年的手.枪别回腰间。 事实上,自从两人认识以来,埃菲特似乎就没有拒绝过他的任何请求。 眼看着这人已经抬手解开衣扣准备露出脖子给他进食了,安明晦无奈地再次抬手按住了对方的动作:「不着急,我们先回去。」 「好、好的。」 迦里身上还披着安明晦的披风,站在一旁惊奇地看着讲话都讲不利索的埃菲特,那模样活像是看到了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 他直言询问道:「我听说血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人类的思想,你是对他用了这种能力吗?」 血族的确可以在捕食的时候催眠猎物,使得猎物变得乖巧听话而不会使他们扫兴,但这仅限于意志力薄弱的普通人类。 不光是迦里这样想,就连埃菲特自己也存有同样的疑惑。 他几乎快要停止运转的大脑迟钝地思考着:自己是中了吸血鬼的催眠术吗?如果不是的话又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吸血鬼而产生这么多不由自主又无法控制的异常反应? 安明晦摇摇头,否认了这个猜测:「并不是,埃菲特先生的意志力很强,应该不会被那种小把戏影响。」 「那么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很抱歉,这次就不邀请您同行了。」迦里显然不像是表面看起来那样手无缚鸡之力,所以他觉得现在还是把这两个人分开比较好,免得待会儿又出乱子。
第104页 迦里没有表示异议,埃菲特也没有说话,于是安明晦很是松了一口气,带着出现得突然的猎人先生向着镇子的方向走去。 安静地走了大约有十来分钟,埃菲特才像是终于回过了神似的,低声道:「我并没有打算伤害你。」从一开始就没有。 这种直白的说话方式与埃菲特以往的风格不符,听起来却更加真诚。 「看得出来。」虽然埃菲特有时候会给他一种古怪的感觉,但确实从未让他感觉到过丝毫恶意,「毕竟血族是不死的,阅歷总会比人类要多,我感受得到您的善意。」 关于「收藏品」这个字眼,他虽然颇为在意,但还是识趣地没有在这个时候提问出来。 非常神奇,仅仅是平静温和的一句话而已,埃菲特竟然就觉得自己因此放松了许多。 兴许是因为心情有所好转,他又重新挂上了那熟悉的笑脸,说话的方式也恢復正常:「永生……听起来的确是件很有诱惑力的事。」 「并没有那么美好,毕竟这样意味着要见证许多次离别。」说起这个话题,安明晦不自觉地轻嘆一口气,望着天上星空的漆黑眼瞳中也像是盛满了柔和的星光,「不过这也很公平,没那么美好却也没那么痛苦。漫长的寿命让我们得以遇见许多美好的人或物,为此也同样要承受离别的痛苦,这很正常。」 「……我知道有些血族会因为厌倦漫长的生命而选择主动死亡,还有些人类被转化后不愿意接受这种身份而自杀。」埃菲特看起来不太喜欢这个话题,但还是说了下去,「你应该不会属于这两者的范畴之内。」 「我不能保证永远如此,但至少现在还没有那种想法。」虽然经歷过这些世界他也算活了很久了,但比起那些动辄上千岁的血族还是小巫见大巫。他偏过头看了一眼埃菲特,微笑着继续说,「毕竟,一旦死去就会错过很多值得珍惜的事物。如果我早就死了,那就看不见现在这样美丽的星空,也不会有机会认识您和您那些有趣的朋友。」 埃菲特一向善于言辞,无论是面对巧舌如簧的商人还是自诩高贵的贵族,他总能从容地笑着将话题掌握在自己手中,最后既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又能使谈话对象心情愉快。 唯有在安明晦面前,他时常会觉得自己的话术还差得太远,会发自内心地想不通一个血族怎么能够如此轻松地用三言两语就让听者为之动容。 甚至连心脏都会不受控制地激烈跳动起来。 眼角余光始终不自觉地注意着身边的血族,埃菲特第一次因自己人类的身份而产生了不甘的感觉。 人类的寿命只有短短几十年,而且会快速衰老,与青春永驻的血族相比实在太渺小了。十几年之后,他的面貌会逐渐改变,他的身体会开始衰弱,几十年之后,他就会如其他若有人类一般永远闭上眼睛,被葬入土中。 而他的吸血鬼会把他遗忘,在漫长的生命里可能还会有无数个优秀的人类在那双黑眸中留下印记,而他仅仅是其中之一,无甚稀奇,无甚特别。 这让他怎么能容忍呢…… 抬起手轻轻按在心口,埃菲特感受着那颗心脏跳动的力度,若有所思地没有再说话,却不知何时在行走时缩小了与安明晦之间的距离,使得两人之间靠得很近,看起来好像格外亲密。 第62章 你是如此香甜(11) 为一个血族申请在人类城镇上的居住权是十分匪夷所思一件事, 其难度也很大,安明晦本来是做好了白天被关在屋子里半年以上的心理准备。 不过这中间出了一点小意外。 迦里是猎人协会会长的长子,同时还是协会里最擅长情报分析以及技术研究的人, 闲暇时间会写点东西, 之前他看的那一本童话书就是出自迦里笔下。 从之前那次离奇的相遇就能看出, 迦里是个性格有点奇怪的人。 在听说那个人当着会长的面用枪对着自己的脑袋, 一本正经地要求协会留下他这个吸血鬼时, 安明晦实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不管怎么说,最后结果是安明晦还是顺利地取得许可留在了镇上, 虽说附加条件多了一项要配合迦里的各种调查和询问,但依旧可喜可贺。 跟埃菲特的委婉不同, 迦里一向是极为直白地表示出自己对他的兴趣,这些兴趣中有一部分着实让他有点头疼。 比如现在,迦里正坐在他面前, 手里拿着一个记事本, 一边记录一边询问着一些让人不太好回答的问题:「我知道血族吸血的时候会勾起人类的性.欲, 那么相对的你们会有类似的感受吗?会勃.起吗?」 端着茶杯的手隐隐发抖的吸血鬼先生:「……」 「迦里, 问这种私密的问题是不是不太合适?」埃菲特笑盈盈地会问,「你知道, 东方人总是比较保守,被问出这样的问题安会难为情的。」 「是这样的吗?」迦里满脸质疑地瞥了埃菲特一眼,那样子摆明了是不相信, 「从那天晚上你们的表现判断, 我觉得你们两个之间安才是主导, 你看起来要更加保守,而以你为基准来判断,安不应该因为这点问题而感到害羞。」 安明晦的手又抖了一下,杯子里的茶水都险些溅了出来。 「迦里,你应该再多注意一点分寸。」埃菲特无奈地摇头嘆息着,像是在好心劝说一个冥顽不灵的傻子,「你的那些判断依据有很多是你臆想出来的,所以最终得出的结论也是无效的。」
第105页 「那我换一个问题,你们上过床了吗?」 这一次别说是安明晦,就连埃菲特都被惊得下意识睁大了眼睛,一时语塞。 「呃……」小心地斟酌着言辞,他强撑着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说着连自己现在都不是很相信的话语,「事实上,我和埃菲特先生并不是您认为的那种关系。」 「我上次来访的时候,在外面隔着门板都能听清楚埃菲特的叫声。」迦里又露出了一个不屑的表情,似乎对于他们这种拙劣的谎言十分看不上眼,「或者说你在吸血的时候会有意识地让人类舒服到几乎高.潮吗?还是说埃菲特精神脆弱到连那点快.感都承受不住?」 这话不管怎么回答都非常不对劲。 安明晦觉得自己真是冤枉惨了,他只是按照血族的饮食习惯吃个饭而已,为什么要面对这样尴尬的逼问。 虽然不得不承认每次埃菲特的反应总是夸张到连他也没办法忽视。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埃菲特,就发现对方竟然也正撑着下巴望着自己,像是在默默地等着看他会如何回答一样。 而在与他对上眼神之后,埃菲特才像是有点失望似的移开了视线,转而站起身,一只手优雅地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比向大门口的方向,笑着道:「你的问题让我的搭档很为难,所以我不得不中止这次谈话,接下来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如果还有没问完的问题就留到下次吧。」 虽然语气柔和,但是埃菲特却一点都没有客气的意思,一只手粗暴地拎起了迦里的衣领就直接转身走到门口,一把将人扔出去之后锁了门。 「……你们的关系很好。」一系列暴力解决问题的方式看得安明晦有点发愣。他知道埃菲特在大多数时候都是温柔从容的,只有在几个格外熟悉的人面前偶尔会暴露一下本性,比如总是以女性的人称来称唿迦里。 埃菲特歉意地笑了笑:「真抱歉让你看到这么失礼的样子,但是对于特定的对象还是需要採取特定的手段。」 说着,他已经走到了安明晦身边,轻轻拉起了对方的右手仔细查看,看到掌心上尚未完全消退的灼伤痕迹便不住地皱眉,不知第几次地道了歉:「很对不起,我没想到直接接触银制品对血族也会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 人类在夜晚的视觉是很差的,那时候埃菲特并没有看到安明晦手上的伤,一直到回了宅邸打开灯之后才得以看清。 现在这伤已经几乎痊癒了,只剩下一点痕迹,而刚发现的时候埃菲特只觉得自己几乎快要因为心底汹涌冒出的愤怒和悔意而窒息了。 安是上帝最完美的杰作,他不能容忍包括自己在内的任何人在这个杰作上留下伤痕。 「没关系,只是一点小伤。」安明晦也并没有说谎,虽然银制品留下的伤不能通过血族强大的自愈能力加速恢復,但也只不过是癒合得慢一点而已,那种程度就像是他仍是普通人的时候不小心蹭破了皮一样,「想一想还有什么需要带的东西,我们一会儿也该去火车站那边了。」 虽然打发走迦里的理由还是以随手拎起的藉口为主,但他们也确实马上要启程去另一个镇子,因为协会在上午已经给埃菲特分配了新的任务。 「还有两个小时,时间很充裕,我们可以慢慢来。」 这从容不迫的态度让安明晦不知道该将其评价为镇定自信还是消极怠工比较好,明明身边就有自己这样一个现成的血族,竟然连一点线索都不主动问。 他提醒道:「最好不要太放松,我记得那个镇子附近是一位血族公爵的领地,如果与对方遇上了会很麻烦。」 「呵呵……也许我看起来不像其他猎人那么强壮,但是也不至于太无能吧?毕竟我都跟吸血鬼们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了。」拿着药膏仔细地抹在安明晦的掌心上,埃菲特一边涂药一边温和地笑着与他讲话,「就算我们距离这么近,你如果想杀掉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啊。」 这个例子举得不太好,安明晦正想要说点什么,就听面前低着头认真涂药的埃菲特又继续补充道:「不过如果是安的话,我也许真的会同意让你杀掉我也说不定。」 一贯柔和动听的嗓音里带着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认真意味,让人很难把这当成一句玩笑话。 安明晦:「……我倒是没有那种打算。」 「我知道啊,安是个很温柔的血族。」埃菲特抬起头对他笑了一下,那头金色的及肩发被绑到了脑后,露出线条优美的脸颊,蔚蓝的眼睛明亮异常,「安以前是效忠于诺曼对吧?所以也是他把你从人类转化为血族的?」 「是的,我当时本来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在他给出肯定答案的同时,埃菲特也涂好了药膏,仔细地贴上一块纱布,然后也没有放开他的手,而是继续将其握在手中,直勾勾地望着他,满怀期待地提议:「虽然对方是血族,但我还是想为此感谢他,以后我们找个机会把那位诺曼亲王请回来做客如何?」 安明晦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看埃菲特有点兴奋的神情,确定对方不是在开玩笑,才小心翼翼地回道:「这个……不太好吧?」让诺曼再见到埃菲特,不拼出个你死我活就不错了,更别提和平友好地上门做客。 「不要担心,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他的,我已经准备好了他的位置了。」说到这里,埃菲特拉着他的手腕站起来,迫不及待地带着他转身走向地下室的方向,「是很好的位置,那位先生一定会喜欢的。」
第106页 当来到地下室门口的时候安明晦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住进埃菲特这里已经快要一个月了,但还始终没有进入过地下室——倒不是因为埃菲特不允许,而是因为他知道这里应该是有些特殊意义的,也就不打算擅自进入。 如今被埃菲特主动拉着走进地下室,入眼的一切都让他目瞪口呆。 地下室修建得十分宽敞,打开灯之后看起来也很明亮,丝毫不会显得阴暗,然而那柜子上摆放的东西、墙上悬挂的东西都会让每一个初次踏入这里的人本能地感到恐惧。 他看见了挂在墙上的吸血鬼獠牙,看见了泡在一瓶液体药品中的血红色眼球,还有很多同样泡在瓶子里的残肢断臂乃至器官,而正对着地下室门口的墙上则空出了一大片位置。这一片被布置得格外精緻,铺了一层绸布,周围用天鹅绒围起来了一个轮廓,那轮廓赫然就是一个站立的人的形状,给人一种极为强烈的不安感。 正当他看得完全呆住的时候,埃菲特主动拉拉他的手臂,温声安慰道:「不要害怕,因为那些吸血鬼身上只有这点东西还称得上有艺术价值,所以就只留下了这些,我不会这样对你的。」 说完这些,埃菲特抬手指向那个人形的轮廓,微笑着道:「诺曼先生让你活了下来,所以我也不会对他那么粗鲁的,我们就把他完整地钉在这里好不好?」 地下室的门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合拢了,就像是封死了唯一的生路。他听见埃菲特在自己耳边轻声细语地说着:「你看,我最后的一点秘密都告诉给你了,不要防备我,不要害怕我。」 第63章 你是如此香甜(12) 看着那满屋子阴森可怖的「收藏品」, 安明晦先是闭了闭眼睛,待自己镇定下来之后才缓缓地开口道:「吸血鬼死后是不会留下尸体的。」 无论是血族还是吸血鬼,彻底死亡后都会化作沙土,只不过是时间快慢的区别而已。 「是的,我通过迦里找到了一点特殊的方法进行处理, 所以他知道我的这个小爱好。」埃菲特微笑着回答, 「而尼德是我的前任搭档, 所以他也知道。现在你是除我自己之外第三个知道这件事的存在了。」 难道他应该为此感到荣幸吗? 「那么您打算怎么处理我呢?」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关上的门, 安明晦轻嘆了一声, 「圈养吗?」 尽管嘴上这样询问着,但实际上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不是!」 就如他预料中一样的否定回答。 急于进一步验证自己的猜想, 安明晦难得态度强硬地逼近了埃菲特面前,并用手抬着对方的下巴,迫使对方不得不直视自己的眼睛:「我想您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那么可以告诉我您对于我究竟怀有什么样的情感吗?」 「您喜欢我吗?」 仅仅是望着那双泛着暗红色光泽的黑眸,竟然就让埃菲特感到口干舌燥。捏在下巴上的那只手力道并不重, 甚至让他泛起一些痒意,心底禁不住地期望着更加粗暴的对待。 因为这样的安实在是太让人着迷了, 神态举止始终都优雅温和的吸血鬼冷酷地对自己施以暴行,那对獠牙会深深地刺入自己的喉咙, 带给自己深重到几欲发疯的愉悦和刺痛。 「我不知道, 安, 我不知道。」埃菲特的唿吸渐渐急促, 那双蓝宝石一般明亮澄澈的眼睛此刻正迷濛地望着面前的血族, 那眼神竟然无比贪婪又极度痴迷,「我不知道爱情应该是什么模样,所以可能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我为我的无知深感惭愧,请责罚我吧。」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血族竟然能令他迷恋到如此地步,无论是温柔的一面还是傲慢冷漠的一面,都让向来挑剔的他找不出丝毫瑕疵。身为与吸血鬼打了多年交道的首席猎人,他看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类或血族,他们有的过于自私邪恶,有的过于良善软弱,前者令他觉得乏味,后者令他感到可笑。 啊……只有他的安,只有他的安把这一切都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那简直是一个奇蹟。 埃菲特想着,他的安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天夜里静静跟在安身后的他仅仅是目睹了对方果决地开枪杀死那个男人的一幕,就已经兴奋激动到双腿之间的那个部位硬挺地顶起了修身的长裤,甚至腿软到如果不扶着旁边的树木就根本无法站立的地步。 「您这样聪慧,当初一定不会轻易相信我才对,即使是现在也应当对我来到这里的目的保持质疑。」安明晦低声说,原本捏着埃菲特下巴的手缓缓地向下转移,轻轻地握住了那脆弱的咽喉,他没有用力,但是这个动作本身已经足够引起人类本能的恐惧和排斥,「您真的不怕会被我杀死吗?」 他说这些只是想引导埃菲特给出一些有效的信息,却见埃菲特睁大了眼睛,抬起双手抓住了安明晦掐着自己脖子的那只手。 安明晦以为他是想要挣扎,正打算顺势松开手,就感到那双覆在自己的手背之上的手突然用力地死死按住自己的手,让他一时间无法抽离。 他困惑地看着埃菲特,只见对方的眼神愈发迷濛,简直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白种人独特的白皙皮肤完全被潮红所占据,无论是声音还是按着他的双手都在发抖,那却不是恐惧的颤抖,而是兴奋到了极点而克制不住地战慄。 「我知道,是诺曼叫你来的对不对?否则你不可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轻易叛逃出来,是的我都知道,你是带着折磨杀死我的任务来到这的……但是没关系,安,请你杀死我吧,再用力一些,我恳求你……」
第107页 安明晦:「……」已经是第四次任务了,可是这么……这么别致的主角也还是第一次见。 强行抽回了自己的手,他对上埃菲特那失望而不敢置信的眼神,几乎要以为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恶行,却也只能干巴巴地解释道:「我没有要杀你的意思。」 「唔……把别人挑拨到这个地步却又收手,可不是绅士应该做的事。」不甘地说着,埃菲特抬手用力地将安明晦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颈窝里,呢喃着恳求道,「咬我,求求你,安,吸我的血……」 又一次被强行按在别人的脖子上,因为身体上的近距离接触,安明晦清楚地感觉到有某个硬而炙热的东西抵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他觉得这个发展实在是太突然了,正尴尬地想要推开,就感到按在自己脑后的手像是察觉了自己的意图一般又加大了力道,甚至隐隐有亲自动手掰开他的嘴找出那两颗獠牙的趋势,吓得他只能主动张开嘴咬了下去。 无可奈何地吸食着甜美的血液,他听着耳边越发高昂满足的叫声,那是足够令人脸红心跳想入非非的声音,而且在升到最高点时抵着他小腹的那个东西也随之颤抖了几下,非常像是…… 松开嘴舔了舔那处伤口,安明晦半扶半抱地撑着面前因为享受过头而腿软失神得站不住的人类,心情沉重地控诉道:「您真是很擅长挫伤我身为血族的自尊心。」 一个血族竟然屡次被猎物硬逼着吸血,这种事传出去不知道要吓死多少人类、笑死多少血族。 毫不夸张地说,自从住进埃菲特的宅邸,他就再也没能有机会体验空腹飢饿的滋味。 *** 因为事情发生得实在很突然,所以等到埃菲特缓过神来,去浴室里沐浴完毕换了身衣服出来时,他们已经不得不出发去赶即将到达站点的火车了。 他们走出门不就,就有一只灰褐色的鹰从远处飞来,拍打着翅膀停在了埃菲特的肩膀上,一双黑熘熘的眼睛好奇而警惕地盯着安明晦。 安明晦记得这只叫安吉拉的鹰,上次就是它配合着埃菲特抢走了诺曼的血珠,平时安吉拉都是自己在外觅食,所以这段时间来他也不经常见到它。 随手摸了摸安吉拉背上的羽毛,埃菲特手里提着行李箱,身上重新换上整洁得体的长风衣,因失血而略显苍白的面上带着有点苦恼的微笑,看起来就像是个教养良好的贵族公子,一点都看不出来私下里有多么变态的癖好。 埃菲特看起来非常困扰,唉声嘆气地自言自语着:「真是太不应该了,竟然被安看到那样不像话的模样,我本来以为自己应该能控制好分寸的。」 「……」他考虑了一下,谨慎地回答,「这没什么,只是您应该更在意自己的生命一些。」 「当然,刚才只是太激动了,我不会真的那么轻生的。」埃菲特面带回味的笑容,说着让人忍不住怀疑其真实性的话,「我可是一点都不想死。」 「还有失血过多也会损害健康。」他再次提醒道。 眨了眨眼睛,埃菲特又一次露出苦恼的表情,嘆着气回答:「那真是太糟糕了,看来这次任务结束回来之后我该去找迦里帮忙找些提高人体血液含量的方法,如果让安饿肚子的话就算是上帝也不会原谅我的。」 「……」这句话的槽点又一次多到令安明晦无从下手,最终也只能憋出一句,「血族并不需要频繁进食。」 埃菲特一向坚持每天至少一餐的原则,如果不是他态度坚决地控制了每次吸血的量都很少,那这个人早就被吸成干尸了。 就像刚才那样,如果由着埃菲特的性子来,现在他们就该出现在医院里了。本来是应该在说着很严肃的话题,结果却不知怎么的就发展成那样难以收场的局面。 走着走着,埃菲特突然凑近安明晦身边,诱惑似的小声问:「不过安你真的不想完成诺曼给你的任务吗?虽然不能被你杀死,但如果仅仅是折磨□□的话我还是没问题的。」 「……请容我拒绝。」且不说他有没有那个意愿,光是这句话本身就太不可信了,真到了那个时候对方多半又会像刚才那样激动得把他的手按到自己的脖子上,「正是因为厌倦了那些残酷血腥的事情,我才会借着亲王殿下的命令顺势逃离血族的。」 安吉拉在一路跟着他们来到火车站之后就主动飞走了,而被他拒绝了提议,埃菲特显然有点失望,一直到上了火车来到他们的位置上时都还一直用幽怨的眼神盯着他,时不时还会嘆上一口气。 在各种程度上都可以说是身经百战的吸血鬼先生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合衣躺在自己的床铺上假寐。 他有时会想到即将前去的那个村庄,有时又会想到自己那个奇怪的任务,但思考最多的还是几位主角之间共有的某些相同点。 第64章 你是如此香甜(13) 他们要前去的镇子颇为荒僻,路途中在火车上度过了差不多一天时间, 才终于在第二天的下午到达了这个吸血鬼肆虐的小镇。 偏僻、荒凉、破败, 这是安明晦对于这个镇子的第一印象。 即使现在还是白天, 但街道上依然看不到几个人,偶尔有几个镇民路过也都是行色匆匆的模样,看起来是最近饱受吸血鬼的折磨, 已经变得有些草木皆兵了。
第108页 「按照规矩,现在我们应该去当地的猎人协会进行任务确认,不过这里还没有建立起规范的协会分会,所以我们现在可以自由行动。」埃菲特并没有在意城镇上的人看见他们两个陌生面孔时露出的警惕模样,只微笑着向安明晦介绍这次任务的大概内容, 「根据情报,这一片活跃着相当数量的吸血鬼,甚至不能排除有血族参与其中的可能, 有一定危险性,所以安还是不要跟我分开比较好。」 这些之前也大概了解过了,但安明晦听着还是觉得有些疑问:「这种难度的任务只交由我们两个来完成真的合适吗?」尤其是其中一个在协会的眼中应该还是十分可疑、无法信任的吸血鬼。 埃菲特微微一笑, 真诚而温和地说着冠冕堂皇的理由:「协会还安排了迦里和尼德为我们提供技术支持和武力支援,协会购买的火车票是在明天,但我觉得这边的情况不适合拖延,所以就自己订了提前的票先来看看情况。」 安明晦:「……」 说白了就是想把那两个人甩掉而已。 「这附近是格里斯公爵的领地, 那位大人的性情向来比较残忍暴戾, 但也还不屑于亲自对这些普通人类出手。」他假装没听懂埃菲特的那些画外音, 自顾自地说着自己这边了解的一些情况, 「公爵身边有一位名叫莉娜的眷族,如果这其中真的有血族的手笔的话,那很可能是她做的。」 「我得到的情报中提到,除了有人被吸血鬼袭击身亡之外,还有一部分人离奇失踪。」埃菲特若有所思地说着,同时平静地给出了一个猜测,「大概是被捉去折磨取乐了,这种事在血族之中也并不罕见。」 他嘆了一口气,虽然刚才没有说出来,但其实他也有着跟埃菲特相同的猜测:「虽然很遗憾,但我不得不承认这很有可能,而且那些失踪的人目前还活着的可能性……很低。」 他们现在还走在去往旅店的路上,而埃菲特在听了他这句话之后却突然停了脚步,将手里的箱子随意地放在地上,然后便移步来到安明晦面前,抬起双手温柔地捧着他的脸颊,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轻声细语地劝慰着:「不要难过,安,这世上总会有不可避免的伤亡,我会好好处理这边的事情,所以你不要为此感到难过。」 对上那双大海般蔚蓝包容的眼睛,安明晦却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气,无奈地问道:「有时候我真看不透到底哪一种模样才是真正的你。」 「我可是非常欢迎安来对我加以探索的,很多事情不都是自己寻找出来的才最有趣吗?」埃菲特笑盈盈地说着,突然凑上前在他的唇瓣上亲吻了一下,一触即逝,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离开了,「你之前问了我那样的问题,虽然我不太清楚爱情是什么感觉,但如果我拥有了爱情,那就一定是因为安而产生的。」 「……是,很多事情仅仅从表面是很难判断的。」对于这种突然袭击,他竟然已经开始感到习惯,至少不会再像第一次被强吻时那样措手不及,吃惊得说不出话,「就像不亲眼看到的话我怎么也猜不到你地下室里的腌菜会是那种模样。」 一边说着,他一边还是稍微有些不自在地碰了碰自己的嘴唇——这可还是在大街上呢。 「请不要再用那件事笑话我了,可能的话我是怎么也不想在安的面前失态的。」烦恼地说着,埃菲特又用期待的眼神看向他,「既然会问出那种问题,而且看到了我的收藏之后还没有逃离我,是不是说明安稍微有些喜欢我呢?安不会喜欢上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 安明晦:「……」这个送命题的场景也隐隐有点熟悉的感觉。 虽然芯子里有很大可能是同一个人,但他还是觉得既然性格和经歷都完全不同,那就不应该轻易地以曾经的身份和情感来对待现在的主角,那样对于埃菲特或者未来的其他主角都未免有点不公平。 但如果直说那个问题并不是出于「喜欢」这种情感的话,可能又要惹出乱子。 「咳,行了,我们快点去旅店休整一下,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天黑了。」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他扭头避开了埃菲特的视线,弯腰拎起行李箱率先迈开腿继续向前走。 虽然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但埃菲特将他的这种反应判断为害羞,于是还是心情颇为愉快地快步跟了上去,进到旅店里之后也始终面带笑容、优雅有礼地与旅店的主人交谈,那王子一样耀眼的模样直看得那三十来岁的女人脸上发红。 把自己裹在黑色的披风里的安明晦默默地站在一旁,在开好房间之后又默默地跟着进了屋,一直到进了屋之后才感慨出来:「您真是总能表现得如同王子一般高贵优雅。」 前提是在正常的状态下。 自觉收到了来自安的赞赏,埃菲特一边将房门关上,一边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如果你愿意做我的骑士的话,那我还真是很想成为货真价实的王子。」 「别再说笑了,快点准备一下,整理好东西之后我去点一份食物上来。」脱外套的同时他的眼角余光注意到了埃菲特眼神发亮的模样,于是立刻心领神会地多补充了一句,「今晚要进行狩猎,待会儿请不要餵我血液,免得影响了状态。」 容光焕发的猎人先生听了这话之后立刻变得萎靡不振,整理行李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恹恹地躺到了床上,唉声嘆气地道:「真是太坏心了,连这点小小的爱好都不可以满足我吗?」
第109页 「那您这可真是不得了的小爱好。」他无奈地笑道。 虽然没能成功餵食自家的小吸血鬼这一点让埃菲特十分遗憾,但真正到了行动的时候他还是比较靠谱的。 「我在这附近没有感知到血族的气息,今晚大概是不会出现了。」在镇子附近绕了一圈后,安明晦得出这样的结论,「今天就先处理那些低级吸血鬼,我们分头找一找,我去邻镇那边看看。」 「那好。」遗憾地嘆了一口气,埃菲特显然不太希望和他分开行动,但因为之前已经约定好了,所以就只能在临走前叮嘱了几句,「如果遇到血族不要纠缠,快点过来找我,如果被缠住就用这个信号弹,我会立刻过去。」 「好了,这些我都知道,不必太担心,我们该开始干活了。」他一一点头应下,温和地微笑着催促,十指的指甲也因进入准备战斗的状态而伸长,漆黑的眼睛转变成了血红色,「快去,要是变得啰嗦了可就不像是王子了。」 月光下吸血鬼先生温柔优雅的微笑看得猎人先生心跳隐隐加快,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愣愣地点头,目送吸血鬼转身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 虽说这一带吸血鬼出没频繁,但也不至于随便出门走走就能遇到,安明晦耐心地转过了大半个镇子,才听见了一声有些稚嫩的唿救声。 循着声音快速来到了一处仓库前,他通过被撞破的门看到了仓库内有一个小女孩被吸血鬼抓住啃咬着颈部,不停发出恐惧到极致的哭喊。 闪身来到那女性吸血鬼身后,安明晦动作利落地将伸长的尖锐指甲刺入了刺入了对方的心口,属于血族的能量涌入其中,顷刻间就使得面前的低级吸血鬼化作了灰烬。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指尖刺入血肉之中的感觉还是不太好,回头是不是应该准备点其他的武器带在身上了? 脑子里这样想着,安明晦在害怕得哭个不停的小女孩面前蹲下,一边耐心地安抚着女孩,一边检查了一下对方脖颈处被咬得血肉模煳的伤口——还好,虽然看起来吓人,但救援及时并没有落下致命伤。 「不要害怕,已经没事了。」 这孩子看起来也才十几岁的模样,却独自一人住在这破旧的仓库里,可见对方生活得大概非常艰难。 小女孩大概是被教导过相关的知识,所以在看到他的模样和说话时隐隐露出的獠牙之后很快就意识到他也是一名吸血鬼,立刻害怕得浑身发抖,双手撑着身下的稻草努力向后爬去,试图远离他。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我……」 「如你所见,我的确是血族,但请相信我不会伤害你的。」安明晦也不勉强,只是收回了看起来颇为可怖的尖利指甲,站在原地耐心地与女孩解释,「我只是想为你治疗一下伤口,好吗?」 兴许是他的声音与神情实在是太过真诚,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听后明显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棕色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他,小声问:「真、真的吗?」 「当然,如果我要伤害你,刚才就不需要救你,也不需要说这么多不是吗?」 到底还是个孩子,才仅仅是三言两语就相信了他的说辞,小女孩还是停不住地抽噎着,却不再后退,也不再抗拒他的靠近,只擦着眼泪哭着说:「谢、谢谢你……」 第65章 你是如此香甜(14) 安明晦治疗了女孩的伤口, 然后又再次打量了一下这间用来防止稻草和木柴的仓库, 坐在女孩身边耐心地问:「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自己睡在这里?」 「我叫艾露儿, 爸爸带妈妈去别的镇子找医生了,要明天才能回来。」小女孩抱着膝盖坐在稻草上, 乖巧地回答, 「爸爸说野外太危险了, 不可以带我去。」 「是这样啊……」抬手揉了揉艾露儿的头,他靠着这简单的只言片语也大概了解了情况。 在这样荒僻的镇子里确实很难有好的医生, 夜晚的野外也确实十分危险, 想必这家人是抱了侥倖的心理,希望留下艾露儿自己过一夜也不会有意外发生。 「你们一直都住在这里吗?」 「是的,因为租金很便宜。」艾露儿身上穿着单薄破旧的衣服,坐在这里冷得有点发抖,但还是乖乖地回答他的问题, 「谢谢你救了我, 我的脖子现在一点也不疼了,你真的是吸血鬼吗?」 解下自己的披风递给小女孩, 安明晦一边想着回去后要记得多买几个披风备用,一边点点头:「虽然跟你们平时见到的那些不太一样, 但按照人类的观点分类我确实是吸血鬼没错, 可以麻烦你保守这个秘密吗?」 艾露儿裹着披风, 可爱的小脸蛋上露出了腼腆的笑容:「好的, 我不会说出去的, 你是好吸血鬼, 不可以被他们杀掉。要是、要是有人问我,我就告诉他们是一个很好看的骑士先生救了我!」 看得出来这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只不过大概是平时过得太辛苦,瘦得可怜。 「谢谢,不过我还有事要做,也不能一直在这陪着你。」会心一笑,安明晦站起身,把带在身上的钱放在了稻草上,然后站起身划破了自己的手背,使得鲜血滴落在地上,「这些钱你们留下,之后交给父母让他们给你买些好吃的食物。我在这留下我的血,就算门坏了也不会有吸血鬼接近这里,你不用害怕,好好睡一觉。」
第110页 艾露儿惊讶地睁大眼,不知所措地拿起那些钱想要还给他,但还没等她说话,就突然瞪大眼睛看向他的身后,紧张地站起来跑过去挡在他的前面,瘦弱矮小的身子根本挡不住他,却还是张开手臂大声喊着:「不行!不要杀他,他不是坏吸血鬼!」 安明晦闻声看向门口,就看见手里拿着枪的埃菲特站在门口,肩上还停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找过来的安吉拉,一脸无辜地望着他。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跟血族同时出现时受到这样的待遇。」埃菲特把枪收起,举起双手笑着表示自己没有敌意,「我那边解决了,就想过来找你。本来还想吓你一下的,真是可惜。」 他无奈地拍拍艾露儿的头,示意她不必这么紧张:「没关系,他是跟我同行的人。钱你就收下,我一个吸血鬼拿着人类的钱也没什么用处不是吗?」 负责发零用钱的猎人先生不是很开心。 「谢谢……我以后会把钱还给你的,到时候该去哪里找你呢?」艾露儿害羞地低下头,小声询问着,「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叫安明晦,住在布罗德镇。以后你可以去那里找我玩,至于钱就不必了。」 又跟小姑娘说了几句话,他就跟着被冷落了半晌的埃菲特离开了。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埃菲特看着安明晦时不时抬手逗弄一下他肩上的安吉拉,幽幽地道:「你还真是个乐于见义勇为的血族。」 「这话说出来总觉得好像有点讽刺。」他无奈地说着,手指还被安吉拉轻轻地叼着,像是研究什么新鲜东西一样时不时晃晃脑袋,「像您这样的吸血鬼猎人可是比我要伟大得多,对于您这样英雄般的人物我也是很敬佩的。」 「英雄或许是我的工作,但可惜并不是我的兴趣,在我看来这个世界终归还是黑暗的。」埃菲特敲了敲安吉拉的脑袋,示意它适可而止别再顽皮,「和你相似的人类都很少见,更不要说血族了。」 他从事吸血鬼猎人这份工作的原因有很多,但其中一定不包括见义勇为这一项。 「不过,既然安你觉得这个世界上的美好要远多于阴暗,」说话间,埃菲特随手举起枪准确地击毙了远处街角刚刚露头的一个吸血鬼,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收起枪,笑盈盈地挽住了安明晦的手臂,「那我就陪你一起把吸血鬼消灭殆尽,我会尽量喜欢上你喜欢的这个世界,也会成为你喜欢的那种英雄的。」 这可是个并不轻松、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沉重的承诺,但是类似这样的承诺安明晦已经听过好几次了。 「为什么要把我看得这么重要?」他如此问道。 「这个问题真是奇怪,谁会不愿意爱护美好的东西呢?」语毕,埃菲特轻松地侧了侧头,躲开了从身后飞射而来的漆黑箭矢,头也不回地向着身后开了一枪,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转过头微笑着问好,「晚上好,亲爱的吸血鬼小姐,难道您不贊同我的观点吗?」 安吉拉扑稜稜地飞起,很快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身后响起一声惨叫,安明晦转过身看向那个捂着受伤肩膀的女性吸血鬼,眉心紧锁:「莉娜,这是你们的陷阱?」 特意隐匿了气息藏身在附近伺机而动,显然是做好了准备想要将他们诛杀在此。 对方显然没有跟他们多说的打算,转瞬之间便逼近了过来,手指上伸长的利爪直直地刺向埃菲特的喉咙,同时周围又出现了五六个血族将他们团团包围住,一齐攻击了过来。 安明晦转身挡住另一个血族的利爪,正想要提醒埃菲特小心血族们的特异能力,就听见身后响起一声脆响,下意识回过头就看到埃菲特的手握着莉娜明显扭曲变形了的手腕,状似亲密地把她搂在怀里,温柔地道了一声:「晚安,美丽的小姐。」 下一秒,银制的子弹击穿了莉娜的心脏。 几乎是紧接着,埃菲特就抬手甩出了一把银色的匕首,擦着安明晦的髮丝飞过,准确地刺入了试图趁机偷袭他的那个血族的头颅之中。 「我承认之前被诺曼先生俘虏是个很大的失误,但是那位……是叫格里斯先生对?竟然只叫了你们几个人来招待我,真是太不应该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埃菲特优雅地笑着看向剩余那几个被这一番变故惊得面色难看的血族,语气依然是温温柔柔的,「可能要麻烦各位提前退场了,今晚是属于我和安的约会,可不能被随便破坏。」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几乎可以说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这还是安明晦头一次这样真切地了解了首席猎人的战斗力,他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埃菲特独自一人就足够应付剩下的所有血族。 血族死后一段时间内就会自然化成灰尘,完全不需要打扫战场,这是很方便的一件事。 安明晦看着站在原地整理头髮和衣襟的埃菲特,忍不住问出口:「你之前怎么会被亲王殿下抓到?」 当时原主并不在场,也没亲眼见过埃菲特战斗的模样,但是如今看到了之后他却感到十分纳闷,按理说就算是打不过,以埃菲特的身手至少逃走应该不成问题的? 「我还以为可以矇混过关呢,安你真是太不解风情了。」埃菲特嘆着气埋怨道,声音不知怎的又变得有些幽怨,「很惭愧,那时候我刚品尝了当地的一种特产水果,也许是食物中毒,吃了之后身体就非常不舒服。不过多亏了这样我才能和安相遇,也许这就是上帝的意思。」
第111页 单从这个说法判断他有点怀疑是过敏。 很快,整理好仪表的猎人先生就重新精神起来,亲密地凑过来揽着他的胳膊,笑着道:「好了,继续我们的约会,安还有什么想聊的话题吗?」 「我倒觉得是您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讲。」他瞥了一眼今晚格外殷勤亲热的猎人先生。 「安有时候太过于聪明了,让我有点难为情。」埃菲特眨眨眼睛,一只手挽着他的胳膊,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颊,像是想要遮掩住自己的激动与忐忑,「我确实有件事情想要求你。」 这是件稀奇的事,一般来说埃菲特在正常的事情上没什么是需要求他的,于是他便不由自主地警惕了起来,试探着问道:「是什么?」 埃菲特对他笑了一下,柔和地说出了自己的诉求:「安,对我进行初拥好不好?让我成为你的同类好不好?」 安明晦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覆:「不行。」 兴许是他回答得太过于果决,埃菲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十分不甘地追问:「为什么?安,我并不是一时冲动,我冷静仔细地考虑过了,不会后悔的。」 吸血鬼先生:不好意思,我之前谈了三辈子恋爱了,就没见任何一个主角在这方面冷静仔细过。 「那么我也同样仔细考虑过了,我不会把你转化成血族的,埃菲特。」他回答得十分坚定,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没有尽头的生命对你而言未必是件好事。」 埃菲特的心思太好猜测了,他几乎可以确定成为血族的这个念头完全是因为自己而起,但是他不可能真的在这个世界陪伴对方度过漫长的生命,甚至明天就可能会因为任何一个难以预料的理由死去。 到了那个时候,无尽的生命对于猎人先生就只是一个负担了。 第66章 你是如此香甜(15) 清晨, 安明晦坐在餐桌边翻阅着面前的报纸, 随手试探了一下旁边尚未动过的餐点温度,无奈地转头对着卫生间的方向喊道:「埃菲特, 别再涂了, 早饭和咖啡都要凉了,而且会错过火车的。」 自从猎人先生养成了保养美容的习惯, 他就经常体会到像现在这样的无奈感——总觉得曾经的贵公子已经完全开始往贵妇的方向发展了。 听到了他的催促,又过了一会儿之后埃菲特才终于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手上还在仔细地把某种漆黑的膏状物在自己的脸上抹匀。 「……」看了一眼那完全被黑色膏体覆盖的脸,安明晦强作镇定地喝了一口咖啡压压惊, 「其实你真的没必要这样做,你还很年轻。」 「人类是很容易衰老的啊。」擦掉了手指上剩余的膏体,埃菲特一边拉开椅子坐下一边感慨着,「安是不会衰老的, 可是我怎么能容忍自己老得面目全非还站在你身边呢?」 「我觉得自然的状态就已经是美丽的体现了,即使真的有了皱纹我也不会因此嫌弃你。」他又喝下一口咖啡, 翻过一页报纸,装作没有注意到埃菲特期待的眼神, 「请不要试探我了,我说过不会让你成为血族。」 这样的拒绝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了,但每一次听到时都还是让埃菲特感到十分难过:「安就这么不愿意一直跟我在一起吗?在我死去之后你想去做些什么呢?」 「如果真的能够迎来那么一天的话,」安明晦放下杯子, 抬起头对着埃菲特笑了一下, 平静而温和地回答, 「我会陪你一起陷入长眠。」 埃菲特手中的刀叉一下子掉落在桌面上,整个人停滞了几秒才恢復了行动能力,随后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你以前说过你不会选择自杀的。」 「是吗?我不记得自己有这样说过,我想表达的意思应该是不会为了没有意义的事情而结束生命。」他面上带着浅淡的笑,一双黑色的眼睛就像是夜空一样深邃而包容,「如果这样做会让我可靠的搭档感到一丝安慰的话,那么这就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所以快去洗洗脸吧,涂成这样怎么好好吃饭?」 猎人先生一言不发地起身进了卫生间,很快就又回来了,看得出来他洗得很匆忙,都没顾得上用毛巾擦干,连头髮上都被水沾湿了。 一路走到安明晦的椅子后,埃菲特伸出手臂环抱住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自己身边五年的吸血鬼先生,笑着道:「真是太惭愧了,你刚才说出那样的提议,我竟然这么高兴这么心动,一想到可以跟安一起死去,我激动得血液都要沸腾了。」 然而在安明晦做出回应之前,他又自言自语似的呢喃道:「但是还是算了吧。」 「我的安怎么能因为我而死去呢?相比之下,我还是更愿意独自迎接死神的到来。」 「好了,现在聊这种话题还太早了。」抬手拍拍埃菲特的手臂,安明晦笑着提醒,「吃饭吧,一会儿你还要去赶火车。」 这几年在猎人协会的努力下,吸血鬼的数量已经被控制在一个很小的数量,有一小部分血族主动与人类达成了和平协议,而更多的血族则是依旧不把人类放在眼中,比如诺曼。 埃菲特近年来已经不再参与讨伐普通低级吸血鬼的任务,而是专注于和纯血血族的势力抗争,并且取得了喜人的成果。这一次他就是前去收拾诺曼那一脉仅剩的党羽,由于安明晦身为诺曼亲自转化的血族而无法抵抗对方的攻击,所以不参与这次任务。
第112页 「你真是很会戳我的痛处,要知道这还是五年来第一次和你分开进行工作,我可是很难过的。」又亲了亲安明晦的耳朵,埃菲特才安分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开始用餐。 「这也没办法,我只能祝福你早些平安回来。」他笑着说道,「你不在的时候协会里的那几位大概又要来找我的茬了,我在这边也是很辛苦的。」 到了今天,猎人协会中的大部分人已经接受了他的存在,但不可避免地也有一部分人依然极端地认为既然是血族就应该被杀死或驱逐,至少不应该光明正大地生活在人类的城镇上。 「那你可要等我回来给你出头啊。」 两人之间的气氛颇为温馨平和,安明晦之后目送埃菲特上了火车,面上的微笑一直维持到火车彻底开远才渐渐淡了下来。 转身原路返回家中,他走得不快,像是散步一样,心里想着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的时间还剩下多少,应该是快了。 之前艾露儿还写信过来说这段时间会来这边玩,不知道到时候该招待这个远道而来的小姑娘玩点什么。 他回到家里,一切如常地喝茶、看书、休息,顺便去地下室把那个怎么看都十分诡异的人形框架拆下来扔掉了。埃菲特在走之前留了一些血液冻了起来,其实这完全没必要,几天不进食对于血族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事。 让安明晦意外的是,仅仅是隔天他就收到了猎人协会的邀请。虽然之前是和埃菲特那样说的,但他也没想到这些人迫不及待到了这个地步。 「格林先生,我以为这些事情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五年来我从没有伤害过无辜的人类,以后自然也不会。」他坐在桌前,面前是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对面坐着一个面相严峻刻薄的中年男人,那刀子一般的目光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了。 「恕我直言,您和我们的首席猎人关系有些太近了。」 言下之意就是依然怀疑他不怀好意,打算用这种下作的招数从内部对猎人协会造成打击。 「埃菲特是我的搭档,如果我有什么企图的话,那这五年来足够害死他无数次了。」安明晦无奈地嘆了口气,心里清楚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可能扭转这些人心中对于血族的看法,「还有协会中的很多其他猎人,如果我对各位怀有恶意的话,也就不必多次使用自己的能力治疗他们受到的致命伤。」 费了许多口舌,浪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面前的茶杯都见了底,他才终于得以抽身。 当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感觉到一阵强烈晕眩感和身体内部传来的烧灼感时,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 红茶里放了银粉和其他一些对血族有害的物质,只不过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让他入口时无法察觉。 他听见窗外传来阵阵喧闹声,那是只有大群人聚集吵闹时才会出现的声音。 重新跌坐回椅子上,安明晦看了一眼对面眼神冰冷、丝毫不感到意外的格林先生,嘆息着扯出一丝苦笑:「看起来我的时间又到了。」 *** 再次睁开眼睛时,安明晦发现自己被绑在了火刑架上,鼻间充斥着刺鼻的汽油味,这些木头和绳子本来是奈何不了他的,但是喝进体内的银粉还留有作用,而且下午的阳光也让他感到有些不适,这一切都使得他完全使不上力气。 围在火刑架之外的是义愤填膺的人群,不知道是谁把他血族的身份透露给了这些人,如今他在这些人们眼中已经不是在镇子上共同居住了五年的猎人,而是一个邪恶阴险的吸血鬼。 早已料到了自己早晚会退场,他倒是没有感到多么震惊愤怒,只是望着那人群中的一些熟面孔,无法避免地感到有些失望。 并不是所有人都那样不分是非,只不过那些理智的声音实在太小了,小到完全被疯狂的镇民们压住了,还有一些人选择了冷眼旁观。而协会中诸如迦里和尼德等和他关系不错的猎人则不见踪迹,大概是被制住了没能过来,现场只有一些对他的存在很厌恶的猎人和士兵在维持秩序。 在激动地叫喊着将他处决的人群中,他竟然看到了艾露儿的身影,小姑娘现在已经出落得十分漂亮,穿着一身崭新的粉色裙子混在人群中,不敢置信地哭叫着请求人们放了他,却只是被推挤到了外面,甚至一不小心摔在了地上,那身漂亮的小裙子都被弄皱且沾上泥土了。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的会面时机。 在人们的情绪达到最高点时,他周围的柴火和稻草终于被点燃,火舌顺着汽油的痕迹顷刻间升起,一股股热浪几乎拍到了他的脸上。 安明晦对着绝望地看着这边哭个不停的艾露儿露出一个微笑,他每一个单词都说得很慢,希望对方能通过口型看懂他的话语:「谢谢,你今天很漂亮,再见。」 火焰勐地升高,遮挡在了他们之间。 他再也看不见艾露儿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越发颇近的热气和突兀地浮现在面前的虚拟文字框。 开发者寄语:我亲爱的执行者,你怕疼吗? 安明晦笑着回答:「前面几次大多死得比较痛快,病逝也比我想像中要舒服不少,没有过充分的体验,但大概还是怕的。」 开发者寄语:那真是太好了,下面是彩蛋时间,请做出选择:隔绝痛感,或者是一个向我提问的机会
第113页 火舌已经快要舔上他的衣角,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并不多,所幸他也并没有犹豫:「我想提问。」 开发者寄语:多么勇敢的选择,不过我还是要提醒您,被火焰烧死可是非常痛苦的死法。 「您好像总是试图让我感到煎熬,那么我主动选择了痛苦对您来说不也是件好事吗?」 开发者寄语:虽然我喜欢聪明人,不过太聪明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安明晦没有再回话,只安静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火焰将自己吞噬。 然而他等了许久,都没有感知到强烈的烧灼感,甚至就连那扑面而来的热气都隐隐被减弱了许多,就在这样的等待中不知不觉失去了意识。 *** 艾露儿不敢相信自己这一天经歷了什么。 她开心地从火车上下来,来到这个吸血鬼先生生活着的繁华小镇,然而等待她的却不是吸血鬼先生亲切的笑脸,而是一次残酷的火刑仪式。 她眼睁睁地看着吸血鬼先生被绑上刑架,又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添上柴火干草、泼上汽油,叫嚣着要杀死恶毒的吸血鬼以告慰上帝。 「不要,求求你们,不要杀了他,他很善良,以前还救过我,和那些邪恶的吸血鬼不一样!」她拼命地恳求着,试图拨开人群上前解救吸血鬼先生,可是那些人却说着吸血鬼都该死,一次又一次将她推了出去。 这些年来她偶尔会和吸血鬼先生写信往来,对方会耐心地与她聊天,告诉她很多有趣的事情,教导她要积极乐观地生活,相信这个世界总归是有许多美好的。 一直到今天,艾露儿都是坚信着那些话的,可是今天看到的一切却让她通体生寒。当初是吸血鬼先生救了她的性命,是吸血鬼先生留下的那些钱使得她们家得以治好了她母亲的病,可是这样好的先生为什么却得到了这样的下场? 她跪在地上捂着脸哭泣个不停,周围人们的欢唿痛骂声让她心如刀割,一直到沖天的火焰熄灭之后,那个地方再也看不到吸血鬼先生的身影,只剩下一地灰烬。 在所有人都散去之后,她跟几位同样反对处决吸血鬼先生的镇民一起收敛了那些灰烬,然后把它们仔细地埋在了吸血鬼先生住处的花园里。 这之后,艾露儿在那件宅邸门前等了五天,除了吃饭喝水等必要的生理活动之外,一直都安静地坐在门口等着,一直到第六天黄昏才终于等到了那天夜里她看到的另一位先生。 「埃菲特先生,」她站起身,徒劳地拍了拍裙子上沾满的灰尘,对着面前风尘僕僕的猎人先生露出一个惨澹的微笑,声音颤抖着,「安先生他……死掉了,是被镇子上的人杀死的,我请求您,请求您为他报仇。」 这一刻她看见面前的猎人先生脸上温柔的笑意骤然凝固。 这天夜里,艾露儿亲眼见证了一位优雅迷人的绅士在极度的痛苦中化身为恶魔的全过程。 她问过了那几个试图阻止处刑的人的姓名,并且仔细地记了下来,一一告诉给埃菲特,让他留下那些人的性命。 虽然是在夜里,但艾露儿还是看到了,猎人先生在杀人的时候也一直在流泪,脸上的神色却始终都是麻木的,自从他挖开后院的泥土看到那一坛尘埃起,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 原来人类的体内有这么多的血液,可是吸血鬼先生死去的时候却连哪怕一滴血都没能留在这世界上。 艾露儿一直默默跟在埃菲特身后,看着对方那几乎可谓是虐杀的残忍手法,身体本能地感到恐惧害怕,却始终强迫着自己不准闭眼、不准扭过头,一定要好好看清楚这些人得到的结局。 最后的最后,埃菲特放走了艾露儿所说的那些人,在城镇的四处都点起了火,然后在艾露儿的哭泣声中独自走进大火瀰漫的城镇,把自己也永远地留在了这里。 她独自一人跪在燃起大火的镇子外,痛哭出声。 第67章 雏鸟的羽毛 任务进程:05 执行者:安明晦 当前世界身份:堕天使、反派 任务目标:未知 任务流程:待读取 备註:本世界人物身份死亡后, 执行者自动进入下一任务世界。若执行者被判定为刻意避免接触主角并逃避任务, 将进行灵魂销毁。若主角死亡,则任务世界崩溃。本世界所提供流程仅供执行者参考。执行者不得向任务世界的人物透露不属于本世界的信息。 开发者寄语:相信你会喜欢这个世界的,倔脾气的小傢伙。 安明晦现在坐在一颗高大的树上,这棵树的枝叶并不繁茂,但是却格外高挺, 以他坐着的这个高度看向地面时会觉得下面的人或动物格外渺小。 不太习惯地反手摸了摸自己背后多出来的那一对体积不小的羽翼,他望向面前这个看起来显得有些冰冷的文字框,询问道:「请问之前为什么替我屏蔽了痛觉?」 开发者寄语:真是的, 这种事情还要人家明说吗?(*/w\*) 开发者寄语:当然是因为不想回答你的问题呀,亲爱的执行者。如果一切事情都那么清楚明白, 那岂不是一点乐趣都没有了吗? 第一句话那娇嗔的口吻配上颜文字看得安明晦一阵语塞。 开发者寄语:其实有什么必要在意主角的身份呢, 这种乏味的问题真是一点价值都没有。
第114页 「可是我想问的并不是这个问题啊……」苦恼地嘆了一口气, 他无奈地自言自语,「事实上,我想问的是我每次死亡方式背后的意义或者是我具体的任务目标。」 悬浮在面前的对话框安静了半晌没有动静,由于无法与那位开发者面对面,所以他也无从得知对方此时的表情。 开发者寄语:真是好问题, 你比我想像中要稍微聪明上那么一点,不过还是希望你乖巧一些, 你并没有资格向我提出要求, 请认清我们之间的地位差距哦么么哒! 安明晦:「……您好像比之前活泼了许多。」甚至有点精分。 开发者寄语:请不要这么严格, 到了新的环境换换感觉不是很好吗?不过我似乎确实是有些过于亢奋了, 因为这次的世界实在是很有意思, 我真是太期待你的表现了,还请加油。 他们的对话到此结束。 话说到这个份上,安明晦觉得这次的世界可能不会那么友好,或者说光从原主的记忆中就已经可以窥见一二了。 原主是至高神亲手创造的十位大天使之一,在语言歌唱方面的造诣尤其高超,真正拥有着由神亲自赐予的嗓子。 然而后来这位天使却染上了说谎的陋习,不復曾经的纯洁良善,而是沉迷于用美妙动听的话语欺瞒哄骗他人的乐趣之中,犯下越来越多的过错,甚至欺骗神明,最终甚至被至高神亲自剥夺了大天使的身份,坠入了这处名为法则之间的地方。 法则之间几乎是与至高神同时诞生于世界法则之中的一处领域,而大陆上的种族则更愿意称其为「刑场」。这里是与大陆并不相连的一个独立空间,其地域广阔,会毫无规律地从大陆中的种族里挑选个体投入其中,没有人知道被法则之间选中的条件是什么,只知道落入这里的没有一个是良善者,全部都是作恶多端的恶徒,于是这里又有着惩罚之间的绰号。 落入这里的途径有两个,一是被世界法则选中,二是触怒了至高神之后由至高神亲自打开法则之间,并将罪徒投入。 显然,原主很荣幸地成为了后者,如今已经是原主在法则之间里定居的第264个年头。 法则之间的规矩并不多,但每一条都不可忽视。 第一条,每个进入这里的个体都将被随机赋予某种限制。根据个体特色不同每个人得到的结果都不一样,曾经有兽人直接被剥夺了双腿,而原主身上的枷锁则是法则规定的一千零一个谎言。 不论内容、不论善恶,只要是谎言就将被算入其中,而在说出了第一千零一个谎言之后,就会被法则处死。 对于沉迷于欺骗他人的原主来说可谓是相当残酷的惩罚了。 第二条,连续一百天之内如果没有个体死亡,那么法则将抹杀空间内的所有个体。 第三条,当空间内仅剩唯一个体存活时,该个体将被送回初始大陆。 这些看上去有些残酷,但这么多个世界走过来安明晦也不觉得很难接受,倒是这个世界另一个特殊的方面给了他一种不好的预感。 ——为什么所有种族在男女、雌雄之外还有alpha、beta、omega三种性别?为什么omega还会有发.情期这一说法?这个世界的主角又是哪位? 堕天使先生忐忑不安地在这棵树上小睡了一觉,醒来后脑子里多出的剧情几乎颠覆了他对这整个任务系统的认知。 这满篇让人根本不忍直视的剧情发展是什么东西? 至高神在完善了大陆的各个种族结构之后就几乎不再关注大陆及座下诸神的事情,大多数的时间都在沉眠中度过,最终遭到了觊觎那至高之位的神祇们共同发起的叛乱。以有心算无心,对于万事万物都持漠不关心态度的至高神最终会被诸神剥夺了神格、无从选择之下主动进入法则之间保存性命并不是件很稀奇的事情。 稀奇的是诸神恼羞成怒之中对至高神降下的诅咒。 原本神祇与神祇创造出的天使是不具备abo三种第二性别的,但在被剥夺了神格之后这一条就不再适用。安明晦很庆幸原主运气还不算太差,失去天使的身份之后成为了第二性别为alpha的堕天使。 而至高神则是因诅咒成为了omega,一种在法则之间里几乎从未出现过的柔弱性别。 他拿到的这些剧情接下来就没讲什么正经事情了,通篇都在讲述失去神格的至高神如何被欺凌侮辱,最终凭藉强大的意志力拖着残破骯脏的躯体成功脱离了法则之间,其内容之出格让他简直不敢多去回想。 而原主会带着恶意接近至高神,表面上温柔友好,背地里却乐于得见对方被来自各个种族的强壮alpha侮辱。曾经的至高神即使失去了神格,也依然拥有着常人难以想像的力量,只不过omega天生就会收到alpha信息素的干扰影响,使得他根本难以抵抗。 这跟以前的任何一个剧本风格都完全不一样,属于电视台上一集都不会允许播出的类型。 感觉自己整个脑子像是被水泥煳住了的堕天使先生:这次的主角未免也太惨了一点?以前的主角不都是人生赢家吗?这次为什么差别待遇这么明显?? 安明晦坐在树杈上足足思考了一个小时人生,还是觉得自己没能缓过来,总也忍不住去质疑那些处处透露着恶意的剧情。 正当他头脑一片空白的时候,那个变得格外活跃的对话框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第115页 开发者寄语:喜欢我特意为你设计的剧本吗?你的反应真是太让我开心了,为此我要给你一点小小的奖励提示:请相信,你经歷的每一个世界都是真实存在的,绝不是由虚拟数据组成的劣质游戏,这里的每一个活物都是真正的生命个体。 开发者寄语:三小时十一分二十九秒后主角即将进入舞台,准备好迎接你这一次的对手戏主角了吗?如果去得晚一些说不定还可以撞见一场香艷的表演。 这位开发者大概是他见过性格最恶劣的傢伙,不但喜欢看戏,而且还不吝于亲自动手使得事情变得更加戏剧化。 已经不知道是来到这里之后的第几次嘆气,安明晦抖了抖背后的翅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为之后的生活做打算。 首先,他不能眼看着主角受到那样的对待。不论对方是否曾陪伴过自己四个世界,哪怕真的只是一个陌生人,他也做不到在这种事情上袖手旁观。 其次,他不知道主角会出现在哪里,所以必须要大范围地进行寻找。 最后,关于在找到主角之后该怎么跟对方相处……这是个不好办的问题,那位至高神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性格,只能到时候见招拆招。 趁人之危是件很卑劣的事情,他衷心地希望至高神大人强大的意志力可以让他独自撑过omega特有的发.情期,至少不要发展到让他不得不用绳子把对方绑住藏起来的尴尬地步。 乍看之下问题不多,但是一旦细数起来那让人头疼的地方就太多了,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确保主角的人身安全。 在看过那胡来的剧本之后,安明晦真的有点害怕如果自己放任不管的话,主角会不会因那种事情而死亡,从而使得这整个世界也跟着不復存在。 这种毁灭世界的方式实在太儿戏了…… 受到强烈思想冲击的的堕天使打起精神,身后一对巨大的灰色羽翼扇动起来,带着实在不能说是愉快的心情飞过夜空,嘴里还无奈地喃喃自语着:「那么,冷漠又无所作为的至高神先生,我该到哪里去找你呢?」 第68章 雏鸟的羽毛(2) 三个小时之前, 安明晦苦恼于该如何寻找主角。 三个小时之后,他发现自己想多了。 懵懵地看着不远处轰然升起的爆炸圈, 光是那迫近眼前的余波都冲撞得他差点没能稳住身体,拼命扑腾了几下翅膀才没一头掉到地上。那能量的余波他非常熟悉,正是来自于至高神大人,创造出他的那位父神。 抖着翅膀闭上眼睛向世界法则探出一丝精神力,反馈回来的信息告诉他刚才那一波攻击直接杀死了三个人,其中有两个alpha和一个beta。 开发者说他可能赶上香艷的表演, 但是此刻赶上了杀人现场的他觉得这事儿不太对。 主角先生的脾气好像比他想像中还要刚烈一点,力量也比他想像中要强了那么一点,跟剧本里说得弱小可怜没有反抗之力也差得远了那么一点…… 安明晦:怎么隐约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正当他停滞在半空中, 犹豫着是否要现在上前去查看情况的时候, 就看到距离刚才爆炸响起不远的地方乍然出现了一头黑鳞巨龙,其身躯极为庞大, 一双灯笼似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脚下的地面, 张嘴便是一口龙息喷吐而出。 那漆黑的火焰不过瞬间便把那附近所剩不多的草木尽数焚毁, 与此同时他还看见一个人影轻巧地避开了龙息飞到半空中, 明明与那巨龙相比显得极为渺小脆弱, 但是却颇为嚣张地停在了比黑龙还要高出一些的位置,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面前的庞然大物。 这个黑龙安明晦是有印象的,在这法则之间里也算是颇为嚣张跋扈的一个存在,其实力颇为强横, 属于这「刑场」中的囚徒都尽量不愿意去招惹的傢伙。 接下来, 他眼睁睁地目睹了据说沦为任人宰割的羔羊的至高神大人抬起了手, 指尖对着黑龙从上到下凭空划过,那只**力量极为强横的巨龙就冷不丁地被骤然出现的空间乱流从中间整齐地切割成了两半,轰然倒地,血液内脏散落一地。 安明晦:……………… 回忆了一下,他拿到手的剧情中主角会被以这只黑龙为首的几个人侮辱个遍,然后就该是原主出现虚情假意地救援安慰博取信任,其中好像是没提到有主角手撕巨龙这一部分的事。 显然,他的父神并没有变得多好欺负。 这一刻,他竟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被牵扯入这一系列任务之前,曾经在网络上看到过的一句话:你爸爸永远是你爸爸。 在他还没能理清楚思绪的时候,就看到那处理掉黑龙后仍然停在半空中的人突然转过头看向了这边。 託了远超人类的视力的福,安明晦清楚地与那位身穿白色衣袍的前至高神对上了眼神,对方有着一头超过身高长度的金髮,那张不带表情的脸无疑是英俊到近乎完美的,然而那双读不出分毫感情的金瞳却是只能让人遍体生寒。 「你是那个天使?」 两人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可是对方仅仅是以平常音量说出的一句话,却依然清楚得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这是一个问句,然而安明晦不觉得对方是真心在发问,理由就是在对方说出第一个字音的同时,他就已经发现自己竟然根本无法动弹,连眨眨眼睛这种细微的动作都做不到,身后的羽翼无法挥动,却也没有坠落,整个人就好像被凭空固定在了空中一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缓缓地对着自己抬起手——
第116页 他几乎以为自己要跟刚才那只黑龙一样被切成两半了。 然而在他准备迎接死亡之时,身上的桎梏竟然又冷不丁地消失了,与此同时那位伫立于空中的神明也毫无预兆地向着地面坠落下去,就仿佛是力竭而死的飞鸟一般。 瞳孔骤然收缩,安明晦根本来不及思索便立刻扇动羽翼笔直地沖向了远处那个快速下落的人影,因为他们之间隔着的距离颇远,为了能够及时赶上他甚至用上了风系魔法。 *** 当至高神对那个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天使出手时,并没有多想什么,甚至没有花费心神去回忆对方的名字,只是把对方单纯地当成了自己需要动手清理的物件之一。 如今他失去神格,已经无法再打开法则之间的通道,所以要离开就有必要清除这里的所有生命体,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这具躯体不再属于神明,而且还被打上了omega的标籤,这的确是个问题,但还不足以让他为之忌讳苦恼。 藐视亵渎神祇者,都理应付出代价。即使暂时失去神格,他也一样不认为大陆上这些狂妄愚蠢的低等生灵有什么值得畏惧的。 唯一的意外就是当风带来一丝那天使身上的信息素味道时体内突然被引发的陌生情热,这种前所未有的热度几乎是在瞬间就燃遍了全身,同时带走了他身上的所有力气,完全失去了对体内魔力的控制。 身体从空中急速坠落时,神祇大人依然没有丝毫慌乱,沉静地想着这种程度的损伤也不会太碍事。 然而他并没有如预想中那样掉落地面,而是在离地还有几十米的时候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对方仔细地用上了缓冲魔法使得他能够毫髮无伤地被接住,与此同时属于alpha的信息素也完全将他包围,那是很独特的味道,并不难闻,莫名的让他回想起自己曾经站在神域的最高处向大陆上洒下第一簇火种时的场景。 那是名为希望、光明与温暖的气息。 但是这种气息却来自于一个满口谎言的失败品,这个曾经的大天使是最狡猾的欺诈者,就连神祇都敢于欺骗。 一片灰色的羽毛擦着神祇的鼻尖飘过,带起一片痒意,使得前至高神大人下意识地抬起头。 他看到了那个天使优雅温和的笑脸,还有对方身后那一轮皎洁的圆月和有节奏地扇动的宽大羽翼。 他听见那个天使用极具迷惑性的温柔嗓音道出一句:「晚上好,我亲爱的父神。」 伴随着月色降临在森林之中的天使,这或许是十分浪漫而美丽的一个场景。 神祇保持着冷漠的神情审视着对方的模样,这还是那次事情以来他第一次与这个天使面对面,他的目光扫过去,在这个天使的羽翼、头髮和眼睛上分别有所停驻。 那对宽大而柔顺的羽翼曾经被称赞为神界最美丽的圣洁之翼,然而在被剥夺了天使的身份后,那对原本洁白美丽的羽翼也变得斑驳灰暗,再不復曾经的光彩。还有那浅栗色的髮丝和眼瞳也失去了原本的干净色泽,悉数变为了黑暗的颜色。 这一切改变都是由他亲手造成,是他把曾经高高在上的天使贬入这间牢笼,没什么值得可惜的,这一切都是对方理应承受的。 他记得这个天使的名字应该是……安明晦。 安明晦的心情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镇定,事实上他觉得自己此刻就好像抱着一个随时可能炸开的核弹,那一切优雅迷人的做派都只不过是在上一个世界受到长期薰陶的结果。 即使这个核弹现在面色泛红,看起来状态非常微妙,但这也依然是个核弹。 果然,下一刻他就听见核弹漠然地发了话:「擅自触碰神躯,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下场。」 「……感谢您的提醒,」面对这样不领情的对象,他也实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只能继续保持着滴水不漏的微笑,「但是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您落入骯脏的尘土之中呢?」 抱着神祇平稳地落到了地面上,安明晦扶着怀里的核弹站稳,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让自己不要抬起手捂住鼻子以阻挡那飘得到处都是的omega信息素,同时优雅又迫不及待地后退了一步远离发散源。 omega发.情时的信息素对alpha会产生很大影响,双方互相吸引诱惑,同时失去理智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他可不希望自己也失去理智然后被整齐地撕成两半。 「亲爱的父神,我深知我曾经犯下的罪孽不可饶恕。」他硬着头皮试图进行交涉,同时仔细地斟酌着言辞,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既不会与对方印象中的原主差别太大,也不会惹怒了对方,「我恳求您相信我对您的憧憬,虽然我不清楚您变成如今这样的原因,但请让我为您提供哪怕极为渺小的帮助。」 「omega的情潮会对您产生影响,我知道这对您而言或许微不足道,但如果能有alpha的临时标记我想还是会更加方便一些。」 说完这些,他自己也意识到这听起来很像是花言巧语的哄骗,便急忙抬头正视神祇的眼睛:「请相信我并没有……」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没有说完。 因为他看到了面前这位神祇的眼神。 那里面什么都没有,既没有他的影子,也没有任何怀疑、愤怒或是嘲讽的神情,那金色的瞳孔中倒映出的仅仅是一片冰冷的虚无。
第117页 这位至高神根本没有在乎他是否在说谎,因为就连他这整个人的存在都还没有资格被对方放在眼中。 ——这就是至高无上的神啊,生来便极度强大,也生来就极度傲慢。 他怔愣着如是想到。 第69章 雏鸟的羽毛(3) 人类常常会重复不断地犯下相同的错误。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做过人类的安明晦意识到自己至今依然没能改正这个毛病。 对主角抱有先入为主的观念是不应该的,迄今为止他在这个问题上已经栽倒了许多次, 但就在他把面前的至高神判断为与核弹同等的危险程度时, 对方却又虚软无力地倒了下来。 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臂搂着怀中唿吸急促全身发软的前至高神, 他正是以这样别扭的姿势飞过了森林外围,来到了原主近期暂时居住的树屋。 在这种充斥着杀戮与邪恶的地方就不要想着在某处定居下来安家乐业了,不但容易被仇家盯上, 而且还很有可能因为旁人的一场战斗而受到牵连。 而擅长魔法的种族在这方面则要方便许多, 想要弄出一个临时的住处并不费力。 事实上仅仅依靠捂住鼻子完全不能隔绝omega的信息素,所以在飞行的时候安明晦不但捂着自己的鼻子, 而且一直都在用风系魔法驱散自己周围的omega信息素。 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举动不但沖淡了omega的信息素,而且还把自己的信息素更加充分地吹散了出去, 几乎是全方位无死角地笼罩着他伟大的父神。 此刻他正坐在树屋的外面, 身后的翅膀向前收拢在一起把他整个人包在了里面,隔着一层由树枝和藤蔓编织成的墙, 捏着鼻子无奈地询问屋内的神祇:「您有感觉稍微好一点了吗?」 如果这只是普通的由alpha信息素引发的情潮,那么只要等待一会儿就能自然褪去,但如果是预告着发.情期到来的情潮,那就比较麻烦了。 预料之中的没有任何反应,安明晦嘆了一口气, 不知怎的竟然有种当初做班主任时和班里的刺头学生谈话的感觉, 对方拒绝给出反应, 他就只能继续苦口婆心地唱独角戏。 「如果您不太想谈及这个话题, 那就说些别的吧, 之后您大概也要在法则之间内停留一段时间,而我想您的身份应该不适合公开,那么我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来称唿您呢?」 主角身为至高神,自然是没有人会给他起名字的,他也从来不曾给自己定下过什么名讳,甚至就连安明晦了解到的那些不知道有几分真实性的剧情中,主角也一直是个没有名字的存在。 但他也确实不想一直称唿主角为「父神」,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这称唿有些不太对劲。 回应他的是一波更加汹涌的信息素浪潮。 安明晦把翅膀又裹得更紧了,几乎把自己整个包成了一个灰色的羽毛糰子,但是这并不能挡住omega味道浓郁的信息素从缝隙间钻进来,与他自己的信息素交融在一起形成了十分能挑起冲动的一种气味。 信息素的味道并不能代表本人的性格,可是这并不妨碍安明晦觉得神明大人的信息素和本人形象有种违和感。 那味道太过浓烈香甜了,被这种信息素包围着,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此刻是置身于某个鲜花盛放的花园之中,而这个花园里种植的还都是玫瑰一类香味浓郁而魅人的花朵。 抬起手敲敲自己的脑袋,他逼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仔细回忆一下这方面的知识,然后尴尬地敲了敲身后木屋的墙壁,提醒道:「请放松身体,稳定情绪,精神不要太紧绷,这样也许可以缓解一下情况。」 他也知道自己说的这些几乎完全是废话,毕竟屋子里的这位神祇根本就不会感到紧张焦虑。 话音刚落,浪潮一样汹涌的信息素勐然从木屋里溢出,顷刻之间就飘散出了很远,被熏得头昏脑涨的安明晦当下也顾不得自己了,只能忙乱地用法术控制着风把树屋附近严密地围住,避免这些信息素飘散出去惹出更大的乱子。 这样一来信息素倒是出不去了,留在风暴中心的他却是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不好了,就算用力掐自己也抑制不住小兄弟挺胸抬头地站立起来。 现在的状况就比较明显了,他亲爱的父神确实是迎来了发.情期。 属于alpha的本能催促着他立刻去把屋内的omega据为己有,而属于智慧生物的理智和求生欲又让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听从本能的吩咐。 天人交战了片刻,安明晦终于忍不住站起身,难得粗鲁地用力推开门,嗓音沙哑地说了一句:「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冒犯。」 随后他也没有多看一样躺在床上唿吸急促的人,迳自弯下腰强行让对方翻过身,低头一口咬在了后颈的腺体上。 没有取得对方的同意,他自作主张地进行了临时标记,因为再这样拖延下去就真的要出事了。 匆匆忙忙地进行了临时标记,安明晦就又匆匆忙忙地出去了屋外,重新坐回自己的老地方用翅膀包住自己,煎熬地等待信息素散去。 临时标记可以暂时缓解omega的发.情期,但是这也需要一定时间,在此之前他们两个都只能这样干等。 *** 过了一个多小时,安明晦终于感觉到围绕在自己周围的信息素逐渐淡了下去,树屋里也没有再继续散发出那样浓烈的味道,这才擦掉了额头上细密的汗水,收拢翅膀起身进了屋内。
第118页 一打开门,他就看见神明大人靠坐在床边,神色冷淡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也不知道是在看些什么。 「您感觉身体好些了吗?」他微笑着走上前,还不忘了慰问一下。 神祇看都没看他一眼,只继续盯着自己的指尖,倒是罕见地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没太听懂他的问题,安明晦又走过去了几步,因为角度的原因看到他亲爱的父神指尖上似乎沾着什么透明的液体,在光线下还有点反光。 他的脚步一下就停住了,像是走进了雷区一样一步都不敢再迈出去。 仔细看一下,那张由柔软的草藤编织成的床上也留有一些液体。 是的,他记起来了,虽然身为至高神,但这位神祇并不十分热衷于造物,由对方亲手创造出的也只有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十位大天使。或者更直接一点可以说他对任何东西都没有兴趣,所以一时意识不到omega在特殊情况时会分泌出东西是什么也不太奇怪。 神对于大陆上的事物完全可以做到全知全能,然而如果这个神主观上不在意那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这个……」他的笑容无比尴尬,试图选用尽量委婉的语言来满足对方的求知慾,「是omega在特定情况下会本能性分泌出的一种液体,便于进行标记。」 「本能?」意义不明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眼,神祇对此似乎颇为不屑,随后又转头看向了他,那双金黄的眼瞳中依然没有他的影子,但却比之前多了一丝嘲讽般的意味,「你作为alpha的本能没有让你标记我吗?」 「我对您的尊敬要远超过本能对我的影响。」圆滑地避开了这个话题,安明晦从随身携带的空间道具中取出了一套叠放整齐的衣服,然后捧着衣物来到神祇面前,脸上虽然还带着笑,但依然有些不自在,「我觉得您也许需要换一身衣服?」 床都湿成这样了,他不相信这位神身上的长袍还保持着干燥整洁。 神祇没有说话,他就当对方是默认了,于是放下衣物之后就转身出了门给对方独自换衣服的时间——临走前他还在屋里留了一盆水,方便对方自己清理一下。 大约十分钟之后,屋里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响动,听起来很像是一个人倒在地上会发出的动静。 他打开门快步走进去:「请问发生什——」 剩下的话卡在了嗓子眼,安明晦震惊地看着倒在地上跟一堆衣服纠缠在一起、形容狼狈的神祇,终于感觉自己心里对于神明这种存有的最后一丝敬畏也被掐死了。 「……让我来帮您吧。」他看到神祇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颇为鲜活的恼火神情,目光又转到了对方身后那与衣物纠缠在一起变得凌乱不堪的髮丝,当下就猜到了这一幕会发生的原因,「稍后顺便替您修剪一下头髮如何?」 这么长的头髮实在太碍事了。 站在神祇身后耐心地把那些髮丝从衣物之间解救出来,他一边动作着,一边再次提起了之前关于名字的话题。 没有得到回应,好在他已经开始有些习惯了这位至高神的脾性,便继续说了下去:「我并没有给您起名字的资格,所以我说的话也只是单纯的提议,是否採纳依然取决于您。」 「我不擅长起名,您觉得诺亚这个名字怎么样?在我见过的某些神话作品中,这是曾经赋予人类新生的人物,虽然并非神明,但也同样伟大。」 神祇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在意这个说谎成性的堕天使,而他任由对方说话动作也只是因为自己的力量目前仍然被压制着,暂时并不能出手解决掉这个话有点多的残次品。 每个进入法则之间的生灵都会被赋予枷锁,即使他曾经是至高无上的神祇也并不例外。 名字对他来说是个没有意义的东西,但他也并不想再听这个天使第三次聒噪地提起这个话题,便干脆可有可无地接受了对方的提议:「那就这样。」 而这一边安明晦虽然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但多少还是有些心情复杂——拿出以前教育学生的口舌来讲话还真的奏效了,也真不知道这位神祇该算是难搞还是好劝。 第70章 雏鸟的羽毛(4) 在充当理髮师的时候, 安明晦随口询问了一句:「您的力量还在受到影响吗?」否则刚才怎么也不至于摔得那么狼狈才是。 「被法则锁住了。」诺亚平静地回答道, 食指的指尖上同时跃起一簇小小的火苗, 「目前只能动用这种魔法。」 这不就相当于根本用不了魔法吗? 不忍心直视那一簇可怜的火苗,安明晦抬手剪掉一缕头髮,倒是对于对方这镇定自若的态度感到好奇——从随随便便就可以撕裂一只巨龙的空间魔法到这种点个火都费事的小把戏,就真的没有丝毫落差感吗? 他还没有不识趣到把这种问题直接问出来,便换了一个方向提问:「是因为……发.情期影响吗?」 不得不承认, 事实上他在知道诺亚动用不了力量之后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至少暂时不会被秋后算帐了, 虽说临时标记是当时最好的选择,但他真的不认为诺亚是个会认真辨析对错好好讲理的存在。 「是不可逆的。」他最初打算在第一次发.情期、桎梏生效之前就将法则之间内的其他生命体全部清除完毕,但是才刚刚着手就被安明晦的信息素引发了情潮, 打乱了计划。
第119页 最简单快捷的途径被切断,诺亚就不得不选用相对更加麻烦费力的方式来完成需要做的事情。 「这样的话……我可以帮助您离开这里。」剪掉最后一撮需要修理的头髮, 安明晦挥手在诺亚面前浮现了一面水镜, 镜子里映出了修剪成短髮后看起来越发英俊的前至高神和他身后面带微笑的灰翼天使,「我知道,对您而言神威是不容侵犯的, 即使这样做的是地位仅次于您的诸神。」 从这一段话开始,他不得不说出很多句谎言, 这难免让他有点心痛,只能尽量不让自己在说完话之前去向世界法则确认剩余的谎言次数。 天使对照着镜子仔细地为自己的父神把头髮修剪得更加得体美观,那时而抬眼时而垂眸的模样看起来温柔得足以令人沉沦, 由那柔和动听的嗓音道出的话语也仿佛带有蛊惑性一般让人忍不住想去相信:「您是我的创造者, 我曾经让您失望, 我曾经妄想用您赐予我的口舌欺骗整个世界,但即使我是如此不堪入目的失败品,我也依然甘愿为了您的心愿付诸一切,这将是我莫大的荣幸。」 「二百多年的蛰伏已经足够了,我很了解这间囚笼里的形势,我会带您走向这场角斗的终点。」说话时,安明晦剪掉了诺亚额角处的一小缕头髮,金色的髮丝擦着脸颊滑落,就像那天的羽毛一样给予诺亚一阵轻微的痒意,「在那之后,我愿意用我的性命铸造成最后一级台阶,送您离开这片狭小的角斗场,您可以向那些对您不敬的神降下惩罚,重新回到属于您的至高王座。」 「您接受了您卑微渺小的造物献给您的名字,这对于我而言已经是性命也无法比拟的荣光,我愿为之付出一切。」 花言巧语。 诺亚很清楚自己的这个造物有多么擅长说谎,他并不清楚其中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而这对他来说也并不重要。 他只要知道把这个天使放在身边暂时还有些用处、可以省下自己一点功夫就足够了。 自从创造出十天使起已经度过了无数的岁月,而这还是诺亚首次亲自感受被这个造物欺骗的感觉,只觉得对方说起话来听着还算舒服,甚至没有怎么关注话语的内容,只是安静地听着那柔和动听的声音在身后不停响起。 安明晦一口气说了许多,想想原主所剩不多的说谎次数几乎感觉心在滴血,他实在忍不住看了看始终无动于衷的诺亚,停顿了片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询问一下对方的看法。 然而在这之前,反而是诺亚率先开了口,冷淡地命令:「继续说。」 安明晦:…… 这个主角是把自己当成说相声的在使唤吗?偏偏自己刚才说了那些话现在又不能拒绝。 畅想未来已经畅想了太多,他自认实在编不下去了,就只能硬着头皮开始追忆过去:「我永远忘不了在我诞生的那一天,您亲自为我整理了羽翼,那一刻您就如耀眼的烈日一般填满了我的世界,您是如此高贵而完美,那时我曾决定要用生命去守护您的荣光。」 「我知道,被除去天使的身份,落入法则之间,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又怎么能为此憎恨您呢?」 为了不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太过虚假,安明晦甚至为此特意学习着原主的技巧调整了自己的面部表情,一双黑色的眼眸务必专注地望着镜子中的诺亚,其中仿佛盛满了无尽的狂热与深情,他温柔的笑着,轻声追忆起过往的片段:「您为我的喉咙赐下祝福,我曾经每日守在您的神座之外,一遍又一遍地唱颂着赞歌,奢望那些难以入耳的歌声能够为您带来哪怕瞬间的愉悦。」 「那就唱吧。」主角平静地道。 安明晦:「……」 *** 安明晦不清楚是不是自己卖艺的过程真的娱乐到了诺亚,总之最后对方还是默认了他留在自己身边。 他从来没有在哄主角开心这种事情上费过这么大力气,以前的主角都好哄得很,这次的却是油盐不进。 还有一件事,他发现临时标记对于诺亚而言效果并不理想,对方经常会毫无预兆地进入发情状态,甚至一天里可能会反覆发生好几次,导致他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进行临时标记。 每天泡在omega的信息素里对他也是个很大的煎熬,偏偏主角的发情期就像是没有终点一样,这种状况持续了足有二十多天,至今没有消退的迹象。 这种状况让安明晦忍不住翻了翻自己脑中那个荒唐的剧本,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确定每次主角被迫发生那种事情……都是因为受到了其他alpha信息素的恶意侵略,而不是自发性的。 可是他身为诺亚身边唯一的alpha,平时都小心翼翼地尽量收敛着自己的信息素,根本没有那个胆量主动释放信息素去挑拨对方。 不过想想也不觉得很惊讶,毕竟这次的剧本是从开头就一个字都对不上,后面的依然对不上也不奇怪。 安明晦研读了剧情这么多遍,始终认为这绝对不应该是真正的原始剧情,而且极有可能是那个开发者将其改成了这个模样。 走在夜晚的沙漠里,他熟门熟路地张开手臂接住身前突然软倒下来的诺亚,熟门熟路地低头咬在对方的腺体上,注入了自己的信息素,又熟门熟路地从空间道具里取出新的长裤。 这一系列动作真是熟练得让人心痛,他看见那块腺体的部分还留着自己上一次的咬痕没有消掉呢。
第120页 「……我觉得我们应该先想办法解决一下您的这个问题,您觉得呢?」他提建议的同时还不断扇动着背后的翅膀,把那浓郁到媚人的花香驱散,「那个地精盗贼团离这里还远,他们手里有一些不错的鍊金人偶,我们最好还是先调整好状态再去将其剿灭。」 不过神祇大人现在暂时没有功夫理会他。 「好了,好了,深唿吸,不要太在意,这只是一点小问题,」他扶着诺亚坐下,低声劝慰着自尊心很强的神祇大人,「等您离开了这里,就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些了,您的荣光不会受到分毫损伤。」 第一次发.情还可以说是omega天生具有的本能反应,但是之后这样频繁的发.情次数,就让诺亚无法接受了。 安明晦觉得自己也能理解,这种状况即使是普通人都难以接受,更何况是曾经高高在上的神。 「放松心情,我在这里守着您,不要太担心。」他已经习惯了照顾因为突发状况而失去行动能力的诺亚,轻车熟路地拿了一杯水举到对方嘴边,慢慢地餵对方喝了下去。 之前还当着他的面撕碎了一头巨龙的人,现在因为这种荒唐的理由而瘫软在他怀里闭着眼睛喘息不止,也真是颇为戏剧性。 安明晦能感受得到,起初诺亚的状态总是很从容,显然失去对于魔法元素的调动能力对于他并不是那么要紧的事情,安明晦觉得自己完全有理由认为诺亚即使不依靠魔法也一样有着其他能够进行杀戮的手段。 但最近诺亚的情绪越来越焦虑,曾经的神明并不擅长掩饰情绪,这也是很明显的。 大概,处于发.情状态下是真的会使他完全丧失所有能力,否则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失去神格并不足以打击到诺亚,但像现在这样彻底失去行动能力、只能任人摆布却足以动摇他的心神。 对于他而言,这简直是莫大的屈辱。 然而身体的状况与诺亚的意志无关,即便再怎么恼火愤怒,他依然会一次又一次地突然倒下,然后只能依靠安明晦来进行照料,甚至像是哄孩子一样温和地劝慰。 第71章 雏鸟的羽毛(5) 法则之间里出现了一个omega, 这种消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隐瞒太久的, 如今那些对这里熟悉的恶徒都已经知道了安明晦身边突然多出了一名omega。 原主在这里也算得上是臭名昭着了,然而凡是能在这地方混出一番名头的, 便也不会太过忌惮他,所以最近这几天里他应付了好几个对他们加以讽刺的傢伙了。 他自己倒是没什么,反而是承担了大部分嘲讽和恶意的诺亚可能心理状态不是很好…… 这也是难以避免的, omega在大多数人眼中都是十分弱小的,而在能被法则之间的这些恶徒眼中, omega更是单纯的泄.欲工具,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特别的价值。 事实上现在也的确如此, 如此频繁的发.情频率, 诺亚很清楚自己确实就与一个废物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被面对那样骯脏的话语,也只能站在安明晦背后, 无力地看着对方微笑着挡回所有侮辱性的言语。 自诞生以来,诺亚从不曾知道什么是无能为力的感觉。 刚刚结束了又一次情潮, 他坐在树屋的窗口, 透过窗户看向了屋外更高处的树枝。 那里坐着一个天使,一个擅长说谎, 也擅长蛊惑的天使。 天使背后的羽翼微微收拢着, 怀里抱着一个精緻小巧的竖琴, 细长好看的手指一下一下地在琴弦上拨弄出流水一般悦耳的音乐声, 口中还轻声吟唱着悠扬的赞歌, 他闭着眼睛, 面上的神情始终温柔而沉静,阳光透过细密的树叶在他身上洒下小小的光斑,使得这一幕看起来格外美好梦幻。 诺亚很清楚,不论对方表现出什么样的姿态,都不过是用以迷惑他人的假象罢了。 那些动听的话语,那些细心的照料,那些坚定的守护,那些温暖的怀抱,一切都只是对方营造出的幻象而已。 然而或许是神座之上实在是过于静谧了,如今听着这个天使的歌声,诺亚竟然真的觉得心中的烦躁有所消减。 一个失去神格、失去力量的神,在这个天使心中又算是什么?也许是个仍有利用价值的道具,也许是个可以肆意捉弄的玩物。 耗费了这么多心神来照料他,大概是打算之后藉此嘲笑他,将所谓神的尊严完全踩在脚下,来报復当年的仇怨。 事实上这是很不划算的事,但诺亚依然认为安明晦对自己怀有怨恨。 不可能没有恨意。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天使背后那对灰色的翅膀,依稀还记得那对翅膀曾经是多么的洁白而美丽,在阳光下会隐隐折射出淡淡的金色光泽,不像现在这样黯淡无光。 是他亲手毁了安明晦曾经拥有的一切荣光,即使那些都是对方自作自受。 诺亚心中其实还是存有一丝困惑的,正是因为安明晦如今完全没有必要费力气讨好他,毕竟如今他已经不再拥有杀死对方的能力,甚至还不得不依赖于对方,这个敏锐而狡猾的天使不可能看不出来。 彻底失去神力又不通晓世事的神明,比普通人还要不如。 自从发现诺亚对于自己的歌声还算满意这件事之后,安明晦就经常会在对方发.情的时候唱上几首意境宁静悠扬的歌曲以帮助对方平復心情,这算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开通的又一项新技能。
第121页 而当听见屋里传来一声诡异的撕裂声后,他配合着竖琴的歌声便戛然而止,张开翅膀飞进屋子里查看他亲爱的父神搞出了什么事。 进屋之后,他就看见诺亚穿着他准备好的新裤子,站在他留下的那盆清水面前,手里拿着浸湿后被不小心撕坏了的裤子。 单单从这个画面来看,安明晦觉得像是在洗裤子,但是结合画面中的人物来看,他又觉得有点玄幻。 也许他是世上第一个亲眼目睹神祇亲自动手洗裤子的幸运儿吧。 「咳……」他轻咳一声,看了一眼诺亚依然没有任何表情的俊脸,希望自己不会挫伤神明大人的自尊心,「这种事情就交给我来做吧,您不需要亲自动手的。」 「现在我并非以神的身份站在这里。」诺亚平静地回答,眼神仍然盯着手里被撕坏的裤子,好像在思考怎么会变成这样,「诺亚,这是我现在的身份。」 既然不是神,那么他就有必要学会这些事情。 「如果需要您来做这些事情,那么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他笑着摇摇头,只当神祇大人是咽不下这口气,像个孩子一样想做点什么证明自己,便走上前接过那条壮烈牺牲的裤子,温声道,「好了,坐下歇一会儿吧。」 再一次被自己的造物打发到一边,诺亚静静地看着那个这些天来已经看过无数次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空荡的手心,没有再说一句话。 ——那么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这句话,听在耳中莫名的刺耳。 *** 习以为常地挡在诺亚身前,安明晦笑盈盈地看着对面的暗精灵,说出的话语中丝毫不带戾气: 「罗德先生,如果您真的有意愿与我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那么就请您尊重诺亚。」 「哇哦,唱诵者先生真的这么在乎一个omega?」拥有着暗色肌肤的精灵把玩着手里的匕首,毒蛇似的视线扫过被那宽大的羽翼遮挡住的人影,随后又看向了安明晦的脸,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也不过就是个玩意而已,有什么稀奇的?如果您早早提出有这方面意愿的话,会有很多beta甘愿躺在您身下的。」 「还是说您想试一下新的口味,尝尝alpha的滋味?」 「罗德先生,如果您不好好说出来意的话,那么我只能把您当成敌人来对待。」丝毫没有接下对方颇为下流的话,安明晦平静地说着,手中已经出现了一张纯黑色的弓,一支魔法凝成的箭矢搭在上面,似乎随时会飞射而出。 「好吧好吧,你向来喜欢装出这副模样,那我就直说了。」罗德厌倦地摆摆手,似乎是真的很不喜欢那样委婉有力的讲话方式,贪婪的目光重新投在了诺亚身上,「虽然不是我喜欢的风格,不过你身后那个的长相还是相当不错的,有很多人都喜欢这种看起来野一点的类型。你应该知道一个omega代表着什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面对omega的信息素还能保持镇定,把他当成诱饵投出去,等到那些蠢货们被他的信息素勾引得神志不清时,我们就可以轻松地处理掉他们。」 罗德并不是第一个提出这个建议的人,对此安明晦也已经见怪不怪,熟门熟路地给出了拒绝的答覆。 「别这么快下决定,你怎么知道你后面那位不会喜欢这样做呢?omega的天性摆在这,到时候被那么多alpha围着,他会很开心的。不信你看?」满不在乎地笑了一下,罗德像是想要向他证明自己说的话的正确性一般,在话音落下的同时,属于罗德的信息素就勐然向着诺亚涌去。 信息素扩散的速度是很快的,尤其是在这种刻意针对的情况下,即使安明晦怀有警惕,也没能及时制止罗德信息素的扩散,转过头就看到被陌生alpha信息素侵袭的诺亚脸色惨白地抬手捂住了嘴,连那向来挺拔的身形都微微佝偻了下来,看起来似乎非常不适。 「诺亚!」 以为他是被信息素强行引发了情潮,安明晦迅速地抬手扶助他,就打算再次进行临时标记来加以抑制。 旁边传来的极其悽厉尖锐的惨叫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错愕地转头看向罗德,安明晦只见那个性情残忍冷酷的暗精灵竟然已经倒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而且还在不断痛苦地翻滚惨叫着,然而他刚才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既没有魔法波动也没有任何外伤,那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凭空生出了一种预感,便下意识扭头看向了倚靠着自己的手臂才能保持站立的诺亚,于是就看到了那双隐隐泛着金色光芒的冷酷眼瞳,那双好像装不下任何事物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罗德。 这天,安明晦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罗德在自己面前毫无缘由地饱受折磨,然后竟然像是溶化一般逐渐消失在了空气中。 确切地说,那是由内而外的溶化,从内脏开始一点点消失,这样的痛苦仅仅是想像就足够让他头皮发麻。 安明晦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样的酷刑,更想不明白是通过什么样的手段实现的,只知道这种死法一定比那只被撕成两半的巨龙要悽惨煎熬许多,而这又是诺亚的手笔。 下一秒,比他还要稍微高出一点的omega便在本能的影响下抬起手臂环抱住了他的脖子,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更加汹涌的信息素顷刻之间就把他淹没了。 突然受到信息素的侵袭,诺亚只觉得噁心感顷刻之间便涌了上来,被那个暗精灵的气息笼罩的感觉让他几乎快要呕吐出来,于是就像是窒息的人寻求氧气一般,下意识地去追寻能够缓解这种呕吐感的气息。
第122页 被勒住脖子的安明晦:等、等一下,我要喘不过气了…… 第72章 雏鸟的羽毛(6) 你爸爸永远是你爸爸。 安明晦不知道这句话是谁第一个说出来的, 但他知道这句话大概是极为正确的。 诺亚如今无法动用魔法, 也失去了属于神祇的力量,然而他还是有办法能让人备受煎熬地死去。 对于大陆上的魔法师而言,魔力的多少与修习魔法的数量并不能完全决定其力量是否强大, 对于法则的理解与精神力才是一个魔法师真正的财富。 而在这个法则之间内,诺亚对于法则有着近乎绝对的了解,并且还有着足够的精神力作为渠道来发挥这项优势。 之前的暗精灵,就是被诺亚以精神力强行进入到世界法则的层次之中,硬生生抹消掉了对方的存在。虽然这个做法的代价是消耗大量精神力并导致情潮汹涌, 但依然不可否认其威慑力。 在又一次临时标记之后, 安明晦一只手捏着鼻子, 一只手安抚着软软地靠在自己怀中的诺亚, 温声道:「好了好了,已经没事了,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意识逐渐变得模煳不清, 诺亚下意识地抱紧了安明晦, 整个人仿佛都浸泡在那种阳光一般令人安心舒适的味道中。 每一次在他露出这样弱小的丑态时,这个天使都会像这样温和地安抚照料他、把一切都处理得妥当, 那几乎让他生出一种错觉,就好像自己面前这个背叛了神祇的天使才是真正无所不能的神明,而他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失去了力量的无能之辈。 安明晦觉得这次的主角动起手来真的是很兇,而且还很怪,最近这段时间尤其古怪。 真正做到了可以靠意念杀人的前至高神这几天竟然在热衷于做家务。 这个说法也不够准确, 确切地说诺亚最近热衷于任何他有可能做到的事情。 明明是安明晦可以利用魔法轻松处理的杂事,诺亚却总是试着用最原始的方法通过双手来完成,却又从未做过这类洗衣做饭这种生活杂事,反而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那模样其实有点好笑,也有点可怜。 而那双曾经傲慢冷漠到装不下任何东西的金瞳也逐渐地开始倒映出某些东西,至少现在安明晦偶尔可以在诺亚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影子,还有某些被藏得十分隐蔽的彷徨和极其细微的恐惧。 对此他也可以理解,曾经拥有过多么强大的力量,在尽数失去之后就会感到相应的落差,尽管在他看来诺亚现在依然不能用弱小来形容…… 坐在树枝上,安明晦看着半蹲在下面试图用木头和石头升起火的诺亚,视线在对方沾上了少许灰尘的脸和紧蹙的眉头间游移片刻,终于还是看不下去那生疏笨拙到几乎要擦伤自己的手法,单手撑着身下的枝干轻巧地从树上跳下,接过了诺亚手中的石块,温声道:「您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就交给我。」 他习惯了向人释放善意,也习惯了在他人经受挫折时耐心温和地加以赞扬安慰,只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也就没有注意到在某一个瞬间诺亚突然有所动摇的眼神。 顺手治癒了诺亚手指上轻微的擦伤,安明晦在那堆柴火上弹指点上火焰,转头见诺亚又看向了旁边处理干净的兽肉,便决定在对方动手之前先找点别的事情给他做。 「虽然这样的请求有些失礼,但是您可不可以帮我梳理一下羽毛呢?」一边说着,他一遍把那些生肉拿到手上,率先穿好放到了火上烧烤,「最近没有怎么打理,大概看起来不太得体。」 说话的同时,他也在思考该给诺亚什么工具来梳理羽毛比较好,然而在他得出结论之前,便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抚摸上了自己的翅膀,动作轻柔地用手指一点点梳理着每一根羽毛。 天使的羽翼是颇为敏感的,被这样直接用手抚摸难免会带起一些怪异的感觉,但这是罕见的诺亚第一次上手就能做得不错的工作,所以安明晦也不打算出声叫停。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冷不丁听见这句问话,安明晦实打实地愣了愣,随后才微笑着反问:「我又能有什么图谋呢?」 是啊,他又能有什么可图谋的?事到如今只要他想,即使是要杀了诺亚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明晦感觉那只梳理着羽毛的手好像突然隐隐加大了力道,只听身后的人又继续道,「为什么?」 为了尽可能地节省下说谎的次数,他在谨慎地考虑了一下之后才温声回答:「因为我正是因您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这本就是我的命运啊。」 「所以请不要勉强自己,在我看来即使是神祇,也未必要永远保持完美无缺的形象,您已经足够强大,偶尔依赖一下您的造物又有什么不好呢?」 沉默了片刻,诺亚沉声道:「凡信仰神的种族,皆有所图。」 「这一点我好像无法否认。」信徒祈求神的庇护,神获取信仰之力,一向都是如此,「我不能改变您的想法,也无法强求您的信任,不过这也没什么,您只要开心就好。」 开心就好,除此之外安明晦对于诺亚已经没有别的奢求,只要保持心情愉快情绪稳定,不要总是诱发情潮或者一言不合把人溶解就好。 诺亚无法分辨面前这个天使说的哪一句话是谎言,哪一句话又是真实。对方令他捉摸不透,也总能让他感到焦虑。
第123页 凡信仰神的种族,皆有所图。可是他如今已经无法赐下任何祝福或奖赏了,也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价值,用精神力直接消除存在的方法虽然有效,但消耗太大也不可能经常使用。 如今他的存在,对于安明晦而言几乎没有任何价值,甚至还要依附于对方才能存活下去。正是这样的事实令诺亚感到焦虑难耐,并且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全然陌生的情绪。 「您实在没必要在意那些傢伙的看法。」安明晦把手里烤着的肉翻了一面,对于诺亚某些情绪的来由很是清楚,「您已经做得很好了,omega只是一个临时的标籤,并不能代表什么。」 「哎呀,多么善良的小天使,不愧是我最优秀的执行者。」 听见这道陌生而古怪的声音响起,安明晦立刻警惕地站起身,展开翅膀遮挡住身后的诺亚,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突然凭空出现在面前的虚影。 之所以称其为虚影,是因为对方好像根本不具备固定的形态,而是呈现半透明的状态,外表也在不停地变幻,就好像是坏掉的老旧电视机,时而变成身穿华丽裙装的女人,时而变成年迈的乞丐,时而变成肌肉虬结的男人,甚至还有各种各样非人的种族,每一个模样都不会持续十秒钟以上。 「不要这样看着人家嘛,」娇俏可爱的少女害羞似的捂着脸颊,嗓音也变得清澈动听,「我迫不及待想亲自来看看您,哪里顾得上好好设定一下外形?」 眼睁睁看着少女在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变化为了满脸皱纹的老翁,安明晦只觉得更加警惕了,同时对方说的话也让他心里一紧,试探着问道:「你是……」开发者? 那个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词彙说到嘴边时就被消除掉了,然而对方显然是接收到了他的意思,十分愉快地点点头,同时瞬移到了他的面前:「看起来您似乎打算庇护您身后的那个傢伙,可是您真的想要跟我敌对吗?他现在可是连发现我的存在都配不上。」 听进了那意味深长的话语,安明晦下意识扭过头看向身后的诺亚,果真看到对方虽然盯着开发者所站的方向,眼睛却并未完全聚焦,神情中也透着一丝没能被掩盖好的困惑诧异,显然是真的看不到也听不到开发者。 「诺亚,什么都别管,马上离开这里,稍后我会追过——」 话音未落,他就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缠上了自己,转眼间便将他举到了半空之中,那力量就像是层层叠叠的藤蔓或者麻绳,让他完全动弹不得。 有着暗紫色皮肤和黑色肉翅的半恶魔凑到他的耳边低声细语:「不要害怕,我只是来发布支线任务的。只要你杀了他,我就放你回自己的世界。」 安明晦没办法动弹,但还是能感觉得到诺亚依然站在原地没有离开,便想要再次出声强调,然而却在开口之前就被开发者所打断:「现在是我们之间的交流,专心一点,不要理会无关紧要的事。」 「那么我拒绝。」他努力地想要偏过头,试图躲避开发者说话时打在自己耳垂上的气流,「我拒绝这个任务,请你停手!」 「您不再考虑一下吗?」 正当安明晦苦恼于如何摆脱这次莫名其妙的纠缠时,就听见诺亚隐含着怒意的声音响起:「不论你是谁,现在立刻离开。」 「哎呀,我们的主角好像生气了,您可真是厉害,总是能把人迷得晕头转向。」开发者兴味地说着,随后就像是邀请安明晦一同观赏演出一般,那股缠绕着他的力量带着他转过身,使得他能够看见诺亚的动作。 神祇如黄金一般璀璨的眼瞳此刻隐隐带着冰冷刺骨的愤怒,那张英俊得几乎不可能属于人类的面庞上没有一丝表情,冷酷得如同一个人偶。 只见诺亚抽出腰间的匕首,轻轻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那道细长的伤口中涌出了些许金黄色的血液,伴随着这色泽古怪的血液流出,安明晦明显能感受到这处空间骤然变得紊乱。 「那是神之血。」身形变化成一条巨蟒的开发者盘旋在空中,悠闲自在地解说着,「我着手修饰了一下剧本,不过并没有真的动手改变这里的轨迹,所以这些还是存在的。」 「事实上就算没有了神格,神也依然是神,以人类的角度看来是不是有点讽刺?」 「如果他死在这里,这个空间连带着里面的所有生物都会一同碎裂。这位至高无上的神明是在用自己的性命来要挟我呢。」身穿华丽长裙的贵族女人用手中的羽毛扇遮挡着嘴巴,笑盈盈地看着他,「太有趣了,神用自己的命来换一个信徒的命,这是为什么?你说他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你说,如果知道了自己就算毁掉整个空间也无法伤到我,我们傲慢的神祇大人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作者有话要说:  神祇的工作日记: 失去力量和存活能力,代表着失去价值 但他一再认可了一个没有价值的存在 ……这也是谎言或者利用的其中一环吗? (被涂黑的部分:即使这样也……) · (小声哔哔这文没坑) 第73章 雏鸟的羽毛(7) 法则之间将会剥夺入内者最为重要之物。这算是一条潜规则, 没有明确说出来, 但法则之间内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就好像有盗贼失去了双腿, 也有歌者失去了声音, 而安明晦失去了说谎的自由。
