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小团宠的躺赢人生》 001赔钱货换秀才郎 梅雨季,丝雨绵绵,雾霭重重。 一辆简朴的马车驶入一处仿似丹青水墨晕染出来的小山村里,停在了一户农家门口。 一抹纤细翩跹的白色身影从马车里探身出来,走入烟雨濛濛之中…… “姑娘,保重。”身穿鸦青色比甲的老嬷嬷将一个小包袱递给眼前的女子。 女子伸出纤纤素手,接过包袱,道一声:“有劳。” 老嬷嬷叹息一声,上了马车。 马车夫扬鞭,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女子提着小包袱,敲响了农家的门扉。 看到这一幕的村民们三五成团地聚集起来,议论纷纷…… “看见没,裴二柱家的大闺女被送回来了!秀才郎被换成了赔钱货,听说赖氏那老娘皮都哭晕好几回了。” “呸!是那两口子活该!人心不足蛇吞象,没那财运还学人豪赌,把家底输个精光不说,还向那放印子钱的钱爷借了一百两,也全输了,眼看利滚利翻番到了一千两,还不上钱就合计着把养了十二年的神童‘儿子’的身世卖给了驸马爷。” “对!活该!那裴二柱和赖氏就是缺德事做尽,因此才没福分,不然也不会刚把‘儿子’换走,院试就张榜,得知‘儿子’考中了秀才,那两口子可是肠子都悔青了,后悔将那‘秀才郎儿子’用一千两贱卖了啊!” “我看那两口子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驸马爷会是那么好蒙骗的吗?得知亲儿子出生就被故意调换了,驸马爷可是一边欢天喜地将亲儿子接回去,一边凶神恶煞要治罪裴家!” “是啊!要不是那秀才郎向驸马爷求情,裴家这一大家子怕是都没好果子吃的咯!” ……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不亦乐乎。 赖氏是这十里八乡都有名的彪悍泼妇,平日里做事不留余地,说话不留口德,没少得罪人。 眼下,村民们都是拍手叫好,恨不得锣鼓喧天般庆祝一番! 却说那位敲门的女子,她敲一阵,等一阵,如此反复…… 半个时辰之后,都不见有人前来开门。 其实,宅子里并不是没有人。 赖氏带着六个女娃娃在廊下纳鞋底,她们不是没有听到敲门声。 早在马车到来之时,听到动静的赖氏就扒门缝上往外面瞧明白了,她是故意不给开门的,还用眼神瞪视着想要前去开门的几个女娃娃。 因为院墙堆砌得很高,门外的女子也看不到院内情况,但时不时从院内飘出来的声音,让她知道,里面有人在。 女子倒也不恼,她停止了敲门,就静静地立于门前,耐心等待。 前来看热闹的村民们,来了一波又一波,只瞧见女子吃了闭门羹,却没瞧见更有趣的热闹。 因此,在八卦了一番之后,就意兴阑珊地散了…… 又是一个时辰之后。 已经到了晌午,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出袅袅青烟。 女子身后的农家小院也不例外。 一阵蒸红薯的香气从院内飘出…… 女子深吸一口,香甜馥郁。 肚子适时地咕咕叫起…… 小院里又传出一阵属于小孩子的暖暖糯糯声音。 “娘,我肚子饿了!” “娘,我想吃红薯!” “娘,我也想吃!” “娘……” …… 在这一连串的小孩子声音里,夹杂着一道中气十足的呵斥声:“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吃!赔钱货吃什么吃!都给老娘干活去!” 听闻,院外的女子黛眉轻蹙。 “吱呀……”恰在此时,一直紧闭的院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盆水从门内泼了出来…… “哗啦啦……”洗红薯的泥浆水,将迎面而来的裴二柱浇了个满身湿透。 “他爹!怎么是你?”那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此刻变得细如蚊蝇。 赖氏要泼的可真不是裴二柱,再说,她现在也不敢。 闪身侧向门边的女子,不着痕迹地压了压微翘的嘴角。 扛着锄头回家吃饭的裴二柱,被迎面泼来的泥浆水泼得一脸懵逼。 他正要发作,看到泼他水的是自己婆娘,立马就焉了,这是他被打压了多年而形成的一种习惯。 然而转念一想,他又把先前忍住的怒火给发泄了出来,“好你个臭婆娘,竟敢用水泼老子!皮又痒了是吧!” 裴二柱扔下锄头,脱了鞋就要去打赖氏。 赖氏见状赶紧撒丫子跑…… 一跑一追,院子里鸡飞狗跳…… 以前,赖氏仗着娘家的家境要比裴家好,又‘一举得男’,“儿子”还成了十里八乡的小神童,母凭“子”贵的赖氏在裴家一直都是趾高气扬的,将全家人都压得死死的! 是以,当赖氏为了还债而出卖了“儿子”的身世,裴家就失去了一个足矣改变全家人命运的秀才郎不说,还差点因此惹来杀身之祸。 赖氏在裴家的地位,就一落千丈…… 而翻身的裴二柱,将他在赖氏那里所遭受的压迫,数倍还回去! 赖氏被裴二柱打得嗷嗷叫,几个孩子跟在后面哭爹喊娘…… 这边的动静闹得有点大,而近日里村民们都等着看裴家的热闹。 因此,但凡听到一点点声音是从裴家这边传出来的,都要跑出来瞧一瞧。 于是,裴家的院门口,很快就聚集了一群幸灾乐祸看热闹的村民。 “看什么看!自家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就跑来看别人家的热闹!”人群之后,响起了一道尖利的声音,是裴老婆子从田里回来了。 裴家有两个泼妇,赖氏其一,裴老婆子其二。 反正热闹也看了,村民们识趣地做鸟兽散…… 裴老婆子斜眼瞅着被前来看热闹的村民们挤到外围的女子,瞧了一阵后,用大嗓门喊道:“还愣在外面做啥?等着请轿夫抬你进去呢?俺家可不是公主府,别再做你的千金小姐梦!德行!” 吼完,裴老婆子转身就走,留给女子一个大大的背影。 女子抿了抿唇,走进了小院。 裴二柱已经在裴老婆子嚷那么一声的时候就收了手,气呼呼地去了茅房,他最先回来,就是因为内急。 赖氏已经哭着回了房里。 院内经过这么一闹,一地狼藉。 各种农具横七竖八地倒落在地,空气中飘飞着鸡毛和狗毛。 鸡屎、狗屎泛滥成灾,腥臭不已。 真真是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女子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走着,边走边打量…… 农家的院子不大,有五间房,但对于人口众多的裴家来说,过于拥挤。 女子在来之前,已经了解过裴家的情况。 裴家人丁兴旺。 上有裴老爷子和裴老婆子二老。 中有裴大柱、裴二柱、裴小柱三兄弟,并四个嫁出去的姐妹,还有裴大柱之妻王氏,裴二柱之妻赖氏,这两个妯娌。 下有裴二柱的七个闺女。 三世同堂,阴盛阳衰。 这是乡民们对裴家人口的品评。 “把院子扫干净!”裴老婆子扔给女子一个大扫把。 女子并无半句废话,只是露出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听话地扫地…… 裴老婆子见状,怒气消了大半,转身进了厨房。 几个女娃娃好奇地看了女子几眼后,也跑进了厨房。 厨房里,响起几个女娃娃叽叽喳喳嚷着肚子饿的声音,以及裴老婆子的谩骂声…… 女子扫地扫了一半,院门外传来说话声,她微微抬头,看见一个老者和一对中年夫妇走了进来。 这三人就是从田里回来的裴老爷子,以及裴大柱和王氏。 裴老爷子目不斜视地进了堂屋,好似根本没看见女子一般。 倒是裴大柱和王氏这夫妇二人,善意地对女子笑了笑。 女子也朝二人微微颔首,之后继续扫地。 等女子扫完地,一个女娃娃跑来,扯了扯她的衣角,再向她指了指正中间的堂屋方向。 女子点点头,抬步走去堂屋。 堂屋里有张缺了一角的八仙桌,鹤发鸡皮的裴老爷子正坐在主位上,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冷冷地瞧着款款走来的女子。 几个女娃娃扒着堂屋的门框,探着脑袋往屋里瞧,却是不敢进屋去。 自从赖氏没了“儿子”这杠鸡毛令箭,就再不敢嚣张了,裴家就依然是裴老爷子说了算。 女子走到离八仙桌五步开外的地方,站定。 她微微垂头,低眉顺目的模样让人少了很多的防备。 裴老爷子不说话,只是冷着脸打量。 女子身形羸弱,一看就是从小到大没少生病,怕是药罐子里泡大的,因此才长成这幅弱不禁风的模样。 脸也不好看,气色不好还一脸的麻子。 裴老爷子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不由得问一声:“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裴老爷子想着,裴二柱年轻时可是十里八乡长得最好看的小伙子,赖氏那时也是远近最水灵的姑娘。 二人的孩子,按理说都该是长得也不差的。 就好比赖氏生的另六个闺女,个个都是水灵灵的,将来长大了,肯定会是十里八乡最好看的姑娘们! 女子轻声回答道:“五岁那年染上天花,毁了脸。” 裴老爷子一听“天花”二字,心神都震了震! 这十里八乡染上天花的孩子,还没听说有谁病好了的! 眼前这个大孙女,倒是从阎王爷那里抢回一条命。 不过,裴老爷子想着她以前住在公主府里,可是有太医瞧病的,能活下来也不算是稀奇的。 裴老爷子年轻时跟着商队走南闯北,见识颇广,知道很多乡民们不知道的事情。 “你脸上的麻子与天花又有什么关系?”裴老爷子还未见到过染上天花后痊愈的人,因此不知道这些人要带着天花疹子的印记度过余生。 女子解释,“太医说,病好后会落下天花疹子的疤,一生都去不掉。” “哦……”裴老爷子似懂非懂,但听到是太医说的,他没弄懂也先信了。 麻子脸啊……怕是不好嫁人啊…… 裴老爷子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对这个大孙女今后的终生大事之上了。 因为这个大孙女今年都十二了,也差不多到年纪说亲事了。 女娃娃都是赔钱货! 为了给家里省下几口粮食,许多农家人把自家才十二三四岁的女娃娃给嫁出去是常事。 裴老爷子原先没见到这个大孙女的时候,就已经先打着小算盘给她说一门亲事了。 他想着与其让她回来养两三年再嫁出去,还不如直接嫁出去,还能省两三年的粮食不是! 只是因为没见过大孙女的样子,不好先给她说人家。 裴老爷子猜测着,他的这个大孙女毕竟是被养在公主府里十几年的千金小姐。 要是长得好,还学了很多本事,像是什么琴啊画啊什么的,那自然得嫁去大户人家,可不能嫁低了。 如此也能捞着一大笔彩礼钱。 眼下,自家大孙女这张麻子脸,可是让裴老爷子的美梦泡汤了。 “听说你以前叫苏云婠,那以后就叫裴云婠吧!过几日给你上族谱。”裴老爷子也懒得再给她想别的名字,干脆就改个姓就好了。 但他的话,也算是表明他认下了这个大孙女。 “是。”裴云婠应声。 裴老爷子看一眼裴云婠,警告一句,“以后在这个家,我和你奶说什么你都要听,多做事,少说话。再有,忘掉公主府里的一切,你再也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了!” 裴云婠垂眸,“知道了。” ------题外话------ 新文求呵护,求收藏,求推荐~~~ *** 尚公主:娶公主为妻。 在古代封建王朝中,皇帝的女儿不是谁都可以娶的,也不叫娶,叫做“尚”。 尚公主和古代的“入赘”差不多,两人成婚后是住在“公主府”,而且这个“公主府”的主人是公主,在这府里不是驸马说了算,因此公主和驸马除了是夫妻关系外,还有君臣关系、主仆关系等等。 002裴家众生相 吃饭前,裴老爷子简单地向裴云婠介绍了家里成员。 裴云婠礼貌客气地唤人。 裴老婆子神色淡淡地看了裴云婠一眼,却不愿应声,对于这个长得丑还病歪歪的大孙女,她看第一眼就不喜。 特别是想到秀才郎大孙子被调换走了,换回来一个赔钱货,裴老婆子对裴云婠就更没好脸色了。 裴大柱与王氏倒是纷纷应声,但看到裴家二老的神色,也不敢表现出很热情的模样。 裴二柱也不搭理这个亲闺女,他连正眼都没瞧上一眼。 “吃饭。”裴老爷子以当家人的做派宣布一声,裴家的男丁就落座吃饭。 裴家的女性是没有资格上桌吃饭的。 其实,眼下裴小柱不在家里,那个秀才郎大孙子也不再是裴家的男丁了,因此,上桌吃饭的也就裴老爷子和裴大柱、裴二柱,这三人罢了。 裴老婆子带着一群女娃娃去了厨房。 王氏轻轻地扯了扯愣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做的裴云婠,“云……云婠,你跟俺来。” 裴云婠乖巧地跟着王氏去了厨房。 裴老婆子和几个女娃娃正在大快朵颐地吃着糙面馒头。 王氏见赖氏不在,就对裴云婠道:“云婠,你先吃着,俺去喊你娘。” 说着,王氏就往赖氏的房里去喊人。 从田里回来的路上,王氏就听村民们说了裴二柱在家里打赖氏的事情,她不用猜也知道赖氏肯定是躲房里哭去了。 而躲在房里抽抽噎噎的赖氏,其实早就肚子饿了,正盼着人来喊她吃饭呢! 王氏来喊,就是给赖氏铺台阶。 赖氏就急匆匆地跑去厨房,生怕去晚了,那些个饿死鬼投胎的赔钱货,不给她留半口吃的! 糙面馒头配一碟酸豆角,这是裴家众位女性的午饭。 三个爷们倒是还有蛋花汤和蒸红薯。 厨房里没有桌子,就是围着灶台站着就直接开吃。 裴老婆子背上背着个一岁左右的女娃娃,与另五个都不满十岁的女娃娃,将灶台围满了。 裴云婠根本挤不进去。 这些人忙着狼吞虎咽,谁都没分出一份心思来理会她。 而这阵势明显是不愿意同她分食。 裴云婠也懒得挤,干脆站在一旁,做出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赖氏跑进来,一把提溜开一个女娃娃,“饿死鬼,滚一边去!” 一边骂着,一边抢走了盆里仅剩的一个糙面馒头。 随后进来的王氏,就看到空空如也的一个盆。 裴老婆子将一个粗面馒头递给王氏,“吃饭还要人请,真以为自己也像她女儿那样,能享千金小姐的福呢!下次你再去喊人,就不给你留吃的了!” 这句话,前半句讽刺的是赖氏和裴云婠,后半句警告的是王氏。 “谢谢娘,我知道了。”王氏低眉顺眼地接过裴老婆子手里的馒头。 裴老婆子之所以给王氏留馒头,不是有多喜欢她,而是下午王氏还要去田里干活,不吃东西干不动。 裴老婆子已经吃饱了,这才将背在背上的小女娃抱到怀里,给她喂用水泡过的糙面馒头渣。 王氏走到裴云婠的身边,将手中的糙面馒头掰开成两半,递过一半给她。 裴云婠正要伸手去接,一只粗糙的手伸了过来,抢走了那半个糙面馒头。 “俺做的馒头,喂狗也不给这个赔钱货吃!再说,公主府的小姐,能吃得惯俺们家的东西嘛!”赖氏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将抢到手的半个馒头,全部塞进了嘴里。 王氏无奈地看了裴云婠一眼,本想把手中仅剩的半个馒头再掰开。 就在这时,看到王氏手中动作的裴老婆子也发话了,“给你留馒头是看在你下地辛苦的份上,不是让你浪费在干不了活的病秧子身上的!” 听闻,王氏的手顿住,她只能歉意地看了眼裴云婠,拿着手中的半个馒头,去外面吃去了。 要她当着裴云婠的面吃馒头,她也还是做不出的。 这个家里,以前是赖氏一个人说了算,裴家二老都被赖氏压着。 现在二老重新翻身,赖氏都要做小伏低。 更何况是一直就没有话语权的王氏。 裴云婠不动声色地瞧着这一幕又一幕。 自打她来,先是赖氏让她吃了闭门羹,再是裴老爷子的警告与敲打,以及裴老婆子和裴二柱的无视。 还有现在的不让她吃饭。 裴云婠表面上依然表现出低眉顺目,不知所措的模样。 心中却是在暗暗思量…… 虽说公主府里是龙潭虎穴,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但是吧! 再不待见她,至少还是让她有吃有穿。 因为荥阳公主萧鱼雁为了在外能博得一个大度的贤名,对于驸马爷苏楚昇的“长女”,公主府的“庶长女”,表面上还是很好的。 人前,宠爱得犹如亲生女儿。 人后,磋磨得好似低贱女婢。 高门贵族里,只要被冠上一个“庶”字,那么,就等同于府中最低贱的奴婢! 裴云婠自打记事起,就对自己的身份定位很明朗。 她一个“小庶女”,想要在公主府里活下来,就必须藏拙与蛰伏。 十几年如一日的习惯,已经深入骨髓。 因此,就算是换了个环境,她依然选择如此伪装。 裴老婆子看着惶恐不安的裴云婠,见她那瘦弱的身子止不住地发抖,好似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叶子一般。 压下去的不快又冒了出来…… 裴家的爷们都是五大三粗的彪汉子,赖氏那个媳妇也是屁股大腰圆,能干活还好生养。 偏偏赖氏生的这个大闺女,小身板瘦得像根竹竿不说,还长了一脸的麻子,别说能干活,会生养,嫁不嫁得出去都两说。 裴老婆子隐隐有种担忧,这个病秧子大孙女,怕是要折在手里了…… 裴老婆子把喂了一半的小女娃丢赖氏怀里,起身走到裴云婠的身边,道:“你过来!” 裴云婠乖巧地跟着裴老婆子出了厨房。 裴老婆子把裴云婠带去房里,抢了她的小包袱,直接一顿翻找。 小包袱里除了几件旧衣裳,就是一堆瓶瓶罐罐,里面装的都是各种颜色的药丸,除此之外,没任何值钱的东西。 裴老婆子翻了小包袱,又搜裴云婠的身。 裴云婠的身上,除了一支插在头发里的木簪,就只有挂在脖子上的一枚骨哨,却是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连个随身荷包也没有,身上也没有藏半个铜板,更别说是一角银子了! “你你你!怎么啥也没有?”裴老婆子又气又失望,她还以为裴云婠好歹是从公主府里出来的,怎么着也能顺些好东西带回来。 裴云婠像只惊弓之鸟似的摇摇头,又点点头。 裴云婠是净身出户,她既然不是驸马爷苏楚昇的长女了,自然不会让她带走一毫一厘的东西。 她身上穿的并小包袱里的几件旧衣裳,还都是那位送她来的老嬷嬷看她可怜而给她的。 老嬷嬷是苏楚昇给裴云婠请来的乳娘。 裴云婠最开始是被养在苏楚昇的老家,一岁后被彰显自己大度的荥阳公主派人接去了公主府,老嬷嬷也一道去了公主府。 这些年,裴云婠的身边,也只有老嬷嬷一人。老嬷嬷是个极会看碟下菜之人,见裴云婠不受待见,对她的态度也就越来越不好。 但终究是主仆一场,最后还是她给了裴云婠几套衣裳,再向苏楚昇求了情,陪同着马车夫把裴云婠送回了裴家,也算是全了最后的主仆之情。 裴老婆子气呼呼地将散乱的小包袱扔给裴云婠,“去找你娘,她让你干啥就干啥!” 说着,裴老婆子就往炕上一躺,背对着裴云婠。 裴云婠收拾好小包袱,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外头依然是细雨霏霏,裴云婠走在雨中,神色未明。 几个爷们已经吃饱喝足,回了房里歇午觉。 王氏和赖氏一同收拾碗筷。 厨房里,只听得赖氏对着几个嚷着没吃饱的女娃娃骂骂咧咧。 其遣词造句,让裴云婠惊叹而又佩服。 对于自己的亲生母亲,裴云婠是有过美好憧憬的。 她在公主府里的时候,以为自己是个没了娘的庶女,看到荥阳公主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秀阳郡主那般宠爱,不是不羡慕。 是以,当她知道自己并非苏楚昇的女儿,而是被抱错了的时候,她是又惊又喜的。 她有一个活着的亲娘! 公主府里表面光鲜的日子,裴云婠毫不留恋,她盼着回到自己真正的家。 她看到过很多老百姓家里清贫却温馨的生活状态。 她憧憬着,就算是回到裴家要过吃糠咽菜的苦日子,只要一家人和睦有爱,她都是愿意的! 并且,她还刻意忽视了赖氏当年同意调换孩子的原因。 裴云婠甚至还为赖氏抛弃亲生女儿也找好了借口,她说服自己,赖氏当年也都是迫不得已罢了。 赖氏是重男轻女的受害者,却又不得不做重男轻女的施害者,她一定是迫于这个时代的无奈! 裴云婠还无比天真地盼望着,她能从赖氏那里得到一丝丝的母爱亲情! 只是—— 想象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 裴云婠轻轻地甩了甩头,将曾经做的白日梦甩走。 “娘……”裴云婠试探着唤了一声赖氏,终归是她亲娘,再不受待见,裴云婠也赖不掉。 赖氏却是直接一个大耳刮子甩了过来,“娘什么娘!俺不是你娘!俺没你这个赔钱货女儿!俺只有儿子!秀才郎儿子!将来要当官老爷的儿子!” 裴云婠被赖氏的这一巴掌直接扇到了地上,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结结实实地挨下了赖氏的这一巴掌,一是猝不及防,反应慢了半拍;二是腹中空空,闪躲的力气不够;三是…… 她也很想知道,赖氏这个亲娘,能对亲女儿狠心到哪种程度? 可是,就算心如明镜,裴云婠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流,她没有呜咽出声,只是默默地流眼泪。 虽然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不要哭,但她真的忍不住…… “哎……你……”一旁的王氏被吓到了,因此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不敢责骂赖氏打女儿,因为她说一句,赖氏就有着无数句等着她。 果不其然,王氏还什么意思都没表达出来,赖氏就横上了,“我什么我!我生的女儿,我想骂就骂,想打就打!你管得着嘛!” “赔钱货!贱蹄子!死玩意!搅家精!臭肉!烂肉!当初老娘就应该把你丢粪坑淹死!省得你来祸害人!都怪你!你赔我的秀才儿子!” 赖氏越骂越起劲儿,还对裴云婠手打脚踢上了。 赖氏毫不留情地发泄,却忘了根本不关裴云婠任何事,而是赖氏自己亲手将“秀才郎儿子”给卖了的! 裴云婠也不闪躲,更不反抗,她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任由赖氏打骂。 而她心中对于归家的那一团期盼之火,一点一点地熄灭了…… 王氏在一旁看着,心有不忍,但她却不敢上前劝,因为她要是一劝,赖氏就会更加嚣张起劲,变本加厉。 裴云婠默默地忍受着加诸于身的拳脚,她疼,但更冷…… 赖氏在厨房里闹出的动静,整个宅子里都听得到,甚至还传到了外面。 偏偏,宅子里的人,老老少少,大大小小,没一个人站出来劝阻一下。 今日这裴家众生相,裴云婠算是看得个清楚明白。 打吧……打吧…… 打完这一次,你我的母女缘分,也就到头了。 你生而不养,我以这顿打,满足你的发泄,也终结你生我之恩。 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003分家、过继、被抛弃 裴云婠被赖氏这发泄怨恨的一顿打,打得躺了整整三天都下不得地,这家人却连个床都舍不得分给她,还是裴大柱和王氏夫妇,在杂物房里用门板给她搭了一个简易床,让她躺着。 三天里,只王氏一人悄悄来给裴云婠送过水和吃的,裴大柱要避嫌,没有进来。 至于其他的裴家人,都没来瞧上一眼! 这三天,于裴云婠来说,是度日如年。 于裴家人来说,是翻天覆地。 裴家二老接连做了好几个大决定。 第一,分家。 第二,把裴云婠过继给裴大柱和王氏夫妇。 第三,举家搬迁去京城投靠“秀才郎大孙子”! 虽然那个“秀才郎大孙子”在离开裴家之前说过“用一千两银子买断养育之恩,从此恩断义绝”这种“混账话”,但裴家二老都没把这句话放心上。 他们就认为裴家养了“大孙子”十二年,“大孙子”飞黄腾达了,就该带着他们吃香喝辣! 至于裴云婠这个嫁不出去的大孙女,裴家二老也就不指望了。 反正裴大柱和王氏,一个天阉,一个石女,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就把裴云婠过继给二人养老送终。 并且,在裴家二老的决定里,是不准备带裴大柱一家去京城的,因为他们一家都是累赘,这也是裴家二老要分家的原因。 这事是裴老婆子怂恿的,因为她是裴老爷子的续弦,而裴大柱是裴老爷子的原配所生。 进京投靠“大孙子”享福这种好事,裴老婆子可不愿意便宜了裴大柱和王氏,也不愿意便宜了裴云婠,因为她已经在公主府享了十二年的“福”,被送回来却也不晓得给家人带点好东西,一看就是个不孝顺的死玩意儿。 于是,裴家二老变卖了所有家产,包括老宅和刚刚栽种好的良田,他们这是打算以后在京城里扎根落户,再也不回这穷山沟沟里来了。 裴大柱一家什么家产都没有被分到,因为裴老婆子说裴云婠要抵二十两银子,因此,本该分给裴大柱家的二十两银子就换成了裴云婠。 其实,在这十里八乡,嫁女儿最多不超过五两银子,就算是将女儿卖去大户人家当丫鬟,至多也就十两银子。 裴云婠是过继,按理是不给银子都可以,偏偏裴老婆子要狮子大开口。 并且,裴家三兄弟若是平均分配,裴大柱一家得到的也不止二十两这个数目。 裴老婆子如此做,简直是欺人太甚! 但自从裴大柱有了后娘,也就有了后爹,裴老爷子在裴老婆子的挑拨之下,就越来越不喜裴大柱这个儿子。 后来,裴大柱又被发现是个天阉,那就意味着断子绝孙,裴老爷子对这个儿子从不喜欢变成了嫌弃。 若不是裴大柱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裴老爷子绝对会狠下心赶走这个让他脸上无光的儿子! 最后,没地诉苦说理去的裴大柱和王氏,不得不接受此番安排。 裴家二老就带着裴二柱一家以及尚未成亲的裴小柱,兴高采烈地搬家了…… 被抛弃的裴大柱一家三口,默默地看着这群人消失在濛濛雨幕之中。 裴大柱目光发狠地看着亲爹离去的方向,抹一把被雨水与泪水沾湿了的脸,对王氏和裴云婠说道:“放心,有俺在一天,就总有你们娘俩一口吃的!” 现在,裴大柱就是家里的顶梁柱。 “当家的……”王氏对裴大柱的称呼已经改了口,她道:“俺不怕吃苦,就是苦了云婠这孩子,她从小没吃过半点苦……” 裴大柱的眼神暗了暗。 裴云婠在公主府长大,从小过的生活,这对夫妇无法想象,但他们潜意识地认为一定非常好,是他们见都没见过的那种好! 裴云婠知道这夫妇二人一定是往好的方面去想了,她也不说破,只道:“爹,娘,我也不怕吃苦!” 眼神灼灼,乖巧懂事。 裴大柱和王氏会心一笑。 裴大柱道:“你是个好孩子,只可惜……” 余下的话,不说,却都懂。 裴云婠也笑了笑,“是爹娘好,我命好。” 裴大柱和王氏现在已经是被裴家二老给抛弃了,却没有将同样被抛弃的裴云婠给一脚踢开。 也没有因为裴老婆子将本该是裴大柱可以得到的二十两分家银子,抵押了裴云婠这事,而怪罪在裴云婠的头上。 他们分得清是非,知道就算没有裴云婠,裴老婆子也会找别的借口坑走那二十两,反正到最后就是不会把银子分给他们就是了! 这对夫妇,明明是自身难保了,却还愿意带着裴云婠这个“累赘”。 裴云婠对这二人,不是不感激的。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如此一对比,裴家的其余人,真的是……太渣! “爹,娘,别伤心,以后我养你们。”内心并无太多波澜的裴云婠,一本正经地安慰裴大柱和王氏夫妇二人。 亲爷、亲奶、亲爹、亲娘都无比冷漠,反倒是这个与自家亲爹同父异母,隔了一层关系的大伯以及大伯母,对她裴云婠倒是颇有几分热心肠。 裴云婠发誓,她以后定将数倍偿还裴大柱和王氏的恩情,至于裴家的其他人,与她再无瓜葛! 裴大柱和王氏讪讪一笑,皆没把裴云婠的话放在心上,因为她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女娃娃罢了。 “媳妇儿,婠丫头,走吧!”裴大柱不舍地看一眼裴家老宅,扛着一堆农具和锅碗瓢盆,头也不回地走远。 王氏抹了一把眼泪,牵着裴云婠,二人身后各自背着一个背篓,跟在裴大柱的后面走着。 裴家二老把带不走的,能卖的都卖了,留给裴大柱一家的,除了一堆卖不出去的破铜烂铁旧农具,缺了口子的锅碗瓢盆,就是一些旧衣服和两床破棉被,还有半袋糙米面。 一家三口带着这全部家当,去了村后山那座已经荒废的山神庙,暂时在那里落脚。 被赖氏打得下不来床的裴云婠已经大好了,她跟着裴大柱和王氏一同清理山神庙,收拾出一个可以暂时遮风挡雨的处所。 因为裴家在目前所在的福源县多福镇大富村属于外来户,祖上是逃荒来此,因此族人不多。 再加上裴家二老平日里也因爱贪便宜,待人尖酸刻薄,没少得罪人,同乡邻关系都不算好。 所以,眼下裴大柱一家被裴家二老如此对待,竟然也没有一个乡邻站出来说句公道话,或是搭个手帮忙。 甚至连裴氏一族为数不多的族人,也没有人愿意帮忙。 眼看连裴氏族长都带头袖手旁观了,其余的人,更只会在一旁看热闹了。 三人收拾完,已经到了傍晚,裴大柱生火,王氏用糙米面做了几个馒头,再用从地里挖来的野菜煮了一小锅汤。 一家三口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吃了顿晚饭。 吃完饭,裴大柱道:“明日俺去镇上找活计,你们娘俩去挖野菜,日子就先这么凑合着过。” 裴家的田地也都被裴家二老给卖了,就算眼下正值农忙的时候,他也无事可干。 无田无地,裴大柱只能外出去找活计,等存了银子,再买田买地。 裴大柱当了半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家汉子,做梦都想有自己的一亩三分田。 王氏点点头,“当家的,俺这有些绣品,你明日带去镇上,也能换些铜板。” “好。” …… 二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声音不大,却透着轻松。 没错! 是轻松。 虽然目前的状况极为不乐观,但好歹是分家了,自由了。 裴大柱是天阉,王氏是石女,身体上的缺陷已经让二人背负很多,乡邻们的白眼与嘲讽,自家人的嫌弃…… 而裴家二老也因此,动不动就毫无缘由地对二人各种打骂,打不留情,骂不留口德。 二人在裴家,干最累的活,吃最少的粮,没有尊严,也没有自由。 现下,虽然被裴家二老抛弃了,裴大柱和王氏,却并没有无比的悲伤与消沉,反而是感觉到了一种解脱。 相比以前被欺压的日子,裴大柱和王氏都觉得,就算现在什么都没有,他们反而更欢喜! 因为,二人虽然各有缺陷,生不出孩子,但劳动力却是倍儿强,只要勤劳肯干,不愁日子过不下去! 这也是裴家二老虽然嫌弃二人,却多年都不曾提出分家的原因。 在裴家二老眼中,这裴大柱和王氏,就是比老黄牛还要能干的,养在家里,不亏! 夫妇俩就这么聊了一阵,话语里全是对未来生活的无限憧憬…… 裴云婠趁着裴大柱和王氏夫妇二人在聊天,就起身准备去山神庙的四周看看。 外面依然是小雨霏霏,丝毫不见停,因为没有伞,裴云婠就穿上了蓑衣,戴上斗笠,去山神庙外面巡视了一番,回来见二人刚好聊完,就小声地喊着裴大柱,“爹,您来一下。” “婠丫头,啥事?”裴大柱觉得这个大闺女真的是柔弱得像只小兔子,连说话声音都细细小小的。 “爹,我刚刚去外面看了一下,后山里好像有野兽,我们可以挖几个陷阱,就算猎不到野兽,也可以防着它们进来吃人。” 裴云婠说着,就让裴大柱也穿上蓑衣,戴上斗笠,带他去了山神庙后面。 004挖陷阱,戏精小狸猫 山神庙在大富村后山的半山腰,是大富村的村民集资修建的。 村前土地庙,村后山神庙,十里八乡皆是如此。 大富村的山神庙以前一直受着村民们供奉。 但这些年在后山时常有野兽出没,野兽还常常跑进山神庙吃贡品,有时在夜里还会往村子里来。 村民们纷纷猜测是山神庙里的贡品引来了野兽,因此就断了山神庙的供奉。 山神庙也是因此荒废的。 但是,后山的野兽,却依然没少。 好在村里有几家猎户,出没的野兽反而便宜了猎户们。 久而久之,野兽们因为惧怕猎户们,出没得就少了,却并没有消失踪迹,只不过是不敢到村子里来了。 裴云婠的话,提醒了裴大柱。 挖几个陷阱确实很有必要,就算猎不到野兽,也可以抵挡野兽。 “爹,我以前参加过皇家狩猎,知道怎么挖陷阱。”裴云婠找了个不被裴大柱怀疑的借口。 荥阳公主当然不会带裴云婠去什么皇家狩猎上“丢人现眼”,但裴大柱在距离京城千里之外的地方,怎么可能找到人探寻事实真相。 果然,裴大柱一听就信,就听着裴云婠的指挥,冒着毛毛细雨,挖了好几个陷阱。 裴云婠其实想要自己动手,跟着裴大柱一起挖陷阱的,但裴大柱却是不让,说她身体还未好全,要多多休息,卖力气的活都让他干! 因为赖氏那一顿打,手脚都不轻,裴大柱当时在房里歇午觉,却是没有睡着,但他听到了厨房里的动静却也不敢出来劝说赖氏。 裴大柱和王氏在裴家没地位、没话语权,上前劝说不仅起不到作用,反而会适得其反,赖氏定然会是越劝反而打得越起劲。 因此,裴大柱当日听见赖氏打裴云婠,他心里难受,却也无可奈何。 裴云婠被裴大柱拦着不让挖陷阱,只得乖乖巧巧地点头答应。 实际上,虽然赖氏发狠似的打了裴云婠一顿,但是,裴云婠没有裴家人想象中的那么弱不禁风,她之所以躺了三天都没下地,不过是为了麻痹这一家人,顺便试探一下这家人对她的态度。 果不其然,这一试,就试出来了一家子的牛鬼蛇神。 裴大柱挖完陷阱后,裴云婠又教他做简易的捕猎工具。 山神庙旁有片小竹林,可以就地取材。 裴大柱按照裴云婠所讲述的步骤,做了许多的竹箭,一部分埋进挖好的陷阱里,另一部分留着防身。 最后,在陷阱之上铺好树叶杂草灌木之类,就大功告成。 入夜,一家三口早早就睡了,忙了一天,每一个人都是倒地就睡。 因为山神庙里没有床,王氏就用干草铺在地上。 农家最不缺干草麦秸之类,每家每户在秋收之后都会囤积很多。 从裴家祖宅里出来的时候,王氏知道接下来可能连床都没有睡,而梅雨季节,外面找不到干燥的树叶杂草,因此很有预见性地带了好几捆干草。 铺好干草,再用两床破棉被及一些旧衣服,又垫又盖,如此将就着了。 好在已经是夏天,夜里也不再寒凉,如此睡地上也无大碍。 要是在冬天,那就……够呛! 这一夜,大富村的后山很不安宁,时不时就传出几声野兽的嚎叫。 而住在山神庙里的这一家三口却是睡得昏沉,谁也没有被吵醒。 倒是山脚下的大富村里的村民们,有很多人都听到了野兽的嚎叫,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同时又幸灾乐祸地想着裴大柱一家怕是葬身野兽口中了…… *** 翌日,天微微亮,裴大柱和王氏就相继醒来,二人已经习惯了早起,几十年如一日。 裴云婠却还未醒。 夫妻俩十分默契地轻手轻脚起身,都小心翼翼不吵着裴云婠。 裴大柱先是好奇地去查看了昨晚挖的陷阱,只见里面空空如也。 没有发现猎物,他也不气馁,至少昨夜平平安安的。 简单的洗漱后,裴大柱拿着昨晚剩下的糙面馒头出了门,去镇上找活计。 王氏背着背篓去挖野菜了。 裴云婠在二人走后,幽幽醒来,也很快就出了门。 她背上一个背篓,拿着一把豁了口子的旧镰刀,往山神庙后方而去…… 绵绵丝雨在今早将将停了,天空也少见地放晴了,但连日来的降雨,空气中积聚着大量的水汽,山中更是雾气氤氲,宛如仙境…… 裴云婠身轻如燕地穿梭在山林间,缥缈灵动的身形宛如林中仙子。 农忙期,上山的人很少。 裴云婠又没有走以往上山的人们常走的路,而是拿着镰刀开辟出一条新的路,往人迹罕至的方向而去。 因此,一路上都没碰见一个人。 走了一段距离后,裴云婠拿出佩戴在脖子上的骨哨,吹了三下,一长两短。 很快,郁郁葱葱的山林里出现一抹玄金色的矫捷身影,快如闪电地朝裴云婠奔来。 “咚——”玄金色的身影扑进裴云婠的怀里,好似无比想念地在她胸前蹭了一阵,才用两只前爪爪捧着小脸,一脸期盼地求表扬…… 裴云婠好笑地看着怀里的小狸猫,伸出纤纤素手取下挂在小狸猫脖子上的锦囊袋,打开一看,见里面的东西都在,瞬间心安不少。 她揉了揉小狸猫头顶的那一撮金闪闪的毛,“你昨晚做得好,辛苦你了。” 昨晚,山神庙外风平浪静,没有野兽出没,就是小狸猫的功劳。 小狸猫得到表扬,很是得意地在裴云婠的怀里转了几个圈圈后,立马又蹿了出去。 它蹿到附近的一棵芭蕉树上,小爪爪抹一把芭蕉叶子上的露水,涂在眼角上,再蹿回裴云婠的怀里,用前爪爪做出捧着小心心抽泣的可怜小表情,还顺走了裴云婠放在袖口的帕子,一边抽泣一边拿帕子抹眼泪(露水)…… 裴云婠:“……” 千年王八,万年狸猫。 成(戏)精的小狸猫,真让人头疼啊! 小狸猫见裴云婠不为所动,又蹿出去抹露水,涂了满脸,再蹿回来,睁着灵动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裴云婠,紫色的瞳仁里满是控诉! 控诉裴云婠……始乱终弃…… 紧接着,小狸猫还倔强(傲娇)地背过身子,赌气似的不理会裴云婠了,并且它那小小的身子还是一颤一颤的,别提多可怜了…… “……”裴云婠已经看不下去,只得提溜着小狸猫颈后的那一处松软皮,将它的小身子再次面对着自己,“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保证下次到哪里都把你带在身边。” 听闻,小狸猫那红色的大眼睛就是一亮,小爪爪抓起裴云婠的右手小指,快速地同她拉钩,生怕慢了,裴云婠就反悔似的。 裴云婠:“……” 难道她就那么像是会始乱终弃的那种人? 裴云婠哄好了小狸猫,将其放在肩上,继续往山林里走。 小狸猫站在裴云婠的肩头,就像是巡视疆土的皇帝一般,摆出了万里江山尽在朕脚下的那种君临天下的王霸之气! 是以,裴云婠所经之处,山林中的大小野兽,都慌乱地避而远之。 005找不到活计 裴云婠在山里大致地逛了一圈,没找到灵芝、人参这些天价之物,只找到些廉价的草药与野果,她也采摘了一些,塞进了身后的背篓里,就准备回山神庙。 “喵喵……”裴云婠肩头的小狸猫一边叫唤,一边用小爪爪指往一个方向。 裴云婠顺着望过去,只见不远处有头庞然大物跌进了一个大坑之中。 “哞……哞……哞……”庞然大物发出牛的哀嚎声。 裴云婠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头大野牛跌进了猎人的陷阱,它的后蹄子被捕兽夹给夹住了。 “小黑,你上!”裴云婠向小狸猫发号施令。 小狸猫一如往常那般嫌弃地瘪瘪嘴,表示了对自己这个称呼的不满之后,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到大野牛的头所在方向,红色的狸猫眼滴溜溜地转动,原本痛苦不已的大野牛就蒙圈了…… 不嚎不叫,牛眼迷茫…… 裴云婠趁机跳下陷阱,纤纤素手轻轻一掰,就“咔擦”一声将捕兽夹给掰断了。 动作快准狠,没给大野牛造成二次伤害。 而被小狸猫催眠了的大野牛,连挣扎都没有。 恰好背篓里有治伤的草药,裴云婠让小狸猫嚼碎,它的的唾液可是好东西。 “噗噗噗……”小狸猫把嚼碎的草药吐到大野牛的伤口上,吐完了还龇牙咧嘴,一脸嫌弃。 太……苦……了…… 裴云婠丢给小狸猫一颗糖丸。 小狸猫砸吧着小嘴嘴,好甜哒! 裴云婠撕下一角裙摆,给大野牛包扎了伤口。 等包扎完,裴云婠收拾了东西,从陷阱里爬上来,对小狸猫道:“小黑,你把这大家伙给引到安全的地方,不然猎人来了,它就要小命不保!” 小狸猫听话地向大野牛开始了第二轮的眼神催眠…… 在小狸猫的眼神驱使下,大野牛开始颤颤巍巍地从陷阱里往上爬……它爬了好多次,终于爬了出来! 小狸猫跃到大野牛的背上,傲娇地用后爪爪踢了踢大野牛那宽厚的牛背,好似在表扬它:很好,很听话! 裴云婠不管小狸猫怎么和它的同类交流,她清理陷阱周边,并且制造出一个大野牛逃跑的假象,方向是与大野牛离开的方向相反。 忙完,裴云婠背起背篓回山神庙。 小狸猫趴在裴云婠的肩头,沉沉地睡去。 催眠太消耗精力了,而它还只是只小狸猫宝宝! 裴云婠回到山神庙,见王氏还未回来,她就先将采摘回来的草药处理好,免得引起怀疑。 王氏挖了满满一背篓的野菜回来,见裴云婠正在打扫,连忙上前拦住,“婠丫头,这些活你别干,你身子还未好全,要多休息。” “娘,我没事。” “咋能没事呢!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先好好将养着,可不能留下病根!”赖氏打裴云婠的时候,王氏在场,知道赖氏下了多大的狠手,她怪自己没用,劝不住赖氏,帮不到裴云婠。 裴云婠不便和王氏解释过多,因此乖乖地听了王氏的话,停下了手中的活。 “婠丫头,饿了吧!俺这就去给你做吃的,俺今日挖了好多野菜嘞!”对于今日的收获,王氏很是高兴。 裴云婠乖巧地点点头。 她并不意外王氏竟日颇丰的收获。 因为,从昨日开始,在小狸猫的“称王称霸”之下,山里时不时就传出几声野兽的嚎叫,这太反常了! 所以,山脚下的大富村的村民们,没一个敢进山了。 而裴大柱和王氏听着野兽的嚎叫,倒是虎着胆子故作镇定,二人也没看到野兽的影子,因此渐渐地也少了些害怕。 反正目前状况,也无处可去。 再说,进山之前,他们也是知道这后山里有野兽的。 *** 傍晚的时候,天空又下起了蒙蒙细雨。 梅雨季节,大小雨不断,今日放晴了一天,都已经是老天爷很给面子了。 裴大柱冒雨归来,一脸的颓丧。 王氏迎上去,一脸期盼地问道:“当家的,可找到活计了?” 裴大柱摇了摇头,“白白在镇上蹲了一天。” 王氏的眼神暗了暗,却还是鼓励道:“许是最近老下雨,很多事都干不成,这才少了活计,没事的,你明儿再去碰碰运气,说不定明儿就能找到!” 这般说着,王氏赶紧拿一块破棉布给裴大柱擦脸,“当家的,饿了吧?你快进屋歇会儿,晚饭马上就好了。” 裴大柱的早饭中饭都是吃的糙面馒头,一共四个,这样的分量,与先前跟着裴家二老过日子的时候,是差不多的。 他一个壮年汉子,两顿四个馒头,是吃不够的,但这么些年来,一直都是缺衣短食,他也就习惯了。 “媳妇儿,这是卖绣品的钱。”裴大柱将一串铜板递给王氏。 王氏接过,数了数,“二十文?咋少了五文钱?” “绣楼的老板说去他那卖绣品的人多了,要降价。”裴大柱解释。 真真是趁火打劫! “那俺下次的绣品,都不卖给他家了!”王氏说着,板着个脸,将铜板收好,继续做饭。 裴大柱擦了脸,也没进山神庙里去歇息,而是走到正在添柴烧火的裴云婠身边,“婠丫头,你进屋歇着,俺来烧火。” “爹,我没事,这些活我能做。”裴云婠可不愿啥也不干讨人嫌。 这烧火的活计,也是裴云婠劝了王氏好久,才让她干的。 “婠丫头,你身子骨弱,不能淋雨,快进屋歇着去。”裴大柱已经抢走了裴云婠手中的柴。 “……”裴云婠无语望天。 因为梅雨天气捡到的柴都是湿的,湿柴不仅比干柴难烧燃,还烟雾大。 若是在山神庙里生火做饭,整个山神庙都会是烟雾弥漫,烟熏火燎地让人根本无法待不下去。 所以,裴大柱是在山神庙的屋檐下用泥土堆了个简易的土灶。 裴云婠坐在屋檐下烧火,斜风细雨确实会飘到她的身上。 裴云婠看得出来,裴大柱和王氏,是真的很心疼她,因此就算是在此种落魄境地,依然恨不得待她千般万般好。 晚饭依然是糙面馒头配野菜汤,一家三口安安静静地吃着,同时也在想事情,三人的心思各异,目标却是一致,都是在想今后的生计。 因为裴大柱今日没找到活计,夫妇二人没有了昨晚的那种轻松。 昨晚全是对未来自由生活的无限向往,想的都是好的方面。 今日遭受了找不到活计的打击,二人就都有些消沉了…… 裴云婠大概猜到了这夫妇二人的内心想法,她之所以没有在一开始就出手,就是想让二人体会到碰壁的挫败感。 因为裴云婠昨晚听到一些裴大柱和王氏的谈话,发现二人对于分家之后的自由,有些飘飘然,他们把谋生存这件事,想得过于简单了。 裴大柱和王氏这些年确实是活在裴家二老的打压之下,也吃了不少苦。 但是,他们却不知道,正因为有裴家二老在,他们也因此而得到了一些庇护。 至少他们不需要独自面对生活的风险,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有裴家二老在上头顶着! 裴云婠知道,经历了今日的挫折,裴大柱和王氏,会因此长些记性。 那么,接下来就该她出手了…… *** 夜半三更,裴大柱和王氏呼呼大睡。 裴云婠悄悄起身,打开一个背篓,将藏在背篓里的小狸猫给抱出来。 “小黑,我要三只野山鸡,一公二母。” 小狸猫用前爪爪拍了拍心口处,好似在说: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于是,一道玄金色的影子一闪,小狸猫哧溜一声就蹿出了山神庙…… 006送上门的猎物 这又是野兽嚎叫不止,不得安宁的一夜。 晨光微熹,天又放晴了。 裴大柱和王氏照样早早起来。 裴大柱也再次掀开陷阱瞧瞧…… “啊……野……野山鸡!” 裴大柱尖声大叫,王氏也连忙跑过去看。 夫妇二人将几个陷阱都掀开来。 裴大柱前天傍晚总共挖了四个陷阱,全在山神庙的前面,因为山神庙只有前门,没有后门。 其中的三个陷阱里各有一只野山鸡,另一个陷阱里是一只狸花猫。 王氏忍不住后怕起来,“当家的,幸好你听了婠丫头的,挖了这几个陷阱,也幸好来的都是些小东西,要是来的是大野兽,还跑进庙里,不得把俺们都吃掉!” 话落,夫妻俩对视一眼,纷纷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半扇门。 山神庙只剩下半扇门了,裴大柱干脆将这半扇门取了下来,横放着,挡了门下的一半。 半扇门的高度,像是野兔子、野山鸡之类可能还进不来山神庙,却拦不住野牛、野猪、野狼这些猛兽啊! 前夜算是平安度过了一夜,裴大柱和王氏昨夜就安心了不少,今晨起来却又把他们吓回原形。 此时的夫妇二人,只顾着后怕,心里对裴云婠也生出些感激之情,却还未想到这些送上门的猎物,就是一笔财富。 裴云婠起身收拾妥当,立马对还有些呆愣的夫妻俩说道:“爹,娘,咱们快把这些猎物收进来,免得等下被村民们看到了,要同咱们抢。” 山神庙是大富村的村民们的共有财产,裴大柱一家只是暂时借住在此,不属于他的私有地盘。 而山神庙四周的陷阱虽然是裴大柱一个人挖的,但陷阱里的猎物,大富村的村民们想要来分一杯羹,裴大柱还真理论不赢。 裴云婠的话,裴大柱还未理解明白,王氏却是懂了,她立马催促着裴大柱将陷阱里的猎物拣出来往山神庙里藏。 野山鸡都还是活的,并未被陷阱里的竹箭伤及要害。 裴云婠状似天真又好奇地问:“娘,野山鸡下的蛋,好吃不?” “这……”王氏没吃过野山鸡下的蛋,被裴云婠这么一问,就给难住了。 倒是裴大柱接了句话,“你娘没吃过,咱把这些野山鸡养着,等它们下蛋了,吃一个不就知道了!” “好!”裴云婠等的就是这句话。 王氏也一点就通,立马检查了一番这些野山鸡。 “当家的,这三只野山鸡,是一公二母呢!如果咱能养得活,不止可以留着下蛋,还可以孵小山鸡崽儿啊……” 王氏已经开始憧憬,鸡下蛋,蛋孵小鸡崽儿,鸡再下蛋,蛋再孵小鸡崽儿……此种无休无止的画面了。 裴云婠微微笑,这对夫妇挺有慧根! 裴大柱和王氏将三只野山鸡用背篓先关着,合计着等会儿砍竹子编几个竹鸡笼。 可是看到那一只小小的狸花猫,裴大柱和王氏又犯了难。 王氏好奇地问:“当家的,这小东西拿去卖,值钱不?” 裴大柱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小狸猫,摇了摇头,“没几斤肉,怕是换不来几个铜板,要不宰了给婠丫头熬汤吧!好歹还有点肉。” 装死挺尸的小狸猫:凶残的人类!怎么可以吃喵喵! 裴云婠连忙上前拿走裴大柱手中的小狸猫,“爹,娘,这小狸猫没死,它看着还像只幼崽,咱们把它养着吧!以后让它抓抓老鼠什么的。” “没死啊……”王氏咕哝一句,“俺还以为它死了呢!” 小狸猫的装死演技确实已经炉火纯青到可以以假乱真了。 裴云婠的嘴角抽了抽,在裴大柱和王氏看不到的角度,捏了捏小狸猫的后颈皮。 小狸猫的小身子动了动,它悠悠转醒,睁开红色的狸猫眼,迷蒙地看着裴大柱和王氏,无声地发出灵魂深处三连问: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 裴大柱和王氏:“……” 留下小狸猫已经没有任何悬念,因为在裴大柱和王氏看来,一只狸花猫幼崽,没什么杀伤力。 裴云婠将小狸猫的那四只抹了野山鸡的鸡血的小爪爪,都用布条给包扎起来。 做戏还是要做全套。 而小狸猫是个力求完美的戏精,它完美地演绎了一个“小伤患”。 *** 裴大柱在山神庙旁边的小竹林砍了很多竹子,他破开竹子,劈成一根一根的小竹篾。 王氏也会编竹鸡笼,就接手了后续的活,让裴大柱出门去镇上找活计,顺便将她昨日挖回来的一背篓野菜带去变卖了。 裴大柱走后,裴云婠就跟着王氏一块学编竹鸡笼。 “婠丫头,你小心着点。” 王氏看到裴云婠那一双纤纤素手,就不忍心让她编竹鸡笼。 因为竹篾很是锋利,初学者极为容易割到手。 “娘,我没事,您看是这样编吗?”裴云婠拿着那些锋利的竹篾在手,却毫无压力。 她这双手,看起来纤细修长,玉润莹白,却是干过很多活的。 粗活脏活累活她都干过,也没少受伤。 只不过是她年纪小,愈合修复能力强,再加上保养得当。 因此看起来,像是从未沾过阳春水的青葱十指。 王氏看着裴云婠手中编了一半的竹鸡笼,不由得惊讶,“婠丫头,你一看就会,真是聪明!” 裴云婠淡淡地笑了笑,“是娘教得好。” 不过半个时辰,二人就编好了两个竹鸡笼。 为了避免打架,王氏将公鸡和母鸡分开放。 三只野山鸡掉到陷阱里,都被陷阱里的竹箭扎伤了,虽然伤得不重,却也要养养伤。 王氏怕野山鸡被人发现,将两个竹鸡笼藏进了山神庙里,还用捡来的柴和茅草盖住。 忙完,二人背着背篓去山里挖野菜。 王氏想要把裴云婠留在山神庙里休息,还可以守着野山鸡。 但裴云婠闲不住了,哄着王氏带着她一道出了门,她想去碰碰运气,看能否找到值钱的药材。 等二人进了山,王氏也跟裴云婠跟得紧,还扶着她的手臂不松手,生怕她磕着绊着。 裴云婠哭笑不得…… 置身山林,裴云婠有种无比亲近之感,小脸上扬着淡淡的笑。 王氏看着裴云婠此番模样,只当她是在公主府里闷坏了…… 王氏给裴云婠讲挖野菜的技巧,裴云婠静静地听着。 小狸猫惬意地躺在裴云婠身后的背篓里,有它在山林间“称王称霸”,山中野兽都是避而远之,但嚎叫却不止…… 因此,今日依然没有村民上山。 听着野兽嚎叫的王氏,虎着胆子,动作麻利地挖野菜…… 裴云婠趁着王氏不备,在一棵老樟树的细枝根须处,挖了一小块,对着王氏惊呼道:“娘,我挖到了一株人参!” 王氏不认识人参,却也知道人参同树根长得差不多。 于是,当她看着裴云婠手中那还混合着新鲜湿润泥土的嫩树根,就真的以为这是人参! “这……这……这……”王氏惊讶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她呼吸急促,缓了好一阵,才试探着问一句:“婠丫头……这人参……应该值不少银子吧?” 王氏也听人说过人参都是好东西,可值钱了! “这一株人参年份不大,大概也就值个一二百两吧!”裴云婠一本正经地睁眼说瞎话。 一二百两? 王氏惊讶地合不拢嘴了,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啊! “娘,趁着天色还早,这人参也是刚挖出来的,还挺新鲜,要不您带我去镇上药房看看,我去问问药房收不收这人参,要是能换来银子,咱们接下来的日子就好过了。” 王氏一听裴云婠要拿“人参”去换银子,整个人都激动不已,二话不说就带着她往山下去。 007拿出私房银子 从大富村到多福镇,走路要一个时辰。 王氏心心念念着用人参换银子,一路上都是紧张又忐忑。 等到了镇上,她的一颗心,悬得更高了…… “娘,我知道如何谈价钱,您在外面等我可好?”药房门口,裴云婠拦住准备进去的王氏。 王氏这会儿根本毫无主见,直觉上却觉得要听裴云婠的话,“好,俺就在这里等你。” 裴云婠背着背篓进了药房,从怀里掏出一张方子递给站在柜台边的伙计,“请帮我把这上面的药材配齐。” 说着,摊开掌心。 伙计看着裴云婠的穿着打扮,就担心她付不起银子,但看到她掌心的一角银子,立马堆起笑脸。 王氏站在药房外,听不清裴云婠和伙计在说什么。 而裴云婠身后的大背篓又将她的小身子遮挡住了,王氏也看不到裴云婠递给伙计的药方。 只当裴云婠是在向伙计说人参的事情。 “还要麻烦一下,可否带我去茅房?”裴云婠的小脸皱成一团,做出内急的模样。 有钱的客人,不分年龄和性别,都是大爷,伙计连忙带着裴云婠去了后院茅房外,“客官,茅房在此,您请便。” “有劳,还烦请你快点帮我配药,我还要赶路回去。” “好嘞!” 伙计麻利地返回给裴云婠配齐方子上的药材。 裴云婠在茅房里待了一刻钟,才原路返回。 伙计已经给配齐了药材。 “不用找了。”裴云婠拿上药材就往外走。 难得碰上一个穿得寒酸却出手大方的客人,伙计笑眯眯地将裴云婠给送出了药房,“您慢走!” 药房外的王氏,见状很是惊讶,而当裴云婠拿出两张银票,说是“人参卖了二百两”的时候,就更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了。 裴云婠出了药房,赶紧将王氏带往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 “娘,我刚刚拿着人参找那个伙计,他不识货,就带我去后院找了药房老板,老板识货,花了两百两买我的人参,还让那个伙计送我一些药材呢!” “不过,刚好那药房老板有事,就在后院耽搁了一会儿,让您等着急了吧?” 裴云婠完美地解释了刚刚她在药房里的所作所为。 “没有……没有……”王氏一听,觉得裴云婠讲的与她见到的都搭上边了,也就没有怀疑。 “娘,咱们挖到人参卖了二百两银子的事情,您除了告诉爹,再不能告诉别人,免得招来坏人,药房这边我也同老板打了招呼,让他不要说那个人参是我卖给他的。咱们就当今日没有来过这里,好吗?” 面对裴云婠的叮嘱,王氏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婠丫头,俺省得的,你放心,俺绝对不会对外人说一个字!” 裴云婠淡淡地笑了笑,呼出一口浊气。 自己的银票还要变着法儿拿出来,她真是太不容易啊! 没错! 这二百两银票本就是裴云婠自己的! 她活了十二年,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儿自己的积蓄。 只不过是回到裴家时,裴云婠留了个心眼,她没有将自己的全部家当带在身上,而是放在小狸猫那里。 而见到了裴家人的众生相之后,裴云婠也很庆幸她当初做了防备。 裴家人于裴云婠而言,生而不养,枉为亲人。 当娘的赖氏把裴云婠生下来,连口奶都没喂过,就嚷嚷着要淹死。 当爹的裴二柱甚至连正眼都没看过裴云婠一眼。 裴家二老也不遑多让。 只有裴大柱和王氏夫妇,对裴云婠心生怜悯。 而这几日的相处,也让裴云婠感受到这对夫妇的善良与怜惜。 她这才决定拿出自己存了多年的私房钱。 其实,裴云婠也祈祷过能在山里挖到人参,那样就真的发财了! 但是,她两日上山,别说是人参,就连普通值钱的药材都没找到。 “娘,咱们先去钱庄将银票换成小额的,再去找爹,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好不好?” 王氏还恍如做梦,“好,你说什么都好!” *** 裴云婠去钱庄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换成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另五十两就换成两锭十两的雪花银,以及碎银子和铜板。 换完后,裴云婠全部交由王氏保管。 身上揣着二百两,王氏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婠丫头……俺……俺……”王氏吞吞吐吐,老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俺怕银子被人偷了……” “娘,咱们这副穿着打扮,您尽管放平常心,只要您不说您身上有银子,谁都看不出您身上藏着二百两的!” “也是哦……”王氏觉得裴云婠的话很在理,立马就镇定了好多。 王氏带着裴云婠去集市口找到还蹲在那卖野菜的裴大柱。 今日又是裴大柱受挫的一天。 别说找到活计,他连野菜都没卖出去一根! 盛夏时节,根本不缺新鲜的蔬菜瓜果。 镇上的有钱人家,只会买时令蔬果。 没钱的人家,为了省钱,会自己去乡下山里挖野菜。 所以,会到集市上买野菜的人家,还真不多。 而裴大柱这半天的运气也不好,没等来一个买野菜的人! 王氏看着裴大柱守在集市口一脸期盼地看着路过的人,堆着笑脸求人买野菜的模样,眼眶都红了。 裴云婠看着,也觉得心中一片酸涩。 “娘,咱们以后都不会过苦日子了!”裴云婠扶着王氏,走向裴大柱。 裴大柱看着妻子女儿突然出现,很是惊讶,“你们怎么来了?” “爹,我们来告诉你一件大喜事!”裴云婠说着,麻利地收拾了被裴大柱摆在地上的野菜,都装回背篓里,再让裴大柱背上背篓,“爹,咱们去僻静的地方说。” 一家三口找了处没人的巷子,裴云婠将挖到“人参”,再“变卖”了二百两银子的事情,讲给了裴大柱听。 “二百两?”裴大柱不敢置信地看着裴云婠。 裴云婠点了点头,“娘,您拿给爹看看。” 王氏已经用随身带着的棉布手绢将银票和那两锭十两的银子包好,其余的碎银子和铜板却是装进了钱袋子里。 但为了保险起见,全部都揣在怀里,没敢挂在腰间。 王氏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棉布手绢包还有钱袋子,四下看了看,确定巷头巷尾都没人走来,才敢将棉布包打开给裴大柱看。 裴大柱也同王氏一样,这辈子都还没见过银票,看到几张纸劵也不认识。 但他认识那十两一锭的银子! 这下,裴大柱是真的信了。 “媳妇儿,你快点收好,别让人瞧见了。”裴大柱心跳如鼓,紧张又焦虑。 一下子有了这么多的银子,这对夫妇都是欣喜中又带着害怕。 因为这银子来得太轻而易举,他们都觉得不真实,担心它随时会长了翅膀飞走似的! 王氏本来是想将银子都给裴大柱保管,但裴大柱喊她收着,她也就没有推据,她怕一来二去被人瞧见,当街露了财,被人惦记上。 裴大柱在王氏收好银子的时候,也四下看着,替她把风。 等王氏收好,裴大柱呼出一口浊气,他忽然想到一件事,立马看向裴云婠,问道:“婠丫头,你咋还认识人参呢?” “爹,您可听说过‘久病成医’这四个字?”裴云婠想趁机向二人稍稍透个底。 裴大柱摇了摇头。 裴云婠看向王氏,王氏也摇了摇头。 “爹,娘,我从小身体不好,吃过不少药,人参、鹿茸、灵芝这些名贵中药也都吃了不少,所以认得。” “还有啊!我向给我瞧病的太医以及民间大夫们请教了很多医理,也看了很多医书,所以很多药材我都认识,甚至是瞧病治伤,我都会一些。” 裴云婠耐心解释。 裴大柱和王氏听了,大概是听懂了,不免又对这个大闺女心生怜悯。 从小就身体不好……太可怜了…… 裴云婠看到裴大柱和王氏递过来的怜惜与关切目光,内心里小小地心虚了一下下。 其实……她不是在打同情牌啊! 可既然已经渲染出了此种氛围,裴云婠干脆再接再厉,“爹,娘,不瞒你们说,我以前在公主府的日子,并没有外人说得那么好,我从前只是一个庶长女……” 说着,裴云婠叹了口气,才继续道:“总之就是我不得不小心翼翼过日子,因此才学了很多的本事,都是为了生存……” 裴大柱和王氏听着,也受了裴云婠的影响,情绪低落了下来…… 他们想起了裴老婆子说过的那么一句话:“这个大孙女随身带着那么多瓶瓶罐罐的药丸,一看就是药罐子里泡大的!” 所以,这个大闺女,怕是吃了很多他们不知道的苦啊! 裴云婠眼看裴大柱和王氏都打消了对她的疑惑,立马见好就收,“爹,娘,我把我的秘密都告诉你们了,你们可要帮我保守秘密,千万别对外说,以免招来祸患,咱们一家人关起门来过日子,闷声发大财!” 裴大柱和王氏被裴云婠的最后那一句“闷声发大财”给逗笑了。 “当家的,咱们这婠丫头可真有趣!” “不止呢!婠丫头还聪明又懂事,还会替人着想。” 夫妇二人接连夸赞裴云婠,反倒弄得她不好意思了…… “爹,娘,咱们有了银子,就可以买地买田了,以后也不愁没地方住了!”裴云婠一脸开怀,转移了话题,“咱们先去买些吃的穿的吧!” 008娇小姐习惯 有了银子,一家三口先是去了布店,各买了两套成衣,两双鞋。 裴大柱和王氏原本是觉得旧衣裳都还能穿,不愿花银子买新的,但拗不过裴云婠,双双听她一哄,也就咬咬牙,没有再拒绝了。 接着又去了杂货铺,买了些白糖、红糖、花椒,小茴香等等杂七杂八的配料。 裴大柱和王氏虽然不知道裴云婠要买这些东西干啥,但总共没花多少银子,也就没有拦着她。 只是等裴云婠到了粮店里,王氏就不淡定了。 裴云婠对粮店的伙计说:“我要买二十斤白面粉,二十斤大米,二十斤糯米粉,二十斤玉米面……” 裴云婠计算过了,总共八十斤的粮食,够吃一阵子了,并且,三人都背了背篓,藏在背篓里背回去,也不会被人发现。 王氏听得裴云婠报了一连串的粮食,吓得心突突地狠狠跳了几跳,连忙将裴云婠拉到一边,“婠丫头,咱家里还有吃的,再说,一斤白面粉要二十文钱,那都够买好几斤糙米面的了。” 裴云婠知道,王氏这是穷怕了,在她这半辈子人生里,大概是觉得能够吃到糙面馒头,就是非常幸福的事情了。 正要给裴云婠称白面粉的伙计,听到了王氏对裴云婠说的话,面露鄙夷。 原本他看到裴云婠等人穿得破破烂烂,一看就是破落户家的,就没多少热情。 但听得裴云婠要买那么多东西,他还是小小地兴奋了一下。 原来……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 裴云婠被王氏拉开到一旁,是背对着伙计的,因此没有看到伙计拉下脸来。 她笑了笑,正要劝说王氏,却听得身后的伙计不耐烦地道:“去去去!买不起就别在我们店里占地方,我们还要开门做生意呢!可别惹上了你们这些破落户的晦气!” 说着,伙计就像是赶苍蝇似的赶着裴云婠和王氏出去。 裴云婠正要同伙计理论,却被王氏趁机给带了出去,“婠丫头,咱们不买了!不买了……” 裴大柱找地方小解去了,回来刚好看到王氏拉着裴云婠从粮店里匆匆出来,不解地跑上前问道:“这是咋啦?咋不买了?” 裴大柱没听见粮店伙计赶人的话,却听到王氏说“不买了”这句话。 裴云婠无奈地摇了摇头。 王氏讪讪道:“家里还有吃的,下次再买。” 而粮店的伙计将裴云婠和王氏赶了出去,还不解气,又拿着扫把将地上的灰往门外扫,边扫还边说:“晦气都扫出去,扫出去……” 这般做派,明显就是做给还在站在门口的裴云婠和王氏看的。 简直是……欺人太甚! 裴云婠见状,咬了咬牙,拉着王氏走到对面粮店,不顾王氏的阻拦,大声喊道:“我要买一百斤白面粉,一百斤大米,一百斤糯米粉,一百斤玉米面!” 喊完,裴云婠就将一锭十两的银子丢给迎上来的一个小伙计。 小伙计拿了银子先咬一口,确定是真的,立马笑开了花,“好嘞!客官您先等一下,小的立马就给您去称!” 很快,小伙计就将裴云婠要的东西给称好。 白面粉和大米都是二十文一斤。 糯米粉稍贵,要二十五文一斤。 玉米面最便宜,只要十文钱一斤。 四样各一百斤,也就是七千五百文钱。 这一桩生意,对于粮店来说,算是中等。 但裴云婠其貌不扬,还穿着破旧,一下子买这么多粮食,也很是让人惊讶。 粮店的掌柜亲自将二两银子并五百文铜钱找给裴云婠,再送了她十斤番薯面。 “掌柜的,我们今日只带走一小部分粮食,其余的先存在你们店里,可好?” 四百多斤的粮食,三人用背篓肯定背不回去,势必要用车运送,如此就会招人眼,而山神庙里,也藏不住这么多的粮食。 裴云婠这才打算将粮食存在粮店里,以后分批带回去。 “可以的,可以的……”掌柜笑着回答。 于是,裴云婠三人只将白面粉、大米、糯米粉、玉米面各拿了十斤,以及掌柜送的十斤番薯面,其余的都留在了粮店里。 离开前,裴云婠向着对面那个早就惊呆了的伙计淡淡地笑了笑。 叫你狗眼看人低! 那个伙计早在看到裴云婠将十两银子丢给对门粮店的小伙计时,就后悔不已了,此刻更是肠子都悔青了! 伙计看着裴云婠三人车离开,连甩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却说往回赶的一家三口。 裴大柱还不明所以,但对于裴云婠一下子买了这么多粮食,他也没表示不满。 因为买的都是吃的,又不是乱花钱,多买了些那就囤起来,也省了事。 王氏却多想了些,她想着裴云婠毕竟是从公主府里出来的,过惯了千金小姐的生活,怕是大手大脚习惯了…… 她如此想,倒不是要上纲上线地怪责裴云婠,只是心中难免多了份担忧,她今后该咋样去将这个没过惯苦日子的大闺女的坏习惯给掐掉呢? 王氏对裴云婠很是怜惜,但只要想着她从公主府里带出来的“娇小姐习惯”,她就头疼…… 裴云婠看着王氏眉头深皱的模样,就知道她大概是想歪了。 日久见人心,裴云婠也不解释,以后自见分晓。 009大野牛报恩 一个多时辰后,一家三口回到了大富村。 王氏和裴云婠是在山里挖着野菜,因为突然挖到“人参”而临时决定去镇上的,所以,二人连山神庙都没有回,随身的背篓里都有不少的野菜。 加上裴大柱背着的背篓里的野菜,这一家三口在外人看起来,就像是背着野菜去镇上变卖,却没有卖出去的这种情况。 谁都不知三人背篓里的野菜下面,还藏了粮食和新衣裳。 裴大柱和王氏以前在村里就遭到了嫌弃和排挤,是以这一家三口如今被裴家二老抛弃,都没有人前来关心慰问。 三人打村子里走过,也没人上前打招呼,只不过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还没一句好话。 裴大柱和王氏对此都已经麻木了。 裴云婠虽不知二人以前境况,但她来这里的这几日,也大概了解了,因此,她对于大富村的村民们,都没有好印象。 一家三口旁若无人地从村里经过,走去后山。 刚刚走到山神庙的门口,走在前头的王氏惊呼一声:“大……大野牛?” 王氏不住地向走在后面的裴大柱招手,“当家的,你快来看,你挖的陷阱里有头大野牛!” 裴大柱连忙跑过去…… 走在最后面的裴云婠,也小跑了一阵。 “哪里来的大野牛啊?”裴大柱满脸惊讶地看着躺在山神庙门口陷阱里的大野牛。 裴云婠看着有些眼熟的大野牛,若有所思…… “喵喵……”小狸猫从裴云婠身后的背篓里探出小身子。 “媳妇儿,婠丫头,你们快躲到山神庙里去,俺去瞧瞧大野牛。”裴大柱将王氏和裴云婠往山神庙里推,他则拿了一把锄头,弓着身子,试探地走向大野牛。 未免陷阱伤到自己人,裴云婠在白日里会将陷阱里的竹箭拿走。 所以,山神庙外的四个陷阱,白日里就是四个土坑而已。 而裴大柱挖的土坑,容不下一头大野牛,所以,大野牛只有两只后蹄子在土坑里,而它那硕大的身子全露在外面,躺倒在地,牛眼紧闭。 不知为何,裴云婠总觉得此刻大野牛躺到的模样,有些滑稽。 “喵喵喵……”小狸猫从背篓里蹿到裴云婠的怀里,小爪爪戳了戳裴云婠的肩,似在引起她的注意。 裴云婠配合地低头看向小狸猫,就见它那红色的狸猫眼泛着光,小小的狸猫脸上堆出一脸的无辜神色。 “我知道不是你。”裴云婠扯着小狸猫那尖尖的耳朵,小声地说着。 无论是驱赶走山中野兽,不让它们到山神庙里来吃人。 还是将三只野山鸡催眠让它们自己走进裴大柱挖的陷阱。 甚至是惹得山中野兽嚎叫不止,以便吓退大富村的村民,让他们不敢进山。 这些都是小狸猫的功劳。 但这头大野牛要往裴大柱挖的土坑里躺,却不是小狸猫干的! 小狸猫自证了清白,就从裴云婠的怀里蹿出去,蹿到了大野牛的头上。 被压住头的大野牛,动都没动一下。 走近前的裴大柱见状,胆子就大了些。 “咚咚咚……”裴大柱不敢走得太近,他用锄头点地,以试探大野牛还能不能醒来。 大野牛无动于衷。 裴云婠也走了过去,她蹲下身稍稍查看了一番,还故意戳了戳大野牛那肥硕的身子,大野牛依然无动于衷。 裴大柱不知裴云婠突然走了过来,见她动作利落快速地查看大野牛,他阻拦不及,只能抡起锄头做防备之态。 要是大野牛突然醒来要伤害裴云婠,他就一锄头抡下去…… 躲进山神庙里的王氏没拉住裴云婠,她死死地捂住嘴巴,内心里祈祷大野牛别伤人。 她瞧了一阵,没发现大野牛跳起来,也就虎着胆子走了过去。 裴云婠回头,对夫妇二人说道:“爹,娘,这头大野牛还没死,可能是不小心跌进陷阱里,摔晕了过去。咱们可以等它醒来,试试能不能驯服它,若是能,就把它留下来。” 裴大柱和王氏一听,大喜。 一头牛对于农家来说,太重要了! 王氏忍不住问道:“婠丫头,这野牛还没死?” 因为大野牛躺在那个陷阱里,不管裴大柱和裴云婠如何作为,它都是动都没动一下。 裴大柱和王氏二人就下意识地认为大野牛已经死了。 再说,要是没死,还能如此老老实实? 大野牛可比不得家牛温顺,发起狂来能把人拱死,村子里有个猎户就是被一头大野牛的牛角戳穿,当场就死了。 “嗯,没死,可能是疼晕过去了。”说着,裴云婠看向裴大柱,“爹,您会套牛鼻圈儿吗?要是会的话,趁着这野牛没醒,给它套上牛鼻圈儿,等它醒来也好驯服。” “会!俺会!俺这就去找绳子!”裴大柱说着就跑进了山神庙,很快就拿了麻绳出来。 裴大柱和王氏都是种了半辈子田的人,裴家虽然没有老黄牛,但往年耕地没少向裴氏族长家借,别说是套牛鼻圈儿,就是驯服小牛犊子,二人都是会的。 于是,裴大柱和王氏合作默契地给大野牛套上牛鼻圈儿,小狸猫趴在大野牛的头上,两只前爪爪学着二人的动作,在虚空中也套好了一个被它假想出来的“牛鼻圈儿”…… 裴云婠在一旁看着那配合得极为乖顺的大野牛,不由地笑了…… 待二人套好了牛鼻圈儿,大野牛忽然动了动…… “醒……醒了?” “当家的,小心!” 裴大柱和王氏吓得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但二人依然死死地抓住了手中的缰绳。 小狸猫感受到了大野牛的动静,从它的头上跳了下来,静静地站在一旁,红色的狸猫眼紧紧地提防着大野牛那紧闭的牛眼,若是大野牛发狂,就给它催眠。 大野牛动了一下,就有接下来的两下,三下…… 它睁开牛眼,颤颤巍巍地从土坑里爬起来,走向了一旁的空地。 “哞……哞……”大野牛叫唤两声,立在原地,不动了。 裴云婠看到大野牛两只后蹄子上绑着的布条,心中一片了然。 这是她昨日在山里救治的那一头大野牛,而它本来已经被小狸猫给引去了安全的地方,现下却自己跑来,还走进陷阱大坑里…… 想必是刻意送上门来……报恩了…… “爹,娘,万物有灵,这大野牛可能是听到我们不准备害它,所以乖顺了不少,它应该不会伤害我们,你们试着把它驯服了,以后农忙时就用它耕地,农忙过后还可以用它拉车,也能赚些铜板,比去镇上做活计还是要轻松并且来钱快的。” 夫妇二人一听,眼神一亮,都觉得裴云婠说得很有道理。 于是,夫妇二人就拿出毕生经验,全神贯注于驯服大野牛之上了…… 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一个人影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然后悄然地下山而去。 010坑银子 裴大柱和王氏合力驯服大野牛这件事,以“雷声大而雨点小”的方式完成了。 因为这一头成年的大野牛,竟然比家养的黄牛犊子,还要温顺听话! 这简直是太让人不敢置信了! 裴大柱和王氏做了很大的心理准备,却轻而易举地将大野牛给驯服了。 这种不费吹灰之力就得来的成果,让他们有种用尽全力抡起大锄头,却锄进了绵软疏松的土里的感觉。 裴大柱和王氏将那头无比听话的大野牛拴在了山神庙外的一棵大樟树旁。 附近有一块青草地,大野牛乖顺地吃着草…… 小狸猫懒洋洋地趴在大野牛那宽厚的牛背上,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裴大柱和王氏坐在山神庙的屋檐下,静静地看着大野牛吃草。 这夫妇二人也终于有时间静下来想事情了…… 村里的猎户不止一次说近来猎物难猎了,可是……为什么到了他们家,却像是猎物自己送上门似的? 夫妇二人在早上那会儿发现陷阱里有野山鸡和小狸猫,因为惊讶与后怕,都没缓过劲儿来,因此当时也没想那么多。 后来又各自忙碌去了。 还得知裴云婠挖到了“人参”,换来二百两银子。 又是买衣服、买粮食,还匆匆往回赶,因为多了二百两银子,太过紧张,反而头脑发麻,理不清事情。 等从镇上回来又在山神庙门口的陷阱里捡了一头大野牛,还把它给驯服了! 这些他们以前都不敢想象的事情,就这么接连发生了…… 猝不及防又不可置信,二人根本来不及思考,都是听从着裴云婠的话而做着应对之事。 现在回想起来…… 二人感觉今日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他们总觉得事情不简单,又觉得太简单…… 裴云婠看着裴大柱和王氏陷入沉思,知道他们需要时间消化今日之事,遂没有前去打扰二人。 但是…… 有另外的一群人,来煞风景了。 大富村的村民们在村长的带领之下,气势汹汹地朝山神庙而来。 裴大柱和王氏看到这群人,夫妻俩对视一眼,面露不解。 裴云婠刻意躲进了山神庙,没有教这二人如何应对来者不善的一群村民,她想要知道二人同外人打交道的能力几许。 因为裴云婠有自己的打算,她并不会在这个小山村久待,但裴大柱和王氏的恩情,她在离开之前一定会数倍偿还。 所以,裴云婠在刻意地锻炼两人在离开裴家二老之后,单独生存的能力。 “大侄子,你们这牛,哪来的?”裴氏族长迫不及待地先开了口,并且连场面话都懒得说。 这位族长和裴老爷子是隔了几房的堂兄弟,算是裴大柱的远房堂叔。 裴大柱和王氏顿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心中忐忑不已。 “叔,这大野牛,是俺猎来的。”裴大柱这话,也是实话实说。 山神庙门外的陷阱,确实是他挖的啊! “胡说!”裴氏族长呵斥一句,“这头大野牛一看就是成年的,凶猛蛮横,你一个平时连杀鸡都手发抖的人,怎么可能猎得到!再说,咱们村里的张猎户和李猎户,都从没猎到过大野牛!” 裴大柱听得裴氏族长一声呵斥,整个人就慌了。 裴大柱以前在裴家,最怕裴老爷子,而在大富村里,最怕裴氏族长和村长。 可以说,这三人就是压在裴大柱头顶的三座大山了…… “叔……真的是俺猎到的……你要是不信,俺带你去看俺挖的陷阱……”裴大柱说着,就走到先前大野牛“陷进去”的那个陷阱边上,掀开铺在上面的茅草灌木,让族长等人查看。 门外汉看不太懂,但跟来的张猎户和李猎户看到了裴大柱挖的陷阱,纷纷皱起了眉。 “叔,俺真的没骗你,真的是大野牛摔到了俺挖的陷阱里,它摔晕过去了,俺就给它套上了牛鼻圈儿,还把它驯服了……” 裴大柱据实解释了一番他“猎”到大野牛的过程。 然而,大富村的村民们却都不相信他! “你说谎!一头成年的大野牛怎么可能摔到这种小土坑里就摔晕了!俺挖的那个半丈深的陷阱,里面还放了捕兽夹,猎物都逃走了呢!你这种小土坑,连野鸡兔子都困不住!” 捕猎经验丰富的张猎户站出来反驳。 “对!你这土坑里连个捕兽夹都没有,怎么可能猎到猎物!”李猎户也随即附和一句。 “俺……俺……”裴大柱以前没打过猎,他不知道该如何辩驳,只能苍白地解释,“真的是俺猎到的,俺没有说谎啊……” “是啊!是啊!真的是俺当家的猎到的……俺们都没有说谎!”王氏也出言给裴大柱帮腔,但她也不知该如何说服村民们相信,一时间词穷得很。 “大柱啊!叔知道你一向老实,你看你连个谎话都不会编!叔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如实交待这大野牛是怎么来的,叔就不追究你说谎骗人这件事了……” 裴氏族长试图哄骗裴大柱。 “哎呀!你还同他废什么话啊!”大富村的村长不耐烦地发话了。 “裴大柱,村里的张猎户和李猎户可都说了,你挖的土坑是不可能抓到猎物的,而你又是一个打猎的门外汉,所以,大野牛掉进你挖的土坑里,一定是山神的保佑!” “对!是山神显灵,保佑了你!”裴氏族长附和一句。 村长继续道:“裴大柱,这山神庙是咱们大富村全村的人一起出银子修砌的,所以,山神显灵,赏下的猎物,也该是咱们全村的人一同平分。” “而你却是抢了全村人的好处,偷偷地占为己有,念你初犯,我们可以不计较你的错。但是,你要把大野牛交出来,本村长要将它换成银子,平分给全村人!” 一头成年的家养黄牛值十几两银子,成年的大野牛就更值钱了。 大富村人少,不过三十多户人家,平分下来,每家能得到半两银子。 这一笔账,村长在来之前就已经算好了。 轻而易举就能坑来半两银子,不止村长动心了,其余的村民们也都动心了…… 011驱逐出村 交出大野牛? 闻言,裴大柱和王氏皆是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村长。 竟然……要他们交出大野牛! 他们落魄的时候不见一个人站出来帮忙,甚至连个为他们说句公道话的人都没有。 眼下得知他们有了一头大野牛,立马就赶了过来……厚脸皮开抢! 还说什么“山神显灵”的鬼话! 这世上若真有什么神明会显灵,早就来帮助他们夫妇俩了! 不消说,遭受了三十多年的不公平待遇的裴大柱和王氏夫妇二人,早就不信什么鬼神之说。 “大侄子啊!你们要懂得感恩,咱全村的人见你们一家三口没地方住,大方地让你们住进了这山神庙,已经是大发慈悲地收留你们了。” “现在山神显灵,赏下猎物,你们却独吞了,可就是太不厚道了!” “做人做事都要凭良心,你们一家三口如此不知恩图报,小心遭雷劈啊!” 裴氏族长念念叨叨一大堆…… 他和村长,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配合得很是完美。 若要是在平时,裴大柱也就信了,但他前几天才遭遇了人生的大变故,被亲爹给抛弃了。 这几天,裴大柱痛定思痛,想了很多,也大彻大悟了很多。 眼下裴氏族长的话,在裴大柱听来,简直跟放屁没什么区别! “族长,您这话说得不对!”裴大柱开始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同人辩驳…… “当初建这山神庙,俺也出了力气,所以,住进这山神庙里,不是全村人的施舍,而是俺们一家三口本就住得!” “再有,俺辛辛苦苦挖陷阱猎来的猎物,不是山神显灵赏的,所以,凭什么分给别人!” 裴大柱说得有理有据,言简意赅,他目光直视裴氏族长与村长,镇定而沉稳,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像是软柿子一般任人拿捏的怂样。 当然,裴大柱的内心里,还是很慌的。 毕竟是第一次抬起头来向人说“不”,心里紧张发虚是无法避免的。 裴氏族长和村长都被裴大柱突然强硬的态度给惊讶到了,而站在二人身后的村民们,也很惊讶。 毕竟这三十几年,裴大柱给人的感觉都是老实巴交,又怂又窝囊,骂不还口,打不还手,恰如他那“天阉”之名,毫无男人样! 王氏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裴大柱,她家的男人,终于像个男人了! 远处的裴云婠,听到裴大柱的话,翘了翘唇。 没辜负她的一番苦心…… 其实,今日在山神庙外发现大野牛这一幕,裴云婠知道有第四个人在场。 那人就是张猎户。 只不过在当时,裴云婠虽知道有人躲在山神庙外不远处的灌木丛里,却不知那个人就是他。 并且,从张猎户的话里,裴云婠还得知,昨日大野牛掉入的那个大陷阱,就是张猎户挖的。 真的是……冤家路窄! 裴云婠知道张猎户躲着偷听偷看,却没有出手,是故意为之。 因为她知道家里突然多了一头大野牛,这事瞒不住。 而且,她也很想知道大富村的村民们,对此会是什么态度,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更想知道,面对这种情况,裴大柱和王氏,会做出何种应对。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裴云婠要报答裴大柱和王氏,单纯给他们送银子是没有用的。 她既要教他们赚银子的技能,也要教他们守住银子的本事。 他们若是守不住,那么,再多的银子也帮不到他们,反而会害了他们。 听闻裴大柱的言语反击后,村民们都愣住了,最先回过神来的是村长,他指着裴大柱的鼻子呵斥一句:“裴大柱!你休得胡言!冲撞了山神,是会被降罪的!” 村长是读过一些书的人,说话喜欢拽文,以此彰显自己是个高人一等的读书人。 “村长,他不给,俺们就抢吧!”一个没了耐心的村民提议道。 立马就有很多村民附和,“对!这个裴大柱不老实,咱们直接把大野牛抢来就是!” “是啊!大野牛是咱全村人的,凭什么他裴大柱一家私吞了!” “咱们把大野牛换了银子后,就不分给他了!” “山神庙也不给他们家住了!” “还有啊!最好是把这种不晓得知恩图报的白眼狼赶出村子去,免得继续私吞咱们的银子!” “赶出去!赶出去!赶出去……” 村民们七嘴八舌,各抒己见,却很快就呼声一致,纷纷嚷着要将裴大柱的一家三口赶出村子。 裴大柱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看着大富村的村民,他恨恨地咬着牙,拳头握得“咔嚓”响…… 王氏被村民们的阵势吓到,侧着身子往裴大柱的身后躲,夫妇二人虽然心中害怕,却还是很有默契地频频往后退,拦在了大野牛前面。 大富村的村民们摩拳擦掌,双眼冒着绿光,满脸兴奋地盯着裴大柱和王氏,他们只等着村长那一声令下。 将人驱逐出村这种事,必须师出有名,不然事后有个好歹,就怕被反咬一口。 所以,村民们都是鼓动村长,只有村长带头,才能成事。 村长抬手,示意村民们静一静。 吵吵嚷嚷的村民们立马安静下来。 村长从怀里掏出三个户籍鱼符,丢到裴大柱的脚边,“裴大柱,你们见利忘义,从今日起,你们一家三口就再也不是我们大富村的村民了!” 村长说完,指了几个人,“你们去把大野牛给牵过来。” 早就蠢蠢欲动的村民们,立马不怀好意地向裴大柱和王氏走去。 裴大柱将王氏护在身后,朝村民们亮出拳头,“你们别过来!” 村民们却是不惧,依然向前大步走着。 “哞……哞……”就在这时,一直安安静静的大野牛,忽然叫唤了几声。 王氏趁机解开了拴住大野牛的缰绳。 “呼……呼……”大野牛打了几个响鼻,凶猛地朝村民们扑了过去。 “啊……大野牛发狂了!”村民们大惊,瞬间慌乱地四散开来…… 与此同时,山神庙的后方传来几声野兽的嚎叫,吓得大富村的村民们更是心慌了。 村民们知道山里有野兽,并且这两日还出没得频繁一些。 可这野兽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凑多! “啊!是熊……熊瞎子!”眼尖的村民已经看到从山神庙后面走来的两头大黑熊,吓得拔腿就跑。 “熊瞎子来了……快跑啊……”更多的村民看到了大黑熊,纷纷慌不择路地跑开了。 大野牛发狂也就算了,熊瞎子还跑来凑热闹,真是够了! 两头大黑熊前脚悬空,锤击厚实的胸膛,再“嗷吼吼”几声,吓得村民们更是加快了速度,连滚带爬,发了疯似的跑远…… 路上泥泞,逃跑的村民们在慌乱中磕磕绊绊,摔的摔,滚的滚,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已…… 逃命要紧,谁都没有精力去管裴大柱和王氏夫妇了。 “轰隆隆……轰隆隆……”天际忽然电闪雷鸣,转眼就是暴雨倾盆而下……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一道惊雷随即而至。 “砰——”废弃破败的山神庙,被震天响的雷电劈中,轰然倒塌…… “老天爷发怒了!” “老天爷降罪了!” 逃窜的村民们见状,更是慌乱了。 裴大柱却是愣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脚边的三块户籍鱼符。 驱逐出村……意味着他们一家不止失去了容身之所,甚至连脚下可以站着的一块地都没有了! “当……当家的……咱们也快……快跑吧……”王氏的腿脚已经发软,她一边提防着不远处的两头大黑熊,一边扯着呆愣愣的裴大柱。 裴大柱却毫无反应。 眼看两头大黑熊冲过来,王氏发出绝望的尖叫…… 012准备妥协 “嗷吼吼……”两头健硕凶猛的大黑熊在暴雨中一边嚎叫一边奔跑…… 眼看就要撞上裴大柱和王氏。 但是,大黑熊们却是身形一闪,避开了二人,朝着四处逃窜的村民们追去…… 死死地闭着眼睛的王氏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她试探着睁开眼睛,不解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前方。 再一转头,看到两头大黑熊追着村民们往山下而去。 她又惊又疑,后怕地拍了拍心口。 哎哟俺的亲娘喂! 王氏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一抹玄金色的身影在珠帘似的雨幕中闪现,奔回了裴云婠的怀里,嘚瑟地蹭了蹭。 裴云婠摸了摸小狸猫头顶那一撮金闪闪的毛,它从雨中而来,浑身的毛发却是干的,柔柔软软,舒服极了。 “小黑,你辛苦了。”裴云婠不吝啬对小狸猫的夸赞。 小狸猫更是嘚瑟了,在裴云婠的怀里打了好几个滚。 “吓一吓人就够了,快去把你的朋友召回来。” 小狸猫倏地一下又奔向雨幕之中…… 裴云婠背着一个背篓,左手提着两个竹鸡笼,右手还提着一个背篓,走向裴大柱和王氏。 在村民们到来之时,裴云婠就很有预见性地将放在山神庙里的重要之物都塞进了背篓里。 她趁村民们的注意力都在裴大柱夫妇和大野牛身上时,小心翼翼地从山神庙里带着整理好的背篓和竹鸡笼,绕到了山神庙后面。 这一幕,被裴大柱和王氏看在眼里。 裴云婠本意是担心村民们抢红了眼,来搜刮藏在山神庙里的野山鸡和粮食。 却没想到,她因此还躲过了一道天雷。 好险! 大野牛已经不再躁动,它乖顺地站在一旁。 裴云婠将两个竹鸡笼用绳子拴起来,放到大野牛的背上,一边一个,让它驮着。 两个背篓也用同样的方法,挂在了大野牛的背上。 最后用蓑衣盖住,以免野山鸡以及背篓里的粮食、衣物、棉絮等被淋湿。 忙完,裴云婠才走到瘫坐在地上的裴大柱和王氏二人身边。 她异常冷静,好似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爹,娘,下暴雨了,咱们先找个地方躲一躲雨吧!”说着,裴云婠先扶起王氏。 王氏双脚发软,根本站不起来。 刚好回过神来的裴大柱,伸出宽厚的大手掌,一下就将王氏给扶了起来。 裴大柱的另一只手捡起地上的三块户籍鱼符,沉声道:“走吧!” 他只说走,却没说去哪里,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给淋了个全身湿透,裴云婠对情绪低落还有些恍神的裴大柱和王氏道:“爹,娘,现在下暴雨,不适合赶路,上午挖野菜的时候我发现前面山头有个山洞,咱们先去那边落脚吧!” 山神庙已经被天雷毁了,必须找新的落脚点,裴云婠知道裴大柱和王氏还需要整理心情,因此没劝说二人尽早离开这个人人排挤他们的村子。 毕竟二人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有些情意割舍不下很正常,裴云婠就耐心等他们自己做决定。 “俺怎么没有发现有山洞?”王氏狐疑地咕哝了一句,又想起刚刚发生的事,转而惊恐地问:“那……咱们是要去住山洞吗?山里的野兽不是更多?” 王氏已经被大黑熊吓得三魂丢了两魂半了。 “娘,野兽有灵性,一般也不会乱吃人,刚刚那两头大黑熊不就没伤害咱们一家人嘛!” 裴云婠不打算向王氏解释太多,因为越解释反而越容易引起怀疑。 “就听婠丫头的,咱们去住山洞,大不了俺多挖几个陷阱就是。”裴大柱一锤定音。 于是,三人冒雨向山洞走去。 蓑衣已经被裴云婠用来挡着竹鸡笼和背篓了,再加上三个人已经全身湿透,披上蓑衣也无济于事,还不如给大野牛驮着的野山鸡和粮食挡挡雨。 大野牛生长于山林,走山路是一把好手,大蹄子踩在泥泞的山路上,也不见打滑。 裴云婠在前面牵着大野牛带路,裴大柱和王氏颓然且失落地跟在后面。 大概一刻钟后,就走到了一处山洞前。 突然而至的暴雨,也将将停住了。 裴大柱和王氏瘫坐在地,皆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这一日大喜大悲皆有,二人此时已是心力交瘁,主要是心累! “爹,娘,咱们都快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不能着凉了,并且,趁着暴雨停了,咱们得在天黑之前挖好陷阱和捡来足够的柴火,不然夜里不好过。” 裴云婠知道,不能让裴大柱和王氏在这个时候坐下来休息,不然他们二人定是会东想西想,然后情绪奔溃…… 人只有在忙碌的情况下,才没空闲伤春悲秋,胡思乱想。 并且,三人都淋了雨,染了风寒可就不妙了! *** 入夜时分,果然又下起了暴雨,并且这暴雨一来,一整夜都没有停过…… 一个能容纳十来个人的山洞,一家三口再加一头大野牛,三只野山鸡,以及一只小狸猫。 不算拥挤,却也是鲜活气息大盛! 并且,还烟雾缭绕,浓烟呛鼻…… “咳咳咳……”被浓烟呛出来的咳嗽声此起彼伏…… 梅雨季节,捡来的都是湿柴,本就难烧燃,好在裴云婠将山神庙里打地铺用的干草塞进了背篓里。 湿柴都是边烤边烧,烟雾自然浓烈了…… 翌日清晨,暴雨转小雨。 “当家的,柴烧完了。”王氏准备做早饭,发现昨日捡来的柴全部都烧完了。 因为昨晚为了烘干湿衣服,也为了驱赶野兽,一整夜都燃着一个火堆。 “哦……俺这就去捡……”裴大柱说着,拿着镰刀就准备出门。 昨夜,这对夫妇都是一夜未眠,他们想了很多很多…… 裴云婠看着眼底乌青的裴大柱,担心他外出恍神出意外,就道:“爹,我同你一块去。” “婠丫头,你身子骨弱,还是留下来休息吧!”裴大柱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昨日,一家三口都淋了雨,好在后来到了山洞里,生火煮了姜汤,一人喝了一大碗,所幸都没有因淋雨而染上风寒。 裴云婠也不劝说,直接披上蓑衣,戴上斗笠,“爹,咱们走吧!” 说着,人已经到了山洞外。 裴大柱无奈地笑了笑,也出了山洞。 裴大柱出来砍柴,其实还想回村里看一看,他想向村长求求情。 裴大柱想了一夜,他觉得自己昨日做得太冲动了…… 他虽然愤懑,却也知道,他必须妥协。 被驱逐出村,连立足之地都没有,将来如何生存? 裴大柱已经想好了,他就算交出大野牛,也还有卖“人参”换来的二百两银子不是。 只要还能留在大富村,那他买一亩地基,建上三间房,再买几亩田,种上庄稼,一家人也就能过上吃穿住都不愁的日子了。 要知道,二百两对于他们一家三口来说,只要省吃俭用,精打细算,绝对是这辈子都够花了! 并且,只要他埋头苦干,今后不也还能挣钱不是! 裴大柱想了一夜,越想越觉得可行,因此一大早起来,就准备着趁着出去砍柴,去村长家一趟。 裴云婠跟着裴大柱身后走着,瞧着他往大富村的方向而去,就猜出了他的大概目的了。 裴云婠皱了皱眉,却没有制止。 裴大柱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等他撞上了,自然也就醒悟了。 二人先走到了山神庙的废墟附近,瞧见几个人影,裴云婠眼疾手快地拉住蒙头蒙脑往前走的裴大柱。 “嘘……”裴云婠向不明所以正要问话的裴大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再向他指了指山神庙废墟的方向。 裴大柱抬头望去,只见大富村的村长带着几个壮年汉子在山神庙废墟四周的陷阱里一阵搜寻…… 013决然离开 “这里没有!” “这里也没有!” “这里还没有!” …… 几个汉子将所有的陷阱都翻了一遍,没找到一个猎物。 “村长,陷阱里都没有猎物。”张猎户将搜寻的结果告知村长。 “怎么会没有呢?”村长摸着下巴,一脸不解。 李猎户走上前,“村长,这几个土坑是真的猎不到猎物的。” 村长皱着眉问道:“那你们可知,裴大柱究竟是用什么方法猎到大野牛的啊?” 张猎户和李猎户对视一眼,皆是摇了摇头。 他们都是大富村里的老猎户了,有着丰富的经验,却是真的不知道裴大柱是如何猎到那一头成年大野牛的。 但张猎户是亲眼看到那头大野牛是从裴大柱挖的陷阱里出来的。 那头大野牛少说也能卖个二三十两银子,是笔大买卖。 所以,他们昨日傍晚还是忍不住冒险上山。 虽然昨日被那两头大黑熊吓得够呛,但山里不就是这样,时不时就有凶猛的野兽出没。 猎户打猎,除了胆量和本事,就是靠运气了…… 张猎户和李猎户昨日还在每个土坑里都放置了捕猎夹,但今日来查看,捕猎夹纹丝未动。 并且,陷阱周围,都没有野兽出没的脚印! 这就奇怪了…… 张猎户和李猎户,怕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那头大野牛是自己乖乖地往陷阱里跳的! “哎……也不知道裴大柱一家三口是不是都被那两头熊瞎子给吃了,要是还活着,咱还可以找他问问猎到大野牛的法子。”张猎户叹息着说道。 一个村民应声,“住在村尾的老丁头一家说昨日没看到裴大柱一家三口跟着咱们一块下山,他们要么是被熊瞎子给吃了,要么就是躲山里去了。” 村长听闻,眼神一亮,看向张猎户和李猎户,“老张,老李,要不你俩进山去找找,要是找到了裴大柱,他也还活着的话,就问问他到底是如何猎到那头大野牛的?” 顿了顿,村长又补充一句,“你们只管问法子,别说是我让你们去问的,我已经把他们驱逐出村了,免得又把他们给招惹回来,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俺省得的。”张猎户很上道地回答,他也有私心,还想去找找那头大野牛。 李猎户随即附和,“村长,您放心,俺们晓得怎么做,不会给村里再找来麻烦的,俺们就把裴大柱捕猎的法子骗到手,再把他一脚踢开就是了!” “对!就是这样!反正那一家三口都不讨喜,要不裴老爷子也不会不要他们了,自家人都不要,咱们就更不能摊上了,免得被他们惹来晦气!”另一个村民嫌弃地说道。 “哎……”村长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是咱们心狠,实在是那一家三口烂泥扶不上墙,留在村里也是败坏咱们村的名声,你们且去问来捕猎的法子,再把他们赶出村子吧!反正他们的户籍鱼符我已经给他们了,我就不出面了。” “哎!好嘞!”张猎户和李猎户齐齐应声。 躲在一棵足足要三人合抱的大樟树后面的裴大柱,听到这几人的对话,死死地握紧了拳头,连指甲陷进掌心都没发觉。 可恶! 这些人……简直是太可恶了! 亏得他先前还想着妥协与求情呢! 但全村的人,都没把他们一家三口放在眼里! 这一刻,裴大柱突然就不害怕被驱逐而没有立足之地这件事了。 比起日后面对全村人的丑恶嘴脸,他宁可被驱逐! 不就是离开村子吗! 他就不信离开大富村,就真的再也找不到一处地方可以容得下他们一家三口! 这般想着,裴大柱转身就走,脚下生风,直奔山洞而去…… 裴云婠翘了翘唇,抬脚跟上。 这南墙,已经撞上了。 而裴大柱,也回头了。 今后,他定然不会再天真下去…… 王氏看到裴大柱空手回来,不由地问:“当家的,柴呢?” 裴大柱却没有回答王氏的问题,而是道:“媳妇儿,收拾收拾,咱们马上就走!” “走?去哪?”王氏虽不知裴大柱为何突然做了此种决定,但她却很是惊讶,因为她的想法,和裴大柱差不多。 冲动之后,再细细想来,王氏也觉得,还是要妥协。 “不知道,边走边想,走到哪算哪!”裴大柱丢下一句话,已经开始麻利地收拾东西了。 一家三口的东西本来就不多,经过昨日那么一闹,裴云婠从山神庙里带出来的东西,就更少了。 所以,三两下就收拾好了。 两个竹鸡笼与两个背篓,依然是挂在大野牛的背上,由它驮着。 一家三口穿上蓑衣,带上斗笠,就可以出发。 昨夜,裴大柱和王氏还连夜编了两个蓑衣,就是为了盖在大野牛的身上挡雨的。 裴大柱牵着大野牛,先出了山洞,王氏和裴云婠跟在后面走着。 “当家的,咱不下山去吗?”王氏看着裴大柱不走下山的路,反而往深山里去,不解地问了一句。 “嗯,不下山,你们跟着俺走,小心看路。”裴大柱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一直沉默。 裴云婠知道,裴大柱这是摆出了要彻底和大富村脱离关系的态度,因此离开都不再经过大富村了。 裴大柱的心里,确实憋了口气。 他此刻虽然不知道要去向何方,但他却宁可走进深山老林,就算可能会碰见猛兽,他都不愿再看到任何的一个大富村的人。 他觉得……恶心! 天上依然下着小雨,山路泥泞。 裴云婠和王氏相互搀扶着前行。 对于裴大柱突然要离开,并且情绪严肃,王氏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却也很是识趣地没有多问。 一家三口就这么静默地走了一路…… 已经见识过了昨日那凶猛的大黑熊,裴大柱和王氏走在山林里,也没那么害怕了。 小狸猫趴在裴云婠的肩头,时不时“喵喵”叫唤几声,山林中的大小野兽,避之不及,哪还敢出现。 半个时辰后,裴大柱的肚子“咕咕咕”地叫唤了一阵,声音大得穿过雨幕传到了后面的王氏和裴云婠的耳中。 “爹,我肚子饿了,咱们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吧!”裴云婠叫住闷头往前走的裴大柱。 “嗯,好,先吃饱肚子再赶路。”裴大柱一听裴云婠说饿了,立马就停了下来。 见他这份粗心又暖心的举动,王氏和裴云婠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 三人在一棵大榕树下停住躲雨,裴大柱搬来几块大石头当凳子。 早上到这会儿,三人都还没吃东西。 王氏从背篓里拿出昨晚剩下的白面馒头,分给裴大柱和裴云婠。 现在一家三口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好在粮食管够。 王氏这会儿无比感谢裴云婠昨日的“大手大脚”之举了。 裴大柱吃着馒头,眼神却飘忽不定,明显是走神了…… 却突然,裴大柱一巴掌拍在大腿之上,惊得王氏和裴云婠纷纷侧目。 “媳妇儿,婠丫头,俺们去大贵村,找俺姐!” “大姑子?当家的,咋的要去大姑子家呢?”王氏的第一感觉是排斥。 裴家大姑,裴春花,是裴大柱一母同胞的姐姐,即是裴老爷子和原配的长女。 因为亲娘早逝,裴春花和裴大柱姐弟在裴家都不受待见,都是被裴老婆子这个继母磋磨大的。 裴春花不满十五岁就被裴老婆子算计着嫁了出去,因此还得了八两银子的彩礼钱,算是村里嫁女儿赚得多的了。 而裴春花在婆家,照样不受待见。 好在她的肚皮争气,接连生了两个男娃。 婆家人因此才没变相地磋磨她! 裴春花的婆婆是个比裴老婆子还要厉害的,王氏很是怕她,因此直觉上就不想去裴春花家里。 “媳妇儿,俺姐这些年没少偷偷地帮俺们,俺们现在有了银子,也该去看看俺姐了,要是俺姐她们村的村长同意,俺们就在那落户,以后同俺姐家里也有个照应。” “这……当家的,落户的事情,还是多想想吧!”王氏很感激裴春花这些年的帮衬,但她却也真的是不想和裴春花的婆家人住一个村子,可她又不好直言。 “不用想了!就跟俺姐她们家住一块儿!”裴大柱念着裴春花的好,却不似王氏那般还联想到了裴春花的婆家人。 汉子们的心思哪有女人细腻。 再说,两家人都不是一个姓,关起门来过自家的日子,平时走动也是亲戚之间的你来我往,有什么可担忧的! 有了目标,裴大柱三两下就把手里的馒头吃完了,“等你们吃完就赶路,去找俺姐!” “……”王氏欲言又止。 裴云婠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她不会久待,是否离开大富村或者是选择在哪里落户,她都没发表任何意见,全凭这夫妇二人做主。 014落户大贵村 当裴大柱决定前往大贵村找裴春花之后,也就不再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在山林里毫无目的地乱走了。 下山的路不止一条,不走要经过大富村的那条路下山,还可以走别处。 对于大富村的后山,裴大柱还是很熟悉的,他很快就找到了另一条下山的路。 大贵村在大富村的北边,两村之间还隔了几个村子,走路要小半天。 淅淅沥沥的小雨在午后渐渐停了,太阳羞答答地探出了云层。 天色放晴,一扫往日的灰暗阴霾,人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一家三口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大贵村。 大贵村四面环山,只有村头有一处两座山峰拱立形成的天堑,可容纳两辆马车并驾通行。 若是战时,此地就是天然的关隘,易守难攻。 但在和平时期,却是交通不利,闭塞贫穷。 说好听点是隐世桃源之所。 说难听点就是穷乡僻壤。 所以,大贵村是多福镇最贫穷的一个村子,甚至还是福源县最贫穷的一个村子! 裴大柱熟门熟路地找到裴春花的家,敲了一阵门却无人应声,后来还是隔壁邻居张大娘告知,说这一大家子都去了隔壁禄源县。 因为裴春花的婆婆的娘家亲哥哥过世了,一大家子都哭丧去了,说是要守满了末七才会回来。 “难怪俺姐最近都没捎人来个信,原来是去了禄源县。”裴大柱恍然大悟,他先前还不解为何家里出了这么多事,裴春花也不回娘家来看看,原来是还不知情。 裴大柱的四个姐妹,也就裴春花嫁得近一些,其余三个妹妹,也就是裴老婆子生的三个女儿,都嫁出了福源县。 因此,在以往但凡家里有什么事情,也是离得最近的裴春花先知道,她回娘家的次数,比另三个妹妹也勤快许多。 裴云婠向着张大娘多问了几句话,同她道了谢。 张大娘见裴云婠客气礼貌,同她摆摆手后,关上了院门,继续进屋里忙活去了。 裴云婠琢磨了一番张大娘说的话后,一脸神色未明地看向裴大柱,“爹,我听张大娘说,现在极少有人给亲戚守丧守满末七的了,我大姑的婆婆,倒是挺重感情的。” 裴云婠这句话不是夸赞,而是试探。 守满末七就要七七四十九天整。 裴春花的婆婆和娘家亲哥是亲兄妹,带着一大家子前去哭丧很正常,但守丧服孝一般是直系子孙辈该做的事情。 除非兄妹俩感情特别要好,坚持守丧也可以理解,但外嫁女带着婆家的一大家子回娘家来守丧,就不太常见了。 裴大柱没多想,只说了一句,“可能是亲家奶奶同她娘家哥哥感情好。” 王氏听到这话,忍不住背着裴大柱翻了个白眼。 好个屁! 裴云婠看到裴大柱和王氏夫妇二人不同的表情变化,也就知道其中必然有些什么隐情。 并且,刚刚张大娘一时嘴快,说了句话:“余老婆子一听娘家亲哥哥死了,连地都不种了,立马带全家去哭丧,这太反常了!想那老娘皮平日里多抠搜啊!别说是死了亲哥哥,就是死了亲爹亲娘,也不能耽误她家种地!除非……” 张大娘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连忙捂嘴截断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但裴云婠却已经会意。 怕是打着守丧的幌子,行别有用心之事了…… 看来,这个裴家大姑的婆婆,是个厉害的人。 裴云婠心中已然有了一番计较。 “当家的,你看这大姑子也不在家,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裴春花一家人此刻都不在家,王氏反而觉得庆幸。 王氏不知道村长和张猎户、李猎户以及另几个村民的谈话,对于在大富村买田买地安家之事,还抱有期望。 “回哪儿去?俺们已经被大富村赶出来了!俺这辈子也都不会再回大富村了!”裴大柱赌气似的说道。 “当家的,你这……是为啥啊?”王氏不明白裴大柱为何突然如此生气。 裴大柱也不打算继续瞒着王氏,他先前是太生气,现下冷静了不少,就把听来的那些话,都告诉了王氏。 王氏听闻,眼睛瞪得老大,“村长他们……咋这样……这样没良心呢?” “媳妇儿,以后俺们都不回大富村了,你也再不要提那些人,俺觉得恶心!”裴大柱的表情凝重又严肃。 王氏被裴大柱的这般模样吓得一哆嗦,小心翼翼地道:“俺省得了……” 嘴上是这么说着,王氏却还是不敢相信,她没亲耳听到村长等人说的话,根本无法想象得到那些人的恶毒嘴脸。 听着这夫妇二人的对话,裴云婠没插一句嘴。 如何选择今后的生活环境与方式,都看他们。 裴云婠只负责教给他们一些安身立命的本事,而他们今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和什么样的人打交道,都看他们自己的选择。 她只想掌控自己的人生,她不会去左右别人的人生。 “俺姐不在家,那俺们就去找大贵村的村长,同他商量在这里落户和买田买地的事情。” 不消说,在经历了大悲大喜之后,裴大柱得到了锻炼,颇有些主见了。 一行三人就问了路,往村长家里找去。 农忙还未结束,村里闲着的人不多,但裴大柱一家三口牵着一头大野牛进村而来,还是吸引了路过的村民们的注意力。 大贵村是远近最穷的一个村子,村里有家养黄牛的人家都不多。 今日见着一头健壮无比的大野牛,都觉得稀奇得很,也羡慕得很。 一群小孩子跟着大野牛的屁股后面追追跑跑,好奇却又不敢上前。 大贵村的村长恰巧还在家里歇午觉,被自家婆娘吵醒,一脸不耐地出来见客。 看到裴大柱一家三口的穿着打扮,村长嫌弃地瞪了一眼,面色更加不耐了,“啥事?说吧!” “丁村长,俺是你们村老余家二媳妇裴氏的娘家弟弟裴大柱,俺来找您买田买地的,俺们一家三口还想在你们大贵村落户。”裴大柱笑着说明来意。 丁村长皱着眉,睡眼惺忪地打量着裴大柱一家三口,“你们不是大富村的吗?咋要来我们大贵村落户哩?” 大富村的裴家用秀才郎换了个赔钱货的事情,以及裴家二老抛弃裴大柱一家,去京城投靠秀才郎“大孙子”这件事,都已经在福源县传开了。 大贵村虽然位置偏僻,消息闭塞,但也听闻了这些事。 对于裴大柱提出的要求,丁村长心有好奇,却也生出些防备。 听说裴家二老离开时,可是没有给裴大柱一家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的这一家三口,凭什么到大贵村落户? 裴大柱老实地交待了缘由,“因为俺姐家住这里,俺也就想搬来这里。” “就这么简单?”丁村长面露狐疑。 裴大柱一家三口被大富村驱逐出村的事情发生在昨日,这会儿还没有传到大贵村来。 裴大柱讪讪地笑了笑,“丁村长,俺也不瞒您,俺爹带着一家老小搬家了,却没带俺们一家,大富村的人欺负俺们一家人,因为俺姐住在这里,俺们这才想要搬来你们大贵村,以后也有个照应。” “落户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成的事,你这不是胡闹吗!”丁村长呵斥裴大柱一句。 裴大柱腆着笑脸,拿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到丁村长面前,“丁村长,俺有钱买田买地,也有钱建房子,求您行个方便。” 丁村长看到这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眼睛都直了…… “你……你……你哪来的银票?”丁村长这句话问完,才觉得不妥,他没有立场质问裴大柱的银票从哪里来。 裴大柱却丝毫不在意,他把早已想好的话说了出来,“丁村长,前几日俺媳妇儿带俺闺女去挖野菜,俺闺女挖到了一株小人参,换了点银子。” “人参长什么样,俺和俺媳妇儿都不认得,但俺闺女认得啊!她以前住在公主府里,什么好东西都见过,人参这种好东西更是天天吃呢!” “丁村长,俺就是一个庄稼人,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大的银票呢!这事我也就告诉您,您可千万别同外人说啊!” 这些话,裴大柱事先问过裴云婠能不能说,得到裴云婠的首肯,他才说了出来。 丁村长先是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接着却很快释然了。 公主府里锦衣玉食的生活,是他们这些升斗小民根本无法想象得到的。 大概人参这种好东西,在公主府里,就跟大白菜没什么区别了。 见裴大柱拿得出银子,丁村长的面色友好和善了许多,“既然你们有银子买地建房,在我们大贵村落户也是可以的。” 朝廷对户籍管得严,搬家落户都得符合规定。 想要在城镇落户就必须在城镇里有宅子,想要在乡村落户就必须有地。 裴大柱一家三口在大富村连块地都没有,这也是他们虽然有大富村的户籍,却也会轻易被大富村的村长赶走的原因。 而他们一家三口想要在大贵村落户,只要买了大贵村的地皮就可以了。 先前裴大柱和王氏还想着向大富村的村长妥协,是念着毕竟在大富村里生活了几十年,对这片土地山水有了感情,不愿搬走,也害怕去一个新地方。 若不是大富村人还要趁火打劫,逼得裴大柱痛定思痛,裴大柱也不会义愤填膺的离开。 丁村长的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他堆着笑脸,带着裴大柱一家三口去大贵村里看了一遍,让他们选一处中意的地皮。 “爹,娘,我觉得这一处挺好。”并不打算过多干涉的裴云婠,适时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015买地买田 裴云婠选中的地皮是大贵村的村尾后山处。 大贵村四面环山,村尾是连绵起伏的山脉群,却有一处矮山丘。 爬上矮山丘,可以看到山丘的背后,有一条河。 河对面是一条官道,延伸向不远处的一处青砖瓦房林立的小城镇。 “丁村长,请问那是何处?”裴云婠指着小城镇的方向询问。 丁村长道:“那是多福镇。” 听闻,裴云婠暗暗皱了皱眉。 原来,大贵村竟然离多福镇如此近! 裴云婠先前听裴大柱说过,大贵村是多福镇里最偏远的一个村子。 就好比从大富村走路去多福镇只要一个时辰,而从大贵村去多福镇,却要三个多时辰,就是大半天的时间了。 裴云婠昨日从大富村去过多福镇,今日又从大富村到了大贵村。 所以,这大贵村去多福镇的这一路,她都走过了。 那真是九曲十八弯啊! 确实,从大贵村的村头出村到多福镇,要弯很多的路,差不多是经过了多福镇里一半的村子。 却原来,大贵村的村尾,与多福镇只隔着一条河而已! “村长,村里人为何不走村尾直接去镇上呢?那样不是少走了许多弯路。”裴云婠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哎……我们也想啊!可是这多福河里的水又快又急,容易翻船。县老爷也不管,说犯不着为了我们一个穷村子浪费银子修座桥,而我们村里人又拿不出那么多的银子修桥。”丁村长无奈地叹息…… 裴云婠了然。 大贵村要不是因为山势地势而受了限制,其实算得上是距离多福镇最近的一个村子。 却因为多福河的阻拦,又无力建桥通路,不得不绕远路,从一座架在好几个大村子聚居处的石桥上通过,生生变成了距离多福镇最远的一个村子。 建一座桥是大事,银子不能少,还得有官府批文。 裴云婠只稍稍想了想,就先将这件事放一旁,她目前还没这个实力。 “爹,娘,你们觉得咱们家把房子建在这处小山丘上怎么样?这里地势高,涨水也不怕。并且,咱们把大门对着多福镇开着,就是坐北朝南,风水位置最佳!” 裴云婠把自己的建议说了出来。 “我们村从未涨过水的,你看北面那些老房子,几十年了都从未被水淹过!”丁村长出言美化大贵村。 大贵村的北面就是村口的方向,那一片住着的都是大贵村的老住户了,后来随着一代又一代的传承,村子逐渐壮大,才慢慢向东面和南面扩建。 至于北面,因为是村尾,有些封建迷信的人,就不会选择这一处,因此住户很少,只零星地散落着几户人家。 裴大柱和王氏是最不信牛鬼蛇神那一套,夫妇二人这几天和裴云婠的相处,俨然将她当成了家里的主心骨,听了她的话,直觉很在理,并且他们也还没找到一处极为满意的,遂双双同意了。 “当家的,趁着天色还早,你快跟村长一道丈量了地皮。”王氏催促着裴大柱,她不想同裴春花的婆家人住得近,觉得村尾也挺好,人家少,清静。 裴大柱也没有迟疑,他虽然是想同裴春花一家住得近些,但裴春花家附近人家多,已经找不到合适的地皮了。 反正今后住在同一个村子,多走几步路也不碍事。 如此想着,裴大柱就和村长一同开始丈量土地。 小山丘上高低起伏,最后丈量下来,共四亩半。 “大柱兄弟,你若是把这里全买了,就算四亩地,都给你,但价钱得按照荒地来算。”丁村长是个精明人,很快就打好了自己的小算盘。 好地十两银子一亩,荒地六两银子一亩,山地五两银子一亩。 因为大贵村的村尾是山脉连绵,小山丘处算是唯一的一处稍微地势低些的地方,但比不得村里的地势平坦,不能算在“好地”的范畴。 小山丘其实更应该算是山地的范畴,但丁村长这话一说,裴云婠悄悄地扯了扯裴大柱的衣袖,示意他答应。 四亩半的山地,是二十二两半银子。 四亩的荒地,是二十四两银子。 为了一两半银子,犯不着得罪大贵村的村长。 裴云婠对裴大柱耳语几句,裴大柱就笑着将那张五十两的银票交给了丁村长,“村长,还烦请您带俺去看两亩良田,剩下的二两银子,就算是请您喝酒的。” 良田十二两银子一亩。 “四亩”荒地并两亩良田,也就是四十八两银子。 但丁村长赚的,除了这二两,还有另一两半。 轻而易举就赚到了三两半银子,丁村长对裴大柱这个冤大头,更是和善友好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 裴云婠向裴大柱耳语,就是劝他不要同丁村长计较这些小利。 毕竟将来要在大贵村里立足,丁村长对这一家人的态度,尤其重要。 只要丁村长对裴大柱一家人和和气气,大贵村的村民们,也就不敢欺上门来。 裴大柱也是一点就通的人,他吸取了被大富村的村长带头欺侮的教训,知道硬气的同时,也要圆滑一些。 很快,两亩良田也丈量好了。 丁村长做了标记,对一家三口说道:“今日天色不早了,明日我去县里给你们办文书,顺道把户籍也办好。” “谢谢村长。”裴大柱带着王氏和裴云婠一同向丁村长致谢。 丁村长谦虚道:“大柱兄弟言重了,以后咱们就是一个村里的人了,别再说如此见外的话。” 顿了顿,丁村长继续道:“老余家一大家子都去了禄源县哭丧,听说要守了未七才会回来,你们没地儿落脚,我家倒是还有一间空房,不介意就先住到我家里去吧!” 裴大柱和王氏顿时眼神一亮。 他们正愁没地方落脚呢! 裴云婠又扯了扯裴大柱的衣袖。 裴大柱就上道地对丁村长说道:“劳烦村长了,俺们不会白吃白住,这二两银子就当一个月的食宿费,下个月另给,还请村长收下。” 说着,裴大柱将二两碎银子拿了出来。 食宿费二两银子一个月,在大贵村这种穷乡僻壤,绝对是很高的了。 丁村长心中暗道这个裴大柱现在可真是财大气粗,表面上却笑得更是开怀,他收下银子,扶着裴大柱的肩,“大柱兄弟,你真是客气。” 裴大柱憨憨地笑着,“应该的……应该的……不过……” 说着,裴大柱四下看了看,神情严肃地对丁村长道:“村长,俺们也只想搬到你们大贵村来踏踏实实过日子,俺家卖人参得来银子的事情,还请村长一定不要说出去,还有啊!今后还想请村长多多帮衬俺家里。” “好说……好说……大柱兄弟,你放心,我不是多嘴多舌的人!”丁村长笑着打哈哈,领着一家三口又回到了他家。 016新房子建造图 丁村长家里,算得上是大贵村数一数二家境好的了,家里有五大间房。 裴大柱一家三口被安排住的是一间带着个小里屋的房间。 裴大柱和王氏住外间,裴云婠住里间,一家三口住着正好合适。 一家三口带来的行李不多,全被大野牛驮着。 丁村长家里养了一头老黄牛,正好有个牛棚。 裴大柱就将原本拴在丁村长家门口大榕树上的大野牛牵进了牛棚里。 突然多了一个同伴,丁村长家的老黄牛也没表现出排外情绪,大野牛也温顺地待在牛棚里,只占了边边角角的地方,算是很乖巧懂事的“客人”了。 两个竹鸡笼里的三只野山鸡,就被裴大柱放在丁村长家院子里的一个小角落里。 裴大柱担心野山鸡跑了,一直将它们关在竹鸡笼里,还未放出来,只是喂了些馒头碎屑。 丁村长家里此时只有他和他的婆娘李氏带着几个小娃娃在家,几人看着裴大柱一家带来的大野牛和野山鸡,惊讶不已。 王氏和裴云婠将两个背篓背进房里,收拾整理了一番,就和李氏打了招呼,进了厨房烧水。 裴云婠想洗澡,很想很想很想……的那种! 从第一日到裴家,至今,裴云婠已经有七日没洗过澡了…… 期间还淋雨多次! 今日已经到了裴云婠能忍耐的极限了! 丁村长家里有浴桶,裴大柱借了来。 裴云婠在小里屋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惬意得不要不要的。 泡了澡,裴云婠穿上了买来的新衣裳,那些旧衣裳,都是老嬷嬷的孙女穿了不要的,裴云婠也不打算再要。 裴云婠有洁癖,但凡别人用过的东西,她都不愿继续用,除非情况特殊,她不得不用。 王氏等裴云婠泡了澡,就进来给她铺床。 她是下意识的认为裴云婠不会做这些事。 并且,王氏也说不明白是何缘由,她就是不想让裴云婠干活,就觉得裴云婠该歇着。 “娘,昨日都淋了雨,您也去洗个澡吧!我来铺床就是。”裴云婠将王氏怀里抱着的干草拿走,自己利落地开始铺床。 干草是李氏送过来的,她还送来了两床破旧却很干净的棉被。 裴云婠身量小,一床棉被就够她又垫又盖,她拿了一床,把另一床留给裴大柱和王氏,却再也不愿要原先从裴家带出来的两床又脏又破的棉被。 裴云婠铺了床,就准备去找李氏借两张纸。 李氏的小儿子在县里的学堂进学,家里备着笔墨纸砚。 裴大柱正好提着一桶热水进来给王氏泡澡,差点撞到裴云婠。 裴云婠身形一闪,巧妙地避开了。 裴大柱却根本没发现裴云婠的动作。 “爹,我去找村长夫人借东西。”裴云婠同裴大柱打了声招呼,就往外走了。 “哦……好……”裴大柱下意识地接话,等想清楚裴云婠的话,他却又愣了愣,看向从小里屋出来的王氏,不解地问道:“媳妇儿,婠丫头要同村长夫人借什么东西啊?” 王氏摇了摇头,“许是针线之类的吧!” 裴大柱一听,也不再猜测,“媳妇儿,水来了,快洗个澡!” 丁村长家里其实有个小浴房,但为了避嫌,一家三口还是决定在屋里洗。 王氏很快洗完了澡,见裴云婠还未回来,就催促裴大柱,“当家的,你也快洗,俺去外面守着。” 裴大柱和王氏没裴云婠那般讲究,平日里,二人几天不洗澡是常事,因为裴老婆子说既浪费水又浪废柴,不准二人洗澡太勤快。 尽管挑水和捡柴的事也都是这夫妇二人做的。 而昨日淋了那一场大暴雨,虽然没有感冒,也换了干衣服,但全身不舒服也是真的。 所以,二人也都想洗个澡。 裴大柱三两下就洗完了澡,他将浴桶里的水倒掉,再洗干净送回原处。 王氏则将三人换下的脏衣服收拢好,准备端到井边去洗…… 却说出门去找李氏借纸张的裴云婠。 因为李氏听到丁村长说从裴大柱那里赚到三两半的银子,并且还得了二两银子的食宿费。 所以,当裴云婠说要借两张纸,李氏也没有小气地拒绝。 李氏给了裴云婠两张纸,却不是好纸。 裴云婠到无所谓,能用就行。 她拿着纸,去了厨房,在灶台边找到一些木炭,准备用它当炭笔。 裴云婠知道王氏和裴大柱也要洗澡,就坐在院子里,没有进房间。 王氏端着脏衣服出来,就看到裴云婠坐在院子里描描画画,模样异常认真。 “婠丫头,你在画啥呢?”王氏忍不住问道。 “随便画画,画好了给您看。”裴云婠没直接说出答案。 王氏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有继续追问,她端着脏衣服去了井边。 丁村长家的院子里就挖了一口水井,挑水和洗东西都非常方便。 大贵村里没有流经的河流,只有几个水塘。 谁家要是没有挖水井,就要到水塘里去挑水和洗衣服。 晚饭前,丁村长家的两个儿子和两个儿媳从田里回来。 丁村长说明了裴大柱一家三口在家里暂住的事情。 不是来白吃白住的,这四人也没什么意见。 吃过晚饭,王氏帮忙收拾,裴云婠则进屋继续涂涂画画。 “婠丫头,你这是画啥呢?”裴大柱进屋来,也好奇地问了一句。 裴云婠就将已经有了大致雏形的新房子建造图给裴大柱看,“爹,我画的是咱家要建造的新房子。” 裴大柱惊了惊,“婠丫头,你还会画画哩?” 问完,裴大柱却突然反应过来,裴云婠是在公主府里长大的。 裴老爷子前不久不是说过,“大户人家长大的闺女,什么书啊画啊,样样都会!” “爹,我在公主府里学过画画,我想把咱家的新房子建成四合院的形式,就把以前见过的宅子,大致画出来,参照参照,您觉得可行吗?” “这……”裴大柱还未见过正儿八经的四合院,他见过的最好的宅子,也就是镇上的那些青砖灰瓦的屋子,却都未进去瞧过。 而农家的院子,多半就是几间房屋挨着,再用竹篱笆围起来,家境好些的,就用砖墙围起来。 裴大柱想着裴云婠以前住的是公主府,见过的宅子怕都是大户人家的宅子,不由得弱弱地问了一句,“婠丫头,咱……没那么多银子建你说的那种大宅子吧?” 裴云婠好笑地看了裴大柱一眼,“爹,我只是借鉴借鉴……也就是学学样子,咱们一家三口,也住不了多大的宅子,您放心,咱们家的新房子,超不过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啊?”裴大柱已然是慌了…… 买地买田就花了五十两,在用一百两建房子,就只剩不到五十两的银子了…… “爹,用好材好料建的房子,住上个几十年上百年都不成问题,咱们花一百两建一座新房子,若是能住上一百年,不也就等于每年只要一两银子吗!这笔账,很划算!” 裴云婠尝试从一个新奇的角度说服裴大柱。 果然,裴大柱一听,觉得很在理。 “再说,咱们今后又不是不出去谋生赚银子了,咱家还有二亩良田,又有大野牛,种地拉车,咱家不愁赚不到银子。” “也是哦……”裴大柱眼神亮晶晶的,眼中全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爹,我这图纸今日画不完,您明日先请丁村长带你去找建房子的工人师傅,顺便给大野牛配一辆牛车,对了,最近老是下雨,最好是配那种有罩子的牛车,这样也不会淋湿。” 裴云婠絮絮叨叨给裴大柱安排了明日的工作。 裴大柱点头应声,俨然是裴云婠说什么他都照做的态度了。 见状,裴云婠哭笑不得。 017把珍珠当鱼目 翌日清早,裴大柱和丁村长就出门去了县里,一为去县衙办理买地买田的文书以及新户籍,二为买建新房子的材料。 丁村长很是热心,为裴大柱一家忙前忙后。 因为有他帮忙着张罗,裴大柱确实少走了许多的弯路。 而裴云婠和王氏,吃过早饭也背着背篓上山去了。 王氏发现自家这个大闺女,特别喜欢往山里跑。 确实! 裴云婠每到一处有山的地方,都要进山里探个仔细,还尤其喜欢往人迹罕至的地方去,因为那种地方,才可能藏着没被发现的天材地宝啊! 大贵村四面环山,对于裴云婠来说,是个探险的好地方。 王氏只当裴云婠在京城里呆久了,对乡野山林格外好奇,因此也没拦着她,却步步紧跟,生怕她磕着绊着。 “羊肚菌?”裴云婠路过一棵大松树时,看到树下有一丛蘑菇,很是惊讶。 王氏不解地问:“羊肚菌是啥?” 裴云婠将一丛菌盖部分长得像是翻开的羊肚子一般的蘑菇小心翼翼地摘取后,拿给王氏看,“娘,这些长得像是羊肚子的蘑菇,叫做羊肚菌,做膳食或是入药都有极大功效,我以前在公主府吃过,要五两银子一斤呢!” “并且,这东西很多时候都是有市无价,所以,贵的时候,可以卖到几十两银子一斤呢!” 王氏对于裴云婠的话,前大半都没听懂,但后面说银子那里,却是听懂了。 这些个丑蘑菇……挺值钱! 乡里人都是土里刨食,能吃的不能吃的,都试吃过。 祖祖辈辈相传下来,也就有了那么一套辨别地里长的东西能不能吃的方法。 对于裴云婠说的这种蘑菇,王氏以前不是没见过。 但是,乡邻们都说这是毒蘑菇! 老祖宗说过,长得越好看的蘑菇,以及长得奇形怪状的蘑菇,都是有毒的。 裴云婠说的这种蘑菇,就属于奇形怪状那一种。 在裴云婠到来之前,这十里八乡里也没搬来什么外来户,并且唯一的一个见多识广,还出过远门的,就属年轻时跟着商队走南闯北的裴老爷子了。 但裴老爷子都不认识这种蘑菇,其余的人就更加不认识了。 裴云婠见王氏的惊讶模样,也就知道本地人把羊肚菌这个“珍珠”当成“鱼目”了。 大商机啊! 裴云婠灵机一动,就对王氏说道:“娘,这羊肚菌是雨后生发,前阵子雨水不断,昨日午后才放晴,咱一起找找这附近有多少,都摘了回去……换银子!” 最后三个字,激发了王氏的一腔热情。 “好!咱把这羊肚子,哦不!是羊肚菌,都摘回去换银子!” 说干就干! 王氏手脚麻利地将一丛丛的羊肚菌小心地采摘了放进身后的背篓里…… 大半上午的时间,王氏和裴云婠就各自摘了满满的一背篓。 “娘,差不多了,咱们先回去吧!也不知道这羊肚菌在多福镇里有识货的人没有,要是没有,咱们摘再多也卖不出去。” 王氏一听,也没有再贪多。 二人背着背篓回了丁村长家里,用井水将羊肚菌洗干净,再趁着日头好,晾晒在了院子里。 李氏见二人摘回来这么多的“毒蘑菇”,不禁好奇,“大妹子,你们这是干啥呢?” “俺也不知道,俺闺女让摘的。”王氏眼不红心不跳地回答。 李氏又问裴云婠。 裴云婠浅浅地笑着,“看着稀奇,就摘回来了。” 李氏:“……” 李氏知道裴云婠以前是公主府里的千金大小姐,她想着有钱人家有很多怪毛病,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 裴大柱和丁村长是傍晚才回。 “媳妇儿,快把这新户籍和地契田契都收好。”裴大柱一回来就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极为慎重地交到王氏的手中。 “哎!好!”王氏也是无比慎重地将几张纸分开叠放,再用手绢包好。 户籍、地契、田契,三样东西都到手了,裴大柱和王氏都安心不已。 “爹,找到建房子的工人师傅了吗?” “找到了!找到了!多亏了丁村长!”裴大柱就将今日完成的几件大事都同王氏和裴云婠说了。 丁村长说是眼下农忙也接近尾声,工人师傅就直接在大贵村里找,肥水不流外人田,日后乡里乡亲的,也好相处些。 至于建房子的材料,找的是丁村长的一个亲戚,对方说了会给裴大柱最低的价钱。 既然要在大贵村里安居立足,裴大柱也就都听了丁村长的。 而裴云婠先前也叮嘱了裴大柱,只要丁村长提的要求不过分,也都答应他。 “爹,牛车呢?您去车行订做了没有?” “婠丫头,是这样的,丁村长听说俺要去车行订做牛车,就给俺介绍了村里的李木匠,说找他订做,不比车行的差!” 闻言,裴云婠的嘴角抽了抽,这个丁村长,倒是个见缝插针的老手,深刻地贯彻了“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个理念啊! “那您说了要做成带罩子的那种牛车没?” 一般的牛车都是只有底座,四面和顶上是不会围起来的,也就是敞篷的。 而裴云婠说的那种带罩子的牛车,就是围起来可以遮风挡雨的。 并且她还想订做成那种既可以围起来,又可以拆卸开来当敞篷用的特制牛车。 “说了,俺把你说的那些话,都对李木匠说了。” “这样啊……那也行。”只要对方能做出符合要求的牛车,裴云婠倒是不介意到底是谁做的。 她先前让裴大柱去车行订做,是想着车行里的师傅毕竟经验丰富些,更能按要求完成她所需要的那种牛车。 “爹,眼下时节,还来得及种上二季庄稼,您再找村长问问,看谁家里有剩余的秧苗,咱们买来种在田里,您看可以吗?” 虽然双抢农忙时节已经接近尾声,重新开始播种培育秧苗怕是来不及了,但是,买现成的秧苗插种,却并未为时过晚,裴云婠不愿让新买来的二亩良田空置了。 “好!俺一会儿再去找村长。” “当家的,那俺们几时动工建新房子呢?”寄人篱下总有诸多不便,王氏期待新房子早日动工,早日建成。 “媳妇儿,咱们先把两亩地种了,再建房子,村里人多,丁村长说,不出俩月,俺们就能住上新房子了!”裴大柱越说越激动,亮晶晶的眼眸中全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 “好!那咱们快点把地种好!”王氏也激动地笑了…… 018四合小院 裴大柱和王氏都是种田好手,又有大野牛帮忙犁田,因此,两亩良田在三日后就全部栽种好了秧苗。 之后的灌溉、施肥、除草等等只需每日抽点空闲时间去田里一趟即可。 种好了地,就忙着建房子了。 四亩半的凹凸不平山地,光挑拣山石,平整地面就用了三天。 第四天,开始打地基。 市面上大工师傅一天的工钱是二十文,小工十二文。 裴大柱家里建新房子给出的工钱却是大工三十文,小工二十文。 但是,不管饭,因为做那么多人的饭,只有王氏和裴云婠二人会够呛。 裴云婠就建议提高工钱,不管饭。 一餐饭能用多少钱? 村民们都算得清这笔账,反正就在本村,回去吃饭顺便歇个午觉的时间都足够了。 因此,结束农忙的大贵村的村民们,纷纷争着抢着要到裴大柱家里上工。 七月初三,黄道吉日,新房子竖大门,按照习俗要摆流水席。 李氏带着村里的一群妇人来给王氏帮忙做饭。 裴大柱早前已经同村里的朱屠户买了一头三百多斤的大肥猪。 每桌一大盆杀猪肉,一大盆猪血汤,窝头管够。 这算是大贵村近些年来最为丰盛的竖大门流水席了。 裴大柱的一家三口,因此又得了一波村民的好感。 听着村民们一句又一句的讨巧吉利话,裴大柱和王氏二人的内心里都是一阵唏嘘…… 他们想起了以前在大富村的遭遇,也更加深刻地认识到,手中有银子会带来多大的便利,不由得对裴云婠的感激,又加深了一层。 因为讨好了大贵村的村民们,新房子建造得格外顺利。 再有丁村长坐镇,也没人偷懒或是闹事。 就连原先预计要两个月才能建成的新房子,也因为工钱给得高,前来上工的人比预估的多了一倍,工期因此缩短了一半。 一个月后,裴大柱家的占地大半亩地皮的二进四合院建成。 并且,那四亩半的地皮,其中四亩都用砖墙围了起来,四合院就在其中,而余下半亩空地当过路。 看着裴大柱家的青砖灰瓦四合院,大贵村的村民们,羡慕不已。 新房子建成,照样还要摆上流水席。 这一次,桌上摆放的是一大盆猪血汤以及一大盆熏腊肉。 “唔……这熏腊肉好香!” “好好吃的熏腊肉,比俺家婆娘熏的要好吃多了!” “是啊!这熏腊肉特别香!也不知道王氏是用啥法子熏的,赶明儿问问她去!” …… 村民们一边大快朵颐,一边不住感叹。 大贵村的村民们大部分都是穷得平时吃不起肉的,只有在过年过节才舍得割二两肉,打打牙祭。 连新鲜肉都舍不得吃,更别说是割肉回来熏成腊肉了! 村里有条件熏腊肉的,总共也就那么三五户人家。 而吃得正欢的众人,原本以为只有这两个菜,但看到接连上桌的另两道菜后,所有人都双眼放光! 竟然还有肉! “哇……这肉好香!又绵又软,好好吃!” “全是瘦肉,一点肥肉也没有,大柱家可真舍得本!” “连汤都好好喝!你们尝尝,又鲜又甜,我快要连舌头都吞下去了!” “大柱家婆娘的手艺真好!俺这辈子头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肉,嗝……真好吃!” …… 村民们高兴又激动,他们在这一个来月,在裴大柱家里吃了两餐管饱的肉,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裴云婠在后厨悄悄地观察着村民们的表情,再听到他们的谈话,嘴角噙着一抹笑容。 今日桌上的四个菜,只有猪血汤是同朱屠户买来的新鲜猪血食材。 熏腊肉是用竖大门那日还剩下的近百斤猪肉熏制而成的。 猪肉去毛价要三十文一斤,裴大柱在竖大门摆流水席的时候买的那头三百多斤重的大肥猪,用了九两银子,他和王氏心疼了好久好久…… 所以,今日是裴云婠变着花样,既让村民们吃好吃饱,也还能省钱。 裴云婠在王氏熏腊肉的时候,加了些秘制香料,所以,王氏熏出来的腊肉,更香更好吃。 而今日桌上多出来的两道菜,一道是凉拌素肉,另一道是水煮素肉片,都是出自裴云婠之手。 裴云婠想要以素肉开启发家致富之路,今日就是趁着流水席让村民们品尝,试试水。 结果,村民们的反应,让裴云婠很是满意。 因为事先没有告知,所以,村民们还当吃的素肉是真的猪肉。 裴云婠很满意自己制作素肉的手艺已经达到以假乱真的水平了…… *** 晚间,一家三口还在忙着整理新房子。 二进四合院,第一进的倒座房有六间屋子,是裴云婠计划着以后招长工了,让其住在里面,或是留宿客人的。 第二进院子里,正房三大间,两旁各有一个耳房,东西厢房各两大间。 正房和厢房都是外屋配里屋,每间房都有两个屋子。 里屋还兼具洗浴、如厕等功能。 可以说是既保护了隐私,又非常方便了。 每个房间里都还有地暖,冬天再严寒也不怕。 四合院的建造图纸是裴云婠画的,大地方小细节都是她和裴大柱还有阮氏讨论过,征得了一致同意才施行的。 对于这座宅子,裴云婠只负责提供建议,采纳与否,全看这夫妇二人。 当然,因为裴云婠提出的建议都非常好,裴大柱和王氏在弄明白之后,怎么可能会拒绝,而是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同了! 三间正房的中间那一间被规划为会客花厅和饭厅,左边的正房就是裴大柱和王氏的卧房,裴云婠住右边。 裴云婠打算等赚来银子,再建一排后罩房,因此将左右两个耳房暂时当成厨房和浴房。 茅房就在宅子后边用土墙搭了个简易的。 此时,一家三口正围坐在饭厅里。 王氏将所剩的钱全部拿了出来,“当家的,婠丫头,咱家就剩这些个铜板了……” 裴云婠大致数了数,一百多文。 当初她拿出的二百两私房银子,买新衣裳和买粮食用了十两,买地买田用了五十两,买一头猪用了九两。 而建新房子,青砖灰瓦的二进四合小院,裴云婠确实是尽力控制在一百两之内,却不包括工钱,等结清工人师傅们的工钱,就已经没银子买足够的家具了…… 所以,现在这座看起来很是气派的四合小院,里面却是异常的简陋! 只裴大柱和王氏以及裴云婠住的房里各有一张床,再是饭厅里有一张方桌和四条长凳子。 再无其他家具! “爹,娘,咱们明日就去镇上出摊,银子还会赚回来的,所幸咱们现在有了遮风挡雨的房子了。”裴云婠很是乐观。 裴大柱和王氏对视一眼,笑得有些勉强…… 怎么说呢! 裴大柱和王氏二人也不知道究竟是如何走到今日这步只剩一百多个铜板的境地的。 他们夫妇二人从未想过要建一个如今这般大的房子,只是裴云婠说的话,他们不仅无法反驳,还觉得好在理,因此裴云婠说什么,他们听什么。 听着听着,房子就越建越大,手里的银子就越来越少…… 裴云婠是将眼光放得长远,她并不担心银子花了就再赚不回来,因此心中很有底气。 “爹,娘,早点睡,明儿还要早起呢!”裴云婠也不多说什么,时间自会证明。 019镇上摆摊 八月初八,黄道吉日。 摆摊做生意第一天,图个吉利。 裴云婠寅时就起来做准备了。 王氏听到动静,也推醒了一旁的裴大柱。 一家三口洗漱之后,就开始制作素肉。 素肉不是真的肉,而是用面粉、大豆等植物蛋白制成的仿真肉。 裴云婠这一手做素肉的手艺,还是机缘巧合下学来的。 她五岁那年染上天花后,因荥阳公主担心她会传染给公主府里的人,就将她送去一处尼姑庵,让她自生自灭。 裴云婠在尼姑庵里反而捡回来一条命,是尼姑庵里的一位师太救了她,还收她做了俗家弟子。 为了感恩,裴云婠自打那时起就开始吃素,也在尼姑庵里学会了做很多的素菜。 裴大柱和王氏得知裴云婠染上天花后在尼姑庵里的经历,对她更是心疼了…… 因为时值夏季,裴云婠主打凉拌素肉,开胃酸爽,并且制作方便。 水煮素肉片因为需要炉子煮汤,家里又没银子买一个小炉子,所以暂时不考虑。 做好了准备,一家三口赶着牛车去往多福镇。 走路去多福镇要三个多时辰,大野牛的脚程快,能缩短一半的时间。 当牛车赶到多福河的对岸,裴云婠看着仅仅一河之隔的自家四合小院,越发坚定了造桥通路的决心。 若是能在多福河上造起这一座桥,从家里到多福镇,走路都只要两刻钟,简直是太方便了! 裴云婠已经在建房子期间,趁着裴大柱要到多福镇买建房材料的机会,跟着到镇上转了好几圈,将多福镇查探了个清楚。 因此,一家三口也是熟门熟路地去到集市口。 集市口的摊位不是固定的,谁来得早,谁就占好摊位。 裴云婠三人赶来不算早,好的摊位已经被别人占了,只剩下边边角角之处。 裴大柱将牛车拴在附近的一棵大柳树上,一家三口就开始从牛车上搬东西下来,在一个角落里摆好摊子。 两张从饭厅里带来的长凳,一块从丁村长家里借来的旧门板,就支起了一个小摊。 装在大木桶里的凉拌素肉倒入两个大木盆里,再放置于门板之上。 裴云婠将一些素肉切成小块,用采摘来的新鲜荷叶盛放,再将事先准备好的竹签子插在每一小块素肉之上。 “爹,我跟你说……”裴云婠向裴大柱耳语几句。 裴大柱红着脸,轻咳了几声,开嗓吆喝道:“好吃的素肉,免费品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裴大柱的声音洪亮高亢,他这一嗓子喊出来,顿时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裴云婠就趁机带着王氏一起捧着用荷叶装着的素肉块,走到人群之中。 “酸辣开胃的素肉,请大家尝尝……”裴云婠和王氏的声音不及裴大柱的声音大,但人群已经围观过来,二人说的话,周边的人还是能够听到。 自古不要钱的东西,都能最快地吸引人的兴趣。 看着色泽金黄的素肉,再闻着空气中飘散开来的浓郁肉香,围观的人们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我尝尝……” “我也尝尝……” 有一有二再有三…… 围观的人们纷纷拿起裴云婠和王氏端着的用竹签子插好的素肉块送进嘴里品尝…… “唔……好吃!” “又酥又软,一点都不柴!” “又弹又有嚼劲,还不粘牙。” “咬一口全是汁,辣中带酸,味道好!” …… 人群里发出一阵阵的品评声。 有人好奇地问裴大柱,“你们家这素肉是怎么做的啊?比我家婆娘做的猪肉都好吃!” 裴大柱搔着后脑勺,“俺家祖传的手艺,呵呵……” 又有人问王氏,“这素肉不是猪肉吧?那是用什么做的?” 王氏笑着含糊一句,“不是猪肉做的,用的都是些常见的食材。” “不是猪肉做的?那怎么还有肉味呢?” “对啊!闻着有肉香,吃着有肉味,筋道有嚼劲,还能拉丝,看着跟瘦肉没区别,这到底是怎么做的啊?” 更多的人好奇地追问。 裴云婠见裴大柱和王氏招架不住,立马出声:“各位,这做素肉的手艺,我们不方便告知,大家若是喜欢吃我们家做的素肉,欢迎来买。一文钱一片,三文钱五片,五文钱十片,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猪肉去毛价是三十文一斤。 而裴大柱家卖的素肉,每一片都有鸡蛋那般大,厚度也有手指那般厚。 并且吃起来和猪肉没什么差别,更主要的是那种酸辣味,是平时根本没有吃过的。 一笔账,很快就在这些人的心中算好了。 “我要买五片!” “给我来十片!” “二十片!” …… 一时间,人群沸腾了…… “大家别挤,请大家排好队……”裴大柱按照裴云婠教他的,出来维持好秩序。 裴云婠和王氏负责用荷叶包好素肉卖给人们。 小狸猫负责将收回来的铜板装进自己胸前挂着的小兜兜里,它是只小财迷,对钱财敏感又痴迷。 客人们见状,觉得好奇又惊异。 这只小小的狸花猫,怕是成精了吧? 裴大柱和王氏却已经同小狸猫相处了一个多月,对此是见怪不怪了。 “您下次来若是自己带了碗来装,就多送您一片素肉。”对于每一个买素肉的客人,裴云婠和王氏都会说这样一句话。 因为老用荷叶包素肉也不是办法,若是自己准备碗,就更划不来。 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客人们自己带碗来,这样今后若是推出水煮素肉片或是其它素肉,也能解决盛放的器皿问题。 听闻自己带碗来买素肉片还能多送一片,客人们也纷纷应声。 这是互惠互利之事。 第一拨买素肉的客人散去,很快又来了第二拨。 有的是被裴大柱的吆喝声吸引来的,有的是被第一拨客人介绍来的。 裴云婠大方地让人试吃,不买也无妨。 但凡试吃过的人,几乎没有不买几块的,毕竟裴云婠家卖的素肉,不止有肉香肉味,甚至于味道还比自家做的肉要好吃,并且还比肉要便宜很多。 家里不差钱的就图个新鲜,家里买不起肉的,也可以趁着价钱便宜,打打牙祭。 因此,前来买素肉的人,不要太多! 还未到晌午,一家三口就将准备好的四木桶凉拌素肉片给卖完了。 “不好意思,今天的素肉卖完了,请明日再来。”裴云婠向没买到素肉的客人致歉。 “那你们明日可要多准备一些。”客人临走前还有不忘叮嘱一句。 裴云婠淡淡笑着,“我们尽量多做些素肉,请诸位明日早些来买。” 裴云婠大概估算了一下,她准备了两千多片素肉,若是全部按五文钱十片去卖,至少能收来一千文,也就是一两银子。 若是全部按照三文钱五片去卖,就是一千二百文。 而她故意弄出三种价格,就是刺激人们多买。 买得越多越便宜。 裴云婠要走的,就是薄利多销的路线。 所以,两千片素肉,不管如何组合卖出去的,收回来的银子,至少有一两。 而她所用去的成本,不到半两。 也就是说,能够净赚一半! 这般利润,不算暴利,却也算是赚得多的了…… 裴云婠对此很满意。 她又不是奔着牟取暴利做奸商去的,她既要赚钱,也要尽力造福于民,这是她在尼姑庵的佛祖面前发下的感恩宏愿。 “爹,娘,一会儿咱收了摊,就去趟粮店。” 先前在粮店里买的那一百斤面粉,做素肉片已经用完了。 因为摆了两次流水席,大米,糯米粉,玉米面也吃得七七八八了。 一家三口麻利地收了摊,正准备走,却被迎面而来的一群身形魁梧的汉子给拦住了去路。 “新来的!把摊位费交了!”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很不客气地指着裴大柱。 020看碟下菜 多福镇上有一群专门收罩门银的地头蛇。 不管是商铺还是摊位,只要是做生意的,都得按时给他们交钱,不然生意都做不下去。 他们是铁头帮的人,其帮主与县老爷有些关系,因此敢在镇上横行霸道,没少欺压百姓。 集市口的摊位是流动的,摆摊的人天天过来占摊位,铁头帮的人也天天过来收摊位费。 在此处长期摆摊的人,没一个不知道铁头帮。 强龙斗不过地头蛇,摆摊的老经验者都深谙其道,对铁头帮都是避着躲着巴结着。 眼下看到这群人来,无一不是乖乖地交上摊位费。 裴云婠一家三口却是第一天来摆摊,虽然她事先也已经探听过行情,但没有过接触,只听得各种对铁头帮的谣传,因此还拿捏不准铁头帮的真正行事做派。 但从这群人的言语和神情可以推断出很明显的一点,那就是来者不善! 而看到来人凶神恶煞的模样,王氏已经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交……多少?”裴大柱也心里发慌,双腿发软。 这对夫妇今日算是第一次出摊做生意,要不是有裴云婠在一旁指导,二人根本开不了张。 “三十个铜板。”刀疤汉子伸出三根手指头。 “不是十个铜板吗?”裴云婠早已经打听过集市口的摊位费是多少,因此反问了一句。 “涨价了!” “什么时候涨的?” “刚刚……”刀疤汉子愣了一下,他是下意识地回答裴云婠的问题,却突然反应过来,也不解为何自己要被她牵着鼻子走。 “哪来的这么多问题!老老实实交钱,否则明日别想在这里摆摊!”刀疤汉子不耐烦地呵斥一句。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看碟下菜了! 裴云婠皱了皱眉,却没再多言,她揉了揉趴在自己肩上的小狸猫头顶那一撮金闪闪的毛,淡淡地道:“小黑,给他三十文。” 摆摊第一天,裴云婠不想生事,她倒是无所谓,只是不想给裴大柱和王氏留下心理阴影,打击到了他们夫妇二人的积极性。 小狸猫不舍地从小兜兜里数了三十个铜板,倏地一声蹿出去,将铜板交给刀疤汉子,红色的狸猫眼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 见状,刀疤汉子和他带来的那一众手下,又是惊奇又是眼红。 惊奇的是小狸猫竟然通人性,能听懂人话还会数铜板。 眼红的是裴云婠竟然老老实实地让小狸猫拿出来三十文钱,也不讨价还价了,一看就是不差钱的样子。 先前他们过来时,就远远地瞧着这个在角落里的摊位前挤满了一大群人,因此没急着上前,而是瞧了好一阵才来。 看到裴大柱一家的生意火爆,这些人就猜测一定赚得不少。 刀疤汉子在心里掂量一番,已经打定主意明日要涨价到五十文了。 这种坐地起价的事情,他们以前也没少干。 当然,一般也都是拣着新来的,又是老实好欺负的下手。 升斗小民摆摊做些小买卖,一般也都是吃了哑巴亏,自认倒霉,都不敢跟这些地头蛇对着来。 “这位大哥,您印堂发黑,最近怕是有血光之灾,您可得多多积德行善,说不定能助你躲过一劫。”裴云婠在刀疤汉子一行人临走前,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哎!我说你这个黄毛小丫头怎么说话的呢!诅咒老子是吧?”刀疤汉子转身气不可竭地看着裴云婠。 “小丫头可别乱说话,知道我们老大是谁吗?” “就是!青天白日的,竟然满口胡言诅咒人!” 跟在刀疤汉子身后的几个汉子也出言帮腔,还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 王氏扯了扯裴云婠的衣摆,想要将她拉回来。 裴云婠却是不惧,她面色如常,端得是云淡风轻,“这年头,说真话还没人信,我佛慈悲,不是我不愿意渡人,实在是世人冥顽,佛祖您可不能怪我,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小狸猫随即前爪爪并拢,小嘴嘴开开合合,好似也在念经诵佛号。 刀疤汉子与众手下:“……” 见裴云婠神神叨叨的模样,刀疤汉子感觉自己遇到了一个脑子有病的小丫头,还有这只小狸花猫也很诡异。 “大爷,俺家闺女有佛缘,也一直吃斋念佛,她的话,您要是不信,也别同她计较。您出门在外,讲究一个平安,神明佛祖不信也不要得罪,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镇定下来的裴大柱,开始为裴云婠帮腔。 “不出三日,必会灵验,我言尽于此,听不听在你们。”说着,裴云婠拍了拍身上的灰,镇定沉稳地从刀疤汉子的面前经过,还朝他怜悯地笑了笑,再摇头叹息了一声。 小狸猫也摇头叹息,那小模样好似在说:不听主人言,吃亏在眼前,没救了,没救了…… 刀疤汉子:“……” 不知为何,刀疤汉子总觉得裴云婠朝他露出的那一抹笑,格外地不怀好意。 鼻端萦绕着一股十分好闻的异香,他深吸一口气,想要闻仔细些,却又闻不到了…… “爹,娘,咱们走吧!”裴云婠挽着王氏走向牛车。 “老大,这小丫头嘴巴不干净,我们去收拾她!”刀疤汉子的一个手下做出义愤填膺要为老大报仇的模样。 “对!收拾她!” 另几个手下也出言附和。 “回来!”刀疤汉子却开口拦住了几个手下,他也不知为何要拦着,直觉上就已经先这么做了。 一群手下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看着裴大柱一家三口走远了…… 021好养活的大闺女 裴云婠依然是去上次买了四百斤粮食的粮店。 这个粮店名叫丰盛粮店,对门那个粮店叫富余粮店,取的都是寓意好的名字。 小伙计看到裴云婠一行人,热情地上前迎接,“客官,您们来了,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而对门粮店的那个狗眼看人低的伙计,也看到了裴云婠一行人,他咬咬牙,躲进了店里。 谁叫他没眼力见! 裴云婠用今日赚回来的一千多个铜板,买了五十斤的面粉,剩余的钱就买了大米和玉米面。 王氏只觉得铜板还没有在怀里揣热,就全部花出去了…… 当然,王氏现在不会再觉得裴云婠是在乱花钱。 虽然家里确实是没有银子了,但每一个铜板花在哪里,王氏和裴大柱都心里清楚。 而今日的两千多片素肉,赚来了一千多个铜板,成本几许,二人也是知道的。 对于一天就能赚半两银子,二人简直要高兴到疯了! 毕竟一个大工师傅,一天也就赚二十来文钱的样子。 他们多赚了十倍还不止,已经是非常的知足了。 买来的粮食全部都装上牛车,一家人就赶着牛车回大贵村了。 要一个多时辰才能到家,午饭就在车上吃,是王氏做的白面馒头。 这些天吃的东西都很简单,裴云婠吃素又不挑食,很好养活。 倒是裴大柱和王氏一直觉得过意不去,原本还想趁着有银子了给裴云婠买点肉,结果她压根就不吃肉。 难怪又瘦又小! 王氏琢磨着要把裴云婠养得白白胖胖,就只能从主食上着手了。 所以,原本舍不得买白面粉的王氏,现在天天给裴云婠做白面馒头吃! “爹,我来赶车,您和娘最近建房子都累着了,你们躺车里休息会儿。”裴云婠吃完馒头就坐到车辕上,抢了裴大柱手里的缰绳。 “……”裴大柱一个有几斤蛮力的汉子,很是不明白自家娇娇弱弱的大闺女,为何能轻而易举地抢走他紧紧握在手中的缰绳。 “当家的,你就让婠丫头赶车吧!快来歇会儿,等会回去还有很多活要干呢!”王氏见裴大柱犹豫不决,就将他拉进牛车里。 一家人都是下半夜起来的,说不困是不可能的,王氏想好了,他们趁着赶路回去的路上先歇会儿,等到了家里,就换裴云婠去歇息,他们就可以继续干活。 如此,两不耽误。 裴云婠也是知道这夫妇二人闲不住,到家了肯定不愿补觉,因此才故意让他们在牛车里补个觉。 见二人在牛车里躺下睡觉,裴云婠放下车帘子,她拉紧缰绳,示意大野牛走慢些。 大野牛配合地放慢脚步,悠然地走在山间的小道上。 小狸猫从裴云婠的肩上跳下来,钻进她的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懒洋洋地打了好几个哈欠,慢慢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哈欠会传染,裴云婠也打了两个秀气的哈欠,小脑袋就开始小鸡啄米…… 大野牛不需要指挥也认得路,所以,赶车的裴云婠就算是睡着了,一家三口也还是平安顺利地回到了大贵村。 *** 第二日,一家三口起得比前一日还要早,赶到集市口就占到了一个颇为好一点的位置。 裴大柱的嗓门大,照例是他扯着嗓子大声吆喝。 因为有了昨日打基础,今日刚刚摆摊,就来了一大群人。 有昨日买过素肉的,也有昨日没买到,今日特意早来等候的,还有一些是听人介绍来的。 裴云婠和王氏手脚麻利地给客人们包好素肉。 对于自己带碗来的客人,不管对方买多少,都依昨日之言,多送了一片素肉。 并且,裴云婠和王氏依然会对每一个客人不厌其烦地重复那一句:“您下次来若是自己带了碗来装,就多送您一片素肉。” 自己带碗就多送一片素肉,这种便宜,谁不想占? 来集市口的人,多半都是来买菜的,这些人谁都不会是空手来,怎么着也会提个篮子装菜,在篮子里多放个碗,碍不着什么事! 裴云婠今日准备了三千多片素肉,依然是不到晌午就卖完了。 收回来一千六百多文钱,除去成本,盈利八百多文。 收了摊,却不见昨日那群汉子前来收摊位费,裴大柱和王氏都很不解,二人问了问附近摊位的人,得知收摊位费的人,今日压根就没来。 “爹,娘,咱们回去吧!”裴云婠倒是不意外这些人为何不出现。 肯定是出事了呗! *** 第三日,裴云婠准备了四千多片素肉,晌午过后,才全部卖完,赚回来二两多银子,纯利润就有一两多银子。 经过三日的试水,她的心中已经有了一笔账,就将日后素肉的数目定在了四千片左右。 整个多福镇人口上万,超过一千户人家。 四千片素肉,平均一个客人花五文钱,买十片,就需要四百个客人,约等同于四百户人家,也就是小半数的多福镇人了。 裴云婠家的素肉,是白菜价,就算平日里吃不起肉的人家,也吃得起素肉,虽然不至于天天来买,但素肉如此低廉的价格,一定会吸引这些人三五不时地来买了吃。 所以,裴云婠不愁没有客人。 然而,再实惠的东西,若是大量供应,没有购买限制的话,就会烂大街,久而久之,当人们终于吃腻了,就不会再来买。 因此,就算是薄利多销也要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 “爹,咱们今日够钱买炉子了,一会儿买了炉子再回去。” 第一日赚回来的一两多银子全部买了粮食,第二日和第三日赚的加起来也有近四两银子,而一个不算好也并不差的炉子,三两银子就够了。 “好嘞!”裴大柱将门板和长凳搬上牛车,解了缰绳,就赶着牛车去买炉子。 牛车还没走出多远,却被一群魁梧彪悍的汉子给拦住了。 “你……你们……要干啥?”裴大柱慌慌张张地看着这一群人。 裴云婠同牛车里探出头来,见到来人,勾了勾唇角。 022永世难忘的教训 “大仙!”一个汉子抱拳,恭恭敬敬地看向裴云婠,“大仙,我们先前多有得罪,还请您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汉子的一句话,直接将裴大柱和王氏给说蒙圈了…… 裴云婠被汉子对她的“大仙”称呼给逗乐了,她不着痕迹的压了压唇角,神色冷漠地道:“说人话!” 闻言,几个汉子明显地颤了颤…… 先前那个汉子继续开口道:“大仙,烦请您救救我们老大吧!” 说着,躬身向裴云婠行了一礼。 “原来是这事啊!”裴云婠状似后知后觉,“你们老大怎么了?” “我们老大七窍流血,快不行了!大仙,求求您救救我们老大吧!”汉子面色悲戚,低声下气地请求着。 他们老大昨日无缘无故昏迷不醒,今日人醒了却是瘫在床上起不来,还时不时地就七窍流血。 若不是请来的几个大夫都束手无策,说是他们老大既不是生病,也不是中毒,昏迷与七窍流血都来得莫名其妙且毫无缘由,汉子们也不会前来找裴云婠。 “哦!原来是这事啊!”裴云婠心中一片了然,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还记得我前日说过的话吗?” 汉子想起裴云婠说过的那句“这位大哥,您印堂发黑,最近怕是有血光之灾,您可得多多积德行善,说不定能助你躲过一劫”。 他立即应声:“记得记得!” “如何解救你们老大的方法,我早已告知了,是他先前冥顽不灵,不听劝告,眼下佛祖降罪,怕是要加倍积德行善,才能化解此番劫难啊!” 说着,裴云婠叹息一声,才继续道:“世间之事,无外乎‘因果’二字,善因善果,恶因恶果,万事到头终有报。我言尽于此,你们老大能不能化险为夷,就看他有没有悟性与佛缘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裴云婠神神叨叨说了一大段,末尾再诵一声佛号,而她肩上的小狸猫又摆出前爪爪并拢的姿态。 几个汉子似懂非懂,眼神迷茫。 “别愣着了,今夜子时可是佛祖给的最后期限。”裴云婠淡淡地提醒一句。 “多谢大仙!”几个汉子急忙忙地走了。 裴云婠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再次勾了勾唇。 谁让你们横行霸道! 那就送你们一个永世难忘的教训! “婠丫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裴大柱不解地询问。 “是啊!怎么回事啊?”王氏也问了一句。 “爹,娘,我在尼姑庵的时候,跟着师太学了些八卦命理,看风水,合八字,都会一点点。”裴云婠信口胡诌了一个理由。 算命她是不会,但她会下毒啊! 还是那种除了名医圣手都瞧不出端倪的毒! 那个刀疤汉子中了裴云婠下的毒,先是昏迷,再是瘫痪以及七窍流血,但只要过了今夜子时,毒性一过,就全然无碍了。 这是一种无害却能把人吓得半死的毒,是裴云婠在尼姑庵里闲来无事,研究出来捉弄人的。 怕死惜命,每个人都一样。 裴云婠言语上神神叨叨说得像模像样,她不担心那些人不信。 “想不到婠丫头还会算命呢!”裴大柱一脸惊异。 “是啊!咱家婠丫头咋这么能干呢!啥都会!”王氏一脸的骄傲自豪。 裴云婠脸不红心不跳地接受了二人的赞美。 *** 买了炉子,一家人就往家里赶,裴云婠照例换了裴大柱去休息,她来赶车。 而回到家里,裴大柱和王氏就让裴云婠去休息。 “爹,娘,我不困,等忙完我就去休息。”裴云婠是趁着赶牛车的时候打了个盹儿,此时精神头还不错。 裴大柱和王氏每次都说不赢裴云婠,只得由着她。 一家三口就照例一起进山砍竹子去了。 砍回来的竹子切割成一节又一节带底座的竹筒,先打磨光滑,再放在火上炙烤。 靠近竹筒口子边缘处挖两个对立的小孔,穿上竹篾,再盖上与之契合的竹筒盖子,一个带提手的小竹筒食盒就制作好了。 这三日,一家三口收摊后从镇上回来,就忙着做竹筒,三个半天下来,做了不下三百个。 “爹,娘,三百多个暂时够了,先歇一歇吧!”裴云婠给裴大柱和王氏各端上一碗酸梅汤。 夏末秋初,秋老虎肆虐,天气炎热,忙活了半天,每个人都是汗流浃背,喝上一碗用井水凉置过的酸甜可口的酸梅汤,清凉酸爽,简直不要太惬意! “婠丫头,这是啥水啊?真好喝!”裴大柱以前从来没有喝过酸梅汤,甚至连糖水都没喝过几回,头一回尝如此酸酸甜甜的水,惊奇不已。 “爹,这叫酸梅汤,酸甜解渴,我用井水凉置过了,要是冰镇了的,还能更好喝。”裴云婠解释一句。 “啥是冰镇呢?”裴大柱又有了新的问题。 “冰镇就是用冰块冷着,喝起来就更加凉爽了。京城里的很多人家都有挖冰窖储存冰块的习惯,等到了冬天,咱家也存些冰块,明年也就能喝到冰镇的酸梅汤了。” 裴云婠尽量用可以让裴大柱听懂的词语解释。 “哦……这样啊!”裴大柱是个粗人,他觉得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就是吃饱了没事干,闲得慌瞎搞搞,还挖冰窖存冰块呢! 不过,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会说出来,免得裴云婠听了不高兴。 “你呀!是没见过世面!”王氏打趣裴大柱一句,她其实也没有喝过酸梅汤,但裴云婠熬制酸梅汤用的杨梅,是她陪同着进山采摘回来的。 那是后山里的一棵老杨梅树,可惜结出来的杨梅又酸又涩,因此,满树的杨梅都没人采摘。 而裴云婠却将这一树的杨梅当成了宝贝。 当然,经过裴云婠之手,熬出来的酸梅汤,确实是酸酸甜甜,毫无杨梅原先的涩味,也没原先那样酸了,反正就是非常好喝! 裴云婠听到裴大柱和王氏二人对酸梅汤的好评,不由得笑了笑。 今后的生财之道,又多了一条! 023身体缺陷有望治愈 晚饭过后,裴云婠就开始熬制水煮肉片的汤底。 因为买了炉子,明日就可以卖水煮肉片了。 裴云婠吃素,并且也不杀生,因此汤底就不会用牛羊大骨熬制。 恰巧前阵子发现了羊肚菌,裴云婠去阳春镇上打听过了,因为这边的人还不知羊肚菌可以食用,集市和酒楼都不收购羊肚菌。 裴云婠和王氏采摘回来的羊肚菌,卖不出去。 所幸羊肚菌可以晒干保存,裴云婠也不气馁,她趁着家里建房子,裴大柱和王氏又不让她干什么活,就天天往山里跑,将大贵村四面山上的羊肚菌,差不多全部采摘了回来。 眼下熬制素汤底,羊肚菌可算是派上了大用场! 羊肚菌是菌中之王,性平,味甘寒,无毒。 有益肠胃、助消化、化痰理气、补肾壮阳、补脑提神……诸多功效,是一味药疗食补的佳品。 裴云婠熬制水煮肉片的汤底,羊肚菌是主打食材。 但是,她熬制好了一大锅鲜汤之后,却会将还未完全熬烂的羊肚菌打捞起来。 如此做的目的,就是要隐藏羊肚菌的身影,不让人知道这一锅汤底的秘密。 “爹,娘,快尝尝这羊肚菌。”裴云婠将打捞出来的羊肚菌,分成三份,一家三口分吃了。 羊肚菌里的营养成分,一半溶解进了汤底里,另一半还残留在其本身。 因为它有多重功效,裴云婠可舍不得浪费了。 一家三口的身体底子都还行,但都是偏瘦弱,长期营养不良的话,是会亏空身体的。 裴大柱和王氏这些年跟着裴家二老,缺衣少食,但好在二老指望着二人给家里当牛做马,吃食上还是没有特别克扣。 因此,二人都是高瘦高瘦的。 裴云婠就想要给二人调理成高壮康健的状态,那样的话,不仅身体好了,干活也有力气还不容易累。 毕竟裴大柱和王氏当初在山神庙里对未来的规划是有田有地有房,粮食满仓。 他们想要当粮食富余的庄稼人,裴云婠就尽量帮他们实现这个愿望。 大前提就是要有一副强健的身体! “婠丫头,这丑蘑菇可真好吃!”裴大柱对于“羊肚菌”这三个字喊起来觉得拗口别扭,因此依然按着以前的称呼。 就因为羊肚菌的伞状部分褶皱多,比七老八十的老人们脸上的褶子还要多,所以,乡人们都称其为丑蘑菇。 在裴大柱和王氏二人先前的认知里,长得好看的和长得丑的,都是毒蘑菇,只有长得中规中矩的才是能吃的蘑菇。 因此,头一次吃羊肚菌的二人,是抱着吃毒药的心情尝了一口,但也是从此就对羊肚菌“上瘾了”! “婠丫头,俺是真没想到这羊肚子……哦不!是羊肚菌,它不仅能吃,还很好吃呢!”王氏每次吃羊肚菌,都忍不住称赞几句。 “是啊!长得丑却好吃!”裴大柱囫囵吞枣般将羊肚菌给咽下,一碗羊肚菌很快见底,他吃完还一边意犹未尽地砸吧嘴,一边出言附和。 他是粗人一个,说话也是直来直去。 裴云婠“噗嗤”一笑,“爹,您喜欢吃就多吃点。” 说着,裴云婠将自己的那一碗还未动筷子的羊肚菌递给了裴大柱。 裴大柱却是拒绝道:“婠丫头,你在长身体,你要多吃点。” “爹,我年纪小,晚上吃多了容易积食不消化,您吃吧!”裴云婠将碗塞在了裴大柱的手中。 羊肚菌的功效,对于裴云婠目前才十二岁的身体来说,进补太过反而不是好事,但对于裴大柱和王氏,却是多多益善。 裴云婠曾状似无意地给裴大柱探过脉,发现裴大柱的天阉并不是出生就有,而是后来因某种原因造成的。 并且,裴大柱还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天阉,绝不是不可治愈的那一种。 裴云婠想着裴大柱才三十多岁,若是能治好他,也能让他在人前好抬起头做人。 羊肚菌恰好就有壮阳之功效,对治好裴大柱,能起到辅助作用。 当然,裴云婠不会厚此薄彼,她既要治好裴大柱,也要治好王氏。 她给王氏也探了脉,还劝说王氏,悄悄地给王氏做了检查。 王氏的情况,要比裴大柱糟糕一些,她是天生的石女。 但是,好在王氏也并非绝对意义上的石女,她也能治,不过裴云婠目前的医术还做不到。 都是需要循序渐进的治疗,不能一蹴而就,裴云婠因此还没对二人说过有望治愈之类的话,她不能在自己没把握的时候就给二人盲目的希望。 裴大柱想着裴云婠确实年纪还小,要吃好却不能吃太饱,这才没有拒绝,又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爹,您慢点吃,别噎着……”裴云婠对裴大柱的吃相,无可奈何。 多年来,顿顿吃不饱的人,终于能吃上饱饭了,难免会急躁而又粗鲁,那是饿怕了,自然而然形成的一种抢食的习惯。 裴云婠并不急着提醒裴大柱的吃相不好看,因为她知道,等他以后天天能吃饱了,自然会慢慢地改掉这种陋习。 “当家的,慢点吃,没人同你抢,不够俺这也还有。”王氏对于裴大柱的吃相,也露出些看不下去的窘迫。 别看她长得高,做事麻利干练,不似普通妇人那般娇娇弱弱,但她终究还是个妇人,比汉子还是要讲究些的。 而自家大闺女又是在公主府那种高门大户里长大的,王氏平日里观察裴云婠的一举一动,都看得出来她做什么事都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好看。 王氏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能想到的唯一的一个词就是——教养好! 因此,粗俗的裴大柱,简直是没眼看,王氏都觉着裴大柱这般,是在给裴云婠丢脸了…… “够了够了……我吃饱了!”裴大柱将第二碗羊肚菌也吃完了,他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边的油,看着王氏道:“媳妇儿,快点吃,吃完俺好去洗碗”。 王氏没好气地看了眼裴大柱,又颇为无奈地看向裴云婠,弱弱地解释一句,“你爹以前不这样的。” “嗯,我知道,是羊肚菌太好吃了。”裴云婠笑着圆了场。 王氏默默地低头吃羊肚菌。 裴大柱一脸不解地看着妻女,“你们在说啥?” 王氏把头低得更低了,就快要把脸都埋进碗里了。 真是个……粗人! 裴云婠笑而不语。 “媳妇儿,你们在说啥呢?”裴大柱一脸懵逼地瞅着王氏。 王氏夹起一个羊肚菌,塞进裴大柱的嘴里,“没啥,吃你的丑蘑菇!” “哦……”裴大柱的嘴里含着羊肚菌,含糊不清地发出一阵叠音。 裴云婠好笑的看着这夫妇二人的互动,这样的温馨画面,是她以前憧憬过无数次的。 她以前的愿望,真的很简单,就想要一个温馨和睦的家。 而回到裴家,亲爹亲娘没能给她裴云婠一个她憧憬的家,倒是裴大柱和王氏,满足了她的愿望。 裴云婠也因此,更加坚定了要守护好一家三口的这个小家的信念。 吃完羊肚菌,一家三口继续进行收尾工作。 裴云婠用一个大盖子盖住大汤锅,对负责添柴烧火的裴大柱说道:“爹,汤底熬得差不多了,去柴用小火煨着就可以了。” “好嘞!” “娘,要我做什么吗?”裴云婠走到正在揉面粉的王氏身旁。 “不用不用,俺这里就快好了,婠丫头,忙了一天了,你快去洗洗歇着吧!” “婠丫头,这里不用你忙活了,俺给你把热水提你房里去。”裴大柱说着,将烧好的热水给裴云婠送进了屋子。 裴云婠每日至少要洗浴一次,她有洁癖,爱干净,裴大柱和王氏同她相处一阵才知道。 裴云婠也不磨蹭,洗了澡就上床睡觉,下半夜寅时就要起来做准备,每晚最多能睡三个时辰。 024求您占便宜 第四日,寅时一到,一家三口接连起床,准备一番,就赶着牛车往多福镇而去。 这个时节天亮得早,每天差不多是卯时一二刻就会迎来破晓之光。 所以,当裴云婠一家三口在辰时左右赶到集市口的时候,天上的太阳都挂得老高了! 凉拌素肉卖了三日,因其独特的风味,绝佳的口感,已经得到了一大批人的喜爱。 因此,还未出摊,就已经有很多人等在集市口了。 “大仙!大仙!这边!看这边!”一个汉子向裴云婠三人招手。 裴云婠定睛一看,是昨日那一群汉子,而说话招手的是昨日领头的那个汉子。 见这些人的热情态度,裴云婠就知道昨日他们回去之后,一定发生了些好事情。 “大仙,我们已经给您占好摊位了,集市口最好的一个摊位,您瞧瞧!”汉子带人跑上前来,边说话边指向集市口前最正中央的一个摊位。 不管是要到集市里买东西的人,还是打集市口街道路过的人,都要从这个摊前经过,人流量肯定的上佳的。 “嗯,摊位是不错。”裴云婠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无功不受禄,你们为何要给我们占摊位?” “大仙您真是活神仙在世啊!多亏大仙您指点,我们老大才能捡回来一条命,老大说了,以后在多福镇,有事您说话,我们铁头帮罩着你们!”汉子露出一脸的感激神色。 他们昨日听了裴云婠的指点,立马回去转告自家老大。 老大想了一阵,就吩咐他们带着整个铁头帮的兄弟们代他去积德行善。 以前老大带着兄弟们做的各种德行有亏的事情,他们都想办法尽力弥补了。 铁头帮在外横行霸道抢的钱财地皮都归还给苦主,欺压的人家也去道歉,并且奉上钱财弥补…… 反正就是一改前行,从作威作福的地头蛇,变成了积德行善的好镇民! 铁头帮的人,多半都是几岁就开始当街头小混混,后来入了铁头帮,就跟着帮主横行霸道,作威作福。 这还是头一次做如此正面积极的事情,别提多别扭了! 别说他们别扭,就连那些苦主也是个个觉得惊悚又不可思议,纷纷觉得天下红雨,太诡异了! “原来是这事啊!你们老大可是无碍了?”裴云婠状似认真想了想,才一脸惊讶地道。 裴云婠虽然不知道这些汉子们都做了什么,但从他们的态度来看,说明不管是他们还有他们的老大,都信了她那神神叨叨的一套说词。 铁头帮啊! 虽然不是什么大帮大派,但毕竟是多福镇上的地头蛇。 有他们罩着,以后就算自己离开,也不用担心裴大柱和王氏二人会被人欺负了去。 裴云婠先前给那个刀疤汉子下毒,就是想要在治一治他的同时,顺便也看看能不能够趁机收服了他,若是能一举两得,今后在多福镇上做生意,也会少了很多的麻烦。 “好了!全好了!幸好碰上了大仙您那!老大说他以后诚心供奉佛祖,今早就去庙里拜师当俗家弟子去了。”汉子的脸上是一派发自肺腑的感激之色。 裴云婠:“……” 呃……那刀疤汉子是不是太有觉悟了? 裴云婠脸不红心不跳,云淡风轻地道:“你们老大能顿悟,说明他有佛缘,我不过是指点一二,受不得如此谬赞。” “大仙您过谦了,我们老大说了,他能活下来,全靠大仙您大人大量,不计较我们失礼还出言指点,您的大恩大德,我们铁头帮的人,都会铭记在心的。” “言重了,积德行善,弘扬佛法大道,本就是我该做的。”裴云婠面上仍然是一副不惊不喜的表情,并且讲的还都是玄乎飘渺的大道理。 她越是淡定,对方反而越是惭愧…… “大仙,这是大前日收了您家的三十文钱,并且从今儿起,咱铁头帮再也不收您家一文钱的摆摊费。”汉子将三十个铜板奉上,态度恭敬诚恳。 “不!摊位费该给的还是要给,十文钱一天,前三天恰好三十文,今日的十文也正好给你。”裴云婠话落,小狸猫已经从小兜兜里数出十个铜板,送到了汉子的手里。 汉子:“……” 想要归还的三十文钱还没有还回去,这又多了十文是什么鬼? “我们出来摆摊做生意,讲诚信也讲规矩,两者都不能破坏了,不然生意做不下去。”裴云婠一脸正气地说道。 “!”一群魁梧彪悍的汉子,顿时对眼前这个十来岁的瘦弱小姑娘肃然起敬。 “今日多谢你们帮我家占摊位,明日我们自己来。”裴云婠这是摆明了不过多接受对方回赠恩情的意思了。 几个汉子一听,立马就着急了,领头的那个汉子急忙忙道:“大仙,您说的哪里话,占个摊位不费事,我们都放出话去了,今后这集市口最好的一个摊位,只给你们家。” “是啊!大仙,您不收回摊位费,还继续给我们铜板,我们老大知道了,一定会怪我们办事不利的。” “大仙,您看在我们一片诚心悔过的份上,至少摊位的事,不要拒绝了,好不好?” 有两个汉子站出来帮腔说好话。 裴云婠状似为难地看着几个汉子,“我吃斋念佛多年,在外助人也是为了广积善缘,白白占了你们铁头帮的便宜,这不好吧……” “不不不!绝对不是占便宜!这是我们在回报大仙对我们老大的救命之恩那!”汉子急中生智地把话给圆了。 说真的,他还是第一次碰到不愿意占便宜的人,他更是第一次想尽办法求着人家来占自家的便宜。 “那就……有劳了。”裴云婠露出一脸盛情难却的表情。 见状,几个汉子纷纷呼出一口气,还不由得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第一次同人打交道如此累! 谁让他们以前遇人遇事都是简单粗暴正面刚啊! 得到裴云婠的首肯,几个汉子就手脚麻利地帮忙摆摊。 被抢了活计的裴大柱和王氏:“……” 025老祖宗说的 在几个汉子的协助下,摊子很快就摆好了。 “大仙,您忙,我们就先走了,有事您就找人知会一声,我们随喊随到!”说完,领头的汉子就带着一群人离开了。 裴云婠一脸淡定地忙活着,裴大柱和王氏有一肚子的惊疑,却也压住了,二人动作麻利地配合着裴云婠开始新一日的摆摊。 裴云婠掀开熬了一夜的汤底锅盖,一阵鲜香飘散开来…… “唔……好香!” “这又是什么好东西?” “太香了!馋的我口水都流出来了!” …… 一群人围在摊前好奇不已。 裴云婠动作利落地将做好的素肉片放入锅中。 素肉片入汤吸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饱满起来。 “这是水煮素肉片,和凉拌素肉片一样的价钱,一文钱一片,三文钱五片,五文钱十片,自己带碗来装,多送一片。”裴云婠趁机把价格说出去。 “并且……”裴云婠故意顿了顿,听着她说话的人都是一脸着急,眼神中隐隐有着催促之色,好似在说:并且什么啊?你倒是快说啊!别卖关子啊! “并且,今日的水煮素肉,但凡是自己带碗来的,都可以免费品尝半块,你们先排好队。” 一听又可以免费品尝,自己带碗来的立马开始自觉地排队,没有带碗来的,住得近的立马回去拿碗,住得远的就想办法借个碗来。 “小姑娘,你家为什么对自己带碗来的人格外大方呢?”一个大娘好奇地问了一句。 “对啊!我也想知道!” “我也觉得奇怪来着。” 周围的人好似找到了共鸣,立马议论开了…… 裴云婠清脆的声音响起,“我们家老祖宗说的,饭碗随身带,走遍天下饿不着!老祖宗传下手艺,我们才能混口饭吃,所以,我们会竭尽所能践行老祖宗留下来的话,不给他老人家丢脸。” “出门在外讲究以和为贵,和气生财。今后但凡来我家买吃食的,自己带碗,我们都多送一片素肉,决不食言!” 这是裴云婠信口胡诌的一个借口。 她给自己带碗的客人送一片素肉。 一为刺激消费,吸引回头客。 二为自己省事。 跟“老祖宗”没任何的关系。 众人只觉得一阵醍醐灌顶…… 好大气的小姑娘! 裴大柱和王氏面面相觑:老裴家哪个老祖宗说过这些话? 裴云婠依言给每个自己带碗来的客人免费试吃半块水煮素肉片,还会送上一小勺高汤。 “不要挤,一个一个来。”裴大柱维持着秩序。 他长得牛高马大,以前跟着裴家二老吃不饱,就是瘦高瘦高的。 而这一个多月来,裴云婠有意为这夫妇二人改善伙食,裴大柱还吃了很多羊肚菌,渐渐地就又高又壮了。 他一个孔武有力的大汉子站在那维持秩序,人们都老老实实地排着队。 “唔!这素肉片好入味!” “哇!这汤汁好鲜啊!” “不止呢!应该是又香又甜又鲜!” “本来以为素肉片只有先前的那一个味道,没想到还有别的味道。” “凉拌的酸爽开胃,水煮的清淡鲜嫩,两种不同的口味,却都好好吃,我都喜欢,给我一样来十片!” “我口味淡,更喜欢水煮的,给我来十片水煮素肉。” …… 试吃了水煮素肉片的人们,纷纷将连汤汁都不剩一滴的碗递到裴云婠和王氏的面前。 “都有都有,请排好队。”裴大柱将有些激动的人群安抚好,组织人们排好队。 裴云婠和王氏则快速灵敏地忙活着。 自己带碗来的,买的素肉片可以用碗装着带走。 没有带碗来的,买的凉拌素肉片就依然是用荷叶包着,水煮肉片就用小竹筒食盒装着,裴云婠还会给舀上一勺汤。 因为水煮肉片配着汤更好吃! “今日我们家的小竹筒食盒不要钱,明日开始就是一文钱一个,您若是不想花钱买小竹筒食盒,就请记得自己带碗过来,那样我们还多送一片素肉。” 裴云婠对于没有带碗来又想要买水煮素肉片的客人,都会说上这么一句话。 虽然,小竹筒食盒的原材料竹子是后山里砍来的,不要花钱买。 但是,制作一个小竹筒食盒需要耗费一定的人力时间,一文钱一个,绝对不贵。 并且,裴云婠带着裴大柱和王氏做出来的小竹筒食盒美观实用,可以重复多次使用,它的价值远远不止一文钱。 裴云婠想要让客人们养成一种自己带碗来的习惯,但是,若因为某些原因而没有带碗过来,也不至于没容器装素肉,且一文钱一个的小竹筒食盒,也不至于买不起。 日上三竿,摊子前还排着长长的队伍,客人来了一批又一批。 并且,今日的水煮素肉的高汤味道要比凉拌素肉的味道香浓许多,飘散得更远,还吸引了很多路过集市口的人前来。 裴云婠今日准备的依然是四千多片的素肉片,凉拌的和水煮的各两千多片。 因为增加了一个新产品,今日的四千多片要比昨日提前卖完。 “不好意思,今日的素肉片全部卖完了,没有买到的客人们,请大家明日再来。”裴云婠不得不对着热情不减的客人们说着扫兴致的话。 “啊!就没有了啊!怎么不多做一些啊!馋的我口水直流,吃不到心里怪痒的!” “就是啊!多做一些咯!我们排了那么久,却买不到!” 好说话的客人见素肉片卖完了,也不多言,只是露出了一脸失望的表情。 而有些客人却会忍不住发几句牢骚。 一家三口堆着笑脸,不住地道着:“抱歉……” “不好意思,我们家只有三口人,每日都已经是尽力多做素肉片了,我们也想做更多,但实在是忙不过来,并且,我们家老祖宗说过,做吃的一定要用心,不能为了多赚钱而随便应付了,那样会砸了自家招牌,您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裴云婠又搬出了“老祖宗”。 原本有些抱怨的客人们,想了想,觉得裴云婠说的确实很在理,他们来买素肉片,就是因为好吃不贵,若是不好吃了,也就不会来买了。 “真的很抱歉,为了让大家明日来能够买到素肉片,大家可以来领取一个小竹牌,明日拿着这个小竹牌来的人,另排一队,我们保证每人都能凭着小竹牌买到素肉片,大家看这样可以吗?” 裴云婠拿出一个装满了小竹牌的竹筐。 小竹牌是用做小竹筒食盒的边角竹料做成的一寸大小的方块,上面按照天干地支的搭配做了标记,一套共六十个。 没买到素肉的客人纷纷领了小竹牌离开了。 一家三口就开始收摊…… 026上头有人罩着 收了摊,裴云婠对裴大柱和王氏说道:“爹,娘,一会儿咱们去了粮店后,我要去趟杂货铺,家里的配料不够用了。” 做凉拌素肉的配料,是裴云婠自己研究出来的,她都是亲自挑选各种配料,态度认真执着。 “哎!好嘞!”裴大柱应声。 “婠丫头,俺看别人家卖面条饺子的都摆了桌子板凳,咱家是不是也摆上几张桌子,让客人坐下来吃?”王氏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是啊!婠丫头,你娘说咱们今日收回来的铜板和昨日差不多,那就够买好几套桌子板凳了,咱是不是也一道去买了?”裴大柱也提出自己的想法。 裴云婠的眼中闪过赞赏之色。 这夫妇二人才出来摆四天的摊,就已经能发现问题并且想出应对办法了,说明都挺有慧根。 “行,就听爹娘的。”裴云婠一锤定音。 因为裴大柱和王氏俨然将裴云婠当做是家里真正的主心骨,做决定的人。 其实,裴云婠最开始不准备桌椅板凳,一是因为没有足够的银子买新的,二是她有自己的打算。 酸辣开胃的凉拌素肉,最是下饭,特别是天气炎热的时节,若是没有胃口,吃上一片酸辣入味的凉拌素肉,那滋味,简直不要太好! 可是,就算单吃很美味,但对于家境一般的人,却也不会一个人吃独食,而是带回去一家人品尝。 所以,买了素肉的客人,绝大多数是不会停留在摊前,都是要带回家里当一道菜的。 除非是那种不差钱或是特别嘴馋的,才会在买到素肉后就开始大快朵颐,但这样的人肯定是极少数的。 因此,准不准备桌子板凳,其实影响并不大。 水煮素肉片也是同理。 只不过,裴云婠打算明日开始继续添加新品——水煮素面,用的依然是羊肚菌熬的高汤。 水煮素面是早中晚三餐都可以吃的主食,那就需要摆好桌子板凳,让客人坐下来吃了。 就算裴大柱和王氏不提这件事,裴云婠也是会要去买桌子板凳的了。 一家三口收了摊,先去粮店和杂货铺,再去木匠店。 一张方桌加四条长凳需要半两银子。 今日赚回来的二两多银子,只够买四套。 “爹,娘,咱们就买四套吧!太多了也不好摆放。” 裴大柱和王氏连连点头,面露不舍。 摆摊四天了,每日赚回来的银子,还没焐热就又花出去了,这感觉……好憋屈! 幸好这夫妇二人也看得开,他们知道每日都能赚到以前根本想都不敢想的钱,也知道赚回来的钱都花在了什么地方,因此心里倒是不慌。 现在是白手起家,赚回来的钱不得不投入到各种成本上去,这是不得不花的钱。 只要天天有差不多数目的进项,以后就不愁存不到银子! 裴云婠看着二人的小表情,就猜到他们的心中所想。 她其实是故意在田地房子上面就花掉了自己拿出来的那二百两私房银子的。 因为摆摊之初,肯定会有诸多困难。 若是手里有足够的钱,反而会让裴大柱和王氏下不了放手一搏的决心,因为他们知道还有余钱,有退路,如此在遇到一点点挫折时,极有可能就想要打退堂鼓。 要真是这样,余在手里的银子,反而成了绊脚石! 而裴云婠先前拿出二百两银子解决眼前困境之举,也显得没多大意义了! “师傅,那就麻烦您明日辰时派人给我们送到集市口了。”付了银子,裴云婠还不忘叮嘱一句。 “好嘞!您放心,一定准时送到。”木匠店的老板热情地应声。 一家三口就赶着牛车往家里去…… *** 摆摊第五日,终于有桌子板凳了。 因为铁头帮的人已经放了话出来,集市口最好的那个摊位,果然没人敢占。 裴云婠所幸也就不客气了。 上头有人罩着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倒是裴大柱和王氏二人有些心慌,不知为何的心慌…… 虽然,裴云婠昨日就和二人解释了,也打包票铁头帮的人以后绝对不敢闹事,只会各种罩着一家三口。 但是,裴大柱和王氏都是老实人,从不敢招惹街头混混,更别说是铁头帮这种地头蛇了,因此,还是忧心忡忡。 裴云婠也就没过多解释,免得这夫妇二人不仅不信她的话,还滋生些别的疑问。 因为她给铁头帮的帮主,也就是那个刀疤汉子下毒一事,虽然没有把柄可抓,但这件事细思极恐。 要是碰上个聪慧精明的人,就算识不破裴云婠的下毒手段,却也会怀疑多半是裴云婠做了什么手脚。 这也是裴云婠刻意做出大义凛然之状,不接受铁头帮归还的三十文钱,并且还继续交摊位费的原因。 因为她越是淡定与坦然,对方就算是有所猜疑,也会自己将自己绕进一个自相矛盾的坑里,压根搞不懂裴云婠做手脚的目的何在。 毕竟,裴云婠若是有所图谋而做了手脚的话,就不会拒绝铁头帮的报恩,更有甚者,还会以此作为要挟的。 一家三口动作麻利地摆摊。 这个集市口的最好摊位,实际上算得上边边角角的两个摊位那么大,摆下四套桌凳是绰绰有余的。 “今日有水煮素面,两文钱一碗,还送酸梅汤。自己带碗来的,都可以免费品尝水煮素面,你们先排好队。” 摆好摊子之后,裴云婠向早早就来排队等候的客人说出了今日新品。 在裴云婠说话的同时,王氏已经配合着开始煮面条了。 对于自己带碗就能免费尝到美食以及有格外的优惠,很多客人都已经知道了,并且很配合地带来了自家的碗。 王氏将煮好的面条给试吃的客人们夹一筷子,她很是大方,这一筷子面条就有半饭碗那么多。 裴云婠则舀半勺鲜美的高汤,“葱花、蒜蓉、辣子、陈醋、酱油这些配菜调料都摆在这里,请你们按照各自的喜好自行添加。” 其实就算是不再添加任何东西,有了用羊肚菌当主食材熬出的高汤都已经足够入味了,但每个人的口味喜好不同,裴云婠依然多准备了一些可以搭配不同口味的配菜调料。 “哇!这面条入味极了!” “是啊!鲜汤的味道都吸进了面里,我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面条,给我来一碗!” “放点葱花和辣子,又麻又香,我快把舌头都吞了,我也要一碗!” …… 客人们的反应,就是对自家吃食最好的赞美。 王氏笑着将锅里煮好的面捞上来,再重新煮一批。 “不要挤,不要挤,请排好队。”裴大柱今日的任务要重些,除了维持秩序,还要负责擦桌子收碗。 裴云婠和王氏则快速灵敏地忙活着。 因为天气热,煮好的面不易散热,客人端到手中还要等一会才能吃。 裴云婠就准备了一个水盆,将每一碗面放在水中凉置一会儿,再端给客人。 如此,客人接手时,面条温度适中,立马就能开吃。 并且,客人吃得快些,流动也就快些,四张桌子,十六个座位,也就不显少了。 “您买了一碗水煮素面,送您一杯酸梅汤,碗是您自己带来的,再送您一片水煮素肉,总共两文钱,谢谢。”裴云婠手中不停地忙活着,嘴上也耐心地讲解。 水煮素面里加入了羊肚菌熬制的高汤,鲜香入味。 再配上一杯酸甜解腻的酸梅汤,两个字——完美! “呼——畅快!”一个客人一口面条一口汤,最后将面汤全部喝完,再喝下酸梅汤,发出了无比惬意的感叹。 “这酸梅汤可真好喝!” “好吃又好喝,这家的东西,都好!” “对对对!不管是素肉还是素面还是酸梅汤,都是好的!” …… 客人们发出一道又一道的赞美声。 裴大柱和王氏听来,心中骄傲又自豪,面上的笑容也更加灿烂了。 是俺们家婠丫头好,你们才有口福哩! 裴云婠倒是神情不变,她的脸上一直是挂着淡淡的笑。 027要发大财了 不到晌午,一家三口就收摊了。 没买到的客人们,领了裴云婠制作的小竹牌后,一脸失落的离开了。 铁头帮的人照例过来收摊位费,却是刻意远远躲着裴云婠家的摊子。 裴云婠无法,只得找上前去,指着那个最先管她叫大仙的汉子问道:“你叫啥名?” 汉子摸了摸头,有些羞赧地回答:“大仙,我叫铁牛。” “铁牛是吧!这是今儿的摊位费,你收好。”裴云婠将串成了一串的十个铜板扔到铁牛的手里,“明儿记得来我家摊前收。” “大仙……这……这不好吧!”铁牛只觉得手中的十文钱比烫手山芋还要烫手。 裴云婠却转移了话题,“你们老大可还好?” 她虽然对自己研制的毒药有信心,知道害不了人,只是给对方一个教训,但是,却也忍不住想要了解了解对方的境况。 “……”铁牛猝不及防被裴云婠问这么一句,愣了一愣才回答道:“托您的福,我们老大很好,活蹦乱跳的,这会儿还在庙里吃斋念佛,老大说了,等他回来,一定亲自上门感谢大仙。” “感谢就不用了,你们每天按规矩收摊位费即可。行了,你们忙吧!”裴云婠摆摆手,转身而去。 铁牛等人只觉得眼前这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说话做事都是又飒气又爽快,反倒衬得他们这群大老粗犹犹豫豫像个娘们似的。 裴云婠回到摊前,对正在收摊的裴大柱和王氏说道:“爹,娘,这四套桌凳牛车里装不下,咱们找户附近的人家寄存起来,每天给一些铜板,您觉得呢?” 前四日摆摊,只有一张旧门板和两张家里饭厅的长凳,挂在牛车上用麻绳绑好,也还能每日带出带回。 但是,再加上四套桌凳,牛车就真的负荷不了了。 “哎!好!你们在这守着,俺去找。” “爹,我陪您一块去。”裴云婠担心裴大柱被人坑,因此要一同前去。 与此同时,一个中年妇人从集市里买菜出来的,路过时正好听到裴云婠和裴大柱的对话,立马热情地走上前来。 “裴老板,我家就住这附近,你们可以把这些桌凳放我家啊!” “婶子,请问您家住哪里?有多远?”裴云婠开口询问,她对这位妇人有些印象。 因为这位妇人算是裴家小摊的熟客了,摆摊五天,她天天来买素肉,也侧面说明了她的家境至少是不差的。 “不远不远,几步路就到了,你们看前面那座门上贴了喜字的宅子,就是我家的。” 顺着妇人的指向,裴云婠看到集市口长街不远处的一座颇有些年岁的青砖灰瓦老宅子。 距离确实不远,就看寄存的价钱合不合适了。 “爹,娘,你们觉得呢?”裴云婠自己心里满意,却还不忘问问裴大柱和王氏二人的意见。 夫妇二人点了点头,就是同意了。 “婶子,我们有四套桌凳,寄存在您家里,每日给您五文钱,您看可还行?”裴云婠给出了一个还算诱人的价钱。 并且,四套桌凳,架起来摆放,其实不算很占地方。 妇人听了裴云婠给出的价钱,面色不动,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不做任何事,一天就能赚得五文钱,一个月也就是一百五十文钱,这真是从天而降的大便宜啊! “可以,就按你说的办!”妇人其实还想提点别的要求,却担心裴云婠一家会觉得她太贪心了,就不把桌凳放她家了,反而丢失了这么个赚钱的好机会。 来日方长,先打好关系再说。 见对方同意,裴云婠递过去两个铜板,“婶子,请您前边带路吧!” “哎!好,你们随我来。”妇人高高兴兴地在前边引路。 裴大柱和王氏就各自扛了一张桌子跟上,裴云婠则一手搬一张长凳。 其实裴云婠也想扛桌子,她虽然身量小,力气却不小。 但是,裴大柱和王氏都是说什么也不准她扛,生怕她的小身板给压折了。 裴云婠哭笑不得,她其实真的没有二人想的那么弱啊! 四套桌凳都放在妇人家的杂物房里,裴云婠还索性把旧门板并家里的两张长凳也寄存了,反正家里的饭桌有四张板凳,少了两张,对于一家三口来说,也够了。 而这些东西加起来,都没占多少地方。 “李婶子,明日辰时左右,我们会过来取,到时麻烦您给开门。” 在一来二去的交谈之中,裴云婠已经知道妇人姓李。 “不麻烦,不麻烦,我们一家起得早,你们尽管来叫门就是。”李婶子热情活络地应答。 裴大柱和王氏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李婶子为人不错。 安置好桌凳,一家三口就将几个装素肉的木桶和木盆,并一些装调料的瓶瓶罐罐,还有汤锅、碗筷、小竹筒,以及炉子等等,尽数装上牛车。 裴云婠原本是想要把炉子也寄存了的,但她想着炉子带回去也就等于多了一个炉灶,因此就带了回去。 大野牛今日少了负担,走路都轻快了许多。 小狸猫坐在大野牛的背上,举着一片荷叶当小伞伞,因为正午的太阳老晒了。 它的两只后腿腿交叠,摆出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小脑袋瓜子却小鸡啄米似的一点又一点…… 好似……睡着了…… 赶车的裴云婠好笑地看着小狸猫。 这货是在学她这几日赶牛车的模样。 因为下半夜就要起床准备素肉,裴云婠每日回去都是坐在牛车上的车辕打盹。 反正大野牛认得路,不用指挥它也能准确无误地回到家门口,裴云婠也就放心地睡。 戏精小狸猫起先是发挥演技模仿裴云婠,但是,它演着演着,就真的睡着了…… “啊哈……”裴云婠连打两个哈欠,又开始打盹了。 裴大柱和王氏躺在牛车里,却是有些睡不着,夫妇二人刚刚数了一遍今日挣回来的铜板,有两千六百多文! 也就是二两半多的银子! 今日多了水煮素面,一共卖出去两百碗,收回来四百文钱。 当然,准备的面条,不止两百碗的量。 因为又是试吃,又是赠送,裴云婠每日都会多准备一些吃食。 就好比今日的凉拌素肉和水煮素肉,各卖出去两千片,实际上却是各准备了两千多片。 三样吃食,挣回来二两多,其中的成本却只要一两多一点。 也就是说,自打前日开始卖四千片的素肉,每天至少能净赚一两银子。 接连三日都净赚一两多,裴大柱和王氏,已经不怀疑今后每日的进项了。 二人都是震惊不已,也是兴奋不已! 一天净赚一两银子,一个月就是三十两,一年就是三百多两! 也就是说,他们家一年就能赚到别人家可能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算清楚这一笔账,裴大柱和王氏都不淡定了…… 要发大财了! 好激动! 激动到睡不着啊…… 028刻意讨好 牛车刚到村口,眼尖的刘婶子就跑了过来。 “裴家大丫头,你大姑一家回来了!” “俺姐回来了?”坐在牛车里并未睡着的裴大柱激动地探出头来。 “刚回来不久,这会儿正在家里收拾呢!”刘婶子最喜欢凑热闹,也最喜欢管别人家的闲事儿。 “婠丫头,走走走,咱先去你大姑家!”裴大柱一脸的激动又兴奋。 裴云婠虽然还未见过裴春花这个大姑,却早已知道她家在哪里。 她指挥着大野牛调转了方向,往裴春花的家里而去…… 大贵村不到五十户人家,裴云婠来此一个多月了,早已将村里每家每户的情况都打听了清楚。 裴春花的婆家姓余,是大贵村里的老住户了。 余家老爷子已经作古,现在是余老婆子当家。 余老婆子生了两儿两女,大儿子余多金,二女儿余多珍,三儿子余多银,四女儿余多宝。 余多金有四个儿子,大儿子余年是原配方氏所生,另三个儿子余福、余禄、余寿是继室裘氏所生。 余多银就是裴春花的丈夫,夫妇二人有两个儿子,余粮和余钱。 若说裴家是阴盛阳衰,那么,余家就恰好相反,是阳盛阴衰。 余家这一大家子先前是去禄源县给余老婆子的娘家亲哥哥哭丧,还说要守完末七才回来,那就是七七四十九天。 裴云婠算着日子,余家人是在她到裴家之前就去了禄源县哭丧。 而她到大富村后,没待满十天。 后来搬到大贵村,前前后后倒是有一个多月了。 也就是说,这一大家子真的是给余老婆子的亲哥哥守丧守满了七七四十九天啊! 还真是重感情啊! …… 余家住在大贵村的北面,离村头不远。 牛车驶入村子,早就引起了村民们的注意,一群在村头玩耍的小娃娃跟在牛车屁股后面跑,闹哄哄的…… 而大嗓门的刘婶子又嚎了那么一嗓子,是以,刚到家不久的余老婆子等人,听到动静就立马跑出来了。 他们一家是从禄源县回来,回村要经过多福镇外的那一条官道,因此隔着多福河远远看到了裴大柱家的大宅子,那时就惊奇不已。 