第124页 所谓的「重要之物」未必真的是具象化的什么东西,也可能是某种精神、某种意志、某种心愿。 那么诺亚失去的又是什么?安明晦最初以为是神祇那强大无匹的力量, 一直到目睹了诺亚看到自己的血液竟然像是凝固了一般、无法再溢出分毫时眼底流露出的神情,他才真正意识到诺亚付出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是那份深入骨髓的骄傲。 「我已经破例给过您选择的权利了, 既然您不愿意回归原本的世界, 那就继续这场奇妙的旅行。」一眼都没有多看诺亚,变幻成精灵的开发者笑盈盈地转过身, 优雅地行了一礼, 「我由衷期待您的表现。」 要说恶劣程度的话,大概这整个法则之间里也找不出一个能与这位开发者相提并论的囚徒。 随着开发者的身影消失,安明晦也感到周身的束缚顷刻间消散,便伸展着刚才一直有点蜷曲的翅膀落回了地面,无奈地替怔忡着的诺亚止住了手腕上再次开始渗出的血液。 他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对于诺亚而言大概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便绝口不提那些,只挑了个不那么刺耳的话题:「割得这么深,您不觉得疼吗?」 「……你拒绝了什么?」并未回答他的话,沉默片刻后, 诺亚才低声问道。 安明晦也知道刚才诺亚是听得到自己说话的,所以对于这个问题倒也不感到惊讶,只保持着平静温和的微笑,波澜不惊地回答:「是一个离开的机会。我承认这或许是个很好的报酬, 但总有些事物是不能用来做交易的,毕竟即使是喜欢说谎的骗子也总会有自己的底线。」 「好了,不要想太多,这只是一个突兀的小插曲。」在伤口上轻轻涂抹上一层药,安明晦擦掉指尖残留的药物,活动了一下筋骨,笑着道,「请不要一副不开心的表情,您始终都是我敬仰着的神祇,一些暂时的屈辱就别太在意了可以吗?看,那边飞来了两个小傢伙。」 打着转移注意力的主意,安明晦示意诺亚去看天空中飞过的两只有着纤长尾羽的鸟雀。 他用了一点小伎俩,把那分别有着黑白羽毛的两只鸟雀吸引了下来。 那是两只如双生子般模样长得完全一样的鸟,只不过身上的羽毛一个是纯黑一个是纯白,环绕在他身侧灵动地上下飞舞着。 诺亚抬起手看了一眼自己被处理妥帖的伤口,又看向面前被两只鸟儿围绕着嬉戏的天使,那对舒展开的羽翼在阳光下就好像折射着柔和而美丽的光芒。 安明晦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嘴里轻声哼唱着旋律轻快的歌谣,其中还伴随着鸟雀清脆的鸣叫声。 无论是从外表还是气质看来,这个天使都无疑是十分美好的,甚至到了惑人心神、令人忍不住怀疑这样的美好是否有可能真实存在的地步。 即使这一切都是骗局也好,至少现在诺亚还不想安明晦死亡。然而在刚才那个神秘的来访者面前,他却什么也做不到,除了仅剩的视觉、听觉、触觉之外,几乎完全失去了对于躯体的控制权。 对于安明晦而言,如今的他是否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价值?也就没有必要再给予他那些虚假的称赞与认可。 面对突然冒出来的这个问题,诺亚下意识地选择了反驳。 ——不,不可能,绝不会这样…… 安明晦正逗弄着那两只鸟雀,就冷不丁感觉到身侧涌来一阵格外浓烈的信息素,当下错愕地转过头,下意识询问了一声:「诺亚?」 才刚刚经歷了那样的情况就发.情,这未免也太过心胸宽广了? 心里忍不住这样腹诽,但安明晦也清楚诺亚的发.情经常是毫无缘由和预兆的,所以也不至于为此太过惊讶。 真正让他惊讶的是这一次信息素的浓度高到恐怖了。 上前一步接住差点软倒在地上的诺亚,他没去看被惊走的那两只鸟,甚至自己也受到信息素的影响双腿一软险些跟着跪倒在地。 omega的信息素太过于浓烈,安明晦明显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煳,甚至连临时建起一个树屋都顾不得,只能拖着诺亚迅速找了邻近的一个山洞,难得动作有点粗鲁地把人放在了洞穴的最里面,然后就立刻退到洞口处,用魔法隔离开了自己和诺亚。 诺亚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激烈的情潮,安明晦也被弄得狼狈万分,匆忙间用魔法控制着两人的信息素不会散到远处,自己已经因为那浓郁的花香而有些不妙。 在这种时候alpha的理智是很不可靠的,他就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意志力在本能的叫嚣下迅速瓦解,为了不让自己真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他索性咬牙给自己灌下了一瓶魔法药剂。 不是什么□□,只会在一定时间内使人失去力气动弹不得,而接下来需要祈祷的就是在这段时间里不会有人发现他们。 安明晦尽量让自己贴在冰冷的石壁上,但即使这样也丝毫无法缓解身体内灼烧起的热度,甚至不断飘入鼻内的信息素还让这热度越发高涨,不断地激起更加深重的欲.念,头脑中甚至无法抑制地升起了某些原始而暴力的念头,想要去将山洞深处的那个omega狠狠贯穿,彻底占有。 这个山洞并不很深,诺亚靠坐在最里面的石壁上,依然能看见安明晦在洞口处不自觉地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身后的翅膀也跟着收拢起来,他的脸上全是汗水,神情中有着明显的隐忍与痛苦,不知什么时候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但即使是这样对方也依然没有站起来跨越这薄薄的一层屏障,明明只要这样做了就可以轻松地将发.情带来的苦闷爽快地宣洩出来。
第125页 为什么能做到这样?alpha对于omega本就应该有着与生俱来的渴望,就好像omega也同样渴望着alpha一样,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能忍耐下去? 不甘心。 单手支撑着石壁让自己勉强站起身,诺亚脚步不稳地缓缓走向外面,穿过了安明晦布下的屏障,扶着岩壁默默地凝视着那个蜷缩成一团、唿吸急促的身形。 或许是那犹如阳光一般温暖的信息素实在太过动人,又或许是面前这个天使痛苦隐忍的模样令人不忍,诺亚鬼使神差一般地半跪下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安明晦侧脸上一颗缓缓流下的汗珠,双手已经摸上了对方衣领上的环扣。 这个看起来有点可怜又有点美味的天使正饱受煎熬,而他可以给予对方解脱,同时也给予自己解脱。 这一认知简直就像是恶魔的低语一般,有着蛊惑心神的魔力。 ——看啊,你这不是还有可以给予造物的馈赠吗? 裤子的那一片布料几乎已经完全湿透了,诺亚以半坐在安明晦身上的姿态,伸出手去解开他的扣子,然而才解了不过三颗,就心急地将剩下的环扣尽数扯断,露出了那白皙而并不算瘦弱的胸膛。 空气中信息素的味道越发浓郁了,浓郁到足以让人疯狂的地步。 「诺亚……?」 因为喝下的药物而全身使不上一丝力气,安明晦勉强抬眼看过去,内心对于诺亚此刻的举动报以了万分的震惊。 他并不知道自己受到alpha的本能影响,在这种几乎要彻底丧失理智的情况下,即使是一个单纯表示困惑和惊讶的眼神,看起来也是极度的具有侵略性。 ——就是这样的眼神,他在渴求你,他在需要你啊,还有什么比这更有诱惑力的吗? 「……太吵了。」皱着眉低斥了一声,诺亚不想再听见脑子里那个蠢蠢欲动的声音吵嚷个不停,却也没办法反驳一字一句。他抓着安明晦被解开的衣领,低下头有些粗鲁又十足生涩地啃咬上了那微微张开的嘴唇。 就像安明晦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神看起来有多么热烈一般,诺亚也同样不知道在安明晦眼中自己此刻的神情。 一向冷酷如寒冰的面容上突然隐隐呈现出了执着兴奋到近乎恍惚的笑意,金黄的眼瞳餍足地微微眯起,在这种场合下看起来就让安明晦不由自主地头皮发麻。 这种热烈专注得可以说是发痴的微笑他不是第一次看见了,但每一次看到的时候他都会不由自主地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即将被吞吃入腹的羔羊。 作者有话要说:  剧组的员工大会 安宝:这次的剧本工作量太大了,真的真的太大了,每天腰都好累…… 诺亚:(戴好餐巾静等吃肉) 猎人先生:(嘆气)稍微有点嫉妒,当初应该再要得频繁一点的 小老虎:嘻嘻嘻大狐狸的【】最舒服啦,每天都想要好多好多次 师兄:师弟身体有恙,不宜劳累……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老周发出举报) 第74章 雏鸟的羽毛(8) 次日, 与一身狼藉的神祇相拥着醒来,安明晦很快就意识到两个人现在还连接在一起, 便尴尬地一点点退了出去,尽量放轻动作以免吵醒诺亚。 然而他并没有成功,在那个部位完全分开的那一刻,诺亚还是睁开了眼, 一双颇为锐利的金瞳半睁着看向他, 即使什么都还没说, 也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心虚。 没有多说一句话,也没有理睬自己此刻狼狈的状态,诺亚抬起手按住安明晦的后脑,自己也跟着抬起头,用力地亲吻上去。 这是个节奏凌乱的吻, 虽然看起来诺亚的动作颇为霸道, 但实际上却连把舌尖探入对方口中都不敢,只讨好似的舔舐着安明晦柔软的唇瓣, 张开的双唇像是在试图吸引对方主动来到自己这边肆虐, 像是在献祭自己一般,小心翼翼的。 「诺亚……」终于从神祇的亲吻中找到一丝空隙, 安明晦气息不稳地低声唤着对方的名字,「不要害怕, 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不要把自己看得那么轻,你并不是什么工具。」 山洞中安静了片刻, 诺亚才定定地看着安明晦,用一如既往听不出波澜的语气开口叫了他的名字:「安明晦。」 「如果你在说谎,就永远说下去。」诺亚轻声说道,「我不允许你半途而废。不然……」 「……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差劲、太不会察言观色了。」沉默了片刻后,安明晦带着诺亚坐起身,一边着手替彼此清洁身体,一边嘆息着道,「好像我想做的事情,最终结果经常会与我的预期相差甚远。」 「也许这一次我也还是会错意了,但我还是想要告诉你:诺亚,我需要你,大陆上还有许多虔诚的信徒需要你,你一直都是被需要着的,而不是什么可有可无、没有价值的存在。」 阳光从洞口洒进来,那一小片阳光恰到好处地笼罩住了他们两个,有点温暖,对于刚好面对着洞口外的诺亚来说又有些刺眼。 但是他并不讨厌这样的阳光,因为这束阳光将他的天使照耀得无比美丽,就连那斑驳的灰色羽翼都仿佛在发光一样。 诺亚并没有完全坐直,于是比安明晦稍稍低了一点。他微微仰起头,看着逆光而坐的天使带着温柔的笑意,轻声细语地说着一句句令他感到恐惧的话语,可是天使身上那柔和又具有安抚性的信息素和动听的嗓音又让他感到安心,既想要逃离又渴望接近,就是这样矛盾到了极点的古怪心情,有一种可以让人上瘾的魔力。
第126页 ——为什么要用这样和善的态度对待我? ——我曾经夺走了你的一切,又失去了补偿的能力。 ——你一定会选择捨弃我。 「安明晦,帮我取回力量。」诺亚抬眼直勾勾地望着面前的天使,有着黄金色泽的眼瞳中仿佛有粼粼波光,口中说出了让安明晦有点难以理解的话语,「之后,我会完成你的所有心愿,杀死你所有的仇敌。是海拉判处了你的罪行,是克拉尔剥夺了你天使的身份,还有把你投入这里的艾瑞斯……我可以亲自粉碎他们每一个的神格,杀了他们。」 说到这里,神祇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十分古怪的神情,像是在微笑,又像是在哀嘆,他的双眼紧紧盯住安明晦背后的羽翼,抬起手以极其轻柔地力道缓缓地抚摸着每一片羽毛,口中呢喃着道:「还有阿拉贝拉,她染黑了你的羽翼,我也会让她付出相应的代价……」 「……诺亚?」这谈话的走向明显开始不对劲了,安明晦神情古怪地看着诺亚,不知道对方怎么会说出这样明显与现实不符合的话,「你在说什么,是不是太累了有些不舒服?」 「解锁魔力的途径是性.交。」像是没听见安明晦的问话一般,诺亚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就像昨天那样。」 「……你先把衣服换上,其他事情我们可以慢慢说。」他顿了顿,实在觉得没眼去看光着身子半趴在自己身上的神祇,也觉得这个话题走向再深入下去就要出事了,「不要想太多,我说过会帮你离开这里。」 人活着需要有安全感,现在看来似乎神也是如此。 按理说这不应该是发生了那种事之后双方醒来时应该有的对话,但事实就是这样,安明晦觉得诺亚现在的精神状态好像不太对,不适合在这种时候讨论什么伦理道德、谁对谁负责、这样做对谁不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强推的安明晦:我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笑着把主角原谅…… *** 诺亚所说的取回力量的方法是真的。虽然效果还不算很明显,但在那个胡闹的一夜结束后,诺亚所能动用的魔法确实变得多了一些。 说不上这是件好事还是坏事,首先诺亚能多几分自保的能力确实是好的,但为此付出的代价到底是否值得呢?安明晦不确定。 法则之间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发生一次灾害,其形式有很多种,风暴、沙尘、大雪、地震……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会发生什么,而最近几天又到了发生灾害的时间,所以安明晦就决定暂且带着诺亚去云城里躲避一段时间。 这个名字很没有内涵,完全只是字面意思,那是一片由云朵组成的地界,所以被称之为云城。 云城位于极高的苍穹之上,并不会被地面上的灾害波及到,只有天生擅长飞行的种族或者魔法造诣极高的人才能登上那里。 在临近灾害期时,能够来到云城的种族都会前来这里,不过由于云城的面积够大,擅长飞行的存在也并不是很多,所以这里依然还是十分静谧,甚至显出了几分安逸。 安明晦坐在有着实体的云端,伴着竖琴的乐曲低声吟唱着歌谣,背后的羽翼自然地舒展着。 意料之中而又猝不及防的,一双手突然轻柔地抚上了他的羽翼,那灵巧的指尖轻轻滑过每一根羽毛的根部,带着说不上来的温柔,却又让安明晦不由自主地感到头皮发麻。 这段时间诺亚是真的非常不对劲,经常会说出一些令安明晦完全无法理解的话语。 「这首歌很不错。」诺亚平静地叙述道,语气却比最初见面时莫名多了几分温度,「是你第一次在我的神座外唱的那首。」 安明晦扬起一个僵硬的微笑:「……你喜欢就好。」 天知道原主根本没有唱过这首歌,而且说得直白一点,就算原主真的唱过,在那时候也根本不可能传进诺亚的耳中。没有至高神的准许,没有任何东西能进入那神座之中,包括声音。 诺亚的记忆与认知出了一点问题……这样说其实不太准确,他个人认为这更像是主观性的逃避现实,并凭空虚构出了一个理想的「现实」。 这无疑是一种很危险的状态,安明晦也尝试过加以纠正,但每一次…… 「诺亚,你真的想不起来吗?」他继续拨弄着怀里的竖琴,再一次试探性地问道,「我的翅膀,其实是你让它变成这样的,来到法则之间前你也并没有听我唱过这首歌……」 「你在说什么?」金髮的神祇从后面绕到前面,坐进了他的怀里,丝毫不理会自己身后就是没有遮挡的万丈高空,迳自低下头亲吻上来,「想做就做,没必要说这种不切实际的话。」 「我没有在开玩笑,这些就是事实,你没有必要刻意迴避。」 亲密地拥抱住安明晦,诺亚的手指轻轻抚弄着那对羽翼的根部,金色的双眼中满满都是他的模样,那眼神太过于专注,甚至显出了几分病态。 「不要胡闹,我不可能做那些对你不利的事。」诺亚轻声道,似是呢喃一般,「你是我最完美的造物。」 到底是谁在胡闹呢?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一个冷漠而不作为的神和一个逃避现实的神相比起来,到底哪一个才更加令人无奈? 诺亚的指尖已经顺着羽翼和衣服相连的地方钻进来他的衣物里面,带着某些不可言说的意味缓缓摩挲着他背部的皮肤,既急迫又惶恐。
第127页 属于omega的信息素再一次填满了空气,安明晦熟练地回抱了坐在自己腿上的诺亚,嘆息着安抚道:「你陪在我身边,在很多事情上都可以帮助我,我很高兴。」 在神祇的双眼中似乎再也找不到最初漠然傲慢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深深烙印在其中一般的天使的身影,还有看不到尽头的惶恐不安。 而那样浓重的恐惧,只有在听到了安明晦温柔的夸奖赞扬时才会有所减轻,仿佛那是在无尽深渊之中唯一能带来一丝光明的火苗。 作者有话要说:  骗子先生的工作日记: 说来惭愧,最初我以为诺亚会是最冷硬难以接近的几位主角之一 他现在的状态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如果连过去的记忆都产生了错乱,那就不能用简单的情绪问题来搪塞了 他的精神状态…… . (忘了提,这个副本的车依然见微博或读者群) 第75章 雏鸟的羽毛(9) 「你最近一直在主动对别人发起进攻, 是真的铁了心想要送这个omega出去吗?」 法则之间里的囚徒之间几乎不会存在友谊, 但也并非每个人都一见面就要喊打喊杀, 即使是原主也会有几个偶尔见了面可以心平气和地闲聊几句的熟人, 比如现在面前这个悠闲地坐在地上的妖精。 安明晦坐在高出一层的云朵上,而诺亚则正靠坐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熟了,双手却还依然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肢不放。 被标记后的omega会对自己的alpha产生依赖是很自然的, 只不过他的这一只有点过于依赖…… 他一只手环在诺亚腰间, 防止这人不小心掉下去, 对着名为加德里的妖精无奈地笑了一下:「我们都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了,制造出一点变化又有什么不好呢?总不能真的永远留在这。」 「可是只有一个人能出去,你和这个omega总要死一个。」妖精背后的透明翅膀轻轻动了几下, 看起来晶莹剔透的颇为赏心悦目,说出的话却并没有那么动听,「就干脆一直待在这有什么不好的。」 「哪有那么简单呢?加德里, 风暴就要来了啊。」嘆息一般地说道,安明晦抬眼看向远方逐渐开始聚拢的乌云,「如果杀戮无法避免, 那么我必须选择让诺亚活下去。」 「所以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加德里托着下巴, 探究的目光直勾勾地打在诺亚身上,看起来对此相当感兴趣, 「别再用那种说法骗人了,我知道你有多擅长说谎,更知道你不可能因为爱情不顾一切——除非连你想让他活下去的这个说法也是假的, 你想骗取他的信任以达到什么目的吗?」 原本安安静静地睡着的诺亚动了动,抬起头亲吻了几下安明晦的唇瓣,随后又再次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没有回头去看加德里一眼,便轻声呢喃道:「需要我现在杀了他吗?」 音量并不大,声音里还带着刚刚睡醒时特有的迷濛,但诺亚也并没有刻意避免被加德里本人听见,所以这几乎是挑衅的一句话就这么直接传入了加德里的耳中。 加德里本身就是个性格古怪的傢伙,倒也并没有为此生气,反而十分兴味地直接向诺亚提问:「你们应该是在进入法则之间前认识的?你真的不清楚安是个出类拔萃的说谎者?真的相信他是真心爱着你?」 诺亚丝毫没有理会加德里的意思,只张开嘴轻轻舔咬着他的脖子,连说话的口吻都还是那样平淡无波:「不要骗我。」 「你的所有愿望都可以告诉我。」 到现在,安明晦已经差不多摸清了这一个世界中主角的癖好了。 于是他又重新捡起原主那种神秘而令人捉摸不透的口吻,伸出一只手抚摸着诺亚的脸颊,意味深长地笑着道:「当然,我知道您是永远都不会令我失望的,我始终这样坚信着。」 不出他所料,非常吃这一套的神祇仅仅是这样就微微红了脸,那张近乎完美的脸上的冰冷神情被这一丝红色沖淡了许多,随后就像意乱情迷一般地微微眯起眼睛,连唿吸都变得急促了许多。 诺亚双手抱着安明晦的脖子,低声道:「来做。」 此时距离上一髮结束刚刚经过大概四个小时左右,甚至诺亚还没有清理上一次留在里面的东西。 从始至终诺亚都没有多看坐在旁边的加德里一眼,就仿佛这个妖精并不存在一般。而事实也和这差不多,对于诺亚而言,这些低等种族终究也只是卑微的存在,和地上的蝼蚁没有任何区别,实在没有必要加以关注。 但安明晦暂时还做不到这么坦荡,面对诺亚的求欢便迟疑了片刻,尴尬的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了加德里。 那仅仅只是下意识的一个眼神而已,却被诺亚所捕捉到了。 下一个瞬间,他看到刚才脸上还带着兴味表情的加德里双眼骤然爆出血雾,顷刻间便被夺走了视力。 再下一秒,方才还在与他说话的妖精已经倒在了厚重的云层上,彻底失去了生命。 构成云城的云朵中蕴含着特殊的魔法元素,但却无法承载失去生命的亡者,所以妖精的尸体很快就陷入云层之中,大概会在几分钟之内穿过厚厚的云朵,摔落到地面上。 诺亚的力量恢復得很快,如今已经可以做到如此轻而易举地杀死在这整个法则之间内都算得上是强者的加德里。
第128页 这倒是让安明晦对于开发者的那句「神终究是神」有了更深的体会。 然而此刻这位神祇自己却并没有身为神的自觉,只维持着跨坐在他身上的姿势开始动手解开他的衣服,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表情,却带着难以名状的执着问了一句:「现在他不会再看你了。我帮到你了吗?」 虽说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情,但安明晦也并没有打算这么早就对加德里动手。 他笑了笑,温和地回视一直盯着自己的诺亚:「是啊,你帮到我了。只不过时机稍微偏差了一点,下次等到我拜託你的时候再动手好不好?」 每一次的主角在性格上都会有疯狂偏执的一面,尤其是在关于他的事情上,在处理这种状况上他自认也算是经验丰富了。 低声应允着,诺亚急迫地亲吻着安明晦的唇角,沉迷一般半眯着眼睛催促道:「来使用我。」 性.成熟的omega散发着甜美的气味,无时无刻不在试图吸引自己的alpha。 「不要这么心急,」安明晦轻笑着阻止了诺亚的动作,转头看向更远处的云层,「我们还有一位客人在等着呢。请问有何贵干,主教大人?」 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诺亚跟着安明晦一同转头冷冷地看向那从云层中走出的男人,金色的瞳孔中瀰漫着冰寒刺骨的杀意。 这个男人对安明晦抱有明显的恶意。 安明晦知道这个穿着整洁且一丝不苟的男人,对方在来到法则之间前曾是教廷的红衣主教,但却由于那过于狂热的信仰而做出了许多疯狂残忍的事情,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而原主身为被神所贬斥的堕天使,自然也就成了这位主教的眼中钉肉中刺——尽管在此之前他们彼此之间并没有过任何仇怨。 「你这无耻的残次品!」主教的双眼都因为憎恶而变得充血通红,看起来犹如恶鬼一般可怖,死死地盯着怀抱着一位omega的安明晦,「竟然用至高无上的神明所赐下的珍贵躯体做出这等骯脏的事!这个骯脏的omega根本不配与神明扯上分毫关系!」 真是讽刺,这位主教大人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被他口中的残次品所拥抱的omega正是那所谓伟大高洁的神祇。 主教虽然疯狂,但也有着与之相匹配的实力,所以在过去的时间里原主虽然一直与他水火不容,却也始终没能除掉他。 事实上,无论是原主还是安明晦都完全不会在意主教的辱骂斥责,那根本没必要。 「不是残次品。」 几乎不会理睬任何人的诺亚罕见地在安明晦之前对别人的话语给出了回应,而且以几乎可谓是狠厉的眼神瞪视着主教。 下一秒,安稳地坐在安明晦腿上的人已经消失不见,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那位主教面前,抬起一只手狠狠扼住了对方的喉咙,冰冷地再次强调到:「他是我最完美的杰作,是世上最伟大的存在。」 「为什么你这种劣质的造物有胆量诋毁他?」 那双拥有璀璨色泽的眼瞳冰冷到不似活人。 主教显然也被诺亚所展现出的实力所惊到,但更加刺激到他的是诺亚说话的方式与态度,那种神祇独有的傲慢与高高在上的立场极为鲜明。 这显然成功激怒了主教,只见这个原本仪态高贵的男人愤怒得涨红了脸,不顾喉咙被诺亚死死掐住,用残破的声音怒斥道:「卑劣的傢伙!你有什么资格效仿伟大的神明来讲话!你侮辱了神,必须受到惩罚!!」 安明晦无奈地注视着这场神与信徒之间的闹剧,又冷不丁对上了诺亚看过来的眼神。 他在那双眼中看见了怒火,还有顺从与依赖。 诺亚询问道:「你现在想杀了他吗?」 因为刚才安明晦说过的话,所以即使他十分想现在就杀了这个愚昧无知的人类,也还是没有动手,只认真地徵求安明晦的意见。 稍微愣了一下,安明晦很快就回过神来,微笑着摇摇头:「还是算了,留着主教大人还有不少用处。我们走,诺亚,去换一个更安静些的地方。」 于是神祇干脆地松开了手,没有再多施捨给这个人类一个眼神,直接回到了安明晦身边,伸出手轻轻抱住他的腰肢,目光再次凝聚到了他的身上。 那模样,比跪在教堂里低着头祈祷的人们还要更加像是一名虔诚的信徒。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至高无上的神明躲在神座的帘幕后,安静地注视着自己美丽的造物 神明微微侧过头,仔细倾听着天使轻缓的祷告 天使跪在神座外,双手紧紧交握,低垂的面容上显露出圣洁与虔诚 曾经从不会聆听信徒声音的神祇跪坐在帘幕后,以相同的姿势手指交叉紧握,默默地向天使祈愿 ——永远不要停止向我许愿。赞扬我,对我露出笑脸,给予我存在的意义 第76章 雏鸟的羽毛(10) 就像安明晦所说的那样, 风暴很快就到来了。 漆黑的乌云铺满了云城之下的天空, 使得在上面的囚徒们看不到地面的样子, 只能听见震耳欲聋的雷声和看见闪烁在空中的雷电。 除了偶尔会落下的雷电之外, 风暴并不会太波及到云城上的囚徒,此时这里已经算得上是法则之间最安全的地方之一,然而安明晦并没有因此而表现出放松的模样,反而心情变得越发沉重。
第129页 这是一个充满了杀戮与恶念的世界, 也是少见的安明晦没法让自己完全放松下来、心平气和欣赏的世界。 他还是更喜欢也更习惯以微笑和善意面对他人的相处方式, 但这里的形势使得他并不能这样做, 而是要对任何人都保持警惕并做好应对袭击的准备。 诺亚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虽然安明晦总是在笑着,说话的声音也始终都是那么温柔动听,但诺亚偶尔还是会从中察觉到一丝异样, 他最重要的造物似乎并不总是像看起来那样开心。 但是他对于神座之下的这些物种们了解得实在太少了,即使他发现了安明晦偶尔会感到疲惫、心情低落,但却根本无从知晓原因。 因此诺亚就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询问, 但安明晦只会告诉他没关系,这只是一点很正常的小情绪,不需要这么在意。 怎么可能是正常的, 怎么可能不需要在意。 但是安明晦不希望他关注这些, 所以他就不能再关注,他总是想实现安明晦的愿望。但是那种焦虑与烦躁却源源不断地从心底冒出, 于是他就只能在他的天使看不见的角度在自己的手心里掐出一道又一道红痕。 诺亚定定地望着面前正闭着眼静静地感受微风的天使,目光就像是被吸住了一般,根本无法移开分毫。 安明晦睁开眼睛, 微笑着看向左侧,抬起手臂让两只从天边飞来的鸟儿落在自己的手臂上,亲切地道:「又是你们两个?我该说好久不见吗?」 停在安明晦手上的是曾经算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两只黑白色的鸟,安明晦不清楚它们的品种,只知道它们多半是一对双生的魔兽。看起来虽然无害,但既然能飞到这么高的云城上来,也就知道它们不会是什么柔弱的小动物。 白色的鸟儿拍拍翅膀,腾飞而起后又落到了安明晦的左肩上,相对应的那只黑色的鸟则飞到了他的右肩上,一左一右立着两个模样相同颜色却相差甚远的小傢伙,看起来还颇为有趣。 「如果按照人类的说法,你们应该是双胞胎了?这样挺好的,有个伴陪着应该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安明晦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随手顺了顺黑色那只鸟的羽毛,伴随着两只鸟儿的鸣叫轻声吟唱起歌谣。 抬起手接住被微风吹过来的一片羽毛,诺亚用手指轻轻摩挲着这片柔软而洁白的羽毛,耳边迴响着天使与鸟雀的歌唱声,不知不觉便柔和了表情,连嘴角都微微翘起,安静地注视着指间的这片羽毛。 ——多么美丽的羽毛,就像那个天使自身一样干净、洁白、柔软。 诺亚总是很喜欢看安明晦的笑容,那让他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这个天使曾给他带来太多安慰,他们曾经是那样亲密无间,自从安明晦被创造出起就一直是他最喜爱的造物,也是十个大天使之中最擅长操使语言的一位,并拥有最为洁白美丽的羽翼。 可惜后来他的天使与他闹了点小脾气——他的天使即使是生气的模样也依然是那样好看得令人着迷——就在这个微妙的空隙里,那些低劣的物种引诱他的天使迷上了说谎,这让他感到有些无奈,但这只是些小事,如果安明晦喜欢的话那就这样也没什么。 更加可恶的是那些无能的下位神竟然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把他的天使投入到了这样的地方,他又一次没能看顾好他的天使。 不过好在安明晦并没有生他的气,他的天使依然还是那样温柔而善解人意,并愿意继续与他相伴,还赠予了他名讳。 他想要好好地庇护自己的造物,因为即使他身为神祇,也不可能再复制出如此瑰丽的奇蹟了,安明晦的存在是独一无二的。 只要他的天使高兴并为之露出笑容,那又有什么是他不能做的? 神本就该是无所不能的,被神所偏爱的信徒更是理当肆无忌惮地向神明索取。 如今这具成为omega的躯体里无时无刻不充斥着属于他的天使的信息素,这让他总能感到心情愉快,因为通过这样的方式既让他的天使得到了满足,也让他自己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神秘快.感。 诺亚不希望安明晦欺骗他,这会让他感到失落,同时也是他的失职——想要达成什么目的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他?为什么不愿意信任他而选择谎言这样费时费力的途径?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造物对于谎言有着很大程度上的喜好,所以如果欺骗他就能使他的天使感到愉快,那也算是件好事。 ——我可以满足你任何欲求,而你只要继续对我露出微笑就足够了。 ——这个世界对于我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想做为你一个人的神而存在。 他真的十分喜爱这个全身都像是在发光的天使。 食指和拇指最后不舍地摩挲了几下这片羽毛,诺亚注视着闭着眼睛没有看向这边的天使,抬手将那柔软的羽毛放入了口中。 把一整片羽毛硬生生咽下是很艰难痛苦的过程,但诺亚却完成得很快,甚至连一声咳嗽都不曾发出,显然并不是第一次尝试这种事情,眼神也随之变得越发柔和。 他知道自己是一个不称职的神。 当他的天使受制于那个诡秘的袭击者时,他甚至连对方的存在都无法感知到,更不要说予以庇护。 诺亚的手掌轻轻覆盖在腹部,只要知道那里现在有着属于安明晦的东西,就能让他觉得自己是被认可的,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第130页 他在认真地思索:接下来自己还有什么可以赠予他的? 「在想什么呢?」 不知何时停下了歌唱的安明晦带着笑意望向他,而那两只鸟雀已经飞在半空中,看起来十分不友好地打起了架。 「你。」诺亚如实回答他的问题。 这直白的答案也算是预料之中,安明晦却还是不由得失笑,把视线转移回那两只鸟身上,感慨道:「看起来双生子也不全是我想像中那么亲密。」 诺亚问道:「你不喜欢?」 「没有,只是觉得挺神奇的。」安明晦笑着摇头,「果然就算是关系再亲密也免不了吵架。」 「我不会跟你吵架。」 稍微停顿了片刻,安明晦点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那纠正一下,除了我们之外的都免不了吵架。」 想想还是挺神奇的,都已经走过了这么多个世界,他还真的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主角发生过争吵。固然他本来就是个心态平和、很难与人吵起来的人,然而任何一个主角也都没有起过与他吵架的苗头。 每次只要他稍微严肃下来,主角就再不敢争辩上一句,无条件地认可他说的每一句话。 ——难道其实是自己太霸道了?应该还不至于? 安明晦哭笑不得地想着,并没有注意到身边人专注到可谓炽热的眼神。 诺亚注视着身边的天使,那对洁白如雪的羽翼的每一个颤动都被他捕捉到眼底,一对纯粹如无机质的金瞳里清晰地倒映出安明晦的身影。 他似乎想到应该送给自己的天使什么了。 打完架后落到旁边的云层上梳理羽毛的鸟雀歪着头看着那并肩而立的两个人,黑豆似的圆眼睛里映着那对色泽斑驳的灰暗羽翼。 第77章 雏鸟的羽毛(11) 当风暴散去之时, 法则向每一个囚徒都传达了同样的一个消息。 囚徒死亡的期限由一百天变为了五天。如果连续五天都没有人死去的话, 那么这里所有的囚徒都要一同被法则抹杀。 法则之间在逼迫他们开始杀戮, 真正的风暴也算是正式降临了。 这一点倒是跟安明晦手中那面目全非的剧本相符。 不过现在才刚刚开始, 情况还没有太过于激化,而且他们身处云城,更是可以再多过上一小段时间悠闲生活再投入于囚徒之间的争斗中。 这个消息对于安明晦而言,最大的意义大概就是让他知道自己又到了要离开的时间了。 诺亚的能力恢復到现在的地步, 即使没有他的帮助也一样能离开法则之间, 然而精神状态却始终没有恢復的迹象。 甚至可以说是更加恶化了。 「咳咳……咳……」 惊讶地看向身边突然开始咳嗽干呕的诺亚, 安明晦弯下腰一边替他顺着气,一边皱着眉询问:「怎么了,又不舒服了?」 最近诺亚经常会毫无预兆地开始干呕, 吃得也比以前少了很多。 原本身形挺拔的神祇现在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则按在自己的小腹上, 佝偻着身子呕吐到面色惨白。 这种表现实在是无法不令人多想,但那分明是不可能的…… 「诺亚……」犹豫了片刻,安明晦还是选择了问出口, 「你这些天到底怎么了?」 他心里有一个荒谬的猜测, 同时理智又告诉他这根本是无稽之谈。 在安明晦的搀扶下缓缓地站起身,诺亚的手依然放在自己的腹部, 起初也同他一样面上带着些许疑惑,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若有所思地呢喃道:「孩子……」 说出这个词后, 诺亚突然睁大了眼睛,像是终于解决了困扰自己许久的难题一般,语速骤然加快:「孩子,是孩子……」 眼看着诺亚单手护着小腹流露出激动喜悦的神情,安明晦张了张嘴,稍作犹豫之后还是泼下了这盆冷水:「不会的,你大概只是太累了。」 「是你的孩子。」诺亚执着地盯着他,就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再次强调了自己腹中孕育了新的生命的观点,还拉着安明晦的手一起按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向来冷漠的面容上甚至隐隐浮现出温柔羞赧的神色,「我会把他生下来,送给你。」 「……」 安明晦的手按在那平坦结实的腹部,手心能感受到来自另一个人的体温,却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在这之下并没有任何生命波动。 他能感受到的,诺亚本人自然不可能察觉不出。 「诺亚,你并不是真的omega,你是神。」安明晦嘆息着道,表情复杂,「你不可能怀孕。」 这已经无关生理构造了,诺亚身上流淌着的是属于至高神的血液,那种血脉太过于强横,根本不可能与他一个被贬斥的天使产生后代。 或者说,根本没有哪个幼儿能承受得起那样庞大的力量,法则也根本不可能让这样的孩子诞生。 「你在说什么?」诺亚却像是听不懂他在讲的话一般,语气平平地随口问了一句,激动而喜悦的眼神丝毫未减,「这是你和我的孩子。」 就应该这样才对,这样才是理所当然的,他是omega,而他的天使是alpha,他体内那个窄小的腔道曾经无数次地被注满了属于天使的液体,由此诞下孩子,这没有任何不对。 而他的天使对待这样的小生命总是很温柔,一定会喜欢这个孩子,然后还会笑着夸奖他。
第131页 「我会保护好他。」诺亚上前一步,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到近似于无,目光灼灼地望着安明晦,那炽热的眼神让安明晦有些难以招架,「我会赐予他永生,赐予他一切。」 「诺亚!」安明晦沉下声音呵斥,「不要再这样了,你不可能永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你早晚要从这里出去,你依然还是这个世界的神。」 他早晚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诺亚现在的这个状况如果继续恶化下去,那么等到他离开之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掌握着这个世界的神明沉浸在自己虚假而扭曲的幻想之中无法自拔,如果被大陆上的信徒们知道不知道是否会感到绝望,如果被那些算计了诺亚的下位神得知,又不知他们是否会感到荒谬可笑。 「我只是你的神,其他的我没必要理会。」就像是在对待闹脾气的孩子一样,诺亚丝毫没有生气,而是抬起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温声道,「你想要成为神吗?」 「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孩子,那就杀了他。」想要安抚安明晦的情绪,诺亚的声音放低了许多,甚至带上了少许恳求的意味,只希望他的天使不要再不开心了,「如果想成为神,那就把我吃下去,代替我的位置。」 「不要皱眉,对我笑一笑。」 见安明晦的表情迟迟没有缓和,诺亚便不由自主地急躁了起来,拉着安明晦的手摸上自己的眼睛,进一步说明道:「从这里开始,里面有法则本源,从这里开始一点点吃下去,然后拿回我的神格,你就可以取代我。」 说什么吃掉,说什么取而代之,他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 「诺亚,别再这样了,你总是要面对现实的。」他摇摇头,语气放得稍稍和缓了些,平和地劝说着,「我总不可能永远陪在你身边。」 「你当然要永远在我身边!!你怎么可能离开我!!」 诺亚的语气骤然变得激动,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紊乱而崩溃地重复着意义相近的哀求之语:「是我让你生气了?你可以惩罚我,我都会改,但是你不能从我身边离开,我不允许!」 「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为什么不笑?为什么不对我笑?你已经不需要我了吗?不要这样,我求你……」 不被安明晦需要,诺亚无法说明这是怎样恐怖的一件事。 他已经只有他的天使了,为什么他的天使却想要捨弃他? 安明晦意识到,诺亚的精神已经处在彻底崩溃的边缘了,因为这附近的空间也已经跟着开始紊乱,而起因仅仅是他的几句话而已。 他应该预料到的,想要把诺亚从那个幻想的世界拉回来并非三言两语就能做到的,而现在的他或许已经没有那个时间了。 法则之间给的规定是五天,但囚徒们不可能真的严格按照这个期限来杀人,在这里生命逝去的速度远远要比那快得多。 面对精神如此不稳定的主角还是第一次,安明晦自认没有信心能像是技艺高超的心理医生那样让诺亚解开心结。于是他沉默了片刻,最终选择了一条荒谬却又存有一丝希望的道路。 他对着诺亚露出微笑,就好像刚才那些严肃的对话没有发生过一样:「别担心,我没有生气,也没有不需要你,如果我们真的有了孩子,我会很高兴的。」 「所以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无论是你还是孩子都要平安健康地活下去,这是我的愿望,你愿意为我实现吗?」 他知道诺亚一定会答应的,也一定不会计较先前那段不愉快的对话,而是满心满眼都被他所许下的愿望填满。 自从来了这里安明晦就很喜欢用于假设的词彙,那样可以节省下很多说谎的机会。 「如果我们有了孩子,那么离开法则之间后你就去拿回神格,然后带着我们的孩子一起去大陆上四处转转,多看看有趣的事物,玩得开心一点。」 看着诺亚明显变得亮了许多的眼神,安明晦无奈地在心中嘆气,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算是曲线救国还是自欺欺人。 果然,诺亚回答了一句「我当然会实现你的愿望」,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凑上来索要一个又一个甜腻的亲吻,像是在以此抹去刚才的惶恐一般。 那就只能寄希望于在他离开这个世界时,诺亚脑中这个美好的骗局还能继续下去了。 或许很久以后诺亚的妄想症状会逐渐痊癒,到了那时对方应该也就不会再为他的死亡耿耿于怀,毕竟时间总是能沖淡一切。 这个世界也就不至于因为他一个人的死亡而一同殉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妄想狂的小剧场: 神明坐在宽大冰冷的神座上,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这是他最喜爱的造物赠予他的礼物啊 神明一遍又一遍抚摸自己的腹部,不断轻声教导着尚未出生的孩子 ——你要尊敬你的父亲,他是世上最为尊贵重要的存在 ——你也要像我一样甘愿为他付出一切,无论如何 第78章 雏鸟的羽毛(12) 规则变更之后的第五十天, 法则之间开始逐渐崩塌, 囚徒们的生存空间及环境每一天都在变得更糟。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平静的除了真正的疯子之外,大概也就只剩下安明晦和诺亚了。 即使云城之下的地界已经被杀戮所充斥,安明晦也还是每天平和地笑着,带着诺亚一起每天悠闲地穿梭在厚重的云层之间散步, 简直像是提前开始了退休生活。
第132页 等到存活的囚徒人数不足三百人时, 云城也终于开始坍塌,原本平稳的云层开始接连消散, 化作一缕缕雾气散入了空气中。 「这里也要崩毁了啊。」 站在云端望着远处正在快速消散的云层,安明晦一边遗憾地感慨着,一边伸手拉住了诺亚, 笑着问:「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回到地面上了。」 在这里的生活快要结束了,他的谎言也只剩下三个, 不多不少,也还算够用。 「你会成为胜利者。」抬起手臂环抱住安明晦的腰肢,诺亚许诺一般轻声回应道, 「我会帮你。」 「我拭目以待。」可惜我註定不能成为胜利者。 安明晦微笑着颔首,然后看准了云层恰好消散到他们面前的时候, 带着诺亚转身一起纵身跃下。 下落了大概几秒钟之后,他背后的羽翼骤然舒展开来, 带着诺亚一起在空中滑翔而过,在不断下降高度的同时还笑着询问:「想给他们一点小惊喜?」 认真地用魔法护住自己的腹部,确认腹中的孩子不会被飞行中的疾风凉到,诺亚那双金黄的眼瞳直勾勾地望着逐渐放大的地面, 微微眯起,点了点头。 「不要太过火,吓吓他们就足够了。」 嘱託了这样一句之后,安明晦松开了揽着诺亚的手臂,然而诺亚却先是反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凑上来讨要了一个亲吻,这才松开了手任由自己在重力的作用下快速向着地面落去,期间那双眼睛也始终注视着他,一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远到看不见了为止。 一阵格外熟悉的爆炸在地面上轰然响起。 安明晦无奈地嘆了一口气,随后也跟着加速俯冲了下去。 神祇从天而降,未必就是好的预兆。 在临近到达地面时,安明晦身后的翅膀却突然勐地一挥,硬生生止住了向下俯冲的趋势避向了左边,将将躲开了迎面冲来的火龙。 闪避开突如其来的攻击后,他也丝毫没有停顿,而是手中瞬间出现了一张精緻的银色长弓,拉开弓弦的同时一支魔法凝结而成的箭矢出现在了弓箭上。 箭矢伴随着劲风射向地面的森林,与从那里冲出来的第二个火龙撞在一起,双方同时伴随着魔法冲撞引起的剧烈波动消散无踪。 施施然挥动着羽翼慢慢降落地面,安明晦微笑着看向面前目眦欲裂的人:「主教大人怎么突然这么心急?」 「是觉得我亵渎了神明吗?」 这也很正常,刚才诺亚的动作不小,主教曾经身为教廷中最虔诚的信徒之一,能够察觉到那属于神祇的力量和气息也不奇怪。 「其实这没有必要,严格地说教廷信奉的是光明神,并不是诺亚。」 侧身躲过又一次攻击,安明晦心情复杂地看着对面这个已经接近癫狂的男人,嘆息了一声:「本来我是想跟您做一笔交易的,可是看来您现在的状况已经不适合谈论这些了。」 「安明晦。」 顺着声音抬起头,安明晦看到诺亚从旁边的树丛中走出,神色平静,身上的衣服也丝毫未乱,单从外表丝毫看不出他刚才干过什么。 而诺亚对于主教的存在也并没有给予丝毫的反应,只几步走到安明晦的身边,十分自然地与他贴在了一起,一只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小腹,定定地望着他道:「我想要。」 一个沾满了alpha气息的omega说出这种话,谁都不会把这句话理解为其他的意思。 安明晦注意到主教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露出了扭曲而不敢置信的神情,那样子看起来像是会随时动手把他撕碎一样,但古怪的是对方事实上没有一丝动作,只维持着原本的样子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显然是诺亚做了些什么。 孕期的omega会格外依恋自己的alpha,安明晦反覆确认过诺亚的确是没有怀孕,但是对方依然会呈现出相应的状态。 心理暗示可真是种神奇的东西…… 毫不夸张地说,安明晦经歷了这么多个世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频繁地交过公粮,第二性别的划分以及信息素对人的影响简直是太磨人了。 「现在不太合适,稍微忍耐一下好吗?」拍了拍诺亚的肩膀,安明晦轻声道,「我们现在还要处理这边的事情,等到一切结束之后……」 「我们会一起离开这里,到了那时会有很多时间,不是吗?我由衷地希望在离开这里之后,您的每一天都能过得愉快。」 还剩下两个谎言。 这是任谁都能一眼识破的谎话,能离开法则之间的倖存者只有一个,但安明晦知道既然这是自己说出来的,那么无论它是否荒谬,诺亚都一样会相信,所以才能如此有恃无恐。 「刚才送去了那些小惊喜,至少这几天里应该还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随手回抱着诺亚的腰身,安明晦抬眼看向了惊怒交加的主教,一只手拥抱着神祇,另一只手抬起放出一道凌厉的风刃,顷刻间刺穿了主教大人的心脏。 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最初他还只是个普通的数学老师,如今却也能这样面不改色地杀死一个人了。 虽然安明晦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那种在任何情况下都坚持不让自己的手染上鲜血的人,但也还是不由得有些感慨。 「你以前大概是没有什么心情欣赏这个大陆的?」这个问题问出来也没什么意义,他很清楚诺亚曾经身为至高神,却是对于这个世界没有丝毫兴趣,宁可安静地在神座之上沉睡也不愿意施捨给大陆上的信徒们分毫关注。
第133页 「出去之后你应该到处看看,你神座之下的这个世界其实很美。」安明晦带着笑意说着,眼睛远远地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像是试图透过那层层叠叠的黑云看到更远处的什么东西一般,「我遇见了很多不可思议的奇蹟,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才得以存在。」 「我曾经见到过优雅而且很强大的吸血鬼猎人,有点黏人的白虎,总比寻常人固执许多的剑客,还有……」说到这里,安明晦停顿了片刻,不过面上的笑意倒是丝毫未减,随后才继续慢慢说下去,「还有一个很可爱的傢伙,我还欠他一些东西。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见到他们,你愿意实现我这个任性的心愿吗?」 「你的愿望当然会实现。」诺亚毫不犹豫地道。 闻言安明晦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谢谢。除了人之外,还有很多瑰丽的风景,你应该亲眼去看一看,总会有些不一样的感受,不要只把视线放在我身上。」 「你也是奇蹟。」 被神视为奇蹟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所以这个时候,我是不是也该回应一句应景的话?让我稍微想想……」笑着佯作思索的模样,不过片刻,安明晦就抬起手碰了碰诺亚眼睛周围的皮肤,微笑着道,「那么,您的眼睛也是我见过最不可思议的奇蹟之一。颜色像是黄金,比任何东西都要璀璨,而且也不再像最初那样空了。」 那双眼睛里装得满满当当的,都是同一个人的身影。 诺亚知道,对于面前的天使而言世界上的一切也许都可以称得上是奇蹟,因为他几乎是对于任何事物都抱有相当程度的欣赏与赞嘆。 不过对他自己而言,世界上的奇蹟只有一种。 来自他的奇蹟的赞赏永远都足以令他欣喜若狂。 如今这个天使是否是一个说谎成性的骗子已经全然不重要了,就好像不论那些柔和的话语是不是谎言对于他而言都无所谓一样,他只是希望能让自己的天使高兴。 「你喜欢说谎吗?」不过也可以问一下,毕竟如果对方喜欢的话他可以在离开这里之后做些相应的安排,以满足安明晦这点无伤大雅的小爱好。 「曾经也许是很喜欢,现在不会了。」安明晦坦然地回答,轻描淡写地笑着说出了自己的小秘密,「而且这也是法则之间对我的桎梏,如果谎话超出了第一千个,是会受到惩罚的。」 「所以我是不会轻易说谎的,就像现在这样说『我喜欢你』也是真话。」 完全没有预料到会从安明晦口中突然听见这样一句话,诺亚不可避免地怔了一下,随后便感觉到自己的面部开始不受控地变红变热,心跳也蓦然加快。 神祇紧紧地抱着自己的造物,红着脸在造物的耳边復读一般回了同样的一句话:「我喜欢你。」随后大概又觉得不够,就又补充道,「是最喜欢。」 安明晦笑了笑,身后的翅膀舒展着抖了抖,微笑中却总有那么些无奈:「其实还是不要那么喜欢我比较好。」 作者有话要说:  剧组幕后访谈 记者:您撩人的手法似乎越来越熟练了,是从之前的工作经歷里积累下来的吗? 安宝:?我没有撩人啊?我觉得与人交往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 记者:……? 此时被撩得神志不清的主角们还排成排躺在医务室回血 第79章 雏鸟的羽毛(13) 世界上真的有所谓的宿命存在吗? 不太可能, 毕竟就连神明自己都还是一副稀里煳涂的样子, 哪里会有功夫去限定别人的轨迹。 安明晦依然想不通那位开发者为什么要让自己来到这一个个崭新的世界,又为什么总要让自己以那样的方式退出这些舞台。 如今法则之间内剩下的囚徒之间的争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这代表着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今天下雨了。 当第一滴雨水从天上落下时,安明晦还没有反应过来, 只在雨水打到额头上时愣愣地抬起头, 在意识到这是在下雨之后也没有使用魔法避雨,而是站在原地任由水滴落在自己身上, 神色平和地望着远处的天空。 诺亚看着那柔顺的黑髮连带着纤长的睫毛一併被雨水淋湿,看着那对宽大的羽翼也逐渐被水浸透,看着安明晦脸上露出那种让他感到不安的表情, 不清楚为什么安明晦不去避雨,又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天使这样有些可怜的模样。 下一刻, 安明晦只觉得眼前一晃,随后回过神来,才发现是诺亚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 没有使用魔法,而是用双手把外衣举在他的头顶替他遮挡从天上落下的那些雨滴。 雨下得不小, 大颗大颗的雨水打在森林里的草木上发出沙沙的响声,诺亚自己也被淋湿了, 身上的衣服都**地贴在身上,看起来颇为狼狈,但依然安静地为他挡着雨,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他不由得失笑:「犯什么傻呢?走, 我们去找个避雨的地方。」 诺亚并没有在意那些落在身上的水滴,只是看着他问道:「你为什么不高兴?」 「……」诺亚真是比安明晦想像中还要敏锐上许多,「不用这么在意,因为马上就要离开了,所以就稍微……有点不舍?他们的动作确实比我预想的还要快一些。」 听了他的说法,诺亚安静地点了点头,依然没有放下举着外衣的手。
第134页 说是要找个避雨的地方,但在这森林里也确实没什么地方可以躲雨,所以安明晦干脆重操旧业用魔法再次建起了一个树屋,时隔一段时间后再次进到这样的树屋里还真有点怀念的感觉。 尊贵的神这次依然没有使用魔法,而是拿了一块柔软的布,亲手一点点把自己的天使仔细地擦干,那动作很小心,像是恨不得仔细到每一根羽毛末端。 安明晦被弄得没办法,便也拿了另一块干燥的布料打算也帮诺亚擦擦身上的水,没想到却被对方止住了动作。 「我出去一下。」诺亚如此道,「很快就好。」 对此安明晦感到意外,但也并没有多问,就只微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了。」 难得有诺亚主动与他分开行动的时候,这样也挺不错的,总要比怎么都离不开他要好得多。 然而目送诺亚离开的他并不知道对方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做了什么。 离开树屋之后,诺亚很快就来到了一个在森林中漫无目的地游荡着的兽人面前,并且在对方做出反应之前就先一步用江海般庞大的魔力将其硬生生压倒在地,骨骼被压至碎裂的声音被雨声所覆盖,兽人的怒吼声却是清晰地传了出来。 但是在这种时候,随处响起的轰响或是惨叫已经是再平常不过的东西,谁又会去在意呢? 诺亚仔细地碾碎了兽人四肢上的每一块骨头,然后又用自己的精神力侵入对方的精神领域之中,硬生生绞碎了对方的精神力。 这个过程只花了几秒钟来完成,期间对方的惨叫声完全没能引起诺亚的分毫动容,漠然的神色从未改变过,并且在做完这些之后又用魔法将其浮在半空中带到了森林边缘的一颗巨树之下,像是扔垃圾一样扔在了那里,转身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除了他们之外一共还剩下十一个囚徒,已经全部收集完毕了。 诺亚剥夺了他们所有的行动能力,一併丢在了这棵巨树之下,然后又仔细地在这附近割裂出了空间乱流,确保任何试图从中离开或是进入其中的东西都会被空间裂隙所撕碎。 他的天使不想那么快离开这里,那就不能让这些囚徒死得太快,必须加以管理才行。 他把那些悽厉的嘶吼抛在身后,迳自转过身打算回到树屋里,却又在转身的同时被某个东西吸引了视线,便不由得停下了动作。 一丛灌木旁边生长着一朵洁白的花朵,那花开得很大,雨水不断从花瓣上沖刷而过,使得那雪白的花瓣看起来越发娇嫩。花大多是脆弱的,这朵花看起来也是如此,但即使是被这样的大雨沖刷,它也还依然没有被压断茎秆,只是掉了两片花瓣而已。 那样亮眼的白色在森林之中十分明显,花朵盛放的模样也让诺亚联想到了自己那又白又软的好看天使。 于是诺亚走上前,弯腰摘下来这朵花,仔细地将其捧在手里,他瞥了一眼立在土地上被折断的半截花茎,看到那只静静躺在那里的白色鸟雀也并未露出什么特别的神情。 他对于大陆上的生灵不曾关注过,但对于法则之间内的魔兽还是了解的。 这种黑白色的双生鸟雀在死去之后,身边会开出一朵颜色与其相应的花朵,其中蕴含着丰沛的魔法元素。 不过诺亚并不在意这朵花的来歷和价值,他只是觉得安明晦也许会喜欢,想要把它送给安明晦而已。 想到这里,他再一次微微柔和了神情,一只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不可抑止地想着:那个天使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会和他长得很像吗? 带着一朵白色的花,诺亚刚一接近树屋附近,就听见了熟悉的、澄澈空灵的歌声,就好像是在为他指引方向一般。 仔细听的话,隐约还能听见鸟雀的鸣叫声,此刻无论是雨声、鸟鸣还是风吹过的声音,都像是在为这歌谣伴唱。 来到树屋下方,诺亚抬起头,就看到了安明晦坐在树屋的窗前,面前的窗沿上停着那只眼熟的黑色鸟雀。 天使吟唱着来自精灵族的歌谣,细长的手指轻轻逗弄着面前鸟雀的同时微笑着看向他,透过窗子隐约可见天使身后蓬松宽大的羽翼,那双漆黑的眼瞳更是比深邃的夜空还要包容美丽。他还能闻到空气中属于那天使的信息素,那是光明与温暖的味道,仅仅是感知到就能令人安心,使得外界的一切狂风暴雨看起来都不再那样可怖。 这一切简直像是一场圣洁而美丽的梦境。 下一秒,神祇的身影出现在了窗外,惊走了那原本伫立在窗沿的黑鸟,又毫不顾忌地探过头,隔着窗户亲吻上天使的嘴唇。 所幸,一向温柔宽容的天使并没有拒绝神祇的唐突,而是从容地接纳了来自神祇的纠缠不休。 绵长的亲吻过后,安明晦笑着偏过头躲开诺亚的纠缠,接过了诺亚手里的花朵,又忍不住调侃了他们彼此一句:「我们这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吗?」 诺亚当然不会知道这个故事,所以安明晦也没指望他接茬,而是自顾自说了这样一句之后就把诺亚拉进了屋里,表情多少有些哭笑不得:「花很好看,不过也不至于急到翻窗进来?」 安明晦拿起毛巾,替诺亚擦拭着头髮上的雨水,又多看了一眼窗台上的白花和窗外的大雨,似嘆息又似感慨般道:「又见到上次的小傢伙了,不过这次只看到了黑色那只,不知道另一个怎么样了。」
第135页 直觉告诉诺亚,他的天使如果知道那只鸟已经死了,大概不会高兴。 于是他没有提及自己看到的那只白鸟,只专注地望着安明晦,问道:「你喜欢那朵花吗?」 「它很好看,我当然会喜欢。」 神祇的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自言自语似的呢喃道:「那就够了。」 他把自己所有的耐心与爱意都赠予了面前的天使,只要他的天使能感到开心,那一切都是可以的。 他从神座落入囚笼,不就是为了能再一次与他的天使相遇吗? 也许这就是命运。 作者有话要说:  神祇的工作日记 我喜欢我的造物 只有最特殊的那一个 他是我亲手创造的奇蹟 第80章 雏鸟的羽毛(14) 这场雨下了很久, 不仅没有停下的趋势,甚至还越下越大。 逐渐地, 这片森林开始一点点被洪水淹没。 诺亚还记得不能让那些囚徒一下子全部死掉, 所以在水位开始上涨的时候就抽空去把剩下的那些囚徒换了一个位置——挂到了巨树的最顶端。 而与外界的狂风骤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 树屋之内的他们依然过着平静甚至颇为温馨的生活。 起初安明晦并没有特别注意, 但后来也就意识到了诺亚在做什么。毕竟诺亚每五天离开一次,而且又再也不曾感受到其他囚徒的存在或者战斗的声响,还能是什么原因呢? 这是种很残酷的做法, 用宰杀家畜一样的方式换来几十天的时间,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必要。 于是安明晦笑着对诺亚道:「给他们一个痛快, 即使所有囚徒全部死去, 法则之间也还会留给我们五天时间,足够用来怀念这里了。」 这是他对那些囚徒们仅剩的善意, 也意味着至此他和诺亚之间的时间就只剩下短短五天了。 他们两个离开了逐渐被暴雨淹没的森林, 来到了正在快速消融的冰雪区域。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安明晦觉得每天都看着那么大的雨会比较沉闷, 虽然其他地方的情况也十分恶劣, 但换个地方看看也是好的。 他们坐在一块融化了大半、漂浮在海水中的冰山上, 安明晦用一只手撑着下巴,神情格外柔和地看着被海平面吞没了一小半的夕阳, 闲聊似的率先引出了一个话题:「其实我还算挺喜欢一千零一这个数字的。」 「在某一种人类文明中, 这个数字很容易让人联想起童话故事, 那是种很美好的存在。」 「你喜欢童话故事?」诺亚问道。 「还好, 不过如果和悲剧性的故事比起来, 我倒是确实比较喜欢童话一点。」安明晦笑着回答,抬起手指碰了碰诺亚的眼角,「我看的故事其实不多,但也还知道一些。一千零一夜是一本故事书,其中有一个章节,名字叫《终身不笑者的故事》。」 说完这句话,他偏过头看了一眼诺亚,恰好对上了对方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神,不过如今那眼神已经不会再让人感到冰冷可怖,反而是连眼角眉梢都温和了许多,像是隐隐带着笑意。 诺亚似乎是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于是安明晦就顺着这个话题,将这个简单而又似乎意味深长的故事讲述了出来。 「……我好像说得有些冗长了,其实在我看来这是个很简洁的故事。」眼睑微微低垂着,安明晦面上始终带着浅淡的笑容,「总而言之,对于一个没有真正拥有过幸福的人而言,世界上有两扇门是绝对不该打开的。」 「一扇是使人邂逅幸福的门,另一扇是使人在拥有过幸福后回归原点的门。」 说完后,安明晦再一次看向诺亚,嘴角又多上扬了一分,露出了诺亚每一次看都觉得挪不开眼睛的温柔笑容:「所以你可以答应我,永远不要去打开第二扇门吗?离开这里之后,希望你能比现在还要更加幸福。」 「和你一起。」 安明晦笑得弯了眼睛:「是啊,和我一起。你不是还说想为我生下孩子吗?」 这是他的第一千个谎言,距离五天的时限结束还剩下十分钟。 于是他笑着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距离童话只差最后一步了啊。」 安明晦回望着诺亚,看到那双本就色泽璀璨的眼瞳像是在发着光一样——看起来他的这位神明大人是真的很喜欢他。 「时间还剩一些,那我再讲一个关于小美人鱼的童话。」 在沐浴在夕阳余晖下的天使不紧不慢地讲述着一个颇为悽美的故事,从第一句到最后一句,面上始终带着浅淡的笑意。 「……最后,小美人鱼依然不忍心用刀子杀死王子,于是在亲吻了王子的额头后,跳入大海中化成了泡沫。」 讲完故事的结局,安明晦突然站了起来,背对着身后的夕阳,低头望着诺亚。 「接下来,请您欣赏骗子先生为您献上的最后一个童话。」他像模像样地模仿吟游诗人的作态行了一礼,口中吐露的每一个字音都好像带着温和的笑意,「我对于未来可能会看到的风景毫无期待,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自己平静的日常从来没有被打破。」 语毕,喜欢说谎的天使弯下腰轻轻地在神祇的额头上落下一个亲吻,随后再次站直身子,张开双臂、舒展羽翼,那对羽翼被夕阳染成橙红色,就像此刻天使面上的笑容一样温暖:
第136页 「晚安,我亲爱的王子,祝你好梦。」 安明晦后退了一步站在冰山的边缘,主动让自己向后倒去,落入海中。 诺亚眼看着安明晦倒下,瞳孔收缩的同时下意识伸出手去抓,手明明抓住了那细瘦的手腕,可是却没抓到任何实物,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天使消散成了无数个明亮的光点,如同泡沫一般落入了海中。 下一秒,法则之间坍塌,待诺亚回过神时,他已经再次坐在了那属于自己的神座上,体内再次充盈着神力。 除了至高之神外,再无谁知晓法则之间是对于新神的筛选之地,存活到最后的唯一一个囚徒,将会被赋予神格。 神座之上依旧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寂静空荡,看来那些下位神依然没能取得这一块最高神域的认可。 可是他的天使去哪里了? 几乎是在瞬间之内,诺亚的精神力已经蔓延覆盖住了神界、大陆甚至深渊的每一个角落,但是精神力反应回来的信息却只能让他愈发的无所适从:没有,哪里都没有,他找不到安明晦。 下意识摸上那本该有着腺体的后颈,可是当手指摸上去时,诺亚才意识到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属于omega的腺体,也没有属于安明晦的信息素留存。 至此,神祇为自己精心编织的假象终于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破洞,并且以令人心惊的速度开始崩塌。 以前是他从没有真正在意过他的天使,是他从没有去倾听过安明晦唱诵的赞歌,是他亲自剥夺了安明晦天使的身份,是他让那对羽翼染上灰暗的颜色,是他亲手把安明晦关进了法则之间…… 「孩子……」诺亚抬起手摸上自己的小腹,却感受不到那里有一丝生命的波动,很显然就连这个孩子都是不曾存在过的。 神祇眼底的最后一丝光芒也黯淡了下去,金黄色的眼瞳空洞得吓人,像是一潭再也映不出任何事物的死水。 「不行……不可能……是他的孩子……」喃喃自语着,诺亚指尖用力,硬生生撕裂了自己的小腹,像是感受不到痛觉一般,又把伤口撕扯得更大,然后把手指探入其中,混着不断涌出的血水摸索着寻找那根本不曾存在过的孩子,「不可能没有,不可能……」 金红色的神之血从神座上不断地滑落,落入更下一层的神界,又落入大陆,其中蕴含着太过强大的力量,导致了灾难性的空间裂隙频频出现。 一直到连嘴角都开始溢出鲜血,诺亚自虐般抠挖着自己腹内的动作才终于有所停顿,最后一块遮掩着现实的假象也终于脱落。 ——你并不是真的omega,你是神。你不可能怀孕。 ——如果谎话超出了第一千个,是会受到惩罚的。 ——接下来,请您欣赏骗子先生为您献上的最后一个童话。 他是神,神是不可能为一个天使诞下后代的。 他是从法则之间离开的,而只有唯一的生还者才能离开那里。 他到底还是打开了第二扇门,让一切都回归到了原点,而这个原点处却还少了他的天使。 他最终也还是个不称职的神,没能实现自己曾经向天使许下的承诺,也没能完成他的天使许下的愿望。 如果失职的代价就是永远失去他的天使的话,那这惩罚也未免太过于严酷。 诺亚安静地坐在那里,想着大陆上的那些造物很多都把神当做信仰、当做不可或缺的希望,可是如果连神都弄丢了自己的信仰,又该怎么办? 神祇没有理会自己血肉模煳且依然在流淌着血液的伤口,只靠在这个属于自己的神座上,用嘶哑的嗓子轻声唱起安明晦经常会唱的一首赞歌。 他的喉咙里时不时还会涌出少许血液,使得这首歌曲被唱得不太连贯。 最后一个音符结束时,诺亚用沾染着血液的手指撕裂了自己的咽喉,任由血液大量喷涌而出,任由体内的神力疯狂地涌向四面八方,连一声痛唿都没有发出。 接下来,他亲手挖出了自己的双眼,小心地用体内剩下的所有神力包裹起来,妥帖地存放在神座之下最安全的地方。 这样一来,存在于他双眼之中的法则本源就不会被破坏,这个大陆就不会彻底崩塌。 安明晦说过喜欢那个大陆,也喜欢这双眼睛,他都记得。 *** 大陆的歷史上曾有过一段灾难降临的时段,被后来的人们称为诸神黄昏。 那一天,神界崩毁,众神死去,大陆上也被无边无际的灾难所笼罩。 无数的信徒失去了信仰,世上再也没有了能够降下庇护的神明。 数不清有多少个学者致力于挖掘推测诸神黄昏的来由,却至今无人能够真正知晓这突如其来的灾难究竟是因为什么。 第81章 阴与阳 任务进程:06 执行者:安明晦 当前世界身份:奸臣、反派 任务目标:未知 任务流程:待读取 备註:本世界人物身份死亡后, 执行者自动进入下一任务世界。若执行者被判定为刻意避免接触主角并逃避任务, 将进行灵魂销毁。若主角死亡, 则任务世界崩溃。本世界所提供流程仅供执行者参考。执行者不得向任务世界的人物透露不属于本世界的信息。 这次那位神秘的开发者似乎并没有留言。 安明晦大致扫了一眼这熟悉的面板,随后又看了看周遭的环境——还是在夜里,从这古色古香的床帏及屋内摆设看来,应该又是一个古时的世界。
第137页 他睁开眼的时候正躺在床上,大概原主也正在休息, 于是他就闭上眼,干脆顺应这时间段继续睡下去, 也好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情况。 *** 当安明晦在清晨睁开眼睛时,就意识到这个世界依然非常有特色,并且即将再一次给予他全新的体验——连姓名都被剥夺的体验。 这一次的原主,是双生子中的弟弟,也是一个从出生就被剥夺了身份的可悲之人。 常国有一说法, 双生子代表着不祥,若不将其尽数溺死,日后必将招来祸患。且若是只留其一, 则另一子也註定无法成活。 而安家世代为官,这一代的安家家主与其妻子伉俪情深, 不曾纳过妾室,安夫人却因诞下这对双生子而伤了身子, 从此再难生育。 安家不可无后, 可又该拿这对孪生兄弟如何是好? 于是在百般思量过后, 安家主最终还是决定铤而走险, 将双生子这一事隐瞒下来,杀了那日负责接生的稳婆和侍女,对外宣称安夫人只生下一子,起名为安明晦。 从此,原主便成了一个连姓名都无法拥有的影子,终日蒙着一张面具,对外只声称是天生面有恶疾,丑陋难当,恐惊了人。他修习武艺,以侍从的身份跟在兄长的身边。 原主心里也清楚,自己被留下的原因不只是因为那双生子命数相系的传言,更是因为有这样一个面容完全一样的影子存在,可以为兄长挡去许多可能的祸患。 这种事情在安明晦看来是非常荒谬的,却也明白无论多么荒谬的事情,都会有人深信不疑且付诸行动。 他从床上坐起身,来到桌前看着镜中那张稚嫩青涩的面容,缓缓地张开嘴伸出舌头,看清了那纹在舌面上的莲花图案。 这个图案是用于区别他和兄长的标志,但又不能纹在可能会被人发现的地方,便选择纹在了隐秘的口腔中。 当初纹上的时候,原主应当是疼痛难忍的。 无奈地摇摇头,安明晦走出外间,用侍女提早放在外面的清水洗漱好后,又回到里屋拿起了桌上那个白铁面具扣在了脸上,那冰冷的金属触碰到面颊时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面具是为他特意打造的,与寻常面具不同,就连眼睛处都覆着一层轻薄的白纱,料子是特意寻来的,不会阻了他的视线,又令外人无法透过这狭小的缝隙看到他的眼睛。 想到原剧情中日后原主和这次的主角会有的纠缠,他就觉得一阵头疼。 这次说不定会是他做得最成功的一次反派任务呢…… 心里胡思乱想着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剧情,安明晦动作上还是十分利索地收拾好了自己,推门出去,在这盛夏的清晨早早地站在了兄长的房门外,安静地等着兄长出来。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一个样貌与他一模一样的少年才揉着眼睛走出了房门,见到他守在这里后习以为常地笑着道:「早,难得今天太傅给了一天空闲,我们一起去踏青。」 安明晦从未有过兄弟姐妹,如今面对这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还真是十分不适应。 他的兄长与其他几位权臣之子,都是自小便在宫廷内与皇子们一起由太傅进行授业,此举既是皇帝为了彰显皇室对臣子的亲和,也是为了让皇子们自小便和未来的臣下进行接触,也算是种人脉上的拉拢考验。 这段时间正是盛夏时节,天气炎热难当,不知皇帝是一时兴起还是如何,便允了他们这些人一併去到避暑用的行宫小住一段时间,说是少年人之间一起出游联络下情感总是好的。 兄长是豪爽开朗的性子,在书院里与年龄相仿的少年们关系都很不错,至于其中最特别的大概还是要数…… 安明晦没有说话,只抬起手指了指院门外的方向——他的声音自然也是见不得光的,对外始终宣称为天生无法言语——那外面正守着一个瘦弱的少年,期待地盯着紧闭的院门。 他的孪生哥哥几乎是立刻就领会到了他的意思,随后明朗的表情一下子就垮了下来,眉头皱得紧紧的,看得出是相当不欢迎这位访客。 「啧,怎么又来了?总这样缠着烦都烦死了……」 合格地扮演着一名不能言语的侍从,安明晦透过眼前那层薄薄的纱,看到兄长的眼睛快速地转了转,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一般,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意,然后就快步走向院门,一把将其推开。 「七殿下?」他的兄长故作惊讶地看向等在门外的少年,仿佛真的因为对方的出现而感到惊讶一般,「这么早前来,可是有事?」 看到他的兄长后,少年立刻露出了高兴的笑容,仰头巴巴地望着对方,回答道:「今日太傅给了假,想来找安哥哥一起玩。」 「原来如此,可是……」兄长面上露出犹豫为难之色,嘆了口气,「实不相瞒,我十分喜爱的一枚玉佩大概是不小心被落在了哪里,想着应当就在这院落附近,如今正要去寻。」 安明晦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无声地在心中嘆气,完全预料得到接下来的发展。 果不其然,少年果然兴沖沖地主动提议道:「那让我来帮忙,找到之后安哥哥可以陪我玩吗?」 「承蒙七殿下好意,若能劳烦殿下帮忙,那安某自然是不胜荣幸。」 三言两语打发走了这个小麻烦精,与他同名的这一个「安明晦」带着他转身走出了不远,就立即原形毕露地转过身,笑眯眯地凑上来抱着他的胳膊,讨好似的商量道:「初二,我昨日约了三殿下和四殿下外出踏青,可是放七殿下自己一人若是出了意外便不好了,你看……」
第138页 原主没有姓名,只被称作「初二」,一是因为这称唿与他侍从的身份颇为相符,二也是在暗中对应着他乃是双生子中第二个出世的那一个。 虽然说都是十三四岁的半大少年,一个两个心智还尚未成熟,但安明晦还是觉得自家兄长这般做法颇为坏心。 其实兄长对待七殿下的态度常常是不太恭敬、甚至说得上是轻慢厌恶的,像是今日这般已经足够异常,可惜那小傻子却是什么都没看出来,还在那兀自高兴。 在他来到这之前,原主也经常会在自家兄长的要求下摘下面具换身衣服,代替兄长去做一些兄长自己不想去做的事情,其中也包括打发这位七殿下。 安明晦点头应下了兄长没有说出口的话语,然后比划着名手语提醒道:早去早回,多带侍卫。 「那是自然,我就知道初二你最好啦!」高兴地欢唿了一声,他的兄长热情地拥抱了他一下,像是没有骨头似的挂在他身上半晌,亲昵地许诺,「我会给你带好吃的回来的,下次带你一起出去踏青,就我们两个!」 看着自己的脸对着自己撒娇可真是种新奇的体验。 原主一向是冷漠阴沉的性子,只会平淡地服从命令,甚至于内心对于这个兄长和安家乃至整个皇室都是仇恨的。而安明晦则是看得很开,甚至还有心情拍拍兄长的肩,再次叮嘱这个跟自己长相一样、性格却格外活跃的少年注意安全。 他的兄长贴在他耳边小声补充道:「你只要看着他不出事故就好了,不用装成我陪着他胡闹,让他撞个钉子也好,省得总不长记性。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而已,奈何不了我们的。」 安明晦尽数应下,然后站在原地目送兄长开心地跑走,然后才运起轻功,纵身隐匿到七皇子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安静地做起了看孩子的工作。 默默地看着那个瘦弱的少年认真地在每一个草丛间翻找玉佩的模样,安明晦思及这一切的源头,不由得抬起手隔着面具轻轻摸了摸自己眼睛的位置。 这个世界的住民,眼睛大多是棕褐色的,有着深黑瞳色的人可谓凤毛麟角,也有说法言天生黑瞳乃是祥瑞之兆,註定要富贵如意一生。 荒唐的是,他们这对代表着灾祸的双生子,恰恰生就了两双黑眸。 偏偏还惹来了一代帝王年少时的一眼惊艷、一见钟情,又牵连出数不清的恩怨纠缠。 安明晦摇摇头,话语尚未出口就被含回了口中,只余下无声的一句:「一个两个,尽会胡闹。」 第82章 阴与阳(2) 年幼的小皇子看起来傻得让人心碎, 在这三伏天里顶着烈日,弯着腰认认真真地找遍了每一个草丛, 看那样子像是恨不得连土堆都挖开来看看。 这小模样看在眼里可真是让安明晦发愁了一把,既困惑于一代帝王小时候怎么这么傻乎乎的, 又有点不忍心就这么放任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就这样死心眼地寻找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玉佩。 起初他还想着:再等一会儿,这傻孩子也就该放弃了。 没想到这位七殿下毅力惊人,硬是到处找了一个半时辰, 一张好看的小脸被晒得通红, 脸上的汗水不停地滚落, 身上的衣服也弄脏了, 看起来分外可怜。 再这样下去就算没累坏也要中暑了。 这样想不太好, 但安明晦当时确实忍不住在心里感慨道:傻成这样该是可以跟赤鸦媲美了。 微微犹豫了一下, 他还是回了兄长的屋内,摘下了面具后熟门熟路地从叠放整齐的衣服中挑选出了一套与兄长今日所穿一模一样的, 仔细而又快速地穿戴整齐,最后把头髮也梳成同样的款式,这才出了门。 正因为原主时不时会扮成兄长的模样,所以兄长的衣服大多都是有两套的,而且院落里也从不会留人服侍。 安明晦推门走出院外,先是回了自己住的屋子随手拿了一张手帕,然后才去找了看起来脑子不太灵光的七殿下。 「七殿下,」看着那蹲在草丛旁的瘦小身影,安明晦温声唤道,「玉佩已经寻回了, 承蒙殿下厚爱,还请去清洗休息一番。」 闻言,七皇子站起身,转过头看向他,眨了眨眼睛:「安哥哥?」 上一次被人这样称唿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想起以前的事,安明晦有一瞬晃神,不过那只是很短暂的一瞬间,他表面上依然如常地笑道:「麻烦七殿下陪着我找了这么久,之前我许下的承诺,也一定要履行才是。」 在说话的同时,安明晦用手里的手帕轻轻为七皇子擦着脸上的汗水,目光沉静地对上皇子殿下明亮的眼睛。 七皇子的生母仅仅是一普通民女,自诞生起便不受重视,身边的下人待他也多有轻慢,日常开销被剋扣更是常有的事。虽然仅仅比安明晦小了半岁,但由于吃食也受了剋扣,于是在长身体的年纪营养跟不上,矮了他小半个头不说,而且还瘦得可怜,套着一件洗得有些旧了的外袍看起来格外弱不禁风。 不过那张小脸倒是依然继承了之前每一个主角的优良传统,即使气色不佳也依然看着十分讨喜。 小皇子微微抬着头,难得收到来自这个漂亮哥哥的善意似乎让他有些受宠若惊,近似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安明晦的双眼:「只有安哥哥自己吗?你的那个侍从为什么不跟着你?」
第139页 「我交代初二去做别的事了,在这行宫里哪还需要人随身保护?」轻描淡写地揭过这个话题,安明晦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像兄长一样爽朗,笑着问,「所以殿下有什么想玩的?我都可以奉陪。」 「只要有安哥哥陪着,什么都好。」七皇子笑得弯了眼睛,让人丝毫看不出这样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日后会成长为心思深沉、杀伐果断的帝王,「安哥哥不要再叫我殿下了,我听不习惯,直接叫我的名字不可以吗?」 就算再不受宠,那也是皇室的血脉,按理说安明晦应当谨慎地处理自己和这个小皇子之间的关系,但对上那双巴巴地望着自己的眼睛时,他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可以是可以,但也只能私下里叫叫,在外人面前还是要注意仪态才好,你说呢,庭深?」 然而名为陆庭深的皇子殿下却是只知道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个没完,似乎是被那黑眸里盈满的笑意迷了心神一般,连话都顾不上回了。 被人这样盯着,安明晦就算已经差不多习惯了也还是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庭深当真这样喜欢黑色的眼睛?」 当初陆庭深初次见到他的兄长,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的眼睛好漂亮啊。 「安哥哥的眼睛自然是我见过最为好看的。」陆庭深抬头看着面前身穿白衣的俊美少年,只见对方眉眼之间盈着笑意,看起来柔软又美好得不可思议,恍若高天流云一般。他几乎从没有见过「安明晦」对自己露出这样柔和的神情。 「不过我知道的,安哥哥不可以和我走得太近,你贵为安家长子,以后是要辅佐我的某位皇兄或者皇弟的。」话锋一转,七皇子殿下显然很有自知之明,重新低下头,语气也不复方才的欢快,听起来有几分脆弱无助,「我出身卑贱,所以自幼我喜欢的东西都不会真的变成我的,我已经习惯如此了,没关系的。」 「庭深?」眉心蹙起,安明晦看不清低垂着头的陆庭深此时面上是什么表情,却也还是对这种自暴自弃般的想法十分不贊同,「你怎能有这般想法?」 「即使日后入朝为官,我要辅佐的也仅仅是一个能使天下安定、百姓和乐的明主,而非一个出身尊贵之人。」 他本还想再说几句,然而话还没出口便余光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走向这边,惊讶之下未出口的那些话也忘了个干净。 把自己打扮成「初二」的兄长不紧不慢地走到了他的身后,像模像样地对着面前的七皇子行了一礼,随后又在陆庭深看不见的角度偷偷碰了碰他,像是在提醒他不要愣着。 安明晦:「……庭深,劳烦你且等下。初二,你随我来,我有话要问。」 在得了陆庭深的点头后,安明晦就匆匆拉着自家兄长走到了远处的角落里,低声问道:「兄长这是做什么?不要胡闹。」 「哪里胡闹了?我躲在一旁瞧你和那个烦人精聊得火热,想凑近来听听而已。」安兄长在面具之下笑弯了眼睛,似乎是当真觉得这样互换身份颇为有趣,话里话外又有些埋怨的意思,「你都没那样好声好气地跟我说过话呢,我平日里怎么逗你都不肯出声。」 「此一时彼一时,平日里我自然不可轻易讲话。」 「哼……而且你倒是给我应下了一个好称谓。」兄长不太高兴地嘟囔道,似乎是真的对此感到不满,「我可不想叫那烦人精叫得那样亲昵,也不想被他喊什么安哥哥,我可没有他这么个弟弟,我的弟弟明明……」 「咳咳!」 干咳几声打断了自家兄长即将说出口的话语,安明晦再次抬眼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听见刚才的对话后才放下心来,无奈地劝说道:「何必如此讨厌七殿下?虽说他现在不受圣上宠爱,但至少对你的一片赤诚是不作假的。」 「即使不谈身份地位,我也还是不喜他那眼神。」说着,真正的「安哥哥」瞥了一眼远处七皇子等待着的方向,从那语调就听得出他是发自内心不喜欢这个傢伙,甚至也许称得上是厌恶,「不过是黑瞳罢了,有什么好瞧的?看那盯着的模样,活像我是个什么稀罕物件一样。」 「……我不求你二人结交,只希望至少不要交恶。」那毕竟是未来的天子。 根据曾经的经验,安明晦知道那些关于未来的剧情大体上看看也就罢了,未来真正会变成什么模样,永远都是无法料定的。 就好像他知道自己不会像原主那样暗地里使计陷害兄长将其置于险境,更不会在对方中了奸计失踪在外时顶替掉对方的身份地位。 原主平白成了一个附属品般的存在自然是无辜且可怜的,但安明晦也实在不觉得这些仇怨应该被归结在另一个双生子的身上。 「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面具下与他一模一样的那张脸笑得开怀,对方拉住他的手腕,亲昵地小声说着话,「我只是担心你被他骗了去。这宫廷里人心险恶,谁知道这个七殿下是否真的如表面上看起来这般懵懂无害?爹娘不在时,你我真正能相信的不就只有彼此吗?我身为兄长,自然要好好看顾着你才行。」 安明晦摇摇头:「我只是一个影子,就算庭深真有什么心思,该担心的也是兄长你自己。」 而他的兄长听了这话似乎又变得更不开心了,抬起一只手指戳了戳他头上戴得端正的发冠,低声道:「什么影子,你是我弟弟,虽然现在不能被人知道,但日后待我辞官归隐,就帮你扔了这张面具,然后你我二人就去週游天下,你想看什么我都会带你去的。」
第140页 小小年纪,心思倒是不少。 他不由得失笑:「好,是我失言了,还请兄长见谅。不过七殿下已经等了很久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安哥哥点点头,一边跟在他身后迈步走去,一边还不忘了再次小声提醒:「你不要跟他走得太近,也不要再看他可怜就心软。」 安明晦一一应下了,心里只觉得这群半大少年有时候也真是挺有意思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安哥哥的工作日记: 今日,初二不知怎的像是转了性子一般 感觉他今日好像活泼了许多,比以前爱笑了许多 我的弟弟笑起来的模样比以前那冷冰冰的样子好看得多 就是不知他和那烦人精的关系怎么变得这样好了…… 第83章 阴与阳(3) 那边陆庭深独自坐在庭院里的一块石头上, 百无聊赖地晃荡着两条腿,一双浅棕色的大眼睛却是带着炽热的笑意盯着安明晦他们离开的方向看个没完。 「安明晦……明、晦……初二……面有恶疾……天生失语……」口中低声念叨着这几个看似关联不大的词语, 陆庭深脸上的笑容却是逐渐加深了, 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宝藏一般,「可真是个不得了的秘密, 看来安相也不是什么安分的臣子。」 待到那两个人终于谈话完毕向着这边走来时, 陆庭深从善如流地收起了自己满是兴味的眼神, 笑得天真无邪地跑过去抱住安明晦的腰身:「安哥哥,你要陪我玩些什么?」 「你想玩什么, 我都可以奉陪。」 「当真?那我且先想想……」陆庭深作出思考的模样沉默了半晌,而安明晦始终耐心地等待着,没有露出分毫不耐的神情,时间久了却也不免有少许走神,于是正当此时他突然开了口,「安明晦。」 没头没尾的一声名字叫出口,站在他面前的安明晦和对方身边的「初二」同时下意识偏头看了过来,这种反应让陆庭深觉得有点意思, 但也只是在心中琢磨, 面上则依然滴水不漏地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很多受家人喜爱的孩子名字中都带着特殊的含义, 所以想知道安哥哥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 「是安于明晦的意思。」安明晦微笑着回答了这个问题,「明晦便是明暗、阴阳之意,爹娘当初取下这个名字,便是希望我不论身处何时何地,都能安稳泰然、不骄不躁。」 把这个名字放在舌尖上又默念了几遍, 陆庭深才笑着点点头:「那安哥哥应当是世间最当得起这个名讳的人了。」 「庭深谬赞了,这样的名头我却是受之有愧,毕竟虽註定要入仕,但我其实志不在此。」说着,安明晦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靠后的兄长,带着笑意继续说完剩下的话语,「大男儿志在四方,仗剑天涯、云游四方才是我心嚮往之的生活。」 就这么被孪生弟弟道破了自己的心思,安哥哥顿时就有些不自在了,一边庆幸脸上的面具还能遮挡一番,一边又忍不住在七皇子看不见的角度里偷偷戳了一下自家弟弟的腰身表示不满。 现在面前的这一个安明晦的确是陆庭深见过最担得起那几句形容的人了,在此之前他还真想像不到在这尔虞我诈的朝堂之上、宫廷之中,竟然还真会有这样风光霁月的人? 一个人周身的气质是很难掩饰的,而这个作假的安明晦仅仅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便能让人感觉到温和柔软的气息,令人忍不住想要放松下来,想要亲近信任这个人。 面前这一位与之前的安大公子相比可是要成熟稳重得多了,只可惜这伪装掩饰的功力还差了点,暂且还做不到以假乱真。 一边与安明晦随意地闲聊着,陆庭深一边抬眼专注地望着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瞳,时不时也会瞥一眼安静地站在一旁的「初二」。他仔细地藏好自己眼底那过于锋锐的贪婪之意,以免惊扰到面前这两位互换身份的安哥哥。 陆庭深是真的非常喜爱那双黑瞳,那黝黑而灵动的眼眸总能令他回想起小时候在院子里餵过的那条小花狗。当时他还颇为喜欢那小傢伙的,可惜后来被打扫院子的太监乱棍打死了,虽说后来他也使计让那太监也同样落得个被乱棍打死的下场,不过弄死一个愚笨下人也没什么可开心的。 ——真是抱歉,其实我想要的东西无论是皇位也好,还是活人也罢,最终都必须是属于我的。 *** 开发者寄语:不可思议,您看了那样的剧本,还能心平气和地对待那两人?您要知道这一次的剧本我可是完全没有进行过改动。 安明晦本以为开发者是不打算出现了,想不到才几个月而已对方就又按捺不住了。 他坐在桌前看着面前浮现的对话面板,顺着对方的意思回忆了一下这个世界未来的发展,最终也只是平和地笑了笑:「我知道,可我不觉得那些会真的变成现实。」 「我会心悦于他,正是因为这么久下来,无论他变作何等模样、何等心性,都从不曾真正违逆过我的意愿。即使我从没有主动挑拨暧昧,更无惊艷世人之资本,他也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地站到我身侧。」 开发者寄语:我可是从来没有认可过您那些关于主角身份的猜测。 安明晦不急不恼地笑道:「那便当我是自作多情。」 在他所看到的剧情中,以后陆庭深会登上皇位,他的兄长会担任户部尚书的官职,而原主机关算尽,在暗害了兄长之后使计让帝王得知自己的存在,进而使得对方主动为原主铺路,把原主当做其兄长不在时的代替品以寻求分毫安慰。而故事的最后自然是兄长重新回到朝堂,揭穿了原主的阴谋,使得原主被帝王赐下毒酒饮恨而死。
第141页 刚看到这些的时候,安明晦就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实在不认为这种荒唐的事会真的发生。 开发者寄语:而且您真是过分谦虚了,有时候这种谦虚反而会惹人不快。您不会真的觉得自己是个缺乏吸引力的存在? 「我不擅长制造浪漫与激情,如果身边人不会因此觉得我乏味,就已经足够使我觉得宽慰了。」 开发者寄语:那么您明知道自己的结局是什么,却还是一次又一次接受主角的示爱,就没有觉得有点残忍吗? 提到这个,安明晦也觉得无奈,但他的回覆依然是坦然且问心无愧的:「我没有资格代替别人做下决定,但在我看来如果因为註定会死就一味地回绝他人的心意,除却表面看起来高风亮节之外,并不一定会比接受要来得更加体贴。」 开发者尚未回话,这次交流就被一阵敲门声所打断。 起身去开了门,果然看到他的兄长站在门外,硬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话,大概就是对方那阴沉沉的脸色和手里抱着的一盆……草? 这么说或许有些武断了,但那蔫蔫的一盆植物看起来实在不太像是能开花的样子。 安明晦透过面具向走进屋子里的兄长投以疑惑的眼神。 他打着手语询问道:今日是兄长生辰,为何闷闷不乐? 「无妨,我进来前查看过了,周围无人。」一边把那盆草放在桌上,安哥哥一边说着,同时从自己怀中取出了一个画卷,「不止我,今天也是初二的诞辰,你上次说喜欢林先生的画作,所以我特意去向先生讨了一幅画来。」 展开画卷,画上描绘的是一片桃林景色,每一处细节都栩栩如生,可见作画者技艺之高超。 安明晦有点惊讶,原主和兄长的关系其实一直处于一个不远不近的状态,他着实没想到会收到来自对方的生日礼物。 「多谢,这画我很喜欢。」抬眼对上自家兄长暗含期盼与紧张的眼神,安明晦不由得失笑,也就跟着从怀中取出了一柄摺扇,递给了从摺扇被拿出起眼睛就一直盯在上面的哥哥,「兄长不缺什么东西,我也就只能献丑,自己绘制了一柄扇子充作礼物,就当是一点微薄心意,还望兄长不要嫌弃。」 「我当然不会嫌弃!」迫不及待地接过那柄摺扇,他的兄长连打开看一眼都顾不上,就直接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怀中,笑得灿烂极了,丝毫看不出刚才进门时还带着恼火,甚至还带着点劫后余生似的庆幸,小声嘀咕着,「我还以为你不会给我礼物的,就像以前一样。」 按照原主和兄长的关系,自然是不可能互赠礼物的,但安明晦自然不能实话实说:「凡事总要有第一次,兄长以前不也没有给过我礼物?」 「虽说如此……可是初二你这段时日真的变化很大,以前你都不愿意陪我讲话的,我就总觉得你是不喜欢我。」 「呵呵……」听出这话语中略带委屈的意味,安明晦不由失笑,也没指出那时候安哥哥自己对于原主的感官也是平平,只带着笑意反问,「那兄长究竟是喜欢我现在这般还是曾经那样呢?」 「自然是现在这样。」眉开眼笑地伸手抱住安明晦的腰身,安哥哥认真地道了一句,「生辰快乐,我的弟弟。」 「生辰快乐,兄长。」 「我不会让你一辈子戴着这张面具的,也会尽我所能补偿你,所以你以后也不许再变回以前那样,要跟我说话,要对我笑,有事情也要跟我说。」 「好。」应下了那些孩子气的要求,安明晦微笑着问,「那兄长是否可以说说刚进门的时候是在生哪门子的气了?」 提起这个,安哥哥就又是一脸气闷:「还不是那个烦人精,我方才下了早课从御书院前来找你时与他遇上了,送了我这盆草说是生辰礼物,我见了他就讨厌,这草待会儿也叫下人拿去扔了。」 「七殿下也是一番好意,兄长何必动怒。」自家兄长怎么就这么讨厌七皇子,安明晦不太明白,但也不妨碍他习惯性地和稀泥,「兄长若是不喜,就交由我来照料,正好我这屋里也少了点花草。」 安哥哥却还觉得这种草没必要留着,经过一番劝说之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那盆草留在了这。 或许少年人的喜恶就是这样不讲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七殿下的工作日记: 孪生子原来真能长得如此相像 然而这性子倒是相去甚远 这是个不错的把柄,不过还是放他们一马,留着平日里逗弄玩玩也不错 初二……呵呵,这是连名字都不配拥有? 还真是有几分可怜 . 虽然好像有点晚了,不过还是欢迎攻控属性的小伙伴参与本人微博转发的抽奖 毕竟要是中了就拥有了安排安宝一整个世界的权利[doge] 第84章 阴与阳(4) 或许少年人的喜恶就是这样不讲道理。 把那盆看不出品种且非常像是杂草的植物摆在窗前, 安明晦心里琢磨着稍后要去了解一下照料花草的方法, 也没忘了叮嘱自家兄长:「今夜的生日宴兄长莫要玩得太过, 毕竟明日还要进宫去参加年宴。」 他们二人的生辰恰好是在年节的前一天, 这日子说巧也巧,但要说不方便之处也是有的。 话是这么说, 实际上安明晦也真的没指望自家兄长能做到自律,毕竟他们两个的性子差得还是远了点,而兄长实在不是什么乖巧安稳的性格。
第142页 所以当天晚上在被兄长拉着偷跑到安府的后花园里时,他也并没觉得出乎意料, 只是无奈地打着手语提醒:被大人和夫人知道会挨骂的。 他现在的身份仅仅是安家捡来的孤儿侍从,所以自然不能称唿安家主和其妻子为爹娘。 敷衍地点点头, 正在兴头上的安哥哥自然不会把他的提醒放在心上,反而是眼神闪闪发亮地抱着怀里偷拿来的酒罈,提议道:「我们来喝酒, 这是爹爹珍藏的好酒,我以前听他提过,劲头不会很大的。」 安明晦有心制止,但是转念一想十四岁的年纪在这个世界里已经不算是不能碰酒的时候了,就又没了劝说的理由,只能一边表示着「饮酒伤身」一边看着自家兄长打开封泥。 他的兄长并不是不懂分寸之人, 只不过在不涉及原则的一些小事上还是十分不拘小节的,这种时候也往往是谁都劝不住的…… 在兄长的极力劝说下,安明晦也几次实在推脱不过,稍稍抬起面具的下端饮下杯中的酒水, 不过也并没喝太多,只是几杯而已。 剩下的那些酒全都进了兄长的肚子里,于是最终他还是扶起喝得醉醺醺的兄长,小心地绕过安父安母所居的主院,把兄长送回了卧房。 他的本意是把人送回去就离开,但兄长却是死死抱着他不愿松手,迷迷煳煳地用带着鼻音的声音低声道:「今天就别回去了,我们自诞生以来十四年,都还没睡在同个屋檐下过。」 这么说起来倒还真有几分凄凉,安明晦一时也无言反驳。 最后他还是脱下了外衣,在跟兄长一同简单洗漱过后躺在了同一个床榻上,任由身旁与自己有着相同相貌的人凑过来抱住自己。 安明晦闭着眼睛等待入眠,然而没过多久就觉出了不对劲,他睁开眼睛,在夜晚昏暗的光线下只能隐约看到兄长的轮廓,耳朵却能清楚地听见那隐隐约约的哽咽哭声。 「兄长?」他低声询问着,从被子下伸出手去碰了碰安哥哥的脸颊,果然摸到了一手湿润,「这是怎么了,大好的日子里做什么要哭?」 「初二、初二……」见被他发现了,安哥哥更加抑制不住自己的哭声,双手也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像是借着醉意把经年累积的苦闷全部发泄出来一般抽噎着道,「我不喜欢这个安府,不喜欢御书院,不喜欢朝廷……在这里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别说是什么云游四方,就连说话做事都要百般注意,就连在生日宴上与你一起坐在席位上都不可。你是我弟弟啊,我们一起出生一起长大,是彼此最亲密的人,为什么却一定要藏着掖着?!」 「我们一起跑出去好不好?只有我们两个,去一个爹娘找不到的地方,一个你不用再戴着面具、可以跟我一起走在街上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 「兄长,有些事情本就是错误的、不讲道理的。」安明晦温声说道,伸出手回抱着身边抱着自己哭泣到颤抖的人,「但也是无法迴避的。这样的话以后莫要再说了,若是被安大人听到,又要受罚的。」 「为什么?!我们是兄弟,你本就该是和我一样的,凭什么要像现在这样委曲求全?!那你把那张面具给我,你已经戴了十几年了,之后我来替你戴着它,你就——」 「兄长。」语调沉静地打断了安哥哥激动的话语,安明晦的手臂把对方抱得更紧,安抚似的说着,「爹娘选中了你,就万不可能由我取而代之,旁人或许不知,但他们却是知道的,知道如何分辨你我。」 他舌面上的那个莲花纹路,不就是为了这个而存在的吗。 「可是、可是……」安哥哥也很快想到了这一点,但他仍是心意难平,声音听起来也越发脆弱,「可是我是你的哥哥啊,我本来就应该要保护你的啊,我不想再被你讨厌了……」 「你我二人血脉相连,本是至亲,我又怎会讨厌你?」安明晦摇摇头,继续安抚着,「终有一天,我会摘下这张面具,而在此之前我也依然能够在兄长面前摘下面具,这就足够了。」 「呜……初二、初二、初二……」一遍一遍地念着弟弟的名字,安哥哥带着哭腔恳求道,「你一定不可以离开我……」 安明晦耐心地安慰着身边的少年,这种事情他做得多了,也并不觉得厌烦。 是夜,待安哥哥终于哭得累了,两个相貌完全一样的少年才在床榻上安静地相拥而眠,这如同镜像一般的景象静谧而美好。 *** 宿醉的后果说重不重,说轻不轻,不过还好安明晦早有准备,于是在次日看到自家兄长头疼地躺在床上时,就带着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换上了兄长的衣服。 「今日宫中的年宴就由我前去,但兄长也记得早些起来换上我的衣服,去我的屋子里再休息。」 宫廷里的宴会说精彩也精彩,说无趣也的确无趣,虽然呈上表演的乐师舞女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佼佼者,但毕竟是在宫中,当着皇帝的面,少有人真的能够做到乐在其中。 安明晦这一天就扮作兄长的样子,上午和中午在安府里待着,下午日暮时分就随着安父入了宫中前去赴宴。 这样觥筹交错的场景对于他而言并不算陌生,而且再怎么说也是年岁尚小,不需要参与朝臣们的勾心斗角,他只需要带着得体的笑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就足够了。
第143页 在刚刚落座时,安明晦就笑着向坐在斜对面不远处的陆庭深点头示意过,然而宴席过半时,他发现原本属于七殿下的位子不知何时已经空了,而矮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饭食却并未被动过多少。 他并未在意,只觉得七皇子是个聪慧的孩子,而且在这宫廷之中也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后来安明晦觉得在这大殿里有些闷了,想着祝词已经结束应当无甚大碍,便向身边的安父请示过后静悄悄地起身出了大殿,去到大殿旁的园子里散散步。 现下已经入了夜,他独自伴着月光走在园中并未遇到什么人,而当他绕过一座假山的时候,入眼的却是被束缚了双手捆在树上挣扎个不停的少年。 「七殿下?」 怔住了一瞬过后,安明晦立刻几步走上前,替陆庭深解开了捆绑住双手和脚腕的绳子,皱着眉看着全身狼狈不已、脸上还有几块淤青的少年:「这是怎么了?何人竟敢在宫中造次?」 他看到陆庭深那带着青紫的小脸上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就听对方佯作无事、富有活力地回答道:「我没事的安哥哥,只是和人闹着玩出了点意外,不必为我担心。」 静静地听完了这一番说法,安明晦轻嘆一声,一边注视着陆庭深的双眼,一边用指尖轻轻点了下对方额头上的擦伤:「我不多问便是了。若是不想笑,就莫要强迫自己。」 「……安哥哥的意思是?」听他这么说,陆庭深的笑僵硬了一瞬,接着却还是装傻似的继续维持着那样的笑容。 「野心也好,仇怨也罢,这些并非总是见不得人的。」安明晦从怀里取出帕子,又拉起陆庭深背在身后的手腕,轻轻地擦拭着那挣扎时被磨得惨不忍睹的伤口边缘,「安某虽不够知情识趣,但总还是有三分眼色的。」 看到那伤,他就不由得想着陆庭深在挣扎的时候该是有多疼,但即使是这样对方也还是在拼命想要挣脱,也不知该说是倔强还是傻。 这大概是陆庭深最不想要见到安明晦的时候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身上脏兮兮的,带着伤,与上次他自己故意弄的不同,这次一看便知是刚刚受人欺凌捉弄过,从头到尾都狼狈得无以復加。 然而面前这人却还是一如既往地衣着整齐得体,带着温润的笑意,简直比那一轮悬在天空之上的月亮还要干净皎洁。 两相对比之下,总让他觉得自己越发的狼狈不堪了,就更加不想被安明晦看见这般软弱无力的模样。 他早晚、早晚要把那些人尽数踩在脚下,挫骨扬灰! 「早晚要把那些人踩在脚下,百倍奉还今日之耻。」 耳中冷不丁钻进这样一句话,陆庭深的瞳孔骤然收缩,蓦然抬起头看向面前依然带笑的安明晦,却只见对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温和地道:「你的眼神是这样说的,我猜得可对?」 陆庭深尽可以继续装傻下去,然而鬼使神差一般的,他望着那双漆黑的眼睛,竟然不甘愿再插科打诨下去,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听见自己说出了真心话:「如此,得知我是个表里不一之人,安公子又作何感想?」 「人有两面并非什么稀罕之事,殿下愿意让我窥见另一面,是我的荣幸。」安明晦并不为陆庭深眼中如刀刃般锐利的神色所畏惧,反而抬手按住了面前人的后脑,微微用力就轻而易举地把毫无准备的少年压向自己怀中,稳稳地将其抱住,随后在对方耳边低声道,「而且既然已经被看到了,又何必再多加顾虑?庭深想听我说一句不介意,想听一句温言劝慰,这些都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不需要百般遮掩。」 「十三岁的年纪,即使任性稚气一些也是可以被原谅的。」 第一次像这样被人拥抱着,陆庭深感受着那几乎将自己完全包裹住的温暖,一边在心里觉得这人说的那些话简直天真到引人发笑,一边又控制不住自己抬起手臂回应这个拥抱。 身上那些伤真的很疼,但是像这样被温柔地拥抱着,好像又没那么疼了。 「既然如此,那么安明晦,你听着,我喜欢权利在手,也喜欢你那双眼睛。」陆庭深哑着嗓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终有一日我要这江山为我所有,我要你为我所有,什么行侠仗义四海为家,你想都不要想。」 作者有话要说:  安宝的工作日记: 少年时期总免不了有种种思绪 而这古时的人的思虑又比现世要复杂许多 有时候,就连我也摸不准他们的心思 第85章 阴与阳(5) 安明晦这下觉得有点为难了,因为再怎么说明面上的安家公子还是他的哥哥, 虽说他觉得以陆庭深的敏锐应当是早就注意到了异常, 但对方突然这样指名道姓地说话还是让他有些拿不准。 而他这小小的走神则是很快就被陆庭深察觉到了:「怎么,在考虑如何向我解释你这相差甚远的态度?那我还真想听听你的说法。」 显然如今尚且年幼的皇子殿下还是不够沉得住气, 这样的挑衅对于安明晦而言实在无关痛痒,只带着浅淡的笑意四两拨千斤:「安某已经说过了,人有两面本是常事,这并没什么可解释的。」 「今日出来参加晚宴,我身上没带什么可以处理伤口的东西, 殿下回去后要记得上药。」
第144页 陆庭深想听的根本不是这些话,他不悦地蹙起眉,抱着安明晦的手臂倒是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只进一步强调:「你可知道, 今日你既知道了我的打算,那从此你要么入我麾下,要么与我为敌,再不会有第三种可能。」 「这倒是让人苦恼了,我向来心思浅薄, 从未打算过入什么阵营。」 这油盐不进的态度使得陆庭深更加生气了,冷声道:「如果我说,那皇位必然会是我的,你信是不信?」 明明是随便说出口被人听到有可能会掉脑袋的话,但早已经知道剧情的安明晦只是镇定地回答:「自然是信的。」 听他回答得不痛不痒,语气里却又带着真诚, 陆庭深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当真再无话要与我说了?」 在听了他这样问过后,安明晦当真思索了片刻,然后便笑着摸了摸七殿下的头,温声道:「多谢殿下昨日送的植株,我会好好照料它。」 「如今天气寒冷,殿下也应当多保重身体,多加几件衣裳。」一边说着,安明晦一边松开抱着面前少年的手,并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大氅,动作温柔地为陆庭深披上,「身体若是垮了,那即便有再广大的志向也无处施展。」 在做着这样的动作时,他也不由得回忆起曾经萧承渊无数次为自己披上衣服的场景,笑意中便不由得多了几分怀念,自言自语道:「世间因果轮迴,当真是有趣。」 摸了摸大氅领口处的那一圈柔软毛领,陆庭深不甘心地哼了一声,到底还是没有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而是嗤笑道:「你信神佛?你觉得那种玩意当真存在?」 这个问题让安明晦犹豫了一会儿,才含煳地回答:「应当算是信的。」 事实上他不但亲眼见过神,甚至还跟神在床上滚过了不知多少次。 要这么说的话大概他也算得上是经歷过各种大风大浪了。 陆庭深眯着眼睛,觉得身上的大氅虽厚实,但却好像还是不如刚才两人相拥的时候那样温暖。 「无稽之谈。若世上真有神佛,那又哪来的那许多不平冤案、贪官污吏?」 被这样直白地反驳了观点,安明晦也依然丝毫不见生气的模样,只依旧温和地点点头:「的确,鬼神一事本就虚无缥缈,真假只由心证罢了。」 ——这样的人真的适合留在官场上吗? 看着面前人带笑的眉眼,陆庭深不由得产生了这样的疑问。他面前的这一个安明晦实在是太过温和柔软,好像丝毫不带稜角一般,让人既不忍心对他恶语相向,又会忍不住担心这样软和的性子是不是总是会被别人欺负了去。 他明明只适合安静地坐在洒满阳光的庭院里,面前摆上一张琴、一壶茶、几卷书,然后带着微笑轻轻启唇念着书页上所写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人心向来叵测,若是没人护着这人,无论在哪怕是都要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哼……」驱散头脑中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陆庭深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抬手裹紧了身上的大氅,似笑非笑地看向安明晦,「我不喜欢亏欠于人,看在今日你多管闲事和这件衣服的份上,我可以应允你,日后不会绝了安家的路。」 这话如果被安明晦之外的人听了去,不但要笑他狂妄,还会觉得他多半是头脑有问题。 甚至就连陆庭深自己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也觉得自己今天可能真是被这个安家的小傻子给影响得变傻了些。 然而只有安明晦听完了他的话后,认真地点了点头,微笑着回道:「那就多谢了。」 于是陆庭深又一次盯着那笑脸注视了良久,他想:安家的这个小影子真是古怪,明明不沾风月,却总让人生出天下风月皆不如他的念头。 *** 这天夜里安明晦回到安府之后,没过多久就等到与他临时交换了身份的兄长敲门进了房间,一进屋就摘了面具,与他模样相同的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心虚地凑过来认错:「辛苦啦,我也没想到那酒后劲这么大……」 「无妨,但还望兄长日后莫要贪杯,毕竟身体为重。」一边说着,安明晦一边开始着手解开自己的衣带,「先把衣裳换回来。」 安哥哥站在原地看着自家弟弟更衣,目光扫过那露在外面的脖颈和里衣下隐约看得出线条的腰身,屋里烛火的光亮摇曳闪烁,映着那人柔和的眉眼平白生出几分旖旎气氛。他眨了眨眼睛,似乎十分不解地道:「分明是同样的脸,却总觉得初二要比我好看许多。」 「那就先谢过兄长抬爱了。」 见安明晦差不多快要脱好了身上的外衣,安哥哥也连忙着手开始解开自己的衣襟,一边宽衣一边又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说起来,今日天气如此寒冷,你就只穿了这些出门?」 「出门时穿了大氅,不过方才在宫里时被我自作主张给了七殿下。」提起这个,安明晦才意识到把兄长的衣服擅自借出去不太好,便又歉意地补了一句,「兄长若是介意,我之后就再去置办一件新的。」 安哥哥当然不会在意一件衣裳。 但是他在意安明晦和陆庭深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近了。 「你答应过我不会和他走得太近的。」 他愣了一下,随后又继续整理手上脱下来的衣服,把它们逐一整齐地放到桌面上,嘆着气道:「兄长,就当是我多管闲事也好,可否答应我不要与七殿下交恶?如果可以的话,也希望你能劝劝安大人,不要让安家太早选定阵营。」
第145页 「安家早已定了阵营。」安哥哥定定地看着他,沉声说话的模样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宸妃娘娘与安家血脉相连,况且三殿下向来出众,安家自然是要支持他的,万不可能支持一个民女生下的废子。」 安明晦眉头一蹙:「兄长慎言。」 见自家弟弟微微沉下了脸色,安哥哥一边觉得委屈,一边又不敢再多说下去,刚刚升起来的那点气势霎时间荡然无存,只抱着怀里刚脱下的衣服低声道:「我不喜欢他。」也不想让你喜欢他。 到现在安明晦还是不懂自家兄长为何会讨厌陆庭深,只能解释道:「即便心有不喜,也莫要交恶,就当是我这做弟弟的一点小心愿,兄长也不愿应下?」 「你的愿望,我当然愿意答应。」安哥哥闷声说着,抖开手里的衣服为安明晦披上,免得他只穿着里衣着了凉,「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何要这样看重他?」 「初二,你有我在不就可以了吗?就像我也只要有你就足够了一样。为什么偏生要在意那七皇子?」 安明晦当然不可能告诉他陆庭深以后是要成为一代帝王的。 所以他只能垂下眼帘,避开兄长的视线,轻声说着谎:「大概是处境相仿,感同身受。」 此话一出,安哥哥顿时哑口无言,慌张得不知所措,再不敢多说什么,只低着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 安哥哥上前一步,紧紧地抱住了他,声音中带着懊悔,还有几分不安:「对不起,我只是担心初二有了别的友人,就不再需要我了,我不该凶你的……」 殊不知,正是安哥哥这样过分依恋的表现让安明晦茫然地眨了眨眼,脑子里升起了一个可怖的想法:他的兄长和陆庭深两个人,到底谁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当初读完剧情,他先入为主地觉得与自己毫无亲缘关系的七皇子就是这次的主角,但是仔细想来按照他拿到的那些剧情,如果要说安哥哥是主角似乎也找不出什么错处。 已经很久没有因为任务而发愁过的安明晦一边伸手回抱自家兄长,一边为自己那大胆的猜测感到阵阵头疼。 辨认不出主角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归是多有不便的。 正当他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出神的时候,就看到面前再次出现了一个熟悉的悬浮框。 开发者寄语:实在想不到您竟然会有这样的困惑,我真诚地邀请您接受我赠送的附加小任务,完成后的奖励就是主角的真实身份,您觉得怎么样? 安明晦:…… 作者有话要说:  剧组的幕后撕逼 安哥哥:话不多说,这个主角的位置我要定了(微笑.jpg) 七殿下:跟我抢东西,我看你是不知死活(微笑.jpg) 安宝:真让人头秃.jpg 第86章 阴与阳(6) 那天晚上在回到自己住的屋中后, 安明晦才嘆着气回答了开发者的那个提议。 「你既说了想不到,那便是说明我最初的判断应当是正确的,否则你怎么会等到现在才这样说?」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 那位不知真身何在的开发者陷入了沉默, 良久没有给他回应。 其实这句话才是在诈对方的回覆,安明晦本来对于猜测开发者的心思根本没有把握,毕竟对方的性格非常怪异, 根本让人无从捉摸。 他想着这个脾气古怪的开发者好像也并不总是那样精明,也会有犯傻而不自知的时候, 于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看你这反应,我大概是说对了?这次算不算是我略胜一筹了?」 又是一段死一般的沉默, 那个熟悉的对话框久久没有跳出来。 「咳……」没想到这点小事会让对方耿耿于怀到自闭的地步, 安明晦尴尬地咳嗽一声,话锋一转,「抱歉, 不要这么介意, 是我不对, 不该笑话你。你想让我做什么事情,我答应就是了,若我做成了,你就告诉我每一次的主角究竟是不是同一人,如何?」 开发者寄语:你知道上一个妄图算计我的傢伙最后是什么下场吗? 「好了,不要生气了,好歹你我也认识了这么久, 就原谅我一次可好?」安明晦好脾气地笑了笑,并没有被那句话里隐含的威胁意味吓到,「说来我也还没有好好感谢过你,那么多次离开时都帮我屏蔽了知觉。你我之间并没有针锋相对的必要,偶尔静下来好好说说话不也很好吗?」 开发者寄语:说得不错,可惜我并没有必要跟一个随手就能抹杀的低级存在交流。 他眨了眨眼睛,有些纳闷:「最近这几个世界你时不时会出现,我以为是想跟我进行交流的意思。」 说完这句话之后那个对话框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让安明晦意识到自己可能又不小心把开发者给气到了。 于是他再次弱声弱气地道:「你别生气,我不再多说就是了。」 不过颇有些脾气的开发者从那以后并未再说哪怕一个字,似乎真是生气了。 而且这气性一起,就是将近十年。 十年的时光里,安明晦眼看着原本势盛的几位皇子一个接一个的因着种种原由而失了圣心,眼看着安家由原来的权倾朝野走到落魄失势,心下有几分感慨,却也并不惊讶。 安家站错了队伍,这种事情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更遑论朝堂上还有那许多人打着落井下石的心思,只要抓到一点机会就要极力打压。
第146页 而陆庭深这些年在崭露头角的同时,也在逐渐地疏远与安家的联繫,偶尔遇见也不会再像最初那样追上来笑着喊几句「安哥哥」,而是面色如常地点头问候,仿佛彼此只不过是一面之交罢了。 当今圣上龙体欠安,余下的几位皇子之间暗地里更是斗得越发激烈,在这种情势之下暂避锋芒并不是坏事,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不过要时常忍受来自对头的冷嘲热讽或者欺压罢了。 而对于现在的安家而言,最为棘手的死对头大概就是任户部尚书的张霖了。 此人有点小聪明,却又无成大事之深谋远虑,可谓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偏偏却又是个不懂得收敛的嚣张性子,在陆庭深得势之后犹犹豫豫地站了七皇子的队,如今见自己支持的皇子越发有了赢面,便也跟着越发嚣张起来。 再过半月,便是皇帝的六十大寿,届时群臣百官、后宫嫔妃和他国使者皆会送上贺礼,还要安排各地享有盛名的伶人前来献艺。 这样的场合,要想动些手脚、给人使个绊子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所以当安明晦私下里被安家主找去,听着对方面色铁青地下了命令时也并未感到有多诧异。 这个命令是,在皇帝的寿宴上以女子扮相,代替因手腕受了伤而不能前来献艺的伶人抚琴奏乐。 原本的乐师乃是江南一带享有盛名的琴师,向来以琴艺超绝、貌若谪仙闻名,如今她不能来,原本的节目就势必要另找人来替代,但找上安家的公子来做这种活计,就是明晃晃的羞辱了。 安家不愿意让他的兄长去做这种事,而让他这个影子去做,说来也是再正常不过,毕竟当初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留下了他这张可能会招致祸患的脸。 安明晦打着手语询问:此事公子可曾知晓? 安家主沉默片刻,随后才答道:「此事不要让他知晓。」 果然如此,如果早先被兄长知道了这事,那兄长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他这样做,这一点安家主也看得清楚。 于是安明晦没再多问一字一句,只应下了这件差事,在被告知了寿宴上要弹奏的曲目之后便欠身准备退下。 「初二,」在他将将走到书房门口时,安家主突然出声叫住了他,却又沉默半晌,才堪堪开口问道,「你可憎恨我们?」 此时他的指尖刚刚碰到门框,在上面停滞了片刻,随后又从门上移开,转而抚摸了一下自己面上所戴的面具边缘,稍作思量,这一次直接开了口回答:「予我性命,却夺我姓名,故而无仇无怨,亦无恩无德。但若问是否憎恨,却也是恨的。」 于他而言这只是又一次特殊的体验,虽不风光,但也并没有什么苦痛,然而对于原主而言却是被毁了一生,所以他还是代替原主说出了这一个恨字。 这之后他没有等安家主多说什么,便推门离开了。 *** 寿辰当晚,安家主果然并未带安哥哥一同前去,只是与他知会了一声,说是自己有事要初二去做,便把人要走了。 安明晦是在安府中换了衣裳才与安家主一同出了门的,他未施粉黛,只在面上戴了一层多是女子佩戴的面纱,便顶着这一身轻纱罗裙走了出去。 这种事在古人眼里自然是莫大的折辱,但安明晦也不知自己是因为走过的世界多了还是因为本就生于现代,对于这种事情只是觉得有点尴尬和不自在,倒没觉得是什么涉及尊严底线的大事。 除却这身女子的衣裙外,其他事宜就更加不会令他感到为难,且不说抚琴这事他早已熟之又熟,即使面对的是帝王与众多高官,也还不值得他为之怯场。 说到底还是这轻飘飘的衣服最让他不适应。 他的曲目排在十分靠后的位置,抱着琴在大殿外等候了许久,才终于等到负责相应事宜的太监匆匆走来告知他准备入殿。 这属实让安明晦松了口气,即使身材瘦削并不会因裙装而显得壮硕怪异,但他的身量摆在这,穿的又是寻常衣裙而不是唱戏的衣服,在这众多衣着各异的伶人之中也引来了不少注目礼。 早些结束这个差事,早点换下这身衣裳,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待前一个节目结束,舞女们纷纷离场时,安明晦也就抱着琴缓步走入大殿之内,顶着两侧坐席上群臣投来的目光一路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殿前,对着正座之上的皇帝行了一礼,随后便跪坐下来摆正琴身,抬起手腕作势将要弹出第一个音符。 在指尖落在琴弦上之前,他突然感觉到一束格外强烈的视线,抬头望去就恰好与坐在帝王身侧的陆庭深对上了视线,见对方目光沉沉地盯着自己,便隔着面纱回了一个朦胧的微笑。 即使鼻樑及以下的面容都被遮盖,但从眉眼间还是看得出笑意的。得了他这一个笑容,陆庭深的脸色反而变得更加难看,阴沉得像是随时能滴出水来,手指也骤然死死地捏住了手中的酒杯。 这一次视线相对后,安明晦就没有再耽搁,指尖拂过琴弦,带起阵阵行云流水的乐声,正式开始了献艺。 古代的世界也经歷过不止一个了,安明晦的琴艺也早已磨练出来了,然而正当在场宾客尽都沉浸其中时,一道杯子碎裂的尖锐声响骤然打破了这精妙的琴音。 在场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位于高座的陆庭深沉着脸拂袖起身,一掌重重地拍在了面前桌案之上,沉声怒斥:「简直胡闹!父皇寿宴之上竟出了如此闹剧,礼部与吏部之人何在?!」
第147页 作者有话要说:  剧组的年终总结 今日被安宝堵得无言以对的开发者:…………………… 某不愿透露姓名的被压迫人员:诶你脸好像有点红、??等、等会儿、住手为什么要打我 目瞪狗呆的吃瓜群众:这执行者疯起来连幕后黑手都撩??? 导演;恭喜安先生在本年度达成以下成就:从地上跑的日到天上飞的,从人日到神,据不完全统计撩过的男女老少可绕地球三圈,希望明年再接再厉 安宝:?????我不是我没有我不会撩人的qaq 那个……总之祝各位新年快乐 第87章 阴与阳(7) 那吏部与礼部的尚书也同样没料到这一出, 慌忙间来到殿前跪地请罪:「殿下息怒!请、请恕臣等愚钝,不知可是这曲子有何不妥?」 位于主座的皇帝也同样不知自己的儿子是在生的哪门子气,便微微眯着眼看向身边的七皇子,问道:「庭深为何动怒?」 陆庭深转身向皇帝抱拳行了一礼, 不卑不亢地回道:「父皇恕罪,扰了父皇雅兴实在不妥,然儿臣见此等荒唐景象实在不可不出言制止!让我朝左相之子扮作女子模样, 做着些伶人该做的下贱行当,此等荒唐事怎可置之不理?在场皆是有头有脸之人,让诸位他国来使看到这般样子, 岂不以为我常国荒于享乐, 连一国重臣的嫡长子都可做戏子行当?!」 说罢, 他又转而看向跪在殿下连头都不敢抬的两个尚书,并未理会听了自己所言后一片譁然的席中,怒而道:「礼部与吏部向来共同负责这宫宴事宜,如今却令我常国在诸多使臣面前贻笑大方,这岂不是要让人以为父皇是个不懂得体恤臣子、只懂享乐的皇帝?!」 「陈尚书,郭尚书,你二人要如何担这个罪责?」 随着年岁增加, 陆庭深在身量抽长的同时,相貌也变得越发俊朗,剑眉星目,五官深邃,即便是不说话时也依然带着旁人难以忽视的气势, 更何况如今面带怒意,更是压得殿下的两位尚书瑟瑟发抖,说不上话来。 冷哼一声,陆庭深再次向着皇帝一拱手,低头请命:「父皇寿宴不可耽搁,然此事也实在不得不处理,儿臣请愿暂且离席亲自查办此事,还请父皇恩准。」 皇帝近年来身子不好,也越发不喜欢理睬这些事情,听了后只摆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就准了陆庭深的提议,只平淡地留下了一句:「去,此事就交由你负责,该罚的就要罚,不可为了情面大而化小,至于怎么罚你自己决定就是,也不必来问我了。」 「儿臣遵命。」再次行了一礼,陆庭深直起身看向跪在殿下的两位尚书和安明晦,神色莫测地看了一眼仍在席中坐立不安的户部尚书张霖,「那就请安公子、陈大人、郭大人还有户部的张大人与本宫一同走一趟了。」 本就做贼心虚,此时又被陆庭深直接点了名,张霖冷汗立刻冒了出来,还想要张口为自己申辩一番,就看到陆庭深已经转身走下了坐席,面色冷硬地走向殿外,显然是根本不打算听他们多说哪怕一个字。 安明晦一头雾水地抱起琴,依言起身跟在陆庭深身后一同走了出去,而他还没走出几步,就见陆庭深转头看了一眼还跪在原地没来得及反应的两位尚书:「怎么?动作如此迟缓,莫非两位大人不愿与本宫相谈一二?」 说完这句话,他也没有理会那几人的反应,而是又看了一眼懵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人,迳自扭过头去继续前行。 不知是不是错觉,安明晦总觉得他看到七殿下在转过头时嘴角似乎隐隐有所上扬。他也并未多想,只转过头对着面色铁青的安家主点点头,示意对方不必太过忧虑后便跟着陆庭深走出了大殿。 最后他们跟着陆庭深一路来到了距离此处不远的一个偏殿,陆庭深看了一眼衣着单薄的安明晦,转头命令下人去搬几盆炭火过来,随后才背着手一挑眉看向面前三位冷汗涔涔的官员:「那便说说,几位是如何想出这样的主意来给父皇的寿宴添光加彩的?听说这次寿宴筹备时张大人也帮了不少忙,不如就从张大人开始?」 「殿、殿下恕罪啊!」那张霖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头也不敢抬,只急急忙忙地辩解,「那、那江南的琴女抱病无法前来,臣、臣想着陛下的寿宴万不可草草了之,又听闻安公子琴艺出众,便、便想到那常元帝在位时郑太史为博父母一笑,身着女子服侍以乐之,故、故而……」 若换了别人,他必然是要把自己摘个干净,将事情全部推到这安家小子身上的,然而现在质问他的却是七殿下,他自知以自己这点伎俩是根本骗不过这年纪轻轻却眼力极高的皇子,只能拼了老命地为自己辩解。 「那郑太史的爹娘当时已是垂垂老矣、寿数将尽,本宫倒不知道在张大人眼里父皇的身子竟已到了如此地步?」 这样几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实际上却是无异于扣下了天大的罪名。 安明晦抱着琴站在一旁,愣愣地看着陆庭深三言两语就将三位官职不低的朝臣敲打了个遍,一直到最后几句话打发走了那三人,这才转头看向了自己。 如今已经成了最受帝王器重的皇子的七殿下弯了弯嘴角,露出了一个与刚才任何一个笑容都不同的轻快微笑:「本宫向来知晓安公子面如冠玉,却料不到换了扮相也还是貌美如花。」
第148页 也不知道这话该当成是挖苦还是夸奖比较好,安明晦苦笑着抬手摘了面纱,无奈道:「不知殿下打算如何惩处于我?」 轻笑一声,陆庭深转而换上一副轻浮浪荡的神情,一只手抬起安明晦的下巴,像是打量货物一般上下看了看,这才道:「如何惩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本宫自然不忍苛待美人,那不如就罚你让本宫一亲芳泽?」 「……殿下说笑了。」 「说笑?呵,」陆庭深微微眯起眼睛,方才那副轻浮的模样就减退了许多,反而看起来像是隐隐有几分不悦之色,嗤笑道,「这时候知道与本宫讲说笑了?你可知道这入了宫献艺的伶人,本就是任由群臣百官挑选的货色,下了台子后入谁的帷帐都不足为奇。」 「父皇寿宴,有才盛之臣愿意献艺本是常事,但你既已甘愿与那些戏子伶人的表演混在一起,那现在又哪来的高洁骨气推拒本宫的邀请?」 话说到这个份上,安明晦才总算是领会到陆庭深的这份怒气来自何处。 「殿下,不要生气了。」他好脾气地笑了笑,那温和如水的笑容总让观者没法再与他生一星半点的气,「有些事情,并非我想推拒就能推拒的。今日得殿下出手援助,已是至幸。」 陆庭深的神色有所缓和,却依然没有松开捏着安明晦下巴的手指,反而变本加厉地欺身上前,直接把人逼到了墙边,一只手臂撑在墙上,形成了一个几乎把人圈在怀里的暧昧姿势,似笑非笑地道:「你不必道谢,本宫也并未与你说笑,今日你让本宫一亲芳泽,本宫便许你一个心愿,任你是想要真金白银还是权势地位,都可以许给你。」 安明晦微微皱起眉,刚要开口,陆庭深却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迳自低下头极具侵略性地舔咬起了他的唇瓣,在将那两片饱满的唇瓣咬得发红之后又不满足地探出舌尖,强硬地进到他的口中戏弄起来。 昔日身形瘦弱矮小的少年如今已经长得比他还要高上不少,周身也再不见丝毫落魄模样,意气风发,却又霸道得不听人言。 他不由得在心中嘆气:不管到了哪个世界,都还是这么胡来。 也不知这般纠缠了多久,陆庭深才意犹未尽地放过了被亲吻得嘴唇发红的安明晦,笑盈盈地道:「早先听闻莲花味道苦甘清香,如今亲自尝来,却只尝出甘与香来,想必是本宫品得不够仔细,日后还要多加品味才是。」 在说这话时,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安明晦微微张开的口中,看着那因为刚刚的激烈亲吻而尚未收回、微微露在外面的舌面,连带着上面精緻的莲花纹路也被露出了少许边缘。 而这话语本身的暗示意味也已经足够强烈了,哪怕安明晦是个傻子,此时也该能听得懂陆庭深是在告诉自己对方早已知晓他与兄长并非同一人。 「如今木已成舟,不知安公子想与本宫索要些什么?」说着话,陆庭深伸出指尖迫使安明晦张开嘴,目不转睛地欣赏着那终于可以看个清楚明白的莲花纹路,面上的笑意与说话时的语调俱是意味深长,甚至带了几分引诱的意味,「什么都可以说,求而不得的,有心无力的,不敢告知于人的,哪怕是本宫现在暂且不能实现的,日后也定能为你实现。」 偏过头躲开陆庭深的手,安明晦嘆了口气,回道:「谢殿下厚爱,但我并无什么想求的。」经由陆庭深来使自己恢復自由之身固然便捷,但恐怕到时候会落得个无法收场的地步。 本来陆庭深看起来心情很好,但在听了他这话之后,却又立刻恢復成了方才那面色阴沉的样子:「你是想告诉本宫你已无欲无求?」 「自然不是,不过人活一世,平稳安康已是我最大的欲求。」 「平稳安康?」像是听到了什么滑稽的笑话一般,陆庭深随手扯起安明晦身上罗裙的裙摆外沿,几乎是要被气笑了,「这就是你的平稳安康?」 作者有话要说:  未来昏君:想要什么,尽管说 安宝:没什么想要的…… 未来昏君:不妥,本宫怎能平白占你便宜,你要么许愿,要么这次本宫让你亲回去 安宝:?? (安哥哥:???我弟弟怎么还不回家????) . 恭喜七殿下喜提荣誉称号「骚话王」 第88章 阴与阳(8) 「比起我, 殿下或许还是多顾虑几分自身安危比较好。」 说完这句话, 安明晦骤然抬手拂袖扫开从侧面飞来的一支暗箭,紧接着便一把抓住陆庭深,快速地带着对方躲闪到了柱子后方。 事出突然, 陆庭深甚至还没来得及松开抓着安明晦裙摆的手, 就猝不及防地踉跄着撞到了对方的胸膛上,隔着轻薄的衣料很容易就能感受到来自另一人的温度和那人胸口的弧线。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镇定地站稳身子,从贴身的腰带之中抽出了一柄藏匿其中的软剑,低声笑道:「看来我的好四哥到底还是按捺不住了,这性子可是急了点。」 这副全然在意料之中一般的模样令安明晦意识到, 陆庭深早就知道了会有这么一出, 甚至说不定这还是对方亲自推动至此的。 注意到安明晦的眼神, 陆庭深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用气音在他耳边轻声道:「是我拉拢了为父皇查诊的太医,让他告诉四皇兄的人父皇已是强弩之末,最多活不过半月。如此一来,被逼急了的狗自然也就会跳过这道墙了。」
第149页 「然而你我却也跟狗一起被困在这道墙里了。」安明晦无奈地道出了真相, 毕竟这次突然发难是陆庭深临时起意,即使提前有所安排也并未带到这边来,「不算是弄巧成拙吗?」 陆庭深倒并不觉得慌张, 反而游刃有余地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低头在安明晦的肩窝里蹭了蹭,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十分刻意地撒娇道:「别说得这么冷漠, 我现在身陷囹圄,你都不愿意帮帮我吗,我亲爱的安哥哥?」 「你太自负,也太不慎重了。」这样说着,安明晦用脚尖挑起落在脚边的古琴,以琴身做盾挡住旁边飞来的箭矢,同时快速移动到窗边,抬手击倒了第一个撞破窗户闯入殿中的刺客,顺便夺了对方腰间的佩剑,「无论何时,以身犯险总是最下策。」 「莫要与他们纠缠,寻到空隙便离开。」 陆庭深微微歪着头,望着执剑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影,面上的笑意不由自主地加深了许多,同时又兴味地说了一句:「你好像不太高兴。」 抬手挥剑割开了一个刺客的喉咙,安明晦依然背对着他,头也不回地答到:「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我都不会让殿下有所闪失,但倘若殿下始终是这种态度,你我也不必再有所深交。」 「可你对着你的好主子却不会这样说话,反而是言听计从。」陆庭深嘆息着,侧身闪过向着自己袭来的剑刃,反手回击杀死了那个刺客,眼神却依然盯着安明晦的背影,看着那轻薄的浅色罗裙被染上鲜血的颜色,「若你的主子变成了我,你也会那样对待我吗?」 「我从没有什么主子,也不知殿下在说些什么。」 分明方才还吻得难捨难分,现在却又突然换上了这样一副冷漠的态度。 就连应付那些讨人嫌的刺客时陆庭深都有些心不在焉,心里琢磨着究竟该怎么样才能让自己觊觎已久的这一块糕点自投罗网。 他们试图从殿中脱身,然而却还是被刺客们挡住了去路,落得个进退不得的境地,陆庭深却依然是气定神闲的模样:「再过一会儿,宫里的守卫也就差不多该赶到了,不必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话音刚落,安明晦就倏地伸手抓住陆庭深的手臂,勐地用力将人拉向自己的方向,带着人避过那从斜后方飞射而来的箭矢,自己却是闪躲不及,被身侧袭来的刀刃划伤了手臂,闷哼了一声。 皮肉被刺破的疼痛只持续了很短一段时间,紧接着手臂泛起的麻意才真正让安明晦感到头痛,他并未松开拉着陆庭深的手,沉声提醒了一句:「剑上有毒。」 而且能被用于这种场合的,必定是剧毒,难怪起效如此之快。 闻言,陆庭深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心底会泛起一阵惊慌之意,几乎是下意识地按住了安明晦的手臂,虽然在这个情况下抽不出空来查看伤口,但还是厉声道:「调整气息,不要再运气了。」 到现在也还没有援军过来,一个两个都是废物,待这次事结束后他定要严加整顿。 待到他的人终于赶到时,饶是陆庭深也已经形容狼狈,一只手扶着已经站立不稳的安明晦,一只手持剑立在那里,调整唿吸的同时冷眼看着那些刺客被制伏,待到最后一个刺客被一箭穿心时,才不耐地扬声命令道:「速传太医!」 既然刺客已经被解决,陆庭深索性也没有换地方,直接让太医来了这个偏殿,他扶着安明晦靠在一旁的软塌上休息,动作轻柔,语气却是十分严厉:「提起精神,不准睡过去,否则休怪本宫治你的罪。」 可以说是非常蛮不讲理了。 安明晦的头脑已经是昏昏沉沉,但听见了这样一句话之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然而那张苍白染血的面容看起来却显得更加脆弱可怜,他低声道:「不知殿下打算治我何罪?」 陆庭深不假思索地答道:「以色媚人之罪。」 安明晦只觉得自己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有了这么一出,弄得他在失去意识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为中毒而晕倒还是被陆庭深气到晕倒的了。 *** 陆庭深都已经想好了,如果前来为安明晦看诊的太医解不了这毒的话,就随便找个罪名把这庸医打入天牢,关个几年再拉出来处死。 好在那毒虽烈,但要解却是不难,加之治疗得及时伤口又算不得深,前来看诊的太医没费太大力气就为安明晦处理好了伤口,然后也不敢多看一眼身上还穿着裙装的安大公子,留过医嘱之后就赶紧告退了。 这么一会儿工夫,足够消息传到他的父皇那边了,关于刺客的事情他没必要再多插手,他的四哥既然敢迈出这一步,就註定要从这场夺嫡之争里淘汰了。 毕竟是为了救他受的伤,如果他藉此把安明晦留在宫里一夜也并不会引人注意,不过把人带来的安大人怕是一夜都要睡不安稳了,还有现在应该留在安府内的另一个安公子,大抵也不会多安定。 这样想着,陆庭深忍不住扬起一个兴味的笑,抬手招来一个侍从,吩咐道:「去替本宫告知安大人,安公子为救本宫而负伤,本宫心里实在愧疚难当,待晚宴结束后便亲自与安大人一同送安公子回府,在此之前就让安公子暂且在这边歇息。」 心里打着这样的主意,他便特意没有替安明晦换掉身上那身已经有几处被划破的裙装,只脱下了自己的外衫盖在对方身上以免着凉。
第150页 他倒是要看一看,这个安家,这个安相,还有那个安公子,究竟都揣着些怎样的心思。 堂而皇之地占了他看上的东西不说,还摆到他眼前来惹他不悦。今天姑且去瞧个乐子,日后找几个由头,全都弄死也就是了。 这天夜里陆庭深说要亲自送人回府,还真就亲自把人抱出了宫门,上了轿子,在到达安府后又亲自抱着人下来,在安大人的百般劝阻下依然挂着油盐不进的微笑,坚持要亲自把人送回房间,以表歉意。 眼见着在朝堂上向来擅长收敛神色的安相被自己这一番举动急得额头上都冒出了汗,陆庭深一边在心里觉得可笑,一边从容地抱着安明晦进了屋。 进屋之后他先是看了一眼摆在卧房里的屏风,随后才施施然地抱着安明晦让人躺到了内屋的床榻上,期间他又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那扇屏风,有点想嗤笑一声,但还是忍住了。 随后他也没再多做些什么,只是转身离开卧房,对等在门口的安相朗声道:「今日是本宫的疏忽,连累了安公子实在愧疚,日后必将回报今日承下的情。今日寿宴上之事本宫也定会给安公子一个交代,必不会平白让人羞辱了他。」 话音尚未落下,陆庭深便听见身后的卧房里传来一声东西被砸在地上发出的重响,他压抑住嘴角上扬的趋势,故作担忧地道:「是安公子醒来了?那本宫该进去探望一番。」 用着这个由头又戏弄了安相一番,陆庭深这才意犹未尽地收了手,理解地点点头:「也好,那便让安公子好好休息,本宫之后再来探望。」 说罢,他就没再故意找什么别的由头,转身带着侍从离开了安府,一路上心里还琢磨着: 这一母同胞,相貌几乎可谓完全一样,却不知道为何内里就能差距如此之大。平日里在外的那一位在他看来差不多可以说是一无是处,既不够有趣,又不够体贴温润,大概从头到尾也就只剩下那双眼睛还算让他满意了。 不过一旦有了对比,就连那双眼睛也显得少了几分独特的风情。 说来他还真有几分好奇,那躲藏在屏风后面的另一位安公子此刻究竟是何种心情? 不能亲眼得见,实在是有点可惜。 作者有话要说:  安老师小课堂的反派教学 安老师(敲黑板):和主角初次见面时要有礼貌,面带微笑地打招唿,和主角做朋友 学员(记笔记):然后呢? 安老师:然后在主角胡闹的时候要及时制止,不要让主角乱杀人,但语气也不要太重,最好温和委婉一点,不要把主角惹哭了 今日旁听人员陆昏君(回忆):安卿在初识时总是笑颜不散、言辞温润,通常我们做主角的看过那模样之后,就差不多想好了在帮反派毁灭世界之后我们的孩子该叫什么名字了 学员:……???????? 第89章 阴与阳(9) 安哥哥在看到自家弟弟时是什么心情, 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站在床榻边上, 看着自己的弟弟身上穿着已经变得破烂的罗裙,受着伤脸色惨白地在床上昏睡,颤抖着想要伸出手摸摸对方, 帮对方换掉这身不堪入目的衣裳, 却又生怕自己此时不听使唤抖个不停的手会一不小心弄疼了弟弟。 目光扫过安明晦的脸,安哥哥看到了他的嘴唇上有一处小小的伤口, 若不仔细看几乎不会被发现,但仔细观察起来又很容易就能看得出来这绝不像是自己不小心造成的伤。 「初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安哥哥低下身子跪在床边,凑上前去仔细看了看, 那道不起眼的伤口却依然在那里, 并没有像他期望的那样仅仅是眼花造成的错觉, 反而被他看出了那双饱满好看的唇瓣比之平时像是稍微红肿了少许。 心底几乎是瞬间涌上了无边无际的愤怒,他踉跄着站起身,因为动作不稳而撞到了身侧的桌子,摆放在上面的花瓶掉落在地,伴随着刺耳的声响摔了个粉碎。 他不知道自己站在原地呆愣了多久, 只知道当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拿起了放在架子上的佩剑,剑鞘被仍在地上, 自己手里拿着没了剑鞘的利刃,红着眼睛转身就要出门去,却恰好撞见了刚刚应付完七殿下, 开门进屋查看情况的安父。 一进门瞧见他这副模样,安父自然也是大为震怒:「你这是要做什么?!」 「父亲?」安哥哥睁着眼睛,那双漆黑的眼瞳中却少了许多神采,眼眶泛着红色,看起来像是一只失了理智择人而噬的野兽一般,口中自言自语似的呢喃着,「为什么,为什么要初二去做那些事?您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勉强初二去做事吗?初二被人欺负了,我现在就去杀了那人,他怎么敢这样欺辱我的弟弟?」 「逆子,你给我把剑放下!」 对于安父的怒吼,安哥哥却是置若罔闻,甚至抬脚便打算绕过对方出门去,然而还未等他落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略微沙哑的声音: 「兄长,回来。」 「初二!」 听见安明晦醒来,安哥哥立刻顾不上其他,一松手就将手里的剑扔到了地上,飞快地转身回到床边,神情紧张地望着刚刚醒来还有些虚弱的弟弟:「你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已经无碍了。」本来就没受什么重伤,如今解了毒性,更是没什么可担忧的,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够被房间里的争吵声给弄醒,「不必忧心。」
第151页 「天色不早了,兄长也该累了,不如今夜就陪我一起睡。」面上带笑地说着,安明晦见自家兄长的情绪稍稍安定了下来,便对着站在兄长身后面色难看的安父摇了摇头,示意对方有什么事都等到之后再细说。 安父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尽管怒意并未消退,但在安明晦的温声劝慰下,安哥哥还是在替安明晦换下了衣服后,自己也更衣躺到了床上,小心翼翼地避开安明晦身上的伤口抱住对方,低声道:「明明被欺负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只是一点小事而已,没那么严重。」如果不算后来这一段意外之险的话,那原本的那些对于他而言确实也只是一点小事,「你知道的,我在这些事情上向来没那么多讲究。」 「初二!」安哥哥的音量加大了不少,也不知道是愤怒更多还是痛苦更多,他只能用力地抱着怀中的人,无力地道,「不要再这样了,你对每个人都那样好,可是……可是已经太多了,有些人根本不会愿意报答你,或者像我这样已经根本无从补偿你一般。」 自诞生起,他就欠下了初二太多太多,多到哪怕是把这条命都赔进去,也无从偿还。 「太夸张了,我哪里有那么好?众生平等、心怀苍生,那向来是神佛或圣人才能做到的。」安明晦浅浅地笑着,轻声纠正着安哥哥的话,「我只是个俗人,顾不得什么大义,向来只挂心身边人。我若对什么人好,那便是觉得对方值得此等对待罢了,没那么伟大。」 闻言,与他同床共枕的兄长沉默了良久,久到他已经再次感到昏昏欲睡的时候,才听见枕边人附在他的耳边,用很轻的气音问道:「初二身边明明只有我一个人,那就永远做我一个人的初二,好不好?」 半梦半醒之间,安明晦没有听得太仔细,只迷迷煳煳地点了点头,含混地应了一声:「好,睡。」 「嗯,晚安。」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安哥哥在黑暗中高兴地笑了起来,凑上前欣喜地亲了亲孪生弟弟的脸颊,虽然说是要睡了,可是却迟迟不捨得合眼,只就着昏暗的光线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轮廓,心里像是有一个泉眼,满足和喜悦止不住地从中涌出,顷刻间便把整颗心都装得满满当当的。 他想着,自己的弟弟变成了初二,真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情。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比他原本的那一个弟弟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不论是换了身子也好,还是流落为孤魂野鬼也罢,既然已经变成了这样,那就不要再换回来了。 起初只是觉得新奇有趣,但相处得久了,确实越发沉迷于这种感觉无法自拔。 这不是很好吗?有那么一个人与自己血脉相连、心意相通、相依相伴。 初二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初二,曾经是,以后也一样会是,谁都不要想把初二从他身边抢走。 那个陆庭深,儿时便让他觉得不喜,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人连性情都已经大变,却还是一样的惹人憎恶。 *** 安明晦对于枕边人的心思丝毫不知,他正睡得很沉,或者也可以说并未睡着。 事实上,他此刻正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屋子里,屋子空空荡荡,没有家具,连门窗都没有,只有他身后的整面墙都是一个巨大的显示屏,屏幕现在正黑着。而在房间的两侧,还整齐地排布着许多个像是罐子一样的巨大容器,有的里面是空的,还有的里面装着像是火焰一样的光亮,颜色不一,看起来还颇为漂亮。 正当安明晦为止困惑时,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在这房间里响起。 「你好呀,你就是安明晦对吗?」 转过头来,他看到自己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青年,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长裤,俊秀的脸上挂着温暖柔和的笑意,看起来就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对不起,这么唐突地把你找来,实在是错过了这次的话我不知道下次机会要等多久。」青年先是笑着道歉,随后才为他简单解释了一下,「我不知道你之前对他说过什么,他看起来很生气,气了很久,直到刚才才忍不住出去发泄了一下,所以我才能找到空隙。」 「您说的是那位开发者吗?」安明晦惊讶地睁大眼,露出了一个有点尴尬又有些无奈的表情,「很抱歉,我也没想到他会这样耿耿于怀,毕竟都已经十年了……」 「没什么,我还从来没见过谁让他这样上心,十年对于他来说也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而已。」青年摇摇头,看起来很是好脾气,「这次找你来,是想说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回去原本的世界,不必再掺和进这些事里。我虽然处处都不如他,但这点事还是做得到的。」 他眨了眨眼,回答道:「谢谢您的好意,其实他以前也这样提议过,只不过被我拒绝了。」 听他这么说,轮到青年人露出惊讶的表情了,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惊讶安明晦竟然拒绝比较好,还是该惊讶那个傢伙竟然也有碰壁的时候比较好。 「好,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青年说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面上的笑容都加深了几分,「真罕见,竟然会有连他也束手无策的人,最初我本以为他会很讨厌你的。」 这勾起了安明晦的好奇心,他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第152页 「因为你的脾气好像跟我有一点相似。」青年笑得十分无奈,「而他一向非常讨厌我,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被他打过多少次了,每一次都要休养上很久才能恢復过来。」 安明晦:「……」不知怎么突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而且你也是第一个能坚持这么久的执行者,你真的很厉害。」青年笑眯眯地,说着对于安明晦而言算是相当不得了的话,「在你之前的每一个都在第一个世界就已经失败,他们中有一部分被我救下了,但大多数还是被他直接处置掉了。」 安明晦:「……谢谢夸奖?」 他有很多问题想要问面前这个人,但是在他第一个问题说出口之前,就感觉到一阵眩晕,眼前迅速地黑了下来,在失去意识之前听见最后的声音是一个陌生的声音用阴森森的语气质问道:「你真是胆子很大,是觉得我不敢彻底杀了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提示:恭喜执行者喜提变态x2 安宝:我不是,我没有,我不要 陆昏君:我总觉得我脑袋顶上绿油油的,是不是该杀一波人祭天了 安哥哥:抱着弟弟睡觉真快落 第90章 阴与阳(10) 那次被送回到任务世界后, 安明晦后来还是忍不住主动试着对着空气询问:「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他不确定开发者能不能听到,又会不会回復,只是姑且试试而已, 想不到对方还真的回话了。 开发者寄语:真让人发愁,到了现在也还是没有自知之明吗?如果我真的生气的话, 你又怎么会能活到现在呢? 安明晦一向是个体贴的人, 可是开发者的脾气是真的非常古怪,让人很难捉摸到他的真实情绪,所以难得觉得自己心里有了几分把握, 即使是他也没能忍住那一点使坏捉弄人的冲动。 他无辜地道:「可是我之前见到的那位先生说你气了十年。」 开发者寄语:像那样胆大妄为又头脑不灵光的废物, 你竟然相信他说出的话,看来我到底还是高估了你 安明晦忍不住笑了一下,不知怎么的有种逗弄小孩子的感觉:「那么你究竟有没有生气?如果生气了,又想让我怎么哄你呢?」 对面又不回復了, 可能是感觉到了自己正在被一个渺小的执行者当猴耍。 意识到自己玩得有点过火了的安老师:……他别又气十年? *** 几月后,当得知皇帝驾崩,由七皇子陆庭深继位的消息时, 安明晦正安稳地坐在自己的小屋里, 给窗台上的那盆不知是花还是草的植物浇水。 这小玩意他养了也有十年了,他自认还算上心,这盆植株也从一开始与杂草完全没有区别的模样变得像样了许多,但始终不曾开花,而且看起来依然有几分像是……杂草。 他也怀疑过这是不是真的只是一盆草,但仔细看看这植物的茎叶, 只见叶脉清晰繁复,叶形修长似剑,叶片边缘也生长着细密的锯齿,稍不注意就可能被划破手指,安明晦这些年下来已经被划到过许多次了。 总之看着既不像是杂草也不像是什么正经盆栽,也不知道陆庭深当初是从哪拎回来的。 「初二,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安哥哥这样说着,拉开桌前的椅子坐下,一双眼睛依然望着站在窗边照料植物的弟弟。 安明晦放下手里的水壶,转过身打着手语回答:形势如此,本是理所应当。 「那他登上了皇位,你觉得欣喜吗?」安哥哥一只手撑着头,又接着追问道。 明明是在讲着当今圣上的事,却听不出分毫尊敬之意,要是被旁人听见保不齐要被抓了把柄。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有此一问,不过安明晦还是耐心地回答:的确,不过朝堂之事,向来与我没什么关联。 得了这样的回覆,安哥哥的心情又好上了许多——是了,他的弟弟向来和那个朝堂没有什么关系,这几年来他二人相处融洽,因为安家如今已经呈现颓势不宜再露锋芒,所以他也只是在吏部当了个闲差,平日上朝时并不会带着初二一起。 其实安明晦一直觉得自己近几年的日子过得似乎有点过于清闲了,除了前些时日安父的那一次临危受命,他每天也就是养养花看看书,除了面上还要戴着面具和不能出声之外,就跟进入了隐居生活也差不多。不过细细想来,他每一次来到古时的世界似乎都是这样悠闲度日,偶尔有些什么事情也都被别人抢去做了。 「初二,你知道的,我与那陆庭深一向合不来,我不喜欢他总盯着我的眼睛看。」安哥哥眨了眨眼睛,这才慢悠悠地说出了自己今天真正想说的内容,「而且当初安家早早就站错了队。如今他做了皇帝,自然是难以容下我,我想着这几天就找个时候辞去官职,然后你我二人一起去云游天下可好?」 闻言,安明晦不由得愣了一下,头脑中不知道怎么的,就回想起十年前陆庭深说过的那一句:终有一日我要这江山为我所有,我要你为我所有,什么行侠仗义四海为家,你想都不要想。 当初尚且形容狼狈的少年说出这话时的语气里有七成的势在必得,还有两成霸道以及一成的惶恐不安。如今这话最难以置信于人的一半已经被实现了,即使那只是十年前凭着少年意气说下的话,但安明晦依然直觉认为陆庭深不可能忘了自己还有剩下的一半要去实现。
第153页 也就是说自家兄长的这个愿望八成是实现不了了。 他轻咳一声,委婉地回道:安大人不会同意的。 「父亲当初有办法让你同意去替我挡灾消难,我自然也有办法让他同意我们离家远游。」安哥哥坐在桌边看着自家弟弟专注地照料着那盆看不出品种的草,忍不住皱起眉,站起身来到安明晦身边,抬手拉住了对方的手腕,止住了那给盆栽修剪枝叶的动作,「这盆东西你也养了有十年了,连一朵花都开不出,至今还长得像个杂草似的,不如就扔了。你喜欢花草,我再去给你寻些奇花异草回来养着就是了,何必守着这么一盆东西。」 安哥哥看这盆草不喜很久了,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这是陆庭深送来的东西。 被抓着手没法再比出手语,安明晦无奈地嘆了口气,只能低声道:「我曾答应过七殿下会好好照顾它,况且即使没有这么一层承诺,养了十年的花草怎么也是有些感情的,怎么能说扔就扔了?」 安哥哥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门外传来的尖利嗓音给打断了话头。 「圣旨到——安相之子安明晦安公子速速出门领旨!」 「圣旨?」安哥哥略一皱眉,大概是想不通在这新帝刚刚登基的时候本该正忙得焦头烂额,怎么会有功夫来自己这边颁下圣旨,但他还是对安明晦笑了笑,安抚道,「没关系,我出去看一看,也许是他自己等不及,想要提前撤了我的职呢?」 安明晦点了点头,抬手确认了自己脸上的面具还戴得端正,就也放下手头的东西,转身跟在安哥哥身后走出了门去。 一出门,就看见一个太监手里拿着金黄的帛书站在院中,而站在一旁的安父的脸色看起来也颇为怪异。 安哥哥拂开衣摆低头跪下等着听太监宣读圣旨,安明晦自然也跟着跪在了他的身后,静静地等着听这个来得突然的圣旨要讲些什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左相之子才思敏捷,聪慧过人,素有经天纬地之才,且胆识非凡,曾有救驾之功。恰逢户部张霖身体抱恙,朕见之心有不忍,特批其辞官修养。即日起由左相之子安明晦代为担任户部尚书一职,今日便赴户部交接,明日即以户部尚书之名前来上朝,望莫负朕期望。』钦此。」 听完了这圣旨的内容,几乎是所有人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安哥哥更是满脸的不敢置信,质疑之词几乎要脱口而出了,却还是硬生生地按耐下来,低着头举起双手做出承接的姿势接过那太监手中的金色帛书,一字一句地应道:「臣接旨。谢陛下圣恩。」 户部尚书这样的职位,竟然通过一个手谕就草草换了人选,这样胡闹的行径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偏偏这样胡来的命令,他们身为臣子的根本无从反抗。 恭敬客气地送走了前来传旨的太监,一院子的人除了安明晦之外脸色几乎是立刻就变了,其中以安哥哥的脸色最为难看,他近乎咬牙切齿地问道:「陆……陛下他为何会突然颁下此等旨意?」 没有人知道答案,除了心里多多少少有点逼数的安明晦。 但他又不能明说,那样的话自家兄长和皇帝的恩怨大概就要升级为不死不休了。 就像他每来到一个新的世界都还是会被主角以不同的方式给惊到一样,这一次他也依然没有预料到陆庭深竟然这样任性妄为,才刚刚接手帝位就如此张扬,丝毫没有收敛的意味。 他想着自己应该寻个机会与陆庭深单独见一面,但以他和陆庭深明面上的身份又似乎实在找不出任何单独见面的理由,而他也不能平白无故就顶替兄长的身份进宫去。 而安明晦在这边无奈的时候,自然不会知晓陆庭深此刻正在御书房内心不在焉地批阅着奏摺,嘴角还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网已经撒下了,距离那收网之日也不会太远。 「陛下,如今这朝中局势未稳,您如此突然地动了户部尚书,怕是会引人非议,有损英名呀!」站在他身边伺候的老太监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哦?一群见风使舵,只会逞口舌之能的废物,朕又何惧之有?」这老太监跟了陆庭深许久,他倒也不生气,只是漫不经心地笑道,「自古帝王总想落一个贤明圣主之名,然而那时人都死了,要身后人那几句夸奖奉承又有什么意思?」 「朕可不是什么宽宏大度的明君,只要朕一日不死,这常国一日不亡,朕就始终是这天下的规矩。不怕死的,就尽管来上奏言朕的不是。」嗤笑一声,陆庭深面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只是那琥珀色的眼瞳中却是闪烁着残忍的光芒,看得人心底发凉,「朕丢了名声,他们丢了项上人头,这笔买卖划算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昏君的工作日记: 这朝廷百官都无趣得很 一个个立着贞节牌坊,骨子里却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不过也不会无聊太久 朕想要的,总会落到朕的手心里来 * 有一种反派,叫除了安宝谁都像是反派 第91章 阴与阳(11) 陆庭深把户部尚书的职位落在了明面上的安家公子头上, 也就是说从此以后安哥哥想要的辞官云游的确是化作了泡影,取而代之的是日日上朝, 为那些突然被砸到手里的陌生政务忙得焦头烂额。
第154页 然而还是那句话, 无论朝堂上再怎么风起云涌,对于安明晦而言都没有任何影响,他依然是每天守着自己的小院浇花看书抚琴,偶尔碰上安哥哥空闲的时候前来聊上几句。 对于自家兄长他还是放心的, 虽然平日里经常与他嬉笑玩闹,但要说真本事也还是有的,不至于被这点事务压垮。 所以当在一片岁月静好之间突然抬起头对上窗外那张属于当今圣上的脸时, 安明晦着实头脑空白了片刻。 看见他这幅一动不动的样子,陆庭深一下就笑了出来, 抬手伸进窗户里摘掉了他脸上的面具, 看到那呆愣的表情时笑得更加开心了:「怎么,朕长得有这样吓人吗?」 说罢, 他就自作主张地翻过窗框进了屋里, 相当自在地坐到了桌边的椅子上:「好了, 别这么惊讶,那些个礼数也不必了,你以为区区一个皇宫还当真拘得住朕吗?恰好今天事情少,就干脆熘出来找你玩玩。」 陆庭深歪着头看着那站在窗边的人,今日安明晦穿了一身青色长衫,髮髻束得规整,肩膀以下的部位都被洒上了从窗口投入的阳光, 一双漆黑的眼睛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不像是平时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倒是看着更讨人喜欢了几分。 安明晦无奈地摇摇头,犹豫地开口道:「陛下,您……」 说到这里,他又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所幸陆庭深这点画外音还是听得出来的,他主动接下了安明晦没说完的话茬:「你是要说户部尚书的事?这不是挺好的,给你那个好兄弟找点事情做,省得他太闲。况且户部尚书本就是个油水多的位置,看在你的份上,就算他动些小手脚朕也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朕把他弄到那个位子上,既不是打算找麻烦也不是看中他的才华,而是为了不让他带着你到处乱跑罢了,你大可放心。」 听了陆庭深这样说,安明晦还真不知道自己是该不该放心,转过身正对着那穿了一身玄色常服的人,摇着头问道:「陛下特意来一趟,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怎么会呢,朕是来问罪的。」陆庭深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抿了一口后,才接着道,「这几日安公子在朝上对着朕总是没有个好脸色,反倒要朕去笑脸相合哄着他,你觉得这不该治罪吗?」 他本是想看安明晦惊愕慌乱的模样,却没想到那人安静地看了他片刻,随后毫无徵兆地笑了出来,温和地道:「你还是适合多笑笑,否则可惜了这样俊俏的一张脸。」 陆庭深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也跟着笑了:「怎么,用这样的法子哄朕开心?倒也不错。你若是愿意哄一辈子,朕会更加欣慰。」 说完,倒是他自己先嘆了一口气,手里拿着茶杯幽幽地道:「这安大人也真是没什么眼光,若是由你来做明面上的那位安公子,定然比现在那一位要好得多。」 「没什么可惜的,这样清净的日子就很好。」安明晦看得很开,这么多个世界过来,也算是什么日子都经歷过了,他手里拿着反派的剧本,能过上这种安稳日子已经是幸运的了,「兄长也并不比我差了什么。」 「朕有些时候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聋作哑。」陆庭深端着已经空了的茶杯,依然抬在面前的手挡住了自己的小半张脸,露出的那半张脸上则是神色莫名,「你当真觉得你那个哥哥是个善茬?本宫倒觉得他是个比之本宫也不会逊色几分的恶人。」 「呵呵……」他轻声笑了笑,抬手关上身旁的窗户,这才转身缓步走到陆庭深身边,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陛下,要自称『朕』才对。」 「……暂时尚未习惯。这只是细枝末节,倒是你不要在这给朕转移话题。」 这可是冤枉,安明晦还真没有转移话题的意思,只是注意到就随口一提罢了,现在被陆庭深这样不满地指控,便也就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陛下觉得什么是恶人?」 安明晦提起桌上的白瓷茶壶,为陆庭深重新倒上了茶水,那茶是他刚刚泡好的,倒出来时还冒着热气,陆庭深隔着裊裊白雾看着身边的人,莫名地觉得有种隔雾看花的感觉,仿佛雾气对面的只是他臆想出来的画中人。 并没有真的想让陆庭深来回答这个问题,在倒完茶后安明晦就自己说出了接下来的话:「天下事本无对错,只是世人总想把与自己观点相悖的说成恶。按照大多数人的看法,那或许我也是个恶人,因为我总是喜欢偏袒亲近的人,不过我自己倒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 「哦?朕还不算是恶人?」陆庭深一挑眉,故意向安明晦投去了贪婪而具有侵略性的目光,流连在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瞳周围,压低了声音道,「那如果说,朕喜欢你这双眼睛,若是你不肯乖乖听话,朕就要把它们挖出来呢?」 「黑瞳只是稀奇罢了,要说好看却也没有那么夸张。」安明晦镇定自若地回道,甚至还有闲暇凑近陆庭深面前抬起手,用指尖点了点对方的眼角,面上带着明媚如春日暖阳的笑意,「我倒是觉得陛下的眼睛要更加好看,色如琥珀,通透明晰,灼灼如玉,岂非人间绝色?」 这人笑起来的样子还是老样子,几乎是顷刻间便与陆庭深少年时期的记忆中那许多个笑脸重合在了一起。他本来以为那些细枝末节的陈年旧事自己应当早就忘记了,可是如今才发现竟是依然记得如此清楚,甚至能轻易地回忆起那个漂亮的少年微笑起来时眼角眉梢每一个细小的弧度。
第155页 陆庭深的指尖一颤,端在手里的茶杯顿时不稳地倾倒,里面的茶水洒了一身,脸上也不可抑止地泛起了不正常的温度与颜色。他知道自己理应打掉那只手,斥责上一句不懂规矩,但是却又想与那只修长莹白的手多接触上一时半刻,就只能欲盖弥彰地斥了一句:「你倒是比朕以为的要轻浮许多。」 安明晦觉得自己挺冤的:「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这就算轻浮了?陛下那次那样唐突我都还未说什么呢。」 要不是因着这人已经陪了自己很多个世界,那样不由分说地亲吻上来就算是他也是要生气的。 「自然不一样,朕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陆庭深轻哼一声,却是不自然地移开眼睛,不想被面前的人看出自己的窘迫,「对着朕也就罢了,你若是对着别人也这样,朕就砍了那人的脑袋。」 他不止要亲那一次,以后还要亲很多次,唯有这个人他是一定要绑在身边的。 眼睛不能去看安明晦,陆庭深也就顺便打量了一下这屋子,目光在扫过窗台上那盆杂草似的植物时忍不住笑了笑,不过这笑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方才过来时他就觉得不对了,这院落虽宽敞,但却被挡在安家长子的院落后面,坐落得颇为偏僻,周遭也几乎看不见什么下人走动,正是因此他才能如此轻松地潜入进来。 小的时候他还能看到「安明晦」带着这个小影子四处走动,但是近些年来那个人出门却几乎从不会带上这个人,偶尔身边跟着侍卫也都是陌生的面孔。 兴许真就是一路货色,那个人心里打着什么算盘,陆庭深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 「既然你们安家人顾虑甚多,那不如由朕出面来揭穿你的身份,顺便找个理由饶你们无罪,你也就不用再戴着这个面具了,难看得很。」 安明晦刚眨了眨眼,正要开口回话,就见陆庭深又出声驳回了自己刚才的提议:「还是算了。」 安明晦:「……」 都过了这么多个世界了,可他还是一如既往揣摩不出主角的心思。 向来任性妄为的帝王思索着,想着该选个什么时候处理掉那个胆大妄为的冒牌货比较好。 在年少时问出过相关的问题时他就看得出来,自己面前的这个小影子是真心喜欢「安明晦」这个名字的,而他自己也觉得这个人要更适合那名字,于是从那时起占着这个名字的另一人在他眼里就成了鸠占鹊巢的玩意,想着日后总要找个机会处理掉这事的。 他看得顺眼的人,必须要得到最好的才行,总活得像个见不得光的影子像什么话。 猜不透,安明晦索性也就不去多说什么,只起身拿了一块干净的巾帕,无奈地替自顾自陷入沉思的皇帝陛下擦了擦被茶水沾湿的衣襟:「这么冷的天气,不多穿几件也就算了,水沾湿了也不知道擦一擦,若是待会儿出去时感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陆庭深回答得理所当然:「那就不出去了,留在这便是。」 安明晦:「……」这个国家是不是快要完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昏君的工作日记 直接揭穿真相本该是最方便快捷的做法 可惜了,朝臣也好,平民也罢,都是些迂腐又顽固的玩意 就算朕不治罪,这些人也总会把那人当成不祥的怪物妖孽来看待 看那柔柔弱弱的模样,指不定要被吓得不敢出门了 那模样应当也挺有意思的,不过还是算了 不太想看见 第92章 阴与阳(12) 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的话, 原主应当会施计令安哥哥身死在外, 然后自己则顺理成章地顶替了对方的身份进入朝堂翻云弄雨。 原本安明晦想着, 自己既不打算入朝堂, 也不打算取而代之什么人的身份,就像这样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然后等着某一天那位神秘的开发者动手让自己死于什么离奇的理由,也就可以了。 过了这么多个世界, 安明晦早就看出来了, 自己什么时候死是不归自己决定的,而是取决于幕后的那人打算什么时候让自己去下一个世界, 只不过那人脾气太古怪, 有时候会让他顺着事态发展自然而然地死去, 有时候也会让他死得非常难以预料。 但多死几次也就习惯了, 这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已经不是什么大事了,让他摸不到头脑的是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做, 但自家哥哥竟然还是离奇失踪了。 上个月中旬时, 常国内多处出现了洪水, 朝廷派出了几位大臣前往几个受灾较为严重的城镇勘察情况并进行赈灾, 其中他的兄长则是去了南边,距离京城较远的一处城镇。 传回来的消息说,安哥哥巡查时恰逢山洪暴发,后来集结人手搜救时也还是没能找到,如今依旧下落不明,算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样的结果, 安家自然是不能接受的。 一边暗地里出动大批人马寻找安哥哥,一边明面上将安明晦推了出去,对外只说是那日山洪爆发后人群被洪水冲散了,而他从昏迷中醒来时被一户山野人家救了,之后就被安家的侍从寻到,一路回了京城。 稀里煳涂地,安明晦就被摘下了面具,换上了属于兄长的朝服,以安家独子的身份被推上了朝堂。 诚然去之前安父面带倦容地对他百般叮嘱,然而自从新帝登基后安父就早早地辞官归家,无法与他一同前去朝堂,也就没办法亲自为他点名站在身边的官员各自都是谁。
第156页 按理说,除去父母和他们兄弟二人,这世间再也没有人能轻易从他们之间分辨出真假,仿佛这世上的的确确就只有那么一个「安明晦」存在。 在原本的剧情里,最初即使是陆庭深也没能发现有什么不对之处,而后来虽从细枝末节中察觉了端倪,却也还是将错就错,把原主留在了身边。 至于这一次…… 与朝臣们一同行过礼后,安明晦下意识抬起头看向了端坐于龙椅之上的那人,只见对方面上挂着愉快的笑意,使得那原本颇为凌厉的相貌都柔和了几分,此刻那双颜色偏浅的眼睛也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不过是一个眼神交接的功夫,就足够让安明晦看出来陆庭深已经认出自己了。 「安卿能够平安归来,实乃喜事一桩。」陆庭深不紧不慢地说道,「吉人自有天相,该是谁的位子,终归还要是谁的。」 这话一是在敲打那些在得知户部尚书下落不明后就开始蠢蠢欲动盯着这个位置的人,而第二种意思,在场的人中大概也只有安明晦能听得懂了。 在这朝堂之上,谁人不知当今圣上向来赏识这位安大人,如今他回来了,无论每个人心里如何想,表面上都要撑着真心实意的模样道喜祝贺。 恭维的话听个一句两句是有趣,但听得多了反而会令人头昏脑涨,陆庭深就坐在朝堂之上,兴味地看着安明晦无奈地应付着那些话,一直等到对方看起来像是实在没办法了,才终于开口打断了那些喋喋不休的朝臣们:「恰好朕刚得了一株稀罕的莲花养在了御花园里,既然安卿已经无恙,待下了早朝便同朕一起去赏花如何?」 安明晦以前没真正入过朝堂,虽有点纳闷这种事情为何要放在这个时候说,但还是恭敬地低头拱手道:「谢陛下圣恩,臣不胜惶恐。」 作为户部尚书参与的第一个早朝,安明晦基本没听懂什么东西。 毕竟他不像原主那样早有准备,在这种临时被推出来的情况下实在很难跟上朝臣们探讨的节奏,所幸也没几个人特意来问他的意见,即使偶尔被提及也会有陆庭深帮忙应付过去。 「如无其他要事,今日便退朝。」待事情都说得差不多了,陆庭深才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一边说着退朝,一边从宽大的龙椅上站了起来,「安卿,随朕走一趟。」 朝臣们对此也已经见怪不怪了,谁都知道安尚书是陛下面前的红人,从以前开始陛下就时常会同安大人一起在后花园散步闲谈。 离开议事的宫殿后,陆庭深就屏退了左右,只剩下他和安明晦两人,之后也不用安明晦开口询问,便直接告知了他想问的事情:「放心,朕没有弄死你那个哥哥,只不过是帮了他一把,替他提前圆了週游天下的心愿。吃好喝好,还有人护他周全,舒服着呢。」 「他已经不会回来了,就算是安家也不会找到任何踪迹。所以从今天起,安明晦这个名字就完全归属于你了。」提及自己看不顺眼许久的那个人,陆庭深便觉得颇不耐烦,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整个人看起来就有种危险的感觉,「若非你这样优柔寡断,朕也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直接杀了还落个干净清闲。」 安明晦走在落后陆庭深一步的地方,微微歪着脑袋望着斜前方一本正经地发着牢骚的九五至尊,稍微思考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暂且不开口,只不过稍微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陆庭深倒也没注意到安明晦的沉默,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今天姑且将就穿着这衣服,稍后新制的朝服就该送到安府了。朝堂上的事你也不必多管,朕会安排几个还能用的人去户部,大小事务都可以扔给他们去做,若是觉得有什么不好定夺的事,直接交给朕也可。」 「那我该做些什么呢?」安明晦走到与君王并肩的位置,温声问道。 「这也要朕来教你吗?看看书,养养花,闲着的时候来——」来陪朕逛逛御花园寻点乐子。 身边的人冷不丁快走了一步回身拦在了自己面前,陆庭深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和话语,眼睛对上了安明晦那双含笑的黑色瞳仁,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忘记了自己刚才是想要说什么。 他听见面前的人轻笑着问:「陛下看起来很高兴?」 稍微愣神了片刻后,陆庭深嘴角的笑意立刻加深了许多,毫不胆怯地抬手捏住安明晦的下巴,直勾勾地盯着那双黑瞳,丝毫不打算掩饰自己眼底的贪婪与欣赏之意:「朕自然高兴,看了这么久的赝品聊以替代,今日终于能把货真价实的宝贝握在手心里,怎会不高兴?」 「其实我一直不懂,若不看那处标记,就连双亲都尚不能轻易分辨出我与兄长,陛下究竟是如何区别的?」 陆庭深回答得很笃定:「那他们多半是瞎了。」 安明晦:「……」您可是太会聊天了。 松开捏着人下巴的手,陆庭深继续领着安明晦向御花园的池塘走去,一边走一边悠闲地信口雌黄:「也兴许是你那哥哥不如你这样擅长勾引朕。」 沉默了片刻,安明晦还是没忍住回了一句:「这样的话,陛下贵为九五至尊,也未免太容易被勾引了。」 脚步停顿了片刻,大概是没想到自己随口胡说的话最后会打到自己的脸上,陆庭深侧过头斜睨了他一眼,道:「伶牙俐齿。以后再要说这种以下犯上的话,就自己主动些先来献吻,省得麻烦朕还要费口舌治你的罪。」
第157页 「人说伴君如伴虎,还真是所言不假。」安明晦笑着调侃过后,顺着陆庭深的眼神看向了面前那一片漂着许多莲花花苞的池塘,「如今尚是初夏,还未到莲花盛放的时候,不知陛下所说的那一株是哪个?」 每到这个时候,陆庭深就真想不通这人是真傻还是装傻。 「朕的这一株莲花,不论时节,皆会盛开,其光华璀璨,远胜天下芳菲。」 缓缓地说着,陆庭深转身面对着安明晦,眼看对方这时候还没完全意识到自己话里的内涵,便轻哼一声,干脆地上前一步揽着这人的腰肢,亲吻了上去。 安明晦是实实在在地愣了一下,随后才终于领悟到了陆庭深所说的那一朵花恐怕指的就是自己,倒是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倒也十分配合地任由对方亲吻着。 与安明晦不同,陆庭深总是偏好激烈的吻,直弄得两人都有些气喘,才意犹未尽地放过那属于另一人的柔软舌尖,最后舔了舔那温软的唇瓣,像是捕捉到心仪猎物的野兽那样凑上前,慵懒地靠在安明晦肩上,在他耳边慢吞吞地道:「朕看好的这株莲花娇贵得很,经不得风吹雨打,而且要价昂贵,即便以朕的财力也难以求得。」 「奈何朕实在是喜欢得很,思来想去,还是想要买下来。」陆庭深侧着脑袋,下巴枕在安明晦肩上,趁着说话的空档还伸出舌尖舔了舔面前那微微发红的耳垂,兴许是这滋味令他觉得满意了,脸上的笑又加深了几分,「在你看来皇帝许诺的一句『一生一世一双人』,价值几何?可够买下这朵小莲花?若是实在不行,那哪怕姑且换得**一度也是好的,剩下的朕再想办法。」 下意识抬起手抵在鼻尖前遮挡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安明晦轻咳一声,别过头去不让陆庭深再□□自己的耳朵,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停顿了半天,也只狼狈地轻斥了一声:「不正经。」 作者有话要说:  安尚书的工作日记: 都已经是做了皇帝的人了,怎么还是这样胡来 既然陛下已经这样说了,兄长那边应是性命无虞 不过大概兄长要发很大的脾气了 日后还是与他好好说说 第93章 阴与阳(13) 要说外出赈灾之前,户部的安尚书是皇帝面前的红人, 那么自从安大人平安回来之后, 朝臣们甚至已经不知道该用何种词彙来形容如今安明晦和皇帝之间的关系。 安明晦也是在入了朝堂之后才知道以前自家哥哥经常被陆庭深叫去御书房, 表面上声称是商议政事,实则把人带进去之后就只让人在旁边坐着,既不交谈也不让人走。 他还问了陆庭深为什么要这么做,得了那人一句理所当然的:「看他不痛快, 朕就舒心。」 怪不得他经常看见兄长从宫里回来后总像是带着满腔的怒火, 真不懂这两个人怎么就能成了这样水火不容的关系。 明明原本的剧情里这两人应该关系相当好才对。 头脑里想着这段时间来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安明晦跟在陆庭深身后进了御书房, 刚刚打算在属于自己的桌椅前落座, 就听见陆庭深道:「手里拿的是户部的文书?拿来,朕一併给批了。」 半月以来, 几乎日日如此。 「陛下,」安明晦无奈, 并没有像按照对方说的那样交出自己手里的文书,反而是苦口婆心地加以劝告, 「在其位, 谋其政,我身为户部尚书,总不能当真什么也不做。」 陆庭深抬了抬眉毛,盯着他反问:「你看得懂?知道那上面拐弯抹角地想说些什么?」 安明晦:「……假以时日,总会习惯。」 「朕做事向来不在乎过程,只求结果。你把那些东西拿过来, 朕顺手处理了也费不了什么功夫,用不着你那样费力。」说着,陆庭深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语气便越发促狭,「像你这样不懂情趣的木头脑袋,连**之语都听不出,真要研究这些,还不被那些老狐狸生吞活剥了?」 「好,这件事姑且不说了。」安明晦无奈地翻过了这个话题,顺从地把手里的文书放到陆庭深桌上,自己则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下来,「兄长他独自在外,就算不准他归来,至少陛下可以替我送一封书信去?」 「那样一个白眼狼,你倒是惦记得紧,当心哪天被人卖了都还不知道。」说话的同时,陆庭深把刚批完的摺子放到一旁,打开新的一本奏摺,一边快速地阅览,一边懒洋洋地补充,「也不是不行,但朕有条件。一夜换一封信,至于准你写进去多少字,就要看你能让朕满意到什么程度了。」 在适应了陆庭深说话的方式之后,安明晦也算是对于这种颇为直白的「骚扰」有了抵抗力,甚至还有闲心默默地想着:要满意的话应当也不算太难。 毕竟在上一个世界他也算是久经锻鍊了,对上至今尚不曾与人有过肌肤之亲的皇帝陛下应当也还够用…… 大概。 在安明晦出神的空档,李公公轻轻敲了敲御书房的门,恭敬地道:「启禀陛下,刚泡好的碧螺春,可需要奴才为您和安大人添上?」 「进来。」 得了旨意,李公公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手里端着茶壶与茶盏,行礼后便奉行着少说少看的规矩,只低着头开始为二人斟茶。 「要是觉得可以,今晚就留宿仪清宫。」陆庭深见他没有出声反驳,就继续说了下去,「有人问起来,你若觉得麻烦就说是朕霸王硬上弓也可以。」
第158页 听了这话,李公公润烫茶盏的动作一顿,惊得手都抖了一下。 仪清宫,那是歷代皇后所居住的宫殿。 安明晦突然有了种预感,觉得这说不定会是自己与反派的形象契合得最好的一个世界。 原主后来仗着与兄长一般无二的相貌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朝臣们皆道他以色侍君,私下里议论纷纷。然而经年之后兄长还是歷经险阻,掩盖了自己还活着的事实,待伤势养好之后换了姓名,一路装作普通的平民回到京城,入了宫中当面与原主和皇帝对峙。 如此一来,原主曾经做下的恶行也就尽数暴露,被盛怒之下的帝王一剑穿心,死不瞑目。 换了芯子的安尚书琢磨了一下,觉得至少这个以色侍君的名头自己是能对上的。 「妖妃侍暴君,倒也挺登对的。」这才登基不到一年的功夫,陆庭深脾性霸道的事情已经是人尽皆知,看得出这人是一点都没把自己的名声看在眼里。安明晦低声向斟茶的李公公道了谢,端起茶盏闻了闻其中逸散出的清香,「该是如何就如何,旁人如何议论并不重要,自己做下的事,没有不能承认的道理。」 听后,批阅奏章的帝王沉默了片刻,随后将手里的硃砂笔一放,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他,同时叫住了倒完茶正要离开的李公公:「李公公,摆驾仪清宫。顺便传朕旨意,让安家那老头把朕未来皇后的东西尽数收拾好了送到仪清宫去,若是少了一件物什,便提头来见。」 吓得差点跌倒的李公公:「陛、陛下?!」 安明晦:「陛下,别这么心急,公事为重……」 面对着来自对面两人的震惊,陆庭深依然能够镇定自若地信口开河:「难得朕的皇后解风情一次,不趁着这个时候把房圆了,朕无心看这些东西。大婚的事回头早些定下来,省得朝中那些人闲得慌来操心朕的婚事。」 李公公心里想:谁还敢操心您的婚事,上一次斗胆提了这事的大臣被您烦心之下连降三级,差点连乌纱帽都保不住了。 常言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安明晦觉得凭着这些主角个个都没道理逃得过这一把刀,偏偏最后以各种五花八门的方式去世的总是他自己,可见人言果真不可尽信。 「陛下,别再胡闹了。」嘆了一口气,安明晦转头对着李公公抱歉地笑笑,「摆驾就不必了,且帮我把家中的一些东西拿来,麻烦公公了。」 李公公尚且惊魂未定,听了安明晦这么说又是站在原地犹豫了半晌,见陆庭深只是哼了一声,却迟迟没有出言反驳,这才试探着问了一句:「陛下,这……」 「让你拿东西就去拿,别磨磨蹭蹭的。」一边不耐烦地说着,陆庭深一边重新捡起了刚被自己放下不久的笔,一脸烦躁地翻开下一本奏摺。 看这意思,俨然是默认了那安大人已经可以为圣上做主了。 一时间简直是被吓得肝胆俱裂,李公公面色恍惚地走出御书房去,只觉得这宫里宫外怕是马上就要变天了。 *** 后来大婚的事情还是被安明晦给劝住了,因为他不太想被扣上皇后的名头。 理智上知道这只是个名号,没必要那么在意,但总觉得让人不自在,尤其是陆庭深还时不时就拿这个捉弄他,调笑上一句:「皇后天姿国色,实在令朕把持不住。」 他还是当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媚主之臣。 而搬入宫中的第一天晚上他实在是被陆庭深缠得太厉害,第二天早上没能起床,自然也就错过了早朝,是以并未能亲自看到朝臣们当时的反应,只知道从第三天他恢復正常上朝时起,朝臣们就没人敢再提那件事一字一句了。 这段时间最令他在意还不是成婚与否或者朝臣们对他的看法,而是他养了十几年的那盆草竟然长出花苞了。 第一眼看到那个小花苞的时候,安明晦还以为自己是大清早的眼花了,后来低下头凝神仔细看去,确认那确实是一朵娇嫩的花苞,就顿时有了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十几年了,这东西竟然真的是能开花的。 别说是他,就连陆庭深听说这事时都愣住了。 年轻的皇帝坐在仪清宫内,撑着下巴望着桌上那盆草,伸出一根指头想要戳戳那中间的小花苞,然而手才刚伸到一半,就被安明晦给拦住了,看那样子是生怕他碰坏了这好不容易开出花来的玩意。 「可真有你的,这都能被你养出来。」陆庭深多少有点吃味,又觉得跟一盆草较劲太**份,就只能自己憋着,「朕当初把这东西送给你哥哥,只不过是想给他添添堵,没想到落到你手里后倒是成了宝贝。」 陆庭深看了看眼睛发亮地看着那盆草的准皇后,见对方看得太专注似乎没打算接自己的话茬,就幽幽地接着说:「你可知道这盆草的来歷?」 「是什么?」这个安明晦还真挺好奇的。 「西域进贡的东西,里面带了一盆这玩意,说是那边的一种奇花,不过只是打肿脸充胖子的说法罢了。」陆庭深说得很直白,并不打算给那些使臣留下半片遮羞布,「这草唯有开了花之后才是奇珍,若不开花就与寻常杂草无异,然而已经几百年没人见过这种草开花了,相当于一个垃圾,这才落到了我的手里。」 「然而开花之后,这东西从花瓣到根茎就都有了奇异药效,其叶可解百毒,其花可生死人肉白骨,而其根的效用最是诡秘,说是巫毒妖术也不为过。」嘴上说着诡秘,陆庭深却是对这种效用最为感兴趣,要不是安明晦定然不会准他动这盆草,他还真想等开花后挖出一条根来试试,「传说误食其根者,当神智尽失,五感皆损,如行尸走肉,力大而不知疲惫,变作好啖生人血肉的怪物。」
第159页 察觉到了陆庭深话里的兴味,安明晦当下便把那盆草抱回了窗台上晒太阳,还不忘了认真地告诫:「不论传言是否为真,都不要伤了它,不然我要生气的。」 陆庭深面无表情地喝了口茶,心想着当年就不该把这玩意送出去,不如就地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昏君:哎呀朕的这朵小莲花可真是又香又软 安宝:陛下,该批奏摺了!不要抱着我了! 昏君:不让抱,朕就宰了你那哥哥 安宝:…… (安哥哥:狗皇帝我敲里吗,听见了吗,敲里吗!!!!) 第94章 阴与阳(14) 当今圣上的脾气是真的不太好,尤其擅长威胁讽刺朝臣。 而近年来户部尚书在上朝时的主要工作就是劝陛下息怒, 甚至在下朝后也是如此。 所幸这事他干惯了, 以往的每一个世界里都跑不了和几次稀泥。 「陛下, 气大伤身。」御花园中的一棵梨树下, 安明晦端正地跪坐在一张古琴面前,手指停于琴弦之上尚未拨动, 只无奈地望着身旁倚靠着树干, 闭着眼一言不发的帝王。 随身伺候的李公公站在稍远的地方,低着头静候吩咐。按理说他此时应该劝陆庭深坐到旁边的亭子里而不要席地而坐,但他又知道这个时候除了安大人之外, 谁敢多说一句话那都是在撩老虎的须子。 多亏还有个安大人陪着,不然这宫中上下日日都要过不安稳。 「陛下当初分明说了不在意旁人眼光, 如今却要出尔反尔吗?」轻笑着说完, 安明晦抬手将身侧的矮桌向着陆庭深的方向推了推,「我亲手做的糕点, 陛下都不愿尝一尝吗?」 「以后这种事情, 交给御膳房的人去做。」 话虽这么说, 但陆庭深还是伸手取了一块冰片糕, 从边缘处咬下一小块静静地品尝着。 「御厨做的点心是因职务所在,我做的点心却是因一片心意, 这又怎么能一样。」想着今天该应当哄哄身边的人, 安明晦手腕一转,在琴弦上拨弄出一段温柔缱绻的调子,「吃了我的点心, 听了我的这一曲《长相思》,陛下可就不能再生气了。」 轻哼一声,陆庭深侧过头看向那身着一袭白衣,被月色笼罩着信手抚琴的人,见那人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眉眼含笑的样子,既觉得看在眼里心烦,又捨不得挪开眼睛,就只能端起矮桌上的酒杯,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分明遭人冷眼讥讽的是你,在这生气的却是朕,在朝上骂骂自己的臣子还要被你拦着。」这样说着,他又觉得更加烦躁了,就又替自己倒满了酒,再次仰头喝下,「泥人尚有三分火性,你就不觉得恼火?」 安明晦当然知道自己如今已经算是名扬天下了,这两年下来常国内外谁人不知当今圣上身边有一佞臣,以色侍君,妖媚惑主,是个万死难辞其咎的祸害? 「陛下自己被人唤作残暴昏君之时,不也同样不见你发火。我再怎么金贵,还能比得上九五至尊吗?」 陆庭深抬了抬眼皮,懒洋洋地回道:「九五至尊都捨不得说上一句重话的人,他们却敢讥笑辱骂,莫非这天下人个个都比你我金贵?一群人云亦云不长眼的东西,死了反倒清净。」 自日暮时分起就断断续续喝了不少的酒,到了现在陆庭深才有了几分微醺的感觉,头脑有些发晕,然而他半睁着眼望着那坐得挺拔端正从容抚琴的人,又觉得只要多看这人几眼,哪怕再多烦心事也不足为道了。 琴声入耳,月色入酒,美人入心。 这人还是像十几年前一样,干干净净的,总是笑得很温和,看着就让人发自心里觉得暖和,又飘飘然的像是看尽了天下风月。那时候他从来没见过这样温柔的人,只想着以后一定要把这人抢到自己身边才好。 正看得入神时,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刚好与他对上视线,那模样看起来有一分惊讶,随后很快又笑了,朦朦胧胧间他好像听见那人问了一句:「陛下望着我时的神色,当可入文人诗画。」 这人笑起来真好看啊。 陆庭深凑上前亲了亲安明晦的脸颊,随后就从后面将人抱在怀中,打断了琴声,只顾着把头埋在这人的颈窝中,醉意朦胧间说着自己都没大听清的醉话。 不过安明晦倒是听得清楚,他说的是:「文人多迂腐,惯于扭捏作态,哪怕是三分悲喜也要说成是十二分。而朕做事一向喜欢留五成筹码,说喜欢你十分,那便是还藏了十分。」 这人就是喝醉了都还没忘了说几句讨人欢心的话,安明晦觉得好笑之余也有些无奈,扶着靠在自己身上的皇帝站起身,问道:「陛下醉了,今日便早些休息,是去陛下的寝宫还是仪清宫?」 没得到答覆,看来他又要擅作主张了。 示意李公公来将树下的琴和桌案收走,安明晦自己则扶着陆庭深,悠闲地慢慢走回自己居住的宫中,待快要走到门口时,又觉得喉咙间泛起少许痒意,便轻咳了几声。 「着凉了?」陆庭深低声问道。 「或许,近年来疏于习武,自然也就不如早先硬朗,也比当初容易疲乏了。」说着话,他们已经到了仪清宫内,安明晦向着对这边行礼问安的宫女太监一一点头示意,并未留人伺候,迳自与陆庭深一同去了仪清宫内修筑的池子洗浴。
第160页 仪清宫的池水引的是温泉水,泡在里面很是舒适,入了池子后安明晦不由喟嘆一声,靠在池壁上闭目养神。 两人各自安静了片刻,安明晦觉得身上的乏意消退了许多,才开口道:「兄长的事……陛下也不必太过烦心,我二人是双生子的事便是被识破,于我而言也不会再多添什么困扰了。」 他知道,让陆庭深今日如此心烦的,一半是因为终究堵不住那悠悠众人之口,另一半却是因为今日收到暗卫的汇报,「安明晦」安大公子于三日前摆脱了他们的监视,现下正不知所踪。 同样的,他也知道让陆庭深如此在意的并不只是双生子这件事有可能暴露。 「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兄长,若是当真有缘再见,我会同他好好说说的。」 话虽这么说,但安明晦心中却是不住地嘆息着,知道这并非是三言两语就能了结的事情。 这两年来虽然陆庭深总是不乐意,但他也还是一直与自家兄长保持着书信联络,他于信中每每都强调着自己并未受辱,是自愿留于宫中,但看兄长的言辞,却是始终固执地不肯相信。 陆庭深说自己并未拘束安哥哥的自由,除了靠近京城的地方,随便他去哪里都未曾加以管束,这话安明晦是信的,也为此放心了许多,想着若能就此远离朝堂,让兄长过上喜欢的生活倒也是件好事。 最初他以为兄长执意要回京是放心不下安府中的其他亲人,但时间久了,却又觉得似乎并非如此。 「朕当初告诉你那人是个疯子,你还不愿信朕。」懒洋洋地伸了伸胳膊,陆庭深把端正地坐在身边的人一把揽到怀中,虽然醉意已经被这热气蒸腾得散去不少,却还是是、恶作剧般故意压低了嗓子,「你知道疯子这时候最想做的是什么吗?」 「是回到京城,一刀一刀把那龙椅之上的狗皇帝千刀万剐,放干净每一滴血,然后再把你夺回去,找个链子与我锁在一起,再不见天日,再别想从我身边逃开。」说到兴起处,陆庭深低下头在安明晦的脖颈上咬出了一个浅浅的红痕,自己看着那痕迹就觉得心情好了许多,「若是朕处于他的境地,就会这样做。」 说完那颇为阴森可怖的话语,陆庭深的话锋一转,语调也跟着变得暧昧起来,笑盈盈地趴在安明晦肩头问:「如何,觉得害怕了吗,我的安哥哥?」 安明晦沉吟片刻,想想自己过去的世界里看人常常是不准的,这次不如就信了陆庭深一次。 那这个世界里他大概也差不多就是这样死的了? 死得次数多了,如今他已然可以平静地猜测自己这一次的死因,甚至在思索过后还能够平静地与身后懒洋洋地挂在自己身上的人道:「有朝一日我若是身亡,陛下也莫要太难过。当初陛下送我的那盆植株如今已经开出了两朵花,望陛下好好照料它,除非是用于治病救人,否则切不可伤它。」 死一般的寂静。 终于从自己的沉思中脱离出来的安明晦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后一言不发的陆庭深,便看到了对方那全然没了笑意的面容上甚至带了几分兇狠,使得那原本俊朗不凡的相貌都变得令人生畏起来。 「安卿,有些话不该说,有些话不能说,你可知晓?」陆庭深声音轻缓,手下却是牢牢地抓住了安明晦的手腕,一双色如琥珀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内里却是无波无澜,看得人即使身处温泉池中也仍不由得通体生寒,「这种话,朕不想再听见第二次。」 「世间难得如你这样干净的人,有些话朕不想说与你听,但你也该知道,朕在你面前可以做个勤政爱民、不理谣言的好皇帝,但朕本就不是那样的良善之人。」一字一句,陆庭深说得很慢,握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却又微微颤抖着,让人分不清他究竟是在威胁还是哀求,「你想保住的东西,就好好活着亲自去保。除你之外,朕不保任何人,任何物。」 说错了的话也没法再收回去,安明晦只能无奈地抬起未被束缚的那只手,轻轻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是我失言了。」 说完,他又主动转过头轻吻了一下陆庭深的嘴角,温声安抚道:「别再担心了,庭深。」 陆庭深没说话,只抓着他加深了刚才那个蜻蜓点水一般的亲吻,原本还算规矩的手也开始四下乱摸,仗着安明晦这会儿由着他,更是变本加厉地与人纠缠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昏君的工作日记: 他说自己不懂风月,殊不知他自己一颦一笑本就是风月 又或者说,山河风月,皆不如他 他本就是独一无二的,世间却偏要留下一个赝品碍人眼目 朕不信鬼神,但若是胆敢打他的主意,那哪怕是神佛也一样该死 . 安宝:我好像差不多该准备凉了 昏君:不你没有 第95章 阴与阳(15) 自从入宫后,安明晦与安家的关系就理所当然地日益冷淡下来, 或者说他们之间本也不曾热络过。不过他还是会每个月回一次安府, 毕竟顶着兄长的身份, 若是长年累月不归家的话不太好, 虽然说他也的确不差这么点骂名了。 当他回到安府, 推开自己的房门, 看到屋中窗边站着的那个与自己面容相仿却身形消瘦了许多的人时,竟然也没觉得有多惊讶。
第161页 安明晦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句话, 他身后就已经有人迅疾如电地入了屋内, 在眨眼间就已经制住了他的兄长,而那被制住的人却也没有丝毫挣扎的意思,只是目光定定地望着他。 动手的那个人他知道是陆庭深派来保护的暗卫, 不止这个人,现在这附近想必也还隐藏着其他人暗中警惕着。 「兄长, 」他上前了一步, 面色平和地望着面前的人,见对方当真消瘦得厉害, 而那双眼睛却还亮得吓人,忍不住轻嘆一声, 「你这又是何必,陛下他的的确确未曾苛待我,也从未对安家动手。莫非连我说的话,兄长也不愿意相信吗?」 「初二……」安哥哥望着他,眉心微微蹙着, 看起来像是失落到了极点,却又固执得不愿更改己见,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呢喃着问,「你明明是我的初二啊,为什么要去陆庭深的身边?是他逼你的对不对?他这般折辱于你,还令你遭天下人耻笑,我要杀了他,我一定会杀了他……」 「陛下从未逼迫我。」 安哥哥想不通,他的初二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怎么可能呢?初二怎么可能会离开自己,转而去到那个陆庭深身边?分明他二人才是彼此血脉相通的至亲,理应是彼此在这世间最亲密的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那是他的初二啊,本就应该是他一个人的初二,是他最喜欢的珍宝,只想将其好好地藏于金玉楼阁之上,不让外人觊觎分毫。 「初二,不要闹了。」安哥哥想要上前一步,却忘了自己还被身后的暗卫死死压制住,在重新意识到这一点后他便不再动作,只是依然死死盯着安明晦,哪怕片刻也不愿移开视线,「陆庭深他怎么会是真心待你?你分明知道的,他从小就善于伪装,向来是个心思深沉的人,他喜欢的不过是这双罕见的黑瞳而已,不要再被他迷惑了,初二!」 「兄长,不该再闹的人分明是你。」如此毫无意义的纠缠,饶是安明晦向来很有耐心,也不想再进行下去,「我知兄长向来对陛下成见颇深,但这是我二人的事,本不该他人插手。我会请陛下不再限制兄长的自由,也希望兄长能够早日释怀,若是他日能够冷静下来,再好好言谈一番。」 言尽于此,安明晦嘆息一声,转身便打算离去。 「初二,这世上真正明白你的分明只有我。」安哥哥轻声说着,语气中有三分怀念,三分哀伤,却又莫名的极为平静,「从你到来的第一天起,我便知道你已不再是我曾经的那个弟弟。」 安明晦停下了正要跨过门槛的脚步。 「你我是孪生子,本该是心意相通,冥冥之中自有一分感应,但如今已有将近十四载,你可曾有过此等感觉?」 初次见面的那天清晨,在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个人不是他认识了十来年的那个弟弟,那个与他相看两相厌的弟弟。 他也曾考虑过说穿这人的身份是假冒的,可是新的初二会对他笑,会很温柔地叮嘱他各种琐碎的事情,还会在被他求着开口讲话时无奈地轻声唤他兄长。 即使不是真的弟弟,可是他真的好喜欢这个初二啊。 所以他曾偷偷地去寺庙里求过许多许多个请高僧开光做法的小物件,每一件都是庇佑佩戴者不受鬼邪近身的,想着这样的话就算原来那个人的鬼魂找了回来,也不能再把他的初二从这身体中赶走了。 安明晦重新转过身面对自己的兄长,张了张嘴,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看到兄长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一阵轻风从敞开的窗子吹入屋内,而兄长始终握成拳的手微微一松,白色的粉末顷刻间顺着风被吹散,直直地扑向了迎风而站的他。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在闭气之前他就已经吸入了不少那种粉末,甚至还有许多被风吹进了眼中,刺得双眼泛起一阵灼烧般的痛感,难以睁开。 「大人!」制住安哥哥的暗卫惊唿一声,顾不得那许多便立刻抬手关上了窗户,紧接着毫不手软地折断了安哥哥的手腕,一掌将这人击得吐血倒地。 安明晦感觉得到之前隐藏在暗处的护卫也纷纷急切地现身来到了自己身边,但他睁不开眼睛,又觉得胸口突然疼痛得厉害,咳嗽着倒在地上,耳边还能听到兄长低沉而疯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初二,如果没了这双眼睛,他还会这样喜欢你吗?你还是要回到我身边的,你永远都只能是我的初二……哈哈哈……」 他头脑昏昏沉沉的,听不真切,只觉得这可真是场闹剧。 *** 当安明晦再次恢復意识时,便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另一个人紧紧地握在掌心,而握着自己的那双手分明已经冷得像是冰一样了,却还试着想要让他那只同样冰冷的手暖和起来。 「醒了?」 安明晦没感到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只不过眼睛被一个布条给包裹住了,虽然他现在并未感觉到眼睛有传来任何不适感,但还是不免联想到之前那被吹进眼中的粉末。 「劳烦陛下忧心了。」说着,他抬起手摸了摸包裹着自己双眼的布条,有点不太习惯这样的黑暗,便问道,「我这是……看不见了?」 「想得倒美,还打算让朕伺候你一辈子吗?」陆庭深抬手轻轻地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作为乱讲话的惩罚,「太医说大概要好生将养三个月左右,在你那盆草被揪秃之前总会好的。」
第162页 安明晦:……突然有点心疼。 「你那哥哥,倒是比朕以为的还要下得去手。而朕自己兴许也是安逸日子过得久了,连这点小伎俩都没能猜到。」陆庭深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安明晦被丝绢所盖住的眼睛,脸色阴沉得可止小儿夜啼,「事到如今,就算你来求情,朕也不可能放过他了。」 「陛下没料到兄长会这样做,是因为陛下自己不会对我动手。」 他用手掌撑着床榻打算坐起身来,却不料才刚刚坐起了一半,就像是力气被抽空了一般倏地又倒了回去,被陆庭深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 还没等安明晦说点什么,陆庭深就已经先一步对守在外间的李公公沉声吩咐道:「速传太医。」 安明晦自己没觉得身体有什么异样,而太医赶到之后进行了一番检查,也只得出脏腑似乎有所损伤,很可能是因为吸入了那种药粉的缘故,但那药粉本身的用途就是针对人的双眼的,所以应当问题不大,好生休养就是了。 听着太医的话,安明晦困惑地抬起手碰了碰自己的胸口,按理说不论是中毒还是受伤,既然是损伤了身体那就总该或多或少有些感觉,可他的确并未觉得有什么不适。 只是觉得乏力而已。 待太医退下后,陆庭深重新坐回他的床边,如今放下了心,便似感慨又似抱怨地与他说道:「安家那老头子真是烦人得紧,朕抓了他的长子,他就大张旗鼓地跑到朕这来求情,朕分明没有治他们的罪,他却自己自顾自地在那认罪,弄得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安家有两个儿子了。」 说到这里,陆庭深的语气都还尚算轻松,听起来像是寻常的聊天抱怨,不过紧接着他的话锋便是一转,语气也阴沉了下来:「真是可笑至极,朕强占了他一个儿子两年,他都能忍气吞声。如今才刚抓了另一个不过一天的功夫,就按捺不住了。」 「如今可算是被那群人找到了由头,纷纷上书要求朕治安家欺君之罪,尤其是要将会招致灾厄的双生子处以斩首之刑,即便不杀,至少也要流放边境。」 安明晦只是安静地听着,一直听到陆庭深提及流放,才轻笑着问道:「那么,陛下打算将我流放吗?」 陆庭深一向喜欢这人笑起来的模样,只是如今暂时看不到那双漂亮的眼睛让他有些遗憾,便俯身去索要了一个亲吻,舔了舔这人舌尖上的那朵莲花才算是罢休,重新恢復了带笑的模样:「自然不会,既然是昏君,那自然要以美人为上,便是将那朝堂上下的臣子尽数流放,朕也不可能放你离开朕身边。」 「朕早就说过了不信鬼神,自然更不会去信那些荒谬之论。」 说到这,安明晦反而迟疑了一下,无奈地问:「关于兄长之前所言的那些……陛下就不想问我些什么?」兄长几乎是点明了他并非原来的那个「初二」,而当时有许多暗卫在场,不可能不将此事告知于陆庭深。 「没什么可问的。」然而年轻的帝王回答得却很果决,似乎是当真对此不感兴趣,「你若说自己是占了这身子的孤魂野鬼,朕就破例承认鬼神或许存在。除了这一点之外,你的来歷也造不成其他的影响,朕自然不必多问。」 他只要确定面前之人正是十几年前那个笑着将狼狈不堪的他拥入怀中的人,是那个他自此之后心心念念惦记了十几年的安哥哥,也就足够了。 眼前的人就像是感应到了他内心所想一般,笑了几声,温和地张口答到:「那么,我就只是庭深的安哥哥罢了,除此之外再无甚稀奇。」 陆庭深想着:这人真是,说他不解风情,却又偶尔说上那么一两句不算情话的情话,撩拨得人心思动摇,自己却还一副从容平静的模样。 说来也真是坏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主角团小课堂的主角教学 老周:见面要礼貌 师兄:不得鲁莽,多加照料对方 小老虎:要贴心黏人会撒娇才能被喜欢呀,嘻嘻 猎人先生:刚认识时就算激动也要忍住,请千万小心不要把可爱的小反派吓跑,否则不太好抓回来的 神祇:嗯 学员:???那认识了之后呢? 七殿下:愚笨至极。之后自然是开始考虑怎么毁灭世界才能讨反派欢心了 第96章 阴与阳(16) 眼睛暂时看不见的日子里, 安明晦有一个比较大的困扰是陛下变得越来越粘人了。 除此之外没什么别的不好,太医上次说他伤了脏腑, 但他本人始终没觉得身体有过什么明显的不适, 硬要说的话大概也还是比以前容易疲倦了许多。 有时候他会问陆庭深打算如何处理兄长和安家,但对方一概拒绝回答,并要求他在眼睛养好之前不准再费心神,安明晦也只能罢休,安安分分地当个被好好养着的废人。 暂时失去了视力,也就代表着他在空闲时就不能再看书, 抚琴也不太方便,要出门散步更是不安全, 因此为了让他不觉得无聊,陆庭深还特意送了一只兔子给他抱着。 从此安明晦每天的日常就是给怀里的胖兔子撸撸毛,赶上陆庭深下了朝回来往往还要跟兔子争风吃醋, 一把就将那软乎乎的毛糰子拎到了李公公手里, 看那样子就好像最初送来兔子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总的来说,他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有些不方便, 但却十分安稳。
第163页 正因如此,当陆庭深突然红着眼睛粗暴地推开寝宫的门,然后站在门口一声不吭死死地盯着他的时候, 安明晦手里还撸着兔子,一人一兔都是满脸茫然地把脸转向门口的方向。 「陛下,怎么了?」他眼睛上还绑着绸带, 看不到陆庭深面上的神情,只以为对方是被哪个朝臣气到了,正要开口劝慰几句,就听对方冷不丁问道: 「为什么瞒着我?」 虽然看不见,但从这语气中安明晦仍是听出了对方此刻的心情有多沉重,但他仍然是满脸困惑不解,只能直言问道:「我瞒了你何事?」 说完,他想起了方才太医来把脉查诊的时候那言辞闪烁,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下便有了猜测:「可是太医说了什么?」 他听到陆庭深的声音里压抑着几欲择人而噬般的恼火与痛苦,一字一句地说:「五脏衰竭,已有濒死之相。今日太医见你脸色苍白,便仔细检查了一番才得以发现。到了如此程度不可能毫无知觉,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闻言,安明晦实实在在地愣了半晌,还下意识地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心口处,实在感觉不出半分异常,便只能如实道:「我的确从未觉得有什么不适,并非刻意隐瞒。这种事,我又何必瞒着你呢?」 这种事颇为匪夷所思,如果不是太医误诊,那多半就是开发者所为了。 可他为什么会毫无感觉? 怀着满心的困惑,安明晦又问了自己的病因,陆庭深却说太医也难以言明,他吸入的那药粉已经被宫中所有的太医反覆检查过无数次,确认那绝不是会置人于死地的毒物,更不可能使人身体衰弱到如此程度。 把兔子放到一边,安明晦摸索着碰了碰陆庭深的面颊,轻声安抚道:「冷静一点,陛下,若是连你都慌了,那我岂不是无人可依靠了?」 陆庭深沉默了良久,既不说话也不动作,只是紧紧地将他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许久过后才站起身,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狠厉:「稍后朕便命人将你那盆花的花瓣摘下制成药物,你且在这等着,朕去处理些事情,很快就回。」 出了仪清宫的宫门,陆庭深便径直去了天牢,对于身后李公公询问是否要准备软轿的话语置若罔闻,只一路匆匆地入了天牢,来到了其中一件囚笼之外。 他命狱卒打开牢门,亲自走入牢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手脚被铁链锁着,虚弱地靠坐在墙边的人。 从这人入了天牢的第一天起,就被他赐下了皇室秘藏的□□,那种□□不会立刻令人气绝身亡,却能让人日復一日地衰弱痛苦,然后在日益强烈的折磨中死去。 陆庭深没有心思跟这人说什么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下毒?还是其他手脚?实话实说,朕就给你解药。」 安哥哥抬了抬头,半眯着眼睛望着那自己日日都想剜其血肉的人,漠然道:「不过就是灼目之毒,你这宫中养了那许多太医还诊查不出吗?」 话音刚落,陆庭深就抬脚重重地踢在了这人胸口处,使得安哥哥直接被踢得咳嗽呕血不止,刚刚才勉强压制下来的怒气再度上涌,红着双眼的模样像是被逼入了绝境的勐兽一般,再次逼问道:「你若是始终不愿开口,朕就在你死前,让你亲眼看着安家的人一个个死在面前。不要再让朕重复第三次,除了那灼目之毒你还做了什么?难道你想说凭那种毒性微弱的药就能令人脏腑衰弱至濒死吗?!」 「你说什么?!」 出乎陆庭深的预料,原本态度冷漠,对于他也是爱答不理的安哥哥听了他的最后一句话后,竟然也惊怒交加地勐然抬起头,以不亚于他的怒意死死瞪着他:「你说初二他怎么了?!」 「你自己做下的事,自己不清楚吗?!」 「我没有!!」顾不上自己的嗓音已经因长时间未进水而完全嘶哑,安哥哥急怒之下甚至忘记了自己还被锁着,想要站起来抓住面前这人问个清楚明白,「初二向来身体健康,怎么可能突然脏腑衰竭,定然是你招来的祸端!!」 他不是没有想过,若是能与初二一同死去,那也是件好事,同生共死,世间再没有如此亲密的关系了。 可他到底还是做不到拖着初二与自己一同去死。 沦为阶下囚、浑身狼狈的安哥哥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陆庭深,那模样已然像极了最兇恶的鬼物,阴森如泣血般说出了陆庭深也同样想说的一句话:「陆庭深,若是初二出了事,哪怕是化作厉鬼我也要你血债血偿!」 他二人就这样僵持了良久,一直到守在外面的李公公慌乱地跑了进来,满头冷汗地低头禀告:「陛下,方才有人来报,安公子刚才突然吐血晕倒了,太医发现其心口有一淤痕,像是、像是受了击打而成……」 听到这,原本已经暴怒到几乎已经完全失了理智的陆庭深动作一顿,不敢置信地勐然转头看向被锁链锁着的安哥哥,一个极尽荒谬的猜测蓦然浮现。 「速传太医。」陆庭深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在颤抖,曾经无论身处何种境地,他都从来不曾有过这般不成气候的模样,「仔细检查牢中这人,与……与安卿的伤势加以比照。再派一个人去请国师速至仪清宫,不得有片刻耽误。」 命令吩咐下去,陆庭深自己却是等不及太医前来检查了,迅速取出了一个锦盒,将放置在其中的药丸粗暴地塞进了同样露出震惊神情的安哥哥口中,又掐着对方的下颔逼着他将解药吞下,这才松了手,阴沉道:「在得出结论以前,你最好仔细看住你的命,否则朕定要安府上下尽数陪葬。」
第164页 *** 先帝在时,对本朝国师多有倚重,常向其询问星象挂相一类事宜。然而自陆庭深继位之后,虽并未动过国师的位子,却也从不曾去请教一二。 原因无他,只不过是他不信那些而已。 然而当那鬚髮皆白的老者对着躺在床榻上沉睡的安明晦闭目掐指卜算了半晌后,沉声言道:「双子降世,是祸非福。其命数相生相依,却也并未到生死相连的地步。陛下所问之事,有半数是因**而起。」 陆庭深深吸一口气,眉眼之间已经满是郁气,却仍不得不压着脾气好声好气地询问:「还请国师直言。」 「安大人如今的名声,陛下心知肚明。」国师双目微阖,似有不忍般嘆息一声,「陛下可曾听说过一句话:千夫所指,无病而死。千万人之言语,或可影响天道。」 「安大人的命数比之寻常人要轻薄几分,加之生而为双子,故易受天道影响,此无法可解。」 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般跌坐入身后的椅子上,陆庭深闭上眼,理智觉得自己此刻该怒斥荒谬,却突然觉得连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方才回了仪清宫后,他第一时间就去查看了安明晦心口处突然出现的淤痕,近乎绝望地发现那的确就是自己方才踢在安哥哥身上的位置。 但是还好,至少他们发现的还算及时,他给了那人解药,之后无外乎就是找个地方把人关起来好生养着,最好是能养个长命百岁。 还好,这些天因他的莽撞而欠下这人的,他还可以用往后的余生来慢慢偿还。 这时候,为安明晦再做诊治的太医也检查完毕,额头上满是冷汗地走到陆庭深面前,深深地低着头,声音颤抖着回答:「启禀陛下,安大人的病情……未、未有好转,五脏六腑的生机几近断绝,难以回天。」 「不可能!」他勐地睁开眼怒喝道,「牢里那个玩意吃下解药后不是有所好转吗?!怎么可能到了他这里就不起作用了!」 天子一怒,仪清宫内霎时间跪倒一片,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喊着「陛下息怒」,却心知肚明这个时候陆庭深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息怒的。 陆庭深还想发作,却又有一个小太监从外面匆匆忙忙地进来,眼见宫内跪倒一片的场景就知道自己是撞上了个最坏的时机,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禀报:「启禀陛下,群臣百官正候于干坤殿内,说是有要事需与陛下商议。」 话音还未落下,陆庭深抬手就是一个杯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吓得那小太监也慌忙跪倒,不敢多说一个字。 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天子的霉头,寂静良久,才听见年轻的帝王笑了几声,那笑声直听得人从心底开始发凉,然后就听见皇帝轻飘飘地道:「好,好得很,这天下都要跟朕作对?来得也是正好,省去了朕找他们的功夫。摆驾干坤殿,朕倒是要看看,朕的这些好臣子是要说些什么。」 语毕,陆庭深站起身,先走到安明晦的床榻边,轻轻地亲吻了那还在睡着的人一下,仔细地替人盖好被子,附在这人耳边轻声细语道:「我的好安哥哥,若是不想我真的成了遗臭万年的昏君,不想看到这天下倾覆,你可就要好好地看着我再过上几十年。」 「我本是个恶人,为了你才装成好皇帝的模样,你若不在了,那我又何必再装呢?」 待他直起身,面上的温柔情态再不復存在,只剩下无边的冷漠冰寒,准备去会一会那些不安分的臣子。 看来,他这些年还是太过温和了。都怪安卿总在旁边好声好气地劝他息怒,弄到最后都让这些不知好歹的玩意忘了自己是谁。 想着那些时候安明晦在旁边用各种方法劝自己脾气好点的事,陆庭深心不在焉地听着殿下朝臣涕泗横流的劝谏,面上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 说来说去这些人还是觉得安明晦是个祸患,无外乎是劝他处理了那人罢了,翻不出什么新鲜花样。 「好了,众爱卿要说的,朕已经了解了。」若是由着这些人说,还不知道要说到多久,陆庭深干脆不耐烦地打断了此刻正滔滔不绝的那人,脸上依然带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诸位也知晓,安卿近来身体抱恙,朕实在是颇为担忧。想来想去,应是因着向来天妒英才,故而才有此一变故,于是朕也有了些想法。」他不紧不慢地说着,利刃一般的视线划过殿下的每一个臣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字一句道,「安卿若是有恙,举朝上下便尽数陪葬,以慰忠臣之灵。」 此言一出,满殿譁然。 「陛下,万万不可啊!」 「还请陛下三思,怎可为一个祸乱朝纲的妖人,做出如此有违人伦之举!」 这样的反应,与他料想中的分毫不差。今天能站在这里的人,都是些没什么脑子的废物,自然是贪生怕死的,一个个那掩盖不住的慌乱直看得他想笑。 当初他在朝中安插人脉,也只安在了关键的职位,剩下的那些人也没怎么费心思去调整过,总归不是什么重要的位子,凑合能用也就行了。如今看来果然还是将就不得,这没脑子的人,就算过了多久也还是没法学聪明。 「爱卿方才怕是没听清。」陆庭深难得好脾气,笑得真诚了许多,语气也越发和缓,说出口的内容却是令人更加胆寒,「朕说的是『举朝上下』。下至洒扫婢女,上至朕自己,皆在此内。与朕同亡,爱卿莫非觉得委屈了?」
第165页 「难得今日来了这么多大臣,干脆就在宫中陪着朕一同为安卿祈福,也好让那仙神在上知道我们的一片诚意。」陆庭深望着那些已经完全慌得手足无措的朝臣,心里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快意,笑着朗声命令道,「来人,带各位大臣们前去未秋宫,好生安顿。若是朕改日前去与爱卿们叙旧时发现少了哪一位,便只能亲自去府中拜访一番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昏君的工作日记: 朕是不信鬼神,不信天意的 若这便是不敬神佛的代价,那朕从此日日供奉香火便是 诸天神佛在上,我愿为以前的一切不敬之言行偿还代价 只求莫要带走他 把他还给我可好? 第97章 阴与阳(17) 所有人都觉得安明晦是遭了天道责罚,只有安明晦自己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天谴, 而是一早就註定了的结局。 他的眼睛大概还要两个月才能恢復, 而他估计自己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分明是他自己的生死, 他却看起来比谁都平静。 「陛下,还不休息吗?」安明晦抱着那只胖兔子靠坐在床上, 侧过头去询问在一旁坐了良久却一言不发的帝王,「近几日陛下都睡得不大安稳,今日便早点歇下。」 陆庭深坐在那其实什么也没做,也什么都做不进去,他只是呆呆地望着安明晦,看着对方的脸色被暖黄的烛光照得仿佛红润了几分, 神情恬静地抚摸着怀中的兔子。 那盆草开出的两朵花都被制成了药给安明晦服用, 虽然有了点起色, 但仍然没太大转变。 安明晦没得到回话, 却听见原本坐在桌边的人站起身,转而坐到了床边, 顺手把他怀里的兔子拎起放到了地上的笼子里。 他笑了笑,抬起手凭着感觉摸到了陆庭深的脸,但眼睛看不见到底还是动作不准确,他没碰到脸颊,却碰到了那人的额头,却摸到了一片凹凸不平、尚未完全癒合的伤痕。 「这是怎么了?」 那只手动作很轻,即使摸到了伤口也没让陆庭深感觉到疼,反而是指尖传来的冰冷温度让他觉得连自己的心都快要被冻住了一样, 忍不住抬手将那只手抓住,缓缓揉搓着试图让它变得暖和起来。 「没什么,之前去了趟祭天台,不小心磕到的,不碍事。」 那天他一个人去了自登基以来便从未去过的祭天台,供奉了香火后跪在神像前,整整磕了一百个响头,每一下都用足了力道,像是生怕那高居九天之上的神听不见似的,直把额头都磕得血肉模煳了。 这段时间陆庭深夜夜不能成眠,生怕自己再醒来,就看到枕边人没了气息。 他声音干涩地道:「是我害了你。」 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把这人诱劝到自己身边来,更不该见这人与自己一般不在意天下人言,就心里暗喜,真的不再理会那些事。到了后来,他若是能再多忍耐几分,不那么急着对安家那兄长动手,也……也不至于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一步错,步步错。 「没有谁害了谁这一说。与陛下相伴这些时日,于我而言亦是幸事,如若这真是命中注定,那无论陛下如何做、做什么,都改不了我的命数。」安明晦摇摇头,反握住陆庭深的手,轻声道,「这是我自己选下的路,如今更无遗憾,只希望陛下不要为此耿耿于怀。」 陆庭深想着,怎么可能不耿耿于怀。 他从未体验过这样日日担惊受怕的感觉,可是那让他日日惶恐难平的人却自始至终是这样恬淡平静,让他忍不住哑着嗓子问:「都这个时候了,还这样冷静,你就没有什么害怕的事物吗?」 被问了这样的问题,安明晦不由得沉默下来,良久之后才嘆息了一声,回答道:「自然是有的。」 抬手碰了碰陆庭深已经有了几分湿意的眼角,他说:「如今的我,最惧怕的大概便是生离死别了。」 他知道自己的死亡并非真正的死亡,知道自己再次睁开眼睛还会有同样的一个人在新的世界等着自己,可是在真正相逢之前,被留在原地的人却是一无所知。对于他们而言,死了,就真的是死了。 走过的世界多了,安明晦从来不愿意去揣测自己离开后上一个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也从来不敢问面前的人一句「如果我死了你会如何」。 安明晦觉得有些累了,这身子近来是越来越容易感到疲乏,可能也是因为差不多到时候了。 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安明晦问身边的人:「若早知道我无法陪你走完一生,你会不会就不愿意再认识我了?」 陆庭深看出他面上的倦意,也不去熄灯,直接翻身上床躺在了他身边,手臂环抱在他腰上,斩钉截铁却又带了点埋怨地道:「绝不可能。」 有些人,就算明知道靠近了就如同飞蛾扑火,也还是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这天晚上,陆庭深抱着怀里的人,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的话,也不需要安明晦回復什么,他只是自顾自地凑在这人耳边上,催眠一样小声地念叨着很多琐碎的事情,直说得安明晦昏昏欲睡。 「早知如此,我就不做这个皇帝了,寻个机会去安家把你偷出来,然后两个人一起偷跑出去,做一辈子的江湖莽夫。」 「这分明是偷了兄长的主意。」 「从很久之前,我就觉得你适合做个文人。总想要建个漂亮的园子让你住进去,里面种上奇花异草,然后听你坐在树下给我弹几首曲子,念上几句诗词听听。园子建在江南,本想着明年完工了就带你过去,当是送你的礼物。」