那可是村里的方向,啥时候多了一座这么大的宅子? 这是余老婆子等人内心里的共同疑问。 等他们七拐八绕回了村,才从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刘婶子那里得知那座大宅子是裴大柱家的。 顿时,余家人都震惊不已! 要不是听刘婶子说裴大柱一家三口都出门去了,余老婆子是恨不得立马奔到村尾进宅子里瞧瞧的。 所以,听到刘婶子在外面喊话,余老婆子激动地跑了出来。 “他大舅啊!你们可回来了!”余老婆子热情地迎了上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二儿子余多银,二人看到大野牛以及它身后的牛车,眼睛都直了! “俺的老天爷啊!这牛可真壮实!” 余老婆子想上前摸一摸大野牛,却被它的一个响鼻吓得往后一跳。 “哞——”大野牛用嚎叫表示了对余老婆子的不喜。 裴云婠拉住缰绳,示意大野牛停下,裴大柱在牛车还未停稳时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下了牛车。 “亲家奶奶!”裴大柱激动地喊了声余老婆子。 远近十里八乡的尊称,就是以这家最小辈分同级去称呼。 裴大柱在大外甥余粮还未出世前,唤余老婆子“亲家娘”,余粮出世后,就改称“亲家奶奶”。 不消说,在遭遇了被家人抛弃之后,就算是见到裴春花的婆家人,裴大柱都感觉到分外亲切。 “哎呀呀!他大舅,你吃苦了,人都瘦了。”余老婆子满脸怜惜地看着裴大柱。 “大柱老弟……”余多银也跟着唤人,还拍了拍裴大柱的肩,“没事就好……” 裴大柱只觉得心中一酸,又一暖,这些天的委屈又不受控制地涌上了心头。 余老婆子见状,就知道自己和儿子的三言两语就勾起了裴大柱的伤心事,立马趁热打铁,故作和蔼友善道:“他大舅,累了吧!快到俺家歇会儿,你大姐最近也老是念叨着你们呢!听说你们搬来了俺们村,可高兴坏了!” 说着,余老婆子就把裴大柱往家里带。 原先在家里收拾屋子的裴春花恰好出门相迎,听得余老婆子的话,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她这个婆婆,当面一套,背后又一套,红脸黑脸都会唱。 裴大柱被勾起伤心事,又得到余老婆子破天荒的热情相迎,就好似在天寒地冻中迎来了暖阳照耀,整个人都有些飘,根本无暇思考余老婆子与往日不同态度的居心何在。 裴云婠冷眼旁观着,没有上前。 坐在马车里的王氏,也被余老婆子这刻意讨好的转变态度给惊讶到了。 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以前,但凡是到余家做客,不管是裴大柱单独上门,还是裴大柱带着王氏一起去,余老婆子都没有好脸色。 次次提防着,不管上门为何事,都怀疑是来打秋风了。 所以,就算是正常的亲戚往来,在余老婆子眼中都是不单纯的。 每次离开前,余老婆子都要拦着,要把裴大柱和王氏二人随身带的东西都翻一遍,确定二人没带走余家的一毫一厘,才会放人走。 这根本就没把裴春花的娘家人当客人,而是当贼人了! 并且,每次上门,连口水都不给喝,更别指望留下来吃饭了! 所以,王氏来了余家两三次之后,就再也不愿前来。 倒是裴大柱心大,他从小同裴春花感情好,又惦念两个外甥,所以会三五不时地跑来余家看看这几人。 就算被余老婆子当贼防着,还得听她冷言冷语,裴大柱也并不在意。 “大柱!”裴春花上前喊了一声。 “大姐!”有些飘飘然的裴大柱立马回神。 见到自家亲姐,裴大柱险些就热泪盈眶了…… 裴春花也红了眼眶。 裴家的事情,裴春花也是今日回来,才听刘婶子说起。 自家的秀才大侄子成了大侄女,裴春花震惊不已。 而让她更加震惊的,是自家亲爹抛弃了裴大柱这个亲儿子一家。 裴老婆子是何种嘴脸,裴春花早就心知肚明。 裴春花倒是不奇怪裴老婆子会怂恿裴老爷子。 但裴大柱毕竟是个儿子,不是闺女,裴老爷子也忍得下心抛弃,裴春花就真的不敢相信那是她亲爹能做出来的事情! 而事已至此,裴春花就算是不相信也无法。 好在这一家三口平平安安的,就算被大富村的人赶了出来,也还是顺利在大贵村落户安家了。 “大柱,别愣着,先到家里坐。”裴春花拍了拍裴大柱的肩,“快把你媳妇和闺女带家里来,俺还没见过你闺女呢!” 刘婶子还有很多村民们都跟过来了瞧热闹,纵有千言万语,也不方便当着外人说。 “哎!好嘞!媳妇儿,婠丫头,快下车来。” 听到裴大柱喊,王氏和裴云婠依言下车。 “大姐,这是婠丫头。”王氏牵着裴云婠走向裴春花。 “大姑好。”裴云婠乖乖巧巧的唤人,她的声音又轻又细,柔柔软软的,很好听。 029长姐如母 裴春花看着瘦瘦小小的裴云婠,特别是见她脸上还长满麻子,眼神缩了缩。 她现在倒是不奇怪裴家二老为何要把裴云婠过继给裴大柱和王氏了。 裴家二老一定是担心这个大孙女会折在手里,才打着让裴大柱和王氏有人养老送终的名义,将这个大孙女给打发掉的。 “哎!”裴春花热情地应声,对于这个大侄女,她看第一眼就觉得心疼。 “大侄女叫什么名字啊?” “裴云婠。”王氏担心裴云婠认生,就替她回答了。 裴春花瞧着王氏这般护着裴云婠的劲头,觉得好笑又唏嘘。 裴大柱和王氏二人能够成亲,还是裴春花一手张罗来的。 因为当年裴家二老得知裴大柱是天阉时,根本不打算给裴大柱找个媳妇,反正他又不能传宗接代了不是! 还是裴春花不愿见到裴大柱一个人孤孤单单,就托人苦心寻觅,终于找到同样有身体缺陷的王氏。 天阉配石女,虽无法过正常的夫妻生活,也不能传宗接代,但至少能够搭伙过日子,互相陪伴扶持。 裴春花见王氏护着裴云婠,就心知王氏喜欢孩子,也盼着有个孩子。 所以,就算裴云婠不是亲生的,还是裴家二老当成累赘给抛弃的,在王氏这里,却是把她当成了宝贝! “亲家奶奶,大姐夫。”王氏牵着裴云婠,走到余老婆子和余多银面前,“婠丫头,这是亲家奶奶,这是大姑父。” “奶奶,大姑父。”裴云婠依旧是乖乖巧巧地唤人。 “嗯。”余老婆子没给王氏和裴云婠好脸色,一来她不喜王氏这个石女;二来她还重男轻女,不喜女子。 余多银倒是憨实许多,不住地应声,“哎……哎……” “走,进屋歇会。”裴春花拉着王氏和裴云婠往屋里走。 裴大柱将牛车拴在了余家门口的大樟树上,一家三口跟着裴春花进了屋。 余老婆子瞪了裴春花好几眼,心里已经气炸了。 没眼力见的! 余多银赶忙跟上去,热情地和裴大柱说着话。 裴春花没有将裴大柱一家三口带进堂屋,而是直接进了自己的屋子。 有余多银在场,把裴大柱这个自家亲弟弟带进自己屋里,也不会被人说闲话。 余老婆子要跟着进屋,却被裴春花拦住,“娘,您那不是有糖吗?劳烦您给俺弟一家人泡碗糖水喝呗!” 这话,要是在以往,裴春花可不敢对余老婆子说,就算说了,余老婆子也不会答应,反而要打骂裴春花一顿。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裴大柱一家都有一座那么大的宅子了,余老婆子赶着趟儿要讨好裴大柱,态度自然就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好!俺这就去!”余老婆子虽然不想被裴春花指使着干活,但让裴春花去泡糖水,她也不放心,生怕裴春花多放了糖! 看着自家婆婆心有不甘地走远,裴春花扯了扯唇角。 刚刚到家不久,家里还没烧热水,余老婆子泡糖水还需要些时间,足够关起门来说些悄悄话了。 裴春花让余多银守在门边,防止别人偷听,她则和裴大柱与王氏低声细语地说着话。 裴大柱不善言辞,全程几乎都是王氏在说,她将最近裴家发生的事情,全部告知了裴春花。 裴春花虽然已经听刘婶子说了那么一嘴,但那毕竟是外面谣传的,想听到最真实的过程,还得当事人自己说。 听完,裴春花是既愤恨,又无奈。 “大柱,你们一家受苦了……”裴春花扶着裴大柱的肩膀,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大姐……”裴大柱满心的委屈与悲伤,在见到裴春花的这一刻,其实就已经压抑不住了,但王氏和裴云婠还在场,他是拼命忍住的。 长姐如母。 裴大柱的亲娘生他时难产而死,他爹裴老爷子又很快就娶了续弦,亲爹就变成了后爹。 裴大柱的人生前十几年,对他最好的就是裴春花这个大姐。 后来,就算裴春花嫁人了,也还是想尽办法帮衬着裴大柱。 三十好几岁的裴大柱,活了半辈子,对他最好的女人,只有裴春花和王氏。 然而在王氏面前,裴大柱是丈夫,他是家中的顶梁柱,心里有苦也必须憋着。 只有在裴春花这个大姐面前,裴大柱才敢露出自己无助、悲伤的一面,才想要像个小孩子一般寻求安慰。 眼看裴大柱就要憋不住满心的委屈,裴云婠扯了扯王氏的衣角。 王氏会意,跟着裴云婠往门口走去。 裴春花知道裴云婠和王氏是有意回避,因此看了自家丈夫余多银一眼。 余多银识趣地打开了房门。 三人走出了屋子,却没走远,而是站在门口,像是门神一般,房门也开着。 如此,就算屋子里只有裴春花和裴大柱姐弟二人,也不无不妥。 裴大柱背对着房门口,宽大的背一颤一颤,他哭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却不知还有下一句,只是未到伤心时。 裴大柱活到三十几岁,就受了三十几年的不公对待,有来自家人的,也有来自乡邻的。 家人抛弃,乡邻驱赶。 裴大柱自此受到了最沉重的打击! 若不是身边有王氏和裴云婠,他怕是都不知要如何熬过来。 为了不让妻女担忧,他一直强迫自己隐忍着,直到在裴春花这个长姐面前,才终于忍不住了…… “大柱,不怕!有姐在……”裴春花轻轻地拍着裴大柱的肩膀,柔声地劝慰着他。 …… 裴老婆子泡好糖水端来时,所有人都坐在房里,神色如常。 裴春花正拉着裴云婠的手,絮絮叨叨地问着她一些琐碎之事。 裴云婠一一回答。 裴云婠看得出裴春花在裴大柱和王氏心目中的分量,也得知裴春花这些年帮衬了裴大柱和王氏良多。 裴云婠也看得出来裴春花在余家的地位并不高。 自身都难保的一个妇人,却还能心系娘家弟弟和弟妹,说明她的内心善良又强大。 因此,裴云婠就对裴春花这个大姑,多了几分敬重。 “他大舅,喝糖水。” 余老婆子将放了白糖的水端给裴大柱和余多银,王氏和裴云婠却只有一碗白开水,裴春花却是连一碗白开水都没有。 裴春花皱了皱眉,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因为她知道能让余老婆子端来几碗水,都已经是破天荒地给面子了。 反正也不是为了喝水,而要说的话都已经说了。 “谢……谢谢亲家奶奶……”裴大柱很是受宠若惊,他还是头一次在余家喝到一碗水,还是放了白糖的甜水。 他看一眼余老婆子,再看一眼裴春花,就算是再神经大条,也明白为何能喝到这碗糖水了。 再说,裴大柱心大,却并不蠢。 先前不过是见到余家人回来了,特别激动。 眼下冷静下来,先前忽略的或是没想到的,这会儿就心如明镜了。 “娃他大舅,留下来吃晚饭。”晌午已经过了,留下吃饭,也就是吃晚饭了。 余老婆子还有很多话要对裴大柱说,更想趁机从裴大柱身上抠些银子。 她可是听刘婶子说过了,裴大柱家单单是买地买田和建房子就花了一百多两。 并且给工人师傅的工钱也很是大方,摆的流水席还全是肉菜。 这上上下下,林林总总算下来,至少有二百两了! 这可是不小数目! 而裴大柱花这些银子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这就说明,他家还存了更多的银子! 030驸马爷赏的 “亲家奶奶,晚饭就不吃了,俺们还得回家干活呢!”裴大柱客气地回绝。 “活儿每天都有,干不完的,难得来一趟……”余老婆子嘴皮子溜,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裴大柱现在就住在本村,立马纠正话头,“俺们家不是出了趟远门才刚回来嘛!你大姐也好久没见到你了,你那两个外甥也老念叨你,就留下来吃个晚饭吧!” 裴春花听得余老婆子用自己和两个孩子做借口留裴大柱,心中冷笑了一阵。 “对哦!光顾着说话了,咋不见俺那两个大外甥呢?”裴大柱后知后觉地来这么一句话。 “这不刚回来嘛!家里的柴火没多少了,俺就打发几个小子上山捡柴去了。”余老婆子解释一句。 “好久不见俺那俩大外甥了,又长高了吧?”裴大柱看向裴春花。 余老婆子却抢了话头,“几个小子都是见天疯长呢!他大舅啊!你留下来吃饭,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亲家奶奶,多……多谢了……俺们家里还有一大堆活呢!反正俺们都住同一个村,俺想见大外甥,随时都可以来的。”裴大柱快有些招架不住余老婆子的“热情”了。 裴春花见状,拉着王氏和裴云婠往外走,“弟妹,婠丫头,闲着无事就常来家里坐坐啊!” 王氏上道地应声:“大姐,等俺们不忙的时候,就来找您唠唠嗑。” 两句话的功夫,三人已经走到了门外。 裴大柱见媳妇儿和大闺女都出去了,自然也就跟了上去。 余老婆子作势要拦,裴大柱灵巧地闪身,“亲家奶奶,俺们先回去了。” 裴大柱腿长,几步就到了门边。 站在门口的裴春花让裴大柱出了门,却堵住了想要追上去的余老婆子。 “俺们刚回来,还要收拾屋子,就不送你们了。”说着,裴春花朝王氏眨眨眼睛。 王氏点点头,拉着裴云婠快速出了余家的院门,裴大柱更是火烧屁股似的一溜小跑到余家院门外,解了拴在大樟树上的绳子,拉着牛车疾步走。 等王氏和裴云婠坐上了牛车,裴大柱赶着牛车,快速往村尾而去。 被裴春花堵了一阵的余老婆子追出门时,只看得到牛车的一个小影子了。 “败家娘们!没眼力见!呸!”余老婆子气愤愤地瞪着裴春花。 裴春花直接无视,她将房门一关,进屋收拾东西去了。 余老婆子更加生气了,站在院子里双手叉腰做茶壶状,好一顿指桑骂槐的破口大骂。 屋子里的裴春花权当没有听见,而余多银也习以为常,他叹了口气,原本打算出门,这会儿都不想出去了。 因为一出去,自家老娘就一定会指着他念叨好一阵。 一边是亲娘,一边是媳妇儿,不管帮谁,都会得罪另一个,余多银很是为难,索性就躲为上策。 余老婆子在院子里骂了一阵,骂得口干舌燥的,就进屋喝了口水。 “奶奶,我们回来了。”屋外传来几个少年的说话声音,是被余老婆子叫去捡柴的余粮余钱以及余年,这三兄弟回来了。 听到几个孙子回来,余老婆子顿时心生一计,她正愁没借口上门去看看裴大柱家的大宅子呢! “乖孙们,你们大舅刚刚来了,说是很想你们,走走走,跟奶奶去你们大舅家!” 余老婆子一手拉着余粮,一手拉着余钱,兴冲冲地往外走。 余粮和余钱一听是去见自家大舅,也就跟着余老婆子走了。 裴春花听到院里的动静,走出来时,已经没看到余老婆子几人,倒是余多金的大儿子余年在。 “大侄子,粮儿和钱儿呢?” 余年指了指门口,“奶奶带他们去找裴大舅了。” 裴春花心里咯噔一声,立马喊了余多银,夫妇二人也往村尾而去。 却说逃也似的从余家出来往家里赶的裴大柱一家三口。 裴大柱将牛车赶进院子里,王氏立马就关上了院门,夫妇二人再麻利地将牛车上的木桶木盆并一些七七八八摆摊用具都搬出来。 要清洗的就送到院子里的水井边,其余的就往厨房里放。 整理好之后,一家三口就背着背篓,从后院门走出,往山里而去。 所以,当余老婆子带着余粮和余钱赶来时,扑了个空。 “俺的老天爷啊!这宅子可真大啊!”因为进不去,余老婆子就围着高高的院墙转了一圈。 一丈半高的院墙将四亩地皮都圈起来了,剩下的半亩就是院墙外的通道。 而人站在院墙外,根本就看不到院墙里面,只有站在远处地势高的地方,才能粗略看到里面的四合小院。 余老婆子是在多福河的对岸远远看到了四合小院的一角,眼下她围着院墙转了一圈,却以为里面的宅子地皮比院墙围起来的地皮小不了多少。 实则四合小院占地只有半亩多一点。 余老婆子用脚步丈量了一番裴大柱家的院墙,在心里隐隐有了一番打算…… “奶奶,这里真的是我大舅家?”余粮不敢置信地问。 余钱随即点了点头,这也是他想问的问题。 “当然是真的,你刘婶子说的,那还能假!” 刘婶子在余老婆子一行人回来时,上赶着将裴大柱一家三口来到大贵村后发生的所有事,滔滔不绝地讲了出来。 余粮和余钱当时就在场。 “大舅家哪来的银子建这么大的房子啊?”余粮心有好奇,自言自语般问了一句。 “肯定是驸马爷赏给那丫头的呗!”余老婆子想也不想地说道。 见到裴大柱家建了大房子,不止大贵村的村民们有猜测,十里八乡得知此事的人们也都纷纷猜测裴大柱的银子是从哪里来。 呼声最高的一种猜测就是——驸马爷将裴云婠送回来,还赏了她一大笔银子。 养个畜生都会有感情呢!而裴云婠毕竟是驸马爷养了十几年的“女儿”,驸马爷怎么可能不顾念一点情分呢? 所以,一定是驸马爷不忍心看到裴云婠回到裴家过苦日子,因此赏了她很多银子。 不然,裴大柱家哪里拿得出银子建房子? 不消说,会如此想的人,都是刻意美化了驸马爷苏楚昇。 而知情的丁村长,答应裴大柱会对“银子的由来”守口如瓶,外面众猜纷纭,他也没多说半个字。 至于裴大柱一家三口,随便外人怎么猜测,权当听不见,反正他们没偷没抢,心里不慌。 “娘,你们来这干啥呢?”裴春花和余多银追来了。 “还能干啥!当然是带两个孙子来见他们大舅了!”余老婆子没好气地看着裴春花,要不是这没眼力见的先前阻拦她,这会儿早就跟着裴大柱他们进宅子了。 “那咋不进门呢?” “没在家,狗蛋说看到大舅他们进山里去了。”余粮解释一句。 “粮儿,钱儿,既然你们大舅不在家,咱们就先回家收拾屋子。”裴春花立马拉着余粮和余钱往回走。 “哎——咋就要走呢!不许走!就在这等你们大舅回来!”余老婆子也拉住余粮和余钱。 “娘,咋滴啦?还没完没了了是吧?”裴春花也来气了,她知道余老婆子这是打上裴大柱一家的主意了,可才回来第一天,就这样明目张胆,这太不要脸了! “老二家的,怎么说话的?”余老婆子虎着个脸,一脸的面色不善。 见裴春花一而再地拦着自己,余老婆子早就生气了。 奈何自己心里的那点小心思不能说破,而裴大柱又向来听裴春花的话,余老婆子因此才没有和裴春花撕破脸。 裴春花也是知道余老婆子心里的小九九,这才胆子大了不少。 眼见这对婆媳之间剑拔弩张,余多银连忙站出来当和事佬,“娘,咱们刚回家,家里还一大堆事情呢!咱们在这等着也不是办法,家里冷锅冷灶的,孩子们可是一天都没吃饭了啊!” 余多银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余粮和余钱,两个少年会意,立马讨巧地开口帮腔。 “是啊!奶奶,我肚子饿了。” “奶奶,我也肚子饿了,咱们回家吃饭去,吃了饭再来呗!” “吃吃吃!就知道吃!”余老婆子不耐地瞪了余多银父子三人一眼,“想回去你们自己回去,俺就在这等着!” 余老婆子平日里还是挺疼儿孙的,但今日她被裴春花激起了怒火,又心有打算,所以,不管儿子孙子们怎么劝,她都不愿回去,她宁可守在裴大柱家的宅子外面等着。 因为裴大柱家的宅子还有个后门,直通后山,余老婆子就直接等在后门处,这样就不怕这家人偷偷从后门进屋,躲在宅子里不给开门了。 裴春花见余老婆子是铁了心要到裴大柱家里搜刮一番了,她想着与其今日阻扰了,今后也要日防夜防,那就干脆不拦着了。 因此,当裴大柱一家三口砍了竹子从山里回来,就看到了等在后门口的五个人。 “大舅!大舅母!”余粮和余钱看到裴大柱,立马飞奔而去。 “大外甥们!”裴大柱看到二人,又惊又喜,“你们怎么来了?” “奶奶带我们来的。”余粮老实地回答一句。 话落,余老婆子也迎了上来,“他大舅,你家的宅子可真大啊!俺还是头回见着这样大的宅子,快带俺们进屋去瞧瞧。” 余老婆子说着话的同时,还拉着余粮和余钱往后门边走去…… 031败家的玩意儿 裴大柱打开高墙的后门,余老婆子迫不及待地跑了进去。 “哎呀呀……哎呀呀……好大啊……” 余老婆子一个劲儿地惊呼。 余钱和余粮兄弟俩跟着余老婆子跑在后面,也发出各种惊叹声。 余多银跟着裴大柱一同将砍回来的竹子扛进院子。 裴春花歉意地看向王氏和裴云婠,“弟妹,打扰你们了,抱歉哈!” “大姐,您千万别这么说,走,俺带您看看咱家的新房子去。”王氏不喜余老婆子是真,但对于裴春花这个大姑子,从来都是感激与敬重的。 “娘,您陪大姑一家说会儿话,我去准备酸梅汤和点心。”裴云婠初见余老婆子,已然没有好印象,但是,上门既是客,自然得拿出主家人的大气来招待客人。 “婠丫头,不用太麻烦,俺们看看就走。”裴春花实在不愿让余老婆子在裴大柱家里多待,怕她闹幺蛾子。 再说,自家亲弟弟的新家,裴春花若是想来,什么时候都可以。 “大姑,不麻烦。”裴云婠淡淡地笑了笑,人已经走向厨房。 王氏则拉着裴春花跟上余老婆子三人。 余老婆子已经很是自来熟的东看看,西摸摸。 裴家的四合小院,框架上用的都是好料,房子看起来大气不已。 余老婆子也是羡慕不已。 只是…… 当她走进屋内,就有些失望了。 竟然什么都没有! 从后门进屋,最先走进的是饭厅,里面只有一张方桌并两条长凳,饭厅隔壁是会客的花厅,里面空空如也。 而左右两间正房里,也只是各有一张床。 余老婆子不死心地去往东西厢房,结果里面什么都没有! “他舅母,你家这是啥情况啊?怎么房里什么都没有啊?”余老婆子不由得问向跟在后面的王氏。 王氏也不隐瞒,“俺家的银子,买地建房子全花光了,没银子买家具,就先这么凑合着吧!” “啥?银子全花光了?你们咋这么败家呢!真是些败家的玩意儿!”余老婆子露出一脸的不敢置信。 她还想着从裴家抠些银子走呢! 要是实在抠不走,那就搬东西也行啊! 余老婆子原先确实是这般打算的。 她想着裴大柱家住这么大的宅子,一定是有很多银子了,若是这一家子没眼力见,不晓得拿银子孝敬她老人家,那她就舍下这张老脸来讨要,左右拿不到银子,那就把这大宅子里的好东西搬走! 可是—— 眼下这大宅子里根本没什么可搬走的啊! 王氏听得余老婆子说“败家”二字,面上不显,心里却是不开心了。 俺家的银子,俺们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干你啥事儿? 裴春花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正想说几句话圆场,恰在此时,眼尖的余老婆子却看到了拴在院子里的大野牛,立马呼哧呼哧地跑了过去…… “哎呀呀!大野牛啊!好家伙啊!”没东西可搬,不是还有一头大野牛嘛! 余老婆子已经在心里合计好要顺走裴家的大野牛和牛车了。 “吁……吁……大畜生,乖……”余老婆子试着靠近大野牛,却又被它的一个响鼻给吓走。 畜生就是畜生! 第二次被大野牛的凶悍给吓到的余老婆子,露出一脸的不耐烦。 余粮和余钱兄弟俩看到大野牛,也纷纷跑了过来,二人上前想要摸一摸大野牛,却被余老婆子给拦住,“乖孙们,这大野牛可凶了,你们别上前。” 余粮和余钱都是十几岁的少年,正是胆子大喜欢冒险的年纪,根本不听余老婆子的话,兄弟俩试探着靠近大野牛,伸手想要摸一摸它的头。 哪知…… 大野牛一改先前对余老婆子的凶悍,此时温顺得不要不要的,任由着余粮和余钱抚摸。 余老婆子惊呆了! …… 却说进了厨房的裴云婠,她见厨房里还有王氏早上蒸的白面馒头,就将馒头切片,再放入油锅中煎炸成两面焦黄,淋上酸酸甜甜的酸梅酱。 院子里的水井里镇着半桶酸梅汤,是裴云婠原本留着自家人喝的,眼下正好待客。 秋老虎天气,炎热沉闷,喝茶不如喝酸梅汤。 裴云婠先将酸梅汤和煎馒头片端给在后院忙碌的裴大柱和余多银。 二人都在卖力地切割砍回来的竹子,因为裴云婠要制作装酸梅汤的小竹杯。 如何制作小竹杯,裴云婠昨日已经给裴大柱做了示范,昨日一家三口也制作了一百来个,今日卖水煮素面送的酸梅汤,就是用小竹杯装着的。 “爹,大姑父,先歇会儿。” 裴云婠将两大碗酸梅汤并一大盘煎馒头片放在一旁的木墩子上。 “大姐夫,尝尝婠丫头的手艺去。”裴大柱带头停下手中的活,先去洗了手,再擦干净。 余多银见状,有些惊讶,裴大柱啥时候这般讲究了? 转眼看了看往厨房而去的裴云婠,余多银又释然了,估计是这个表侄女教的。 余多银也如裴大柱一般,先洗手,再擦干净,然后才开始吃东西。 “这是啥糖水?又凉又酸又甜,怪好喝的!”余多银喝了一口酸梅汤,忍不住砸吧着嘴,一顿品评。 “酸梅汤,婠丫头说热天喝这个就不容易口渴。”裴大柱把裴云婠讲的话复述一遍。 余多银又喝了一口酸梅汤,“哎!你还别说,确实解渴呢!表侄女的手艺可真好!” “可不是!”裴大柱骄傲自豪地咧嘴笑…… …… 裴云婠回到厨房将其余的酸梅汤和煎馒头片端去饭厅,再去喊人。 王氏和裴春花在房间里说话。 “娘,大姑,过来喝酸梅汤。”裴云婠轻声细语地唤了一声,王氏和裴春花笑着从房里出来。 三人刚走到饭厅,却看到余老婆子一个人已经在饭厅里左右开弓,她右手拿着煎馒头片往嘴里塞,塞满了一嘴,狼吞虎咽,左手则端了一碗酸梅汤,咕噜咕噜喝起来…… 这吃相,比裴大柱更加粗俗! 并且,余老婆子一边吃,还一边将煎馒头片往袖口里塞。 直到袖口里塞不下了,她才作罢。 甚至于,余老婆子还先将每个馒头片咬上一口,又放在一旁。 如此,馒头片都被她做了标记,别人也就不会再吃了。 余老婆子这是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吃相难看,还又吃又拿这种画面。 裴春花直觉没眼看。 王氏也不忍直视。 裴云婠则是惊讶不已! 她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粗俗难看的吃相。 余老婆子见到裴云婠三人来了,也不知收敛,只一个劲儿地吧唧嘴,“他舅母,你们家的点心太好吃了!” 王氏不着痕迹地端起一盘还未被余老婆子祸祸的煎馒头片,递到裴春花的面前,“大姐,尝尝婠丫头的手艺。” 裴云婠连忙递上筷子。 裴春花虽然被余老婆子闹得没了胃口,却也不能拂了王氏的好意,她接过裴云婠递过来的筷子,夹起一块煎馒头片。 看着色泽金黄的煎馒头片,再闻着空气中的酥香味,裴春花咽了咽口水,她背着余老婆子,将手中夹着的煎馒头片送到嘴边,轻轻地咬了一小口。 又松又脆,酸酸甜甜,很好吃! 裴春花忍不住问道:“婠丫头,这是什么点心啊?” “大姑,这是煎馒头片,就是将白面馒头切片,再用菜籽油煎炸,然后淋上酸梅酱。”裴云婠解释一句,她吃素,食用油用的都不是猪油,而是各种植物榨成的油。 “没想到馒头还有这种吃法啊!是你以前在公……在京城里吃到过的吗?”裴春花一不小心说漏嘴,担心裴云婠会心里不舒服,立马改口。 “是的。”既然对方都已经为她找好借口了,裴云婠就顺势承认。 她发现,有了在公主府生活过的经历,很多事都可以往那个方向上解释,并且,无人怀疑什么。 这样的借口简直不要太好用! “大姐,好吃您就多吃几块。”王氏直接将盘子塞到了裴春花的手上。 裴云婠端了三盘煎馒头片到饭厅,其中两盘已经被余老婆子祸祸了。 裴春花猝不及防被王氏塞上一盘馒头片,也没立即推辞,免得再被余老婆子祸祸了。 “大舅母,您做什么好吃的啊?好香啊!” “老远就闻到了!” 在院子里逗大野牛的余粮和余钱兄弟俩,闻着香味就被勾出了肚子里的馋虫,连忙跑了进来。 “你们表妹做的煎馒头片,快来见见你们的表妹。”先前余粮和余钱太过激动地奔进了裴家宅子,都未同裴云婠打过照面。 裴春花喊了余粮和余钱上前来,对着三人互相介绍一番。 “大表哥,二表哥。”裴云婠礼貌客气地唤人。 “哎……表妹……”余粮和余钱颇为不好意思地一同应声。 “给,你们表妹做的煎馒头片,快给你们大舅和爹送去。”裴春花将盘子塞到余粮的手中,同时也夹了两块,留给王氏和裴云婠。 裴云婠知道裴春花是刻意支开余粮和余钱,免得这一盘煎馒头片也被余老婆子祸祸了,也就没说自己其实早给裴大柱和余多银送去了酸梅汤和煎馒头片。 余粮端着煎馒头片,余钱则端了两碗酸梅汤,二人就往后院而去。 裴云婠眼尖手快地将仅剩的一碗还未被余老婆子祸祸的酸梅汤送到裴春花的手上,“大姑,天气热,喝酸梅汤解渴。” 裴春花感激地看了眼裴云婠。 看破不说破,这大侄女是个心思通透明事理的。 “嗝……嗝……”余老婆子已经吃撑了…… 她祸祸了两盘煎馒头片,三碗酸梅汤,但都没吃完,只不过她都动过了的,别人也不会再捡剩下的。 至少裴云婠一家三口是不会的。 所以,余老婆子最后成功地将她吃不完的东西打包带了回去。 032极品亲戚 余老婆子在裴大柱一家三口还未开口留他们吃晚饭的时候,就已经自己先做主要留下来吃晚饭了。 裴云婠还是第一次见如此不自觉的客人,简直刷新了她对“不要脸”这三个字的认知。 裴春花觉得过意不去,却又带不走余老婆子,只得留下来跟着王氏一同在厨房里忙活着。 “弟妹,今日真是对不住了。”裴春花不好意思地向王氏说着各种歉意的话。 “大姐,没事的,您就不要这般见外了。”王氏知道搬来大贵村,迟早要面对今日的这种情况。 毕竟余老婆子是比裴老婆子还能来事的一个人。 王氏当初没能劝服裴大柱不要在大贵村落户,自然也就预想到了今后的各种麻烦事。 晚饭的主食是水煮素面和白面馒头。 配菜是凉拌素肉、水煮素肉、麻油豆腐、清炒三鲜丝、葱花鸡蛋汤。 王氏掌勺,做出来的菜自然都是裴云婠能吃的。 裴云婠吃素,各种肉类都不碰,但是,蛋类和乳制品,却还是吃的。 因为她只是俗家弟子,尼姑庵的师太让她忌荤食,却也不是绝对意义上的不吃任何的动物蛋白,毕竟裴云婠年纪小还在长身体,若是蛋类和乳制品也都不吃,营养会跟不上的。 然而,有余老婆子在场,吃相优雅的裴云婠,根本夹不到一筷子菜。 因为菜一上桌,余老婆子就先是用汤勺将每一样菜都往自己碗里舀一大勺子,再给余多银、余粮、余钱三人各舀一大勺子。 如此,四菜一汤就只有那一碗葱花鸡蛋汤还剩小半碗的汤,里面的鸡蛋花也都被余老婆子给舀走了。 不消说,裴云婠又一次被余老婆子给刷新了认知。 裴春花又是面色尴尬地看向裴大柱一家三口。 王氏索性将仅剩的葱花鸡蛋汤全都倒进了裴春花的碗里,“大姐,快吃。” 裴春花感激地看了眼王氏,然后闷头吃面。 裴大柱和王氏也蒙头吃面。 此时,王氏庆幸自己做的是面条,若是吃白米饭配菜,今晚就得吃干饭了。 余老婆子风卷残云,依然是又吃又拿。 吃完饭,余老婆子又以饭后消食为由,在裴家小院里溜达了一圈,想要趁机再搜刮一番。 三只外出觅食的野山鸡自觉地走进后院门,往各自的竹鸡笼走去,恰好被余老婆子看到了。 “哟!这是野**!真够肥的!”余老婆子跑上前,想要捉了回去炖了吃。 野山鸡比家鸡更要灵敏,察觉到了余老婆子的不善,立马撒丫子跑开…… 余老婆子手脚麻利,但无论她怎么追,都追不上野山鸡,反而是被野山鸡逗着玩儿似的。 “咯咯咯……” “别跑!哎哟……” 野山鸡和余老婆子各自发出一阵阵闹喊声,将在客厅里说着话的一众人给吸引了过来。 “哎哟……哟……”余老婆子朝着一只野山鸡奋力一扑,结果扑了个空,摔了个狗吃屎。 众人:“……” 裴云婠扯了扯王氏和裴春花的衣角,示意二人离开,这种热闹,她们就当不知道的好。 裴大柱还呆呆地看着。 余粮和余钱兄弟俩跑上前扶起摔疼了而满地打滚的余老婆子。 余多银也跑上前,“娘,你没摔着吧?好好地追野鸡跑是干啥呢?” “呸呸呸……”余老婆子吐出嘴里的泥土和鸡毛,“乖孙们,快把这几只鸡抓住,奶给你们炖鸡汤喝。” 余老婆子依然不死心。 “娘,这是大柱老弟家的鸡,你抓它们干啥呢!别闹了,咱快回家去吧!”余多银对于自家亲娘的不知收敛都有些生气了。 “奶奶,这不好!”余粮附和一句。 余钱也点了点头。 见儿子孙子都不听话,余老婆子只得作罢。 没办法,那几只野鸡太滑溜,她又抓不到。 裴大柱见状,转身就走,他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然而,余老婆子想一出是一出,她搜刮了很多东西后,在临走前还盯着院子里的那一头大野牛,“他大舅,你家的牛借俺家用几天呗!” 裴大柱笑呵呵地道:“可以啊!只要您家用得着!” 余老婆子一听,大喜! 立马喊着余多银和余粮、余钱父子三人去将大野牛并牛车赶回家。 “娘,这不好吧!”余老婆子在裴家搜刮了很多东西,余多银是真的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有啥不好的!你大舅子大方着呢!快去快去!”余老婆子推着余多银去赶车。 可是,不等余多银靠近大野牛,它已经发火了,厚重的响鼻震天响,还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哞哞”叫。 就连原先还能抚摸大野牛的余粮和余钱也靠近不得。 “奇了怪了!这大野牛咋突然发疯了似的!”余老婆子满脸不解。 裴大柱走了过来,上前安抚烦躁凶悍的大野牛。 而面对裴大柱的靠近,大野牛又秒变温顺模样。 “亲家奶奶,俺家的大野牛有灵性,它还怕生。”裴大柱认真地解释一句。 裴大柱心大,却还是拎得清的,余老婆子上门这一顿闹腾,他也看在眼里。 对于余老婆子打大野牛的主意,裴大柱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只好如此一说。 其实,打大野牛主意的,何止余老婆子一人。 一家三口在大富村的时候,全村人都打大野牛的主意。 等搬来了大贵村,也有不少村民找裴大柱借牛借车。 裴大柱都是爽快答应。 但是,别人家借不借得走,就看各自的本事和大野牛的心情了。 裴大柱还真做不得大野牛的主。 因此,但凡是来打大野牛的主意的,都没讨着好,都是碰了大野牛一鼻子的灰而气馁地离开了。 余老婆子见余多银父子三人都搞不定大野牛,只得作罢。 等送走了余老婆子等人,一家三口才呼出一口浊气。 心好累! “看吧!赔上两顿吃的,还有好几十斤的粮食,够咱家吃好几个月的了!”王氏忍不住向裴大柱抱怨。 余老婆子又吃又拿,不仅在饭厅里毫不客气,不知收敛,还钻进厨房里,将裴家买回来的粮食也拿走许多。 要不是裴春花不准自己丈夫和儿子给余老婆子搭把手,余老婆子扛不动更多,那么,她肯定还要带走更多的东西。 裴家的宅子里,值钱的东西真的不多,但还能被余老婆子如此搜刮一番,也说明她真的是有雁过拔毛的抠搜之能啊! 裴大柱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他轻咳两声,哄着王氏道:“没事没事,难得亲家奶奶上门来一趟。” 王氏没好气地瞪了裴大柱一眼,凉凉地道:“以前住得远,她才难得上门来,现在住得近了,保不准能天天上门来,你且看着吧!” “……”裴大柱知道王氏说的很对,更加不敢反驳了。 裴云婠在一旁听着,不发表意见。 亲戚之间的往来,不是特别过分的事情,她都不会插手,让裴大柱和王氏夫妇二人做主解决。 毕竟,她初来乍到,更像个外来人,夹在中间反而会让这二人更加为难。 再说,极品亲戚的出现,正好可以锻炼这二人处事的能力。 一家三口忙活了一阵,做了明日摆摊的一些准备,就各自洗洗睡了。 翌日,一家三口照例出门摆摊。 裴大柱将牛车赶到村口的时候,让早已在此等候的裴春花坐进了车里。 裴春花是昨日得知裴大柱一家三口在多福镇上摆摊,因此想要跟着去看看,帮忙搭把手也行。 因为在裴春花的认知里,裴大柱这个弟弟,虽然三十好几了,却不是个特别有主见的。 裴春花担心裴大柱一家在镇上摆摊被欺负了去,所以,她要跟着去壮壮胆子。 其实,裴大柱和王氏对摆摊已经有一些心得,并且有裴云婠撑着场子,他们也不惧。 而裴春花是一片好心,他们也拒绝不了。 “大姐,还困着吧!您再睡会儿。”王氏对于裴春花,态度如常的热情与尊敬。 “不困不困!”裴春花确实不困,还有些许的兴奋,因为她昨日回家想了很多。 能住上大房子,还在镇上摆摊,有了维持生计的营生,裴春花是实打实地为裴大柱一家三口而高兴。 如此,她先前因着裴家二老抛弃裴大柱一家三口而产生的不忿与伤感,都消散了很多。 裴春花是个特别乐观爽朗又强大能干的人,不然她一个被婆家人欺压的妇人,哪里还能够帮衬得到裴大柱和王氏。 到了镇上,一家三口就分工合作。 因为多了一个裴春花,裴大柱就没让裴云婠前去李婶子家搬桌凳。 裴云婠看着一男两女三个身形壮实的中年人各自扛着一张方桌从李婶子家里出来,不由得感叹一句:“身体底子可真是好啊!” 033不做亏本生意 摆摊第六日。 “今日有酸梅汤,一文钱一杯,若是自己带碗来或是留在此喝的,就是一文钱一碗。”裴云婠推出了酸梅汤的卖法。 装酸梅汤的小竹杯,前日下午才开始准备做,虽然取材不花钱,但是,制作费时费力。 小竹筒是一文钱一个,但小竹杯,裴云婠却不打算收钱。 如此,就得从卖法上做文章了。 一碗酸梅汤的分量相当于两杯。 裴云婠相信大部分人都愿意花一文钱买一碗。 因为条件有限,摆摊配备大量装吃食的容器很是麻烦,所以,裴云婠不得不在卖法上想出各种花样,以解决自家盛放吃食的容器不足的问题。 酸梅汤昨日已经赠送过了,很多客人尝过了味道,今日听闻只要一文钱一份,纷纷掏钱买…… 凉拌素肉、水煮素肉、水煮素面、酸梅汤。 裴家小摊已经顺利地推出了四种吃食。 因为一家三口的劳力有限,裴云婠打算短时间内,就不再推出新品了。 裴春花站在王氏的身旁打下手,看到裴家小摊前客人不断,甚至还排着老长的队伍,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 她昨夜只设想了下摆摊的各种困难,却不敢往生意火爆这方面设想。 毕竟裴大柱和王氏的能力几许,裴春花是心知肚明的。 眼下见到生意如此好,裴春花惊讶的同时,也心如明镜。 肯定是托了大侄女的福啊! …… 今日依然是不到晌午就收了摊。 铁牛带人前来收摊位费。 因为昨日是裴云婠亲自给他送的摊位费,今日他可不敢再劳烦裴云婠送去,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来。 裴春花又是无比惊讶地看着一群地痞流氓样儿的汉子恭恭敬敬地同裴云婠打招呼,铁牛更是小心翼翼地摊开双手去接住裴云婠递过来的十个铜板。 裴春花的心里冒出一个大大的疑问:这段日子,究竟发生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情? 收了摊,裴大柱让裴云婠等在牛车边,他和王氏还有裴春花则将桌凳和木板送去李婶子家。 裴云婠不动声色地看着王氏端了个碗,里面装着几片素肉,带去李婶子家里。 …… 因为裴春花顺道还带了绣品出来,准备去绣楼变卖,所以,将木桶木盆等等东西装上牛车之后,裴云婠赶着牛车先去了一趟绣楼。 等裴春花从绣楼里出来后,裴云婠提议去余多银做工的木匠店里看看,给送些吃食。 裴大柱就下车去买了二十个大肉包子一道带过去。 余多银打小就同村里的李木匠学手艺,出师后经人介绍,就在镇上的一个木匠店里当木工。 余粮和余钱也从小跟着余多银学手艺。 父子三人目前都在木匠店里做工。 先前因为去禄源县奔丧,余多银要请长假,差点丢了饭碗。 好在木匠店的老板很是欣赏余多银的手艺,这才准了他的长假。 因此,一大家子昨日刚刚回来,只稍稍落脚,余多银更是昨晚就带着两个儿子连夜赶去了木匠店。 木匠店包食宿。 裴云婠一行人恰好是饭点赶到。 一听家里来人了,父子三人皆是端着个碗前去迎接。 “他娘,你怎么来了?”余多银见到自家媳妇,很是惊讶。 “娘……”余粮和余钱一边扒饭,一边含糊不清地喊了声裴春花。 “他爹,俺弟一家来给你们送吃食了。”裴春花指了指不远处正从牛车里下来,提着小竹筒的裴大柱一家三口。 “这多不好意思……”余多银嘴上说着客气话,同时异常热情地将裴大柱一家三口往屋里带。 老远就闻着肉香了,他垂涎不已…… 余多银父子三人住同一间屋子,里面有一张大炕,还有一个木柜子并一张桌子、四条长凳,这些是余多银用边角料的木材做成的。 裴云婠和王氏将几个装有素肉、素面的小竹筒放到桌上,再配上酸梅汤以及裴大柱买的二十个大肉包。 有荤有素。 一行人落座吃午饭。 余多银父子三人是第二次吃到素肉,只觉得好吃到差点连舌头都咬了,对于裴大柱买的肉包子,反而没那么心动了。 而三人又是干了一上午的体力活,这会儿只管闷头吃。 裴大柱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舍得银子买一回大肉包子,却不受欢迎…… 裴春花对于裴云婠做的素肉,越吃越觉得不可思议。 “婠丫头,这素肉既有肉香又有肉味,还能拉丝,嚼起来酥软不柴却又很筋道,太好吃了!你究竟是怎么做的?”裴春花称赞连连。 “大姑想学的话,我就教您。”裴云婠大方地说道。 “不不不……婠丫头,你误会了,俺不是这个意思。”裴春花只是随口一说,等她认真回想了自己的话,发现确实有歧义,立马解释一句。 “大姑,咱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虽然我做素肉的法子不外传,但自家人我却都会毫无保留的。”裴云婠表明自己的态度。 裴春花之于裴大柱和王氏有大恩,裴云婠若是能替这夫妇二人偿还一些,她也是愿意的。 因为裴云婠的这句话,裴春花的鼻头一酸,这个大侄女懂事又通透,只可惜她的亲爹娘是个瞎的! “婠丫头,这是你们营生的手艺,俺不学。”裴春花也是明事理的人,就算是自家亲弟弟一家,有些事,也得划清界限。 见状,裴云婠心底里对裴春花的好感度又加深了几分,她道:“大姑可愿意今后每日都同我们一块出去摆摊?” “愿意!当然愿意!”裴春花毫不犹豫地道,等她说完,又意识到自己太过于激动了,立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今日的裴家小摊卖出去四千片素肉,两百碗水煮素面以及三百份酸梅汤。 先前收了摊前往绣楼的路上,裴大柱和王氏在牛车里数铜板算账的时候,没有避着裴春花,她因此知道裴家小摊这半日就赚回来了三两多的银子。 裴春花虽然不知道这三两多的银子需要扣除多少成本,但她估计,怎么着也得有几百个铜板的净赚。 一个有手艺的大工师傅辛辛苦苦一整天,也只赚得到几十个铜板。 就像余多银每日也只赚得到四十个铜板,而余粮和余钱则是每天二十个铜板。 如此一比较,裴春花如何不心动! “大姑,我有个想法,先说与您听听。”裴云婠一脸郑重地看向裴春花。 “婠丫头,你说。”裴春花也神色凝重起来。 “大姑,您可以先跟着我们出去摆摊练练手,等熟练了,就自己另摆一个摊子,我可以教您做一些简单易学,好吃又好卖的吃食,比如昨日吃过的煎馒头片之类的。” “婠丫头,煎馒头片费油吧?”裴春花忍不住插了句话。 裴云婠摇了摇头,“大姑,昨日您吃的煎馒头片是用菜籽油煎的,您放心,咱家不做亏本生意,我会将成本控制在五成以内,这样的话,咱们就能净赚五成。” “能净赚一半?这么多?”裴春花惊讶到了,她还真不敢想象。 “是的,大姑。”裴云婠给了裴春花肯定的回答,她接着道:“我原本是不打算再增加新品,但您若是同意跟我们一起去摆摊,那明后两天就相继推出水煮素饺和水煮混沌,有您在,我们的小摊也忙得过来。” “当然,每日都会给您发工钱,一百文一天。”说到此处,裴云婠顿了顿,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裴大柱和王氏,“爹,娘,你们觉得呢?” 这二人一直在静静地听着裴云婠同裴春花说话,只觉得裴云婠把他们想到的和没想到的都说了出来,对于她的话,简直是不能更赞同了! “婠丫头,你说的都好。”裴大柱惊喜地点了点头,他正愁不知道该如何回报自家大姐的恩情呢! “婠丫头,俺们都听你的。”王氏感激地看着裴云婠,这大闺女真是贴心,太会为人着想了。 裴春花愣愣地看了看裴云婠,又转头看向裴大柱和王氏,她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只感觉天上掉馅饼了! 一天一百文的工钱啊! 比丈夫和两个儿子加起来赚的还要多呢! “大姐,婠丫头一片孝心,您就答应她吧!”王氏只当裴春花还在犹豫不决,因此忍不住劝说一句。 “哎!哎!俺当然答应!俺这不是太惊讶了嘛!婠丫头,你真是俺们家的福星呢!” 裴春花一脸激动地握住裴云婠的手。 “大姑,咱是一家人,不说见外话。”裴云婠淡淡笑着,不着痕迹地从裴春花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这样的亲昵之举,她还有些不习惯。 “是啊!大姐,以后再不许说见外的话了!”王氏也出言帮腔。 “好好好……俺再也不说了……哈哈哈……”裴春花欢快地笑着,笑着笑着,眼泪都笑出来了…… “媳妇儿,你们在说啥?”只顾着闷头吃的余多银,抬起头来看向笑得开怀的裴春花,不解地问道。 裴春花没好气地瞪了余多银一眼,“在说发财的大好事呢!你们都是猪,只知道吃!” 说着,裴春花好笑地拍了拍余粮和余钱兄弟俩的大脑瓜子。 吃得正欢的兄弟俩,慢半拍地抬起头来,一脸茫然地看向裴春花,异口同声道:“娘,你怎么打我?” “真是三个憨子!”裴春花对于自家的三个爷们,无可奈何了。 父子三人互相对视,皆是懵逼不已。 裴云婠莞尔,裴家大姑这一家人,倒是简单憨实。 034无所不用其极的堵人方式 裴云婠见裴春花对摆摊有热情,等一行人吃饱喝足后,她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递给余多银,“大姑父,我想请你们帮忙制作一辆小摊车。” 小摊车的图纸,是裴云婠近几日寻着空闲时间画出来的。 一辆小摊车随停随走,比固定摊位更要方便。 裴云婠其实心中早有了定制一辆小摊车的想法,但她之所以没有在摆摊之前就找人定制,是不知多福镇上的行情。 她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保证摆摊能够稳赚不赔,因此,前期的投入就都是谨慎又谨慎,每走一步都是再三思虑的。 毕竟,她手中的资源有限。 余多银接过图纸一看,大惊! “婠丫头,这图纸,是谁画的?” “我画的。”裴云婠指了指自己。 余多银更加惊讶了! “婠丫头,这……这……”余多银半天说不出一个形容词。 “他爹,咋啦?”裴春花不解余多银为何如此激动。 就连裴大柱和王氏也是一脸关切地看向余多银。 余多银缓了好一阵才缓过来,他看向裴云婠的眼神,审视中带着赞赏,“婠丫头,你这图纸我还要细细看看,目前还不能给你打包票。” “没事,我相信大姑父。”裴云婠听裴大柱和王氏二人说过余多银的手艺很好。 先前建房子还有买床买桌凳的时候,若不是余多银没有回来,而这些东西又是急用,那也都会是去请余多银打造。 “大姑父,我们先给您三两银子的定金,你先拿着买原材料,银子不够就跟我们说,等您完工了,再给您算工钱,您觉得可以吗?” 因为余多银先前也没做过小摊车,确实不好一口喊价,裴云婠如此说,就是既解决了余多银没有银子买原材料的窘境,还给了他自己开工钱的最大限度。 “可以!太可以了!”余多银有着匠人的痴,时常醉心其上,不能自拔。 眼下裴云婠给的图纸,让余多银大为惊艳,就算不给他工钱,他都愿意! “婠丫头,你大姑父他……不可以接私活的……”裴春花面带难色地出言提醒,她很想促成这件事,却也不能眼看着自家丈夫和儿子丢了饭碗。 “没事!给自家人做东西,不算私活!俺得空的时候做,老板不会说闲话的。”余多银拍胸脯保证道。 他毕竟算是木匠店的元老了,这点面子,老板还是会给的。 再说,裴云婠画出来的小摊车,他若是能做成,保不准日后别的摆摊小贩看到就会找上门来订做,这种好事情,他能想到,精明的老板肯定也能想到。 见状,裴春花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那就劳烦大姑父了!”裴云婠致谢。 “不劳烦,不劳烦……”余多银憨憨地摸了摸头。 …… 告别余多银父子三人,从木匠店出来的时候,裴大柱和王氏都有些面色讪讪。 尽管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每日赚回来的铜板还未揣热就花了出去,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婠丫头要花钱总有她的道理,听着就是了…… 裴云婠瞧着夫妇二人的脸色,就知道他们的心理想法了,她看破不说破。 赚钱这事儿,急不来,特别是前期打基础的时候。 裴云婠就是想要让裴大柱和王氏知道做生意的不易,等他们将来日进斗金了,也依然能够不忘初心。 回去依然是裴云婠赶着牛车,等回到大贵村之后,她先将裴春花送到家门口。 裴春花也不留客,免得再被余老婆子抓住机会闹腾。 但是,余老婆子其人,就算不给她机会,她自己也会创造机会。 当裴家的牛车才在村口出现的时候,守在家门口等着的余老婆子就看见了。 因此,当裴春花从牛车里下来,同裴云婠道了别,正抬脚往院门口走,就看到余老婆子带着一串人从院子里出来。 “他大舅,回来了!”余老婆子热情地迎了上去,她的身后跟着余多金和裘氏夫妇还有三个男娃娃。 余多金几人昨日回来,先去了一趟裘氏的娘家,今日才回自己家里,从余老婆子那里得知裴大柱家里的事情后,有着同余老婆子一样的激动与算计。 赶着牛车的裴云婠,强忍着想要驱赶大野牛扬尘而去的冲动,硬生生地逼停了大野牛,因为三个男娃娃跑到大野牛的前头,堵住了去路。 连小娃娃都出动了,这堵人的方式,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也不怕大野牛发起疯来,伤着了孩子? “哟吼!这大野牛还真是又高又壮啊!”一个尖嘴猴腮的妇人对着大野牛猛瞧了一阵,不由得咂舌品评。 她是余多金的继室——裘氏。 “这大野牛可比村长家的大黄牛还要壮实呢!”余多金感叹。 “大野牛!大野牛!大野牛……”三个男娃娃围着牛车一顿叫唤。 “大丫头,快下来,让俺也坐一坐牛车!”余老婆子毫不客气地扯裴云婠的裙摆,想要把裴云婠从牛车上拉下来。 裴云婠岿然不动,别看她瘦弱,但是,三个余老婆子,也拉不动她分毫。 余老婆子见拉不动裴云婠,不由得瞪眼,“哎!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啊!俺就想坐坐你家的牛车,你还小气上了啊!” 裴云婠依然不动,只是眼神已然冷了几分。 坐在牛车里不愿露面的王氏听得余老婆子对裴云婠恶言恶语,立马就黑了脸,她气呼呼地将睡着了的裴大柱给推了出去。 裴大柱几乎是滚出去的,等他滚到车辕上,人却也是醒了,他习惯性地伸手踢腿,而踢出去的右脚,恰好踢上了余老婆子探过来的脸上。 这一脚,踢得不轻,余老婆子“唉哟”一声,一屁股栽在了地上,还把跟过来想要搭腔的裘氏给撞倒了。 “唉哟……唉哟……唉哟……”余老婆子和裘氏婆媳俩赖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嚷嚷叫,就是不愿意起来,想趁机讹上裴大柱。 裴云婠看着余老婆子那沟壑丛生的一张老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显现出了一个红色的脚印,她压了压上翘的唇角。 “爹,您下去看看。”裴云婠推了推还有些懵逼的裴大柱。 “哦……好……”睡眼惺忪的裴大柱其实根本没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只知道自己意识回笼后就看到余老婆子和裘氏躺倒在地。 裴云婠见裴大柱下了牛车,就喊了声:“小黑。” 撑着荷叶小伞伞,趴在大野牛背上的小狸猫用小爪爪挠了挠大野牛的背。 怕痒的大野牛立马就不淡定了,它打了个厚重的响鼻,就把几个对它好奇不已的男娃娃给吓跑了。 没了男娃娃们挡路,大野牛顿时撒开蹄子狂奔,让猝不及防的余家众人,吃了一嘴的灰。 站在门口的裴春花见状,无声地笑了…… “哎!等等俺啊!”被丢下的裴大柱可管不着余老婆子等人了,他也撒开脚丫子追着牛车后面跑去…… 满地打滚的余老婆子和裘氏面面相觑。 余多金咂舌,“这大野牛跑得可真快啊!” …… ------题外话------ 新文求呵护,求收藏,求评论,求小可爱们怜惜~~~ 035护短 却说回到家里的裴云婠和王氏。 裴云婠负责将牛车赶进院子里,王氏负责关门,她瞧着裴大柱远远跑回来,却毫不客气地将院门一关。 “砰——”这震天响的关门声,传达出了王氏此时的怒意。 “娘,您这是?”裴云婠听到王氏关门时弄出的大动静,不解地转头。 “婠丫头,今日这门,谁来了都不准开!”王氏气呼呼地说道。 裴云婠“噗嗤”一笑,“娘,您舍得生我爹的气呢?” “哼!谁让他不该睡觉的时候睡着了!”王氏是在气裴大柱关键时刻睡大觉,让余老婆子欺负了裴云婠。 对付余老婆子,还得裴大柱亲自来,王氏顾着裴大柱和裴春花的姐弟情谊,也顾着裴春花的面子,因此不好出面。裴云婠又是小辈,怎么反击都不占理。 王氏对于自己在意的人,会考虑各种事,想要尽力周全,里子面子都护住。 看着王氏这番护短的模样,裴云婠只觉得心中暖暖。 “娘,您就别生爹的气了。”裴云婠为裴大柱求情,“爹又不是故意睡着的,再说,我也没事,无关紧要的人,说再多的恶言恶语,也都伤不到我的。” 裴云婠知道王氏之所以生裴大柱的气,也是因为余老婆子言语间对裴云婠不客气,而裴大柱却没能第一时间站出来维护。 裴大柱今日睡得沉,是因他多日来忧心又伤心,见到裴春花之后,终于将心底的委屈发泄了出来,也安心了不少,这才睡得踏实了。 王氏听得裴云婠的话,顿时间百感交集。 这个大闺女,处处替他们着想。 “媳妇儿,婠丫头,开开门啊!”院门外传来裴大柱的喊门声。 王氏冲着院门外没好气地道:“不开!自己站门外反省去!” 裴云婠好笑的看了眼王氏,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她已经表明了立场,而这对夫妇之间的小矛盾,她就不参与了。 王氏还从门下边塞出去一把镰刀,“去砍竹子,天没黑不许收工回来。” 这几日收摊回来,都是要去后山砍竹子回来做小竹筒或是小竹杯。 王氏不想给裴大柱开门,索性就将他给打发出去。 “哦……好吧……”不明所以的裴大柱听话地捡起镰刀,往后山而去。 而追来的余老婆子和余多金、裘氏并三个男娃娃等人,又扑了空。 裴大柱不在家,王氏和裴云婠又不给开门。 隔壁的狗蛋一句“进后山了”,成功地让这几人误以为裴大柱一家三口都去了后山。 余老婆子又想如昨日一般在裴家的宅子外死守,但余多金和裘氏却没这个耐心。 “娘,俺们回去歇午觉了,吃晚饭再来就是了。”余多金拉着裘氏再喊着三个男娃娃往家里走。 他们听到余老婆子说昨晚在裴大柱家里蹭了一顿饱饭,今日自然是打着主意也来蹭饭。 今日的时辰要比昨日早,眼下才过午时,天上的大太阳火辣辣地照着。 余老婆子见儿子儿媳都走了,她也在大太阳底下熬不住了,只得作罢,灰溜溜地回家去了。 裴春花看着跑出去的一行人都是灰头土脸地回来,心中开怀不已。 活该! 余老婆子一脸不耐,见到裴春花更是没好脸色,气呼呼地道:“老二家的,你一大早上哪儿去了呢?家里的活也不干,翅膀硬了是吧?” 裴春花知道余老婆子还会继续巴结裴大柱,因此挺直了腰板,怼了回去,“娘,俺不过是坐俺弟家的牛车去镇上变卖绣品,就得你一通骂。俺嫂子昨儿回娘家,不也是躲懒嘛!您可是半句闲言碎语都没呢!” 对于如何还击余老婆子,裴春花早有一套心得。 她不被余老婆子喜欢,嫁过来就不受待见,好在她接连给余多银生了两个儿子,在余家才终有一席之地。 而这些年随着儿子们渐渐长大,还能赚钱养家,她的地位也逐渐高涨。 以前,余老婆子拿裴春花无可奈何的时候,就拿着裴大柱和王氏夫妇二人的缺陷来埋汰裴春花。 自家弟弟与弟媳的缺陷,确实是裴春花的一个痛处,她不是嫌弃二人,而是怜惜二人。 偏偏余老婆子戳这个痛处,裴春花也还无法反驳,因为这的确是事实。 如今,裴大柱一家发达了,缺陷也就被忽略不计了,余老婆子上赶着巴结,裴春花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翻身的机会,就算被人说她仗着裴大柱家的势而反击婆家人,她也不在乎。 谁让这些人以前上赶着欺负自家弟弟一家,眼下还想要去占便宜,她第一个不同意! 余老婆子听得裴春花还嘴,第一反应就是要骂回去,但是,裴春花随即说的第二句话,让她忍住了到嘴边的话。 因为裴春花说:“俺弟一家明日带俺去摆摊,说是每日给俺二十文钱,娘,您说俺去还是不去?” 裴云婠给出的一百文一天,裴春花却说成二十文一天,她有自己的打算。 余家还未分家,余多金和余多银兄弟俩带着妻儿跟着余老婆子过日子,一大家子人赚回来的钱,都必须交给余老婆子这个当家人。 余多金不及余多银能干,人又疲懒。 裘氏是余多金的续弦,嫁过来六年,生了三个孩子,可以说,她这六年不是大着肚子生孩子就是在奶孩子,家里的活都干得少。 所以,这个家的生计主要是余多银与妻儿四人在维持着。 余老婆子一听每日都有二十文,立马就心动了,一脸怒容也秒变和善,“去!当然要去!” “俺弟说摆摊可累了,说俺又要摆摊,回来还要干活,肯定是吃不消的,要不,俺还是不去了吧!”裴春花状似为难地道。 余老婆子快速地在心里算了一笔账,一天二十文,一个月六百文,半两多银子,抵得上一个大工师傅赚的了。 她急忙忙出声,“你尽管去,家里的活不用你干。” “那好吧……俺听娘的……”裴春花露出一脸“我倒是无所谓,全听你说了算”的表情。 “……”余老婆子心里那个气啊! 她怎么不知道裴春花这是拿了鸡毛当令箭。 可是,她还就真的由着、听着,谁拿银子回来听谁的! 036马屁拍错地方了 到了傍晚,村里炊烟袅袅。 余家和裴家除外。 余老婆子不准裴春花做饭,将粮食油盐等都锁了起来,说是今晚继续到裴大柱家里吃饭。 裴春花懒得劝说,关起房门吃自己的,反正余多银父子三人吃住都在木匠店,裴春花在家只需要管着自己一人的吃喝即可。 中午还剩几个大肉包子,王氏全给裴春花了。 裴春花本来是准备留给余多银父子三人,但他们倾心于素肉,对肉包子反而不动心了。 裴春花索性带了回来,眼下正好给她填饱肚子。 余老婆子带着余多金、裘氏,还有三个男娃娃去往村尾。 余年从田里回来,却见家里冷锅冷灶,连口凉白开都没得喝。 裴春花听到动静打开房门往外瞧,见是余年回来,立马转身拿了两个肉包子出来,“大侄子,你奶你爹他们出去了,这是中午的肉包子,你凑合着吃吧!” 余年接过肉包子,“谢谢婶子。” 昨晚,余多金和裘氏带着三个男娃娃在裘氏的娘家过夜,余老婆子和余多银这一大家子又都去了裴大柱家里吃晚饭,独留余年一个人在家面对冷锅冷灶。 余老婆子其人,只要她不在家里,一定会将所有吃的,不管生熟,都会锁起来。 好在昨晚裴春花还从裴大柱的家里端回来了一碗素面给余年,不然他又得饿肚子。 而余老婆子从裴大柱家里顺走的吃食,却是半点也不分给余年。 “没事,快吃吧!吃完早些洗洗睡,明日还要干活呢!”裴春花说着,转身进了厨房给余年烧水洗澡。 现下是田里庄稼疯长的时候,下田劳作多半也是除草、施肥、灌溉等等。 余年和他爹余多金二人可以搞定,就没让余多银父子三人回来帮忙。 余家有十来亩良田,农忙的时候,全家十岁以上的男丁都要下田里去干活。 先前去禄源县哭丧正赶上了双抢时节,刚把田里的一季庄稼收上来,还没来得及种上二季庄稼,余老婆子急着要回娘家,就请了短工帮忙。 所以,哭丧种田两不耽误。 从禄源县回来后,余多金和余年父子二人就负责田里接下来的活。 当然,主要是余年负责,他爹总会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躲懒。 裴春花给余年烧了热水,同他打了招呼,就进了自己屋。 她对于余年,也是格外疼惜,因为她在余年的身上,看到了裴大柱的影子。 余年和裴大柱有着类似的成长经历,都是亲娘生他们时难产,一出生就背负了“克母”的骂名,打小就要承受“有娘生没娘养”的嘲笑与恶言恶语。 后来亲爹再娶,有了后娘也就有了后爹。 不过,余年要比裴大柱幸运,因为他健健康康,还有个真心护他的爷爷。 已故的余老爷子对于余年这个嫡长孙,是非常疼爱的。 余多金在原配方氏故去之后,隔了十年才娶续弦,就是因为有余老爷子在上头压着。 余老爷子就是担心余多金这个余年的亲爹娶了续弦就变成后爹,因此勒令一定要等余年满了十岁才可以再娶。 果不其然,余多金娶了裘氏就变成了余年的“后爹”。 而余老爷子也只护了余年十来年就撒手人寰了。 之后的余家,就是余老婆子作威作福,外加余多金和裘氏夫妇二人小人得志了。 *** 裴大柱砍了竹子回来,又被余老婆子给堵上了。 “他大舅,俺大儿子今日才回来,也想来看看你家的宅子,他听说你家婆娘做菜好吃,顺道再来尝尝。”余老婆子连借口都懒得找个像样的了。 裴大柱“呵呵”笑着,说了一句,“俺惹了媳妇儿不高兴,她正同俺发脾气呢!俺没有钥匙,进不去。” 听闻,余老婆子眼中闪过精光,她觉得机会来了! “什么?就你那媳妇还敢同你发脾气,反了她了!”余老婆子露出一脸与裴大柱同仇敌忾、义愤填膺的表情,还撸起袖子,做出准备干架的阵势。 “亲家奶奶,您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俺媳妇怎么招您惹您了?您竟然这样子咒她?”裴大柱露出一脸的不高兴。 别人怎么骂他都行,但是,骂他媳妇儿,不可以! 若是以往,裴大柱出言反驳,余老婆子还会骂得更加欢畅,但今时不同往日。 裘氏很有眼力见地上前帮腔,“他大舅,您误会了,俺娘不是这个意思。” 裘氏说话的同时,还拉了拉余老婆子的衣角。 会意的余老婆子心中暗道:糟糕!马屁拍错地方了! “对对对!俺不是这个意思。”余老婆子立马改了口。 裴大柱的脸色这才好看了几分,他不善与人争辩,见余老婆子示弱,他也不会再揪着不放,毕竟那是裴春花的婆婆。 “吱呀——”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是在后院制作小竹杯的裴云婠听到动静前来开门。 裴云婠直接无视余老婆子等人,看向裴大柱道:“爹,我娘中暑了,她很不舒服,正在房里躺着呢!” 王氏先前同裴云婠一道在后院制作小竹杯,她根本没有中暑,却是听得余老婆子在门外说的话,因此气得不轻,这会儿正躺在床上生闷气。 而中暑这个托词,是裴云婠现编的。 “咋中暑了?没事吧?”裴大柱丢了手里的竹子,快步往宅子里跑去。 余老婆子见状,也趁机带着余多金和裘氏还有几个男娃娃跑进裴家院子里。 她熟门熟路,带着一行人参观宅子,好似她才是主人一般。 裴云婠也不阻拦,她将裴大柱丢下的竹子,扛进了后院,继续制作小竹杯。 见到青砖灰瓦的大宅子,余多金和裘氏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眼中闪过算计神色。 可当二人看到很多房间里都是空无一物时,又忍不住瘪瘪嘴。 余老婆子直接进了厨房,她今日带来了余多金和裘氏,不愁搬不动东西。 “哎!奇怪哩!粮食呢?”看着空空如也的厨房,余老婆子一时间意外不已。 一定是王氏那贱人藏起来了! 余老婆子目露凶光,跑出厨房去找裴大柱。 前去找王氏的裴大柱吃了闭门羹,正站在正房外着急地喊着:“媳妇儿……媳妇儿……你倒是给俺开开门啊!” “滚!”回应裴大柱的,只有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 裴大柱心中失落,却也从这一声吼里听出来王氏应该是无碍,只是在生他的气。 裴大柱颓然地坐在地上,开始认真地反思自己究竟做了啥事惹了自家媳妇儿不高兴了…… 在裴大柱的记忆中,这些年,王氏极少与他置气,夫妇二人也极少红脸吵嘴,那今日…… 裴大柱胡乱地揉了揉头,他想不到啊想不到! 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裴大柱抬头一看,见余老婆子风风火火跑来,他不解地问道:“亲家奶奶,咋的啦?” “你还问俺咋的啦?他大舅,这就是你们一家的不对了!明明家里有那么多的粮食,还藏起来,防着俺们是吧?”余老婆子指着裴大柱的鼻子,一脸的怒容。 “……”裴大柱被余老婆子吼得不明所以,“啥?俺们藏啥了?俺们又防啥了?” “你你你!你还装傻!”余老婆子只觉得裴大柱是油盐不进,“你跟俺来瞅瞅。” 说着,就要去拉裴大柱的手。 裴大柱却是避了一避,“亲家奶奶,有什么说您说就是,拉拉扯扯不像话。” 余老婆子也意识到自己太过于激动了,她呼出几口浊气,缓了缓,才道:“他大舅,俺刚不是口渴嘛!就进你家厨房去喝水,结果看到你家昨日堆成山的粮食都不见了,还以为你家进贼了呢!” 余老婆子这拐过弯来的一句话,语气和缓,不似先前的咄咄逼人。 裴大柱这才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事儿!亲家奶奶,没进贼,那些粮食都吃掉了。” “啥?都吃掉了?咋这么能吃呢!”余老婆子先是惊讶,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那么多粮食,怎么可能都吃掉呢?” “亲家奶奶,俺不骗你,是真的吃完了。”裴大柱一本正经地解释。 客人们吃掉了,那也是吃掉了啊! 裴大柱是个直肠子,有的时候是一根筋。 余老婆子不问他是谁吃掉的粮食,他自然也就意识不到要多回答一句。 …… 因为王氏“中暑”了,裴云婠又在制作小竹杯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手”,裴大柱又不会做饭,因此,裴家的晚饭没人来做。 妻女双双“有碍”,裴大柱失了魂似的忧心不已,也无心招待“客人”。 所以,余老婆子带着余多金一大家子人来,连口水都没喝到。 余老婆子还想要发作,但今日裴大柱看起来比昨日要冷漠凶悍许多,余老婆子反而忌惮了不少。 临走前,余老婆子再次打了大野牛的主意。 可惜,余多金被大野牛的一个响鼻就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余老婆子今日上门儿来的算计全数泡汤,只得带着一大家子灰溜溜地走了…… 037只认钱不认人 因着余老婆子接连两日前来闹腾,还对裴云婠和王氏都没有好言语,王氏是真的因为这件事同裴大柱生上气了。 都怪他!要不是他选择在大贵村落户,怎么会招来余老婆子这讨人嫌的老娘皮! 余老婆子骂王氏“没**”,这真的戳到了王氏的痛处。 所以,从前就对余老婆子没好印象的王氏,这下是真的厌恶上了。 当晚,没做饭的一家三口就着早上剩下的白面馒头啃着。 气得吃不下饭的王氏,在裴云婠的劝说下,吃了半个馒头。 至于裴大柱,王氏依旧不让他进房里去,他夜里都是睡在饭厅,用仅有的两张长凳拼起来,凑合了一晚。 裴云婠发现王氏同裴大柱冷战上了,她默默看着,没有参与。 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裴大柱要为他当初选择落户大贵村这个决定而承担相应的风险与责任。 …… 摆摊第七日,今日恰逢中秋佳节,晨间的集市口格外热闹,前来采买的人也比往日要多。 因着王氏和裴大柱夫妇二人陷入僵局,二人干活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裴云婠就没有推出水煮素饺和水煮混沌这两个新品。 好在有裴春花帮忙,裴云婠今日才不显得手忙脚乱。 今日依然是卖出四千片素肉,二百碗水煮素面以及三百份酸梅汤,赚回来三千多个铜板。 裴云婠定了数量,绝不多卖一份,卖完就收摊,不管时间早晚。 几人正准备收摊之时,一群身形彪悍魁梧的汉子风风火火跑来。 裴云婠看着眼前的这一群光头汉子,差点被闪瞎眼。 细细辨认一番,裴云婠才瞧出,来的都是熟眼人,“铁牛,你们这是打算……集体出家?” 裴云婠实在是猜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原因能让铁头帮的这一群汉子都剔成了光头。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自行损毁。 若不是打算出家,自断其发者,谓之不孝。 “大仙说笑了,我们哪有老大的佛缘啊!是老大让我们剔成这样的,他去庙里顿悟了一门武功,说是我们剃光头发更好修习。”铁牛摸着光秃秃的脑袋,解释一句。 裴云婠试探地问:“你们老大顿悟的,不会恰好就是铁头功吧?” “大仙果然神机妙算!”铁牛惊叹一声。 裴云婠:“……” “你们把头发剃了,你们爹娘……不介意?”其实,裴云婠更想问:你们爹娘怎么没打死你们呢? 一众光头汉子顿时神色暗了暗。 裴云婠心中暗道:难道已经打过一回了? 铁牛神色落寞地道:“我们铁头帮的兄弟,都是无父无母,打小孤身一人,流落在外。” “……”裴云婠的眼神闪了闪,突然不敢直视这些壮汉了。 她真的不是故意戳人家痛处的啊! “咳咳……”裴云婠轻咳几声,一脸尴尬地说道:“祝你们早日练成铁头神功!” 裴云婠说这句话,在她看来与过年时说“恭喜发财,大吉大利”之类的吉祥话是差不多的意味,只为讨个好彩头。 但是,铁牛等人却是深深地误会了…… 因着自家老大的经历,铁头帮的人已经将裴云婠当成活神仙在世,对于她说过的话,就感觉像是被开过了光似的。 所以,裴云婠这句话,就不再是讨巧的吉祥话了,而是窥天神预言了。 众人顿时只觉得信心满满,俨然自己很快就能练成铁头神功,不久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铁头霸了! 裴云婠看着一众光头汉子的星星眼迷醉表情,就知道他们可能想多了…… 裴云婠刚刚才不小心戳了他们的痛处,这会儿却是不好意思再打击他们了。 “咳咳……铁牛啊!你家老大可还好啊?”裴云婠这中规中矩的一句问候,又被这一群光头汉子给曲解了。 大仙真好,仁慈、善良、大方……活菩萨转世…… “我们老大很好,谢大仙关心。” “他还在庙里吃斋念佛呢?”裴云婠多问了一句。 “老大说要在庙里斋戒一个月,昨儿派人传消息回来,让我们先把头剃了,适应适应,等他回来就教我们铁头功。”铁牛一脸兴奋地回答。 “……”裴云婠觉得对方有点觉悟过头了! “铁牛,这是今儿的摊位费,对了,今日中秋,我多做了些月饼,你带去给你的一众兄弟门分了吃。”裴云婠将十个铜板并一个大食盒递给铁牛,再眼神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多谢大仙。”铁牛惊讶于裴云婠送他月饼,也上道地跟着裴云婠走开几步。 “铁牛,有个事想麻烦你,我想在集市口附近租个有两间住房还带厨房、浴房、茅房的独立小院,你路子广,帮我看看,事成之后,请你吃饭,可好?” “好说好说!小事一桩!大仙给我三天时间,我保准给您找到!”铁牛拍胸脯做了保证。 裴云婠见铁牛也不问她是要做什么,就知道他是个机灵有分寸的,她笑了笑,“就喜欢同你这种聪明人打交道。” “大仙言重了。”铁牛感觉自己有点飘了,立马收敛起来,对着裴云婠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大仙,您先忙着,我们先走了。” …… 收了摊,依然是裴大柱、王氏、裴春花三人将桌凳门板送去李婶子家里。 王氏今日依然端了碗素肉过去,裴云婠依然假装没看到。 回去的时候,牛车内的气氛有些尴尬,王氏依然不理裴大柱,干脆坐到了车辕上,陪着裴云婠一道赶车。 裴春花早就瞧出了这夫妇二人的不对劲儿,她用眼神询问着裴大柱。 裴大柱一脸莫名其妙地摇着头,他还没搞明白自家媳妇儿究竟为何生他的气啊! 裴春花讪讪笑着,她大概是猜出来怎么回事了,但她却不好说些什么。 昨晚余老婆子等人在裴大柱家里没蹭到晚饭,还空手回的家。 余老婆子差不多是出了裴大柱的家门就开始破口大骂,一路骂回家里,还指着裴春花的屋子继续叫骂了好一阵。 裴春花在屋里,都懒得出门去搭理。 “婠丫头,你进来歇会儿,俺来赶车。”裴大柱在裴春花的眼神示意下,好似开窍了一般。 裴云婠上道地配合着,坐进了牛车里。 哪知,王氏在裴大柱乐呵呵地接了缰绳,刚往车辕上坐下的时候,立马爬进了牛车。 裴大柱:“……” 裴云婠和裴春花默默地对视一眼,纷纷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一个讯息:王氏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王氏坐进了牛车,歪着头闭眼睡觉,不给那扭着头眼巴巴看着她的裴大柱半分好脸色。 “大柱,赶车呢!看着路!”裴春花提醒一句,眼下,还是让王氏冷静冷静吧! “哦……”裴大柱失落地应声,却还是听话地认真赶车了。 裴春花歉意地低下了头。 这夫妇二人闹矛盾,她也有责任。 只是,她的立场也很尴尬为难,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大姑,这是您今日的工钱。”裴云婠数了一百个铜板拿给裴春花。 “婠丫头,不用日日结算,你月底给我就好。”裴春花才上工第一天,因为是自己亲弟弟家,她根本不好意思拿工钱。 “大姑,您拿着,不然您回去不好交差,我以后也都会是每日给您结算。”裴云婠将铜板塞进了裴春花的手里。 “……”裴春花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这大侄女真的是心思剔透,将她的难处看得一清二楚。 果不其然,裴春花刚进家门,早已等着她的余老婆子立马跑过来伸手要钱。 裴春花将事先数好的二十个铜板递给余老婆子。 余老婆子得了铜板,还一脸防备地看着裴春花,“真的只有二十个铜板?你弟没多给你一些?” 说着,余老婆子就对裴春花上下其手,将她全身上下能藏钱的地方都找了一遍。 裴春花向余老婆子翻了个白眼,“娘,你当天上掉钱,只要弯腰就能捡呢!我弟家摆摊那是小本生意,自己每日赚的都不多,给我二十文的工钱还是看在我是他亲大姐的份上。” 好在裴春花有先见之明,知道余老婆子定然会搜身,因此将铜板暂存在裴云婠那里,还约定好对外都只说一天的工钱是二十个铜板。 余老婆子想了想裴春花的话,觉得挺有道理。 裴大柱一家三口每日早早出摊,大贵村的人都知道,但没人知道裴家小摊每日的盈利。 一来,大贵村去镇上路途遥远,村民们就算正好去集市,也不会一直盯着裴家小摊数一数每日客人多少。 二来,外人不知素肉用料,觉得卖那么便宜,肯定利润极少。 所以,村人们不仅觉得裴大柱一家没赚到什么钱,反而可能亏本,更觉得裴大柱一家三口都是大傻子,根本不是做生意赚钱的料,这些人纷纷在一旁等着看好戏。 “厨房给你留了窝窝头,你吃完就去歇着吧!”余老婆子收好铜板,难得地给了裴春花一个好脸色。 裴春花今日算是得到了余老婆子破天荒的客气待遇。 若是以往,别说留吃的,不打骂一顿就是谢天谢地了! 果然,余老婆子只认钱不认人! 038狮子大开口(二更) 摆摊第八日。 王氏和裴大柱还没有和解,夫妇二人持续冷战。 裴云婠和裴春花很有眼力见地当做不知道这件事,自顾自地忙碌着。 收摊之后,王氏依然在将桌凳送去李婶子家的时候,端了一碗素肉过去。 裴云婠见状,也跟了过去。 王氏端去李婶子家里的素肉,裴云婠都有留意。 前日五片、昨日十片,今日二十片。 数量上是一天一天的往上涨,但是,王氏没有从李婶子那里拿回半个铜板。 恰好裴春花的到来,裴云婠因此这几天没去李婶子家里送桌凳,她不知道李婶子和王氏说了些什么。 但从王氏这几日天天端着素肉去李婶子家里,而以往天天光顾的李婶子却再没有来裴家小摊买过素肉来看,这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老板娘!”李婶子热情地迎接王氏,自然而然地端走了王氏手中的碗,还笑着道:“老板娘真是客气,我都不知说什么好了,我家里人都说你们家的素肉真是好吃,天天吃都不腻呢!” “呵呵……”王氏讪讪笑着。 “老板娘,既然你说了不收钱,那我也就直性子不同你来那一套了啊!” 李婶子笑着把素肉端进了厨房,又很快出来,将王氏拉到一边,小声地道:“老板娘,我那大媳妇一直奶水不够,吃了你们家的水煮素肉后,奶水就多起来了,简直神奇呢!” “大媳妇的娘家人明日会来做客,我正好把这好事同亲家母他们说一下,对了,他们可都还没吃过你家的素肉呢!” “老板娘,你家的素肉这么好吃,我一定会好好同亲家母他们说道一番,让他们到时候都去你家买素肉。” “呵呵呵……”王氏不太擅长应对,听着李婶子说了这么一大通,她也只是笑了几声。 李婶子却是活泛许多,她笑得和善热情,“老板娘,我们家明日会摆上两桌,亲家母家里人多,我想着一桌怎么着也得摆上二十片肉,这样吧!明日还劳烦你给我凉拌、水煮都带四十片。” 听闻,王氏的眼神闪了闪…… 八十片素肉,按五文钱十片卖出去,也能赚回来四十文钱,抵得上一个大工师傅两天的工钱了! 王氏没料到李婶子会狮子大开口! 前日,在出摊前,王氏到李婶子家里搬桌凳的时候,李婶子就喊王氏带五片素肉,说反正王氏收摊要往她家送桌凳,顺道的事情。 王氏当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等收摊之后,王氏依言端给李婶子五片素肉,李婶子当时确实拿了三个铜板给王氏。 但是,王氏想着自家的桌凳寄存在李婶子家里,五片素肉的成本也就一文多钱。 王氏为人大方,也不好意思收李婶子的铜板了,就说素肉是送给李婶子的。 昨日,李婶子让王氏带十片素肉,王氏依言,也不好意思收李婶子的钱。 今日,王氏给李婶子带了二十片素肉,她其实是心里犹豫的,她也打定主意,今日李婶子给钱的时候,她一定不会再拒绝,毕竟今日的素肉都能卖十个铜板。 结果,李婶子今日压根不给王氏铜板了…… 王氏正纠结要如何开口同李婶子要回来今日的十个铜板,但李婶子却还说明日要带八十片素肉! 王氏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是被李婶子给讹上了! “大妹子,八十片素肉,这……”王氏想说“这是要收钱的”,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李婶子看出了王氏的犹豫,她眼冒精光,笑容越发地热情和善,“老板娘,我亲家母家里可是有十几口人啊!一顿下来可不得吃几十片素肉啊!” “我敢打包票,只要他们吃上一口你们家的素肉,保准以后天天会到你家去买,这可是一笔不小的生意呢!要是他们再给你们介绍客人,你们家可不就赚翻了!” “你们家大丫头不是天天让人免费试吃嘛!你就让他们试吃一回,我这也是看在咱们一见如故的份上,才想着这么个好主意帮你一把的!” 李婶子越说越激动,好似她的出发点就真的是为了裴家小摊的生意考虑,根本没有半点私心。 王氏听得一愣一愣的,她觉得李婶子说的好像挺有道理,却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儿! “那……”王氏开口才吐出一个字,一直站在门外听着的裴云婠却开口喊了一声:“娘!” 裴云婠的声音不大,但冷意十足,王氏不禁打了个寒颤。 就连李婶子都浑身冒出一阵鸡皮疙瘩,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热天,却突然寒风阵阵…… “婠丫头,你咋来了?不是让你守着牛车吗?”王氏很是惊讶裴云婠的到来,并且,她心中还有些心虚。 “爹和大姑守着呢!我见你久久不回,就来看看。”裴云婠说着话,眼神却是看向李婶子。 “李婶子,前日五片素肉,三文钱,昨日十片五文钱,今日二十片十文钱,麻烦您将这十八文的赊账结清一下。” 清清冷冷的一句话,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李婶子一脸惊讶地看着裴云婠,“大丫头,你说什么赊账啊?我家没赊你们家的账啊!” 这是典型的装傻卖乖了。 “李婶子,我家摆的不是施舍救济摊子,我家做的吃食,是要收钱的。”裴云婠的目光冷冷地扫过李婶子。 李婶子别过头去,不看裴云婠,而是看向王氏,语气不善地道:“老板娘,你听你家大丫头说得是什么话?我家看起来像是需要你们家施舍救济了吗!” “既然李婶子家里不差银子,那就更没必要厚脸皮赖账了不是?”裴云婠趁机反问一句。 “你——”李婶子涨红了脸,却仍是紧咬着不放,“大丫头,念在你年纪小,我这个做长辈的不同你一般见识,但是,你再满嘴喷粪不敬长辈,我就得帮着你爹娘收拾你了!” “呵呵……”裴云婠嘲讽地笑看李婶子,“我们家同你家非亲非故,你凭什么以我的长辈自居?再说,做生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本就是银货两讫的事情,你攀什么交情关系?” “光顾我们裴家小摊的客人,个个我们都热情客气接待,但是,对于买了东西却要赖账的,我们也不会纵容,你若执意不给钱,那我们就只好去见官了!” 裴云婠态度强势起来。 真当她一家三口好欺负了是吧? 一听要去见官,李婶子的脸立马就垮了下来。 王氏震惊地看向裴云婠,她不知道平时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大闺女,竟然还有如此强硬的一面。 “大丫头,这么点小事,何必要闹到去见官呢!你呀!是误会了!哈哈哈……” 李婶子打着哈哈,态度也比先前软了不少,“大丫头,这几日的素肉,都是你娘送给我的,我可是有拿钱给她,是她自己不收的,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去问你娘。” 王氏在裴云婠的眼神还未看过来时就心虚地低下了头…… 她是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今日这样,她先前不过是想要和李婶子打好关系,却不知道李婶子是个贪心的! “我娘前日和昨日说过什么话,我不清楚,但她今日可没说二十片素肉不收钱。李婶子,你想要赖掉前两日的八个铜板可以,但今日的十个铜板必须给,不然就去见官!” 裴云婠知道三五个铜板,王氏可能舍得,但十个铜板了,那就肯定舍不得。 不管前两日王氏和李婶子承诺了什么,但今日,裴云婠在门外听了那么一阵,都没听到王氏说不收钱的事情。 “哎——你这大丫头怎么就是个死脑筋呢!我都说了不是白吃你家的素肉,我可是在为你家打算,给你家带来生意呢!”李婶子脑筋一转,就想到了搪塞之词。 “不好意思,不管你是出于好意还是私心,我们家都不想领你的这份情,毕竟代价太大了,今日二十片素肉,明日就要八十片素肉,谁知道你后日又要多少素肉呢!” 裴云婠摆了摆手,消瘦的小脸上写着“没得商量”四个大字! 李婶子的心里“咯噔”一声响,她惊讶于裴云婠竟然发现了她的私心。 确实如裴云婠所说,李婶子打算只要明日骗到了八十块素肉,那么,后日,大后日,往后的每一日,她都会打着给裴家介绍生意的幌子,骗取更多的素肉。 李婶子已经想好了,她可以将从裴家骗来的素肉,高价卖给每日买不到素肉的那些人,这样,她很快也能赚得个盆满钵满! “大丫头,有话好说……”李婶子涎着脸讨好,“你家还要把桌凳放我家不是,咱们有这层关系,你就当给婶子一个面子,你放心,婶子保证以后天天见人就说你家的素肉好吃,给你们家带生意!” 裴云婠皱眉,这个李婶子确实是个圆滑的,偷换概念都如此得心应手。 “李婶子,请你结清今日的十个铜板,并且,从明日开始,我家的桌凳也不会再放在你家。”裴云婠一锤定音,已然是再无商量的余地。 李婶子见状,堆起来的笑脸立马就怂拉了下来,她毫不客气地道:“大丫头,你这话就太不近人情了!老板娘,你倒是说说你家的大丫头啊!” 李婶子拉着王氏的胳膊,想让王氏帮她说几句好话。 裴云婠却是懒得再说任何话,直接扛起一张方桌往外面走…… “哎哎哎……大丫头,你咋就走了呢!不许走!”李婶子“吭哧吭哧”跑到裴云婠的前头,把心一横,张开双臂拦住裴云婠的去路。 “李婶子,我家的桌凳放在你家,每日给你五文钱,这是事先说好的,可没有承诺再给你任何别的东西,是你狮子大开口,还向我娘要这要那。” “是你太贪心了,而我们家也有权决定不再将桌凳寄存在你家里,况且,今日的五文钱也给你了,你没任何理由拦着不让我们出门!” 裴云婠冷着个脸,眼神中透着无尽的寒意。 李婶子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李婶子,我家的便宜你已经占了不少,你若是识趣,就将今日的十文钱结清,不然闹到官府里去,也是你家讨不着好。” 裴云婠绕过惊诧且犹豫的李婶子,扛着方桌夺门而出。 039我脾气不太好 裴云婠扛着方桌出了李婶子家的院门,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人。 “大仙?”铁牛看清方桌底下的身影,惊讶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铁牛的眼中,瘦瘦弱弱的裴云婠扛着方桌,就相当于一只蚂蚁扛着一头大象。 这……太让人震撼了! “大仙,我来吧!”铁牛上前,不容裴云婠拒绝那般将她肩头的方桌卸下来,自己扛上。 裴云婠:“……” 其实她真的扛得动的。 铁牛扛上方桌,却也不走,而是一脸期待地看着裴云婠,就像是小孩子想讨要糖吃时看着大人的那种感觉。 裴云婠的眼角轻微的抽了抽,问道:“铁牛,我爹给你摊位费了吧?” “嗯,给了。” 裴云婠跟着王氏到李婶子家里之前,就将今日的摊位费给了裴大柱,让他等着铁牛一行人前来收摊位费时好上交。 摊位费给了的话,裴云婠就想不到铁牛为何还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了。 “那你是来找我的?”裴云婠试探地问。 铁牛笑着点了点头,“是的大仙,您昨日托我找的宅子,我找到了!” 语气神情都透着一份得意,好似在说:我很棒吧?快夸我!快夸我!快夸我! 裴云婠终于知道铁牛这一脸期待求表扬的表情是为何了,她不禁笑了笑,“这么快就找到了啊!你真是太厉害了!” “嘿嘿……嘿嘿……”铁牛笑得见牙不见眼,他那在夏天晒得黝黑的脸上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了…… 黑红黑红的。 看着铁牛灿烂的笑容,裴云婠突然有些羡慕他这一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憨实劲儿了。 纯粹简单的人,活得多自在啊! “铁牛,你不来我也正准备去找你呢!你叫上几个兄弟帮我个忙,明日我请你们吃素肉,管够!” 裴云婠从李婶子家扛出一张方桌的时候,并不是冲动,她做这个决定,就已经想好了后路。 眼下铁牛找来,又说找到了一处宅子,那正好可以将寄存的桌凳门板搬去。 “大仙,您同我们客气啥,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铁牛豪气直爽地拍着胸脯。 “嗯,你们都是好人,日后都会有好报的。”裴云婠说着玄乎的一句话。 铁牛看着裴云婠,好似她的身后佛光万丈。 他也在瞬间感觉自己自天灵盖向下,好似通体受到了佛光滋养,浑身闪过一阵激灵灵的颤抖…… 这感觉……难道是大仙在给他开光? 脑中闪过此念,铁牛看向裴云婠的眼神,就更加的虔诚与敬重了。 裴云婠不知道铁牛的所思所想,只是看到他雷厉风行地带着一众弟兄往李婶子家里搬桌凳的时候,诧异不已。 是不是太卖力了些? 而原本想要阻止裴云婠的李婶子,见到裴云婠带着铁牛一行人夺门而入,她差点吓尿了…… 铁头帮是多福镇上的地头蛇,李婶子在镇上生活了几十年,怎么可能不认识。 平日里她见着这些人都是远远躲着,这些天她又完美地错过了裴云婠同铁头帮之间发生的事情,根本不知裴家小摊是被铁头帮罩着的。 当然,李婶子若是知道,也不会这么快就变本加厉地暴露出本性,她会徐徐图之,既缠上裴云婠一家,也趁机傍上铁头帮,一举双得! 而眼下,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裴云婠看到李婶子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带铁牛等人进门,镇压住了李婶子的嚣张。 其实,裴云婠从前是不屑于仗势欺人的,但对方不仁,就休怪她不义了。 李婶子只得默默地看着铁头帮那一群彪悍魁梧的汉子们,以暴风过境般的气势搬走了裴云婠家的桌凳。 她心中又悔又怨,想要找王氏再说些好话,裴云婠却是拉着王氏到背后,依旧冷冷地看着李婶子,“今日的二十片素肉,十文钱,请结清。” “好……好……”李婶子用止不住颤抖的手翻出荷包,数出二十三个铜板,“大……大丫头,这里有……有二十三文钱……这三天的素肉钱……还有……今日寄存桌凳的钱……” 李婶子虽然心慌慌,但脑子还没被吓糊涂,她默默地算了一笔账,只要今日哄好了裴云婠一家,不愁日后吃香喝辣。 裴云婠见李婶子拿出二十三文钱,就猜到她肯定另有打算。 这个妇人,倒是心机颇深。 裴云婠却是不上当,她只拿了十文钱,“李婶子,昨日和前日的素肉,就当送你,我娘说过的话,算数,我尊重她。” “今日寄存桌凳的钱,既然给了你,我也不会再收回,但我也说过了,不会再将桌凳寄存在你家里了,我说话算话。” 话落,裴云婠拉着王氏往外走。 李婶子想要上前拦住,裴云婠回头,一个冰冷的眼神扫向李婶子,“李婶子,虽然我吃素,也不杀生,但我脾气不太好,望你见好就收。” “……”李婶子的嘴皮子开开合合,想要说的话如骨鲠在喉,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她的双脚好似灌了铅,移不动半分,只得眼睁睁看着裴云婠带着王氏离开…… 出了李婶子家,裴云婠放开了王氏。 “婠丫头……俺……俺错了……”王氏羞愧地低下了头。 “娘,您没错,是您太善良,而那李婶子太贪心了。” “可是……要不是俺……也不会……”王氏吞吞吐吐,她想解释清楚,却不知该如何说。 此刻的王氏都觉得没眼见人了,都是她考虑不周全,才着了李婶子的道。 而见着裴云婠为自己出头,王氏更是羞愧不已。 裴云婠打断王氏的自责话语,“娘,您没做错,我也不怪您什么。咱们出来做生意,会碰上形形色色的人,自私贪小便宜的比比皆是,防不胜防。” “遇到这些人并不稀奇,被讹诈蒙骗也没关系,您只要记住,凡事都要守住它该有的规矩,就像咱们做生意,有买有卖,银货两讫,这就是规矩。” “您给李婶子素肉,却不收她的钱,一来二去之后,她就会想尽办法占您的便宜,如此,就是坏了做生意的规矩,那咱家的生意自然就做不好了。” “所以,咱家今后的生意,价钱可以定低一些,免费试吃与赠送也都可以有,定期去施舍救济也行。但是,这些都必须是咱们家说了算,而不是被外人牵着鼻子走。” “还有一条,咱家的生意,概不赊账!宁可不做那些想要赊账的客人的生意,也不要纵容这种人赊账的风气。有钱买,没钱不买。” “免得咱家给人赊账了,还得像个孙子似的追着人家后面讨债,这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我知道谁家都可能有艰难的时候,但这个家的艰难不应该让别家为难!” 裴云婠语气平稳地说了一大段的话,然后静静地看向王氏,“娘,您可懂我的话?” 裴大柱和王氏虽然是裴云婠的长辈,但裴云婠知道,对于今后的人生,他们夫妇二人和她一样,都需要历练与成长。 所以,裴云婠会给出她最大的耐心与谅解。 王氏一脸震惊地看着裴云婠,“婠丫头,俺懂的!俺都听懂了!你放心,俺以后都不会了!” 看着王氏一脸郑重地做保证,裴云婠哭笑不得,“娘,您不需要向我保证什么,我只是希望您和爹都过得开心自在,不要因那一些不相干的人,坏了每日的好心情。” “李婶子和余家奶奶,其实都是一类人,她们贪心自私,唯利是图,老是想尽办法想从别人那里占尽便宜。对于这种人,咱们眼不见为净就是了,却犯不着为了她们而生气。” “您若是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或是和家人伤了感情,都是那些人巴不得想看到的。” “俺……俺……”王氏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裴云婠知道王氏今日要是从李婶子那里要不到那十个铜板,肯定得生闷气好一阵。 就是想到了这一点,裴云婠才为王氏出头。 不然,裴云婠不会同李婶子挑破,免得李婶子狗急跳墙,给裴家小摊带来祸患。 摆摊之初,声名还未完全打出去,信誉度不高,客源不稳,裴云婠其实不想在这个时候招惹小人。 裴云婠是个异常能忍的性子,不然她如何在危机四伏的公主府里蛰伏多年? 罢了…… 兵来将挡! “娘,别自责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看看。”裴云婠拉着王氏,去往铁牛给找的宅子。 040搬出去住 裴云婠觉得铁牛挺靠谱,所以在还没看过他找的宅子就直接让他带人往宅子里搬东西了。 宅子在集市口长街的东面,方向恰好与李婶子家相反,但距离集市口却比李婶子家还要近些。 一进的院子,两间正房,两旁的耳房分别做了厨房与浴房,东西各一间厢房。 这个院子不及裴家小院大,但也够一家三口住了。 “铁牛,你找的这处宅子真的是太符合我的要求了,谢谢你啊!”裴云婠越看越满意,对铁牛的赞赏与感谢也是发自内心。 “大仙言重了,嘿嘿……”铁牛摸着光头,一阵傻笑。 “铁牛,这宅子一个月租金多少?” “不要钱!”铁牛豪气地大手一挥! “为什么?”裴云婠狐疑地看向铁牛。 裴云婠粗略查看过这座宅子,青砖灰瓦,用料都是好的。 并且,不管是宅子还是里面的家具陈设,看起来至少有八成新。 这样的一坐宅子,又临近集市口,月租怎么也得十两八两的。 “大……大仙……是这样的……”铁牛在裴云婠的眼神探问下,心虚了一把,他舌头打卷儿,说话都不利索了。 “嗯,你说,我听着。”裴云婠一本正经地看着铁牛。 明明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威严神色,铁牛却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他甚至感受到了裴云婠的未尽之言:你敢说谎试试! 铁牛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道:“大仙……这宅子其实是我家一个亲戚的,人去了府城长住,宅子就空置了下来,昨日大仙您同我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我还没想到这里,也是今日路过才想起来。” “我那亲戚临走前托我找人每月按时打扫这座宅子,我是这么想的哈!大仙您正好要找宅子,若是您不嫌弃,就住在这里,只要每日清扫干净宅子就好,租金就不收了,嘿嘿……” 铁牛继续他的牛氏傻笑…… “铁牛,你确定你能做得了你家亲戚的主?” “那……当然……”铁牛避开裴云婠的眼神审视。 裴云婠的眼珠儿灵动地转了转,她直觉这座宅子有猫腻,“铁牛,我记得我昨日没有同你说过是我要住的,我若是替别人找的,你也不收月租吗?” “那当然是……” 要收的! 铁牛在关键字脱口而出前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好险! “不收……不收的!”铁牛昧着良心说道。 裴云婠看出了铁牛的异常,但她此刻也不好过分套话,毕竟是自己找上门请人帮忙,不应该强行拆台驳了人家的好意。 “铁牛,这样吧!我们一家三口先住进这座宅子,里面的东西,我们尽量维持原状,也会日常清扫,若是弄坏了什么,就照价赔偿。至于租金,等以后我们搬走的时候,一并结算。” 裴云婠确实很满意这座宅子,而她也有接下来的一系列打算,因此,她没有拒绝铁牛提供的这座宅子。 听得裴云婠松口答应,铁牛吁出一口浊气,内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 就在刚刚,面对裴云婠的询问,他差点就憋不住全都如实交代了啊! “好说!好说!这是钥匙,大仙还有什么吩咐?”铁牛将钥匙交给裴云婠。 “有劳。”裴云婠看着铁牛额前的汗珠,不忍心再留着他在此受煎熬,“你且忙去吧!记得明日带你的弟兄们来吃素肉。” “哎!好嘞!”铁牛好似得了特赦,立马脚底抹油,他答话的同时,人已经跑到了门口,转眼就没影儿了…… 裴云婠黑着小脸看着铁牛带着一众光头汉子一阵风似的跑远。 她有那么恐怖吗? “婠丫头,这宅子比李婶子家的还要新,咱们寄存桌凳,是不是也会贵一些?”参观了宅子的裴大柱,跑来询问裴云婠。 裴云婠要租宅子的事情,还未同裴大柱和王氏说起,因为她不确定能否租到满意的宅子,因此没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说出来。 “爹,您跟我来。”裴云婠关上院门,喊了裴大柱一同前往正房堂屋,王氏和裴春花正坐在里面歇脚。 看到裴大柱进来,王氏没有再给他冷眼,她被裴云婠的那一番话说动,知道自己不该再同裴大柱置气。 裴大柱有些惊讶于王氏突然不给他冷脸了,他趁机坐到了王氏的身边,还扯了扯王氏的衣袖,露出一脸小媳妇般的委屈小模样。 王氏“噗嗤”一笑,用手指点了点裴大柱的额头,骂了声:“憨子!” “嘿嘿嘿……”裴大柱咧嘴,憨憨地笑着。 这夫妻二人,算是破冰和好了。 裴云婠和裴春花对视一眼,也都是轻轻一笑。 平复了情绪,裴云婠看向三人,开口道:“爹,娘,大姑,我把这座宅子租了下来,往后的一段时间,咱们就住在这里,如此,也方便咱们出摊,毕竟从大贵村到多福镇上来回跑,每日都要耽误很多的时辰。” “宅子是铁头帮的铁牛帮我们找的,说是他家亲戚的,不收租金,只要求我们每日清扫,保持干净整洁。” “我想过了,租金一定要给,就按照市价,每月五两银子,住满一个月就给铁牛租金,他若是不收,咱们就把银子存起来,等将来搬走的时候,一并给他。” “你们觉得可还行?” 裴云婠虽然是自己做了决定,但她还是会询问一番,如果几人不同意,那她就去再想别的办法。 但是,搬出来住,势在必行! 余老婆子天天算计着想要到裴大柱家里打秋风,长此以往,裴大柱、王氏、裴春花以及余家的众人,肯定会积聚矛盾。 当初落户大贵村,裴云婠尊重了裴大柱的意见,但是,见到余老婆子一家人之后,裴云婠刷新认知的同时,也在为今后做新的打算。 并且,从大贵村到多福镇,走路来回要六个时辰,大野牛的脚程快,也只能缩短一半的时间。 每日半夜起来准备出摊,虽然只摆摊半天,却真的很艰辛。 若是省下在路上耽误的这三个时辰,就能得到很好的休息。 赚银子重要,但身体康健更重要! 裴大柱、王氏、裴春花三人听闻裴云婠的话,各自陷入沉思,等他们理清楚了裴云婠所说的全部意思后,纷纷抬头,先是互看几眼,再是看向裴云婠。 “婠丫头,都听你的。”裴大柱率先发话。 王氏和裴春花则是一同点了点头。 裴云婠看向裴春花,“大姑,这座宅子的房间足够住,您还可以把大姑父和两个表哥叫过来一块儿住。” 余多银父子三人在镇上的木匠店做工之后,都是每月回家一趟,在家住上一晚。 裴春花与丈夫儿子,这些年都是聚少离多的状态。 裴云婠做此考虑,就是让裴春花有理由从余家搬出来住,毕竟丈夫儿子都陪着,就不会招人闲话,余老婆子也闹腾不了。 “婠丫头,这怎么好意思呢!”裴春花直言拒绝,她是真的不好意思再给裴大柱一家添麻烦了。 租宅子的事情,裴春花没想到裴云婠会算上她的一份,眼下让她住进宅子里不说,还让她把丈夫孩子都叫过来,这真是处处都在为她考虑了啊! “大姑,咱们是一家人,您就别同自家人客气了。”裴云婠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但如何抉择,还在裴春花自己。 “是啊!大姐,就听婠丫头的吧!”王氏出言相劝。 租房子出来住,虽然租金不便宜,但不要天天见到余老婆子,王氏咬咬牙,狠狠心,还是能够赞同的。 “大姐,别同自家人客气。”裴大柱一脸期盼地看着裴春花。 对于裴春花的丈夫儿子,裴大柱都是打心眼里把他们当亲人,若是能够住在一起,那就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当初在大贵村建大宅子的时候,裴大柱就有这个想法,等余多银分家后,就把这一家四口接到自己家里一块儿住。 这也是裴云婠说要建那么多间房子,裴大柱都没有拦着的原因。 “那……那就听你们的!”裴春花一脸感激地看向三人。 做好了决定,四人就开始忙活起来…… 几人将摆摊的器具归置好,赶了牛车去木匠店,将租房一事告知余多银父子三人。 父子三人惊讶过后,都露出一脸的赞同之色。 毕竟木匠店提供的住处就一间小屋子,三人挤在一张炕上凑合着,难免拥挤。 再说,一家四口能够团聚,天天住在一块,谁能不想? 余多银同木匠店的老板说道了一声,就跟着一块回了大贵村,还得让他出面说服余老婆子。 余老婆子老早就等在院门口,看到余多银从牛车里下来,惊讶又不解,等听了余多银说搬出去住的事情,她立马变了脸。 “不行!不能搬出去!” ------题外话------ 感谢【小乐快乐】和【睡遍天下男神滴喵笑笑】这两个小可爱送的小花花,mua~~~ 041污蔑偷汉子 “娘,咋就不能呢?难道让春花每日起早贪黑去镇上啊?走路来回就要六个时辰呢!”余多银不解地看向余老婆子。 “……”余老婆子在听到余多银的话后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她其实还不知道为何要拒绝,更没有想好理由。 “俺不管!俺就是不同意你媳妇搬出去住!”余老婆子虎着个脸瞪着余多银。 “娘,为啥啊?” “没有为啥!就是不能!”余老婆子大声吼着余多银,试图用声音镇住余多银。 “娘,你这就不讲道理了!”余多银憋红了脸,他也来气了。 “你同俺红什么脸?你去外面打听打听,哪有一个妇道人家搬出夫家的道理?对!不能搬出去,会被人说闲话的!” “到时候,十里八乡的人都会说你媳妇不干净,住在外面偷汉子,你以后咋见人呢?” “还有两个大孙子,有一个偷汉子的娘,那他们以后咋娶媳妇儿呢?” “老婆子我的脸都要被你那偷汉子的媳妇儿给丢光了咯!你爹还有老余家的祖宗们,睡在地里都不会安心咯!” 余老婆子终于找到借口了,她趁机巴拉巴拉说了好一大堆…… 听着从自家亲娘嘴里吐出来的污言秽语,余多银一个头两个大。 明明他家媳妇儿是搬到镇上去和他一块儿住,偏偏亲娘却一口一个“偷汉子”。 余多银试图同余老婆子解释,却不论他怎么说,余老婆子都固执己见,认定裴春花搬出去住就是“去偷汉子”。 “哎……”余多银叹息一声,转头,无奈地看了眼坐在车辕上的裴云婠。 让一家四口团聚,住在一起,还是裴云婠的主意,余多银从裴春花那里得知裴云婠为他们考虑到了方方面面,甚至是裴春花的名声。 余多银很是感激裴云婠,因为她能助他达成多年的心愿。 可眼下,倒是自家亲娘从中作梗了…… 裴云婠接收到余多银的眼神,她笑了笑,目露鼓励神色。 而裴大柱、王氏、裴春花三人此时还坐在牛车里没有下来。 裴春花扯了扯嘴角,哭笑不得。 这就是她的婆婆。 王氏面色讪讪,没去看裴春花的脸色。 裴大柱憋不住,作势要出去同余老婆子理论几句,却被裴春花给拦住,“我去。” 裴春花下了牛车,对裴云婠说道:“婠丫头,你们先回家,一会儿俺们去找你们。” 裴云婠点了点头,赶着牛车去往村尾。 裴大柱掀开牛车的帘子,不解地问道:“婠丫头,咋走了?不等你大姑了?” “爹,大姑家里的事,您让她自己去处理吧!”裴云婠只解释一句,随即加快了赶车的速度。 王氏扯了扯裴大柱的衣袖,示意他少管闲事。 与余老婆子沾上边的事情,王氏现在都不想理会。 因为余老婆子的那一句“没**的媳妇”,真的伤到了王氏,她现在对于余老婆子,没有半点好感。 却说裴春花在裴大柱一家三口离开之后,她挺直腰杆走向还在院门口破口大骂的余老婆子。 “娘,青天白日的,您污蔑我偷汉子,可是会遭雷劈的!俺搬出去也是同丈夫儿子住一个院子,您凭什么污蔑俺偷汉子?” 裴春花双手叉腰,冷眼看着余老婆子。 因着余老婆子的大吼大叫,已经吸引来了一些村民们看热闹,听得余老婆子口口声声说裴春花“偷汉子”,村民们惊讶的同时又不禁议论纷纷,对着余家人指指点点。 “娘,俺这身子还有嘴,都比你干净,你污蔑俺,就是惹人来看你亲儿子的笑话,你还真别说,经你这么一闹,说不定俺公爹和余家的祖宗们,真的都会从地里爬出来撕了你呢!” 裴春花听得余老婆子口无遮拦污蔑她“偷汉子”,她再也忍不住,言语上也不客气了。 “贱婆娘!你冲谁满嘴喷粪呢!看俺不撕烂你的嘴!”余老婆子气得跳脚,作势就要去扯裴春花。 裴春花却是大步跳开,看向周围指指点点的村民们,“大家伙听听俺娘说得是什么话!俺嫁到老余家,本本分分,俺娘却硬要说俺偷汉子,俺不过是搬到镇上去同俺丈夫儿子们同住,俺娘左不肯又不愿,还编排俺的不是。” “大家伙给俺评评理啊!俺今日不把清白讨回来,俺就……俺就一头撞死算了!哎呀……这日子没法活了啊!” 裴春花说着,就开始嚎啕大哭,还一溜小跑,发狠似的往余家院墙撞去…… 见状,在场的所有人愣的愣,慌的慌…… 余老婆子苛待裴春花,大贵村的人都知道,平日里裴春花都是忍让,因此是余老婆子一个人唱独角戏。 今日裴春花破天荒头一回地来这么一场一哭二闹三撞头,可是把好些人都吓住了。 余老婆子吓得最为厉害。 她一直以为这个二媳妇是个又闷又软的柿子,平日里怎么打骂都大气不敢出一个,她就一直骑在二媳妇的头上作威作福。 今日二媳妇不止还嘴了,还给她闹上了,余老婆子直觉是见鬼了! “媳妇儿……”余多银慌乱地跑过去想要抱住即将撞上院墙的裴春花,但关键时刻他却被地上的一颗石子给绊倒了。 余多银一个趔趄,人就栽倒在地,原本张开的双臂没能抱住裴春花的身子,而是抱上了裴春花的脚。 这一幕要多滑稽有多滑稽,但好歹算是赶上了。 裴春花的脚被余多银给抱住,整个身子也就顿住,脑袋在隔着院墙半寸的地方停住。 “呼……”围观的村民们皆是吁出一口浊气。 好险! “余老婆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家儿媳妇这么好,你还不满意呢!” “是啊!你家二媳妇嫁到你家可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你咋还编排她的不是呢?” “对啊!你儿媳妇没偷汉子你都倒打一耙,雷公听见了真的会劈了你的!” “人家丈夫都还没说什么呢!你一个当婆婆的倒是先来挑起是非了,是见不得人家夫妻俩好是吧?” “这年头啊!嫁女儿都要擦亮眼睛啊!要是都碰上你这样的婆婆,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哦!” “要俺说啊!余家孙子辈全是男娃娃,别家的姑娘要是知道这家里有个如此厉害的奶奶,怕是都不想进门了哦!” …… 看热闹的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对着余老婆子指指点点。 余老婆子在大贵村没得好评,反倒是裴春花嫁过来这些年,和村民们关系维持得不错。 因此,这会子村民们都站出来帮着裴春花说好话。 余老婆子的面上红一阵,白一阵,黑一阵……色彩丰富极了。 裴春花将余多银从地上扶起来,拉着他走向余老婆子。 “娘,当着村里人的面儿,俺今日就把话撂这儿了,俺搬去镇上是同俺男人住,您别乱编排俺!” “还有,有了今日之事,俺男人又不在家里住着,那俺也不敢单独住着了,免得再被你编排俺偷汉子什么的!” “再说,俺们四个人住在镇上都是为了方便做工挣钱,挣回来的钱也都交给你了,这个家里这么多张嘴吃饭,但往家里拿银子的也就俺们四个。” “娘,你今日不同意,那俺们就都住在家里,跟老大家一样,只管吃,不管挣银子!” 裴春花这些话,一针见血地戳中了余老婆子。 余多银父子三人每日加起来能赚八十文,加上裴春花的二十文,就是一百文。 一个月就是三两银子! 这个数目的收入,在大贵村绝对算得上靠前的了。 余老婆子当家,自然知道家里的全部情况。 大儿子余多金一家人虽然多,却是懒的懒,小的小。 裘氏嫁过来一直是在生娃带娃,从没下地忙活过,家里的事也极少沾边,时常找各种借口躲懒。 余多金做事也特会偷懒开溜,家里的农活,他出力最少,却毛病最多。 好在有余年这个大孙子,他一个顶俩,多半时候都是把他爹余多金的那一份力也出了。 余多银一家四口,平日里父子三人在镇上做工,工钱全部上交,农忙时就回家帮忙。 裴春花一人又包揽了家里所有的家务活,洗衣、做饭、喂鸡、养猪…… 可以说,整个余家,差不多就是余多银的一家四口在支撑维持着。 眼下裴春花说不去挣钱了,那就是断了家里的收入来源,余老婆子哪里能答应! “爱去不去!”余老婆子留下一句话,气呼呼地跑进了院子。 她这番闹腾,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意识到这一点,就不得不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了。 裴春花和余多银皆是呼出一口浊气…… 042没有坏到骨子里 见余老婆子不再闹,裴春花和余多银立即进屋收拾整理了一番。 看热闹的村民们各自散去,躲懒的余多金扛着锄头从田里回来,一脸不解地看着对他指指点点的村民们。 到家后,余多金看到余多银和裴春花夫妇二人各自提着一个包袱从屋里出来。 “二弟,你咋回来了?莫不是想偷懒?”余多金嘴快还嘴毒,继承了余老婆子的十乘十。 “呵呵……俺哪里像是大哥那样会躲懒呢!”余多银没有好脸色给余多金。 自家大哥什么德行,余多银心知肚明,之所以他没闹分家,不过是念在血缘亲情的份上。 不明所以的余多金瞪了余多银一眼,“二弟,你咋这么说话呢?” 余多银却是不再理会,拉着裴春花出了院门,直奔村尾。 夫妇二人脚步极快,生怕被余老婆子再来拦住。 裴大柱一家三口也在家收拾东西。 三人的日常用物都不多,一个小包袱可以装完。 建了新房子后,王氏买了两床新被褥,她此时拿绳子捆了,放进了牛车。 裴云婠和裴大柱则是去了趟后山,砍了一批竹子,切割成半人高的小段,再用绳子捆好,拴在牛车后面。 这些是做小竹筒和小竹杯的原材料,裴云婠近期都不打算回来,因此多备了一些。 要带的东西都装上了牛车,裴大柱将牛车赶出院门,再落锁。 一行人坐着牛车离开大贵村前,打村长家门口经过。 裴大柱提着裴云婠事先买好的一斤酒和一包茶叶,进了丁村长家里。 “丁村长,俺们在镇上租了宅子,就不要来回跑,摆摊方便些,俺们不在大贵村的时日,还烦请您代为照看俺家的宅子。”裴大柱将裴云婠告知的话说了出来。 虽然,四合小院里没有值钱的细软,仅剩两张床和饭厅里的桌凳,也值不了几个钱,而宅子又搬不走。 但是,未免有心人日夜觊觎,甚至是搞破坏,裴云婠还是提醒裴大柱去同丁村长打个招呼为好。 有丁村长代为照看,一般的乡邻们是不会敢动裴家小院的。 伸手不打送礼人。 丁村长笑眯眯地接过裴大柱递上的酒和茶叶,“好说……好说……” 出了丁村长家,裴大柱赶着牛车,绕远路避开余家的宅子。 临出门前,裴云婠还和几人商量了一番,想要找个短工照看家里那两亩良田里的庄稼,帮忙施肥除草灌溉之类。 因为以后要常住在多福镇,而从镇上回村里,来回耗时长,让裴大柱天天来回跑也不是办法。 再说,把他留在镇上,还可以帮更多的忙。 裴春花当即推荐了一个人,她的大侄子——余年。 余家的农活,除了播种收割时是一大家子出动,其余不算忙的时候,差不多都是余年一个人包了。 让他多照看两亩田,他也能忙得过来。 最主要的是,裴春花想给余年争取来这个能存私房钱的机会。 余年今年都十六岁了,但给他娶媳妇这件事,余老婆子以及余多金却从未上心,二人从未提过一嘴。 裴春花心知余老婆子和余多金都只是想要变着法儿地磋磨余年,将他当成家里的最能干活的大黄牛,却从未将他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裴春花心疼余年,但她一个婶婶,能做的有限,就只能从旁能帮多少是多少了。 “婠丫头,大野牛给你照看着,俺去找余年了。”裴大柱将缰绳递给同坐在车辕上的裴云婠,去到不远处的田埂边,喊了在田里忙活的余年。 二人说了一阵话后,裴大柱快速跑了回来。 裴云婠询问裴大柱,“爹,您同余家大哥说好了吗?” “说好了,那孩子老实,还不肯收俺们那么多银子呢!真是个好孩子!可惜……”裴大柱忍不住叹息。 裴云婠没再接话,事情处理了就好。 看护一季庄稼,裴家给余年三两银子,裴大柱还让余年只交给余老婆子一两银子,让他存下二两留着以后娶媳妇。 毕竟要让余年给裴家做事,若是不给银子,余老婆子第一个不答应。 银子的数量是王氏和裴大柱商量出来的,夫妇二人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找旁人做事同样也要给银子,看在裴春花的面子上,也就多多照顾一下余年。 再说,余年和裴大柱有着相似的成长经历,夫妇二人对余年,也生出些怜惜的心思。 裴大柱就继续赶着牛车,快速地往村外而去。 临到村口的时候,碰上了去邻村串门子回来的裘氏和三个男娃。 裘氏左右手里各牵着一个男娃,背上还背着一个,热情地向裴大柱大喊道:“他大舅,这是去哪啊?俺们还没坐过你家的牛车呢!停一停,让俺们坐坐呗!” 裴大柱却是当做没看到裘氏几个一般,赶着牛车往她们面前径直而过。 “呸呸呸……”裘氏吃了一嘴的灰。 *** 到了镇上,余多银继续回木匠店上工,裴大柱和裴云婠外出采买,王氏和裴春花进宅子里收拾。 新租的宅子干净整洁,日常用物应有尽有,根本不需要添置什么。 所以,裴云婠和裴大柱采买的是摆摊要的东西,王氏和裴春花收拾也就是将带来的东西收拾归置一番。 两间正房,裴云婠住一间,裴大柱和王氏住一间。 裴春花和余多银住东厢,余粮和余钱兄弟俩住西厢。 刚刚好安排下所有人。 晚间,余多银父子三人收工回来,王氏和裴春花已经做好了饭菜。 七人落座吃饭,热热闹闹。 余粮和余钱兄弟俩正是长身体蹦高个儿的时候,二人埋头大吃,胃口好,食欲好。 裴大柱和王氏,裴春花和余多银,这两对夫妇都各有感慨。 裴大柱这辈子做梦都想要同大姐大姐夫一家人生活在一起,热热闹闹,互相照应。 他打小于裴春花这个亲大姐亲近,成家前也就知道自己不会有孩子,因此早就将余粮和余钱这两个大外甥当做自己的孩子。 从小到大感受到的亲情温暖并不多的裴大柱,对裴春花一家子人的亲情渴望,很深很深。 王氏知道裴大柱对亲情的渴望,也一直在默默祈祷裴大柱早日实现愿望。 裴春花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裴大柱,眼下两家住在一起,她别提多开心了。 余多银没能创造出一个一家四口团聚的条件,但现在也实现了。 虽然是租来的宅子,但于四人而言,这不仅仅是个临时的住所,还是将两个小家聚集到一起的一个“大家”! 而这个“家”的由来,多亏了裴云婠! 接收到几个长辈们投来的感激眼神,裴云婠淡淡地笑着…… 她知道这几人真情流露时反而不善言辞了,所以,她虽然没听到他们对她说些什么感激的话语,但从他们的眼神之中,她已经感受到了。 再说,裴云婠做这些,不是为了得到他们的感激。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裴云婠想要尽心尽力地报恩。 *** 翌日卯时,裴云婠起床做准备。 因为不需要早起赶路,可以比先前多睡上一个时辰。 而做好准备后出摊,还能比先前早到集市口。 辰时不到,就有很多客人等着裴家人出摊,见裴云婠几人今日来得早些,客人们惊讶又高兴。 几人动作利落地开始摆摊做生意。 “今日有水煮素饺和水煮素馄饨,都是三文钱一碗,先请大家免费试吃。”摊子摆好,裴云婠就率先说了今日推出的新品。 有了裴春花帮忙,她与裴大柱和王氏一样,都是一个顶俩的干活好手,裴云婠多推出两样新品,依然忙活得过来。 今日是摆摊第九日,因着裴大柱和王氏二人不再冷战,一大家子又住在一起,所有人都是将先前不愉快的事情抛开,开开心心地忙碌着。 感受到几人的情绪变化,裴云婠不着痕迹地翘了翘唇。 唯愿以后岁月静好,财源滚滚…… 依然是晌午不到就收了摊。 四千片素肉,水煮素面、素饺子、素馄饨各两百碗,酸梅汤五百份,总共收回来四千三百多文钱,净赚二两多银子。 “爹,娘,大姑,咱们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每日就都是照今日份数准备,等大姑父做好了小摊车,再做调整。”裴云婠说出自己的打算。 裴大柱、王氏、裴春花三人都没什么意见,全由着裴云婠做决定。 铁牛一行人来收摊位费的时候,裴云婠将十个铜板递给铁牛,再将事先准备的素肉端出来,每人都是一大碗。 裴家小摊的素肉,铁牛等一众铁头帮的兄弟们都是早已经尝过了。 当然,都是拿钱买的,不是他们出面买,而是托人买的。 自从自家老大遭了劫难,铁头帮的人再也不敢在多福镇欺压百姓,上门收罩门银都是客客气气,也再不顺手牵羊。 别说占裴家小摊的便宜,就算是别家,也再不会占任何便宜。 裴家小摊摆在集市口,吃食的香味却飘散至很远,铁头帮的人每每来收摊位费,都是默默地咽着口水。 昨日他们搬桌凳出了点力气,今日裴云婠请他们吃素肉,一个个也就不拘谨客气了。 看着一群彪悍魁梧的光头汉子大快朵颐地吃着素肉,裴云婠欣慰地笑了笑。 她没料到这群人会觉悟至此,改变至此。 铁头帮的人,全都是孤儿,说白了,都是苦命的人,但他们都没有坏到骨子里。 为害一方还是造福一方,都在他们的一念之间。 043移动小摊车 半个多月后,利用空闲时间研究小摊车的余多银,终于将小摊车制作好了,喊了裴云婠前去验收。 “大姑父,您的手艺真好!”裴云婠查看一遍小摊车之后,毫不吝啬对余多银的夸赞。 余多银做出来的这辆小摊车,要比裴云婠预想的还要好! 裴云婠毕竟不是专业的木匠师傅,先前她也只是对小摊车有个预想,画了个她所想象出来的模型。 而余多银却根据裴云婠画的模型图,结合他做木匠多年的经验,将小摊车做了一些改良,大大地优化了小摊车的性能! “婠丫头,俺没你说得那样好。”余多银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着。 “大姑父,这辆小摊车,您给开个价。” “婠丫头,你已经给了俺银子买木材,俺不会再收你的银子了。”余多银直言拒绝。 “大姑父,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再说,我可不止找您做这一辆小摊车,还有啊!等我把这辆小摊车推出去摆摊,别的摊贩瞧见了,指不定就得问我是在哪里订做的。” 说到此处,裴云婠顿了顿,一脸鬼精明地看着余多银,“大姑父,这可是一条商机哦!您定好价格,等别人问我的时候,我也好告知啊!” 余多银一点就通,立马就明白了裴云婠的话。 “可是……”余多银有些犹豫,“婠丫头,这小摊车是你给俺的图纸,俺总不能抢了你的东西乱用。” “大姑父,我不是木匠,那张图纸在我手中,永远都只会是图纸,是你将图纸变为了实物,所以,今后您想做多少小摊车,做成什么样的,都看您的意愿,如果能为您带来收入,我乐见其成。” 裴云婠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她当初找余多银制作小摊车,就是期待余多银能够制作成功,并且为他带来助益。 余多银一脸感激地看着裴云婠,他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这个大侄女,真的是处处为他们一家做打算。 认真想了想,余多银道:“婠丫头,这……这件事俺想同老板商量商量。” 余多银做小摊车用的都是下工后的休息时间,但他也没有瞒着木匠店的老板。 因为木匠店的老板对余多银有知遇之恩,这些年带他还有两个儿子都不错,余多银可做不来见利忘义,过河拆桥之事。 “大姑父,单干或者是与你们老板合作,您自己决定就是。但我提醒您一句,一定要事先同你们老板讲好条件,免得日后你单方面吃亏。” 裴云婠给出了图纸,让余多银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至于今后他要如何经营,就都是他的事情了。 余多银不傻,明白裴云婠浅显话语里暗藏的深刻意味,他郑重地朝着裴云婠点了点头,随即就去找木匠店的老板商议。 老板姓林,要比余多银要年长一些。 “余老弟,你说的可是真的?”林老板惊讶地看着余多银。 余多银制作的小摊车,林老板早已经看过,他惊叹余多银的手艺,更震惊于余多银手里的那张图纸。 要知道,现今小商小贩们的摊子,都是用木板木凳等等搭起来的,还从未出现过一驾整体的、可移动的小摊车。 可停可走,使用起来自如便捷,这可是为摆摊带来了大大的便利啊! 林老板虽然开的是木匠店,但他有着生意人的眼光,知道这么一辆小摊车对小摊贩意味着什么,他看到了小摊车可挖掘的无限商机…… “林老板,俺这些年多亏了您照拂,只要您同意以后小摊车的订单都是五五分成,俺也就不挪窝了。”余多银的木工手艺确实是远近闻名,因此他对自己很是自信,也很有底气。 “余老弟,好说……好说……”林老板打着哈哈,快速地在脑中算了一笔账。 若是他留下余多银,日后定能赚上一大笔,若是让余多银走了自立门户,二人以后还会是竞争对手。 而他手中却再没有能比得上余多银的木匠师傅了。 “余老弟,那行,听你的!”林老板一锤定音。 余多银在心里松了口气,他其实也有些害怕林老板会不同意。 对于出去单干,余多银心中忐忑不已,毕竟他没当过老板,半辈子都是老老实实干活,不懂生意经的那一套。 能留在木匠店,又多一份收入,是余多银最理想的一种状态。 “余老弟,那你看这小摊车定价多少合适。” “五……五两吧……木材用了不到三两,俺五天能做一辆。”余多银计算着成本和工钱算三两整,卖价五两,也能净赚二两,他和林老板平分,那就是一人一两,已然是占了很大的利润了! “哦!这样啊!”林老板摸着下巴静默了一会儿,“那就定价八两银子一辆!” 余多银:“……” 那岂不是净赚五两银子,一人能分到二两半? 余多银向林老板投去复杂的目光,既有惊讶也有质疑,还有佩服。 林老板不愧是生意人! 余多银将自己同林老板商量的结果告知裴云婠。 裴云婠听闻后,只淡淡一笑,“大姑父,您跟着林老板好好干,好好学,他很会做生意。” 物以稀为贵。 刚刚推出的小摊车,卖这个价钱,不算坑。 并且,当小摊车受欢迎到一定的程度,一定会出现一批模仿者,势必会影响林老板木匠店的生意。 当然,若是这个时候林老板已经赚了一笔,再去同别家竞争,他也有底气去打价格战,去以各种方式将被分散出去的生意抢回来。 余多银感觉裴云婠的话是在夸赞林老板,他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呵呵笑着回答道:“俺会好好干的。” 裴云婠要将还未付清的五两银子给余多银,却被余多银给拒绝了。 “婠丫头,你给俺的三两银子,够本钱和工钱了,你还给了俺谋生的路子,这五两银子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收了。” 见状,裴云婠也就没有再坚持。 “大姑父,我还需要一辆小摊车,若是可以,请您明日就开始动工。”裴云婠再拿出三两银子,并先前的五两银子都交给余多银。 “婠丫头,你要小摊车,给俺三两银子就够了。”余多银不愿赚裴云婠的银子。 “大姑父,这八两银子您就不能再拒绝我了,这可是您和林老板的第一个订单,得照你们定的价钱来,并且,哪有第一笔生意就降价的!” 余多银看着裴云婠递过来的八两银子,喉头发胀。 他知道这也是裴云婠在为他做打算,里子面子都给了他。 “好!婠丫头,俺收下了。”余多银颤抖着双手接过裴云婠的八两银子。 这一份重量,实际上价值更多更多…… “大姑父,祝您财源滚滚来。” “多谢!多谢!” “那我不耽误您忙了。”裴云婠笑着告别余多银,推了小摊车回去,路上吸引了不少路人们打量的目光。 等到晚间,余多银父子三人下工回来,余多银将小摊车的事情同裴春花说道了一番。 “他爹,婠丫头处处为俺们做打算,俺们可都要记着她的恩情啊!”裴春花感叹一声。 “他娘,俺会记得的。”余多银的表情郑重而严肃。 翌日,四人早早出摊。 有了小摊车,方便不止一两点。 锅碗瓢盆、桌凳,炉子等等摆摊需要用到的物品都可以放在小摊车之上。 只用推着小摊车出去即可,不用来回跑着搬东西了。 并且,小摊车上还安装了帘子和油布,刮风下雨都能遮挡一二。 见到裴家小摊变了样,人们纷纷好奇不已…… 044素食小串 晌午不到,准备的吃食售罄。 四人收了摊,推着小摊车往租的宅子里去。 吃过午饭,歇了个午觉,四人又推着小摊车出门了。 这次不是去集市口,因为集市口只有上午才热闹,人流量大,下午却是冷冷清清。 多福镇不算大,人流量大的除了上午的集市口,就是下午的多福街。 多福街是多福镇上的主街道,也是最热闹的一条街,各种商铺主要都集中在这一条街道之上。 裴云婠早先已经同铁牛打过招呼,请他在多福街上帮忙找一处位置好的摊位。 铁牛办事,还未让裴云婠失望过。 四人推着小摊车来到铁牛找到的摊位,因为铁牛已经放出了话去,这个摊位别的小摊贩也不会再来占。 四人手脚麻利地忙活着。 “好吃不贵的素食小串,一文钱一串,欢迎大家免费试吃。”裴大柱将裴云婠教给他的话吼了出来,他的嗓门大,嚎了几嗓子,就吸引来了一大群人。 王氏和裴春花端着用竹签串好的小素串走到人群中,嘴里说着裴大柱先前说过的那句话。 豆腐串、豆皮卷蔬菜串、素肉串、素饺串、番薯串、芋头串、萝卜串、玉米串…… 各种蔬菜素食串在竹签之上,放入滚油之中炸熟,再淋上鲜红的辣椒油或是蘸上酱料。 也可以用高汤煮熟,再淋上辣椒油或是蘸酱。 围观的人们闻着空气中四散的香味,再看着王氏和裴春花手中盘子里那色泽诱人的小素串,一个个都忍不住吞咽着口水。 免费的吃食,不吃白不吃。 “我要尝尝。” “我也要尝尝!” 人们很快就将两盘小素串给抢光了。 王氏和裴春花又各自端了一盘过来…… “唔……又香又辣又麻!好好吃!” “这油豆腐酥酥脆脆,好吃得我差点连舌头都吞了!” “我可是才知道,这豆皮卷菜叶,竟然这么好吃,真是稀奇!” “这有什么稀奇的,试问裴家小摊的吃食,都是简简单单的食材,但有哪一样是不好吃的?” …… 试吃了素串的人们,议论纷纷。 这些人里有还未吃过裴家小摊吃食的,也有早已是裴家小摊的老熟客的。 “今日买素串送酸梅汤,酸梅汤只有两百份,先买先得。”裴云婠趁机推出今日的优惠。 裴家小摊的酸梅汤,很多人都已经尝过。 大热天喝上一杯酸酸甜甜的酸梅汤,解渴又舒爽,别提多惬意了! 一些试吃的人当即凑到了小摊车前。 裴大柱又开始组织客人排队。 没有试吃的熟客也立马走进队伍,生怕晚了就没得酸梅汤送了。 酸梅汤一文钱一份,很多人就算不缺钱,但也不是钱多了烧得慌,因此,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裴大柱负责维持秩序的同时,将裴云婠准备的试吃的小素串拿给后续而来的人。 这些人有闻着香味而来的,也有是远远瞧着这边人头攒动而跑来看热闹的。 裴云婠、王氏、裴春花三人就分工合作。 每个人的口味不同,有人喜欢吃油炸的,有人喜欢吃水煮的,有人嗜甜,有人喜辣,有人口味重,有人口味淡。 而不管是油炸素串的香油,还是水煮素串的高汤,甚至是辣椒油以及酱料,都是裴云婠秘制的,极为入味,并且口味独到。 裴云婠还特意多调制了几种酱料,以保证能在很大的程度上迎合不同人的不同口味。 可以说,裴家小摊的素串,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外人都模仿不来! 自从有了做小摊车的打算,裴云婠同时也在思考推出素串的事宜了。 素肉不好模仿,因为将素食做出肉味,真的很考验厨艺。 但是,素串却太好模仿了! 裴云婠只能花心思在素串的味道与口感之上,以达到外人只能做到形似而神非,怎么模仿都学不来个中灵魂神韵。 夜幕四合,裴家小摊已经将素串卖出去一千多串了。 裴云婠和裴春花继续守着摊子,裴大柱陪着王氏回去做饭。 等余多银父子三人下工回来,几人吃了晚饭,一道出来一起帮忙守摊。 裴云婠和裴春花则拿了食盒坐到摊位后面的巷子里去吃晚饭。 余粮和余钱兄弟俩都是吃货,带他们来守摊,实际上吃得最欢的却是他们。 “大舅,大舅母,婠表妹做的东西都太好吃了!”余粮捧着吃得圆滚滚的肚子感叹。 “对对对!好吃的不得了!”同样吃撑了的余钱忍不住跟着附和。 “那可不!”王氏笑得一脸开怀,与有荣焉。 “呵呵呵……”裴大柱傻乐乐的笑着。 裴春花和余多银夫妇对此哭笑不得…… 这俩吃货! 太丢人了! 多福镇上的夜生活并不丰富,却因为天气热的缘故,人们吃过晚饭后,也不会早早睡去,多半是饭后纳凉,等暑气散去了,才会去睡觉。 街上有很多晚饭后散步的人,也有一些走出门来坐在屋门口大树下纳凉聊天的人,裴家小摊的生意因此依然不断…… 素串既可以当做是小吃零嘴儿,也可以当做是菜食。 所以,不仅可以当午餐或晚餐,还可以当下午茶或宵夜。 几乎可以出现在各个时间点。 多福街上没有宵夜摊子,而裴家小摊是最晚收摊的,想吃宵夜的人,也能买到吃食。 从下午到晚间,总共卖出去两千多串素食小串。 一行人收摊回去之后,已经临近亥时。 “爹,明日您抽空去找找镇上的皮影戏师傅们,问问可有愿意晚上去多福街演上一场的,不管他赚多少钱,咱都再另给他一百文钱。” 因为多福镇上一到了夜间就不再热闹,裴云婠要想办法将热闹气氛烘托出来,以便增加裴家小摊的客流量。 裴大柱不解地看向裴云婠,忍不住好奇问道:“婠丫头,你找皮影戏师傅们是要干啥?” “爹,您尽管按我说的话去找,等以后您自然会知晓我的用意。”裴云婠没有尝试过多解释,等效果达到了,她不解释,裴大柱等人也会懂的。 “哦……好!”反正自家大闺女说什么做什么都有她的道理,裴大柱也没有再多问。 其余人也没有多问,大家各自收拾一番,便各自睡去。 每日要保证四个时辰的睡眠,这是裴云婠对自己以及裴大柱等人的要求。 睡眠好了,精神头就好,整个人的身体状态都会好很多。 翌日卯时,一行人照常早起准备出摊。 上午去集市口摆摊卖素肉面食之类,下午去多福街摆摊卖素食小串。 一天的总收入,能达到六千多个铜板,净赚三两多。 如此下来,一个月差不多就能净赚百两银子! 那么,一年下来也就有一千多两银子啊! 裴大柱和王氏算清楚这一笔账后,又无法淡定了。 045惊变 到了晚间,多福街的热闹渐渐不如白日。 饭后散步纳凉的虽然也是三五成群,却稀稀拉拉,不似白日川流不息…… 然而,今晚的裴家小摊旁,却搭起了一个皮影戏的小戏台子。 演皮影戏的师傅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者,人称木老头。 木老头带着十来岁的孙子水娃熟稔地开演…… 很快就有一群人闻声而来。 木老头的皮影戏也算是远近闻名,口碑不错。 但他一般都是去县里演出或是赶在集市庙会的时候才会演出。 并且,他又上了年纪,身体越来越差,演出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 而他又没有收一个半个徒弟,接他班的人都没有,人们纷纷猜测,木老头这手皮影戏,怕是要失传了…… 忙着招呼客人的裴云婠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客源流量情况,心中对自己的决定越发笃定了。 一边撸串,一边看皮影戏,爽快! 收摊之后,裴云婠发现今日比昨日多卖出去五百多串素食小串,这是木老头的皮影戏吸引来的生意。 而这五百多串也就是净赚两百多文,除去给木老头的一百文工钱,也能净赚一百多文。 这笔买卖,很划算! 木老头也很是感激裴云婠一家给他的工钱,毕竟他往日演一场,还不一定能赚到一百文钱,而今晚除了自己赚到的,还多了一百文! 想着能让孙子进私塾读书,木老头咬咬牙,就算拼着他这把老骨头,也要天天晚上来演上一场! *** 轰隆隆……轰隆隆…… 一行人收摊回去之后,天际传来雷声阵阵,转而很快就是倾盆大雨…… 裴云婠站在屋檐下观雨,回想起远近之事,恍然如梦。 被大富村的全村人驱赶那日,也下了一场倾盆大雨,至今,已近两月,而一家三口,早已不是那日狼狈之状。 尼姑庵的师太说过一句话,心若向阳,不惧风雨。 裴云婠以前一直认为那是师父老人家诓她的。 如今她这一番猝不及防又翻天覆地的经历,倒是验证了这一句话。 果然是出家人不打诳语啊! 整理好心情后,裴云婠单独找了裴春花谈事情。 “大姑,您跟着我们摆摊也有近一个月了,您想不想单干?”裴云婠开门见山。 “婠丫头……这……这……”裴春花不是不心动,但她心里也有些没底。 裴家小摊确实很赚钱,但这都是裴云婠的功劳,裴春花担心一旦她自己经营,会搞砸。 “大姑,我已经向大姑父订做第二辆小摊车,等小摊车做好,您就可以尝试单独摆摊,您放心,我们都会帮您的,等您有信心单干了,那辆小摊车就送您。” “婠丫头,俺……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裴春花一脸感激地看着裴云婠。 “大姑,咱们是一家人,我一定不会让您吃亏的,只要您愿意相信我,发家致富指日可待!”裴云婠信心满满地道。 裴春花目光灼灼,眼神憧憬,“好!婠丫头,俺听你的!” *** 余多银说话算话,果然花五天的时间就做好了一辆小摊车。 有了第二辆小摊车,可以卖的吃食就更多了! 上午,裴家小摊摆在集市口最好的摊位处。 一辆小摊车卖素肉和素串,由王氏全权负责。 另一辆小摊车卖素包子、馒头、素面、素饺、素馄饨,由裴春花全权负责。 酸梅汤却是两个小摊车都有卖。 裴大柱负责招揽客人以及维持秩序。 裴云婠则是两个摊位跑来跑去,既负责招待客人,又负责协助王氏和裴春花。 裴云婠还请了两个中年妇人来给王氏和裴春花打下手,每人五十文一天。 摆摊近一个月,王氏和裴春花的进步都很大。 虽然制作素肉或是熬制高汤以及调制酱料等手艺,二人还未从裴云婠那里学会其中的精髓诀窍。 但是,发面醒面、做包子馒头,包饺子馄饨,二人原本就会,在裴云婠的点拨之下,更是精进了不少。 而制作素串,也是一学就会。 裴云婠只要负责做好素肉,再熬制高汤,以及调拌各种馅料、酱料,以保证所有吃食的味道依然纯正即可。 素肉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就算是清早,前来买素肉的人依然很多。 早餐宜清淡营养。 凉拌素肉口味重些,但水煮素肉却是口味清淡又富含营养。 所以,凉拌素肉多半是客人们买回去中午或晚上吃的,而水煮素肉却是早上就可以吃。 各种素食小串即可油炸也可汤煮。 油炸的自然也是口味重些,汤煮的却也是用的羊肚菌熬制的高汤,营养清淡。 所以,素肉和素串,一日三餐都可以吃,也可以当做零嘴儿解馋。 包子、馒头、素面、素饺、素馄饨这些面食,都可以当做早中晚三餐的主食。 这几样都是简单而常见的吃食,但素面的面汤还有包子饺子馄饨的素馅,却都是不常见的,而且口感味道要比别家的好太多! 就连最简单的白面馒头,也比别人家的好吃! 是以,不如素肉出彩的这些吃食,依然卖得火爆,销量惊人! 两辆小摊车,卖的吃食截然不同,却都是品种多样,不管是时间跨度,还是口味多变,都考虑在其中。 毫不夸张地说,几乎是满足了各个年龄层的人在不同时间的胃口所需。 临近晌午,一行人在集市口收了摊。 王氏负责的小摊车卖出去了四千片素肉,一千串素食小串,三百份酸梅汤,赚回来三千多文,净赚一两半多银子。 裴春花负责的小摊车卖出去两百个白面馒头,三百个素包子,素面、素饺、素馄饨各两百碗,酸梅汤三百份。 其中馒头是一文钱两个,素包子一文钱一个。 赚回来两千多文,净赚一两多银子。 收了摊,一行人回去吃饭午休。 下午再推着两辆小摊车去多福街。 王氏负责的小摊车继续卖素食小串。 裴春花负责的小摊车则是卖水果。 夏秋两季是水果最为丰富的时节,大山里也有许多的野果子。 西瓜、香蕉、甜水梨、水蜜桃、香蜜瓜…… 野桃、野梨、野杨梅、野桑葚、野葡萄…… 裴云婠不仅去了集市上采买新鲜的水果,还同着裴大柱回了一趟大贵村,同丁村长打了声招呼,让他召集村民们去山里摘野果。 不论野果的品种,裴云婠都是给予两文钱一斤的收购价。 这个价格,大贵村的村民们都很乐意且欢喜。 裴云婠现今只推出水果串这一种新品。 大个的水果切块,再用竹签子串起来,淋上特制的糖浆,色泽香味很是诱人,口感更是上佳。 素食小串鲜香麻辣,配上清甜水润的水果串,爽口解腻! 再喝上一碗酸甜解渴的酸梅汤,简直不要太畅爽! 因此,两个小摊车上的吃食可谓是相辅相成,配合绝妙! 水果串还更得小孩子的喜欢,走过路过的小娃娃们,看到色泽鲜艳诱人的水果串,都会缠着自家的大人们前来买买买! 裴云婠特意做了些迷你小串串,分给围在小摊车前吞口水的小孩子们。 这一招,最是容易俘获小孩子们的心,尝了味道之后,更是走不动道,哭着嚷着闹着,直到家里人掏钱买了,才破涕为笑…… 水果串价格实惠,也都是一文钱一串,大多数人家都是买得起的。 可以说,裴家小摊的吃食,都卖得很实惠,不存在绝对意义上的买不起。 也正因为实惠又好吃,裴家小摊在多福镇出现也不过一个多月,却发展了一大批的顾客,并且,其中的很多人都已经成为了裴家小摊的死忠粉了。 夜幕降临,木老头的皮影戏又一次开演。 近些日子的多福街,因着裴家小摊与木老头的皮影戏台,晚间要比平日热闹几分。 撸串看戏,惬意畅爽! 而在最是热闹之时,聚集的人群里却忽然传出一声惊呼:“不好了!吃死人了!裴家卖的东西有毒啊!” 046施救 “不好了!吃死人了!裴家卖的东西有毒啊!” 随着这一道惊呼,原本热热闹闹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 裴云婠循着人声,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事发之处,只见一个老妇人跪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围观的人们面露惊疑,指指点点…… 在老妇人的身边,有一个不到三岁的小男娃用左手捂着喉咙躺倒在地,他的双目紧闭,口唇面色皆是呈现出一片乌紫之色。 而他的嘴角边,还残留着金黄色的糖浆,右手紧紧抓着一串甜水梨。 见状,裴云婠心中已经有了初步判断,这个小男娃极有可能是噎食了。 裴云婠随即眼疾手快地将小男娃抱起来,让他趴在自己的腿上,脸朝下,再用手捏住小男娃的颧骨两侧,让他张开嘴。 另一只手的手掌根部则在小男娃背部的两肩胛骨之间连续拍击了五六次…… “你这是干啥?莫不是要毁尸灭迹吧!”先前的那一道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凶狠,话语狠毒。 裴云婠手中的动作不停,连头也没抬,只冷冰冰地吐出一句话,“不想这个孩子死就别说话!” 这人的声音裴云婠很是熟悉,知道对方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在故意挑事,但是,裴云婠此刻无暇同人理论。 而小男娃的奶奶,也就是那个老妇人早已经惊慌失措,整个人都是懵的,她都没有阻止裴云婠的动作,其余围观的人都是旁人,自然更没立场阻扰裴云婠施救。 “你——”声音的主人还想出言开骂,一道魁梧的身影压了过来,立马就住了嘴。 与此同时,不知打哪冒出来的一群身形魁梧的光头汉子将裴云婠和小男娃以及跪坐在地上的老妇人围了起。 还将围观的众人隔开了一些,使得裴云婠所在之处宽敞了不少。 裴云婠心无旁骛地对小男娃进行施救,无心查看周遭的变化。 给小男娃拍背的裴云婠见卡喉之物还未吐出,立马将小男娃翻转过来,让他的脸朝上,头部稍微向下倾斜,再用食指和中指在小男娃的胸骨位置快速地连续按压多次…… 考虑到小男娃年纪尚小,裴云婠冷静而又理智地控制着自己的按压力度,刚中带柔。 “噗——”一块鸟蛋大小的甜水梨被小男娃吐了出来。 “咳咳咳……”清醒过来的小男娃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裴云婠吁出一口浊气,将小男娃的小身子抱正,轻轻地给他拍着背…… “狗蛋!乖孙子!”老妇人见小男娃醒来,激动不已。 裴云婠将小男娃交给老妇人,“老奶奶,您孙子不是中毒,而是噎着了,您看地上那块被他吐出来的甜水梨,都有鸟蛋那般大,别说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就算是大人,吞下这么大的一块梨,若是不及时施救,也有可能被噎死。” 噎食的事实摆在眼前,裴云婠都无需多做解释,而她之所以说出这番话,就是为了堵住先前那个想要挑事之人的嘴。 “姑娘,今日真是太谢谢你了!”虚惊一场的老妇人连连向裴云婠道谢。 噎食之事,不鲜见! 老妇人已过了花甲之年,不是第一次见这种事,她见过很多噎食而死的小孩和大人,却是头一次见到噎食的人还能被救活。 “姑娘,你真是活菩萨转世啊!要是没有你,俺家狗蛋可就……可就……”老妇人声泪俱下,后怕不已。 “老奶奶,举手之劳,无需记挂,不过,我还是想提醒您一番,您孙子还小,下次他吃任何食物,您还有您家的大人们,都应当细心顾看着,不管食物粗细,都应教他嚼碎了再吞咽,切勿再出现今日这般囫囵吞下大块食物之事。” 三四岁的小娃娃正是口欲旺盛的时期,什么东西都喜欢往嘴里塞,不挑食却贪吃,这个年纪也最是容易被异物卡喉而导致窒息甚至丧命之时。 因此,必须有大人的照看还有引导,才能杜绝危险之事的发生。 “俺会的,俺们会的……”老妇人羞愧地红了脸,若不是她当时只顾着看皮影戏,没仔细盯着孙子吃果串,也不会发生这件事了。 好在碰上了裴云婠! 裴云婠朝着老妇人点点头,这才有精力抬头看向四周,发现铁牛带着一众弟兄给她围成了一个人形保护圈。 裴云婠感激地看了铁牛一眼,再走向一个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被一个面有刀疤的光头汉子盯着,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双脚如灌了铅似的沉重不已。 “李婶子,原来是你想要造谣生事啊!”裴云婠面色冰冷地盯着多日不见的李婶子。 李婶子畏畏缩缩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刀疤汉子,再看向裴云婠时,目光怯弱了几分,“哪……哪有!你误会了……” “李婶子,刚刚你可是说了一句:‘不好了!吃死人了!裴家卖的东西有毒啊!’这句话,我相信在场的很多人都听到了。” “这个孩子虽然吃的是我们裴家小摊卖的水果串,但他不是中毒,而是噎食。他吐出来的甜水梨有鸟蛋大小,毫不夸张地说,就算是李婶子你吞食了一块这般大小的食物,若是无人及时对您施救,您也必定是要被噎死的!” “所以……” 裴云婠的话还未说完,李婶子气愤愤地出言打断,“我才不会被噎死,你这小姑娘好生恶毒,动不动就咒人死!” “我不过是就事论事,举例说明事实而已,倒是李婶子你恶言恶语污蔑我们在先,我们裴家小摊卖的吃食干干净净,物美价廉,你凭什么污蔑造谣?” “莫不是眼红我们生意好,想要败坏我们的名声?”裴云婠惊讶地捂嘴,露出一脸的不可置信。 “原来是这样啊!这可了不得!”裴云婠看向围观众人,目光灼灼,面色委屈,“请大家为我们评评理啊!我们不过是小本生意,这些日子童叟无欺,还不定时给大家免费试吃还有赠送吃食。” “平心而论,我们家摆摊真的是大方、热情、周到,我们不过是想要在养家糊口的同时还造福乡邻,偏偏我们都如此让利了,还有人嫉妒我们一家的生意!” “若是如此,那今后我们也就再不来多福镇摆摊了!” 裴云婠这话,不是一时口快的气话,她要激将看热闹的人。 想看她的热闹,可不能是轻轻松松的! 害人者恒被害之! 既然李婶子想要颠倒黑白,裴云婠就让她尝一尝反噬的滋味! 题外话: 最近朋友圈看到好多小孩子噎食的事情,心痛的同时又在反思,应急自救技能,真的是学会越多越好。 海姆立克急救法有一个简单口诀:石头剪刀布! 文中描写的是三岁或以下年纪的孩子的急救方法。 3岁以上孩子或成人被噎到,救护者从背后环抱患者,双臂围环其腰腹部,一手握拳(石头),拳心向内放于患者肚脐上方两指(剪刀)的位置;另一手握紧(布)握拳的手,双手一起急速向里向上用力挤压,反复多次,直到患者吐出异物为止。 综上急救方法皆来自百度。 047熊大胆送礼 裴云婠的话落,人群当即就炸开了锅…… “裴家小老板,别听这妇人乱说,她就是嫉妒你们家生意好!” “就是,你这妇人说什么胡话呢!裴家小摊的吃食比别处都要干净,怎么可能有毒呢!” “是啊!眼红裴家生意好就要胡乱造谣,真是黑心肝的婆娘!” “别介啊!不能走!不来咱们镇上摆摊,那咱们上哪去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啊!” “要走也是这个恶婆娘走!坏了根的人就别留在咱们镇上丢人现眼了!” “对!恶婆娘滚出咱们多福镇!” “滚出去!” 一时间,围观众人口吻一致地喊着让李婶子滚出多福镇的话语。 李婶子又气又急又羞,奈何有刀疤汉子在场,她躲也不是,逃也不是。 裴云婠见围观众人的情绪已经被她带动,舆论也朝着对她有利的方向发展,立马见好就收,抬手示意激动的人群静一静。 “今日我们裴家小摊的清白,还仰仗各位的火眼金睛,为了感谢大家,今日还剩的吃食,免费请大家吃!” “并且,为了表示我们的谢意与诚意,以后每月的今日,也就是每月初八,我们裴家小摊都免费赠送两千片素肉还有一千串素串。” “希望以此既能让乡邻们知道我们家做生意的真诚与守信,也能回馈乡邻的厚爱,还有,让大家记住今日的凶险,望今后不要再发生类似之事。” 裴云婠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和缓,吐词清晰,直击人心。 人群之中静默良久,人们都在认真回味与思索裴云婠的话…… 裴家小摊的生意,从最开始就奇特不已,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个小摊小贩的经营模式,就算是门外汉也看得出来。 今日面对李婶子的污蔑,裴云婠第一时间不是站出来为自家辩驳,而是当机立断对小男娃施救,等他转危为安了,才去反驳李婶子,自证清白。 人群之中很多成年人甚至是年长者,纷纷被裴云婠的这一份临危不乱的镇定所惊讶。 事后,裴云婠还能做出让利的承诺,这种以退为进的生意经,只有精明的生意人才能看出她此举的真实目的,而一般人,却全是感叹她的大度豪爽! 可以说,裴云婠今日之举,既化解了自家的危机,还博得了无数的好感,为裴家将来的声誉,更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一举多得! “裴家的摊子,我铁头帮罩着,谁想要同裴家人过不去,那就是同我铁头帮过不去,想惹事的,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刀疤汉子将瑟瑟发抖的李婶子一把提溜起来,扔到了人群之外。 “咚——”李婶子砸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围观的众人更是一片震惊,这些人之中,有亲眼见过裴云婠同铁头帮是如何牵扯上关系的,也有一些人是听闻外面流传的风言风语而得知裴云婠一家同铁头帮关系匪浅。 但不管以何种方式,这些人也算是都知道裴家同铁头帮之间有些“关系”,而在铁头帮的人出现的时候,早已经惊讶了一把。 此时,见到铁头帮的帮主熊大胆亲自出手,还亲口说出了罩着裴家的话,这些人在震惊之余,又不免会各种猜测其中缘由。 裴云婠不管外人如何猜测,也不再去看李婶子的惨状,因为她是自作自受。 “熊帮主,劳您费心了!”裴云婠施施然向刀疤汉子,也就是铁头帮的帮主熊大胆行了一礼。 看着裴云婠仪态大方端庄,动作行云流水,熊大胆受宠若惊,他虚扶了一把,“大仙客气了,一点小事,何足挂齿。” “熊帮主几时回的?铁牛兄弟都未曾告知于我。”裴云婠说着,目光看向铁牛。 铁牛摸了摸光头,歉意地看着裴云婠。 自家老大不让他说的,他也没办法啊! “今日刚回,有事找大仙您,恰好赶巧了。”熊大胆解释一句。 “原来熊帮主是有事而来,不知您可否等我处理完眼前之事?” 熊大胆向裴云婠做了个“请”的动作。 裴云婠却没有动,而是依旧看向熊大胆,“熊帮主,能否劳烦您让铁牛带两个弟兄将这位老妇人和她的孙子平安送回家,并且,请他们务必要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地告知这个小孩子的父母亲。” 小男娃当众噎食,虽然罪责不在裴云婠一家,但让小男娃差点噎死的吃食出自裴家小摊,为保稳妥,将二人平安送回就很有必要。 而裴云婠一家需要避嫌,让铁头帮的人出马,既是保证安全,也能起到威慑作用。 免得这家人以后过来倒打一耙! 防人之心不可无,裴云婠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大仙,包在我身上!”一旁的铁牛看了一眼熊大胆,得到首肯后立马回应,还拍胸脯打包票。 “嗯,有劳了,明日请你们帮里的弟兄们吃素肉。”铁牛办事,裴云婠还是很放心的。 铁牛摸着光头,傻笑了几声,当即带了两个弟兄将老妇人和小男娃送回家去。 裴云婠同裴大柱几个打了声招呼,让他们招呼在场围观的众人,自己则跟着熊大胆进了一处寂静的巷子。 巷子里停着一辆马车。 车夫坐在车辕上打盹,马儿百无聊赖地打着响鼻。 熊大胆领着裴云婠走向马车,边走边说:“大仙,当日多亏您指点迷津,我才捡回来一条命,禅幂寺的忘缘大师说我能得到大仙的点化,也是多亏了前世修得福报,今生才有此机缘。” 裴云婠惊讶地看向熊大胆,“铁牛说你去庙里吃斋念佛了,你去的是禅幂寺?” “对啊!大仙知道禅幂寺?” 裴云婠面上神色依旧维持着略微吃惊,内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禅幂寺、忘缘大师,难怪她先前觉得熊大胆觉悟过头了呢! 原来如此! 裴云婠收回惊讶神色,恢复先前不显山不露水的那一副表情,轻轻地解释一句,“禅幂寺是鎏光大陆第一大寺,我先前也有所耳闻。” “哦!也是……”熊大胆想起他打听到的裴云婠的身世,她原先住在公主府,怕是见过的世面要比他更多的。 裴云婠见熊大胆陷入沉思,也不出言打扰,任由他自行想象,脑补出一些有的没的。 二人走到马车边,打盹的马车夫恰好头一歪,将将醒来。 见到熊大胆,马车夫擦了擦口水,跳下马车,向着熊大胆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帮主。” 熊大胆朝着马车夫挥了挥手,对着马车喊了一句,“出来吧!” 马车内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一道略显颀长的身影从马车里缓缓走出,走下马车。 这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 女子走到熊大胆和裴云婠面前,分别向二人行了一礼。 熊大胆颇为不好意思地说道:“大仙,救命之恩要涌泉相报,可我是个粗人,不知道该准备什么东西来回报大仙,这个婢女还有马车里的东西,都是我姐替我准备了答谢大仙的,还请大仙不要拒绝。” 熊大胆有个亲姐姐,多年前高嫁去了府城。 熊大胆当日情况危急,铁牛从裴云婠处得到“解救之法”,立马回去告知熊大胆。 熊大胆顿悟后,指派铁牛带着铁头帮的一众兄弟帮他去积德行善,自己则让人立即启程送往府城,就是去找他的亲姐姐。 之后进入禅幂寺找忘缘大师,也都是熊大胆的姐姐托人找关系安排的。 而之所以找上忘缘大师,也是熊大胆和他的姐姐其实都不是完全相信裴云婠说的那些神神叨叨的话。 直到从那一位被人尊称为第一佛法大家的忘缘大师那里得到肯定的解答,二人才算是真的信了裴云婠的话。 裴云婠虽然先前不知还有这么一出,但她听到熊大胆提及忘缘大师,也就能猜出来个大概了。 “熊帮主,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您的礼物,我却是真的不能收的。” 裴云婠已经猜出熊大胆原先是不信任她的,这才找去了禅幂寺。 虽然最后还是歪打正着让他彻底相信了她,但未免日后被识破,她还是见好就收为好! 熊大胆却是将一张卖身契塞到了裴云婠手里,“大仙,您就别同我见外了,我姐给您挑的这个婢女,机灵又能干,她还是个哑巴,不会来事儿,保证您欢喜满意,其余一些小礼物,也都不值几个钱,您就别拒绝了。” 熊大胆语速极快地说着话,还做好了脚底抹油要开溜的动作,“大仙,我的车夫会把你们送回去的,我先告辞了!” 话落,熊大胆已经虎虎生风地跑远了…… 裴云婠:“……” 这究竟是送礼还是塞礼? 048小白鼠师弟? 裴云婠在熊大胆跑走后,自己也脚底生风地出了巷子,留下马车夫和那个婢女面面相觑。 然而,马车夫对熊大胆忠心耿耿,并且将熊大胆的吩咐贯彻执行到底,他都知道裴云婠一家人暂住之处在哪,赶着马车熟门熟路地过去了。 裴云婠一行人收摊后回到宅子门口,就看到门口堆成小山的礼物以及孤零零站在一旁的婢女。 “走错屋了吗?”裴大柱不解地问。 其余人都看向裴云婠。 裴云婠摊手,“这些都是铁头帮的熊帮主派人送来感谢我的礼物。” 几人恍然大悟。 礼物都被送上门了,裴云婠无法,只得暂时收了这一大份礼物,想着以后寻个由头再给人送回去。 裴云婠带头,一行人就先将礼物搬进宅子。 糕点小食、绫罗绸缎、珠宝玉石,熊大胆的姐姐准备的都是颇为精致的礼物。 裴云婠粗略查看了一番,估算这一堆东西起码值一二千两银子。 看来,这铁头帮的家底,还是颇为丰厚的。 裴云婠将吃食一类不能久存的礼物分了出去,其余的原封不动。 看着那个婢女,裴云婠却犯了难,她在公主府里,身边都没有个正儿八经属于她的婢女,现在回归农女身份,养个婢女有些不合适啊! “今儿太晚了,要不明日我把你送回铁头帮?”裴云婠试着同婢女商量。 裴云婠这些年也没有养成使唤人的习惯,而在尼姑庵师太的教导下,她对任何人都是公平看待,从不将人分成三六九等。 婢女却摇了摇头,“姑娘,忘缘大师让我跟着您。” 竟然还是忘缘大师派来的? 裴云婠眉头微皱,“你不是哑巴,这也不是你真实的声音。” 裴云婠从婢女的这一句话里,获知了不少信息。 “姑娘果然是玲珑心思!大师说姑娘见到我,必将看透于我,您请……”先前的那一道娇柔女声已经变成了温润明朗的男声。 这是要考验她了! 裴云婠眼睛微眯,冷冷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婢女”,对方倒是一脸坦荡,任由着被打量。 “你是男子,但没有喉结,声音里透着一丝稚嫩……我猜你年纪不过十二三岁,还未变声。” “你面色红润光泽,眼白却泛黄,这不是你的脸,你戴了人皮面具。” “你的额前还有细汗,这张人皮面具倒是质地上佳,薄如蝉翼。而你呼吸急促不规律,看来有胸闷气短的毛病。” “你的身形颀长,却偏瘦,走路脚步虚浮,后盘不稳……” 裴云婠将“婢女”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心中已然顿悟,“你中毒了。” 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婢女”对裴云婠的推断心悦诚服,当即将手递到裴云婠的面前,“请姑娘探脉。” 裴云婠却是没动,只是一脸犹疑地看着“婢女”,“忘缘大师为何让你来找我?” “大师说,姑娘若是能救我,您以后就会有个小师弟。” “……”裴云婠的小脸黑了黑。 明知道她不服气自己是师门里最小的那个,就盼着有个小师妹或是小师弟来给她“欺压”。 忘缘大师这老神棍是捉了她的“七寸”,搞一出苦肉计对她进行威逼和利诱啊! 裴云婠阴恻恻地看向那个“婢女”,试探地问道:“我那大师伯真有意收你当关门弟子?”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裴云婠也已经知道忘缘大师早已经将她的身份告知了眼前这个“婢女”,她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婢女”老老实实地回答:“大师说,他只收活人当徒弟。” “废话!”裴云婠激动出声,但很快就平复好情绪,“我那大师伯眼高于顶,既然他看上了你,就说明你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你坐下,我给你探脉。” 裴云婠拿出自己的帕子,覆盖在“婢女”的手腕处,专心探脉。 良久之后,裴云婠收手,小眉头紧皱。 她终于知道自家大师伯为何把人送来给她了…… “‘荼蘼’与‘桀骜’这两种毒,被称为毒中双姝,绝世罕见,你倒是运气好!”裴云婠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荼蘼花开,末路之美。 “荼蘼”这种毒,应证着荼蘼花的一生,极致盛放之后,是毁灭式的衰败。 中毒之人并没有任何病态反应,只是新陈代谢的速度会比常人快一倍,生长发育快一倍,意味着衰老也快一倍。 常人一生平均至少要花六十年走完,中毒之人最多三十年就已经是耄耋老者,垂暮等死。 桀骜不驯,无法无天。 “桀骜”之毒会在中毒者的体内横冲直撞,霸道蛮横地损毁各种脏器,给人带来极大的肉体折磨之后,最终爆体而亡! 这两种毒,恶毒狠辣程度可互相媲美,且是殊途同归。 “婢女”不解地看着裴云婠,不知她说的运气好,是指何意。 到底是反讽他运衰而连中两种奇毒,还是说他命大,侥幸存活了下来。 “‘荼蘼’在你身上存留的时间更久些,且被人用秘法封住,暂时伤不到你。” “‘桀骜’倒是前不久才中的,而你武功底子不弱,还将它逼出了一半,大师伯又助你护住了心脉,还给你种了净毒蛊。” “照这么看来,只要你今后老老实实,这两种毒就算不能根除,也都伤不到你,除非……”裴云婠稍稍停顿,犀利的目光直视对方,“你有野心,还不小。” 依然是肯定句。 “婢女”偏转头,避开了裴云婠那一双好似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沉默了一阵后,“婢女”抬头,迎上裴云婠的犀利目光,郑重地道:“姑娘放心,我绝不连累你。” “你这人倒是有趣!”裴云婠低笑一声,“罢了,大师伯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你可以留下,但是,我事先言明,我可不能保证一定能救得了你。” “能招惹上‘荼蘼’和‘桀骜’这两种毒的人,迄今为止,你是第一个,可以说,你比你身上的毒还要危险。” “但是吧!我这人喜欢挑战!对于你的身份,我无兴趣探知,你脸上的人皮面具,在我面前也不要揭开,我不想看到你的脸。并且,到了我这里,任何事你都得听我的。以上这些,你要是做得到,那就留下来。” 一想到未来小师弟的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裴云婠对自家大师伯真的是又爱又恨啊! 大师伯将自己未来徒弟送来给她裴云婠当治毒小白鼠,这一招,忒狠! 若是裴云婠能把人救了,自然是给自己长脸,给自家师父长脸,以后在师门里也可以横着走! 当然,正面的结果有多长脸,反面的结果就有多打脸!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师父她老人家说得没错,忘缘那老神棍可真是会给人挖坑啊! “婢女”恭恭敬敬地向裴云婠行了一礼,“多谢师姐。” 裴云婠却是偏转身子不受这一礼,“你还不是我的小师弟,这一礼你行早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大师赐名,浮光。” 裴云婠挑眉,“哪两个字?” “浮光掠影的浮光。” “那你可有个弟弟叫掠影?” 浮光:“?” 裴云婠惆怅一笑…… 连名字都赐了,还是“浮”字辈。 大师伯这个坑,怕是早就挖好了! 裴云婠扯了扯嘴角,拿出熊大胆先前塞给她的那一张卖身契,“这张卖身契上的名字是桃红,无父无母的孤儿,府城牙行里五两银子买来的,这身份是大师伯给你安排的吧?” 浮光点了点头。 “大师伯倒是有心了,那你以后就继续顶着这个身份,人前当好一个老实本分的哑巴婢女,别被人发现了端倪。” 说着,裴云婠还恶趣味地补充了一句,“我这个主子很好的,以后有机会,给你配个叫‘柳绿’的小伙伴,哈哈哈……” 浮光:“……” 049格局不可限量 裴云婠要把“婢女桃红”留下来,裴大柱等人都没有意见。 他们反而觉得熊大胆给裴云婠送婢女实在是想得太周到了! 既然是裴云婠的婢女,那自然是该贴身伺候的,俩人同吃同住都是很正常的。 裴云婠看着婢女身份却是男儿身的浮光,很是无语…… 大师伯他老人家就不能招个女徒弟? 小师妹多好啊! 可爱软萌,还好哄好骗好欺负! 小师弟什么的,只能拿来胖揍试毒,哪有小师妹可爱啊! “哎哎哎……” 裴云婠唉声叹气,她想起自己曾经被师姐师兄们欺负的惨痛经历,不由得磨刀霍霍…… “小红,你睡外间,我睡里间,我不用你伺候!”裴云婠说着,“砰”地一声关上了里间屋子的房门。 小红? 浮光那颀长的身形,僵硬了好一阵…… 小狸猫爬上浮光的肩头,它好奇地盯着这个初来乍到的新客人,朝他露出怜悯的神色,小爪爪还状似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似在说:兄弟,我懂你! 继“小黑”之后,它终于听到了另一个难听的名字! 小狸猫有种同病相怜之感。 莫名其妙被一只狸花猫安慰了的浮光:“……” *** 裴云婠一夜好眠,倒是浮光,因为换了个地方,认床的他根本睡不着。 卯时不到,裴云婠起床,看到已然收拾妥当的浮光,没错过他眼底的疲倦之色。 裴云婠假装不知,心里却想着今夜睡前要燃上安神香。 “你每日无需伺候我,但我会给你安排一些活计。” 说着,裴云婠率先出了房门,浮光亦步亦趋地跟上。 出摊前的准备事宜要忙活大半个时辰。 王氏和裴春花已经能接手很多事情,裴云婠轻松了不少。 制作素肉、调制包子、饺子、馄饨的馅料,以及各种酱料辣子,还得裴云婠亲手来。 发面,剁馅,包饺子、馄饨、包子,做馒头等就是王氏和裴春花负责。 请来帮工的两个妇人就住在附近,每日卯时就能赶过来,她们负责洗菜切菜,再用竹签子穿成串等活计。 烧火、挑水就是裴大柱的活计。 余多银父子三人若是木匠店不忙,前一日没累着,第二日早起得来,也会帮忙做些事情。 浮光初来乍到,听了裴云婠的话,先多看多瞧,从力所能及的事情入手,打打下手。 准备完毕,一行人推着两辆小摊车去集市口出摊。 因着昨日闹出一场虚惊,裴云婠对于今日的生意,心中颇为忐忑。 人心难测,她昨日虽然破除了危机,但每人一个脑袋一张嘴,怎么想怎么说都不是她能控制的! 集市口最好的一个摊位前,熊大胆带着铁头帮的一众兄弟早早前来排队等候。 裴云婠看到这一群打眼的光头汉子,心中暖暖。 这是前来为她助威来了啊! “熊帮主,早上好!”裴云婠笑着同熊大胆问好。 “大仙……早……早上好!”熊大胆学着裴云婠的话语向她问好。 “熊帮主,昨日多亏了你们相助,正好你们来了,今日我请客,裴家小摊的吃食,管够!”裴云婠豪爽不已。 “大仙,您客气了,我们带银子来了,不吃白食。”熊大胆摸着自己的大光头,颇为不好意思地说道。 从前,铁头帮在外都是白吃白喝白拿。 自从他熊大胆得了裴云婠的“点拨”而顿悟之后,就发誓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不干昔日那些缺德事了! 裴云婠见熊大胆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多说。 一行人手脚麻利地忙活着…… 大概是裴云婠的处理方式得当,今日的生意,并未受昨晚的影响。 依旧是晌午之前收了摊。 裴云婠带着浮光先回了宅子,将熊大胆送来的礼物装上牛车,送去了典当行。 礼物的事情,裴云婠今日又同熊大胆推拒了一番,但熊大胆执意要送,裴云婠便说如此就依她的方式处理。 熊大胆摊手,意思就是他已经送出去的礼物,就不管裴云婠怎么处理。 裴云婠将绫罗绸缎、珠宝玉石都典当了,换回来整整一千两。 当然,这些东西原本不止这个价格,但是,就算全新的物品,典当行也会折旧两成再估算价格,这种亏损是卖家不得不承当的。 出了典当行,裴云婠直奔时常去的丰盛粮店。 裴云婠同粮店的掌柜已经很熟了,见到人直接开门见山道:“苗掌柜,我有一笔大生意找您谈。” 说话的同时,裴云婠将一张千两银票递了过去。 “裴姑娘请吩咐。”苗掌柜是个人精,同裴云婠做过几次生意,知晓她是个豪爽的性子,每次来买的粮食数量不少,却没有架子,给银子也爽快,是个相当好伺候的客人。 “苗掌柜,您店里的面粉和大米都是二十文一斤,我这有一千两,也就能买五万斤的大米或是面粉,您……” 苗掌柜的面色惊喜异常,转而却又苦着个脸,他不得不开口打断裴云婠的话,“裴……裴姑娘……我这……我这店里没有这么多的大米和面粉啊!” 这么一大笔生意,苗掌柜其实也不想错过,但是,算上库存,他都拿不出裴云婠需要的数量啊! “苗掌柜,您先别慌,我没说让您今日备齐五万斤的数量,您先派人着手准备着,等哪一日准备好了,就派人来通知我,可好?” “对了,我有一个要求,我不催您备货,但您绝对不能以次充好来糊弄我!” 听闻,苗掌柜顿时就松了口气,“是我唐突了,还望裴姑娘见谅,您放心,我一定保质保量,保证给您的都是好粮食!” “不妨事,就这么说定了,银票您先收好。” “不不不……裴姑娘,这银票还是等交货那日再给吧!”苗掌柜有些不好意思地拒绝道。 一般大主顾下了个大订单,也都是先付定金,等交齐了货,再确认没问题才会付清尾款。 一千两可不是小数目,这还未交货就付清了全款,苗掌柜还真不好意思收。 裴云婠淡淡地笑着,“苗掌柜,我相信您。” 苗掌柜顿时对裴云婠肃然起敬,饶是他做了半辈子的生意,同无数的人打过交道,也自认为阅人无数,却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胸襟宽广坦荡之人。 眼前这个小女娃娃,格局不可限量啊! “裴姑娘放心,我一定尽快准备好!”苗掌柜再三做了保证。 裴云婠依然是淡淡地笑着,再多交待几句,就离开了丰盛粮店。 ------题外话------ 过年好!过好年!好过年! 050发放粮食 苗掌柜花了半个月才备齐裴云婠需要的五万斤粮食。 大米三万斤,面粉两万斤。 裴云婠得知此事,当即让浮光去找来铁牛。 铁牛气喘吁吁地跑来,“大仙,有啥吩咐?” 裴云婠神色严肃地看着铁牛,“铁牛,你想不想为你老大还有铁头帮的一众兄弟们积福报?” “想!”铁牛毫不犹豫地回答。 见到铁牛如此直白的反应,裴云婠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有种给人“洗脑过度了”的感觉。 到底是自己的那一番神神叨叨起了作用,还是忘缘大师的名人效应起了作用呢? 或者是……大师伯他老人家还对熊大胆说了些什么? 不然,何至于铁牛这个旁观者都有了如此高的觉悟! 裴云婠赶走脑中纷乱的思绪,对着铁牛一本正经道:“铁牛,现在就有个积福报的机会,你派一批兄弟在镇上绕一圈,让他们见人就说:‘铁头帮为了回馈镇民,在丰盛粮店发放粮食,每人可以领取五斤面粉或是大米’。” “你则带一批兄弟前往丰盛粮店派发粮食还有维持秩序,一会儿我也会同你们一道过去。” 铁牛不解地看着裴云婠,“大仙,哪来的粮食?” 裴云婠解释,“你们家老大不是送了我一堆礼物嘛!他说随我怎么处理,我就送去典当行换回了一千两,再去丰盛粮店买了五万斤的粮食。” “啊?”铁牛张大了嘴看着裴云婠,更加不解了…… 裴云婠被铁牛这般憨傻的模样给逗笑,“无功不受禄,点化你们老大也是一次机缘巧合,但你们老大实在客气,我只能以此法将你们老大送的礼物用在更好的用途之上了。” “回馈多福镇的镇民们,就是为你们铁头帮积福报,造福乡邻,积累爱戴与声望,你们铁头帮在多福镇的地位也就会更加稳当……” 裴云婠见铁牛已经快要被她说得晕乎了,立马就收了声。 呃……她的话,对于铁牛来说,可能是太过高深了。 “铁牛,你按我说的去做,先不要告诉你们老大,事后你们老大问起,你就把我的话转告他即可。” 裴云婠之所以没第一时间找熊大胆,就是担心他拒绝。 “哦……好!”铁牛回味了一番裴云婠说的话,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就爽快地答应了。 自家老大说了,大仙的吩咐,只要不危害铁头帮,都要照做。 大仙刚刚也说了,给镇民们发放粮食,不仅不会危害铁头帮,还能给铁头帮积福报,还能…… 这么一想,铁牛觉得裴云婠让他做的这件事,好神圣! 铁牛当即派人去镇上散播消息。 裴云婠同裴大柱等人打了招呼,跟着铁牛一块赶往丰盛粮店。 裴云婠和苗老板商谈了一番后,苗老板派了几个伙计协助铁牛发放粮食,他也亲自出马,负责做登记,这样就可以避免有人重复领取。 听闻消息的镇民们三三两两相携而来,都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可当他们真的领到了粮食后,心情就有些复杂了…… 震惊、犹疑、高兴…… 多福镇人口上万,按人头平均分配,一人五斤粮食,那就是五万多斤。 “苗掌柜,请您再派人将大米和面粉再各自多备五百斤,若是五万斤粮食发放完了还不够,正好可以补上,若是够了,多余的我就带回去。” 裴云婠拿出二十两银子递给苗掌柜。 裴云婠其实并不确定会有多少镇民前来领粮食,她先前算的五万斤是粗略估算。 多福镇有上万人口,上千户人家,其中有百来户都算得上是富户,这些人家大概是瞧不上一人五斤的粮食的。 因此,抛开这些人,其实是凑不满一万人了。 然而,既然打出了发放粮食的旗号,那么,准备的粮食就要宁多勿少,免得到时候尴尬。 苗掌柜却是不收裴云婠的银子,“裴姑娘,您放心,大米和面粉我都多备了一千斤,若是五万斤不够,立马能补上,到时再同您算价钱就是。” “要是五万斤粮食够了,您再多买上一千斤,短时间内吃不完,霉变了可就浪费了。我开店做生意,这点数量很快就卖出去了,倒是不用担心。” 苗掌柜先前不知道裴云婠买五万斤的粮食是要用来做什么,今日得知她是要发放给多福镇的镇民们,不由得对她更是敬佩,因此忍不住就会为她考虑,不忍心见她花些冤枉银子。 “那好,就听苗掌柜您的。”裴云婠笑着收了银子,“苗掌柜,我家摊子上还忙着,这边可就得劳烦您看顾着点了。” “好说好说!裴姑娘您尽管去忙。”苗掌柜接了裴云婠这么大的一笔生意,对她自然热情周到。 并且,裴云婠直接让铁头帮的人在丰盛粮店门口发放粮食,这何尝不是对粮店生意的一种照顾。 全镇的镇民都到丰盛粮店来领粮食,那它的名声也就打出去了,等镇民们都吃过了这里卖的粮食,再同往日里常去的粮店一比较,心中自然有一番高下。 苗掌柜不奢望今后全镇的人都到他的粮店里来买粮食,但是,他却可以肯定,今后的生意,一定会比先前要好! 不由地,苗掌柜对裴云婠的敬佩之中,又多了一份感谢之情。 裴云婠向铁牛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丰盛粮店。 刚走到半路上,就见熊大胆迎面跑来。 “大仙,咋回事啊?”熊大胆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裴云婠倒不意外熊大胆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因为多福镇不大,藏不住事儿。 “熊帮主,我把你送我的礼物典当了,换来一千两银子,买了五万斤的粮食,发放给多福镇的镇民,为你们铁头帮积福报。” “大仙……这……这……”熊大胆惊喜却也不解地看着裴云婠。 “熊帮主,比起感谢我,你们铁头帮更需要的是同多福镇的镇民们打好关系,我这也是投桃报李,你若真要感谢我,那就快去丰盛粮店,同你的弟兄们一块给镇民发放粮食吧!” 裴云婠担不起熊大胆的感谢,毕竟她当初给熊大胆下毒,是为了惩治于他! 她只是没料到熊大胆的觉悟太高了! 当然,能歪打正着地将铁头帮的一群汉子们引入正途,裴云婠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大仙,我……我……” “熊帮主,男子汉大丈夫,可不兴扭扭捏捏这一套!”裴云婠动作自然地拍了拍熊大胆的肩。 “那就多谢大仙了!”熊大胆向着裴云婠郑重地抱拳。 “客气了,咱就不说见外的话了,快去忙吧!我也要回去摆摊了。”裴云婠朝熊大胆闲闲地挥了挥手,径直走远。 熊大胆认真地看着裴云婠离去的背影,很是好奇这个瘦瘦弱弱的小女娃为何有如此宽阔的胸襟与高远的眼界。 ------题外话------ 2020,祝大家新年快乐!恭喜发财!身体健康!病毒远离!大吉大利! 051偷学与模仿 五万斤的粮食,全镇除了富户之外的人家都来领取了,最终还有几百斤的剩余。 裴云婠给熊大胆支了一招,让他带着铁头帮的弟兄们将粮食带去给镇上的孤寡老人之家送去。 这些人里有很多行动不便而根本没来领粮食的,给之送上门,也是应该的。 等粮食全部送出去之后,铁头帮的人,从上到下,都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过的满足感。 这些人都是孤儿,从小的经历可谓是各有各的悲惨。 后来,同样也是孤儿的熊大胆带着一起混街头的几个弟兄创建了铁头帮。 最初的铁头帮,上上下下加起来还没有十个人。 历经十几年,才壮大到今日的百人大帮派! 而在裴云婠出现之前,铁头帮的人在多福镇上作威作福,横行霸道。 他们那时只知自己身世可怜,经历悲惨,因此将平生所遭受到的不公平,都报复了出去。 以怨报怨! 而自打裴云婠“点化”了熊大胆之后,铁头帮的所有人都开始转变…… 这种转变,他们最开始并不喜欢,但是,为了给自家老大积福报,他们都迫使自己接受以及施行。 转变之后,他们也发现了很多以前从未发现的人间真情。 特别是这一次给镇民们发放粮食,他们发现,镇民们一个感激的眼神或是一句感激的话语,都能够让他们那一颗早被尘世冻伤的心感受到一丝丝的温暖。 熊大胆发现了帮里众弟兄的变化,虽然不明显,但他都看在眼里,心中对裴云婠的感激,不由得又加深了几分。 没有人天生就是恶人,他们曾经若不是见惯了人间的黑暗,又看不到一丝丝的光明,也不会麻木不仁! 熊大胆很庆幸他遇到了裴云婠。 他从前威霸一方,却每日都悬着一颗心,担心有人反他,有人谋害他! 现在,他觉得每一日都很是安心。 *** 裴云婠了却了礼物之事,又助铁头帮积累了声望,一举两得,心中坑骗熊大胆的愧意消散,就全身心投入到自家摆摊一事上了。 这天晚上,余多银父子三人下工回来后,余多银高兴地同裴云婠说道:“婠丫头,今日卖出去一辆小摊车。” 余多银给裴云婠制作了两辆小摊车之后,在裴云婠的建议下,就去同木匠店的林老板商议了一番,先不管有没有客人上门买小摊车,都要制作几辆放在店里摆样。 林老板经营木匠店多年,已经是个非常精明的生意人,余多银说的话,他都听了进去,略微思索一番也就答应了。 得到林老板的同意之后,余多银就带着余粮和余钱二人着手制作小摊车。 父子三人出马,三日就能做一辆小摊车。 接连做了三辆后,因为还没有客人上门来买,这才停止。 而裴云婠一行人这些天每日都是准时推着小摊车在集市口以及多福街上出摊。 小摊小贩们观望了一阵之后,瞧出了小摊车的便利之处,就不断有人前来问询。 裴云婠都会如实告知小摊车从哪里买来,多少银子一辆。 因此,对于余多银说有生意上门,裴云婠并不意外,只道了声:“恭喜大姑父!” 余多银不好意思地笑道:“多亏了婠丫头你!” “大姑父,我估计接下来你们木匠店会有一大批小摊车的订单,您去同林老板商议一下,从明日开始,就要继续制作小摊车了,至少得一直保证有十辆小摊车的库存。” “不然,订单一旦多了起来,你们赶工不及,客人就会找上别的店铺去订做。毕竟只要是技艺纯熟的木匠师傅,将小摊车拆开再装上,重复几次差不多就能知道如何制作了。” 余多银深觉裴云婠的提醒很有道理,一回生二回熟,他第一次制作小摊车是按照图纸来,摸索了好一阵。 但第二次制作,明显地熟练灵活了不少。 “婠丫头,我明日上工就同林老板说这事。” 果不其然,裴云婠第二日在集市口就看到原先卖烧饼的一个摊子换上了小摊车。 有一就有二,再有三有四…… 不过几天功夫,集市口的好几个大摊子都换上了小摊车。 而余多银父子三人,这几日都是忙到半夜才回来。 余多银所在的木匠店,包括林老板和余多银在内,总共有四位大师傅。 林老板原本就是木工出身,而他的木匠店做大之后,他既要招揽生意又要忙着接待客人,就极少做木工活了。 另两位木匠师傅各自带了一个徒弟,余多银带着余粮和余钱兄弟俩。 也就是说,需要赶工的时候,八个人可以一同出力。 因为接二连三地接到小摊车的订单,且为了保证一定数量的库存,所以,八人起早贪黑,紧赶慢赶之下,一天就能做出一辆小摊车。 小摊车渐渐多了起来,甚至还出现了裴家小摊的模仿者。 任何时代都不缺模仿者。 裴家小摊的生意火爆,又只此一家,同行们难免眼红,就算原先不是做生意的人,精明会算账的,也会眼热。 第一家模仿裴家小摊的是一个卖果串的小摊。 这个季节水果品种繁多,而果串也容易制作,太过容易模仿。 同款小摊车,同款果串,一文钱两串,比裴家小摊便宜一半。 裴春花拿一文钱去买了两串果串回来,几人尝过之后,优劣已辨。 “婠丫头,这可咋办啊?”裴春花一脸担忧地看向裴云婠,果串的摊子是她负责的,她此时已有了深深的危机感。 “大姑,别担心,对方做的果串,味道不及咱们家的。”裴云婠并不担心,优胜劣汰,品质的优劣决定商路能否长远。 “可你看她们的生意多好啊!”裴春花没有裴云婠那般乐观。 “一文钱两串,很多客人都是奔着便宜去的,但客人们并不是傻子,等他们尝过了味道,心中自然会有分辨。” “可是……”裴春花心里没底,她觉得裴云婠说的话挺对的,却又心中愤愤不平,对方明显是在有样学样啊! “大姑,您且放宽心,没事的。”裴云婠安慰地拍了拍裴春花的肩膀,又道:“对了,大姑,张婶子昨儿下午闹肚子就没来,今日也没来,等会儿收了摊,您上她家去看看她。” 张婶子是裴云婠请来帮忙的妇人之一,因为她主要是给裴春花打下手,当初找人来的时候,也是裴云婠让裴春花挑选的,之后也一直归裴春花管。 就像另一个牛婶子,就是王氏挑的,也归王氏管。 裴云婠有意在培养王氏和裴春花做生意以及管理手下人的能力,很多事情都是她给建议,从旁提点,但是,做决定都是王氏和裴春花自己来。 “哎!好!”裴春花应声。 因为出现了抢生意的对手,今日卖出去的果串不及平时多,张婶子没来帮忙打下手,裴春花倒也忙得过来。 好在每日的果串都是事先准备一部分,然后边卖边准备,今日卖得少,后续准备的也就少,因此也没有浪费。 裴春花今日还提早收了摊,忙完就提着两盒糕点以及一些新鲜的水果去了张婶子家看望她。 不多时,裴云婠就看着裴春花又将糕点和水果提了回来,还一脸的气愤。 裴云婠不解地问道:“大姑,怎么了?” “真晦气!那张婶子偷学咱们的手艺,今日那家果串摊子,就是张婶子家的!”裴春花将糕点和水果重重地放在桌上,气不打一处来。 052我不会对你始乱终弃的 裴云婠给裴春花倒了一杯水,“大姑,您先喝口水,再给我仔细说说。” 裴春花猛地灌了几口水,再抹了抹嘴角,倒豆子似的说了一通,“婠丫头,你是不知道啊……” 原来,当裴春花上门看望张婶子的时候,恰好看到张婶子带着两个小姑娘在院子里穿果串。 张婶子还一边说道:“乖孙女,都手脚麻利点,你们爹娘今儿开张生意好,一直在催让咱们穿多点果串,不然不够卖!” 听到这话,裴春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连门也不进了,却还是去了趟多福街,找街坊们打听了一下那对卖果串的小夫妻的身份,得知他们就是张婶子的儿子和儿媳。 裴春花就气得急匆匆跑了回来。 “大姑,您犯不着为着这事儿生气,咱们摆摊做生意,客人多,赚钱多,难免会招人羡慕嫉妒,张婶子也没有同咱们签什么契约,她从咱们这儿学了手艺而出去单干,那是她的本事。” “再说,她也就在咱们这里学了个皮毛,她顶多是个穿果串的好手,但熬制咱们家的秘制糖浆,她还是不会,这也就是他们家的果串味道不及咱们家好的原因。” 对于一些一学就会,并且没多少技术含量的事情,裴云婠不吝教给外人。 但是,素肉的做法,还有熬制高汤以及秘制配料等等,她却只教给了王氏和裴春花。 张婶子也好,牛婶子也罢,二人来帮工的这些天,没机会偷学裴云婠的各种秘方。 裴春花听得裴云婠如此说,心中倒是释然了不少。 然而,过了几日,王氏也经历了裴春花那般的心绪起伏。 因为,牛婶子也没来,并且带着家人摆了一个辣串摊子。 牛婶子的家底略为丰厚一些,摆摊前期不计成本。 并且,牛婶子为人也很是精明,她抓住了裴家小摊只卖素串这一点,另辟蹊径,穿了些猪肉、鱼肉、鸡肉、鸭肉,做成了肉串,串串品种比裴家小摊还要丰富一些。 但是,价格同等,都是一文钱一串。 如此一对比,就算味道不及裴家小摊,但在开张之初,却也足够吸人眼球。 眼看果串和辣串都有人模仿,裴春花和王氏都焉了几分。 并且,那张婶子和牛婶子还是从自家偷学了而出去摆摊的,这让王氏和裴春花心里更是怄气,纷纷怪自己当初识人不明。 裴云婠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她原本就知道不可能做独家,因为裴家小摊目前售卖的吃食,表面功夫太容易模仿了。 并且,裴云婠在王氏和裴春花挑选张婶子和牛婶子来帮工时,没有签下帮工契约,也是刻意为之,就是为了让王氏和裴春花等人看到人心的险恶。 经商之路,利益、诱惑、困难……比比皆是。 而讲再多的道理都是纸上谈兵,都不及切身的教训,让人印象深刻。 “娘,大姑,没人帮工,那咱家明儿起就不卖素串和果串了,只卖素肉和面食以及酸梅汤。这阵子大家都辛苦了,也正好歇一歇。” 裴云婠做了决定,因为她有另外的打算了。 王氏和裴春花都舍不得丢了素串和果串的生意,但二人心里也都明白,少了两个人帮工,她们二人再怎么勤快,也忙不过来。 更何况,有了张婶子和牛婶子这两个先例,二人一时半会儿也不再想找人帮工了,生怕再遇上偷师的白眼狼! *** 翌日,一行人依旧卯时起床做准备。 裴云婠制作素肉以及调制馅料和各种酱料辣子。 王氏和裴春花就蒸馒头,包饺子、馄饨、包子。 不卖素串和果串,少了不少的活计。 今日只需要一辆小摊车即可,一行人推着小摊车去集市口出了摊后,裴云婠将浮光留下帮忙,她则和裴大柱赶着牛车回了趟大贵村。 裴大柱负责砍竹子制作小竹筒和小竹杯,裴云婠就进了山里采摘野果。 虽然不卖果串了,但野果子还可以制作别的吃食。 大野牛见裴云婠带着小狸猫进山里不带它,幽怨地“哞哞叫”了一阵…… 裴云婠就给大野牛松了牛鼻圈儿,让它自由自在地玩会儿。 大野牛现在对裴家人忠心耿耿,裴云婠也不怕它跑掉。 再说,裴云婠也从未可以拘着防着大野牛,它前来报恩是出于它的自愿,哪天它想要回归山林,她也由它。 大野牛生长于山林,一进山就像是回家了一样,乐呵不已,转眼就不见身影。 裴云婠也不去找,它想回来自然会回来。 山里的野果,低处的几乎已经被村民们摘干净了,裴云婠都是爬到树上,摘高处那些普通人难以摘到的。 又摘了两筐野果之后,裴云婠就转而采摘草药。 浮光身上的毒,裴云婠目前无法给他根除,只能循序渐进为他排毒,内服外敷以及每日药浴,需要不少的草药。 大山里蕴含的宝贝,超乎裴云婠的想象,唯一让她觉得可惜的,就是没找到像是人参、灵芝、何首乌这些特别值钱的宝贝。 “小黑,你说师父她老人家老是说‘进山闷声发大财’这句话,其实是哄着我玩儿的,对吧?”没外人在场的时候,裴云婠就会时不时同小狸猫聊上几句。 小狸猫盘着后腿腿坐在裴云婠的肩头,老神在在地点了点头。 “小黑,我想师父她老人家了,你想你爹娘吗?”裴云婠捏了捏小狸猫的花脸脸。 “喵……”小狸猫发出幽怨的叹息声。 “哎……师父她老人家有了新宠,你爹娘也忙着生二胎,也不知道她们那些喜新厌旧的,有没有偶尔想起我们……”裴云婠将小狸猫从肩头扯到怀里,将它的花脸脸揉圆搓扁…… “喵!喵喵!”狸花猫不满地抗议。 “你朝我凶什么凶啊!是你爹娘要生二胎,你气愤愤要离家出走,我还勉为其难带你出来散心了呢!”裴云婠继续将小狸猫的花脸脸揉圆搓扁…… 这货对于“它爹娘生二胎”这件事很是介怀,偏偏裴云婠老是喜欢把这件事拿出来说道。 典型的把自己的快落建立在喵家的痛苦之上! 见小狸猫快要炸毛了,裴云婠见好就收,她温柔地给它顺毛,“放心,我不会对你始乱终弃的,你永远是我的首宠。” 小狸猫:“喵喵喵!” 裴云婠将小狸猫塞回肩头,继续采摘草药。 “哞……” “哞哞……” 两道牛叫声由远及近,裴云婠站起身来,循声望去,只见大野牛领着一头身形比它还要壮实的大野牛远远走来。 两头大野牛迈着……娇羞的步伐,一步一颠…… 走一步,互相看一眼,再你撞撞我,我撞撞你…… 这画面,好像充满了粉红色的暧昧泡泡,空气中都好似散发着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裴云婠转头看了看肩头的小狸猫,同它大眼瞪小眼。 肿么肥四? 很快,裴云婠就知道大野牛这是脱单了,它找到了对象,并且,初次见面就要把人家给拐回家! 裴云婠想起自家的大野牛是公的,她查看一番,发现大野牛带回来的果然是头母牛。 很好! 都会自己给自己找“媳妇儿”了! 裴云婠拍了拍大野牛的牛头,看着身形要比大野牛还要健壮肥硕的另一头大野牛,笑着道:“为了便于区分,以后你叫小野,你媳妇儿叫大野。” 大野小野,大爷小爷。 裴云婠取这两个名字,就已经真相了大野牛的“家庭地位”! 大野牛:“……” 小狸猫趴在裴云婠的肩头朝着大野牛扮鬼猫脸:恭喜你得到一个更难听的名字! “婠丫头,这……这……”裴大柱回来的时候,看到如胶似漆的两头大野牛,惊吓得不要不要的! 裴云婠淡定地说道:“爹,咱家又要订做一辆牛车了。” 053贬为罪奴 父女俩赶着二牛一车出村的时候,又引来了村民的围观。 “大柱啊!你家啥时候又买了头牛啊?” “不对啊!你们回来的时候只有一头牛啊!这另一头牛哪来的啊?” “是啊!瞧着更像是大野牛,不像是家养的大黄牛啊!” 面对村民们的询问,裴大柱笑着打着哈哈…… 今日余老婆子去隔壁村串门子去了,没在村里,父女二人回村再出村,也没有遭受到阻扰。 “爹,反正咱们都出来了,趁着时间还早,咱们直接去趟县里吧!”这会儿刚过了晌午,直接赶去县里,夜幕时分也能赶回多福镇。 “婠丫头,去县里干啥呢?” “爹,昨晚咱们不是商量了一番买丫鬟婆子的事情嘛!多福镇上没有牙行,咱们现在正好去县里的牙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因为请来的帮工张婶子和牛婶子偷师学艺后出去自立门户,裴云婠目前就不想再雇用帮工。 王氏和裴春花也有了心里阴影。 裴云婠昨晚趁机同她们说了下买丫鬟婆子的事情。 买来的人要比请来帮工的人听话老实,因为这些人的卖身契掌握在主人手里,一般都不会叛变,除非巨大的利益摆在眼前。 裴云婠从前不兴使唤人那一套,但有了张婶子和牛婶子的前车之鉴,她却认为给自家帮工的人,除了老实本分,还得忠心耿耿。 短时间内想要培养出一批衷心能干的人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从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入手了。 “哦……那好!咱去县里一趟。”裴大柱昨晚在场,很是赞同裴云婠的话。 父女俩就赶着牛车,加快了速度。 有了“媳妇儿”的小野,奔跑起来格外得劲儿,脚程比往日都要快。 并且,野牛夫妇俩好似想要一较高下,纷纷撒开蹄子狂奔。 被颠得七荤八素的裴云婠和裴大柱:“……” 大贵村的出村之路并不宽敞,还有些崎岖,好在大野和小野夫妇都是穿梭于山林里的好手,一路上速度快却也没摔跤。 等跑上了官道,二牛的速度更是快到简直要飞起来了…… “吁……”看到官道的前方不远处出现一群人,裴大柱赶紧拉紧缰绳,控制住大野和小野的狂奔。 “婠丫头,前面是官差押着罪囚,你快坐进车里去。”裴大柱看清前头的人,立马催促坐在车辕上的裴云婠躲进车里。 在裴大柱的眼中,不管是官差还是罪囚,都不是善类。 而裴云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是不宜被这些人看到的。 是为避嫌,也是躲祸。 裴大柱将牛车停在路边,他走下车,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站在牛车的边上,等着官差押送罪囚通过。 裴云婠坐在马车里,掀开一角车窗帘子查看。 数十名官差押着上百个罪囚,成年的男囚犯皆被上了枷锁,妇人和孩子则是被麻绳捆着。 这些罪囚形容枯槁,神色淡漠,在官差挥舞着的长鞭驱赶之下,宛如行尸走肉一般,麻木地向前走着…… 粗略几眼,裴云婠便知这些罪囚怕是因着犯了什么大罪而全族连坐了。 裴云婠在脑海中搜寻最近得知的消息,很快就锁定了其中一件事。 当朝户部尚书路宏贪墨被抓,皇帝震怒之下将之处斩,路氏一脉的嫡系不论老小皆被问斩,其余庶系旁支则被贬为奴籍,流放至沿海的不毛之地。 裴云婠看到罪囚之中那一抹眼熟的瘦弱身影,眼神暗了暗。 稍稍思索一番,裴云婠计上心头。 “爹,我跟您说……”裴云婠掀开另一边的车窗帘子,向着裴大柱耳语几句,递给他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裴大柱拿着银票,踌躇了几秒,才硬着头皮走向一个官差,将裴云婠教给他的话向那官差转述了一遍。 官差又将裴大柱的话,转给他的头儿。 很快,裴大柱颤抖着双手将五十两的银票交到官差的手里,领了五个衣衫褴褛的人回到牛车边上。 直到官差押解着那一群罪囚走远,裴云婠才从牛车里出来。 “云……云婠?真的是你吗?”一道娇俏中透着虚弱的声音惊讶出声。 “烟儿姐姐,是我。”裴云婠朝着路含烟颔首。 遇到故人,路含烟瞬间泪流满面…… 裴云婠也红了眼眶。 在京城里,裴云婠几乎没有亲人和朋友,但是,路含烟是个特例。 二人也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见过几次面,却因为脾性相投而惺惺相惜。 裴云婠被送回裴家,事出突然,她都来不及同路含烟告别,却不料,再次相见,是此种难言境地。 裴云婠整理好心情,向着面前的一对中年妇人微微福了福身,“路六老爷、路六夫人。” “苏……裴姑娘,使不得。”