第166页 「陛下有心了。」 「你向来胆大包天,连九五至尊都敢压在身下,有时候闹得过火了还要教训我几句,若是换了别的皇帝,有多少条命都不够你死的。」 「陛下恕罪。」 「不行,我要治你的罪,你要跟我成亲,做我的皇后才能抵罪。」 「呵呵……」 「做我的皇后好不好?你不喜欢吵闹,我们就私下里偷偷办婚事,不要那些烦人的老东西跟着掺和,只有你我。」 「嗯……」 「你不知道,那次你穿着女子的衣裙上去献艺,就算戴着面纱也还是被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我既气那些人这样羞辱你,却又看你看得眼睛都移不开了,看了好久才想起来该为你出头了。」 「……」 「安哥哥,我真的特别喜欢你。」 「……」 「安哥哥,你别睡了,我心里难受,你起来陪我说说话,就再说一会儿就好,再多陪我一会儿……」 「……」 「好,你若是累了就别陪我耗着了,我再替你暖暖手就陪你一起睡,你看你这手都冷成这样了……」 陆庭深就这样搂着安明晦,感受着怀里的身子一点一点失去温度,眼眶里温热的液体也止不住地落下。 这一夜註定不能成眠。 *** 儿时装作天真少年韬光养晦,夺嫡的过程中又要摆出皇子该有的气度风范,后来终于做了皇帝,又有了安明晦在旁边管着,是以从来没有人能够知道陆庭深究竟是个多么心狠冷漠的人。 陆庭深把玩着手里的玉玺,听着殿外不住地传来哭喊求饶声,神情依旧冷淡,却有着掩盖不住的疲惫,他像是闲聊一般与低头守在身后的李公公道:「朕本来想着,勉强做个好人,做个明君也还不错,天下安定,百姓富饶,朕也有心悦之人陪着。可是你说这人啊,日子过得好了,就总想着去对那些不该管的事多嘴多舌,没挨过打就总也学不会聪明。」 门外那些,正是那日不知死活地撞到他手上的那些个大臣,如今正一个一个被斩首——既然要处置,那自然是要从这些自己送上门来的开始动手。 「要是能晚上十几年遇见他就好了,那样就能先让这些人知道朕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后他再出现,所有人都会对他感激涕零。」 殿外的血腥味已经逸散到了宫殿内,李公公站在帝王身侧,闻着这令人作呕的味道,说话时的声音都带着颤抖:「陛下……」 「你不必害怕,朕虽然不明是非,但总归还是不能忤逆了他的意愿,不会真的杀尽这宫里的人。」陆庭深闭着眼,平静地道,「不过朕身为一国之君,一言九鼎,那就只能折中一下。但凡议论过他不好的,斩。若是没有,那就赏些银两自寻出路。」 「来向朕揭发他人的,再多赏一倍。朕亲自来审,若被朕瞧出贪图钱财说谎诬陷的,处极刑。」 「朕有心杀尽天下人,可却又怕到了黄泉路上他生朕的气,真是可惜至极。」 自出生起,陆庭深就从来不懂心软,他只知道这天底下向来强者为尊,那些什么道义对错,本就是弱者为图利益的诡辩,世上哪里有什么公正可言?谁的地位够高,谁自然就是公正。 「李公公,朕向来不信那一个『善』字,无论读了多少经书,听了再多先生的教诲,也依然没一人能使朕信服。这世上能在这方面把朕说得无言以对的,唯有安卿一人。」提起以前的那些小事,陆庭深的神情终于柔和了些许,带着几分怀念,还有和当时如出一辙的无奈,「他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朕再无言可反驳。」 「他说:『那若是我希望陛下信善、为善,又当如何?』」 李公公沉默片刻,瞧了一眼坐姿随意的帝王不知何时泛起红色的眼眶,轻声道:「安大人是位极好的人。」 「安家那些人,就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回京。」 本来陆庭深是想将其尽数处死的,可是安明晦之前又对他说过一句罪不至死,于是他就亲自见了见安相及其妻室,还去天牢见了见安哥哥。 他见这些人竟面色憔悴,形容消瘦,尤其是那个赝品,更是如疯了一般,像个木头人一样坐在那一点反应都给不出了,于是他就改变了主意。 于人而言,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哪怕是受刑折磨致死,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让这些人活着,愧疚一生,这才能让陆庭深觉得有一丝快意。 一直不眠不休的做事,该做的事都做得差不多了,陆庭深带着安明晦的尸骨离开了皇宫,走之前还顺手放了一把火,将这已经变成了空壳的皇宫烧了个干净。 至于之后何人称王,如何称王,天下无君是否会乱作一团,那又关他什么事? 陆庭深也并没走太远,只寻了个离京城不远的小乡村,见这地方山清水秀,就找来了当地负责置办丧葬的人,置办了一个平凡无奇的合葬墓。 他压根不想入什么皇陵,那地方太大太空,他怕找不到那先走一步的人,还不如这样一个小小的坟墓,能让两人挨得紧紧的,再不用担心分离。 眼看着那墓修好后,陆庭深小心翼翼地将怀中抱着的人妥帖地放了进去,仔细地摆正了那人口中含着的冷玉——那是难得的宝贝,含在口中能令尸身百日不腐。
第167页 一切都准备好后,他自己也躺进了那并不宽敞的棺木中,颇为费力地盖好棺盖,然后才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在黑暗中毫不犹豫地将其吞下。 他之前把身上所有的钱财都给了负责丧葬的人,那人待会儿就该过来按照说好的替他将外面的土掩好了。 然后,他就这样静静地抱着身边的人,期盼着再次睁开眼睛就能看到那人仍在不远处等他——应该会来的,那人向来心软,临终之际总会来接他的。 陆庭深笑着,轻声言道:「我心悦你啊,我的安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陆庭深的工作日记: 我说了心悦你,你却只顾着睡,忘了回我一句话 也罢,这一次我就替你补上 ——我亦心悦于你 这话本来该你亲自说与我听的 第98章 救世主驯养法 恢復意识后, 安明晦第一个发现的是自己不知道为什么, 竟然动弹不得。 脑子有点发晕,明明意识是清醒的, 但却好像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这种感觉着实让人不太舒服。 他茫然地想:这次自己该不会是个植物人吧?还是说残疾? 安明晦想先看看任务面板,于是便勉力睁开眼睛,看向眼前的空间——任务面板呢??? 前面六个世界,每一次在他刚睁开眼睛时都能立刻看到熟悉的任务面板悬浮在面前,但是这一次他竟然什么都没看到, 眼前只有一片漆黑, 似乎是被关在了什么容器内部。 他迷茫了很长时间, 等了很长时间, 但依旧迟迟不见任务面板出现, 于是只能先开始整理这一个世界的记忆。 这次的世界是迎来末日后的现代社会, 在一次异常的全球性降雨过后,世界各地陆陆续续出现了人类变成丧尸的案例, 并且这些非生非死的怪物身上所携带的病毒传染性极强, 以风暴般的速度席捲了地球。 在丧尸之后, 出现了异能者和变异性动植物, 还发现了少量变异的高等级丧尸。 原主是华国人, 但长期在a国留学, 主攻微生物方面的研究,在末世到来之后便留在了当地的一家研究所作为助手,昨天刚刚转到新的研究院。 如今他所在的这个地方, 应当是当年由a国高层领导人亲自命名的普罗米修斯研究院,其唯一最高负责人是一位近乎传奇的天才研究员,名字叫阿洛伊斯,年仅二十八岁。 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光芒耀眼到让旁人连嫉妒的心思都无法生出,因为对方所达到的高度根本不是寻常的运气与努力所能填补的。 即使到了末世,这位年轻的天才也依然没有在残酷的环境下被淘汰,甚至还觉醒了植物系异能,并且能够极为熟稔流畅地进行运用,虽然他几乎从不会亲自动用武力,但不妨碍人们推测他的个体战斗能力在当下也是数一数二的。 比起武力,阿洛伊斯的头脑无疑是更有价值。异能者的数量不多,但也不少,而有希望研制出抗丧尸病毒疫苗的研究员却寥寥无几,其中阿洛伊斯便是最饱受期待的一个。 而这位天才,于四个月之前亲自外出进行样本採集,期间意外碰上了目前a国范围内所发现的危险指数最高的一株变异植物,将其剿灭后却不慎被变异植物所携带的病毒感染,如今正被关在普罗米修斯研究院的最高级隔离区内。 而在此之前,这位院长先生手里还在进行着几个十分重要的研究项目,其中包括丧尸病毒疫苗的开发研制。 这对于a国乃至世界范围内的人类都是一个极其沉重的打击。 而他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是专职负责院长先生的护理人员了,却没想到上任第一天研究院的安保系统就出了故障,释放出了具有麻醉效果的烟雾,而研究院内的成员也因为事出突然毫无准备而集体中了招。 原主的记忆里有许多模煳不清的地方,不知道是否与吸入的烟雾有关。 在安保系统故障之前,原主正在仪器内进行身体检查,于是现在他也还被困在机器里面。他不熟悉普罗米修斯研究院的仪器使用方法,大概得等到外面的人来把他放出去了。 现在的问题是在整理过原主的记忆之后他依然没有看到任务面板。 在等人来打开仪器的时候,安明晦顺便小憩了片刻,但等他醒来时头脑中却没有多出以往每次都会收到的未来剧情。 弱小可怜无助的安护理:……???? 他茫然地试图询问那位不知道有没有在看着这边的开发者:「我的任务是全部结束了吗?」 开发者寄语:现在正在进行序号07的任务,您还是要积极完成任务呀。 「那我的任务流程……?」 开发者寄语:偶尔体验一下全新的玩法不也非常有趣吗? 安明晦觉得这不是很有趣,虽然说以前也并没有按照任务流程进行过,但是对于未来能够提前有些了解能让人心里有底,习惯了之后突然失去这种优势很难立刻习惯。 但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也没有办法,安明晦便不再多说,安安静静地在黑暗里等待研究院内的其他人醒来。 过了一会儿,罩在他上方的仪器外壳突然从中间向两侧开启,一个面带忧虑和歉意的白人研究员正站在仪器旁,见他已经醒来便问道:「非常抱歉,研究院内总系统的智能ai出了些故障,你现在感觉还好吗?如果觉得有头晕、思维混乱或者片段性记忆缺失都不要太慌张,这是b-12号气体可能会产生的副作用,过一段时间都会好的。」
第168页 安明晦一边表示自己没事,一边从仪器内坐起。或许是他躺在里面的时间有点久了,站起身踩在地面上时竟然还有些不适应,就好像从束缚中离开后对于能够自由活动一时还没习惯那样。 之前这位白人研究员已经自我介绍过,他的名字叫凯特,是院长的几位专属助手之一,这次由他来作为新加入成员的引导者。 「就像你知道的那样,在末世到来后为了节省能源、做到最大程度上的能源有效利用,院长之前已经将研究院内一些与科研无关的部门尽数放弃了,所以在财务或对外联络等方面现在是我们几位助手和副院长在负责。」凯特有着许多西方人都具备的热情,即使对待昨天才刚刚认识的人也一样丝毫不会尴尬,还向着他挤了挤眼睛,「你应该想像得到,像院长那样的天才,让他来处理这些『平凡杂事』实在是对资源的极大浪费。在这里工作的每个人都坚信他总有一天能够研制出针对丧尸病毒的疫苗。」 「是的,我可以理解,阿洛伊斯先生是毋庸置疑的天才。」安明晦微笑着点点头,跟着凯特走过几条有些曲折的走廊,看着对方熟稔地用自己的身份磁卡刷开一道又一道关卡或隔离门,看得出二人正在一点点进入这个研究基地的重要位置,「能够成为他的看护员,这实在是我的荣幸。」 「哦天吶,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面临的是什么情形。」凯特夸张地摆了摆手,那大幅度的肢体语言看得安明晦有点想笑,又因为场合不太合适而忍住了,因为他看得出面前的青年人虽然看起来阳光,但提起这件事时神情中还是带着掩饰不住的沉重,「当然,我对院长没有任何意见,只是客观地说——你得到的实在不是什么好差事。」 「丧尸病毒的感染性很强,只要一天没有研制出有效的疫苗,那么院长的情况就会逐渐恶化,如今他已经被那株变异植物所携带的变异体病毒感染至脑部,大脑的记忆和思维、行动调控等功能都受到了损伤。但是也许天才就是永远都与众不同,以前院长的性格就比较古怪,受到感染之后也还是……而且有一定攻击性,你懂的吧?」 接收到凯特委婉的提醒,安明晦镇定自若地点点头,面上的微笑没有丝毫动摇:「谢谢您的提醒,既然这是分配给我的工作,那么我至少也该尽力试试。」 要说怪人,他自认已经见识得足够多了,还不至于被这点事情吓住。 让他有点头疼的是受安保系统释放出的气体影响,原主的记忆有许多是模煳化的,其中包括在来到这里前几个月的记忆也不太清晰,让他难以判断在自己到来之前原主有没有动过什么需要处理的手脚。 毕竟,在安明晦了解到的记忆中,原主厌恶丧尸,同时却更加仇恨人类。 亲眼目睹父母和疼爱的妹妹被同胞从车上推下落入丧尸潮中,眼看着亲人们在痛苦中被撕扯啃咬成残缺不全的模样,经歷了这种事之后人格变得扭曲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扮演了这么多次反派,安明晦对于这种记忆也已经见怪不怪,除了唏嘘同情之外也实在没有什么可做的,他总归不可能代替原主去毁灭世界的。 他现在只想拥有完整的记忆,如果能知道未来的走势那就更好了…… 而且没有剧本在手里,这次又要靠猜来判断谁是主角了。 安明晦跟在凯特身后走过最后一道隔离门,头脑中思索着:之前每个世界的主角都是很厉害的人物,那这一次会是即将见到的那位天才先生吗? 可是凯特也说了,尽管阿洛伊斯感染的是变异性丧尸病毒,侵染的速度比普通病毒要慢上许多,但经过四个月之后也还是使得这位天才受到了极大程度的感染,如今是否保有属于人类的思维还是个问题。 而目前阿洛伊斯本人就是a国内公认最有希望研制出丧尸疫苗的研究人员。 也就是说假如天才先生是主角,那么现在主角已经陷入了一个近乎无解的死局。 他还记得那个任务面板上写过,一旦主角死亡那么整个任务世界就会崩溃,虽然这次没见到面板,但没人知道这个限制有没有被解除。 一头雾水安护理:主角如果彻底变成丧尸了到底算不算死????? 作者有话要说:  安护理的工作日记: 这一次的世界很特殊 虽然一直都不清楚这些任务的目标,但这是第一次连剧情都不知道 而且涉及科研方面的事……我不太了解 希望不会出什么意外 · 无剧情、无记忆、无目标——安宝,一位三无任务的受害者 第99章 救世主驯养法(2) 进入高级隔离区域后, 安明晦跟着凯特来到隔离间外的观察室,看到一个中年男性正紧紧皱着眉,透过面前的单向观察窗看着隔离室内的情况, 手里还拿着一个本子时不时记录上一些东西。 凯特领着安明晦来到男人身边, 笑着介绍道:「森德拉先生,这位就是新来的护理员,是一位相当俊俏的东方小伙子。」 森德拉点点头,脸上没什么笑意, 看得出是一位作风严谨、性格严肃的人:「你好,我是森德拉, 普罗米修斯研究院的副院长。你的工作是负责先生的日常生活,记录行为和身体机能数据, 如果有任何异常都要第一时间进行汇报。」
第169页 之后又为他简单说明了一下工作内容, 森德拉就示意他看向隔离室内,补充道:「详细的工作暂时不做介绍, 如果确认你能够进行这项工作,之后会由凯特为你进行进一步说明。」 安明晦通过那一大片观察用可控单向玻璃看向隔离室内,就看到一个穿着寻常服装的男人安静地坐在隔离室内的椅子上。那张脸有着西方人标志性的深邃轮廓,同时又不会显得粗犷, 反而一眼看去就让人觉得这是个养尊处优且擅长用脑的人, 然而称得上相当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安静得如同一个做工精良的人偶一般,默默地望着对面空无一物的墙壁。 而这个隔离室与其说是隔离室,反倒更像是一个简单的房间, 里面摆放着床铺桌椅之类的东西,旁边立着一个装满书的书架,竟然还有一台与液晶屏幕相连的游戏机。旁边有一扇门,安明晦猜测可能是通向洗手间的。 还没等他仔细打量,森德拉就突然刷下磁卡,抬手按下了操控台上的一个按钮。 只见那代替了整面墙壁的单向玻璃上似乎出现了什么改变,安明晦肉眼看不出什么,但他却能看得到隔离室内的光照因为玻璃的变化而一下子变得亮了起来,原本安静地望着墙壁的青年直勾勾地看向了他们所在的这边。 下一秒,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大量植物迅速地爬满了整面玻璃,将那整块玻璃都盖了个严严实实,丝毫看不见里面的模样。 安明晦:「……」 他看到凯特挤眉弄眼地向这边投来同情的眼神,而森德拉则开口道:「你的第一个工作,是让先生习惯并接受你的存在。」 之前他就已经听说了,在大脑受损过后,现在的阿洛伊斯四捨五入相当于一个自我意识很稀薄的野兽。 按理说在感染了丧尸病毒后最稳妥的办法是立刻将其杀死,但即使是在末世也没有人愿意放弃这样一个优秀的科研人员,尤其是各个生存者基地的领袖,不到最后一刻总还希望能把人治好。 那些层面的利害关系还轮不到安明晦来操心,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问题就是,该怎么取得一个明显对他们这些人颇为排斥的天才的信任。 原主是没有异能的,除去头脑中的相关科学知识外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如果就这么直挺挺地走入隔离区内,即使穿着防护服也是死路一条。 曾经的院长先生现在不喜欢人多,所以在简单地转告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就带着凯特转身离开了观察室,转而通过设立在外间的监控屏幕来观察里面的情况。 这意思摆明了就是要他自由发挥。但是他也知道即使原主在这里也是不可能动任何手脚的,毕竟那架固定在天花板上的机枪看起来可不是好玩的。 安明晦抬头看了看面前被藤蔓盖得严严实实的透明隔离墙:「……」 没有办法,他只能从口袋里取出了凯特刚刚交给他的身份磁卡,在控制板上刷开控制权限后选择打开了传声器,使得自己的声音可以通过机械设备传到隔离室内。 之后,站在隔离墙前,抬起手轻轻地敲了敲,温声道:「您好,阿洛伊斯先生,我是从贝林研究所转入的新成员,来自华国,名字叫安明晦,从今天开始将作为您的护理员进行工作。」 得不到回应,这很正常,据他所知关在里面的那位现在已经基本丧失了语言能力,只是他连里面的人有没有什么反应都无法得知,就连设在里面的监控摄像头也被植物堵了个严实。 他心里想着:一位即将丧尸化的天才……总不会比第一次见面时的诺亚还要难以相处吧? 「很抱歉惊扰到您,我并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希望能与您和平相处,毕竟您一直是我在科研方面最为仰慕的人。」自己在头脑中试着猜测被丧尸病毒感染的人此刻会是什么感受,安明晦试探着自说自话,「据我所知,保持良好且健康的常□□流对于大脑的康復是很有帮助的,虽然我经验尚浅,但还是希望可以尽我所能帮助您。」 说完这些,安明晦安静地等了一会儿,才温声问道:「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让我再见见您吗?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俊俏的偶像出现在面前呢。」 在外面看监控的凯特嘆着气摇摇头,忍不住感慨道:「安可真是太天真了。」里面的那位即使在被感染之前也都不是这么好说话的性格。 站在他旁边的森德拉没有说话,但心里也抱有和他一致的观点。 然而下一刻出现的画面却让他们二人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安明晦只看到自己面前的植物缓慢地动了几下,像是作为预兆一般,紧接着那一块的植物就迅速地退开,被让出的那一块隔离墙后露出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近距离看,能看到青年过于苍白的脸上浮现着几条像是血管又像是植物脉络的痕迹,而且皮肤也表现出了不同于寻常人类的质感,看起来更像是植物的叶片。浅金色的短髮被修剪得很得体,额前落下的髮丝也并未遮挡住那双灰色的眼瞳。 虽然不能否认这张脸的俊俏,但安明晦还是被这突然的出现吓了一下,不过他反应很迅速,在青年改变主意之前立刻扬起了笑容,上前一步更加贴近了那一块玻璃:「您好,谢谢您愿意见我。」 而青年没有对他的话做出任何反应,依然只是站在透明隔离墙前,安静地望着他。
第170页 「您的相貌很好看,应该很适合戴眼镜。」安明晦说话时的声音很轻,像是生怕不小心惊吓到面前的人,「如果进展顺利的话,过一段时间我会申请进入隔离室内,期待能和您相处愉快。」 接下来他又自顾自地说了不少话,都是些不重要的闲聊,而隔离室里的那位也始终没有给出任何其他的反应,只是一直安静地注视着他。 那双灰色的眼睛里实在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安明晦甚至怀疑会不会对方那其实是看待食物的眼神? 这一场单方面的闲聊持续了一个小时左右,在准备结束这次会面的时候,安明晦将手掌轻轻贴在了那一片没被植物覆盖的隔离墙上,温柔地笑着向里面的青年告别:「打扰了您这么久,我也该离开了。无论如何,我都由衷的希望您能平安无事。」 不管是不是这次的主角都好,他不想看到这样优秀的一个人就这样被这场末日所摧毁。 「那么明天见。」 在青年的注视下,安明晦重新将隔离墙调整回最初的单向透视模式,转身离开了观察室。然而在走出消毒通道之后却冷不丁对上了两个人看待罕见研究案例一般狂热的眼神,使得他停住了脚步,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森德拉倒是还比较冷静,能够保持平稳的语气通知他刚才确认的一个消息:「经技术部查看后,我们发现普罗米修斯的中央处理系统出了一些错处,看起来是先生出事前进行过某些设定,却因为这次事故没能及时进行收尾,导致了安保系统错乱。」 「最终导致的结果是,研究院的出入口暂时被完全封闭,对外通信设备也受故障影响陷入了瘫痪状态,目前研究院处于完全封闭状态。好消息是普罗米修斯的自我修復系统还在正常工作,最多四个月就能自主修復好这些问题。」 还打算去外面走走看看会不会遇上可能是主角的人的安护理:「……」 森德拉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继续说着:「不过也不需要太担心,研究院内有种植蔬菜粮食的地方,还有异能者留守在这里,至少在食物和安全方面不太容易出现问题。」 「你刚才的表现已经可以担任护理员的职责了,明天你就可以开始正式工作了。虽然我们有一定的防护措施,但劝你不要操之过急,毕竟先生的实力你应该也早就听说过,进入隔离室后任何防护设备都不能完全保障你的安全。」 这话还是说得委婉了,安明晦认为只要那位青年有攻击自己的意愿,那自己根本是死路一条。 在这里担任护理员的工作危险系数看起来非常高。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触手系小天才和食草系小护理的初见 院长先生:(盯)…… 安护理:你、你好?(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些藤蔓总觉得慌慌的) 围观群众:哇这个小伙子不得了 第100章 救世主驯养法(3) 他和阿洛伊斯之间的初步磨合期持续了有几天,那几天里安明晦就每天带着书本或者一些科研文献在观察室里待上一段时间, 对面隔着一扇透明隔离墙的青年也自顾自地发呆, 时不时安明晦会打开传声器械过去单方面聊上几句。 经过几天的独角戏之后,阿洛伊斯第一次给出的回应, 是在安明晦一只手抵在隔离墙上时, 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靠了过去,看起来就像是两个人手掌相对的样子。那只手看起来很苍白,但是骨节分明,五指细长,手腕上固定着锁链是特别制作的, 四肢上各自连着一根,末端连接着房间正面四个角落的控制器,平时链条的长度足够他正常活动, 但一旦出现个体失控的情况, 就会被收短以便于控制。 这个举动令安明晦颇为惊讶, 忍不住讶异地望着面前的青年, 然后把自己原本随意地附在墙上的手掌更加贴近了透明的墙壁, 笑着对低头望着两人手掌贴合处的青年说道:「您的个子很高,手也比我稍微大了一点。东方人的身高大部分都很难跟这边的人相比, 看起来我也不例外。」 说着,安明晦通过没有被植物盖住的部分看向了隔离室内, 里面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其实还算齐全,而且布置的风格也跟阿洛伊斯本人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看起来都是偏向温馨的暖色调, 他倒是挺喜欢的。这样的生活环境在末世里可以说是极为奢侈的了。 不过即使有这些东西,他也从来没见过青年碰过,据说对方每天都只是那样安静地坐在那张椅子上,休息的时间也很短,每天大概只有一两个小时左右。 「您以前一直都忙于各种研究,应该不太会感觉到孤单。」安明晦温声说着,又想起了小时候玩过的一个小游戏,就低下头在材质与玻璃相似的隔离墙上哈了几口气,然后在哈气上用手指画出了一个小小的笑脸,「不过现在的您有时候会不会感觉孤独呢?如果是我的话,大概会觉得很孤单。」 青年人的目光似乎被他画的那个笑脸所吸引,直勾勾地盯着那里看。直到墙上的哈气消失,那个笑脸也随之消失,青年似乎颇为困惑,用手指摸了摸笑脸原本存在过的地方,随后又抬起头双眼一眨不眨地看向安明晦。 那样子就像是在质问他为什么要把那个图案藏起来一样。 被那双灰色的眼睛这样盯着,安明晦没办法,只能重新用原来的办法又画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笑脸上去,见青年又开始盯着那个笑脸看,便无奈地解释道:「这样画出来的东西就是很快会消失,没有办法。而且这也没什么有趣的,您以前应该是看都不屑于看一眼。」
第171页 青年现在不太好理解稍微复杂一些的句子或原理,安明晦就又简明扼要地补充了一句:「这个,是留不住的。」 对面的人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安明晦不知道这是没听懂还是什么意思,正想要再解释一遍时,就看到一条细小的藤蔓尖端点在了逐渐消失的笑脸上,然后沿着原本的轮廓重新描出了一个新的笑脸。 只不过这一次的是实打实被刻在隔离墙上、不会消失的。 安明晦:「……」这可是最高强度的隔离材料。 今天他是吃过午饭后来的,这会儿刚好到了固定的给餐时间,于是他听见有代表机器被激活的「嘀」声,然后从连接着消毒通道的隔离门上打开了一个狭小的开口,刚好能容纳一个管道动过,有流体状的营养物质从管道中被注入固定在门内的凹槽里。 那东西看起来实在称不上好看,而且这种给餐形式就像投餵被圈养的牲口一样。 但这没办法,面对一个强大且被丧尸病毒高度侵染的对象时,没有人敢于亲自进去送餐食,而就算把普通的食物放进去,如今的阿洛伊斯也已经不具备独立正常进餐的能力。 「……阿洛伊斯,我可以暂时这样叫你吗?」收回视线,安明晦重新看向面前的青年,见对方似乎没有不高兴的意思,才继续说下去,「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了,但是我希望能与你成为朋友,或者关系尚可的陌生人也可以。」 「如果你愿意接纳我的存在,我就可以穿过这面墙,进到你的那一边去。」说着,他还敲了敲面前的隔离墙,「然后我可以给你送去更好的食物,帮你重新学会人类用餐的方式。」 能够听懂他的话,证明理解能力尚存,还能描摹出他画的笑脸,证明学习能力也没有消失,那么只要有人教导,面前的青年完全可以重新捡回以前的用餐习惯,甚至是其他一些知识。 「我从小的时候就一直很崇拜像你这样从事科研的人,我觉得你们是改变世界的英雄,而你更是其中最为优秀的一个。你剷除了那个令所有人都畏惧的变异植物,你无疑是我们的救世主,而救世主不该落得这样的结果。」 这话虽然是为了取得阿洛伊斯的信任,但同时也是安明晦的真心话。小的时候住在孤儿院里,每周看电视的时间大概是他们最期待的娱乐时间,那时候他就会想能够做出电视机的人真是很厉害的人,后来长大了一点,知道了有一些人是专门从事各方面的研究,也有了更加具体的崇拜目标。 「我能做的事情很少,但也还是希望能尽力做些什么,你愿意给我这样的机会吗?」 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安明晦没有得到来自阿洛伊斯的任何回復,那张俊美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想了想,他也觉得自己是操之过急了,刚才说的那些话也许对方根本就没听懂几个字。 「对不起,是我心急了。」他说着,同时把自己贴在隔离墙上的手放下来,「四个月后中央系统恢復正常,我可能会去研究院外四处走走,也许就不能再每天过来这里,所以留给我的时间不太多。」 说完这些,他本打算结束这一次对话,坐回稍远一点的地方,却在还没来得及完全转过身时,眼角余光就看到那些几乎盖满隔离墙的植物动了。 不过是转眼的功夫,原本铺天盖地的植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人简直猜不透它们原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只剩下一个修长的身影安静地站在那里,一如既往不带波澜地望着他。 这让安明晦不由得笑了出来,停下转身的动作重新面向墙那头的青年,像是击掌的动作那样抬手拍在透明的墙上,然后笑着道:「不论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说的话,我都当这是你的回应了。希望我的申请能够顺利通过,希望我们能相处愉快,也希望你能早日痊癒。」 当然,阿洛伊斯还是没有回话,但他同样抬起了自己的一只手,模仿着安明晦的模样,隔着一堵墙轻轻地拍在了与他相同的位置。 就好像两人隔着厚厚的隔离墙击了一次掌。 这个时候进入观察室的凯特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他惊讶地睁大眼,下意识地屏住唿吸,举起随身携带的相机拍下了面前的这一画面。 一个穿着便服的青年站在隔离室内,脸上已经明显表现出了感染病毒后会出现的一些特徵,但是那依然不影响青年的俊俏和令人望而生畏的气质。而另一个则穿着每个研究人员都有的白色外衣,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只是看着就让人禁不住产生想要与其亲近的想法。 这样气场截然相反的两个人,却隔着一堵透明的墙壁手掌相合,注视着彼此,看起来竟然无比和谐。 凯特几乎不敢发出声音打扰他们,但画面中的主人公之一还是很快注意到了他,笑着转过头来打招唿:「凯特,今天也来了?」 「当然,观察室这边向来是我负责,你知道的……呃,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凯特尴尬地看着那面在自己说话时重新被植物覆盖得严严实实的墙壁,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来得不是时候。 「……也许天才也会有怕生的一面?」安明晦当然也看到了,他只能随便找了个藉口来给凯特修补一下被伤到的自尊,「不过我觉得阿洛伊斯并没有我想像中那样难以接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打算三天内递交进入隔离室内的申请。」
第172页 「哦,安,你真是个勇敢的人,而且还是我们的救星。我看得出你很有亲和力,但实在没想到这种亲和力连即将丧尸化的人都能影响到。」凯特真心实意地夸奖道,「让你加入我们实在是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挑中你的那傢伙真的眼光很好。」 「你太夸张了,凯特。」 我可一点都没有夸张——凯特如此想着。 研究院里的人都知道院长的脾气,像他这种平日里与院长接触相对较多的助手则感触更深,那个男人有多么优秀,就有多么孤僻冷漠,除了手里的实验材料之外仿佛对任何东西都无法产生一丝兴趣。 没道理变成丧尸之后反而平易近人了,事实上安也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没有碰壁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院长的工作日记: 他说的话很多难以理解 但并不讨厌 很奇怪 第101章 救世主驯养法(4) 这几天阿洛伊斯的状态一直很稳定, 并没有对安明晦表现出抗拒的意思,而且还会在只有两人的时候收起那些遮挡墙壁的植物。 甚至根据凯特说的,这几天每到了安明晦差不多要过来的时间, 隔离室内的青年就会从床边的椅子转移到靠近墙侧的椅子上,看得他这个长期驻守在监控室的人有点牙酸。 对待他们这些共事这么久的人都爱答不理,对一个刚来没几天的小年轻反而待遇特别, 以前没听人说过院长好这口啊? 所以安明晦今天准备好了书面材料,去向副院长汇报情况的同时提出了进入隔离室的申请。 他顺便也提了一下阿洛伊斯在隔离墙上「乱涂乱画」的事情,森德拉先生听了后没有因为隔离墙受损而忧虑,反而是对于阿洛伊斯会在墙上画画这件事本身感到很惊奇。 「这个不需要担心, 墙面的涂料强度的确比较弱, 先生能在上面刻下痕迹是很正常的, 墙体的核心材料强度应该还是可以保证安全性的。」看着安明晦提交的材料,森德拉抬了抬鼻樑上的眼镜, 十分严肃地道,「关于你的申请,我必须提前告知你, 现阶段进入隔离室内是有很大风险的,我们没有任何有效措施能够确保你每次都能安然无恙地从中离开。」 「我知道。」安明晦点点头, 这些事情即使不说他也是知道的,不过很神奇的,面对一个随时可能变成丧尸的人,他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威胁感,就像是一种天然的直觉一般, 「但我还是想进去看看,而且这本就是我的工作。」 说到这个程度已经足够,森德拉点了点头,把手里的材料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我知道了。我批准你的申请。把你的身份磁卡给我,我会为你升级权限。现在你可以去吃个午饭,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就可以来取你的磁卡了。」 于是安明晦带着轻松愉快地心情去研究院的食堂吃了午餐,期间与同在食堂遇见的同事们聊得颇为愉快,话题还涉及到了阿洛伊斯。如今末世已经持续了两年半,倖存者建立的各个基地也已经有了规模,但像普罗米修斯研究院这样各种设施皆保存完好,甚至还为内部工作人员免费提供食物的存在依然是凤毛麟角。 而这一切至少有七成以上要归功于阿洛伊斯,无论是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对末世的到来引起足够重视时开始更改研究院的能源与防护系统,还是果决地裁剪掉研究院内实际意义不那么大的部门。 这个过程有残酷的部分,但谁都无法否认只有捨弃掉一部分人,才能保证剩下的人不会因能源与食物的缺乏而一併死去。 午饭后,安明晦如期去取回了自己升级完毕的磁卡,然后沿着这几天已经十分熟悉的道路去了观察室。 却没想到进去后看见的是满头大汗的凯特,以及隔离室内被四肢上收紧的锁链牢牢束缚着紧贴墙壁的青年,而那隔离室内几乎已经被植物所填满,那些植物还躁动着像是随时就要发起攻击似的。 「凯特,发生了什么?」 「哦,安,感谢上帝你过来了,我正想去找你!」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凯特夸张地长出了一口气,「院长的状态突然变得很不稳定,我猜是因为你今天来得太迟了,我只要开启双向可视他就有攻击这边的倾向,吓得我现在都不敢做什么了。」 所幸情况看起来还不算太糟糕。 多少松了口气,安明晦歉意地道:「对不起,是我的不对,应该先来这边看看情况再去给磁卡升级的。」 一边道歉,他一边刷卡打开了隔离墙的双向可视模式和传声系统,抬头对着看向这边的青年笑着道:「对不起,今天来晚了,昨天应该跟你说一下的。希望我没有让你太生气?」说着,他还抬了抬手里打包的事物,「我给你带了吃的来,所以原谅我吧,好吗?」 隔离室内躁动不已的植物像是受到了什么安抚一般,迅速地安静了下来,阿洛伊斯也跟着抬起头看向这边。 然而下一秒,藤蔓就再次动作了起来,甚至比之前还要更加勐烈地发起了攻击,而攻击的对象则是锁着青年四肢上的链条。 「停下,阿洛伊斯,安静下来。」他立刻加大了音量,「安静下来好吗?然后就可以过来这边了,我不会骗你的。」 同样的话语被他反覆强调了许多遍,才令里面的青年慢慢地静了下来,直到看起来好像完全平静了下来,安明晦才抬手解除了锁链的警戒模式。
第173页 感觉到了链条的放松,青年走到了透明的隔离墙这一侧,一如既往静静地望着他。 「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晚来的话我会提前告诉你,不过如果偶尔有意外情况没能提前来说,你也不要担心,多等我一下,好吗?」安明晦温声说着,与面前的青年说了一会儿闲话,然后才切入了今天的正题,「阿洛伊斯,我知道你现在也许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攻击的欲.望,如果我进入到你的那一边,你可以答应我不要攻击我吗?毕竟,我没有你那样厉害,是很容易就会死去的。而死了,就意味着我们不能再见面了。」 他注视着青年那双灰色的眸子,面上带着柔软如三月春雨的微笑,用一种温软又无害的口吻问道:「就当是为了我,抑制住自己的本能,好不好?」 凯特站在安明晦斜后方,对于他说的话自然也是听见了的,理智上觉得对现在的阿洛伊斯而言说这些话已经没有了什么意义,但心里却又禁不住觉得安这样温柔地请求什么事情时,即使对象是丧尸大概也是无法拒绝的吧?谁又忍心伤害这样的人呢? 而事实上,他也的确看到阿洛伊斯缓缓地点了点头。 被这电视剧一样的发展弄得反应不过来,凯特见安明晦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几分,脚下动了动似乎是真的打算进入隔离间中,便忍不住提醒道:「嘿,安,你真的要现在就进去?我是说,毕竟他刚刚才平静下来,最好还是……」 「没关系,凯特,我相信他。」安明晦摇摇头,把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打开柜子拿出一套不带防御功能的普通隔离服给自己套上,「就算还存有足以支撑谎言的理智程度,他也没有必要欺骗我,而我们也该给院长先生一些信任。」 穿好隔离服,安明晦便拎着食盒,施施然地打开了观察室旁边连接着隔离室的通道门,走入了那条消毒通道内。 几乎是在安明晦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的同时,凯特就看到面前的透明隔离墙迅速地爬满了植物,把他的视线给遮挡得严严实实。 凯特:「……」 虽然安明晦是那样说的,但他也不能完全置之不理,于是就只能等到传声器里传来隔离门开启的声音后对着进入里面的安明晦道:「我就在外面,通话设备开着,有什么事情的话直接叫我就可以了。」 「好,麻烦了。」 回应过凯特后,安明晦看向站在面前并未表现出攻击意图的青年,笑着抬起了手中的食盒:「来吧,今天的午餐虽然有点迟,但应该比平时的吃起来要舒服一些。」 平时站在观察室内,墙的底部有一小截高度是不透明的,阿洛伊斯在隔离墙边时他就看不到对方脚踝以下的部分,如今这样面对面站着,他才看到对方似乎是赤着脚,而且此时脚踝以下的部分都被植物完全覆盖住,那些茂密的植物生长开来,成为了铺满整个隔离墙和监控摄像头的藤蔓。 「从里面看感觉还挺壮观的。」不过据他所知,植物系异能固然可以控制植物生长,但却需要种子或是幼株,并非这样凭空长出的,这多半还是因为那株变异植物的影响。 安明晦没有跟青年提及自己想的那些,而是轻巧地坐到桌边的椅子上,笑着招唿对方坐到自己身边:「过来坐吧,刚好你这里放了两张椅子,两个人坐正好。」 给人以危险感觉的青年现在看起来倒是意外的听话,十分顺从地按照他说的那样坐在了椅子上,然后灰濛濛的双眼看向了正在被他慢慢打开的食盒。 因为不确定阿洛伊斯是否适应新的食物,安明晦并未带太多,而这毕竟是为接近丧尸化的人提供的食物,口味和用料都是特别调制过的,所以在五感正常的他这闻起来,那气味其实并不能说是好。 「像这样用叉子把食物叉起来,张嘴。」拿起叉子作为示范,安明晦叉了一块肉食递到了阿洛伊斯嘴边,在对方顺从地张口后餵了进去。 看起来倒不像是有感觉不适应的样子。 又重复了几遍后,安明晦将叉子交给了阿洛伊斯,让他自己进行尝试。 看着面前的青年动作流畅地叉起一片蔬菜,安明晦不由得想着看来面前的人即使大脑受损,对于事物的理解力也还是依然很好。 这个想法一直持续到阿洛伊斯将那片蔬菜餵进了他口中的那一刻。 作者有话要说:  剧组的幕后小会 导演:小安啊,有些事你得看开一点,这其实不算什么 制片人:是啊,你想你一个反派,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日过了,还怕这点场面吗? 安宝:我不是,我没有,这不一样…… 导演:好了好了,别这么紧张,就是日丧尸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102章 救世主驯养法(5) 直到阿洛伊斯掀开他隔离服上连着的兜帽时, 安明晦都还没意识到对方是要做什么。 且不说那片菜叶的味道如何, 单是和感染者共用餐具这件事就已经足够令人头脑宕机。 丧尸病毒的感染能力有多强,身处末世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而按照常理来说,感染丧尸病毒的人应该立刻被杀死或者被关进隔离区域。 安明晦一口蔬菜含在口中,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脑子里禁不住地开始思考:自己这次该不会刚过不到半个月就要死了吧?
第174页 开发者寄语:放松一点,就算被咬上几口也不会发生你担心的那些事。 安明晦下意识追问:这也是你做的吗? 开发者寄语:很可惜,这与我并没有任何关系 眼前突然冒出这样的对话框,其中透露出的信息让他放松了许多,却又觉得有些提心弔胆——为什么不会感染?自己过来前原主到底做过什么? 被丧尸咬伤却不需要担心被感染,他能想到的只有三种可能——自己本身就是丧尸,天生体质特殊, 或者是注射了疫苗。 但早在末世刚开始不久后, 尚且未摧毁的研究所就都纷纷开始採集所有人的血液样本以寻找有效的抗体携带者,原主也被测试过, 然而并没有测出任何特殊。而丧尸病毒的疫苗更是至今未曾研制成功,其中在这方面取得成果最多的人现在自己也被感染了病毒坐在他面前。 可如果是原主感染过了丧尸病毒,那怎么可能在进入研究院进行身体检查的时候不被发现? 心里有许多疑问,但现在还不是解决的时候,于是安明晦仅仅把口中的蔬菜吐了出来,然后无奈地道:「这是你的食物,并不适合我吃,不需要给我。」 他特意模煳了自己其实已经被餵进口中的信息点,免得被等在外面的凯特察觉出不对——还真是多亏了阿洛伊斯把隔离墙和监控摄像头都挡得严严实实, 不然就算想瞒也瞒不过去了。 说实话那菜叶的味道比他想像中要好一些,但尝起来依然有一点腥味,真要做为人类的食物来评价的话就只能被称为黑暗料理了。 「之后有空的话我会每天来送吃的,偶尔可能也会有些事情需要你帮忙。」他的工作之一就是採集阿洛伊斯的血液用于研究分析,还有将下属研究所配置的药物拿来给阿洛伊斯使用以尽可能延缓病毒的侵染速度。 看着阿洛伊斯安静地吃完饭,安明晦起身走到隔离室内的书架面前,颇为好奇地打量着架子上摆放的各种书籍。 出乎意料的是书架上摆放的书并不像他想像的那样全部都是科研相关的深奥学术书,反而大多数都是轻松普通的或者介绍各种有趣现象的科普杂志,其中甚至还夹杂了几本中文书。 《华国各地域文化体系综述》、《地质勘测与气候形成》、《冷兵器发展简史》……中文书只占了很少一部分,而且基本都是这类严肃的主题,想来能在研究院里被存储的中文书也就只有这种了。 他随手取下一本翻了翻,翻开的部分正讲到古代的剑,作者一本正经地叙述着古代的很多铸剑师喜欢以活祭来铸剑,并且相信这样铸造的剑会更锋利且有灵性,但其过程颇为残忍,所以这种做法由于人们的牴触而逐渐消失了。 安明晦觉得这些奇闻异事挺有意思的,说来也惭愧,分明他自己就在古代的世界生活过不止一次,但对于刀剑还几乎没有任何了解,可能还没有感染病毒前的阿洛伊斯知道的多。 「这种晦涩的书就算让我来看也会有点费力,看起来你的中文造诣也很不错。」他把书放回架子上,又抽了一本英文杂志出来,转身坐回阿洛伊斯身边,「想想也对,你这样厉害的人,应该对于很多种语言都相当精通吧?」 「现在我想为你简单做一个检查,可以配合我吗?」 青年坐在椅子上望着他,俊美的脸上还是没有丝毫表情。阿洛伊斯这样一动不动的时候看起来简直像是一个做工精良的人偶,没有灵魂,却又足够美观,只不过难免会让人感到有些发毛。 从隔离服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可携式口腔灯,安明晦轻轻托起阿洛伊斯的下巴:「张开嘴,我看一下喉咙处有没有损伤。」 外表精緻的「人偶」乖巧得令人意外,既没有拒绝他的接触,又很配合地张嘴任由他查看自己的喉咙,即使被压舌板压住了舌头也依然一动不动,乖顺得简直像是一个家养的小动物,就跟诺亚那时候有点相似。 「做得很好。」下意识地夸奖了一句,安明晦仔细检查了一下,很快就得出了结论,一边将使用过的压舌板放进密封消毒袋中,一边道,「声带附近没有什么问题,应该可以正常发声。」 「我以前看过你在学术会议上的讲演视频,毫无疑问你拥有近乎完美的头脑和动听的嗓音,但我还从来没有当面亲耳听过你的声音。」将口腔灯一併收起,安明晦说出了接下来的主题,「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开始进行语言的恢復练习了。」 「很多人的语言启蒙是从叫爸爸或妈妈开始的,不过我想我们不需要从那样的词彙开始,或许名字是个不错的选择?」说着,他拿出笔和记事本,在上面写下了阿洛伊斯的名字,并指给对方看,「这是你的名字,阿洛伊斯·米德尔。试着说出来听听?阿洛伊斯。」 青年看着纸张上的字,没有说话,只是一条细小的藤蔓伸了过来,恰好挡住了那一行字。 「……」这个表示拒绝的方式还是挺独特的,安明晦停顿了一会儿才领悟到对方的意思,「好吧,如果你不太想开口,那今天就先听我说,我们可以慢慢来。」 「那么,这是我的名字。」他继续在本子上书写,在被藤蔓挡住的字下面一行写上自己的名字,「安明晦,我没有特意为自己起英文名,你和其他人一样叫我安就可以了。」
第175页 正当他打算继续往下开始写一些简单的词彙时,却听见一道清冽好听的嗓音以不带波动的声调重复道:「安。」 安明晦一愣。 事实上,不止他感到惊讶,同时他也听见了来自凯特的一声充满惊嘆意味的「上帝!」 「阿洛伊斯,你总是能让我感到受宠若惊。」他不由得失笑,「说得很好,谢谢你愿意说出我的名字。」 随后,他就看着那根盖着阿洛伊斯名字的藤蔓抬了起来,转而灵活地将这一页纸从他的本上撕下来,快速地带着写有两人名字的纸张藏到了一边去。 别说,这一套小动作看着还有点可爱。 安明晦被逗得笑出声来,没想到这样的一位天才原来比自己想像中要有意思得多,也幼稚得多:「不用这样,你想要的话我随时都可以再写给你。」 当然,阿洛伊斯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就把那张纸条放回来,只继续维持那安静的样子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要不是安明晦早就在以前的世界里被盯着看习惯了,现在可能还会被看得后背发毛。 心里惦记着事情,他并没有留太久便起身准备离开,然而刚一站起来就看到了被植物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门,不由得沉默了片刻。 「我差不多该走了,手里还有些事要去处理,晚点的时候还会过来送晚餐的。」 阿洛伊斯不为所动,只是脑袋稍微歪了歪,像是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走。 正当安明晦打算再解释一遍的时候,就看到站到了自己面前的人突然抬起头,一只手轻轻按住他的头,那张苍白的面容凑近了过来,然后有一个微凉且柔软的东西贴到了自己的额头上。 这一套动作堪称行云流水,甚至没有给他留出反应的时间。 紧接着,他听见一道声音十分流畅地说道:「不要担心。」 这让安明晦非常惊讶,但这之后阿洛伊斯说出的话语就不再那样流畅,像是刚学会说话不久的小孩那样只能用不连贯的词彙来表达自己的意思:「我、话、重要、遗忘。」 下意识抬起手捂住了被亲吻过的额头,安明晦怔怔地回望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的人,半晌才回过神来,微笑着给了阿洛伊斯一个大大的拥抱,并在对方耳边温声安抚道:「忘记了什么重要的话是吗?没关系,我们慢慢来,很快就会想起来的。」 「好了,我真的要走了,耐心等我一会儿,晚上还会再来的。把门口的那些植物收起来,好吗?」 阿洛伊斯没说话,但缠绕在隔离门上的植物的确是缓缓地退开了,让出了门的位置。 「谢谢,不过……」安明晦无奈地低头看了一眼静悄悄地缠到自己腿上的细小藤蔓,「还有这些也收起来也可以吗?我真的很快就会再过来的。」 于是缠在他腿上的植物也开始慢吞吞地退下,只是那速度要比刚才慢了不少,简直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子不情愿的意味。 安明晦这才得以离开隔离室。 作者有话要说:  安护理的工作日记: 阿洛伊斯的思维能力远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完好 而且他似乎格外亲近我,尽管我并不认为自己做了多少事 我猜,或许他的确就是这次的主角 毕竟世界上愿意这样毫无原则地优待我的傢伙总不会很多吧? 第103章 救世主驯养法(6) 如今安明晦每天都会去给阿洛伊斯送点吃的, 然后在里面陪着阿洛伊斯说说话,或者两个人挨在一起,他从书架上随便拿下一本书慢慢地给对方朗读书页上的内容。 至于今天, 他在前去隔离室的路上还额外带了一点小礼物,就当是补上迟了很久的见面礼。 拎着手里的两个袋子走进观察室, 安明晦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观察墙内侧的青年,只见对方几乎是紧紧地贴着墙而站, 两只手也分别贴在墙上, 保持在比肩膀稍微靠上一些的高度, 偏着头安静地望着门口这边的方向。 看起来就像是在门口等待主人回家的小动物一样,虽然说这个小动物战斗力高得惊人且不喜欢外人。 安明晦并不惊讶, 事实上从他第一次开始来送饭起, 阿洛伊斯就每天都会像这样贴在墙边等他过来,就算他说过不需要这样也没什么成效。要是把观察墙切换成单向可视模式, 对方甚至还会因为看不到外面而变得躁动,所以现在都是二十四小时开启全透模式的。 而凯特则是摊在不久前刚搬过来的躺椅上,用眼罩盖着眼睛, 免得看多了自家院长这副翘首以盼主人回家的样子心态崩塌。 对着阿洛伊斯点点头, 安明晦就向听见动静正在摘眼罩的凯特打招唿:「中午好, 听说你今天没去饭堂,我就顺便做了点家乡菜给你带来,尝尝吧,我觉得自己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说着,他伸手从纸袋里拿出了一个饭盒, 放到了凯特面前的桌上。 「安,你可真是太体贴了。」凯特惊喜地睁大眼,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虽然在末世有食物吃已经非常好了,但你知道食堂的菜色吃得多了,有时总会没什么胃口。」 「砰!!」 隔离墙那边传出的巨响吓得两个人都是一个激灵,下意识转过头,凯特就对上了阿洛伊斯那双机械人偶一般不带波澜的眼睛,而刚才发出的巨响大概就是他背后那些躁动地挥舞着的植物撞击墙壁发出来的。
第176页 「哦,好吧,看来我不适合留在这了。」一个月下来,凯特如今已经非常识趣了,对于阿洛伊斯不喜欢自己且更不喜欢自己和安走得近这两件事已经心知肚明,现在只要安明晦一来,他就会自觉地带上自己的东西离开观察室——反正院长先生从来不会攻击安。 安明晦也不想让阿洛伊斯等得不高兴,便在迅速地套上隔离服之后进了通往隔离室的消毒通道。 进了隔离室后,安明晦习以为常地看了一眼被植物挡得严严实实的隔离墙,将手里的两个袋子放到桌上,从其中一个里面拿出了食盒推到阿洛伊斯面前:「今天给你带了点礼物,吃过饭后就打开看吧。」 说话的同时,他将身上宽大得有些累赘的隔离服脱了下来——横竖他也不会被感染,监控和监视墙又被盖住了,不会有人看到里面的情况,他就干脆不再在这里穿着隔离服,只是进出的时候穿上以掩人耳目。 到现在他也没找到自己对丧尸病毒有免疫性的原因,真的很令人苦恼。 「凯特跟我说,我不在的时候你一直都站在那等我,也不休息一下。」看着阿洛伊斯熟练地使用餐具开始进食,安明晦无奈地嘆气,再次提及这几天讲过好几次的事,「不要这样了,你就算不站在那等我也一样会来,多休息一会儿不好吗?」 阿洛伊斯平静地看着他,抬起手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头髮,这一动作经常出现,每次都令他哭笑不得。 「而且,你就真的这么不喜欢凯特吗?我其实希望你能跟他好好相处,毕竟他也是如今为数不多的真心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的人。」安明晦说到这里,语气就忍不住变得低沉了许多,声音中透着几分无可奈何的意味,「很多人都希望能把你作为已变异的丧尸处理掉,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无论是作为寻常人类或者异变者。」 现在和初期不一样,阿洛伊斯随时都有可能彻底丧失最后一丝理性变作只知道食人血肉的怪物,外界的人现在也许依然期盼能治好这位伟大的科研人员,但研究员中的成员却不然——毕竟,谁也没法保证那间隔离室真能完全困住阿洛伊斯,而一旦他从中脱离,首先遭遇灾难的一定是研究院里的人。 「尽管我希望它们永远不要派上用处,但我接下来的话你一定要记住。」他的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一字一句地道,「如果有除了我之外的人进来这里,并且那个人试图伤害你,你要反抗,然后马上从这里逃走。」 像人偶一样精緻而冰冷的青年歪了歪头,一条藤蔓从他指尖长出,软软地缠在了安明晦的手腕上,像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手镯,又像是一条将两人紧紧相连的锁链。 他说:「不要担心。安全。」 安明晦又一次被逗笑了,忍不住抬起头亲了亲青年的脸颊,笑着调侃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乐观主义者呢,那就当是我杞人忧天了吧。」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个没有印在额头上的亲吻,就连脸上从来看不到任何表情的青年都微微睁大了眼睛,头一次流露出了惊讶或者说是错愕的神情。 「这个表情也挺好看的。看你差不多也吃完了,那我就开始拆礼物了?」说着,安明晦站起身拿起了手边的纸袋,从中掏出了一件白色的衣服,将其展开在跟着站起的阿洛伊斯身前比量了一下,「我带来了你以前经常穿的白大褂,对这种衣服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怀念,至少我是挺想看你穿上它的样子。」 阿洛伊斯对于那件白大褂没有表示出任何态度,只是任由安明晦将其套在了自己身上。 穿好白大褂之后还没完,安明晦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不带镜片的细边眼镜,将其戴在了阿洛伊斯脸上,然后后退了几步仔细端详着面前的人。 白大褂和细框眼镜本身就能让人联想到禁慾一词,而如今它们被穿戴在阿洛伊斯身上,更是极大程度上被演绎到极致,至少安明晦觉得很难再找到比阿洛伊斯还要适合这一身打扮的人了。 神情冷漠、穿着白大褂、戴着细框眼镜的天才科研家,看起来简直像是一个无情无欲的机器人,甚至有点不太真实。 「和我想的一样,你穿成这样很好看。」安明晦对于自己亲手打扮过后的成果感到十分满意,「以前一定有很多人喜欢你。」 「好看,喜欢……?」阿洛伊斯并不太能理解这两个词的含义。 「就是看到之后会觉得开心、觉得还想再看,就是好看。」安明晦微笑着解释,并抬起手为阿洛伊斯整理好衣襟,一颗一颗扣好衣扣,「至于喜欢,就是很想靠近,靠近了之后又会觉得高兴,可能还会想一直待在一起的感觉。」 阿洛伊斯点点头,认可了这个解释,随后又接着道:「你,好看,喜欢。」 「吹捧得这么简单,听起来好像没有诚意一样。」他温和地笑笑,「不过听得我还是挺开心的,所以你想要什么奖励吗?」 安明晦以为阿洛伊斯会提出让自己多留下一段时间之类的要求,没想到对方又一次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髮,这一次却是在他的脸颊上落了一个轻而浅的亲吻,再次重复了那句说过不止一次的话:「不要担心,有我。」 愣住了半晌,安明晦不得不承认阿洛伊斯说中了自己的心思,就又觉得对于这种不寻常的敏锐十分钦佩:「好吧,确实有一些事让我感到忧心,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听从你的建议不再去想那些事。」
第177页 「不过,」他话锋一转,面上的向来温和的笑容难得地显出几分狡黠,「如果是完全恢復了思维能力的你来说这话,会显得更加可靠,我也会觉得更加有安全感。所以你也要努力一点抵抗病毒的侵染,好不好?」 阿洛伊斯点点头,脸上依然没有表情,但却感觉得到他的认真。 「而且我说了要给你奖励,那就还是要给的,既然你自己不提,那我就擅作主张吧。」 说完这句话,安明晦抬起头,将一个亲吻落在了阿洛伊斯形状好看的唇上,仗着自己不会受到病毒侵染,还动作轻缓地将舌尖探入了对方的口中。 说起来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在新的世界与主角进行第一次接吻,以前经常是煳里煳涂就被突然按着亲了上来。也许是这一次阿洛伊斯看起来太过乖顺了,反而让他总想给对方点奖励。 起初青年只是僵硬着不敢动弹,似乎是害怕自己会不小心碰坏了面前这个脆弱的人,后来实在是被那温柔的亲吻所吸引,忍不住探出舌尖抵上了安明晦的,小幅度地回应着这个亲吻。 亲吻过后,安明晦抬手摸了摸阿洛伊斯脸上呈现出的类似植物脉络的异样痕迹,手下的触感还是人类的皮肤,只不过比常人的体温要低一些。 「好了,把这些从我身上松开。」他无奈地低头看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缠了自己满身的植物,每一根藤条都软软地绕在他的腿上或者腰上,他甚至看到其中有几根开出来指甲盖大的小花,不太想去求证那些花是否与他在生物课上学过的是同种意义,「在你恢復之前,我可不会答应你做进一步的什么事。」 这种像是钓鱼执法一样的教学方式和他所使用的奖励性质实在不太可取,如果放到原本的世界,他觉得自己的教师资格证大概是保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院长的工作日记: 根据统计,如果一直等在那,他来的时间会相对提早 这样很好 但其他的人还是很烦 他说的更进一步是……? 第104章 救世主驯养法(7) 阿洛伊斯的头髮有点长了, 作为专职饲养员的安明晦打算去给他修剪一下头髮,顺便取一点血液样本。 不过说实话, 虽然他以前给诺亚剪过头髮,但是也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手艺只能算过得去, 十分能评个五六分左右, 剩下的全靠诺亚自身的颜值撑起来。 总之肯定不能跟以前给阿洛伊斯打理头髮的人相提并论。 「今天要抽血去做病毒浓度的化验, 你稍微忍一下。」根据近两个月的观察, 他发现阿洛伊斯对于各类理论知识的恢復速度要远比情感交际方面记忆的恢復速度快,到现在就连很多专业性极强的术语对方都能毫无障碍地理解, 大概在感染前对于阿洛伊斯而言这些浩如星海的知识要比身边的人情世故要有价值无数倍。 对此, 无论是安明晦还是研究院里的其他成员, 都只能嘆为观止地感慨上一句:「天才跟我们果然是不一样的。」 所以当安明晦头疼地看着手里的一组基因图谱时,阿洛伊斯能够平静而自然地指出其中的异常所在以及相应的实验举措, 却连最基本的待人友善都难以理解。 导致他整个人就更像一个制作精良的机器人。 阿洛伊斯坐在椅子上, 仰头看着安明晦手中拿着的针管等抽血用具, 平淡地问:「骨髓?」 「呃,森德拉先生说目前不用抽取骨髓,血液层面的研究还没有进行完全,等先把血液进行过透彻的解析后再……」 阿洛伊斯:「废物。」 安明晦:「……」 科学性的知识是阿洛伊斯目前最擅长、说出口时最流畅的, 而其次就是像这样批评的话,无师自通, 寥寥几字就能把目前研究院里数一数二的研究员评价成一无是处。 可见其感染病毒前的性格绝对不会很讨喜,也不知道那时候凯特他们是过着怎样水深火热的生活。 但不管怎么说,阿洛伊斯能够主观上努力进行大脑復健, 这是件好事。而且根据最近的化验结果,他体内的病毒侵染速度也明显降低了许多,至少短期内没有什么危险了。 不过嘴上这样说着,肤色苍白的青年还是抬起手臂送到了安明晦面前,安静地等着他下针。 「你对这些东西比我要了解得多,是不是应该把用具给你让你自己动手比较好?」给人抽血这事他始终不太习惯,总觉得一不小心就会弄错。 然而阿洛伊斯既没有回答也没有接过他递过去的针筒,只是继续举着胳膊,仰着头安静地盯着他。 其中的意思可以说是表达得很清楚明白了。 于是安明晦也不多废话,直接动手抽了三管血出来,抽出针头后看了一眼阿洛伊斯因为抽血而泛着少许淤青的手臂,多少有点不忍心,无奈地道:「你要是能快点好起来就不用再这样被抽血了,而且你说的抽骨髓就算有麻药,也依然不是什么轻松的好事。」 「坐好,我替你做一下今天的按摩。」 自从上头给安明晦分配了按摩辅助治疗的任务后,这就成了阿洛伊斯平常最喜欢的环节,至于喜欢的原因大概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至少安明晦是不觉得自己的按摩技术能在经过几天培训之后就达到多么高超的程度。
第178页 其实这种辅助性治疗一早就应该开始了,只不过除了安明晦之外没有人敢走进隔离室,所以一直拖延到他正式接手这份工作后才得以实施。 按摩的部位主要是肩膀及以上,阿洛伊斯每次都很安分,静静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揉捏,就算刚开始的时候他偶尔会控制不好力道,也从来没有表示过丝毫不满,有时候按得舒服了倒是会用头小幅度地蹭蹭他的手心,看起来乖巧得像是个家养的宠物。 今天也和以往一样,进展顺利,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按理说本应该是这样的。 安护理按摩的手停了下来,手掌悬在阿洛伊斯头顶不敢再落下,满脸迷茫地盯着从稍长的浅金髮丝之间冒出来的……一朵白色的花。与此同时他还感觉到有一些植物悄悄地缠在了自己脚腕上,但动作很轻,偷偷摸摸的不太明显,所以他姑且没有理会 阿洛伊斯感觉到安明晦停了下来,迟迟不再动作,便催促一般地坐直身体,试图用头顶去碰碰他的手心,眼看那朵白花就要撞到掌心,安明晦连忙收回手免得碰坏了。 「阿、阿洛伊斯?」他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你……你头上好像……」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听到安明晦的语气颇为慌乱,阿洛伊斯转过头,毫无波澜的灰色眼瞳直勾勾地看向他,那意思是在询问:怎么了? 「你头上……长出了一朵花……」 阿洛伊斯回答得很简单:「拔掉。」 安明晦有点不敢拔,那毕竟是从头顶长出来的,万一拔出什么毛病怎么办? 「拔掉。」阿洛伊斯重复。 最后他还是动手拔了,没有想像中的血流如注,也没有什么别的问题,那朵茎很短的花很轻松地被拔了起来,轻松到有点不可思议。 动作僵硬地把花放到桌面上,安明晦继续刚才没有做完的按摩,却没想到才按了没几下,又是一朵浅黄色的花冒了出来。 安护理:「……」 拔掉,继续。 结束一次按摩疗程之后,安明晦面色凝重地看向几乎快要铺满一桌子的鲜花,十分严肃地看向安静而无辜地坐在椅子上的阿洛伊斯,开口道:「不准再开花了,我要开始给你剪头髮了。」 阿洛伊斯答应得很痛快:「好。」 还没剪掉几绺头髮,安明晦就感觉到手下鼓起了一个小东西,挪开手掌一看,果然又是一朵花。 看着手里刚拔下来的花,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完全被藤蔓缠住的下半身,看到就连藤蔓上也开出了好几朵花,感觉非常头疼:「阿洛伊斯,你到底怎么了?如果身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希望你能告诉我。」 「不清楚。」阿洛伊斯平静地回答,抬手从桌面上捡起一朵花,低头端详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送你,这些,想要。」 「想把这些花送给我?」他想问阿洛伊斯知不知道植物的花是做什么的,但还是把这句问话吞了回去,「谢谢,但是要送花的话这些已经足够了,再长出来的话我很难给你剪头髮。」 话是这么说,然而那些花好像很大程度上是不受阿洛伊斯自己管控的,即使受到了安明晦的严肃警告,但那些花还是会时不时冒出来。 这一天最后安明晦是拎着满满一口袋五颜六色的鲜花离开隔离室的。 他一路上顶着别人异样的眼神,带着那些鲜花去找了森德拉先生一起送去研究室进行成分检验。 最后得出的结果是这些花没有任何问题,就是普通的鲜花,硬要说有什么异常的话,那就是其中的花粉含量高得有点不正常。 安明晦:「……」果然主角还是那个主角。 他假装没有看到森德拉先生满含诧异的眼神,一边将散落的花朵收拾起来,一边问道:「我一直有件事不太清楚,阿洛伊斯他当初到底是怎么感染上病毒的?按理说以他的身份不应该亲自去外面採集什么样本的。」 「先生的决定从来都不是我们可以质疑的。」森德拉回答道,「遗憾的是我并不能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因为先生是独自外出的,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凭一己之力杀死那个怪物的,也没人知道他是怎样受到感染的。」 「是吗……」嘆了口气,安明晦不再询问这件事,转而道,「事实上,阿洛伊斯他曾经跟我说过他忘记了一些重要的话要说,我想了解一下在感染初期,他还留有完好的神智时有没有留下过什么话?也许是关于丧尸疫苗研制的一些情报,或者其他什么重要的事。」 森德拉先生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遗憾地回答道:「抱歉,时间有点久了,我记不太清先生那时候的情况了,你可以去问问凯特,观察室那边一直是他在负责,也许他对此会有些印象。」 没得到答案也算是意料之内,安明晦便又回了一趟观察室,对着隔离室内的阿洛伊斯笑了笑当做打招唿后,便开门见山地向凯特询问:「凯特,你还记得阿洛伊斯在感染初期有说过或者做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原本正低着头写实验报告的凯特听了后一脸懵逼地看向他,那模样看起来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安,你觉得院长他会主动跟我讲话吗?说实话,我根本没见过比院长还要无趣的人,你来之前我每天在这里的生活无聊到让我根本留不下任何印象。」
第179页 这说辞跟森德拉的基本上没有任何差别,依然不能提供任何信息,安明晦多少有点失望。 阿洛伊斯站在墙边,双手紧紧贴在隔离墙上,一双灰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安明晦和正在与安明晦讲话的凯特,安静而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非常瘆人,在他的背后还有数不清的植物在半空中晃动着,看起来相当危险。 单单是这样被盯着,安明晦和凯特就说不下去了,甚至感觉背后发凉。 作者有话要说:  安护理的工作日记 昨晚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被一大堆花给埋在里面了,怎么也出不去 这种梦总不会有成真的一天吧? ……之后还是要跟阿洛伊斯再强调一遍,不能再随便开花了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reamhigh 1枚、小黑同学 1枚、主攻太太是珍宝呀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小的大宝贝 20瓶、23463322 19瓶、戈尔贡 10瓶、双马尾的脆皮鸭 10瓶、asdfghjk 10瓶、鬍子鱼 10瓶、y少 7瓶、咸鱼道长李纯阳 5瓶、初 3瓶、快乐每一天 1瓶、kilig 1瓶、月耀普奇 1瓶、小呀小二郎 1瓶、农农超甜 1瓶、簌簌竹眠夜听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05章 救世主驯养法(8) 藤蔓疯狂撞击墙壁和隔离门发出的巨响让安明晦和凯特同时回头看向阿洛伊斯,硬是从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了阴沉的意味。 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凯特往后退了几步, 瑟瑟发抖地补充自己刚才没说完的话:「事实上在你来之前, 只有森德拉先生进入过隔离室内为院长进行检查或治疗, 后来情况恶化,就再也没人能进去了。」 被阿洛伊斯盯着多少有些分神,安明晦感觉到一些异样的感觉,但又说不清是什么,便姑且草草结束了这次短暂的聊天:「……那就先不说了, 我进去看一下。」 结束了这场短暂的对话,安明晦套上防护服匆匆进了隔离室, 却没想到刚一进门就被席捲而来的藤蔓一下子捆绑住, 惊得站在外面的凯特脱口喊道:「安!你没事吧?!」 话音未落, 一条格外粗壮的藤条重重地撞在了凯特面前的隔离墙上, 那力度几乎让整个房间都微微颤动了一下,安明晦便开口道:「我没关系,但阿洛伊斯他现在情绪不太稳定,麻烦你先出去一下可以吗?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 「好、好的,我去外面等,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大声喊我啊!」留下这句话,凯特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转身离开了隔离室,根本不敢多看阿洛伊斯一眼,生怕里面的植物会不顾一切地撞破墙壁冲出来把自己刺个对穿。 凯特走后, 植物再一次迅速地爬满了隔离墙,将这里变成一个完全的封闭空间。 那些茂盛的植物灵活地脱掉了他身上那宽松累赘的防护服,一圈一圈地缠绕在安明晦的四肢和躯干上,把他托举在半空中,还有些没能找到空隙缠上来的枝条也慢吞吞地在半空中晃荡着,看起来蠢蠢欲动。 看起来动作很强硬,但实际上这些藤条的力道十分轻柔,收敛起了所有的尖刺和锋利的叶片,软绵绵地黏在他身上,时不时还小幅度地蹭一蹭。 「阿洛伊斯。」安明晦有点无奈地低头看着伸出手抱住自己,并自然地将头埋在自己小腹间的青年,「别这么激动,我只是问凯特几句话而已。」 「安,」阿洛伊斯的头依然埋在他腹部,导致本就不太流畅的话语听起来有点发闷,「我,出去。」 「等到你痊癒了才可以出去,不然会出问题。」他费劲地抬手拍了拍阿洛伊斯的脑袋,「说起来,再过一个月左右普罗米修斯的自我修復就要完成了,到时候研究院也不会再与外界隔离了,兴许我们不知道的这四个月里,外面已经有人成功研制出了有效的疫苗呢。」 「我,疫苗,做。」 都这个样子了还惦记着自己去做丧尸疫苗,安明晦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在你体内的病毒得到有效解决之前,他们是不会允许你离开这间屋子的,所以也没有条件给你去进行研……阿洛伊斯?」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衣摆被掀开,一只冰凉的手顺着腰线一路摸到了后腰的位置,然后又是一个顶着几朵刚开出来的花的脑袋钻了进去,有什么濡湿而柔软的东西在他的腰上舔过,带起一阵令人忍不住战慄的麻痒感。 阿洛伊斯固执地道:「你,不能,出去,自己。」 「阿洛伊斯,这样很痒……你不用担心我,那只最危险的变异植物已经被你清除掉了,这附近也没有发现其他的高级变异丧尸,现在只要准备妥当,即使出去外面也不会太危险,况且我暂时还没打算亲自出去外面。」 青年没再说话,只把头埋进他的衣服里,固执地舔舐着腰身附近的皮肤,偶尔还会用牙齿轻轻地啃咬几口。 感觉到有植物开始偷偷地拉扯自己的裤子,安明晦这才出言制止:「好了,我不是说过在你痊癒之前不能做其他的事吗?」 这是第一次阿洛伊斯没有听从他的话,反而变本加厉地将手滑进了他的裤子里,相当无师自通地握住了那个地方,缠在他全身各处的藤蔓也开始暧昧地缓慢摩擦。
第180页 「安,安……」 那只手很凉,安明晦甚至能感觉到指尖上冒出的细小藤条,动作也颇为生涩,但是却又很流畅,就好像早就已经在头脑中模拟过无数次一样。 藤蔓牵扯着他的手让他揽住了阿洛伊斯的肩膀,阿洛伊斯终于肯把头从他的衣服里钻出来,他看着那张带着异样纹路的面容,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对方此时有点难过。 「阿洛伊斯?」 「不要担心。」青年伸出舌尖舔了舔安明晦的手指,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盯着他瞧,那种眼神像是饿极了的野兽盯着猎物,像是狂热的科学家盯着即将大功告成的研究成果,偏执得无可动摇,「不要担心,会好。」 不太能理解对方在说什么,安明晦便回答道:「我没有在担心,你也应该放松一些,一切都会好的。」 他仿佛看见阿洛伊斯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个很不明显的弧度,但仔细看看又觉得对方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冷淡的,透着一点难过不安稳的意味:「安,喜欢……」 躁动着的藤蔓们开始慢慢脱掉安明晦的衣服,每露出一寸肌肤都会有植物迅速地攀上去,黏黏煳煳地缠在上面,只偶尔才会从翠绿与翠绿的缝隙之间露出一点白皙的皮肤,看起来分外诱人。 绑着安明晦的植物动了动,使他从悬在半空中的高度降了下来,虽然还是没有着地,但也没有离地多高,以阿洛伊斯的身高抬起头刚好能亲吻上来。 在接吻时,安明晦眼角余光看到有几条藤蔓从后面钻进了阿洛伊斯的长裤中,从这个角度看不出具体是在做什么,但在这种场合下光靠想像也足够明白了。 他们两个亲吻时,阿洛伊斯总是喜欢用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脑,形成一种保护者般的姿态。这常常让安明晦哭笑不得,毕竟目前他们两个之间还是他更接近于主导者的位置。 显然,他的这位天才科学家是铁了心要装作听不懂他之前说的话了。 嘆了口气,安明晦低声道:「至少小声一点,被人发现的话可就完蛋了。」 *** 结束了一次非常特殊的亲密体验之后,安明晦费了很大力气才把黏煳在自己身上的藤蔓和阿洛伊斯全都扒了下来,然后带着一身花香、头髮上还夹着几片花瓣,拉着人一起进了浴室。 当温热的水淋在两人身上时,安明晦听见靠在自己身边的人突然开口道:「想起来了,重要的话。」 阿洛伊斯讲话明显要比以前流畅了许多,虽然语句之间的连接和断句还很不自然,但也还是一个明显的进步。 但现在安明晦暂时顾不上这个,他追问的第一句是:「是什么话?」 淋浴的水打湿了青年的头髮,使得那向来很顺滑的金髮看起来有点狼狈,他平静地、用好像在与不熟的人谈论天气一样毫无波澜的语调,回答道:「我爱你。」 这个答案成功地让安明晦愣住,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半晌后,他才抬起头让自己与阿洛伊斯额头相抵,笑着轻声道:「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要说什么重大机密呢。以后记住,这种事是现在正在发生的,不可以用「忘了」来形容,只是你一时想不起来该用什么词来表达而已。而「忘了」这个说法大多数时候应该形容那些以前发生过、现在已经结束了的事情。」 阿洛伊斯微微皱眉,像是没听懂这话的意思,不过这不影响他喜欢现在两人之间亲密的姿态,再一次认真地重复:「我忘了,是我的错。」 「好吧,忘了就忘了,不过现在说也不算晚。」实际上这话也不是第一次听了,具体听过多少次他自己都记不住,于是就笑着道,「就当是我之前就已经在梦里听见过了吧。」 听了他的话后,青年神色不变,伸出舌尖舔了舔他凑得很近的嘴唇,问道:「在外面生活,什么感觉?」 他问的是在这隔离间之外,安明晦平时出入的那些地方,在那里是怎么样的,有什么感觉? 「没什么特别的,况且我每天大多数时间不都在你这边吗?」 「我想知道。」阿洛伊斯说,「你的相关,都想知道。」 身为一个出类拔萃的科研人员,对感兴趣的事物总会有着近乎狂热的求知慾,这一点在阿洛伊斯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安明晦早就发现阿洛伊斯似乎很喜欢研究自己,以前因为语言上的困难所以不太经常直接问出来,但还是经常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比如偶尔能看见青年甚至会认真地盯着他的衣服看,仿佛是在研究做成衣服的材料。 最直接的大概还是无论他在做什么,转过头时都能发现阿洛伊斯在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自己。 刚才他们在做某些事的时候,阿洛伊斯甚至精确地量出了他那个部位的长度,数据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可谓相当严谨了。 「可是很多事情是只有亲身去体会才行的,很难用语言描述。」他无奈地回答,「真的这么想知道的话就快点好起来,然后你就可以离开这个隔离室恢復正常的生活了。」 阿洛伊斯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提议。 作者有话要说:  院长的工作日记: 想知道 想知道他的尺寸 他微笑时的角度 他的生活 他的一切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第181页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二尤 1枚、sunshine 1枚、森点 1枚、柒 1枚、凉者相帕 1枚、快乐每一天 1枚、小黑同学 1枚、殷 1枚、31090281 1枚、澄清叶 1枚、月饼 1枚、奎漠 1枚、qaq 1枚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25890674 1枚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家有猫咪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饼 66瓶、骨头 25瓶、烤肉拌饭 20瓶、国主大人 19瓶、。 16瓶、顾云胡 15瓶、觊觎 13瓶、倾情 10瓶、dreamhigh 10瓶、黎纱 10瓶、陆橙橙橙橙 10瓶、掉血了喝热水啊 10瓶、借酒 10瓶、柒 10瓶、20101003 10瓶、墨浓莫染 9瓶、小小喷菇 5瓶、清墨烟水 5瓶、美颜倾城否。 5瓶、江夏雪筱 5瓶、舒廪 4瓶、小呀小二郎 4瓶、波塔让 3瓶、琰雪泠 3瓶、被熊孩子欺负的苦 2瓶、你个瓜皮 2瓶、渣贱懒联盟一懒 1瓶、ghost 1瓶、听雨吹风 1瓶、催更的读者君 1瓶、支离笑此生 1瓶、kilig 1瓶、卿玉 1瓶、孤星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06章 救世主驯养法(9) 时间过得很快, 终于要到了普罗米修斯自我修復程序运行完毕的时间了,这四个月以来研究院里的人都过得不大安稳, 毕竟谁都不会喜欢在末世中与外界失去联络这么久的。 本来是不用这样的,研究院里的中央智能已经是末世前人们所能研制出的最为先进发达的ai, 否则也不可能被阿洛伊斯那样挑剔的人认可, 研发成功的时候普罗米修斯更是成为了人工智慧界公认接近完美的中央处理ai, 按理说是不太可能出现这种强制性把所有人围困在研究院内部四个月之久的bug。 但唯一有权限解除普罗米修斯封闭警戒状态的只有身为最高负责人的阿洛伊斯, 而他目前并未被普罗米修斯判定为死亡或者丧失裁决能力, 也并没有进行过权限转移操作,所以依然是最高权限所有者, 进而导致了这种尴尬的境况。 包括阿洛伊斯以前的实验室,也同样因为权限缺失而无法进入,即使明知道里面可能存放有很多重要的研究资料甚至半成品, 但却没有人能进去查看。 「再过三个小时修復就要结束了,虽然说这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安明晦坐在阿洛伊斯的床边,随口与身边的人闲聊,「失联四个月之久,我猜外面的人都要以为我们是出了什么研究事故导致全军覆没了。」 阿洛伊斯歪着头思索片刻,得出的结论是:「不重要。」 「好吧好吧,我知道在你眼里几乎没什么人是重要的,你也根本不会在乎别人,是吧?」 「不。」阿洛伊斯否认了他的说法,「你很重要。」 安明晦习以为常地笑笑:「然后下一句话是你爱我,我猜的对吗?」 「是, 我爱你。」阿洛伊斯点点头。 明明只是一句由三个单词组成,简单到有些匮乏的语句,但这位享誉世界的天才却总是喜欢不厌其烦地重复一遍又一遍,没有表情、没有特别的语调起伏,但却认真得令人没办法调侃。 他轻笑一声,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见房间内出现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打开的声音,随后便是一道刺眼的光芒迎面投射而来,那样子总觉得有点眼熟。 下意识低头躲开那刺目的光线,安明晦过了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这光亮很像是投影仪器投射出的光线。他转头看向身边的阿洛伊斯,却看到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身后本该是空白一片的墙壁看个不停。 跟着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墙,安明晦惊讶地看到墙壁上已经被投射出了满满一大片意义不明的符号、数据和算法公式,而且排列异常凌乱,就好像小孩子随手涂上去的涂鸦一样杂乱无逻辑。那是足够令任何一个正常人看了后感到头皮发麻的信息量,至少以安明晦目前所掌握的信息,除去那些完全陌生的字符,他就在里面看到了至少跨越四个研究领域和五种计算机算法的语言符号,而这还仅仅是其中一部分。 但阿洛伊斯显然不在这个范围之内,他站起身让开光束以避免自己遮挡住投影的一部分,同时手指迅速地在身边的桌面上滑动,似乎是在以惊人的速度在对墙壁上的信息进行解读。 安明晦对此感到一头雾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情况,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让到一边,并不出声打扰,安静地等着阿洛伊斯解开这道堪称恐怖的难题。 过了大概有十分钟,阿洛伊斯拿起安明晦之前放在这边的笔,在纸上缓缓地写下了一行简短的文字: for the miracle 显然,这些运算量庞大的信息最终解读出来就仅仅只是这样一句表面上看不出任何意义的话。 但是这种东西的存在怎么可能是无意义的?至少以解密过程的复杂程度,他有理由相信这是一定是出自阿洛伊斯本人的手笔,而这位天才在意识完全清醒的时候是不可能费工夫去做任何无用功的。 当阿洛伊斯把那张纸递过来的时候,安明晦下意识地接过了——与阿洛伊斯有关的东西,他第一反应想到了那间尘封已久的实验室。 他问了阿洛伊斯是否知道这句话的具体含义,但显然对方还并没有恢復这一部分的记忆,对于他的提问也只是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阿洛伊斯,我先离开一下,你在这里稍等我一会儿。」说完,他就打算去找森德拉先生说一下这件事,没想到原本覆盖着墙壁和监控摄像的藤蔓听见他要走后,一下子放弃遮蔽缠了上来。而就在隔离墙和监控摄像头即将被露出来的同时,那布满了整张墙壁空白处的投影也随之瞬间消失。
第182页 这种不想被外人看见的意图实在太过明显,安明晦也没办法视而不见。 稍作犹豫后,他拍了拍缠在自己身上的植物,温声对阿洛伊斯道:「我会很快回来的,只是去看一看。」 好好劝慰了半晌,藤蔓们这才不是很情愿地松开了。 最终安明晦还是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来到了阿洛伊斯的实验室门口,然后就听见属于普罗米修斯的机械合成男音响起:「请输入通行密码。」 他抬起手,在门旁的触摸输入屏上键入了阿洛伊斯写在纸上的那句话。 for the miracle 按下结束键后隔了大约一秒钟,他身后的紧急隔离墙毫无预兆地降下,完全阻断了他来时的路,同时没有感情波动的电子男音再次响起:「生物信息认证成功,请输入语音通行令。」 刚才的触控萤幕上发生了变化,原本显示的虚拟键盘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以英文单词作为媒介的数独游戏页面,看起来颇为复杂,但安明晦在阿洛伊斯隔离间的书架上的一本书内看到过这个密码游戏,了解过规则后其实并不算难,所以推进起来还算颇为顺利。 这让他多少松了一口气,毕竟如果显示出来的是像刚才投影那种难度的问题的话,那他也只能宣告投降。 按照那本书上的规则,最终的密码应该是把从左上到右下这一条线上的字母连接起来。 看到最终拼出来的通行口令后,他的表情变得颇为诧异,愣了半晌后才缓缓地说出了普罗米修斯索要的语音通行令。 「语音通行令认证成功,欢迎进入。」 白色的大门开启,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安明晦站在原地踌躇了片刻,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擅自闯入别人的私人领地,但离开的通道依然被紧急隔离墙所封闭着,所以他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他想着,既然记忆缺损前的阿洛伊斯做出了这样的设计安排,那总归是有他的目的的。 小心翼翼地踏入阿洛伊斯的实验室内,安明晦首先站在门口环视了一圈,一眼望去实验室的面积非常大,里面摆满了各种精密的仪器,大部分桌面上都是整洁的,但也有些看起来颇为凌乱,似乎是主人离开前经常使用的。 他走近看了看,那些桌子上除了实验样本和仪器之外,还散落着许多阿洛伊斯的手稿及演算过程,那上面的字迹和他口袋里那张纸条上的一模一样,稜角锐利,有一部分书写得很工整,一眼望去就能感受到书写者严谨的性格,但也有一些写得颇为凌乱,似乎是在十分急切的状态下迅速记录下来的。 安明晦大概看了几眼,看得出那确实是关于丧尸病毒的研究项目,但摆在最上面的纸书写得很散乱,只是一张临时记录思路的草稿纸,从中他也看不出什么东西。 草稿纸下面压的是一张表格,表格里的内容很简练,他一眼扫过去就大概知道内容了。 一号实验体  死亡确认 二号实验体  死亡确认 三号实验体  死亡确认 …… 九号实验体  待观察(已处理) 看着那一长串的死亡确认,他嘆了口气,放下这张表格,转身走进了与实验室相连的另一个房间。 那是阿洛伊斯休息用的卧室,安明晦以为里面会像外面的实验室一样充斥着一股子严肃的性冷淡格调,却没想到里面的装饰还算温馨而且充满生活气息,以暖色为主色调,甚至床头柜的花瓶里插着几朵已经枯萎了的花,花瓶旁边还摆着一个相框。 相框内照片的内容却令他在看到的第一时间就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一时间有种头脑宕机的感觉。 「第二阶段执行完毕,经检测预设条件达成,将在三十秒后启动收尾程序,请设施内人员迅速前往安全场所,避免非必要损伤。」 收尾程序? 听着普罗米修斯机械刻板的倒计时声,安明晦皱了皱眉,但眼下也没什么就近的地方可去,他就干脆在阿洛伊斯的卧室内等待着倒计时结束,想等待系统的自我修復收尾结束后再出去调查一些在意的事情。 然而在倒数结束之后,一股浅黄色的气体突然由排风系统大量地涌入室内,顷刻间便充满了整个房间,在吸入那气体之后安明晦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到了晕眩感,并在几秒钟之内迅速变得意识模煳,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院长的工作日记: 他很漂亮 也很神秘 值得立项进行终身研究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顾言楚 3枚、deee18_870 2枚、澄清叶 1枚、小黑同学 1枚、翼 1枚、陈言慎 1枚、骨头 1枚、柒 1枚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酥果子 2枚、陈言慎 1枚、奎漠 1枚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家有猫咪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opaz 30瓶、derdiktator 25瓶、萌萌哒的我 20瓶、晓翼 19瓶、翼 15瓶、?? 11瓶、33412982 10瓶、20101003 10瓶、酥果子 10瓶、工口变态拦拦 10瓶、略略略 10瓶、小小喷菇 10瓶、瀿璟 10瓶、去者 6瓶、渣贱懒联盟一懒 5瓶、十三少 3瓶、喵0.18 3瓶、月耀普奇 2瓶、奎漠 2瓶、小可爱^w^ 2瓶、默 2瓶、糰子吞 1瓶、卿玉 1瓶、雪域寂寞 1瓶、貊一 1瓶、kilig 1瓶
第183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07章 救世主驯养法(10) 安明晦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的开始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 那梦境非常逼真, 逼真到让人生不出质疑的想法。 在梦的开头,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熟悉的任务面板, 上面的内容也还是老样子,没什么新鲜的。 任务进程:07 执行者:安明晦 当前世界身份:病毒感染者、反派 任务目标:未知 任务流程:待读取 备註:本世界人物身份死亡后,执行者自动进入下一任务世界。若执行者被判定为刻意避免接触主角并逃避任务, 将进行灵魂销毁。若主角死亡, 则任务世界崩溃。本世界所提供流程仅供执行者参考。执行者不得向任务世界的人物透露不属于本世界的信息。 周围漆黑一片,手脚似乎是被绑住了,安明晦稍微动了动,发现靠自己不太可能挣扎开来后也就不再动作,耐心地整理了一下原主的记忆。 原主是当地一家研究所的研究院,一周之前在外出採集样本的时候意外碰上了一株在k市内从未见到过的变异植物,而被他碰见的时候那株植物刚刚杀死了整整一个异能小队的人,虽然攻击了他,但大部分注意力还是被那堆成小山的新鲜尸体所吸引,所以并未穷追不捨, 使得他得以活着逃离。 虽然保住了性命, 但原主还是受了伤, 被关进了研究所的隔离区域, 而在后续研究时人们发现这种变异后的丧尸病毒侵染的速度比一般的病毒要慢上许多,似乎很有研究的价值,原主这才没有被当场处决。 而原本的那个研究所还不足以针对这种程度的项目作出有效研究, 所以原主被转送到了a国顶尖的普罗米修斯研究院,由那里的人员来接手进行研究。 而现在他能感到身下幅度不大地震动着,应该是还在前往普罗米修斯研究院的路上。他习以为常地再次闭上眼睛,小憩片刻接收了这一次的剧情。 这一次的剧情总结起来很简单,无外乎是原主在被送入普罗米修斯研究院后,每天作为一个很好的研究样本苟延残喘着,丧尸化的程度愈发严重,心中的仇恨愈演愈烈,最终在一天终于抓住研究院能源系统出故障的机会试图逃离研究院,并在离开时毁掉了所能触及的所有研究成果,最终在刚离开研究院不出几十米的地方被研究院的院长干脆利落地动手杀死。 一如既往的没有好下场。 在经歷过运输、检查、送入隔离间等一系列程序后,在这个世界第一个与安明晦讲话的人是一个有着棕色头髮的白人研究员,如果除开身上的白色大褂不提,看起来完全是个阳光的小伙子,隔着一层隔离墙与他打招唿时十分热情:「你好啊,我是院长的助手凯特,从今天开始对你的治疗和研究就由我们的院长接手了,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的。」 安明晦坐在布置得冷清简约到有点简陋的隔离室内,好脾气地笑了笑:「那就要麻烦你们了。你说的院长是那位声名远扬的天才吧?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样的人物,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哈哈,你的脾气比我想像中要好得多,我本以为碰到了这种倒霉事你会特别暴躁。」凯特爽朗地道,「我们的院长虽然很厉害,但可不太好相处。而且我不得不说,你大概很少有机会见到他,因为按理来说日常的给药和抽样都是由我们来进行,至于院长——负责高端水平的那些工作,你懂吧?」 提起自家上司,凯特在委婉地抱怨了一句对方那古怪的性格的同时,语气中也有着掩饰不住的骄傲:「不过你放心,要知道如果世界上有什么人能治好你身上的病毒,那一定就是我们院长。如果连他都做不到,其他人也不可能做到了。」 「我会很期待的。「 虽然凯特资歷尚轻,但同样的年纪轻轻能够进入这家研究院也证实了他的能力,他平日里也并没有很多空闲,只与安明晦聊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凯特走后,安明晦打量起了自己从今天起就要正式入住的这间隔离室,床单被褥连着枕头都是纯白色的,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起医院。屋里有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都是黑色,床的旁边有一个灰黑色的书架,上面零零散散地摆了基本专业性极强的科学杂志,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可以与娱乐沾上边的东西——更何况就连这些杂志也根本没法让人放松娱乐。看到这满目的黑白色调,他无奈地露出一个苦笑——虽说是隔离室,但这布置得也未免太过于冷淡了。 他并没有无聊太久,大概过了有半个小时,刚才凯特说的可能很少有机会看到的院长先生就现身了。 毕竟是刚刚送到的患者兼样本,还是要来观察一下的。 当时安明晦正站在隔离墙边,一边在类似玻璃的材质上哈气,一边在雾气上用指尖画出一个个简单的小图案打发时间。 与院长先生对上眼神的时候,安明晦刚刚画完一朵小花的叶片,一抬头就冷不丁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灰色眼瞳,说实话当时的场面其实有点尴尬。 「您好……?」安明晦的笑容不太自然,被这样的人目睹了那么幼稚的行为,总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有种被高中老师抓到开小差一样的感觉,「请问您是?」
第184页 第一眼看到时,安明晦只觉得站在外面的这个青年虽然看起来很年轻,但却天生带着让人不敢冒犯的气场,那双无机质一般冷淡的眼睛只要扫过去一眼,就足够令任何人噤若寒蝉。 ——除了身经百战的安先生。 未能得到回答他也没有觉得尴尬,反而十分温和地笑了笑,继续说了下去:「好吧,我知道您是阿洛伊斯先生,我看过您的学术会议视频所以知道您的长相,只是觉得第一次见面总该说点什么才好。」 相貌立体俊美的青年身上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大褂,手里还拿着用于记录信息的表单,他低下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信息单,十分公事公办地对着空气道:「安明晦,男,27岁,华国人,实验编号89,权限等级固着0级,检测到自残、自杀、任何攻击行为时即刻对其进行行动力剥夺。」 阿洛伊斯说完后,一道合成男音凭空响起:「信息录入成功。」 几句话的功夫已经足够安明晦看出对方的性格,知道这是一位非常没有人情味的天才,就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请求恐怕是没办法成功了,但他还是说出了口:「阿洛伊斯先生,我有一个冒昧的请求,可不可以在这里,」他指了指床边的小矮柜,「放一瓶花,最好是颜色鲜艷一些的,可以吗?我没有任何企图,只是希望能让住的地方看起来有生机一些,让我也能够觉得自己还没走到真正绝望的境地。」 安明晦说出这话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但在安静地等待阿洛伊斯答覆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已经身处于末世中,在这个时候一束盛放的鲜花已经可以说是极度奢侈的东西了,显然他的这个要求有些不太妥当,甚至像是在刻意为难。 「对不起。」他歉意地笑笑,为自己的失误道歉,「我忘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能找到花呢?就当我刚才是在说胡话吧,我只是……只是一时失言。」 这个样本有点聒噪——阿洛伊斯想着。 像这种堪称鸡毛蒜皮的事以前从来没人敢在阿洛伊斯面前提出来,但是如今研究所里能够找到鲜花的人除了阿洛伊斯似乎也的确再没了第二人选,安明晦并未意识到自己误打误撞地找到了一位理想的请求人选——不算性格的话。 阿洛伊斯想起了自己刚刚进入观察室时,这个样本站在隔离墙边,费力地一边不停哈气一边在墙上画着小花的模样,他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要去做这种毫无意义的无用功,只是直觉地觉得那时候孤零零一人站在那里的这个样本似乎看起来有些……可怜?孤单?是类似这样的词吗? 于是阿洛伊斯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了一颗黑色的种子,将其放在掌心里,然后那颗种子就迅速地裂开,冒出嫩绿的芽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然后在枝杈上开出了各种颜色的鲜花——他不清楚什么样的颜色算是鲜艷,就每种颜色都弄了一点。 他看见站在隔离墙里的样本双手手掌贴在墙壁上,从这边看过去能够清晰地看到掌心和指尖的指纹,而样本的眼睛从他拿出种子的时候起就一直一眨不眨地盯在上面,并且在看到种子生长开花的时候流露出了惊讶好奇的表情。 因为没有花瓶,所以阿洛伊斯随手从观察室旁边的小储物间里拿了一根试管,里面装了一点清水,将开着花的枝丫折下来放了进去,然后让普罗米修斯用机械臂把试管送进了隔离室内。 安明晦捧着那根试管,有点无奈地看着那些娇艷欲滴的花朵委屈巴巴地挤在一根狭小的试管里,虽然觉得有点好笑,但还是真诚地道了谢。 作者有话要说:  安样本的工作日记: 传说中的天才先生比预想的要好说话一点 不过大概天才都是没什么情调的吧 怎么想得出用试管插花呢? 不过,花还是很好看 .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澄清叶 1枚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家有猫咪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家有猫咪 45瓶、临渊羡羽 22瓶、喜欢吃的云朵 20瓶、墨沭 20瓶、dreamhigh 10瓶、好好的套路说变就变 10瓶、33412982 10瓶、吾家太太 8瓶、小呀小二郎 6瓶、emmmm 5瓶、那个道长看起来很美味 5瓶、梅花冻 5瓶、映月流年 4瓶、y少 3瓶、遥凌 2瓶、qaq 1瓶、槿瑶若落 1瓶、支离笑此生 1瓶、五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08章 救世主驯养法(11) 在研究的过程中, 阿洛伊斯需要不定期地通过监控来观察样本自身的行为举止, 以此来确保不会遗漏任何一个可能很重要的变化。 显而易见的是, 89号样本比阿洛伊斯至今为止研究过的任何一个样本都要特殊。 这种特殊体现在很多地方。 比如,这个样本似乎总是心情很好,对见到的每一个人都会示以笑容, 讲话的语调也总是轻缓柔和,甚至阿洛伊斯曾经看见过对方一个人坐在椅子上, 对着那瓶花也会露出柔和的微笑。 比如, 这个样本看起来总是闲不住, 隔离室里的那几样东西几乎都被他把玩了个遍,那一束颜色鲜艷的花朵时间久了难免会枯萎, 他就把落下来的花瓣沾上水, 在质感与玻璃相似的隔离墙上用花瓣拼出了一个可爱的笑脸。阿洛伊斯每隔一个星期会让人送去新的花朵, 补充上一批枯萎的、被用来做粘贴画的那些。
第185页 又比如, 这个样本有时好像也不那么开心,不那么闲不住。他会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那里, 偶尔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 偶尔抬头看看那插在试管里的花,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人难过的事情一样垂下眼帘, 看起来有点可怜。 这些是阿洛伊斯无法理解的,他可以解析出组成对方身体的每一种元素含量,可以计算出其身体素质与智力发展水平,但是却不明白这些细碎的情感。 不知不觉间,他每天观察这个样本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 加上还有助手定期送过来的报告,他自然也知道在这一个月内随着病毒侵蚀的程度加剧,89号样本开始逐渐显露出丧尸化的端倪,先是那细长的手指似乎没有以前那么灵活了,打理花朵时有时候会不小心扯掉几片花瓣,后来语言能力也有所折损,说起话来比以前要费力。 阿洛伊斯坐在自己的实验室里,低头调试着桌上的仪器为待会儿要进行的实验做准备,冷不丁听见旁边的监控屏幕里传出听起来十分落寞的一句:「其实……我总是希望能好好地活下去。不管通过什么方式死去,总归都会留下遗憾的。」 抬起头看过去,他看见镜头里的样本正在对着桌上的花讲话。样本说起话来有时候不太流畅,索性面对着一束花也不会催促他,于是就继续慢吞吞地说着:「说起来我有一个很好看也很厉害的男朋友,但是他总是被我弄丢,这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找我,嗯……不过如果来得晚了也挺好的,他总是很黏人,像这样让我自己待着的时候不多,偶尔体验一下也很新奇。」 阿洛伊斯:「……」明明不知道他在说谁,但莫名有点扎心。 与此同时,坐在小黑屋里偷偷看着这边的某位先生也感到一种心被突然扎穿了的感觉。 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调试得乱七八糟的仪器,阿洛伊斯抬手捏了捏眉心,觉得89号真是自己见过最奇怪的一个样本,但这同时也勾起了他的求知慾:这个人到底为什么能这样? 他见过很多感染者,那些人要么癫狂吵闹,要么绝望沉默,有些人一开始还能保持平静,但也保持不了太久,但还从来没见过像89号这样始终平和温顺的。 阿洛伊斯不喜欢有什么东西是自己感兴趣却不了解的。 所以他十分干脆地放开了手里的仪器,起身前往了隔离室那边。 当安明晦看到阿洛伊斯从打开的隔离门外走进来时,可以说是相当惊讶了。 「阿洛伊斯先生?」他诧异地看向对方,随后目光又转移向了那人身上与第一次见面时别无二致的白大褂,「进这里不是应该穿防护服吗?」 「以你目前的感染程度要对高阶异能者传播病毒,至少需要十秒以上的直接□□接触。」阿洛伊斯平静地回答,「但你的战斗力不足以支撑超过一秒。」 安明晦:「……」话是没错,但你不觉得这么说有点扎心吗? 还有一个阿洛伊斯没有说但安明晦自行领悟到的原因:在这个研究院里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质疑阿洛伊斯的决定。 万分无奈地看向从容地坐在了屋里唯一一张椅子上的阿洛伊斯,安明晦直接问道:「请问您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心理测量。」阿洛伊斯的表情和语气没有分毫波动,像是一个精密的机器人一样运转着,「普罗米修斯,开启测谎机制,开启音视频录制。」 「启动成功。」 安明晦:「……心理测量?」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最后根据你的测量结果和配合程度会有相应的奖励机制,如果你试图说谎或者拒绝配合,我会考虑启用记忆体检测仪对你的大脑进行硬性读取。」阿洛伊斯以公事公办的口吻说出了颇为可怖的话语,而看起来他自己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希望你可以配合,检测仪尚在开发阶段,将记忆具现化为可视事件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我不想拿到一份残缺不全的记录。」 在此之前安明晦从没听说过记忆体检测仪这种仪器的存在,现在想来应该是阿洛伊斯之前的研究成果,但是还没有正式对外公布。 是了,如果没有这场末世发生,阿洛伊斯现在应该还在致力于对人类记忆的研究,甚至可能已经得出了非常喜人的成果。 安明晦并不想被强制读取记忆,所以他选择了乖乖配合阿洛伊斯的工作。 因为这次测量本身就是临时决定的,并没有提前制作量表,所以提问的形式是阿洛伊斯口述问题,而安明晦也同样口头作答。 他猜阿洛伊斯应该对于心理学也有一定的了解,所以在问那些问题的时候才能做到流畅而恰当,想必对方如果转去心理学领域做研究也会有所成就。 但是随着问题的深入和细化,安明晦渐渐觉得这次心理测量的走向开始变得不太对劲了起来,主要体现于那些问题开始变得越来越细节化,已经脱离了常规调查的范畴。 「你选择那位男性伴侣的理由?」 安明晦:「……」 「您刚才在……监视我?」 没有立刻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这让向来追求效率的青年很不满意地皱起眉毛,抬手指了指安明晦身后的监控摄像头:「监控器没有进行任何伪装,一目了然,你这个问题没有任何价值。」 说得这样理直气壮,这令安明晦觉得既好气又好笑,但受制于不如以前灵活的舌头,他只能慢吞吞地、一字一句地表达自己的意愿:「可是,不管是您的行为还是您问的问题,都涉及到了我的**,我觉得不太方便回答。」
第186页 「我对安明晦个人的情感生活及**没有任何兴趣,但我有必要了解我的89号样本的所有信息,如果你不配合,我会採取其他手段。」 安明晦向来是个好说话的人,几乎从不会跟人红脸,对待自己的伴侣也一样如此,但这不代表他完全不会生气,就好像现在,他不太喜欢阿洛伊斯这种强硬而冰冷的态度。 按之前许多次的经验来判断,在每一个世界里他能经常接触到的、相貌出众、能力优秀的那个人通常就是主角,这一次被关在研究所里,阿洛伊斯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符合条件的人选。 虽然对方没有记忆,但他觉得对相处了这么久的伴侣偶尔发点小脾气,应该也是可以被原谅的吧? 于是阿洛伊斯就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床铺上的青年突然笑了出来,说出口的话却不像那笑容一样温柔可亲:「阿洛伊斯先生,您实在是个不讨喜的人,我真的很不喜欢被您这样对待。」 「我可以回答您的问题,我选择我的伴侣,因为他从来不会伤害我,总是愿意为了我去做任何事,我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一定是他心里唯一重要的存在。」他站了起来,一边缓慢地说着话,一边慢慢走向阿洛伊斯,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已经站定在了对方面前,直直地对上那冷漠的视线,毫不胆怯地笑了笑,「他说喜欢看我笑,也喜欢回应我的任何请求,那么我可不可以大胆地假设我在其他人那里也可以拥有一定的特权,比如您?」 「阿洛伊斯先生,我因为您的威胁而感到难过了,想要被您哄一哄,可以吗?」轻声说着撒娇似的话语,安明晦胆大包天地低头在这位天才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一触即分,「在您哄好我之前,我不会再答应您任何要求的。」 「或者您想要处死我吗?那也没关系,毕竟我已经感染了病毒,就算您不动手,我也一样活不过太久的。可是我会为此感到难过,非常难过。」 像这种明目张胆的□□,放在阿洛伊斯面前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这一次阿洛伊斯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面前的青年,一双冰冷如金属的灰色眼瞳盯着那人脸上柔软的笑意,看起来似乎无动于衷。 安明晦继续笑盈盈地道:「您真的很好看,很适合戴眼镜,我知道成为异能者后身体素质会有所强化,近视也会被修復,但我想看您戴眼镜的样子,这是我的第一个请求,可以吗?」 而十分钟前得到许可进入监控室内打扫卫生的凯特此时已经吓得快要尿裤子了。 ——亲了他们院长还没死,还敢得寸进尺提要求,这四捨五入就是子孙满堂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气唿唿的安宝:我想要你哄我,你换了剧本就气我,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 似乎不为所动的院长:…… #有些人表面镇定,心里已经子孙满堂了# #现在开始统计最佳生育数量还来得及吧# .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xiaox晓 1枚、澄清叶 1枚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家有猫咪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lls 40瓶、邱小七 10瓶、高三 10瓶、大耳朵图图 10瓶、桃子 10瓶、轩orz 10瓶、十二尤 10瓶、君莫问药 10瓶、倾情 10瓶、非i 5瓶、雾惜念之 5瓶、q1q2q3 5瓶、猪猪仙女 5瓶、影子 4瓶、从前有只兔纸 3瓶、啊呀啊呀 2瓶、五风 2瓶、两吱鱼 2瓶、xiaox晓 1瓶、孟期颐 1瓶、张惠 1瓶、kilig 1瓶、卿玉 1瓶、sherl 1瓶、顾珩 1瓶、奎漠 1瓶、小呀小二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09章 救世主驯养法(12) 没人知道安明晦的□□对于阿洛伊斯有没有用。 反正凯特只知道这位胆大包天的东方青年没有缺失任何身体部件, 反而好像过得非常滋润。原本枯燥乏味的隔离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精緻了起来,而从来不戴眼镜的院长先生最近每天都戴着一副银边细框眼镜。 因为安明晦说每天只有自己一个人待在隔离室里会觉得寂寞,所以院长先生为了保障样本的心理健康,每天会抽出一段时间到隔离室这边走走。 好吧,好吧,凯特承认了, 他们向来性冷淡的院长可能是真的被□□成功了。 麻木地戴上耳塞, 凯特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写着自己的实验报告, 权当对面隔离室里的两人不存在。 「阿洛伊斯先生,你觉得哪一种花色比较合适?」安明晦为难地看着桌上叠放整齐的两张新的床单, 一张是普通的条纹样式, 另一张带着简洁大方的花纹图样。 阿洛伊斯的脑子还从来没用在这种方面过, 他的床单向来只有黑白两色, 没有任何经验给他用做参考, 所以只能严肃地盯着桌上那两个他自己拿过来的床单,陷入沉思。 眼见这人像是随时要列几个实验方案来进行研究一样,安明晦忍不住笑出了声:「好了,别这么认真,我只是随便问问, 要是选不出来就算了。」 他拿起那张浅褐色的花纹床单, 站起身开始给自己已经撤掉原本那张床单的床铺上新的床单。 说来也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在他上次向阿洛伊斯提出哄自己开心的要求之后,这个人认真地思索了片刻后,竟然要求他给「哄好」这个结果下一个操作性定义, 让他能够进行判断和观测。
第187页 当时他给出的回答是:「阿洛伊斯先生,我说过,在您哄好我之前,我不会答应您的要求,包括这一个。而且您要知道,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事都适合以科学实验的方法来进行定义的,总会有些感性的事情,比如……您未来的恋爱对象可不会喜欢跟您在任何时候都讲科学道理。」 聪慧过人的天才先生对于感性的事情总是不太好理解,他擅长在客观事实的基础上进行分析和定向研究,但不擅长凭空猜测,所以他与安明晦待在一起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 不过这也没关系,自从书架上的书籍种类逐渐变得多起来之后,安明晦就能更方便地自己打发时间了。 阿洛伊斯每天都会带些新的东西来到隔离室,这些物品的种类不一,有时候是书籍,有时候是日用品,有时候是没有什么实际用处的装饰品。他拿来这些东西,是为了引出89号样本的多种应激反应,便于他进行观察分析。 是的,他不否认自己对这个样本很感兴趣,除了感染变异型病毒的**样本之外,还有许多其他令他想要探究的地方。 他发现,无论自己带来的是什么东西,这名样本都会露出笑容并且将其收下,看起来总是很开心的样子,甚至有时候阿洛伊斯注意到对方分明流露出了通常被广义称之为「无奈」的表情,但很快还是会露出微笑。 阿洛伊斯让普罗米修斯对那些笑容的画面进行过记录和分析,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有超过99%以上的把握可以认定那些笑容都是发自内心的。 真让人困惑。 显然院长先生对于「取悦」这一项业务非常不熟练,以至于安明晦不得不经常给出提示:「阿洛伊斯先生,想要让我不再生气,至少也该从用名字称唿我开始。我可不想一直被称唿为『89号样本』,你分明知道我的名字的。」 这个要求很简单,阿洛伊斯认为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于是便直接开口道:「安明晦。」 可是在西方国家的时候,几乎从来没有熟人会这样连名带姓地称唿他,也就只有阿洛伊斯会叫得这么公事公办了。 「好吧,你喜欢这样称唿的话我当然也没什么意见,阿洛伊斯·米德尔先生。」 这之后,安明晦与阿洛伊斯说的每一句话,几乎末尾都会带上一句「阿洛伊斯·米德尔先生」,如此反覆多次之后,阿洛伊斯也觉察出了古怪,便皱着眉问道:「为什么这样称唿我?」 「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阿洛伊斯·米德尔先生?」他笑盈盈地反问。 短暂的沉默后,阿洛伊斯沉静地回答:「我没有异议。」 「……」有点被气到的感觉,安明晦转过身背对着阿洛伊斯,低头去打理那些依然被插在试管里的可怜花朵,不由自主地鼓起了脸颊,暂时不太想把对话进行下去了。 ——以前听别人调侃说不要跟理科生谈感情,不是没有道理的。 出人意料的是,他选择了结束话题之后,反而是阿洛伊斯继续说了下去,而且话的内容也令人惊讶:「你不喜欢我称唿你为安明晦,为什么不要求我作出更改?」 「阿洛伊斯先生,你真是有点奇怪,看得出我不喜欢这样的称唿,却又看不出我希望你自己意识到这一点。」他拿起被自己放在小支架上的试管,用手将其举到与自己的脸颊同等高度的位置,转身微笑着向阿洛伊斯晃了晃这根被用来插花的试管,「不过好歹也算是及格了,那么下一道题目是,你觉得这些花像这样放着看起来真的足够好了吗?」 阿洛伊斯皱着眉,看那样子显然是完全没有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安明晦的嘆了口气,到底也算是习惯了,「看起来你对于生活品质真的很不在意,你真的是只专注于科研。」 「我承认科研事业是很有价值的,但是我听凯特说,即使是做出了既有价值的成果,你也从来没有表露过任何开心的意思。」 对于这种说法,阿洛伊斯十分直接地提出了在自己看来的问题所在:「那只是理所当然的结果,我不觉得有必要惊讶或者高兴。」 这还真是只有天才才可以如此自然地说出口的话。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理所当然的,比如你如果真的很想研究我,再不抓紧时间哄好我让我配合你的研究,我就要死了。」安明晦摆弄了一下花瓣,低着头轻声道,「你看,我现在连说话都要慢慢的才能保证发音正确,再过一两个月,皮肤上也会开始显露出丧尸的特徵,最后彻底变成失去自我意识的丧尸被处理掉。到了那个时候,我可就再也没办法配合你的研究了。我知道,成功研制出有效的病毒疫苗很难,不亚于创造奇蹟的难度。」 「不要担心。」阿洛伊斯没有分毫犹豫地回答他,那口吻依然是冷淡而公事公办的,但让人听起来就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安全感,「我测算过那只编号为tx的变异植物的活动轨迹,明天会到达c市附近,我会进行剿灭并採集必要的母体样本作为进一步的实验材料。」 「剿灭?」安明晦一怔,「我没听凯特说过这件事。」 「这是我个人负责的工作,他们有自己负责的其他事项,没必要特意下发没有意义的通知。」 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安明晦捧着那束盛开的鲜花,面上展露出了仿佛比花朵还要更加美丽灿烂的笑容:「我猜你不会听从我的劝告,所以我就不说什么多余的话了。」
第188页 「但是我明天想要红色的花,全部都要红色的,要傍晚时送来,我听说晚上摘下来的花是开得最好的。」他低下头,温柔地望着自己手上的这一捧生机勃勃的鲜花,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那柔软的花瓣,「如果你没有做到,那我大概又要生你的气了。」 这个样本真的很棘手,总有些古怪的要求。 更加古怪的是阿洛伊斯竟然没有感觉到丝毫不耐烦,甚至有些沉迷其中。 他总想知道89号、不,安明晦,他总是想知道安明晦还会提出什么新的奇怪要求。 不过直男癌晚期患者阿洛伊斯先生给出的回答依然很让人绝望:「那是谬论,没有任何依据。」 于是安明晦终于忍无可忍地把天才先生推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又把人推着赶出了隔离间。 莫名其妙地遭到了驱逐,阿洛伊斯皱着眉回头看向逐渐闭合的隔离门,却刚好看到了那人抿嘴偷笑的样子。 见被发现了自己在笑,那人索性也不再遮掩,坦然地笑着向他挥手道别,温柔地道:「明天晚上见,我会期待着的,期待着你送给我的奇蹟,这是你最擅长的事不是吗?」 厚重的隔离门终于将那张笑颜彻底挡在了后面。 因为组成人体的原子来自于爆炸的恆星,所以从事这方面研究的学者很多都喜欢将人类比作星星的碎片,这个说法阿洛伊斯曾听说过多次。 他觉得这个比喻有失妥当,毕竟经歷过种种复杂的变化,那些原子早就不是曾经组成恆星的那些了。 现在他更加确认了这一观点。 因为那个人怎么可能是星星的碎片。 他看起来分明像是降落世间的银河,裹挟着数不胜数的璀璨星华。 作者有话要说:  直男癌九级矫正考试现在开始 安考官:阿洛伊斯·米德尔先生! 院长:你可以直说 安考官(疯狂暗示):你看这试管合适吗! 院长:? 安考官:零分! .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辰睡睡 1枚、澄清叶 1枚、35942963 1枚、?? 1枚、小黑同学 1枚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家有猫咪 1枚、喵 1枚、小小的大宝贝 1枚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幽幽子墨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3359541 104瓶、青远山 82瓶、皮卡丘? 70瓶、么麻达 30瓶、?? 20瓶、小黑同学 20瓶、找不到家的刺猬 20瓶、家有猫咪 18瓶、恭喜您抢票成功 16瓶、兔兔那么可爱*^o^* 15瓶、鬍子鱼 11瓶、云言修 10瓶、obama 10瓶、豆豆 10瓶、遥凌 10瓶、小萌物 10瓶、海默默 10瓶、繁千华 9瓶、双马尾的脆皮鸭 8瓶、33412982 6瓶、幽幽子墨 6瓶、小哭包 5瓶、lelouchu 5瓶、析青 5瓶、世暮 5瓶、dreamhigh 5瓶、快乐每一天 2瓶、小呀小二郎 1瓶、孤星霜 1瓶、黄芩 1瓶、念长生 1瓶、qaq 1瓶、婆婆 1瓶、kili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10章 救世主驯养法(13) 第二天傍晚七点整, 阿洛伊斯拿着一个插满了艷红色花朵的花瓶走进了隔离室, 身上依然穿着整洁而一丝不苟的白色大褂,丝毫看不出来不久之前他才刚刚动手杀死过一株令整个a国的异能者都为之胆战心惊的变异植物。 突然拥有了一个花瓶,安明晦觉得有点意外, 实在没想到阿洛伊斯还真的醒悟了。 「这是你要求的花,我另外收集了部分研究员的建议,他们认为你需要一个花瓶来装这些东西。」阿洛伊斯将花瓶交给安明晦,平静地道,「昨天没来得及, 我还是要纠正一点, 丧尸病毒疫苗的成功研制并不该被称作奇蹟, 那只是一种受时间影响的必然事件。」 安明晦抱着精緻的小花瓶,心情正好着,又被阿洛伊斯这一本正经的说法弄得哭笑不得, 就揶揄地问了一句:「好吧, 就算是我说的不对,那在你看来奇蹟应该是什么?」 「按照现有理论知识推断不应该出现,但实际上出现了的既定事实。」 他眨眨眼, 问:「你这样讲我可听不懂,再具体一点呢?举个例子?」 阿洛伊斯的回答是:「降落在地球上的银河。」 这个回答有点科幻, 又有点浪漫, 至少比安明晦想像中的要浪漫许多。 他以为会听见什么量子力学、多维空间一类的让人一个头两个大的专业术语呢。 安明晦怀里抱着花瓶站在阿洛伊斯面前,正想要邀请对方去坐下慢慢聊,手脚就倏地被不知何时出现的藤蔓牢牢束缚住, 难以挪动分毫。 诧异地回过头,安明晦询问道:「阿洛伊斯先生?」 阿洛伊斯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那些缠绕在他手腕和脚腕上的藤蔓缓缓地松了开来,阿洛伊斯平静地走到桌前坐下,作出了结论:「你不怕我。」 安明晦当然不怕他,不但不怕,甚至还知道怎么样能在三十秒之内让对方全方面妥协。这真的不是他自大夸张,而是每一个世界的主角都从没摆脱过家教甚严这一种族天赋。 这都是日日夜夜、屋里屋外累积出来的经验。 但他不能这么说。 「也许我天生胆子就比较大吧。」他微笑着回答,「而且我也确实不觉得你会攻击我。」
第189页 对于这个答案不置可否,阿洛伊斯迳自说起了今天的成果以及后续的跟进方案:「我从那株植物身上找到了一个未见过的器官,推测其功能与动物的心脏类似,里面的病毒以及细胞都处于低活性状态,而这种变异病毒具有吞噬兼併普通丧尸病毒的特性,是用作疫苗原料的极佳材料,后续我会针对这颗植物性心脏进行研究。」 「我会期待你的成果的。」安明晦笑了笑,「本来就已经杀死了那株变异植物,如果能成功研制出疫苗,你就成为当之无愧的救世主了啊。」 看着面前这张苍白且浮现着少许异样纹路的笑脸,阿洛伊斯莫名地有些烦躁,那是一种看到洁白的玉石上有了瑕疵、纯净的宝石被染上污渍的不悦感——或许也还掺杂了些别的什么。 「普罗米修斯,」他出声道,「把东西装进来。」 「此命令不符合隔离室用品规范第二十四条规定。」机械的合成电子音响起,一板一眼地陈述,「请谨慎考虑。」 「立刻执行。」 「权限验证通过,指令接收成功。」 下一秒,他就看到隔离门被开启,许多个机械臂从门外搬运进来了一个尺寸适中的液晶屏幕和一个不大的黑色盒子,忙碌而又井然有序地开始一系列改造和安装流程。 大概过了有几分钟,一台崭新的游戏机就被安装完毕,看那样子应该是末世前刚推出不久的新款多功能主机,算是无数游戏爱好者心中的瑰宝,就不知道在这种时候是怎么被阿洛伊斯弄到手的。 「阿洛伊斯先生,这个是?」 「t175型号的pd5游戏机,今天出门的时候我顺便到科林集团旧址看了一下,计算机虽然废弃了,但连接临时电源还能调出信息,我看了设计图,结构不算复杂,就利用现有材料和机械临时做了一个。」一边说,阿洛伊斯一边动手启动了这台游戏机,简单调试过后就调出了游戏列表展示给他看,「测试时没有发现问题,游戏我从科林集团那边拷贝了一些,如果之后发现有什么错误可以告诉我。」 安明晦听得很耐心,对于面前这个游戏机也颇感兴趣,一直到阿洛伊斯结束了讲解,才提出了自己的问题:「阿洛伊斯先生,我很喜欢这份礼物,可是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要特意送给我这个?」 阿洛伊斯皱了皱眉:「凯特告诉我这是所有年轻男人都会喜欢的东西。」 虽然还是没答在点子上,但安明晦也觉得让阿洛伊斯有那种程度的觉悟实在是为难人了,就姑且放过这人一马:「所以这是在讨好我了?那么相应的,你想要什么回报?」 「你只需要保持高水平的信心。」阿洛伊斯的答覆又一次让他没有预想到,「然后等待疫苗的成功制备。」 「能听见你这样说,我很开心,但是阿洛伊斯先生,我觉得你应该适当调整一下说话的方式。」安明晦笑了笑,将花瓶端端正正地摆在了床头的小柜子上,「这句话明明可以说得更加动听的,试试不要总是用直白的命令句式,这样说起来也会更加简洁,比如——别担心,相信我。」 说完,在阿洛伊斯给出回復之前,他就凑上前亲了亲对方的脸颊,笑得温柔又无害,像是一只软绵绵的、愿意舔舔陌生人的脸颊的小动物一般:「谢谢你,你愿意为我而努力,愿意哄我高兴,愿意安慰我,这已经让我很开心了。」 ——那株变异植物或许有一定的致幻性,其病毒携带者也会受到相应影响。 阿洛伊斯冷静地分析着。 否则要怎么解释他此刻这种毫无缘由的晕眩感和由心肺处传来的饱胀麻痒感呢? *** 最近普罗米修斯研究院的天变了。 食物链金字塔最顶端的位置终于换了人,不再由阿洛伊斯占据,而是转让给了一个温和无害、正在被囚禁中的年轻感染者 以前就一直只对科研感兴趣的院长最近似乎隐约有走火入魔的趋势,每天都在实验室和隔离间两点一线,一切涉及核心的实验都由他亲自完成,他们这些水平比起院长差了几个档次的研究员只配打打下手。 经常有人在前去送材料或者数据分析报告的时候目睹院长双手操作着仪器,身后还飘着许多根藤蔓同时控制着不同的仪器进行不同的实验。 实验中最忌讳一心二用,这一条禁忌看起来对他们的院长不适用。 而阿洛伊斯每天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发暴躁。 研究员们以为他是因为实验进展不顺利,其实并不是,他只是觉得自己的时间太少,不足以用来分配。 他需要大量的时间来进行实验,尤其是涉及了**实验的部分必须要由他亲自来进行,同时也需要充足的时间来观察自己中意的样本,否则他发现自己会变得情绪烦躁而难以保持高效率进行工作。 除去时间的难以分配之外,无法满足的求知慾也是令他情绪躁动的源泉之一。 阿洛伊斯知道安明晦的出生日期、身高体重、个人简歷等等各种大方向上的信息,也知道对方对食物的偏好、习惯性动作甚至不同情绪下微笑的弧度差异,但是这些还远远不够。 更多、更多、更多…… 每个独立的个体都是一个没有尽头的资料库,但唯独这一个令他无论如何都想了解透彻。 想知道那人生理上的每一处构造,新陈代谢的周期规律,每一个细胞的凋亡周期,每一个神经元的连接方式和其上通过的电流强度。
第190页 坐在安明晦身边陪着人玩游戏的时候,阿洛伊斯听见左耳的无线耳机里传来了几声悽惨的吼叫,那吼叫逐渐扭曲变调,最后已经彻底成为了怪物的吼声。 ——第三号实验体也失败了。 阿洛伊斯面无表情地想着,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身边这人还能保留意识的时间后,决定进一步加快实验速度。 安明晦手里的手柄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他无奈地看着自己越发不灵便的手指,实在预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连玩个休闲种田游戏都这么费力了。 一口气还没嘆完,在旁边陪他一起种田的阿洛伊斯就凑过来熟练地亲了亲他的额头,平静地道:「不要担心。」 这一套流程他倒是学得很好,实践次数也相当多。 摇摇头示意自己没关系,安明晦看了看阿洛伊斯的脸色,微微皱起眉:「你,脸色,不好,没休息?」 他昨晚确实没怎么睡,一直泡在实验室里。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好的方案,可以极大程度上解决对于时间分配上的矛盾。 作者有话要说:  理工科研究员的情话模式: 他是视觉系统中唯一的对象 是终我一生也要看完的资料库 是具有强致幻作用的成瘾药剂 是人力不可及的奇蹟 第111章 救世主驯养法(14) 感染者是绝对不可以离开隔离间的, 否则会第一时间被普罗米修斯的安全系统检测到并进行强制抹杀。 除非这位感染者被人为排除在普罗米修斯的监测范围之外。 但事实上没有人会这么做, 一是目前在研究院里没有谁会疯狂到愿意与丧尸同住,二是要修改普罗米修斯的监测设置需要极高的权限。 阿洛伊斯的最新决策可以说是遭到了整个研究院的集体反对, 有些研究员甚至怀疑他们的院长是否疯了, 或者说受到了什么精神层面的异能攻击? 当初普罗米修斯研究院几乎可以说是a国专门为阿洛伊斯打造的科研机构,并给予了他绝对的控制权。事实证明这样的抉择是正确的, 研究院自成立以来,就在阿洛伊斯的主导下发展得极为快速, 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成长为了科研领域毋庸置疑的巨头。可以说在世界范畴的科研领域内, 每一个人在听见普罗米修斯研究院之后, 第一个想起的绝不是这所机构本身的特色,而是这所机构的代表人物, 那位被公认为天才的研究员。 但是这种模式自然也有其弊端, 比如当这位领头的天才不再按照人们期望的那种行为模式来行动时, 这处机构里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加以有效的制止。就好像是最核心的动力齿轮出了差错,就会立刻导致整个机械顷刻间陷入瘫痪。 阿洛伊斯对研究院的中央智能系统有绝对的控制权,有常人难以想像的渊博知识,有足够立于金字塔顶端的强大异能,说白了他就是这个机构体系内存在的最大的系统bug。 当所有人都不认同的时候,阿洛伊斯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去白费力气争取那些无所谓的认可, 所以他在权衡过后,选择了一个效率最高、耗费的精力也最少的方式。 对研究院进行封锁,禁止任何人外出,取消所有人对外通信的权限, 限制机构内部出入权限…… 最后一个见到阿洛伊斯的人是森德拉。 那时候他激动地道:「您不能这样做!即使在末世,**研究也已经是现下伦理能允许的极限,而让感染者自由行动太疯狂了,这样做只要出了分毫差错,就会毁了整个研究院,也会毁了您自己!」 然而那位先生,那位先生只是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那样子看起来甚至没有把他的话列入到思维系统的思考对象中,因为他说的话语没有任何价值,没有任何意义。 「这是我个人的实验,我有必要排除所有干扰因素。」阿洛伊斯重新低下头看着手里的数据记录表,手里拿着笔时不时标註上几下,「既然你们没有任何实际价值,而且有意图干扰我的实验进程,那么就需要进行处理。」 比起以前,他更喜欢末世,因为没有人再有精力去干涉一些无意义的事情,这样的环境对于科研是更方便的。 但现在他又不那么欣赏末世的环境,因为就连想要给一个人改换居住地都很麻烦。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处理好所有事情,而且会用最短的时间处理好所有事,然后再把时间有效地利用在疫苗的研发上。 现在问题最大的两个方面一个是时间,另一个则是原材料的有限性——以那株变异植物的心脏为原料来进行制作,这种目前无法再生的资源註定了他的失败次数不能太多。 还差一点,只差一点,只差最后一点了。 当阿洛伊斯处理好第六个失败实验体回到实验室时,恰好看见那个脸上已经呈现出清晰纹路的青年安静地坐在窗边,低头浏览着一本诗歌集。诗歌集翻开的那一页上印着插画,上面是一只展翅高飞的白鸽,舒展着羽翼义无反顾地沖向蔚蓝而宽广无垠的天空。 听见脚步声后,安明晦抬起头看向门口,微笑着对进来的人道:「你,回来了。」 阿洛伊斯脱掉了身上的白大褂,走上前用手托起安明晦的脸颊,被挡在镜片后的灰色双眼依然是冷静而理智的,但是其中又比以前多了许多不知名的意味,多了天才们经常具备的疯狂。
第191页 「不要担心,」他强调着这段时间以来不知道重复过多少次的话语,「我会成功。」 安明晦还未来得及回復上只言片语,就突然被用力抓住了肩膀,下一秒看到阿洛伊斯低下头,径直亲吻了上来。 在他从错愕中回过神之前,对方已经灵活地撬开了他的唇齿,胆大妄为地钻进他的口腔中肆意舔舐了起来,丝毫不顾那些在两人唇舌之间交换的液体是否携带了足以致命的病毒。 武力值的差异使得安明晦所有的推拒都宣告无效,这是一个在他看来异常漫长的亲吻,一直到阿洛伊斯不再纠缠他的舌尖、从他的口腔中退出去时,他几乎觉得自己就快要窒息了。 但是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这些细枝末节了,他勐地站起身,一把抓住阿洛伊斯的手腕就带着人快步向外走去:「现在,应急处理,你和病毒接触,时间不长,及时处理,说不定——」 「接触时间34秒,吞入量大约10毫升,感染机率超过99%,没有必要进行处理。」阿洛伊斯反手抓着安明晦迫使他停住脚步,冷静地叙述着既定事实,「如果研究失败,我的性命就作为违约金支付,这是目前为止在我看来最为有效的担保方式,无论你最终是否得救,我都会得到与你相同的结果。」 安明晦皱着眉,完全不能理解阿洛伊斯为什么突然要这样胡来,他几乎觉得阿洛伊斯是疯了,只能强调道:「我没有,怀疑你,能力,你根本,没必要,这样!」 「普罗米修斯的检测报告证明你时常会产生焦虑情绪,在此之上我认为你在对某些事情感到担忧,你可以否认我的观点,但对于既成事实没有任何作用。」阿洛伊斯推了推刚才在接吻时稍有偏离滑落的眼镜,重新回到了得体的形象,有条不紊地回答着安明晦的话,「除了作为担保外,我也对你的口腔内数据感兴趣,34秒的非器具测量精确度不高,我希望你能配合我进行进一步的测量。」 「阿洛伊斯,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我是这里的第一责任人,是否有必要由我负责判断,之后的事宜也由我全权负责,不会波及到你,不需要担心。」 自顾自地说完之后,阿洛伊斯看了一眼还想反驳的安明晦,平静地打断了他尚未出口的话:「安,在我全面完成对你的研究之前,你不能死,我不能容忍你单方面中止我的实验。」 安明晦不喜欢这个说法,他皱着眉头询问阿洛伊斯,问他到底想要知道关于自己的什么信息。 「所有。」阿洛伊斯毫不迟疑地回答,双眼直勾勾地注视着他,那种专注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毛骨悚然,「我需要关于你的所有信息。」 「根据普罗米修斯的分析报告,它认为这种特殊的情结应该归结于爱情。」阿洛伊斯抬起手抹掉安明晦嘴角因为刚才的接吻而沾上的唾液,然后又低头将那微微湿润的指尖轻轻舔过,向来刻板得不会有分毫动摇的嘴角出奇地上扬了几分,形成了一个并不太明显的微笑,「这是我没有涉及过的领域,研究院的资料库里储备的相关资料也很少,如果你认为有什么不正确的地方可以向我提出,我会加以参考。」 「我会治好你,你不会成为丧尸,但从此你的一切社会关系归属于我。你说过你曾经有过伴侣,」说到这里,阿洛伊斯停顿了片刻,才继续保持着那一丝不苟的语调说了下去,「如果他再次出现,我会把他杀死,因为这让我感到不愉快。」 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场面,安明晦也还是为了阿洛伊斯这可谓极端的做法感到震惊,紧接着他就感到一双修长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脖颈,一路向上攀爬到脸颊,然后来自天才先生的声音微微低哑地传达出了这样一句话:「现在停止担忧任何事,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照常生活,相信我,这就足够了。然后,告诉我你是怎样对待你过去的伴侣的?」 为了属于他的这份奇蹟,他可以完成任何事,研制一个疫苗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他喜欢亲自採集信息的这一过程,喜欢用自己的感觉器官慢慢探索属于面前这个人的温度、唿吸、味道。 像是食髓知味一般,阿洛伊斯又一次低下头舔了舔安明晦的嘴唇,用气音轻轻道:「告诉我关于你的所有信息,所有。」 作者有话要说:  院长的工作日记: 味微甜,具有强成瘾性 珍惜等级极高,需隔离保存 做好防护措施,如有需要应处置所有隐患 终身研究 第112章 救世主驯养法(15) 安明晦并不清楚阿洛伊斯的具体研究进展, 也无从得知顺利与否,因为阿洛伊斯从来都是那副冷静的模样,根本看不出他的实验是否在顺利进行。 直到有一天,阿洛伊斯拿着一管透明的药剂,像往常一样走了进来,与他交换了一个亲吻之后, 稀松平常地将手中的针剂注射到了他的手臂中。 注射过后隔了大约一小时左右, 阿洛伊斯又为他做了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在快速地看过了检查报告之后平静地总结:「现在,关于丧尸疫苗的研发项目正式结题。之后我需要你配合我进行另一项实验。」 在保证成分的有效度的同时,阿洛伊斯将那颗心脏分成了十一份, 也就是说不算最终成品,他只有十次失败的机会。
第192页 第九个实验体在注射后体内的病毒得到了明显的抑制, 但疫苗引起的副作用是高热与剧痛,在那个人嘶吼着将自己的头撞得鲜血淋漓时,阿洛伊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处死这个实验体。 事实上, 不论这一剂疫苗是否完美,他都不会让这个人活着走出研究院的门。 他一定会研制成功,但唯一的成品一定是会被注射入安明晦体内, 而这件事也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阿洛伊斯对于人性没有任何偏见,他只是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与大量数据的证明。 而他也没必要用自己终于摘到手里的宝贵奇蹟来冒这个风险。 第十个实验体, 是阿洛伊斯自己。 经过进一步改良的疫苗没有再产生那样剧烈的副作用,但是在注射后的短时间内有轻微的致幻性。 在幻觉中,他看到了安明晦与穿着华国古代服饰的帝王耳语, 与金髮的神祇相拥,与白色的老虎相互依偎……他还看到安明晦一个人坐在冷清的隔离室内,寂寞地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空白一片的墙壁。 这些是不可能发生在现实中的事情,阿洛伊斯清楚地知道这只是自己相应脑区异常活动所导致的幻觉,不具备任何实际意义。 可是他想知道,想知道安明晦所体验过的一切,想知道那个人在经歷每一件事时的感受,甚至每一丝轻微的神经电流。 想知道,想知道,想知道,关于那个人的一切都想要知道…… 于是在疫苗效用的观察期间,阿洛伊斯独自策划了一个以整个研究院为场地的实验。 一个绝对可以称得上是胆大妄为的实验。 首先,他对普罗米修斯的部分相关设定进行了调整,比如修改了某些安保系统装配的气体内容物,比如更改了他私人实验室的进入权限,又比如亲自动手写了几段复杂的语句加入了普罗米修斯的原始码之中。 他给实验室设置了密码与通行口令,但实际上真正有效的通行指令是输入者的指纹,那两个只是作为点缀存在的——或者说也有少许私心掺杂在其中。 语音通行令的内容是:i love you 在他的整个实验设计中,实验室仅仅是作为类似游戏彩蛋的一个存在,因为他曾注意到安明晦在玩游戏的时候,总是对于意外触发的彩蛋环节很感兴趣,所以加入了这么一个实际上没什么必要的环节。 密码的触发机制由普罗米修斯来控制,他设定的触发点是:由自己亲口说出第99次「i love you」的时刻。 安明晦曾经打趣过他明明承认了自己怀有恋爱的情感,但是却一次正式的告白都没有说过。 阿洛伊斯并不觉得说出这样的话有什么困难的,但是在疫苗研制成功、安明晦身上的病毒彻底得到解决之前,他觉得自己没有立场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相对的,安明晦也同样没有对他说出过这句话,所以他设定了这个语音通行令,让安明晦第一次也是第一百次说出这句话。 他提前与外界各个倖存者基地进行了沟通,通知那些人近期普罗米修斯需要进行一项重要的实验,为了确保实验的各个环节不受影响,所以会将研究院进行为期不定的完全封闭。 处理好基本的准备之后,最复杂的环节是对实验材料的加工。 记忆体检测仪是他亲自参与研发的器械,虽然还没能等到完全制作好就迎来了末世,但依靠现有的功能依然可以勉强满足他的需求。 他要体验安明晦曾经体验过的事,最好的方法是对所有人的记忆进行精细修改,但现在做不到那种程度,就只能将从安明晦来到普罗米修斯研究院的第一天到现在这四个月的时间,从机构内工作人员的记忆中抹除。 他会调整机构内所有能够显示时间的仪器,将时间重新定位到四个月之前。其余的一些细节他会以机器功能为主,并辅助以人为催眠的方式来进行修订。这一系列工作在他看来并不算复杂,只要能够把握好催眠的程度与记忆修改的节点,配合人脑对于异常记忆的自我修正机制,成功率自然会很高。 阿洛伊斯从来不认为人类的记忆是什么复杂且无法操控的东西。 而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在结束记忆修改之后,他会使用异能人为抑制自己体内的抗体生成量,并催化丧尸病毒加快侵染速度,将自己调整在刚好适合实验情境的状态。 一次实验的周期是四个月,在实验期限到达之后,普罗米修斯会检测当前状态是否达到了他预先设定好的条件,如果没有达到就会自动开启第二轮的再实验,将所有人的记忆再一次按照他设定好的初始状态进行格式化,开启新一轮实验。 他设定的条件是: 发生性关系 彩蛋机制触发完毕 自己表示出想要离开隔离间的意愿 *** 再次睁开眼睛时,安明晦看到穿着白大褂的阿洛伊斯安静地坐在自己身边,那双色泽如金属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他,里面写满了不可言说的疯狂与迷恋。 「早上好。」阿洛伊斯平静地向他打招唿,仿佛这真的只是一个平凡无奇的早晨,「从今天开始,你是普罗米修斯研究院的院长助理,名字叫安,而首例变异病毒感染者安明晦于四个月前治疗无效死亡。」 「这次的实验比我预想中要更加有价值。」阿洛伊斯倒了一杯水递给他,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见他还在头疼地整理着乱成一团的记忆,便主动解释,「短时间内会出现记忆紊乱的现象,很快就会恢復。」
第193页 第一次初次见面,当站在囚笼外看着囚笼里的青年时,阿洛伊斯为这个人的种种与众不同之处而感到兴味。这种兴味逐渐地演变着,最终变成了再无法根除的痴迷。 第二次初次见面,他在囚笼内,抬起头看到了外面那个好奇地看向自己的青年。他遮盖住所有空隙后停留在那个只剩下自己的小空间内,他又听见一道温柔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就像是诱惑奥德修斯的塞壬一般,慢慢地低语着:我很倾慕你啊,我想见见你啊。 神话中的奥德修斯有人替他绑住四肢,可是阿洛伊斯没有,所以他顺理成章地走近了那面总会令他感到不快的隔离墙,透过避让开的植物看到了那人带着笑意的面容。 多么美丽啊。 既陌生,又熟悉。 这个人感觉上很奇怪,但却又总想要多凑近一点,多看着一会儿,多了解一些。 站在囚笼里的一方是没有自由的,每一天都只能在看不到边界的等待中度过。 与总能想办法充实生活的安明晦不同,阿洛伊斯删除掉了自己大部分记忆、感染程度达到高级之后,每天都只是单纯地坐在房间里,既不去主动找些事情打发时间,也不会为此感到痛苦。 至少最初是这样的。 但是看不见的时间里逐渐变得痛苦了。 后来他逐渐意识到,只要安明晦不过来,自己就看不到对方,而且什么都做不到,除了等待之外什么都不能做。 焦虑、痛苦、渴望、期待…… 那时候头脑尚且一片混沌的阿洛伊斯时常会在本能的驱使下产生这样的想法:如果把总是散发着诱人香味的安一口口、慢慢地吃下去,是不是就再也不用等待了,可以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了?而自己也终于可以了解对方的一切。 可是不行。 安想要活下去,安不喜欢疼——分明不知道这是从何而来的认知,但是却好像在头脑中扎根了似的挥之不去。 所以他不能吃,就算再想也不能吃。 那么退而求其次,如果自己能够离开这个房间、能够把那些碍事的人全部杀死也可以。 没有人妨碍,没有人争夺安的视线,安就可以完全属于他了。为了这个,那些烦人的生物就算是全部死去也没什么可惜,是一场完全值得的交换。 即使是现在想来,这也依然是个极具诱惑力的想法。 「很神奇。」阿洛伊斯嗓音喑哑地说着,抬起手碰了碰安明晦的脸颊,「即使病毒对大脑的侵染程度达到了75%,思维能力大部分丧失,你也依然能代替理智驱动我的行为。」 作者有话要说:  安样本的工作日记: 阿洛伊斯他是个很厉害的人 但是偶尔也会胡来 我该庆幸至少他还愿意听我的话吧 真是…… 第113章 救世主驯养法(16) 疯子就算谈起了恋爱来, 也依然还是个疯子啊。 人的梦境具有荒诞性,但很少有做梦的人能够在当时察觉出这种荒诞,阿洛伊斯正是利用了这种无意识来遮盖了实验中所有的漏洞。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安明晦重新回想起来这四个月的时间,轻而易举地就能够从中挑拣出许多不合常理的地方。 比如, 他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研究员,凭什么能转入令所有人都眼红的普罗米修斯研究院就职呢? 比如, 看护阿洛伊斯这种极其重要的事情, 怎么会交给他一个刚刚加入的新成员来做呢?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许多个现在看来会令人感到异样的细节, 但当时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察觉到。 在安明晦看来, 如果立场对调,他绞尽脑汁也根本想不到这样疯狂的做法。 「阿洛伊斯, 你这样太乱来了。」同样是这句话,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到底在多少个世界这样说过了, 「你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吗?」 当事人并没有丝毫悔改的意思, 甚至还想再凑上来讨个亲吻,被安明晦抬起手挡住了。 「你把事情弄到现在这个地步, 考虑过接下来该怎么收尾吗?」他头疼地用两只手捧住阿洛伊斯的脸颊, 用力到将那张冷淡俊美的面容挤压得变形, 才堪堪制止住了对方前倾的趋势,「整个研究院的人都被你耍得团团转,你把所有人都当成你的实验材料,但是他们毕竟不是真的实验材料, 你这种做法不管怎么说都已经违反了实验伦理。」 要是放在末世前,肯定是要被伦理委员会控告到死的。 「如果不能达成一致,就按照试验用清洁级实验体的试验后处理规范进行处决。」阿洛伊斯回答得理所当然,「使用过后的实验材料必须经过相应处理才能进行排放。」 「亏我之前还觉得你是救世主一样的英雄。」安明晦干脆用手指捏着对方的脸,向两边拉扯形成了一个有点可笑的鬼脸,「不要这么冷酷无情,凯特他们并没有做什么,干什么要无缘无故就杀了别人?」 「但——」 阿洛伊斯正想要向他说明这是最便利的做法,就被安明晦温柔地笑着打断了:「你一定能找到其它更好的解决办法的,是不是,我的大天才?」 在说这话时,那双漆黑的眼睛专注地望着他,就好像是被来自整个银河系的星星所注视着一般。 这一刻阿洛伊斯先生的体验大致上可以用一句十分恰当但又不那么恰当的话来形容:这谁顶得住啊?
第194页 「……我会删除掉他们关于疫苗研制的所有记忆。」院长先生妥协得十分轻易,不过多少还保存了一点争取利益的理智,同时给出了价码,「一个人,一小时。」毕竟逐一处理记忆还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你以前可不是满脑子想着这种事的。」安明晦没有松开自己捏着阿洛伊斯脸颊的手,表情却带上了少许的无奈,事实上连他自己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能在一秒钟之内迅速理解阿洛伊斯这句没头没尾的条件是在指代什么,「你这样会让我有种带坏了好学生的罪恶感。」 开发者寄语:亲爱的执行者,距离本次世界结束还有三天,请做好时间规划。 安明晦:?! 虽然他自己也猜到了恐怕自己又要命不久矣,但这还是那位开发者第一次这样直白地给出时间提醒。 说起来,之前好像还冤枉了那位开发者一次,没想到自己记忆和任务面板的缺失原来不是对方做的手脚。 「安?」 回神看向阿洛伊斯,安明晦下意识解释道:「没事,只是头还有点晕,我再稍微躺一下。」 在忽悠了院长先生之后,他就再次躺下,睁着眼睛像是在望着天花板,实际上却是在跟那位神秘的开发者进行交流。 「为什么这次突然告诉我时间了?」 开发者寄语:就算是我偶尔也会想要给表现出色的玩家一点小奖励的。 「好吧,不过我还是要先向你道歉,之前错怪了你。」安明晦无奈地笑笑,小幅度地嘆了一口气,「那我可不可以顺便问一问这次我会怎么死掉?」 开发者寄语:作为抗体携带者被其余几个倖存者基地的人强行抽取骨髓致死。这是我准备好的程序,如果你有其它让我感兴趣的提议,我可以纳入考虑。 安明晦:「……」这种自助去世的感觉真是有点微妙。 *** 最终的死亡方式,是由安明晦和开发者共同决定的——也不尽然,安明晦只是表示希望用更「和善」一点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而开发者则表示会考虑他的建议。 事实上,在两人达成一致、结束这个话题的同时,安明晦就立竿见影地陷入了昏迷,速度之快令他自己都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在那段短暂的交流结束前,他询问了开发者最后一个问题,依然是已经问过一遍的那句为什么偏偏这一次要告诉他这些额外的信息。 对方的回答是:我们的游戏回合数不多了,送给老玩家一点彩蛋不是很好吗? 由昏迷转醒时,安明晦一睁眼就看到阿洛伊斯满眼的血丝,脸色苍白到吓人的地步。那人正坐在他的床边,死死地盯着手里的检验报告,呢喃自语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不可能……」 那双主持过无数次高风险实验的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止不住地颤抖过,甚至使得安明晦能够轻而易举地从阿洛伊斯手中拿走了自己的检查结果。 基因崩溃、病毒复制速度呈指数上升形势,各项生命体徵迅速下降……最下方给出的参考性可能成因是非异能者的基因和身体结构不足以支撑疫苗效用。 这也算是很熟悉的手法了,明明蛮不讲理,但是却又让身处其中的人挑不出毛病。 毕竟是早有心理准备,安明晦倒也没觉得有多惊讶,相比起阿洛伊斯来,他显得格外的平静,在大致看完后就将这份检查报告放到了一边,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阿洛伊斯的头:「看起来属于我们的时间要到了。」 显然,阿洛伊斯并不能接受这种说法,他的反应是前所未有的激烈,用力地一把抓住了安明晦的双手,说着凌乱到几乎不成句的话语:「不,还有时间,我可以,我会制作出有效的疫苗,给我一周、不,三天,最多三天!」 「三天,连去外面徵集自愿参与实验试药的感染者都不够。」 「研究院!我会用研究院内的材料进行实验,你不需要担心,我会做好所有事,很快、很快成果就会出来,然后——」 「阿洛伊斯。」他笑着喊了对方的名字,打断了那散乱不堪的话语,「我知道,你从来没有失败过,你想要研究的东西,从来都会成功,我也相信你一定能研发出对于所有人都有效的疫苗。」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难免需要一些时间,而我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了。我这么不争气,真是不好意思啊。」他的一只手从阿洛伊斯抓得死紧的手掌中钻出,替面前的人擦掉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涌出眼眶的泪水,说话时的语气依然是温柔带笑的,「别这么难过,你把我从那个屋子里带了出来,让我多了四个月的生命,你已经实现了当初说要救我的承诺,可惜我大概是没法兑现我的承诺了。」 没有用,不管他怎么擦,那些眼泪还是会不断地冒出来,沾湿了那张苍白而神情彷徨的脸颊,看起来有点可怜,但又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阿洛伊斯看起来比平常要更有人气,而不再像是一个精密的机器人。 阿洛伊斯从未在失败的实验结论面前感到沮丧,也从不觉得一次失败的实验能够代表什么。自然的,他也从未想过会有一次实验失败的后果惨重到让自己完全无法承受。 如果说四个月前他能够检查得再仔细一点,仔细到每一个细胞…… 如果说他没有进行后续的实验,没有多此一举……
第195页 也许就能早些发现疫苗的隐患,也就有更多的时间来进行挽救。 「别哭了,你可是要创造奇蹟、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安明晦将额头与阿洛伊斯相贴,温声安慰道,「前后加起来一共八个月时间,谢谢你的关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我没办法回应你的期望,原谅我吧?剩下这几天时间就不要去想那些事,静下心来陪我做个闲杂人等怎么样?」 ——可是你是我目前所知唯一的奇蹟。 ——可是世界与我无关,我只想救你。 ——可是我最终依然一败涂地。 作者有话要说:  院长的工作日记: 仅此一次,我必须创造奇蹟 第114章 救世主驯养法(17) 你见过奇蹟吗? 你见过奇蹟逐渐变得腐朽, 最终凋亡吗? 阿洛伊斯是个不相信奇蹟的人, 但他却见证了奇蹟,并目睹了奇蹟的逝去。 属于他的奇蹟很温柔也很勇敢, 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惧与惶恐, 就好像当初那个自言自语说着不想死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安明晦快速地显露出了越来越多丧尸化的特徵,但阿洛伊斯对于这些全部视而不见。 为了确保自己时刻保持充足的精力,他会定时给自己注射兴奋性药物,以此来代替睡眠。其实本来不需要这样做的,对于异能者而言几天的睡眠缺失并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 但是他要杜绝所有可能的缺漏。 而在这段用药物换来的时间里,阿洛伊斯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安静地躺在床上,看着身边的人熟睡的面容, 什么都不做就能看上一整个夜晚。 第三天夜里,本应已经睡着的安明晦却睁开眼睛看向了阿洛伊斯, 无奈地道:「看了三天了, 也该休息一下了吧。」 阿洛伊斯并不愿意休息,或许是预感到了什么糟糕的事情,今晚的他想要多注视着这个人几眼的意念莫名的强烈。 安明晦已经能感觉到身体的僵硬越发明显了, 如今他能正常说话, 还是因为注射了活性化肌肉的药剂,效果保持不了太久,但显然他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阿洛伊斯, 你的实验室通行密码设置的是『致奇蹟』,我没记错吧?」他侧过身子躺着,与阿洛伊斯面对面,轻声笑道,「厚着脸皮猜一下,这里说的奇蹟,指的是我吗?」 阿洛伊斯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得到了预期中的答覆,安明晦伸出手捏了捏阿洛伊斯的脸颊,看着那张脸被自己又一次捏得变形,而自己那已经长出石斑的手在这黑暗的房间里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了。 「既然你觉得我是奇蹟,那么就再相信我一次吧。」他笑着说,那声音听起来温柔而又坚定,让人根本不忍心否认他说的任何一个字,「相信我,虽然要暂时分开了,但是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我总归会给你一个好的结果,一定会的。」松开捏着脸颊的手指,他转而用指尖点了点阿洛伊斯的眼角,「所以现在就别哭了,就当我是去旅行了,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阿洛伊斯并不觉得自己在哭,事实上他也从来没有哭过的体验,他认为这只是单纯的生理指标变化导致的泪腺活动而已。 「也差不多该到时间了,普罗米修斯,麻烦打开灯,然后拿一把□□过来,装一颗子弹。」 他早就被授予了普罗米修斯的控制权,但几乎没怎么用过,这还是他第一次行使自己的特权。 而普罗米修斯的效率也非常高,几乎是他的指令刚刚下达,就有一只机械臂将一柄崭新的□□放在了床头,安明晦伸手想要去拿,却被阿洛伊斯紧紧地抓住了手腕。 「阿洛伊斯,这点小愿望都不能满足我吗?」他无奈地道,「我可不太想真的变成没有神智的丧尸。」 最重要的是他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变成了尚且能够活动的丧尸,阿洛伊斯绝对不可能果决地处理掉自己。这个人更可能的选择是将他关在一间私密的房间内,然后没日没夜地研制将丧尸重新转化成活人的方法……但是无论那种方法是否存在,他都已经不可能再被治癒了。 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目标把一个人的一辈子都搭进去。 阿洛伊斯沉默着没有回答,于是安明晦就嘆了口气,难得强硬地掰开了对方的手指,到底还是将那柄枪拿在了手里,动作生疏地上了膛。 「把枪给我。」阿洛伊斯死死地盯着他,盯着他手上的那把枪,当看到他缓缓地将枪口抵上了自己的太阳穴时,终于露出了几乎可以称之为惊恐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了平淡的语调,「把枪给我!」 「不想看的话,可以暂时闭上眼睛。」 安明晦听说过以这种角度开枪自杀的话有可能无法令大脑迅速死亡,但是他并不担心这个,毕竟虽然表面上是开枪自杀,但实际上…… 「安明晦!」阿洛伊斯失控般的低吼道,「把枪给我!!」 「最后这一会儿,你就只想对我说这个?」他并不为对方的激动而动摇,只温和地微笑着,持枪的手稳稳地悬在那个危险的地方。 看着近在眼前的爱人,看着对方青白面容上浮现的细密纹路和浅浅的尸斑,阿洛伊斯觉得这些分明都无所谓,只要这个人继续陪在自己身边就可以了,为什么一定要走到这个地步?
第196页 他不说话,安明晦也没有放下枪的意思,两个人之间沉默了半晌,像是无声的对峙一般。 「……我请求你,把枪放下。」最终,阿洛伊斯像是终于屈服了,沙哑着嗓子道,「i love you.」 听到了自己在等着的这句话,安明晦的笑容也更加上扬了几分,偏着头轻声回了一句:「谢谢,别流眼泪了,我也很爱你啊,黎明总是会到来的。」 「那么,再见了,我的大天才。」 「砰」 「……」 ——从一个人的头颅里,竟然可以流出这样多的血液。 意外的是,当真正目睹了安明晦在殷红的血液中合上眼睛后,阿洛伊斯反而觉得眼睛干涩得厉害,一滴泪水都难以流出来。 就好像是胸腔里的某个器官,连带着所有生成激素的腺体也被那一枪射穿,再也无法跳动了似的。 就好像是和他的奇蹟一起枯萎了似的。 可是他的奇蹟分明该是永不凋零的。 于是阿洛伊斯擦干净了安明晦脸上沾染的血迹,为这人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使其看起来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阿洛伊斯驱逐了被囚禁在研究院内的所有人,然后彻底封锁了普罗米修斯研究院,销毁一切研究资料。 他将安明晦放入了一个防止腐烂的容器中,然后在容器的空隙里填入了满满当当的红玫瑰,将那张苍白的面容以盛放的花朵埋葬。 然后他重设了普罗米修斯的安保系统,一旦有人强行闯入研究院,那么就会触发自毁机制,将机构内运转的所有能量全部用于爆炸,其范围几乎能够覆盖一整个城市。 放那些人离开已经是他所能容忍的极限。 如果还有人妄图闯入这里,那么索性就全都去死吧。 处理好所有事情后,阿洛伊斯就靠着安置安明晦的容器坐在了地上,用手臂环抱着屈起的双腿形成一个近似于蜷缩的姿态,呆呆地抬起头望着白色的天花板。 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隐隐约约地有了实感,迟钝的大脑终于意识到:我失败了啊。 ——他们说我有无人能及的智慧和强大的异能,他们说我无所不能,我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到。 ——实验室里还有些病毒样本,留着也没有意义,干脆对外大规模稀释投放吧。 ——安不在了,别的人也没有价值活着。 「经检测权限者情绪值异常,开始执行程序。」 当耳边响起意料之外的机械音时,阿洛伊斯没有抬头,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似乎是对于外界的一切信息都完全失去了兴趣,也失去了应激能力。 「阿洛伊斯。」 听见这个声音,阿洛伊斯如遭雷击地抬起头,金属色的眼睛睁大到极限,连瞳仁都因为激动而颤抖着。 他看到他的奇蹟站在他的面前,温柔地笑着。 「别难过了,笑一笑啊。」 狼狈地用手撑地站起身,阿洛伊斯踉跄着上前去抓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可是手掌却只是穿过了一片虚影。 手抓了个空,他也跟着脱力般跪倒在地,眼睛却依然死死盯着面前的虚拟投影,听见那人温和地说:「你已经很厉害了,不要为难自己。我想看你笑起来、有精神的样子,不行吗?我偷偷设定这段程序,就是想让你开心点啊。」 抬起手臂狠狠擦掉脸上的泪水,阿洛伊斯试图牵动嘴角露出一个可以称之为笑容的表情,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对于面部表情的全部掌控力,只能不停地流下眼泪。 他连安最后的要求都做不到。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阿洛伊斯终于抑制不住地发出了嘶吼一般的哭喊声,喉咙中不断地发出一个又一个无意义的音节,根本无法抑制。 「实在笑不出来的话,也没关系的,发泄出来也好,我会陪着你的。」 ——不要再迁就我了,我没有资格也没有价值。 「对不起、安,对不起……等我,不要走,安……」 绝望而疯狂地哭着,阿洛伊斯拾起刚才起身时掉在地上的□□,毫不犹豫地上了膛,将那枪口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透过眼眶里的泪水望着面前微笑着的人,拼命逼迫自己扬起嘴角露出一个不堪入目的微笑,下一秒便扣动了扳机。 ——我失败了,我救不了你。 ——可是就算是你的死亡,我也想感同身受。 作者有话要说:  阿洛伊斯的随笔: …… …… 我还是没能创造奇蹟。 第115章 黎明将至 任务进程:08 执行者:安明晦 当前世界身份:活死人、反派 任务目标:未知 任务流程:待读取 备註:本世界人物身份死亡后, 执行者自动进入下一任务世界。若执行者被判定为刻意避免接触主角并逃避任务,将进行灵魂销毁。若主角死亡,则任务世界崩溃。本世界所提供流程仅供执行者参考。执行者不得向任务世界的人物透露不属于本世界的信息。 安明晦,大三, 现就读于q大数学科学系,于一个星期前坠楼身亡。 这是他这一次的身份, 依然是铁打的反派,区别只在于这次刚开局就已经去世了而已。 没有心跳,没有任何生命体徵,但是他依然能够正常地活动。
第197页 唯一的缺点是每天早晨起床时都要手动把睡着后歪了的颈椎骨重新摆正。 这是一个灵异现象真实存在的世界, 他能够以这种形态继续存在于世界上, 仅仅是因为这所学校是阴气聚集的地方,而他死亡的同时阴气达到了饱和点,触发了在q大埋藏了不知多少年的阴损风水阵。 原主在跳楼自杀前也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对于这些风水术数没有任何了解,所以安明晦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只能根据到手的剧本得知不久之后这里就要发生一场恐怖的灾难了,而且悲哀的是在他到来的时候灾难就已经被启动,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不过在灾难到来之前,他还是得照常进行校园生活,尤其是得应付原主自杀前应下的迎新晚会节目。 不得不承认,虽然在变成这种不生不死的状态后心理有所扭曲,但至少在一切发生之前,原主一直都是一个优秀而受人仰慕的人。 相貌俊美, 性格友善,学习成绩优异,家境也非常不错,一直占据着级草的称号,可以说是人生赢家的典型代表之一了。而这样一辈子都顺风顺水的一个人,竟然因为跟女友分手就喝得酩酊大醉然后从顶楼跳下。 作为一个鸩占鹊巢的人,安明晦也不好去评判什么,只是觉得这种做法实在是既好笑又好气。 不过他也没工夫去想这些,因为明天晚上就是迎新晚会了,他现在还忙着熟悉自己要表演的歌曲。 要不是以前成为过擅长歌唱的天使,对于歌唱的技巧还有印象,他现在恐怕真的要一个头两个大。 原主是个活跃于校园各处的人,习惯了这种场合,但他并不习惯。 这天晚上结束了迎新晚会的联排,散场的时候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大雨,所幸安明晦来的时候还带了雨伞。 从大剧院走回宿舍的路上会经过医学院的实验楼,在撑着伞从实验楼门口走过时,他恰好看到有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皱着眉头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看起来似乎非常不高兴。 「没有带伞吗?」他转了个方向走过去,笑着看向独自站在教学楼下的男生,举了举自己手中的伞邀请道,「不介意的话,跟我走一道吧?」 男生看了他一眼,但没有立刻给出回復,似乎是还在犹豫。 「这雨一时半会儿可能不会停,就这么等在这的话还不知道要耗上多久。」看出对方的犹豫,安明晦笑了笑,又随口打趣了几句,「我是数学科学学院的,名字叫安明晦,如果你怀疑我是坏人的话,我把学生卡拿给你看看?」 男生似乎嘆了口气,到底还是被他说动了,抬腿走向这边,站到了他的伞下,回道:「谢谢。」 虽然说是共同撑着同一把伞,但男生的肩膀和他还隔着一小段距离,似乎是不太喜欢与人接触。刚才隔着一段距离看,安明晦只觉得对方身形有些单薄,现在站得近了才发现对方原来长得很高,比他还要高一点的样子,而且相貌十分好看,俊朗到有些锐利的地步。 两个都不矮的男人撑同一把伞本来就有点勉强,现在两个人中间还隔着一段距离,就导致那男生的半边肩膀根本没有被罩在伞下。 安明晦刚注意到的时候主动凑近了些,但没多久对方就又拉开了距离。 安明晦:「……」我是不是被嫌弃了。 其实说实话,以他目前这个状态也没必要打伞,因为根本不具备感冒生病的硬体条件。 两个人各自淋湿半边,说到底这伞跟没打也没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后,安明晦干脆地将手中握着的伞柄递给了身边的人,自己则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后退了一步离开伞的遮蔽范围内,笑着摆摆手:「你先走吧,我想起来还要去便利店买点东西。我的宿舍区离这边已经很近了,几步路就算淋淋雨也没关系。」 说完,他也没有给对方拒绝的时间,迳自转身快步走向了便利店所在的方向。 还没走出几步,他的面前就冷不丁浮现出一个对话框。 开发者寄语:为什么把伞给他? 这个问题问得没头没脑,安明晦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也就只有实话实说:「他看起来不太喜欢跟我一起走,是我先邀请的,总不好再把人赶出去吧。」 开发者寄语:原来是因为这个?我还以为你看出了他是这一次的主角,看起来你比我想像中还要迟钝一点。 安明晦:「……」早该想到的,那些长得好看又很奇怪的人十有八.九就是主角。 开发者寄语:我亲爱的小朋友,如果你没有付出灵魂的觉悟,最好在这个世界到此为止。 开发者寄语:趁我现在还拥有对于运行系统的完全掌控权,你还有最后一个后悔的机会。这个世界结束之后,我可就不能保证你的人身自由程度了。 开发者寄语:你应该看得出来,你撩拨过的那些主角,没有一个不是疯子,疯子是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的。 在便利店的屋檐下站定,安明晦看着今日不知为何变得格外聒噪的开发者,安静地眨了眨眼睛后,突然笑了出来:「那如果他们要报復我、囚禁我、伤害我,你会帮我吗,开发者先生?」 对面迟迟没有回答。 「我觉得你会帮我的。」于是安明晦索性替对方给出了答案,同时还给出了自己这样说的理由,「就像你每一次替我屏蔽掉死亡时的知觉那样,对吧?」
第198页 神秘的开发者先生并没有他最开始以为的那么古怪而不近人情。 「就像相信你会帮我一样,我也相信我喜欢的人不会伤害我,而且每一次的主角其实都还是很听话的。」 而此刻,趴在屏幕前的人把自己的整个头埋在手臂下,在心里想着这个执行者真的是太难缠了,比他自己还要难缠得多。 有些时候莫名的固执,莫名的胆大妄为,还总是撩拨得主角心意难平,偏偏打不得骂不得。 因为最初没想到会有这种效果,也没设置更稳妥的措施,现在他身后的房间里几乎可以说是怨气冲天,稍微不小心就可能会把这个房间冲垮,之后进行整合的时候大概要费很大力气。 也不知道他们这种存在有没有所谓的「人格分裂」这一说法——大概没有吧,毕竟严格地说他们连准确的人格都没有。 幽幽地嘆了口气,他坐起身再次回復了几句话。 开发者寄语:我不喜欢好人,好人大多数都落不到什么好下场,就像那个废物以前一样,费时费力到最后也只能是自我感动。不过他还没蠢到无药可救,吃足了苦头也就学乖了。 开发者寄语:你以为你上次看见的傢伙真的那么好心?他早就不是什么好心肠的傢伙了。 这时候安明晦正从货架上挑选着零食,随口回答:「我有点惊讶,原来你对我评价这么高。可是我只是做到了基本的人情往来,那些对我怀有恶意的人我不会去帮助,对于那些对我很好的人也没道理冷脸相向。」 「而且我至今为止已经开过了很多张空头支票,要是不去兑现,我也会良心不安的。」 对面迟迟没有回答,安明晦选好零食结了帐就离开了,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明明可以在便利店买把雨伞的。 不过湿都湿透了,又不会生病,再回去买把伞也没什么必要。 安明晦手里拎着一口袋零食,淋着雨慢悠悠地走回宿舍,轻轻哼着明天要表演的曲目,竟然觉得偶尔淋淋雨也不是什么难受的事——在不会生病的前提下。 「喀嚓」 脚步一顿,他疑惑地转头看向身后,并未看到什么可能会发出声响的东西,想着大概是野猫踩到了树枝之类的,便没太在意转身继续走了。 然而如果他去看一看自己身后十米开外的小巷,就能看见巷子里有两个人,而其中一人正是与他分开不久的那个男生,另一个中年男人则是在他未察觉的情况下尾随了一段距离。 其中一人一手拿着收起的雨伞,另一手带着解剖时会戴的手套,轻巧地拧断了躺在地上的中年男人的脖子。看着那断气的男人,青年想了想,抬手虚握在自己的心口处,随着手臂的移动,竟然从自己的心口处缓缓地抽出了一柄长长的剑。 他用手里的剑刺穿了中年人的心脏,看着对方随着剑身上发出的浅浅白光化作齑粉,皱着眉头很是不高兴地拿出一块清洁布擦了擦剑,又摘下手套擦了擦手,至于溅在身上的那些血迹就没办法了。 ——真麻烦啊,为什么杀人后一定要毁尸灭迹?人类的文化真是越来越倒退了。 「啊……」青年后知后觉地看向自己左手上拿着的雨伞,看见上面也沾到了血迹,一双剑眉顿时皱得更紧了,「脏了。」 看来不能拿去还给那个人了。 真的好烦——贺屿这样想着——身上又湿又脏,还平白绕了一段路。 ——都怪那傢伙警惕性太差了,还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看起来胆子就很小,害得他处理垃圾还要躲躲藏藏。 作者有话要说:  安级草的工作日记: 这次主角又是个很奇怪的人 而且这次的世界也不太平,之后会折腾得很累 不过这次任务结束后也许会有什么变化发生? 虽然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还是稍微有点期待 第116章 黎明将至(2) 安明晦觉得自己还完全没有准备好,但迎新晚会还是到了, 他还是得硬着头皮上去献唱。 刚才在后台的时候还有一个负责后勤的小姐姐听他说有些紧张, 就笑嘻嘻地打趣他:「说什么呢, 学长你长得这么好看,就算全都唱跑调了也没人怪你的!」 ——那也太对不起这一届的新生们了。 「真的没关系的, 学长你愿意来救场已经谢天谢地了。」提起这个,小姐姐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小声向他抱怨,「文艺部部长说一定要请来一个大帅哥镇住场面, 本来我们还去请过医学院的贺屿,可是他真的太难搞了!我话刚说了三句他就闭上眼睛睡着了,真过分!」 安明晦心想:其实在歷代主角里这样还算比较和蔼可亲的。 他今天穿的是长款灰色风衣,刚才负责造型的后勤小姐姐还替他把头髮全都梳了上去, 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看起来比平时成熟了一些,也确实很好看。 在后台最后确认了一遍伴奏和麦克风设备, 安明晦听见台前的主持人已经开始说过场的串词了, 便无奈地嘆了口气,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衣服,站在幕后的台阶旁准备上台。 「……为了欢迎各位新同学来到q大, 我们特意请来了大三的安学长,让新同学们瞧瞧我们q大不仅仅学风优良,颜值也是非常拿得出手的。」穿着礼服的主持人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对于台下听见这话后的躁动早有预料, 游刃有余地继续道,「那么有请今晚的颜值担当,来自数学科学学院的安明晦学长为我们带来神秘歌曲。」
第199页 主持人退场后有一段短暂的黑场,安明晦随着后勤人员一起走上台,然后坐到了后勤人员搬上来的高脚椅上,调整了一下自己面前立着的麦克风高度。 舞台的灯光再次亮起时,场下爆发出了一阵抑制不住的惊唿声,主要来自于学妹们。 听见女孩们的惊唿,安明晦低头看向台下,温和地笑了笑,然后便微微合上眼睛,耐心地聆听着歌曲的前奏。 随着他低声唱出第一句词,原本喧闹的会场霎时间安静了下来,台下的学妹们眼睛里像是都在闪烁着星星,满脸憧憬地望着坐在台上轻声歌唱的学长。 而此时贺屿正跟室友一起坐在第一排,靠着椅背闭着眼睛一副要睡不睡的样子,在听见第一句歌词唱出来后竟然也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他听见坐在旁边的室友「卧槽」了一声:「妈的安学长唱歌越来越好了,长得还这么帅,根本不给我们这帮□□丝机会。」 按理说贺屿是从来都不会参与这种活动的,以往每一次室友想拉他一起都没人能真的拉动他,然而这一次不知怎么的,虽然还是不情不愿,但两个室友竟然真的成功把他拖出来了。 他只不过是听见室友说出「安明晦」这个名字时稍微有点愣神而已,结果就被拉了出来。 眯着眼睛看向台上,贺屿在心里认可了室友的大惊小怪。 黑暗的舞台上,一束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坐在中间歌唱的那个人,带笑的眉眼看起来都极尽温柔,与那柔和的嗓音和曲调都融合得极其完美——又软又甜像是糯米做的糕点一样,就算是他可能也没法轻轻松松地动手将其杀了。 这是一首很温柔的歌曲,是安明晦习惯的风格,所以在前期准备的时候这首歌并未让他感到为难,真正让他为难的是第二首歌,风格跟以前的那些差的太多了。 正当所有人都沉醉于那温柔似水的歌声时,伴奏的音调却突然一转,以钢琴为主旋律的音乐加入了鼓点,曲调在几秒钟之内变得激烈起来,舞台的灯光也开始大面积地闪烁,而那原本静坐于舞台中央的人也突然抬手利落地拔出了固定在架子上的麦克风,走到舞台前像是打招唿一般高高举起一只手,同时伴着越发激昂的摇滚乐鼓点笑着以十分高昂的声调唱出第一句:「hey——」 简简单单的一句,却瞬间使得整场的观众都沸腾了起来。 只见舞台上的人动作随意地脱下了身上规整的灰色风衣,露出内里穿的黑色紧身t恤,一边游刃有余地唱着高昂激烈的摇滚歌曲,一边随手将这件衣服扔到了台下,引来前排观众一阵发疯似的哄抢。 这首歌的知名度很高,原唱是c国的一个乐队组合,但却很少有人会在舞台上当众翻唱这首歌,因为这首歌虽然非常容易挑起观众的激情,但整首歌的音调都很高,几乎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激昂热血的旋律,真要在现场唱起来是非常耗费体力的,如果唱得不好也是很尴尬的一件事。 贺屿仰着头,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舞台上那个仿佛全身都在发着光的人,头一次觉得这种向来只能让他嫌弃吵闹的音乐原来也可以这样好听。 叛逆、不羁、攻击性,这样的一首歌被看起来这么温柔的一个人唱出来,竟然也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违和感。 并没有太多的动作,即使到了间奏的时候安明晦也只是用空闲的手跟随着节拍,拍在拿着麦克风的另一只手的手腕附近,而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也带动了全场的人一起把手高高举过头顶,与他一起跟随着节奏击掌,甚至大多数人激动得忍不住跳跃起来。 其中也包括贺屿。 他讨厌非必要的运动,讨厌出汗,讨厌吵闹的环境,不过仅此一次他乐意捧场。 期间安明晦注意到了坐在前排的贺屿,有些讶异的同时还不忘了笑着对他摆了摆手。 那是灿烂的、鲜活的、充满希望的笑容。 一曲终了,安明晦看起来依然是脸不红气不喘,看起来丝毫没有出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平静地站在舞台前,手里拿着麦克风微笑着致辞:「亲爱的学弟学妹,欢迎你们加入q大,刚才的两首歌送给你们,希望你们的生活中既有风平浪静的温馨,又有波澜壮阔的突进。」 「我谨代表数学科学学院与全体大三的学长学姐们,为你们送上最诚挚的欢迎礼。如果在学习生活中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请教你们的学长学姐。」 台下一阵骚动,有大胆的女生大声向台上喊话问道:「学长!我听说高数很难,以后可不可以去问你问题啊!」 「当然可以。」他笑着点点头,态度十分温和,「数学可能确实有些难度,可能我讲得不如老师们清楚,但我会尽力帮助你们,相对的你们也要努力,不可以挂科啊。」 「学长学长,你现在是单身吗!」 没想到会有人问这么直白的问题,安明晦惊讶地愣了一下,随后还是如实回答:「是的。」 随着这句回答落下,台下又是一片激动的尖叫。 ——吵死了,烦死了,脏死了。 ——这个人怎么净会在那散发无意义的荷尔蒙,难道不知道就算吸引到这些人的仰慕也没有任何意义吗? 贺屿觉得自己就不应该来人这么多的地方,挤挤嚷嚷的仿佛空气里都是汗水的味道,但是他又不太想走。
第200页 「我希望大家日后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境,都不要绝望,不要放弃,」说出这段话其实是另有其意的,毕竟安明晦知道不久之后这里就要变成地狱了,「毕竟我们总是要心怀希望的。」 最后说完了总结语,安明晦正要鞠躬下台,剧院内的灯光就突然全部暗了下来,伴随着扑面而来的阴冷之气和厉鬼的哭嚎声。 筛选提前开始了?怎么会这样? 在他惊讶的同时,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在一片混乱的黑暗中果断地带着他跑动了起来。 「别乱动,你想连尸体都保不住吗?饿了的话一会儿去随便抓个人,现在先忍着。」贺屿轻描淡写地制止了安明晦不太配合的动作,语气里还能听出满满的烦躁和懈怠,「人类疯起来可不会管你是人是鬼。」 「贺屿?」惊讶地轻声喊了对方的名字,安明晦还是有些犹豫,「那剧院里的这些学生——」 「活下来几个就算运气。」贺屿回答得相当流畅,丝毫没有犹疑,也听不出任何不忍之意,「早晚都会死,没有什么区别。」 「你一个死人,还要去关心活人的死活?」 事发突然,贺屿没来得及戴上手套,就直接用手掌接触到了安明晦手腕上的皮肤,那冰凉的触感不能说是良好,但是令人意外的是也没让贺屿觉得无法忍受。 ——伞还没还回去,欠着人情,至少现在不能让这个人被撕成零散的碎片。 跑动间,安明晦隐约听见拉着自己的人好像低声嘀咕了一句:「真麻烦,又不能回去睡觉了。为什么不布置杀阵,还干脆利落一点。」不管什么时候、时隔多久,这些人做事都还是那么喜欢绕圈子。 「……」看起来主角的心理素质总是过硬的。 作者有话要说:  懒癌的工作日记: 好累 好脏 好吵 但是歌还算好听 人实在是太多了 要是能死掉一半以上就好了 . . 题外话:我他妈真的好想让安学长辅导数学,救救孩子吧 第117章 黎明将至(3) 贺屿也没带着他跑出多远, 离开大剧院后直接在最近的教学楼里找了个空教室坐下了, 俊朗的脸上写满了不高兴,却并没有惊慌恐惧的神色,看起来是发自内心地对于目前的状况感到不耐烦。 「你应该是医学院的贺屿吧?知道我不是活人,你好像也没有觉得惊讶?」 贺屿瞥了他一眼, 理所当然地回答:「为什么要惊讶, 我也不是活人。」 安明晦:「……」 主角不是活人? 这段剧本里好像没提过? 也是, 剧本里的原主好像根本没能撑多久就被彻底杀死了,而且那种疯狂的状态也不能指望他去获得什么情报。 他的下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就看见贺屿打了个哈欠,一低头就趴在了桌子上, 全然一副准备开始睡觉的架势。 「贺屿,」安明晦眼皮一跳, 怎么说也不能让这人真就这么睡过去, 便主动开口搭话,「你知道学校里这是怎么了吗?」 在他拿到的剧情中,原主对于一切的原因也并不清楚, 只知道学校所在的这一片土地曾经被动过手脚,却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在一夜之间被拉到了另一个地狱般的世界, 就连事发当时并不在校园内的学生都没能逃脱, 转眼间就发现自己突然出现在了学校里。 「人类的事,我怎么会知道。」贺屿理直气壮地回答后,似是不满他打扰自己睡觉,瞥了他一眼, 随后又重新闭上眼,「老实等着,等那些人死光了,自然也就结束了。到时候别乱跑,先跟我去宿舍里拿你的伞。」 「你跟一个死人也要这样斤斤计较吗?」安明晦稀奇地道,「只是一把伞而已,不用特地还给我。」 「我说要还你,你等着就可以,哪来这么多有的没的。」 沉默了片刻,安明晦走上前几步,侧着身子坐到了贺屿前面的位置上,低头望着趴在桌子上的人,困惑地轻声问道:「你的朋友还在剧院,你真的不担心他们吗?」 「为什么?」贺屿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仿佛问出这个问题的他才是真正奇怪的那一个,「人本来就是要死的。」 说完,他习以为常地从心口处凭空取出一柄细长雪亮的长剑,反手直直刺入地面,随后松手道:「鬼邪不会靠近,如果有活人来随你是杀了还是打发走都可以,我睡一会儿。」 那长剑打造得极其精良,剑刃处寒光闪烁,剑身细而坚韧,方才被拿在手中随手挥动时恍如长羽凌空,剑柄上的纹路也大气精緻,看得出一定是出自名家之手。 最重要的是,这柄剑上隐隐散发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让安明晦下意识地感觉到危险,仿佛仅仅是靠近就会被刺伤一样。 「你说你不是活人,那么你到底是什么?」他轻声问道,这个事情就连他拿到的剧本里也不曾提及,「可以告诉我吗?」 「我是贺屿。」大概是已经快要睡着了,贺屿回答的时候语气有些不耐烦,又有点模煳,「安静点。」 这根本就不能算是回答。 关于这个世界安明晦只知道,原主的死亡就类似于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根稻草启动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存在,所有当时在q大附近一定范围内的人不管事后去到何处,都会在「游戏」完全开始的那一刻被拉回到这里。
第201页 而所有身处局中的人,最后都疯了。所有人都开始不问缘由地互相残杀,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成为了只知道厮杀搏斗的野兽一样。而且奇怪的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坚信着一点:只要活下来,杀死其他人,就能从地狱中脱身。 每个人的手臂上都会多出一个图案,有的是毒蛇,有的是蝎子,这些图案似乎无形中把所有人分成了两类阵营。而原主的手臂上并没有多出印记,大概是因为一早就死掉了,根本没能被列入其中。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向在外面游荡着的鬼魂怨灵,耳边还隐约能听见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慌乱的喊叫声。 比起前一个世界所经歷过的,现在面前的这一切才更像是世界末日呢。 很多影视作品中主角都是拯救世界的英雄,可是他见过的主角好像都没有这份雄心壮志,这一次的这位更是把死人、杀人这些事物视作理所当然,这种思维实在很罕见。 不是活人,那贺屿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是鬼?还是说是什么精怪? 这样想着,安明晦转身来到那柄剑的面前,蹲下来仔细打量着这把被贺屿从自己身体内抽出来的冷兵器。 ——真是柄漂亮的剑。 他抬起手,用指尖沿着剑身慢慢滑下,那冰凉而光滑的触感还算舒服,只是这剑本身的煞气有点重,让他这种已经死了的人本能地生出迴避抗拒之意。 正当安明晦轻轻抚摸着剑身时,一道熟悉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一字一顿的,听起来好像心情非常阴沉:「你在干什么?」 万分无辜地回过头,安明晦抬头看向居高临下黑着脸看着自己的贺屿,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站在自己后面的,只能尴尬地笑笑:「对不起,你的剑不能让人碰吗?我不知道。」 「我说了,我是贺屿。」 借着教室内有点暗的光线,安明晦竟然隐约觉得贺屿的脸色有些发红,表情也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那种神情很难形容,有点愤怒又像是有些一言难尽,咬牙切齿地反问他:「你没学过歷史吗?」 安明晦:「……」 原主歷史还真不是很好,他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歷史更是一无所知。 「连新闻也没看过吗?」贺屿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要吃人,「m市公立博物馆也没听说过?」 在这吃人一样的威慑下,安明晦努力地从原主的记忆中翻找出了关于m市公立博物馆的新闻。 大概是在四年前,m市公立博物馆发生了一起展品失窃事件,当时出动了大量的警务人员进行大范围的搜捕,这个新闻也在热搜上挂了许久,当时甚至有人怀疑这件事背后有其它国家在动手脚,但那件展品至今没有被找到,最终也只是不了了之。 如果没记错的话,丢失的那件展品是一柄古剑,因为其工艺已经是现今挖掘出的文物中最为顶峰的存在,几乎找不出任何一件文物的做工能够与其相媲美,传说其锋利至极,甚至能够做到砍下敌人首级而剑身滴血不染。 那是古代一位将军的佩剑,后来将军战死,剑也流经过许多人的手中,名字好像是叫……鹤羽? 「鹤羽?」安明晦终于意识到这个名字在读音上的问题,随即惊讶地看向面前的长剑,又抬头看向面色不善的贺屿,「你是这柄剑?」 「知道就别再碰了,离我也远点,不怕魂飞魄散吗?」 说实话,在知道贺屿就是这柄剑之后,安明晦反而更不怕了。 大概是这么多个世界下来,他也有点被主角惯坏了? 「所以如果我碰了这柄剑,你会有感觉吗?」他一边问,一边伸出手点了点剑身,「像这样?」 「……!」只见贺屿像是真的被什么人戳到了腰身一样勐地抖了一下,随后脸色就更加阴沉了,第一次喊他名字,「安明晦!」 「抱歉,我不知道你反应会这么大。」他把手举起来表示自己不会再随便动了,同时也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疑惑,「可是这样的话,你平时用剑的时候不就……?」 这柄剑在剧情里也是出现过的,他记得贺屿还用这柄剑杀过人,那岂不是会很难受? ——平时根本不会有这么明显的感觉! 这句话贺屿没有说出口,因为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单单安明晦在触碰的时候会产生这样大的影响,最古怪的是他竟然也不觉得这种感觉有多讨厌。 几百上千年了,贺屿知道刺穿人血肉的感觉,知道砍下人头颅的感觉,也知道被绸布擦拭过剑身上血迹尘埃的感觉,却唯独不知道为什么被简单地触摸剑身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好吧,看起来你也已经不困了?」见贺屿不想多说,安明晦也配合地转换了另一个话题,「那么就说说怎么才能结束现在的情况吧,还有你手臂上的这个……」说着,他的视线移向了贺屿手臂上黑色的蝎子印记。 「你明明不是人类,为什么也会被打上标记?」 「那些研究风水术数的人类,可不在乎自己使唤的是人还是精怪,只要有灵智就足够了。」贺屿无所谓地回答,「我见过人类用跟这类似的阵法,那是养蛊虫的,不过跟这个应该也相差不大。等人死得差不多了,大概就可以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安学长的工作日记 贺屿原来是一柄剑
第202页 不太清楚,是剑灵那样的感觉吗? 怪不得很多他的观念都那么奇怪 对他来说,人类确实只是用来屠杀的吧 第118章 黎明将至(4) 正当贺屿讲完话时, 安明晦就听见外面的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随后就看见一个人急急忙忙地跑过教室门口,然后又踉跄着一个急剎车又跑了回来,瞪圆了眼睛看向教室里的贺屿:「贺屿!你什么时候跑这边来的, 外面都——安、安学长?」 「你好,请问你是?」安明晦温和地笑笑, 站起身回视站在门口的男生, 又顺着他的眼神看了眼站在身后依然神色不虞的贺屿,「是贺屿的朋友吗?」 「学长好,我是他室友,叫李程岳。」一下子站在了校内知名男神的面前,李程岳一时间竟然还有点紧张,差点忘了现在是个什么紧急状况,「学长你跟我们一起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不知道怎么回事,外面现在有很多……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而且好像停电了,到处都打不开灯。」 安明晦点点头, 正要说点什么安抚一下受惊不小的学弟,就又一次猝不及防地被贺屿一把拉了过去,一只温热的手掌盖住了他的嘴, 低声道:「过来。」 顶着李程岳可谓惊恐的眼神被贺屿拖到教室的角落,安明晦只听见对方低声问了一句:「你有多长时间没吃人了?」 怀疑自己听错了的安学长:「……?」 「再不吃都要烂了。」贺屿皱着眉,在他的眼里, 如果说站在稍远处的李程岳是一个正常运转的火炉的话,那安明晦就只剩下一点即将燃尽的火花了,「没有活人阳气,你以为你能保持活人样子多久?」 他看着倒是无所谓,但这人脸上眼看着要开始出现尸斑了,如果被别人看见了又要牵扯出麻烦事。 剧本里倒好像确实提过原主的身体在渐渐溃烂,但却没提过是因为这种原因,想来原主也不可能想得到自己需要这样才能维持身体的生机。 「可是就算你这么说……」他面露无奈,「吃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吧?」毕竟他也还没修炼到能够面不改色地接受这种事情的程度。 从贺屿的表情判断,安明晦觉得他应该是在心里嫌弃自己麻烦。 下一秒,贺屿将指尖抵在了安明晦的嘴唇上,安明晦就感到有一股十分微妙的温暖气息从对方的手指上传来,不过几秒钟就散布到了自己全身各处,使得他觉得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大概是这具身体感受到生人阳气时的本能,安明晦觉得自己很想伸出舌尖舔舔那细长的手指,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这点自制力他还是有的。 「谢谢,没想到你身为……身上还会有这样的东西。」微笑着道了谢,安明晦考虑到不远处还站着个人,就没把那些不太好说的字眼迴避掉了,「之后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们再聊吧,我还挺好奇你的一些经歷的。」 贺屿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还没出口就又停下了,大概又是嫌麻烦,最后只说了一句:「你很有闲心。」 「但是我们得走了。」贺屿抬起手,原本插在地上的长剑便一下子飞回了他手中,然后他反手刺穿了身后的墙壁,锋利的刀刃刺入混凝土制成的墙壁之中,却发出了仿佛刺入血肉般的声音,「人类总是格外擅长自相残杀。」 随着一剑刺下,墙壁突然开始扭曲震盪,坚硬的材质仿佛瞬间化作了凝胶一样涌动个不停,看起来仿佛是一个怪物在愤怒地挣扎。而贺屿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只站在那里用剑牢牢地刺在墙体中,转头对屋中的另两人道:「不要废话,给你们十五秒,去外面等我。」 李程岳只是个普通学生,这时候当然是已经吓懵了,所幸安明晦倒是觉得还好,毫不犹豫地转身迈开腿,抓住李程岳的手腕就开始快速向外面跑去。 在离开时,他们还听见身后的贺屿打着哈欠补充了一句:「别回头,也别乱喊。」 一直到在心里默数过十五秒之后,贺屿才改变了原本一动不动的姿势,抬起空闲的那只手捂住了自己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和微微扭曲的表情。 刀剑化灵,杀戮本就是他们这种存在的天职与本能,现在受到了这地方异常气息的影响,更是让他几乎难以抑制自己渴望鲜血的本能。 对于血液这种东西,贺屿向来是既喜欢又讨厌的,喜欢是因为身为刀剑的本能,讨厌是因为那会弄得很脏,身上黏煳煳的感觉可一点都不好。 他选择来人类的医学院也是因为既可以减少麻烦,又能干净地切切尸体、切切动物。 身为刀剑化灵却有洁癖还很懒散,贺屿也觉得自己大概是个很不称职的存在,但是并没有任何想要改变的意愿。 手下动作干脆利落地将那堵异样的墙壁砍至分崩离析,贺屿的头脑中还漫不经心地回忆着刚才指尖触碰到的那冰凉而柔软的触感。 ——那个人的血液也会是这样冰冷的吗? 感觉想要杀点什么的冲动还完全没有平息下去,贺屿就干脆反手敲碎了旁边的窗户,跳到外面随手抓来一个在外面游荡的怨灵,执剑的右手抬起,以快到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让剑刃反覆刺入怨灵体内,用不到两秒的时间将其彻底消灭。 杀了它们。 杀了它们。 把它们全部杀掉。
第203页 「贺屿?」 瞥眼看去,贺屿看到安明晦拉着还惊魂未定的李程岳走向这边,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看起来既柔和又不知畏惧,对于他此刻的异常似乎毫无察觉,一步步地向着这边走来。 ——杀了他。 ——杀了他们。 「你没事就好,我们先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吧,这外面看起来好像有点……」说着,安明晦看了一眼在稍远处游荡的怨灵,又转头看向贺屿,同时在他面前站定了下来,「之后要怎么办也还需要仔细商量一下,我们走吧?」 贺屿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动,手掌下意识地发力握紧。 下一秒,一只手掌突然盖住了他的双眼,从手指的缝隙中他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还在微笑着,凑到他耳边用气音小声道:「眼睛变红了,小心不要吓到别人了,我的小学弟还站在后面呢?」 最后总归是要从这个地方离开的,到了那时候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回归现实,所以在此之前还是让尽量少的人知道贺屿非人类的身份比较好。 「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助你平静下来,就只能麻烦你自己控制一下了。」 贺屿皱起眉头,心里觉得这个人真是傻得没救了,连逃跑的眼色都没有,竟然还要即将行兇的人克制一下。杀戮的欲.望依然没有平息,但他又实在不想动面前这个温和到有点傻的人,便把注意力转向了站在安明晦身后的李程岳,提着剑的手腕微微一提。 这一次安明晦倒是非常敏锐地察觉出了他的意图,快速地伸出手按住了贺屿执剑的那只手,然后不顾对方的抗拒,拉着贺屿的手让那柄剑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这么大的动作想不被身后的学弟看到是不太可能了,果然,他很快就听见李程岳惊唿道:「学长?!」 安明晦转过头回给仿若惊弓之鸟的小学弟一个从容的微笑:「没关系,我们只是在开玩笑。」 转过头之后,他才继续对贺屿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想要杀人的话,就像这样用剑抵着我,会不会觉得好一点?」 贺屿觉得安明晦简直是疯了,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说出口了。 「没有疯,我是很认真的,你看你现在不就好多了吗?」垂眼看了看贺屿的手腕,安明晦的笑意又扩大了几分,「贺屿,你的手有点颤抖,你的剑好像也在发抖。」 无法反驳。 可是贺屿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分明是认识不久的人,可是竟然能够破天荒地让他对杀戮感到了恐惧,甚至对那柄作为自己本体的长剑生出排斥之意。 还有毫无缘由的怒火。 「在你看来,那个人类有这么重要?重要到彻底死了也没关系?」贺屿的语气莫名阴沉,「你们不过是刚刚见面。」 「可是我怎么知道在以后他不会成为我的同伴,我的挚友,甚至我的爱人呢?」 贺屿的眼底再次闪过一丝暗红的光。 「好了,别生气,我只是开玩笑。」松开拉着贺屿的手,安明晦随手拍了拍对方的脑袋,笑着道歉,「我只是相信你不会伤害我。」 「如果我真的杀了你呢?」贺屿不能理解他这种毫无缘由的自信,但还是下意识地在第一时间收回了自己的剑。 「那么关于我的一切就都结束了啊。」安明晦回答得很快,微笑着,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让贺屿难以理解却又不由自主感到恐慌的话语,「人死了的话就什么都结束了,什么都做不到了。」 贺屿没再说话。 那样子看起来莫名的有点委屈,安明晦被逗笑了,又安慰道:「话是这么说,不过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还要靠你接济才能继续活动,所以只要不惹你生气,我大概是不会有什么危险?」 虽然没说出口,但贺屿觉得面前这人有时候真是有点蛮不讲理,说话都不讲求实际的。 因为分明就算真的被惹生气了,他也根本做不到杀了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懒癌的工作日记: 总觉得像是被威胁了 可我杀不了他 为什么? 刀剑明明是没有心的 第119章 黎明将至(5) 「你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 怀里抱着装了不少药品的小包, 安明晦一边从容地继续前进, 一边微笑着回答贺屿:「是学长和学弟的关系啊。我早就听说过医学院的贺屿,你大概也听说过我?」 「不要敷衍我。」原身为兵器的灵物脾气向来是不那么好的,贺屿也不例外, 十分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不快,「不可能只有这么简单。」 「不然呢?我们不久前才第一次见面, 你觉得我们会有什么其他的关系?」 贺屿抱着自己的本体走在他旁边,脸色黑得吓人:「就是因为不知道我才会问你。」 「程岳, 有一个这么难缠的室友有时候会不会觉得很辛苦?」安明晦并不回答贺屿的问题, 反而转头笑着与噤若寒蝉的小学弟搭话, 「你看起来好像总有点怕他。」 之前那次突然的会面后, 他们就一直把李程岳带在身边,虽然贺屿看起来对于自己的室友全然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 但安明晦觉得这个小学弟看起来人还是好的,就说服了贺屿让原本的二人小队增添了新成员。 小学弟的手臂上也有蝎子的印记,跟他们有冲突可能性不大, 这也是安明晦把人带在身边的原因之一。这个小学弟的胆子有点小, 尤其是对着贺屿的时候, 这么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下来, 竟然连关于那把怎么看怎么显眼且不该随便出现的剑的问题都没问出口。
第204页 李程岳心里想着这个气氛谁敢随便讲话, 嘴上又只能说点不痛不痒的:「哈哈哈,其实还好了,贺屿他只是性格稍微有点特别,学长你别放在心上。」 「安明晦!」 安明晦嘆了一口气, 心里想着这次的主角好像总是有点暴躁,无奈地道:「连你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会知道?你觉得我们会是什么样的关系呢,像和电影里那样前世的恋人?」 虽然还真就是这样,但他也不能就这么说出真相。 「学长就别开玩笑了。」李程岳小心地看了看自家室友几乎可止小儿夜啼的脸色,「宋晗学姐知道了说不定会跟你吃醋的。」 他们是三人一个寝室,另一个室友因为家里有点事情所以请假还没返校,逃过一劫的同时也罢李程岳给推进了深坑——没有人能跟他一起面对贺屿带来的心理阴影了。 「……宋晗?」安明晦顿了顿,眨眨眼睛,想起来那是原主的前女友,「哦,你还没听说吧,我们前段时间分手了。」 气氛更尴尬了。 「啊,不用在意,」看到小学弟露出尴尬懊恼的表情,安明晦平和地摆摆手,「我没关系的,只是两个人不合适而已,谈恋爱或者分手在大学不都是很平常的事情吗?」 还没等李程岳说话,贺屿就毫无预兆地插话道:「命都保不住了,还有心思去想这些东西吗?」 「是啊,现在可不是适合考虑谈情说爱的时候。」说着,他示意李程岳看向稍远处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而起了争执的几个人,眼看已经动起手来了,「你看,这个地方好像存心就是想要我们自相残杀的一样。」 安明晦所要他注意的重点不是那几个打斗的人,而是躲藏在角落里,直勾勾地看着那些人打架争吵的鬼怪。 这里的鬼,不会攻击那些正在自相残杀的人类。 李程岳悲哀地发现,自己似乎是这个人丁稀薄的小队里唯一一个会对这些超出人常识之外的鬼怪感到害怕的人。就好像现在安学长能够平静温和地照常说话,贺屿压根像是看不见那些东西一样毫无反应,只有他吓得全身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学长……你都不觉得害怕吗?」至于贺屿他就不打算问了,那个人毕竟是第一次上解剖课时就因为一个人面不改色地处死了整个班级的实验材料而闻名医学院的怪物——原因是他想早点结束实验课回去睡觉。 「稍微有一点,不过也还好。」已经经歷过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世界了,也不至于因为这样的情况而害怕不已,「你不觉得至少跟在贺屿身边还是会比较有安全感的吗?」 况且这才只是第一天,就算看起来多么可怕,说到底也都还是些小打小闹。 明人不说暗话,李程岳觉得学长这话说得一半对一半不对,因为贺屿的脸色看起来不杀自己人就已经很不错了。 「总之先别急着灰心丧气,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抬手一剑斩杀了刚刚从墙壁中露出半个身子的怨鬼,贺屿冷哼一声:「没有解决办法,少说话,别多事,跟紧我,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活路。」 ——所以说不要再跟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类喋喋不休了,知道你真正情况的是我,能保护你的是我,能带你离开这的也是我,你到底懂不懂啊? 「别这么说,如果真的把所有事情都压在你身上,那也太为难人了。」他平和地笑笑,温声卸掉了贺屿难得愿意主动背在自己身上的包袱,「好歹我也是学长,你们可以稍微依赖我一下,如果遇到了什么解决不掉的麻烦,躲到我背后也没关系啊。」 反正这个身体已经死去了,就算再受到什么物理性质的伤害也没有关系,只不过要是受损严重的话可能要费点功夫把折断的骨头重新拼接起来…… 「……」贺屿感觉到额头上好像有一根血管狠狠地跳了跳,下一刻他就忍无可忍地勐地把手里的长剑举起,险之又险地停在了李程岳的喉咙旁,「你如果再不停下这种烂好心的喋喋不休,我就不保证他的脑袋不会移位了。」 极其无辜的小学弟:「????」 安明晦:你真的好暴躁啊…… 「贺屿,你也受到这个地方的影响了吧?」他抬手握住贺屿的手腕,让对方把剑放了下去,「别担心,这不是还有你吗?有你在,我不会有事的。」 贺屿不喜欢皮肤之间没有隔阂,直接接触的感觉,因为感觉很噁心。 但是就好像真的被下了蛊一样,他仿佛天生从灵魂深处对于这个人没有任何抗拒,不止一次像这样被拉住手腕,可是他不但不觉得噁心,甚至还隐隐希望对方能再多维持一会儿这样的姿势。 为什么会这样? 不只是贺屿感到困惑,就连安明晦也同样感到十分不解:为什么这一次主角会有这么反常的表现?简直就好像是……就好像是直接受到了以前那些个世界的影响一样。 可是以前分明都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至少没有明显到能被他察觉出来的地步。 开发者寄语:这是积压的问题,毕竟运载过这么多个世界,情绪方面稍微有点超负荷,我这边进行调整也是很辛苦的。 坐在小黑屋里的人身心俱疲地长出一口气,心里想着:这种被一个男人给迷得走不动路的样子也真是太难看了。 看过开发者给出的解释,安明晦又嘆了一口气,想想好像也没什么解决的办法,就只能抬起手揉揉身边人的脑袋:「好了,别想太多,就当是我们两个确实很有缘分不也很好吗?」
第205页 贺屿没说话,但也没有拒绝这样有些过分亲密的接触,只一言不发地继续前进,像是一只兇悍但又从不会咬伤主人的大狗一样。 李程岳嘆为观止,从来没见过贺屿这么好讲话的一面,也从来没见过这么业务熟练的驯兽员。 他忍不住感慨:「学长你性格这么好,长得也帅,喜欢你的人肯定特别多吧?你跟宋晗学姐在一起之前有谈过恋爱吗?」 「又回到这种话题上了?」安明晦想了想,觉得聊点无关紧要的事情缓解一下心情也是好的,就大方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如果硬要说的话,我谈过恋爱的次数可能确实有点多……」 「靠,我就猜是这样,学长你介意我问一下一共有几次吗?」小学弟觉得自己有点酸,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心继续问了下去。 这一次贺屿没有打断他们的话题,并且不经意似的侧了侧头,让自己能够听清楚身边人说的每一个字。 「不算宋晗的话,一共有七次。」不用对方追问,安明晦也猜得到他接下来想问什么问题,就主动说出了李程岳想知道的信息,「都是很厉害的人,其实跟他们比起来的话,我倒觉得自己算不上特别优秀,大概这就是一般人和天才之间的差别吧。」 没有了贺屿的打断,这段话题进行得非常顺利,安明晦十分大方地满足了学弟所有的好奇心,同时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次又一次挑战了贺屿的底线。 「嗯……其实正式的告白并没有几次,大多数时候都是顺其自然。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我还是不太主动吧,每次都是对方比较积极,说起来也确实有点惭愧。」 「为什么分手啊,这个问题还挺难解释的,大体上原因还是该算在我这边,每次都惹人伤心,我也很过意不去,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能有机会补偿。」 最后一个问题被问出来的时候,安明晦顿了顿,安静了片刻后,才笑着回答道:「当然都是真心的,在一起的时候彼此都很开心。如果没有这些经歷,现在我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小学弟情不自禁地感嘆了一句:「我靠,这是什么人生赢家的情感歷程。」 说着这些东西的同时,他们也终于走到了学校里的便利店,只见贺屿进门后就面无表情地从货架上随便拿了一堆的面包和清水,毫无章法地随手塞进塑胶袋里,打上结之后又一抬手砸进李程岳的怀里,然后开始装下一袋。 「拿着。」 「接好。」 「站稳,一个男人这点东西都拿不动吗?」 安明晦看了一眼被便利袋淹没的小学弟,上前拎起了其中一包食物:「也给我几包吧,我这边这些药品没什么重量,还能拎不少。」 下一秒,贺屿就面无表情地一把抢走他刚刚拿到手里的袋子,重新塞给了李程岳,然后一抬手把自己手里的长剑扔给他:「你拿着这个,弄丢了我就宰了他。」 李程岳:????? 以前他以为贺屿不爱跟寝室里的室友打交道只是因为性格内向,现在才看出来这个人只是单纯的魔鬼而已。 可能还对他们的学长有点不知名的想法,否则没法解释这肉眼可见的差别对待。 作者有话要说:  安学长的工作日记: 我并不是什么人生赢家啊 也不是多么值得羡慕的人 我觉得自己真的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身边总有人愿意欣赏我、喜欢我,这是件幸运的事 反而是我应该心存感激才是 第120章 黎明将至(6) 很快, 所有人都意识到,在这场筛选开始过后的空间内, 是没有白天的。而学校所在的这处空间本身似乎也是封闭的, 有人试着离开, 但是即使能够走出学校的大门, 却依然会在一段距离后碰到无形的墙壁, 看不见,却也穿不过。 绝望, 疯狂, 恐惧, 残暴……越是具备这些特质的魂魄, 越是适合成为炼制傀儡或者法宝的材料,所以这个地方设立的初衷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把被困其中的人逼疯。 安明晦抱着怀里的古剑, 十分温顺地跟在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暴躁气息的贺屿身后, 时不时微笑着与李程岳说上几句话, 整个人看起来可以说是无害到了极点。 长剑的刀鞘看起来也非常古朴雅致,不算很重, 给人的感觉更像是文人书房中悬挂的文物, 而不像是沾染血腥的凶刃, 更不像是一个脾气古怪的医学院学生。 「不要摸。」走在前面的贺屿咬牙切齿地再一次警告。 安学长觉得自己特别无辜:「我没有……」 他真的还没有无聊到抱着一把剑摸来摸去的地步,况且贺屿已经三番两次提出这个要求了,偏偏他提议把刀还给对方时又每每都会被回绝。 就这么走了一路,贺屿迳自把身后跟着的两个人带回了自己的宿舍,进门后也懒得多说什么, 进了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后发现并没有水,就又烦躁地「啧」了一声,转身迳自躺到了自己的床上,扔下一句:「别出门,安静,爱干什么干什么。」 还抱着剑的安学长看对方似乎没有把自己的本体拿回去的意思,就只能一只手拿着剑,一只手帮李程岳一起整理带回来的食物和水。 「所以我们要暂时躲在这里了是吗。」安明晦打量了一圈这个并不属于自己的寝室,「不过我也留在你们的宿舍里,会不会不太好?」