被裴云婠称为“路六夫人”中年妇人虚扶了扶裴云婠。 “各位,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先上车。”裴云婠将五人请上牛车。 裴大柱按着裴云婠的吩咐,快速赶往多福镇。 牛车里,裴云婠望着瘦得快要脱形了的路氏夫妇还有路含烟、路致、路远姐弟等人,心中唏嘘不已。 路含烟的父亲路平是户部尚书路宏的庶堂弟,同辈兄弟里排行第六,就被称为“路六老爷”。 路平是庶子,他爹也是庶子,因着不是嫡系,这才被免了死罪,却是活罪难逃。 被贬为奴籍再被流放,此生再无出头之日,甚至是再无回京的可能! 这也是裴云婠能轻而易举就将五人买来的原因。 因为罪奴最是低贱,比牙行里可供买卖的奴隶更是低贱。 去往流放之地的路上,押解的官差可以随意买卖罪奴,只要对方愿意出银子。 反正这些罪奴到哪都是卖,而越是接近贫穷落后的流放地,买主出的银子越少。 所以,半路上能高价卖出一个是一个! 裴云婠花了五十两银子,也就是十两银子买一个,这绝对算得上是高价了! 就好比一般的牙行里,丫鬟、婆子、小厮……多半也都只要五两银子一个,贵的八两十两二十两或者更高,那都是极少数的。 “路六老爷……”裴云婠才开口,就被打断。 路平向裴云婠做了个噤声慎言的动作,“裴姑娘,可不能再用京里的称呼了。” 裴云婠配合着道:“那好,我以后就唤您六叔,唤夫人六婶。” “多谢裴姑娘……”路平感激地看着裴云婠。 “六叔,六婶,我手中的银子不多,只能买回你们一家五口,抱歉,无法再助你们的族人脱离苦难。” 路平的父亲以及亲生母亲都已经作古,他的至亲之人,目前也就是身边的妻儿。 路氏一族,嫡系都有二三十人,庶系旁支则更多,有好几百人。 裴云婠还真买不起! 当然,她有银子也不敢将路氏被流放的几百人全都买回来。 “裴姑娘,您千万别说抱歉的话,该说这话的是我们一家,是我们拖累了您。”路平感激又愧疚地看着裴云婠。 越是有钱的人,越不会去买罪奴。 既然不差钱,为何要招来祸患? 这个道理,路平懂,他也就越发感谢裴云婠此举。 “先吃点东西,喝些水。”裴云婠将带出来当午饭吃剩下的干粮分给五人,再给他们倒上水。 倒不是裴云婠小气,分给他们自己吃剩的食物,而是这五个人看起来像是随时会饿昏过去一般。 想必平时养尊处优的五人,这一路走来,吃了不少的苦。 看到食物,五人皆是双眼放光,也顾不得平日的优雅吃相,一个个皆是毫无形象地大吃起来。 实在是这一路,饿惨了! 裴云婠见状,心中更是唏嘘了…… 054新的商机(上架求首订) 裴大柱将牛车赶到多福镇,裴云婠在一间成衣铺子前下了牛车,进去买了五套衣裳,又坐回了牛车。 裴大柱就继续赶着牛车直奔集市口的宅子。 回到宅子里,裴云婠将买来的衣裳全都递给江氏,“六婶,你们先去梳洗,我给你们做点吃的。” 裴云婠进了厨房,裴大柱过来烧火烧水。 等路平一家五口都收拾妥当,就进了饭厅喝裴云婠熬的白米粥。 他们在流放这一路就没吃饱过,目前肠胃虚弱,不宜大吃大喝,而喝粥养胃。 等五人喝完粥,裴云婠道:“六叔,六婶,我先送你们去客栈休息。” 五人太过疲累,喝了白米粥暖了胃,一个个都昏昏欲睡。 可宅子里已经住不下了,裴云婠只能暂时给他们找间客栈。 裴云婠随即赶着牛车,带着五人去了一家客栈,要了三间客房,付了两日的房钱。 “六叔,六婶,你们先休息,明日我再过来看你们,有什么话,明日再说。”裴云婠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因为她知道这一家人还需要时间整理心情。 …… 当晚,裴云婠向王氏和裴春花说了自己买了路氏一家五口之事。 王氏不解地问裴云婠,“婠丫头,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银子买几个罪奴啊?” “娘,他们这一家五口,都会识文断字,本事可比牙行里买来的人要大呢!” 路平虽然是庶出,但他曾有功名在身,虽然只是工部一个小小的从九品主事,但芝麻大小也是官不是! 路平的夫人江氏出身于商贾之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家底也是颇为丰厚,而她本人知书达理,大家闺秀学的那一套,她也都学过,甚至是算账经商,她也涉猎过。 路含烟较之于她的母亲,更是青出于蓝。 就连年仅十岁的双生子路致和路远,也是从小就读书习武,绝对不可小觑。 若不是路氏一族遭逢大难,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路平的这三个孩子,怕是前程繁花似锦! 而这一家五口,将来也定会有一番辉煌! 可惜了…… 对于裴云婠的决定,裴大柱和王氏以及裴春花都从未反驳过,虽然有点心疼花出去的五十两,却依然什么也没有说。 裴大柱在白日就已经被裴云婠说服,裴云婠将小野拐回来一个“媳妇儿”的事情说给王氏和裴春花听,转移了她们二人的注意力。 得知家里又有一头健壮肥硕的大野牛,还是母的,王氏和裴春花立马笑开了花。 裴云婠也在余多银下工回来时同他商定制作一辆牛车的事情。 木匠店最近每日都忙得不可开交,因为小摊车的订单越来越多,除了镇上的人上门下订单,还有邻镇以及县里也有人前来。 毕竟每一个商贩,都有着比常人更加敏锐的生意直觉。 小摊车的便利与高效能,这些人总能比常人率先察觉。 “大姑父,您看着办,我不着急。”裴云婠也不忍心拆散热恋期的大野和小野,虽然让二牛拉一辆牛车有些打眼。 *** 翌日,裴云婠在晌午收摊之后,去了趟路家五口所在的客栈。 五人看上去精神面貌好了不少。 路含烟很有眼力见地带着两个弟弟进了隔壁房间,裴云婠看着路氏夫妇,开门见山道:“六叔,六婶,我的能力有限,只能将你们一家五口买来,让你们免去沿海不毛之地的流放之苦,却无力助你们脱离奴籍。” 罪奴想要脱离奴籍,要么翻案昭雪,要么上位者大赦。 而户部尚书路宏贪墨一案,牵连甚广,惊动了三司会审,最后的处决还是当今皇帝亲自判定。 若是路宏无辜,是被人栽赃嫁祸,给他翻案都难如登天。 毕竟那是在质疑三司以及当今皇帝。 谁敢? 路氏一族曾经最大的助力就是正三品的户部尚书路宏。 如今,路宏倒台了,路氏一族想要翻案,都找不到比路宏更强大的助力了。 可以说,路氏一族,成败都在路宏的身上。 “裴姑娘,您的此举对我们已经是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今后必将衷心伺候于您。”路平拉着江氏,夫妇二人双双跪在裴云婠的面前。 “六叔,六婶,您二位快快起来。”裴云婠连忙将二人扶起来,“你们一家无需伺候于我,我将你们买来也不是为了要使唤你们。” 裴云婠表明自己的态度,却忍不住多说了一句话,“六叔,六婶,你们一家如今在外寸步难行,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个安身之所,但是,有句话我要说在前头,就是希望你们看清形势,切莫做无谓之事,伤己伤人。” 将路氏一家五口买来,其实不是明智之举。 裴云婠不知道外面有没有眼睛盯着她,而她自身此时也并无很大的自保能力。 但是,既然让她碰上了,她就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路含烟和她的家人去流放之地受苦。 “我们知道,定然不会连累裴姑娘。”路平郑重地作出承诺。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路平经历在身,醒悟在心。 一家五口能侥幸活命,还免于去到沿海不毛之地,路平已然庆幸不已。 为了今后一家人平平安安,他断然不会去做那些螳臂当车、不知所谓之事的! “既然六叔能想通,那就请整理好心情,忘记过往,带着一家人开始新的生活吧!这世上,只要勤劳肯干,养家糊口也不是什么难事。”裴云婠面带鼓励。 路氏一族的劫难,不可妄言。 裴云婠索性不提起,只论将来。 “哎!哎……我们都听裴姑娘的。”路平回想着裴云婠的话,虽是寥寥数语,却让他醍醐灌顶,他很是惊讶裴云婠小小年纪,却比他这个活了三十好几岁的人还要通透。 都是经历人生巨变的人,路平汗颜他还不如裴云婠看得开。 关于裴云婠的身世转变,京里都传开了,路平一家五口也早就得知了。 毕竟是荥阳公主府里的事情,就算是府里的猫生病,狗下崽,传出去都能被议论好久,更别说是驸马爷的庶长女变庶长子这件事了。 “六叔,六婶,我带你们去见我爹娘。”裴云婠将路平一家五口带去宅子里。 王氏和裴春花收摊后就回来做午饭,准备了很是丰盛的一大桌子菜。 裴云婠给一行人相互做了介绍。 裴大柱、王氏、裴春花三人都是地地道道的农家人,憨实中难免透露着一些粗俗。 而路平一家五口原先却是大户人家出生,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优雅不已。 两相对比,裴大柱三人越显局促。 他们只一眼就看得出来,裴云婠同路平这一家人才是一边的。 他们也就越发自责,觉得自己给裴云婠丢脸了…… 裴云婠将裴大柱三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她无奈地笑了笑。 看来,有些事情,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也解释不通,只能用行动来证明了。 落座吃饭的时候,路平带着妻儿站着,不愿落座。 他将自己一家的身份摆得很正,奴籍就是奴隶,他原先的确有几分心高气傲,但这些日子的苦楚与磨难,磨平了他的傲气。 “六叔,六婶,带着烟儿姐姐和两个弟弟坐下吧!我们家不分主仆尊卑。” 原先的裴家,只有男丁能上桌吃饭。 但到了裴大柱、王氏、裴云婠一家三口这里,却是没有男尊女卑以及各种地位划分的。 “是啊是啊!快坐下吃饭吧!”王氏热情地开口,她没有将路平一家五口当做仆人,而是当成了客人。 对于买下人一事,裴大柱三人原先都不敢想,是裴云婠说服了他们,买来的下人要比请来的帮工衷心。 三人这才同意。 而路平一家五口的来历,裴云婠也没有瞒着三人。 反正只要裴云婠那舌灿莲花的小嘴儿一说,三人原先不懂或是不同意,最后都会乖乖地听她的。 婠丫头说得那么有道理,为啥不听呢? “到了俺家不用客气,把俺家当你们的家就是!”裴大柱也出言表态。 裴春花善意地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见状,路平与江氏对视了一眼,再是感激地看着裴大柱等人,夫妇二人颤声出言:“多谢了……” “六叔,六婶,咱以后不说见外的话了,吃饭吧!”裴云婠总结一句,一行人落座吃饭。 食不言,寝不语。 这是路平一家以前的规矩,也是裴云婠在公主府学到的规矩。 而到了裴家这里,却没有这条规矩。 裴云婠用公筷给路平一家五口都夹了菜,边夹还边说:“我吃素,爹娘照顾我,所以素菜比较多。你们肠胃虚弱,最近也不宜进食荤腥油腻食物,等调理一阵子,再给你们加荤菜。” 裴云婠接着又给裴大柱三人夹菜。 “爹,您喜欢吃的素鸡腿。” “娘,大姑,辛苦你们做了这么一大桌子菜。” 浮光也同桌吃饭,裴云婠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不许挑食。”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小心心受到一万点伤害的浮光:“……” 裴云婠给夹了菜,裴大柱三人又会回敬她不少,很快,裴云婠面前的小碗就堆积如山。 裴云婠就会边吃边同几人聊天,再默默地将自己碗里吃不完的菜夹到一旁的浮光碗里。 餐餐吃到撑的浮光:“……” 估计自家这个小师姐,也就在饭桌上的时候,才会展现出对他“照顾有加”的一面。 路平和江氏夫妇二人小心翼翼地吃饭,不时观察着裴云婠同家人的神态动作。 二人都很是惊讶于裴云婠的改变,却又觉得如此有说有笑的吃着饭,反而比平日里鸦雀无声更显温馨融洽。 路含烟也在吃饭的同时默默地观察着裴云婠以及裴大柱三人。 倒是路致和路远这对双胞胎兄弟,闷头闷脑地吃着饭,好似在比赛中一般。 二人年纪小,正在长身体,出京流放这一路,实在是饿惨了! 饭后,江氏和路含烟抢着要收拾洗碗。 王氏和裴春花却不让。 “娘,大姑,我来洗,你们去歇午觉吧!一会儿还要去出摊。”裴云婠将王氏和裴春花推出厨房,她则扎起衣袖开始忙活。 江氏和路含烟也跟着一道忙活,裴云婠也没有阻止。 收拾干净,裴云婠倒了几杯酸梅汤端到饭厅里。 裴大柱也去歇午觉了,路平一家五口规规矩矩地站在饭厅里,浮光也在。 “六叔,六婶,烟儿姐姐,致儿弟弟,远儿弟弟,你们坐,别客气,尝尝我做的酸梅汤。”裴云婠将酸梅汤分给五人。 五人尝过了酸梅汤,纷纷露出一脸的惊艳之色。 “云婠,这酸梅汤真好喝!”路含烟是尝过裴云婠的厨艺的,但她每尝一次,都惊艳不已。 “六叔,六婶,烟儿姐姐,我想去县里租个铺面,卖那些京里有而这边没有的糕点,你们觉得怎么样?” 闻言,路平、江氏、路含烟三人面露惊异。 三人直觉裴云婠的这个想法新颖出奇。 京里达官显贵云集,个个都是眼高于顶。 商铺里售卖之物绝大多数都是上乘的,拙劣之物根本没有销售出去的可能。 而边远县城里的人,自然是多数人都未见过京里的繁华。 将京里的东西在此地售卖,足够让人眼前一亮,吸引力是大大的有。 只是…… “裴姑娘,这边的物价低,怕是利润也少。”江氏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她出生于商贾之家,熟知经商之道,若她是个男儿身,她爹当初就会把家业交到她的手里。 “六婶,虽然这边的物价要比京里低很多,但您肯定知道,京里售卖之物,大多都是成本低,定价高,利润大。咱们选择成本低又能卖个好价钱的售卖,虽比京里赚的少,却也不是没银子可赚不是。” 江氏的眼神亮了亮,“裴姑娘眼光独到。” “六叔,六婶,我是这般想的,咱们去福源县租个带后院的铺面,前头做生意,后头住人。” “六叔当掌柜,六婶和烟儿姐姐做糕点,两个弟弟负责跑堂。” “铺面的租金以及所有成本,我来负责,等回本之后,赚回来的银子,咱们五五分。” “你们觉得可还行?” 路平是读书人,还中过举人,当掌柜账房都是屈才,但裴云婠目前能给他找的最体面活计,也只有这个了。 江氏擅长经商之道,有她在旁提点,更是助益。 至于制作糕点,这原本就是京里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都必须会一点的技能。 琴棋书画、女工厨艺,大户人家对于自家女儿的培养,这几样都是必不可少的。 路致和路远兄弟俩已经满了十岁,算是大男孩、小少年了,二人不脱奴籍,无法进学堂,更无法参加科考。 目前来说,只能让他们多多锻炼与人打交道的本事了。 反正有路平在,他也能在家里教导这兄弟俩,不至于荒废学业。 路平一家五口神色凝重地看着裴云婠,对于她的话,就算是路致和路远兄弟俩,也都听懂了。 突逢巨变,这兄弟俩几乎是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别看他们年纪小,但这些天的觉悟与成长,绝对是要高于同龄人的! “裴姑娘,我们都听您的安排,只是这五五分,我们不能答应,您已经帮助我们家良多,我们断然不能再要你的银子。”路平作为一家之主,他的话就代表了全家人的决定。 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路平何尝不明白裴云婠此举都是为了他一家在考虑。 既让他们一家有了安身之所,还能解决温饱。 所以,分成银子,路平绝对不能要。 再说,他们还是被裴云婠买来的,就算裴云婠不把他们当奴才,他们也该有自知之明的。 “六叔,你得答应我的要求,我才能拿银子去租铺面。”裴云婠也不尝试说服路平,直接以退为进。 “这……”路平为难地看了眼裴云婠,又看向自己的妻子江氏。 “裴姑娘,我们都听你的。”江氏比路平要懂得变通,既然裴云婠执意如此,那就先答应下来,以后再尽力报答回去吧!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你们且先回客栈休息,明日辰时我去接你们。”裴云婠赶着牛车将路平一家五口送回了客栈。 055京里来人(二更) 午后,照常出摊。 因为不卖素串和果串,下午就继续卖面食。 四千片的素肉,一上午就能卖完,裴云婠照旧,下午不卖素肉。 不过三五日,多福街上就已经多了五辆小摊车了。 除了张婶子家的果串小摊车,以及牛婶子家的辣串小摊车,还有一个卖烧饼的小摊车,另两个分别是卖糕点和卖米酒的。 裴云婠已经能够预想到未来的多福街上,小摊车林立的盛况了。 少卖了两种吃食,裴家小摊的生意不如先前火爆。 但是,素面、素饺子、素馄饨还是拥有一大批的回头客。 而酸梅汤还在继续卖,大热天就属它最合心意。 有不少的老顾客会前来询问为何不卖果串和素串,裴云婠就会指一指张婶子和牛婶子家的摊子,示意这些客人前去她们那儿买。 倒不是裴云婠刻意给这两家人介绍生意,而是她要让客人们都去尝尝这两家的吃食,好形成一种对比。 等她卷土重来之时,再惊艳全场! 傍晚的时候,一个圆圆脸的小女娃娃跑来扯了扯裴云婠的裙子,“小姐姐,前头巷子里有个大姐姐在等你。” 小女娃娃说着,递给裴云婠一张药方。 裴云婠接过药方一看,瞬间心中明朗,她同王氏和裴春花打了声招呼,就朝着巷子走去…… 巷子里停了一辆简朴低调的马车。 马车夫向着裴云婠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再向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裴云婠点了点头,踩着杌子上了马车。 马车内正襟危坐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女。 “芙蕖姐姐!”裴云婠低低地喊了一声,她没料到这么快又见到了另一位故人。 “苏……裴姑娘,多日不见,你可安好?”被裴云婠唤做“芙蕖”的少女眼眶红红地看着裴云婠,仔仔细细地将她打量了一番。 裴云婠任由芙蕖打量着,“多谢芙蕖姐姐记挂,我一切安好。” “那就好!那就好……老夫人可惦记你了!”芙蕖拿着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痕。 “多谢老夫人记挂,老夫人身体可还安康?” 芙蕖却是神色暗了暗,“老夫人按着你开的方子吃了三个月的药,已经有了起色,奈何前阵子被气了一场,病情又加重了,再吃先前的药,却都不再见起色,奴婢此番前来,就是想问问你可还有其它的方子?” “若是可以,还请裴小姐随奴婢回京一趟。” 裴云婠的神色严肃了几分,“芙蕖姐姐,你知我境况,就算我想回京,那位也不会让,你且先将老夫人的情况,事无巨细都告知于我,我看能否添几味药材。” 芙蕖的眼神中透露着失望,但她也心知无法强求裴云婠回京,毕竟有可能裴云婠还未到达京里,人就已经殒命,那还如何给老夫人治病。 “那好吧,我跟你说……” 芙蕖滔滔不绝地给裴云婠讲述了很久很久…… 裴云婠听完之后,心中已经有了治疗方案,“芙蕖姐姐,请给我纸笔。” 芙蕖将早已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拿出来摆好。 裴云婠行云流水的写下两张方子,“芙蕖姐姐,这张方子熬药内服,剂量与煎熬之法我都已经写详细了。” “另一张方子外用泡澡,但请记住,老夫人上了年岁,你们必须时刻守在她身旁,一点粗心马虎都不能有。” “还有,多劝一劝老夫人,切勿再动气,怒火攻心,她再气上一次半次,我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裴姑娘,你的话,奴婢都记住了。”芙蕖无比感激地看着裴云婠。 当初在尼姑庵里,若不是裴云婠出手相救,老夫人早就不在人世了。 “芙蕖姐姐,若无其他事,我就先去忙了。”裴云婠准备下车。 “裴姑娘,请稍等……” 裴云婠顿住,看向芙蕖。 “裴姑娘,这诊金……” 裴云婠大手一挥,“先前不是说过了,我同老夫人有缘,不收诊金。” 芙蕖却是奉上一个精制的金丝楠木盒子,“裴姑娘,老夫人说了,这是她的一点心意,你无论如何也要收下。” 裴云婠却只看了一眼芙蕖捧在手里的盒子,依旧摇头。 “裴姑娘,这……你……你若是不收下,奴婢也无法交差啊!”芙蕖为难的看着裴云婠,脑中灵光一闪,她继续道:“裴姑娘,你现今之状,多点钱财傍身,总是好的。” 裴云婠认真地看了芙蕖一眼,云淡风轻地道:“我以前的境况,也需要钱财傍身不是,我那时没要,现在也不会要。” “裴姑娘,老夫人可是说了,你这次不收下诊金,那奴婢也不用回去了,求求你……求求你收下吧!”芙蕖一脸委屈地看着裴云婠。 见状,裴云婠“噗嗤”一笑,她转念想了想,对着芙蕖说道:“芙蕖姐姐,我知道老夫人有心助我解困,那我先收下,若是需要就拿去应应急,但你回去得同老夫人说,等到一定时候,我必定原数奉还。” “那真是太好了!”芙蕖吁出一口浊气,立马将盒子塞在裴云婠的手里,“你放心,我一定将你的话带到。” 芙蕖可不将裴云婠的“原数奉还”当真,她只要裴云婠收下即可。 再说,裴云婠对老夫人有救命之恩,收下这天价诊金也没错。 “芙蕖姐姐,若没别的事,我就先去忙了,你回去注意安全,一路顺风。”裴云婠知道芙蕖心系老夫人的病情,也不会过多逗留,因此都没有说留客的话。 芙蕖自然明白裴云婠的意思,她不舍地看了裴云婠一眼,纵有千言万语想要叮嘱,最后却也只说了几个简单的字,“裴姑娘,珍重。” 此次一别,还真不知道是否后会有期。 “芙蕖姐姐,珍重。”裴云婠朝着芙蕖淡淡地笑了笑,用宽大的衣袖盖住手中的金丝楠木盒子,转身走出了巷子。 芙蕖则让车夫立马赶车回去,她这一路轻车简行,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 晚上,裴云婠在睡前才有空翻开那个金丝楠木盒子看一眼。 里面躺着五千两银票并一百两现银。 裴云婠不由得莞尔,心道这老夫人倒是实在且贴心,没给她整些花架子的金银首饰。 五千一百两,数目不小。 当然,这个数目于老夫人的命而言,却是不值一提。 裴云婠又细细查看了金丝楠木盒子一番,粗略估算这东西也能卖个好价钱。 老夫人倒是真真为她用心了。 裴云婠心知“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就将银票、银子、金丝楠木盒子三样东西分开存放。 小狸猫喜欢金银珠宝一类闪闪亮亮之物,主动请缨要保存那一百两现银,裴云婠就由它去。 反正银子存在小狸猫处,要比钱庄还安全靠谱。 裴云婠抚着小狸猫头上的那一撮金闪闪的毛,慢悠悠地道:“等得空了,我给你做一身小衣裳,带很多小兜兜的那种,好不好?” “喵!喵喵!喵喵喵!”小狸猫兴奋极了…… *** 翌日卯时,裴云婠照常起床做出摊前的准备,但她忙完之后,没有随着王氏和裴春花二人去出摊,而是同裴大柱一起,赶着牛车去客栈接路平一家五口。 五人带上各自极少的行李,退了房,坐上了牛车,一行人去往福源县。 因着大野和小野夫妇俩现在如胶似漆,裴云婠也不忍心将二牛分开。 两头大野牛拉一辆牛车,一路上引得不少的路人注目。 从多福镇到福源县要走一个多时辰,大野和小野赛跑似的赶路,半个时辰都不用就赶到了。 路平一家五口被颠得七荤八素,都找不着北了。 已经见识过大野和小野的本事的裴云婠倒是老神在在,淡定如斯。 裴大柱皮实,今日也并无多少不适。 进了县城,大野和小野不比赛跑了,二牛放慢速度,好似闲庭散步一般,悠闲地走着。 路平一家五口第一次来福源县,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去到一个小县城,在此之前,他们一直住在京里,出了京城也只是走官道去到临近的一些大府城。 而流放的一路,又不能走城里过,而是绕行一些并不好走的路,走官道都是在无法绕行的情况下。 裴云婠对福源县倒是不陌生,因为驸马爷苏楚昇的老家在福源县。 裴云婠这些年,跟着苏楚昇回乡探亲过几次,对福源县的县城,还是有几分熟悉的。 回归裴家之后,裴云婠今日是第一次来福源县,身份地位不同了,心态也就不同了,看福源县的眼光也就不同了。 “婠丫头,咱们去哪?”进了县城,裴云婠就坐进了牛车里,留裴大柱一个人赶车。 因为裴大柱不想裴云婠过多地抛头露面,他忧心着自家大闺女的名声。 “爹,咱去十字街逛一圈。” 福源县里最繁华的街道就是十字街,由纵横交错成“十”字的两条街组成,原先这两条街各有一个名字,后来就被合在一起,唤成了十字街。 十字街坐北朝南,站在十字街的中心点上,往北称为北街,往南称为南街,东街、西街同理而来。 裴大柱赶着牛车打南街进入十字街,先往东,再往北,接着往西,最后回到正中心的十字路口。 逛上一圈,就用了近两个时辰。 当然,这是因为裴大柱在裴云婠的示意下刻意缓慢前行,速度比人走路还要慢,还时常停下来等一阵。 裴云婠与路平一家五口则坐在牛车里,掀开两边的车窗帘子查看外面的繁华街景与商铺生意状况…… “六叔,六婶,烟儿姐姐,你们觉得咱们选哪个位置的铺面最好?”裴云婠有心考验几人。 三人对视一眼,路平回答道:“街心附近皆可。” 裴云婠赞赏地点了点头,“那咱们吃了午饭就去牙行问问可有合适的铺面。” 福源县的铺面租赁、转卖、出售等等,都需要经过经过县里的牙行。 一行人先去附近的一家面馆吃面,再去往牙行。 裴大柱和路平去同牙行的人进行交涉,裴云婠等女眷和孩子就留在牛车里。 大概两盏茶的功夫,二人就走回了牛车。 路平道:“裴姑娘,十字街的街心附近只有一家铺面招租,且条件苛刻。” 与人打交道,路平要比裴大柱顺畅许多,所以,同牙行的人交涉,其实主要都是他。 “您说。” “那是一家绣楼,东家是一对年近花甲的老夫妇,但是,他们说绣楼只租不卖,租金是每月二十两银子,还要求租客必须买走绣楼里的存货。” “存货多少?” “没说具体数量,只是一口价喊定一千两现银。” 闻言,裴云婠皱了皱眉。 只租不卖,租金每月要二十两高价,还要求租客买一千两的存货,条件确实苛刻了些。 裴云婠稍稍回忆一番,“十字街的街心附近好像只有那么一座绣楼……今日好像关门了,你们先前可留意到?” 路含烟扶额沉思,“我记起来了,是东街到北街将要转角前的那一家!” 江氏也记起来了,“位置倒是极好。” 她在出嫁之前,也曾跟随父亲多次巡视家族店铺,单单选铺面一事,她就比常人有经验。 裴云婠回想着那座绣楼的位置,心中已然有了主意,“六叔,您去把牙行的人请来,咱们先去那绣楼看看再说。” “好!”路平一路小跑去找牙行的人,很快就将人带来,那是一个姓房的管事。 裴大柱赶车,房管事也如他一般坐在车辕上,其余人就如先前一般坐在牛车里,一行人再次去往十字街。 一路上,裴云婠从房管事那里得知了绣楼主人的具体情况。 绣楼老板名叫欧阳赫,他年轻时是镖师,走南闯北,见识颇广,三十而立才成家安定下来。 他的妻子是个绣娘,他就用半辈子挣来的银子,买下了绣楼这个铺面,和妻子一同经营。 成亲十年,夫妇二人才生下一个儿子,后来,子承父业,也去当了镖师。 前不久,这个儿子在一次走镖途中,遭遇匪贼劫镖,护镖之时不幸殒命。 二人痛失爱子,无心再经营绣楼,因此遣散了绣楼里的帮工,还想要将绣楼出租。 至于要求对方必须接手绣楼的存货,还是别人支的招。 老夫妇二人的儿子有一帮镖师朋友,这些人在道上多多少少还有些分量,既扬言会罩着年老失独的老夫妇,也想着各种办法为老夫妇筹集养老银子。 清楚了个中缘由,裴云婠倒是不难接受老夫妇提出的苛刻条件了。 想必给老夫妇支招的人,也是怕二老被人趁火打劫吧! 一刻钟后,牛车到达了目的地。 果不其然,确实是先前裴云婠几人都有留意过的那一座绣楼。 绣楼坐落在东街上,街心位置,坐北朝南,位置确实好。 绣楼关了门不做生意,但老夫妇二人都在里边。 房管事上前敲门,不一会儿,有个白发老者前来开门,他就是绣楼的老板欧阳赫,他的妻子因为悲伤过度,此刻卧病在床。 房管事说明来意,欧阳赫就让一行人进了门。 绣楼有两层,铺面中等大小。 绣楼的后面是天井和游廊,还连着一个院子。 东边的游廊还开了一个侧门,是进货出货用的。 后面院子里有两间正房和一间堂屋,东边是两间库房,西边有两间厢房。 厨房、浴房、茅房、杂物房都在堂屋的后边。 前头铺子,后头院子,即可做生意,又可住人,很符合裴云婠的预期。 裴云婠对此很满意,又要求看了看绣楼里的存货。 江氏的娘家以前就开过绣楼,她看一眼存货,立马在心中算了一笔账,随即扯了扯裴云婠的衣袖,在她耳边小声说道:“裴姑娘,这些存货,抵不得一千两银子。” 裴云婠小声问:“您觉得值多少?” 江氏亮出一只手,“最多五百两。” 每月二十两的租金已经是偏贵,街心处同等面积的铺面,只要十两,而绣楼的存货也不抵一千两。 这绣楼老板喊价都是加倍了的。 裴云婠略微思索一阵,已然心中有数了。 056空手套白狼?(三更) “欧阳爷爷……”裴云婠直接找欧阳赫商谈,“您这绣楼,我租,绣楼的存货,我也买。但是,我有要求。” “第一,我先租三个月,付给您六十两银子的租金。” “第二,三个月后,我要用一千两银子买下您的这个绣楼以及后面的院子,当然,您和您的妻子若是舍不得搬离,那就继续住着,我绝对不会赶您二老离开。” “第三,买存货的一千两,我要等到将它们卖出去之后才能给您。” “以上三个点,我说到做到,绝不诓您,您若是不相信我,可以同我立下字据。” 裴云婠一本正经地看着欧阳赫,等着他做决定。 路平一家五口惊讶地看着裴云婠,纷纷惊讶于她给出的诱人条件。 裴大柱则是震惊不已! 一千两加一千两,那不就是二千两? 那得是多少银子啊? 裴大柱这辈子至今,拥有过最多的银子还是二百两啊! 房管事和欧阳赫也皆是震惊不已。 二人都觉得这个姑娘莫不是脑子烧坏了? 其实,房管事当初一听欧阳赫提出的招租要求,就知道这事大概要黄。 所以,牙行里也没怎么上心去同人推荐绣楼,每每都只是稍稍提了一嘴,而听了的人也都是望而却步。 这也是为什么绣楼地段位置如此好,却在招租消息都放出去一个多月了还一直没找到租客的原因。 房管事先前觉得欧阳赫是个疯的,现在又觉得裴云婠比欧阳赫更疯了! 而消化完裴云婠所说的话后,欧阳赫也如房管事那般有同感。 对于自家提出去的招租要求,欧阳赫心知是太高了,但他也没有别的法子。 自己和老伴上了年纪,又没了儿子,而老伴也因此一病不起,这一个多月,给老伴看病买药花了不少银子,以后还会花更多,怕是原先存来养老的银子也都得花光。 他也是不得已,才提如此苛刻的招租要求。 想着绣楼地段好,总会有些不差银子的老板看中这个地方。 却不料是一个看起来涉世未深的小丫头带人找上门来。 欧阳赫认真地思索良久,才缓缓道:“小姑娘,实在抱歉,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裴云婠听到欧阳赫的拒绝话语,并不意外。 倒是房管事与路平几人,纷纷惊讶地看着欧阳赫。 房管事直接将欧阳赫带到一边,“老爷子,这么好的一个价格您还不答应啊?您可得想清楚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啊!” 房管事在牙行里干了二十几年了,欧阳赫可以算得上是他见过的开价极高的店主了。 若不是知晓欧阳赫家中境况,房管事当时是绝对不会同意欧阳赫提出的要求,甚至还帮他做说客的。 欧阳赫向着房管事摇了摇头,“房管事,我不想卖绣楼,再说,这个小丫头要等到存货卖出去了才给我一千两,我觉得她是想空手套白狼。” 绣楼里有太多与他们一家三口有关的回忆,欧阳赫不想卖掉。 并且,欧阳赫毕竟经营了绣楼几十年,有着生意人的精明与机警,他虽然是第一次见裴云婠,却觉得这个年纪小小的聪慧又狡黠。 “人家不是说了可以同你立字据嘛!她要是到时候不给你银子,你就拿着字据去衙门告她,县老爷一定会给你做主,帮你把银子要回来的!” 房管事是牙行的人,自有一套日积月累形成的观念,认为只要有字据契约在手,既是占理。 “要是这丫头同衙门有关系呢?”欧阳赫依然不松口,他看着裴云婠和路平几人,觉得这些人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尊贵不凡的气质,莫不是大有来头? 这么一想,欧阳赫又有些纠结与犹豫了。 如果对方大有来头,那就犯不着坑他了。 “那就先让她租三个月,也能赚来六十两现银,反正您这绣楼关门了也来不了银子,而这里的存货,也不会发霉变烂不是。” “老爷子,要是这小姑娘真拿来二千两买你的绣楼还有存货,您可是至少净赚一千两,那可真的不亏啊!” 房管事是极为想要促成这件事的,他还真不想此事黄了,毕竟他也没把握还能遇到更傻的买主了。 “老爷子,我可得提醒您一句,您这绣楼这一个多月可都是无人问津,今儿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接受你要求的价格的,您可千万别固执了啊!” “我……可是……”欧阳赫已然快要被房管事给说动了…… “那您再考虑考虑,我去喝口水。”房管事说得口干舌燥,转身就找水喝去了。 房管事走开,裴云婠见状,走到了欧阳赫的面前,目光真挚地看向他,“欧阳爷爷,我知道您心中有顾忌,这样吧!我稍稍改动我说的要求。” “您绣楼里的那些存货,想必您心知它们值多少银子,我帮您卖出去,若是卖不出一千两,我给您补足,若是超过一千两,那就除去我后面所用掉的成本,其余多赚回来的也全给您,您看怎么样?” 裴云婠之所以让步,是察觉到了欧阳赫对她的不信任。 毕竟若是别人同她说事后给银子,她也会思考对方是否是在坑她。 然而,裴云婠目前手上确实没有一千两的现银买欧阳赫那价值五百两的存货,裴家小摊摆摊至今,赚回来的银子还不超过二百两。 不过,裴云婠倒是有信心将那些存货卖出比一千两还高的价钱。 至于老夫人让芙蕖送来的五千一百两,裴云婠暂时不想动,因为她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向裴大柱等人解释这一大笔银子的来源。 若不是满意绣楼的位置,裴云婠今日也不会答应欧阳赫的苛刻要求,甚至还提出让步。 还别说,裴云婠觉得自己同欧阳赫算得上是半斤八两。 一个“狮子大开口”,一个“空手套白狼”。 欧阳赫再次认真思考了一阵,缓缓道:“小姑娘……我可以答应将绣楼租给你,也可以答应你卖出存货再给银子,但是,我不能答应将绣楼卖给你。” 终于,欧阳赫松口了。 裴云婠的眼神亮了亮,她之所以提出要在三个月后买下绣楼,就是想要给欧阳赫下一剂猛药,让他的关注点着重在“卖绣楼”这件事之上,反而看轻先卖存货再给现银这件事。 因为这两个要求都不是欧阳赫先前所预期的,但两相对比,明显是前者更加重要了! “那也行,咱们先立下字据吧!”眼见事情成了,裴云婠立即趁热打铁,免得欧阳赫再后悔食言。 其实,裴云婠提出的要求,并未让欧阳赫吃半点亏,但他先前的预期太大,因此才难以接受。 当然,若不是满意绣楼的位置,裴云婠今日也不会答应欧阳赫的苛刻要求,甚至还提出让步。 但是,于欧阳赫而言,今日幸好他碰见的是裴云婠,若是其余唯利是图的生意人,怕是既不会答应他的条件,还会各种杀价,让他讨不着便宜! 字据以及租约,都是一式三份,房管事亲自书写,让双方确认。 裴云婠确认无误后,再让裴大柱在字据和租约上按手印,因为他识字,就没有签字。 裴大柱是一家之主,裴云婠有意将目前的资产都放到他的名下。 欧阳赫签了名字,还按好了手印。 双方各自保存一份。 房管事是见证人,他也保存了一份。 裴云婠给了房管事二两银子作为酬谢,先前说好的是一两银子。 至于房管事能从欧阳赫那边得到多少,就不关她的事情了。 事情落成,房管事吁出一口浊气,拿着可观的佣金银子走了。 “裴姑娘,你们请便,我进屋陪老伴了。”细节小事都在按手印之前就商定了,欧阳赫也就不管裴云婠等人如何忙活了。 “好。”裴云婠也不多说,甚至没有提出要去看一看欧阳赫的老伴。 她会医术,但目前双方没有建立基本的信任关系,欧阳赫不会相信年纪轻轻的裴云婠能医治好他的老伴。 并且,欧阳赫对裴云婠等人的防备颇深,并不想让他们一行人去见他的老伴。 裴云婠也就不多此一举了,等以后获得了欧阳赫的信任再说。 ------题外话------ 晚上还会加更~~~ 057长得太招人起邪念了(四更) 欧阳赫回了后院正房,裴云婠等人则开始清理打扫。 绣楼关门一个多月,平面上积了一层灰。 裴云婠一行有七个人,路致和路远这个年纪也都是能干活的,因此,用了半日时间就清扫得整洁如新。 “六婶,烟儿姐姐,这里有很多成衣,你们选着合适的拿去穿,布料也有不少,若是有喜欢的,你们就裁着自己做也行。”后院的两个库房里堆了不少存货,裴云婠在整理的时候一边挑拣,一边对二人说道。 “裴姑娘,这怎么好意思呢!”江氏实在不愿再给裴云婠添麻烦了。 因为价值五百两的存货要卖出一千两,本身就有不少难度,他们一家怎么还能穿用那些存货呢! 毕竟少一件就会少卖些许银子不是。 “六婶,您放心,这批存货我有信心卖出一千两,您不用担心,选喜欢的拿去穿就是。再说,咱们今后还要开门做生意,要穿得体面,横竖是要添置新衣裳,有现成的不是更好。” 因为被抄了家,路平一家五口现在身上连半个铜板都没有,被流放这一路,身上穿的都是粗麻布衣。 裴云婠先前也只给每人买一套成衣,而他们随身的行李里,也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 江氏还想开口拒绝,路含烟出言道:“娘,咱们就听云婠的。” 路含烟对裴云婠有几分了解,心知她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 江氏这才开始给一家人挑选衣裳,选的都是素净朴实的,那些颜色鲜艳亮丽的,看都没看一眼。 三人将两间库房里的成衣和布料做了整理,全都归置在一间库房,腾出来的一间库房就给路致和路远兄弟俩住。 因为欧阳赫只将绣楼铺面并后院的厢房库房租给裴云婠。 路平和江氏夫妇住一间厢房,路含烟住另一间,路致和路远兄弟俩就只能住库房了。 其余的像是厨房和浴房之类就是共用。 正房一间是欧阳赫和老伴住的,另一间是他儿子的。 欧阳赫还留着儿子的所有东西,房间也打扫得干干净净,不打算出租。 清扫屋子,整理存货,一行人忙完,就到了傍晚。 “六婶,烟儿姐姐,这里有两罐药膏,抹在脸上和脖子上可以使皮肤变黄,你们一家人记得每日都要抹一些。” 裴云婠将自己研制的药膏拿了出来。 因为这一家五口皆是生得唇红齿白,这些天吃了不少苦,瘦了也晒黑了些,但他们的原貌,裴云婠却是记得的。 生活在最底层的人,越美丽越遭罪。 “裴姑娘,谢谢您。”江氏感激地道谢,她没想到裴云婠考虑得如此周到。 “六婶,同我不用谢来谢去的。”说着,裴云婠看向路含烟,“烟儿姐姐,你说是吧?” 路含烟也是一脸感激地看着裴云婠,“云婠,我们一家,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裴云婠淡淡地笑着,“六婶,烟儿姐姐,你们不用发愁感谢不了我,等这个铺子开张了,你们好好做生意,多赚钱,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 “说得是呢!”江氏莞尔。 路含烟也娇俏地笑了笑,心知裴云婠不喜欢那些场面话,那她们一家今后就用行动来回馈恩情吧! 裴云婠看着会心而笑的江氏和路含烟,忍不住皱了皱眉,“六婶,烟儿姐姐,我看还得教你们画个丑妆。” 这母女二人长得太招人起邪念了啊! 于是,裴云婠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工具,手把手地教江氏和路含烟如何画皱纹还有斑点和痣印。 “好了!这样看上去安全多了!”裴云婠看着“面色蜡黄,长斑长痣,还有些显老”的江氏和路含烟,心里松了口气。 原先的娇艳姣好容貌被遮掩,转而成了一副平平无奇的模样,看起来与普通老百姓人家的妇人与女儿家没什么区别了。 “裴姑娘真真好手艺!”江氏看着铜镜中好似完全变了模样的自己,忍不住夸赞裴云婠。 在以前,江氏如京里的贵夫人一般,为了装扮自己没少花心思。 现在要刻意扮丑,还能扮得如此真实自然,她不得不佩服起裴云婠这一手鬼斧神工的技艺。 “六婶,今后您得多多注意一家人的穿着打扮还有行为举止,切莫露出以前的痕迹,免得引人怀疑,招来祸患。”提醒的话,裴云婠点到即止,她相信江氏他们都懂。 路平一家五口的身份,裴云婠有意对外隐瞒,这也是为了让他们一家今后的日子过得平安顺遂些。 眼下福源县里除了裴云婠一家以及他们本人,外人并不知道其身份,只要掩饰得好,以后也就会少很多的麻烦。 “我知道的。”江氏郑重地点了点头。 路氏一族突逢大难,江氏早已心知今后一家人必须夹着尾巴做人,而她也庆幸是被裴云婠买来,要是落到别的买主手里,先不说有没有安稳与最基本的尊严,怕是极有可能生不如死。 “六叔,六婶,这段时日你们先熟悉福源县,多往外走一走,记得别太张扬就行。”临走前,裴云婠叮嘱了一句。 路平慎重地回答:“裴姑娘,我们懂得的。” “六叔,还喊我裴姑娘呢?”裴云婠淡淡地笑了笑,“以后喊我云婠就是,你们好好休息,我过几日再来。” “好!好!”路平止不住地点头。 该商量的也都商量好了,裴云婠就给路平一家五口留下十两银子,再带着些成衣、布料和绣线,同裴大柱赶着牛车回了多福镇。 *** 接连几日,裴云婠只做好素肉,再拌好馅料、酱料、辣子等,都没有跟着一起出摊,而是留在宅子里裁衣刺绣。 将五百两的存货卖出一千两的价钱,裴云婠夸下了海口,可不得好好实施? 欧阳赫那绣楼里的存货,都是普通面料,想要高价卖出,必须在款式与绣工上多花些心思。 王氏和裴春花差不多都能独当一面,让两人顾看着一个摊子,也不是问题。 再说,还有裴大柱帮忙,浮光也被裴云婠派去跟着打下手了。 这日,在宅子里待了好几天的裴云婠,想要出门透透气,一大早就随着裴大柱去往大贵村。 裴大柱是回大贵村砍竹子制作小竹筒和小竹杯的。 裴云婠则背着背篓进了后山。 给浮光用的草药快用完了,正好进山采摘一趟。 采摘了草药,裴云婠回到四合小院,就开始拿裴大柱破好的竹篾编制小竹篮。 小竹篮是裴云婠准备用来装小点心的,力求实用、精美、便携…… 锋利且韧劲十足的竹篾在裴云婠的巧手底下翻飞,成了一个又一个精致的小竹篮。 到了傍晚,父女俩收拾一番,将需要带走的东西都装上牛车,再锁上大门,赶着牛车去多福镇。 走到沿河官道上,裴云婠远远瞧着一队车马停在路中央,数十个身形魁梧的汉子们围在车队周围。 几个衣着华丽的夫人和小姐则围着一辆精致奢华的马车,一群小厮婢女装扮的人则在车队里来来回回地奔走。 一道道撕心裂肺的哭喊从车队里传出。 “太夫人,您醒醒啊!” “太夫人,您不能死啊!” …… 裴大柱又让裴云婠躲进了牛车里,他则赶着牛车,一脸忌惮地走近车队…… 魁梧的汉子们握紧了手中的刀,一脸防备地盯着裴大柱。 裴大柱的内心里慌乱不已,后背冷汗涔涔,不得不眼观鼻、鼻观心,硬着头皮赶着牛车打这些汉子面前慢慢经过…… 裴云婠坐在牛车里掀开一角车窗帘子,灵动的眼珠儿瞄向车队里最精致奢华的那一辆马车。 与此同时,一个中年男子提着药箱从这一辆马车里出来,向着站在马车外焦急等候的一位贵夫人摇了摇头。 “大夫人,老夫尽力了。” 闻言,贵夫人头晕目眩,身形不稳,差点晕了过去,好在她身旁的一个少女眼疾手快地出手相扶,贵夫人这才不至于摔倒。 “马神医,就真的没一点法子了吗?”另一个贵夫人不死心地询问。 被称呼为“马神医”的中年男子仍是摇头,“二夫人,出门前,老夫就说过,此行凶险异常,眼下太夫人发病,老夫也真的是无计可施了。” 裴云婠看到这一幕,微微皱了皱眉。 清风拂过,带来一阵浓重的药香,还吹起了那一辆精致奢华的马车帘子一角,裴云婠看到了马车里陷入昏迷的太夫人。 中医四诊,望闻问切。 裴云婠只望了一眼,却也已经瞧出了端倪。 咬了咬下唇,裴云婠掀开了车帘,伸手去拉紧裴大柱手中的缰绳,让大野和小野停下,她则跳下牛车,对不明所以且慌乱吃惊的裴大柱说一句,“爹,我去去就来,您进车里等我,我不喊您,千万别出来。” 话落,裴云婠不等裴大柱回复,就迈步走向那一辆精致奢华的马车。 守在外围的护卫拦住裴云婠,面目凶神恶煞。 “我能救你们家太夫人。”裴云婠不为所惧,只轻轻缓缓地道出一句话,等着对方做决定。 她并不太想淌这一趟浑水,但她有所求,而对方正好能达成。 护卫听闻裴云婠的话,震惊的同时,立马去向大夫人禀报。 快要昏厥过去的大夫人闻言也是震惊不已,她回头顺着护卫的指向,在看到瘦瘦弱弱的裴云婠之时,原本稍稍回暖的神色,明显地冷了下去。 一个黄毛小丫头? 太夫人的病,连宫里的太医以及杏林世家的马神医都束手无策,这穷乡僻壤里的小丫头怎么可能有本事治好? “哪来的野丫头?快将人撵走!”大夫人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裴云婠有本事治病。 倒是二夫人没有以貌取人,她劝说道:“大嫂,民间自有归隐圣手,既然那个小丫头说能救太夫人,那就让她试试吧!左右咱们是束手无策,多个人瞧病就多一份生机不是。” 二夫人是本着“死马当做活马”的态度,但这话她却不能直白地说出来,只能委婉表达。 大夫人还想否决,但她身边的一个嬷嬷却扯了扯她的衣袖,在她的耳边耳语了几句,“夫人,这事儿您别一个人包揽,到时出了岔子,得您一人担着,既然二夫人开了口,您就顺着她,最后太夫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几个老爷要怪,也只会怪在二夫人的头上。” 于是,大夫人改口道:“那就让她来给太夫人瞧瞧病吧!” 裴云婠被护卫带到了马车前。 大夫人、二夫人并一众小姐和丫鬟婆子都向裴云婠投来打量的神色。 “你们太夫人的病,耽误不得。”裴云婠连寒暄都懒得,她的腰杆儿挺得直直的,一点都没有见到高门贵族人就点头哈腰,谄媚奉承的奴性。 “姑娘,快快里面请。”二夫人心急太夫人的病情,还亲自为裴云婠掀开马车帘子。 大夫人则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看好戏。 马神医扛着药箱也站在一边,他冷眼睥睨着裴云婠,也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他心中有十乘十的把握,这个小丫头救不了太夫人。 马神医恃才傲物,一直认为自己见多识广,他在医界排行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 他却不知,这世上有很多视名利为浮云的隐世高人,从不屑于同人一较高下。 “我给人治病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打扰。”裴云婠上马车之前,目光严肃地看向二夫人。 “好!好!我们就在外面,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说。”二夫人为人圆滑,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得罪裴云婠,因此对于她的要求,都二话不说地答应了。 再说,二夫人也清楚很多能人异士都有些怪癖,她认定裴云婠是隐世圣手,独门医术不愿被人瞧见,也能理解。 裴云婠这才进了马车,二夫人放下马车帘子。 先前在马车里伺候的两个小丫鬟也在裴云婠上马车之前就被二夫人喊了下来。 马车内,裴云婠不慌不乱地给太夫人探脉。 忧思成疾、奔波劳累、失眠、厌食…… 太夫人的病症繁多。 探脉后,裴云婠还翻看了太夫人的瞳孔和舌苔。 完成诊断,裴云婠拿出随身携带的医药包,里面有救急丹药和一套银针。 裴云婠先给太夫人喂了一颗丹药,再缓缓为她施针……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等在马车外的人越发焦灼起来。 大夫人被一个嬷嬷搀扶着,站在马车外冷冷地盯着马车,冰冷的目光时不时扫向二夫人。 二夫人被大夫人的目光扫得头皮发麻,她等得越久,心里越发没底…… 小半个时辰后,当所有人的耐心即将消耗殆尽之时,裴云婠掀开了马车帘子。 “太夫人已经醒了。” 闻言,二夫人舒了口气,她赌对了! 确实,二夫人让裴云婠给太夫人瞧病,是在赌,赌她识人的眼光。 太夫人的病,若是马神医都束手无策,那就算是倾尽全府之力,也找不到比马神医更好的大夫了。 好在路遇裴云婠,这也算是一种机缘了,说明太夫人的命,不该绝。 裴云婠走下马车,大夫人和二夫人惊喜地进了马车查看,就连马神医都差点忍不住进去了。 马车里响起一道道的说话声,是大夫人和二夫人在竞相询问太夫人各种问题。 很快,大夫人掀开马车帘子,叫了马神医上车。 马神医进马车给太夫人探脉,越探越惊疑,“这……这……不对吧!怎么会这样啊?” 大夫人立即问道:“怎么不对?太夫人怎么了?” 二夫人也追问道:“马神医,太夫人可是无恙了?” 马神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两位夫人有些懵。 大夫人不耐烦地问道:“马神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实话啊?” “大夫人,您先别着急,太夫人的病情,还需要观察一阵子。”马神医目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但他很是好奇,裴云婠究竟是如何让太夫人醒来的。 醒来的太夫人还很是虚弱,她此时还无力说话,只能默默地看着三人各异的神色。 二夫人见从马神医处问不到什么,就下车去找裴云婠,“姑娘,我家太夫人的病情可是好转了?” “夫人,太夫人的病情,目前不容乐观,若是经我之手,少则三月,多则半年,才能助她恢复五成。”裴云婠实话实说。 二夫人抓住裴云婠话里的重点,“五成?无法痊愈吗?” 痊愈是奢望,二夫人深知却还是忍不住有所期待。 裴云婠摇了摇头,“太夫人上了年纪,她的病又是长年累月积起来的,我最多助她恢复七八成,但那也需要至少三五年的时间。” 生老病死,裴云婠没有与自然规律全力抗衡的本事。 二夫人一听裴云婠说三五年能恢复七八成,眼神顿时就大亮。 连马神医都束手无策,裴云婠却能让太夫人恢复七八成! 太夫人今年已经七十多了,又缠绵病榻多年,多活一天都是赚到。 眼下再活三五年还能恢复到七八成,那就意味着之后还能继续活着。 二夫人也不奢望太夫人真能寿比南山,却也希望太夫人能尽量多活些时日。 熬过了七十,那争取冲上八十啊! 二夫人将裴云婠的话,说给大夫人听,二人再经过了一番详谈。 裴云婠则耐心地等待着。 良久之后,二夫人走了过来,“姑娘,我们要赶回京城,能否请你与我们随行,为我们家太夫人治病。” “不能。”裴云婠直言拒绝。 二夫人略微惊讶,“姑娘,你先别急着拒绝,我们会给你高价诊金。” “不是诊金的问题,而是你们家太夫人目前根本不能奔波,你们若是急着赶回京城,那我可以告诉你们,太夫人绝对熬不到京城。” 闻言,二夫人吓了一大跳,“那……那……” “夫人,你们若是想太夫人多活些时日,那就必须就近找处安静通风的宅子安置太夫人,精心照料着,我言尽于此,告辞。”裴云婠说完,转身就走。 “哎……姑娘,请等等!”二夫人上前拦住裴云婠,“姑娘,失礼了。” “夫人还有什么吩咐?”裴云婠顿住脚步,还往后退了两步,与二夫人拉开一些距离。 “姑娘,你再等等,我去同我大嫂商量商量。” “夫人,我还有事,就不等您们商量了,我姓裴,就住在前面的多福镇,您若是想要找我,就派人去裴家小摊处即可。” 裴云婠心知二夫人不能全权做主,但她也不耐就这么干等着。 反正太夫人已经醒来,有马神医在,暂时出不了事。 裴云婠绕过二夫人,头也不回地走向了牛车。 二夫人也不好再拦裴云婠,只记住了裴云婠的话,目送着她走远后,转身去找大夫人商量。 058有心计的丫头(五更) 裴云婠回了牛车,喊了车里的裴大柱,再赶着牛车往多福镇而去…… “婠丫头,你刚刚做了什么?”裴大柱一直听裴云婠的话,老老实实地坐在牛车里没有出来,但他却是一直掀着牛车的一角车窗帘子,往外瞧着动静。 因为有一段距离的缘故,裴大柱只瞧着裴云婠进了对方的马车,后来又从车里出来,但裴云婠做了什么,又同对方说了什么,他却是都不知道了。 “爹,她们那边有个老妇人病了,我是去给她瞧病。”裴云婠没瞒着裴大柱。 “哦……”裴大柱已经知道裴云婠会医术,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路上耽误了大半个时辰,此时已经夜幕四合,幸而天上挂着一轮皎月,牛车走的又是官道,大野和小野依然顺畅前行…… 裴大柱担心裴云婠怕黑,就从牛车里出来,坐在了车辕上。 “婠丫头,那些人跟过来了……”裴大柱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就看到后面跟着一列长长的,挂着灯笼的马车队伍。 “爹,没事,我们走我们的。”裴云婠察觉到裴大柱对后面车队的惧怕,出言安慰于他。 莫名感觉后面的车队好似盯上了自家的牛车,裴大柱试探地问了一句:“婠丫头……那个……你给她们家的老妇人瞧病,瞧好了吗?” “算是瞧好了吧!”裴云婠给了个不算肯定的答案。 “……”裴大柱的内心又虚又慌…… 裴云婠转头看了裴大柱一眼,见他将内心里的情绪全部表露在脸上,不由地“噗嗤”一笑,“爹,真没事,您别多想。” “哦……好……”裴大柱嘴上说着好,内心里却是一点也不好。 不多时,牛车进了多福镇,而那一列马车队伍,也跟着牛车的屁股后面进了多福镇。 裴大柱总觉得对方来者不善。 裴云婠倒是依然不慌不乱。 裴云婠将牛车驶入集市口的宅子里,关门前,裴大柱站在门口鬼鬼祟祟地瞧了一阵,确定马车队伍从门口走过再消失不见了,这才稍稍放心地关上了宅子大门。 裴家小摊现在晚上不出摊了,王氏和裴春花做好了晚饭等着裴云婠和裴大柱。 王氏给裴大柱打水洗脸,“当家的,今日咋这么晚才回来?” “忙着忙着就忘了时辰,呵呵呵……”裴大柱憨憨地笑着,没将路上遇到的事情说出来,免得王氏担心。 裴云婠不着痕迹地朝裴大柱笑了笑。 王氏不疑有他,几人高高兴兴地吃了晚饭。 饭后,王氏和裴春花收拾厨房,再为明日摆摊做准备。 熬制羊肚菌高汤的手艺,二人从裴云婠那里学到了七八成,现在每日都是二人合作,裴云婠只需要从旁再指点一二就成。 裴云婠和裴大柱以及浮光搬着凳子坐在院子里一边纳凉一边编制小竹篮。 裴云婠手巧,但裴大柱和浮光却略显笨拙,二人负责给裴云婠破竹篾,做些粗活。 等王氏和裴春花收拾完,也搬着凳子过来一道编制小竹篮。 同竹篾打交道,不仅要手巧,还要心细,不然,锋利的竹篾很容易划伤手。 按理说,裴大柱、王氏、裴春花三人自小在农家长大,还生活了大半辈子,编竹制品应该是比裴云婠更顺手的。 偏偏,两相对比起来,反倒是裴云婠的手更加轻巧灵活。 王氏和裴春花看着裴云婠那双纤细嫩白的手轻巧地翻飞着,又是惊讶又是羡慕。 一行人忙到戌时左右才收工,各自洗漱然后睡觉。 余多银父子三人还在木匠店赶工,每日都得半夜才回来。 *** 翌日,一行人照常出摊,裴云婠则留在宅子里继续裁衣刺绣。 裴家小摊目前只卖素肉和面食以及酸梅汤。 素肉四千片,白面馒头和素包子各三百个,素面、素饺、素馄饨各两百碗,酸梅汤五百碗。 每日进项四两多接近五两银子,除去成本,净赚二两半到三两。 这个数目,裴大柱、王氏、裴春花三人都极为满意。 因为素串和果串被模仿,裴春花遭受了不小的打击,目前对自己单干的信心依然不足,她也就一直没提自己想要单干这件事。 裴云婠自然不会催促,只是将工钱给裴春花涨到了两百文,当然,这还是看在裴春花的面子上,外人来做工,裴云婠可开不出这么高的工钱。 裴云婠对待外人很讲原则,但对自家人,却是不同的。 并且,裴云婠原本是想要给裴春花开五百文一天的工钱,但裴春花不同意。 余多银制作小摊车,还能同林老板五五分成,最近每日都能赚上好几两银子,这都托福于裴云婠。 因此,裴春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接受裴云婠给出的高工钱了。 *** 三日后。 裴云婠正在宅子里刺绣,前去裴家小摊打下手的浮光却突然抱着一堆礼品盒子回来了,还带来一名贵夫人。 见到来人,裴云婠并不意外,她淡淡地笑着,指了指一旁的座位,态度不亢不卑,“二夫人,请坐。” 裴云婠没有热情谄媚地站起来相迎,更没有向二夫人见礼,二夫人也不予计较了。 毕竟出门在外,没有说明身份,怪不得对方没眼力见。 二夫人施施然坐下,目露惊喜地看着裴云婠手中的绣品,忍不住夸赞道:“好手艺。” 裴云婠面色如常,“二夫人谬赞了。” 浮光给二人奉上茶水点心,他在努力做一个“称职的婢女”。 裴云婠看向浮光,轻声道:“你去忙吧……” 浮光这才躬了躬身,出了宅子,赶去裴家小摊。 “好茶!”二夫人端着茶盏细细品茶,这般悠闲自得的模样好似她真的只是来做客的。 裴云婠也不接话,只管静静地绣着花儿。 二夫人惊讶于裴云婠的沉得住气,终是不再端着,她道:“裴小姐,我有一事相求……” 是“裴小姐”而不是“裴姑娘”,单单这一个称呼,裴云婠便也知道,对方已经将她的身份探知得一清二楚。 也是,她的对外身份,清晰明了,只要稍稍花点心思,不难探听到。 并且,对方位高权重,查她身份更是小菜一碟。 裴云婠抬头,目光直视二夫人,“您先说。” “裴小姐,我此次来是请你去给我们家太夫人瞧病的。”二夫人也不再拐弯抹角了。 裴云婠并不意外,她认真地看着二夫人,一字一句缓慢清晰地说道:“二夫人,这是您一个人的意思,还是您家里诸位老爷夫人们的意思?” 二夫人的眼中闪过惊异之色,她愣了一瞬,才道:“自然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 “那想必我昨日说的话,二夫人已经尽数告知了您家中能做主的人,既如此,我再次事先说明,您家太夫人的病,我最多能够帮她恢复七八成,并且,我给太夫人治病,前提是必须都听我的。” “我的诊治方法与别的大夫不同,若不是完全信任于我,就去另请高明吧!” 裴云婠行事最不愿招来麻烦。 虽然她是医者,治病救人是职责,但是,她年纪小,还是女子,外人很难信任她,单单去取得信任就得花费一番功夫。 要是碰上一些难缠又对她不信任之人,她行医就得遭受巨大阻力。 因此,她极少主动去揽上一些卖力不讨好的事情。 并不是她不愿意给人看病,而是对方不愿意让她看病,她总不能次次都求上门去让人同意她给之看病吧! “裴小姐,你说的话,我还需回去同家里人商量一番。”二夫人做不了主,她只是前来游说的。 裴云婠点了点头。 二夫人见裴云婠神色如常,并未表现出失落,她问道:“关于诊金……裴小姐可有什么要求?” “我不收诊金……” 闻言,二夫人神色大惊! “不过,我需要你们家为我做件事。” 二夫人的眼神暗了暗,心道:果不其然,这丫头野心不小! “做什么?”二夫人心中对裴云婠的那点好感,在这一刻已经消失殆尽了。 打着不收诊金的幌子,其实是想攀附他们家,倒是个有心计的丫头啊! 裴云婠瞧出了二夫人神色的变化,她假装没看见,只是淡淡说道:“我给你们家太夫人治病,你们给我们村修一座桥,如何?” 059道破身份(一更) “我给你们家太夫人治病,你们给我们村修一座桥,如何?” 原来只是要修一座桥…… 二夫人松了口气,同时,她的心情也更加复杂了,她发现,自己越发看不懂裴云婠了…… 原先是荥阳公主府的庶长女,现今是破落户农家的弃女。 二夫人在探知了裴云婠的身世之后,其实是有些同情于裴云婠的。 而听闻裴云婠不要诊金,而是有其它的要求,二夫人第一直觉就是裴云婠是想要趁机攀附,好摆脱农家弃女的身份。 如此,二夫人虽是同情裴云婠,却也有些不齿了。 可是,二夫人实在是没有想到,裴云婠的要求竟然是给村子修建一座桥! 大贵村的情况,二夫人在探知裴云婠身份的同时,也一并探知了一些,自然知道这个村子是福源县最穷最落后的一个村子,而导致其原因的根本就是地理位置的限制。 二夫人出身高门,自小读书明理,学识程度不比家里的男丁差,所以,就算裴云婠不说这座桥修建在何处,也不说修桥的目的,二夫人都能猜测出个大概。 一想到裴云婠此举是为了造福整个大贵村,二夫人就为她先前恶意揣测了裴云婠而颇为汗颜…… “裴小姐,你的话,我会转告家里人的。” 于二夫人而言,裴云婠提出的要求,简直是一句话的事。 但是,她不是这个家里能全权做主的人,因此,她不能立马给予裴云婠答复。 “有劳。”裴云婠的神色未变,她知道修桥一事对于对方来说,太轻而易举,而二夫人之所以不会当即一口答应于她,是心有顾忌。 二夫人见裴云婠一直是这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免又是一番惊讶。 或者说,今日与裴云婠的这一番交谈,不过寥寥数语,但裴云婠的言行举止都让二夫人接连惊讶不已。 二夫人在此之前没有见过裴云婠,但听过一些关于裴云婠的传闻。 当然,主要是荥阳公主的传闻,裴云婠不过是这些传闻里偶尔出现一两次的不重要角色。 以庶长女的身份在善妒且恶毒的荥阳公主眼皮子底下存活了十多年,裴云婠绝对不如她表面上看起来这般简单! 二夫人在思绪翻涌间,忍不住出声询问:“裴小姐,你这一身医术,师从何人?” 京里众所周知,荥阳公主的庶长女除了待在公主府,就是京外的尼姑庵,一直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断然没机会接触什么世外高人! 裴云婠淡淡地笑着,“我若说我是久病成医再加天赋异禀,二夫人可会相信?” 这其实就是真正的原因,但没几个人相信,裴大柱和王氏等人除外。 如此一比较,裴云婠更加觉得裴大柱等人憨实可爱。 二夫人讪讪一笑,说了一句违心话,“我自然也是信的。” 二夫人觉得裴云婠的医术比太医院的太医们以及马神医都要好,怕是师从什么隐世高人,但这位高人的名字和身份不能对外告知。 “多谢二夫人的信任。”裴云婠并未把二夫人的话当真,但嘴头上的客套,还是得有。 “裴小姐客气了,是我们应该谢谢你前几日救了太夫人。”一码归一码,裴云婠先前救治了连马神医都束手无策的太夫人,这件事,她们还未认真道过谢,确实是怠慢疏忽了。 裴云婠倒是不在意,礼数什么的都是虚的。 “二夫人,您贵人多忙事,我就不留您久坐了。”眼见事情谈得差不多,裴云婠就出言送客了,她还有很多事要忙,比不得清闲悠然的二夫人。 “……”二夫人的脸黑了一层,她这辈子是第一次被人下了逐客令啊! 二夫人又忍不住询问了一句,“裴小姐,你是否知晓我的身份?” “我若说不知晓,二夫人信吗?” “自然是……信的……” 不信!本夫人绝对不相信! 为了博得裴云婠的好感,也为了取得裴云婠的信任,二夫人再次说了违心话。 裴云婠见二夫人端着架子憋着气的模样格外有趣,忍不住笑了笑,再一本正经地道:“二夫人,其实,我知晓您的身份,因为我认得承国公府的徽记。” 这一行回京的马车队伍并不低调,并且,每一辆马车上都刻有承国公府的徽记,明摆着就是在向路人显摆身份嘛! 当然,未到京里,大多数的路人都是不认得承国公府的徽记的。 二夫人炸毛了,“知晓我的身份还如此怠慢我?” 裴云婠迎上二夫人的目光,坦诚道:“我不就是不愿被您用身份压着,才故作不知的嘛!” 二夫人:“……” 反到成了本夫人以身份欺人了? 默了默,二夫人嗔怪道:“你真是个鬼灵精!” 说着,二夫人忍不住“噗嗤”一笑…… 裴云婠也狡黠一笑,“素闻二夫人贤良淑德,善良大方,胸襟宽广,自然不会因着些小事同我这种升斗小民计较,您家太夫人常年礼佛,宅心仁厚,我也是信佛之人,能够结缘也是佛祖开恩。” “因此,不用我说,二夫人也知今后该当如何。”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遇神佛则聊禅语。 裴云婠心里有套数。 “……”二夫人知道裴云婠在奉承她,但好话谁都想听,听了身心舒坦,她也不例外。 认真思索了一阵,二夫人朝裴云婠露出如沐春风的一笑,“裴小姐的话,我懂了,只要你不让我失望,我自然也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裴云婠应声:“那是自然。” “我就不打扰裴小姐了。”二夫人起身。 “我送您。”既然对方将身份一事说破,裴云婠也不好太不给人家面子。 裴云婠将二夫人送到门口,看到门外停着一顶二人抬小轿,两个轿夫与两个小丫鬟都恭恭敬敬地等候着。 “二夫人,恕不远送。”裴云婠同二夫人道了别。 “裴小姐客气了。”二夫人在小丫鬟的搀扶之下,坐进了小轿,由轿夫抬着远去…… *** 翌日清早,二夫人就派了一顶小轿前来接裴云婠。 此举,裴云婠就知这是对方答应了她的要求。 裴云婠同裴大柱三人打了招呼后,带了浮光一同前去。 浮光是裴云婠的“婢女”,带他前去,合情合理且光明正大。 承国公府的太夫人被安置在多福镇上最大最好的一座宅子里,这座宅子先前是多福镇上一个老员外的家。 几天时间就找到一处安静舒适的好宅院,可见承国公府财大气粗! 裴云婠和浮光被两个小丫鬟一路引进了太夫人居住的院子。 “裴小姐……”二夫人热情地迎上来。 裴云婠福了福身,“二夫人。” “裴姑娘客气了,我与你介绍几人。”二夫人连忙扶起裴云婠,将裴云婠先前见过的大夫人和另几位承国公府的小姐们一一作了介绍。 裴云婠皆是不亢不卑地见礼。 承国公府人丁兴旺。 老承国公与其夫人,也就是太夫人,二人膝下有三子。 其中的长子袭爵,也就是现今的承国公。 老承国公已经作古,现今全府上下以太夫人最为年长,以她为尊。 父母在,不分家。 这个老规矩不止适用于底层农家,也适用于高门贵族。 现今的承国公三兄弟还未分家,因此,全府上下,上有太夫人,下有承国公的小嫡长孙。 四世同堂,大大小小加起来,单单是嫡系一脉就有二十来人,要是算上庶子庶女一系,那就更多了。 所以,裴云婠见了一大串的承国公府女眷,当中除了大夫人和二夫人,其余的都是太夫人的孙女儿,嫡庶都有。 裴云婠不明白二夫人为何如此正式地做介绍,但她什么都没问,只是配合着见礼寒暄。 打了一圈招呼后,二夫人才带着裴云婠去往太夫人的寝居。 裴云婠看到那日质疑她的马神医守在太夫人的病床前,状似惊讶地向二夫人小声问道:“马神医还在啊?” 而马神医看到裴云婠,丝毫不遮掩地剜了她一眼,无比明显地表示了对她的不满。 裴云婠:呵呵哒…… 060发家致富的根本(二更) 裴云婠无意抢马神医的饭碗,并且,马神医对于太夫人的病已经束手无策,而她能治。 能者取之,这也不能算是抢饭碗! 二夫人面露难色,“我大嫂执意要让马神医留下,还请裴姑娘莫要见怪。” 大夫人不如二夫人这般相信裴云婠,因此坚持要让马神医在场。 于二夫人而言,裴云婠能在马神医已经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将太夫人救醒,转危为安,她就已经有六七成是相信了裴云婠的医术。 但是,大夫人却因着裴云婠年纪小,坚持认为救活太夫人是歪打正着。 裴云婠无所谓般说了一句,“我倒是不会见怪,只要他不坏事就成,当然,就算是他要坏事,吃亏的也不是我。” 若是马神医真的从中作梗,最后吃亏的只会是太夫人。 裴云婠相信,二夫人一定懂其中的利害关系。 “……”二夫人默了默,心道:好狡猾的丫头! 太夫人这会儿正清醒着,二夫人带着裴云婠上前,“娘,儿媳带裴小姐来给您探脉了。” “快……请……坐……”太夫人颇为激动,但她沉疴已久,并且近段时间都在路上奔波,劳累不已,因此,就算人是清醒的,精神状态却并不怎么好,甚至是连说话都不太利索。 裴云婠也不耽搁,先是给太夫人探脉,再给她施针…… 整个过程中,都没人来打扰,二夫人则哄着太夫人配合着裴云婠。 马神医虽然在场,却只是静静地看着,既不言语也不阻挠。 因此,裴云婠只觉得格外顺利。 裴云婠给太夫人施针之后,太夫人安稳睡去,她那苍白的面色浮现丝丝红晕,连因着病痛而不由自主紧皱的眉头都舒展了开来。 见状,二夫人就算不听裴云婠解说,也已经知道太夫人的病情这是有了颇为明显的好转。 医者为患者治病,无非就是医治病灶,缓解痛苦之类。 二夫人心知太夫人被病痛折磨数年,眼下见她眉头舒展,安稳入睡,心中已经有了极大的安慰,对裴云婠的医术就更加满意了。 “以后每三日我会为太夫人施针一次,后面再根据太夫人的病情而斟酌施针的次数。”说着,裴云婠收好银针,就着一个小丫鬟端来的水盆里净了手,又继续对二夫人说道:“还请二夫人让人准备笔墨纸砚,我要写药方。” 二夫人立即派人去准备。 裴云婠行云流水般写了一个药方,递给二夫人,“二夫人,这贴药的煎熬过程颇有些复杂,您最好派一个细心谨慎的人专门行事。” “好的。”二夫人慎重地接过药方。 “二夫人,万物相生相克,我需要知道太夫人每日的进食情况,以免误用相克之物而恶化病情,当然,最好是能将太夫人的膳食交由我来安排。” 裴云婠提出这个要求,是有别的打算。 “这……”二夫人有些犹豫。 “这事你们家做决定即可。”裴云婠用一副无所谓的语气说道。 “……”二夫人的唇角抽了抽。 二夫人果真去同大夫人商量了一番,告知裴云婠的结果就是同意她给太夫人安排每日膳食。 既然都答应让她治病了,安排膳食这种小事,有何不可呢? “那好,从明日起,请您派人到我家来取太夫人的一日三餐。” 裴云婠向二夫人交待了一番该要注意的事情后,就准备带着浮光离开。 二夫人亲自送了裴云婠出门,“裴小姐,诊金一事……” 裴云婠反问一句:“不是说好了给我们村修桥吗?” “除此之外,裴小姐可还有别的要求?”二夫人实在是觉得裴云婠的要求太低了些。 承国公府位高权重还财大气粗,别说是修一座桥,就是修上十座八座,都可以是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 然而,承国公府太夫人的命,却是承国公愿意倾尽全府之力相换的。 而在裴云婠这里,好似太夫人的命,就抵得上一座桥。 这让二夫人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二夫人,修桥造路,利国利民,您可别小看了这一座桥的价值。” 这一座桥,可是让大贵村的全村人发家致富的根本啊! 二夫人:“……” 本夫人只是觉得你小看了镇国公府太夫人的价值。 难得碰上一个不得寸进尺的,二夫人也不会去提醒裴云婠看轻了太夫人的价值而算了一笔糊涂账。 二夫人要派人抬轿子送裴云婠回去,却被裴云婠谢绝了,因为两座宅邸相隔实在不远,走路都只要半刻钟即可。 想必二夫人这些人也是刻意将太夫人安置得离裴云婠家租住的宅子这般近的。 离开之后,裴云婠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去多福街逛了一圈。 先去药房买了些药材,再去杂货铺买了些香料。 这才带着浮光回宅子。 浮光一直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低头埋首听吩咐做事的同时,尽量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裴云婠戳了戳浮光的臂膀,发现被包裹在粗麻布衣裳下的肌理紧致且弹性十足,不由地在心中羡慕了一番,又打趣道:“你莫不是真的沉浸于你的新身份里无法自拔了吧?” “您说笑了。”浮光只能如此敷衍一句,不然他该怎么回答? 恰好此时二人已经走到了宅子门口,裴云婠推开大门,一道玄金色的身影倏地蹿到了她的怀里。 裴云婠捏着小狸猫的后颈皮,将它扔到浮光的怀里,“呐!你若是在演戏上遇到难题,可以向它请教。” 小狸猫可是戏精本精,演艺界的无冕之王啊! “喵!喵!喵!”小狸猫得意洋洋地叫唤了几声,还伸出小爪爪拍了拍浮光的肩膀,那模样好似在说:尽管问,前辈我一定倾囊相授。 浮光:“……” 裴云婠回了宅子后,继续忙着刺绣…… 浮光将裴云婠买回来的药材和香料归置好,准备去裴家小摊帮忙,宅子的大门在此时被人敲响。 浮光前去开门,得知对方身份后,立马将人请进客厅,奉上了茶,再去告知坐在房中刺绣的裴云婠。 “姑娘,县衙来人了。”浮光只有在裴云婠面前又无第三人在场时,才会开口说话,平时对外都是尽职地扮演着哑巴婢女。 裴云婠刺绣的时候异常认真,专心致志之时,就沉浸其中,反而容易忽视外面的响动,自然就不知道有人敲门。 一听县衙来人,裴云婠心中已然有数,她起身拿了几张图纸,去往客厅。 来人对裴云婠极为恭敬,自行介绍了身份,是县衙的师爷以及一名在县衙里任职的工匠。 二人是为修桥一事而来。 裴云婠不惊不喜,心知这是承国公府在履行承诺了。 师爷问:“不知裴小姐想要将桥修建在何处?” “二位来时可看到了镇外的多福河对面那一座宅子?” 福源县到多福镇,要经过顺着多福河而延伸的官道,而坐落在多福河对岸的裴家小院,在连绵起伏的群山之中,是极为显眼的。 “看到了。” 师爷回答的同时,工匠也点了点头。 “新桥修建的位置,离那座宅子越近越好,这里有几张图纸,供你们参考。”裴云婠将早已画好的图纸递给师爷。 裴云婠并非专业人士,她只是将自己心中想象到的桥画出来,至于采纳与否,就要根据实际情况而论定了。 师爷并不懂修桥,他只粗略看了几眼,就将图纸交给了工匠。 倒是工匠越看越惊喜…… “裴……裴小姐……这图纸……请问是谁画的?”工匠因为过于激动,说话都颤抖不已,但他问完,又觉得很是失礼,不由得立马出言圆话,“这图纸上画的石桥构造图详尽新颖,小的只是有些好奇。” 裴云婠也不隐瞒,直接道:“我回忆了以往在京里见过的桥,随手画的。” 整个福源县,怕是都知道裴云婠的身份,她行事反而也因此便利不少,至少很多事只要抛出在公主府与京里的经历,就能够解释完美。 工匠:“……” 随手画的? 呵呵呵…… 工匠对图纸上一些不懂之处,都请教了裴云婠,他得了上头的吩咐,对裴云婠很是恭敬。 裴云婠就将自己对修桥的要求尽数告知,和工匠详谈了一番。 师爷在旁静静听着,只偶尔会插一两句话。 聊完,裴云婠就将师爷和工匠送走。 修桥一事落定,裴云婠舒了口气,接下来就可以一门心思赚大钱了! 061锦绣楼开张(三更) 十月初十,福源县的十字街上一家名为锦绣楼的铺面开张了。 锣鼓喧天,龙狮飞舞,好不热闹! 锦绣楼坐落于十字街的东街上,临近街心位置,坐北朝南。 两层的铺面,一楼明亮宽敞,分布着一张长形柜台和八套方桌椅。 柜台上摆放着用小竹篮盛放的精致小点心,色泽诱人,酥香馥郁,引人垂涎…… 二楼雅致精巧,一套套款式新颖的成衣铺陈悬挂于墙壁之上,还有几套悬挂于二楼的飞檐之下,迎风摇摆,朦胧恍惚间好似云端仙子缥缈袅娜…… 被吸引来的客人们纷纷被锦绣楼新颖的布局所惊艳。 一名面容普通的中年男子站在锦绣楼门前招揽宾客,另两个机灵的小童穿梭于进店的客人之间,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一句话:“锦绣楼开门大吉,前三日买成衣送糕点,买一送一,童叟无欺!” 听说买成衣送糕点,在一楼看到了摆放在柜台上的糕点的客人们,纷纷咽着口水去往二楼。 二楼有一位中年妇人以及一位妙龄少女负责招待客人。 中年妇人向客人们讲解道:“我们锦绣楼只卖成衣,悬挂出来的每一套成衣上皆有一块小竹牌,上面标注了价格和尺寸,请客人们根据自己的身量尺寸进行挑选,若是不知身量尺寸,我可以为您量身。” “并且,我们锦绣楼给出的都是一口价,概不还价,也不赊账。客人挑选了尺寸合适的成衣,付账前不能试穿,付账后若是有不合身之处,我们可以为之裁改。” 闻言,前来的客人们又是惊奇不已,倒是第一次听闻如此不讲理的售卖条件! 并且,这一套套款式新颖的成衣都悬挂在墙壁上的高处,看得见摸不着,布料材质只能凭眼睛分辨,无法触摸辨别。 “五两银子一套?这么贵!” “这套还要八两呢!” “十两一套?怎么不去抢!” 看清楚了小竹牌上面标注的价钱,很多客人都不淡定了。 “太贵了!买不起!走了,走了……” “是啊!这家店怕是个黑心肝开了专门来抢咱们钱的!” “看上去都不是什么好料子,也就是个花架子,中看不中用,还卖这么贵,当我们是傻子呢!” 去到二楼的第一波客人面对高昂的价格望而却步,很快就下楼去了。 回到一楼,再看了眼柜台上色香味俱全的精致糕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又摸了摸干瘪的钱袋子,纷纷是不甘心地回望一眼二楼的方向,却又不得不跺了跺脚,无奈地离开了…… 于是,一上午的光阴里,被吸引来锦绣楼的客人进店参观一周之后,皆是无奈又不舍地离开。 客人来了一波又一波,锦绣楼里的人气倒是挺旺,但是,一上午却没有成交一单生意。 站在门口招揽生意的路平只觉得脸都笑僵硬了,内心里却也更加慌了…… 到了晌午,因着是午饭时辰,进店的客人就没多少了,路平让路致和路远兄弟俩守着一楼,他则转身去了后院。 “云……云婠……这一上午都没一个客人买成衣,怎么办啊?”路平是跑来的,他气喘吁吁,额头上还冒出一层密汗。 正在厨房里做午饭的裴云婠在颠勺的同时,抬头看了路平一眼,安慰道:“六叔,别着急,会有客人愿意掏银子的。” “……”路平对此原先也是抱着希望的,但这一上午,让他无望了…… 路平一家在京里时,因着他有俸禄,而江氏的嫁妆丰厚,家族公中每月还有一笔不小的例银,所以,就算只是路氏庶系一脉,他们一家五口也都是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吃穿用度都是上乘的。 而欧阳赫绣楼里的那些存货,都是低档的布料,若是路平还是以前的身份,那是一定看不上的。 是裴云婠说将那些存货里已经做好的成衣改一改,改成京里时兴的而福源县没有的款式,从新颖这个特点出发,而吸引顾客掏银子买。 裴云婠的话,理论上还是行得通的,毕竟物以稀为贵。 这个“稀”既是稀少也是稀奇。 所以,布料的低档反而就因此被忽视了。 然而,一上午的真实经历让路平意识到,在福源县这种小地方,并不一定存在裴云婠所说的那种“银子多而人傻”的主顾,光看新颖款式而不讲究质量的优劣。 裴云婠看着路平的表情,就知道他此时的内心里一定很慌,不由得多安慰了一句,“六叔,您别担心,相信我。” 路平见裴云婠仍然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也不好多言,免得打击了她的自信心,“嗯,好,我信你。” “六叔,您先去前头守着,再过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话落,裴云婠将炒好的糖醋藕丁装盘。 路平继续回去守铺面,发现前头一个客人也没有了。 而守在二楼的江氏和路含烟眼见着最后一个客人摇了摇头离开后,互视了一眼,纷纷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丝的慌乱。 开张一上午,卖力招揽客人却没成交一单生意,心里如何不慌? 裴云婠很快做好了午饭,浮光端到铺面一楼。 两张方桌合并成一张长桌,裴云婠和浮光以及路平一家五口,还有欧阳赫和他的老伴,九个人围着长桌吃午饭。 糖醋藕丁、水煮素肉、卤水豆腐、韭黄煎蛋、白灼时蔬、凉拌水萝卜、金黄南瓜羹、芙蓉三鲜汤。 不管是路平一家五口,还是欧阳赫二老,目前都不是肠胃特别健康之人,裴云婠因此以素食为主,忌荤腥油腻。 至于裴云婠和浮光,吃素却是因为别的原因。 而裴云婠的厨艺,浮光和路平一家五口早已领略过,倒是欧阳赫同他的老伴今日是第一次尝鲜。 两位老人家的口味淡,味蕾也没那么灵敏了,且胃口也不算好,却双双被裴云婠做的一大桌子菜给惊艳到了。 “裴姑娘,你的这手烧菜的手艺可真不错,我家老伴儿今日都多吃了一碗饭。”欧阳赫发自内心地赞美裴云婠。 裴云婠淡淡笑着,“欧阳爷爷,您老谬赞了。” 从铺面外经过的路人,闻着飘散而出的菜香,忍不住驻足往里面瞧上几眼。 更有一些被飘远的菜香而吸引而来的人,望着锦绣楼的招牌,再看到二楼悬挂在外的成衣,纷纷不解这里究竟是绣楼还是酒楼。 饭后,裴云婠和浮光收拾洗碗,路平一家五口继续守着铺面。 下午的情况与上午差不多,前来瞧新鲜的客人们倒是络绎不绝,却仍旧没有一个客人愿意掏银子买。 路平一家五口更是慌乱了…… 裴云婠倒是依旧不慌不忙地做好了晚饭。 欧阳赫接连吃了裴云婠做的两餐饭,他的胃已经被裴云婠的厨艺给收服了,不由得向裴云婠提了个醒儿,“裴姑娘,你这定价,未免高了些。” 欧阳赫对自己的那一批存货的价值,心知肚明。 他看到裴云婠等人悬挂出来的成衣,最开始确实是十分惊讶,因为经过她们的巧手一改,原先款式普通的衣裳现在好看了许多倍。 但是,再好看却也不值裴云婠开出的那般昂贵价钱啊! 欧阳赫知道裴云婠原先住在京里,猜想她大概是按照京里的物价给定的价钱。 可福源县的物价,要比京里低很多,欧阳赫这才如此提醒。 裴云婠笑着道:“欧阳爷爷,我这定价,不高,反而还低了呢!” 见裴云婠不听劝,欧阳赫也就不再多嘴,扶着自家老伴儿回了屋子。 夜幕降临,十字街上灯火璀璨,热闹不减。 福源县城的夜生活比之多福镇上,要丰富不少。 “锦绣楼有好吃不要钱的糕点,大家快来吃啊!”两道稚嫩的声音在十字街上接连响起,从街头传到街尾。 出门散步逛夜市的人们,一听不要钱,立马动心了…… 福源县不算大,而白日里被吸引进锦绣楼里瞧新鲜的人又是数不胜数,且因为里面的成衣款式新颖却价钱昂贵,人们又议论纷纷,就这么将锦绣楼的消息传了出去。 一传十,十传百…… 以致更多的人都知道了锦绣楼的名字以及其鲜明的特色。 第一批被吸引来的客人,看到锦绣楼的一楼门口摆了一辆小摊车,上面摆放着精致酥香的糕点,让人垂涎欲滴。 而二楼…… “快看楼上!那是什么东西?还会闪闪发光!” 当第一个眼尖的人出言惊呼,立即有很多人纷纷抬头向上看去…… 只见夜幕中,闪现着五颜六色光芒的蝴蝶正翩翩飞舞…… 这一幕,很是奇幻! 会发光的萤火虫很常见,但会发光的蝴蝶,在此之前却是见所未见,甚至是闻所未闻。 “不对!那不是真的蝴蝶,那是……那是绣在衣裳上的蝴蝶!” 人群之中,终于有人察觉到了真相。 轰……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人群立马炸开了锅! “会发光的蝴蝶,还不是真的?” “绣在衣裳上的蝴蝶怎么会发光啊?” “谁的绣技这般好?绣出来的蝴蝶不但栩栩如生,还会发光!” “真是能够以假乱真的绣技啊!佩服!佩服!” …… 议论纷纷的人群里发出一道又一道的惊叹之声…… 站在门口的小摊车前准备给客人们分发点心的路平,将自己的双眼都给揉红了,却依然瞪大眼睛如铜铃,不敢置信地看着悬挂在二楼飞檐下的那几套迎风招展的成衣。 绣在衣裳上的蝴蝶竟然会发光!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路平甩了甩头,平复了心绪后,向站在门口的客人们说道:“欢迎各位光临我们锦绣楼,略备一些小点心,请大家免费试吃,为了不造成拥堵,请大家排好队,并且,准备的点心数量有限,先到先得,还请大家配合。” 路平的话落,人群里依旧议论纷纷。 路致和路远兄弟俩已经出去散播了一圈消息后赶了回来,二人都从小习武,身形矫捷灵敏,就由他们二人维持秩序。 因为店家不收钱,就算规矩多,人们也都遵守着。 这些人原先都是奔着不要钱的点心来的,但看到二楼有会发光的衣裳后,纷纷在排队领了吃食后,还好奇地走进了锦绣楼里查看…… 江氏和路含烟依然守在二楼招待客人。 二楼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昏黄,因此也越发衬托得那些绣在衣裳上的五彩蝴蝶们光彩大盛。 夜风拂过,水袖裙裾迎风摇摆,好似天边的仙女乘风而来,风姿绰约,仙气袅袅。 一只只呈现着五彩斑斓亮光的“蝴蝶”在“仙女们”的身畔翩翩起舞…… 美不胜收! 看到此景的人们震惊又陶醉,一个个都呆愣愣的。 江氏见状,和路含烟对视一眼,母女二人趁机揭开遮盖在屋子中央的衣架子上的红绸。 一套鲜红的嫁衣展现在人们的眼前…… 夺目的闪闪金光瞬间就吸引了在场之人的全部注意力,人们纷纷目不转睛地。 只见嫁衣之上金光闪闪,活灵活现的鸳鸯抱颈,栩栩如生的并蒂莲开。 美! 好美! 美得太过真实,又太不现实了! 因为看起来太像真的,但若是真的,那就太玄幻了! 哗! 围观的人们群情哗然,一时间好似水入沸腾的油锅,滋啦啦就炸开了锅…… “这套嫁衣是真的吗?” “我怕不是在做梦吧?” “莫不是仙女穿的嫁衣吧?” “会发光的活鸳鸯难道是神仙绣的?” …… 围观的人们太过于震惊,以至于纷纷怀疑自己见到的此情此景是在梦中。 “这套嫁衣是我们锦绣楼的镇店之宝,售价一百两银子。”江氏适时喊出嫁衣的价格。 闻言,先前还沉浸在嫁衣的美丽梦幻之中的很多人,只觉得被当头浇了一大桶冰水,全身上下,从外到里,透心凉! “一百两?怎么不去抢!” “这家店是怎么回事?卖的衣服一件比一件贵!” “店主喊价这么贵,怕是个不懂做生意的傻子吧!” “就是!想要用低等的料子骗我们的银子,门都没有!” …… 围观的人们对锦绣楼的高售价议论纷纷,言语上没多少好话。 按照福源县的物价,一套成衣,根据布料与做工来定价,最便宜的几十文钱,最贵的也超不过五两银子。 而锦绣楼卖的成衣,最便宜的也要五两银子一套。 这于县里的老百姓而言,简直是天价! 当然,这种时候,人们会刻意放大锦绣楼里的成衣用料低档这一点,却忽视其做工的上乘。 江氏和路含烟听到人们言语不善的议论,心中更是慌乱了…… 裁改欧阳赫的那一批存货里的成衣,这对母女也出力不少,自然早就知道裴云婠给她们的绣线的特别之处。 原本,二人对裁改的成衣款式新颖,且绣线能发光,而让衣服添彩等等特点是很有信心的,但是,经过白日的打击,二人心中就不是那么确定了。 现下,听得人们如此说,更是心中没底了…… “这套嫁衣,本小姐买了!”围观的人群后方,响起了一道娇柔好听的女子声音。 女子的话落,围观的人们纷纷循声后望,想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到底是哪家不识货的傻女儿,并且,人们还自觉地向着声源处让开了一条道。 江氏和路含烟惊讶地看着从人群后方走过来的圆脸女子。 “我还要这件,这件,那件,还有那两边的两件。”圆脸女子也不看价格,只是特别壕气地指了好几件悬挂在墙壁上的衣服。 江氏和路含烟惊讶得呆愣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没听见我家小姐的话吗?还不快把衣服给我家小姐包起来!”跟在圆脸女子身后的一个小丫鬟探出半边身子,对着呆愣愣的江氏和路含烟发号施令。 江氏立马回神,“好的,烦请小姐稍等。” 说着,江氏推了推身旁的路含烟,母女二人手脚麻利地按照小丫鬟的指示,将圆脸女子挑中的衣服包好。 送走了圆脸女子和她的丫鬟之后,江氏和路含烟都还有些不敢置信。 低档布料的成衣真的高价卖出去了? 不止这母女二人不敢置信,就连围观的人们也都是不敢置信! “刚刚……那位是县令家的大小姐吧?”人群之中,有人不确定地询问身边的同伴。 062攀龙附凤的踏板(一更) “刚刚……那位是县令家的大小姐吧?”人群之中,有人不确定地询问身边的同伴。 同伴也不太确定地回答道:“看着好像是的,咱们是不是眼花了啊?” “买嫁衣?高小姐好像是过几日就要出嫁来着……” “难道真的是高小姐?” “连价格都不问就买,确实像是高小姐的脾性。” “你们说,这锦绣楼,是不是同高县令家有什么关系?” “也对哦!传闻那位高小姐从不在县里的绣楼布庄里买东西,以前都是高县令派人去府城里给她添置,倒是第一次见她亲自走进一个绣楼。” “听你这么说来,怕是这锦绣楼来头不小啊!” “难怪敢开这么高昂的价格呢!敢情是有高县令在上头罩着呢!” …… 围观的人们又开始议论纷纷…… 察觉到吃瓜群众们脑补得太过了,江氏和路含烟无奈地互视一眼。 反正锦绣楼同县令老爷“攀扯”上关系,目前是有利无害的。 得! 就让这些人这般胡思乱想着吧! 锦绣楼开业第一天,噱头十足。 至于生意嘛! 也就高小姐那一单。 打烊之后,一直在后院里忙活的裴云婠瞧着路平一家五口那略微颓丧的脸色,不由得哭笑不得。 江氏和路含烟将裴云婠带到一边,把高小姐前来买成衣的事情说了一遍。 “云婠,你认识福源县的高县令?”江氏看向裴云婠的眼神中,好奇里带着担忧。 “六婶,我不认识高县令,今日高小姐前来,纯属偶然,一定是咱们楼里的衣裳得了她的青睐。” 裴云婠对于锦绣楼的生意,要比路平一家五口自信多了。 因为会发光的绣线是她染出来的,她可以很有自信地保证,普天之下,目前能够调制荧光染料的人,仅她一人。 当然,以后会不会出现能够查探出荧光染料的秘密而对此进行模仿研制的人,她就无法保证了。 毕竟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锦绣楼卖的成衣,特点有二,其一是新颖的款式,其二就是会发光的绣线。 虽然精湛的绣技也是一个特点,却不及以上两点,能简单粗暴地让人眼前一亮。 裴云婠深知锦绣楼将来一定会生意爆棚,但在开业之初,会面临人们的质疑也是无可厚非。 毕竟欧阳赫的那一批存货实在不算好货,裴云婠无法改变布料,只能在做工上精益求精。 因此,锦绣楼目前售卖的成衣,价格昂贵也并非在布料上,而在工艺上! 江氏和路含烟见裴云婠依然信心满满,也不好说什么丧气话去打击她的信心。 况且今日开业并不算是徒劳无功,虽然只做了高小姐那一单生意,却把绣楼囤积的最贵的一件成衣给卖了出去。 那件售价一百两的嫁衣,其实是先前一位待嫁女子订做的。 女子的嫁衣,多半都是自己亲手裁制,也有少数在女工上手艺太差的,而又找不到帮手,就不得不去绣楼或是布庄里订做。 那位找欧阳赫的老伴订做嫁衣的女子,在听闻了欧阳赫二老意外丧子之后,觉得晦气,就不要那件已经完工的嫁衣了。 裴云婠接手欧阳赫的绣楼之后,稍稍改动了嫁衣的款式,再用染了荧光染料的绣线在嫁衣之上为原本就绣好的抱颈鸳鸯和并蒂莲做了添色,最后呈现出来的就是人们所看到的那般惊艳的效果了。 “六婶,烟儿姐姐,今日准备的糕点全部送出去了,明日咱们还得再多做些。” 买成衣送糕点,是裴云婠用来招揽生意的套路。 存货需要卖出去,而趁机将糕点推出来,就是一举两得。 当然,开业第一日,因为生意只有高小姐那一单,有多的糕点就只能送出去让人免费试吃了。 路平凑过来听到裴云婠的话,忍不住担忧地问道:“云婠,这样下去,我们会不会亏本啊?” “六叔,这些都是前期必须的银钱投入,您放心,等咱们锦绣楼的生意上火起来之后,一定会连本带利都赚回来的!”裴云婠信心满满。 “……”路平讪讪一笑,他可不如裴云婠这般乐观。 “他爹,云婠这般说,定然有她的道理。”江氏安慰路平,她不愧是出生于商贾之家,眼光长远些,抗打击能力也稍稍强些。 “六叔,六婶,烟儿姐姐,今日大家都累了,都别多想,早点休息吧!”裴云婠也不过多解释,因为再多的话语都比不上事实更让人信服。 一行人各自洗漱入睡,裴云婠留下来和路含烟睡一个屋子。 翌日巳时,锦绣楼开门营业。 路平在开门时看到等在门外的客人们,惊讶不止一两点! “客官,您里面请……”路平在短暂的呆愣之后,立马调整心绪,摆出一副热情的姿态,将客人们往锦绣楼里请。 路致和路远也是活泼热情地迎客。 今日光顾锦绣楼的客人们,有单纯前来看热闹的,也有前来买成衣的。 锦绣楼经过昨日的惊艳亮相,在福源县已经被人们奉为新颖传奇的谈资。 特别是昨日高县令的女儿买走了嫁衣之后,一些想要巴结高县令的人闻风而动,纷纷将锦绣楼看成了一个攀附的契机。 于是…… 今日锦绣楼的生意,不要太好! 裴云婠原本在后院刺绣,抽空到前边看了一眼,发现福源县半数的富户人家都出现在锦绣楼里,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些客人未免也太捧场了些! 莫不是来了一批假客人? 裴云婠隔着门帘瞧了好一阵,发现很多的富人进了锦绣楼之后,压根就没去往二楼看成衣,而是直接掏出银子,喊路平选几件衣裳包好即可。 这般随意的模样,根本不是来买衣裳的,更像是来应付一般,走个过场而已。 裴云婠的秀眉皱得更深了…… *** 因为前有县令之女的捧场,后有福源县富户的“盲目跟风”,锦绣楼的生意,好得不得了! 欧阳赫指定要裴云婠买下的那一批存货,其中的成衣,在锦绣楼开业后,三天内就全部卖出去了。 并且,锦绣楼还接到了很多订单。 “欧阳爷爷,这里是一千两。”裴云婠将售卖出去的第一批成衣而赚回来的银子,拿出一千两交由欧阳赫。 那一批成衣总共有一百多件,经过裴云婠、江氏、路含烟三人裁改刺绣之后,售卖的价格翻番了好多倍。 最便宜的五两银子,最贵的一百两银子。 因此,锦绣楼在这三天里,赚回来一千多两! 欧阳赫看着眼前的一堆银子和银票,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认真地数了数,发现果真有足足一千两! “裴姑娘,这……这……”欧阳赫亲眼看到了锦绣楼开张后第二日和第三日的火爆程度,但他依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锦绣楼开业第一日,人气爆满却迟迟没有人愿意掏银子购买,欧阳赫当时还觉得裴云婠是个压根不懂做生意的黄毛丫头。 而在晚间,高县令的女儿光顾锦绣楼,买走了最贵的那一套嫁衣并另几套成衣时,欧阳赫依然觉得裴云婠可能是得了高县令的照拂。 毕竟裴云婠曾今是驸马爷苏楚昇的庶长女,而福源县又是苏楚昇的家乡,高县令想要通过裴云婠而去巴结苏楚昇,那也是说得过去的。 当然,经商多年的欧阳赫,有着生意人的精明头脑,他其实也暗暗猜测过,这两日来锦绣楼买成衣的福源县富户,其实也是奔着巴结高县令而去的。 但这仅仅是猜测,因为欧阳赫没有证据。 “欧阳爷爷,我先给您一千两,等余下的货全部卖出去,扣除我所用掉的成本后,我会将其余的银子都给您。”裴云婠说到做到,毫不含糊。 “裴姑娘,其实……银子的事,不着急的……”欧阳赫本想说他不要多余的银子了,因为他原本开出的条件,也就是要一千两买他绣楼那一批最多价值五百两的存货。 可是,话到了嘴边,欧阳赫却有些犹豫。 因为他现在也摸不准裴云婠的身份地位。 当初,驸马爷苏楚昇派人送裴云婠回福源县的时候,是否有同高县令打过招呼,让高县令对裴云婠关照一二呢? 如果有,那么,裴云婠势必会是很多人想要攀龙附凤的踏板了。 欧阳赫也在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先巴结巴结裴云婠。 若是驸马爷苏楚昇对裴云婠这个曾经的庶长女还有一分半分怜惜疼爱的心思,那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大好契机,而欧阳赫不正好是近水楼台嘛! 见到欧阳赫的犹豫与迟疑,裴云婠只当自己看不出他的别样心思,“欧阳爷爷,有个事,我想请您帮忙,能否请您将您先前雇佣的那两个绣娘找回来帮忙裁做成衣?” 裴云婠也是前不久同欧阳赫的一次交谈而得知那两位原先在欧阳赫绣楼里做工的绣娘,在被欧阳赫辞退之后,因为上了年纪,福源县其它的绣楼布庄都不愿意雇佣她们了。 