第206页 贺屿眼睛都没睁开一下:「我的柜子里有没用过的床单和被套,自己拿去换上。」 「……」问题似乎并不在床单和被套上,但既然贺屿这么说了,安明晦也就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转而从塑胶袋里拿出了一包湿巾,「我刚才拿了些湿巾回来,你要不要将就着擦一下?」 贺屿没说话,于是安明晦拆开了湿巾的包装袋,用清凉的湿巾轻轻擦了擦古剑的剑身,然后微笑着抬头看向勐地坐起身瞪着自己的贺屿:「要我帮你擦擦剑吗?」 「我自己来。」 学校的宿舍是上床下桌的设计,安明晦拿着长剑走到床边递给上铺的贺屿,在贺屿伸手握住剑的时候,他又突然十分自然地问道:「贺屿,你想做我的男朋友吗?」 「哐当」 「噗咳咳咳咳咳咳……」李程岳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差点把自己生生呛死。 「啊,吓到你们了?」他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长剑,再次递给了看起来整个人都已经僵住了的贺屿,笑着向两个人道歉,「对不起啊,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其实还有后半句考虑到贺屿的颜面问题,他没有说出口。 那半句话是:因为刚才贺屿的眼神看起来,就和之前每一位「前任」一样灼热到令人难以迴避。 他接着把手里的湿巾递给坐在床上的人,微笑着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这里沾到东西了。别太在意,就当刚才是学长的小玩笑就可以了。」 安明晦的话说得很委婉,贺屿的脸上其实并没有沾到脏东西,只不过是看起来有些过于红润了,红到不太正常的地步,所以他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对方给自己稍微降降温。 毕竟刚才他捡起掉在地上的长剑时,感觉就连剑柄都隐隐带了点温度,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贺屿从来没有如此鲜明的遇到克星的感觉,就好像在今天之前他从来没有过慌乱到把自己的本体都掉在地上的程度。 开玩笑?这个人怎么能说这种话是开玩笑!? 贺屿久久没有说话,最终还是李程岳干咳一声,打破了屋子里诡异的沉默:「那个……学长你……难道说是……?」 「确实交过男朋友,不过还不至于飢不择食到对自己的学弟动手呢。」安明晦回答得很坦然,但也有些无奈,「应该不会把我想得那么糟糕吧?」 李程岳当然不会,他只是觉得自家室友的反应不太对劲。 按照贺屿平日里的作风,听见这种话应该会直接当成弱智无视,如果心情不好可能还会让说出这话的人后悔终生,或许还有别的可能,但至少不会是整张脸红得透彻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么清新的风格跟贺屿整个人就很不搭配。 所幸安明晦之后也没有再说什么,否则李程岳怀疑自家室友可能真的要把持不住了。 *** 安明晦并不反对贺屿这样躺在屋里无所事事的做法,因为他知道至少在第一个星期,这里的人情绪还是比较平稳的,大家都在比较积极地组织在一起应对危险,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但也只能维持不到一个星期而已。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也就没法再继续像这样在屋子里躲清闲了。 幸运的是,在真正的地狱到来之前,他们还有一天重返人间的时间。 充斥着鬼魅的校园就像是一个被孤立出来的空间,但是每隔七天,被选中的这些人就会再次回到真实的世界一天,但在此期间内似乎所有人都会被抹消掉关于那个诡异的空间的记忆,对于那些死在里面的同学也同样没有了任何印象。 但这条对于安明晦不适用,可能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死人吧。 就好像现在,上一秒他还坐在贺屿他们的宿舍里,下一秒就发现眼前一晃,自己已经站在了大剧院的舞台上,下面坐着的依然还是那些满脸崇拜激动的学弟学妹。 「……」人数似乎比之前要少了一些,他自己身上穿的也早就不是之前演出时穿的衣服了,但显然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发现这一点。他低下头,刚好与坐在第一排的贺屿对上了眼神,见对方似乎是因为目前的状况而皱起了眉头,不由得笑了笑,拿好手中的麦克风,继续自己的谢幕,「祝各位在日后的生活中一帆风顺。」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鞠躬下台,然后从后台走到了观众席的第一排,递给依然皱着眉头的贺屿一瓶没开封的水,笑着道:「要喝水吗,学弟?」 李程岳就坐在贺屿的旁边,但他显然并没有关于之前那些异常的记忆,这时候突然看见安明晦竟然走过来搭话,又是迷茫又是惊讶,愣愣地接过了安明晦随后又递给自己的一瓶水,懵逼地回了句:「谢谢学长。」 「不用客气。」 贺屿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似乎是在判断他是否还存有关于之前的记忆。 安明晦看出他的想法,也知道这地方不太适合说话,就主动邀请道:「学弟看起来不太习惯这么热闹的地方吧?正好我现在也有空,我们去取之前放在你那里的雨伞可以吗?」 其实之前他在贺屿的宿舍住了一星期,要还东西完全可以一早就还,但贺屿本人似乎把这件事完全忘在了脑后,安明晦并不在意一把雨伞,也就没有提醒,现在倒是被他找到了由头。
第207页 「……好。」 两个人顶着李程岳困惑的眼神走出场馆,一边慢悠悠地并肩走在路上,安明晦一边问:「他们好像都不记得之前的事了。」 贺屿点了点头,但是他对于这件事本身始终都不是很感兴趣,语气平平地回答:「也许是阵法的运转周期到了,我以前看那些道士布置的法阵也大多是这样,等过一段时间能量恢復还会继续启动。」 毕竟早就知道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结束,安明晦也没觉得失望,只是嘆息着道:「不知道是什么人在q大布置这种东西,这么大的阵仗,他就这么有把握吗?」 「有能耐的道士早就差不多死光了,我这几年连一个稍微成点气候的都没见到过。就算要在这么麻烦的时代做这种事,以人类的寿命也早在阵法收集到足够的阴气前死了。」贺屿很平静地说出了一个听起来有点啼笑皆非的可能性,「大概是很久前的东西,现在可能被埋在了地下,这地方只是碰巧倒霉撞上了而已。」 安明晦愣了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然而在他说话之前,贺屿又再次开口:「过来。」 他转头看向贺屿,下一刻就被对方突然捏住了下巴,一张看起来有点不耐烦的脸突然凑近,猝不及防地亲吻了上来。 严格地说这能不能算是亲吻呢?安明晦不太确定,毕竟他们两个只是单纯地嘴唇相贴,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而贺屿也只是在借着这个姿势在向他传输着阳气而已。 过了有一会儿,贺屿才后退一步重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安明晦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拿出一张递给贺屿:「给,我记得你是有洁癖,不喜欢跟人有接触的吧?难为你不嫌弃我了。而且给我这么多,你自己不要紧吗?」 接过他的纸巾,贺屿自己都顿了一下,片刻后才用手里的纸巾象徵性地擦了擦嘴唇,实际上根本就没有碰到:「没事,这个对我没有用。」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觉不到噁心,甚至方才差点就为那停留在唇边的气息着了迷,直到现在也不想那浅淡的气息轻易消散。 ——如果被这个人弄脏了,身上会沾得到处都是这种气息吗? 作者有话要说:  懒癌的工作日记: 不想动 但是不动的话那个人会彻底死掉 不喜欢被弄脏 但是如果被那个人弄脏的话是不是…… 第121章 黎明将至(7) 一把剑, 怎么可能会有活人的阳气呢? 贺屿觉得这个问题实在再明显不过,只不过他目前饲养的那个人似乎有点傻,总也没想起来问他。 他真的很讨厌被弄脏,可能是从被铸造出来的那一天起就註定了的毛病。 毕竟他的诞生说起来也不那么光彩。 再次醒来后,贺屿也曾查阅过一些现代的史料记录, 发现那些记载大多不清不楚, 只说他是一把堪称奇蹟的宝剑, 却没有说这样的宝剑是怎样被铸造出来的。 以千万人的生魂为剑炉燃料, 以可成江河的鲜血淬鍊,正是这样一把用活人性命堆砌而成的剑, 成了后代饱受赞誉的名器,孕育出了灵智, 而且天然便可吸取活人阳气。 对于这些贺屿其实不太在意,他在意的只是在铸造的过程中, 那全身上下都被鲜血浸没的感觉实在很不舒服, 粘稠、腥臭、脏污,令他根本不想去回忆。 可惜就算是后来,他曾到过许多个人手中, 但无一例外的是总要经常被弄得满身是血。 其实在博物馆里一直睡着也挺不错的, 贺屿也只是时隔了许多年才一时兴起出去走走,在刚刚进入现代的人类社会时实在是弄出了很多麻烦,但还好普通的人类还是很容易搞定的。而最让他烦躁的还是现代社会不允许随便杀人,不像是以前那样,看见哪个杂碎觉得心烦了, 可以随心所欲地把人弄死而不需要考虑毁尸灭迹的问题。 在离开博物馆后,贺屿也曾回去看过昔日的一些「同僚」,发现那些曾经有过灵识的兵器如今已经尽数变作平凡无奇的寻常器物,大概是在漫长的岁月中被磨尽了灵气。 这些他都不关心,也觉得无所谓,只不过现在终于发现要养一个活死人真是件麻烦的事,才觉得以前见过的那些养鬼的天师也真算是有心了。 所幸运气还不算太差,在那样的境况里,他只要出去熘达一圈,就能碰到自己送上来找死的傢伙,或者顺手捡几个刚刚被这里的小鬼弄死的人补充一下阳气。 为什么要养着一个活死人?贺屿想不出理由,就姑且当做是因为伞还没有还回去吧。 结果这天安明晦还是没有拿到自己的伞,因为贺屿没带钥匙。 「是真的没带钥匙吗?」安明晦当时笑着问道,但贺屿没有回答,他也没有追问。 两个人大晚上的在宿舍区的长椅上坐了几个小时,一直到快要门禁的时间,安明晦才主动告别,回了自己在外租的已经一个星期没进过门的公寓。 回去之后他也并没有睡觉,而是打开电脑上网打发了一下时间,因为他知道等到天亮之后就又要回去了,与其睡得迷迷煳煳地回去,还不如保持着清醒的状态。 大概是在九点出头的时间,安明晦发现自己突然之间再次回到了贺屿的宿舍,身边坐着的李程岳还在低着头打瞌睡,看起来有点好笑。
第208页 像这样看起来安逸的时间也所剩不多了。 他抬头,刚好看见窗外有一个缺了一半头颅的鬼魂趴在窗口,仅剩下一个挂在眼眶的眼珠,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好像在看着什么美味佳肴一般。 下一刻,一柄闪烁着幽光的长剑悄然飘至窗前,剑身上散发出的浓烈煞气轻易地吓退了那只小鬼。 安明晦回过头,果然看到贺屿皱着眉头,满脸不耐烦地看着窗口的方向。 不远处传来一声悽厉的惨叫,惊醒了打瞌睡的李程岳。 那声音听起来离他们很近,像是附近的宿舍传出来的。也不算奇怪,毕竟除了他们之外也还有很多人选择躲在宿舍里,但并不是每一个屋子里都有贺屿这样的人间杀器坐镇的。 「我们的食物差不多快吃完了。」安明晦撑着下巴,「也不能一直在宿舍里躲着了,昨……今天已经被敲了三次门了。」 「而且我们也的确不能总是不参与游戏。」说着,他抬起手碰了碰长剑那冰冷的刀刃,又看了一眼贺屿和小学弟神情中难以压抑的烦躁,「虽然都瞒着我,但你们两个都已经受到影响了吧?虽然我是个半死不活的人了,但这点东西还是可以观察出来的。」 他这个身体死亡的事情之前就已经告诉过李程岳了,毕竟正常的活人是不可能这么长时间不需要进食的,贺屿还可以用天师世家的传人来忽悠过去,但他可就不太好穿这个马甲了。他没详细说理由,小学弟看起来除了震惊也没有反感的意思,而且看那时不时流露出的同情眼神,大概已经自己在脑子里给他补充上了什么合理的理由吧…… 虽然说起来不太好,但有的时候杀戮反而是一种发泄,尤其是在这种地方本就会受到精神上的影响,如果一直都只是压抑着的话,也是很可能会出问题的。 「啊?可是,学长你……」李程岳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他只是觉得……那种打打杀杀的事情,被放在这位神仙一样温柔和善的学长面前,就格外的不应该,即使没人责备也会让他有罪恶感。 「没关系的,我既然没有能力结束这一切,那就没有理由阻止任何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做出任何事。」安明晦温和地安慰着看起来有点羞愧的小学弟,「可能看起来不像,但我确实还没有那么脆弱。已经到了这种局面,如果真的是只有杀戮才能离开这个地狱的话,那么谁都没有资格去责备任何人了。」 贺屿凉凉地开口:「说得好听,你指望他能杀谁?」最后还不是要靠我。 李程岳:「……」 安学长笑盈盈地给每天都在受欺负的小学弟挽尊:「好了,给我的小学弟留点面子,别这么说。」 贺屿:「你只有这一个学弟?」我不是你学弟吗? 安学长:「……好好好,你也是学弟,别生气了,我们还要靠你保护呢。」 不只是人,就算是一把剑,在暴躁的状态下也会口不择言,并且在一切都结束之后才会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不正常的话。 如果真是学弟也就算了,可他的真实年龄都不知道是多少个安明晦的总和。 安明晦也看出了贺屿的懊恼,但他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只是站起身,再次把那柄长剑拿了起来:「没关系的,虽然可能概率不大,但是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的话完全可以稍微依赖一点学长的,你们两个都是。」 「毕竟……」他的笑容有些怀念,也有几分无奈,「我都已经是死人了,如果能让你们好好活下去,也算是很值得了。」 「你见过会走会跑会说话的死人?」贺屿眉头一皱,又忍不住冷哼一声,带着满身的暴躁气息粗鲁地打开了房门,「不会说就不要瞎说,跟上。」 李程岳心里想:这可真是个注孤生。 安明晦就不一样了,他不但敢想,还敢说:「贺屿,你好暴躁啊。」 贺屿脾气一直不算好,但碰上这个人相关的某些事会格外不好,而现在安明晦直接说了出来,实打实地让他的步子慢了下来。 「如果不好好把话讲清楚的话,别人是不会知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的。」安明晦嘆着气走上前几步,跟在了贺屿的后面一起向外走去,「这样很难和人搞好关系,我以前相处过的恋人都不会这样的。」 李程岳觉得自己几乎看见贺屿头上喷出了一个火山,根据经验吓得连个屁都不敢放,试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无,但还是被无缘无故地一脚踢进了火坑。 只听见贺屿勐地停下脚步,转过身阴沉着脸以十分危险的语气道:「我不喜欢听你替这个人说话,这个地方的物资不会再生,下次我不介意把他剁了拿去餵给其他校友。」 然而安明晦还是在微笑着。 甚至他还有闲心抬起手摸摸剑灵的头顶,温和地道:「好好说出来不是挺好的吗?就算是吃醋了,你不说出来我可能就不会意识到。」 简直是大型驯兽现场。 ——吃醋?那是什么东西? 根本不是人也从不关注这方面信息的贺屿并不了解这个词彙的具体含义,他只是觉得安明晦的态度让他觉得还算舒心,于是就没说什么,转身继续走了。 然而贺屿的好脸色也只维持到走出宿舍楼,看到十来个人迎面走来的那一刻为止。 因为安明晦看到那些人其中的一个女生时,惊讶地叫了一声:「宋晗?」
第209页 这名字贺屿有印象。 他抬眼扫视了一圈对面的一群人,个个都挂了点彩,看起来很狼狈,像是刚从一场恶战中逃跑。 又脏,又噁心,又麻烦。 但是有阳气,勉强可以做他养人的饲料。 贺屿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上露出了阴郁而可怖的笑意,他只是随意地一抬手,那把被安明晦拿着的长剑就凭空飞到了他的掌心,他顺着安明晦的眼神锁定了其中一个长相漂亮但满脸恐惧的女孩,面上令人胆寒的笑意越发明显。 ——既然是熟人,那吃起来味道是不是会更好?反正早晚都是死,今天死在他这也没什么不好。 ——真噁心,染指过他养着的人,死了最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自古佛系克暴躁 安宝:你好暴躁 懒癌:我他娘的错了! 安宝:以前都没有主角凶过我…… 懒癌:我他妈以后不敢了!! 第122章 黎明将至(8) 贺屿没有什么幽默天赋,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能不动则不动, 如果他主动摆出动手的架势,就是真的想要杀了什么人。 事实上在场也确实没人觉得他是在开玩笑,站在他身后的李程岳吓懵了,而站在他对面的那群人也是僵硬得不敢动弹。也许就连那些人自己也想不明白, 明明对面只是站着一个人而已, 为什么自己这边这么多人却还是会有种被勐兽盯上、丝毫不敢动弹的错觉。 「贺屿。」安明晦像是完全没有与察觉到在一瞬间变得紧绷的气氛, 温和地叫人名字的语气就好像是平时问人要不要喝水一样, 「别这么紧张。」 「我有什么好紧张的。」贺屿嗤笑一声, 「该紧张的是他们。」 不过被这么打断一下,他也确实改变了主意,不想自己动手了, 也省的弄上一身血噁心得要命。 说完,他一抬手就有一只模样丑陋的鬼魂被抓了过来,那只鬼似乎很恐惧他,刚被抓住就吓得瑟瑟发抖,下一秒就被毫不留情地扔向了对面那群人。 「滚去陪他们好好玩。」贺屿微微眯起眼睛, 神情危险, 「不然就来陪我玩。」 他身上沾染过的人命, 根本不是这些小鬼能够比拟的, 仅仅是身上日积月累留下的凶煞气息就足够这些小东西吓得魂飞魄散。 也正如贺屿所预想的,他刚一把那只鬼扔过去,就立刻将对面那些人吓得尖叫着四散逃跑,其中被他着重盯上的那个女人一边发出尖锐的叫声, 一边喊出了让他很不爱听的话语: 「啊啊啊——救命,救命,明晦你救救我……」 安明晦不太想多管闲事,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宋晗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原本的剧情中原主会死得那么早,也和这个人脱不了关系。 「贺屿,你这样太扎眼了。」虽然不想多管,但他也不贊同贺屿的做法,「这件事传开之后,对你来说……」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贺屿突然转过身,一步缩小了他们之间的距离,那双漆黑的眼睛微微眯起,看起来更加锐利而强硬:「你比我以前的任何一个主人都要啰嗦,如果他们也这么多话、这么心软,那可能活不过拿到我的第七天。」 「可我又不是你的新任主人,」安明晦无奈地回答,「而且我只是……」 这一次他的话还是没说完,因为贺屿侧了侧身,然后微微低下头,毫无预兆地亲吻了上来,这一次甚至无师自通地撬开了他的嘴唇,跑到他的口腔中去汲取不属于自己的液体。 贺屿斜着眼睛瞥了一眼看到这边的情况后震惊得扭曲了表情的女人,十分恶劣地从喉咙发出一声嗤笑,随后便彻底无法自拔地沉溺在了这奇妙而特殊的感觉之中。 李程岳一早就没眼看地转过了身,生怕自己多看几眼就又一次飞来横祸。 人类的配偶之间会做些什么,贺屿大致上也清楚,毕竟做这些事的时候没人会特意避讳一把剑,他也从来没有与自己的携带者交流的欲.望,是以从没有人知道鹤羽不止是一把有灵性的剑,更是已经生出了自己的意识。 耳濡目染之间,就算再没有兴趣,他也了解了很多。 他们身后是慌张逃窜、惊叫不已的人类,而贺屿却迟迟不肯结束这个亲吻,一直到安明晦忍不住用手推了推他为止。 「安明晦,」他舔掉了嘴角留下的透明痕迹,看着这个人的眼神像是看着心仪的美味佳肴,「我喜欢你的味道。」 「应该叫我学长。」安明晦一边纠正,一边擦掉嘴角的湿润,态度同样镇静到令李程岳怀疑自己还是太过缺少见识,就好像在惨叫声的背景下被人强吻是什么唿吸一样正常的事,「不要闹了,这里太危险,这么吵会引来更多东西,我们先离开。」 说完他也不需要贺屿回话,迳自一把拉住了对方的手腕,招唿了一声站在旁边迟迟不敢回头的小学弟,匆匆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贺屿当然很强大,但是安明晦却知道他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大概是觉得这本来就是人类之间的事,虽然如今他被牵扯了进来,但也还是没觉得这事本质上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在他所拥有的那些不多的剧情里,贺屿就曾经因为这种冷淡而轻视的态度陷入困境之中,虽然事后还是化险为夷,但也确实付出了本不该付出的代价。
第210页 「你们两个人都要听好,」待跑远了之后,安明晦才慢下了脚步,转而认真地对着身后的两个人说话,「我们现在已经进到了一个跟以往完全不一样的世界,虽然之前的一个星期一直在宿舍里过得还算平稳,但之后不可能一直这么安逸了。」 「人类在性命攸关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你们两个心里多少也知道一点的吧?」他难得严肃起来,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贺屿的头,算作教训,「不可以当成儿戏,也不可以小瞧人类,不然如果真的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他没有说的是,刚才在被贺屿按着接吻的时候,他的看到对面四散逃逸的那群人中有一个女孩,看起来有点古怪。 并不是说看起来不像是人类的那种古怪,他只是觉得对方的神情很奇怪。那是个很漂亮的女孩,之前还在开学典礼上作为新生登台发言过,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也跟贺屿一样是医学院的,名字应该叫许亦筠。 那女孩刚才的表情明明也是惊恐的,可是当安明晦无意间与她对上眼神的时候,却觉得那双眼睛里好像藏着什么极为隐晦又十分危险的情绪,就像是一种夸张到了病态程度的兴奋与陶醉——不过倒是还没有以前的主角们的眼神夸张就是了。 这说法也不太对,但安明晦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刚才的感觉,只能提醒了一句:「刚才对面有一个女孩,应该是叫许亦筠,是今年的新生,我觉得她有点奇怪,你们如果遇到也记得注意。」 「你不担心你的前女友?」贺屿轻哼一声,问了一个看起来完全不相关的问题。 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送命题。 所幸安明晦现在已经能够从容娴熟地正确应答任何形式的送命题:「一只鬼而已,都已经一星期了,他们还不至于真的就这么送命。而且比起不欢而散的前女友,我觉得自己还是更应该确保我的两个小学弟的安全。」 「我这么说的话,我的学弟满意了吗?」 「不是学弟。」贺屿驳回了他的称唿,转而提出自己更满意的一个方案,「是男朋友。」对人类来说交换体.液是配偶间才会进行的行为。 李程岳一个没留神,祸从口出:「这怎么就男朋友了???」强吻过一次就算是你的人了? 贺屿这辈子最讨厌脏东西和麻烦的东西,现在又多了一个话多的人类。 眼看着贺屿脸色明显黑了一个档次,安明晦拉着人的胳膊一边往前走,一边无奈地道:「我们剩下的食物很少了,先从北门出去,去外面的店铺收集点物资,走吧男朋友,别这么容易生气。」 脾气很差的剑灵先生又一次被轻易地安抚了下来,甚至觉得被安明晦这样称唿,心情还隐隐有些不错。 走在路上时,安明晦心里想着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人们最大的敌人已经不再是游荡在校园里的鬼魂了,而是不久前还和平相处着的同族。 食物早晚是会吃完的,那么那个时候人们要吃什么? 北门距离他们所在的地方还是有点距离的,一路上也遇到过一些小麻烦,但都还好解决,只不过安明晦总觉得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那感觉令人毛骨悚然,可是他每每回过头,却又没看到任何可疑的人或鬼。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懒癌:我看你是想死 小学弟:我再也不说话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安学长: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 第123章 黎明将至(9) 陷入这个地方的不只是学生, 还有当时在学校内的老师以及其他人员。 安明晦考虑到的最坏的情况要比他预想中发生得更早一些。 他们在商店街看见了一个男人, 这人安明晦有印象,是学校里经管学院的讲师, 听说人很不错, 但现在却完全没有了作为人的样子, 形容狼狈地倒在地上, 已经陷入了昏迷,但似乎还没有彻底死去, 还在痛苦地呻.吟着。 在这里就是见到尸体也不是什么怪事,值得注意的是这位讲师身上的伤——两条腿上的肉都被剜掉了,露出森森白骨,而且伤口还颇为平整,看起来可不像是被鬼怪啃掉的。 「学长,那个、那个不是……」 听着李程岳颤抖而恐惧的声音, 安明晦闭了闭眼, 轻声道:「不要看了, 我们继续走。」 「可是,可是他还……」 「没有医院,没有医疗手段, 我们救不了他。」而且一个人就这么明晃晃地躺在街道上, 从阴谋论的角度也很难确定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陷阱, 「不要看了,学弟。」 显然,李程岳还是迈不过心里那道坎, 贺屿已经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他对于人类的生死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看到一个人奄奄一息地躺在那,也不觉得跟死了一只蚊子有什么区别,说话也从来不会委婉:「让你走就走,不走你还能干什么?陪他一起去死?」 这道理李程岳也懂,他还是觉得心里难过,但也没再提出什么异议,只是小声问:「那……至少给他一个痛快……」 「当事人失去意识的情况下,我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擅自决定他的生死。」他也不希望事情发展成这样,但有些时候无能为力就是无能为力,「毕竟总有人就算痛苦也想多活一时片刻,擅自替别人做决定,对老师他也不公平。」 小学弟看起来有些失落,安明晦很能理解这种感觉,毕竟如今大多的孩子都是从小被宠爱着长大的,以前也不会遇到这种状况,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大概也很少体会到。
第211页 小时候在孤儿院的时候他就懵懵懂懂地知道了这些事情,知道了两全其美是极其难得的,也知道了有的时候是一定要做出取捨的,更知道了人和人真的是完全不一样的。 气氛多少有点沉闷,安明晦嘆了口气,无奈地笑着问:「难道是对学长感到幻灭了?真是不好意思,还是没能做一个好榜样。」 这话,贺屿就不爱听了。 「谁想救,谁去救。谁想杀,谁去杀。牲口都明白的道理。」他凉凉地道,「蠢人是非多。」 一句话都还没说出口的李程岳觉得自己简直是窦娥再世,且不说他没想怪学长,退一万步就算真的猪油蒙了心,那他也没有这个胆子啊。 「没有没有,学长你别误会,我就是有点难受。」感受着旁边刺过来的虎视眈眈的视线,李程岳连忙把话说清楚,「我真的没有怪你的意思!」 安明晦当然也注意到了贺屿威胁似的注视,就顺手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你们不用这么严肃,学弟是第一次经歷这种事,出现什么状况都是很正常的。」 「虽然我也很想教小学弟做一个好人,但是做好人之前还是要先保护好自己。我也很想对每个人都施以援手,可是既然做不到,我也只能选择先顾及我看重的人。」简单地解释了两句,他揉揉小学弟的头髮,笑得平和自然,「好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呢,快点继续走吧。」 贺屿心想这个人真是有点傻,分明和李程岳也才认识一周时间,怎么就这么自然地把人规划进了自己人的范畴? 偏偏他还真就吃这一套,看着安明晦把亲近的人与外人区分开,又坦诚地承认自己的区别待遇,不知道怎么就觉得欢喜得不行。 要是这个「自己人」的范畴再小一点就更好了。 要是没有不知死活凑过来烦人的苍蝇就更好了。 慢吞吞地跟在安明晦和李程岳的身后走着,贺屿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个依然倒在原地的男人,握着剑柄的手指冷不丁一松,手里的剑便自发地浮起,迅疾如雷电般地飞去切断了男人的喉咙,过程中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再归来时剑身上也看不出任何血迹。 而那原本还在痛苦低吟的人,也随之化成了一滴散落的灰尘。 他半眯着眼睛,不经意似的扫视过身后不远处的一家服装店,嘴角不自然地勾了勾,露出一个只流于表面且看起来十分冰冷怪异的微笑,然后又张开嘴,一字一句无声地说道:滚远点,不然下一次就是你了。 拿着一个死人来他这招摇撞骗,也真是不知死活了。 刀刃刺入血肉的感觉虽然不明显,但是依然让贺屿感到噁心,就算他的动作快到连血液都来不及沾染上去,也还是不能改变这样的事实。 他眉头皱得死紧,抽出几片湿巾擦了擦剑刃,然后又想了想,快走两步上前,一把将自己的本体塞进了安明晦的怀里。 「拿着。」他面不改色地道,「你们先走,我离开一下,待会儿来找你们。」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没多久就看不见人影了。 安明晦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弄得愣了一下,随即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无奈地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怀里的长剑:「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躲在自己的本体里的剑灵先生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只静静地假装成一把普普通通的长剑,理直气壮地让安明晦带着自己走。 活死人的怀抱不够温暖,但依然十分舒适,至少贺屿是十分满意的。 而安明晦也没有多说什么,一路就这样走到了一家超市门口,才敲了敲剑身,示意他差不多该出来了。 「虽然好像也没什么希望了,不过姑且还是进去找一找吧。」安明晦一边说着,一边笑着看向慢吞吞地从后面走过来的贺屿,把怀里的剑还给了他,「万一还有漏网之鱼呢?」 如果真的已经有人沦落到了连同胞的血肉都割得下去的程度,那么显然这些明面上的资源不太可能还有剩的,安明晦不抱什么期待,只是想着至少也能再找到些其他的日常用品。不过就算没有也没什么关系,原主在外租的公寓也在这附近,公寓里还有些吃的,短期内还不至于太过烦恼。 李程岳非常纳闷贺屿是从哪冒出来的,更纳闷他刚才跑到哪去了,但是他不敢问。 超市里并没有人,他们三个分开了在各处搜索用得上的资源,其中贺屿显然是态度最不端正的,不过好在安明晦和李程岳都没指望他能认真做事,只要不坐在哪睡过去就很好了。 手里拎着一个袋子,安明晦在一排排货架前走着,视线仔细搜寻着可能会用得上的东西。 事实上超市里已经被之前来过的人们翻得惨不忍睹了,大多数东西都散落在地上,那些保存得比较完好的货架都是些无人问津的东西,比如相对没有什么实际用处的饰品摆设。 当他从一排货架之间走出、正要再去另一片货区看看时,却只听见侧面传出几道急促的脚步声,下一刻就有一个身形肥胖的男人倏地从旁边的货架后沖了出来,勐地撞向了他。 体型差距太过悬殊,安明晦根本没法在这样的撞击下保持平衡,手里拎着的袋子掉在地上,整个人也被撞得重重地摔倒在地,甚至还在光滑的地砖上滑出了一段距离。 然而不只是受到了撞击,他还明显感觉到在男人撞过来的同时,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深深地刺入了自己的胸腔。
第212页 不止如此,那肥胖的男人在撞倒了他之后,继续合身扑了过来,短而粗的手指死死握住插在他胸口的刀柄,使出全身力气按压下去。 安明晦听见了几道细小的响声,那是他的肋骨碎裂发出的声音,可能还有心脏被刺穿的声音。 他看见了那男人狰狞的面容,对方看起来像是疯了一样,几乎已经红了眼,脸上满是汗水,混着皮肤分泌的油脂泛出油腻的光泽,一双细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像是饿极了的野兽盯着肥肉一样,喉咙里还像是破旧的风箱一样发出粗重的喘息。 毫无疑问,这个人想要杀了他。 可是他本来就是一个死人了。 他在这一刻出奇地冷静,毫不犹豫地从腰间抽出了刚才看厨具区时为了以防万一带在身上的菜刀,然后飞快地割向了男人粗壮的脖子。 安明晦的回击被挡住了,在意识到自己不可能跟这样壮硕的人比力气之后,他就趁着对方无防备迅速地反向抽回了刀子,转而用尽所有力气将其刺进了男人的胸膛。 他听见了对方发出的惨叫,可是心里也清楚一个这样体型的人不可能这样轻松就死去,所以就只能咬着牙将刀子用力□□,再一次重重地刺入,如此反覆。 男人的嚎叫听起来既恐惧又愤怒,显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身型瘦削的人明明已经几乎被刀子刺了个对穿,却还能保持着这样的行动能力。 温热的血液溅了安明晦满脸,这场争斗以胖男人的死亡告终,然而对方至死也不曾松开那握着刀子的手,其后果就是那柄大尺码的厨刀已经完全刺入安明晦的心口,要是再用力几分的话大概就要把他整个人钉在地上了。 说起来这一切的发生到结束也不过是一分钟之内而已。 安明晦勉力将倒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然后就精疲力尽地躺在原地,胸口还插着那把刀,对着闻声赶到的贺屿和李程岳露出了一个狼狈无力的微笑:「吓到你们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懒癌的工作日记: 我怎么可能被吓到 我从来都没有体会过恐惧的心情 …… 算了,我承认我害怕了 那个人身上怎么能出现那么多血? 第124章 黎明将至(10) 贺屿的脸色难看到吓人的地步, 而李程岳更是吓得脸色惨白, 既想要上前替他处理伤势, 又生怕随便动作会让伤口变得更严重。 他们都无法形容此时展现在面前的是多么惨烈的一幅画面。 身形修长的青年躺在地上,整个上半身几乎都被血液所浸染,一把刀子深深地没入他的心口,面上却还带着浅浅的微笑。这一切使得他看起来既殷红又苍白,既脆弱又强大。大概换作任何一个人看到这一幕,都会终生难忘。 「没关系的, 你们不是知道的吗, 我不会因为这个就死掉的, 也不会觉得疼, 这些血看起来有点吓人, 但也不是我的。」这样说着,安明晦自己抬起手握住了刀柄, 稍微用了用力,发现刀子确实刺入得太深了,以至于想要□□都很难。 「别动,老实躺着。」贺屿哑着嗓子道,同时冷不丁地一把拎住了李程岳的衣领, 「要是想活命,就别做多余的动作。」 下一秒, 他就倏地用手扣住了李程岳的天灵盖,无形的属于活人的阳气便立刻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掌心。 大概十秒钟左右,贺屿便松开了手, 拎着大量流失阳气后暂时虚弱得站不稳的李程岳坐到地上,随后便走上前在安明晦的身边蹲了下来。 贺屿一只手按在安明晦伤口附近,另一只手握住刀柄,骤然发力将其拔了出来,看也不看地反手扔到一边,然后就抬手按住了安明晦的伤口,缓缓地向其中输入阳气。 对于活死人而言,物理上的伤害并不会致命,但是这种伤害往往会导致其体内所剩不多的阳气流失,这才是真正危险的。 现在贺屿给他补充阳气,还有一部分是为了修补受损的身体结构,否则拖着这样的身躯行动,那也是非常困难的。 一只手按在伤口上,贺屿空出来的那只手则拿了一块毛巾,仔细地替安明晦慢慢擦掉了脸上的血污,表情还是没有丝毫缓和。 「你现在的表情好像比我的样子还要更吓人。」安明晦低笑着道,「放松一点,别这么紧张。」 「这么大方?」贺屿嗤笑了一声,但手上的动作却依然十分轻柔,「被一摊破布盯上,也不觉得害怕?」 刚才如果不是突然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如果不是跟那个玩意纠缠了一会儿…… 「破布?」 「像我这样的东西,十个有九个以杀人为乐。」他自己是嫌脏又不喜欢动,所以算是特例,但他还是不明白,这个人怎么就这么能招惹这些东西,「你以为是说着好玩的吗?」 「这不是有你在吗?所以我觉得应该没什么好怕的。」 一边说着,安明晦一边抬手轻轻地按在了自己心口附近、与贺屿的手距离很近的地方,感慨般的轻声道:「自从死掉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心脏有温度。」 「作为活死人其实挺奇怪的,明明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是死的,但是还可以活动,简直像是一个机器人一样。」他说这些话也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想缓解一下沉闷的气氛,就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不过也不能这么说,以后说不定反而会出现一些拥有活着的心脏的机器人呢?要是能看到的话,想想就觉得很有意思。」
第213页 「你的心脏要是活的,那现在就救不了了。」处理结束后,贺屿抬起手,把安明晦从地上拉了起来,动作远比刚才随手把李程岳放在旁边时要轻缓得多,「起来试试有没有哪还不对劲。」 简单活动了一下,安明晦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看到贺屿那充满了不信任的眼神,就有些哭笑不得:「真的没事了,而且程岳他都要被你折腾掉半条命了,再来一次他也受不住的。」 说着,他在小学弟的身旁蹲下来,关切又有些惭愧地问:「还好吗?对不起,我先替贺屿他道个歉,你要是有哪里不舒服的话就告诉我,我尽量想办法。」 「我就是有点累,学长你没问题就好。」李程岳虚弱地摆摆手,见安明晦是真的没事情,才后怕地吐出了一直紧张地压在喉咙里的一口气,「吓死我了,学长你以后还是不要跟我们分开走了,我没怎么听懂,但是贺屿他不是说有谁盯上你了吗?」 「好的,以后我们尽量一起行动。不过也不至于这么紧张,贺屿他很厉害,而且我也不至于那么不堪一击吧?」安明晦有意让气氛不再紧绷,还特意弯起胳膊做了一个展示肌肉的动作,虽然说他的肌肉确实称不上发达。 「别了别了,学长你还是就做个精神领袖的好,就算真要打架也还是让贺屿和我来吧。」 李程岳靠着身后的货架,抬头看着面前的人,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位温柔可亲的学长实在不适合像现在这样身上到处都是血迹。就像之前说的那样,他觉得学长更适合做精神上的支撑,就算是现在累到浑身都像是散架了一样,但是看到这样温和的笑脸还是觉得很划算。 「你能老实做个血包就算做好事了。」贺屿凉凉地嘲讽了一句,开了一包新的湿巾,跟着一起蹲下来,一边擦拭着安明晦脸颊上和脖子上的血迹,一边慢吞吞地开口,「你说的那个女人,本来应该叫白绫,够得上做你祖宗了。」 安明晦其实觉得湿巾已经解决不了自己满身是血的状态了,但他也没说什么,就任由贺屿自顾自地擦拭:「你是说许亦筠吗?你认识她?那怎么之前没认出来?」 「我又没看过她这张脸,倒是见过她原本一堆破布的模样。」贺屿皱皱眉头,仿佛想到了什么非常噁心的东西,「简直脏得不可理喻,多亏她是个疯子,否则是个有脑子的都忍不下去。」 那个女人和他不太一样,又十分相似,他自己是在铸造之初就被浇灌了万人血液,而那个女人则是当时的一个天师刻意造出的邪物。 器物若想化灵,要么以生灵祭之,要么自然而为单看时间造化。 贺屿记不清那时候自己是被哪个人类带在身边了,只记得第一次看到那条白色的绸带时,一个人刚刚用它生生勒死了一个女人,呕吐物、泪水、血水混杂在一起,把原本洁白无垢的绸带染得骯脏不堪。 特别噁心。 而这样的邪物化灵,本性残暴自是常事,贺屿也早就习惯了,但是他这一次还是无法抑制地感到出离愤怒。 因为那个女人就那样在他面前,笑得那苍白的面容扭曲变形,以陶醉而疯狂的语调呢喃着议论被他带在身边的那个人:「笑起来那么好看的人啊,他被杀死的时候,被折磨的时候,连身体都彻底腐朽的时候,那该有多美啊,我真的好想好想看啊!我们都是一样的东西,你就不想看吗?我们明明可以合作的啊。」 该死的东西。 很快的,贺屿也意识到了这样擦拭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于是他便不悦地停下了动作,也不再去理会那些没有擦掉的血迹,伸出手一把捏住了安明晦的下巴。 「……」李程岳绝望地闭上眼睛,娴熟地假装自己不存在。 「半个月之内,我可以带你出去,但是有条件。」贺屿微微眯起眼睛,但是仍然无法掩盖那已经微微泛起猩红的眼瞳,整个人就像是一个随时会暴起伤人的凶兽,「出去之后,你的归属权在我。」 「嘘,别这么激动。」安明晦竖起一根手指堵在了贺屿的嘴唇前,微微笑了笑,「没关系,一切都会好的,就算是出去了我也还是要靠你养着才能继续保持这样样子啊。不过说起来归属权,从物种的角度来看,是不是反过来了?」 贺屿稍微歪了歪头,想了下觉得似乎也有点道理,先忍不住张嘴咬了一口安明晦的指尖,然后才说:「那你可以做我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亲自认可的主人。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去把这的人杀光然后带你走,如果你同意,我就找别的办法带你出去。」 「不过那个破布必须死。」他又补充了一点。 三番两次来找不自在,他的脾气还没好到这个地步。 「好,要是能一起离开这,之后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安明晦从善如流地答应了下来,然后又拍了拍贺屿的手臂,「先起来吧,当着小学弟的面,像什么样子?」 顺着他的话,贺屿瞥了一眼安安静静装死的李程岳,随手把自己的本体插在了李程岳旁边的地面上,撇下了一句「待在这别动」,就抓着安明晦快步离开了。 不光是李程岳,就连被拉走的安明晦都感到莫名其妙,他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了?」 「把你洗干净。」贺屿实在不喜欢看到安明晦身上沾着那些脏兮兮的血液,「顺便验货。」
第214页 「验货?」 「真正养有灵之器的,都要饲之以精血,这点事情也没听过吗?」 陷入沉思的安学长:……先不说听没听过,我哪来的精血? 「可我是个死人啊。」他特别迷茫地说。 「所以只是验货而已。没有血,还有别的可以代替。」贺屿说得既坦然又理所当然,仿佛这是什么十分寻常的事情一样,「刚才拿来的阳气还有剩余,至少维持一两个小时的身体活性没什么问题。」 「……」说到这个地步,他突然对这个「验货」的定义产生了某种猜想。 作者有话要说:  安学长的工作日记: 这种验货…… 虽然不了解,但我觉得以前所指的精血,应该不会是这样让人难为情的吧?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变成活死人之后,几乎就没再这样出过汗了 这一次的主角也还是这么喜欢胡来…… 第125章 黎明将至(11) 那天李程岳一个人, 守着一个已经凉透了的尸体和一把剑独自一个人在黑暗的货架旁边坐了两个多小时, 起初他还瑟瑟发抖地开着手电筒以寻求一丝安全感, 后来兴许是麻木了, 他干脆关掉了手电筒节省电量,心情抑郁地等着那两个人回来。 到底有什么事情需要去办两个多小时,他不想深思。 安明晦感觉得到, 在那个过程中也不只是单纯的像贺屿所说的「验货」, 还有一部分也是在安抚躁动不安的剑灵先生,有些不好的情绪总要发泄出来。 其实那时候贺屿几乎觉得自己已经疯了。对于杀戮的渴望难以抑制,想要把触目所及的每个人类砍杀成肉末才好,他甚至不敢将自己的视线从安明晦身上移开片刻, 因为只有在看着这个人平安无事地微笑着时, 才能勉强压抑住那种疯狂的破坏欲。 事实证明这种转移注意力的方式意外的有效, 甚至令他有些沉迷其中。他从没有想过来自一个人类的触碰和液体能这样令自己欲罢不能,没有分毫的厌恶。 在回去的路上,安明晦用手揉了揉被咬出浅浅牙印的脖颈,问道:「所以, 你打算怎么带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呢?我们需要做什么?」 「等。」目前还处于餍足状态的贺屿连说话都懒洋洋的,手里还抓着安明晦的一只手随意把玩着,「把命保住,然后等着。别的我自己会做。」 贺屿不喜欢做不必要的事情, 一件事如果能以更省力的方式结束,他就从不会去寻求另一种解决途径。譬如这次意外陷入了这个地方,按照贺屿的预计, 就算什么都不做,在这里的人类也早晚会死到所剩无几,到了那个时候这些事情自然也就结束了。 在这里没有白天,天色随着时间变化最好的时候也就是变得稍稍有些亮光,但也还远远称不上是天亮。 本来一切都发展得很顺利很自然,被困在这的人类每天都在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死去,有些是被束缚于这个局中的冤魂所杀,有的死于同胞之手,有的死于生存资源的匮乏,每个人的精神都在日復一日地变得紧绷,一步步走向崩溃与疯狂。 按照这个状态发展下去,根本不需要多做什么就能达到他的目的。 不过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他等不了了。 贺屿想立刻把安明晦从这个该死的、充满脏污的地方带出去。 一直到看见刀刃刺入那人的心口时,贺屿才真正意识到,这个对于他自己而言无所谓的地方,根本不适合安明晦。这个人分明习惯于对每个人释放善意,但是却被这个地方逼得不得不改变这个习惯,做出取捨。 像这样一个每个笑容中都充满着温暖平和的人,为什么要被迫面对人性之中最卑劣阴暗的部分?为什么要受到来自其他人类的伤害?为什么会从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变成像现在这样的活死人? 安明晦没有说过自己的「死因」,但贺屿想着自己早晚会问出来的。 而当时急于前去查看安明晦那边的情况,没能当场杀了那个女人,是贺屿近期最为懊恼的一件事。他明明一直都知道的,对待臭虫如果不立刻碾死,之后总是会生出无穷无尽的祸患。 大概是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几年,就连原本习以为常的警惕和习惯都被这个可笑的时代弱化了。 等到他们终于回去时,李程岳觉得自己都快要睡着了。 安明晦一边打开被李程岳关掉的手电筒,一边温和地道:「久等了,这边看起来应该是没有什么食物剩下了,我的提议是去一下我在附近租的公寓看看,因为没来过这边所以我也不确定在不在我们可以前往的范围之内,姑且试一试应该也不坏。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就出发吧。」 非常刻意地把自己的视线从学长脖子上隐隐约约的痕迹移开,李程岳干咳一声:「我没意见,听学长你的,而且我现在已经差不多没事儿了,至少走路肯定没问题。」 这个提议也刚好与贺屿的打算贴合,于是贺屿便点点头,从地上把自己的本体拿起来,归鞘后转手又一次放进安明晦的怀中,转身就率先向着外面走去:「那就走。」 要不是在路过那个胖男人的尸体时贺屿重重地一脚将其踢开了将近十米远,李程岳还真以为他就像表面上看起来这样平静。 同样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安明晦无奈地摇摇头,一边快走几步跟上去,一边用手指轻轻抚摸了几下抱在怀里的长剑当做安抚:「别气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第215页 贺屿显然还是不太开心,但至少刚才的那两个小时还是让他比较舒心的,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后直接揭过了这个话题:「到了之后,你们就在那藏好了,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谁都别放进去。」 「我有别的事要去做,不用你们跟着,老老实实等着。」 安明晦知道这大概是与贺屿刚刚给出的承诺有关系,于是也不多问,只是说了一句注意安全,就带着两个人向着公寓的方向出发了。 因为他租赁的公寓并不在这一条街上,所以要过去的话还算是有一段距离,但有贺屿跟在身边,这本来不应该是什么危险系数很高的事。 所以当他们与一群人迎面遇上,且对方立刻就表露出了非同寻常的敌意时,安明晦一时是无法理解的。 被对面打过来的手电筒灯光刺得眼睛有些不舒服,正当他皱着眉想要说点什么打消那些人的敌意时,他就听见对面的十几个人中有人大声喊道:「就是那个人!就是中间的那个,他手上没有跟我们一样的印记!!左边那个人还能指使那些鬼!他们绝对有问题!!」 「!」 不只是安明晦,贺屿也立刻意识到了这其中的问题所在,他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像是要啖其骨肉一般狠声道:「那个该死的女人……」 能耐不怎么样,却是把人类这点卑劣的本性玩弄得透彻。的确,人类就是这样愚蠢又自大,不管有没有证据,真相是什么,只要被给出简单的引诱,他们凭着毫无缘由的猜测与偏见就能把与自己有些许不一样的同族打上该死的标籤。 对此贺屿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只是很讨厌人类既要排除异己,又要把自己安置在道德制高点的丑陋模样。明明都敢做出来,却还不敢承认这是一己私慾,也真是太可笑了。 除却面前这些人,安明晦还注意到周遭的店铺中不知何时也藏匿了许多鬼怪,此刻都在对着他们这边虎视眈眈,似乎随时都会一拥而上。 而不算这些,那个本名叫白绫的女孩,很可能也躲藏在附近。即使对于贺屿而言这一切都不是什么棘手的敌人,但安明晦也知道只要自己和李程岳还在,就免不了会让贺屿不得不分心保护,那才是最危险的。 「不要硬碰硬,我们走。」安明晦拉住了贺屿的手腕,低声道,「太危险了。」 贺屿一时没有回话。 疑惑地转头看向身边人的脸,安明晦诧异地发现贺屿此时呈现出的表情冰冷到令人胆寒的程度,就像是一个被打开了开关的杀戮机器,没有情感,没有怜悯,随时都会对所有人露出利刃。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贺屿很快就低声回答道:「好,我们走。」 「我们走。」又重复了一遍,贺屿最后看了一眼对面的那些人,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抬起手不经意似的碰了碰自己的嘴角,压下了那一丝扭曲可怖的笑意。 ——啊,真想杀了这些人啊。 ——怎么偏偏好像全世界都在针对他决定要好好养着的人?这还让他怎么安心地伪装出人类的模样? ——没关系,没关系,一共十七个,等到把安明晦好好地放到安全的地方,他还可以把这些人一个一个全都找出来。 做好了自认为两全其美的打算,贺屿毫不犹豫地一把捞过还站在旁边的李程岳,像是拎麻袋一样挂在自己的臂弯,另一只手则抓住了安明晦的手腕,转过身快速地奔跑起来。 那些人当然会追上来,但原本安安稳稳地被安明晦抱在怀里的长剑突然自发地出鞘,伴随着猎猎破风声瞬间便切下了一个人的头颅,那切口极为平整,被杀死的那个人甚至还依着惯性跑了几步,才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头已经与身体脱离了。 这一下用来杀鸡儆猴已经足够了,随着惊恐的叫声接连响起,那些人追赶的脚步果然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安明晦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喊声,本想回过头看一眼,却被贺屿制止了,他听见抓着自己手腕的人沉声道:「别回头看。」 人的尸体长得很丑,尤其是断头后血液喷涌的样子,贺屿觉得安明晦没必要去看这些东西。 他只要跟着自己旁边,偶尔对自己笑一笑就可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懒癌的工作日记: 我会杀了他们的 他们该死 至于他,就乖乖地被我养着就可以了 别的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第126章 黎明将至(12) 他们并不清楚贺屿这段时间都在忙些什么。 就目前来说,安明晦和李程岳每天只是安稳地躲在安明晦的公寓中, 而贺屿大部分时间是看不到人的, 只偶尔会回来一会儿,但也不会待太长时间,一般都是进门后就缠着安明晦索要几个腻人的亲吻, 或者直接把人拉进卧室, 甩上门留给李程岳一个格外引人遐想的冰冷门板。 就像今天这样, 脾气温和的安学长被脾气不太好的学弟压在墙壁上, 非常难为情地被要求张开嘴,露出了红润的舌尖和洁白整齐的牙齿, 而贺屿则着了迷一般地凑上前,像是个不知餍足的野兽一样伸出舌头舔舐着他的口腔, 不断地汲取着属于另一个人的唾液。 用野兽形容还是抬举了,在近期已经对此感到麻木的李程岳看来这一套动作还是跟家养的狗比较神似。
第216页 「别闹了, 都弄脏了。」觉得也该差不多了,安明晦就制止了贺屿的动作, 从旁边抽出一张纸巾替他擦了擦贺屿沾上了些许晶莹液体的嘴角和下巴,「擦一擦,你不是最喜欢干净了?」 一般来说, 他的差不多可以了, 约等于贺屿的刚刚开始。 「那就再弄脏一点。」贺屿哑着嗓子, 用近乎气音的声音说着话,一双锐利的眼睛此刻直勾勾地盯着安明晦,眼底写满了不可言说的意味, 那种情绪太过热烈,看起来甚至有点疯狂,「把我弄脏啊,全都弄脏,马上。」 没有屁话可说,李程岳觉得这个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他只能愤怒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身自觉地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又是被拖着消耗了两个小时的人生,简单的清洗结束后安明晦被贺屿压着躺在沙发上,听见趴在自己身上的人用餍足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说:「安明晦,你怎么这么会讨我喜欢。」 ——我倒是也想知道你为什么每次都会对我格外青睐。 「大概是我恰好就合了你的眼缘?」感觉这个时候的贺屿又有点像是吃饱喝足了的大猫一样,安明晦就顺便抬起手给他顺了一把毛。 「既然已经合了,那就合一辈子。」 我喜欢你,我想永远与你在一起。 这样的话,放在以前别说是亲口说出来,就算是偶尔从别人的口中听见,贺屿八成都会嗤之以鼻。 「你这几天到底都在做些什么?」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偷偷凑到旁边来的长剑,安明晦又摸了摸剑身上被自己弹过的地方,然后把目光放到了贺屿肩膀上一处浅浅的划伤上,「都受伤了,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说完他就觉得自己这话问得也不对,现在哪里有不危险的地方呢?他们两个能安然无恙地躲在屋子里,也不过是因为贺屿把自己的本体留在了这,而且还会时不时送来补给品而已。 「这些你不用知道,你只要知道我很快就能带你离开这就可以了。」那些事情,他不太想被安明晦知道,因为实在有点丢脸。 在此之前,他这辈子都还没干过这种事,算是丢尽了身为化灵凶刃的脸面。而且每天在外面做着那些事情,跟安明晦相处的时间也少得可怜,要说唯一有什么好处,那大概就是随时会遇到不长眼睛撞上来的人,可以给他提供足够的阳气回来餵养他养的人。 不过人类如果不知道伴侣的行踪好像就会很不安?如果这个人真的很想知道,也不是不能说—— 安明晦微微一笑:「好,那我不问了,不过你要注意安全。」 贺屿:「……」 「呵呵……」被贺屿明显沉下来的表情逗笑了,他抬起头亲亲对方的鼻尖以示安慰,「我相信你会有分寸的,你要是觉得不方便,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知道你应该很辛苦,所以这不是在很努力地补偿你了吗?」 「你的这些花言巧语,是跟之前的那些情人练出来的?」贺屿轻哼了一声,并没有说自己其实听得还挺舒心的。 「这算是花言巧语吗?」安明晦想了想,觉得听起来可能确实有点像,「好吧,不过其实我只是把实话说出来而已。」 贺屿觉得自己脸上有点发烫,他还想再这样继续多抱这个人一会儿,但是今天已经耽误了很长时间,他得去继续之前在做的事了。 他想早点带安明晦离开这里,早点让安明晦再次看见外面的阳光,毕竟这个人生来就与阳光相配,并不适合这样阴冷黑暗的地方。 直到贺屿磨磨蹭蹭地离开后,安明晦才从沙发上站起身,打开了书房的门,果不其然看见坐在里面的李程岳脑袋上正戴着一副耳机,满脸的魂游天外,看起来颇有几分生无可恋的意味。 他就说声音闹得太大了,贺屿偏偏不听。 安明晦还有点尴尬,但李程岳反而是早就习惯了,此刻见安明晦面露无奈,也只是感嘆了一句:「学长好厉害啊,我从来没见过贺屿这么听谁的话,学长你简直就是个小太阳。」 说起来跟贺屿做了也有两年的室友,但是他之前对于贺屿的印象一直都只是一个冷漠阴沉,脾气还不太好的人。唯有在认识了安明晦之后,才像是有阳光穿过了厚重的云层,把原本又冷又黑的地方照得温暖明亮。 小学弟的这个比喻让他愣了片刻,随即便忍不住笑着摇摇头:「说什么呢,我可不是什么太阳。比起我,你还是更该谢谢贺屿,如果不是他的话那我们可能真的没有任何希望离开这里了。」 「这倒也是,不过学长你也知道他那个脾气,我要是跟他说这些废话肯定要被骂了。」李程岳惆怅地说着,同时心里却觉得如果没有安明晦,那贺屿恐怕真的不会这么积极地去想办法解决眼下的情况,很可能找个能睡觉的地方开始混吃等死。 李程岳只是随口一说,安明晦也并没有放在心上,两个人对于这个话题都只是一带而过,只说了这么两句过后就不再纠结于此。 又闲聊了几句之后,他突然看见原本笑着跟自己聊着天的李程岳突然睁大了眼睛,露出了一个应当称之为惊恐的表情,没办法,房间里的光线太暗,他也并不能看清对方更加细节化的表情。 在意识到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的同时,安明晦听见有一道甜腻而略微湿滑的声音紧贴着自己身后响起:「我找到你了。」
第217页 下一秒,白色的绸带便迅速地缠上了他的身体,就连一直飘在他身边的长剑也被层层叠叠地包裹了个严实,他看见原本打算冲过来帮忙的小学弟也一併被那仿佛没有尽头的绸带给束缚住。而与此同时,一具柔软的身体从背后拥抱住了他,女孩的身子与他一样是冰冷的,但他却有种被毒蛇缠上的感觉。 「不要害怕呀,我不会马上杀掉你的,我只是想跟你一起玩游戏。」名为白绫的女孩轻笑着说,语气中混杂着令安明晦既熟悉又陌生的狂热,「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啊,我想看你害怕的样子。放心,鹤羽他不会发现的,至少在我们的游戏结束之前不会发现。」 为什么会感到熟悉呢?啊,大概是因为有的时候贺屿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这样的狂热与疯狂,但是那其中又带了几乎竭尽全力的克制,所以贺屿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他一分一毫。 「你想做什么?」安明晦抿了抿嘴唇,冷静地询问道,「我会尽量配合你的游戏,但是我的学弟他与这个没有关系,希望你能放开他。」 女孩又把他抱得更紧了些许,柔软的胸部压在他的背上,但是这样的动作在此时不但显不出分毫暧昧,反而只能让人越发地精神紧绷。 「别担心嘛,我会放他走的,为了我们的游戏。」白绫用自己冰冷的嘴唇蹭了蹭安明晦的耳朵,冰冷的气息打在上面,让安明晦不由自主地想要躲闪,却又无处可躲,「我们就玩鬼抓人的游戏吧,除了学长你之外,全部都负责扮演鬼。学长要快跑,要跑得很快才行,不然就会死掉的。我把那个人放走,让他去帮学长找救兵,所以学长要努力坚持到鹤羽找过来为止呀。」 「学长的小学弟会不会自己躲起来啊?学长会不会在鹤羽赶到之前就已经被撕成很多很多个肉块了啊?我真的好期待啊。」 刺耳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安明晦皱着眉头,在当下却也只能接受这个提议,于是他把视线投向满脸焦急的李程岳,安慰道:「别担心我,去找贺屿,注意安全。」 「那,我们快点开始游戏吧。我会在这里等学长先逃走十分钟的。」 随着女孩的话音落下,裹缠在安明晦身上的绸带顷刻间纷纷褪去,与此同时李程岳也被放开了,他们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安明晦又最后看了一眼那被白色的绸带包裹住,此刻已经不再动作的长剑,两个人同时转身快速地向着门口跑去。 他们两个是在公寓楼下分开的,在分开前李程岳实在忍不住说:「学长你要小心,我很快就会找到贺屿的!」 「嗯,你也小心。」微微笑了一下,安明晦向依然满脸焦虑忧心的学弟挥挥手,向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安学长的工作日记: 与其说我是太阳,不如说是总有人在我之前替我扫除了所有的阴霾 说来惭愧,好像我也不太经常有机会真正做些什么 但是这一次看起来真的要加油了 要快点找到我啊 第127章 黎明将至(13) 人一旦安逸得久了,多半都会变得迟钝, 在各个方面都是如此。 安明晦就明显感觉到, 自己现在无论是灵敏度还是反应速度都比那些需要动用武力的世界要下降了许多,除了身体素质上的差异之外, 大概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自己的警觉性确实下降了。 本来这次也不是什么可以平静度日的世界, 但那些需要动用武力的事情都被贺屿做了,也根本没给他什么帮忙的余地。 就算这段时间都没有再出门,单从之前那次照面,也足够让安明晦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让他有些奇怪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已经是个死人的原因, 在这里游荡着的那些鬼怪反而并不会主动来攻击他,他要小心的恰恰是人类。 就算不是每个人都能认出他来,可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食物已经变得非常紧缺, 每个人都几乎杀红了眼。 要快, 要跑到尽量远的地方,要小心,不能被人们发现。 开发者寄语:何必呢, 我亲爱的执行者,你大可不必费心费力,你明知道就算现在你选择自杀, 也只不过是结束了又一次任务而已,我可以承诺你再次睁开眼睛依然能见到下一个主角。 当久违的对话框浮现在眼前时,安明晦正拿着一块随手捡到的比较锋利的石头, 捂着鼻子穿过一条被血腥味充斥着的骯脏小巷。 其实这话说得没错,或者说对方只是指出了一条最省力也效率最高的途径。 安明晦也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才轻声给出了回答:「可是我总得试试。贺屿他已经很努力地想要救我离开这里了,学弟他现在肯定也在拼命地想要帮上我,至少在他们看来,我现在的这条命很珍贵。」 「而且你看,试试而已,怎么说都不亏吧?」 开发者寄语:……傻。 跑出巷子之前,安明晦先是探出头看了看,确定外面的街道里没有人,才快速地跑了出去,向着校园的方向跑去,同时小声地补充了一句:「口是心非的人很容易被误解讨厌的,我觉得还是坦率一点比较好。」 难得冒头一次的开发者又不回话了,初步猜测可能是被他气到了。 逃命的过程中还能有个人陪自己闲聊几句,这种体验挺独特的,勉强也能算是解压的一种。
第218页 白绫给了他十分钟的先手时间,他以为自己如果足够小心,至少应该是可以不被其他人发现的,但是他才刚刚跑进学校里,就在转过一栋教学楼后迎面撞上了几个看起来似乎正在分尸的、浑身是血迹的人。 「!」 当对上那几个人的眼神时,安明晦立刻便后退了一步,毫不犹豫地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那种眼神看起来已经完全不能算是尚存理智的人了,而且看这几个人那分尸割肉的熟练程度,显然也已经完全接受了这种同类相残的境况。 不管他们有没有认出自己,都必须要逃。 然而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他听见身后不知道哪一个人疯狂地喊出了一句「是他!就是他!他是手臂上没有标记的那个人!!」时,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要被第一个人认出来,那就代表着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难以计数的追杀。 选择跑到学校这边,本来是想着学校内的地形比较复杂,总比外面的街道上要不容易被发现,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 安明晦头也不回地奔跑着,听着身后越发吵闹的喧譁声,只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有点倒霉,要不然没道理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被人发现了。而且他真的不太想以这种形式死亡,想也知道如果死在这些人手里,那死相多半是悽惨到难以名状的。 死都死了,死后尸体是否美观对于他本人似乎没什么影响,但是对于贺屿应该会留下非常深刻的心理阴影。 如果说一开始还看不出什么的话,那么经歷过这么多个世界,安明晦再怎么样也看得出来——自己每一次的死亡,都是对那个世界主角的极为惨痛的打击。 也许开发者和主角之间有过什么私人恩怨——他是这样想的。 他的脚步突然踉跄了一下,因为有人从后面扔了一块石头过来,好巧不巧刚好打在了他的小腿上,虽然没有痛觉,但冲击力还是对他的动作造成了些许影响。 安明晦想:必须要甩开这些人,一定要躲起来,十分钟很快就要到了,在那之前不太可能耗光他们的体力,这么大的动静,很容易就会被找到。 他还要等着某位行踪不明的先生来「英雄救美」呢。 如果硬要说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有什么优势的话,那大概就是在漫无边际的黑夜中,他的感官要比寻常人要更加灵敏,也许是因为死去的人已经不再完全依靠身体的器官来感知外物了。 所以安明晦选择跑进了教学楼内,在失去供电而且地形狭窄复杂的教学楼里,总比在外面持续这种看不到边际的追逐战要好。 教学楼的走廊总是比较狭窄的,这对于安明晦而言影响不大,但是对于追在身后的那些人就很不方便了。 其实也没那么多人,毕竟愿意在外面游荡的人还是很少的,只是在这样安静的地方,而安明晦只有孤身一人,就显得那十几个人数量格外多了起来,闹出的动静也足够引人注意。 出于某些考虑,他并没有跑得太快,而是刻意地将追在身后的人们引到了二楼,然后在跑进一间教室之后毫不犹豫地从窗口跳了下去。 他一个死人,已经不会再摔死第二次了,而且二楼这样的高度不会把他的骨骼损伤到无法行动的地步,但是对于活着的人来说,从二楼坠落的痛感也足够阻止他们的行动了。 然后他在落地的瞬间快速地站起来,在那些跑到窗口之前钻进了一楼对应的教室里,然后又立刻跑到一楼的厕所里找了个隔间躲起来。 十分钟已经到了。 安明晦躲在厕所的隔间里,等了大约五分钟左右,确定那些人并没有再次追到教学楼里来寻找,才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隔间的门,又从厕所的窗户翻了出去。 当他打算绕过这栋教学楼去往其他地方时,就听见教学楼大门方向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而且声源离这边不远。 犹豫了片刻之后,安明晦还是选择稍微绕几步路,远远地看上一眼那边发生了什么,也好判断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一眼,他竟然看见一个手里拿着长剑的男人站在那里,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个人,而那个站着的人脚下正踩着一个人。 这个造型,就算太远了看不清楚,也猜得到这人是谁。 靠近之后,安明晦才看清贺屿此时的动作,也看清了那些躺倒在地哀嚎不止的人,竟然都被砍掉了双脚。 那人脚下踩着一个中年男人,正在用手中的长剑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将那人手臂的蛇形印记剜下来,连带着淋漓的鲜血和厚厚一层皮肉。 他听见贺屿用冷静到有些诡异的语气说:「既然没有这个记号就要被你们杀,那我可以帮你们一个个、全都割下来。这样就又都是一样的了。」 看到这种场景的人,大概每一个都会认为贺屿已经疯了。 仔细看看,他另一只手里竟然还拎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显然贺屿早就察觉到了安明晦的靠近,所以在他走到自己身边时也毫不惊讶,只是随手将手里拎着的头颅扔在了地上,那颗头滚了几圈,沾上了泥土,也让安明晦看清了那张脸。 十几分钟之前,这颗头颅还属于那个疯狂的、由绸带化成人身的女孩。 「使了手段让我找不到你,就没想过我还可以去直接杀了她,也真是没脑子的东西。」以闲聊一般平静的口吻说着这些,贺屿将脚下男人那一块带着标记的皮肉彻底割了下来,继续道,「下次再有这种事,不需要怕被这些玩意找到,喊我的名字,我总会在这些废物之前到。」
第219页 愣了一下后,安明晦才笑了笑,有意让贺屿的情绪放松下来,回答:「那是我的失误了,我不知道你的听力这么好。」 「你的声音,我总还是听得见的。」依然没有转头直视他,贺屿低头盯着在自己脚下痛苦挣扎的人类,「我还想再杀几个人,你先迴避一下。」 安明晦没有听话地迴避,而是转而无奈地说了一句看起来与目前的情况不太配的话:「贺屿,你都把自己弄脏了。」 他指的是那柄沾满血污和碎肉的长剑,在今天之前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柄剑被弄脏成这样。 于是他笑着伸出手,微笑中还是一如既往的毫无阴霾:「要不要拿来让我帮你擦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这个更新频率是暂时的…… 等活过了考试周……我还能更新…… 七月份应该能完结吧,如果考试周过后肝还在的话…… 第128章 黎明将至(14) 贺屿觉得安明晦这个人, 有时候给他感觉上有点傻,但是有时候他又觉得这人还真是聪明。 那点小伎俩也不算多么隐晦, 偏偏让人即使意识到了也做不到去破坏这人的那点小心思。 就好像现在, 明明知道这人就是想把他的剑拿走,不让他自己留在这发了疯似的杀人,但是嘴上说着要帮他擦擦剑, 就让他根本没法拒绝, 甚至连拒绝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的本体交了出去, 贺屿轻哼了一声:「你要是没生在这个傻逼时代, 说不定连皇位都能被你骗到手。」 起码就他而言,如果这个人真的像刚才那样笑着,请求他帮忙取得那个也不知道有什么稀罕的皇位, 他八成是拒绝不了的。 安明晦心里想你可真是说到点子上了,忍着笑反问:「说不定被我骗到手的是皇帝本人呢?」 「不可能。」贺屿冷酷无情地回答,「目前为止我没有做人类的皇帝的打算。」至于别的皇帝, 那这个人更是想都不要想。 然而他一转头, 好巧不巧就撞上了安明晦像是在强忍笑意的脸,顿时有些莫名其妙:「笑什么?」 安明晦手里拿着贺屿的本体, 空着的另一只手在自己脸上指了指, 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笑:「你脸上都脏了, 之前是在做什么呢?」 撇开贺屿刚刚堪称暴戾的杀伐行径不说,他的脸上和衣服上很多处都沾着尘土,看起来非常狼狈,简直像是刚刚去挖坑回来似的。 稍微愣了一下之后, 贺屿立刻抬起手去擦自己的脸颊,然而他的手上还沾着血迹,这一下蹭上去,只能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狼狈。 「别动。」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安明晦抬手将贺屿脸上的污迹擦掉,「所以现在愿意告诉我了吗,你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 「我说过了,这种阵法不可能是新留下的,所以用来布阵的东西一定被埋在地下。」 这样的提示已经足够明显了,安明晦恍然大悟:「所以你这几天一直在到处找它们被埋在哪里吗?」 「这辈子还从来没人敢用我做这种活计。」不太高兴地哼了一声,贺屿显然非常不喜欢到处挖土这样又脏又枯燥的事情,声音听起来也有些冷硬,「现在的史书大概已经不会提到了,我曾被称为兇器之首,就是因为干的从来都是杀人的事。」 「那还真是委屈你了,想要什么奖励吗?」 「只要你安分一点就行。」说完后,贺屿又轻咳一声,欲盖弥彰地拍掉了自己身上的沙土痕迹,「那个傻子应该还在那边等着,正好我也差不多确定了那东西的位置,要不要去看看?」 麻烦了这么多天,贺屿不知为什么希望在临近结束的那一刻,能够让这个人就站在自己身边,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将这无意义的一切终结,然后笑着送给他一个柔软的拥抱或者亲吻。 像这种类似于邀功的心态,贺屿还是第一次体验。 贺屿想,如果不是安明晦,自己就不需要这么麻烦地到处奔波,也不用把自己弄得一身脏兮兮的。 但他就是想亲自把这个人从这地方带出去。 「这么快就已经找到了?真厉害啊。」心领神会地给出了夸奖,安明晦笑着看向稍微被顺了顺毛的剑灵先生,「那我们一起过去吧,找到之后要怎么做才能离开这里,把那东西破坏掉就可以了?」 「不然呢?人类就算玩出再多花样也还是只能依靠外物之力,布置一个阵法需要设置很多个阵眼,但要毁掉阵法的话只要破坏其中一个就可以。」说完,贺屿用没有沾上血迹的那只手拉住他,带着他不紧不慢地向着一个方向走去,「心思太多,耍的伎俩也看着烦,所以我讨厌人类。」 「但是不讨厌我?我还真是挺荣幸的。」安明晦任由他牵着,也没有介意两个人现在的模样看起来都有点狼狈,笑盈盈地替贺屿补完了没说完的话,「不过如果我们回到了正常的学校里,那现在游荡在这里的鬼会消失吗?还有死去的那些人又该怎么解释?」 「当然会消失。」贺屿回答得很快,「那些鬼本来就是被阵法强行留下来的,用他们死时积攒的阴气作为能源,阵法没了,当然也就消散了。至于死了的人,还有活下去的这些人,回去之后都有现在的天师协会负责善后,用不着你担心。」 天师协会? 他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感到无语的好,还是为传统封建迷信和现代化管理系统的结合而称赞比较好。
第220页 在走入南边的街道时,安明晦就看到周围开始陆陆续续地出现一个又一个的深坑,显然这些都是近日来贺屿不断尝试着寻找时留下的痕迹。 「你不是说过你不了解阵法吗,那你是怎么找到的?」 贺屿觉得他问了个没有意义的问题:「被分离出来的这片区域是有边界的,在边界附近到处挖开看看,早晚会找到。」 简单粗暴,而且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施行的方法。 在贺屿的带领下,安明晦跟着来到了他最新挖的一个坑所在的地方,还没等走近就看到李程岳正满脸紧张焦虑地蹲在那,在看到他们出现的时候立刻眼神一亮,同时又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学长,幸好你没事,我都要吓死了!」 比起李程岳的激动,安明晦要镇静许多,实在是已经习惯了面对突如其来的死局:「嗯,我还好好的,这也是多亏了你们两个,辛苦了。」 贺屿就默默地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两个讲话,心里有点不满李程岳的话太多,却又不由自主地有了几分感慨,觉得安明晦还真是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副样子,只凭着三言两语和一个笑容就能让人的心情安定下来,真是奇怪。 「话说够了就躲远点,被石头砸死的话就自认倒霉。」 说完,原本安安静静地待在安明晦手里的长剑就自发飞了起来,竖直地悬浮在那个坑洞的正上方,显然是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程岳,我们先后退一点吧。」拉着李程岳后退到了比较安全的距离,安明晦的双眼就直勾勾地盯在了贺屿身上——他确实有点好奇贺屿到底是怎么弄出这么多深坑的。 安明晦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只见那柄悬在半空的长剑骤然落下,在砸进那已经不算浅的坑洞之后瞬间炸起了漫天的尘土,隐约能看见有一个体积不大的东西被击飞出来,然后整个变得灰扑扑的剑也跟着飞了出来,似乎还非常嫌恶地抖了抖身上的土。 他和身边的李程岳也下意识抬起胳膊挡了一下四处飞散的尘土,本来这样的阵仗至少也要等上十几分钟才能尘埃落定,但紧接着便颳起了一阵风,将那些飘散在空中的沙土迅速地吹拂而过。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能够再次睁开眼睛了,同时安明晦的视线被落在地上的一个模样像是罗盘的物件吸引了去。 「这就是你说的东西吗?埋得这么深,也难怪在施工的时候没被发现。」 拿着飞回身边的剑走到那罗盘边,贺屿转过身来看向安明晦,面上难得地流露出了明显代表着愉快的笑容:「我说了会带你出去,我们的交易看来已经算是达成了?」 「你觉得是交易吗?我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呢?」他笑着调侃了一句,果然看见贺屿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而站在旁边的李程岳已经是一脸牙疼的表情。 好不容易要离开这鬼地方了却还要吃狗粮,好酸啊,他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像学长这么温柔的男、不对女朋友? 「算你识相,走了。」轻哼一声,贺屿反手握着剑柄,手腕一转便用自己的本体刺穿了那落在地上的罗盘。 当罗盘碎裂时,他们所在的这个空间就像是也跟着被打碎了一样,甚至视野中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痕,脚下的地面也开始不停地振动。 然而几乎是就在刺穿罗盘的下一秒,贺屿面上愉快的笑意便迅速地消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不敢置信与恐慌。 「安明晦!!!」「学长!!」 安明晦本人大概是最迟察觉到异样的那一个,直到看见身边两人惊恐的神情,他才后知后觉地抬起自己的双手,看到了不知何时蔓延在自己的皮肤上的裂痕。 「这是……」在短暂的迷惑之后,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情形出现的原因。 ——我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从最开始就是因为原主死亡时带来的阴气填满了阵法空缺的一部分才会存在的啊。 「是这样啊……」望着自己裂痕越发密集的双手,安明晦无奈地嘆了一口气,抬眼看向已经来到身边死死抓着他衣摆的贺屿,「毕竟我本来也早就死了的,你说这里的鬼会消失,那我会跟它们一起消失也不奇怪吧?」 或者说,如果偏偏只有他一个人没事的话可能反而是件奇怪的事。 「好了,别再看我了,最后一面是这幅尊容的话像什么样子。」不用看他也猜得到自己的脸上也一定是布满了同样的纹路,而且相当严重,否则也不会把贺屿吓得连碰都不敢碰自己一下,「稍微有点遗憾,但是你们能离开这里也很好。」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时间不多了,安明晦主动上前一步轻轻亲吻了一下贺屿,装作没有注意到对方慌忙退开像是生怕碰碎了自己的模样,轻声道:「怎么看着像是要哭了一样,我可没有欺负学弟的爱好。」 在后退的时候贺屿几乎要被绊倒,他从来没有这样慌张无措过,逼迫着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思考有什么办法可以马上阻止这个空间的崩塌,可是他对于人类的阵法真的所知甚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补救自己亲手犯下的愚蠢过错。 「不行,」他听见自己好不容易挤出喉咙的声音既沙哑又干涩,难听得让人无法忍受,「别乱想,你不可能消失,我马上就,马上就……」
第221页 「别哭了。」 最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已经开裂得不堪入目的手指,安明晦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多说些什么了,只能最后抬起手,遮挡住自己此刻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的脸,以阻挡住贺屿那即便流着眼泪也没有移开过半秒的视线:「不要看了,我还想给你们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对不起,暂时不能陪你们一起回去了,原谅我这一次,可以吗?」 「别难过,至少我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疼。也不要自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很喜欢你,贺屿。」 这是他来得及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 前一秒面前还是面容全非的青年,后一秒青年就伴随着整个世界一起碎裂成了粉末,回过神来时眼前是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见过的灰白的天空,现在应该正值中午,阳光强烈得让人睁不开眼。 就像贺屿之前所说的,一切事情都有天师协会来善后,他们用一些特殊的手段修改了所有涉及到这件事的普通人的记忆,让这件极其惨烈的事件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然而对于贺屿而言这一切都不重要,唯一让他真切地感觉到这一切的,是所有人的记忆中都不再存在一个叫安明晦的青年。 所有死去的人都会被从活人的记忆里抹去,哪怕是家人也一样。 除了他自己之外,再也没有人记得q大数学系有过一个温柔耐心,相貌俊美,为人可说是无可挑剔的学长。 贺屿想,这太荒谬了,这让他怎么能接受? 于是他开始抓住从自己面前经过的每一个人,像是疯了一样逼问对方知不知道「安明晦」这个名字,有时候问着问着自己反而会先红了眼眶,然后无知觉地流着眼泪继续去逼问下一个人。 当问到自己的室友身上时,李程岳回答的是:不认识啊,但是怎么感觉听着有点熟悉……想不起来…… 有人说医学院的贺屿疯了,精神出了问题。 贺屿也觉得自己是疯了,竟然因为那样愚蠢的理由亲手杀死了那个人,如果没有自己的多此一举,那个人本来可以继续存在下去。 人类真的很讨厌,脆弱到随时会死去,毫无防备,贺屿也早就习惯了这些。 ——可是他说过喜欢我,亲吻过我,跟我做过最亲密的事,他怎么能就这样突然离开? 人类果然很讨厌,不守信用,而且凭着一张言语温润的嘴就能让他忘乎所以,就算不在了也能让他想念到近乎崩溃,眼睛只要稍稍闭合眼前就会浮现起那支离破碎的面容。 后来某一天,医学院的贺屿退学了,没有人知道原因。 贺屿退学的第二天,有人在学校南边不远处的街道旁发现了一柄折断的长剑,后经过专家鑑定,确认这是多年前博物馆失窃的古剑鹤羽。 折断成两截的剑刃都直立着深深地没入了地面,看起来简直像是一座兵器冢,而且奇怪的是人们竟然无法将其□□,而那一片的地面也坚硬到连机器都无法撼动,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力量在阻止一般。 当初是谁偷走了这件藏品?为什么会被损坏?怎么会出现在这?又为什么会无法移动? 问题的答案大概永远都不会有公之于众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鹤羽的赠言: 我讨厌人类。 但我真的很喜欢你。 你大概是世上最讨喜的人类了吧。 为什么人类会死啊?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带我一起啊? 连个衣冠冢都没人给你立,人类不是很看重这些形式吗? 最后还不是要我来做。 第129章 极恶之徒 任务进程:09 执行者:安明晦 当前世界身份:未录入 任务目标:未录入 任务流程:未录入 备註:未录入 这一次的任务面板, 明显跟以前任何一次的都不同,其中最大的变化之一就是显着缺失的信息量, 第二个则是任务面板的呈现方式。 明明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并没有睁开眼睛, 身体还平稳地躺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但是眼前却能清晰地看见熟悉又陌生的任务面板。这样的说法或许有些矛盾,但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更好地描述此刻的状况。 他感觉到有一双手在自己身上四处游走着, 那动作并不含有特殊意味, 反而像是在调试着什么一般。他自己也估计不出过了多久, 就听见一个声音在自己身边响起, 轻声说了一句:「开机。」 在这一声命令之后,他的眼睛终于能够睁开了。与此同时,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内部像是被启动的机械一样也被激活了, 能够随着他的意志做出各种动作,并且有大量的信息被激活,信息量之大就像是被导入了大量的电子书籍, 足够令他了解这个新世界的一切。 显然, 这一具身体是人工制造的机械,然而令他在意的是自己能够清晰地掌控关于自己身体各处的信息数据, 而这让他非常清晰地认识到即使全身上下都是由各种复杂的材料制作而成, 但唯独在心脏的位置不同, 那里无数的导管和传导纤维竟然连接着一颗货真价实的、血肉铸成的心脏。 睁开眼睛之后,安明晦第一个看见的是站在自己身边的一个穿着宽大凌乱的衣服,身形看起来有些瘦弱的青年人,对方的头髮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打理过了, 额前的髮丝已经长到挡住眼睛,让人很难完全看清他的面容,青年看起来似乎还有驼背的习惯,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越发阴郁。
第222页 「我叫莱尔·克里德拉,是你的主人,这是你的衣服,以后你就在这里做一些家政工作。」 即使是对自己的家政机器人讲话,青年也是以微小而畏怯的语调,而且从头到脚都写满了侷促,看起来似乎非常不喜欢与任何对象进行社交,无论人还是机器人。 那么,这位看起来既胆小又怯懦的青年会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吗? 怀着这样的问题,安明晦从自己躺着的类似工作檯的东西上坐起来,穿上放在旁边的黑色燕尾服后微笑着道:「是您制作了我吗?」 像是觉得他的笑容有些过于刺目了,莱尔偏过头去迴避了他的视线,只回答了一声:「是。」 「看来您应该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技术人员,真是了不起。」他有心想要询问关于这颗心脏的事情,但是看起来以他们现在的熟悉程度还不合适,毕竟对方看起来真的很讨厌社交。 在他被导入的信息中,在联邦对于某些人体实验是把控非常严格的,尤其是触及机器人与人类之间边界的实验,更是被绝对禁止。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我觉得您应该去睡觉了。」在接受了自己这一次的身份之后,安明晦提出了这样的建议,「我觉得除了家政之外,我也需要注意您的健康状况,而规律的作息会对身体比较好。」 「我白天会睡。」莱尔没有看他,坐在自己的工作檯前继续着手头上的工作,只是以态度并不强硬的言语拒绝了他的提议,除此之外再没有多说任何一个字,拒绝交流的态度非常明显。 一般人在设定属于自己的家政机器人的时候都会提前输入自己的一些习惯和偏好,以确定机器人能够服侍得自己更加舒心,但是莱尔并没有这么做,所以现在安明晦对于自己新上任的主人还是一无所知,既不知道如何投其所好,也不知道怎样避过对方的雷区。 所以在自己的提议遭到拒绝之后他也没有再多话,只是默默地去厨房温了一杯牛奶,然后放到了工作檯旁边的桌子上,轻声询问道:「您一般习惯什么时候用餐呢?」 「没有固定的时间,需要的时候我会叫你去做的。」 果然是极其不健康的生活习惯。 交浅言深还是不太好,于是安明晦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安静地站在一旁,利用这段空闲时间静下来好好整理一下现在的情况。 首先,在这次的世界里自己是以人工智慧的形态存在的,而且还拥有着一颗货真价实的心脏,从这个角度来说自己的存在本身应该已经严重违反了联邦法律。 为什么自己的创造者看起来这样阴郁怯懦,但是却有胆量违背法律私下制造出自己呢?显然莱尔身为一名拥有这种级别的技术手段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联邦对于科研领域的限制规范,要知道从他获得的信息中来看,即使是一个还未毕业的学生,也一定会对联邦的这些条款烂熟于心。 这是目前无法获得答案的问题,那么他还有另一个困惑:为什么这次的世界会这么特殊? 任务面板的信息发生改变,而原本每一次都会获得的关于当前世界的「剧本」也没有传输进来,而且那来自开发者的对话框也迟迟没有弹出,仿佛这次他被完全放养了。 而且未录入又是什么意思?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导致开发者顾不上录入信息了,还是有别的什么含义? 除此之外,安明晦还有一些相比之下算是细枝末节的小疑问,比如他现在的这颗心脏原本是属于谁的? 说起来,莱尔好像并没有给他起名字。 在心里反覆对自己重申新的身份以督促自己尽快习惯,安明晦按照礼仪微微俯身行礼,同时低声道:「打扰了,主人,您还没有给我名字,如果不想费心的话可以允许我自作主张吗?」 「嗯。」 「非常感谢,那么还请容许我补上迟来的见面礼仪。您好,我是安明晦,即日起将会以家政型人工智慧的身份与您共同生活,如有错漏希望您能宽恕。」 莱尔手上的动作稍微停顿了片刻,过了一会儿才自言自语似的小声道:「……东方人的名字?」 「是的,您可以称唿我为安。」这还是莱尔第一次主动表现出对自己的兴趣,安明晦很配合地露出得体的微笑并给予回答,「从字面上的解释是无论在白天还是夜晚都应该安定如一。」 几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柔和又耀眼的笑容,莱尔一时间几乎觉得像是要被灼伤一般,才刚瞥了他一眼就立刻又移开了目光,小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真是奇怪,一般没有经过特意设置的人工智慧都不会生成很优秀的性格,大多数都是木讷而缺乏情感的,而他的这一个家用型智慧机器人自主生成的性格却完美得令人咂舌,即使被陈列到情感机器人的售卖柜中也完全可以卖出一个好价格。 既然有了交流的契机,安明晦也不打算就这么结束这次谈话:「您之前没有输入个人使用偏好,那么在您结束工作时是否可以偶尔抽出时间来与我说说话呢?我希望能了解您的喜好,也觉得您需要一个交流的对象,这样可以保持一个更好的心情。」 虽然以一己之力制造了这样惊世骇俗的一个机器人,但面前的人看起来还很瘦弱,一时间也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只是单看那身形依然与少年人无异,安明晦觉得年轻的孩子不应该这样死气沉沉的。
第223页 而且好像还有点自卑与自闭的倾向,与自信一词不太挂的上钩,看起来并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如果以前的经验还适用的话,他大概也只能照顾这个少年到遇到主角为止,在那之前有没有可能让莱尔的性格变得稍微开朗一点呢? 「……这个以后再说。」 果然又是这样逃避式的回答。 「主人,您是很厉害的人,所以我真的很希望能有机会与您说说话。」安明晦并不感到意外,保持着微笑继续说下去,「无论是我这一个体的存在,还是您现在工作檯上进行的研究,都是我在资料库中完全无法搜索到相关数据的尖端科技,实在很了不起。」 莱尔正在进行精细操作的手彻底停了下来,安明晦从后面看到他的耳尖都变得红了,但是却迟迟没有给出回答,想来大概是正在手足无措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说好的要慢慢来,结果还是第一天就说了这么多。 安明晦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有点老妈子的坏习惯,无奈地主动替莱尔解了围:「对不起,是我多话了,不该打扰您的工作,等您空闲下来如果愿意与我说话的话请随时唿唤我。」 「……没关系,」又是沉默了半晌,莱尔才颇为生涩地开口道,语气中有些窘迫,还有点无措,「我没有生气。」 「感谢您的宽容,那么请您继续工作吧,希望您能早些结束工作然后去休息。」 「……我知道了。」 ——不再继续说些什么了吗? 带着这样细小的失望,莱尔重新开始了手里的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  时不时就会说些撩人的话,把人撩得坐不住的时候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终止话题 在接到这样的指控之前,安明晦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 可他真的没有刻意撩过人,也没有特意中断过什么气氛 有点冤枉,还有点惭愧 但他能给出的反馈也只有:我知道错了,我也不知道下次还敢不敢…… 第130章 极恶之徒(2) 安明晦来到新世界的第一天, 直到天将将亮起来的时候莱尔才进了自己的睡眠舱。 没有了需要服侍的对象,理论上他也可以休息了, 不过机器人并不需要休息, 虽然也可以自主进入休眠模式,但他暂时还不想这样做。 于是他守在莱尔的门外,将躯体调节到待机状态, 同时将自己的数据连接上了星网。 这是个很方便的时代, 即使是家用智慧机器人也可以像人类一样进入星网, 方便它们进行相应的工作或者替服侍的主人进行一些採购, 而这一切只需要一枚通过认证的晶片而已。 虽然安明晦觉得联邦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通过自己的晶片认证,但莱尔依然为他安装好了认证晶片,这让他觉得对方在一些特别的方面还真是很神奇。 星网上模拟出的场景与现实中很接近, 只不过会有更多现实中无法实现的瑰丽装饰与景色,即使是但从观光旅游的角度来这边逛逛也很不错。 他没有特意调整外貌和服装,还是以现实中的形象进入了星网, 进去后一边在拟态的街道上漫步, 一边思考着自己现在该去做点什么。 购物?可是没有钱,他总不能擅自使用莱尔的钱。游戏?这一直都不是他的强项, 休闲游戏倒是还可以, 不过全息时代的特色还是高仿真度的战斗游戏。社交平台?不感兴趣, 他向来不太喜欢刻意地去寻找什么交流的对象,而且一个人工智慧去社交平台好像也有点奇怪。 结果最后他还是选择了一款游戏进入,这是目前在联邦非常火的一款游戏,主打特色是仿真度极高的战斗系统, 不过游戏内也有普通的风景区,他打算去这些地方看一看,散散步之后再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看一看联邦今年的新闻——如今的他也只能以这种方式来了解自身初始化时没有被输入的人文社会信息了。 安明晦从来不是会主动找麻烦的人,大多数时候都是麻烦主动来找他。 比如刚才他明明正漫步在一片冰川雪原之上,欣赏着这里的风景,却莫名其妙就被人从身后用枪械抵住了头。 游戏里玩家互相厮杀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是他今天才刚刚进入这个游戏,也没有去做任何任务,没有打过哪怕一只兔子,人物等级还停留在0,他所在的这个地图也因为不会刷出什么有价值的任务和怪物而少见人迹,现在哪里来的神经病会特意在这么偏僻的地图找一个0级小号的麻烦? 而且还不马上动手秒杀他,非要这样僵持着不动,也不说话。 非常无辜地举起了双手,安明晦看不到身后用枪抵着自己的人,也不觉得在一个游戏里有必要用到人工智慧所配备的一些防卫机制,只能就着这样的姿势茫然地打了个招唿:「您好?」 身后的「劫匪」被逗笑了,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带着满满的兴味说:「您可真是位友善的先生,对待用枪指着自己的人也选择先问候吗?」 「因为我实在不知道哪里招惹到您了。」他无奈地回答,「我觉得我们两个总得有一个人先开口说话。」 「哦?一个人工智慧却称唿自己为人,您真是不得了的存在。」说着,原本抵在他脑后的那柄枪开始缓慢地向下移动,最终停在了心脏的位置,然后身后的人压低了嗓音,贴在他耳边道,「您知道违反《科研人伦法规》,私自进行机器人的生物化改造是要被处以枪决的吗?而违法的产物也同样会由政府进行回收销毁。」
第224页 「!」 「别激动,我只是对您感兴趣而已,并没有揭发的打算。您也实在不必担心,我能够知道只是因为有一些特殊的渠道,一般来说我不认为其他的人也能够发现这一点。」说着,站在他身后的那个人收回了抵着他的枪口,以此来表明自己并无敌意,「让我猜猜,您该不会还不知道这颗心脏来自于哪里吧?」 既然对方主动终止了这种胁迫的姿态,安明晦也就自然地放下手臂,转身后退两步看向了面前的男人——那是一位非常俊美的先生,身上穿着白色的晚礼服,浅金色的髮丝也梳理得整齐而妥帖,头上还戴着一顶復古款式的礼帽,面上带着神秘而优雅的微笑,即使他的手指上正转着一把手.枪,也不妨碍他看起来像是刚刚从上流社会的舞会上离开。 安明晦没有顺着男人抛出的诱饵说下去,而是提及了另一个在此刻显得不那么重要的事情:「我觉得在进行对话之前,至少应该先有一个自我介绍吧?」 男人的笑容又加深了许多,那双灰色的眼睛在笑起来的时候总是显得极为深邃,同时也越发富有魅力,而此刻这双迷人的眼睛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安明晦,仿佛是在盯着什么极为难得的猎物:「您比我想像中还要难以应付许多,我以为每一位老好人先生都会有任人摆布的坏毛病。」 「不过亲爱的机器人先生,我觉得知道我的名字对您而言可能不会是一件好事,所以您就姑且称唿我为l可以吗?」 忍不住皱了皱眉,安明晦实在不太擅长跟这种总是神秘莫测的人打交道,但总不能因此而拒绝与对方的交流,所以也只能无奈地回答:「我知道了。那么l先生,我的名字是安明晦。」 「安明晦,」l把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发音时并没有西方人种常常会带有的滞涩,反而像是细细地将这三个字品味了一番,让听得人也觉得赏心悦耳,他轻笑了两声,「很可爱的名字,与您很合适。」 「我觉得您应该不会是特意前来夸奖我的吧?」 「嘘,虽然大多数情况下聪明是件好事,但是总有例外会发生。」l在唇前竖起一根手指,微微偏着头,分明是微笑着在看着他,却无端令他觉得通体发凉,「我不喜欢太心急的存在,也不喜欢让我为难的存在,更不喜欢随便质疑我的傢伙,可是我暂时还不想让我们之间的气氛变得不快呢。」 在以前经歷过的世界里,埃菲特也是总是喜欢挂着扑克脸一般的微笑,同样也是颇为难懂的人,但显然现在站在面前的这位l要更加难以相处,或许用阴晴不定都难以形容。 他仅仅只是片刻的走神而已,大概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可是对面的绅士却突然撤下了优雅动人的微笑,一张俊美的面容冷酷得令人胆寒,失去笑意且微微睁大的眼睛在此刻显得极为可怖,在一瞬间冷不丁地凑近了他的面前,一字一句、不带分毫表情与波动地警告:「亲爱的安,我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走神,就算是机器人也一样。」 这一次安明晦真的吓到了。 最直接的体现就是他直接随着本能倒退了一步,甚至还没能站稳,一不留神就坐倒在了雪地里。 然而这却像是取悦到了l,只见那脾性怪异的男人突然发出了一阵极为畅快的笑声,甚至让他笑到微微弯下腰,一只手按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刚才该不会真的以为我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吧?」心情莫名地转好了许多,l走上前,在安明晦面前蹲下来,笑盈盈地与他对视,「看来刚才是真的吓到你了,那你要好好记住,我脾气很不好的,只不过有兴致的时候也会努力让脾气好一点。」 「那重新说回我们的老话题,你对这颗心脏的来歷真的不感兴趣吗?」似乎打算直接就着这样的姿势把对话进行下去,l伸出一只手,用食指点了点安明晦心口的位置,「我觉得你看起来好像也有一些自己的猜测?」 确实是有的。 虽然并没有任何证据,但安明晦还是猜想过,这颗心脏会不会跟这个世界的主角有关。 「我觉得你好像把这颗心脏的来歷猜得很美好?」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的每一个神情,l的嘴角又上扬了几分,这次却是带着难以言说的恶意,「那么我就直接告诉你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的这颗心脏,来自于一位身负最高通缉等级的罪犯。」 令l感到失望的是,安明晦在听到了真相之后,也完全没有露出失落的神情,似乎他对于自己的心脏的来歷真的并不在意。 事实上他也确实不太在意,也不明白这种事情有什么值得在乎的,便只问道:「是这样吗?所以那位通缉犯现在已经离世了吗?」 「你见过被拿掉心脏还能继续活下去的人吗?」l反问道。 「说不定会有奇蹟发生呢。」他微笑着回答。 这样的反应并不是l想见到的,他失望地嘆了一口气:「我以为知道自己用的是罪犯的心脏,你会感到厌烦呢。」 「我觉得心脏是没有罪的,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本身的存在就已经是触犯法律的了。」他摇摇头,从雪地上站起来,拍掉了衣摆上沾着的雪花,「可能我的正义感还没有强烈到那种地步,让您感到失望了吗?」 令安明晦惊奇的是,l似乎还真的认真思索了一番,然后回答:「稍微有一点,不过也不算太失望。」
第225页 作者有话要说:  安管家的工作日记: 今天遇到了很奇怪的人 脾气真的很怪,也看不懂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这么说回来,我也已经遇到过太多脾气奇怪的人了 总觉得就连日记开头的那句话都已经写到习惯了 第131章 极恶之徒(3) 世界上可能真的有人天生就适合当一个坏人。 但是安明晦没这个天赋, 他的天赋只在于让坏人束手无策。 比如l此刻就感到了对人生的一丝怀疑,因为以前从来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拿「您知道哪个新闻网站比较好吗」这种鸡毛蒜皮的问题来烦他。 而这个刚才还被吓得摔倒在地的人工智慧, 现在却已经是一副完全整理好了心情的模样, 笑盈盈地与他说话。 「你就不怕我介绍你一个装载病毒的网站吗?你不会觉得在星网上给一个人工智慧植入病毒真的是什么很难的事吧?」 「……啊,」停顿了片刻,安明晦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又忘了自己现在是人工智慧, 是能够「中毒」的, 「对不起, 我忘记了。不过您会这样做吗?我觉得您如果想破坏我的系统,应该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吧?」 「嗯……」撑着下巴盯着他瞧了半晌,l的口中自言自语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中央处理系统应该问题不大,驱动中转也正常运行,情绪处理器和决策机制可能还需要调试, 看着像是有点傻, 是材料不合适吗……」 虽然听不懂,但安明晦多少也听得出这是在讲关于自己的各个零件, 甚至话语间隐隐还有打算动手改装的意思。 于是他再次谨慎地后退了一步, 并不希望自己被莫名其妙地进行改造:「刚才是我考虑不周, 用这种问题来打扰您确实不太合适,我会自己去查阅一些资料,那么今天就先告……!」 和星网建立的数据连接无法切断。 「嗯?现在才发现退不出去?你比我想像中还要更迟钝一点。」l看见安明晦惊讶的表情,只觉得这个人工智慧的警惕性实在有点差。 安明晦就看见对面的人抬起手在面前凭空一抹, 就有一个虚拟键盘和快速呈现着大量数据的屏幕出现在l面前,而l似乎对于这种变化莫测的大数据很熟悉,迅速地在键盘上敲击了起来,同时还能够悠闲地与他说话:「第一次在星网上见面,送你个小礼物回去玩吧。放轻松一点,你的防御系统挡不住我,而且这也不是什么病毒,一个小游戏而已。」 【警告!检测到未知程序正在植入!】 「希望你之后能稍微学聪明一点,要知道星网的系统根本不是密不透风的,稍微费点心想要做些手脚是很简单的事,所以网络上才是最危险的地方,你的主子又不能每时每刻都盯着你。」 在说话间,l似乎已经完成了他要做的事情,在按下最后一个确认键之后,安明晦就发现自己的程序中被成功植入了一个程序,目前还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行了,今天就先到这吧,我也要去忙点正事了。」说着,l又按了几下键盘,重新开放了这块地图的正常出入权限,然后冲着安明晦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称不上友善、充满恶趣味的笑容,「回去接着做个安分的家政机器人吧。」 然后安明晦就发现自己被强制剥离星网了。 「……」 稍微活动了一下,他确认了一下时间,发现刚过了不到三小时,莱尔也显然还没睡醒,这段空闲的时间他也不确定该用来做什么比较好,就干脆先研究一下刚刚被植入的程序。 在启动l的程序时,第一个跳出来的是几个网站的地址,他大概看了一下,惊讶地发现都是一些新闻网站,其中甚至还夹杂着一看就属于见不得光范畴的情报网站。 「还真的帮我找了吗?」 在真正进入l留下的程序之后,安明晦才发现这还真的是一个小游戏,确切地说应该是一道谜题,设立成关卡制度,每道关卡都是一个独立的问题,似乎只有在回答了前面的题目后才会激活之后的关卡,在游戏结束之前安明晦也不知道这个程序里究竟设置了多少道关卡。 而第一个问题是:你的制造人是谁? 安明晦在答案框里输入:莱尔·克里德拉 l似乎没有设置用于表明回答对错的提示框,安明晦在输入答案之后程序就直接激活了第二道题目:你的心脏来自于谁? 这是他目前不知道答案的问题,顺便也为了测试一下这个程序的对错验证机制,他就随意地输入了一串无意义的字符进去。 第三道题目:你的制造人是什么身份? 这样也能激活下面的题目吗,也就是说不管输入的答案是对是错,问题都会推进下去,那这个程序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怀着这样的疑惑,安明晦按照刚才的方式不断地输入字符,一道道题目从头到尾看了过去。 第四道题目:私自进行人工智慧生物化的工作,被发现后会获得什么样的惩罚? 第五道题目:这颗心脏曾经的所有者是什么样的人? 第六道题目:为什么这颗心脏会被转移给你? 第七道题目:你怎么看待你的制造者? 第八道题目:你怎么看待这颗心脏的提供者? 第九道题目:你怎么看待本程序的制作者?
第226页 第十道题目:我是谁? 第十一道题目:通关后想要什么样的奖励? 最后一道题目的输入框处于被锁定的状态,也就是说目前还无法输入,安明晦在按下确认键之后发现程序被重置回了第一题,而自己第一次输入的答案还是存在的,只不过可以重新进行编辑,这应该是说在他正确回答所有的问题之前都不会被判定为通关。 所以除非全部回答正确,否则他连自己哪一道题出了错都不清楚,更别说其中还混杂着完全主观性的题目。 「……」以前读书的时候他就很怕主观题,所以后来才会选择当了数学老师,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没能逃掉。 这个游戏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是太难了,所以他还是姑且关上了游戏,转而浏览起l提供的那些新闻网站,以便于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更多信息。 《联邦军部驻k4956星分部网络系统遭受恶意入侵,超半数轻型机甲驱动系统受损》 《近期针对拯救者犯罪集团的打击小有收穫,据称已发现重要线索,有望于五年内对其进行全方面打击》 《联邦提醒,近期在案代号为欺诈者的通缉犯活动频繁,请公民们注意安全》 在军事和社会新闻的栏目大致看了几个新闻的标题,安明晦就知道这个时代也并不太平,看起来不论在什么时候,人类社会都总是争端四起。 想了想,安明晦在网络上搜索了一下莱尔的名字,想着掌握有这种技术的人应该会是个很有名气的存在,也许自己能够通过网络来多了解一下对方。 但结果很令人遗憾,他搜索出来的几个人都只是重名而已,看起来与莱尔并没有任何关系,他没有找到任何与莱尔有关的信息,就算是直接用照片进行搜索比对也毫无结果,不知道是因为身份特殊而受到保护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克里德拉这个姓氏与联邦当今一个极有社会地位的大家族是一样的,而联邦曾有两任总统就出自这个家族。 可是莱尔看起来实在不像是那种大家族走出来的公子,他身上并没有富家子弟特有的傲气与自信,不知道这是单纯的巧合还是…… 把这个问题暂且压下,安明晦又继续浏览起了其他的一些信息——不只是社会新闻,他也得了解一下这个时代人们的流行倾向和处事风格。 因为莱尔在休息之前说过不需要特意叫他起床,所以安明晦没有进行定时,也没有提前准备食物,但是他没想到一直到自己已经完全熟悉了这个世界的基本情况时,他的小主人还在睡。 「……」虽然在变成机器人之后速度有了质的飞跃,但是在一些情绪化的问题上还是需要慢慢分析,还是花费了很多时间,莱尔他这么睡真的没问题吗? 想着第一天就对别人指手画脚不太好,安明晦在看完自己想看的信息之后就开始在房间里进行一些简单的打扫——还好他之前询问过,除了那些放置精密仪器和零部件的橱柜和工作檯之外,其他的地方他都可以随意动作。 在制造出他之前莱尔似乎没有使用过家政机器人,因为这占地面积不算小的房屋里各处的东西都放得很凌乱,明明应该造价颇高的屋子却被住得既简陋又将就,似乎莱尔完全不擅长打理自己的生活,或者说他的标准仅仅是能正常活着就好? 天知道安明晦在来这里的第一天晚上,陪着莱尔进行工作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不下三个计划——关于怎么样把这个房子重新打理一下的。 不过要正式施行还需要经过莱尔的允许,还需要购买一些装饰品之类的东西,才好把这里装点得更像是家庭的样子。 想到这里时,他控制房屋清洁系统进行打扫工作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懊恼地发现自己好像真的越来越像是老妈子了。 这样不太好…… 作者有话要说:  l的工作日记: 这真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工智慧 他的情感丰沛到像是出了故障,不像机器人,而更像人类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通关那个游戏? 不知道他会不会给我带来更多的乐趣和惊喜? 第132章 极恶之徒(4) 十二个小时。 安明晦记了一下时间, 莱尔足足睡了十二个小时才从睡眠舱中出来,其时间之长让安明晦忍不住问了一句:「您的睡眠时间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如果莱尔睡的时间再久一点, 他可能就要开始考虑是不是要去睡眠舱里把人拉出来了。 「嗯, 不用管我。」回答的时候莱尔似乎还没有完全睡醒,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睡意,在抬头看见被收拾得焕然一新的房间时还愣了半晌, 「这是……你做的?」 「是的, 如果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可以告诉我, 之后我会注意的。对了, 您的晚……早饭习惯吃什么?我现在去准备。」说完,安明晦忍不住再次确认了一遍时间,现在是晚上六点二十三分, 要称之为早饭实在有点昧良心。 「我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意料之中。 「那么我就擅作主张随便做一些好了,您应该多注意身体。」在前去厨房之前,他又想起一件事, 觉得还是应该让莱尔知道比较好, 「对了,有一件事情我很抱歉。在您休息的时候我连接到星网上过, 在那期间意外被植入了一段程序, 您是否需要检查一下?」
第227页 莱尔站在卫生间的洗漱台前, 用湿毛巾一边擦着脸,一边回话道:「植入程序?是l做的吗?」 对方能这么精准地猜出罪魁祸首还是让安明晦颇为惊讶的,毕竟莱尔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会跟l这样的人扯上关系:「……您认识那位先生吗?」 「嗯,我一会儿替你看看吧, 不过应该不需要担心。」 「那么就麻烦您了。」 去厨房简单做了一份西式早餐放到餐桌上,安明晦抬起头,看到莱尔正坐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便出声提醒:「早饭做好了,请过来吃饭吧,主人。」 「……谢谢。」莱尔低着头,走到被打理得整洁干净的餐桌旁坐下,拿起刀叉之后迟迟没有开始用餐,半晌后才侷促地说了一句,「不用叫我主人的,还有敬语也……我……不太习惯……」 「我知道了,那么我可以称唿你为莱尔吗?」其实他也不太习惯这样称唿别人,既然莱尔本人也不喜欢的话那也算是皆大欢喜。 「嗯。」 简短的对话结束后,房间里再次变得安静下来,与其说是安静,不如说是已经有些沉闷了。 因为莱尔看起来实在不像是非常在乎餐桌礼仪的类型,所以安明晦在思索了片刻后,便再次开口与默默吃饭的少年搭话:「莱尔,你和l先生很熟悉吗?你们两个竟然会认识,我其实有点惊讶。」 「我们有工作上的合作。」虽然还是不习惯和别人的交流,但莱尔还是小声回答了他的问题,看来他似乎也不太擅长拒绝别人,「你的一些材料也是通过他的渠道获得的,那颗心脏也是。」 「心脏?」听到了自己感兴趣的字眼,安明晦的好奇心越发地被勾了起来,「事实上l先生告诉过我这颗心脏属于一位罪犯,但是他好像更想让我自己发现具体的归属者,你知道这颗心脏到底来自于谁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但听说这颗心脏被取下来的原因是……因为那个人输了一场赌局。」像是因为无法回答安明晦的问题而感到羞愧,莱尔的头低得更加往下了,安明晦几乎怀疑他要把自己埋进盘子里,「跟那个人赌博的应该也是非常穷凶极恶的人,所以才会用上这么大的赌注吧。l把这颗心脏交给我,是因为他说想要看看用这样的恶徒的心脏为原料制作出来的人工智慧,会生成什么样的性格。」 「我只是随便问问,你没必要向我道歉的啊,莱尔。」他无奈地道,「虽然以一个人工智慧的身份这么说有些奇怪,但我希望可以跟你成为朋友。」 听见他说朋友这个词,莱尔的脸上明显泛起了红晕,连带着耳朵尖也变红了,拼命低着头不敢看他,食不知味地吃着盘子里的食物。 「不过话说回来……一开始说是罪犯的心脏,我以为那个人是被军部抓捕归案了才会被摘除心脏,没想到竟然会是因为这样的理由。」装作没看到少年的异样,为了转移话题以让对方放松一点,安明晦发自内心地感嘆了一句,「难以想像,到底是多么疯狂的一个人才会参与这种赌局?明明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他还有一句没说出来的话,只放在心里默默地嘀咕了几句:能把这种人的心脏拿到手的话,l先生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可是,我觉得这样很好……」出乎他的意料,莱尔小声地反驳了他的观点,「如果那个人不参加赌局,我就不能制造出你了。」 听一个脸还有点红的少年小声说着这样的话,安明晦觉得有点可爱。 「谢谢,我也很高兴自己能被这么可爱的莱尔制造出来。」他微笑着回答,然后做出了一个做为家政机器人来说有点失礼的动作——轻轻揉了揉莱尔柔软的黑色头髮,「如果做为人类能够有像莱尔这样的弟弟,肯定是很幸运的事。这么聪明又乖巧听话,再稍微自信一点的话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我从来都没有被人喜欢过……」莱尔没有避开他的动作,只是小声反驳,「遇见的每个人都很讨厌我,都很想离我远一点。」 「可是现在不就有了吗?虽然严格地说我不能算是人,但是也应该有欣赏的权利。」借着这个不错的气氛,安明晦干脆说出了自己从第一眼看到莱尔就产生了的打算,「今天的工作安排紧张吗?如果有空的话在吃过饭之后让我替你剪一下头髮吧,总是挡着眼睛会不舒服的。」 从莱尔眼睛以下的脸部轮廓看得出来,虽然他大概不是那种会让人惊艷的相貌,但至少也不会让人觉得难看,如果没有这样阴郁的髮型的话应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整个人都看起来很阴沉。 6…… 在听见他的说法后,莱尔先是下意识碰了碰自己额前垂下的头髮,安静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才轻声回答:「……我知道了,谢谢。」 「还是不要向我道谢比较好。」安明晦发自内心地说,「因为我的理髮技术其实也不太好。对了,如果今天不忙的话,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购物网站上逛一逛?我想选购一些装饰品和居家用品,但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风格,所以觉得还是一起看比较好。」 「好。」 这样一来就有种今天的日程突然被排满了的感觉,在吃完时间完全不合适的早餐后,莱尔先是替安明晦检查了一下之前被植入的程序,在确定没有什么危险之后,又被安明晦带着坐到了洗手台前——因为家里没找到合适的镜子,所以只能把椅子放到洗手间来面前凑合一下。
第228页 「对了,忘记问了,今天的早餐合你口味吗?」在进行剪头髮之前的准备工作时,安明晦一边动作一边与莱尔闲聊,「如果吃不惯的话可以告诉我,下次可以试试别的早餐。」 「没关系,很好吃,谢谢……」 侷促之下,莱尔习惯性地再次低下头,这次因为头髮被撩起,所以让安明晦非常清楚地看到了他戴在左耳上的银灰色物件,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装饰,上面还有几个按钮,应该是有什么实际作用的东西。 「耳朵上的这个方便摘下来一下吗?」 「这个?」莱尔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的器械,轻轻摇了摇头,「对不起,这个不能摘,是跟工作相关的东西……」 「这样啊,没关系的,只是摘下来会方便一点,不摘也没关系。」门外汉理髮师安先生理解地点了点头,然后拿起剪刀正式开始了这次理髮工作,「你的工作应该很辛苦吧,我觉得涉及到这种层次的研发工作真的是很费心力的一件事。」 「还好,我的话也只擅长这点东西而已。」莱尔看着镜子里的倒影,看着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在自己的髮丝间灵活地动作着,非常罕见地露出了一个微小的笑容,看起来有些羞涩,「我觉得要讨人喜欢比单纯地做些东西要困难一百倍都不止了,安就很厉害。」 「是在夸奖我吗?被像莱尔这样的天才夸奖,我真是有点受宠若惊。」他一边无奈地回话,一边在心里想着天才们的想法总归都是跟一般人不太一样的,能把那样档次的事情称为简单也真让人无言以对。 那之后安明晦就专心地摆弄着手下的髮丝,过了一会儿,他又听到莱尔犹犹豫豫地开口道:「其实,关于你的心脏的来歷,我还有一些猜测,但是只是我自己猜的而已……」 听出了莱尔的弦外之音,安明晦非常善解人意地微笑着鼓励正在紧张地犹豫着该不该说出来的少年:「没关系,就算只是猜测也可以,可以告诉我吗?」 虽然心脏的来由也不是那么重要,但是努力做出尝试的孩子总是值得鼓励的。 作者有话要说:  莱尔的工作日记: 安的性格很完美,完美到不像是自主随机生成的人工智慧 而且我使用的原材料还是那种…… 真的很厉害 安大概是我制造过的最完美的作品了吧 第133章 极恶之徒(5) 虽说是认真鼓励了莱尔, 但安明晦其实也并没有真的期望他能说出什么很有价值的线索,没想到莱尔的猜测比他想像中还要有意思。 「……你知道被联邦通缉的那个欺诈者吗?」在深唿吸了一口气之后,莱尔才终于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那个人总是喜欢做一些很危险的事情, 所以像是这样的赌博, 我觉得他会参与也不奇怪。而且……在我拿到这个心脏之后,那个叫拯救者的犯罪集团就一直出现情报泄露的事情,最近好像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那个人经常会用这种手段来作案,而且听说那个犯罪集团的首领也很喜欢赌博, 所以……」 「欺诈者?」这个名字他听过, 昨天刚刚恶补过联邦的各种知识,其中这个人在各个板块的新闻中都可以说是频繁出现,甚至好像还有一些犯罪崇拜者疯狂地迷恋着那个人, 「我有看到过,是那个着名的愉快犯吗?」 那可是一位连联邦中央政务网站都敢攻击的不得了的人物, 而且至今也没有被捉拿归案。 根据他看到的那些信息,无论是新闻撰稿人还是那个通缉犯自己, 都喜欢称唿他自己为——liar 啊……原来提示得这么明显吗? 怀着这样的复杂心情, 安明晦姑且还是询问了一句:「你知道l先生为什么要在外使用这样的代号吗?是l这个字母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安……是觉得l就是那个欺诈者吗?」莱尔看着镜中自己的头髮一点点变短,不太习惯地抓住了自己的衣摆,似乎觉得这样毫无遮掩的样子让他有些缺乏安全感,「我不清楚,因为之前并没有特意关注过欺诈者的事情, 对不起……」 「没关系,我也只是随便猜的而已。因为l先生看起来好像是很厉害的人,总觉得如果是他的话就算做出什么让人惊讶的事情也不奇怪。」 而且如果l就是那位愉快犯本人的话,也就很容易解释为什么他能拿到这颗心脏了,虽然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把自己的心脏拱手让人这件事看起来也同样非常诡异。 「嗯……反正我们也只是猜测而已,是真是假都还没办法确定,就不要再去想了。」说着,安明晦放下了手中的剪刀,拍了拍莱尔的肩膀,「好了,已经剪完了,觉得还可以吗?应该没有太难看吧?换了髮型之后的莱尔看起来其实很可爱。」 镜子中的少年头髮被剪短了,整个人都显得比之前要精神了许多,虽然表情看起来还是带着畏怯,但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很好看,谢谢……」莱尔有些害羞地低下头,「我的脸长得不够好看,安看起来比我要好得多。」 「我是你的人工智慧啊,我的优点不也正是你创作的成功之处吗?」仔细地清理掉碎头髮后,安明晦替莱尔解开了围在脖子上的布,笑得很自然地鼓励着依然有些不自信的少年,「好了,不是说好了之后要陪我去选东西吗?我们现在就去看吧。」
第229页 虽然说心里清楚以莱尔掌握的技术,一定不会为金钱而发愁,但是当听着身边的少年小声红着脸说「这些东西好便宜啊,你喜欢的话都可以买的,我做你的身体时一个小零件都要几百万的」时,还是不由自主地感慨了一下世界的奇妙。 结果他活了这么多个世界,到头来还是不如一个内向的少年会赚钱,甚至有种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值钱过的感觉。 在购物结束之后,莱尔就重新回到自己的工作室开始了安明晦永远都看不懂的工作,而他则在外面收拾刚刚选好后就马上送到了的快递,考虑着每一个东西应该放在什么地方才最合适。 当他手里拿着一串做成枝条状的编织挂绳,思考着是该挂在墙壁上还是挂在镜子侧面的时候,一转身冷不丁就撞上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严格地说不能说是撞上,因为他是直接穿了过去,完全没有碰触到实体。 那体型显然不可能是莱尔,安明晦的第一反应是报警,然而在他发出报警讯息之前,看清了那闯入者的脸,让他愣了一下。 「l先生?」 今天的l依然穿着礼服,头上还戴了一顶礼帽,整个人看起来比第一次见面时还要道貌岸然,脸上笑眯眯的神态倒是依然能让人不寒而慄。 「别费工夫报警了,小傢伙,我只是来串串门而已,难道这个屋子的主人这么不欢迎客人吗?」 以莱尔的性格,可能确实不太欢迎。 「l先生,擅自闯入别人的家里好像不太好,就算您用的是全息投影也一样。」安明晦无奈地说着,心里也知道自己的确拿这个人没办法,同时也有点犹豫要不要通知莱尔这件事情。 作为这间屋子的主人他有权利知道,但是以那孩子的性格大概会觉得害怕吧。 「我想去的地方从来都不需要别人的批准。当然,如果真的能拦得住我的话那我倒也无话可说。而且我只是来看看你,有必要这么冷淡吗?」 「我们距离上次见面只过了十几个小时而已。」 「但是我想来看你啊,难道说你有什么意见吗?」 看起来l先生是一个非常不喜欢被违抗的人。 从对方后半句话的语气中,安明晦听出了对方明显已经有些不悦了,只能姑且顺着他来说:「我没有那个意思,但这是莱尔的家,您会吓到那个孩子的。」 「你还真是对自己的制造者忠心耿耿。」大概是对于安明晦的说法感到了无趣,l兴致缺缺地在屋子里走了两圈,又瞥了一眼他手上拿着的挂绳,看见上面不知道为什么还连着几个夹子,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没想到l会突然问起这种毫不相干的问题,安明晦愣了一下,随即回答:「是挂照片的绳子,我在考虑应该把它装在哪。」 对此,l似乎感到颇为不可理喻:「照片?什么照片,你和那个胆小得可怜的小鬼的?我以为这个时代已经没有几个人会特意去列印实体照片了。」 「奇怪的人总是会有的,」安明晦不温不火地回答,并没有因为l语气中显而易见的嘲笑而生气,「就像我也想不到您会为了制造我而把自己的心脏送出来一样——以现在的科技想要把心脏重新復位应该并不是完全不可能吧?」 提起这个,l总算是起了兴趣,他愉快地眯起眼睛,像是终于被顺了毛的贵族猫,还看到了自己感兴趣的玩具:「哇,这么快就发现了啊,看起来我应该提前开始准备你的通关礼物了?」 「事实上,在您承认之前我都是完全不确定的。」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手里还拿着那串挂绳,看起来无害极了,「因为我实在不敢相信那样出名的通缉犯先生真的会亲自出现在我面前。」 随着他的第一句话说出口,屋子里的气氛骤然沉寂了下来。 安明晦望着几乎是在一瞬间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青年,那双灰色的眼睛冰冷到让人害怕,与之对应的是l的语气也是同样的阴沉:「我亲爱的小傢伙,你想说你刚才是在算计我吗?」 出乎意料的是,安明晦觉得自己并不害怕,甚至不觉得慌张,可能是因为类似的情况曾经也发生过,只不过那时候不是面对面而已。 「这个时候还在走神?」l抬手摩挲了一下安明晦的脸颊,明明是触摸不到的,但是那动作令安明晦莫名觉得脸颊上有些发痒,「说说看,你在想些什么,是觉得就算惹我生气了也没什么可怕的吗?」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但他现在是一个才刚刚被制作出来一天的人工智慧,所以不能拥有以前的任何记忆,所以他知道的一切只能是来自于道听途说:「对不起,我想到了我不久前看到的一个故事,觉得现在的我们和故事中的情况有点像。」 「故事的其中一个主人公的脾气和您有点类似,同样也是被像我刚才做的那样给稍微戏弄了一下,虽然那位先生同样很生气,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是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偷偷生了很久闷气。」 这故事说得有点过于简洁了,但是中心思想还是表达出来了的。 于是l有了一种自己又一次被轻视的感觉,他盯着面前依靠着自己的心脏在运作着的机器人,低沉的语气听起来越发的危险了:「拿这个故事跟我放在一起,你是觉得我也会像故事的主角一样就算生气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第230页 「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您问了所以就说出来而已,而且您不觉得主人公这样的做法其实还挺可爱的吗?」 这张人畜无害的笑脸真让人想把他毁了,用我的心脏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傢伙——l瞧着安明晦的笑容,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如是想到。 安静了片刻后,l再次露出了笑容,只不过那笑容比最开始的还要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让人根本不会怀疑他愉快犯的身份。 「好吧,我承认我现在确实不会动你,这一次算是你赢了,小傢伙。」安明晦听见那个人轻声细语地如此说道,温柔得像是情人之间的细语,但又绝对没有那么温情,「可是你也绝对不要想着从我的手掌心里逃出去,拿着我的心脏,总要好好陪我玩到满足为止吧?」 至于那之后要怎么处理这个异常大胆的人工智慧,就又是两说了。 扔下这句话之后,l的全息投影便消失在了原地,房间里安静得像是从来没有人闯入过一样,莱尔也还在工作间里安心工作,这个时代出色的隔音系统足以让他听不到外面发生的任何动静。 安明晦无奈地嘆了一口气,转过身继续去自己没有完成的装饰工作。 *** 开发者寄语:你好,亲爱的小朋友。 安明晦:「……?」 来到新的世界已经半个多月了,这段时间里开发者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即使他主动试着唿唤对方也从未得到过回应,一度让他以为这个世界不会再看到对方出现了。 现在虽然突然又冒出来了,不过这个语气好像也不太对。 开发者寄语:你好像已经感觉到了?还真是聪明,我的确不是之前的那一位。他有些其他的事要去做,所以我来顶替一下。 开发者寄语:其实之前我们也算是见过面的,虽然还没说上两句话就被打断了,不过你应该还记得我吧?我觉得他之后肯定跟你说过我的坏话,不过至少现在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做什么坏事的,之前也只是对你有点好奇而已。 安明晦确实还记得,虽然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来过了,但对方既然提起来了,他也就很快回忆起了之前那个把自己从世界中拉出并声称可以帮自己脱离这里的青年——记得原来的开发者先生还说过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性格。 还真的不是原来的那一位啊,而且竟然还是见过的人。 「您好,没想到还会再见到。」先是礼节性地问候,随后安明晦就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请问这个世界是出了什么问题吗?我在进入的时候看到任务面板跟之前的不太一样。」 开发者寄语:不用在意,是因为那位走的时候没进行设置吧,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反正有没有具体的任务早就对你没有任何意义了不是吗? 开发者寄语:虽然被临时找来了,不过实际上我也有别的事情要忙,不会总是注意着你这边,所以你也不需要担心做些什么事的时候被看到。另外,你就当成是玩一个模拟游戏吧,反正不管你做些什么,都不会让你真的死掉的,不如说要是你真的提前结束了这个世界的事情,反倒是省下了很多不必要的功夫。 「……」像这样被鼓励自杀好像也早就不是第一次了,已经有点习惯了。 开发者寄语:好了,我今天只是来打个招唿,之后想怎么玩都随你吧,就算把这一个世界弄坏了也会有人来收拾烂摊子的,祝你玩的开心,小傢伙。 自顾自地来了又自顾自地甩手离开了,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是让人看不懂的性格。 至少安明晦是不太能理解。 在他为此感到无奈的时候,莱尔摇摇晃晃地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睡得睁不开眼睛,只是凭着模煳的感觉和直觉来到了安明晦旁边,然后伸出手臂抱住他的脖子,把自己挂在了他的身上,模模煳煳地说了一句:「早安。」 「现在是晚上七点零三分。」安明晦无奈地回抱住一觉睡了十个小时的少年,随手顺了顺对方睡得乱糟糟的头髮,虽然很高兴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越发亲近,但是他依然摸不透莱尔的作息时间,也根本预测不了,「早饭想吃什么?」 「什么都好……」莱尔小声回答道,听起来还是没有睡醒的样子,「安做的早餐味道都很好……」 「那么我现在去准备,莱尔你就先去洗漱清醒一下吧。」 在准备早餐的时候,安明晦耳边听着从洗手间传来的水流声,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可能是因为难得有这样平稳又温馨的生活。 虽然身为家政机器人,但打扫的事情都有家里的清洁系统负责,他只需要站在控制台前进行控制就足够,除此之外他每天的工作也只剩下替莱尔准备一日三餐和提醒他早点休息了。剩下的大把空闲时间里,他一般会连接到网络上随便逛逛,或者与莱尔闲聊几句,最多不过是应付一下偶尔会不请自来疑似找茬的l——但也仅限于找茬了,那个人倒是的确从来没真的做过什么过分的事。 相比之下身为屋主的莱尔反而比他还要忙碌,每天都要在工作室里待上很长一段时间,显然都是在进行着一些高强度的脑力劳动。 反而把他衬托得有点像是个吃闲饭的闲杂人等,虽然机器人本身也不需要进食。 等到安明晦准备好早餐之后,莱尔也已经乖巧地坐在了餐桌前,那老实的样子看着就像是个等待投餵的小动物,十分无害。
第231页 把食物端上餐桌后,他在莱尔身边坐下,随口问道:「今天的工作安排也还是那么紧张吗?」 叉起一块培根放进口中,莱尔一边脸颊一鼓一鼓地咀嚼,一边思考了一会儿,在咽下口中的食物之后小声回答他:「今天不想做工作,想休息一下……安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难得从莱尔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安明晦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眼里明显闪烁着期待的神采,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稍微思索了一下后笑着道:「虽然没有提前安排,不过既然今天难得休息,那就陪我一起找点事情打发时间吧?」 「嗯,我都可以的。」 早饭后,安明晦跟莱尔一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在网络上挑选着电影,时不时指着面前投影出来的虚拟屏幕询问莱尔喜不喜欢这样的题材。 就像安明晦平时看见的那样,莱尔的娱乐生活是非常贫瘠的,在被询问过几次过后便侷促地捏了捏自己的衣摆,小声说:「还是安来选吧,我没怎么看过电影,不会挑这些东西……」 虽然也不觉得意外,但安明晦还是稍微教训了他一句:「这样可不行啊,不管工作再怎么忙,都要给自己安排一点用来放松的时间。不管是什么样的工作,都比不上你自己的身心健康来得重要。」 被安明晦用手指敲了一下脑袋,虽然并不疼,但莱尔还是下意识用手捂住了被敲的地方,条件反射似的回了一句:「对不起……」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身为你的家政机器人,没有照顾好你应该是我的失职才对,所以为了配合我的工作,以后也要偶尔像今天这样休息一下。刚好平时莱尔自己在工作的时候我自己也很寂寞,就当是陪陪我,可以吗?」 说话间,他已经选好了一部片子,有一定的动作成分,总体看起来是基调轻松的类型,看评价应该也不错,很适合在空闲的时候播放来看看。 这个时代的电影制作水平已经非常高了,甚至已经做到了可以全息放映,力求观众在观影的时候能够得到最佳的身临其境体验。 在观看电影的过程中莱尔十分放松,双眼都感兴趣地注视着主人公,关注着剧情的发展,安明晦见他似乎也很喜欢这部电影,就也跟着放心地投入到了电影中。 电影以一个浪漫的舞会结尾,主人公拥抱着他的爱人在舞池中随着音乐缓缓起舞,两个人在舞曲播放到尾声时相拥接吻,得到了在场宾客的祝福与掌声。 圆满而浪漫的结局,看过之后的确会让人心情很好,作为休息日的放松再合适不过。 在电影放映结束后,安明晦见莱尔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笑着提起了与之相关却又不太相关的另一件事:「说起来,下个月就是联邦的情人日了,按照传统每年都会在各个城市的中央广场举办公开的舞会,到时候莱尔要不要也去玩?」 「舞会?」听到这个对自己来说非常遥远的词彙,莱尔先是迷茫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连连摆手,「我、我不会跳舞的,而且也没有去过那种地方,也没有人愿意跟我跳舞……」 「总要先走出去才能认识更多朋友,而且凡事都会有第一次的,不过不会跳舞的话的确是个问题……」一只手揉了揉莱尔的头髮,安明晦稍微思考了一下,很快就得出了结论,笑着向莱尔提议,「难得你今天有空,那就让我来教你跳舞吧,别担心,只有我们两个,就算跳得不好也不会被人笑话的。」 「我、我们?」 正当莱尔还陷在迷茫之中的时候,安明晦已经把客厅中的场景设置成了舞台的样子,然后随意地挑选了一首比较舒缓的舞曲播放了出来,然后从容地从沙发上站起了身。 回过神时,已经有一直修长白净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再抬起头,就看到依旧是穿着一身整齐燕尾服的青年微笑着,另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双漆黑的眼睛像是有魔力一样,让人根本无法抗拒,同时微微弯腰启唇温柔地向他发出邀请:「这位先生,请问我有荣幸与您跳一支舞吗?」 在莱尔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握住了安明晦的手,然后被他带着一同来到了舞台中央,那里被一束聚光灯照着,由于客厅里安装的是最先进的投影设备,所以此时投射出的场景也极尽逼真,仿佛他们两个真的就这样站在了舞台上一样。 他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口中还慌乱地喊着安明晦:「安、安?!」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像这样毫无意义地喊着对方的名字,但是在大脑思考之前就已经这样脱口而出了。 「嘘,专心一点。」说着,安明晦拉着莱尔的手,让他把手放在自己的腰间,主动扮演起了跳女步的角色,「毕竟是要教你,所以我会跳女步的,并不难,好好跟着我就可以了,莱尔。」 在手掌触及到那柔韧的腰肢时,莱尔几乎有种手心被烫伤了的错觉,分明安明晦拉着他的手并没有使很大力气,只要稍微用力就可以挣扎开,但是他却并没有这样做,不明缘由的。 「自信一点,把背挺直,在这个舞台上你要把自己想像成最可靠的骑士先生。」一边说着,安明晦一边带着莱尔开始随着音乐迈出第一步,「准备好了吧,我的骑士先生?那我们可就要正式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安管家的工作日记:
第232页 今天跟莱尔关系有了进步,至少他愿意跟我讲话了 计划之外的是再一次遇见了l先生 而且还把他惹生气了 原则上说我其实应该感谢他提供的这颗心脏吧…… 第134章 极恶之徒(6) 「一、二、一、二……很好, 这不是学得很快吗?」 因为平时有驼背的习惯所以看起来稍微矮了一点, 但是挺直了腰身之后才看得出来莱尔其实并不矮, 与他在一起跳男步的时候也不会显出太多的违和感。 而且莱尔学得也确实很不错, 只花费了比安明晦想像中还要少上将近一半的时间就基本上记住了动作和要领,虽然还是小心翼翼的样子, 但已经比最开始的时候要流畅很多了,至少已经不会是脸上写满了生怕踩到他的表情。 又带着莱尔跳了几首曲子,确定了对方已经掌握得很好了之后,安明晦就提议道:「那接下来就由你来带着我吧,我现在扮演的是你未来的女伴, 到了那个时候总不能还是让女孩子主动。」 见莱尔明显露出了犹豫的表情,安明晦便再次鼓励道:「没关系, 跳错的地方我会提醒你, 只是练习而已, 不要担心。」 「……我知道了。」 头顶打下来的光束会追随着他们移动, 那灯光并不算很亮,不会让人感到刺眼, 但是却能营造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 除了光束打下的位置,其他地方都是昏暗的,仿佛世界上只有他们所处的这一寸地方是明亮的,耳边除了音乐声之外也只剩下安明晦轻声数着拍子的声音, 仿佛整个世界上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牵着安明晦的手,莱尔缓缓地跟着音乐的旋律移动着步伐,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自己都动作越来越流畅熟练,逐渐地已经完全看不出是第一次学习这种交际舞的人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注意力不再放在音乐和跳舞的动作上,而是不经意地被面前的人所吸引。 在最初制作的时候使用的就是最好的仿真材料,所以无论是他牵着的这只手,还是轻轻扶着的那腰肢,都柔软温暖得让人根本不会想到这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机器人——不对,怎么会没有生命呢,安他明明有一颗鲜活的、跳动着的心脏。 像是不经意一般,两人之间的距离渐渐地缩短,从最初安全而礼节性的距离变到了现在这样暧昧的、几乎快要贴在一起的程度,仿佛连那轻缓的音乐也随之变得暧昧了起来。 他的视线划过安明晦微微低垂的眼睑和白皙的皮肤,划过那线条流畅的腰身,划过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最后定格在了嘴角那总是看起来格外温柔的弧度上,而这一切都在恰到好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格外的让人无法抗拒。 ——真美啊。 就像是童话中的水晶鞋,被藏在宫殿深处的公主、水果蛋糕最中央点缀的那颗草莓一般,纯洁而美好到足以令所有人渴望的程度,但是正因为过于美好了,又让人不敢轻易触及。 昏暗的背景和照亮两人的灯光把除了他们彼此之外的一切都隔离开了,在这一刻似乎一切都变成了最完美的模样,增或减哪怕一分都会显得不那么合适。 近乎着迷一般注视着自己面前的一切,莱尔不知不觉地微微收紧了揽着安明晦腰身的手,似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将美丽的珍宝抱在自己的怀中,杜绝来自外界的一切觊觎。 当安明晦抬眼看向自己的舞伴时,就看到面前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敛起了面上侷促的表情,并且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自己,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冷酷与侵略性,那张熟悉的面容在此刻竟然无端地显出了几分陌生来。 但是那种神态只是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迅速得仿佛一切只是他的错觉,但他还是困惑地出声询问:「怎么了吗,莱尔?」 莱尔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上下开合的红润唇瓣,看着那时不时会露出些许的殷红的舌尖,那温和柔软的嗓音传入耳中,带起耳膜轻微的振动,那微小的振动却能令人感到耳朵像是被吹拂过一般泛起阵阵痒意,在此时那种感觉又仿佛被无限地放大,引人沉醉,并且让人舒服得想要嘆息出声,令他几乎没能接收到安明晦所说的内容。 ——多么诱人啊。 水晶鞋会掉落在满是尘土的楼梯下,公主会被贪婪的恶龙夺走,草莓最终也会被完全吞吃入腹,美好的东西似乎也总是格外的脆弱。 并没有停下舞步,也没有回答安明晦之前的疑问,莱尔依然拥抱着面前的人在舞台上轻缓地摇动着,他只是突然问了一句:「安,你会一直陪着我吗?一直一直陪在我身边?」 「怎么突然问这个?我觉得至少在我停机报废之前是不会离开的。」 「不会的,我会好好给安做护理,损耗性的零件也会定期更换,这样的话安就会永远在我身边了吗?」 看着说到这句话时低下了头的莱尔,安明晦笑了笑,温和地安抚着看起来有些不安的少年:「这样啊,那么除了报废以外,我觉得应该不会有其他理由会让我离开了。」 「可是,永远是很久很久的,安真的不会后悔吗?」 「不会的。」 「不会厌烦我?」 「不会的。」 「也不会想要去其他人身边?」 「不会的。」 「还有——」「莱尔。」
第233页 在莱尔的下一句话问出口之前,安明晦先一步打断了他的问话,在对上那有些委屈不安的眼神之后又笑着继续道:「在舞会上一直逼问舞伴是很不好的,如果真的很想知道喜欢的人是否对自己也有意思的话,应该问的不是这些。」 「』我可以亲吻你的脸颊吗?』一位优秀的男士是应该这样询问的。」 安明晦微笑着如是说道。 被那样柔软的目光注视着,又听见这样诱人的、带着某种暗示的一句话,莱尔几乎觉得自己的心脏出了故障,在某一个瞬间擅自停止了工作。这种感觉分明是很危险的,但是竟然又如此地让人无法自拔,仿佛让人连生命都可以暂时抛之脑后。 才半个月而已,到底是多么可怕的存在才能让人像是上了瘾一样,哪怕仅仅是想像中的分离都会感到焦躁愤怒。 于是他停下了舞步,双手抱住安明晦的腰身,把头埋进对方的脖颈间,小声说:「安,你不可以反悔,除了你之外我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以后都不要反悔好不好?」 不可能让你反悔的,你怎么会有反悔的机会呢,哪有人会把已经吃下去的草莓还回去呢? 「不会反悔的。比起这个,」揉了揉莱尔的头髮当做安慰,安明晦继续用带笑的声音询问,「我以为这个时候骑士先生会很急于亲吻他的舞伴呢,是我会错意了吗?」 犹豫了一会儿,莱尔磨磨蹭蹭地小声问:「只能亲脸颊吗?」 在安明晦回答之前,拥抱着他的骑士先生就突然抬起头在他的嘴唇上啄吻了一下,然后就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样飞快地结束了全息模拟出的舞台效果,红着耳朵头也不回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那样子看起来好像只要慢上一步就会被家长抓回去打屁股一样。 无可奈何地望着莱尔做贼心虚地跑走,安明晦也只能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慢点,小心不要撞到。」 等到那扇门被关上之后,他才抬起手用指尖碰了碰自己刚才被亲吻过的地方,在察觉到自己脸上也稍微泛起了些许热度之后,就把手背贴在脸上以起到略微降温的左右,又十分无奈地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小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  莱尔的工作日记: 安真的很美 是我的安 以后都会是的 第135章 极恶之徒(7) 最近莱尔的心情一直都很好, 就像现在这样明明是在工作中, 却还愉快地小声哼着歌。 ——嗯……严格地说好像也不算是在工作。 安明晦侧身站在一旁,看了一眼被莱尔拿在手里雕琢细节的小玩偶——燕尾服,黑髮黑眼, 脸上是软软的笑容,手里还端着一个小盘子, 盘子上放着的那一小杯看起来像是牛奶。 虽然做成了可爱的q版, 但这依然怎么看都是他啊。 如果只是这一个也就算了, 可是莱尔的手边分明还摆放着好几个动作不一样的同款小人,那都是这几天的成果。 「莱尔,不好好工作没关系吗?」他忍不住出言提醒, 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莱尔这样一副沉迷于恋爱无法自拔的样子,「这几天你一直都在做玩具。」 「没关系的,我最近没有什么想做的程序。」莱尔在回答他的时候, 手上还动作不停地给小人上色, 全然是乐在其中的样子, 「我觉得很可爱啊, 安不喜欢吗?」 「可爱是可爱, 但我也还没到收藏自己的玩偶这种地步。」 「但是我很喜欢, 做好之后可以放在屋子里到处都放一个,还要放一个在床头。」 稍微想像了一下那个情形, 安明晦不禁被那满屋子到处都有自己的手办的情景给弄得有点头皮发麻,但是好像又没有什么制止的理由。 正当莱尔沉迷于自制手办的时候,房屋的中央系统突然响起了有人来访的提示音。 这让安明晦感到很稀奇, 因为这么长时间以来还从没有人来拜访过莱尔,或者说以莱尔表现出来的孤僻性格如果有人来拜访才会让他觉得惊讶。 他正准备转身去外面开门,就冷不丁被莱尔一把拉住了手腕,疑惑地转过头时,就听见莱尔小声说:「我去开门吧。」 「嗯?」 「你帮我拿一下,不要把颜色碰坏了,我很快就回来。」在安明晦做出反应之前,莱尔就把手上还没上完色的人偶塞到了他的手里,自己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跑出工作间去开门了。 安明晦拿着未完成的小人站在原地,虽然对于莱尔的反应感到困惑,但不管怎么样还是能看得出莱尔应该是并不希望他出去。 所以他就站在工作室里没有多做什么,只是把工作室的门打开了一个小缝,以确保外面如果发生什么意外的话自己能够立刻发现。一开始只是偶尔有几句音量不大的交谈声隐隐传出来,然而不过才几分钟而已,他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明显的重物落地的声音,而且那种沉闷的声音听起来很像是…… 脸色一沉,安明晦把手上的小人偶放回桌上,一边快步走出工作间一边出声询问:「莱尔,发生什……!」 在打开工作室的门后,他看见莱尔背对着自己站在客厅里,而他面前的地面上有一个陌生的男人正昏迷不醒,四肢时不时还会轻微的抽搐,显然刚才那一声闷响就是这个人倒地的声音。 「安?」回头看了他一眼后,莱尔面上露出了熟悉的羞涩笑容,「没关系,我会处理好的,你再稍等我一下哦。」
第234页 安明晦想问这是怎么回事,但莱尔在他问出声之前,就已经拿出了两个拇指大小的金属纽扣,然后将其分别贴在两只手的食指上,然后又把自己的食指贴在了那陌生人的额头两端。 在三秒钟过后,安明晦看到那个躺在地上的人身体勐地僵直了一瞬间,然而却连一丝声息都没有发出,然后又很快地瘫软了下来,这看起来非常像是…… 快步走上前,他抬起手悬在男人的面部上方,启动了自己的快速扫描系统,得出的结果与他刚才的猜想完全一致——受到强度过高的电击,大脑已经完全死亡了。而且在此之前男人应该还另外受过一次电击,因为检测表明其腰部附近的肌肉也明显受过电击而有损伤。 「安,不要担心。」莱尔蹲在那已经完全失去生命体徵的男人旁边,冲着他露出了像以往一样羞怯无害的笑容,「我会保护好安的,不会让你被其他人发现。」 接下来,他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莱尔架着那男人的两侧胳膊把人拖走,然后费力地扔进了废料处理间的智能销毁器中,一连串动作熟练到让人没办法认为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看着莱尔在销毁尸体后又回到了工作室,打开自己的电脑,将那两块刚刚用来杀过人的小金属接入电脑,似乎是在处理些什么数据,安明晦终于忍不住问道:「莱尔,你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吗?」 「对不起,我现在也不知道,安你稍等一下哦,我马上就把数据导出来。」说着,莱尔又敲了几下面前结构复杂的键盘,双眼盯着屏幕,一边快速着上面显示的信息一边与他说,「我看看……好像是联邦的调查员,过来这附近调查是因为之前有一次寄出商品的时候被发现不对了,打算调查是否有人在私下贩卖违禁品……嗯,就只有这些了,应该并不是冲着安来的。」 「所以你在杀掉他的时候也并不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安明晦感到不可思议,因为莱尔大多数时候表现出来的性格都是胆小而内向的,让他猜不到对方会就这样坦然而从容地动手杀人。 「嗯,不过会来找我的都只有目的不纯的人,而且现在安跟我在一起,必须要比以前更小心一点才行。」莱尔说得很认真,在说话的同时,他似乎也已经快速地处理好了善后工作,效率高到让人难以相信他杀掉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好了,后续的行动数据已经模拟出来了,不会再有人找来这边了。」 一直到这个时候,莱尔才终于露出了些许不安的神态,他从电脑前离开,来到安明晦面前,抓住他的一只手问:「安,你会讨厌我吗?因为我杀了人,你会讨厌我吗?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回视着莱尔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目光,安明晦嘆了一口气,抬起没有被握住的那只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颊:「如果可以答应我以后在杀人之前想想有没有其他办法的话,就不会讨厌你的。」 「可是要是他引来更多人调查的话,我安有可能会被发现。」莱尔低下头,小声说,「被发现的话会有更多人想要销毁你的。」 「你对自己制作的东西这么没有自信吗?」安明晦揉揉莱尔的头髮,微笑着安慰,「如果提前不知道你制作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家政机器人的话,一般不会有人特意和一个家政机器人作对的吧,就算这个机器人在跟自己的制作者谈恋爱?」 「当然,如果真的遇到有危险的情况,我还是希望莱尔你能选择最优选项,就算不得不杀人,也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如果我答应的话安就不会讨厌我?」 「是的。」 莱尔眨眨眼睛,像是在考虑这个交易是否划算,然后他说:「亲亲我的话,我就相信安。」 轻笑一声,安明晦抬起手捂住莱尔的眼睛,然后凑上前与面前的人交换了一个亲吻。 完全採用仿真设计的机器人每一处都与真实的人类完全一致,莱尔闭着眼睛与安明晦接吻,在失去视觉的情况下触觉就变得格外灵敏,然而即使是这样他也完全没有从这次唇舌交缠的过程中察觉出丝毫的违和感,唯一的感觉只有柔软、温暖还有让人慾罢不能的舒适感。 在结束时莱尔还有些恋恋不捨,即使分开之后双眼也还是忍不住盯着安明晦那还有点湿润的唇瓣,心思游离地问了一句:「安很擅长接吻吗?」 安明晦不由得失笑,反问他:「人工智慧不就是应该什么都会吗?」 「也包括接吻吗?」也包括其他的一些技巧吗? 「如果莱尔觉得喜欢的话那就是包括了。」安明晦笑着回答,同时对莱尔越发灼热的眼神感到了困惑,「怎么这样看着我?」 「我想……没、没有!」走神的时候突然被问到,莱尔差点就把自己在想的东西真的说了出来,虽然及时停止了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涨红了整张脸,慌张地推着安明晦往外面走,「什么都没有,我有点饿了,安你去帮我做一个小蛋糕吧,我要继续做东西了,安你快点去!」 安明晦就这么莫名其妙被推出了工作室的门,一直到那扇门在自己面前关上了,都迷茫地不知道自己是说错了什么。 他当然也不会知道在门关上之后,门内的人紧跟着就抬起手给了自己一个重重的耳光,力道毫不留情,几乎是立刻就让自己的半张脸红肿了起来。
第235页 「疯了,真是疯了,这么没出息像什么样子?」莱尔靠着门蹲下,一边脸色阴沉地自言自语,一边又从旁边拿过医疗喷雾喷在自己的脸颊上以便快速消肿,就这样过了一分钟,终于觉得自己有点过热的冷静下来了之后又回到电脑前,快速地调出一些刚刚收集的数据,越看表情越是难看,「怎么可能,没有说谎体徵?」 怎么可能,那傢伙是傻了吗?都不知道怀疑吗?都不知道害怕吗? 这样让他怎么有理由毫无顾虑地动手。 莱尔将刚才一直自然地垂在身侧没有过动作的那只手抬起,手指一松,一根不起眼的针状物便掉落在了桌面上。 这里面装载了针对人工智慧的剧毒,只要注入体内极少的剂量,就能立刻让机器人失去所有行动能力。 将这根细小的针捡起,莱尔面无表情地盯着看了半晌,最终忍不住自嘲地笑出了声,两三下旋开针后的的装载孔,然后从里面倒出了一个空荡荡的药剂囊。 ——我是真的被那个机器人逼疯了吧,根本连毒药都下不去手装,还要在这里装模作样,说得像是测出了说谎体徵就真能把他格式化一样。 ——我怎么会有一天蠢到把自己都玩进去的。 ——我怎么就真的这么喜欢他。 走神的时候,莱尔的手臂不经意碰到了放在一旁的之前做好的玩偶,看到那个笑得毫无阴霾的小人,就让他想起来刚才的接吻,想起来刚才的接吻就又开始脸热头热,脑子都像是要被蒸坏了。 他低下头趴到桌上,闭上眼睛眼前都还是那张熟悉得让人绝望的笑脸,甚至不需要仔细回忆就能想出那张脸上的每一个细节,还自带迷你玩偶版。 这让他忍不住开始想:太丢人了,找个荒星躲起来种地去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手办带师的工作日记: 不知不觉怎么做了这么多没用的玩意 可我怎么还想接着做 该死的 上次被检测出适合农业发展的是哪颗荒星来着?! . 本人郑重向带师申请预约一个安宝的手办 第136章 极恶之徒(8) 又是莱尔回到睡眠舱睡觉的白天, 安明晦简单整理了一下家里那些多到已经有点夸张的q版手办,然后又一次连接到星网的游戏中,找了一片安静的树林,坐在树下翻阅着一本书。 就算成为了可以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吸收一本书中所有内容的机器人, 但他还是喜欢像这样慢慢地自己心仪的书籍。 「仔细看看, 你的这张脸做得还真是很不错。」 抬起头看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坐到了自己对面的树桩上的l, 安明晦现在早已经习惯了对方总是出现得毫无徵兆, 也能够微笑着感谢对方的夸奖:「谢谢夸奖。」 显然, l是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的, 在端详过后, 他又走过来蹲到安明晦的面前, 一双眼睛肆无忌惮地扫过他的身上,从露在外面的手腕一直到被衣裳包裹着的腰身。 在那之后更是得寸进尺, 安明晦很快就感觉到有一双手探到了自己身上, 以非常轻微但又十足暧昧的力道在自己身上四处週游, 像是在估量着这具身躯能够带给自己多大的兴趣一样。 他并没有制止, 或者说是根本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自顾自地继续翻阅着面前的书籍。 这让l不太高兴,他不喜欢被这个人所无视的这种感觉。 如果无视自己的是其他人的话,他不会觉得生气, 反而会心情很好地让那个人付出不错的代价, 但是对于安明晦,他除了生气好像又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于是安明晦听见l贴在自己耳边,带着明显不安好心的笑意, 引诱似的道:「真是不错的身材,我很喜欢,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荣幸可以感受得更直接一点?」 ——这个人也真是的。 无奈地嘆了口气,他轻轻合上了手里的书本,一边偏过头避开l以免对方的唿吸弄得自己的耳朵发痒,一边平和地回答道:「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的话,那么我这边的回答是可以的。」 「……」l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没能接下这个话茬,几乎以为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误的话,」他慢慢地,脸色阴沉地,确认了一下自己刚才听到的话语,「你是答应了我的邀请?你应该不会没听懂我的意思吧?」 眼看着l自己被自己引出的话题气到,安明晦觉得有点好笑,事实上他也确实微微笑了起来,然后肯定了l的猜测:「是的,我的确答应了,你不喜欢吗?」 「……当然不会,我很高兴,只不过我以为你会是那种只愿意跟恋爱对象做这种事的古板性格。」勉强勾起一个非常虚假的笑容,l隐晦地提醒安明晦是否忘记了些什么,「看起来你比我想像中要开放一些?」 「如果你想从恋人做起的话我也没有任何意见。」他轻咳了一声,抬起手握成拳头抵在嘴边以掩盖住自己嘴角流露出的笑意,「毕竟谁会不愿意欣赏一位这么优秀的先生呢?虽然我是人工智慧,但也有基本的审美。」 l快要气到眼前发黑了。 「很好,真不愧是用我的心脏制作成的杰作。」竟然能骗过他,能骗过测谎终端的监测,不如说这已经有点过于完美了,完美到让他没法不生气的地步。
第236页 就连脸上虚假的笑容都快要挂不住了,l毫无徵兆地留下一句:「很高兴看到你这么识趣,不过今天我还有别的事要做,所以看起来只能留到下一次了。」 「真遗憾,我会期待下次见面的。」 还没等说完,l的身影就已经从原地消失了。 哎呀。 后知后觉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安明晦无奈地摇摇头,惩罚般又敲了自己两下——说得过了,真的把人惹生气了。而且也没想到那个人生气之后会就这么跑掉,也太干脆了。 这样不太好,以后还是应该注意一点的,就算是已经谈了很多次恋爱的对象也不应该这么捉弄人。 反思着自己刚才的做法不太妥当,安明晦嘆了一口气,不紧不慢地断掉了与星网的连接,回到现实中先是安静地等待了一段时间,然后才去敲了敲莱尔的卧室门。 没有回应,他也不觉得意外,只是忍不住又嘆了口气,然后就抬手直接打开了卧室的门。 那个时候莱尔正陷入难以言喻的烦躁情绪之中,他在想自己怎么会被一个人工智慧骗到这种地步,而且在知道自己被骗了之后竟然还是下不了手把这个人工智慧格式化或者彻底销毁。 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比起被欺骗的愤怒,此刻感受更加鲜明的竟然是心脏处传来的阵阵疼痛感,而且那种疼痛感似乎带有传染性,随着血液流传到头部,让整个大脑都变得昏昏沉沉,连眼眶都有点酸涩。 怎么回事,前几天例行检查的时候心脏还是在正常运作的,怎么会突然出这种故障。 在睡眠舱的床上躺了一会儿,莱尔也不知道自己都想了些什么,只知道最后脑子里的思绪不知不觉就转到了安明晦身上,不自觉地开始给那个人找些蹩脚的藉口:要不然还是算了,反正都是我一个人,他会喜欢也不奇怪。那种傻乎乎的性格,被我那样特意引诱就算上当了也很正常。怎么说也还用着我的心脏,就这么销毁也有点可惜了,还是留着吧,又不是养不起,就算傻了点也还可以慢慢教。 在安明晦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莱尔已经给他找好了一大堆五花八门的藉口,每一个都乍一看好像有几分道理,仔细想想又都特别蹩脚,只不过他自己好像完全没觉得。 他决定先检查一下心脏的工作是否正常,然后再去教育那个明明说好要跟自己谈恋爱却还在外面「勾三搭四」的机器人,得强调一下不能跟其他的人发生关系,省得下次自己没注意的时候被别的什么人骗去了。 思考着一会儿要怎么说,莱尔下床走到旁边的柜子前,用指纹激活了柜子内侧面的指纹锁,然后转身走到了卧室角落处从下方缓缓升起的简易工作檯。 心不在焉地拿起了扫描用的仪器,莱尔熟练地解开睡衣,把贴片贴在自己胸口的几个位置,然后开始查看仪器传输出来的数据。 嗯……数据上看不出什么问题,难道是材质在体内发生变化后起了排斥反应? 头上戴着监听心律的仪器,脑子里又还是乱七八糟的一团,莱尔并没有听到安明晦敲门的声音,也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进来,冷不丁地就在检查到一半的时候和推门而入的人对上了眼神。 然后他就注意到安明晦并没有在看着自己的脸,而是在盯着自己……心口的位置。 因为要检查心脏表面是否有损坏,所以莱尔用仪器把自己心脏附近的皮层组织进行了透明化,这样能让检查者直接了当地看到心脏表面是否产生了某些变化,同样也能让安明晦一眼透过那暂时被透明化的皮肉和保护在内脏之外的肋骨,直接看见了那个银白色的、明显是由非生物材料制成的机械心脏。 安明晦意识到自己大概进来得不是时候。 下一秒,他就看到莱尔勐地蹲下了身,双手抱着自己已经来不及隐藏的胸口,非常狼狈地喊道:「不准看!」 「……」这又算是什么反应? 被喊得下意识转过了身表示自己不会再看,然而在转过去之后安明晦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不能看的东西吗?好像这一般不被算在非礼勿视的范围内? 人类的内脏看起来并不美观,甚至还可以说是引人反胃的,这点常识莱尔姑且还是有的,尤其是安明晦,他下意识地不想让这个人看到自己任何一个不够得体的模样,更何况是像这样把难看的内脏暴露在外。 「莱尔,这没什么可遮掩的。」他无奈地说,「别这么激动,而且我是来道歉的。」 「安有什么要跟我道歉的?」刚才差点出轨就算了,怎么这么一会儿功夫又出了什么需要道歉的事? 一边说着,莱尔一边迅速从旁边拎了一件衣服套上,也顾不上里面的睡衣还没全脱掉,就这样不伦不类地穿好后确定自己的胸口被完全遮住了,才小声说了一句:「好了,可以转过来了。」 「你觉得我没有什么需要道歉的吗?」看着莱尔这身打扮,结合他刚才说的话,安明晦觉得实在是有点好笑,但是他觉得现在最好憋着不要笑出来,「难道说恰好你的心脏也是跟什么人打赌输了后被摘掉的,只不过没有被做成一个人工智慧?」 「刚才不应该那样逗你,别再生气了。」 大概沉默了足有三十秒,莱尔才完全意识到自己似乎被这个机器人耍了。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觉得恼火,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很不舒服的心脏突然之间就痊癒了,而且功能有点过于健全,跳动的频率快到他的脑子有点充血。
第237页 但是在知道自己暴露了之后,一时之间竟然又不知道该用哪一个身份来跟安明晦说话,最后闷了半天,也只憋出了一句:「如果你跟其他人发生关系,我就把人杀了然后把你锁起来。」 「我知道了。」无奈地应下来,安明晦又问起另一件事,「刚才你是在进行心脏检查?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在彻底暴露了身份之后,莱尔怎么可能有脸说自己因为觉得被初恋对象骗了所以难过到心脏都跟着发疼,而且现在已经完全恢復了。 所以又是长久的沉默过后,他涨红着整张脸憋出一句:「例行检查。」 「……好吧。」 得到这么平淡的回答,不知道怎么的莱尔又觉得有点不满意,于是就这样站在原地盯着安明晦,说:「我身体不舒服,抱我回睡眠舱。」 「……?」 安明晦被这没头没尾的要求弄得愣住,然而也就是他这一愣的功夫,就让莱尔偏过头移开了视线,明明脸都红得快要熟了一样,嘴上却非常不高兴地问:「怎么,我不是没脑子的傻子了就不能让你抱了?」 ——你以前什么时候让我抱着去睡觉过? 虽然心里是这么问的,但安明晦还不至于真的问出口,他嘴上回答的是:「当然可以,我现在就……」 想不到下一秒莱尔自己又反悔了:「算了,你动作小心点,瘦成这样不小心把零件压坏了还要重新安装的。」 安明晦:「……」 他看出来了,这个人现在头脑根本还没有冷却下来,就像电脑死机后进入蓝屏页面一样,根本讲不出什么有逻辑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莱尔的工作日记: 我今天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个时候大脑是停止运行了吗? 怎么又矫情又反覆无常? 他是不是被我弄生气了? 道歉第一句是用什么开头的?? 哪个网站有相关说明?? 第137章 极恶之徒(9) 安明晦正在架子前整理东西,听见身后的卧室传来开门声, 便习以为常地问了一句:「莱尔, 今天早饭的饮品想要牛奶还是果汁?」 「果汁……」 得到一如既往迷迷煳煳的回答的同时, 一个熟悉的身体从后面挂在了他身上,手臂圈在他的脖子上,脑袋也靠在颈窝处,从声音就听得出来这人还没睡醒:「安,一会儿想要早安吻。」 安明晦姑且回头看了一眼, 果然看到入眼的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时莱尔的长相了, 昨天这个人是当着他的面摘掉了耳朵上的伪装设备, 现在已经恢復成了原本的、属于「l」的那张脸。好看归好看,他还是有点不习惯对方顶着这张脸来向自己撒娇,毕竟以前以这个样子见面的时候,那张脸上大多数时候都挂着诡秘或是危险的笑意。 「……」看起来这个人还没睡醒,暂时还没想起来自己已经暴露了的事实,否则大概是不好意思用以前的语气讲话的,「可以倒是可以, 不过你还是先精神一下吧, 我也该去准备早饭了。」 「还想再抱一会儿……」莱尔不情愿地摇摇头,像是说梦话一样没有精神, 「昨天晚上梦到被安看到难看的样子了, 吓死我了……」 「嗯……」那恐怕不是梦,「别担心了,去洗漱一下吧, 早饭马上就好。」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莱尔,安明晦走到厨房准备早餐,进度才刚刚到了一半的时候他就听见洗手间里传来一阵东西掉落的声音,大概是莱尔终于意识到昨天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了。 看起来当一个性格别扭的人也真是挺辛苦的。 端着早餐走出厨房,看到莱尔满脸写着不自在地坐在那里,安明晦莫名觉得有点好笑,一边放下手中的食物,一边姑且问了一句:「刚才说的早安吻还需要吗?」 「要。」 说完之后,也不等安明晦绕过桌子,莱尔直接站起来,探过半边身子与他隔着桌子交换了一个吻,然后才坐了下来拿起刀叉开始吃早餐。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也猜得到莱尔会问出这个问题,安明晦拉开椅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下,回答得很轻松:「应该也不算有具体的时间,只是大致上一直能感觉得到吧……你想问我理由吧,应该就是一些猜测加上直觉和一点点……经验?毕竟你都已经提示到这个份上了,liar这个称唿在注意到之后还是很难忘记的。其实也没必要这么惊讶吧,你送给我的那个小游戏不是本来就是为了让我猜出来你的身份吗?」 其实主要还是因为经验,毕竟无论是莱尔还是l,对待自己时那明显颇为纵容的态度他已经很熟悉了,只不过这一点不能明说出来而已。 莱尔一时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继续食不知味地吃着盘子里的煎蛋,心里几乎快要纠结成了一团乱糟糟的毛线,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解释些什么。 一开始他只是想逗逗这个傻乎乎的人工智慧,想看看到最后安明晦发现了自己温良无害的小主人实际上与那个「l」是同一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根本没考虑过如果最后自己跟这个傻机器人发展成了情人关系要怎么收场。 严格地说也不能算是没考虑过,只是他那时候觉得不可能而已。 谁能料到这个一时兴起的游戏最后为难的不是安明晦,而是他自己。发展到后面的时候莱尔几乎很少再想起自己当初硬塞给安明晦的游戏,其中也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心虚而刻意不去想,甚至开始隐隐约约地期望安明晦不会发现这件事。
第238页 显然,最后他并没能瞒住。 犹豫了许久,脑子里翻来覆去地回顾着昨晚查到的各种道歉指南,一直到一叉子撞到空荡荡的盘子为止,莱尔才低着头开口道:「一开始我是故意骗你的,而且打算在你发现之后再进行格式化,因为我现用的这个身份暂时还不打算换……这次是我考虑错了,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说,但是……」 「但是?」安明晦眨了眨眼睛,等着听莱尔没说完的后半句话。 停顿了片刻后,莱尔在暴露了身份之后第一次在他面前再次拿出属于l的那份气势,但明显还是要比以前气虚了许多:「但是分手你想都别想。」 他才刚刚说完,安明晦就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在莱尔直勾勾的注视下缓缓地站起了身。 「别这么紧张,我没有要分手的意思,」他向坐在对面的莱尔伸出右手,笑容依然平和,「只是觉得好好地再认识一下还是有必要的吧?你好,我是安明晦,应该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是你的男朋友。」 莱尔的脸明显变红了好几个度,也跟着站起身,伸手握住他的手,干咳一声,也跟着自我介绍道:「莱尔·克里德拉,以前算是克里德拉家族这一代的直系长子,现在是星际通缉犯。」 「这真是听起来就觉得很不可思议的自我介绍。」先是感慨了一句,随后安明晦又笑了一下,「我没想到莱尔原来真的是你的真名,我还以为连这个名字也是假的呢。」 「以前是假名,但以后是真的了。」大方地承认了这一点,莱尔觉得比起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实在不算什么,「我六岁就从家里跑出去了,早就不记得他们给我起的名字是什么了,后来自己随便起了一个就先用着了。」 「很有你的风格。」他笑着点头,简单而又正式的握手后,他也没有立刻放手,而是直接拉着莱尔的手离开了餐桌,一边带着他走向沙发一边说,「我看过很多关于你的新闻,你好像总是让联邦很头疼,而且也经常涉及一些非常危险的领域。」 「……关于那些我无法反驳。」被拉着坐到沙发上,莱尔整个人的注意力有三分之二都在两个人相连的手上,以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意这点程度的肌肤接触,但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仅仅是被牵着手都让他觉得坐立难安。 虽然自从制作好了安明晦之后他就再也没有那个时间去做那些事情,但是说起以前也确实算得上是劣迹斑斑。 「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了,正确与否姑且不论,那些都是很危险的事情。这是身为恋人我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可以吗?」 手怎么还拉着?为什么贴的这么近?你这样让我怎么思考? 抬眼对上那认真地望着自己的黑色双眼,根本没发现自己整张脸都红透了,莱尔甚至没能仔细考虑一下,就匆匆忙忙地点头:「我、我知道了。」 「那么我还有第二个要求。」 「那就直接说。」说完之后快点让我去冷却一下大脑,一直这么丢脸像什么样子,「我说了你要什么补偿都随便,还不至于反悔。」 听见这么大方的回应,安明晦眨了眨眼睛,于是就应了莱尔的要求,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我想看看你当时是怎么样把自己的心脏输掉的。」 「……」莱尔沉默了足有三分钟,最后是用没有被拉着的那只手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才勉强回过神来,极为罕见地遮遮掩掩地说,「我没——」 「如果再骗我的话我会生气的。」 「……」再次沉默了一分钟,莱尔艰难地改口,「可以,我留了影像文件。」 这是他的习惯,在类似的与人对峙或者交锋的场合会进行录像,以便于事后心情好的时候把对方流露出的丑态截下来发给本人共同欣赏。 以前只把这当成是一个消遣的小娱乐,现在轮到自己被公开处刑,他才意识到这真的是个非常不好的坏习惯。 很快,他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恋爱对象即将亲眼看到他人生中的第一个败笔——不是最后一个,因为他发现在跟安明晦有关的事情上自己几乎处处都是败笔,其中最大的败笔就是没有删除这个影像文件。 被安明晦注视着翻找个人终端里存储的影像文件,莱尔头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如坐针毡,就连那时候赌局的结果揭晓、发现自己竟然输了的时候他都依然很平静,现在却已经连手心里都全是冷汗了。 发现自己赌输了的时候莱尔平静地想着:这颗心脏取下来也许可以用来做点有意思的东西。 而现在即将点开播放键的莱尔绝望地想着:我为什么还没死。 作者有话要说:  别问为什么这个时间更新 问就是本来玩游戏上头想明天再说 但是意外经歷了跟蚊子的血战导致精神过于清醒 第138章 极恶之徒(10) 在别人面前的莱尔与安明晦所认识的莱尔区别很大, 大到让他感到惊讶的地步。 显然莱尔对此也多少心里有数, 所以在安明晦观看录像的时候, 他一直侧身靠在安明晦旁边,闭目养神假装一切都跟自己没有关系。 按照安明晦以前的理解, 这个世界的主角应该是把自己的身份分成了两个来行动,一个是现实中用于伪装掩藏行踪的莱尔, 另一个是在星网上肆意妄为的l,但是从这个视频上来看的话, 似乎还能分出第三个作为liar的行为模式。
第239页 这段录像的背景是一间看起来非常普通的房间内,要说有什么奇怪的也只是屋子里没有任何家具,只放了两把椅子, 戴了一张白色的面具挡住自己面容的莱尔坐在其中一个椅子上,而坐在他对面的应该就是与他进行赌博的拯救者集团领袖。 莱尔录制的影像在观看时可以自行选择视角, 安明晦选择的是第三视角。 「雷恩,你比我想像中的还要聪明一点,这么快就猜到了密令是被我改掉的?」莱尔懒洋洋地坐在那里,一只胳膊放松地搭在椅背上, 明明对面的人已经脸色难看到像是恨不得生生吃了他的血肉,但他说话时的语气还是非常镇定,甚至还带着猫戏老鼠一样的恶意, 「然后呢?来找我是想求求我把改后的通信频道密令告诉你吗?」 安明晦看到那个被称唿为雷恩的男人愤怒到攥紧的拳头上已经青筋暴起,但还是强行压抑着怒火,以尽量平缓的语气询问道:「liar,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针对我们,但这一定是一场误会。」 「并没有误会,我跟你和你的集团确实是没有任何矛盾的,不如说我很欣赏这样一个跟联邦作对的犯罪团伙。」听莱尔说话的语气,安明晦想像得到在那张面具下的脸一定是笑着的,只不过那种笑容并不会让人感到亲切,而是会让人越发胆战心惊,「不过我现在对你们有点失望了,难道你觉得做一件坏事就一定需要一个特定的原因吗?你不觉得光是看着别人生气又无可奈何的好笑样子就已经足够让人愉快了吗?我就很喜欢看一些又蠢又无能的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却还是只能一点点被烧死。」 「……!」雷恩心里虽然早有几分预感,但是当这种预感真的被证实了的时候,依然足够令人恼怒,他拼命压着自己的脾气,最后确认了一遍,「所以,你的意思是……」 「嗯,没有利益冲突,我只是单纯地想看你们被弄得焦头烂额的样子,顺便也感受一下拯救者集团内部通讯频道的安全性,没想到比我想像中还要简陋一点。」莱尔心情愉快地回答,那种嘲讽的语气足够让任何一个人急怒攻心,「比联邦军部的防卫塔台还要更简陋一点,让我好失望啊。」 ——这人的性格也真是坏到家了。 就连旁观的安明晦都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感慨。 「你!」 「别激动,要把通信频道还给你们也完全可以,毕竟这种没什么价值的东西我也没有收藏的兴趣。」说着,莱尔抬起一只手,手心里凭空出现了一枚联邦通用的硬币,「不过要是直接还回去的话也太没有意思了,所以我们来赌一局吧。」 这个功能安明晦知道,是星网上自带的简单娱乐功能,名字也非常直白,就叫抛硬币,可以在单个或多个用户之间发起,硬币离手之后会在程序的控制下进行完全随机的旋转,然后由参与者来猜测最后落到地上时会是哪一面朝上。 因为这是由星网的系统控制的,所以理论上是无法作弊的,但那也只是理论上。 「放心,不管最后是输是赢,我都会解除通讯频道的锁定,这只是一点小彩头而已,怎么好意思拿来当筹码。」随手抛了抛那枚硬币,莱尔好整以暇地看向对面脸色越发难看的男人,在面具后扬起了一个非常愉快的笑容,慢吞吞地、一字一句地提出了这次赌局真正的筹码,「输了的那一方,就把自己的心脏完整地摘除,怎么样?」 「当然,难得你今天特意来找我,如果你不想陪我玩这个游戏,我也还是会送你一点礼物,然后好好地把你送回去。」说着,莱尔一直搭在椅背上的胳膊也抬了起来,握着一把枪轻飘飘地对准了雷恩的头,「在星网上是不会死亡的,所以就算让我任性地玩一次射击游戏也没关系不是吗?」 「请千万不要担心,」莱尔笑了几声,那笑声听起来既疯狂又冷酷,就好像有一条毒蛇缓缓地缠上了听者的咽喉,随后他接着说完的话也阴冷邪恶得像是淬了毒一般,「就算星网不小心出了故障,真的出了人命,我也还是会负起责任,第一时间通知您的手下去为您收殓尸体。」 几句话,彻底断绝了雷恩的后路,让他除了参加这场荒谬的赌博之外再无别的选择。 别说是雷恩,就连安明晦都看得出来,这场赌局对于雷恩来说根本是一个必死的局面——在利用星网作弊这方面,任何人都不可能比莱尔更擅长。 但最后偏偏就是莱尔输了,这怎么可能呢? 怀着这样的疑惑,安明晦继续专注于眼前的赌局中,眼看着雷恩面色难看地应下了这场赌局,心里想着难道这个人有什么特别的手段吗? 一切都进行得很正常,在正式发起游戏之后,莱尔将优先选择权交给了雷恩,而雷恩铁青着脸选了反面,莱尔自然也就选择了剩下的正面,然后毫不在意地抛出了手中的硬币。 如果不是知道莱尔对于这类技术有多么精通,安明晦也许会以为他是真的对于自己的性命毫不在意才会如此随意。 从抛出到落地不过是一秒钟之内就可以完成的事情,而录像中的两个人和此刻作为旁观者的安明晦就这样看着那枚硬币落在地上,弹起了一下,然后以反面朝上的姿态静止在了地面上。 安明晦下意识地抬眼看向那两个人的神情,发现雷恩竟然瞪大了眼睛,明显对于这样的结果同样感到不可思议,隐隐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第240页 而莱尔……安明晦没办法透过那张面具看到莱尔的表情,但是从那人连指尖都没有颤抖一下的样子来看,大概面具下的那张脸也是同样平静的。 事实上并不是,只有莱尔知道在看到赌局的结果后,自己是立刻就笑了出来的,因为实在太有意思了,他完全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在自己设定好的程序中做手脚却完全不被自己发现。而且这个做手脚的人不可能是雷恩自己,如果有这种本事的话那他也不必特意来找自己这一趟,也就是说不但有人能对他设定的程序做手脚,甚至还能在暗处观察着这里的一切而完全不被他发现。 整个房间里沉默了许久,雷恩是惊喜交加又不敢轻易触怒对面那个喜怒不定的人,而莱尔则是在沉默了半晌后才带着笑意道:「哇哦,看起来我今天的运气不太好。愿赌服输,看起来从今天起这颗心脏就不再归我使用了。」 雷恩皱了皱眉,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再次试图与莱尔进行交涉,可以的话他并不想跟这个难缠的傢伙交恶,也担心对方会跟自己鱼死网破:「liar,我说过我们之间没有利益冲突,事实上我们可以各退一步,你解锁通讯频道,而我就当这次赌局没有发生过,这对大家都好。」 「雷恩,赌博的乐趣就在于它的危险性。不管怎么说,你今天让我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我还是玩得很开心的。」说着,莱尔在对方惊怒交加的眼神中再次举起了枪,「可惜我不喜欢被人看到我输了的样子,所以我还是要送你『下线』了。」 在莱尔扣下扳机之后,原本坐在对面的雷恩就消失了,安明晦相信这一定不仅仅是像自己之前那样单纯地与星网断开连接,至于具体的情况……那就只有莱尔和拯救者集团内部的人才知道了。 解决掉了雷恩后,莱尔并没有立刻离开这间房间,而是用手点了点自己心脏的位置,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反正也要摘了,那就干脆用你再做个小玩具吧,希望新的玩具能让我玩得久一点。」 那神秘莫测的样子跟此刻闭着眼睛躺在他大腿上的鸵鸟先生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到此,影像就完全结束了。 全息投影消失,眼前再次变回了熟悉的客厅,安明晦回过头拍了拍不知道什么时候连耳朵也塞上了的莱尔,抬手替他摘掉了一只耳塞:「已经结束了,别再装睡了。」 装睡这种事,一旦被戳穿就显得格外尴尬,就像在谈恋爱之前莱尔也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事情是能让自己觉得尴尬的。 偏偏莱尔也不能拿敢戳穿他的安明晦怎么样,他只能绷着脸立刻删除掉这个不想再见到的录像文件。 作者有话要说:  安管家的工作日记: 看起来莱尔真的很不擅长谈恋爱 有时候觉得他好像有些过于紧张了 有些时候又会在意一些奇奇怪怪的方面 嗯……其实没必要这么紧张的吧 第139章 极恶之徒(11) 莱尔不觉得自己以前的行事作风有什么问题, 但是被安明晦这么直接地看见录像就有点问题了。 不仅被发现自己在这人面前跟在外人面前是两个模样, 被看见的还是翻车的现场。 在安明晦面前的莱尔是无害的小绵羊,l是有点诡计多端的狐狸,至于在外活动的liar,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不过好在安明晦已经习惯了主角的这个德性, 惊讶也只是一时的, 毕竟要说恋爱前后反差比这更大的也不是没有过。 「被我看到以前的样子就这么不高兴吗?」他看着莱尔依然一副像是要死了似的模样, 困惑地问, 「真的这么不想让我看的话,一开始告诉我就好了, 我不会勉强的。」 「没有。」缓慢地摇摇头, 在短暂的挣扎过后, 莱尔还是觉得需要给自己正名一下,于是强调道, 「只有这一次, 以前我从来没有出过这种情况。」 终于get到了莱尔在意了这么久的点是什么, 安明晦非常理解地摸摸他的头髮,安慰道:「这不是也挺好的吗,要是你赢了的话, 我就见不到你了。」 莱尔竟然觉得他说的特别有道理。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毕竟心脏只有一个, 但是谁都不能保证意外只有一次。」在劝告之后,他又笑着调侃了一句,「总不能下次再赌其他的器官吧?你要是把自己赌成了一个空壳子, 那我就不喜欢你了。」 真是反了天了,自己制造出来的机器人竟然说要不喜欢自己。 上一次有人敢威胁莱尔,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前了,到现在骨灰可能都不知道被扔在哪了。 「别用这种话威胁我。」他依然躺在安明晦的腿上没有起来,只是翻了个身,正面对着安明晦平坦的小腹,说出来的话没有任何气势可言,「反正我不管怎么样都会答应的。」 他总不能说听见安明晦用这种事情威胁自己会觉得有点害怕。 「但是一般有点危机感不是会更有效吗?」安明晦并没有在意,笑着捏了捏莱尔还有点红的耳朵,「如果以后再任性妄为又不好好听话,你的男朋友可能会生气然后离家出走的。」 「别再说了,」莱尔闷闷地道,「我连接星网用的id屏蔽器和其他东西的启动所有权都转换给你了,帐户支付权限也一样,连睡眠舱录入的都是你的生物密钥,我就算想做什么也做不了。」
第241页 为了这个机器人叫起来习惯,他打破了自己二十几年来都没给自己一个正式的名字的习惯,把莱尔这个名字彻底作为了个人标志,还把几乎可以说是等同于性命的各种设备的启用权限送出去了,如果安明晦哪天想要向联邦检举他的存在,那么他可以说是没有了任何反抗的余地,只能等着被送入监狱然后处以死刑。 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权限的安明晦困惑地问:「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分钟之前。」在这个机器人用「不喜欢」来威胁他的五秒钟之后。 因为所有的这一切软体或硬体都是莱尔自己制作的,而在今天之前他就已经把安明晦的权限添加到那些项目里了,刚才他做的只是把自己的权限从中删除了而已,所以才能这么快完成。 安明晦先是感到惊讶,然后又忍不住笑了:「虽然我不太懂,但是这些应该都是价值无法用金钱测量的东西吧?突然就送了我这么大的礼,我好像也没什么能作为回礼的东西。」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把什么都给出去,这看起来就好像是新婚之后上交私房钱和银行卡密码一样。 「你只要好好待着就行了。」最好是每天在屋子里买买东西看看电影,只要别真的像说的那样「离家出走」就行。 「但是其实不需要这样的,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提出想看那个录像也是为了让你注意不要再做些对自己不利的事,没有强迫你的意思。之后还是把这些权限收回去吧,不然你也会很不习惯的。」他确实没想到莱尔会这么做,感动归感动,但也没有真的收下这些馈赠的意思,「我希望我们之间可以好好的,单方面把权限集中在我身上的话,如果以后引起矛盾就不好了。」 安明晦这是基于基本的常识给出的结论,他觉得就算是恋爱关系自己也不该真的像是饲养员一样把莱尔管束到这个地步,却没想到他提出了这样明显对莱尔更有利的建议,反而让莱尔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 「你是在说我会后悔吗?如果我真的有把给出去的条件收回的习惯,那这颗心脏也不会在你身上了。」用手撑着身体坐起来,莱尔转而撑住安明晦的肩膀,非常干脆地坐在了他的腿上,张开跪坐在两侧的双腿夹着安明晦的腰身,这个姿势让他比安明晦高出了一截,于是便低着头,微微眯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偶尔会像现在这样不解风情的机器人,「我是不会回收那些权限的。我不相信任何口头上的保证,所以我也不喜欢给出只有语言上的承诺,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真正确保我会遵守跟你的约定,这都不想要,你是不是真的有点傻啊?」 突然被这么说了一通,安明晦觉得自己有点无辜,正要开口说话,就被莱尔给捂住了嘴。 眼看安明晦一副还要反驳的样子,莱尔觉得自己快气死了,气到耳朵都已经整个红透了。 「你到底懂不懂啊?」他咬牙切齿地说着,却因为音量太小而显得完全没有了气势,「你一定要我说,我被你迷得已经没有脑子了,只有通过这样我才能确定你不会突然离开我,这样你才高兴吗?!还是说你觉得我的全部身家值不上买你一个占领权?那你倒是告诉我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啊!我三天之内就给你拿来可以吗?!」 按照这个人的性格,在知道自己拥有了他的一切权限,而且一旦离开他就会失去所有的金钱和生存筹码,那就一定不会从他身边离开,因为这个机器人就是这么又傻又软和的性格。 他一直都讨厌好人,而且格外喜欢看那些不知天高地厚一心以为正义必胜的傢伙露出失魂落魄的表情,在这样的人面前证明正义和公平说到底都是易碎品的事实会让他很愉快。 可是他怎么就这么喜欢安明晦。以前作为「l」与安明晦说话时,他有很多次都会故意在这个人面前提起一些骯脏又罪恶,最终却被粉饰太平的事实,但是这个人每次听过之后只是会暂时露出嘆息的神情,然后很快又再次微笑起来。这个人到底是怎么能做到既相信正义的无能,又始终心怀善意的? 他还问过安明晦,明知道自己是恶名昭彰的罪犯,怎么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与自己说话。 那时候安明晦回答他:「其实每个人都是自私的,虽然恶行不值得提倡,但是比起用各种理由来掩饰自己的罪行而且毫无自觉的人,我觉得像你这样坦然而且又能好好交流的对象还是要更好一些。」 「你只是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而已,如果我作为联邦的官员因为无法抓捕你而被撤职,这也只能怪我的能力不足以抓住你,而不该怪你害我失去工作吧。在联邦完全没有办法制裁你的情况下,我觉得你没有引起更多的骚乱已经是一种节制了,从这个角度来说也许我反而应该感谢你放过我们一条生路呢?」 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在他面前讲过哪怕一句大道理,也没说过他的某些做法是错的,而只是会无奈地看着他,说:虽然不好干涉你的做法,但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这样做。 最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吃这一套,那些被安明晦建议过不要做的事,他最后真的一件都没有付诸实践。 面前这个人,自顾自地把他迷住,让他像是个傻子一样听话得不可思议,然后现在又摆出这样一副无辜的表情,看着真是可恨。
第242页 「所以说是为了要绑住我才这样做的?」顺手扶着莱尔的腰避免他不小心摔下去,安明晦现在确实是一副无辜中带着点迷茫的表情,看得莱尔牙根痒痒,「莱尔,我之前只是吓吓你,不会真的离家出走的,毕竟我自己姑且也算是一个违禁品,怎么会真的随便乱跑。」 「我说了我不收口头承诺,给你了你就收着,我又不是没了这点东西就会死。」 还有一些事情莱尔暂时还不好意思说出口:他不久前刚刚买下了一个风景优美、气候宜人的星球,居民不多,适合发展旅游业和农耕,还适合移居。 以后liar出现在新闻头条的机会大概不多了,因为liar本人已经准备带着自己做的傻机器人去隐居种地了。 至于现在…… 莱尔低下头,毫不犹豫地亲吻上了安明晦的嘴唇,同时手也开始一个个地解他的衣服扣子,如果在这个过程中他不是死死闭着眼睛的可能会更有气势。 至于现在他还是得先把这个人真正地吃进肚子里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未来农业带师的工作日记: 我的机器人是真的傻 可能是当初做的时候有哪块晶片没做好 但是要是有人打我的机器人的主意…… 呵呵 第140章 极恶之徒(12) 安明晦发现莱尔总是很喜欢懒洋洋地靠在自己身上, 大多数时候都不会特意进行什么交谈, 就在他看书的时候与他背靠背坐着闭目养神就能过上一下午。 虽然说莱尔早就不再经常制作或开发一些新的小玩意,但是明显这个人在他们真正做过了之后就开始变得越来越懒, 到现在除了做做手办之外, 安明晦就几乎看不见他再进工作室摆弄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零件。 「你这是要提前退休了吗?会不会有点太早了?」他偏过头,无奈地询问靠在自己身后的人。 「不然呢, 你想让我去做软体还是什么别的违禁用品?那些都是用来侵入系统、篡改信息或者杀人的, 我现在可是良民。」 ——你说这话真的一点都不心虚吗? 兴许是安明晦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于明显了, 莱尔到底还是说了实话:「别看了, 我最近在准备一个新的东西,还在构建阶段, 没这么快上手。」 「以前都没见过你做东西之前还要先构思这么久, 这次是要做什么?」顺手揉了揉莱尔的头髮当做夸奖, 安明晦好奇地多问了一句。 「……你就这么喜欢刨根问底吗?」莱尔嘆了口气, 不情不愿地继续回答,「之前给你的那个小游戏的通关奖品。到此为止,你再问下去我也不会再告诉你更多东西了。」 本来安明晦真的没打算问, 但是看莱尔一副这么在意的样子,他就不禁笑着捏了下对方的脸颊:「这么神秘,一点消息都不透露给我,万一做出来之后我不喜欢怎么办?」 然而莱尔回答得却非常斩钉截铁:「你不可能不喜欢。」 ——这次的东西要是真的敢不喜欢你就完蛋了, 这可不是做两三次能给你混过去的,至少也要两位数以上。 「好吧,那我就先期待着了。不过你可能要暂时停止你的构思, 我们该出发去港口了。」见莱尔的态度这么坚定,安明晦也就不再多问,只是提醒他了一下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前几天还总是催别人快点把东西送到,现在终于到了反而不着急了?」 是的,昨天莱尔购买的用于星际旅行的飞船终于到货并且可以使用了,因为购买这种东西需要很多复杂的手续,虽然莱尔用各种手段走了不少捷径,但是从下单到把东西送到还是要等待一段时间。 而他们今天就要乘坐这艘私人飞船前去莱尔购买的那颗星球,据莱尔的说法是留在首都星事情太多了,偶尔可能还会有找上门来的军部人员,一个一个处理很麻烦,干脆换个地方居住。 看起来像是临时起意的主意,安明晦倒是没想到莱尔的行动力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强上许多,在跟他索要支付授权购买飞船的时候,就已经连他们移居之后要居住的房屋都置办好了。 当时在看着莱尔挑选飞船时,安明晦发出了这样的感慨:「你真是比我想像中还要有钱得多啊。」 「你在说什么,现在我一分钱都没有,有钱的是你。」说话的同时,莱尔还瞥了他一眼,「这么长时间你都没确认过帐户上的金额数目吗?」 「我没有注意。」不过想想好像也不该惊讶,按照莱尔那让人望而却步的黑客技术来说,大概整个联邦所有人的个人帐户对于他而言都和公共帐户没有区别,而现有的这些应该还只是他之前出售一些随手制作的小东西的收入。 如今才几天的功夫,他们竟然已经要准备搬到另一个星球上了,而且看起来莱尔的适应性比他还要强,与过去的罪犯身份彻底告别也完全没有一丝为之感慨的意思,反而认真地在看网络上一些打理花园的攻略,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居家又无害。 「那就走吧,正好有的事趁早解决还比较省心。」关掉了自己的终端页面,莱尔伸着懒腰站起身,开始指挥家里的搬运用小机器人把整理好的一箱箱东西搬到外面的悬浮车上,自己则是亲自抱了两个密封箱与安明晦并肩走了出去。 这两个箱子里装的都是这段时间下来做的人偶,从不同姿势改变到不同的服装造型,最近好像还打算把新的人偶做成可互动式的……安明晦自己看着都觉得尴尬,但莱尔依然很热衷于此。
第243页 坐上悬浮车之后,莱尔一边继续打开终端查看打理花园的指南,一边随口道:「暂时把a30,i05,d89还有整个b编号的使用权开给我,我想处理一点东西。」 安明晦没有多问就直接开放了使用权,因为莱尔使用的那些东西都太过于复杂了,就算他有机器人晶片存储的大数据在,也还是很难搞懂这都是些什么。 其实他还是觉得没必要把这些权限都放在自己一个人手里,只是莱尔始终坚持这么做,他也没什么办法。 最终踏上的飞船,比安明晦想像中还要夸张,光从外表的大小来看比之中小规模的客运飞船也差不了太多,只给他们两个人乘坐实在是有点夸张了,也不知道莱尔为什么要买下这种型号的飞船。 从首都星前往他们要去的星球一共需要经过两天一夜的时间,控制飞船的方法安明晦还是知道的,加上机器人本身对于休眠没有特别的需求,所以他最初是提议由自己来控制飞船航行的,但是被莱尔拒绝了。 「你就坐在那随便干点什么吧,去星网上玩玩游戏或者暂时休眠都可以,到了之后我会把你叫醒的。」莱尔坐在驾驶位上一边摆弄着面前复杂的操作台,一边对他摆摆手,「有智能巡航系统,我也只是偶尔观测一下情况,用不着这么操心。」 因为莱尔的态度看起来太过坚持,安明晦就没再多说什么,想了想,也就接纳了莱尔的提议,自己连接到星网上到处逛逛,毕竟对于这个时代他还是有很多感兴趣的方面。 星际旅行中的生活跟平时也差不太多,连接星网、与莱尔说说话或者看看窗外的景象,偶尔休眠一段时间。 经过了27个小时之后,安明晦是被一阵强烈的震感从休眠模式中激活的,当他睁开眼睛时,从莱尔面前的驾驶舱面板上看到了飞船的雷达监测信号:他们的飞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被十几个代表着陌生飞行物的红点所包围了,而刚才的震动是因为有攻击落在飞船的能量护罩上。 他下意识看向旁边的传感屏幕,那上面展示着飞船之外的景象,虽然没有进行调整时的视野有限,但也足够让他看清楚包围在外面的飞船全部都是装载有重武器的武装飞船,其中一部分印有联邦军部的标志,还有一些上面竟然印的是拯救者集团的标志。 安明晦第一反应是自己的时间又到了,难道这个世界要结束在这里了? 「醒了?」莱尔的表情看起来很平淡,似乎对于这种情况并不感觉到意外,只是随口与他说,「表情别这么凝重,又不是什么大事。去看看你刚才看到一半的那本书,一会儿就结束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莱尔用终端调出了自己以前常用的智能控制面板,很快地开出了十几个虚拟数据面板在自己面前铺开,双眼快速地扫视着上面数量令人头皮发麻且不断改变的数值,手下也在飞船的控制面板上按了几下,打开了飞船自带的信号交互频道。 双眼并未离开那些飞快跃动的数据,莱尔一只手把对讲装置举到自己嘴边,另一只手还在虚拟键盘上快速地输入指令,漫不经心地开口道:「这里是t-7848号飞船,特此声明我方没有任何违反星际旅行法案的行为,请各位停止攻击并立刻撤离,否则我方将考虑採取正当防卫手段。」 虽然在交互频道发言,但是莱尔却并没有打开舱内播音器,显然是根本没打算听对面那些傢伙的回话。 「万分抱歉,这边的传讯装置有轻微故障,我方无法接收外来讯息,我再次声明,请在十秒钟之内立刻撤离,否则我方将採取正当防卫手段。」 十秒钟,不管对方有没有撤退的意思,这么短的时间都是绝不可能够这么多重型武装飞船撤离到安全距离之外的。 「现在开始计时。十、九……」 嘴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倒数着,每一个数字间隔的时间都长短不一,但莱尔显然并不在意这个,此时他没有拿着对讲装置的那只手还在以惊人地速度在输入指令,安明晦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是却能看到他的神态。 随着倒计时的展开,莱尔逐渐露出了充满愉快意味的笑容,但是那笑容并不像是在跟安明晦说话时那样的笑,而是充斥着嘲笑与恶意,像是在看着一群自投罗网还不自知的低等生命体一般。 甚至就连他倒数时的声音都渐渐地带上了笑意,语调也在一点点发生着改变,有时候会刻意地拉长,显出说不清的讽刺意味,听着就让人有种不好的预感。 显然那些前来围堵的人也清楚莱尔的危险性,在莱尔倒计时的时候,安明晦已经看到外面的那些飞船有了动作,装载的能量炮已经开始充能,在三十秒钟之内就会开启射击。 「二、一……倒计时结束。各位喜欢以多欺少、恃强凌弱的阁下,你们喜欢看烟花吗?」 随着莱尔的话音落下,距离他们最近的那一艘飞船轰然炸裂,飞船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让临近的两艘飞船也受到了干扰,能量罩被冲破,船体也因强烈的冲击而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而这才仅仅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每间隔两到三秒就会有一艘飞船自发炸裂,而他们所在的这艘飞船位于中间不远不近的位置,受到的些许余波影响也尽数被能量罩所挡下。 莱尔端坐于驾驶位上,带着阴森的笑意向对讲装置说:「安全系统这么脆弱的飞船,也敢开到我面前,真让我想为各位的勇气鼓掌。」
第244页 即使看不到那些飞船中的人,安明晦也完全能够想像到剩下的几艘飞船里面的人此刻有多么恐惧与绝望——眼睁睁看着爆炸一个接一个发生,而且逐渐接近自己却无法阻挡,这是多么可怕的事。 一共十三艘飞船,无一倖免。 作者有话要说:  安管家的工作日记: 今天我还以为我又要死了…… 莱尔确实是很厉害的人 但是这个脾气我也确实不好评价…… 而且有时候喜欢乱来的习惯也没法夸奖 第141章 极恶之徒(13) 一切都结束了, 飞船再次沿着设定好的飞行轨道前进, 莱尔设置好了行驶方案后,瞥了一眼站在旁边还有些发愣的安明晦。 「你刚才在胡思乱想什么?」他有点不满地问, 虽然刚才他几乎没有任何一个瞬间是空闲的, 但还是注意到了安明晦当时的神情,「你以为我会什么都没准备好就把你拉出来送死吗?」 一开始就是他特意放出去的消息, 让拯救者集团的人知道他会途径这个方位, 因为在彻底搬家之前他想解决掉这个翻不起什么波浪的隐患, 考虑到比起自己找上门还是让对方自己来送死比较方便快捷, 最后才会选用了这样的方案。 对方会跟联邦军部联手也没有让莱尔感到惊讶,他并不是那些喜欢分清黑白的普通群众, 犯罪集团和军部联手这种事情也没有听上去那么不可思议——只要有足够大的利益或者动力, 世界上没有哪两个组织是绝对不可能合作的。 因为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 所以莱尔也没有提前跟安明晦说过, 一直到看见安明晦露出担忧的神情,他才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提前告诉这个人一下,省得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倒不是……」安明晦无奈地摆摆手, 「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的能力。」只不过是习惯了每一次突如其来的死亡,而且按照之前的经验来看,他的死亡不是小心谨慎就能避免的,那更多的是一种超脱人力之外的必然事件。 「也许你以前有一些其他的看法, 但是从现在开始你得按照我说的来记住。」莱尔从驾驶位上站起来,一手从安明晦耳侧撑在他身后的墙上,微微眯起眼睛, 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在我死透了之前,你不需要考虑任何有关死亡的事情,一点都不需要。就算是我真的死了,你也只要考虑把我的尸体怎么处理就够了,而你不可能有任何事。」 也许是因为刚刚才经歷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莱尔此刻的眼神看起来与平时不太一样,比平日里要多出了许多的锐利和疯狂,那极度偏执的眼神看起来像是随时会把他一口吞下去一样。 愣了愣,安明晦笑了一声,然后温和地问:「这么有自信吗?可是世界上有那么多预测不到的意外,比如要是我们乘坐的飞船下一秒就爆炸了,那怎么办呢?」 「就算是那样我也会把你从地狱里抓回来的。」听了他的反问,莱尔笑了起来,那笑容看起来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带着浓郁到无法稀释的爱意,说出口的话也是常人难以理解的,「你知道的,我是个坏人。是你自己选择走到这一步的,我给过你很多次后悔的机会,安,你永远都没有机会摆脱我了。」 「莱尔。」无奈地嘆了一口气,安明晦出声打断了现在状态不太对劲的莱尔,抬起手捏了捏对方的脸颊,让那颇为疯狂的表情被捏得变了形,反而显得有些好笑,他温声问,「如果我想要分手的话,你会下手杀掉我吗?还是说把我关起来?」 莱尔想点头告诉他:当然,我会把你关在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然后你的世界里就只能有我了,想都不要想甩开我。 但现实是他不但说不出口,甚至连点点头都显得无比艰难。 因为他明知道自己做不到的。 就算真的走到了那一步,他也做不到把这个人关起来,因为他的心理还没有强大到足以面对来自这个人的仇恨与冷眼,甚至都不需要到这一步,这个人或许只需要软下声音来好好地恳求自己几句,自己就已经忍不住把他放出去了。 于是他最后给出的回答是:「我会把你的记忆全部删除,然后重头开始。」 「如果我求你不要删除我的记忆呢?」 「……」又一次被问得语塞,莱尔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要被这个人给气死。 心里觉得这人是在故意跟自己抬槓,于是莱尔也不再回答安明晦的问题,只是把人按在墙上,凑上前兇狠地咬上了那总是能把他说得没办法的嘴唇。 ——有些问题不该问的就不要问,难道非要让我把自己说得像是个被甩了也无能为力的可怜虫一样才满意吗?! 安抚似的拍了拍莱尔的背,安明晦并没有拒绝这个有点暴躁但是却又小心翼翼的亲吻,温存了一会儿后才开口道:「好了,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的,问这个问题也只是想让你不要太骄傲,免得哪天真的出了预料不到的意外后悔都来不及,没有别的意思。」 「你这个人比我还要混蛋。」莱尔抱着他的腰,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闷闷地如此说道。 他也不过就是喜欢随便拿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取乐而已,这人倒好,仗着别人喜欢他简直要无法无天了,什么话都敢随便说出来,也不想想听的人有多难作答。 当初在制作这个机器人的身体外形时,因为在制作的过程中实在是太过于得心应手,几乎不需要考虑,就好像这个机器人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早就融入了他的大脑,而最终制作出来的成品也确实让他看起来非常顺眼,一次性做好后几乎找不出任何一个想要修改的地方,所以莱尔当时还兴味地想过:简直像是在制作自己的梦中情人一样,可惜自己从来都没有过那种东西。
第245页 当时怎么可能想得到做出来的还真的是自己的梦中情人,而且还能像现在这样把自己迷得什么都顾不上了。 「嗯,是我不好,以后不会再举这样的例子了。」 听了这样温言软语的安慰,莱尔又觉得自己的心脏开始出故障了,果然人为制造的东西还是比不上原装的好用,成天动不动就出故障,跳得这么快像是要爆炸了一样。 就这样安静地抱了一会儿,安明晦听见拥抱着自己的人低声说:「你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再过分都无所谓,除了分手。」 「算我求你了,不准离开我。」 安明晦猜,莱尔应该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低声下气地跟人说过话,更不要提向他人乞求些什么。虽然请求的句式和命令的句式混杂在一起感觉有点奇怪,但至少足够让他领略到莱尔的认真程度了。 「我要是不在了,那谁来做你的专属模特呢?」他回抱着莱尔,笑了几声后接着说,「虽然我觉得你做的那些人偶已经够多了,但是你不是还想做更多的吗?就算是为了给你提供新的灵感,我也不会离开的。别这么担心了,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你这么认真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 像这样抱在一起的亲密状态很容易擦枪走火,虽然安明晦向来是对这方面比较迟钝,但是耐不住他的男朋友总是在这方面很有兴致。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莱尔是因为一时兴起才会制造自己的,安明晦会怀疑他用那样高端的技术手段制造一个拟真程度超过百分之九十五的机器人,是本来就存了不良的居心。 这次意外是以一次在驾驶室的胡闹告终的,安明晦曾试图提议回去房间里在做,但是莱尔并不想绕这个圈子。 *** 莱尔在新的星球置办的新家让安明晦在第一眼看到时脚步停顿了片刻,然后站在原地看着小机器人来来回回地往屋子里搬运东西,无奈地对莱尔说:「你是觉得我以前太过空闲了,才买了这么大的房子吗?」 楼高三层,粗略估计占地少说也有几百平,这样一个修缮精緻的宅邸通常会让人生出满足感,但是安明晦早就习惯了住在各种各样的地方,甚至皇宫也都住过了,现在看到这样大小的房屋第一反应只会想到打扫时的工作量。 这样的屋子就算是控制清洁系统进行打扫也要很长时间吧。 「我会做几个机器人负责这些事的。」莱尔回答得很快,显然是早就已经想好了方案,同时还动作轻快地抱着那两箱手办向屋里走去,「你就不用操心这些东西了。」 谁能想到以前那个让整个联邦都感到头疼的liar,现在做着这些琐碎的东西——又是手办又是清扫机器人,完全没有了星际罪犯的架势。 安明晦跟在莱尔身边一起走进去,打开箱子帮他摆放好箱子里那些手办,然后又看到他从另一个单独的箱子里面拎起了几个小袋子,仔细瞧瞧好像是植物的种子。 「你喜欢种花还是树?」莱尔问得很认真,问的时候还在继续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又一个的小工具,这些跟他平时使用的那些一看就知道造价不菲的复杂小道具不同,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全都是最基础的园艺用品。 「……」沉默了片刻,安明晦才回答,「我都好。」 「那就都种几个。」 安明晦坐在沙发上,目送莱尔抱着一箱子东西走向花园,又转头看了看还在里里外外忙个不停的搬运机器人,一时间竟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农业带师的工作日记: 废了这么多功夫,今天终于算是搬好家了 之后玩偶要摆到专门的收藏室 种子也要尽早种下 从今天开始liar就正式死亡了 算是为了那个傻机器人死的,也挺好的吧 第142章 极恶之徒(14) 一转眼的功夫, 都已经过了快要两年了。 这两年以来, 生活一直平静得不可思议,莱尔也如当初所说的那样, 再也没有以liar的身份活动过, 也正因为这样,近年来星网上的人们纷纷猜测liar是已经被抓捕落网, 甚至还有人猜测他已经死了。 安明晦在星网上看过来自不同人编造的, 莱尔的各种五花八门的行踪或者死法, 觉得既好笑又无奈。 果然, 比起相信liar是金盆洗手了,人们还是宁可相信他是死了。 但事实就是莱尔这两年一直忙着打理花园或者制作那份他一早就给出承诺的神秘礼物, 剩下的所有空闲时间都被用来跟安明晦厮混, 根本没有那个空闲去理会星网上的那些人怎么说。 嗯……严格地说所谓的空闲时间里的厮混可能才是占据了莱尔大多数时间的那一项, 其他的才是附带品。 今天也一样, 安明晦坐在一楼的沙发上着一本书,莱尔就枕着他的大腿,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搭在沙发另一侧的扶手上, 抓着他的一只手,懒洋洋地把玩着手指就已经玩了快要一个下午。 「你啊,说好了要送给我通关礼物,但是每天都这么不务正业是不是不太好?」他捏了捏莱尔的指尖, 笑着问。 「早就做完了,现在在测试阶段,反正早晚会给你的。」但是能多拖一段时间也很好, 「说到这个,你喜欢游戏吗?」 「游戏?不算特别热衷,不过也还是挺喜欢的吧。」安明晦回答后,笑着反问了一句,「突然这么问,你给我准备的礼物是一款游戏吗?」