因此,二人都没有出去做工,而是在家做点绣品拿出去变卖。 欧阳赫不解地道:“你找她们回来做什么?再说,她们手艺平平。” “这两日接了许多成衣的订单,我们忙不过来,想请她们回来搭把手,请您同她们说,我只请她们一个月,每人一百文一天。” 欧阳赫的那一批存货,卖完了成衣之后,现在就只剩下布料了。 都是普普通通的布料,若是直接卖布料,那是不可能高价卖出去的,因此,必须都做成款式新颖,绣工上乘的成衣。 有江氏和路含烟在,裴云婠不需要找手艺特别精湛的绣娘,但为了给自己几人减轻活计,找两个做简单裁衣活计的帮手也很有必要。 “一百文?这么多!”欧阳赫盯着裴云婠的眼神就好似在看一个“冤大头”。 欧阳赫先前开绣楼的时候,给雇佣的两个绣娘每日三十文的工钱。 而裴云婠直接开出一百文一天的工钱,那就是翻了三倍还不止啊! “嗯,一百文,还请您同她们说,每日需要忙上五个时辰,管一日三餐,不管住。” 裴云婠之所以请欧阳赫去找回那两个绣娘,是她担心自己上门,绣娘们不相信她,但欧阳赫毕竟是二人的老东家,可信度就高多了。 虽然找绣娘可以自行去牙行,但用陌生的人就不如用“老熟人”。 见裴云婠主意已定,欧阳赫干脆回应,“好,我明日就去把她们请来。” “有劳。”裴云婠同欧阳赫商议好之后,又和路平一家五口道别,这才独自一人赶着牛车回了多福镇。 有大野和小野夫妇俩开路拉车,裴云婠一个人走夜路也不怕。 其实,裴云婠的胆子并不小,只是裴大柱等人觉得她羸弱胆小罢了。 063人情债(二更) 翌日,裴云婠早起后洗漱吃饭,再去给承国公府的太夫人诊治。 二夫人派来的一顶二人小轿,早早地停在了宅子门口。 裴大柱和王氏以及裴春花三人照例出摊。 因着锦绣楼开张,裴云婠在福源县待了三日。 而这三日,裴云婠无暇兼顾裴家小摊的生意,制作素肉,熬制高汤,配置各种酱料等等活计,也都由王氏和裴春花二人接手了。 这二人经过了两个多月的学习和实践,已经基本上掌握了素肉、高汤、酱料等等的秘制精髓。 裴家小摊这三日的生意照旧,没有客人提出素肉面食的味道有异。 因此,裴云婠从福源县回来后,也不再出手,算是彻底地将裴家小摊交由王氏和裴春花二人负责了。 裴云婠带了浮光出门,前往太夫人暂居的宅子。 “松园?”裴云婠下轿后看到宅门口悬挂着的焕然一新的牌匾,略微惊讶。 松…… 寓意寿比南山不老松? 太夫人身边伺候着的老嬷嬷亲自在宅子门口迎接裴云婠,见她下轿,立马迎上来,“老奴见过裴小姐。” 因着裴云婠的医术精湛神奇,让太夫人转危为安,现在太夫人身边的人,都对裴云婠恭敬有礼。 “秋嬷嬷,请问松园这个名字,是谁取的?”裴云婠实在是忍不住好奇一问。 秋嬷嬷回答:“是二夫人取的。” “……”裴云婠心道自己果然没有猜错。 裴云婠在与二夫人一来二去的打交道之中,很明显地感受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对于让太夫人健康长寿这件事,二夫人有着迷之期盼。 太夫人今年七十有余,已经是高寿了。 但二夫人明显地期盼太夫人能活到八十甚至上百岁! 如此一想,裴云婠突然对自己的医术有些不自信了…… 她哪里能保证让太夫人成为百岁老人啊! 她是人不是神,哪里有那本事打破自然规律不是! 从一块牌匾就感受到了二夫人的浓浓期盼,裴云婠此刻突然就有点不想跨进松园的大门了…… “裴小姐,里面请,裴小姐……”秋嬷嬷不明白裴云婠为何看着一块牌匾就走神了,她连唤了裴云婠好几声,才将她的思绪唤回来。 裴云婠回过神来,向着秋嬷嬷淡淡一笑,“走吧!” 秋嬷嬷在前带路,将裴云婠和浮光带到了太夫人的寝居。 今日是裴云婠第三次来给太夫人诊治,而经过之前的两次诊治,又连续喝药泡药浴了几天,太夫人的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了很多,她如今已经可以坐起,而不是卧床不起了。 当然,下地走动却还是不行,因为她沉珂卧病已久,造成气虚体弱,四肢也是绵软无力。 简单的见礼寒暄之后,裴云婠给太夫人探了脉,再进行施针。 每次施针之后,太夫人都会舒适许多,并且安静地入睡。 太夫人身边不缺伺候的人,裴云婠给她诊治施针的时候,都有人在一旁打下手。 因此,等裴云婠施针后,一群丫鬟婆子随即各司其职,也就不需要她做什么了。 裴云婠交待了秋嬷嬷几句,就带着浮光出了太夫人的寝居。 一名丫鬟随即迎上来,将裴云婠请去花厅。 花厅里,二夫人正闲适地坐着饮茶,见裴云婠到来,唤人给她奉上茶水后,就将伺候的人屏退,连浮光也被两个小丫鬟带下去了。 裴云婠见二夫人此举,心知一定是有重要的话要说。 她静静地喝茶,等着二夫人打开话头。 二夫人已经领略过裴云婠沉得住气的这一脾性,也就不再试探,开门见山道:“裴小姐,我们明日就要启程回京了。” 裴云婠并不惊讶,只问一句,“你们是指哪些人?” 二夫人愣了愣,她料想裴云婠会有疑问,却没有料到裴云婠问的是这样的一个问题。 “原先是我们这一行人都要回京,如今太夫人的病情不宜奔波,她老人家自然是会留下来养病,大嫂与我并府里的几位小姐们依然是要返京的。” “裴小姐放心,我们会留下足够的人照顾太夫人,只是对太夫人的诊治,还要烦请裴小姐多多上心。” “对了,马神医也会一道回京,但京里也会派来一位太医,协助裴小姐诊治太夫人。” 二夫人的话,透露的信息非常多。 裴云婠静静听着,脑中思绪翻涌…… 承国公府的境况,裴云婠早有耳闻。 自老承国公曾经手握兵权,功高盖主,引得先帝忌惮之后,承国公府就是皇家人的眼中钉。 因此,为了明哲保身,老承国公主动上交兵权,自请解甲归田,带着承国公府的所有人从京中搬离,回到故乡,过着半隐居的生活。 而当今皇帝迫不得已选择再次重用承国公府的人,并下旨封赏府中女眷,还以偏远之地苦寒为由,将全府女眷迎回京里。 皇帝的这一举动,其实就是变相地软禁承国公的家眷。 所以,带兵守卫边境的承国公,虽然手握大权,却也不得不因家眷而处处掣肘,受制于皇家。 这也是承国公府的太夫人明明身体有疾,不能长途奔波又不得不回京的原因。 君有令,不敢怠。 裴云婠虽然不知道承国公府的人这些日子做了什么而让太夫人留下来养病,但她可以确定的是,京里派来的太医,绝对不是来协助她的! 京里的水太深,裴云婠好不容易离开了,自然不想再被卷入其中,当别人家的小炮灰。 “二夫人,我先前就说过,给太夫人治病,前提是必须都听我的,我不管那什么马神医或是京里来的太医,若这些人想要对我的诊治方式指手画脚的话,那就只能麻烦你们另请高明了。” “裴小姐大可放心,我们心里有分寸的。”二夫人向裴云婠做出的保证也只能点到即止。 “那就好,预祝二夫人返京一路顺风。”裴云婠心知二夫人是无比在意太夫人的身体状况的,既然二夫人能作保,就说明这些事都在她能掌控的范围之内。 如此,裴云婠也无需操心,只需要专注于给太夫人治病即可。 二夫人微微颔首,“太夫人的病,麻烦裴小姐了。” “不麻烦,我是医者,我会尽力而为。倒是有一事,我还得感谢二夫人帮忙。”裴云婠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确实欠二夫人一句道谢。 二夫人故作惊讶,“何事?我怎么不知。” 裴云婠看着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的二夫人,摇了摇头,“大前日在福源县城里有一家名叫‘锦绣楼’的店面开张,第一日只有县令之女光顾其生意,之后几日却是门庭若市,宾客如云。这件事,还得多谢二夫人。” 听闻,二夫人依然装作不知,“这与我又有什么干系呢?” “二夫人……”裴云婠努力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素闻高小姐眼高于顶,胭脂水粉、首饰衣裳都是去府城里买,从不逛县里的铺面。” “我虽对我那锦绣楼有信心,但开业第一天就能把高小姐吸引过来,还使得她豪爽地大肆购买,也是不太可能的,毕竟售卖的成衣所用布料,绝对入不了高小姐的眼。” “除非……有人刻意引导她前来或是直接命令她前来。” “并且,在高小姐之后,半数的福源县富户闻风而动,都来光顾我们锦绣楼,这就绝对不是偶然,而是刻意为之了。” 若不是锦绣楼第二日和第三日的生意火爆,并且购买成衣的顾客主要都是福源县的富户,裴云婠就真的会单纯地认为高小姐走进锦绣楼来是个偶然,她是被锦绣楼里款式新颖,绣工精致的成衣吸引过来的。 裴云婠说完就静静地看着二夫人…… 二夫人在裴云婠的目光直视之下,面色没有半点变化,不显任何慌乱,可见其心思也是个深不见底的。 “裴小姐果然如我所想的这般聪明。”二夫人缓缓地吐出一句夸赞的话。 裴云婠扯了扯嘴角,“二夫人,您其实无需如此大费周折地考验于我,若是我联想不到是您在背后助我锦绣楼生意红火,若我没有您预期中的那么聪慧,您就会决定不让我给太夫人治病了吗?” “再有,我聪不聪慧,与我的医术之间,其实是没有必然联系的。多少杏林医痴都是医术高超而头脑简单的啊!” 裴云婠是真的觉得二夫人对她有些小题大做了。 她只想给太夫人治个病,再换来大贵村的一座桥罢了。 偏偏二夫人却总想窥探到更多,想要更加了解裴云婠,不仅仅是她的身份,还有她的脾性。 “二夫人,虽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但我和你们承国公府之间,不存在任何的利益冲突。” “总之关于锦绣楼的事情要谢谢您的帮忙,但是,我并不是没有能力将锦绣楼的生意做好,我只是还需要时间而已。” “您一出手,虽让我事半功倍,但同时,却也让我欠了您一个人情。” “我这人最不愿欠人情,因为人情债最是难还。” “我做事宁可进展缓慢一些,也不愿承别人相助,因为我很享受自己动手,脚踏实地的辛劳成果。” 裴云婠明确表态,态度严肃执拗。 一口气吃不成一个胖子,裴云婠目前最想要的是发家致富,但她却从未想过一夜暴富。 因为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也会太容易失去。 她有很多赚钱的法子,循序渐进后,假以时日,她定能富甲一方。 二夫人这下是真的被裴云婠给惊讶到了,她瞪大双眸,颇为不可置信地看着裴云婠。 对于裴云婠的这一番话,二夫人仔细琢磨了一阵才消化完,她发现自己对裴云婠更加地另眼相待了…… 二夫人初见裴云婠时,就被她那果敢利落的行事与精湛的医术惊艳。 而之后的几次会面交谈,二夫人又觉得裴云婠聪慧机灵,甚至还有些小心机。 二夫人确实是让人同高县令打了招呼,让他照拂裴云婠一二。 此举,既是对裴云婠救治太夫人的一种感恩,也是对裴云婠的施恩。 二夫人想要以此人情,获取裴云婠对太夫人更加尽心的医治。 “倒是我唐突了呢!裴小姐多虑了,我此举并非是以恩要挟,只不过是与裴小姐一见如故,又感念裴小姐医术超群,便想着为裴小姐尽一点绵薄之力罢了。”二夫人机智地将话圆了回来。 就算心底的打算被裴云婠说破了,二夫人也是不会承认的。 裴云婠淡淡地笑着…… 呵呵哒…… 您身份高贵,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离开松园之后,裴云婠带着浮光出了多福镇。 站在镇外的官道上,远远瞧着正热火朝天忙碌着的百人修桥工人队伍,裴云婠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愧是位高权重还财大气粗的承国公府啊! 既有官府助势,又不缺银子,裴云婠相信,她预期中的石桥,不用很久就能建成! 064一举多得(三更) 福源县最穷的大贵村要修桥了! 还是县令老爷亲自颁发的修桥命令,师爷亲自带队监工。 这个消息传至乡野时,引得一大波人的羡慕嫉妒恨! “凭啥给他们大贵村的人修桥啊!” “是啊!大贵村那穷旮沓,鸡不下蛋,鸟不拉屎,做啥要浪费银子修桥呢!” “对啊!要修也该是给俺们村修啊!俺们村人多地多庄稼多,就是出去不方便。” …… 十里八乡的人们聚集在多福河旁的官道边,一边瞧着热闹,一边小声嚼舌头,发表着各自的不满。 只有大贵村的人们,在不可置信与喜不自胜的情绪夹杂之中,眼巴巴地期望着修桥的师傅们快点再快点。 这些人生怕哪一天县令老爷突然改主意,不给大贵村修桥了。 裴云婠远远瞧着神色各异的乡民们,心道自己这一步算是走得稳妥了。 先前芙蕖找来时,带给了裴云婠一笔数目不小的银钱。 裴云婠也是从那时开始,将修桥一事着重考虑了一番。 五千多两银子,用来修建一座跨度至少有三丈的石桥,显然不够。 并且,裴云婠想给大贵村修桥,其实最缺的不是银子,而是权和势。 自古以来,修桥铺路多半都是官府施行,虽然也不乏富户商贾捐献银钱用以修桥铺路,但是,最终能成事的,都必须有权、钱、势这三大助力! 裴云婠目前无权无势,若是拿出大量财物,势必会遭人眼红。 那么,就极有可能在桥还没有修成之前,先被有心之人给谋财害命了…… 这也是裴云婠为何主动揽下给承国公府的太夫人治病,而换来一座桥作为报酬的缘故。 正在督工的师爷眼尖瞧见了裴云婠,立马小跑着迎上前来,“小的见过裴小姐。” “邢师爷,辛苦了。”裴云婠看见邢师爷这般恭敬有加的态度,就知承国公府的人一定同福源县的县令说了些什么。 “不辛苦,应该的。”邢师爷受宠若惊地回答一句。 裴云婠无意摆谱,只道:“邢师爷,前几日我不在多福镇,昨夜才回来,今日正好过来看看,顺便告诉你们一件事,以后每日下午,我会带人来给工人师傅们送点心茶水,你们县衙就无需再去准备。” 裴云婠在来之前已经打听过这几日的施工安排,为了让工人师傅们有足够力气干活,除了丰盛管饱的一日三餐之外,县衙的人每日下午还会准备馒头包子白米粥等作为一顿点心。 虽然心知县衙的人之所以如此大方,是修桥的一切花费,都是承国公府承担。 而承国公府根本不差银子。 但是,裴云婠想以此作为表率,给大贵村的人们带个头。 毕竟修好这座桥,造福的是大贵村的全村人。 而只有在修桥一开始就出力参与进来,这些人才会对这一座桥产生一种深厚的羁绊,将来也会更加爱护与维护这座桥! 师爷先是惊讶了一下,再不好意思地回绝道:“怎好劳烦裴小姐您呢!” “修桥铺路都是积福报的大好事,我尽我所能地出一份力罢了,就这般说定了,不打扰你了。”裴云婠说着,向邢师爷点了点头,转身走远。 邢师爷看着裴云婠远走的瘦弱身影,内心里油然而生一股莫名中带着动容的真实敬意。 *** 返回多福镇后,裴云婠先去裴家小摊看了看,她发现没有自己在场,王氏和裴春花依然得心应手,二人都是井井有条地忙碌着。 就连有些毛手毛脚还粗枝大叶的裴大柱,现在也能帮上更多的忙了。 见状,裴云婠同三人打了个招呼后,就带着浮光回了宅子。 午饭时辰也快到了,裴云婠就开始准备午饭,一道将下午要送去给工人师傅们吃的点心也准备了。 裴云婠做事利落敏捷,一双纤纤素手巧之又巧。 浮光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默默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再默默地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蹲回灶台后边烧火去了…… 不多时,香浓馥郁的饭菜香气飘散开来,敲门声也接踵而至。 浮光前去开门,将一个提着食盒的年轻女子领了进来。 女子是来给承国公府的太夫人取午饭的,她向裴云婠行礼,“奴婢见过裴小姐。” “忆梅姐姐,无须多礼。”裴云婠手中忙碌不停,只微微颔首,继续道:“我今日多做了一些桂花糕,忆梅姐姐拿去分了吃吧!” 忆梅看到灶台上的两个食盒,她将手里的食盒放在灶台上,再一手提一个,“多谢裴小姐。” “不客气,要觉得好吃就同我说,下次再给你们做。” “是。”忆梅的小脸微微泛红,心中激动不已。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个道理,忆梅是懂的。 但是,裴云婠做的吃食,色香俱全,光是看着闻着,就垂涎三尺了。 忆梅这些天里,一日三趟前来给太夫人取吃食,次次都是看得到闻得到却吃不到。 别提多挠心挠肺了! 今日有机会品尝到裴云婠做的点心,忆梅虽然直觉上知道自己应该做做样子拒绝一番,可是,她隔着食盒都能闻到一阵阵浓浓的香气,双手就不听使唤了…… “裴小姐,奴婢先行告退。”察觉到自己可能即将失态,忆梅立马遁走。 裴云婠倒是没在意忆梅的神态变化,她继续忙碌着…… 午饭已经做好,裴云婠正在做点心。 桂花糕是其一,因为锦绣楼的后院里有两棵桂花树,此时正是丹桂飘香的季节,做桂花糕最是应景。 裴云婠昨晚从锦绣楼带回来一大包的新鲜桂花,今日全用来做桂花糕了。 入口即化的桂花糕,香甜馥郁却不腻,口感上佳。 只是……不管饱! 对于需要卖力气的工人师傅而言,十个八个桂花糕下肚,等于没吃一个样。 裴云婠因此做了另一种点心——五花肉夹馍。 卖力气的工人师傅,米面等主食不能少,肉类也不能少。 而五花肉夹馍就是将主食和肉类巧妙地结合在了一起,以此当点心,最适合不过! 裴云婠虽然自己吃素,但她给工人师傅们做五花肉夹馍,却也并不冲突。 裴云婠昨晚回来,就拜托裴大柱、王氏、裴春花三人帮忙。 因此,裴大柱今晨早早起床去菜市场买了二十斤五花肉,裴云婠起床后就顺便将五花肉腌制好。 王氏和裴春花则在做面食的时候,多准备了很多的面团。 而裴云婠上午回来后,面团也已经醒好,她再开始做白吉馍。 等到晌午之时,裴大柱三人收摊回来,吃过午饭后,就一起协助裴云婠做五花肉夹馍。 巴掌大的一个白吉馍里,炭烤五花肉塞得鼓鼓囊囊,再淋上秘制的酱汁,色泽诱人,酥香浓郁。 咬一口…… “唔唔唔……好吃!”第一个尝鲜的裴大柱,喟叹得差点想要哭! 王氏和裴春花纷纷白了裴大柱一眼,都觉得他这是没见过世面。 二人接连秀气地张口,咬下一小口后…… “这馍馍太好吃了!” 王氏和裴春花在异口同声地感叹一句之后,纷纷抛开了之前刻意练习了好久的“秀气吃相”,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啊呜!啊呜!啊呜……” 一时间,裴云婠只听得三人大快朵颐的声音。 “爹,娘,大姑,慢点吃,别噎着,这五花肉夹馍配汤更好吃。”裴云婠给三人各自端上一碗胡辣汤。 裴云婠做的胡辣汤,没有用大骨熬制的高汤,而是用的羊肚菌熬制的高汤。 原先用羊肚菌熬制的高汤,因为想要保留羊肚菌的鲜美,添加的辅助食材就很少,口味就很清淡。 但今日的胡辣汤,却是在羊肚菌高汤的基础上,再添加了胡椒辣椒等等一些口味偏重的配料。 因此,在口感上,辛香麻辣,重口许多。 “哇!辣辣辣……辣得好爽!”裴大柱接连吃了两个五花肉夹馍以及一碗胡辣汤后,发出一脸满足的喟叹。 裴云婠看着吃得满头大汗还瘫坐在椅子上揉着圆鼓鼓肚子的裴大柱,直觉好笑。 午饭吃了三大碗,两刻钟不到,又吃了一顿,裴云婠是真佩服裴大柱的大胃口了。 王氏和裴春花也是连连打饱嗝,二人不好意思地看了裴云婠一眼,心虚地低下了头。 二人也不明白,原本说好只是尝尝鲜,试试味的,怎么一眨眼就吃完了呢? 裴云婠担心三人吃多了积食,原本是想让三人去歇个午觉的,如此,就拉着三人陪着自己继续忙活了一阵。 午时一刻,裴大柱三人要去出摊了,裴云婠就带着浮光继续做五花肉夹馍。 裴云婠事先询问过,修桥的工人师傅大概有两百人。 按照每人两块桂花糕,两个五花肉夹馍来分配的话,至少得各自准备五百个。 好在事先做了准备事宜,又有人帮忙,裴云婠在申时前也顺利准备完毕。 桂花糕用小竹篮装,五花肉夹馍则用竹筐,胡辣汤就用木桶。 裴云婠和浮光合力将小竹篮、竹筐、木桶搬到牛车之上,再将牛车赶到多福镇外的官道之上。 邢师爷见裴云婠如期赶来,原本有些悬空的心也落了地,他赶忙带着衙差们去协助裴云婠分发吃食。 裴云婠在分发食物的时候,还会扬声介绍,“桂花糕是福源县里锦绣楼的,五花肉夹馍和胡辣汤是多福镇里裴家小摊的,别处都买不到……” 闻言,邢师爷惊讶地向裴云婠投去复杂的审视目光。 这位……倒是个机灵的! 裴云婠朝着邢师爷微微笑…… 虽然这些吃食都是无偿赠送,但趁机给自家宣扬一番,也是不冲突的。 裴云婠行事,最喜一举多得。 被分发到吃食的工人师傅们,纷纷惊讶不已。 修桥已经动工好几日了,这几日虽然每日的伙食都不错,下午还有加餐。 但是…… 管饱又好吃,却是第一次! 精致的桂花糕于卖力气干粗活的工人师傅们而言,是稀罕物,很多人都舍不得吃,纷纷小心翼翼地包起来放进怀里,想着带回去给家里的婆娘和孩子们尝尝。 也有嘴馋的,舔一口或是咬一小口,但也都只是尝尝味,却舍不得全吃了。 对待五花肉夹馍,工人师傅们却“粗糙蛮横”许多。 因为五花肉夹馍的色香太过诱人,工人师傅们实在忍不住了,大快朵颐者比比皆是,吃相比裴大柱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然,这些人狼吞虎咽也只吃一个,另一个却也都是舍不得吃,继续包起来藏怀里。 倒是那一碗辛香麻辣的胡辣汤,谁都没客气,皆是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喝完。 一碗胡辣汤见底,又辣又爽,畅快! 围观修桥的乡民们闻到空气中的食物香气,再看着工人师傅们陶醉且享受的吃相,不由得嘴里泛酸水…… 心中的那一股子羡慕嫉妒恨,更是强烈了。 好酸啊…… 065躺着就能捡现成的便宜(一更) 裴云婠分发完食物后,将邢师爷请到一边,“邢师爷,有件事我想请您帮忙。” 邢师爷一手抓着五花肉夹馍,另一手端着碗胡辣汤,吃得正欢,他含糊不清地说了句,“您直说,甭客气!” 裴云婠遂直言道:“我想让大贵村的村民们参与修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当然,不需要县衙给发工钱的,能管饭就好。” 因为给大贵村修桥是承国公府的人直接找上的福源县高县令。 所以,高县令颁发修桥令后,就由邢师爷带着县衙的人全权做主了,连修桥的工人师傅们也都是从县里招来的。 这事从一开始就并未通知大贵村的人,甚至是连大贵村的丁村长,也是看到百人修桥队伍时,才着急忙慌地前去打听才得知。 邢师爷一碗胡辣汤见底,爽快地道:“裴小姐,小的一会儿就让人去找那丁村长,让他带人来就是。” “怎可劳烦师爷派人去找,我等会儿回一趟大贵村,去同丁村长商谈,多谢邢师爷了。” “不敢当,不敢当,裴小姐客气了……”邢师爷现在对裴云婠是实打实的恭敬了。 裴云婠同邢师爷说好,就准备等工人师傅们吃完后再收拾好小竹篮等物,再赶着牛车回一趟大贵村去找丁村长,一转身,却瞧见丁村长带着几个大贵村的村民们赶着牛车而来。 倒是省了她一趟跑了…… 裴云婠向浮光招呼一声后,走上前去迎接丁村长等人。 “丁村长,几位叔伯。”裴云婠礼貌客气地唤人。 “裴家大丫头,这到底是是咋回事啊?县老爷咋给咱们村修桥了啊?”丁村长着急忙慌地从牛车上跳下来,还差点就崴了脚。 给大贵村修桥一事,大贵村的村民们因为事先毫不知情,动工之后打听来打听去,也只是几句简单的官方说法。 无外乎就是高县令下令给大贵村修桥,邢师爷全权负责之类。 关于为何要给大贵村修桥,又是谁让高县令良心发现,要下令给大贵村修桥等等疑问,却无从解答。 当然,村民们也都不敢直白地去打听,都只是旁敲侧击地问一问。 可是,越是打听不到,作祟的好奇心就越发地大了…… 而就在今日,几个去多福镇采买的大贵村的村民,在返回大贵村之前,途径多福镇外的官道时,远远地看到裴云婠在同邢师爷说话,还瞧出邢师爷对裴云婠热情又恭敬。 这些人回村之后,纷纷将这件事宣扬了出去,丁村长听闻后,在惊讶疑惑之余,就带着几个村民们前来问问缘由。 “丁村长,这事说来话长,我以后再同你们说,邢师爷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咱们村愿意为修桥出力的,都可以去找他,他会给安排一些活计。” “但是,没有工钱,只管饭。您回村之后同村民们说一声,这事不强求,自愿为主。” “您看可还行?” 裴云婠缓缓说完,目光严肃且认真地看向丁村长等人。 闻言,丁村长还有那几个大贵村的村民们震惊不已! 修桥这事儿果然与裴云婠有关! 这是几人的第一想法。 紧接着,几人才仔细去琢磨裴云婠说的话里的全部意思。 裴云婠竟然在邢师爷面前说得上话? 县衙给村里修桥,还没强行让村民们出银子出力? 自愿出力,还管饭? …… 丁村长几人琢磨明白裴云婠的话后,面色复杂不已,心中也是五味陈杂。 都是活了几十岁的人了,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般“占便宜”的大好事儿! 可不就是占便宜嘛! 给自己村修的桥,明明获益的是自己村的人,但是,自己村的人还可以不出力。 这简直就是坐享其成,躺着就能捡现成的便宜啊! “丁村长,我已经揽下了每日下午给工人师傅送点心的活计,但我家人手不够,还麻烦您回村后同村里人说一下,我每日要六百个这样的白吉馍,一文钱一个。” 裴云婠从随身的布袋里拿出一个用油纸包好的白吉馍,这是她先前准备带去大贵村里给村民们做样本的。 “丁村长,请您让村民们按照这个样式做,烙的蒸的都可以,但必须是松软的,硬的我不要。”裴云婠担心工人师傅们每日吃烙制的白吉馍会上火,就准备用蒸的白吉馍做替代。 蒸包子馒头、做窝窝头、烙饼……这是农家妇人必备厨艺,裴云婠相信,只要是有闲工夫的人家,都会愿意接这个活计。 虽然做白吉馍还是有很多讲究的,但是,对于卖力气的工人师傅们来说,任何食物的再多精致花样,都不及管饱与好吃这两点来得重要。 丁村长从裴云婠的手中接过油纸包着的白吉馍,粗粗看了一眼,就拍起胸脯打包票道:“没问题,我回去就同村里人说。” 巴掌大的白吉馍,一文钱一个,有得赚! 丁村长虽然不知道裴云婠为何要揽下给工人师傅们送点心的活计,但他在心中粗略估算了一番,就知自己是同裴云婠比不得的。 两百多个工人师傅,就算是每人一天两个馒头,也得花两百多文钱。 而又是糕啊馍啊汤啊……丁村长只远远看着工人师傅们吃了这么一顿,就觉得很费银子! 比不得……比不得啊…… “丁村长,还有一事,村里每家都要在制作的白吉馍上打上标记,工人师傅们说好吃的,我就多买,不好吃的,就不再买了。” 裴云婠有长远打算,并不是只同村民们做这一阵子的生意,因此想要在村里形成一种良性的竞争局面,用以激励村民。 丁村长不由得认真地看了裴云婠一眼,心中越发对裴云婠不敢小看了。 而跟在丁村长身后的那几个一直未说话的村民,原本还暗暗地高兴了一把,听闻裴云婠的这句话,却也明白,想要赚裴云婠的银子,是不能随意糊弄的。 裴云婠同丁村长商议好后,工人师傅们也差不多吃完了点心。 丁村长赶着自家的牛车,领着几个村民回了大贵村。 裴云婠则和浮光开始收拾小竹篮和碗筷。 邢师爷不好意思见着裴云婠忙活,就带着几个衙差一道帮忙收拾。 “裴小姐,这么多点心吃食,忒重!要不明日我派几个衙差去您家里取?”邢师爷见着裴云婠和浮光都是身形单薄的,有些不忍心让这主仆俩搬重物。 “邢师爷,不用麻烦各位衙差大人了,我已经同丁村长商量好,明日会有几个村民来帮我们的。”为了让大贵村的人尽可能多的参与修桥一事,裴云婠早就想好了几个方案。 邢师爷听闻,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将小竹篮、竹筐、碗筷等等用具装进牛车之后,裴云婠同丁村长道别,再赶着牛车回了多福镇。 裴家小摊下午摆在多福街上,裴云婠打多福街经过,远远瞧了一阵裴大柱三人。 三人正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多福街现在比以前要热闹许多,小摊车从裴家小摊最开始的那一辆,逐渐增加到了十几辆。 其中除了裴家小摊外,还有卖果串的,卖肉串的,卖米酒的,卖豆腐的,卖糕点的…… 卖的吃食越来越多样化了。 看着多福街在自家小摊的带动之下,越来越热闹,裴云婠的心中颇为满意。 做生意并不是一家独大才好,而是需要在多样化的刺激之下,良性竞争,互相促进,共同成长! 裴云婠瞧了一阵,发现自家小摊无需自己去帮手,就赶着牛车去了集市口。 下午的集市口摊位很少,裴云婠找到一处猪肉摊,发现只剩下一些不算好的猪肉以及猪下水了。 裴云婠将仅剩的猪肉全买了,还让摊主明日给她留三十斤五花肉,一并付了银子。 见裴云婠如此爽快,精明的摊主随即将猪下水送给了裴云婠。 裴云婠也没有拒绝,大方地收下了猪下水。 处理猪下水是个麻烦事,没弄好的话,根本下不了口,因此,很少有人愿意花银子买猪下水。 将猪肉和猪下水装上牛车,裴云婠就直接回了宅子。 趁着天色还早,裴云婠将猪肉和猪下水处理好再进行腌制,打算之后再进行熏制和风干,用以做腊汁肉夹馍。 猪下水的味道着实重,裴云婠在鼻端蒙了一块棉布巾子。 浮光则远远避着,只偶尔给裴云婠递上一些她要用到的东西。 小狸猫则窜上了屋顶,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再时不时地向裴云婠撇去一个嫌弃的小眼神儿。 裴云婠懒得理会这一人一喵。 有你们嘴馋得想哭的时候! 处理完,差不多就到了傍晚,裴云婠在院子里燃了熏香,以驱散猪下水的味道。 闻着淡雅清香,浮光这才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等院子里已经没了猪下水的味道,小狸猫才舍得从屋顶上下来。 裴云婠进了厨房做晚饭,浮光继续他的烧火大业,小狸猫则捧着自己的小竹碗,乖巧地蹲在灶台边边上,等着自己的晚餐。 两人一喵,莫名和谐。 “哇!好香!婠丫头,你又在做什么好吃的?”收摊回来的裴大柱,直奔厨房而来。 裴云婠正好将爆炒大肠装盘,“爹,咱们今晚有荤菜,您先去洗把脸,很快就开饭了。” 裴大柱几人为了照顾着裴云婠,若是王氏或裴春花掌厨,饭桌上是不见荤食的,一般都是裴云婠主动给他们做荤食。 “哎!好嘞!”裴大柱接连大吸了几口爆炒大肠的香气,这才转身出了厨房。 王氏和裴春花净手后走进厨房,来给裴云婠搭把手。 四菜一汤很快上桌,爆炒大肠、酸辣猪杂、油淋茄子、红烧土豆、猪肺汤,荤素皆有,再配上五花肉夹馍,这一顿饭,裴大柱三人吃撑了! 裴云婠倒是一如既往的胃口小。 至于浮光还有小狸猫,尝到了先前万分嫌弃的猪下水的味道之后,这一人一喵只觉得……脸好疼! 饭后,浮光主动揽下洗碗一事,因为他不好意思面对笑得“颇为嘚瑟”的裴云婠。 裴大柱和王氏以及裴春花则是瘫在椅子上揉肚子,还边回味先前吃过的菜。 王氏忍不住感叹道:“婠丫头,俺以前是想都不敢想这猪下水还能做出这么好吃的味道!” “是啊!真的是太好吃了!”裴大柱接腔。 “那还不是婠丫头聪明又手巧!咱们是想也想不到她那种处理猪下水的法子啊!”裴春花顺势夸赞一句。 “爹,娘,大姑,处理猪下水的法子并不难,等以后有空我再教你们,咱们现在是要做好肉夹馍,我已经宣扬出去了,咱们家明日继续摆两个摊子,一个摊子照旧,另一个就卖肉夹馍。” 裴家小摊近几日的生意有滑坡的迹象,因为不管是集市口还是多福街上,摆摊的人都越来越多了,其中模仿裴家小摊的也越来越多了。 不管是小摊车的制作,还是裴家小摊卖的吃食,市面上都出现了模仿者,这是裴云婠事先就预料到了的,而她目前对此还是乐见其成的。 带动生意,良性竞争,那就是一种我好你好大家好的局面。 裴云婠一直记得她师父的叮嘱:独富富不如众富富,富人在穷人堆里一枝独秀并不是好事,富人只有在富人堆里才能“平庸”且平安。 “婠丫头,我们都听你的。”裴大柱作为代表,说出了三人的心声。 ------题外话------ 感谢各位小可爱们送的票票~~~ 066自私自利的大傻子(二更) “婠丫头,我们都听你的。”裴大柱作为代表,说出了三人的心声。 反正裴云婠说的都是对的,为何不听? 裴云婠也习惯了三人对她的这种颇为“盲目”的信任,她看向王氏和裴春花,“娘,大姑,一个素肉面食摊子,一个肉夹馍摊子,你们二人明日开始又要一人分管一个,并且这次我不会陪你们去出摊了,选择管哪一个摊子,你们先商量一下吧!” 裴云婠这两日对王氏和裴春花的观察,认为她们二人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大姑,您接管摊子后,就由您全权做主,您若是有忧虑,那接下来的第一个月仍旧算您给我们家做工,但第二个月就得您自己单干了。” 裴云婠心知裴春花还少了份自信,因此给了她一个月的心理准备时期。 闻言,裴春花对裴云婠又是感激不已。 这个大侄女真的很贴心! 处处为她们一家做考虑,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 “婠丫头,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啊!”裴春花说着,眼眶泛红,心中酸涩不已。 活了三十好几的人了,却处处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照顾着,裴春花感激又羞愧,不免的又有些心疼…… 多好啊大侄女啊! 偏偏……她的父母爷奶却…… 裴春花不自觉地就想远了些,等意识到后,立马回神,“婠丫头,俺都听你的。” “那就说定了,你们商量下选什么摊子吧!”裴云婠说完就站起来,进了厨房熬制明日需要的高汤。 裴大柱也很有眼力见地跟着裴云婠进了厨房。 浮光在洗碗,裴大柱就蹲在灶台边烧火。 王氏和裴春花坐在饭厅里,先是沉默了一阵,各自想着事情,等想明白后,姑嫂二人再商量了一番。 二人不似别人家那种谁也容不下谁的那种弟媳和大姑子,她们之间相处很融洽,并且很多事都是一条心,都是盼着对方及其家人的好。 二人商量一阵后,王氏选择了素肉面食的摊子,裴春花则选择肉夹馍的摊子。 因为单单较之厨艺上,王氏比裴春花更有天赋。 就好比制作素肉和调制各种酱料等方法,裴云婠对二人都没有藏私,都是一同教的。 但是,王氏却比裴春花领悟得要好。 造成这般结果,就不是裴云婠这个“师父”的问题了,而是王氏和裴春花这两个“徒弟”在厨艺上的天赋和领悟能力的问题了。 裴春花心知自己的厨艺不及王氏,就选择了肉夹馍的摊子,因为制作白吉馍对她来说得心应手,而夹在白吉馍里的各种肉食,裴云婠先前就说过,前期她会帮忙制作,直到王氏和裴春花二人掌握要领出师为止。 裴云婠得知二人选择的结果,也不意外,她料到二人会如此选择,而她之所以没自己主动做如此分配,就是为了给二人自由选择的机会。 而看似一次简单的选择,实际上却是一次对二人践行自我意愿的鼓励与锻炼。 因为大多数的女子可以做选择拿主意的机会太少,而乡村妇人更是无权决断哪怕是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这就使得这些人越来越没有主见,越来越需要依附当家人。 裴云婠希望能通过自己潜移默化的影响,使得王氏和裴春花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坚强妇人。 那样的话,就算是不靠娘家人和婆家人,也能坚强地活下去。 “爹,娘,大姑,今日准备得差不多了,都早点歇息吧!” 明日要多摆一个摊子,食材的准备也就多了一份,一行人忙完,都到了亥时过半。 洗浴过后,各自进入梦乡。 而余多银父子,却是在众人都睡着了之后,才披星戴月地回来…… *** 第二天,一行人按时早起。 裴大柱先去猪肉摊取回裴云婠昨日定下的三十斤五花肉。 裴云婠负责调制酱汁再拌素肉馅,裴春花负责的小摊,今日上午只卖素肉夹馍,等新鲜的五花肉腌制好,下午再卖五花肉夹馍。 王氏和裴春花分头各自忙碌着,裴大柱负责烧火,浮光则来来回回给几人打下手。 一行人热火朝天地忙碌着,赶在辰时之前出了摊。 今日是第一次卖肉夹馍,裴云婠还是跟着一道出摊了。 昨日的五花肉夹馍已经俘获了两百多个工人师傅以及县衙的一批人,但这些人都是县里的人,而多福镇的人只有一些在官道上看热闹的知晓。 这些人见过五花肉夹馍的模样,也闻到了香味,却是没有尝过味道的。 裴云婠照旧让裴大柱吆喝着招揽客人,她则切了些素肉夹馍摆在盘子里,与裴春花一起,端给客人们试吃。 虽然只是素肉夹馍,味道比不得五花肉夹馍,但裴家小摊的素肉,那也是极为美味的。 因此,试吃的客人们纷纷说好! “素肉夹馍两文钱一个,今日买的客人,每人送一碗一文钱的胡辣汤。”裴云婠顺势将价格喊出来。 两文钱一个的素肉夹馍,比之裴家小摊上一文钱两个的白面馒头和一文钱一个的素肉包子来说,要显得贵一些。 但是,一个素肉夹馍抵得上两个素肉包子,今日买肉夹馍还送胡辣汤,也是挺实惠的! 客人们如此一合计,纷纷掏出铜板要买…… 一上午的光景,裴春花负责的肉夹馍小摊,卖出去两百来个素肉夹馍。 “婠丫头,这素肉夹馍,还挺好卖的!”裴春花此刻高兴不已。 裴云婠淡淡地笑着,并未多说什么。 今日若不是送胡辣汤的话,两文钱一个的素肉夹馍,在很多人眼中都会觉得偏贵。 所以,裴云婠并没有裴春花那般乐观。 且看下午的五花肉夹馍销量如何了。 *** 午后,裴家小摊转移到多福街,裴云婠没有跟着一道出摊,而是在宅子里做卤煮五花肉,因为她还要给两百多个工人师傅们送点心。 昨日的五花肉夹馍用的是碳烤五花肉,制作起来麻烦费时,吃多了还容易上火。 裴云婠今日就改用卤煮五花肉。 并且,将卤煮五花肉里的卤汁淋到白吉馍上,还能省去一个做酱汁的步骤。 而节省出来的时间,就够裴云婠做甜酒酿了…… 撒上桂花的甜酒酿,酸酸甜甜中还盈满了桂花的清香,一口入喉,唇齿留香。 丁村长在未时过半之际,就带赶着牛车来了,同行的还有两个村里的妇人,这二人是主动提出前来帮忙的。 “两位婶子,你们先看我做一遍。”裴云婠手把手地教两个妇人如何给白吉馍灌入卤煮五花肉。 这个步骤不难学,两个妇人一看就会。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三人就给六百个白吉馍关好了鼓鼓囊囊的卤煮五花肉。 “丁村长,两位婶子,你们先尝尝鲜。”因着丁村长送来的白吉馍正好是六百个,裴云婠就给三人各自拿了一个自家先前做好的五花肉夹馍。 “这怎么好意思呢!”丁村长嘴上说着客气话,却是眼尖手快最先接过了裴云婠递过去的肉夹馍。 因为他一进门闻到肉香味,就已经垂涎三尺了。 另两个妇人则是一脸羞赧地看了看裴云婠,再看了看丁村长。 丁村长咬了一大口肉夹馍,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裴家大丫头是个大方的,你们拿着就是。” 两个妇人这才接过裴云婠递给的肉夹馍,二人却都是不吃,想要留着带回家里去。 裴云婠见状,转身拿来三个油纸包,“丁村长,两位婶子,我多做了几个肉夹馍,你们带回家去给家里人尝尝。” “裴家大丫头,你真是太客气了!”丁村长的行动要快过他的话语,一句客气话说完,包着肉夹馍的油纸包也到了他的手里。 丁村长还大方地对两个妇人说道:“收下吧!收下吧!往后做事莫要偷工减料,裴家大丫头自然不会亏待你们的。” “多谢……”两个妇人互视一眼,脸上发红发烫,这才收下油纸包,再低头品尝肉香四溢的五花肉夹馍。 “咱们都是大贵村的,不说见外话,丁村长,这里是六百文钱,您拿回去给做白吉馍的村民们分发下去。”裴云婠将事先准备好的铜板交给丁村长。 “好的,好的。”丁村长笑眯眯地接过铜板。 等两个妇人吃完五花肉夹馍,一行人就开始将准备好的点心吃食搬到丁村长家的牛车上。 大贵村里拥有牛车的人家不多,丁村长家就是极少数人家之一。 装车完毕,裴云婠指派浮光去集市口,她则和丁村长几人一道前往镇外。 “丁村长,今日有多少村民参与修桥?”裴云婠与赶车的丁村长一道坐在车辕上,漫不经心地问出一个问题。 丁村长就怕裴云婠问他这个事,不由得头一低,面上红云似火烧,他硬着头皮回答道:“转眼就要秋收了,村里来的人不多,但他们都保证了,等秋收一过,有空闲的都会来帮忙。” “哦……这样啊……”裴云婠只缓缓接了一句话,就陷入了沉默。 秋收确实是个好借口! 丁村长见裴云婠沉默不语,心里不由得发虚…… 原本,丁村长在昨日回村之前,还是信心满满的,他觉得为村里修桥这样的大好事,村民们理所应当要出力! 别说不给工钱还管饭了,就算是不管饭,或者还要捐银子,都是说得过去的! 偏偏在丁村长看来是一件信心满满的事情,但在他回去向村民们说道了一番之后,却被村民们狠狠地泼了一大盆冷水! “县老爷都没让俺们出力,裴家大丫头凭什么让俺们做白工啊?” “就是啊!那裴家大丫头是与官府有关系,连县老爷都关照她,那给咱们村修桥不也是理所应当的嘛!” “要俺说啊!这座桥就是县老爷为了裴家大丫头修的,又不是给俺们修的,俺们干啥要去浪费力气啊!” “对啊!你们看裴家又是建大宅子,又是摆摊子,还在镇上租得起大宅子,根本就不差银子啊!喊俺们去修桥为什么不给工钱?当俺们是大傻子啊!” …… 丁村长一回想到村民们昨日说的那些混账话,就气不打一处来! 大傻子!你们真的是一群自私自利还食古不化的大傻子! 还别说,丁村长平日里虽然精明还有点爱贪小便宜,但他在大是大非上还是非常拎得清的。 修桥铺路从小地方说,那是利己利他的好事,从大地方说那就是利民利国的大好事! 偏偏那一帮狭隘自私唱反调的村民们一个个都是鼠目寸光,看不长远! 曾经,大贵村的历任村长们,为了求得县老爷下令给大贵村修桥,没少往县衙里跑。 但是,没有哪一个村长能说服县老爷。 因为大贵村的地理位置,福源县的历任县老爷都觉得给大贵村修桥纯粹是浪费银子。 此种不利政绩的事情,县老爷们都不愿意做。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高县令愿意下令给大贵村修桥了,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可村里那一群人却还如此心怀偏见! 丁村长昨日是说得口干舌燥,但是,大多数的村民们却根本听不进去。 因此,今日早上跟着他一道来参与修桥的,只有寥寥数人而已。 裴云婠赶到镇外官道上,一眼望去,只看到五个大贵村的村民,她在心底默默地记住了这五人。 “丁村长,今日收工之后,您带着那五位村民还有这两个婶子来吃晚饭,我还有些事想要同你们几位商量。” 067一双晃人心神的眸子(三更) “丁村长,今日收工之后,您带着那五位村民还有这两个婶子来吃晚饭,我还有些事想要同你们几位商量。” “这多不好意思……”丁村长是条件反射地说着客气话,“再说,县衙还管晚饭的,怎么好意思再让你家破费。” 后面这一句,倒是丁村长实打实的真心话了。 “不破费,我最近做了几个新菜,正想找人试试菜,是我叨扰了你们才是。”裴云婠换种方式表达。 一听裴云婠亲自做菜,丁村长立马应声:“那行!我们一定到!” “……”裴云婠有些讶异,她不过是给丁村长一个五花肉夹馍尝尝鲜,难道就因此俘获了他的胃? 几句话的功夫,一行人也赶到了施工队伍前。 邢师爷带着两个衙差迎上来,向裴云婠见了礼后,就协助着分发食物。 今日是五花肉夹馍配桂花甜酒酿,比之昨日,少了桂花糕。 但是,昨日的两块桂花糕根本不抵饱,不过是尝尝鲜、打打牙祭。 而今日的甜酒酿却要比昨日的胡辣汤饱腹。 两相比较,也算是各有特色。 裴云婠是打算变着花儿给工人师傅们做点心吃食,在管饱的前提上,力求既有特色还很好吃。 如此这般,也是为今后的多样化生意打下基础。 工人师傅们昨日尝了鲜,以为今日的点心还会和昨日一样,但分配到手后却发现不一样。 当然,不变的仍然是好得不得了的味道! 咬一口卤香四溢的五花肉夹馍,再喝一口酸甜浓香的桂花甜酒酿,简直不要太美味! 分配好点心,裴云婠同邢师爷还有丁村长打了招呼,就先行回去了。 已经从集市口买回来五套猪下水的浮光,正捏着鼻子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他那杂乱无章的步子,昭示着他内心里的烦躁。 小狸猫又蹿到了屋顶晒太阳,它今日还学裴云婠昨日那般,在鼻端蒙了一方棉布巾子,模仿能力已经是很溜了! 裴云婠见这一人一喵的状态,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随即进屋找来熏香点上,将小香炉塞到浮光的怀里,“先用香炉将就着吧!等空闲了给你做几个香包。” 浮光捧着香炉,目光灼灼地看着裴云婠,一双璨若星河的眸子中盈满感激之情。 裴云婠猝不及防跌入浮光的目光之中,她难得地恍惚了一阵,适才回过神来,立马转移了视线。 真是一双晃人心神的眸子啊! 浮光见裴云婠失神,他也愣了愣,随即却当做无事发生一般,淡定地转过身去…… 裴云婠收敛心神,也开始处理新买来的猪下水。 半下午的时间,裴云婠处理了四套猪下水,还做了一顿晚饭。 油爆大肠、清炒猪心、油焖猪舌、红烧腰花、酸辣猪杂、清蒸猪肚、猪杂碎汤。 光是一套猪下水,裴云婠就做出了七道菜。 再加上韭黄煎蛋、卤煮五花肉、麻油豆腐、干煸土豆、凉拌黄瓜、水煮鱼,一共是十三个菜。 自家五人以及丁村长一行八人,正好是十三个人。 因为饭厅里的方桌最多只能坐八个人,索性就等裴大柱三人收摊回来,再搬来一张方桌,拼凑成一张长桌。 十三人坐下就绰绰有余了。 裴大柱三人不知裴云婠请来了丁村长一行人吃晚饭,因为裴云婠是临时决定的。 但这并不妨碍什么,三人客气且热情地招待着村长一行人。 倒是丁村长一行八人颇为不好意思,特别是看到裴云婠准备的一大桌子满满当当的菜后,更觉得不好意思了。 “来来来,大家吃菜,不要客气。”裴大柱拿出主家人的大方与豪爽来招待客人,随即还补充了一句,“俺家婠丫头做的菜,保准你们尝了后恨不得连舌头也一起吞了!” 这是忍不住要夸赞自家闺女了…… 丁村长把人起先还客客气气,一个个都只顾着吃饭,不好意思伸筷子夹菜,可是后来,一个个都耐不住裴大柱的热情好客,因为他一直拿公筷给几人夹菜。 渐渐地……几人也就不那么拘束了,纷纷放开了来,各自夹自己喜欢吃的菜。 十三个菜里,荤菜居多。 别说是第一次尝鲜的丁村长八人,就算是吃过裴云婠做的很多菜的裴大柱,仍然是惊喜不已! 特别是裴大柱昨晚已经尝过裴云婠做的爆炒大肠、酸辣猪杂、猪肺汤这三种菜,当时就惊喜不已,而今日还尝到了另外几种。 一想到这些都是用平日里吃起来都是又臭又腥的猪下水做的,裴大柱就觉得很是稀奇! 自家大闺女真是个妙人啊! 不由地,裴大柱在心中更加觉得自豪了! “嗝……”裴大柱打了个大大的饱嗝,他又吃撑了…… 同样吃撑的还有丁村长八人。 大贵村是福源县最穷的一个村子,丁村长家是村里前三的富户,但也不是天天都吃得起肉的人家。 而大贵村的大部分村民家里,也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割一点肉撑撑场面,打打牙祭。 像是今日这般一桌十三个菜,还是荤菜居多,就连丁村长,这辈子都是头一次经历! 真的是……太享受了! 感觉像是皇帝才有的生活啊! 一大桌子菜,碗碗见底,全都吃光了。 王氏和裴春花互视一眼,倒也没生出嫌弃之心,二人默默地收拾碗筷,拿到厨房去洗。 裴云婠和浮光端来热茶。 那两个妇人颇为不好意思,想要起身去帮忙,却被裴云婠拦下,“两位婶子,你们先坐着休息一会儿,待会儿我有事同你们商量。” 给每个人都端上茶后,裴云婠和浮光又进了厨房同王氏和裴春花一道收拾。 因着还要准备明日摆摊的食材,浮光揽下了洗碗的活计。 裴云婠则被王氏推出了厨房,“婠丫头,你有事就去忙,俺和你大姑这里忙得过来。” 王氏虽然还不知道裴云婠请来丁村长八人的用意,却猜得到裴云婠一定是有她的打算的。 裴云婠朝着王氏笑了笑,转身又走进了饭厅。 裴大柱正同丁村长八人尴尬地聊着天,因为他以往并不是一个擅于言辞的人,也从未在家里招待过像样的客人,一腔热情豪爽都是出于憨实的本心,但烘托气氛暖场之类,实在不是他所擅长的。 因此,裴云婠返回来,对于裴大柱来说,就是来救场了! “婠丫头,你来坐,俺去厨房看看。”裴大柱将自己的座位让出来,一溜小跑去了厨房。 这幅火烧屁股般的着急模样,很是滑稽。 裴云婠:“……” 空气好似凝固了一般,被裴大柱努力暖起来的场子,霎时猛然降温至冰点。 “咳咳咳……裴家大丫头,你的厨艺真好,真是多谢你请我们吃饭了。”丁村长适时救场。 “丁村长客气了。”裴云婠从善如流地接话,好似先前的尴尬冷场从未发生,“我知道如何处理猪下水,不知诸位叔伯婶子可愿意学我的法子?” 吃饭之时,裴云婠曾给丁村长八人介绍过每一道菜。 七道用猪下水做的荤菜,让这八人惊艳不已。 丁村长最先反应过来,他不可置信询问道:“什么!你愿意把处理猪下水的法子交给我们?” 裴云婠点了点头,“因为你们八人今日主动为咱们大贵村修桥一事出力,还不计报酬,我便想着用这个处理猪下水的法子回馈你们。” “你们刚刚已经品尝过我用处理好的猪下水做的菜,十文钱一套的猪下水,处理好之后,论斤卖也至少能卖出猪肉的价格,就能比原先翻番数倍,是个能赚银子的好营生。” “我今日教给你们八人,也有个要求,这个法子,你们学会之后,若是想要教给别人,必须你们八个人一致商议后,共同决定才行。并且,不能向你们八人之外的任何人售卖这个法子。” “毕竟这是一门赚钱的营生,我既然决定教给你们,就是希望你们能够多赚些银子,若是谁私下里将这个法子传给他人,那既是辜负了我今日的一片好心,也是与其余七人结仇结怨。” “我的要求,你们可答应?” 裴云婠的声音很轻,但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落在了丁村长八人的心上。 周遭陷入一阵沉默,丁村长八人都是认认真真地琢磨裴云婠的话。 裴云婠处理的猪下水做菜,是真的好吃! 这种猪下水卖到猪肉的价格,并不是不可以! 丁村长八人纷纷各自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得出的结论很是一致。 诚如裴云婠所言,这一定是一门赚钱的好营生! 另其人琢磨明白之后,纷纷看向丁村长。 丁村长是大贵村的村长,七人此时也将他看成了带头人。 “咳咳咳……”丁村长接收到七人的目光,故意咳嗽了一阵,再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之后,道:“裴家大丫头,我们答应你,且这事儿我们以后都听你的。” 既然裴云婠知道处理猪下水的法子,还能用处理好的猪下水做出那么多道美味的菜肴,丁村长觉得,想要通过猪下水赚银子,必须要听裴云婠的。 毕竟将来能赚到多少银子,都看裴云婠今后愿意教多少法子不是! 丁村长这个人精,很快就捋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裴云婠满意地点了点头,“那行,你们先跟我来,我教你们处理猪下水。” 八人立马从座位上站起来,态度积极不已。 裴云婠带着八人走到院子里,木盆中还泡着一套猪下水,是裴云婠刻意留着未进行处理的。 这个时辰,天色还未黑透,为了让八人看的清楚明白,裴云婠还点了几个灯笼。 “给猪下水去臭去腥的每一个步骤都不能少,虽然有些麻烦,却不难学,等以后熟练了,也就得心应手了,你们且看……”裴云婠手上的动作不停,还一边给八人进行讲解。 八人皆是仔仔细细地看着听着,还纷纷露出一脸受教的表情。 在厨房里忙碌的裴春花偶尔出来瞧上一眼,转身回去就要感叹一番,“咱婠丫头实在是太能干了!连丁村长这种时常拿鼻孔瞧人的,都在她面前毕恭毕敬,你们去瞧瞧,一群三四十岁的爷们和娘们,都被婠丫头给收服了!” 裴春花是个直爽性子,她想到什么说什么,还越说越骄傲自豪,对于裴云婠的优秀能干,她觉得与有荣焉。 王氏笑着提醒道:“她大姑,小点声,别被丁村长听到了。” 就算落户到了大贵村,王氏同村里的人打交道的次数也还不多,至今还没把村里人给认全了,对村民的了解自然不及裴春花。 裴春花大大咧咧一笑,“没事,丁村长忘性大,不记仇!” 丁村长平日里是有些自视甚高,但他为人还是挺心胸宽广的,村民们有时在背后嚼他的舌根,他就算事后听到了,也全然不在意。 裴春花这般说一句两句,就算是当着丁村长的面,他也不会介意的。 068带不动的愚昧村民(一更) 月上中天,丁村长一行八人才颇为不舍地离开。 裴云婠关上宅子大门,裴大柱跑过来,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婠丫头,你为啥要把处理猪下水的法子教给丁村长他们啊?” “爹,是这样的……”裴云婠将来龙去脉说给裴大柱听。 正在厨房里忙活的王氏和裴春花,也凑到厨房门口来听。 关于给大贵村修桥一事,裴云婠早就告知了裴大柱三人,只是今日大贵村众位村民的态度表现,这三人不知情。 听完裴云婠的讲述,裴春花第一个愤愤不平起来,“真是群吃里扒外的东西!” “大姑,犯不着为此生气,这事儿怕是有人从中作梗。” 大贵村的人对于修桥出力一事不够积极,裴云婠并不觉得意外。 她其实不指望村民们出多少力,只不过是希望全村的人能够对这座桥有所重视罢了。 因为任何东西,越是倾力付出过,就越会重视与珍惜。 眼下偏见和谣言疯长,怕是有人乱嚼了舌根,裴云婠倒是不介意别人如何编排她,反正骂她再多,她也不疼不痒。 至于那些带不动的愚昧村民,她今后也懒得理会了。 “不行!明儿个俺得回村去瞧瞧,俺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乱嚼舌根!”裴春花气不过,定要给裴云婠讨个说法。 裴云婠出言劝说:“大姑,这事儿您真别放在心上,今日我已经将处理猪下水的法子教给了丁村长八人,等他们以后赚了银子,那些不愿为修桥出力的人自然会后悔莫及。” “她大姑,别生气,婠丫头说得对。”王氏也出言劝说裴春花。 “是啊!大姐,婠丫头这么聪明,吃不了亏的!”裴大柱说着,还“嘿嘿嘿”地傻笑了几声。 因为同大贵村的村民们还不算很熟,王氏和裴大柱倒没太在意村民对修桥一事的不上心,他们见裴云婠不生气,自然也就不生气了。 裴春花却是不同,她对村民们知根知底,见着裴云婠为修桥一事劳心劳力,却还不被村民们所支持,难免气不过。 可被连番劝说之后,裴春花也不好再执拗,“行,俺听婠丫头的。” 裴春花虽然是嘴上这般说着,但心底里却已经把这件事记着了,她要留着以后算总账! 哄好了裴春花,裴云婠舒了口气,“娘,大姑,我给你们搭把手,早点忙完早点休息。” 自从多福街热闹起来,裴家小摊晚上出摊就没那么频繁了。 而入秋之后,夜里转凉,近几个晚上,也都没有出摊,而是在宅子里准备第二日需要用到的食材。 多了一个肉夹馍摊子,要准备的食材加倍,又得多忙一阵了。 “婠丫头,你累了一天,先洗洗睡吧!”王氏不让裴云婠帮忙。 “是啊!婠丫头,俺们这边也差不多了。”裴春花也不让。 “婠丫头,你去洗澡吧!俺给你把热水送浴房去。”裴大柱说着,就准备拿木桶倒热水。 几个长辈格外关照,裴云婠无法,只好乖乖去洗澡睡觉。 *** 翌日卯时,一大家子按时起床忙碌。 裴大柱照例先去集市口取昨日就同猪肉摊主商定好预留的五花肉。 王氏和裴春花做出摊的准备,裴云婠现在负责协助二人。 做饭一事,裴云婠在的话,一般都是她来。 一大家子吃过早饭,裴大柱、王氏、裴春花、浮光四人一起推着两辆小摊车去出摊,裴云婠则留在宅子里。 裴春花负责的肉夹馍小摊,昨日上午卖出去两百多个素肉夹馍,下午卖出去一百多个五花肉夹馍。 这般销量,裴春花很是满意。 裴云婠却不是很满意,但她什么也没有说,也依言没再继续跟着出摊,算是给裴春花一点点“压力”。 忆梅也按时前来取太夫人的早饭,见着裴云婠之后,忍不住称赞一句,“裴小姐,您做的桂花糕和桂花甜酒酿都很好吃,连一向不贪零嘴的秋嬷嬷,这两日都多吃了些。” 前日的桂花糕,昨日的桂花甜酒酿,裴云婠都在忆梅来取午饭的时候,给她捎带了一些。 松园里现今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是太夫人的心腹之人,裴云婠送点小点心,也算是讨个巧。 毕竟“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裴云婠想要顺利给太夫人治病,还得同太夫人身边的那一群丫鬟婆子打好关系不是。 至于肉夹馍,裴云婠却是不敢送,她怕太夫人闻着味儿,吵着要吃。 老太太现今的身体,可不宜进食肉夹馍这类口味颇重的荤食。 “忆梅姐姐,今日我准备做鲜花饼,松园里的花儿多,你采摘一些送我可好?” 裴云婠想讨巧,办法有很多,而既省力又不费银子的法子,自然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了。 “好呀!奴婢一会儿就给您摘来。”忆梅是个颇为贪嘴的,一听裴云婠要做鲜花饼,稍稍想象一下,就觉得肯定很好吃,当即就答应了。 反正松园里的花是真的多,眼下开得倒是正盛,可天一冷,都得掉光光。 摘来做鲜花饼,还不浪费! 裴云婠送走忆梅后,关上宅门,开始刺绣。 从县里回来都第三天了,裴云婠才有时间开始刺绣,好在欧阳赫给的存货里剩下的那一批布料要裁制成衣,她只负责协助一二。 裴云婠的手巧,厨艺、女工都是她的强项,这都是她常年深居尼姑庵里,实在闲得慌而学来打发时间的。 尼姑庵里的生活,晨钟暮鼓,深居独处,最是考验人的耐心,裴云婠这些年便练就了一颗耐得住孤独寂寞的心。 因此,半上午的光景过去,裴云婠一直坐着刺绣,专注而沉默,只偶尔稍稍改变坐姿。 小狸猫趴在裴云婠身后的椅背上,略显无聊地模仿着裴云婠刺绣的动作,时不时打几个哈欠,再用狸猫尾巴挠一挠裴云婠的颈窝。 挠啊挠…… 可是……这位主子都不怕痒的! 略显无趣的小狸猫朝着裴云婠做了好几个龇牙咧嘴的动作后,两眼一抹黑,趴着睡觉觉了……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裴云婠闻声,放下绣品,走到宅门边。 只裴云婠一个在宅子里,她被王氏千叮万嘱一定要锁好门,且外人来了,都不能轻易开门。 裴云婠透过门缝,看到是裴大柱回来了,这才打开门。 “爹,你怎么回来了?”裴云婠看到门外气喘吁吁的裴大柱,有些不解。 “婠丫头……不……不好了!”裴大柱弯腰,双手撑着膝盖,因为跑得太急太快,还没缓过劲儿来。 “爹,别着急,您慢慢说。”裴云婠将裴大柱扶进院子。 裴大柱喘匀了气儿,立马道:“婠丫头,不好了,有人买了咱们家的素肉,再做成素肉包子卖,一文钱两个,比咱家卖得便宜,生意都被抢走了!” 闻言,裴云婠眨眨眼,却不是很意外。 晓得从裴家小摊买素肉再做成素肉包子卖,倒是个颇为有生意头脑的。 裴家小摊的素肉,一文钱一片,三文钱五片,五文钱十片,买得越多越便宜。 买裴家小摊的素肉做素肉包子,再卖一文钱两个,能赚到些许毛利。 而裴家小摊卖的素肉包子是一文钱一个。 若是馅料的味道是一模一样的,单单在价钱上的两相对比,客人们自然是愿意买便宜的咯! “爹,没事儿,有人另辟蹊径,那是人家聪明,反正咱家的素肉是更好卖了,至于素肉包子,你让娘别在做新的了,那些做好了的今日上午能卖多少是多少,卖不出去的中午都带回来,留着下午送给修桥的工人师傅们吃。” “啊?哦……”裴大柱似懂非懂,肉疼地问了一句,“咱家不卖素肉包子,那不是少赚了很多银子?” 裴云婠笑了笑,“爹,银子是永远都赚不完的,咱们家少卖一样素肉包子,也不会亏本,眼前少赚一点没关系,反正咱家现在也不缺银子,少卖一样吃食,娘也没那么辛苦。” 裴大柱一听,觉得在理,特别是少卖一样吃食能让王氏少辛苦一些,他也就不觉得肉疼了! 在裴大柱眼里,他的要求是不高的,只要一家人能吃饱穿暖就行,要是为了赚很多很多的银子而把媳妇儿和大闺女给累狠了,他是宁可不赚那些银子的。 裴大柱被裴云婠说服后,心也不慌了,又去集市口继续协助摆摊了。 中午收摊后,还剩下几十个素肉包子没卖完,裴云婠索性喊了王氏和裴春花一起,将准备下午临时蒸包子的面团全部提前做好素肉包子,反正面团已经准备好,今日不用掉也会浪费了。 裴家小摊的吃食,从来不隔夜卖,若是做多了卖不出去,也会在收摊之时,免费赠送出去。 三人又做了两百多个素肉包子,足够给修桥的工人师傅一人分上一个了。 裴云婠原本是打算午饭后熬南瓜粥给工人师傅们喝的,眼下多了素肉包子,再配上两个素肉夹馍的话,那就要吃撑了,因此,她就改熬制酸梅汤。 秋老虎过后,暑气退散了,秋高气爽的天气,酸梅汤的销量要比大热天减少了许多。 但偶尔给卖力气的工人师傅们送上一碗,还是可以的。 下午出摊之后,浮光留在宅子里给裴云婠打下手。 素肉包子都已经包好,放在笼屉里,只待蒸熟了。 酸梅汤也在锅里熬着。 浮光依旧是帮忙烧火,这个活计对他来说,最是得心应手。 裴云婠准备好素肉后,就开始制作鲜花饼。 忆梅来取午饭的时候,给裴云婠带来了两篮子的鲜花,裴云婠瞧着忆梅的阵势,就知道这小丫头是个贪嘴的。 未时过半,丁村长又赶着牛车来了,昨日的那两个妇人也来了。 “棉婶子,桂婶子,今日是素肉馅,灌馅的法子同昨日一样。”昨日一来二去的相处,裴云婠已经同两位妇人聊得很熟,对二人的称呼上就是随了村里同辈人的叫法。 “哎!” “好嘞!” 棉婶子和桂婶子忙不迭地应声,昨日学到了处理猪下水的法子,二人现在对裴云婠,可是稀罕得不得了。 丁村长以前是个从不下厨的人,在他的观念里,做饭都是婆娘们的活计,但昨日尝过了裴云婠的厨艺之后,他一改先前的观念,今日也要搭把手学灌馅。 裴云婠就教了丁村长一遍。 一行人准备好素肉夹馍之后,没耽误一刻,立马装上牛车,给工人师傅们送去。 今日有一个素肉包子,两个素肉夹馍,还有一碗酸梅汤。 虽然没有真肉,但味道口感却与真肉没什么区别。 工人师傅们只觉得无比的幸福圆满,纷纷庆幸自己参与了这一次修桥。 工钱不少,吃得还好,简直是破天荒的好活计啊! 等工人师傅人吃完,一行人就收拾碗筷。 两百多份碗筷,都是裴云婠买的,但洗刷碗筷的活计,却被棉婶子和桂婶子给揽了去。 因此,这些碗筷也都装上了丁村长家的牛车,一会儿他会带回大贵村去。 临走前,裴云婠眼神示意丁村长借一步说话,“丁村长,昨晚回去,你们八人可有争执?” 裴云婠教给了八人一门赚钱的营生,但这八人来自大贵村里的八户人家,各有打算、心思各异是在所难免的。 “没!没有!”丁村长当即否定了,“裴家大丫头,你放心,有我在,不会坏事儿的。” 069闷声发大财,深藏功与名(二更) “没!没有!”丁村长当即否定了,“裴家大丫头,你放心,有我在,不会坏事儿的。” 裴云婠昨晚稍稍提点过丁村长,让他在另七人面前起一个带头的作用,想要通过猪下水赚钱要八人有商有量,并且还需要一个为首的人,以免一盘散沙。 丁村长很是精明,小算盘打得飞起,要是真做起生意,以他为主,其余七人也不会吃亏的。 “丁村长,目前阶段,咱们村的桥还未建成,做生意也不方便,您告诉另几人,先各自练熟处理猪下水的手法,年前储备一批熏制的猪下水,到时候送到集市上当做年货卖,我敢保证,一定能卖出腊肉的价钱。” “真的?”丁村长的眼睛里精光大盛。 “是真的,但目前急不来,也不宜声张。丁村长,村里人能否靠猪下水发家致富,可就指望你的带领了。”裴云婠将高帽子给丁村长带上。 丁村长听得有些飘飘然…… 告别了丁村长三人后,裴云婠闲庭散步般走回了多福镇,去往多福街逛了一圈。 今日的多福街之上,多了一个“李记包子”的小摊。 李记除了卖素肉包子,还卖馒头和肉包。 李记的移动小摊车就摆在裴家小摊的隔壁,王氏在忙碌之余,偶尔会忍不住瞪上一眼李记的摊主,因为对方抢了她的素肉包子生意。 裴云婠远远瞧着,没有上前去。 现在的多福镇上越来越多采用一定小摊车摆摊的摊子了,裴云婠是乐见其成的。 就算有些人抢了自家的生意,裴云婠也不觉得生气。 反正她想要赚钱的法子有很多,别人模仿一个,她就换一个。 而营造出一种欣欣向荣的局面,其实是互惠互利的。 就好比多福镇以前的摊位少,售卖的物品单一,自从裴家小摊的出现,可谓是一股清流,既给镇民们带来了物美价廉的实惠,也刺激了消费。 而当多福镇上越发繁荣起来,经商往来也会越来越多,那么,全镇的生活水平自然也会跟着提高。 裴云婠想要营造出一种,混迹在富人堆里却“默默无闻”的状态。 因为师父老人家一直教导她:闷声发大财,深藏功与名。 裴云婠瞧了一阵后,转身回了宅子,她前脚刚到,忆梅后脚就来了。 “裴小姐,鲜花饼做好了吗?”忆梅等不及晚饭时辰,先跑了过来。 “等着,我给你装。”裴云婠去给工人师傅们送点心的时候,将浮光留在了宅子里,就是留他看着火的。 笼屉里蒸着鲜花饼,这个时辰也差不多了,裴云婠给忆梅装了两个食盒,“今日多做了些酸梅汤,一块带去吧!” 酸梅汤是裴云婠刻意给忆梅留的,配上鲜花饼,滋味又多了一重。 “太夫人若是午睡醒来,可以给她喝上小半碗酸梅汤,鲜花饼也可以吃半个,但记住,晚饭前半个时辰,就不能吃了。”裴云婠认真地叮嘱忆梅。 “好的,奴婢知道了。”忆梅虽然贪嘴,性子却是极为稳重的,不然也不会派她来给太夫人取吃食。 “顺便同秋嬷嬷说一句,若是松园里有多了不好保存的灵芝、人参、鹿茸等进补药材,就送我这边来,我给你们炖汤喝,省得白白浪费了。” 承国公府的太夫人在多福镇养病,这事儿定然瞒不住,多得是听闻风声就往松园里送礼的。 裴云婠这阵子给太夫人治病,用了一些上好的药材,但松园里依然是药材泛滥。 天材地宝自然都被秋嬷嬷好好保存起来,但一些不算名贵的,或是年份不好、品质不佳的,秋嬷嬷也就当做大白菜一般随意放置了。 末了,裴云婠补充一句,“忆梅姐姐,我这话你可别说给第三人听,免得被人误会。” 忆梅一听就懂,“裴小姐,奴婢省得的。” 忆梅带着鲜花饼和酸梅汤高高兴兴地回了松园,裴云婠正打算继续刺绣,却听得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裴云婠打开门一瞧,又是裴大柱回来了。 “婠丫头,来……来了个……酒楼……酒楼的大掌柜找你……找你谈事儿!”裴大柱很是激动,一句话都说不利索了。 裴云婠的目光越过裴大柱,看向他身后的一位中年男子。 来人衣着考究,神态举止大方中透着一股贵气。 “裴小姐,在下是禄源县八宝楼的掌柜,免贵姓范。”范掌柜恭敬有礼地向裴云婠自报家门。 只一句话,裴云婠就知对方一定是将她的身份查了个清楚明白。 回到裴家之后,裴云婠但凡被人称呼为“裴小姐”,都是因着对方知晓她的身世。 看来,荥阳长公主曾经的庶长女,这个身份让裴云婠回到农家之后,还得到了几分别人的另眼相待啊! “范掌柜,您请进。”裴云婠也礼貌地将人请进宅子。 因着有陌生的外男进门,又无其余外人在场,裴大柱也就留在宅子里陪同着。 浮光奉上茶点后就老老实实地站在裴云婠的身后。 范掌柜也没要求单独同裴云婠说话。 “裴小姐,在下今日前来,是有一桩生意想同您商谈。”范掌柜开门见山地道明来意。 “您请说。” “在下尝过您家的素肉,简直是人间美味!”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范掌柜在八宝楼当掌柜多年,嘴皮子功夫是一流的。 裴云婠神色未变,静待范掌柜的下文。 范掌柜一看裴云婠听得他的夸赞却并无表情变化,心中暗暗惊了惊。 不愧是在公主府里见过世面的! “裴小姐,在下想要买您家素肉的配方,不知您愿意以多少银子相卖?” 裴云婠的神色依旧是不惊不喜,她直言道:“我家是素肉配方,不卖。” 范掌柜其实料到裴云婠可能有此一答,“裴小姐,您先考虑考虑,五千两银子可行?若是不够,您开个价。” “五……五千两?”一旁的裴大柱听闻,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五千两是好多嘞? 裴大柱想象不到…… 裴云婠却是摇了摇头,“范掌柜,不是银子的问题,我这一手做菜的厨艺,都是从尼姑庵里学来的,佛门之地学来的配方,若是卖了银子,恐怕佛祖会要生气而降罪于我。” “……”范掌柜无言以对,他直觉上认为裴云婠是在拿话搪塞他,但他却还真不好反驳什么。 总不能同佛祖对着干吧! 范掌柜发现他在来之前准备好的一肚子话,现在都无法说出来了,不得不冥思苦想,转换思路。 沉思了一阵后,范掌柜才继续开口道:“裴小姐,既然不能卖配方,那能否给我们八宝楼大量供货呢?” 这其实就是换汤不换药,范掌柜在内心里为自己的机智嘚瑟了一把。 “可有前提条件?”裴云婠眼神犀利地看向范掌柜。 “……”范掌柜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心道裴云婠确实是个聪慧的姑娘,如此迅速地察觉出了他的小算盘。 “前提条件自然是您家的素肉只能大量卖与我们八宝楼,不能再卖给别的酒楼食肆了。” 范掌柜是偶然之下尝到的裴家小摊的素肉,当时就觉得惊艳不已,多方打听之下,才从禄源县找到了福源县,再找到了多福镇来的。 对于素肉生意,范掌柜是有信心的,并且,他还想将素肉做成八宝楼的新特色,自然不愿见到别的酒楼食肆效仿了。 范掌柜笑得一脸和蔼,继续道:“裴小姐,是这样的,我们八宝楼可不止禄源县一家,单单整个青陵府就有十来家,要是算上其它各大府城以及京里,那就更多了。” “若是我们在禄源县的八宝楼能将你们家的素肉名声打出去,以后在别处的八宝楼也会来找你们家进货,这可是一笔不小的买卖啊!” 范掌柜给裴云婠画了一个大饼。 他其实只能做得了禄源县这一家八宝楼的主,但他却故意给裴云婠说了大话。 裴云婠只当不知范掌柜在给她挖坑,她道:“你的这个条件我可以答应,但我也有条件,想必我家卖的素肉价格,范掌柜已经知晓,但卖给你们八宝楼,却不能如此低价。” “价格好商量,裴小姐您先开个价格。”范掌柜听得裴云婠松口,就知这事儿多半是成了。 而他也是带了诚意来的,价格方面,他事先也有大概的预估。 八宝楼想要把素肉生意做大,不算难事,范掌柜有很不错的生意头脑,还自诩眼光很准。 “我家的素肉,不管你们八宝楼如何售卖,除了给我成本银子外,我还要你们三成的纯利。并且,每日向你们供货的素肉数量,得由我来定。” “我家目前只卖凉拌素肉和水煮素肉,两种素肉如何搭配倒是可以由您定。” 裴云婠不慌不忙地说出自己的条件。 范掌柜听闻,心神都震了震! 因为裴云婠提出的要求,出乎了范掌柜的预料。 他沉吟思索一番后,讨价道:“这……恐怕是有些难了……” 范掌柜露出为难神色,他停顿一阵,等着裴云婠自乱阵脚而让步。 但是…… 裴云婠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似根本不在意。 范掌柜心中暗道裴云婠机敏狡猾像只小狐狸,他不得不自圆其说,“但也不是不可以的,一切都好说嘛!” 末了,范掌柜还“嘿嘿嘿”地笑了几声。 裴云婠依然不接话,继续耐心等着范掌柜的答复。 范掌柜立即把自己心中打算讲价到两成的心思给掐灭了,因为他看出来了,若是自己真要开口讲这个价,这桩生意十有八九可能要黄了…… 别看裴云婠小小年纪,但这一副镇定从容的气势,确实是很多上位者都不及的。 范掌柜算是真的见识到了裴云婠与人谈判的本事了,他咬咬牙,做出了决定,“成!” 一个字,一锤定音。 “那行,咱们先订立一个商约吧!”裴云婠说着,转头看向浮光,“去取来笔墨纸砚。” “是。”浮光迈着小碎步去了裴云婠住的屋子。 一直在旁看着的裴大柱,压根没看明白事情为何发展到眼前的局面,他又继续一脸懵逼地看着裴云婠写下两份商约,再与范掌柜互相签字,二人各自收好一份。 “裴小姐,这是一百两银票,预付给您当制作素肉的成本花费。”范掌柜将一张百两银票递给裴云婠。 “好,范掌柜明日便可派人前来取素肉。” 裴云婠目前只肯每日给范掌柜提供一千片的素肉。 范掌柜在八宝楼里出新品素肉,也要先试试水,因此要求凉拌素肉和水煮素肉各五百片,之后再根据客人的口味需求做调整。 八宝楼只给客人提供午饭和晚饭,但这两餐饭,一日至少就有上百桌的生意。 若是赶上节庆日,生意更为火爆。 禄源县的八宝楼,生意最好的时候,一天有两百多桌的生意。 所以,一千片的素肉,范掌柜绝对有把握能在一天之内卖出去。 送走范掌柜后,裴大柱眼巴巴地看着裴云婠,“婠丫头,要是那……那范掌柜买了咱们家的素肉……卖不出去……咱们家是不是就要亏本啊?” 070越来越多的模仿者(三更) “婠丫头,要是那……那范掌柜买了咱们家的素肉……卖不出去……咱们家是不是就要亏本啊?” “爹,您放心,我同那范掌柜商议的是扣除咱们家制作素肉需要用到的成本银子,他再给我们三成纯利,若是他拿去的素肉卖不出去,咱们家顶多就是没有银子赚,却不至于亏本。” 裴云婠虽然从不牟取暴利,但也是不会做亏本生意的。 “三……三成纯利,那会是多少银子啊?” “这就要看范掌柜能将素肉卖到什么样的价格了!”裴云婠微微一笑,她觉得范掌柜是个挺有生意眼光的人。 裴家小摊摆摊至今,也有两个多月了,除了先前出现的几家模仿者,像是范掌柜这般上门谈生意合作的,倒是第一个。 范掌柜远在禄源县,却能发现在相邻的福源县里一个小镇上的商机,除了机缘巧合之外,就是他眼光独到了。 裴云婠对于自家的素肉,很有信心,可她目前不打算在镇上或是县里开饭馆,自然就不会继续挖掘素肉的赚钱能力。 “那是不是范掌柜卖素肉赚回来十两银子的纯利,咱家就能分得三两银子啊?”裴大柱虽然憨实,但并不蠢笨,他只稍稍算了笔账,就有些飘飘然了…… “十两能得三两,一百两就能得三十两,那一千两就能得……”裴大柱越算越飘,裴云婠好笑地打断他,“爹,您刚刚还说范掌柜买了咱家是素肉会卖不出去呢!” “呸呸呸!瞧俺这乌鸦嘴!卖得出去!都会卖出去的!”裴大柱立马否定了自己先前的话。 “爹,三成纯利的事情,您先别同娘还有大姑说,免得她们白高兴一场,一切等范掌柜的那个八宝楼里的素肉生意稳定了再说。” “俺懂得的,婠丫头,你就放心吧!”裴大柱拍着胸脯打包票。 “我爹最聪明了!”裴云婠适时地夸赞了裴大柱一句。 裴大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 因为耽误了一阵子功夫,裴云婠就和裴大柱一道去了多福街协助王氏还有裴春花摆摊。 下午不再卖素肉包子,王氏果然轻松不少,裴大柱领着范掌柜去宅子里这会儿功夫,王氏也不显得手忙脚乱。 一行人忙了半个多时辰也就收摊回去了。 吃过晚饭,裴云婠就同王氏和裴春花讲了从明日起要给范掌柜提供一千片素肉的事情。 以前裴家小摊卖素肉最多的时候,一天是四千片,加上试吃与赠送的,一天就要准备四千多片的素肉。 现在王氏负责素肉摊子,一天只卖两千片,就算再多做一千片卖给范掌柜,也不是难事。 “娘,明日开始,您负责的摊子就不再卖素包子和馒头了,少了两样吃食,也不会少赚很多银子,但不会累坏身子。” 既然别家卖一文钱两个的素肉包子,裴云婠自然不会为了竞争而降价让自家人吃亏,那就索性少赚几百文钱。 “也行。”王氏不是个贪心的,以前连一个铜板都不能少挣,那是因为挣得本来就少。 现在她倒是看得开了,反正自家小摊每日都能赚来好几两银子,少赚几百文还真不是什么事了。 商定好后,一行人就开始分工合作,准备明日摆摊所需的食材。 *** 翌日辰时,裴大柱三人出摊不久,范掌柜就带着伙计前来敲门。 从禄源县到多福镇,驾马车都要两个时辰,这几人是半夜出发前来的。 “裴小姐,这位是阿莱,这位是阿福,莱福兄弟俩都是我们八宝楼的后厨伙计,以后就由他们来您这儿取素肉。” 范掌柜之所以今日再次赶来,一是来首次验收素肉,二是带伙计来给裴云婠认人的。 毕竟交易的是吃食,马虎不得,不是放心的人也经手不得。 裴云婠稍稍颔首,对范掌柜道:“范掌柜,我偶尔会去县里,若是我不在宅子里,您的这二位伙计就去裴家小摊找我爹,可行?” “行。” “那一会儿我带你们去集市口认人。”裴云婠也把礼数做周全了。 “裴小姐,在下认识您的父亲,一会儿从集市口经过,我会告知莱福兄弟的。”范掌柜倒是个懂得变通之人。 等范掌柜验收了一千片素肉,裴云婠亲自把三人送出宅子。 正当裴云婠准备关上宅门的时候,忆梅提着食盒跑上前来。 “忆梅姐姐,今日怎么晚了些许时辰?”裴云婠将关上了一半的宅门打开来。 “临出门前,秋嬷嬷让我带上一些药材,装车费了些时辰。”忆梅笑着解释。 从松园到裴云婠租住的宅子,走路都只要半刻钟,忆梅却是坐马车来的,这阵仗…… 裴云婠看着两个小厮将忆梅口中的“一些药材”搬进宅子,二人足足搬了三趟! “裴小姐,秋嬷嬷还让奴婢带来两只乌鸡,让挑着合适的药材加一起炖了。” “……”裴云婠对于秋嬷嬷的上道,无言以对。 忆梅取了吃食,就开开心心地离开了。 裴云婠看着堆成小山的礼品盒,不禁摇了摇头。 她挑挑拣拣一番,将送来的药材分了类。 那两只乌鸡,是等到裴大柱中午回来才宰杀的,因为裴云婠现在吃素,也不杀生。 裴云婠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出家人,她只是尼姑庵师太收的俗家弟子,因此,她是尽量做到吃素以及不杀生,而制作荤食对她来说,也不能算违反了清规。 忆梅是来取晚饭的时候,才将裴云婠炖的鸡汤一并取走。 好在忆梅早上来的时候,还留下两个大汤盅,不然,裴云婠会直接用小竹筒装了。 “忆梅姐姐,可以给太夫人吃半碗乌鸡汤,记得去除浮油,鸡肉却是不能吃的。”裴云婠叮嘱一句。 “是。”忆梅记下裴云婠的叮嘱,让随行的小厮带着食盒以及大汤盅离开了。 几人仍旧是赶着马车来的,回到松园里,饭菜炖汤也都是热乎的。 “爹,娘,大姑,这乌鸡汤大补,你们都尝尝。”裴云婠给自家也留了一大盅乌鸡汤,正好给裴大柱几人分食了。 “婠丫头,你也喝碗汤,不吃鸡肉就是了。”王氏率先舀了一碗乌鸡汤,推到裴云婠的面前。 裴云婠将乌鸡汤推回给王氏,“娘,肉汤我也是不喝的,您喝吧!” 王氏闻言也不好再谦让,但她目光一转,看到浮光,又将鸡汤推到了浮光的面前,“桃红,你也喝一碗。” 浮光顶着“丫鬟桃红”的身份,名义上虽然是仆人,但却从未被裴大柱、王氏、裴春花等人当做仆人看待。 他可以与裴云婠一家人同桌吃饭,平时也没怎么被裴大柱等人使唤过,都是他见事做事,偶尔听从裴云婠的“吩咐”罢了。 浮光感激地看了王氏一眼,再默默地转头看向裴云婠。 这般神色,就是表明这碗乌鸡汤必须得裴云婠点头,他才能喝。 倒是挺入戏的! 裴云婠心中觉得好笑,她点了点头,“你喝吧!” 浮光这才端起碗,并向王氏道了谢。 其实乌鸡汤分量很足,根本不需要谦让,每人都分得到,但王氏此举,却显得分外亲切。 未免王氏几人再进行一轮谦让,反而让乌鸡汤凉了,裴云婠当即拿起勺子,动作利落地舀了三碗乌鸡汤,分别递给裴大柱,王氏和裴春花,“趁热喝。” 裴云婠亲自舀的乌鸡汤,鸡块都不少,裴大柱三人笑着喝汤,心中熨帖不已。 饭后,王氏悄悄地将裴云婠拉到一旁,“婠丫头,今日多了一个卖饺子馄饨的摊子,也是买了咱们家的素肉,再做成素肉馅,包成饺子馄饨卖出去,人家只卖两文钱一碗。” 裴云婠今日没有跟着一道出摊,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 “娘,既然如此,那明日咱家就不卖素肉饺子和素肉馄饨了。” “那不是又少赚了几百文钱啊!”王氏这下就有些肉疼了。 裴云婠劝说道:“娘,咱家的素肉饺子和素肉馄饨是卖三文钱一碗,别家只卖两文钱,同样的馅料,味道肯定差不多,但别家便宜,客人们自然会上别家去买。” “咱们家现在就算只卖素肉也能赚不少银子,少卖几样吃食,您不也轻松许多嘛!” 其实,包子馒头,饺子馄饨这些面食,差不多是家家户户的人都会做的,摆摊卖这些吃食,盈利不大。 裴云婠先前之所以弄出这么多品种,一来是想要让素肉多样化,以此拓宽素肉的销路。 二来就是想要刺激那些有生意头脑的人前来效仿。 现在有人另辟蹊径,裴云婠是乐见其成的。 王氏再次被裴云婠安慰了一番,也就不再肉疼心慌了。 因为明日不再卖素肉饺子和素肉馄饨,王氏的活计又少了,当晚准备食材又觉得轻松不少,还有空闲去协助裴春花了。 *** 翌日照常出摊。 裴云婠等莱福兄弟取走素肉之后,就去了松园给太夫人治病。 每隔三日施针一次,裴云婠认真履行承诺。 京里派来的太医姓翁,恰好今晨赶来,他是个比马神医还要年长的老者,鹤发鸡皮,胡子花白,双眼倒是炯炯有神。 裴云婠给太夫人施针的时候,翁太医就坐在一旁,瞪着一双目光如炬的眸子,紧紧地盯着裴云婠手上的动作。 他这哪里是来协助,明显是来监视的。 裴云婠倒也不慌,依然神色如常,手上的动作也是熟练沉稳。 随侍在一旁的秋嬷嬷见状,心中又是震惊又是折服。 秋嬷嬷是伺候在太夫人身边的老人了。 老承国公还未带着全府离开京城的时候,太夫人是京中数一数二的贵夫人。 秋嬷嬷跟在太夫人身边伺候,也是见惯了大阵仗、大场面的,对翁太医也是久闻大名了的。 京中关于翁太医的传闻虽然不多,但他眼光犀利却是出了名的。 翁太医曾经可是太后的御用太医,太后对其医术都是夸赞有加,这也使得翁太医的地位水涨船高。 偏偏很多医者都有些清高孤傲,翁太医也是。 多少京中显贵求翁太医治病却被他拒绝了,还有很多文弱胆小的人更是都不敢与翁太医对视的。 可是,裴云婠却能在翁太医那双犀利的眼睛注视下,依然淡定如斯。 裴云婠给太夫人施针之后,太夫人又是舒服地睡着了。 太夫人的病症很是复杂,痛风症、失眠症、厌食症、老年病…… 造成这诸多复杂病症的原因主要是积郁成疾,又数年不愈,渐渐地就耗空了身体。 先前数位太医神医的诊治,都是治标不治本。 因此,就算是承国公府财大气粗,却也是花费无数的天材地宝给太夫人治疗进补都是徒劳。 而裴云婠采用中药内服外用再加上针灸之法,就是想在助太夫人固本培元的同时,尽可能地为她寻根治本。 翁太医在来之前,已经看过镇国公府的人派快马送至京城的一张药方,那是从裴云婠开的药方上誊抄而来的。 对于裴云婠开出的药方,翁太医看后,已然认为是颇为巧妙。 而看了裴云婠给太夫人施针之后,翁太医就是真的不再质疑裴云婠的医术了。 小小年纪在医术上有如此修为,翁太医瞧着裴云婠,默默地捋了一把花白的山羊胡。 后生可畏啊! 裴云婠不知翁太医心中的想法,只要对方不打扰到她即可。 秋嬷嬷亲自送裴云婠出门,“裴小姐,多谢您炖的乌鸡汤,您的手艺可真好,以后您需要什么食材,尽管同忆梅说。” 裴云婠笑着颔首…… 071不识抬举(一更) 裴云婠从松园回了宅子后,又赶着牛车去了一趟福源县。 到了十字街上,裴云婠发现逛街的身影中,有几个人穿着锦绣楼先前卖出去的那些成衣。 这些人行走在人群中,备受瞩目。 裴云婠满意地看着这一幕。 路致站在锦绣楼门口招揽客人,远远瞧见裴云婠赶着牛车而来,立马跑上前迎接。 “云婠姐姐!” “小致,给你们兄弟俩买的糖葫芦。”裴云婠将两串糖葫芦递给了路致。 “谢谢云婠姐姐,我给弟弟送去。”路致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一溜小跑进了锦绣楼。 裴云婠看着路致矫捷如兔子的身影,不由莞尔一笑。 这模样才像个十来岁的男孩子啊! 经历家族巨变的路致和路远兄弟,几乎是一夜之间长大,有着与同龄人不符的成熟。 近些天,倒是性子活泼了不少。 裴云婠将牛车赶进了锦绣楼一旁的巷子里,也没拴上缰绳,因为大野和小野不会乱跑。 路平看到路致拿着糖葫芦进门,问了得知裴云婠来了,也出门来迎接。 “云婠,你怎么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裴云婠先前说可能要十天半个月才会来锦绣楼的,这才过了三天,路平因此才有些惊讶。 “无事,只是我正好有空,就过来看看。”裴云婠说着,脚步不停地往里走,看到一楼有几个客人在,立马道:“六叔,您先忙,我去找六婶和烟儿姐姐说会儿话。” “哎!好。”路平转身就去招呼客人了。 江氏和路含烟都在后院忙碌,因为裴云婠叮嘱二人尽量少露面。 而先前的那一批成衣也已经卖完,剩余的布料都是接的订单,锦绣楼的二楼现在也不展示成衣,江氏和路含烟也不要守在二楼。 一楼现在卖糕点,有路平带着路致路远兄弟,父子三人也应付得来。 “六婶,烟儿姐姐。”未免吓到正在专注刺绣的江氏和路含烟,导致她们扎了手,裴云婠压低声音,轻轻地唤着二人。 闻言,江氏和路含烟纷纷抬头,看到裴云婠后,皆是随即就放下了手中的绣活。 “云婠来了。”江氏起身相迎。 “云婠妹妹快来坐,我去泡茶。”路含烟向裴云婠打了声招呼就作势往堂屋里去。 “烟儿姐姐,我不渴,你坐着,咱们说会儿话。”裴云婠拦住路含烟,顺势坐在了一旁的方凳上。 “云婠,今日前来,可是有事?”江氏也记得裴云婠说过不会这么快再来县里。 “六婶,烟儿姐姐,我回去后就揽下了为那些给大贵村修桥的工人师傅们送点心的活计,第一日给他们送了咱们锦绣楼在售卖的桂花糕,今儿趁着空闲,就来看看我当日的那一拨宣扬,可有收获……” 大贵村修桥的事情,裴云婠也给路平一家人说过,但趁着给工人师傅们送的点心的同时,宣扬锦绣楼售卖的糕点这事,裴云婠先前却没有说。 因为这事她事先也不确定邢师爷能否爽快答应,因此就没有说。 “难怪你六叔说这几天都有衙差来买糕点呢!我们还猜是高县令派他们来的,可那高小姐的丫鬟也天天来,我们都瞧不明白了呢!”江氏笑着说道。 裴云婠稍稍思索也就明白了,“想必那些衙差买糕点是给自家吃的,在县衙当差,俸禄不算低。” 锦绣楼目前只卖桂花糕、绿豆糕、鲜花饼三种糕点。 而这三种糕点都是一两银子一盒,每日各供应十盒,一盒十块。 也就是说,一块糕点就要卖一百文钱。 给大贵村修桥的大工师傅们是目前的福源县里能拿到最高工钱的人了,他们一天的工钱就是一百文。 一天的工钱就只够买一块糕点! 因此,锦绣楼卖的糕点,在福源县绝对算得上是价格昂贵了! 然而,昂贵只是相对于福源县的普通老百姓而言,像是商贾富户之家,买十盒八盒那也都是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 别说高县令家里或是那些员外乡绅家里,就连福源县的衙差,一个月的俸禄有二两银子左右,买一盒糕点也还是买得起的。 而在福源县卖一两银子的糕点,在京里至少能卖到五两银子,更夸张的还能卖到几十两甚至上百两! 当然,卖得贵也必须有贵的价值! “六婶,近几日生意怎么样?”既然打开了话头,裴云婠就干脆一并问了。 裴云婠让路平当锦绣楼的掌柜,大小事都交由他全权做主。 而江氏因出生于商贾之家,从小在祖辈父辈的生意经中泡大,裴云婠就让江氏从旁协助路平,还叮嘱二人,关于锦绣楼的生意,二人都要有商有量。 所以,裴云婠向江氏询问锦绣楼这几日的生意,与询问路平是一样的。 路平知道的,江氏也知道。 江氏回答道:“这几日准备的三十盒糕点,都卖出去了,前日和昨日还有客人没买到而吵着让我们多做些。” 锦绣楼开业前三日,裴云婠都在场。 前三日的糕点都是赠送,第四日也就是裴云婠回了多福镇之后,才开始售卖。 每日三十盒是裴云婠定的数目。 锦绣楼的生意,不走裴家小摊那般“薄利多销”的路线,因为糕点的售价不低,裴云婠这才定了每日售卖数量。 三十盒全卖出去了也不再增,卖不出去就自己吃掉。 反正路平一家五口再加上欧阳赫夫妇二人以及两个雇佣来的绣娘,加起来就有上十张嘴。 若是这些人都吃不完,那就干脆免费赠送出去。 锦绣楼的糕点也不隔夜售卖。 好东西贵在品质而不在数量,这是裴云婠给锦绣楼的定位。 “六婶,不管客人说什么,咱们目前仍旧维持每日三十盒的售卖数量,绝对不能增加。”裴云婠郑重地叮嘱了江氏一句。 三十盒糕点能卖三十两银子,纯利高达六七成。 目前锦绣楼的日盈利都非常可观了。 “要是客人们闹事怎么办?”路含烟一脸担忧地问道。 昨日有个客人没买到糕点,骂骂咧咧了好一阵,态度嚣张极了。 裴云婠笑着道:“烟儿姐姐,别担心,咱们锦绣楼可是有高县令照拂的,没人真敢上门闹事。” “云婠妹妹,高县令真的会照拂锦绣楼?”路含烟可还记得裴云婠先前否认了这一件事。 裴云婠就将她回多福镇后同承国公府的二夫人谈话一事透露了出来。 既然二夫人向高县令打过了招呼,那只要高县令在福源县当一天的官,就没人敢招惹锦绣楼。 “原来还真有其事!”江氏先前看到高小姐买走成衣还只是猜测,而裴云婠事后又否认了。 “我也是回去之后才知道的。六婶,烟儿姐姐,你们别多想,咱这锦绣楼目前一定是很安全的,生意之事需要循序渐进,咱们先把欧阳爷爷那一批布料裁制了成衣卖出去,再商议新增糕点的事宜。” 裴云婠不常在锦绣楼,江氏和路含烟又要做糕点,又要刺绣,已然是很忙,这也是裴云婠不愿售卖更多糕点的原因之一。 江氏点了点头,“云婠,我们都听你的。” 路含烟也微微颔首。 同江氏和路含烟聊了一阵后,裴云婠去库房里看了下两个绣娘的进展,再去看了看欧阳赫,送上了一盒药材。 欧阳赫没让裴云婠进他和老伴的卧房,他对裴云婠的防备之心并未完全解除。 “欧阳爷爷,这些药材是一个老嬷嬷送与我的,我留着也无用处,您拿去药房问问大夫,看能否给秀奶奶熬药用。” 欧阳赫的老伴名叫林秀娘,裴云婠是照着附近同辈人的称呼喊的。 裴云婠带来的药材就是秋嬷嬷让忆梅送到宅子里的那些,她挑了一些成色颇好且适合调养身体的。 但是,裴云婠仍旧没透露自己会医术这件事,也没主动开口要给林秀娘治病。因为裴云婠仍旧察觉得到欧阳赫对她的防备之心。 “这……不好……”欧阳赫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拒绝裴云婠送的药材,但裴云婠却将盒子打开了。 看到盒子里的药材后,欧阳赫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欧阳赫虽然不是医生,但他这些天给老伴去药房买药,多多少少认识了一些药材了,看到裴云婠送来的大多数都是用得着的药材后,他如何能拒绝? 自家老伴现在就是个药罐子,买药忒费银子啊! “多……多谢了……”欧阳赫心情复杂地接过了裴云婠递给的盒子。 “不客气。”裴云婠淡淡地笑了笑。 裴云婠留在锦绣楼吃过午饭才离开,她赶着牛车在十字街上逛了一圈,发现十字街上也有几辆小摊车了。 而小摊车上售卖的吃食,除了先前普遍的那一些,也出现了果串和辣串。 这是从裴家小摊模仿而来了。 县里的人口数量是镇上的数倍,十字街上的人流量也是多福街上的数倍。 裴云婠买了一些果串和辣串,一边试味一边瞧着这两个摊子的客人光顾情况。 得出的结论就是,虽然果串和辣串的味道不及裴家小摊,但生意火爆程度还是要盖过裴家小摊的。 毕竟县里人多,而果串和辣串这两样吃食新奇,价格又实惠,尝鲜的客人非常多! 裴云婠预估,在不久之后,小摊车在街道上出现的频率会越来越高,而效仿裴家小摊卖吃食的也会更多了…… 有银子大家一起赚,裴云婠一点也不酸。 裴云婠逛完了十字街,买了需要用到的很多配料之后,才赶着牛车回多福镇。 今日下午给修桥的工人师傅们送点心的活计,裴云婠拜托了王氏。 王氏现在负责的小摊车只卖素肉和素面了,相较之前轻松了不少。 裴云婠今日有些偷懒,就嘱咐王氏多揉些面团,下午就给工人师傅们送水煮素面。 棉婶子和桂婶子也会来协助王氏。 对于做面条这种活计,这三位农家妇人都是信手拈来。 裴云婠赶到多福镇外的官道之时,工人师傅们正好吃完了一大海碗水煮素面,个个吃得又饱又满足。 见状,裴云婠就知道她先前弄的那些类似桂花糕、桂花甜酒酿之类的花架子吃食,反而不如一碗分量十足的水煮素面更得工人师傅们欢心! “爹,娘,我回来了。”裴云婠上前去帮忙收碗筷。 王氏来给工人师傅们送午后点心,裴大柱肯定会跟着一道前来搭把手,二人听了裴云婠的嘱咐,直接将小摊车推了过来,相当方便。 “婠丫头,俺们就快收拾好了,你去歇着吧!”王氏拦着不让裴云婠动手。 “是啊!婠丫头,你跑县里一趟也累着了,赶紧回去歇着,俺和你娘一会儿就回去了。”裴大柱也不让裴云婠干活。 “……”裴云婠哭笑不得,这夫妇二人真的是太宠她了! 不让做事,裴云婠就在一旁等着。 等二人收拾完,裴云婠将裴大柱拉到一旁,“爹,秋收的事,您同丁村长说了没有?” 秋收的日子也就这几天了,且有的农家已经开始秋收。 裴家只有两亩田,因为每日摆摊,裴大柱也不得空,因此还没有开始收割。 裴云婠就同裴大柱和王氏商量,把秋收的活计包给余年。 这段时间,一家人很少回大贵村,家里那两亩田里的庄稼,也都是余年在照看。 “说了,丁村长说他回去就同余年说这事。” 裴大柱原先是坚持想要自己回去收割田里的庄稼的,毕竟他干了几十年的农活,春耕秋收是根植于心的头等大事。 但裴云婠再一次说服了裴大柱,让他留在镇上帮忙摆摊。 现在每日摆两个摊子,虽然王氏负责的小摊车卖的吃食要比先前少了,但裴大柱若是不搭把手,也是极有可能忙不过来。 “银子给了没有?”请余年帮忙收割庄稼,给他五两银子,其中一两上交余老婆子,另四两则是余年留着娶媳妇用的。 “给了,丁村长说一定会保守秘密的。” “那就好。”裴云婠知道丁村长是个口风紧的,也不会从中抠上一笔。 这事之所以不让裴大柱直接去找余年,而是找上丁村长当一回中间人,也是裴云婠留了个心眼。 余老婆子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被她发现余年藏了私房银子,再追本溯源,到时候裴家反而会被她乱扣屎盆子。 若是丁村长知情,这件事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第一次找余年的时候,因为时间匆忙没想到这一点,这次裴云婠及时做好了防范。 但是,就算裴云婠防范了余老婆子,余老婆子依然闹了起来! 丁村长第二日苦着脸找来,“大柱啊!对不住了,没办成你家的事儿。” 裴大柱不解地问:“丁村长,咋的啦?” 丁村长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裴大柱说了一遍。 原来,丁村长昨日回去之后,先找了余年,再去找的余老婆子,也将一两银子交给了余老婆子。 哪知余老婆子却嫌一两银子太少,嚷嚷了好一顿,闹得村民们都跑来看热闹,直叫丁村长都没了脸面。 余老婆子扬言要五两银子才肯余年去给裴大柱家收割那两亩田里的庄稼,不然就不让余年给裴家干农活。 并且,余老婆子一张嘴,那就是一定没好话,将裴大柱一家三口连带着裴春花都骂了个遍。 丁村长心里那个气啊! 其实,收割两亩田里的庄稼,就算是乡绅地主家请工人,也给不了一两银子这般高的工钱。 这事是不争的事实,偏偏丁村长给余老婆子说理,对方却油盐不进。 最后丁村长是带着一肚子气离开的余家院子。 “丁村长,对不住,这事怪俺们家累着你了。”裴大柱过意不去地向丁村长道歉。 “大柱,你这么说就见外了,我生气是气那余老婆子不识抬举,人心不足蛇吞象!”丁村长说着就要吹胡子瞪眼,昨日憋着的一肚子气就要翻涌上头。 “丁村长,劳您费心了,既然如此,那就不去劳烦余大哥了。”裴云婠上前,出言安抚气得上头的丁村长。 “那这银子还给你们。”丁村长将裴大柱昨日给的荷包交还。 裴云婠接过荷包收好,“这事先放一放,咱们先去给工人师傅们送点心吧!” 072被铁憨憨给算计了(二更) 今日的点心是腊汁猪杂夹馍,馅料用的就是裴云婠前几日处理的猪下水。 每日都要烧火做饭,处理好的猪下水挂在灶台上熏烤,几日就成了焦黄之色,便可以食用了。 丁村长忍不住诱惑先尝了一个腊汁猪杂夹馍,连连称赞好吃! “丁村长,你们这几日可有买猪下水回去试着处理?”裴云婠随口一问。 “都买了,躲家里试着处理了,就是还不太上手。” 裴云婠点点头,“慢慢来,熟能生巧。” 几人说话的同时,将吃食搬上了牛车,去给修桥的工人师傅们送去。 裴云婠还在官道上意外看到了许久不见的铁牛。 “铁牛,最近可都不见你来收摊位费啊!”裴云婠将准备充足的腊汁猪杂夹馍分给铁牛两个。 “大仙,我们老大寻了个新活计,我最近带着一众弟兄去了采石场运石料呢!”铁牛将洗过的手往胸口上抹了抹,才一脸羞赧地伸手去接。 