第246页 「算是吧,我不太喜欢,但应该会合你的口味。」说完,莱尔把安明晦的手拉到自己面前,张嘴咬住了他食指的指尖,「不过你这个人讨厌的东西也不多,最后的成品不管给你做成什么样你都能适应得了吧。」 「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自己反而不喜欢?」安明晦有些好奇,也没有制止他咬着自己手指的举动,继续着闲聊的谈话节奏,「这不是很可惜吗?我还期待着可以跟你一起去玩游戏呢,在制作的时候也加入你自己的喜好不也很好吗?」 「你觉得自己玩自己做的游戏会有什么乐趣吗?你平时玩的体验式悬疑游戏会在开场时告诉你答案吗?」莱尔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作为惩罚再次咬了一口他的指尖,末了又舔了舔自己咬出来的浅浅痕迹,「而且我对那个游戏没有任何期待,如果想让我开心你不如晚些管我要成品。」 「所以你要送给我的是一款悬疑向的剧情游戏吗?那我要开始期待了。」他笑了笑,越发地想知道莱尔亲手做出来的会是什么样的一款游戏,「连你都花了这么长时间,看起来制作游戏真的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 「也没那么复杂。」如果单说游戏本身的运载和框架,那不如评价为再简单不过,「我只是不喜欢做npc而已,太烦了。」 那些个npc,光是想想就让他烦躁,但是偏偏又不可或缺。 「虽然我也不想催你,但是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快点做完比较好。」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突然因为某些不可预测的原因死去。 莱尔并没有立刻回復他的这句话,而是在间隔了大约五分钟之后,才突然抬起手拿掉了他手上正在看的那本书,保持着这样正面朝上仰卧的姿势望着上方那张已经熟悉到融入骨血的面容。 因为角度的原因,在他的视野中安明晦的脸是向左边横过来的,正上方则是散发着柔和的暖黄色光线的顶灯,而安明晦正耐心地看过来,以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 「你其实不喜欢我的脾气吧?」他冷不丁地问道,「就像市面上那些伴侣机器人一样,如果能自主设定或者选择性格,你肯定不会设定成我这种样子。」 不明白莱尔怎么会突然说起这种话题,但安明晦还是耐心地将这个话题继续说了下去:「我没有不喜欢你的脾气,不过你突然这么说,那你觉得我会喜欢什么样的性格?」 「不知道。」回答得很干脆,事实也就是这样,他要是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的话那倒好了,「应该是个好人吧。」 这么宽泛的答案,说了也像是没说一样。 「可是好人也会有阴暗的一面,坏人也会有讨人喜欢的时候,我觉得凭好坏来区分性格不太合适。」他笑着摇摇头,抬手弹了一下莱尔的额头,否认了他的观点,「我喜欢的性格就是与我谈恋爱的人的样子。我觉得是先有了喜欢的人,才会有喜欢的性格的,如果要把顺序颠倒过来好像不太可行。」 莱尔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好像是在试图从中看出他有没有在说谎或者敷衍自己。 虽然说他明知道安明晦是从来不会刻意说这种谎言的,但有些事情也不是一句「明知道」就能放心的。 安明晦也任由莱尔这样看着,过了一会儿,原本躺在他腿上的人坐起了身,然后调整了一下姿势,变成面向他坐着的姿态,伸出手臂拥抱住了他,那双手用了很大的力,大到如果他现在是一个普通人类的人体的话可能会觉得憋闷的程度。 他听见拥抱着他的莱尔在耳边轻声说:「虽然我也觉得我自己性格不太好,可我还是喜欢你。」 「以前一直用liar的身份做各种事,因为我觉得如果真的遇上比我还要有能力、足以把我抓起来的对手,那么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做了事之后被报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从我七岁第一次作案的时候就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虽然我也不觉得自己真的会死。」 「可是后来莫名其妙就被你勾住了,要是真的死了就真的看不到你了,我有时候睡觉都会梦到自己死了之后被一把火烧掉,然后你被联邦销毁,或者被其他什么人带回去,成了别人的伴侣,没几天就再也不记得我了。我连自己的心脏都赌得起,可是这个我一点也不敢赌。所以我开始怕死了,所以就再也没有liar了。」 明明只是简单的概括,可是莱尔在说到自己的那些梦的时候,安明晦还是感觉到了他声音中细小的颤抖,不过也只是安慰地回抱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立刻说话,耐心地听他把话继续说完。 「如果你遇到了更喜欢的性格,能不能别急着跟我一拍两散?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可以让自己变成你喜欢的那种性格。」除了在一开始刻意伪装的那段时间之外,莱尔几乎从来没有说过这样脆弱而焦虑的话,现在的他看起来反而有几分像是最开始那个莱尔,没有安全感,自卑又怯懦,总是会轻轻地揪着安明晦的衣摆,「……不要放弃我。」 「我看起来真的这么让人没有安全感吗?」安明晦安抚地摸了摸莱尔的头,说话时的语气也带着几分无奈,但是又足够的温和,「你不用变成任何性格,而且你担心的那些也不会发生,我觉得不管是遇到了什么样的人,我都没有理由放弃另一个陪了我这么久的人。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那说明我才是个很差的人,到那时候应该是你先放弃我才对。」
第247页 「……我要是能放弃你就不会说这些丢人现眼的话了。」 「好了,我不会放弃你的,这样可以了吗?再说下去的话我担心你要哭出来了,还是笑一笑吧,难得长了这么好看的脸,笑的时候会更好看,说不定那样就能迷得我捨不得放弃你了。」 就算不去看,莱尔也想像得到现在安明晦脸上的表情,肯定是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看起来柔软又温暖:「……我以前本来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天使这种东西存在的。」 「嗯?那么你后来发现天使存在了吗?」惊讶地眨了眨眼睛,他还以为这个世界是唯物的世界呢,「那我还真想看一看。」 「……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是聪明还是真的傻。」 无语地嘀咕过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不再说话,莱尔又保持这样拥抱的姿势半晌,随后才不太情愿地松开了手,拉着他站起身:「走吧,提前把你催的礼物给你。」 「不是还在测试阶段吗?」 「听不出来是藉口吗?」这么说着,莱尔一边拉着他上楼,一边低声抱怨着,「这是我做过最差的东西之一。」 莱尔制作的大概是一款以独立主机为载体的游戏,这样安明晦就说得通为什么他自从搬到这个新家之后就一直不准自己去看二楼的那间独立工作室。 果然,最后莱尔确实拉着他来到了那间工作室的门口,然后再次万分不情愿地嘆了一口气,抬手打开了门,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放在工作檯上的头戴式终端载体:「就是那个,直接戴上就行了,跟市面上的游戏机一样的用法。」 于是安明晦顺从地坐在工作檯前,稍微摆弄了一下那个形状有点类似眼镜的崭新游戏终端,然后将其戴好。 「准备好了?那我启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安管家的工作日记: 嗯…… 我真的看起来很像是会始乱终弃的人吗? 应该不会吧? 第143章 女巫之夜 任务进程:10 执行者:安明晦 当前世界身份:玩家、女巫 任务目标:通关游戏 任务流程:详见游戏内说明卡 备註:游戏愉快 *** 错愕地盯着面前的任务面板,安明晦又转而看向了自己所处的这个房间——没有门窗, 没有家具, 身后是巨大的显示屏, 屋子两侧整齐地排列着八个空的圆柱状容器。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虽然说上一次仅仅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但是这么独特的房间他还是有印象的。 只不过这一次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任务面板在他后又持续了一段时间,然后就消失了。他走到那几个奇怪的容器面前, 抬起手摸了摸那像是玻璃一样的外壳, 入手的感觉很凉, 质感光滑,但是里面什么都没有。 这个房间并不算很大,一眼就可以看得清楚明白, 这几个容器暂时也看不出任何端倪,于是安明晦就转身来到了显示屏前, 从黑着的屏幕上撕下了一张被粘在上面的纸条, 仔细地起上面的每一个文字。 *** 欢迎来到属于我们的最终关卡。 您在本游戏中获得的角色卡是「女巫」, 初始道具为毒药与解药, 不可丢弃,不可转移。 毒药会杀死被您选中的对象,解药则会护佑您选择的对象平安无事, 它们最终所起到的作用, 取决于您的选择。 这是一个受到诅咒的世界,它在逐渐崩毁,而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种不受期待的存在, 那就是狼。与狼相对的,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神眷者,神眷者擅长寻觅狼的踪迹。 神眷者的生存与否与您的通关结果挂钩,所以您可以选择使用您的能力去帮助这个世界,保留神眷者,杀死不应该存在的狼,或是做您想做的其他任何事。 还请千万不要感到紧张,本世界仅仅是为您而设计的一款游戏而已,您的唯一任务只是尽情地享受这个即将崩塌的世界,做出您心仪的选择。走向您想看到的结局。 毕竟,世界上不存在真正的正确答案,身为一款游戏,取悦您才是本世界存在的唯一目的。 *** 游戏? 安明晦皱着眉看着手里的这张纸条,一时间感到非常迷惑。他还记得在来到这里的前一秒,是莱尔在提醒自己要启动游戏了,而就像这张纸条上所说的,按理说他现在应该是身处于莱尔制作的那款游戏之中,可是为什么会出现任务面板? 而且…… 试着按照之前玩游戏时的经验进行操作后,安明晦发现在这里是无法唿出退出按键的,也就是说即使这真的是一个游戏,那么至少在通关之前他可能都是没办法主动退出游戏的。 至于通关之后是否能够退出,这也没人能说得准。 不仅如此,他在身为人工智慧的时候可以调取的资料库等功能也统统失效,此时的他可以说完全是一个游戏中的普通玩家。 虽然没有退出选项,但是他却可以打开道具栏和游戏ai附带的笔记本功能。 从道具栏可以取出他初始获得的两个道具,但是这两样东西的样子跟他想像中有些区别,名字虽然叫毒药与解药,但实际外观却完全不是这样。 名为解药的道具是一朵盛放的红色鲜花,他看不出品种,只觉得这朵花看起来确实很漂亮。而名为毒药的道具是一柄锋利的匕首,刃上的寒光让人看得出这是足以致命的东西。
第248页 而笔记本目前还是空的,里面并没有什么其他提示,只是在他打开之后自动添加了这张纸条上的说明语而已。 不止这样,在他转过身的时候,发现显示屏所正对着的那面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扇门,他很确定在之前是没有的,而刚才也没有听到过任何声响,好像这扇门完全是悄无声息地突然出现的。 并没有急着出去,安明晦站在原地安静地理顺了一下思路。 这间屋子,是在他第一次与现在的那位开发者代理见面时的地点,那个时候虽然没有观察得很仔细,但是应该没有认错。 而按照常理来说,这里应该是莱尔所制作的游戏,而且在启动游戏之前他也没有任何「死亡」的徵兆,按理说是不应该脱离原世界的,但事实是新的任务面板出现了,而且内容也有了很大的差异。 如果假设这其中没有任何一个环节出现差错的话,那么也就是说一切都应该是按照合理的情况发展的。 莱尔为他设计了一款游戏,这款游戏中出现了新的任务面板,而且无法主动退出。 所以莱尔的身份是什么?他又是不是知道关于自己的这一系列任务的一些事情呢? 单纯的假想所能起到的作用毕竟是有限的,安明晦只简单整理了一下思路,就转身来到那扇神秘的门前,抬手将其打开。 ——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空。 这是安明晦在打开门后看到的第一个东西。 门外连接的并不是室内的其他空间,而是一个盘旋向下的阶梯,顺着楼梯向下,那里连接着的是一个圆盘似的广阔平台,从这里可以看到有两个人在平台上,而在这个平台中心又有着另一个向下的楼梯,连接着下面更大的圆形平台,想必再继续向下也还是这样的结构,这座建筑整体似乎呈现出了圆锥似的形状,而他所处的这个地方就像是一个竖直放置的圆锥最尖端的那个部位。 看不出这个建筑有多高,肉眼所能见到的建筑边际之外依然是看不见尽头的蓝天,这样宏伟的建筑的确是现实中难以得见的,要说是游戏中模拟出的景象还说得过去。 安明晦沿着楼梯走下去,待走近下一层的平台时,就看到两个人分别站在阶梯的两侧,似乎是特意等在这里准备迎接他的。 那两个人身上都穿着同样的灰色服装,脸上还有灰色的面具,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整张脸,就连眼睛处都没有丝毫缝隙,让人忍不住怀疑戴着这样的东西怎么能视物。 就连那黑色的短髮都几乎是完全一样的,两人唯一的区别是身前印着的数字不同,看到他走近了,站在左边那个胸口印着数字10的人抬起手打了招唿:「你是新来的女巫大人吧?我们是来接你的,以后要辛苦你陪我们一起住在这个鬼地方喽。」 「女巫大人啊……虽然好像也没错,但我还是更希望你们叫我的名字。」笑着向10号点点头,安明晦温和地进行了自我介绍,「我叫安明晦,刚刚来到这里,对于你们这里的一些规定和习俗还不了解,如果有什么做错的地方还请及时告诉我。我可以知道你们的名字吗?」 「我们没有名字哦。」10号似乎是个性格不错的人,虽然看不到表情,但是说话时的语气总是很和善开朗,「在这里的人都是没有名字的,你就直接用这个编号来叫我们就可以啦。」说着,他抬手指了指自己胸口的数字。 「没有名字?」 疑惑地重复了一遍,正当安明晦想继续追问下去时,站在另一边的一直沉默的11号突然开口道:「这里都是罪犯,所以没有名字。」 「是的是的,在监狱里名字是不通用的,只要有编号就够啦!」10号接着他的话茬解释下去,那样子看起来颇为活泼,像是个普通的少年,让人想不到他会和「罪犯」这种身份挂上关系,「还没跟你说,我们在的这个地方就是监狱,因为已经确定了狼就在我们这些人之中,所以就干脆一起被扔进监狱了。」 「虽然说是罪犯,不过类型还是不一样的,大体上编号越靠前的就越危险,你可以这样来判断。被认定为高危险性的傢伙是不被允许自由活动的,所以编号在我之前的那些傢伙平时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主动去招惹他们的话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带着安明晦走上下一层的台阶,10号热情地为他解释着这里的一些事情,「最上面那间就是你的房间,刚才我们在的那一层因为面积比较小所以也没建什么东西,往下是我们的居住区,再下面还有商店街,有什么想买的东西都可以到那边去找。」 「监狱里还有商店街吗?」安明晦感兴趣地问道。 「本来是没有的,不过考虑到要照顾新来的女巫大人,所以还是做了。说是商店街,实际上有什么看好的东西直接拿走就可以了,没有人特意守在那里的做交易的,平时我们自己也没什么要去那边拿的。」说完这些,10号摸着下巴附近面具的边缘思考了一会儿,才接着说,「大致上应该就是这些吧,之后如果想起来什么我还会补充的。总而言之这里的设定就是你要作为女巫大人跟我们这些危险的罪犯一起住在这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哦,不管是杀死狼,还是寻找神眷者,还是用「爱」感化我们这些傢伙,都没有问题。」 说到这里,10号又伸出一根手指,抵在自己的脸颊上做出一个顽皮的动作,配合着那张冰冷的灰色面具看起来还真是有点诡异,他笑嘻嘻地补充:「我个人推荐第三种玩法哦,虽然说只是npc,但是同时跟这么多人谈恋爱的机会可不多,而且我也想跟这么好看的女巫大人谈恋爱。」
第249页 这样的奇思妙想让安明晦不由得无奈地笑了出来,然而在他婉拒之前,11号便冷淡地开口道:「不要被他干扰,做你想做的就足够了。」 「在这个游戏里,你才是主角。」 眨了眨眼睛,安明晦笑着问:「因为是主角,所以在游戏的世界里做什么都可以吗?」 「是。」 「突然被这样优待我有点不太习惯。」以前拿到的剧本都是主角身边的恶毒反派,虽然说一直都没能真的做成,但是像这样被直接抬到主角的位置上还是第一次。 「总会习惯的。」 「嗯……说的也是。那你们呢?就这么直白地承认自己是npc吗?」 「有什么不妥吗?」 硬要说的话好像也没什么不妥,只是觉得多少还是有点怪怪的。 「好吧,」安明晦姑且接受了他们的说法,把目光投向逐渐走近的下层居住区,继续问出下一个问题,「那么既然是游戏,这里没有什么任务需要我来做吗?一般为了推进剧情或者娱乐性,游戏都会给主角安排任务的吧?」 「说得好像也对,不过我们这里没有任务能给你做。」10号苦恼地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点子,兴奋地说,「不然我给你临时颁布一个任务吧,你跟我谈恋爱,我就帮你一起找狼怎么样?」 真难为莱尔能做出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的npc来。 心里觉得有点好笑,安明晦随手揉了揉10号的脑袋:「所以如果不做任务的话你就不会帮我了?」 这个问题好像一下子把人问住了,10号纠结了半晌,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好像也不是。」 第144章 女巫之夜(2) 说话时他们已经走到了第三层的居住区, 放眼望去这一层四处都建着一个个外形相似的小房子, 房子外都按照各自的编号涂上了数字, 分布很凌乱,没什么规律,边缘的围墙附近设置有一些长椅之类的公共器具,比起上一层来说东西要多了不少, 但总体看起来还是非常冷清。 而原本在外面的人并不多, 大约有十来个,都穿着与他身边这两人一样的服装, 在他们走下来后齐刷刷地将视线投了过来, 那种视觉上的效果还是颇为瘆人的,至少安明晦觉得有点背后发毛。 「这一层就是我们住的地方了,虽然我们是可以自由活动的, 不过平时也没几个人愿意出来走动, 毕竟大家关系都不是很好, 而且出来也没什么事可做。」10号耸耸肩,显然对于这种情况并不惊讶,自顾自地继续为他说明, 「不过你是主角嘛,去跟他们说说话也不会被怎么样, 好好说的话他们会允许你进到屋子里的——虽然我觉得你就算不打招唿直接进也完全可以。要是想进到谁的房间的话最好找人陪你一起哦, 不然要是不小心被狼吃掉就不好了。」 因为空间结构摆在这里,每一层有什么基本都是一目了然的,所以作为嚮导的两人也没有带他在这一层逛逛, 而是直接带着他继续走向下一层。 「下面是我之前提到的那几位的房间,你也看到了吧,每一层的空间都会比之前的要大上很多,下面又只有九个房间,所以看起来就很空旷,而且每个房间之间距离也很远,要是想走上一圈还挺累人的。」 「他们不会离开房间。」11号简单地补充说明,「是硬性规定,如果你感兴趣只能主动过去找。」 就像10号说的那样,第四层比上一层面积还要大,但是建筑很少,看起来就格外的空荡,而那仅有的九个房间还均匀地分散在整个圆周上,彼此之间距离很远,要走上一圈还真的需要很长时间。 「再往下就是商店街了,说是商店街,其实下一层东西多得很,像是游乐场之类的也都有,是为了提供额外的游戏性特意设立的,都是免费的所以你可以随便玩。」 安明晦只跟着两个人在商店街的楼层简单逛了逛,因为面积确实太大所以想要逛完是不太可能的,所以在大致看了看之后他们就又返回了上层。 走到四层时,安明晦停下了脚步,然后笑着对前面两个跟着停下脚步回头看自己的人道谢:「好了,今天麻烦你们了,我大致了解这里的情况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想在这一层稍微看一下。」 「嗯?一上来就要在第四层探险吗?」10号惊讶地问,「你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有探险精神啊。」 「如果你是我的话,放着这么神秘的楼层在面前,会不想去看一看吗?」安明晦温和地反问。 「说的倒也是,不过你确定不要我们陪你吗,是免费的哦?」 「没关系,主角不是无所不能的吗?」安明晦笑着调侃了一句,「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一下——狼到底是什么?」 从一开始听到这些描述身份的名词时他就感到了熟悉,他记得这样的身份牌曾经被应用于某个很受欢迎的桌游,而且开始时被赋予的道具也符合他的印象,但是显然这一切又不能完全按照那个桌游来进行解释。 在他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对面的两个人同时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索该怎么样回答这个问题,很快,两个人又同时开口回答了他。 「狼就是没有存在价值的傢伙啊!」 「是该死的人。」 不一样的回答,但都是同样的抽象,同样的让人摸不到头脑。
第250页 虽然安明晦也没指望能很快就把所有事情弄得清楚明白,但还是想要无奈地嘆气。 与那两人分开之后,安明晦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向着边缘处的房屋走过去,走在路上的时候同时也想着:这还真是个到处都看起来很神秘的地方。 他第一个来到的房屋外写着04,也就是说住在这里的是编号为04的……应该称唿为罪犯吗?虽然10号他们是这么介绍的,但是他也不觉得这里的人真的是戴罪之人。 在门口站定,安明晦抬起手有节奏地敲了敲门,询问道:「您好,我是刚到这里的,可以打扰一下吗?」 门内沉默了一会儿,正当安明晦想要再次敲门询问的时候,才听到里面的人回復道:「请直接进来吧。」 听后,安明晦抬起手握住门的把手,试探着下压,发现门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被打开了,没有上锁,也没有其他的安全措施,看起来真让人忍不住怀疑这种屋子是不是真的可以放心居住。 而在把门完全打开后,安明晦也看到了门内的景象,在看清后便不由得愣在了原地,迟迟没有踏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就像外表看起来的那样,这些房屋内部的空间也并不大,只是一个普通的单人间大小,而且里面除了一把靠墙放置的椅子之外没有任何家具,刚才在屋中回话的那人则是四肢都被锁链禁锢着,就那样靠着墙壁盘腿坐在地上,那锁链的长度极为有限,就连双手都无法垂下,更不要提自由活动。 而04号本人似乎对此毫不在意,礼貌地向他点头示意:「您也看到了,我这个样子实在没办法好好地招待客人,所以请原谅我的失礼吧。」 「嗯,没关系的,说起来我这样突然拜访也很唐突,您不介意就很好了。我的名字是安明晦,按照你们这里的说法,应该算是新来的女巫?」 轻笑了几声,04号用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了指墙边的椅子,对他说:「没关系,请坐吧,虽然我这里确实很简陋,但也只能麻烦您多担待一下了。」 安明晦没有推拒地坐到了椅子上,与此同时他心里也想着:看起来我的运气不错,挑中的第一个房间里是一位很好交流的对象。 因为被锁链束缚着,所以04号的双手必须保持着在身体两侧贴墙上举的动作,小臂与上臂呈现接近九十度的姿势,而这里统一的灰色服装的袖口处并不是收紧的,所以会在重力的影响下微微下落,露出手腕的一部分。 安明晦注意到他手腕处露出的皮肤并不是光滑的,而是覆盖着颇为可怖的疤痕,那看起来显然不是割伤一类,但安明晦仅凭这瞥到的一部分一时也辨认不出那到底是什么伤口留下的的痕迹。 或许是因为他迟迟没有开口,04号便主动询问道:「您在想什么呢?」 「啊,对不起,刚才有点走神。我只是在想,这个锁链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打开?」回过神来,安明晦抱歉地笑了笑,「或者说能够延长一点也很好,像这样让主人家坐在地上,我觉得不太好。」 「很遗憾,这是没办法的。」04号摇摇头,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语气依然是礼貌而得体的,「您不必在意,只是一点小事而已,不如说让客人感觉到不适,这是我的过错,需要请求谅解的应该是我。」 像这样一直纠结在同一个话题上实在没有必要,稍微想了想,安明晦从椅子上站起来,随意地坐到了距离04号不远处的地面上,笑着说:「那就这样吧,我过来也只是想与您随便聊聊,既然是闲聊还是要坐得一样高才比较舒服。」 短暂的沉默后,被锁链束缚住手脚的人低声笑了笑:「呵呵……您可真是一位体贴的绅士,不愧是我们的女巫大人。」 「那么,您是想聊些什么呢?关于狼?关于神眷者?还是关于我们这些罪犯呢?」 「如果说每一个都想知道会不会显得很贪心?」 「当然不会,有求知慾是很好的,只不过我觉得您实在没必要太过在意这些琐事。狼也好神眷者也好,这对于我们是很重要的事,但对于您而言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设定而已。嗯……请允许我问一句题外话,您来得比我想像中要早一些,所以我是您拜访的第一个对象吗?」 这确实是题外话,安明晦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不过还是耐心地给出了回答:「是的。」 「……这可真是荣幸啊。」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说了这么一句,04号随后又接着说,「既然这么有缘分,那我也送给您一个建议吧——在这个地方,您最好不要相信任何人说的话。」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还真是一条非常实用的建议。 稍微想了想,安明晦笑着问:「这条建议也适用于您自己说的话中吗?」 「哈哈……说得也是,看起来我似乎有些多管闲事了。」04号低笑着,感慨似的自言自语,待再次看向安明晦时,他说话的语气还是一如之前那样温柔平和,「您虽然是一位温柔的人,但显然也很聪明,并不需要我多说什么。」 「虽然是有点无理的请求,但是我还是想说,您可以在这里多留一段时间吗?」被禁锢的男人透过面具注视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人,轻声祈求道,「已经很久没有人能像这样跟我说说话了,所以我希望您可以稍微多陪我一会儿……」
第251页 「这句话应该没有在骗我吧?」安明晦笑了笑,「那么我就再多打扰一段时间吧,有什么想要聊的话题吗?」 「那要看你想要聊些什么了。」 对方这么大方地给予了自己询问的权利,安明晦也没有拒绝,便直接问道:「那么我想询问一下,你们为什么要戴着这些面具?」 「面具这种东西大多数时候都是用来遮挡相貌的,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大概是觉得看不到脸就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减少对你的干扰吧。而且毕竟是游戏而已,即使设定上增添了面具,也不会影响我们的视物能力。」耐心地回答过后,04号下意识动了动手腕,牵动了锁链发出一阵轻响,随后他就不再动弹了,自嘲般地道,「对于我来说,这其实是件好事,如果现在这张脸被暴露出来,那或许会是我此生的第二大噩梦。」 听见这种说法,安明晦便看向了04号手腕上和脖子附近露出的一些狰狞伤痕,这一次终于意识到这种疤痕很像是烧伤过后留下的痕迹,心里便大概理解了对方的意思:「原来是这样,我可以理解,虽然说相貌没有那么重要,但想要迴避也是人之常情。你是很好的人,虽然很遗憾不能看到相貌,但这并不影响我欣赏你。」 这时候时间其实已经不早了,他跟04号简单地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又转头打量了一下这看起来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的房间,无奈地嘆了一口气:「我打算去下层拿一点生活用品,顺便替你拿一点东西吧?」 说完这句,他看了一眼04号正坐着的那一处地面:「虽然可能你也用不到什么东西,但至少有个垫子也会好很多吧,我觉得这个地面还是挺凉的。」 显然04号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这个提议。他目送着那个人开门离开,一直到那扇门再次关上,这才终于抑制不住地笑出了声,颤抖地、疯狂地、满足地笑个不停。 「终于来了啊,我亲爱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这个平台的一些事,大家应该多少知道吧,我也因为这个没有在网站恢復后立刻更新,这里先说一声对不起,这篇文会正常完结的 本人在此认真地说一句:我希望你们当断则断,想卸载就卸载,不要犹豫不决,哪怕你卸载之后去找安宝的盗文,我也不怪你 为什么这个网站能走到今天,就是因为我们和你们一次又一次的犹豫 这不是第一次闹起来,我也不相信会是最后一次 我配不上「文人」的称唿,但这点骨气我还是有的,有人瞧不上我,我也没必要硬忍着 高楼不可能一夜倾塌,但是每天掉一块小石头挪到另一栋楼上,以后谁又说得准呢? 那一块块小石头不是我,是充值花钱的你们,你们要知道你们才是这个平台的上帝,不要委屈自己,你完全可以挺直嵴樑离开 仅代表个人,我不愿意我的读者为了我而忍耐着某些情绪留在这里,我们的相遇本该是美好的珍宝,而不应该是束缚彼此的枷锁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们今天喊我一声太太,去了别的地方一样可以遇见别的太太 如果真的捨不得我,那就麻烦去关注一下我的微博@一杯酒凉 吧 相信我们总会再次相逢的,即使不是在这里 爱你们 第145章 女巫之夜(3) 那一天, 安明晦在把垫子送过去之后,又陪着04号聊了一段时间, 一直到天色快要暗下来才离开了04号的房间,一路顺着楼梯回到最顶层,回到了那个据说是属于自己的房间。 一直到打开门之前,他还在思考自己刚才去第五层取来的被褥够不够自己在一个没有床的屋子里睡上几天。 但是开门之后, 房间内的模样却是让他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暖黄色的灯光,舒适的单人床, 床边摆放着上方附带小型书架的书桌, 书架上摆放着各种参考书和资料夹, 桌面上正放着一摞卷子,旁边还有一支红笔,看起来像是刚刚批改到一半, 这一切已经看起来有些陌生了,但却又无比的熟悉。 这分明是他自己的房间, 是在一切开始之前, 在这一系列任务开始之前, 他还是一个普通的高中数学老师时居住的家。 要不是转过头时看到身后依旧是看不到边际的天空, 他或许会以为自己真的回到了家里。 说起来也不是一点区别也没有,也许旁人看不出区别,但是安明晦自己是知道的。他习惯每天起床后把床铺整理好, 在被拉进任务世界的那一天,他才刚刚回到家,正要坐下批改卷子, 还没来得及去床上躺一会儿。 所以按理说床上应该是很整洁的,但事实上他注意到自己的床上明显有些凌乱,折好的被子也散了开来,显然是有过什么人上去躺过。 明明距离那时候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然而今天再次看到自己的房间,他才恍然发现自己原来还把以前的事情记得那么牢,就连这点细枝末节都还记着。 也是啊,毕竟那一天也算是人生中一道重要的分水岭了,一开始还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死在这种莫名其妙的任务机制中呢…… 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想了想,安明晦回手关上房门,然后试探着询问:「嗯……那位作为临时代理的先生,你在吗?」 没有回音,看起来似乎是没能得到答覆。
第252页 倒也不觉得失望,安明晦无奈地将手里抱着的被褥放到柜子里,心里想着果然作弊是不太可能的。 开发者寄语:有什么事吗? 已经准备脱掉外衣进去浴室洗漱的安明晦:……这个反应速度多少有点…… 开发者寄语:毕竟我也是很忙的,总要先哄好自己家的小蝴蝶才能来帮那傢伙收拾烂摊子。 「对不起,我没有抱怨的意思。」见对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他只能摆摆手,表示自己并无恶意,「我只是想知道现在的状况。」 开发者寄语: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吗?有人想要讨好你顺便勾引你,所以做了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游戏送给你。我可以告诉你,你在这里依然是不会死亡的,所以你可以随意地享受你想要的任何东西,包括发洩慾.望或者施加暴力等一系列不太好的嗜好。 「嗯……如果是错觉的话我要为此道歉,我觉得您好像不太喜欢我?」要说原因,就连安明晦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有这样的直觉而已,而他的直觉有的时候还是颇为可靠的。 开发者寄语:不要误会,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好人而已,并没有针对你。所以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想知道这款游戏要怎么通关。」 开发者寄语:不知道,毕竟又不是我做的东西。我建议你不要太过于认真,随便玩玩就可以了,反正本来也不是什么严谨的玩意。 这样的评价还真是足够随意……安明晦抬手摸了摸鼻子,接着问:「那么通关之后呢?」 开发者寄语:不知道,那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再继续负责代理了。不过通关之后大概你就可以跟罪魁祸首面对面好好地聊一下了,到时候关于这一系列不可理喻的任务也好,那么多次不讲理的中途离场也好,说不定你可以好好地拿这些骂骂他?我会很期待的。 「……啊,这样啊。」他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似乎是接收到了来自那个不明身份的代理者的某种暗示,信息量好像很大,又好像什么都没有透露出来,「我知道了,谢谢。」 对面不再有回覆了。 至今为止,好像所有的人都在告诉他,不需要太在意,只要在这款量身定制的游戏里好好玩就可以了。 可是…… 安明晦走到窗口,透过窗户向下看去,虽然天色暗了之后看不太清,而且距离也有点远,但他还是能看到在第三层的边缘处、刚好可以看到自己这边的范围那里,有一些人或站或坐,因为太远了看不到脸,但他直觉觉得那些人似乎是在看着这边。 也许他们是没有恶意的,但是还是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恐慌感,尤其是结合了这游戏的初始设定,就难免让他想到:夜里该不会真的有狼突然出来杀人吧? 这种氛围怎么也不像是能让人放松玩耍的,要说是随时会被寻仇倒像是真的。 *** 在久违的房间里睡了一个不算很安稳的觉,第二天清早安明晦就醒了。 以前工作的时候总觉得觉不够睡,现在没必要早起了,反而睡不着了,多少让他有点无奈。 起床后一边洗漱,他一边思索着今天该做点什么,还是继续去第四层跟剩下的几位打招唿吗?说起来昨天也才只见到了一位,不知道其他的几位是什么样子。 说不上是期待还是忐忑,大概是好奇更多一点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状态不好,只写出这点东西,很对不起,我会尽快调整状态。 以下有些话,不强求,但是希望得空能稍微看一下 . 担心这些话写在最后一章会被发现后要求删除,所以我提前说了 这篇文之后我不会再在这里发表东西,合约离到期不算远了,这里也足够令我失望憎恶了 有些人说尊严和情怀值几个钱,别的地方有这里的流量吗?离开了能赚到钱吗?噁心就噁心忍一忍不就行了? 是,我也觉得尊严和情怀挺不值钱的,但我觉得也还没有这么不值钱,跪着卖孩子然后跟最恶毒不过的魔鬼分钱,我做不到 安宝是我很喜欢的孩子,他赠予我一些收入,但也给了魔鬼同样甚至可能更多的收入 他的美好不应该被如此恶毒之人利用,是我让他承受这份屈辱,我很愧疚 这个平台发展至今,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哪怕这份责任微乎其微,也还是让我感到羞耻与懊悔,我似乎成为了魔鬼肆虐时助纣为虐的一员 为此我决定放弃这个已经变得恶臭不堪的地方,这是我唯一能给予的道歉 有人带着恶意揣测选择离开的都是些混不下去的小透明,那我宁可当这个混不下去的人,也不想与魔鬼为伍 一杯酒凉这个名字,也许到此为止,也许还会有续集,但一定不会是在这里,具体的去向未来会在同名微博上公开 . 以上是作为一杯酒凉要说的话,接下来的话,是单纯的作为一个人想要乞求的: 恳请你们给其他的文学平台一个机会,也许它们现在看起来不那么完善、不那么优秀,但是给它们更多流量,给它们更多营业额,未来某一天也许它们会成长得很好,你们也许能见证一个或多个后起之秀一点点长成参天大树呢? 也许现在那些地方没有很多优秀的作者,但每个太太曾经都是收藏只有两位数的新人,只要肯去寻找、肯去尝试,就一定有机会,再怎么样也不会比凭着刻板印象放弃更绝望了
第253页 如果谁也不愿意先改变,那我们就永远都改变不了啊。一杯酒凉已经决定做那个试着改变的人了,你们是否愿意也稍微试一试呢?你们真的甘心源源不断地把自己的金钱分给一个恶臭不堪,甚至百般算计你还瞧不起你的地方吗? 如果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以去微博等平台稍微搜索一下,在这里我只问你见过几个网络平台跟它的广大消费者对骂? 这几天很多读者拼命刷热度,就为了讨个公道,但今天为止你们觉得我们讨到公道了吗?看看你最新收到的那条站短吧,不讽刺吗? 看着那些本没有利益受损的读者为了我们拼命努力却可能还是什么都做不到,甚至受到冷嘲热讽,我真的很难过,我可能尚且不够世故,始终不愿见到出自善意的努力与反抗付诸东流 有多难过呢?我这么大个人了,上一次这样悲哀又无力是今年年初时安宝断更那十几天,那一次是我人生中亲密到仅次于母亲的亲人突然离世了,我甚至刚放假回来没能好好见她一面,至今我仍无法释怀 有孩子说作者走我就走,可是没有读者给别的平台机会,有的作者可能想走却不敢换去一个没有流量的地方,这不是一个死循环吗? 虽然已经走了一些人,但这种事每多出一个人,就多一点希望,所以永远不嫌更多,我的确可以自己走了不管别的,但我想最后略尽一份绵薄之力,所以才唠叨这么多 稍微试一试,只要一点就好,求你了 以上,不论如何,都感谢你愿意读完我的闲言碎语 第146章 女巫之夜(4) 昨天见到的那位是04号, 那么就从这个数字开始按顺序拜访吧。今天时间比较充裕,大概能拜访到两三位? 想着昨天拜访得有些匆忙,今天的话倒是可以先去五层带些礼物。 虽然自从来到了这里之后, 安明晦就没有再感觉到飢饿, 但姑且还是按照习惯在第五层简单吃了一点东西,然后到处逛了逛, 发现能够作为见面礼的选择实在不多。 如果其他的人也是像04号一般被锁着, 那很多东西他们都是用不了的——而且说是游戏,这里的人似乎也并不需要吃东西。 于是他最终选择拿了两个软垫,还有两盆开着□□色花朵的盆栽——不得不说抱在手里还挺难拿的。 他抱着花和垫子, 费力地走上四层的时候, 看到了安静地站在那里的11号。 「是你啊,早上好。」安明晦笑着打招唿,「昨天麻烦你们带路了, 10号他今天没有跟你在一起吗?」 「已经死了。」11号用平静的语气给出了一个让安明晦下意识停住了脚步的答案, 然后自然地走上前抱过他手里的两盆盆栽, 只留下轻薄的垫子, 「可能是被谁杀掉的, 或者是自己死的, 没什么稀奇的。」 「……为什么?」停顿了一会儿后,安明晦到底还是继续迈开了脚步, 但是这一次的步伐却变得沉重了许多。 「这个地方本来就会经常有人死去, 不过不用担心, 总会有新的人补充进来。」11号冷淡地回答, 似乎对于这种事情早已习惯,「npc从来不是稀有物资。」 「因为是npc所以很廉价,所以死掉多少都不要紧吗?」 「……你在生气吗?」11号转过头,似乎透过面具看了他一眼,语气依然是缺乏感情的,但是似乎比之前多了一点无奈和疑惑,「这个地方的生活很单调,有时候自相残杀也是打发时间的一种。」 「那么从今天开始觉得无聊的话就去找我聊聊天吧,或者我可以帮你们找些其他办法解闷,只要停止你们曾经『流行』的这种活动。」安明晦低声道,「npc的本职工作不应该是围绕玩家进行的吗?」 11号中肯地道:「想要改掉已经固定了很多年的传统是很难的。」 「因为很难就应该马上放弃不做吗?」安明晦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并不算很好,但是他确实不喜欢这样,也不觉得这是应该视而不见的事情,「如果说每次遇到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就放弃的话,我就没有来到这里的机会了,大概很早之前就死了。」 「既然只要试试就有机会把一切变得更好,那为什么不试试?」说到这里,他也觉得在11号的眼里看来自己或许有些不可理喻,便只能嘆息了一声,「对不起,我刚到这里,对你们的一切都还不了解,也许你们是真的喜欢这样的生活方式,可是我觉得这样的死亡没有任何意义,明明是可以避免的。」 「死亡对这里的人来说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我希望明天还能像这样跟你说话,后天也一样,一直到游戏结局的那一天。我还有很多人没来得及认识,认识后我也希望能经常与他们聊天。」 两个人同时沉默了下来,一时间空气中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有节奏地响着,一直到快要到达安明晦想要拜访的03号房间时,11号才再次开口:「我会把你的意愿转达给其他人的。」 终于再次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安明晦在门口站定,凑上前从11号手里抱回了两盆花:「那么,谢谢你愿意包容我的任性?而且还帮忙拿了东西,谢……!」 在安明晦接过花盆的时候,11号借着两人的姿势,低下头隔着冰冷的面具,在他的脸上落下了一个带着凉意的亲吻。 惊诧地睁大眼,安明晦一时间不确定这是意外还是故意为之,望着沉默不语的11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第254页 「祝您游戏愉快。」除此之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11号微微鞠了一躬,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安明晦还是有点在意刚才那不知道算不算是亲吻的接触,不过现在人家都已经转身走了,也不太好再把人叫住。 「……算了。」无奈地自言自语一句,安明晦转身面向了03号房间的门,低头看了看自己完全腾不出空位的手,只能提高音量道,「您好!我是刚来到这里的,想来跟您打个招唿,可以进去吗?」 屋子里很快就传来了轻快的回应:「当然~」 手里抱着两盆花,安明晦费力地弯下腰用胳膊肘压下门把手,以一个对于初次见面来说不是很合适的样子进了屋。 果然,03号也依然是被锁链束缚住的样子,不过相比之前的那一位,倒是看起来体型要更加瘦小单薄一些。 房间也还是跟之前的一模一样,同样简单到只摆放了一张椅子。 看着那悠闲地靠着墙坐着的人,安明晦笑着道:「您好,我叫安明晦,初次见面不清楚你们的喜好,我只能随便带一点东西当做礼物了。」 把其中多出来的那盆花放在门口处,安明晦将一张软垫递给03号,然后举了举手中的盆栽:「您想要把它放在哪呢?」 「谢谢,就放在椅子旁边吧。」03号愉快地回答,这位的性格意外的活泼,说话时语气软软的,总是带着点撒娇似的语调,「快坐下吧,我知道你是新来的女巫大人,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玩呢。」 稍稍停顿了片刻,安明晦还是选择了坐在03号的对面。 「你知道我吗?」他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这里的人都知道你呀,毕竟是我们的女巫大人啊。」03号理所当然地回答,即使被面具挡着看不到表情,但光是讲话时活泼的语气就让人觉得他此时应该是笑得很开心,「而且你昨天跑到四号那边去了,为什么不先来看我呢?我期待了好久的。」 「……昨天刚到这里,对什么都不熟悉,所以只是随便挑的。」回答完了03号的问话,安明晦稍微犹豫了片刻,还是看向那开心得小声哼着歌的人,问道,「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昨天去了那边的?」 「嗯?难得陪我聊天,你在意的竟然是这个啊?」似乎是稍微有些气闷了,03号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我才不告诉你,除非……」 「除非你之后都只来陪我说话。」03号狡黠地道,放软了语气向他撒娇,非常孩子气的样子,「好不好啊?之后每天都来陪我玩好不好,剩下那些人就别管了,一个个烦都烦死啦。」 「虽然说我个人是没什么问题,不过毕竟是特意送给我的游戏,要是不好好体验一下不就白费了别人的好意吗?」他耐心地安抚着眼巴巴地期待自己能同意的03号,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结果像这样婉转地劝慰起来倒是从善如流,「但我会记得经常过来这边的,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以后我也可以带过来。」 「喜欢的东西?」在听见安明晦拒绝了的时候03号本来是生气的,但是听到他之后说的话,就又来了精神,「我想要毛茸茸的狐狸玩偶,要红色的!」 「狐狸玩偶啊……我知道了,之后我会去下层找一找的。」应下了这个条件,安明晦也不再追问03号到底是如何得到消息的,只随和地聊些普通的话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一开始说是危险性很高,我以为你们的性格会不太好相处呢。」 03号歪了歪头,又忍不住哼了一声,抬起胳膊像是懒洋洋地大猫那样伸了个懒腰:「我觉得别的傢伙确实都很烦,你不觉得吗,他们有我这样可爱吗?」 安明晦并没有错过在03号抬起手臂时,从抬起的衣服下摆处露出的少许瘦削的腰肢——那上面也是伤痕遍布,但是看起来又与04号的并不一样,是炸裂形成的伤口吗? 看起来似乎很疼的样子。 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安明晦若无其事地继续与对方说话:「确实很可爱,我以前也认识一个人,跟你的性格有点像。」 03号伸懒腰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不太自然地放下胳膊,小声问道:「是吗?那你喜欢那个人吗?」 「是我很喜欢的人。」他温和地笑着,「虽然是不太省心的性格,不过我觉得我不在的时候他应该能照顾好自己,你觉得呢?」 「……应、应该吧。」 并没有就着这个话题再多说下去,安明晦自然地提起了其他的事情,03号倒也非常配合,两个人之前的气氛非常和谐,即使是说着一些很平淡的话题,也并不会觉得尴尬。 大概聊到快要中午的时候,安明晦便提出了告辞的打算:「那么,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该去拜访下一位先生了,下次再带着礼物来看你好吗?」 03号显然并不想同意,但也只能不情不愿地道:「……我知道了。」 带上之前被放在门口的盆栽和另一个软垫一起走出03号房间,安明晦反手关上房门,并没有立刻走向02号的方向,而是站在门口停顿了几秒。 「……红色的狐狸玩偶啊……」 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后,他抱着怀里的盆栽,抬脚走向了即将拜访的下一个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的七夕快落,我带安宝回来啦 今天上称发现这几天气得连掉三四斤,我也是服了自己怎么会这么菜,跟垃圾生气竟然把自己气瘦,立刻开始看某点美食文辅助增肥
第255页 提醒一下如果有预收我接档文的取关一下哈,不会在这开的 正式换到别的地方要等明年解约,因为要把留在这里的孩子们带走,我的安宝不能被永远扣在这里!!! 在那之前也不会完全失踪的,还是会有粮产出 还是那句话,留在这里的朋友我们好聚好散,愿意陪我走的就微博见 祝大家各自安好,每天开心! . 哦对这两天看到有人是真的不知道,我最后啰嗦一下提醒几个知识点: 1.未签约作者无法提现,只能转换成晋江币,所以大家给未签约作者投雷要谨慎,你花的钱有可能是完全无效的,至于最后给了谁不用我说明吧? 2.ios的用户不要用app充值,去用网页充值,因为你用app充值会白花很多很多冤枉钱(土豪当我放屁) 3.非高级vip用户不要用网页买v文,虽然这样作者分到的钱可能会多,但同样你会白花冤枉钱(土豪同上) 第147章 女巫之夜(5) 在02号的房间前站定, 安明晦抬起手敲敲门, 沉声道:「您好,我是昨天到这里的, 想来打个招唿, 方便进去吗?」 「……请进。」 应邀走进门之后,安明晦就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让自己看起来更端庄一些——可能是因为02号先生坐得太端正了,让看者不由自主就会觉得心虚。 明明是身负枷锁席地而坐, 这人却能像是端坐于厅堂之上一般, 毫不狼狈。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我就先随便拿了点东西做见面礼。」已经见过了前面了两位, 这一次安明晦也不再拘谨, 自顾自地将那开得旺盛的花放到了屋中唯一的座椅中, 然后将软垫递给02号,自己则席地而坐在那人对面。 02号没说什么,只是抬手又将手中的软垫扔到了安明晦怀中, 虽然受锁链的限制不好动作,但是依然扔得很精准。 「地上凉。」02号低声道。 拿着坐垫想了想, 安明晦并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 便坐到了垫子上, 不过还是忍不住笑着调侃了一句:「其实不用担心, 我的身体现在还是很好的,而且这不是在游戏里吗?」 02号没有回应他的话,沉默了片刻后, 又开口道:「你想问什么?」 「我问什么你都会告诉我吗?」 「也许。」 安明晦想了想,眼神在端坐于面前的人身上转了几圈,暂时没有像之前那样看到什么明显的伤痕,便问道:「其实我在拜访之前的两位时,看到他们身上都有一些伤,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是作为npc,为什么你们的身上会有受伤的痕迹?」 「……我不能说。」02号沉静地回答道,看得出来这是个性格冷淡的人,但与他交谈时却还是有十足的耐心,「抱歉。」 「嗯……好吧,问这样的问题我可能有些唐突了。」安明晦也并不介意,很自然地继续说了下去,「我本来以为你们九个被关起来的人身上都会有伤痕,不过我没看到你身上有什么痕迹,应该是没有的吧?」 02号点了点头。 「是吗……那挺好的,伤这种东西总归是少受为好。」他看向02号被链条铐住的手腕,无奈地摇摇头,「你看我这脑子,早些时候怎么就没想起来找些护腕带过来,每天就这么被锁着,不疼吗?」 「不必为我们担心。」02号摇头,似乎对于这些完全不在意,「你顾好自己就够了。」 不知道为什么,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虽然没有说话,但安明晦还是能感觉得到始终有视线徘徊在自己身上,几乎是片刻不曾离去。 安静了许久后,他才再次缓缓开口:「其实……与你们说话的时候,总让我有种与故人相会的感觉。」 「……什么样的故人?」 「一些很久不见的故人。」他坦然地笑了,就像是与朋友谈起一些普通的趣事那样随口道,「当初分开的时候,我总是希望分别后也能各自安好,现在能像这样和你们聊聊天,也算是种慰藉了。」 02号并不是性格热情的人,但似乎也为他提起的事情而感到惋惜一般,说出口的话语都带着浅淡的压抑:「一切都会好的。」 「我也相信一切都会好的,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你也别这么低落,我虽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优点,但至少还比较擅长调节心情。」想了想,他又提出了另一个有点在意的问题,「听11号的说法,平时你们这里的关系似乎并不太好,平时会有人来找你们说说话吗?」 「不会。」02号平静地回答,「会来这边走动的,只有你而已。」 「是这样啊,那听起来确实是挺无聊的。」 在这样的环境下,除了单纯的交谈也再没有别的事情可做,所幸安明晦自认还算是健谈,而与他聊天的对象也向来很配合,所以一切似乎都进展得很顺利。 原本安明晦觉得今天拜访两个人也就够了,不过他现在又有点想继续去看看下一位,这样也方便了明天不用再往数字靠前的这一边走。 在他表达了离意,起身走到门口时,02号突然出声叫住了他:「安明晦。」 应声停下脚步,安明晦转头看向那突然叫住自己的人:「怎么了?」 「夜里不要外出走动。」 这话听起来有些没头没尾,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稀奇古怪的方面,但安明晦也并没有仔细问,只是应道:「嗯……我会注意的,谢谢你的提醒。」
第256页 ——明明说了这里没有人会互相走动探望,这次进门的时候也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但是这位还是知道自己叫什么啊。就像03号知道自己昨天先去了04号那边一样神奇。 走出02号的房间,安明晦一边往01号的方向走去,一边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觉得自己至今为止所经歷的一切还真是既奇妙又好笑。 女巫、狼、神眷者……很像是那个以捕杀狼为目的的游戏,可是目前看来似乎又完全不同。 站在01号的房门前时,安明晦发现自己莫名地有一丝丝紧张。 他摇摇头,抬起手敲响面前的门板,语气平稳地道:「您好,现在可以进去拜访吗?」 「请进。」 进门后,安明晦依然是先看到了端正地坐在地上、被锁链束缚的01号先生。 他看到01号露在外面的那少许皮肤上,散布着些许零碎细小的伤痕。脖子上,手腕上,脚踝上,到处都能看到不规整的伤口,那些伤看起来似乎并不严重,数量也不多,像是普通的磕碰或者擦伤。 「因为是临时决定再来这边拜访一下的,所以没准备礼物,你应该不会怪我吧?」 「没关系。」 照例无视了房间里的唯一一把椅子,坐在了囚犯先生的面前,安明晦望着对面那沉闷安静的人,温和地笑了笑:「如果不介意的话,就随便陪我聊点什么吧。」 01号点点头,表示自己没关系:「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其实在见过你们几位之后,我就在想一个问题。」他的语气依然轻缓温柔,像是在阳光充足的午后与友人聊起刚从书本中看到的故事,「我想,自己可能是个很糟糕的人。」 听他说话的对象显然并不贊同这个观点,立刻就反驳道:「你很好。」 「我有爱人,但是我不止一次地将我的爱人独自丢下,每一次我都很在意在我离开后一切会变成什么样,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我也有些不太敢知道。」将自己的一些心思娓娓道来,安明晦的语调依然很平和,让听者也会不由自主地感到舒服,「我不在的时候,他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向来是很厉害的人,几乎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那在这方面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01号迟迟没有回话。 安明晦笑了笑,抬头看向那人紧紧握成拳头的手:「把手松开吧,别握得这么紧,要是伤到就不好了。我也只是随口说说,你不喜欢听,那就换个别的话题。」 掩藏在面具之下的人死死地盯着眼前人面上的微笑,心里翻腾着的种种思绪几乎要将他吞没,懊恼也好,渴望也罢,只感觉仿佛彼此昨日还在相拥细语,又好像距离上一次这样近地看着这人,已经是不知道多长时间以前了。 他听见自己颤抖着从嗓子中挤出了一句干涩的:「对不起。」 「干什么要突然跟我道歉?愿意听我说这些琐碎的家常话,是我该谢谢你才对。」对于01号表现出的异样恍若未见,安明晦只是摇摇头,「虽然以前的确是有些波折,不过都已经来到这样的奖励游戏中了,我相信以后不会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了,你也这样觉得吧?」 除了点头,01号发现自己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刚才也说了,其实我今天没打算来这边的,但是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就觉得还是应该尽早过来一趟。」提起这个,安明晦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脸颊上也泛起了浅浅的薄红,「我欠了一个人一些东西,如果你能见到他的话,就替我转交给他吧。」 话音刚落,01号就看到面前的人突然起身走到自己面前,俯下.身来,闭上眼睛隔着一层薄薄的面具在自己的嘴唇上落下了轻巧的一个亲吻。 离得太近了,01号甚至看得清在那一瞬间这人睫毛微微颤抖的幅度。 这只是一个一触即分的亲吻,对于01号而言隔着面具甚至是几乎没有感觉的,但是他看着那人在起身后立刻转过身的样子,看着那微微泛红的耳垂,总觉得嘴唇附近热烫得像是要烧起来了一样。 「东西我给你了,有机会的话务必帮我转交。那就这样吧,天快要暗下来了,我今天就先走了。」背对着01号说完这些话,安明晦走到门口时依然觉得脸上有些热,但还是停下脚步多说了一句,「可以的话,最好能帮我再转达一句话,就告诉他:你是我特别喜欢的人,欠了你的东西这么长时间,很对不起。」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脚步有点匆忙,看着像是落荒而逃。 明明更亲密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结果还是会因为这点事情脸上发热。 作者有话要说:  (被迫)搞过的花样再多,安宝也还是纯情的安宝 第148章 女巫之夜(6) 02号说过,夜里不要出门。 安明晦向来不是个喜欢跟人对着干的人, 但这一次除外。 所以这天晚上在冲过澡后, 他就从书架上随便拿了一本书,又把充好电的可携式檯灯拿在手里, 带着这些东西走出了房间。 走到第三层的时候, 第一个发现他的人是靠在楼梯旁边的囚徒, 那人衣服上印着32号, 在看到他的时候几乎是立刻就表达出了自己的诧异:「这么晚你出来干嘛?去五层拿东西?」 看起来是位脾气有点急躁的先生。 「没有, 我只是想出来透透气。」安明晦举了举自己手中的书和檯灯,笑得很亲切,「这里的各位好像有夜里举办一些活动的习惯?我也想顺便参加进去,跟你们多熟悉一下。」
第257页 在说这话的同时, 他意味不明地抬眼,看向了这一层零零散散的一些人——大概十秒钟之前气氛还非常不善, 甚至有人手里把玩着小刀之类的危险品,现在倒是所有人都整整齐齐地盯着这边。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32号烦躁地抓了一把头髮,抬起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就要拉着他往楼上走, 「别给我下来凑这个热闹, 老老实实回去睡你的觉!」 「游戏里是不需要睡觉的不是么?」任由32号拉着, 安明晦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虽然表情与语调依然温和,但是也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11号说他会向你们转达我的意愿, 所以我特意来与各位认识一下。」 被他的话噎了一下,32号烦躁地说:「没什么可认识的,大半夜在外面吹冷风有意思?要看书回你自己的房间去看。」 「为什么这么坚持要我回去呢?这么多人都在,难道我留在这里会发生什么危险吗?」 眼看着安明晦不但没有转身回屋的想法,甚至还迈开脚步走向了长椅的方向,32号只觉得一口血闷在嗓子眼,吐是不敢吐出来,咽又不太好咽,只能快速上前几步追上那人:「行了行了,我跟你保证今天晚上出不了人命行了吧?这样你可以老老实实回去了吧?」 并没有停下脚步,安明晦悠哉地反问:「你可以代表所有人来保证这个吗?」 「有什么不行的,明天你起床发现少了哪个来找我赔给你行吗?」这人突然变得这样难搞,32号觉得头髮愁得快要掉了,偏偏这人还是不肯停下,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倔,「我都跟你保证了你还往那边走干什么?回去睡你的觉啊!」 「既然肯定不会有危险,那我为什么不可以留在这里?」 真是要命了。 眼睁睁看着那人不紧不慢地在长椅上坐下,打开檯灯,翻开书的第一页,安安静静地开始看书,32号真想吐口血给他看看。 ——这人以前有这么难搞吗??? 实在是没辙了,32号也只能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然后憋屈地坐在了安明晦身边,先是盯着这人的脸看了半天,然后又欲盖弥彰地把视线转移向了除了月亮什么都没有的天空。 安明晦出来的时候还比较早,之后又陆陆续续有很多人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每个人出来后都不约而同地把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然后就各自老老实实地找个地方呆着,也不干些什么,像是都在单纯地发呆。 别说这里的原住民了,就连安明晦都觉得自己就好像高中晚自习时在教室里坐镇的班主任一样。 ——说起来就连他以前的那些学生都没这么老实听话呢。 一本书是看不了一整个晚上的,檯灯的电量也不可能支撑那么久。 一直熬到安明晦翻完书的最后一页,32号终于忍不住松了口气,想要开口催促这人赶紧回屋。 然而安明晦却是非常坦然地撑着长椅俯下身,将脑袋枕在32号的腿上,闭上眼睛自然地道:「我稍微睡一会儿,等天亮了叫我起来,麻烦了。」 32号:「……你他妈倒是回自己屋里睡啊?」 安明晦:「我想在这睡,不行吗?」 「……」 「其实我不太困,如果想找我说说话也可以随时叫醒我。」 「赶紧睡你的!」怎么会有这么难搞的人。 低笑一声,安明晦不再说些什么让32号气得头疼的话,只最后道了一句:「那就晚安了。」 这天晚上,他真的在外面过了一夜,甚至后半夜睡着之后也睡得相当安稳。 睡醒的时候,他依然枕在32号的腿上,只不过身上多了一件原本穿在32号身上的衣服,而这位脾气不好的先生则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的背心任由他枕着。 「早上好,昨天晚上麻烦你了。」揉着眼睛坐起身,安明晦将披在身上的外套还给32号,顺便附赠了一个微笑,「谢谢你的外套。」 「没事。」 「那我先回去洗漱一下,今天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下次再见。」 坐在原处看着那人慢慢走远,32号重新把自己的外衣穿回去,再一次忍不住长长地嘆了一口气。 ——这游戏给这个人玩其实根本没必要吧?最后会玩出什么样的结局,明明闭着眼睛也能猜得到。 *** 在洗漱过后,安明晦就又出门了,按照计划他今天要去拜访05号以及后面的几位——至于到底能进展到哪里就说不准了。 这一次他没有再去五层拿些见面礼,可能是因为自己也有些心急了,想着早些把事情解决掉,结果倒是把见面礼给忘到了脑后。 他们应该不会因为这个不高兴吧。 站在05号房间门口,安明晦已经熟悉地抬起手,一边敲门一边问:「打扰了,现在可以进去吗?」 「进来。」 进入房间里,05号的身影也跟着进入了安明晦的视线。 ——这可真是……相当惨烈的样子啊。 他的视线停留在了05号的脖子上——那里布满了极其狰狞的伤痕,而且并不平整,显然不是利器所致,更像是被生生撕裂开来的。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05号狼狈地低下头,试图掩盖住自己的伤痕,被锁链固定住的双手也剧烈地颤抖起来,似乎是为自己这副模样感到无比的羞愧。 「为什么要挡住?虽然看起来确实有些吓人,但我也没有那么胆小吧?」这样笑着说着,安明晦走上前,在05号面前坐下,「看起来被关在房间里的各位都是很容易受伤的,我看到好几位身上都带着伤痕,多少也算是习惯了。不过我还是想冒昧地询问一下,你的身上应该没有别的伤了吧?」
第258页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做出了蜷缩身体的动作,但在锁链的碰撞声响起时05号才意识到自己根本做不到蜷缩的动作,这样除了欲盖弥彰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安明晦当然也看出了他这动作的含义,于是也不多说,只是凑上前一些,伸手抓住05号的衣摆,然后抬起手将衣摆掀起了些许。 再怎么挣扎也没办法在手脚无法自由活动的前提下阻止安明晦的动作,05号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了哀鸣一般的祈求:「别看……」 不过这话说出来显然也没什么意义,因为安明晦已经看清了他腹部上那些纵横交错、堪称可怕的狰狞伤痕。 「……」不忍多看似的闭上眼睛,安明晦松开手让衣摆落回原处,抬起头看向05号脸上那毫无特色的灰白面具,仿佛是透过了面具在注视着对方的双眼一般,「既然这么不想被人看到,那一开始干什么要让自己受伤呢?」 「对不起……」 「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对不起……」 「别哭了,我身上没带纸。」无奈地抬起手,安抚似的摸了摸05号的头,安明晦浅浅地嘆了口气,说话时温柔而耐心的口吻却只能让人越发地想要痛哭出声,「虽然来到这个游戏里之后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但我觉得你应该是很骄傲的,怎么会哭哭啼啼的呢?」 「好了,开心一点,我是来找你聊天的,不是来惹你难过的。」用指节敲了敲05号的脑袋,安明晦笑着说,「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现在都过去了,一切只会变得越来越好,不应该高兴一点吗?对了,你知道吗?我之前看到有人给小美人鱼的童话写了另外的结局,小人鱼没有变成泡沫,王子爱上了她,两个人最后幸福地永远在一起了。」 「……我们也能永远在一起吗?」05号干涩地询问着,语气中又带着一丝难以觉察的期盼。 「嗯?你在说什么呢?我听不太懂,毕竟我只是新来的女巫而已。」笑盈盈地说了让人听了会有些难过的话,安明晦又接着补充道,「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不过我觉得肯定可以的,如果你也再稍微更有信心一点说不定希望会更大。不是有种说法叫如果祈祷得特别认真,被天使听到之后就会替人实现愿望吗?」 嗯……虽然说其实并没有听过这种说法,是他现编的而已,不过应该不妨事吧 第149章 女巫之夜(7) 跟05号聊完之后, 是06号。 安明晦真的挺想早点把这些人见完的,因为他想早点结束这个游戏, 不然多拖延一天,他可能就要多在外面睡一晚上。 经歷了那么多个世界,尤其是在来到这里之后, 他实在太了解某些人了。 有些人对着他老老实实,对自己却是相当下得去狠手, 就算不再出第二次人命, 也保不齐不会缺胳膊断腿——还特意告诉他夜里不要出门, 也真是让他气得想笑了。 按理说昨天夜里那样在外面待了一晚上, 应该也足够表明自己的态度了, 但他总归还是有点不放心。 收回思绪时, 他也站在了06号房间门前。 「现在可以进去吗?」他站在门口, 一边敲门一边询问道。 很快,屋内就传来了从容的一句:「进来。」 进屋后看着那明明一副囚犯的姿态, 但依然气度斐然的人,安明晦无端地想要笑出来, 但是又觉得笑不太出来。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太熟悉了也不是好事,因为一旦太过了解,那么就会很容易看穿对方到底是真的镇定还是强装出来的平静。 也不对, 他们现在可是第一次见面, 理应没有熟不熟悉这一说。 于是他就笑着称赞:「阁下这般气度,当可入文人字画。」 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而已,那人却像是被针扎到的气球一般, 通身的从容气派顿时颓靡下来,双手死死握成拳,低下头去迴避了安明晦的目光。 他听见06号颤抖着说:「什么文人字画,都是些酸腐玩意,我不稀罕。」 「是吗?」不置可否地回了这样一句,安明晦熟门熟路地走进屋就地坐下,然后又在06号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身上也没有伤痕吗?」 轻哼一声,06号回答:「我当然不会给自己弄出那样难以入眼的东西。」 「那挺好的,人活着总要对自己好一点才行。」如此感慨了一句,安明晦又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也不由得有些唏嘘,「以前我问过别人,要是一早知道走不到最后会不会后悔认识我,他当时告诉我不会,你觉得他现在还是这样想的吗?」 「当然。」似乎是对于他的这个问题感到不满,06号回答时的语气听起来颇为不悦,「当初既然说了不后悔,哪有之后反悔的道理?」 「那就再好不过了。」他点点头,面上温和的笑意还是跟当初一模一样,既干净又纯粹,看得人打从心底里觉得舒服,「那时候离开得匆忙,有几句话我还没来得及回復他。我看你和他脾气挺像的,不如就麻烦你当一次听客,听我唠叨几句?」 「……你想说什么?」 「我想告诉他,我很想去他说的那个园子里瞧瞧,也愿意与他成亲,但是皇后这个称唿还有待商榷。」说完这些,安明晦稍微想了想,又笑盈盈地接着补充,「还有一句话,『别难过了,安哥哥也特别喜欢你』。」
第259页 06号久久没有回话。 等到他再开口时,听见那人说话时微微带着鼻音,安明晦就知道自己又把人说哭了。 安明晦看得出排在前面的那几位就算同样心中不平静,但也大多能装出镇定的模样,但越是到了后面的人也就越难以压抑情绪——大概是因为间隔的时间还是短了些,一些心情还未能沉淀下来吧。 06号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嗯,绝不反悔。我想说的话应该就是这些了,还有什么想跟我聊的吗?我的时间有点紧,可以的话我想尽快把该见的人都见过。」安明晦很坦然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为了避免交谈的对象觉得自己是存心敷衍,还特意多加了一句,「因为早些把这里的事做完,我就能早点去兑现一些承诺了,总是欠着帐感觉可不太好。」 ——而且他还想尽快去见见09号,然后坐下来好好地算一算这段时间的一笔笔帐单,把一些不清不楚的事情一个个都说清楚。 两个人都揣着明白装煳涂,这样讲起话来也挺可笑的,06号显然也没有要把那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的意思,就笑了一声:「呵……想走就走吧,反正我也刚好急着讨债。」 像这样装模作样地说话一点也不舒坦,还不如像这人说的那样,早结束早安好。 达成共识的过程比安明晦想像中要顺利得多,于是他也就心照不宣地笑笑,干脆地起身告辞了。 到了07号这边,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安明晦在进门的时候还是被稍微吓了一下。 因为那人正拼了命一样地挣扎着,想要挣脱手脚上的锁链,同时还仰着头死死地盯着他,那视线即使隔着面具也让人无法忽略。 这反应比安明晦想像中还要激烈,于是他也只能连忙走上前,弯下腰安抚地抱抱情绪激动的07号先生,耐心地道:「好了别动了,我这不是过来了吗,再动手腕都要被磨破了。」 听见了他的声音,07号像是终于彻底崩溃了一般,跪坐在地上拼命地用唯一能够活动的头贴近他的胸口,口中不间断地重复着带着哭腔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有透明的液体一滴接一滴地从面具的下方滑落,有的沾在了07号身上,有的打湿了安明晦的衣服。 阿洛伊斯…… 「没关系,别难过了,有什么可道歉的?现在不是一切都很好吗?」 看起来固执的天才先生真的是被吓坏了。 无奈地慢慢抚摸着07号的后背,安明晦确实没想到这位会是反应最大的那一个。 「我猜让你这么难过的那个人应该说过一句话吧,他应该说过他一定会给你一个好的结果,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安明晦抬起手碰了碰07号以及被磨破的手腕,又转而摸上这人额头旁面具边缘处露出的很少一点烧灼的痕迹,无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气,「你以前应该不是这样爱哭的人吧?」 严格地说是一个根本不会哭的人,后来发生那些事也实在没办法。 按理说是不该把责任算在他的头上的,但是安明晦看到07号这样贴在自己身上哭得停不下来的样子,总有种像是自己欺负了人的错觉。 他稍稍退后半步,立刻感觉到了07号的抗拒,便开口道:「好了好了,听我说,如果不哭了的话,我就给你奖励好不好?」 「奖励?」 说话都还带着鼻音,简直跟个小朋友一样,要是被别的人看到脸都丢光了吧。 这样想着,安明晦还是笑着点点头:「对,要是不哭了就有奖励,说到做到。」 大概半分钟左右,终于不再有眼泪从面具之下落到地上。 「做得很好,那我也该把说好的奖励兑现了。」 说完,安明晦突然凑近过去,一直凑近到两人头部之间的距离似乎只剩下几厘米,他冷不丁伸出手将07号脸上的面具稍稍向上抬起,然后亲上了那刚好被露在了外面的嘴唇。 几乎只呆愣了一瞬间,07号就主动加深了这个亲吻,甚至在每一次安明晦表现出想要到此为止的意图时,都会锲而不捨地追过去,继续热烈地纠缠着对方。 最后结束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气喘,但安明晦还是坚决地拒绝了对方继续下去的意图,重新把被抬起了一点的面具归位。 「到此为止,」他敲了一下07号的头,表示不能再缠过来了,「今天我还有别的事要做,而且你是不是也有些需要好好反省的事?」 比如自杀,和自杀,还有自杀。 每次都好好地劝说,希望自己离开之后这人能过得好一点,结果看起来好像每次都没有成功——身上没有伤痕的那两位待定,总觉得不太像是真的好好生活了,留到以后再问吧。 「……」07号安安分分地闭上了嘴,多半是被他提起这个觉得心虚了,但是又因为某些根深蒂固的职业病忍不住道,「结合人体的安全情绪阈值和负面情绪量表测算……」在你离开之后我依然能够正常生存下去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0。 但后半句话他没能说完,因为安明晦轻飘飘地问了一句:「好不容易见了面,你要拿那些复杂的东西来跟我吵架吗?」 「……没有。」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说错了话的07号异常乖顺地低头道歉,「对不起。」 安明晦被这极具求生欲的表现逗得笑了出来,也不再继续装出严肃的表情,笑着道:「那就好,我先去下一个房间了,记得好好反省。」
第260页 作者有话要说:  题外话: 一开始写的时候没觉得,后来结合评论区自己回去看了一眼,才觉得末世篇安宝最后留影像的操作有种既视感 玩过古剑系列的朋友可能有印象,是古剑二谢某人的名场面「为师不放心,折回来补你一刀」 想想阿洛伊斯蛮惨的,平白被补一刀,所以这章给了点甜头 第150章 女巫之夜8(8) 08号先生依然脾气有点暴躁——安明晦如是想着。 「你快点出去!」 靠着门板站着,安明晦无奈地低头看着那个坐在地上讲话带哭腔还不忘了赶自己出去的人。 「我自认为好像没有做什么惹人生气的事情, 如果说是觉得被我看见哭哭啼啼的样子很丢人的话, 其实也没必要?」一是戴着面具他根本看不见脸, 二是该丢的脸之前的几位已经丢过了, 到了这里也不差什么了。 「不是我在哭!」08号兇狠地反驳了他的话, 但是从那底气不太充足的语气中就可以判断他说的这话显然掺了水分。 「我倒是没打算追究这个。」他也不觉得这种情况下哭出来是什么很丢人的事,「只不过……你是真的不想看到我吗?如果我做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 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08号不知道自己是第多少次这样想了:明明这人也不算话特别多的,但怎么就是一张嘴就能让自己没辙。 「我说你到底懂不懂啊?」一边气得要死, 一边又阻止不了眼泪从眼眶中滑落,他几乎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在这,只能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再不走, 我就要把你关在这了, 你再也别想去下一个屋, 只能永远留在这陪我!」 「嗯……好的,那我先走了。」 经过大约五秒钟的思考,说完这句话之后安明晦就干脆地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其动作之流畅气得08号几乎想要立刻把人抓回来,同时心里也不由得有些发酸:这小混蛋, 再见到我就真的一点特别的感觉都没有? 「对了,」重新从还没关上的门外探进半个脑袋,安明晦笑盈盈地看着浑身都散发着不高兴的气息的囚徒先生,「我确实得先去跟下一位先生谈些事情, 而且看你哭得这么难过,我就不检查你身上有没有伤口了,我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之后也不会有惩罚了,就当是不能陪你多待一会儿的补偿,好不好?」 「好了,我这次真的要走了,趁我不在的时候哭也就算了,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如果还哭,我就真的生气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在08号反应过来之前,安明晦就关上了门,转身向着最后一个目的地走去——现在要去听听罪魁祸首的「呈堂供词」了。 这一次,他连敲门的步骤都省去了,一路小跑着来到09号房间门前之后迳自抬手打开了门,然后看向了屋子里被锁链绑得结结实实的人。 「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吧,总觉得你好像被绑得格外严实?」他走进门,先是打量了一圈那足有手腕粗细,来来回回一直缠到09号手肘的锁链,提出了这样的疑问。 「……你猜是为什么?」09号阴沉地反问。 「让我猜吗?」歪了歪脑袋,安明晦走上前,一抬手就轻巧地摘下了09号脸上的面具,然后蹲下来笑着直视那张万分熟悉、只不过表情不太愉快的脸,「我猜是因为你总是搞破坏,对不对?才过了这么几天,现在说好久不见是不是不太合适?」 在面具被取掉之后,所有的伪装也就跟着消失,这人身上不再是这里统一的灰白色衣服,而是安明晦不久之前还经常能看见的居家服,头髮也从毫无特色的黑色短髮变回了原本的浅金色,那张俊美而带有侵略性的面容也再熟悉不过了。 「那么,我该叫你什么比较好呢,09号先生?莱尔?还是该叫你开发者先生?」 「别又来诈我,」莱尔神色不虞地轻哼一声,「你在那个皇帝的世界的时候煳弄我的帐还没跟你算。」 突然提起这个,安明晦还真的愣了半晌才回忆起莱尔指的是什么——应该是他那时候从开发者口中套出了皇帝陛下确实是当时的主角这件事。 「那可是你主动来招惹我的,而且气了十年还不够?」恶人先告状也不过如此。 「先不说那些,」安明晦坐下来,难得地露出了认真而严肃的表情,「现在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开了吗?」 这人脸上总是带着柔软的笑容,现在突然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让莱尔不习惯的同时也下意识地有种背后发毛的感觉——像是犯了错被家长抓住的孩子那样。 于是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莱尔连语气都一下子弱了下来:「那你问就是了,我又没说不告诉你,不过话说在前头,你前面几次死的时候确实是我的主意,后面的跟我没关系……」 最开始也不过是当个乐子瞧,谁能想到自己真会喜欢上这么一个人,而且还喜欢得要死要活的。 「跟你没关系吗?」 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反问,又让莱尔一个激灵,本就所剩无几的气势更是几乎跌倒了土里,只能小声回答:「倒也不是完全没关系……」 这一切真要说的话,谁都没法从中干干净净地摘出去,因为说到底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同一个存在而已——即使他们彼此都不太乐意承认这一点。
第261页 「我……不是人类。」 以这样一句并不出乎安明晦预料的话为开头,通过叙述和问答相结合的形式,这一系列颇为荒诞的事情终于在他面前被一点点地铺展了开来。 就像莱尔说的那样,他、或者说他们,并不是人类,但就连他自己也没法说明自己究竟算是什么。 人类也好,妖怪神仙也罢,不论强大还是弱小,其实在莱尔看来他们都生活得很简单,就算是有再多的事要做,有再多的愿望没有完成,但那终归是着眼于自己的世界之中。 哪怕有谁的夙愿是毁掉整个世界,那也不过就是到此为止了。 但是像他们这样的存在是被排除在世界之外的,他们更像是管理者,手下管束着数不胜数的一个个世界,那些世界或者彼此独立,或者有所交融之处,但不过再怎么复杂,在他们看来也不过就像是缠在一起的毛线团一样,没什么稀奇的。 每一刻都有无数个新的世界诞生,也会有无数个世界就此毁灭消失,这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每个世界中似乎都上演着精彩的戏码,生活在其中的每一个存在都各自忙碌着,可是作为管理者,他们一直都过着乏味的生活——毛线团的数量再多、色彩再多变、花样再繁复,那说到底也还是毛线球而已。 而且不止如此,他每天还要吸收很多来自各个毛线球溢出的情绪,其中以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为主,贪婪、暴戾、色.欲……数之不尽的情绪被吸收进来,但他不像同僚那样勤快,不想而且也觉得没必要去整理这些东西,就放任这些情绪自己形成一个又一个碎片。 这些碎片每一个都不是真正的他,但也每个都是真正的他。说白了也只是一个找不出源头的存在而已,从毛线球中来的碎片多了自然也就变成了他这个完整的管理者,像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玩意,好像也根本还不配拥有什么「真正的人格」,毕竟这听起来就太奢侈了。 后来他终于找到了打发时间的办法,那就是把组成自己的这些碎片打散开,扔进一个单独的小世界,让它们自相残杀——其实自己跟自己打架也挺无聊的,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强一点,而且反正总会有源源不断的碎片补充进来,再怎么消耗也无所谓。 那个小世界,也就是现在作为游戏场地被送给了安明晦的这个地方。 后来有一天,向来兢兢业业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同僚把自己投进了手下的其中一个世界内,因为那个傢伙更喜欢各种正面的情绪,而在吸收情绪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混入负面的情绪,所以同僚是打算通过这种形式把不好的那一部分剔除掉的——大概其中还藏了想要顺便去玩一玩的私心。 一开始莱尔也没多理会,谁想到那傢伙回来之后整个变了个样。以前还会经常观察各个世界里发生的事情,像个傻子一样一本正经地说自己喜欢那些善良的英雄,结果从世界脱离之后整日就阴沉着脸,原本想剔除的那一部分不但没剔除,反而还比之前更加势盛了。那傢伙偶尔念叨着「好人就该去死」,却把一个脆弱渺小得几乎难以发觉的灵魂捧在手心里当个宝,在等待适合投入灵魂的新世界成长好的时候,有时还会盯着那一簇灵魂笑得怪噁心的。 总的来说,挺吓人的,像是失心疯。 那时候正好赶上莱尔觉得无聊,觉得同僚的这种表现有点意思,于是就没有再把自己的碎片投入原本的那个小世界打打杀杀,而是分散开来投入到了不同的完整世界之中。 在这个过程中,他是完全抹除了自己原本的所有意识的,只打算等着自己的碎片在不同的毛线球中自己「醒」过来,或者直接死在那里面,以这样的形式脱离这个新游戏。 莱尔也坦白地承认,即使看起来是完整的个体,但自己也确实只是一块碎片而已,充其量只能说是比较倒霉的一片,因为在他从自己的「毛线团」中恢復原本的意识并脱离时,发现其他的碎片一个个都玩得不亦乐乎,根本没有出来的打算。 看着就让人火大。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不用猜了,同僚那边的故事是原本的接档文(我自己管那个叫安宝的姐妹篇) 如果明年我还乐意写的话有可能开在cp那边 第151章 女巫之夜之(9) 当时在醒来后, 莱尔不是不想直接把其他的碎片一起收集回来, 但是他自己也只是一个残缺的部分, 还没有那个能力独自把其他的所有碎片都从各个世界中拉回来。 本来是可以喊同僚帮下忙的,但是说实话,一看见那个傢伙捧着一簇灵魂笑得特别噁心地喊什么「小蝴蝶」,就让他一点也不想找这么一个神经病帮忙。 明明那也不是同僚第一次跑到世界中清理不需要的部分,偏偏就是这一次回来之后变得格外噁心。 横竖也不是什么大事,莱尔就干脆就此玩起了另一个游戏, 那就是从各个世界里随机抓来一些原住民, 然后扔去陪自己的碎片玩——要是能顺便把那些玩意叫醒找回来最好,不能的话也无所谓, 本来也只是当个乐子看。 因为莱尔自己被投入的世界是以高速发展的科技为特点, 而他本人在恢復身为管理者的意识之前也非常擅长机械与人工智慧的领域,所以他就以此为基点,在智能系统的协助下不太走心地花五分钟设计完了全部的任务页面和说明。
第262页 安明晦在每一个世界得到的「剧本」,实际上都是莱尔使用智能系统进行预测估算出的轨迹,各个世界的身份也都是自动生成的, 然后再挑选一个合适的时间点把他塞进去就可以了。在第一个世界里他之所以能得到那样完整的细节, 是因为在他之前就有其他被莱尔抓来的人尝试过了, 在那个人失败并死亡后莱尔将整个世界的时间回退到前面的时间点, 然后把那个人的记忆和经歷当成教程示范塞给后面的所有执行者。 说到这里时安明晦问了一句为什么偏偏要选那一个人。 「因为根据智能测算, 那个人的行动轨迹在前面的所有执行者中成功率是最高的,大概有将近百分之五吧。」莱尔抬起手抓了抓自己的头髮,把原本规整的髮丝抓得凌乱许多, 「我本来也没指望真有谁能把那些玩意叫醒,哪知道会碰上你这样的……」不但真的叫醒了,还把一个个全都逼疯了,导致每一次回收新的碎片时他都得先跟自己打一架。 在最初的几个世界时,莱尔还没有把这个一次次打破纪录的执行者放在眼里,一直到后来喜欢上这人的碎片越来越多,而他自己也受到碎片之间产生的影响越来越多,才逐渐开始觉得这个人似乎真的有点危险,所以他才会开始一而再再而三地以开发者的身份出现,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试图阻止安明晦继续下去。 莱尔也觉得自己很可笑,他那时候就像是试图向自己证明些什么一样,总是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威逼利诱以让这人动摇,甚至想要让安明晦亲手杀死自己的碎片来证明这个人所谓的喜欢也不过就是这样,没必要那么上心,可是他显然失败了。 失败之后的他开始越发焦躁惶恐,那种感觉就像是野兽突然被关进了笼子里一样,但是不管他怎么威胁恐吓,这个人都一副从容镇定的样子,丝毫不为所动。 后来他还是放弃了,被迫接受了自己似乎真的落在了这个人类手里的现实,同时也为另一件事而感到烦闷:别的碎片都可以跟这个人在各自的世界单独相处,我凭什么不行? 但是一旦他重新回到自己的那个世界中,也就意味着等到再次恢復意识时,他就不再拥有对于这一切的掌控权,其余那些被暂时压制住的碎片会再次回到与他完全平等的位置,到了那个时候即使他还想给安明晦后悔的机会,其他那几个疯子也已经不可能同意了——他们恨不得把这个人整个吞进去,虽然说他自己也同样有如此渴望,但至少还能暂时压抑住。 所以在最后,他又问了安明晦一次,最后一次询问是不是真的愿意把这一切继续下去,是不是真的愿意放弃就此终止一切、回归原本生活的机会。 最后得到的答覆确实如他所料,也确实是安明晦的风格。 「我承认一开始确实是我不好,我觉得让你死在那个时间点可以很好地刺激到姓周的那个,而且整天看你们在一起腻腻歪歪我也觉得有点烦,所以就随手输了一串指令让你脱离第一个任务,但是我不是每次都替你屏蔽痛感了吗?又不是真心想找你麻烦……」自己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莱尔在叙述的时候语气中也满是心虚,「而且到后期我已经没打算让你死了,是前面那几个觉得不公平所以非要后面的也难受一下,这笔帐你要算去找他们算。我是觉得差不多可以了就提前结束了你的任务,不然真的要一块块碎片找过去的话你要跑一百个世界。」 听到这种说法,安明晦几乎感到无奈又好笑:「因为这种理由就要跟自己作对吗?自己看着自己伤心的样子,难道你们会觉得高兴?而且我的任务里不是说过,主角如果死了整个世界也会跟着消失吗?那些世界现在怎么样了?」 「我说会消失是因为就算只是碎片,如果身体死在世界内,泄露出的能量也足够把那些脆弱的世界撑坏的。你别那样看我,我每一次都把他们漏出去的能量回收了,你呆过的那些世界都还好得很。」 「还有什么没说的?哦,还有这个游戏,我之前也说了,现在作为分散的碎片看起来像是没什么奇怪的,但是实际上我根本不具有『性格』这种东西。」说起这个话题,莱尔下意识别过头,不去看安明晦,也不想对上他的视线,「而且这么多次任务结束了,我也还是不知道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性格,所以就干脆把你拉到这里,喜欢哪一种你自己挑就好了,要是有哪种不喜欢的也可以挑出来,我给了你两种道具不是吗?」 这倒是提醒安明晦了,他从善如流地取出了那被自己忘到脑后的鲜花和匕首,左手拿着花,右手拿着匕首,笑盈盈地问道:「所以说,如果一开始你没有喜欢上我,我的任务就是几乎必定失败的,然后我就会死是吗?」 闭了闭眼睛,莱尔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低声道:「把你拉进那些任务里确实是我自己的责任……」 可是他一点都不后悔,就算明知道这可能会惹人不高兴,他也还是不得不承认就算现在让他再选一次,他依然会把安明晦拉进来。 把那枝鲜艷的花朵收了起来,安明晦手里拿着剩下的那把匕首,稍微靠近了一些,认真地道:「你那样擅自搅乱我的生活,我会生气的。」 莱尔想要说什么,但又觉得无话可说,正当此时他看见安明晦冲着自己举起了手中的匕首,瞳孔骤然收缩,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不愿意看见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第263页 看到自己的恶作剧成功,安明晦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就抬手用手里的匕首割断了束缚着莱尔手臂的锁链——还真是特别锋利,就算用来砍这么粗的铁链都没有太费力。 听到锁链被砍断的响声,莱尔睁开眼睛,刚好对上安明晦含笑的眼神。 「……诶呀,看来我的玩笑有点开过了?」看到莱尔的眼睛里竟然隐隐泛着湿润,眼圈也红了一点,安明晦尴尬地割断了另外一边的锁链,然后回手把匕首放到了一边,抬手用拇指蹭了蹭莱尔的眼角,「怎么这么容易就吓哭了?我确实有点生气,但也还不至于那么兇残。」 「行了,别害怕了,好歹也认识了那么长时间,我到底会不会像你担心的那样做,你还不清楚吗?」 莱尔当然知道,他知道以安明晦的性格,几乎是绝对不可能动用「毒药」的。 但他依然感到惶恐不安,因为面前这个人实在是太好了,好到他几乎不敢相信真的会有哪个世界能天然地诞生出这样美好的存在。 这么好的一个人,跟他一点都不相配。就连他这样由恶念组成的傢伙,自私贪婪成性,都不太敢妄想自己真的能占有这个人。 「你说你根本没有自己的人格,可是我不信。」安明晦微笑着,缓慢而认真地说道,「要是连人格都没有,你就不会觉得无聊,也不会为了打发时间而认识我了。」 「而且要是没有人格,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是不是还没告诉过你,我每一次都是怎么认出你的?」 安明晦笑着,说出让面前的人觉得心脏都被填满了的话语:「因为每一次到新的世界,都会有一个人对我很好,有时候可能凶了点,但是就算再怎么凶也从来没有真的对我动过手。而且这个人看着我的眼神,总是像在看着最珍贵的宝藏一样,好像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看一个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人时就像是看到了爱人一样。」 「我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你的时候,偶尔就会故意说点惹你生气的话,然后看一看你生气的时候会不会想对我动粗,然后再提些不太合理的请求,看看你会不会答应我。」 「虽然我也觉得你真是个坏透了的傢伙,不过你都这么喜欢我了,以后也不是不能将功补过,对不对?」 第152章 正正文完 必须承认的是, 当看见安明晦冲着自己举起匕首时, 莱尔确实是害怕到不敢睁开眼睛。 但是该说的必须说清楚, 他一点都不怕死,或者说对于他们而言其实根本没有「死」这个概念。 他只是害怕自己会是被安明晦杀死的。 摸了摸自己因为后怕而发冷的心口,莱尔深深地嘆了一口气,胳膊上挂着已经断开的锁链,抬手勾住安明晦的脖子,用力地抱住了这个人, 闷声说:「你说的都对, 行了吧,只要别跟我生气, 别的都是你说的算。」 拍了拍莱尔的后背, 安明晦笑了笑:「说起来,我一直知道的都只是你在每一个世界里的名字,可是还不知道你原本的名字。」 「……我没有名字。」说完这句之后,莱尔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 「这几个世界里哪个名字你觉得喜欢就直接叫吧。」 ……这也太随便了。 兴许是安明晦不贊同的眼神太过于明显, 又是一段时间的安静后, 莱尔才慢吞吞地再一次回答:「那就叫a吧。」 怎么感觉比刚才还要更随便一点? 「这种事情不是该等你们这些……碎片, 重新整合好之后再决定吗, 你就这么决定了?」 「不是我自己决定的,他们也觉得这么叫就可以。」对于安明晦的又一次质疑,莱尔显然颇为不满, 同时也感觉到了这人对于这个名字本身的质疑,也就只能顺带着解释一下,「不是挺好的吗,我对名字这东西本身没什么想法,一定要有的话那我觉得用你的首字母就可以了。」 而且除了安明晦之外大概也不会有别的什么人用名字称唿他了,他跟同僚之间为数不多的交流中都是直接称唿「你」的,所以一直以来也根本没有给自己起个名字的打算和必要……说起来那个傢伙好像之前从世界中出来之后把名字确定下来了,但他还是一点也没兴趣知道。 ——我的首字母? 后知后觉地得知了这个看起来非常随意的名字的内在含义,安明晦觉得脸上有点发热。 「你喜欢的话,那就这样吧。所以你不觉得应该让我看看你原本的样子吗?」 莱尔心里想:到底还是没躲过。 「其实从你走进这个房间的第一秒开始,我就已经把所有的碎片都回收完了,理论上来说现在已经是完整的我了,只不过展示给你看的还是作为『莱尔』的人格。」慢吞吞地说出了事实,莱尔显然不太喜欢谈论自己目前的情况,也或者只是单纯地不想谈论组成自己的碎片,「因为游戏玩得过火了,现在碎片之间的矛盾比较严重,要马上整合好有点难度,不过提前选好的外壳倒是可以给你看看,至于『我』……你大概感受一下也就得了。」 话音刚落,莱尔的外表就开始迅速地发生变化,几乎是在不到三秒钟的时间内,就完全变化成了安明晦从来没有见过的另一个模样。 黑髮黑眼,整体轮廓也是东方人的类型,他猜测这可能与自己有关。 单从面容来说的话,安明晦可以负责任地说这是一张非常优秀英俊的脸,如果硬要从中找出什么缺点,大概就是这张脸上的表情有些匮乏,甚至可以说是呆板的,就像是被精雕细琢制作出来的人偶,尽管足够美观但是却并没有灵魂
第264页 说来也是,如果按照之前莱尔的说法,面前这人在之前也根本不需要表情或者语言,甚至连一个外壳都不需要,他的每一天都是在看管着那无数个世界和与自己的自相残杀中度过的。 「跟我猜的一样,你每一次都长得很好看。」捉弄般地抬手捏了捏「人偶」的脸颊,安明晦笑着如此说道,「所以呢?我是该称唿你为a了,对吗?」 英俊的人偶先生抬起手,用同样的力度捏了捏安明晦的脸,说话的声音磁性好听,但依然是冷淡到有些呆板,语速也慢慢的,说起话来像是不太流畅:「这是我测算过最符合你个人审美的脸,身体比例也是。」 「我的碎片还在吵架,所以我还不能保持这样很长时间,但是有一个东西,我们想给你看,是学了很长时间的。」 然后,安明晦就看见a缓缓地,用那张明显不习惯做出表情的脸,露出了一个柔软的、温和的笑容,看起来甚至有些可爱,那双显得有几分空洞的黑色眼睛里也照出了他的模样。 保持着这样笑脸,a说话时的语气也变得温柔了许多:「这个表情,是向你学的。这个外表也是为你选的。还有其他很多东西……所有的东西,我想全都送给你,只送给你。」 他拥有的可以称之为「美好」的事物太少了,仅有的刚学会的这一点,他想全都送给这个人。 「如果你有一天不喜欢我了……」凑上前亲了亲安明晦的嘴角,a像是被驯服的小猫那样温软地讨好着自己最喜欢的主人,「那我就把这些全都毁掉,以前的碎片也都毁掉,然后交给你把我重新变成能让你更喜欢的样子。但是那个时候可不可以把记忆留给我?从第一次看到你到以后的记忆,我想一直留着。」 从诞生意识开始到现在,他自己都不知道已经过了多长时间了,大概那已经超出了可以计算的范畴。这么长的时间以来,对于任何东西他都没有任何感想,偶尔会看看各个世界里发生的故事,毁掉几个已经岌岌可危的世界,自己跟自己的碎片玩玩游戏,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毫无乐趣可言的黑白色相片。他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只是身为恶意的集合体本能地不喜欢那些在各个世界里被称作英雄的好人,也理解不了同僚对于善意的偏爱。 可是安明晦不一样,这个人是彩色的,这个人会发光,从第一个碎片与他相遇的时候就这样觉得了。 如果是为了安明晦,那他觉得自己无论什么都可以去做,不会再有什么东西比这个人的笑脸更重要了。 「虽然我并不想让你删除自己的碎片,但还是先谢谢你的这份心意。然后就是,虽然之前在不同的世界里都说过,但我觉得现在还是应该再说一次,」安明晦揉了揉身前抱着自己的人柔顺的头髮,温和地道,「你很好,我很喜欢你。也谢谢你的这份喜欢,我很高兴。」 偏过头呆呆地望着安明晦的侧脸,a轻声说:「我还以为我自己做的壳子,是不会有心跳加速这种反应的。」 ——啊,差点忘了自己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就算用机械心脏也还是会心跳加速。 「我可以把这当成是对我的夸奖吧?」想了想,安明晦突然竖起食指,带着有几分神秘的笑意开口,「我记得你说你还不能保持现在这样很长时间,那趁现在还能同时跟全部的你说话,我有一个愿望想要你帮我完成。」 a不假思索地回答:「好。」 这样干脆的回覆也在安明晦的预料中,于是他便从善如流地凑到a的耳边,用悄悄话一般的音量讲道:「我答应过你几次了,每次都告诉你还会再见面,会给你一个好的结局,这么重要的事我不想言而无信,所以你可不可以帮我兑现诺言?」 「就算现在一切都已经很好了,但是以前有过那么多次不好的结局,不觉得很可惜吗?我以前也说过吧,我这个人比起悲剧,更喜欢圆满的童话故事。」 「所以,我希望我们可以一起回去以前的世界,然后重新把我们的结局改写成更好的样子,把所有的遗憾都填补起来,好不好?」 被安明晦用这样的距离、这样的语气凑在耳边讲话,可以说不管他话的内容是什么,倾听的对象脑子里就已经晕乎乎地迷煳了一大半。 更何况他讲出的还是这样有着致命诱惑力的内容。 于是a忍不住再一次紧紧地抱住他,几乎希望自己能就这样融化进这个人的身体里。 他呢喃道: 「我们的结局永远都要是最好的。」 所有试图干扰我们的东西,我都会去把它抹除的,不计代价。 所以你要永远在我身边。 我要永远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安明晦的终场寄语: 到此,我觉得我们得到了最好的结局 不得不说,在此之前经常被各种事情弄得焦头烂额,害怕、无奈、焦虑……这些负面情绪也算是都体验过了 很庆幸我每一次都坚持地选择了最终将我引导到这里的道路 就算未来还有很长很长的故事等着我们去讲述,但我相信结果不会让人失望 我有时会想,会不会有在我们的世界之外的某些存在、某些人,正在看着我们的故事轨迹,一直到现在也还注视着这边呢? 也许这是很荒诞的想法,但如果真的有的话,很感谢你的关注,在你关注的故事中,至少我们是感到很幸福的
第265页 由衷地祝愿你能够比我们还要更加幸福快乐,难过的时候、遇到挫折的时候,都试着勇敢一点怎么样?毕竟你看,如果没有一点勇气和坚持,我也没办法走到今天这样的结局了 我希望自己能成为勇敢的人,也喜欢每一个勇敢坚强的人 啰嗦了这么多,有人在催我去陪他睡觉了,那就说到这里吧 微不足道的祝福,还望收下,如果真的能对什么人有所帮助的话,我也就再高兴不过了 . . 我们的正文到此就结束啦 对身边人的温柔才是最好的温柔。病娇两个字,病给外人,娇给喜欢的人,才是最有吸引力的病娇 我个人是这样觉得的,所以才会有安宝和至今以来写过的所有病娇角色 我很喜欢安宝,对于接档的姐妹篇也很期待,本来预计是七月份完结正文,八月份开始连载接档文的,现在因为决定离开晋江,所以很遗憾安宝的姐妹篇暂时不能与大家见面了 有人问我在cp的马甲,依然是一杯酒凉没有改,倒是可以提前收藏我的作者号,但就算真的在那里发文也是明年才行的了,所以说到底微博才是第一时间发现我踪迹的最好途径[doge] (虽然废话这么多好像要从此永别,但显然我还有番外没写,说再见还早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