福源县有一个采石场,是归县衙管理的,熊大胆能揽上运送石料的活计,可见其人脉关系不可小觑。 裴云婠前几日都没碰到过铁牛,她颇为惊讶地问道:“那这些天都是你带着人往这边送石料?” 因为要修建的是石桥,石料就是必不可少的原材料。 “是啊!”铁牛憨憨地回答,还颇为不好意思却又无比耿直地说了一句,“我也是昨日才听说大仙您这几日都来给工人师傅们送点心,这不,我今日也就带着弟兄们赶着下午来的,嘿嘿嘿……” 铁牛憨憨笑着,一手吃着腊汁猪杂夹馍,一手摸着后脑勺。 裴云婠:“……” 赶着下午来? 敢情是奔着点心来的! 裴云婠莫名感觉自己被铁牛这个憨憨给“算计”了…… 修桥的工人师傅,每日的人数不定,但基本上都有两百人以上。 裴云婠准备的点心分数,每日都是接近三百份,每次分发完都会是有多的。 多余的一般都是交由邢师爷,由他处理,也算是卖他一个人情。 今日铁牛带着一众兄弟趁着分发点心的时辰送来石料,点心自然也有他们的一份。 一想到铁牛“算计”自己做的点心,裴云婠就有些哭笑不得。 等一众人吃完点心,裴云婠再收拾一番后,铁牛也差不多准备带着一众兄弟们离开。 裴云婠将铁牛喊道一旁,“铁牛,你们铁头帮里最近可有得闲的弟兄?” 铁牛一听,颇为激动,心想着裴云婠终于有所指派了,他问:“大仙您有何吩咐?” 裴云婠对于铁牛的热情上道颇为意外,“吩咐谈不上,是有事请你们帮忙,我家有两亩庄稼要收割,但摆摊忙不过来,因此想雇几个短工,不是相熟的人又不放心……” 裴云婠的话还未说完,铁牛已经拍起了胸脯,“小事儿!大仙您放心,明日我就带几个弟兄去给您家收庄稼。” “你明日不是还要带人送石料吗?”据裴云婠所知,目前修桥需要的石料不少,每日都需要运送来。 “我们铁头帮弟兄众多,别的兄弟也可以送的。” “那好,明日辰时,你带三个弟兄来集市口。”裴云婠心知铁牛是个爽快人,也就不同他讲客套话了。 工钱一事,裴云婠也没有提,她担心铁牛拒绝,还是等到事后结算,她自然是不会亏待了铁牛等人的。 “成!”铁牛豪爽地应声。 *** 翌日辰时,铁牛果真如期而至,但他带来的人,却让裴云婠默了默。 说好的三个变成十个,是她没说清楚还是铁牛的算术不好? “铁牛,带你的众位弟兄们先来吃碗面。”裴云婠已经同王氏准备了四碗水煮素面,见来人多了,又立马多煮了几碗。 “大仙,我们吃过早饭了。” “吃过了也再吃一碗,我亲自煮的素面,你们不吃可是嫌弃我的厨艺?” 裴云婠这话说出来,铁牛几人谁敢不吃。 再说,裴家小摊的吃食,他们每日吃都吃不够,哪里会嫌弃? 等铁牛众人吃了面,裴大柱也赶着牛车过来了。 裴云婠将三十个做好的五花肉夹馍装入食盒递给裴大柱,这是给众人当点心的。 至于午饭,裴云婠已经同丁村长打好了招呼,花三十文钱请丁村长的妻子李氏做,食材则由裴大柱带过去。 “铁牛,今日有劳你们诸位了,晚上回来请你们吃饭。” “大仙,不劳烦的,您这么说就是见外了!” “那行,不说虚的,我给你们做好吃的犒劳你们。” “那敢情好!”铁牛对裴云婠做的吃食,是真的毫无抗拒之力。 因为铁头帮有自己的马车,铁牛一众人宁可挤着坐也不上裴大柱赶着的牛车,裴云婠看着心中直感叹。 裴大柱赶着牛车在前带路,铁牛赶着马车跟在后边。 十个彪形大汉老老实实地蜷缩在马车里。 这画面…… 两亩田的庄稼,十二个汉子收割。 差不多只用半天的时间就完成了。 但从多福镇到大贵村一来一回,赶车也都要小半天。 因此,裴大柱带着铁牛等人回来时,也已经入夜了。 租住的宅子里有个铺就了青石砖的小院,晴天的话,院里大半天都有阳光照射,也是方便晾晒收割上来的粮食的,裴大柱因此将粮食全部运了过来。 裴云婠做了一大桌子菜犒劳铁牛众人。 烧鸡、醉鹅、鸭胗、羊排、卤猪蹄…… 三张方桌拼就的长桌上摆了二十道菜,其中大半都是荤菜。 有肉也不能少了酒。 裴云婠将前阵子因不卖果串而多出来的果子酿成了果酒,虽然酿制的时间不算久,但开坛后依然酒香四溢,再加上甜腻的果香,闻起来就让人垂涎不已…… 酒肉穿肠过! 铁牛只觉得人生圆满不已! 果酒不易醉人,铁牛众人都是属于白酒随便灌的,因此,喝再多的果酒也都喝不醉。 裴云婠在送铁牛等人离开前,给了铁牛一千一百文钱,也就是每人一百文。 铁牛执意不肯收,裴云婠虎着个脸瞪着他,“铁牛,今日你若是不收下我给你们的工钱,往后我就再也不找你帮忙了。” 见裴云婠板着个脸,铁牛的小心脏都瑟缩了一下,他只得默默地收下工钱。 裴云婠的脸色瞬间阴转晴,她笑着对铁牛道:“这才对嘛!以后有空就来吃饭,我再给你们做好吃的。” “……”铁牛一脸晕乎地看着裴云婠,有些昏沉的脑子根本适应不来裴云婠的快速变脸,他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裴云婠只觉好笑不已。 得!又是个贪嘴的! *** 完成了秋收,就是储备过冬了。 近几日秋高气爽,晴空万里,恰好适合晒粮食。 裴大柱出去摆摊还要赶回来翻几趟晒在院子里的粮食。 对自家新田里的第一批粮食,裴大柱可宝贝了! 晚饭后,裴云婠向裴大柱三人说起了过冬储备的事宜。 以前家里不宽裕,过冬储备就指望着地里收上来的粮食。 今年却是不同,不管是裴大柱一家还是裴春花一家,目前都是手里有一笔银子的了。 “爹,娘,大姑,听说邻国今年闹了饥荒,边境各城都涌进了邻国的灾民,咱们这边虽然风调雨顺,但最好也要多做些准备。” 邻国闹饥荒的事,裴云婠在来福源县之前就听说了。 转眼差不多有半年时间了,传过来的消息是越来越糟。 裴云婠心中隐隐有种担心,因此提醒裴大柱三人。 “是要多买些粮食,往年没银子的时候,大冬天里天寒地冻的,吃不饱又穿不暖。”王氏回想往年,不由得直打寒颤。 “咱们每日摆摊也要消耗不少的粮食,等天儿一冷,粮食肯定要涨价,早点囤起来,咱们家也能多赚些银子。” 裴云婠挑着裴大柱三人既能听懂又比较在意的点来表述。 “婠丫头说得对,粮食到了冬天就要涨价,咱们要多买点。”裴春花赞同地说道。 “大姑,你家也可以多买点,先存放在这个宅子里。”囤粮若是带回余家,那就只有余老婆子能做得了主,裴云婠点到即止地提醒裴春花。 裴春花听懂了裴云婠的话里话,“婠丫头,俺省得,等你大姑父回来,俺会同他商量的。” 自打小摊车订单多起来,余多银父子三人天天都是鸡打鸣起来去上工,夜半才回来。 裴云婠不由得关切地问向裴春花,“大姑父最近早出晚归,身体可还吃得消?” “你大姑父的身体好着呢!他像你那两个表哥那般大的时候,每日做工的时辰比现在还要长呢!”裴春花不甚在意地说道。 她们这些人都是苦出身,从小什么脏活累活没做过,现在吃这点儿苦根本不算什么。 再说,天天有几两银子的进项,就算更苦更累都是愿意的! 裴春花现在是做梦都会笑醒,余多银也差不多。 裴云婠懂裴春花的心理,却还是暗暗记下了这件事。 裴云婠这几个月也是隔三差五就会炖滋补的汤药给一大家子的人喝,她知道这些人的身体大概情况。 只是余多银父子三人最近连碰面都少,也不知道他们回来有没有喝下那些补汤。 要不是今日说起这件事,裴云婠都还没察觉到她最近忙得都有些疏忽了此事。 夜半,余多银父子三人披星戴月回来。 裴春花因着心里有事,一直没睡着,索性坐起来等着余多银洗浴后进屋来。 余多银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却见裴春花还撑着下巴坐在床头,遂压低声音,不解地问道:“孩他娘,你咋还不睡呢?” 裴春花就小声地同余多银说了裴云婠先前提醒的那些话。 “孩他娘,婠丫头说得对,咱就听她的呗!咱多买些粮食,家里存一些,这个宅子里也存一些。”余多银说着,将自己的钱袋子解下递给裴春花,“今日发工钱了。” 裴春花掂量着钱袋子的重量,发现很沉,估摸着有三四十两,“孩他爹,咋这么多呢?” 余多银解释,“这是我们爷仨上个月的工钱,还有十五辆小摊车的分成。这个月林老板给我们每人涨了十文的工钱,要是加上小摊车的分成,还会更多。” 裴春花虽然早就知道余多银现在每日都能赚上几两银子,但那些银子在今天之前都还没到手,因此没有真实感。 眼下将近四十两银子拿在手里,这分量,可真沉! 原本就睡不着的裴春花,现在是更加睡不着了…… 睡不着就会想这想那,裴春花有些激动地看着余多银,“孩他爹,再忙上一阵,咱们就有上百两银子了,等到年底俺就去找媒婆问问,咱们家粮儿和钱儿也到了要议亲的年纪了!” 余多银搭了一个哈欠,“孩他娘,这事儿你就看着办吧!” 说着,余多银倒床就睡,他是真的又累又困。 裴春花听着余多银的呼噜声,咽下想要说的话,她将钱袋子放在枕头底下,也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073是个没有担当的男人(三更) 商议了囤粮一事后,裴云婠第二日就付诸了行动。 裴云婠买粮食都是去丰盛粮店,而自打成交了那一千两的大单生意后,苗掌柜对裴云婠就更加客气了。 买了需要的粮食后,裴云婠旁敲侧击地问了句,“苗掌柜,我最近时常听人们说起邻国饥荒一事,您对此如何看待?” 苗掌柜不防裴云婠有此一问,他先是惊讶了一番,但瞧着裴云婠的神色颇为严肃,他沉吟思索一番后,才道:“这些消息虚虚实实,无从辨认。” 这个回答,中规中矩,却是等同于一句废话。 裴云婠闻言,就知道苗掌柜是不愿多说,她也不再多言。 苗掌柜毕恭毕敬地将裴云婠送出粮店,转身却进了后院,招来一名心腹伙计,派他去外面打探消息。 对于裴云婠,苗掌柜已经不敢小看,他也不认为裴云婠那句话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无风不起浪。 而外面关于邻国饥荒的谣言,一直不断…… 为了低调,裴云婠只让丰盛粮店的伙计帮她将粮食装上牛车,她自己赶着牛车回宅子里去。 牛车有罩子的好处就是,里面坐了多少人或是放了多少东西,帘子一挡,外面的人都看不到。 回到宅子里后,裴云婠将买来的粮食分两批放置。 每日摆摊需要用到的粮食堆在厨房里,打算囤起来的粮食则堆放在地窖里。 裴云婠刚忙完,就听得敲门声。 走到门边透过门缝一瞧,发现是裴大柱。 “爹,您咋又回来了?咱家的粮食不是已经晒好了吗?” 裴大柱气喘吁吁道:“婠丫头……不……不好了!” 裴云婠挑眉,心道怕是又出现了模仿者,“爹,您先喘匀了气儿再说话。” 裴大柱“呼呼呼”地大声呼吸了好几次,才稍稍缓过劲儿来,他道:“婠丫头,你大姑她婆婆来咱们摊子上闹事儿来了!” 裴云婠惊了一惊! 余老婆子来了? “她不是前阵子摔断了腿吗?这么快就好了?”裴云婠等人现在虽然不常回大贵村,但对村里的人或事,还是都有了解的,特别是余老婆子几个。 余老婆子摔断腿,还得从裴云婠等人搬到镇上的宅子里住时说起。 因着裴云婠一家三口不住在大贵村,而余老婆子却惦记着裴家小院,她头脑一发热就怂恿着余多金还有裘氏,三人趁着月黑风高就想要翻墙进去。 结果…… 离得裴家小院最近的狗蛋家里的大黄狗听到动静就跑出来狂吠,吵得村里人醒了一大片。 大贵村在夜里静得很,深更半夜里突然传出狗吠,村民们纷纷起疑,不由得起床循声而来查看。 做贼心虚的余老婆子三人顿时就慌了…… 最后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被村民们抓了个现行。 并且,三人的情况还颇为惨烈。 余老婆子摔断了腿,余多金摔折了手。 裘氏倒是手脚无恙,却把门牙给磕没了,说话都漏风。 要不是三人入宅行窃未遂,想要偷的还是亲戚家,村民们都是要将三人送官的。 这件事传到裴云婠几人耳朵里时,几人也不过是笑笑,毕竟自家没有损失,碍着裴春花的颜面,也不好再去计较什么了。 原本以为余老婆子会因此一事而有所收敛,没想到事情过去才将近一个月,她就收敛不住了。 “亲家奶奶的腿还没好,她是被人抬来的,正在咱家的摊子前闹,还把客人都给赶走了。”裴大柱担忧的是裴家小摊的生意,这才急匆匆来找裴云婠。 “爹,您别着急,我先过去看看,您去把铁牛找来,让他多带几个弟兄。” “好!俺这就去!”裴大柱急匆匆地跑走了。 “爹,您慢点,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您注意安全。”裴云婠见裴大柱如此着急忙慌的模样,心知他对裴家小摊的生意是非常上心的。 裴云婠也不耽搁,她锁上宅子大门,走去集市口。 宅子离集市口不过半盏茶的脚程,裴云婠还未走近裴家小摊,就已经听得余老婆子撒泼谩骂的声音。 “黑心肝的荡妇啊!天天在外面背着俺儿子偷人,还拿俺儿子挣的银子养小白脸,天底下怎么就有你这样不要脸的啊!” “贱人!烂肉!我老余家到底做的什么孽啊!要娶你这样的女表子进门!” “祖宗啊!都是老婆子我瞎了眼啊!当初竟然会让这样的恶妇进门,是老婆子错了啊!” “哎呀!我那可怜的儿子啊!天天就知道做工挣钱,真是个傻儿子啊!拼命挣来的血汗钱,都被这个万人骑的烂妇拿去养别的男人了啊!” …… 余老婆子骂个不停,其遣词造句极尽粗鄙恶俗,脏话连篇! 裴云婠好奇地细细听着,好似发现了新天地一般。 关于极品之人,裴云婠见过不少。 而像是余老婆子这般粗俗显露在表的极品之人,裴云婠还未见到第二个。 裴云婠听着余老婆子的一句句叫骂,大概总结了一下,也就知道余老婆子今日来闹这一场是为何事了。 还不就是为了银子而来! 因着余老婆子带脏却不重样的谩骂,吸引了不少人前来看热闹。 裴家小摊的生意是无法进行下去了,但看热闹的人却越围越多,王氏和裴春花想要收摊推着小摊车离开都不行。 裴云婠站在人群之中,暂时不打算出面。 浮光被王氏派去找余多银,二人正匆匆跑来。 裴云婠上前拦住想要制止余老婆子的余多银,“大姑父,再等等。” 余多银不解地看着裴云婠。 裴云婠道:“大姑父,我爹去搬救兵了,这大庭广众的,您最好别出面,会损了您的颜面。” 这话,一半激将,一半嘲讽。 作为一个丈夫,他的亲娘诋毁他的媳妇儿,言语还极尽不堪,若是他还顾忌颜面而坐视不理,那也就是个没有担当的男人! 裴云婠拦着余多银,就是想让余多银听听余老婆子是如何诋毁裴春花的。 余多银必须亲耳听一听余老婆子亲口说出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而不是听别人的转述。 余老婆子的谩骂还在继续,余多银越听脸色就越黑…… 人群之中的裴春花已经听得麻木,她抬头望天,双眸却茫然一片,晶莹的泪水顺着眼角,无声流下…… 王氏紧紧地抓握住裴春花的手,一脸悲愤地瞪视着余老婆子。 因为是亲家婆婆,王氏虽然心中怒气满满,但裴春花都没反驳一句,她也不好还嘴。 余老婆子见裴春花今日格外安静,以为她是自知理亏,就越骂越起劲…… 余多金和裘氏陪着一道而来,二人也时不时开口骂几句帮帮腔,但没听得裴春花反驳,觉得又累又没劲儿,也就慢慢地不再开口,只在一旁瞧着热闹。 裴云婠注意到余年也在场,这个少年退到人群之后,面色羞愧不已,想必他其实是不愿意来的。 裴云婠回想起裴大柱说余老婆子是被人抬过来的,也就理解余年为何也来了。 “大姑父,我听着余奶奶这话,她今日还像是为了银子而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裴云婠试探地问向余多银。 余多银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原来是这事啊!我知道了!” 裴云婠继续问:“什么事?” 余多银向裴云婠解释道:“婠丫头,是这样的,昨日发了工钱,本来是要送回家里的,但实在太忙了,我就想着等过几日空闲了再送回去。” 余多银所在的木匠店是每月最后一日发上月的工钱,要在以往,余多银是雷打不动地会在这一日回一趟家里,将工钱上交给余老婆子。 这一日也成了余多银每月与裴春花团聚的日子。 余多银这一次发了工钱没回去,一是因为最近木匠店实在太忙。二是因为裴春花也住在镇上。 若是回家单单只是为了上交工钱,在余多银看来,迟几日也没关系的,反正工钱也不会跑! 但是,在余老婆子看来,余多银昨日没回家上交工钱,那就是出了天大的事了! 074要么分家,要么和离(一更) 余多银是真没想到不过是因为他昨日没有将工钱送回去,他亲娘就跑来闹,还对裴春花如此恶言相向! 对于余老婆子骂人的本事,余多银从小就见识惯了。 余老婆子嫌弃裴春花这个儿媳妇,余多银也是最开始就知道的。 一边是亲娘,一边是媳妇儿,余多银被夹在中间也很是为难。 余多银实在听不得余老婆子诋毁裴春花的那些污言秽语,他虎着脸挤进人群,走到余老婆子面前,“娘,你咋乱说话呢!孩他娘从没做过对不起俺的事!” 余老婆子见着余多银出现,正想拉着他倒苦水,却听得余多银第一句话就是维护裴春花,立即就炸了! “老婆子我这是生了个白眼狼儿子啊!被那个娼妇骗了还乖乖给人银子养野男人!” “俺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心里没半点俺这个老娘,是被那狐狸精下了迷魂药了啊!” “俺这是作的什么孽啊!他爹啊!都怪你死的早,你走了就成天都有些下作的人来欺负俺们孤儿寡母啊!” “老天爷真是不长眼啊!怎么不劈死那肮脏的狐狸精女人啊!这日子没法活了啊!” …… 余老婆子连骂带嚎,更是过分了! 余多银的脸色一阵红又一阵白,他不过说了一句话,他亲娘却骂了无数句。 “亲家奶奶,你这说得什么话!我姐清清白白,你怎么可以胡乱编排?” 去找铁牛的裴大柱匆匆跑回来,听到余老婆子骂出来的污言秽语,怒从心生,他拨开人群就冲到余老婆子面前,满脸怒容地瞪视着余老婆子。 先前裴大柱走的时候,余老婆子骂得还不算很过分,也还没骂出诋毁裴春花“偷汉子”这些污言秽语。 裴大柱因此更担心的是自家的生意。 毕竟余老婆子是个能闹的,裴大柱也是心里清楚的,他想着闹都闹上了,尽快解决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骂几句无关痛痒的,不听就是了。 当然,裴大柱若是先前就听得余老婆子如此不留口德地骂裴春花,他是根本就不会走的。 大不了干上一架,他还就真不怕的! 裴家人护短,关键时刻都是不会认怂的。 裴大柱本就生得牛高马大,近几个月因着伙食好,长了不少肉,更是魁梧了不少。 他站在余老婆子面前,板着一张气得黑红的脸,双拳捏得咔咔作响,好似随时就会抡拳出手一般。 而余老婆子是被余多金、裘氏、余年三人用一块木板抬着来的,此时木板被放在地上,而摔断了腿的余老婆子又站不起来,只得坐在木板上仰视着裴大柱。 如此一对比,裴大柱就是居高临下,气势上就已经很是震慑人。 余老婆子被吓得噤了声,她咽了咽口水,眼皮子跳个不停,她是真的有些怕此时的裴大柱了。 然而,还来了比裴大柱更可怕的人! 余老婆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群魁梧彪悍的光头汉子掀开人群,将她围了个严严实实。 四周都是牛高马大还一脸凶神恶煞的汉子,且汉子们的手里还拿着锄头、石锤、斧头、镰刀等等吓人的家伙什,余老婆子瞬间就吓尿了…… 一股尿骚味传开,光头汉子们嫌弃地连连后退,围观的人群也一道后退…… 又怕又羞的余老婆子发现所有人都离着她三丈开外的距离,就连余多金和裘氏也隔着她远远的,二人还捂着口鼻,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 这一幕,发生得突然,且诡异又滑稽。 围观来看热闹的人们纷纷有些懵逼,不明白先前的谩骂为何戛然而止,还演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好尴尬啊…… 不止看热闹的人们如此想,就连余老婆子也是这般想,她也不明白事情为何成了现在这样。 这时,光头汉子里有人发话了,“老子前不久才说过,裴家的摊子,老子的铁头帮罩着,谁想要同裴家人过不去,那就是同铁头帮过不去!怎么着,当老子说的是废话吗?” 声音洪亮如钟,威严中带着狠戾。 余老婆子吓得全身发颤…… 铁……铁头帮? 铁头帮以前是多福镇上的地头蛇,余老婆子虽然一直住在大贵村,却也是知道的。 只是自打想要翻墙进裴家小院还被村民们发现之后,余老婆子一家就被村民们疏远了些,而她又摔断了腿,不能出去走动,也就探听不来东家长西家短了。 余老婆子这些天少凑了许多热闹,也就消息不灵通了,更不知道裴云婠一行人摆摊所发生的事情,自然也不知道裴家小摊是铁头帮罩着的。 若是知道,余老婆子今日就不会是来大闹了。 有铁头帮罩着,还闹什么闹,当然是讨好巴结了! 余老婆子现在是肠子都悔青了啊…… “大……大壮士……俺没有!俺是大柱家的亲家婆婆,俺怎么会同大柱家过不去呢!都是误会,误会了啊……”余老婆子试图说好话挽回。 “俺们家没有你这样的亲家婆婆,污蔑自己的儿媳妇偷汉子的婆婆,俺大姐也伺候不起!”裴大柱怒斥一声,将想要翻身的余老婆子打回原形。 “他大舅啊!你误会了!我不是……”余老婆子不死心,还想要做垂死挣扎。 裴大柱却不再给机会,他直言道:“按理说你家的事,俺不好多说什么,但你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胡言乱语,满嘴喷粪,欺负俺大姐就是欺负俺,真当俺裴家没人了不是?” 裴大柱是真的气得不轻,他走到余多银身边,一把将他扯过,推向余老婆子所在的方向。 原本形成一个包围圈的汉子,自动退开。 裴大柱推着余多银走向余老婆子,“大姐夫,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亲自在你娘面前说,俺姐到底有没有在外偷人。” 余多银自知理亏,他只得道:“娘,春花从来就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你别乱说。” “俺大姐自打嫁到你们余家,任劳任怨,还给你们余家生了两个儿子,功劳苦劳全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俺们裴家以前是家底不好,但俺大姐跟着你们余家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不过是半斤八两,你凭什么嫌弃俺大姐?” “俺大姐在你们余家,成天被你磋磨,这都十几年了,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以前是俺没用,帮不了俺大姐。” “现今俺家在镇上摆摊,日子过得好一些了,俺把大姐和姐夫接过来一起住,是想让他们夫妻两不用常年聚少离多。” “俺大姐现在确实是没有住在你余家,但俺大姐是天天同俺大姐夫住在一块,怎么到了你嘴里却成了俺大姐在外偷汉子了?” 裴大柱一声又一声的质问,道出了自己深埋心底多年的话。 面对裴大柱的质问,余老婆子一句也反驳不了。 围观的人听了,纷纷动容,先前还当余老婆子说得煞有其事的模样是真的有“偷汉子”的热闹可瞧,原来不过是一个大乌龙。 余多银的面色更加挂不住了,他都有些无地自容了。 王氏扶着裴春花站在一旁,心中感慨颇多,她原先一直以为裴大柱是个大老粗,没发现裴春花在余家遭受的磋磨,却原来……诚如裴大柱所说,他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不过以前是无能为力罢了。 裴春花听闻裴大柱的话,只觉得有一股暖流从已经麻木冰冷的心中流过…… 她这个弟弟,近来是真的改变了很多,并且已经成为真真正正的当家男人了! 裴云婠走到裴春花身边,在她耳边小声地耳语了几句。 王氏不解地看着裴云婠,正想问话,却看到裴云婠向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裴春花听了裴云婠的话,认真地思索了一番后,她抹干眼泪,示意王氏松开搀扶她的手。 王氏一脸不解地看着裴春花,却见她露出从容一笑。 裴春花走到裴大柱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柱,谢谢你。” 说完,裴春花转身看向垂头羞愧的余多银,柔声道:“孩他爹,俺知你待俺好,但再多的好也抵消不了你娘待俺的恶,上次你娘污蔑俺偷汉子之时,俺恨不得撞墙以证清白,多亏你拦住了俺。” “今日你娘又闹同样的一出,俺却是不会再犯傻去撞墙了,因为俺问心无愧,随别人怎么说。” “俺嫁给你这些年,上孝公婆,下护儿子,俺伺候着你们这一大家子十几年,尽心尽力,毫无怨言,但是,你娘从没将俺当做儿媳看待,打骂不断,磋磨不休。” “大家可能都会说,婆婆管教儿媳,天经地义,若是大家同意把打骂和磋磨也看成管教,俺也无话可说,俺受了这么多年,俺也认,但俺不认一个天天变着法儿想要编排俺偷汉子的婆婆。” “要是天底下的婆婆都是这样,谁还敢生女儿,谁还敢嫁女儿,谁家还能娶到媳妇传递香火?” “孩他爹,今日之后,俺是再不敢同你娘住在一个屋檐下了,俺不仅怕你娘再给俺泼脏水,俺还怕你那两个儿子娶不到媳妇,毕竟家里有这样的奶奶,说不定以后还会编排孙媳妇偷汉子,俺是怕断了你这一脉的香火啊!” “所以,俺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分家,要么和离。” 裴春花的声音不大,一字一句却都含着彻骨的悲痛,她在余家这十几年的遭遇,若是诉起苦来,那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 余多银整个人又懵又慌…… 分家? 和离? 事情为什么闹到了这个地步。 裴春花不等余多银的答案,她说完话,转身就走。 王氏和裴云婠迎上,一左一右地扶着裴春花。 “大姑,咱们回去吧!”裴云婠说着,转身看向带着弟兄们严阵以待的熊大胆,向他点头致意后,就与王氏一同扶着裴春花,准备离开集市口。 围观的人群自动地给三人让开一条路。 熊大胆派了两个弟兄跟在三人身后护送。 “今日的事,老子要是听到有人乱嚼舌根,就等着吃老子的拳头,都各自散了吧!”熊大胆吼一嗓子,围观的人立马做鸟兽散…… 等人群散去,裴家小摊的两辆小摊车也就能推动了。 裴大柱立即前去收摊,熊大胆也指挥着一众弟兄帮忙。 收好了摊,裴大柱推其中的一辆小摊车,铁牛就推另一辆。 “铁牛,谢谢你们了,俺请你们吃饭吧!一会还烦请你去同你们帮主说一声。” 在裴大柱看来,铁头帮的人都是他请来的,也是帮了大忙,理应酬谢人家。 裴大柱与铁牛相熟些,并且,他是有些怵熊大胆的,所以,请吃饭的事,他都不敢主动去同熊大胆去说。 “……”铁牛指着熊大胆,不解地说道:“大柱叔,我老大不就在这儿嘛!” 裴大柱:“……” 俺又不瞎,俺当然知道你们帮主在这儿,俺是…… 熊大胆闻言,走过来一把抢过裴大柱推着的小摊车,“大柱叔,您找我?” “……”裴大柱被熊大胆虎虎生风抢小摊车的动作给吓懵了…… 熊大胆和铁牛将小摊车给送回宅子里,裴大柱跟在二人后面,表情是一言难尽的复杂。 裴云婠等在宅子门口,“熊帮主,铁牛,留下来吃饭。” “那多不好意思……”熊大胆正要说回绝的话,却发现铁牛在后边扒拉他,转头看到铁牛一脸期盼的表情,话头立马转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嘿嘿嘿……”铁牛站在熊大胆身后满意地傻笑起来。 几人一起将小摊车推进宅子,裴云婠将裴大柱带到一旁问了几句话,得知裴大柱去找铁牛的时候,恰巧熊大胆也在场,因此一并过来了。 其实,震慑余老婆子,铁牛出场就够了。 杀鸡焉用牛刀? 因为上午的生意被余老婆子这么一闹,准备的很多吃食没有卖出去,裴云婠请熊大胆一行人吃饭,干脆把这些吃食也利用上。 摆摊招待客人用的方桌,全部摆在了院子里,裴云婠和王氏还有裴春花三人还做了很多的菜,每一桌都摆得满满当当。 熊大胆今日带了铁头帮的三十几人过来帮忙撑场子,算是除了有事来不了的,其余的铁头帮弟兄是全员出动了。 裴云婠听铁牛提这么一嘴儿,就知熊大胆今日的忒给她面子了。 因此,裴云婠的道谢也不含糊,饭菜管够之外,她还将先前酿的果酒,全部都搬了出来。 铁牛这是第二次在裴云婠家里吃饭,再次吃撑了! 同样吃撑了的熊大胆,终于明白铁牛为什么要留下来吃饭了…… 却说余老婆子、余多金、裘氏三人,他们在铁头帮的人出现之时,就吓得大气不敢出了,等这些人走了,他们也都过了好一阵才晃过神来。 “哎哟……哎哟……”余老婆子坐在地上直叫唤。 余多银离余老婆子最近,但他还愣怔在裴春花说的那些话里面,根本听不到余老婆子的叫唤。 “哎哟……腿疼啊……不孝敬的白眼狼,还不把你老子娘送医馆去!”余老婆子指着余多银的鼻子大骂。 眼瞅着余老婆子骂余多银,一旁的余多金和裘氏只是冷眼看着,一点也没有要上前的意思。 回过神来的余多银,冷冷地看了眼余老婆子,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子,丢在余老婆子的脚边。 钱袋子里装着余多银父子三人一个月的工钱,虽然余多银昨晚没回大贵村交给余老婆子,但他一直带在身上,就是准备近几日寻着得空的时间,回去一趟。 其实,现在秋收刚过,家里不可能穷到连一口粮都没有吃的地步,更何况余老婆子其人,藏私房银子的本事杠杠滴,余多银不认为他的工钱迟几日拿给余老婆子会使得他们因为没有银子而出什么大事。 余多银也算是发现了,他亲娘就是来无理取闹的。 “娘,银子给你了,大哥闲工夫多,你让他带你去医馆吧!俺还要去上工挣银子。”余多银留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075休了再娶?(二更) 余老婆子弯着身子拿到脚边的银子,发现一文钱没少,心满意足地将钱袋子收好,也不管余多银走远,只嚷嚷着喊:“老大啊!大孙子啊!你们几个快抬俺回去!” 却是再也不提要上医馆的事了。 余年只得上前,余多金和裘氏嫌弃余老婆子身上的尿骚味,不想上前,可想一想余老婆子身上的钱袋子,又纷纷咬咬牙,上前一人伸出一只手抬着。 余多金摔折了一只手,只能单手抬,裘氏因此才不得不搭把手。 一闻到余老婆子身上那刺鼻难闻的尿骚味,裘氏就有些恨余老婆子。 都怪这个老不死的怂恿他们去爬裴家的院墙,不然余多金不至于摔折了手,还让她来抬! 集市口人来人往,虽然先前围观的人散去,但很多喜欢瞧热闹的人并未走远,只是来来回回地假装故意经过,又对余老婆子等人指指点点…… 余老婆子是不会在意的,她撒泼闹事又不是第一回了。 并且,余老婆子还有些小小的嘚瑟,因为她今日怎么着也把银子要回来了不是。 *** 余多银离开集市口后,没有返回木匠店,而是去了裴大柱家租住的宅子里。 宅门紧闭,宅内却是欢声笑语。 余多银虽然有钥匙,但宅门此时是从里面锁上的,他有钥匙也打不开。 余多银不由得想起了最近夜夜晚归,都是裴春花前来给他开门的情景。 想着想着,他就心里一酸…… 原来,不管多晚归来,都有人开门的感觉是那样好。 听着宅内的声音,余多银就知道铁头帮的人也在,他不敢敲门,只静静地站在门外。 “吱呀——”宅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裴大柱提着一个包袱出来,塞到余多银的怀里。 “大姐夫,俺大姐说给你三日时间想清楚,你就先去木匠店住着吧!分家还是和离,俺们都随你选,反正俺家也能养活俺大姐。”裴大柱此时的火气消了一大半,对余多银说话的语气也平顺了不少。 但是,这一句话的分量,却仍然让余多银难以承受。 余多银抱着包袱,恍恍惚惚地走了…… 裴大柱见状,转身进了宅子。 余多银心中又痛又悔…… 当初,是余多银在机缘巧合下认识了裴春花,且一眼就看中了裴春花,便求着余老爷子去找媒婆上裴家提亲。 但余老婆子却不同意这事,因为她看中了县里一个财主家的痴傻女儿,对方为了把这个女儿嫁出去,扬言会给一笔丰厚的嫁妆。 余老婆子动心了,而当时余多金已经娶亲,她就想要逼着余多银把财主家的傻女儿给娶进门。 且裴春花家里一看就是舍不得出嫁妆的,两相对比,余老婆子哪里还看得上裴春花。 余多银为此还在家里大闹过。 年轻气盛之时,做事就果断多了,余多银虎着胆子闹绝食,余老婆子不得不同意了这门婚事。 但是,妥协的余老婆子却也没让余多银好过。 余老婆子不肯拿出半个铜板做聘礼,也没收了余多银每月的工钱。 余多银不得不天天在木匠店里开夜工,累死累活用了半年的时间凑足了八两银子的聘礼,这才娶到了裴春花。 而在二人成亲之后,余老婆子是变着法儿磋磨裴春花,这下是让余多银和裴春花都不好过了。 余老婆子之所以这么做,主要就是因为余多银当初在娶媳妇的事情上没听她的话,没顺她的意,让她失去了坐享金山银山的机会。 这十几年里,余老婆子是真没正眼瞧上裴春花一眼。 余多银在家的时候,余老婆子还稍稍收敛一些,他不在家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裴春花也从未向他诉过苦。 因为裴春花知道当初二人成亲的不易,也知道余多银待她的真心。 但余多银并不是不知道余老婆子背着他如何对待裴春花的,可一个是亲娘,一个是媳妇儿,余多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所以,很多时候,余多银逼着自己假装不知,他安慰自己,只要多挣一些银子交给余老婆子,裴春花的日子就会好过些。 这也是余多银一直都如年轻时那般拼命做工的原因。 而在今日,裴春花的一改前态,让余多银知道,她是真的忍不下去了…… 余多银一边头脑木木的想着事,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间,他走回了大贵村,走到了家门口。 很多人都是这样,在悲伤无助的时候,潜意识地就会想要回家。 余多银看着虚掩的院门,正准备推门进去,却听到院里传出来的声音,是刚到家不就的余老婆子和裘氏在说话。 裘氏开口道:“娘,你说二弟是会同咱们分家呢?还是会休了裴氏那贱人啊?” 余老婆子嘚瑟地回答道:“当然是休了裴氏那贱人了!俺可是他老子娘!他敢分家试试!” 裘氏接着道:“娘,要是二弟休了裴氏那贱人,您可是还会让他再娶一门亲?” “娶!当然娶!前阵子去给你们舅公老爷哭丧的时候,俺就打听到了,他们县里也有一户大地主家正急着嫁女儿呢!” 裘氏随即接话,“就是那个同王氏一样是个石女,成亲那晚却被丈夫发现而给退婚的?” “就是她!反正老二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娶个不能生养的也没关系,主要是人家的嫁妆多,够咱们一大家子一辈子吃香喝辣的了!” “难怪俺说娘你自打回来后,对裴氏那贱人就越发看不上眼了,原来是娘你早就想好要怎么收拾裴氏那个贱人了啊!” “那当然,不然俺怎么可能骂裴氏那贱人偷汉子,她现在还是老二的媳妇儿,那样子骂她,老二脸上也无光啊!其实,俺早就有主意了,要是没摔那么一跤,俺还不会拖到今日。” “俺晓得的,娘都是为了二弟好!咱家以后的好日子,也是多亏了娘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裘氏能得余老婆子的欢心,多亏了她的嘴皮子功夫。 “娘,那接下来该怎么做啊?” “今日裴氏那贱人已经放出话来了,正好合了俺的意,咱再等几日,先晾晾她,再让老二给她写休书。咱也不能上赶着休了她,免得俺那两个大孙子说咱们欺负她,以后记恨咱们。” “娘说得对!” 余老婆子和裘氏婆媳俩越说越起劲,紧接着还说到了以后有了银子要如何花了…… 站在院门外的余多银,浑身冰凉…… 他记起自己亲爹临走前对他说过的话:“你从小就是个孝顺的,但你娘因着你娶媳妇的事恨上了你,日后要是你娘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你且思量明白,别做让你自己后悔的事。” 余老爷子的话言犹在耳,余多银在这一刻,恍然大悟! 他缩回要去推院门的手,抱着包袱转身,大步向外跑…… 从大贵村到多福镇,走路要三个时辰。 余多银恍恍惚惚走回家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了,他再发疯似地往外跑,路上实在累得不行才停下喘几口气,再发疯似的向前跑…… 如此一路跑,到了月上中天,余多银终于跑到了裴云婠一家租住的那一座宅子前。 “啪啪啪——”余多银用仅剩的力气不停地敲打着紧闭的宅门。 宅子里已经熄了灯,说明几人都已经歇下。 但是,谁都没有睡着,因为今日余老婆子来闹这么一场,裴春花是心力交瘁,其余人却是为她忧心。 一听到敲门声,裴春花第一个起床,因为她住的屋子离宅门最近,也因为她已经习惯了给余多银父子三人等门。 裴春花以为是余粮和余钱兄弟俩回来了,因为浮光去找余多银时,并未告知这兄弟俩,他们只当余多银是被林老板派去忙别的事情了,还不知道是余老婆子来闹过了,还是如常地在木匠店里赶工。 “吱呀——”裴春花打开宅门,却猝不及防地被人抱住,她在惊讶的同时是条件反射般想要挣扎,鼻端却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毕竟是相处十几年的夫妻了,裴春花就算还没看清人,却也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辨认出了对方是余多银。 但现在不是温存的时候,裴春花心中对余多银还是有气的,她气他今日对她的不维护,更气他这些年的不作为。 裴春花虽然知道余多银夹在她和余老婆子之间很是为难,她时常体谅他,也就会说服自己去原谅他的不作为。 但是,体谅不代表心里不介意。 裴春花再大度,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她也需要被尊重,被重视。 更何况次次都是余老婆子无理取闹、故意找茬,裴春花尽了当媳妇的孝心,但余老婆子却没有当婆婆的样。 就如裴云婠今日耳语所说:“有的人心是捂不热的。” 余老婆子的心,就算裴春花再怎么做牛做马,也捂不热! “你起开!”裴春花用力推余多银,她心里有气,力度也就大了几分,这么一推,就将余多银给推地上去了。 “咚——”余多银一屁股跌坐在地,他从大贵村跑来,已经是精疲力尽,最后一丝力气都用在冲上去抱住裴春花了,所以,他就这么被裴春花给推倒了,爬都爬不起来了…… “……”裴春花见余多银倒地不起,当即就惊讶了,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因为裴云婠告诉过她,这个时候不能心软。 越是容易心软的人也越是容易妥协。 而一味的妥协就会助长别人的变本加厉。 余多银爬不起来,只能趴在地上,他连喘好几口气,才道:“孩他娘,俺错了,俺要分家,俺要同你和儿子们过。” 这句话,是余多银拼着命一路跑来,想要告诉裴春花的话。 闻言,裴春花泣不成声…… “大姐夫,快进屋。”同样起床查看的裴大柱听到余多银的这句话,才从门后走出来,他走上前将余多银扶进了屋。 王氏和裴云婠以及浮光也已经起来,三人等在饭厅里。 余多银在门口说的话,他们也听到了。 其实,谁都无意为难余多银,只是这样的时候,必须给余多银下一剂猛药,才能让他痛定思痛而做出选择。 余多银对余老婆子很是愚孝,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明知余老婆子磋磨裴春花而选择避而不见不作为的原因。 若是余多银最开始在余老婆子磋磨裴春花的时候,站出来予以维护表态,而不是逃避,余老婆子之后也不敢变本加厉。 婆媳矛盾是自古难题,而那个既是儿子又是丈夫的男人,其实就是导致婆媳矛盾的根源。 但凡这个男人能够做到一碗水端平,亲娘和媳妇儿两边都维护好,不偏帮,不逃避,那么,婆媳之间自然就不会产生矛盾! 裴云婠看着余多银一副风尘仆仆般的狼狈模样,猜测他可能走了远路,立马道:“大姑父先去梳洗一番吧!正好灶上烧着热水,我再给您做些吃的。” 既然余多银选择了裴春花,那就还是亲戚,一切的关系模式还是照旧的。 “婠丫头,先不麻烦,俺有事同你们说。”余多银却制止了裴云婠,又继续道:“俺想要分家,但俺娘肯定不会同意,你们可有啥法子?” 076吃香喝辣就不带他了(三更) “俺想要分家,但俺娘肯定不会同意,你们可有啥法子?” 余多银话落,其余几人有些吃惊,没曾想余多银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而余多银最开始在家门口听到余老婆子和裘氏说的那些话,决定转身跑来找裴春花时,多多少少是有些冲动的。 后来,他跑了这么远的路,才越跑越冷静了。 分家是必然,但如何分家,余多银却还没想到办法。 父母在,不分家。 有着这条根深在心的规矩,余多银主动提出分家,势必就会被余老婆子拿来撒泼大闹了。 “大姑父,能告诉我们,您是如何想通了而决定要分家的吗?”裴云婠好奇一问。 分家或是和离,给余多银的这两个选择还是裴云婠告诉裴春花的。 裴云婠倒不是要拆散这对夫妇,可裴春花被余老婆子如此伤害,裴云婠那里会任由余老婆子继续作威作福? “是因为……”余多银咬咬牙,将他在家门口听到的那些话转述给几人听。 听完之后,几人陷入沉默。 裴春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她觉得禄源县一行颇为诡异,而回来之后,余老婆子对她的态度也比以前难以捉摸了…… 裴大柱和王氏心中更是愤懑了,他们是想也想不到余老婆子还琢磨出了如此既龌龊又贪心的算计。 裴云婠思量一番,轻声道:“大姑父,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助您顺利分家。” 余多银立马追问:“什么法子?” 裴云婠淡淡一笑,“自然是将计就计……” *** 翌日,裴家小摊照常出摊,余多银也照常去木匠店上工。 昨日亲眼目睹了余老婆子大闹一场的人,好似都失去记忆了一般,都当做没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当事人是刻意忘记,旁观者是不得不忘记。 因为铁头帮的人,他们惹不起。 下午给修桥的工人师傅们送点心的时候,裴云婠寻了个时机同丁村长说了几句话。 “裴家大丫头,你放心,我回去后就按你说的办。”丁村长向裴云婠打了包票。 第三日早上,丁村长赶着牛车送村里的五人来修桥的时候,把余多金也一道带来了。 余多金坐了丁村长家的顺风车来,在多福镇外的官道上下了车,就急匆匆往余多银所在的木匠店而去…… 余多银仍然在忙着做小摊车,余多金赶来的时候,他还刻意不停手,把自家大哥给晾了一会了。 等余多银放下手里的活,再同林老板打了声招呼,才将余多金带去后院。 余多金早已经急不可耐,“二弟,你到底有啥好事找我呢?” 丁村长昨晚给余多金捎了个口信,说是余多银找他,好像是有件天大的好事。 一听有好事,余多金哪里还耐得住。 “咳咳咳……”余多银清了清嗓子,很是为难地道:“大哥,俺昨日回了趟家,站在门外听到娘同你媳妇说要让我休了春花后去娶禄源县一个财主家的女儿。” “娘说那个财主家里的银子多得堆成了山,光是嫁女儿给的嫁妆就够咱们一家人一辈子吃香喝辣了。” “可俺……俺舍不得春花……” “大哥,你是知道的,咱娘向来不喜欢春花,可俺心里稀罕着春花啊!” “这让俺突然休了春花去娶财主家的女儿,俺也……俺也拿不定注意,俺就找你来合计合计……” 余多银越说越为难,余多金却越听越惊喜…… “这有啥为难的!二弟啊!不是俺说你,你这辈子就是太老实,在个娘们面前也不像个爷们,你那媳妇儿……”余多金正想要埋汰裴春花几句,却见余多银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立马收了声。 余多金心知余多银对裴春花感情深厚,余老婆子骂裴春花,余多银一般不会说什么,但余多金或是裘氏要是骂了裴春花,还被余多银听到了,余多银就势必会翻脸的。 全家都指望着余多银父子三人做工赚银子,余多金和裘氏因此也收敛不少,至少不会当着余多银的面去骂裴春花。 余多金虽然收了声,却不会错过这个挑拨离间的机会,他正琢磨着如何开口,却听得余多银咕哝了一句,“俺既舍不得春花,又不想惹娘生气,这可咋办啊?要是咱娘还有个未娶亲的儿子就好了……” 听着余多银的话,余多金越想越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 财主家的女儿? 未娶亲的儿子? 堆成山的嫁妆…… 忽然,余多金的脑中灵光一闪。 要什么未娶亲的儿子? 你老二不愿意休妻再娶,老大愿意啊! 再说,都是他娘的儿子,他娘凭什么把这天大的好事给老二而不给他? 就因为老子娘不喜欢裴氏那个贱人? 那不行! 可不能因为一个贱人就便宜了老二! “二弟啊!你要是实在舍不得你那媳妇儿,我就去帮你劝劝娘她老人家吧!”余多金开始劝说余多银不要休妻。 余多银一脸惊喜地看向余多金,转而却又神色暗了暗,他懊恼地道:“可是咱娘的脾气,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 “咱娘肯定是在气头上,你别担心,回去我就劝娘消消气,把这事儿翻篇。” “真的?” 余多金拍着胸脯,一脸诚恳地道:“当然是真的,你是俺亲弟弟,俺怎么可能骗你!” 余多银感激地道:“大哥,真是太谢谢你了!” “谢什么,咱们是自家兄弟,说什么见外的话。”余多金笑得满脸开花…… 然而,余多金对着余多银当面称兄弟,背后却捅刀! 余多金回去之后,先是背着裘氏而找余老婆子大哭大闹了一场,说是余老婆子只疼余多银这个小儿子,不疼他这个大儿子。 余老婆子一个头两个大,费了好一阵嘴皮子才解释清楚。 而余多金在哭闹完之后,又去可怜兮兮地求余老婆子,连哄带骗地要余老婆子把娶财主女儿的大好事给他。 说得余老婆子动摇不已…… “娘,虽然老话是说‘爹娘在,不分家’,可您想想,二弟打小就偏着俺爹,同你都不亲近,大了又只听他那媳妇儿的话,俺就不同了,从小就只同你亲,最最听你话。” “等俺娶了那财主女儿,俺会把所有的嫁妆银子都交给你管着,俺们一起吃香喝辣!” “就是二弟一家……” 余多金说到此处,略微停顿了一下。 余老婆子眯了眯她那双黄豆眼,她已经想到了余多金未说出来的话是什么了。 无非就是不能便宜了老二一家! 若不是余多银当年执意要娶裴春花,没有如了余老婆子的意,余老婆子也不至于同余多银离了心。 这些年,余老婆子是真的偏心余多金的。 而余老婆子最初决定让余多银休妻另娶,是她主要只想踢开裴春花。 眼下余多金吵着要娶财主女儿,余老婆子一直偏着的心,也就发挥了作用。 余老婆子咬咬牙,“老大啊!你说得对!老二是个白眼狼,咱娘俩吃香喝辣就不带他了,咱们必须得分家!” 既然余多银是个不听话的儿子,余老婆子也就不指望他了,吃香喝辣自然也不愿意带上他了! “娘,就知道你最疼俺了,俺以后一定买十个八个丫鬟伺候你!”余多金这些年能得了余老婆子的偏爱,离不开他这张嘴的功劳。 余老婆子被余多金哄得笑开了花…… 于是,余多金第二日早上就托那每日都要去多福镇的丁村长去给余多银捎个口信,说是喊余多银必须带着媳妇和儿子立马回家一趟。 077颠倒是非,净身出户(一更) 得了丁村长捎来的口信,余多银当即就同林老板告了假,带着余粮、余钱兄弟俩去找裴春花,一家四口急匆匆往大贵村赶,还破天荒地租坐了一回牛车。 四人回到家里,发现余氏族长并一些族中长辈都在。 余老婆子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今日喊你们回来,是要同你们分家,老二一家都住在镇上,成天不着家,连工钱也不上交,你们在外面吃香喝辣,却连一口饭都不管俺这个老婆子。” “既然你们不管俺的死活,打定主意要狠心虐待俺,俺今后也就不再指望你们一家了……” “分家吧!俺眼不见心不烦!” 既然决定要分家,自然得找一个由头,余老婆子就算分家也不愿见着裴春花好,舍不得分给老二一家任何家当,因此怎么着也得给老二一家甩个大锅。 余多银静静地听着自家亲娘颠倒是非…… 余多银打小就跟着村里的老木匠学木工,十几岁出师之后,做木工赚回来的银子,都上交给了余老婆子。 因为要娶裴春花而给裴家的那八两银子聘礼,是余多银开夜工赚来的,这才没上交给余老婆子。 而在成亲之后,余多银的工钱依然是上交给余老婆子。 家里的大大小小,都是指望着余多银的工钱养活。 可是,余多银有一次回家发现余老婆子苛待已有身孕的裴春花,不仅让她干重活,还一天只给她吃一个窝窝头。 从那以后,余多银又开始日以继夜地做工,赚回来的工钱就分成两份,一份上交给余老婆子,另一份私下里给裴春花。 可以说,余多银没日没夜地做工,赚回来的银子却被余老婆子光明正大地养着余多金一家,反而自己这个小家却被苛待。 但是,到了余老婆子嘴里,却完全反了过来。 余老婆子什么脾性,村里人都知道,对于她的话,十之八九都是不能相信的。 但是,未免村里小辈有样学样,余氏族长依然板起脸来,狠狠地怒斥了余多银一阵。 余多银本就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他百口莫辩,一脸无奈地看着众人。 在场的余氏长辈们也没人站出来替余多银说句好话,都是顺着余氏族长的话,接二连三地怒斥了余多银一顿。 余老婆子和余多金见状,心中乐开了花。 余多银一脸颓丧地接受着族中长辈的怒斥,人心的丑恶,他这几日见识了太多。 别说是余氏族人,就连自家亲娘和亲哥,也都是让余多银刮目相看! 因着余多银“有错”在先,余老婆子嚷着要分家的理由也就无比“正当”了。 余老婆子提出了要让老二一家净身出户的要求。 这所谓的分家,其实不过是将余多银一家给一脚踢开罢了! 余老婆子这一家的事,余氏族长并族中长辈并不想怎么掺和,见着余老婆子全权做主,而余多银懦弱得根本毫无反抗,这些人也就当走个过场,见证一番了。 为了日后不被老二一家惦记上,余多金执意要余氏族长给他写分家契约书,言明自此与老二一家毫无瓜葛。 余氏族长照做,写了一式三份。 余老婆子、余多金、余多银三人都在三份契约书上面盖了手印。 其中两份是余多金和余多银收着,另一份由余氏族长保存。 分家一事就这么顺利地完成了。 余老婆子将余多银一家还留在宅子里的用物,挑拣了一些破破烂烂地丢出了门。 “不孝的白眼狼!老婆子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呸!”余老婆子向着门外吐了口浓痰,狠狠地关上了宅门。 余多银拉着余粮和余钱一起跪下,父子三人朝着宅门的方向一同磕了三个响头。 为人子的这份孝心,他尽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只得这么一句话。 好! 很好! “孩他爹,起来吧!”裴春花将余多银搀扶起来,她的心中也是无尽的唏嘘。 事情走到这一步,她从未想到过。 余老婆子来闹的时候,她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绝望,她受够了,她不想继续下去了! 那时候,裴春花是真的动了一死了之的念头。 若不是裴云婠说的那些话,若不是裴云婠教她如何应对,她可能就真的死了…… 现在顺利分家,虽然什么都没有分到,但一家人还是整整齐齐的,至于心底的伤…… 就如裴云婠所说:“想要伤口愈合,时间就是最好的良药。” 一家四口都没去捡地上的用物,互相搀扶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余家宅院。 看热闹的村民们指指点点,跟在四人后面小声议论,直到走到了村口。 先前租坐的牛车还等在村口,赶车师傅收了余多银的铜板,答应捎带四人返程。 回到多福镇后,四人先回集市口的宅子,余多银已经向林老板打了招呼,今日不会回去上工了。 进门前,裴春花扯了扯余多银的衣袖,忍不住问了一句:“孩他爹,你后悔吗?” 余多银摇了摇头,“婠丫头说过,这世上有太多无法两全的事,却偏偏很多时候都逼着人二选一,既然选了,就不要后悔。” 余多银年轻时都没有答应余老婆子去娶什么财主家的女儿,现在更不会答应休妻再娶! 余多银不是嫌弃财主女儿痴傻或是石女,更不会贪图对方嫁妆丰厚,他只是心里有裴春花,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他都选择裴春花! 裴春花点点头,一脸动容地看着余多银,“孩他爹,谢谢你。” 余多银宠溺地看着裴春花,“你是我媳妇儿,说什么傻话呢!” 一眼成痴,当初是余多银执意要娶裴春花,承诺要好好待她。 但这些年,余多银自知也是他亏待了裴春花。 余多银的鼻头发酸,“媳妇儿,以前是俺亏欠了你,让你受苦了,以后俺不会了,俺一定千倍万倍对你好!” 裴春花眼眶湿润,“孩他爹,跟你在一起,俺不觉得苦。” 说着,裴春花主动牵起余多银的手。 一旁的余粮和余钱兄弟见自家爹娘都老夫老妻了还当着他们的面秀恩爱,纷纷红着脸转头看向别处。 这兄弟俩已经知道家里发生的事,他们已经到了能辨是非的年纪。 而余老婆子这些年对裴春花的磋磨与苛待,他们自打懂事起也看得清楚明白。 只是余老婆子是他们亲奶,他们两个孙辈很多时候想要帮自己亲娘都不能,因为反而会连累裴春花落一个教子无方的骂名,到时候余老婆子就更能闹腾了。 所以,很多时候,兄弟俩都是偷偷地与余老婆子作对去帮裴春花。 眼下能够顺利分家,余粮和余钱都是乐见其成的。 “大姐,大姐夫,愣在外面干啥?快进屋!”王氏听到动静前来开门,将几人喊进屋。 裴大柱和裴云婠闻声从厨房里出来。 今日都没有出摊,都在宅子里等着余多银一家四口回来。 看到四人回来了,裴大柱喊道:“饿着了吧!快洗手吃饭。” 这个时辰已经过了饭点,但裴云婠猜想余多银一家四口回去肯定吃不到午饭,就准备了饭菜煨在炉子上。 因着分家的大事顺利解决了,四人皆是松了口气,胃口不由得大好,遂将裴云婠准备的饭菜全部吃完了。 等四人吃完了饭,浮光收拾碗筷进厨房刷洗,裴云婠端上茶来,“大姑父,给我们说说今日的事情吧!” 余多银照实说了,裴大柱和王氏听完,唏嘘不已…… 二人想起了当初被裴老爷子和裴老婆子抛弃时的情景。 两家人的境况,倒是同病相怜啊! “大姑父,大姑,两位表哥,既然分家一事顺利解决,愿你们一家接下来事事顺心。”裴云婠由衷地祝愿。 余多银一脸感激地看着裴云婠,“婠丫头,这次分家之事,多亏了你。” 余多银找来余多金,还说了那么一番话,都是裴云婠教给他的。 将计就计,利用余多金的贪婪而转移了余老婆子逼迫余多银休妻再娶这件事,并且还不费口舌与力气就顺利分家,这样巧妙的事,余多银自认他是想不到的。 余多银现在是无比佩服裴云婠的聪慧,对她也是越发感激了。 裴云婠轻声笑了笑,“大姑父,咱们这一大家子人,无需说那些客套话,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裴大柱也跟着打哈哈,“是啊!是啊!甭见外啊!” 王氏则是含笑点了点头。 余多银心中感动不已,他发觉,自己的亲娘亲兄弟,还不如裴大柱这个小舅子一家啊! 这辈子关于亲情的温暖,余多银在自家没感受到多少,反而是在裴大柱一家这里,感受颇深! 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地聊了会儿天后,余多银父子三人就去歇午觉,裴春花则和裴大柱一家三口进了厨房准备给修桥的工人师傅们吃的点心。 今日是羊肉夹馍配南瓜粥。 因为没有去出摊,就有充分的时间准备羊肉馅料。 丁村长带着棉婶子和桂婶子按时赶到,今日在家的人多,裴云婠就将灌馅的事情交给几位妇人,她将丁村长带去饭厅。 歇了午觉的余多银已经起来,也正坐在饭厅里。 “丁村长,俺今日同大哥分家了。”余多银先开了口。 农户人家一般在分家的时候,除了将族长请到场,为了显示公平,还会把村长也请到场。 而今日余老婆子要分家,却没有请丁村长,是因为先前裴大柱家里要请余年帮忙收割庄稼时,是请丁村长前去同余老婆子交涉的,二人还吵了几句嘴。 余老婆子心里还有气,故意不请丁村长到场。 丁村长虽然没到场,但他已经猜到余多金让他给余多银捎口信就是这事儿,他故作惊讶地问了一句:“那还顺利吗?” 余多银点了点头,“丁村长,俺娘没给俺们一家分田地,俺想找您帮忙买三亩良田。” 说着,余多银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丁村长,这里有三十六两银子,烦请您在大柱家的良田附近圈出三亩给俺。” “好说好说。”丁村长接过钱袋子。 余多银又将桌上的两盒糕点推到丁村长面前,“丁村长,俺现在不方便出面,俺买田的事,还请您莫要声张。” 买田的银子是余多银上月做小摊车赚回来的分成,他原本是想找个理由分一些给余老婆子,其余的就留着给余粮和余钱兄弟俩娶媳妇用。 要不是余老婆子这些年拿着余多银赚的银子养着余多金一家却还苛待自己的妻儿,余多银也不至于防着这么一手。 现在分家啥也没得到,田地房子只能一步一步来。 拿人手短,丁村长笑眯眯地道:“放心吧!我心里有分寸。” 裴云婠等余多银与丁村长商量完,又把丁村长带到一边,“丁村长,我大姑父家里的情况您也是知道的,还烦请您多多关照。” 裴云婠所说的关照,不过也是想要丁村长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 “裴家大丫头,你就是不说,我也是知道的。”裴云婠的面子,丁村长还是要给的。 078这个小师姐,养起来怕是很费银子(二更) 因为分家什么都没有得到,裴春花就决定提前单干,好多挣些银子买地建房。 裴云婠自然是支持裴春花的决定,还给了她二十两银子作为摆摊之初的成本银子。 其实,裴春花单干与先前区别不大,因为小摊车是现成的,而制作各类肉夹馍的食材,平常也是裴云婠会在采买制作素肉等食材的时候一并买了。 所以,最大的区别只是现在的肉夹馍摊子赚回来的银子,都归了裴春花而已。 对于裴云婠的此种支持,裴春花感激不已。 见裴春花一家的糟心事圆满解决,裴云婠也松了口气。 一阵秋风一阵凉,深秋之后,天气渐渐转凉。 裴云婠的身子畏寒怕冷,天气一冷,她就恨不得天天缩在温暖的被窝里,人也就越发懒散了…… 除了每三日去松园给承国公府的太夫人瞧病是必须得亲力亲为之外,其余那些并不是非得要裴云婠做的事,她就渐渐地就开始偷懒了…… 王氏对于制作素肉越发上手了,也就不要裴云婠再帮忙指导了。 现在每日只需要准备三千多片素肉,一千片提供给范掌柜,另两千多片就是摆摊售卖。 王氏负责的小摊车也只卖素肉和素面,有她一人总揽,再喊裴大柱搭把手,就能忙得过来了。 裴春花的肉夹馍摊子,现在一天卖三百个肉夹馍,素肉夹馍两文钱一个,五花肉夹馍、腊汁猪杂夹馍、羊肉夹馍都是三文钱一个,胡辣汤是一文钱一碗。 发面醒面以及拌馅料都是提前做好,灌馅是客人来买时根据个人口味喜好临时灌,裴春花一个人也忙得过来。 更何况两个摊子就摆在一起,哪边要是实在忙不赢,三人也可以两边跑互相搭把手。 因此,见裴大柱、王氏、裴春花三人每日忙碌得井井有条,裴云婠现在是连出摊都不去了。 就连下午给修桥的工人师傅们送点心,裴云婠也只是在宅子里做好准备,等着丁村长带着棉婶子和桂婶子前来取走送去,她自己也不去送了。 浮光是最先发现裴云婠最近的疲懒状态的,趁着没外人在场,他开口颇为关切地问道:“姑娘您可是身体有恙?” 不怪浮光有此猜测,因为裴云婠这幅单薄的身子骨看起来确实有些羸弱病态。 裴云婠百无聊赖地回答一句:“每年都有这么几个月,全身都不得劲儿……” “……”浮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却总觉得裴云婠说的这句话,仿佛哪里有些不对劲。 趁着还未天寒地冻,裴云婠去了趟福源县,因着她觉得秋风瑟瑟很是冻人,就特意带上了浮光,让他赶牛车,自己则卷着一床被子缩在了牛车里。 浮光见着裴云婠恨不得把棉被穿在身上的阵势,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裴云婠去福源县自然是想去锦绣楼看看。 路平拿着账本给裴云婠查看。 裴云婠粗略地翻了翻,道:“六叔,目前咱这锦绣楼的生意维持得还不错,等完成了成衣订单,就让六婶和烟儿姐姐每日多做两种糕点,增加到五种,同样还是每种每日十盒。” “好。”因着锦绣楼现今的收益可观,路平对于裴云婠是佩服不已,对她的决断也无从反驳。 “六叔,转眼就要入冬了,您近几日囤些粮食,邻国的饥荒愈演愈烈,咱们也要防范于未然。” 路平是读书人,还当过官,对于裴云婠的话,一点就通,他压下心中的震惊,道:“云婠,我明日就去办。” 裴云婠就知在路平这边,无需多费口舌就能顺利沟通。 裴云婠将账本还给路平,拿了这些天锦绣楼盈利的分成银子,足足有二百两! 锦绣楼每日卖三十盒糕点,赚回来三十两银子,扣除成本后,纯利能达六七成,确实是收益可观! 裴云婠再去找江氏和路含烟聊了聊,顺便再一道商议接下来新增哪两种糕点。 最后,裴云婠还去找了欧阳赫,又给他送了一批药材。 裴云婠还递给欧阳赫一个钱袋子,“欧阳爷爷,这是近些天卖成衣赚回来的银子。” 现在赶制的都是客人下了订单的成衣,因为裴云婠承诺过欧阳赫,多余一千两之外的收益,也归他所有。 欧阳赫没有拒绝,他接过钱袋子放入怀里。 裴云婠继续道:“欧阳爷爷,我大概好一阵子都不会来这边,剩下的银子,六叔会给您。” 入冬之后,裴云婠会尽量少出门,她今日来锦绣楼,就是提前安排好各项事宜的。 欧阳赫原先绣楼里的存货,卖出成衣之后,布料所剩并不是很多,因为当时正处于欧阳赫接了一大批订单制作了成衣,而需要进货之时。 而那一批成衣,因为欧阳赫儿子的死,被客人们认为晦气而退货,因此才造成了上百件成衣的滞留。 “欧阳爷爷,还有一事,关于续租,您可有什么要求?”裴云婠先前因为银子不够,只租了三个月,年前就会到期了。 欧阳赫沉思了一阵,才对裴云婠说道:“没有,照旧就是了。” 欧阳赫一开始提出的要求就是他的绣楼只租不卖,租金是每月二十两银子,还要求租客必须花一千两买走绣楼里的存货。 现在欧阳赫的那一批最多价值五百两的存货,他就得到了比一千两更多的银子,他不再贪心,日后只收每月二十两银子的租金即可。 虽然二十两的租金是贵了的,但裴云婠知晓欧阳赫家里的情况,也就不予计较。 反正以锦绣楼目前的盈利,每月二十两的租金也不是问题。 得了欧阳赫的答复,裴云婠就同欧阳赫续了半年的租约。 今日裴大柱没来,租约上是裴云婠代按的手印。 见锦绣楼的事宜安排得差不多了,裴云婠就同路平一家五口道了别。 身上多了二百两银子,裴云婠买买买了一番。 药材、香料、绣线、糖、盐、酱、醋…… 裴云婠出门前就列了一张单子,直到将单子上的东西买齐了,她才心满意足地喊着浮光赶车回去。 浮光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搬上牛车,不由得佩服起裴云婠买买买的本事了。 他的心底里还冒出来一个疑问:他这个小师姐,养起来怕是很费银子,将来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傻银子多的会赖上门? “人傻银子多”这五个字,还是裴云婠告诉浮光的,他觉得用在此处很是恰当。 回了多福镇之后,裴云婠基本上就不出宅门了。 但是,她也没彻底闲下来,她要赶在天寒地冻之前,染好一大批绣线。 锦绣楼售卖的成衣会发光,其秘密就是裴云婠用特殊方法染出来的荧光绣线。 裴云婠已经和江氏与路含烟商量好,等欧阳赫的存货全部卖完,锦绣楼就开始卖绣线。 为了不让江氏和路含烟太累,裴云婠干脆不卖绣品,直接卖绣线,这样的话,二人每日主要负责做糕点即可。 锦绣楼走的是高档销售的路线,裴云婠旨在售卖精品,这样价钱也能稍微定高一些,使得纯利维持在六到七成的样子。 染制荧光绣线的工序颇为复杂,浮光给裴云婠打下手的时候,看得眼花缭乱,不由得佩服起她来了。 对于自家这个小师姐,浮光觉得她满身是谜,越是相处越觉得她捉摸不透。 *** 某日下午,丁村长来取点心的时候,带来一个消息,说是余多金休了裘氏,过几日就要另娶她人了。 对此,裴云婠并不意外,这本就是余老婆子和余多金算计好了的。 当初余老婆子和余多金决定踢开余多银一家,同时也就决定了踢开裘氏。 而在分家之前,余多金就将裘氏给哄回了娘家。 所以,喜滋滋地以为即将过上吃香喝辣日子的裘氏,在娘家住了一段时日后,等到了余多金的到来,本以为余多金是来接她回去的,没曾想到余多金却是来给她送休书的。 而余多金之所以没有在分家后就立即休了裘氏,也是他为了稳妥起见,做了两手准备,先是同余老婆子去了一趟禄源县,通过一个媒婆同财主家说好了亲事,才回来休了裘氏。 财主急着把被发现是石女的女儿嫁出去,也是不想被女儿的名声连累到,他宁可多出些嫁妆,也要把成了烫手山芋的女儿给送出家门。 更是巴不得把女儿嫁到外县,越远的地方越好,最好是以后能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至于女儿的新夫家是个什么情况,财主既没有要求,也不甚关心了,反正他出了银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余老婆子当初就是得知了财主的这一种想法,才将主意打到了余多银的身上。 不然已经是人到中年的余多银,或者是余多金,又都不是青年小伙,根本就没机会的。 晚饭的时候,裴云婠把丁村长说的话,转述给裴春花听。 裴春花听了,什么话也没说。 倒是王氏颇为解气地说道:“裘氏那是恶有恶报!只可惜便宜了那两个。” 占了便宜是那两个,王氏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场之人都知道说的是谁。 裴春花虽然没有发表意见,但她在余多银下工回来后,也还是告知了他这件事。 余多银也解气地道:“裘氏那是活该!” 当日可是裘氏和余老婆子商量着如何让余多银休了裴春花去去财主女儿。 二人说的那些话,余多银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老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但裘氏和余老婆子当初却是为了她们自己以后能够吃香喝辣而想着法儿要让余多银休妻再娶! 现在这件事报应到了裘氏的头上,余多银别提多解气了! 裴春花的情绪却很平淡,“孩他爹,那些都是别人家的事了,人家是好是歹,都不关咱家的事了。” 分家之后,亲兄弟也都是明算账,更何况余老婆子和余多金二人在分家时还嚷嚷着以后一刀两断! 所以,这几人以后的日子好或是不好,裴春花都不关心。 人家过得好,她不会眼红。 人家过得不好,她也不会去看热闹。 “孩他娘,你说得对,咱们关起门来过自家的小日子,不管别人家的事。”余多银很快就想明白了裴春花的话,他很庆幸自己有今日的圆满。 想着这些日子里发生的种种事,余多银不禁感慨,“孩他娘,你有没有发现,自从婠丫头来了之后,不管是大柱他们两口子,还是咱们家,都变得不一样了?” 裴春花点了点头,“是啊!咱们能有今日,都是多亏了婠丫头啊!婠丫头简直就是咱们的小福星啊!” “对!婠丫头是小福星!咱们啊!以后都要好好感谢婠丫头啊!” “那可不!做人要知恩图报,婠丫头对咱们一家有恩,咱们都要记着,以后一定要善待她!” …… 079裴记素串,惊艳回归(三更) 秋去冬来,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裴云婠也一天比一天疲懒。 这下连王氏和裴大柱等人,也发现了裴云婠的不对劲儿。 王氏忧心地问:“婠丫头,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啊?” 裴云婠只得如实相告,“娘,我这身子从小就有些弱,尤其怕冷,这天儿一冷,我就会全身乏力,还容易困倦。” 王氏一听就急了,“那可打不打紧啊?要不要请大夫来给你瞧瞧啊?” 裴云婠安慰道:“娘,我自己就会医术啊!其实不妨事的,我多休息即可。” “真的?” 裴云婠点点头,“娘,我这些年都是这般过来的,太医们也都说了不打紧的,好生休养着就是。” 王氏这才稍稍安心,“那你就别干活了,俺们几个忙得过来,你歇着就是。” “娘,您放心,我有分寸的。”裴云婠说着,朝着王氏微微一笑。 王氏说不让裴云婠干活,可不是说说而已,她把裴云婠说的话,对裴大柱和裴春花转述了一遍。 三人就商量着将每日所有事都包揽了,真不让裴云婠干一点活。 浮光则被王氏耳提面命了一回,叮嘱他伺候好裴云婠。 这是王氏第一次将浮光当丫鬟看,第一次对他发号施令。 浮光尽职尽责地扮好丫鬟的角色,将裴云婠伺候得无比周到。 只是…… 看着裴云婠与小狸猫那如出一辙的冬日躺,浮光总觉得有些诡异…… 难道是裴云婠和小狸猫也都是要冬眠的? *** 冬去春来。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裴云婠的“冬眠”也结束了。 而历时四个多月的修建之后,大贵村的石拱桥也建成了! 在二月二龙抬头这一天,石拱桥正式通行。 县衙举行了一个小小的庆典,高县令亲自来主持,也是他亲自为这一座新桥题名。 大王桥。 即为新桥的名字。 这是裴云婠取的名字,以裴大柱和王氏二人的名字共同命名而来。 大王桥直通多福镇外的官道,从大贵村走路去多福镇,都只要两刻钟了,比之先前绕路远行的三个时辰,缩短了数倍的时间。 从此以后,大贵村的村民们,出行就无比方便了! 高县令还当众公布了大王桥的由来,人们这才知道全是裴云婠的功劳。 修桥造路都是造福大众的无上之举,很多的大富人家为了广积福报,都会为此捐银出力。 裴云婠为承国公府的太夫人治病而换来大贵村的这座大王桥,也是无上之举,值得人们对她歌功颂德。 面对人们的称赞颂扬,裴云婠神色淡然,不骄不躁。 裴大柱和王氏与有荣焉,特别是桥的名字还与二人有关,更是惊喜又骄傲。 自家这个大闺女实在是太能干了! *** 大王桥通行后,一大家子就从多福镇上的宅子搬回了裴家小院。 裴云婠按照每月十两银子,向铁牛结算了这几个月租住宅子的租金。 铁牛不肯收,裴云婠只得板着个脸逼他收下。 裴家小院里现在一应俱全,都是在入冬前裴云婠就着手找人订做而备好的。 大到家具陈设,小到器皿餐具,现在是一针一线都不缺。 当然,填满了裴家小院之后,这半年赚回来的银子,也就所剩无几了。 不过,看着满满当当的十几间屋子,不管是裴大柱还是王氏,也都不觉得肉疼。 因着还未建新房子,余多银一家四口也住进了裴家小院。 反正裴家小院够大,除了三大间正房,东西厢房也各有两大间。 余多银和裴春花住一间厢房,余粮和余钱兄弟俩住一间厢房,也还有两间厢房是空置的。 裴大柱和王氏依然住原先的屋子,裴云婠亦是如此。 倒是浮光,让裴云婠很是纠结了一番。 裴云婠的原意是想让浮光住在倒座房里,那几间屋子原本就是裴云婠准备了以后给长工或是请来帮工的人住的。 浮光现今是丫鬟身份,住在那边也算合理。 可是…… 浮光却不愿意住在倒座房里,他说自己是裴云婠的“贴身丫鬟”,着重强调了“贴身”二字。 裴云婠纠结来纠结去,最后只得让浮光住进了她的屋子。 当然,浮光是住外间,裴云婠住里间。 关于“男女授受不亲”这一点,裴云婠还是严防死守得紧紧的。 就算浮光将来可能是自己的小师弟,裴云婠也防他防得严严实实! 搬回了裴家小院之后,可供裴云婠发挥的天地就大了很多很多。 自家用围墙圈起来的四亩地,其中有三亩多还是空地,裴云婠趁着开春回温,就托丁村长请来大工师傅,建了一个大仓库以及一排砖瓦房。 余下一亩来地,裴云婠圈了半亩种药材,其余的则是裴大柱和王氏要用来种上了一些应季蔬菜。 *** 二月初八,黄道吉日,“裴记素食”开张大吉! 裴家小摊先行预热过的素串也惊艳回归。 “裴记素食二月初八开张,前一百位客人免费吃!”这句话早已传遍了多福镇。 是以,等到了这一日,无数的人涌向了大王桥。 巳时初,等在大王桥附近的人们闻着扑鼻而来的浓香,忍不住咽口水的同时,双脚也有些不听使唤,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香味而走上大王桥,再走近一处院墙…… 院墙的大门前站了一群彪悍魁梧的光头汉子。 一人道:“请排队,一次进去十个人。” 来得早的人都是裴家小摊的老熟客了,也都是知道裴家有排队的规矩的,立马老老实实开始排队。 第一批的十个人很快进去。 这些人进去后发现院墙之内有一间看起来像是仓库的屋子,大门敞开,浓香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人们忍不住走进了仓库,只见里面摆放着一张张圆桌。 圆桌之上有一个大铁盆,里面浓汤滚滚,浓香四溢…… 而在进门的右手边有一排长长的不带门的木柜,柜子里摆放着各种素串。 一位纤瘦的少女站在柜子旁,朗声道:“我们这一次的素串,比之先前要品类繁复些,还有一重口一清淡的鸳鸯双汤作为汤底,加上十八种蘸料为辅助,大家可以根据各自口味自行选择。请……” 挑选素串、调制蘸料、煮素串……女子亲自将整个流程演示了一遍。 十人恍然大悟! 这才知道世上还有如此新颖的吃法! 十人各自挑选自己喜欢吃的素串之后,再挑选了蘸料,之后围坐在一张圆桌之上,开始学着女子先前的动作。 等到素串入口,纷纷觉得惊艳不已! 这一次的素串,比之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并且,能够随意挑选素串,还能自行调料,甚至自己动手煮素串! 这些步骤都让人觉得新奇不已。 第一批进来的十人吃得满头大汗,赞口不绝…… 第二批人也很快进来,接着第三批,第四批…… 按照先前宣扬的那般,前一百人果然免费吃! 等到这些人吃得心满意足离去后,才让其余等在后面的客人进来。 “我们家的素串仍旧是一文钱一串,茶水免费。”裴云婠照例会向新进来的客人们演示一遍素串的新吃法。 裴大柱和王氏也是如此。 整个仓库里共计十张圆桌,裴云婠从大贵村里雇了十个人帮工。 客人进来了一批又一批,按照裴云婠定的规矩,必须十人坐满一桌,不管各自是否相熟。 因为素串都是用竹签串好的,虽然同在一口鸳鸯锅里煮,但是各自取食自己挑选的素串,也不冲突,也避免了人多一起吃就不洁净的问题。 人多吃起来热闹,也容易带动食欲,裴云婠因此故意要将每一桌的人数都凑得满满当当。 “唔!好吃!” “又辣又爽,太好吃了!” “怎么会这么好吃!不行了,我要吃撑了,可我还是忍不住想吃……” 对于麻辣鲜香的素串,客人们尝过第一口之后,就再也忍不住它的诱惑,不知不觉间就吃了很多串,直到肚子撑得再也吃不下了…… 裴云婠穿梭于各桌之间,热情礼貌地招待着每一位客人。 “裴记”从上午巳时开门做生意,到晚上戌时打烊,期间客人一直是爆满状态。 这些客人大部分是裴家小摊的老熟客,小部分是打大王桥旁的官道上经过,被浓香吸引过来的。 大王桥旁的这一条官道,是一条十分重要的要塞通道,因此每日来来往往的人非常多。 裴云婠将裴记直接开在家里,就是因着官道上的人流量十分可观,这些人就是她看中的人数庞大的新客人群体。 并且,这些人里有往来经商的、有四处游历的、有远行探亲的、有奔走执行公务的…… 那么,这些人其中就势必有很多都是不缺银子的。 能出远门的,一般情况下都不会是少银子的人,因为没有银子的人不敢出远门,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 总的来说,过往的行人,大部分是要比远近乡民是要富有的。 裴云婠就是想要赚那些不差银子的人的银子。 裴大柱送走帮工的村民,将前后大门都锁好,大步跑回了正房堂屋。 裴云婠和王氏正在堂屋里数铜板,二人一边数一边将铜板穿起来,一千个一串。 裴大柱也参与其中。 好一会儿功夫之后,三人才数完。 一共是八千八百八十八文钱八。 裴云婠笑道:“这倒是个好数字,咱们今日开张,意寓咱们以后要发发发啊!” 讨喜的吉祥话谁不爱听? 裴大柱和王氏也笑开了怀…… “爹,娘,咱们今日准备了一万多根素串,除了免费吃的那一百人外,咱们也赚回来了八千多文,除去成本,也能盈利大概两千文。” 原先摆摊的时候,素串卖一文钱一串,也能赚回来五成。 现在规模搞大了,成本也就增加了,纯利不到四成了。 虽然利润少了,但还是有得赚不是? 主要是现在还处于前期,能够不亏本,裴云婠就觉得很满意了。 王氏和裴大柱想不到裴云婠思考的深度,二人觉得忙活了一天却只赚回来二两银子,反倒不如先前摆摊好了。 裴云婠见二人神色,立马安慰道:“爹,娘,这还只是今日的盈利,你们别灰心,坚持下去,咱们一定会比摆摊的时候赚得更多!” 对此,裴云婠信心十足。 因为现在是在自己家里做生意,不用摆摊面对日晒雨淋,舒适度就提高了好几个层面。 并且,裴云婠还在大贵村里雇佣了十个村民做帮工,王氏和裴大柱二人现在无需像摆摊时那般辛劳。 总体来说,现在的银子,赚得比摆摊那会儿还是要轻松些的。 对于裴云婠的话,裴大柱和王氏无条件相信,也就把心放到肚子里,不再胡思乱想了…… 浮光走进堂屋,向裴云婠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热水烧好了。 裴云婠点点头,问了句:“我大姑回来了吗?” 裴云婠一家在家里就开起了裴记,裴春花却仍然选择在多福镇上摆摊卖肉夹馍。 并且,为了早日赚到银子建房子,她现在天天要很晚才收摊。 而肉夹馍的生意越来越好,裴春花一个人忙不过来,裴云婠就建议她去请正好想要学一学摆摊的棉婶子和桂婶子帮忙,三个妇人从早忙到晚,个个都是勤劳不已! 浮光向裴云婠摇了摇头。 “好,我知道了。”裴云婠说着看向王氏和裴大柱,“爹,娘,热水烧好了,你们累了一天了,快去泡个热水澡,再好好睡一觉,明日还要早起忙活呢!” 因着巳时才开门营业,许多食材就无需头天晚上准备,第二日早起准备即可。 倒是高汤底,却仍旧是头天晚上就开始熬制,后半夜用小火煨在炉子上,到了第二天,浓稠醇香…… ------题外话------ 时间线加速了…… 宅在家的第n天,今日阳光很好,淼抱着电脑一边码字一边晒太阳…… 好希望晒一晒就能把病毒晒死,再把霉运晒光光,并且皮肤还晒不黑(我在说什么?我是谁?我在哪?) 小可爱们宅在家干嘛呢?记得尽量少出门走动哦!终于到了葛优躺就能为国家做贡献的时候,大家一起加油鸭! 080生意火爆,互利共赢(一更) 裴记开张之后,日日生意火爆。 素串物美价廉味道好,老熟客常来,新客也不断…… 一家人每日都是卯时三刻便起来做准备。 请来帮工的十个村民也是这个时辰前来。 帮工的村民们只负责穿素串以及各种收拾打扫的活计。 熬制鸳鸯汤底或是准备蘸料之类,还是裴云婠一家私下里秘密准备。 毕竟汤底和蘸料才是素串的灵魂,也是裴记的营生之根本,不能让外人偷学了去。 这日上午,丁村长匆匆找来,“裴家大丫头,我家的仓库建好了,能请你抽空跟我去瞧瞧吗?” 丁村长得了裴云婠的指导,也请了大工师傅在宅子附近建了一个仓库,准备在仓库里批量处理猪下水,然后摆摊售卖。 裴云婠先前将处理猪下水的法子教给了丁村长八人,这八个人一致商议决定带着各自的家里人一起合作去卖猪下水。 因此,八人就发展成为了八家人,丁村长就是带头人。 裴云婠同王氏打了声招呼后,跟着丁村长去看建成的仓库。 “丁村长,差不多就是这般样子的,您只要记得每日要将脏水杂物都弄出去,并且要多通风,不然就会使得处理好的猪下水变味甚至发霉发臭。” 裴云婠在丁村长建仓库前给画了图纸,大工师傅们就是按照裴云婠的要求建造的。 “记住了,我会的。”丁村长忙不迭地点头。 “那行,你们准备一下,从明日开始先试着处理一批,等熏制好后,我带你们去摆摊售卖。” 裴云婠准备目前主要卖熏制后的猪下水。 去年在年前,丁村长等人就熏制好了一批猪下水,也是裴云婠放在裴家小摊上给卖出去的。 因为有可观的盈利,也才使得这些人决心把生意做大。 对于猪下水这一门新生意,裴云婠也是参与其中的。 因为丁村长等八户人家合作,但这些人都是没有做生意的经验的,裴云婠干脆在教这些人的同时,自己也参与进去,这样大家利益与共,反而会更加得到这些人的信任。 而前期的成本银子投入,裴云婠也多出了一成,她已经与这些人商量好,等到盈利之后,她要纯利的两成,因为她的投入也是两成。 并且处理猪下水的法子也是出自裴云婠。 还有今后摆摊做生意,也得靠裴云婠出谋划策。 她占两成也是应该的。 裴云婠倒不是故意要占了大头,而是丁村长等八户人家各分一成的话,就还剩两成,她就担心这些人因为无法均匀分利闹起来,反而导致猪下水的生意还没做大就功亏一篑,索性她就占了这两成。 对此,其余的人都觉得理所应当,没有人反对。 *** 五天之后,丁村长等人就熏制好了第一批猪下水。 裴云婠就推着家里闲置的那一辆小摊车,与丁村长还有李氏一起,去了多福镇的集市口摆摊售卖熏制的猪下水。 小摊车摆在裴春花的肉夹馍摊子旁边,老熟客好似看到了熟悉的画面…… 熏制猪下水已经预热售卖过了,并且裴春花的肉夹馍小摊上还卖腊汁猪杂夹馍,馅料就是熏制的猪下水。 所以,裴云婠一吆喝,摊子前很快就聚集了一群客人。 正式售卖猪下水的第一日,自然有免费试吃的环节。 裴云婠用熏制的猪下水做了十来道菜,有爆炒的、有卤制的、有红烧的…… 色香味俱全的新品菜,让围观的客人们眼前一亮! 而在试吃之后,一个个更是赞不绝口! 掏银子买已经毫无悬念…… 丁村长和李氏将这一切瞧在眼里,心中震惊无比! 曾经被人嫌弃无比的猪下水,被裴云婠卖出了猪肉的价格。 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直到卖完收摊,丁村长和李氏都还未淡定下来。 “丁村长,李婶子,明日摆摊就要看你们了,要是忙不过来,或是遇到难题,就找我大姑帮忙。”裴春花目前已经是摆摊小能手了。 丁村长点头道:“我们会尽力的。” 一想到裴春花都能练就一身摆摊的本事,丁村长自认他肯定会更加优秀。 精明且颇为骄傲的丁村长,对赚银子一事,向来积极且自信。 第一日摆摊,按照腊肉四十文一斤的价格,卖出去一百斤的熏制猪下水,赚回来四两银子。 而一套猪下水只需要十文钱,熏制后能得两斤左右。 因此,熏制一百斤的猪下水,大概只需要花五百文去买五十套猪下水。 当然,买猪下水的成本不高,主要是处理起来费时费力。 现今在丁村长家的仓库里处理猪下水的有十个人,合作起来一天最多也就能处理五十套的样子。 裴云婠商定给每人一天五十文的工钱,加起来就又是五百文。 再算上丁村长和李氏二人摆摊也是一人五十文一天的工钱,以及处理和熏制猪下水需要的材料花费,再是建仓库的成本…… 七七八八扣除下去,卖一百斤熏制的猪下水赚回来的四两银子,纯利就只剩一半了。 裴云婠算了一笔账,当猪下水处理得越多,纯利也会随之上升,再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层面。 当然,目前情况,大家才刚刚上手,裴云婠没打算再进一步,反正她处理猪下水的法子独一无二,近一段时间还是能够拼着新鲜劲儿而稳赚一笔! ***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裴云婠还偶尔忙里偷闲去打理她的药田。 这日,裴云婠正在药田里除杂草,跑来告知,“姑娘,范掌柜来了。” “倒是稀客!”裴云婠丢小花锄,净了手,前去会客。 范掌柜听闻裴云婠在卖素串,亲自赶来瞧一瞧,刚走上大王桥闻到香味,就惊喜不已,他是吃饱喝足后,才让浮光去找裴云婠的。 “裴小姐,您家的素串真是美味!”见面第一句话,范掌柜就开始讨巧夸赞了。 裴云婠眯了眯眼,“范掌柜,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吧!” 范掌柜也不含糊,直言道:“裴小姐,您家的素串配方,可否卖与在下?” 裴云婠心道:果不其然,这只老狐狸三句话不离八宝楼的生意,还老是惦记她的配方! “素串的配方不卖,我这倒是有另一道菜,想要同范掌柜的八宝楼合作。” 范掌柜先是失望,再是惊喜,就在裴云婠的一句话里,他经历了一次心虚的大起大落。 范掌柜颇为讨好地道:“愿闻其详。” “我家的鸳鸯铁锅,范掌柜已经见识过,其实,不止素菜可以放在里面煮来吃,所有的菜,都可以放入其中煮,并且还无需穿成串。” 裴云婠想要把吃火锅推广出去,而八宝楼有数家分号,并且家家客流量都不错,正好符合她的要求。 所以,范掌柜这次找来,对裴云婠来说,正是瞌睡遇上了枕头。 范掌柜颇为惊喜的看着裴云婠,“真的什么菜都可以煮来吃?” 裴云婠点了点头,“那是自然!范掌柜留下来吃晚饭,我给你做火锅大餐!” 吸溜…… 范掌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晚饭的时候,裴记还未打烊,裴大柱和王氏还在忙碌。 因此,只有裴云婠和浮光二人陪着范掌柜吃火锅。 一样的鸳鸯锅双汤底,一清淡,一重口。 只是菜品比裴记的素串更是丰富,因为除了素菜,还有很多荤菜,五花肉、羊肉、鸡胗、鹅肝、虾滑、鱼片…… 裴云婠向范掌柜演示了“七上八下”的涮肉方法,再将一块煮熟的五花肉夹到他的碗里。 “范掌柜,请试试。” 范掌柜夹起五花肉,微微蘸了一些裴云婠给他调制的酱料后,送入口中…… 满口麻辣鲜香…… “唔!好吃!”范掌柜露出一脸沉醉的表情。 “范掌柜,您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往锅里添加食材。”裴云婠耐心地给范掌柜做演示以及讲解。 “好好好……”范掌柜一边吃一边忍不住赞叹。 如果说素串足够惊艳,那么,荤素搭配的鸳鸯火锅,就是无比惊艳了。 毕竟荤食的口感,是很多的素菜难以企及的,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的人想吃肉,爱吃肉的原因。 范掌柜再一次吃撑了…… 裴云婠给他倒了一杯下火凉茶,“范掌柜,火锅吃多了容易上火,所以,我们这每日都备着凉茶。” 范掌柜喝下一口凉茶,只觉得从嘴里一路清凉到胃里,他又忍不住夸赞道:“裴小姐真是想得周到。” 裴云婠淡淡一笑…… “裴小姐,荤食加入这锅中,味道更佳,为何你家却只卖素串呢?”范掌柜对此颇为不解。 裴云婠解释道:“因为我吃素。” 这只是原因之一,还有就是荤食的成本不低,在此处却无法卖出高价,纯利反而还不及素食。 因此,裴云婠干脆只在裴记卖素串。 倒是范掌柜的八宝楼,本来做的就是有钱人家的生意,每一样菜品的卖价都不低。 裴云婠这才将主意打到了八宝楼。 “范掌柜,我不卖荤食,但你的八宝楼可以,咱们合作,互利共赢,您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范掌柜霸气地回应,“请问裴小姐要如何合作。” “我负责提供鸳鸯双汤的汤底,并且告知你如何售卖,但其余的人力物力就由你八宝楼负责,盈利咱们五五分,你看可还行?” 范掌柜摸着下巴沉思了好一阵后,拍掌道:“可以!” “范掌柜真是个爽快人!”裴云婠笑得一脸的高深莫测。 既然双方达成了口头协议,接下来就详细商定了一番,还订好了商约。 裴云婠其人,做任何事都得稳稳当当,特别是关系重大之事,都得白字黑字地定好契约,免得事后出麻烦。 送走范掌柜之后,裴记差不多也打烊了,裴云婠将与范掌柜合作的事情告知了王氏和裴大柱。 王氏忍不住问了一句,“婠丫头,范掌柜那人可靠不?” “娘,我看他不像坏人。”裴云婠直觉上是觉得范掌柜是个靠谱的,但她年纪小太,要是直言她没看错人,反而更容易引得王氏担忧。 王氏颇为忧心,忍不住胡思乱想了一些,“婠丫头,要是那个范掌柜让自家的厨子琢磨出了咱们家的汤底是怎么熬制的,那可咋办?” 裴云婠不禁莞尔,“娘,咱家的汤底配料那么多,且熬制的过程复杂,就算是宫廷御厨,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琢磨明白的。” “再说,同一道菜,不同的厨子会做出不同的味道,就算是我给范掌柜家的厨子咱们家的配方,也不见得对方就能做出和咱家一样的味道的。” 裴大柱也出言安慰,“媳妇儿,婠丫头说得有道理,就像咱们怎么学,做出来的味道也没有婠丫头做的好啊!咱们家婠丫头本事大着呢!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王氏这才安心不少,她忽然想起一事,颇为紧张地道:“婠丫头,这几日亲家奶奶天天来找俺,问了俺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俺的眼皮老跳,总觉得会出什么事。” 081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二更) “婠丫头,这几日亲家奶奶天天来找俺,问了俺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俺的眼皮老跳,总觉得会出什么事。” 闻言,裴云婠挑眉,“娘,那个余奶奶都问您什么话了?” “她问俺的生辰八字,还有娘家里还有什么人,又问俺以前有没有带过……带过家里的几个小女娃。”王氏原本想说裴云婠的妹妹,话到嘴边立马改了口,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裴云婠的神色,担心引起她的不快。 裴云婠根本不在意王氏提及家里的那些所谓亲人,她只是觉得余老婆子问的问题颇为诡异,只道:“我怎么感觉她像是在查您的户籍一般,可都是远近邻居,她还能不知道!您都告诉她了吗?” 王氏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般,“俺什么都没跟她说,她一来俺就想着法子躲。” 裴云婠点了点头,“娘,下次余奶奶再来,您就喊我,我去会会她。” 裴大柱忍不住插话道:“要俺说,咱还是别理会她的好!” 自打余老婆子当街辱骂裴春花,裴大柱就再也懒得搭理余老婆子了。 “爹,有些人不到黄河心不死,她若是有心招惹,咱们不理会,并不能解决问题。” 裴大柱面露难色,“那可咋办?” 裴云婠若有所思,“先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吧!” *** 翌日午后,余老婆子果真又找来了,她已经能下地行走,只不过摔断的腿没有很好地复位愈合,因此,走起路来是一瘸一拐的。 裴云婠和王氏此时正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小憩,因为这会儿裴记的客人不多,正好可以忙里偷闲,歇个午觉。 余老婆子敞开嗓门在院外大喊,吵醒了裴云婠和王氏。 “娘,您再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裴云婠不让王氏起来。 王氏却不放心让裴云婠单独面对余老婆子,因为裴云婠太过瘦弱,站在余老婆子面前一对比,身形上看起来好似很容易吃亏一样。 二人便一道出门去。 却见不止余老婆子来了,余多金也来了。 对于这对母子,裴云婠和王氏都没好印象。 要不是担心余老婆子会无缘无故闹起来而影响裴记的生意,裴云婠都懒得出门来瞧。 余老婆子见到王氏打开门,立马热情地跑近前来,“他舅母啊!大好事啊!恭喜你哦!” 王氏被余老婆子的热情态度以及这么一句无头无脑的话弄得云里雾里。 余老婆子继续自说自话,“他舅母,外头风大,咱们先去屋里坐吧!好久没喝过你家的茶了,你们家的点心也不错,一会儿让你闺女给我们多做几盘……” 王氏一脸懵地被自来熟的余老婆子拉着往里面走,根本没反应过来。 裴云婠也不去阻拦,只缓缓地道:“余奶奶,您难得来一趟,我们理应请您进屋里去坐,但正好不巧了,铁头帮的熊班主今日正好来我家做客,这会儿正在我家的厢房里歇午觉呢!” “熊班主先前叮嘱我,说是他有起床气,千万别吵着他睡午觉呢!所以……” 裴云婠故意收声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向余老婆子。 其实熊大胆根本就没来,只不过他多次扬言罩着裴家人,而在裴记开张的时候,熊大胆也派了铁牛带着一群弟兄前来助阵,这些天也时常有铁头帮的人前来吃素串。 所以,裴云婠相信她如此说,余老婆子一定会上当。 果不其然! 听到铁头帮三个字,余老婆子的脚步就停了下来,浑身发抖,双脚发虚。 等理清楚了裴云婠说的话,她哪里还敢往屋里去啊! 余老婆子原先就畏惧铁头帮在外的名声,而她自打上次在街上被铁头帮给震慑了一番之后,已经到了听到铁头帮三个字就心慌慌的地步。 所以,余老婆子兴冲冲而来,却被裴云婠的两句话就差点吓破了胆儿。 “既然熊帮主在,那今日老婆子就不打扰了……”余老婆子压低声音,真怕把人给吵醒了。 跟在余老婆子身后的余多金也不遑多让,正准备脚底抹油开溜,却听到裴云婠的清冷声音继续响起,“来都来了,既然有事,在门外说也是一样的啊!” 回过神来的王氏在裴云婠的眼神鼓励下,也立马出言帮腔,“是啊!亲家奶奶,您倒是同俺们说说到底有啥事啊?” 王氏说话的同时,还拉住了想要跑路的余老婆子。 “余奶奶,趁着这会儿我娘不忙,您有事就说,等忙起来了,就又顾不上您咯!”裴云婠今日是打定主意要套出余老婆子的小心思了。 因为与其留着这件事悬而未决,最后还成了个隐患,倒不如戳破它! 余老婆子见状,索性就不走了,她对王氏道:“他舅母,俺们是来恭喜你的,俺们有个大好事带给你。” 王氏不明所以,“啥大好事啊?” “他舅母,是这样的,最近俺看着你们一家搬回来住,还在村里开了饭馆,俺是打心底里为你们高兴啊!” “可这一高兴着,俺就想到了你们以前的苦日子,哎……都是不容易啊!” 余老婆子说着,还假惺惺地拿着帕子抹起了眼泪…… 王氏更懵了,她一脸不解地看向裴云婠。 裴云婠眼神示意王氏耐心听余老婆子说完话。 余老婆子抹了眼泪就继续道:“俺这是为你没个儿子伤心啊!你想想,就算赚再多的银子,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可人到了老了,却没个儿子养老送终,将来连个摔盆的都没有,俺是为你难过啊!” 余老婆子越说越起劲,“俺就想着,要是你有个儿子该多好啊!这不,俺就给你想了个办法,俺把俺那大孙子余年过继给你好了。” “俺家里孙子多,个个都是一顶一的孝顺,俺都同俺儿子商量好了,他也同意了,以后俺那大孙子就给你们当儿子,家里的事,他也都给你们帮衬着。” “你想啊!你那闺女迟早是要嫁出去的,家里一定得有个儿子啊!不然你们这么好的宅子,还有那饭馆,谁给你们守着啊!” …… 余老婆子滔滔不绝讲了好多好多…… 王氏从“俺这是为你没个儿子伤心啊!”这句话开始就听不下去了,当时就想反驳,是裴云婠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这才将余老婆子的话给听完了。 原来…… 余老婆子是惦记上自家的宅子和生意了啊! 说什么把余年过继的话,只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 裴云婠神色未变,只是心中觉得颇为好笑。 她发现,余老婆子一次又一次地让她对“不要脸”这三个字有了新的认知。 就正如师父老人家说的那句话: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娘,老话说: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我今日倒是见着不要皮也不要脸的人,并且她还活得好好的,真是稀罕呢!”要说含沙射影、指桑骂槐这些事,裴云婠也不是不会,只不过她一向懒得同人耍嘴皮子功夫罢了。 余老婆子和余多金二人顿时红了脸。 “你……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把嘴巴放干净点!”余老婆子指着裴云婠的鼻子开骂。 余多金也骂声道:“长辈说话,小孩子多什么嘴!没大没小的东西!” 裴云婠也不恼,只是淡淡一笑,“有的人光长年纪不修德行,也就会倚老卖老了。” “还敢顶嘴?他舅母啊!你看看你这个闺女,瞧瞧都给惯出来了什么毛病!幸好不是亲生的,要真是你生出来的玩意,你就该后悔死了!” “俺家大孙子就不敢顶撞长辈,他可听话了,只要你认他当儿子,保准他老老实实伺候好你和他大舅!” 余老婆子埋汰了裴云婠,还趁机夸赞余年。 “亲家奶奶!”王氏的脸都黑了,“俺家婠丫头好着呢!你把嘴巴放干净点,你要再多说一句她不好,就别怪俺翻脸无情。” “再有!俺从来没想过要认养儿子,更不劳烦你操心!” “哎!你……”余老婆子惊讶于王氏的突然强悍,她只当王氏也是个绵软好欺负的,这才来找的她。 而裴大柱因为余老婆子上次当街辱骂裴春花的事,已经不理会余老婆子了。 余老婆子也只能找上王氏。 “娘,您别生气,不值当。差不多到时辰了,咱们进屋去叫醒熊帮主,顺便同他说说,让他给派几个弟兄给咱们看家,免得一些疯狗找上门来乱吠!” 说着,裴云婠拉着王氏转身就往宅子里走。 余老婆子想要拦着却不敢。 “砰——”宅门被从里面大力关上,吓得余老婆子和余多金双双猛然瑟缩了一下。 二人也不敢久待,纷纷火急火燎地走了…… 宅子里,王氏的脸色很不好看,“这都说得什么话啊!她凭什么说俺家婠丫头不好!” 王氏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满身怒气,即将要炸…… 裴云婠赶紧出言相哄,“娘,不管别人怎么骂我,我都不疼,您犯不着为此生气,要是气坏了您的身子,反倒是让那些人如了意啊!” “再说,那余老婆子嘴里能有什么好话,她的话,咱们都不要在意。” 裴云婠的话,说得都在理,但王氏是真的气不过,她气冲冲地去找裴大柱,将余老婆子和余多金前来说的一番话都转述给裴大柱听。 裴大柱听完,比王氏还要激动,“什么!余老婆子竟然敢说咱们婠丫头的不是!她凭什么?不行,俺得找她理论去!” 裴大柱撸起袖子就要往外走。 “对!咱要给婠丫头讨回公道!”王氏也开始撸袖子…… 裴云婠:“……” 瞧着这夫妇二人一点不像是在做假动作而像是真要干架的模样,裴云婠不得不上前拦着,“爹,娘,你们消消气,别冲动,不就是说我几句嘛!我又不会少了什么,倒是气着了你们就不值当了。” “我知道你们是心疼我,为我抱不平,但真不要因为几句不好听的话就冲动,要是你们气坏了身体或是伤了哪儿,我该有多愧疚,多不安啊!” 裴云婠不得不改变劝说的策略,改打柔弱感情牌。 果真,一听裴云婠会愧疚不安,王氏和裴大柱瞬间就冷静了许多。 王氏立马反过来安慰裴云婠,“婠丫头,俺听你的,你千万别觉得愧疚。” 裴大柱叹息一声,自责道:“婠丫头,都是俺没用,没好好护着你,都怪俺!” 王氏也颓丧地低下了头。 眼看二人就要陷入自我责备之中,裴云婠赶紧出言安慰道:“爹,娘,你们千万别这般想,这与你们,与我,都没有关系,是余老婆子要来作妖,她就是见不得别人家的日子过得比她家好罢了!” “你们看,她来闹一场,就给咱们一家三口都找了不痛快,让咱们都气了个饱,她这会儿说不定反而是躲在哪个角落里洋洋得意呢!” “所以啊!咱们千万不能上了她的当,咱们过咱们的小日子,好与歹都与别人家无关,像是余老婆子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咱们都不要理会,更不要同这样的人较真。” 裴云婠现在是真的有些佩服余老婆子的作妖本事了,她来一趟,闹得王氏和裴大柱心绪起起伏伏,一会儿大怒,一会儿颓丧。 这份堵,给添得真的是大啊! 王氏和裴大柱这才算是被裴云婠给劝住了。 裴云婠不由得松了口气…… 真是极品来作妖,杀伤力燃爆! 裴大柱平复了心情,忍不住问了一句:“余老婆子为啥要把余年大侄子过继给俺们呢?” 082娶回来一个母老虎(三更) “余老婆子为啥要把余年大侄子过继给俺们呢?” 裴大柱为人耿直憨实,还未想清楚余老婆子又在打着什么样的小算盘。 裴云婠却是看出了余老婆子的用意,她提醒道:“爹,那余老婆子怕是眼红了咱家的生意,因此想要将余年过继给您和娘。” “并且,她说的那些等你们老了就让余年给你们养老送终之类的话,肯定是骗你们的,因为一旦你们接受了余年当儿子,余老婆子肯定就会以余年亲奶奶的身份攀扯上咱们家。” “到时候,咱们家就更与她甩不开关系了。” 其实,对于裴大柱和王氏能认养一个义子之类的事情,裴云婠是很乐见其成的。 有个人给这夫妇二人养老送终,裴云婠日后就是离开,也是放心的。 但是,这个人却是绝对不能与余老婆子一家有任何关系! 裴云婠对余年没有偏见,但她对余老婆子和余多金却是再也不愿有任何关系的牵扯。 因为这对母子就像是蛀虫一般,去到哪里都只会啃食破坏掉原有的美好。 “婠丫头,俺们省得的,俺再也不想同她们扯上关系。”裴大柱现在庆幸余多银已经分家出来了。 王氏也狠狠地摇了摇头,“婠丫头,俺不要儿子,俺有你就够了,余老婆子就是吸血蚂蟥,俺们家辛辛苦苦赚回来的银子,才不要分给她!” 对于裴云婠的话,裴大柱和王氏都是一听就能明白的。 二人从未想过要认养别人家的儿子,从前没有裴云婠的时候,他们就没有想过,现在有了裴云婠,并且就算家里也有足够的银子再养好几张嘴,他们都没想过要去认养别的孩子。 他们真的有裴云婠一个就够了! 裴云婠就是他们的心头宝,就算别人家的孩子再好再多,他们都不要! 听得夫妇二人如此表态,裴云婠安心的同时又感觉心中暖暖。 其实,这对夫妇刚刚之所以如此愤怒且冲动,也是因为余老婆子和余多金对裴云婠说了些难听的话。 夫妇二人是为了要维护裴云婠而如此。 裴云婠心知裴大柱和王氏是打心眼里无比地疼惜她。 被人心疼的感觉……真的好暖! 不由地,心中暖意更盛,裴云婠的眼睛都有些发酸了…… “不过,婠丫头,俺就不明白了,那余多金不是娶了财主家的女儿嘛!听说那财主女儿带来好大一笔嫁妆呢!那余多金和余老婆子怎么还惦记着咱们家啊?” 王氏虽然不爱东家长李家短的闲扯八卦,但余多金休了裘氏再去娶财主女儿这事儿,传得远近十里八乡都知道了,她想不知道都难。 “这个我也不清楚,一会儿我去问问丁村长。”对于余多金家里的事,裴云婠不甚关心,因此并不知情。 下午的时候,裴云婠寻着个空闲就去了趟丁村长家里。 作为大贵村的村长,又是个精明且活泛的性子,丁村长的消息绝对是村里最灵通的,比那个最喜欢东家长李家短瞧热闹的刘婶子还要知晓更多的小道消息。 裴云婠直接道明来意,丁村长也不隐瞒,将他知晓的全部告知。 原来…… 余老婆子和余多金算计着娶来的这个财主女儿,并不是个省油的灯。 因为初嫁时在新婚之夜才意外被发现是个石女,当时就被准丈夫好一顿嫌弃,第二日就被退婚送回了娘家。 财主女儿在人生最得意高兴之时遭受了最无情的屈辱,整个人也就性情大变。 紧接着娘家人的嫌弃,也让她看清了丑恶的人心。 是以,这个财主女儿虽然听从她父亲的话,不给家里人蒙羞,再次出嫁,并且嫁得远远的。 但是,她却再也不是先前那般温婉的性子。 现在的财主女儿,刁蛮跋扈,狠毒残忍。 余多金发现娶回来的不是一尊好看的花瓶,而是一头凶恶的母老虎! 所以,就算不能行夫妻之实,但财主女儿仗着有夫妻之名,将余多金这个丈夫狠狠地拿捏在了手里。 她这是将对第一个丈夫的恨,连带着也报复到了余多金的身上! 现在,余多金家里是财主女儿说了算,因为她带来了两个有功夫的家丁,一亮拳头就让余多金和余老婆子都老老实实了。 财主女儿天天吃好喝好,余多金和余老婆子成了仆人一般被她使唤来,使唤去。 因此,余老婆子和余多金先前还算计着要贪了财主女儿嫁妆的美梦彻底破灭,二人不仅不能吃香喝辣,还被财主女儿给欺压得死死的。 二人悔不当初啊! “丁村长,这事村民们可都不知道,您又是怎么知道的?”裴云婠有两分好奇丁村长独得此种小道消息的渠道。 “咳咳咳……”丁村长清咳几声,摸了一把并不长的胡须,故作神秘地道:“裴家大丫头,这可是我吃饭的本事,不能告诉你的。” 裴云婠打趣道:“那我今日还得花银子买你的消息了?” 丁村长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你与别人不同的,我给你消息不收银子的!” 裴云婠莞尔,“那我倒是要谢谢丁村长的另眼相待了?” 丁村长笑着打哈哈,“哪里话,你客气了……哈哈……” 笑了一阵,丁村长颇为严肃地道:“裴家大丫头,你为何要问余家的事啊?” 本就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裴云婠也没隐瞒,就说给了丁村长听。 丁村长听完,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一脸鄙夷地道:“这母子俩倒是啥事都干得出来!” 如此总结一句,丁村长的脑中灵光一闪,继续道:“说到这事儿,我倒是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儿。” 裴云婠好奇一问:“什么事?” “也就是先前余老婆子带着一家大大小小全部去禄源县给她娘家哥哥奔丧那会儿,村里不是有谣言说余老婆子一家人此行颇为诡异嘛!” “因为当时正好是双抢时节,余老婆子却是连地都不种了,就火急火燎地跑去禄源县奔丧,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再说余老婆子其实同她娘家哥哥感情一般。” “当时我也觉着奇怪,后来才知道原来余老婆子回娘家是另有所谋。” 听着丁村长的话,裴云婠也回忆起了去年从大富村辗转到大贵村找裴春花时打听到的事情。 裴云婠当时也觉得余老婆子在双抢时节带着全家人去禄源县奔丧,还要守满七七四十九天这件事很是诡异。 丁村长接着道:“余老婆子的娘家近些年也还算殷实,只是近几代都是一脉单传,而到了她侄子这里,却是生了八个女儿也没得着一个儿子。” “眼看着老一辈也没了,就剩侄子这个男丁,下一代全是女娃娃,余老婆子的娘家人也都急了,那时就在琢磨着从族里过继一个男丁来。” “而余老婆子自打见着娘家人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就生出了想把余年过继过去的想法,就趁着这个当口,带着全家人都去奔丧了。” “不然,余老婆子怎么可能会在双抢时节离开,还在娘家给她哥哥守满了末七才回来。” “只是那一次,余老婆子没能得偿所愿,她娘家的人不愿过继一个外姓人,最后还是选了一个族里的男娃。” “哎……”丁村长说着说着,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才接着道:“余年那孩子也是命苦,自打他爷爷走了,在余家就成了一个多余的人,亲奶不喜,亲爹不爱,这二人除了使唤他干活,就是想利用他换银子。” 裴云婠若有所思,“您的意思是,他们这次不过是换汤不换药,只不过是将主意打到了我爹娘的头上?” “可不是!他们好吃懒做,贪慕虚荣,成天只想着过上好日子,见着谁家日子好了就眼红,就想着法儿去同人攀亲带故!” 裴云婠赞同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这下我算是全明白了。” 想必是余老婆子和余多金没能因为娶回来了财主女儿享到福,二人为了过上好日子,又瞧见裴记生意火爆,这才又冒出了过继余年的主意。 如此一想,裴云婠倒是觉得余年的处境,十分悲惨。 打探了消息后,裴云婠没有在丁村长家里久待,她回去后就将得知的事情告知裴大柱和王氏。 二人听了唏嘘不已…… “活该!”王氏觉得很是解气。 裴大柱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他先前还埋在心底未消散的怒气,这下是彻底地消散了…… “爹,娘,咱们不管他们家发生了什么,都与咱家无关,以后尽量不与他们来往就是了。” “俺们省得的。” “俺会的。” 王氏和裴大柱纷纷应声。 可是,自家人不找事,并不代表对方也是个心里有数的。 而裴云婠一家三口,明显是低估了余老婆子! 不过是第二日,也是在午后差不多的时辰,余老婆子就又上门而来。 裴云婠又将人堵在了宅子门口。 而这一次,余老婆子不仅带着余多金,还带来了一个头戴大红花,身穿大花裙的矮胖妇人。 看着妇人这一身打扮,再瞧瞧她脸上那一颗黄豆大小的痣,裴云婠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余老婆子依然是热情又自来熟地对王氏说道:“他舅母,这是麻媒婆,她可是咱们这十里八乡最有名的媒婆啊!” 王氏又是一脸懵逼,她发现自己更看不懂余老婆子的所作所为了。 裴云婠站在王氏身边,冷眼旁观着。 裴大柱气喘吁吁跑来,他先前是在忙着招待客人,听得一个帮工的村民说看到余老婆子和余多金走进了院墙大门,他立马就跑了过来。 “亲家奶奶,您又来做什么?”虽然碍着亲家的关系,裴大柱对余老婆子用的还是先前的称呼,但他的语气却再无先前的客气了。 余老婆子听出了裴大柱的语气不善,条件反射般想要怼回去,但她转念一想,又忍住了,只堆着一脸笑,继续热情且自来熟地说道:“他大舅,你来得正好,俺今日把麻媒婆请来了,是有大好事要同你们家商量呢!快快带我们进屋去坐啊!” 虽然裴云婠再次以“熊大胆”的名义将余老婆子等人拦在了宅门外,余老婆子也很是忌惮,但她看到裴大柱出现,立马又胆子大了些。 裴大柱皱了皱眉,他也没有将人请进屋,而是直接问道:“你找俺们啥事?” 余老婆子见裴大柱没有想要请她进门的意思,立马朝着麻媒婆使眼色。 会意的麻媒婆哈哈笑了几声,“当然是天大的喜事啊!这位当家人,您还是先请我们进去坐吧!站在外面说话,多失礼啊!” 裴大柱不认识麻媒婆,也没打算给她面子,“不说拉倒!媳妇儿,大闺女,快进屋,别理这个花里胡哨、阴阳怪气的。这一副鬼样子哪里像是个媒婆?孟婆还差不多!” 083上门说亲(一更) “不说拉倒!媳妇儿,大闺女,快进屋,别理这个花里胡哨、阴阳怪气的。这一副鬼样子哪里像是个媒婆?孟婆还差不多!” 闻言,麻媒婆的脸黑成了炭。 裴云婠噗嗤一笑,她第一次发现裴大柱其实还是挺会怼人的嘛! 王氏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事情发展成这副模样,余老婆子也是始料未及,他们都还没进门呢!就被埋汰了一番。 真的是…… 余老婆子压下心中即将暴走的不满,再次堆起笑脸,对着裴大柱说道:“他大舅,你误会了,她真的是个媒婆,是来给你家说亲的!” “说亲?说啥亲?”裴大柱顺嘴而问,脑子里却还没来得及思考余老婆子这句话的意思。 “自然是给你家大闺女说亲啦!”既然话头都打开了,余老婆子也不管进不进屋了,索性把话说下去,还眼神示意麻媒婆接话。 “是的啦!我就是来给你家大闺女和余大娘家的大孙子说亲的,说起她那大孙子余年啊!那可是长得仪表堂堂,为人也是老实厚道,还极为能干,在这十里八乡,都挑不出比他更好的小伙子了咯……” “可是有不少的人家求我去余家说亲呢!余大娘可都没答应,她就看中了你家大闺女呢!” “要我说,这俩人是顶顶相配的,年纪也合适,真是上天注定的好姻缘啊!” …… 麻媒婆得了余老婆子给的好处,自然要尽心尽力,她确实是远近有名的媒婆,一张嘴能说会道,滔滔不绝说了一大通夸溢美之词,还不带重样的。 裴大柱和王氏听得云里雾里,二人面面相觑,浑然不明白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昨儿个要把余年过继,今儿个要给余年说亲,真的像是唱戏一般,一出接着一出。 裴云婠在一旁听得差点笑出声…… 她也才十二岁多的年纪,还未及笄就有人上门说亲了,可见她的行情“紧俏”啊! 裴云婠不知道的是,乡下嫁女儿普遍更早,十二三岁出嫁的女子比比皆是。 “他大舅,这下子咱们两家可就是亲上加亲了啊!不对,俺都要改口喊你亲家了哦!”不过是麻媒婆道出了给裴云婠和余年说亲一事,余老婆子就嚷着要改口,这边厢的裴大柱和王氏可还没有答应。 由此可见,余老婆子同人攀亲带故的本事,确实让人叹为观止。 “呸呸呸!别乱说话,谁同你们是亲家!”回过神来的裴大柱,板着脸反驳余老婆子,他算是瞧明白了,这余老婆子还是来攀扯他家的。 昨日过继不成,今日就来说亲。 余年做不成裴家的义子就做女婿,反正就是要把他塞进裴家就是了! “自然是咱们两家是亲家了!”余老婆子却不是一个晓得看脸色而收敛的,她推了推一旁的余多金,“儿啊!你还愣着干啥,赶快喊亲家公啊!” 余多金立马开口,“亲家公,俺就说咱们两家有缘,可不是嘛!结亲都结了两代了!走走走,上你家喝两杯,俺陪你好好唠唠嗑!亲家母,给俺们多整几个菜,什么鸡鸭鱼肉都行,只要荤的,不要素的!” 余多金自来熟地一边说一边咽口水,人还往裴大柱的身边走去,想要攀着裴大柱的肩同他来个哥俩好的勾肩搭背,却发现裴大柱比他高出一个头。 裴大柱板着一张黑透了的脸,狠狠地瞪了一眼走近前来的余多金,吓得对方瑟缩得后退了好几步。 “够了!”裴大柱大吼一声,“俺们家婠丫头的亲事,不劳你们操心,俺们家也再不会同你们余家结亲,你们从哪来滚哪去!” 裴大柱说着,转身进门从门后拿了根长木棍,凶神恶煞般举着,“以后别来俺家,不然的话,俺见一次打一次!” 这次,裴大柱是真的发怒了! 麻媒婆见状,第一个向外跑。 余老婆子和余多金反倒没有麻媒婆那般畏惧,因为在他们先前的认知里,裴大柱就是个怂的。 “还不滚是吧?俺今日就让你们彻底死心!”裴大柱发狠似的将木棍抡向余多金。 这下,余多金就真的慌了,立马拔腿就跑,连余老婆子也都不管了。 余老婆子也看出来裴大柱不是说着玩儿了,她一瘸一拐的往外跑,一边跑一边破口大骂,有骂裴家的,也有骂扔下她跑路的余多金和麻媒婆的。 这边的动静闹得大了,引来了正在吃素串的客人们前来看热闹。 吃素串的仓库是建在裴家小院的前边空地,余老婆子从裴家小院的门口往外走,就要打仓库外经过,她的叫骂声,也被客人们听了去。 见着客人们指指点点,裴大柱害怕被误会,就冲着余老婆子的背影大喊:“眼红俺家的宅子和生意,就想打俺家的主意,昨日嚷着将孙子过继给俺家,今日又要让孙子当俺家的女婿,你咋这么能呢!” 王氏也配合着一边哭一边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讲出来…… 前来看热闹的人听明白了前因后果,这才恍然大悟,纷纷开始了对余老婆子等人的埋汰。 一直冷眼旁观的裴云婠,对于裴大柱和王氏这颇为心机的洗白,不禁莞尔。 这对夫妇,其实还挺有生活的智慧的,以往不过是被欺压得狠了,看不到生活的希望而得过且过,因此才麻木地不想去抗争。 而现在,他们的人生渐渐光明起来,也就越发坚强不惧了。 *** 余老婆子接连闹了两日,都是无疾而终。 但她却并没有因此而死心。 回到家里后,余老婆子越想越不甘心,她又向余多金说道:“儿啊!咱不能便宜了裴家人,既然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咱们翻脸不认人了!” 余多金气馁不已,“娘,咱们别再折腾了!” 余老婆子恨铁不成钢地拍向余多金的头,“你这个傻儿子!你还想不想过好日子了?” 余多金吃痛,却也不敢再同余老婆子唱反调了。 他其实也心中不甘,一想到自己闹了分家,还休了裘氏,却娶回来一个母老虎。 别说得到那一笔嫁妆银子天天吃香喝辣了,他现在的日子,还不如从前呢! 以前至少天天管饱,还自由快活,家里的农活有余年干,他做做样子就好,晚上还有婆娘热炕头。 可现在…… 母老虎不仅热不了炕头,还把他当奴才使唤。 关键是天天看着那长得水嫩嫩的母老虎吃香喝辣,而他既碰不到人,也吃不到好,别提多难受了! 余老婆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以前都是她这个婆婆给儿媳妇立规矩,特别是裴春花这个二儿媳,余老婆子磋磨起来,够爽快! 而现在…… 对于财主女儿这个儿媳妇,余老婆子别说是想立规矩了,不被拾掇就已经是万幸了! “娘,你说咱们该咋办吧!俺都听你的。”余多金自来是个没主意的,但他足够听余老婆子的话,这也是他比余多银更得余老婆子欢心的原因。 余老婆子凝神沉思了一阵,计上心头,“有了!你一会儿去趟镇上的勾栏院,去找鸨母买那个东西。” 余多金一听就懂,可是他却有些不解,“娘,买那个东西干啥呢?” “当然是为了撮合大孙子和裴家大丫头了!等你把那个东西买回来,咱们再把裴家大丫头骗出来,一榔头将她打晕,抬到大孙子的床上,再给他们吃下那个……” 说到此处,余老婆子露出一脸的奸笑,余多金也笑得猥琐至极。 “只要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以后裴家的宅子和生意,不就都是咱家的了嘛!”余老婆子的浑浊黄豆眼里精光毕现。 余多金也是眼冒精光,“原来是这样啊!娘,可真有你的!” “那是当然!要不是你休不得那个母老虎,俺就让你娶那裴家大丫头了。毕竟大孙子隔了一层,俺还有些不放心啊!”余老婆子说着,连连叹气…… 余老婆子和余多金都是吃软怕硬的,见着财主女儿的那两个会武功的家丁就吓得直打颤,就算想要休了对方也不敢啊! “娘,您别担心,俺那大儿子打小就听话,早就被咱们拿捏得死死的。等他以后娶了那裴家大丫头,咱们就喊他把裴家的田契地契房契还有生意都挪到俺的名下,那样不就万无一失了嘛!” 余老婆子赞同地点了点头,“儿啊!你今日倒是开窍了!” 余多金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后脑勺,傻笑几声,却也不忘奉承道:“是娘教得好。” 余老婆子最是喜欢听奉承话,当即就笑开了花…… 既然已经商议好,余多金随即就出了门往多福镇上的勾栏院而去。 余老婆子心情大好,歪在炕上嗑瓜子。 母子二人却是谁也不知,他们在房里的谈话,被提前从田里劳作回来的余年给听了个一清二楚。 余年在余多金出门之后,也扛着锄头悄悄地出门了,假装他今日还未回来过一般。 但是,余年却没有再次回田里去,而是挑了一条小路去往裴家小院。 今日也是余年运气好,不止一路都没遇见人,当他走到裴家院墙的后门处时,正好遇到推门而出的裴云婠。 裴云婠刚刚在药田里除完草,正好是要将杂草丢出去,看到余年,她颇为吃惊。 余年同样也很吃惊,甚至心底里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做了坏事被抓包的感觉,他惊慌地后退几步,作势要拔腿就跑,但他又在极短的时间内镇定下来,目光严肃地看向裴云婠,“我……我找你……有事……” 吞吞吐吐的一句话,将余年的慌乱展现无疑。 裴云婠瞧出了余年的异样,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 身形颀长,面容清俊,一身布满补丁的短打粗棉布衣裳穿在他身上并不显寒酸,好似他自有风骨,看到他的人就会被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所吸引,反而就不会在意他的穿着了。 裴云婠见余年的面数不过三五次,对他的了解也主要是从裴春花平常的话语而来,今日倒是第一次认真打量他。 裴云婠不禁想起了麻媒婆滔滔不绝说的那些话,其中有一句倒是没说错,余年确实是在这十里八乡的年轻小伙里,极为出挑的。 “余大哥,您请说。”两家的亲戚关系还未全断,裴云婠看裴春花的面子,对余年还是礼貌客气的。 “我……”余年平日里本就是个话语不多的人,而他今日要对裴云婠说的事又是那般的难以启齿,心中还慌乱不已,因此,就更加不善言辞了。 裴云婠也不催促,就静静地等待着。 余年在心里挣扎了一番,索性把心一横,他咬了咬后槽牙,语速极快地道:“我奶和我爹要撮合我们,还想出了下作的法子,你近些日子不要单独出门!” ------题外话------ 感谢小可爱们送的票票,么么哒…… 084下作的撮合法子(二更) “我奶和我爹要撮合我们,还想出了下作的法子,你近些日子不要单独出门!” 壮着胆子说了这么一句话后,余年低下头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再不敢看向裴云婠。 裴云婠皱了皱眉…… 因为余年这句话的信息量非常大,裴云婠沉思了好一阵。 下作的撮合法子? 裴云婠估摸着凭余老婆子和余多金这母子俩的头脑,也想不出什么特别复杂的法子,大概就是简单粗暴却也能奏效的那一类。 裴云婠也不惧,那对母子在她眼中,与秋后的蚂蚱差不多,怎么蹦跶在她眼里都是徒劳的。 余年没听到预想中的破口大骂之类,也没听得裴云婠的任何动静,不由得稍稍抬头,试探地看向裴云婠,他的目光不期然就撞入一双清澈纯粹的眼眸之中…… 那是一双精致而明丽的眸子,明眸善睐,不仅好看,还像是会说话一般。 余年呆愣愣地瞧着,感受到了如坠云雾仙境一般的缥缈之感。 他这是在做梦吗? 裴云婠不知余年为何发愣,她轻咳一声,缓缓道:“余大哥,多谢您告知我此事。” 回过神来的余年猛然甩了甩头,将脑中那些道不清缘由的思绪甩走,“你无须道谢,是我的家人对不起你们家在先。” 先前裴大柱请余年干农活给了他三两银子,其中二两让他留着,一两交给余老婆子。 对此事,余年感激不已,他知道是裴大柱有心帮他,因为自己不过是给裴大柱家的两亩田偶尔除草施肥以及灌溉,一两银子的工钱都是多了的。 而后来的秋收,还给了五两银子,同样是给余老婆子一两,余年自己却是留四两银子。 虽然这件事最后被余老婆子给搅黄了,但余年还是记下了裴大柱家的恩情。 余年知道裴大柱家里要是想雇人做农活,找得到很多便宜的帮工。 却偏偏高价找他,其实就是为了帮他! 眼下自家亲奶和亲爹如此算计裴家,余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事情发生的。 裴云婠也大概猜出了余年的心中所想,心道余年品性还是不错的,又记起裴春花以往说过的关于余年的事情,她略微思索了一番,道:“余大哥,你对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余年没料到裴云婠会问他这样一个问题,他在惊讶的同时,也茫然地摇了摇头…… 还能有什么打算? 自打亲爷去世之后,余年在家就只是一个多余的存在,等他年岁渐大,能干的活多了,就成了家里的“老黄牛”。 亲奶和亲爹留着他不过是利用他,可他生在余家,又有什么办法? “余大哥,你可想再入学堂?” 裴云婠听裴春花说过,余老爷子年轻时考中了秀才,却因为一次意外,摔瘸了腿,因此不能参加科举,无缘仕途。 余老爷子为人开明,对于余年这个嫡长孙,很是看重,曾经对他寄予厚重希望,想要余年能够替他走完科举之路,完成他多年的夙愿。 所以,余老爷子在余年三岁的时候就给他开蒙,后来还早早把余年送去了学堂。 只是余老爷子在余年十岁那年故去了,成了当家人的余老婆子就不再给余年交束脩,因为她一直觉得送余年去学堂只是浪费银子。 余老婆子贪婪却也眼光不高,认为余老爷子天天讲着一些文绉绉的“之乎者也”,混了一辈子却也就是个窝囊的穷秀才,因此更加不看好余年走读书这一条路了。 余年至此就中断了学业。 但在裴春花看来,她却觉得余年是个读书人的料。 裴云婠也察觉到了余年身上透着一股并非池中之物的气息,因此才有这么一问。 余年听闻,更是惊讶了! 他从未想过,在中断学业的多年之后,第一个问他是否想再入学堂的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娃娃! 再过不久,余年就要满十七岁了,在他眼中,十二岁多的裴云婠,可不就是一个小女娃娃。 要说再入学堂,在辍学回来之时,余年对此格外期盼。 但在日复一日的失望之后,余年现在仅剩麻木了…… 目前的他,拿什么再入学堂? 裴云婠看到了余年的神色变化,就知他心有复杂情绪。 “余大哥,我有法子助你脱离余家,也有法子助你再入学堂,就看你是否愿意。” 就冲着余年今日跑来告知余老婆子和余多金会对裴云婠采取下作之举这件事,裴云婠也会以行动感谢余年一番。 再加上看着裴春花的面子,裴云婠就更是有心帮上一帮了。 余年满目震惊地看着裴云婠,“你为何要助我?” 最先问的不是如何相助,而是为何要助,倒不是个急功近利的。 裴云婠对余年的好感又加深了几分,“我大姑说你是个好的,今日你又来提醒与我,我因这两点而助你。” 未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裴云婠将自己的用意早早言明。 余年随即听懂了,他接着问:“你要如何助我?” “我的法子颇为惨烈,前提是你能够吃得了这个苦。”裴云婠向余年投去探究的目光。 余年的清俊脸庞上浮现严肃神色,“我能吃苦。” 裴云婠赞赏地点了点头,朝着余年招招手,“你附耳过来。” 余年颇为不好意思地向裴云婠走近。 等二人只相隔一个手肘的距离,裴云婠示意余年停步,她压低声音,细细说明自己的法子。 听完,余年一脸古怪地看着裴云婠。 裴云婠莞尔一笑,“给你一盏茶的功夫考虑,我先进去给药田浇水,你要是不同意就自行离去,同意就在此等会。” 说着,裴云婠转身进去了。 余年愣在原地,陷入沉思…… 一盏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裴云婠依言前来,见余年还站在原地,没挪动分毫。 余年看到裴云婠在此出现,目光坚定地看向她,“我同意。” 裴云婠淡淡一笑,“那好,咱们走吧!” 说着,裴云婠带上后门,率先走远。 余年沉默地跟在裴云婠的身后。 裴云婠将余年带去后山,二人先是捡了大大的一捆木柴。 待余年用随身带着的麻绳将木柴背到背上后,裴云婠指挥他从一处矮坡滚下去。 余年照做,连人带柴一阵翻滚。 等滚到了矮坡之下,虽然颇为狼狈,但人却并无大碍,只是身上的衣裳有几处划破了,还擦破了皮。 裴云婠在矮坡之上布置出滑倒的痕迹后,也走到矮坡之下,看着余年的一身狼狈模样,颇为满意。 “余大哥,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可不保证你能完好无损,你要是后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你可得想清楚啊!” 虽然裴云婠早已向余年说得清楚明白,但她此刻还是再问了一遍。 余年却是视死如归一般点了点头,“我想清楚了,你动手吧!” “那好!”裴云婠伸出双手,向掌心哈气,然后双掌交叠,来回揉搓了一番之后,颇为激动地看向余年,“余大哥,我可要动手了!” 看着裴云婠眼中好似有嗜血的兴奋光芒闪过,余年紧紧地闭上了眼,语气沉重又决然地道:“动手吧!” 于是,裴云婠向余年伸出了蠢蠢欲动的摧残之手…… *** “啊……救命啊……” 往日平静的大贵村,今日被一道又一道的哀嚎打破了。 在家里或忙碌或歇息的村民,以及在外劳作或闲逛串门子的村民,甚至是在裴记吃素串的客人们,都接连听到了哀嚎声,纷纷循声去看。 “哟!这咋躺着个人呢?摔着了?” “瞧着像是余老婆子那大孙子,咋躺地上了呢?” “喊救命的就是他吧?莫不是摔伤了?” 循声而来的人凑近一瞧,立马就瞧出了端倪,当即有人上前又是询问又是查看,还有人热心地找来门板。 很快,热心的村民们就用门板将余年给抬回了家里。 还在家里优哉游哉地等着余多金回来的余老婆子见到余年的样子,顿时吓坏了。 有热心的村民把邻村的赤脚大夫给请来了,大夫一瞧余年的伤情,唉声叹气再加摇头晃脑。 “手脚都断了,接不好了,没治了……”大夫只给余年的那些小擦伤敷上草药,做了简单的包扎,对于他“摔断”的手和脚却是毫无办法。 余老婆子一听余年不仅手脚断了还治不好了,她的整个人也不好了。 全家现在就指望着余年这个劳动力,他要是再也干不了农活…… 这般想着,余老婆子的怒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指着余年的鼻子骂道:“你说你咋这么不小心呢!没事往后山跑干啥!这下把手脚都摔断了,干不了活不说,还得浪费俺的银子治病!” 余老婆子这话,是当着在场的村民们骂出来的。 她骂人从来不分场合,只图自己骂了尽兴。 村民们在尴尬的同时又为余年鸣不平,人都摔成这个样子了,没得一点关心,反而还遭了一顿骂,好好地人一点不心疼,反倒是只心疼银子,这余老婆子真是一点不近人情! 村民们顿时觉得余年好可怜啊! 余年一脸委屈地看着余老婆子,他解释道:“奶,您别生气,我今日去山上是捡柴,是您早上说家里的柴火不多了,让我忙完田里的活就去捡柴的,我真不是要乱走的,我一直都很听您的话,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闻言,村民们更为余年愤愤不平了,说到底,余年会遭罪,还是余老婆子导致的啊! “俺……俺哪里有叫你捡柴!”余老婆子根本不记得她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因为她这几日的全副心思都在如何算计裴家身上。 而在这个时候,不管自己说没说过这样的话,余老婆子都不会承认的。 村民们只当余老婆子这句否认的话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根本不相信。 眼瞅着村民们一个个目光质疑还不满,余老婆子又开始撒泼,大吵大闹地将村民们赶出去。 村民们也都是知晓余老婆子的脾性,虽然可怜余年,却也不愿招惹上余老婆子,因此都没有继续留着。 等村民们走了,余老婆子气呼呼地回了自己的屋子,却是再也不理会余年的惨况。 对此,余年早已预料,甚至是习以为常。 他的一颗心早已被这些所谓的家人伤得千疮百孔,现在他“摔伤”了,没有安慰反而遭受嫌弃,他也习以为常。 余多金是晚饭的时候才回到家,他今日去勾栏院这一趟,身心舒畅,要不是过夜的银子不够,他还不会回来。 得知余年手脚皆断,还治不好了,余多金与余老婆子的反应相差无几。 余多金甚至都没去看一眼躺在柴房里的余年。 入夜,余老婆子和余多金坐在屋子里长吁短叹…… 看着桌上的一包药粉,余多金烦躁地搔了搔头发,“这东西买来了也用不着了,可惜了二两银子!” 余老婆子一掌拍在大腿上,“谁说用不着!大孙子不争气,不是还有你嘛!” 085断绝父子关系,损人利己的手断(三更) 余老婆子一掌拍在大腿上,“谁说用不着!大孙子不争气,不是还有你嘛!” 余多金的眼神一亮,“娘的意思是,让俺去……” 余多金停顿了一下,稍稍设想了一番后才继续说道:“虽然那个裴家大丫头浑身上下都没二两肉,但好歹还是个能用的,不像隔壁的那母老虎!” 余老婆子一掌拍向余多金的脑袋,“你个没出息的!等有了银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也是哦……呵呵呵……”余多金笑得猥琐至极。 可笑了一阵之后,余多金却是摇了摇头,“娘,你让俺去,隔壁那母老虎是不会同意的。” 余老婆子又是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余多金,“你咋又不长进了呢?那母老虎不准你休了她,可没说不准你娶二房啊!” 余多金娶回来的财主女儿在进门的第一天就言明,她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人妻身份,余多金不能休弃她,更不能坏她的名声,并且余家人必须老老实实听她的话,不给她惹事添堵。 所以,财主女儿嫁过来之后,就买下了余家隔壁邻居张大娘家的屋子和地基,并请人将张大娘家的屋子推倒,再挨着余家的那几间房,建了一个二进的四合院。 财主女儿带着一个丫鬟和一个嬷嬷住在二进院子里,那两个会武功的家丁则住在一进院子的倒座房里,并且担当看家护院的职责。 而余多金和财主女儿虽然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身份,但他却是不能自由出入隔壁的四合院。 “娶二房?”余多金认真地想了想,有些迟疑地问:“娘,你觉得那个母老虎会同意让俺娶二房?” “怎么着?她不能给你暖被窝,还能不让你去找别的女人暖被窝不成?只要你不休了她,那她也就管不着你收几房女人这事了。”余老婆子的语气蛮横了不少,但是,这话她却不敢当着财主女儿的面说。 余老婆子原先还头疼财主女儿不能休了这件事,因此就想要利用余年去攀上裴家,现在转念一想,才想到了其实是可以钻空子的。 余多金想了想,觉得余老婆子说的好像也是没毛病的,他立马就嘚瑟了,“还是娘想得周到,俺就用这包药粉把那裴家大丫头给药倒,到时候收她做二房,再把她家的田契、地契、房契还有生意都弄到手!” 余多金越想越激动,“等俺有了银子,俺就一脚把姓裴的全踢开,谁让他们狗眼看人低来着!俺以后再收个十房八房的女人,全给娘当丫鬟使,每日把娘伺候得舒舒服服!” “对头!还是你这个大儿子知道心疼你娘啊!”余老婆子被余多金哄得开怀不已…… “不过……”余多金笑着笑着就又皱了皱眉,“娘,余年可咋办啊?咱是不是还得出银子给他瞧病买药啊?” 笑得满脸褶皱的余老婆子也耸拉下脸,“好好的怎么就摔断手脚了呢?真是晦气!” 余多金也觉得晦气,他还想到了更多,“娘,余年怕是以后不止干不了活,还得指望着咱们养活,瞧他这一天天下去,怕是得可劲儿地费银子啊!” “是啊……真是闹心!呸!”余老婆子猝了一口浓痰在地上。 “娘……要不……”余多金眨了眨眼睛,眼中冒着狠厉的精光。 余老婆子没耐心地问:“有啥话你就快说。” 余多金咬着牙,发狠地道:“娘,事到如今,咱们也不得不狠心一回了,不然等咱们得了裴家的银子,拿着给余年瞧病买药,你不心疼啊?” “俺当然心疼了,那可是俺享福的银子!” “那不就得了!娘,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这个当口,同余年断绝关系,再把他赶出家门,那他以后就不用咱们花银子养着了!” 余老婆子顿时满脸惊喜,“对!你说得太对了!就这么办!咱们先把余年赶出去,再把裴家的银子弄回来,以后就能天天吃香喝辣了!” 母子俩激动又欢喜地合计了一番…… 与此同时,躺在柴房里的余年又疼又饿又渴…… 他是不指望余老婆子和余多金给他送饭送水,然而在晚饭前,他发出嘶哑的声音喊三个弟弟的名字,但那三个小的明明在院子里玩耍,却都好似听不到似的,都不来理会余年。 家里人的漠视,他再次体验了个遍。 时间过去越久,余年越难受…… 神思恍惚间,余年闻到了饭菜的香气,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吱呀……”柴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透着清冷的月光,余年看到了一抹纤细的身影走了进来。 裴云婠看到余年的惨状,摇了摇头,她走近蹲下,打开一个小布包,低声道:“我给你带了水和吃的,里面都加了麻沸散,可以缓解你的疼痛。” “谢……谢谢……”余年的声音沙哑不已,因为下午求救那会儿嚎得太用力,嗓子已经是火辣辣地疼了。 “我给你带了两顿,你慢慢吃,我走了。”裴云婠无声地走出了柴房,还带上了门,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余家的院子。 余年望着瘫在地上的馒头和水囊,红了眼眶。 他伸出并未断掉的左手,颤抖地拿起馒头,无声地吃下…… *** 翌日,余多金在家大闹了一场,嚷着要同余年断绝父子关系,还把余氏族长给请了来,也引来了全村的人看热闹。 事情的起因是,余多金在给摔断了手脚而瘫痪的余年擦身的时候,意外发现余年贴身藏了一件妇人的肚兜,并且,这件肚兜还是余多金的新妻子的。 这下,余多金炸了! 都说朋友妻不可欺,父妻、兄妻、弟妻……别人的妻子也都是不能欺的! 而余年作为一个继子,却贴身藏着继母的肚兜,这对余多金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啊! 余多金二话不说,只扬言要与余年断绝父子关系,不管谁人劝说,他都不改主意。 而被“抓了个正着”的余年,确实是犯了不忠不孝不敬的大罪,虽然在场围观的很多村民们因为看着余年长大,不相信他会做这样的事情。 但是转念一想,有其父必有其子,余多金不是好鸟,余年作为余多金的儿子,怕也不是什么好鸟。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一部分村民觉得自己以前大概是被余年给骗了。 当然,围观看热闹的村民们怎么想都不重要,这毕竟是余家的家事。 最后,余氏族长在余多金的坚持之下,当了见证人。 余多金就顺利地同余年断绝了父子关系,余年也被从余氏族谱上除名。 余年是背上了“觊觎父妻”的骂名而被赶出余家,至此,他这一生都要背负着这样的一个污点了…… 丁村长闻讯带人赶来,什么也没说,只让人将惨得不能再惨的余年抬回他家里。 有的村民劝丁村长莫要招惹已经坏了名声的余年,丁村长扬言道:“有些事,亲眼所见都未必是真的,我相信余年。” 劝说的村民们就不再做声。 丁村长是大贵村的村长,他要护着已经被赶出家门的余年,其余的村民们,包括余多金和余老婆子,也不敢当面指责什么。 而余老婆子和余多金也不关心余年以后的处境,二人此时正洋洋得意。 余多金好奇地问道:“娘,你是怎么拿到那个母老虎的肚兜的?” 余老婆子嘚瑟地说:“这有什么难的!她不是成天指使俺干活嘛!俺就趁着晾衣服的时候,偷了她的肚兜呗!” 财主女儿有自己的丫鬟和婆子,指使余老婆子干活只是为了打压而已。 因此,财主女儿自己的贴身衣物还是由丫鬟来洗,余老婆子洗的只是丫鬟和婆子的衣裳。 但这些衣裳都晾在一处,余老婆子想偷肚兜,也就是顺手的事儿。 “娘,你可真有一手!”余多金发自内心地夸赞余老婆子,他觉得自己亲娘真是太聪明了! 余老婆子点了点余多金的头,“你呀!多学着点!对了,你想到把那裴家大丫头骗出来的法子了吗?” 余多金摇了摇头。 “哎……”余老婆子叹息一声,“看来还得靠你娘出马啊!” “娘,你有啥好法子?” 余老婆子得意一笑,“俺都想好了,一会儿到了日头落山的时辰,俺就去找那裴家大丫头,俺就同她说,俺遇到一个在她家吃素串吃坏了肚子的人,俺担心声张出去会坏了她家的生意,就把人带到了俺们家里。” “俺这么一说,保准她会上当,她不就得乖乖地跟俺回家来啊!” “等她进了咱们家,那不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嘛!” 余老婆子越说越得意,她不禁有些佩服自己,“哎!我咋这么能呢!” 余多金趁机拍马屁,“娘,你想的这个法子真的是太好了!” “所以说你多学着点!”余老婆子再次点了点余多金的头。 母子俩还商议了具体的步骤与细节,越说越信心满满,还仿佛看到了大把大把的银子在向他们飞来…… 却说并未亲眼见证余年被赶出家门的裴云婠,她在听了来吃素串的村民们添油加醋的版本后,心中已有了大概的猜测。 这会儿,裴云婠倒是有些佩服余老婆子使坏的手段了。 明明是余老婆子想要一脚踹开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的余年,偏偏她还要搞出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自己这边弄成受害人,博一波的同情。 裴云婠想起当初余多银和余多金分家之时,余老婆子也是大骂余多银的不是,指明余多银的种种“错处”,最后无比顺利地分了家,还什么都没分给余多银。 这次踹开余年用的也是换汤不换药的手段,余年明明才是苦主,却反而是他不仅被驱赶,还背负着污点与骂名。 余老婆子把这种损人利己的手断,用在至亲之人的身上,可见她是多么的狠辣无情至极! 裴云婠只稍稍想了想就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继续忙碌,直到傍晚…… 傍晚的时候,裴云婠被一个村民告知,余老婆子有事找她。 因为裴大柱上次抡起棍子赶人,余老婆子现在都不敢靠近裴家的院墙,她是托一个村民给传的口信。 裴云婠停下手中的活计,走出了大门,果真看到余老婆子站在不远处的一颗大樟树下向她招手。 裴云婠神色如常地走过去,礼貌却疏离地问:“余奶奶,您找我?” 余老婆子满脸鬼祟地四下瞧了瞧,见四周无人,才小声地说道:“他大舅闺女,大事不好了!刚刚有个人在你家吃素串吃坏了肚子,在路边吐了一大通呢!” “幸好是被俺瞧见了,俺担心这人去找你家麻烦,就把人给哄进屋关起来了,你快跟俺去看看吧!” 闻言,裴云婠露出无比惊讶的神色,她着急地问道:“余奶奶,这是真的吗?您没骗我吧?” “当然是真的!俺怎么会骗你呢!那人看着像是快不行了,听说你会给人瞧病,俺就先来找的你,你快跟我去瞧瞧,人命关天啊!别到时候真出了事可就要连累你们家了哦!” “那快走吧!”裴云婠就跟着余老婆子大步向余家走去…… 086断手断脚,邪物作祟?(一更) 裴云婠跟着余老婆子走进余家的院门,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 就连往日里吵吵闹闹的三个小男娃也不在,裴云婠不由得问道:“余奶奶,三个弟弟哪里去了?” 余老婆子神色不变地回答:“都到外头疯去了,那仨小子成天不着家。” 裘氏被休离,余福、余禄、余寿这三个小男娃就是由余老婆子带着,但她最近忙着算计裴家,也管得少。 三个小男娃里最大的六岁,最小的两岁,没大人管着,就到处乱跑,在外面玩累了饿了,才会回来。 裴云婠又问:“余大伯也不在家啊?” “不在!”余老婆子立马否定,等察觉到自己回答得过于刻意,立马又堆着笑脸解释一句:“你余大伯去田里忙去了。那啥,他大舅闺女你快进屋去瞧瞧吧!” 余老婆子打开了她住的那间屋子的门,催促着裴云婠进去。 此时天色渐黑,而余老婆子的屋子里又是窗户紧闭,站在门口往里看,只看到一片漆黑。 “他大舅闺女,你看这外面的天也快黑了,屋里也黑,你先进去,俺这就把油灯点来。”余老婆子说着,往后退了一步,让裴云婠先进屋子。 见裴云婠刚刚迈出一步,余老婆子就眼疾手快地使出浑身的力气,猛然推了一把裴云婠,再将屋门关上,落锁。 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哼!小丫头片子,在老婆子面前,你还太嫩了!呸!”余老婆子猝了一口浓痰,嘚瑟地拍了拍手,再趴到门上,贴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 却说被余老婆子推入屋内的裴云婠,她并未惊慌,虽然眼睛还未适应周遭的黑暗,但灵敏的听觉已经感应到了潜藏在屋内的人的方位。 所以,当余多金举着一根榔头棒子敲过来的时候,裴云婠准确无误地反手一抓,将榔头棒子抢夺了过来,并趁势对着余多金一顿猛揍…… “啊……啊……啊……”余多金发出鬼哭狼嚎般的惨叫。 趴在门外听动静的余老婆子听着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狐疑地猜想着难道是自己儿子这阵子憋坏了? 这么一想,余老婆子立马就释然了,她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继续趴着偷听,心里想着的是无数银子在向她飞来,还露出猥琐至极的笑…… 终于,余老婆子听到了一些些不对劲的声音。 “娘……救命啊……”这一句细小的求救声夹杂在无数道的呼痛声里,很难被发现,余多金在喊出这一句求救之后不久,人也晕了过去…… 余老婆子面露惊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总不能听得见儿子在里面求救,她也跑出去求救啊! 到时候事情不就败露了嘛! 余老婆子在门外纠结了好一番,才状着胆子开了锁,再打开门,进屋查看前,她顺手拿起了门外的扫把,高高举过头顶,试探着往屋里走去。 “砰——”余老婆子还没走几步,就被晕倒在地上的余多金给绊倒了,她摔了个狗吃屎,还磕掉了两颗门牙。 “哎哟……哎哟……”余老婆子摔得浑身都疼,在地上打起滚来…… “咔擦——”疼得都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余老婆子在不明所以之时,发现左脚上传来一阵痛彻心扉般的断裂疼痛之感。 “啊……”余老婆子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裴云婠一榔头棒子敲晕了余老婆子。 “呼……爽快!”裴云婠感叹一句,丢下榔头棒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余家宅子。 这会儿正是家家户户吃晚饭的时候,路上的行人不多,裴云婠走了一路,也没碰上一个路人。 等余福、余禄、余寿三兄弟在外面玩得一身脏污再加又累又饿地回到家里时,喊了一阵也没听到人应声,就以为亲奶亲爹都不在家里。 兄弟仨进了堂屋,没在饭桌上看到晚饭,又进了厨房,在里面翻找了一遍,没找到任何吃的,就十分默契地去往隔壁的四合院,站在门外用奶声奶气的声音大喊:“娘……俺们饿了……” 虽然财主女儿嫁过来后就对余老婆子和余多金没有好脸色,但对三个小男娃,还是挺好的,既准许他们进院子里去玩,每日也都会给他们发点心吃。 财主女儿给的点心可都是好点心,兄弟仨以前从来没有吃过,因此,不过是吃了人家一顿点心,仨人就已经忘了亲娘是谁,只记得财主女儿是他们的娘了! 守门护院的家丁听到喊门就开门把三个男娃娃给带了进去。 财主女儿正在吃晚饭,看到三个脏兮兮的小男娃,就让丫鬟和嬷嬷带着他们去洗干净,再带着他们一道吃饭。 吃饱喝足之后,兄弟仨赖着不愿走,说是亲奶和亲爹都不在家,没人管他们。 财主女儿就把兄弟仨留了下来,让嬷嬷带着睡了一晚。 谁也没发现余老婆子和余多金其实就在家里。 二人昏迷不醒,直到翌日清晨。 “啊……”大贵村宁静的清晨被两道鬼哭狼嚎般的叫喊声给打破了。 喜欢看热闹的村民们第一时间循声而去,发现声音是从余家屋子传出来的,等推开门一瞧。 “哗!”村民们震惊不已! 清晨的阳光投射到屋内,只见余老婆子和余多金母子俩纷纷以一种颇为诡异的姿势趴在地上。 “天啊!你们这是咋滴啦?”最爱凑热闹的刘婶子发出惊讶的询问。 立马有另外的村民应声猜测,“是不是家里遭贼啦?” “是啊!是不是来贼了,还被贼人给打伤了?”另一个村名也接话问道。 “是……是……”余老婆子想说是裴云婠,但她昨日进屋后,屋里黑不溜秋的,她也根本没瞧见裴云婠的身影,而今日醒来,裴云婠更不在屋里了。 到底是不是裴云婠打的,余老婆子心里没底,而她又想着裴云婠那般瘦弱,怎么可能把余多金这个汉子给打一顿呢? 可是裴云婠又是怎么不见的呢? 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这事太诡异了,余老婆子又怀疑又害怕,因此不敢多说什么,只道:“快……请……大……夫……” 有热心的村民又跑去把邻村的赤脚大夫给请来了。 这位大夫就是先前给余年瞧过伤情的,他一看余老婆子和余多金的伤势,又是一阵摇头…… “手脚都断了,接不好了,没治了……”赤脚大夫的话,也与先前总结余年的伤情时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一次是余多金断了右手,余老婆子断了左腿。 而余年是一人就断了右手和左腿。 莫名地,不止瞧伤的赤脚大夫觉得事情有些诡异,就连看热闹的村民们也觉得很是诡异。 这余家的人……莫不是惹上了什么邪祟吧? 不然何至于仅仅在三天之内,家里就有三个人断手断脚了呢? 要说余年是上山捡柴的时候摔伤的还可以理解,这余老婆子和余多金可是莫名其妙就伤了的。 因着余老婆子和余多金对于二人如何来的伤一直吞吞吐吐没说出个所以然,在场的人更是怀疑是邪物作祟了。 于是,赤脚大夫也不收诊金了,他留下两瓶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扛上医药箱就走人,其余在场的大贵村村民们,也各自找着理由离去。 因为余老婆子和余多金在村里本就不得人心,这种时候,更是被人避而远之了…… “哎……哎……别走啊!大夫,俺们的伤怎么办啊?” “别都走啊!来个人管管俺们啊!” 一听余老婆子和余多金喊人留下,这些人更是脚底生风,连跑带走,转眼就没影儿了…… 而在隔壁的财主女儿,听到动静就派家丁过来查看了一番。 得知余老婆子和余多金的惨状后,财主女儿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更没说要再请大夫来给二人治伤,只吩咐丫鬟和嬷嬷照顾好三个小男娃。 因为财主女儿是石女,不能生养,见着余家有现成的男娃,年纪又小,她就打算自己养大。 养儿防老,财主女儿是存了想让余福、余禄、余寿三兄弟将来给她养老的心思。 *** 裴云婠又是听来吃素串的村民们说起余老婆子和余多金的事情,这次被添油加醋成了灵异鬼故事版本。 说是余老婆子和余多金肯定是因为将重伤的余年赶出去而遭到了报应,是余年那死去的娘化身成恶鬼来给余年报仇来了。 不然何至于余年断了右手和左腿,而余多金恰好就断了右手,余老婆子也恰好断了左腿? 裴云婠不由得惊叹村民们的想象力。 但眼见事情朝着自己预期的方向发展,裴云婠还是乐见其成的。 趁着不忙,裴云婠去了趟丁村长家里。 现在卖猪下水的摊子是丁村长的妻子李氏带着两个儿媳在守着,丁村长就主要负责在家里的仓库带领处理猪下水,外出送货采买也是他负责。 裴云婠先去仓库巡视了一番,见大家正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她见着不规范的地方就稍稍指点一二。 巡视了仓库,裴云婠再走进了丁村长家的院子。 丁村长在屋里拨着算盘算账,裴云婠进去打了个招呼后,就进了另一个屋子。 余年正躺在床上望着半开的窗户发呆。 裴云婠走近,斜长的影子投射在了余年那清俊的脸上。 感觉到眼前一暗,余年也回过神来,用沙哑的声音说了句:“你来了。” 余年从第一次开口同裴云婠说话时就不知该如何称呼她。 要是学着余粮和余钱那般喊“妹妹”似乎太亲昵了,毕竟他们没那么近的亲戚关系。 要是喊“裴姑娘”,又怕裴云婠误会他在刻意疏远。 因此,余年就一直没决定好如何称呼裴云婠。 “想必你奶和你爹的事,你已经听说了,他们现在这般,你可怨我?” 裴云婠昨日傍晚从余家出来之后,就直接到了丁村长家里,她先给余年恢复了错位的手脚,再告诉了他关于余老婆子和余多金引她进余家发生的事情。 当然,裴云婠没有说她是如何应对的。 而今早村民们发现了余老婆子和余多金的惨状,自然很快就散播了出去,余年自然也就听到了。 余年摇了摇头,“他们对你图谋不轨,你怎么做,都不过分。再说,他们如何,也与我无关了。” 说着,余年面色沉痛地闭上了眼,再用手揉了揉眉心…… 等他再次睁眼,眸中一片清明平静,毫无波澜,他看向裴云婠,郑重地道:“多谢你助我。” 087完美解决,再也不能来坏事儿了(二更) 听得余年的话,裴云婠了然的笑了笑,心知余年是个是非分明的,她先前那一问,不过是有意试探。 “你这谢字说早了,我只是见你是块可造之材,因此才费了这般功夫。你奶和你爹今后再也不会是你的绊脚石了,望你痛定思痛之后,奋发向上!” “我这人从不做亏本买卖,今日助你也是望你日后有所回报,等你平步青云,前程繁花似锦那一日,再来谢我吧!” 裴云婠把自己说成了一个见利而图之人,是不想被余年误会。 她不想欠别人的人情债,同样也不想让别人欠她的人情债。 因为师父老人家又说过:很多人自愿施与是出于善心,并不要求回报,但被施与者有时却可能会错意了,满腔激动地做出各种报恩之举。 说白了,其实就是师父老人家被一些嚷着要向她做出以身相许,或是做牛做马之类报恩的人给缠得烦了,才早早地给裴云婠灌输了这么一句话。 余年却是不知道裴云婠的心里想法,只是听闻了裴云婠说的话,不由得眼神暗了暗,但很快就又明亮且充满希望。 他道:“定不负你之恩。” 裴云婠却是不甚在意地说:“你也不要给自己什么重担,量力而行即可,我帮助过的人可多了。” 意思是报恩也不差你一个了。 余年:“……” 裴云婠的这句话,对于余年来说,无异于当头一大盆冷水泼下,透心凉啊…… “对了,你的手脚可还疼?”裴云婠用手指压了压余年的右手手臂。 “不疼了。” “这就不疼了啊?看来我这一招分筋错骨练得还不够纯熟啊!”裴云婠小声地咕哝了一句。 余年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还不够纯熟? 这话真的有些……过分了啊! 想他当时疼得死去活来,现下就落得这么一句颇为遗憾的话? “哎……”这边厢,裴云婠还在唉声叹气,“你今日先养养,明日我送你去县里,等以后你养好了,若是得闲,也可陪我再练练手。” “……”余年目瞪口呆地看着裴云婠。 你是说笑的吧? *** 翌日,丁村长打着去县城采买的名义,赶着牛车将余年和裴云婠送到了福源县。 三人先是去了一趟县衙,找上邢师爷给余年办新户籍。 余年被赶出余家,也被从余氏族谱上除名,若他没有新的户籍,以后无法立足。 因着是裴云婠亲自找来,又有丁村长给余年作保,邢师爷很是给面子,立即就给余年办好了新的户籍。 向邢师爷道过谢之后,三人又去了锦绣楼。 裴云婠将余年介绍给路平一家五口,并说明余年今后也同他们一家一起住在锦绣楼里。 锦绣楼的后院还有一间空置的库房,先前堆着欧阳赫的那些存货,现在存货全部卖出去了,并且没有再进新货了,恰好就可以给余年住着。 “六叔,余年想走科考之路,以后还烦请您多多提点。”路平是中过举人的,有他给余年引路,那必然是事半功倍的。 “云婠,你放心,我一定知无不言。”路平已经听裴云婠讲述了余年的身世经历,颇为同情余年。 “六叔言重了,您办事,我放心。以后就劳烦您多多照顾余年了。”将余年托付给路平,在裴云婠看来是最为妥当的。 “不劳烦,不劳烦……”路平不好意思地摆着手,他在家族巨变之后,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其实也有被人需要的时候。 趁着来锦绣楼,裴云婠顺道看了看近些天的账本。 锦绣楼自打将欧阳赫的存货全部卖完之后,就不再卖成衣了。 现在一楼卖糕点,二楼卖绣线。 糕点都是江氏和路含烟做的,目前已经发展到十种,其中的绿豆糕、鲜花饼、枣泥糕、云米糕、八珍糕,这五种是一年四季都可以售卖的,另外五种就根据时令季节而做相信的改变。 就好比最初的桂花糕是秋季售卖,到了冬季就改成了梅花糕。 春季是鲜花种类最多的季节,就有百花糕。 目前锦绣楼才经历三季,更多的糕点品种,会在后续推出。 十种糕点每日限量各十盒,每盒十块。 价钱依然是卖一两银子一盒。 随着糕点的种类增多,但每一种的数量反而减少之后,形成了每日供不应求的状态。 因此,锦绣楼现今每日开门做生意,糕点都会早早就卖完了。 但不管客人们怎么要求增加每日的售卖数量,锦绣楼都维持初衷。 物以稀为贵,这个“稀”既是稀奇,也是稀少。 裴云婠意在打响锦绣楼的招牌,提升其售卖商品的档次。 二楼卖荧光绣线,虽然没有限制每日的售卖数量,但是,一小捆荧光绣线就要卖一两银子,使得其销量并不如糕点那般火爆。 因为普通的绣线一大捆都只要几十文钱,锦绣楼卖的荧光绣线虽然会发光,但其价格昂贵,让普通老百姓望而却步。 那些舍得花银子买的人非富即贵,都是不差银子的。 裴云婠翻看账本,粗略估算每日的进项都至少有百两银子,而除去成本,每日的盈利差不多都有七十多两,她能分到一半。 锦绣楼每日赚回来的银子,是裴记的好几倍! 当然,这两处针对的是不同的客人群体,盈利不同是很正常的。 临走前,裴云婠给了余年三十两银子,“这些够你交束脩的了,你在这边也不缺吃穿,若是有合适的活计,不影响学业的话,就揽下来,也能赚些私房银子。” “以后一个人出门在外,凡事都要多留个心眼。在学堂里要多学多听多看,专心学业,莫想其他。” 说着说着,裴云婠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苦口婆心叮嘱外出游子的老母亲了…… 余年不厌其烦地听着裴云婠的交待,还不住地点头…… 站在一旁的丁村长:“……”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他又说不上来。 从锦绣楼里出来后,裴云婠陪着丁村长去了趟县里的菜市场。 为了大量采购猪下水,丁村长已经同多福镇还有县里的几个屠夫都牵上了线,同这些人谈好了合作,每日都会供应一定数量的猪下水。 而丁村长责负责每日赶着牛车多处跑,将猪下水运回家里的仓库。 裴云婠坐在牛车里,估算了一下目前卖猪下水的盈利后,问道:“丁村长,咱们县里,应该有屠宰场吧?” 现在每日能够处理六十套猪下水,也就等于来自六十头猪身上。 而丁村长谈好了供应猪下水的屠夫,也已经有十来个,相当于平均从一个屠夫那里要买五套的猪下水。 一个屠夫一天杀五头猪,已经是非常多了。 但是,随着处理好的猪下水的销量越来越好,每日需要采购的猪下水数量肯定就要增加。 丁村长点了点头,“挨着隔壁禄源县地界,有个屠宰场,每日屠宰一百多头猪,过年过节就要屠宰更多了,供应的是咱们福源县以及隔壁的禄源县。” 一听屠宰场屠宰猪的数量,裴云婠颇为满意。 “丁村长,你这几天抽空去屠宰场一趟,同那边管事的人谈一谈供应猪下水的事情。虽然咱们现在收不了那么多,但先牵好线,不久之后,肯定会需要的。” 闻言,丁村长大喜! 这些天,关于猪下水的事情,虽然所有的事都是丁村长在总揽,但他其实多半都是听了裴云婠的建议。 就好像裴云婠是那个发号施令的人,而丁村长是跑腿的一般。 而每日的进项,目前虽然不是很可观,但是,对参与其中的村民们来说,现在每日赚的已经是以前的好几倍了。 一口气吃不成胖子,赚钱也是这样,丁村长懂得这个道理,但他却相信,以后一定能赚更多。 所以,当裴云婠说以后需要更多的猪下水,丁村长就知道裴云婠一定还有别的大招! “我明儿就去一趟。”只要能赚银子,丁村长乐于跑腿。 从商谈好的屠夫那里取到猪下水后,二人就从县里往回赶。 虽然丁村长家里的大黄牛的脚程不及大野和小野快,但福源县离得不算远,大黄牛连走带跑,半个时辰也足够了。 裴云婠在多福镇外的官道上下了牛车,丁村长则赶着牛车去多福镇的集市口再取猪下水。 出去的时候裴云婠是坐在牛车里没有露面,回来也没有同丁村长一起,因此,外人都不知裴云婠今日是把余年送去了县里。 对外,裴云婠和余年是没多少交集的,顶多两家是因着裴春花而有姻亲,因此算得上亲戚关系而已。 完美解决好了余年的事,而余老婆子和余多金母子二人再也不能来坏事儿了,裴云婠的心情大好,她优哉游哉地往家里走去。 刚走上大王桥,眼尖的浮光就匆匆跑来,因着路上有行人,浮光就向裴云婠做了几个手势。 裴云婠看懂了,意外地道:“范掌柜怎么来了!” 说着,她加快脚步,往裴家小院而去。 范掌柜今日赶来,事先并没有告知裴云婠,因此扑了个空,但他有要事而来,因此耐心等候裴云婠从县里回来。 王氏和裴大柱很是忙碌,就让浮光招待。 裴云婠走进自家小院,发现堂屋里坐着的人,不止范掌柜一个。 还有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男子,此人正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举手投足间,展现着一股贵公子的气派。 “裴小姐,抱歉不告而来,这位是我们八宝楼的少东家——彦乘风。”范掌柜迎上前来向裴云婠行礼之后,向她介绍了那位男子。 裴云婠微微福身,“见过彦公子。” 态度礼貌恭敬,却也不亢不卑。 彦乘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裴云婠。 还未长开的容貌平平无奇,略显苍白的面色还透着病态,身形瘦弱却无弱柳扶风之美感。 一眼看去,全然没有豆蔻年华之际的少女那般娇俏可人。 光看外表,确实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乡野小丫头罢了。 但是! 彦乘风却不会认为裴云婠就如她外表看上去的这般普通与简单,因为不管是先前供货给禄源县八宝楼的素肉,还是接下来要推出的火锅,彦乘风都觉得太过惊艳。 当他知道这两样东西都出自一个十二岁的少女之手时,就是震惊了! 所以,彦乘风绝不会认为裴云婠是个平凡之人。 “裴小姐,今日冒昧前来,还望见谅,我也是前几日到禄源县的八宝楼巡视,偶然得知裴小姐惊才艳艳,故而想要前来讨教一二。” 彦乘风故意将姿态放得很低,他既然知道了裴云婠的身份,便也知她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而自己往日的那一套,在裴云婠面前大概是不管用的,因此索性拿出足够的诚意来向之讨教。 “讨教不敢当,彦公子有话请直说。”裴云婠也不拿乔,并且她有心同八宝楼长期合作,因此她的诚意也都是给足了的。 “裴小姐果真是爽快人,我此次来,是想向裴小姐讨教有关火锅一事……”彦乘风将他的问题,一股脑地问了出来。 裴云婠耐心地一一作答。 良久之后,彦乘风只觉受益匪浅,他感叹道:“今日听了裴小姐一席话,也是胜读十年书啊!” 088生不如死,万虫噬心(三更) 关于与八宝楼合作推出火锅一事,裴云婠先前都是同范掌柜商谈,二人这些天也在分别做着准备。 裴云婠将炭火锅的图纸交给了范掌柜,让他派人去打造。 她还抽空写下如何经营好火锅生意的各种方法,并且也在着手准备大量的配料,因为到时候还得由她熬制好锅底,直接给八宝楼供货。 鸳鸯双汤的汤底配方,裴云婠目前还不想传扬出去,毕竟裴记素串也是靠着这个汤底。 “彦公子,您若是不忙,可以在这边小住几天,我可以带您看一看我们裴记素串每日的生意情况。”彦乘风的主动上门,在裴云婠的意料之外,却也是她乐见其成的。 毕竟八宝楼有几十家,而裴云婠目前只是和范掌柜可以做主的禄源县这一家谈好了合作。 若是能说服彦乘风这个八宝楼的少东家同意合作,那就能将火锅推广到另外的几十家八宝楼,这是一笔非常可观的大生意,裴云婠当然地抓住这个大好的机会。 “我正好也有此意,那就多有打扰了。”彦乘风爽快地应答。 彦乘风此次来,一是想要见一见让他觉得惊艳不已的裴云婠,二也是想要就火锅合作一事,与裴云婠商议长久合作事宜。 裴云婠淡淡一笑,“彦公子亲临,是我们裴记的荣幸。” 彦乘风因着裴云婠这一抹淡淡的笑而恍惚了一瞬。 明明是平平无奇的容貌,为何添了一抹笑容后,看起来却是那般的动人心弦? 裴云婠没有注意到彦乘风的恍惚失神,因为她的目光已经转向了范掌柜,她问道:“范掌柜,您那边派人打造的鸳鸯炭火锅进展如何了?” 本着“羊毛出在羊身上”的不亏本态度,裴云婠自然是要把成本投入这种事推给对方了。 范掌柜回答道:“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请裴小姐放心。” “那就好。”裴云婠说着又转头看向彦乘风,“彦公子,一路奔波想必颇为辛苦,我带您二位先去厢房休息,到了午间再唤二位吃午饭。” 裴云婠在前边带路,将二人带出了裴家小院,再去向一旁的屋子。 看着眼前这一排样式颇为新奇的青砖房,彦乘风和范掌柜都是又惊异又好奇。 “这一排房子都是单间的,供客人们休息小住,我取名叫青舍。”裴云婠拿着钥匙打开了其中的两间青砖房,“二位里面请。” 彦乘风和范掌柜都好奇地走进了青舍,发现里面陈设简单却不简陋。 一床一柜,一桌一椅,一书架一小塌。 往里走,还有个小里间,洗漱架上挂着棉布,还摆放着木盆,一旁还有一个大浴桶,甚至是……恭桶也有。 见到这番景象,彦乘风和范掌柜又是震惊了…… 二人都是常在外面奔波之人,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外住宿,什么样的客栈没有住过? 但是,二人却从未见过像是青舍这般的。 要是论陈设的精致与贵重,青舍是肯定比不上大府城里的那些客栈的。 但青舍却比很多的大客栈都要实用且更为方便。 不用猜也知道青舍的奇妙之处是出自裴云婠的奇思妙想了。 彦乘风和范掌柜对裴云婠,又另眼相待了一番。 裴云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彦公子,范掌柜,一会儿我会让我的丫鬟给你们送来热水,你们先休息片刻。” 青舍还未配备相应的伙计,因为裴云婠还不打算投入使用,只不过是彦乘风这会儿来了,就正好将他安置于此处。 虽然裴家小院里也还有空置的厢房,但为了避嫌,免得日后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裴云婠是不会把他们安置在厢房里住的。 而彦乘风此次来,为了不被人获知行踪,将手下全部留在了禄源县的八宝楼,营造出一种他其实并未去向别处的假象。 裴云婠眼见着彦乘风这个贵公子没带一个人伺候在身边,只能把浮光给派去了。 “那位彦公子看起来就像个正人君子,你应该是无需担心他会觊觎你的美色的,你跟在他身边伺候,也是安全的。”裴云婠在浮光提着一桶热水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打趣他一句。 浮光:“……” 你高兴就好。 *** 午饭是裴云婠精心准备的,鸳鸯双汤的火锅必不能少。 火锅的配菜,除了素食,裴云婠还准备了几样荤食,五花肉、肥羊片、虾丸、鱼丸这四种。 裴云婠虽然吃素,但自从她同范掌柜商议好了推出火锅一事,就在着手准备一些荤菜的菜品,让裴大柱等人当试吃者。 见着桌子中央热气腾腾的鸳鸯炭火锅,再看着周围摆放的各色配菜,彦乘风只觉眼前一亮。 光闻着味,瞧着菜色,就已经满口生津了。 裴云婠将彦乘风请至上座,范掌柜和裴大柱坐在他的两旁。 裴云婠和王氏则坐在这三人的对面。 裴云婠已经请范掌柜吃过火锅了,她拿起公筷,向彦乘风演示了一遍如何涮肉,最后把涮好的五花肉放进了王氏的碗中。 “彦公子,范掌柜,请用。” 彦乘风拿起公筷,夹了一块五花肉,学模学样地涮起来…… “七上八下”,彦乘风在心中默默地数着数,等到五花肉涮好了,顾不得烫就往嘴里送,结果是又辣又烫。 范掌柜第一次吃火锅也是这般急躁,也吃过亏,他今日故意不提醒彦乘风,就是想知道自家少东家的自制力以及裴云婠做的火锅的魅力,究竟谁更胜一筹! 结果…… 范掌柜默默地将裴云婠倒好的凉茶推到彦乘风的手边。 彦乘风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五花肉,觉得不过瘾的同时,却也真的被辣到又被烫到了,他喝下一大口的凉茶,顿觉凉爽不少。 这下,彦乘风才察觉到自己的失礼,顿觉脸上也似火烧…… 其实,彦乘风往日的吃相,可谓是慢条斯理,不换不乱,称得上是贵公子里举止得宜的典范。 但今日,一块五花肉就让他的好形象崩塌了…… 至少在范掌柜眼里,这一刻的少东家,再也不是那高高在上的谪仙形象了。 跌落神坛的彦乘风,颇为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裴云婠,但他接着的举动,反而比先前更放得开了,这是势必不再端着了。 于是,一顿午饭,宾主尽欢。 王氏和裴大柱笑呵呵地劝着彦乘风和范掌柜,“多吃点,再多吃点,吃多少俺们家都管够!” 夫妇二人这是拿出了招待食客的热情态度来了。 彦乘风第一次吃到撑,这是在他前十几年的人生里,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因为家里管得严,类似于“食不言、寝不语”,“过午不食”,“每餐七分饱”之类的规矩,不要太多了! 饭后,裴云婠趁着吃撑了的彦乘风和范掌柜都要散步消食,就将二人带去了仓库,正好给他们展示一下裴记的生意情况。 裴记每日在午饭和晚饭这两个时间段是客人最多的时候。 虽然,在乡下有很多的人家都因为家里太穷而一天只吃早晚两顿,中午是不吃饭的。 但是,在裴记不存在这样的情况,中午依然客满为患。 因为裴记目前的很多客人都是从大王桥旁的官道上经过的行人,这些人之中很多都是旅途奔波之人,若是在饭点经过此处,闻到飘散在空气中的浓香,都是会忍不住循香而来。 而当这些人得知裴记的素串只卖一文钱一串时,大部分人都再也拒绝不了美食的诱惑,只有少数实在太穷的人,才会掉头就走。 彦乘风看到裴记的生意火爆程度大大地超过了他的预期,目前也不惊讶了。 因为当他尝过了火锅之后,觉得客人多是必然的。 彦乘风只尝过裴云婠家的素肉,素串却是没有尝过,他虽然听裴云婠说素串的汤底和火锅其实是一样的,但看着那些被穿在竹签上的素菜,他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裴云婠见状,莞尔一笑,“彦公子若是对素串也感兴趣,那晚饭我就请您吃素串。” 自己的小心思被洞悉,彦乘风的脸又红了…… 看着自家少东家今日这般不似以往的淡定从容,范掌柜在惊讶的同时,又觉得这样的少东家其实还挺可爱的,至少比以前要接地气多了不是。 裴云婠还带着彦乘风和范掌柜在宅子周围逛了一圈,既是带着他们散步消食,也是带着他们熟悉环境。 等逛完一圈之后,裴云婠将二人送回了青舍,“彦公子,范掌柜,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等到了晚饭时辰,我再来唤你们。” 为了同彦乘风谈好合作,裴云婠是拿出十二分的好脾气来相待了。 “有劳裴小姐了。”彦乘风也是礼尚往来。 *** 裴云婠离开青舍后,正准备回自家小院,却远远地看到有两个人鬼鬼祟祟地从仓库后门出来,走向水井边。 虽然裴家小院里有一口水井,但为了方便取水,修建仓库的时候,也在后边新挖了一口水井。 其中一人从怀里拿出一个琉璃瓶,正准备拔开瓶塞往井中倒些什么。 另一人则做出防备的动作,一双绿豆眼“咕噜噜”地转动着,警惕地观察四周的情况。 见着两人行迹鬼祟可疑,裴云婠和身旁的浮光对视一眼,交换了神色。 浮光随即飞身出去,快速而精准地点了两人的穴道,制止了两人接下来的动作。 琉璃瓶便从其中一人的手中滑落,紧随而至的裴云婠眼疾手快地接住。 裴云婠将手中的琉璃瓶高举,只见其中的暗色液体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的渗人。 裴云婠轻轻地拧开了瓶塞,用手在瓶口稍稍扬了扬,瓶中液体的气味便散发了出来。 一股腐肉的腥味,恶臭难闻。 裴云婠立即盖上了瓶塞,再拿帕子包住了琉璃瓶。 结合两人的行为与琉璃瓶中的不明液体,裴云婠已经有了大概猜测,她略微思索后,将随身带着的一个药瓶扔给浮光,“把这药丸喂给他们吃下。” 浮光虽然不解,却是照做了。 被点了穴道的两人无法动弹,只能任由浮光喂下了药丸。 “你们已经吃下了我的‘生不如死丸’,老老实实回答我的话,我还能让你们死得痛快些,否则,你们天天都要忍受万虫噬心之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听明白了就眨眨眼。” 裴云婠神色严肃且狠戾,看起来就不似在同人说笑。 两人虽觉得裴云婠年纪轻轻,不像是有威胁力的人,但他们的目的还未达成就被人抓了包,也就绝对不能小觑了裴云婠和浮光了。 两人都眨了眨眼。 裴云婠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对浮光道:“你把他们分别安置在青舍里,我要单独问询。” 浮光就一手提溜一个,将两人带去了青舍。 裴云婠则净了手,再去找来一个木盒,将那个装有不明液体的琉璃瓶给装起来封存好,这才去青舍。 裴云婠先去见的是那个拿着琉璃瓶要往水井里倒不明液体的人。 “万虫噬心的感觉,你大概是感觉到了,想要得个痛快,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 被浮光捆绑在椅子上的人配合地点了点头。 很多人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而一旦尝到了苦头,也就老实了。 所以,裴云婠这般简单粗暴的恐吓,震慑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好,根本无需多费口舌。 裴云婠问道:“那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这人回答:“是人血。” “何人之血?” “染……染上了……春瘟之人……” ------题外话------ 元宵节快乐,祝小可爱们都团团圆圆,健康长乐!!! 089一场惊天大阴谋!(一更) 春瘟? 听到这两个字,裴云婠的心神都震了震。 将染上了春瘟的人的血倒进裴家的水井里…… 到时候……来裴记吃素串的食客,不就…… 裴云婠感觉自己触碰到了一场大阴谋! 不过是须臾,裴云婠就回过神来,她目光冰冷地盯着这人,“听你口音,你应该不是我们大耀国人士,你是西苍人?” 这人瞪大双眼,无比惊讶地看着裴云婠,他没想到自己的身份能这么快就被识别出来。 眼前这个小姑娘,简直是……太让人出乎意料了! 裴云婠观察这人的神色,便也知自己猜对了,“给你一盏茶的时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这人恨恨地瞪了裴云婠一眼,却也是认命般咬咬牙,老老实实交待了…… 原来,这人真的是来自于大耀国的西部邻国——西苍国。 这人是西苍国派来大耀国的细作,其任务就是将染上了春瘟的人的血投放到大耀国的各处水源里,其目的自然就是将春瘟传播到大耀国。 因为身份不够,这人知晓的事情并不多。 但裴云婠结合这人所说,再联系以往听到过的关于西苍国的消息,也推算出了个大概。 西苍国在去年遭受了旱灾,全国多处灾情严重,饿殍遍野…… 入冬之后的情况更是糟糕,饿死冻死的老百姓人数已经无法计算。 尸横遍野,人间地狱。 而立春之后,气候回暖成了疫情爆发的温床,一场春瘟开始肆虐…… 为了解决眼前困境,大概是西苍国的某位上位者,想出了祸水东引的计谋,派了细作将西苍国的春瘟引到大耀国,此举大概是想要趁着大耀国的春瘟严重之时,发兵攻打个措手不及! 先是春瘟肆虐,再是边关告急。 到时候的大耀国一定会够呛,而西苍国就可以趁火打劫,抢夺大耀国的国土与粮食,以填补去年灾荒的损失。 好狠毒的计谋! 裴云婠还想起去年秋季听闻的消息,西苍国那些饱受饥荒的灾民们四处流浪寻找食物,大批的灾民流落到大耀国的边境,引得大耀国的数座边防重城不得安宁。 因为担心西苍国的灾民滋扰边境就是其国之上位者有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引发两国的战事。 所以,大耀国的皇帝陛下才召回了闲散隐居的承国公,派他带重兵把守大耀国的西境十三城。 裴云婠将所有发生的事情都联系上了,心中的震惊就更大了! 她发现了一场关乎无数人生死的惊天大阴谋! 不敢有半刻的耽搁,也不再问询另一个人了,裴云婠吩咐浮光看守好这两个人,她则带上封存了那个琉璃瓶的木盒,赶着牛车出了门,直奔多福镇的松园。 目前,裴云婠认为找承国公府的人,是最奏效的法子。 承国公府的太夫人经过裴云婠的诊治,历时四个多月,目前差不多恢复了五成,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但仍旧不能奔波远行,因此还住在松园里。 裴云婠已经是松园里的常客了,门房小厮都认得她。 但她今日走到松园门口,却并未进门,而是请门房小厮代为传话。 不多时,门房小厮就将一名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请了出来。 此人是承国公的亲兵护卫之一——高瞻。 因为太夫人暂居松园,承国公担心太夫人的安危,就将高瞻派了过来守护松园。 一个副将当护院,着实大材小用了些。 裴云婠多次出入松园给太夫人诊治,高瞻早已记住了裴云婠的脸,只是他不明白裴云婠为何找他? “高将军,请借一步说话。”裴云婠将高瞻带到一旁的巷子,见前后没人,才将木盒打开,“这里面装着的是一个染了春瘟的人的血液……” 裴云婠长话短说,简单却着重地向高瞻讲述了事情经过。 听完,高瞻同样也是震惊无比! “高将军,瘟疫传染有多种方式,我目前还不知这血液是如何传染给他人,因此越少人接触到它越好,太夫人如今之状,既不能受刺激,也不能接触这染病源,我就只能找您了。” “并且,这件事的真伪目前也无法辨别,还烦请您向边关传信提醒,并且带我去找高县令。” 裴云婠虽然已经发现了这件大阴谋,但如何让大众信服,以她一己之力就很难办到,因此,她必须找足够有实权的人。 高瞻就是既有军职在身,还能在高县令面前说得上话的人。 “好!”高瞻是个实干派,话少却爽快,他当即吹了一声口哨,两名同样身穿劲装的男子飞身而来。 裴云婠听着高瞻用一种她听不懂的话语说了一些话,那两名男子就飞身离开了。 亲眼见到这一幕,裴云婠就知,承国公府比她想象中还要潜藏得深。 接下来,裴云婠发现事情的处理比她想象中要简单多了。 高瞻先是亲自带人同裴云婠回家,将那两个西苍国的细作带上,一道去往县衙。 有高瞻在场,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环节,裴云婠见到高县令就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了事情的经过。 接下来,那两个西苍国的细作又被高瞻亲自审问了一番,有了裴云婠的“生不如死丸”的恐吓,两人交待得干脆果断。 因为担心这两个细作可能也被感染了,裴云婠建议将二人隔离开来,所以在审问的时候都是隔得远远的。 待高瞻和高县令都从两个细作的嘴里听到了一模一样的话之后,对于此事的真实性,二人也就信了一半。 “高将军,高县令,作为医者,我建议你们尽快封城,在排查是否有其他西苍国细作潜入的同时,也要控制百姓的四处流动,以减慢春瘟的散播。并且,尽快上报以及通知周边县城。” 裴云婠虽然还未经历过瘟疫爆发,但对于瘟疫的可怖性,她已经听过很多很多了。 “裴……裴小姐说得对……本官这就……着手去……去办……”高县令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了…… 高瞻也速度派人去奔走。 裴云婠则去了趟县里的药房,买了大量的药材,让药房的伙计帮她送回大贵村,她也是随着送药的马车一同回来的。 回来之后,裴云婠就着手配置药材,先给那两个细作待过的那两间青舍进行了一遍药熏。 裴记也已经在裴云婠去县衙前就打烊关门了,裴云婠现在可不敢再招待客人。 好在那两个西苍国的细作在进入裴记之后,还没开始吃素串就借口要上茅房而去到仓库的后边。 因此,二人没有祸祸了裴记的吃食。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裴记无缘无故提前打烊关门,客人们都不明所以。 那十个来帮工的村民们也是费解不已。 裴云婠也没过多解释,只吩咐裴大柱,等所有人走后就关上院墙大门。 “爹,娘,你们负责熏仓库。”裴云婠将配置好的药材分别装在了好几个铜盆里面,开始了大面积的药熏。 彦乘风和范掌柜也是不明所以,裴云婠只交待二人先待在青舍里不要外出。 等完成了药熏,裴云婠才单独去找彦乘风。 “彦公子,抱歉了,今日无法请您吃晚饭了。” 彦乘风颇为关切地问:“裴小姐,发生了何事?” “彦公子,不瞒您说,我们裴记今日遭人投毒,好在我们及时抓住了人,并控制住了场面,没有引发不好的事。”裴云婠知道彦乘风不好糊弄,因此将真相说一半,留一半。 再说,投放染了春瘟之人的血,与投毒无异,裴云婠也不算是说谎。 只是这始作俑者是西苍国之人,并且其目的是要造成两国大乱这种事,裴云婠目前可不能说出去。 在事情还不够明朗的时候,裴云婠若是说出她所知的真相,除了只会给民众带来无尽的恐慌之外,却并不能改变什么。 因此,裴云婠缩小范围,只说成是裴记的大灾难。 毕竟,若是裴云婠今日没能发现那两个细作的举动,那么,裴记的客人必然会因此中招,再传播出去,后面的事态如何发展还是个未知数,但裴记会毁得彻底却是板上钉钉的。 彦乘风惊讶不已,“何人如此歹毒?” 裴云婠摇了摇头,“目前我也不知,我们也并不认识此人,猜想大概是觊觎我们裴家生意的人派来的,我已经将人送官了。” 高瞻带人来青舍带走那两个西苍国的细作时,很是低调,没有被外人看到。 但是,裴云婠赶着牛车出去再回来却还是有人亲眼目睹的。 连彦乘风也都知道裴云婠下午出去了一趟,他猜想裴云婠当时就是将人绑在牛车上,送去的县衙。 “裴小姐,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彦乘风准备施以援手。 裴云婠颔首,“多谢彦公子,我们暂时还能处理得了,只是现在不方便再留彦公子做客了。” 彦乘风对于裴云婠的话,瞬间会意。 他心知裴记现在是摊上大事了。 虽然今日没有闹出人命,但一天不查出幕后之人是谁,就潜在着隐患,后续也还不知道对方会如何出手,所以,这种时候更是不能让人知道八宝楼的少东家就在裴家。 “裴小姐,我稍后就同范掌柜离开,你这边若是有需要,请寄书信于我。”彦乘风取下随身的玉佩递给裴云婠,“寄信时一并将此玉佩寄予我,我一看便知是你。” 裴云婠没有拒绝彦乘风的一片好意,她收下了玉佩,“多谢彦公子,待您回去,也要多加防范,我们小小裴记都遭人眼红,更遑论是你们的八宝楼了。” 提醒的话也不能太过刻意,裴云婠只得如此一说。 她猜想西苍国的细作找裴记下手,就是看中了裴记的客流量。 而八宝楼的客流量同样不小,并且名声要比裴记更为响亮,定然也会是西苍国细作的目标。 可是,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裴云婠却不能告知彦乘风事实真相。 “裴小姐的话,我记住了,保重。” 彦乘风在傍晚的时候与范掌柜一同离开了。 裴云婠忧心忡忡地等着高瞻和高县令的消息,浑浑噩噩熬过了一夜。 翌日天刚亮,高瞻匆匆找来。 “裴姑娘,昨夜永安府抓了几个西苍国细作,其中两人已经全身溃烂,招供说是已经染病。” 高瞻的一句话,听得裴云婠浑身冷了几分。 永安府与青陵府相邻,是大耀国的西境府城。 整个西境十三城,全是永安府辖区。 现在西境府城都混入了西苍国的细作,由此可推其余十二城怕是凶多吉少。 “高将军,可有发现永安府的百姓染病了?” “没有。” 090(二更) 听闻,裴云婠却并未能松一口气,因为与这次春瘟有关是事,她有详细地询问过那两个细作,从对方的话语里,她推断从染病后,再到发病,至少也要五到七日。 若是以乘坐马车的车程做计算,从西苍国边境进入大耀国西境,再到裴云婠家里,需要两天。 当然,这是在一路畅通无阻的情况下。 而西苍国的细作要潜入大耀国,没有户籍和路引,不可能一路畅通无阻拦。 裴云婠听那两个细作说他们二人赶到大贵村已经是潜入大耀国的第四日了。 也就是说,这些人四日前就潜入了西境的边防处。 那么,西境的那几座边防城,怕是在第一日就中招了。 “高将军,承国公可知晓此事了?” “知道。” “那就好。”只要带兵镇守西境的承国公已经知晓了西苍国的意图,那势必会提前做好布防。 虽然没能在第一时间就洞悉敌方的意图,但总比疫情和战事都来得措手不及要好。 “高将军,可否带我去看看那两个染病的细作?” 裴云婠猜想前方的边防城里应该是已经无法避免发生疫情了,现时现刻已经不是愤恨追究的时候了,尽快寻找到治疗方法才是目前的重中之重。 “可以。”高瞻今日来,其实就是有此意。 裴云婠能治太夫人的病,再高瞻看来,就是神医本神了。 “对了,高将军,您可知我们青陵府可有混入别的细作?”前去永安府,不一定能很快回来,裴云婠对裴大柱等人颇为担心。 高瞻回答:“目前暂未发现。” 西境永安府共十三城,再往里就是青陵府。 青陵府多郁郁葱葱的山川丘陵,名字既是由此而来。 福源县就处在两府交界之处,因其天然的奇特地势,成了一处颇为重要的兵家要塞。 而福源县里那一条沿着多福河而蜿蜒向前的官道——青云道,就是连接永安府与青陵府的唯一官道,更是从大耀国的西境入腹地京都的必经之道。 据高瞻目前所知,那两个被裴云婠发现并抓住的细作,应该是进入大耀国境内后,走得最远的。 现在永安府和青陵府都已经封城,就算永安府各城里还有细作潜伏,也到不来青陵府。 而就算青陵府也混入了别的细作,按照时日推算,也是绝对出不了青陵府的。 裴云婠向裴大柱和王氏道别,借口要去府城给一个大官看病。 因为高瞻派了马车来接,看起来确实不似作假,裴大柱和王氏也就没有怀疑。 至于昨日的提前打烊,裴云婠用的是应对彦乘风的那套说辞。 裴大柱和王氏后怕不已。 见状,裴云婠更是不敢道出真相了。 裴云婠带上浮光还有小狸猫,以及昨日买了药材临时制作的药丸,坐上了马车。 四匹军用的烈马拉车,只大半天的功夫,就到达了永安府。 那两个染病的细作被安置在永安府郊外的一处庄子里,那里是承国公府的田庄。 两个细作都已经是全身溃烂,还咳嗽呕血,上吐下泻,疫病的症状已经显露无疑。 望、闻、问、切。 裴云婠看诊得非常仔细。 看完之后,裴云婠开了一个药方。 高瞻立即派人去抓药。 “高将军,西苍国爆发的这一场春瘟,疫情凶猛又险恶。你们的人抓到西苍国的细作后,若是审问到了这些人投放血液的水源处,要立即将那些能接触到被污染了的水源的百姓给集中隔离保护起来。” 裴云婠见到这两个染病的细作之后,发现此次疫情比她想象中的要严峻。 “我知道了,有劳裴小姐。” “我去研究方子,不打扰高将军您了。”裴云婠要求住在两个染病细作的隔壁,这样方便她急事为二人进行诊治。 回了房间,浮光担忧地问了一句,“姑娘,你为何不怕传染?” 裴云婠没心没肺般笑了笑,“我若是说我有神功护体,百病不侵,你信吗?” 浮光:“……” “你这般问,其实是你怕传染吧?”裴云婠拍了拍浮光的肩膀,打趣他道:“放心,就凭你身上有两种旷世奇毒护体,你比我还百病不侵啊!” “……”浮光默默地看着裴云婠,被覆盖在人皮面具下的眼皮忍不住抽了抽。 浮光很想说:小师姐,你用如此残酷的事实打趣我幼小的心灵,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裴云婠需要的药材很快就被送了过来,她亲自熬药,再喂那两个细作喝下。 目前情况,必须减少与染病之人的接触,而裴云婠不能避免接触这些人,因此就亲力亲为,不让别的人再来冒险了。 两个细作喝下药之后,安静地睡着了,相较之前,他们得到了一些些安宁。 到了晚间,高瞻前来告诉裴云婠,永安府城里出现了疑似发病的百姓。 这人是在今日午饭后出现头疼咳嗽的症状,一个多时辰后咳血了,吓得立马去药堂找大夫。 而永安府里的大大小小药堂都得了衙差的吩咐,一旦发现咳血的病人,立即告知。 这人被送到庄子上来的时候,已经陷入了昏迷。 裴云婠先是探脉,再是施针,这人才悠悠转醒。 通过问询得知,这人并非永安府人士,而是青陵府人士。 他是一名商贩,十日前来永安府进货,去了边防城——宁城。 宁城是离西苍国土最近的边防城。 据那些被抓的细作招供,他们都是由宁城进入大耀国境内,再分别两两结伴,分散了去往不同的城镇。 今日就是西苍国的细作进入大耀国境内的第五日。 裴云婠推测这些细作进入宁城就成功投放了血液在城内水源处,而这位商贩当时正好就在宁城,恰好接触过被污染的水源,因此而染病,发病期也是五日。 裴云婠根据商贩的病情,开了另一张药方。 等商贩喝了药,裴云婠才离开,她找到高瞻,直言道:“高将军,咱们大耀国已经发现了第一位染上春瘟的患者,接下来肯定还会有,并且极有可能是越来越多,请您上奏承国公以及永安府的府丞,告知事态的严重性,请他们做出应对之举。” 裴云婠目前人微力薄,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指望上位者审时度势,果断应对。 “好。”高瞻人狠话不多,立即派人去办。 到了夜间,两个染病的细作相继醒来,二人出现了癫狂之状,裴云婠一人无法兼顾两人,只能喊了浮光帮忙。 为了不让二人在癫狂的状态下弄伤自己,裴云婠和浮光扯下帐幔做布条,将二人绑了起来,并用竹筷顶住二人的牙齿,以免他们咬舌。 一番处理下来,裴云婠只觉精疲力尽。 等二人安静下来,裴云婠再次看诊,重新熬药,再喂他们服下。 看着这两个染病的西苍国细作如此痛苦的一面,裴云婠心中唏嘘不已。 他们既是施害者,也是受害者,裴云婠此时站在医者的立场,只把二人当病患,不论二人的对与错。 到了下半夜,二人再次睡下,另一个商贩又惊厥醒来,他浑身抽搐,神志不清。 好在商贩的病情要轻微许多,他的抽搐只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 待商贩稳定下来,裴云婠依然是给他进行一番诊治。 头疼、咳嗽、咳血、抽搐,这些是发病初期的症状表现。 全身溃烂、呕血、癫痫,这些是重症期的症状表现。 裴云婠结合这两种处于发病的不同阶段的患者的症状,做相应的总结与思考…… 一夜未眠。 天微微亮的时候,裴云婠被告知有三个边防城里出现了疑似染上春瘟的百姓。 上午的时候,疑似染上春瘟的百姓又有新增。 等到了晚上,永安府十三城,都出现了疑似染上春瘟的百姓。 而此时的裴云婠,已经有些手忙脚乱了。 因为永安府的府城里那些疑似染上春瘟的百姓,全都被送到了庄子里,目前已经有十一人。 裴云婠和浮光两个人,根本照顾不来。 而另十二座边防城里疑似染病的百姓,也被送往这一处庄子,目前还在路上。 “高将军,眼下这般境况,我需要别的大夫来协助我。”染病的人数在一日之内激增,裴云婠已经无法一人硬扛了。 就算是知道多一个人前来相助,也就是多让一个人至于危险境地,但作为医者,在家国存亡的危急关头,逆势而行,是无可避免的。 “裴小姐放心,大夫们很快就会来。”目前事态的发展已经不容儿戏,高瞻早已上奏,并派人多方奔走,正在积极地应对。 高瞻口中的大夫们,确实很快就到来了,这些人都是永安府里颇有名气的大夫,各自还纷纷带来了打下手的徒弟或是伙计。 裴云婠是这些人里最年轻的,甚至比某位大夫带来的药童还要年轻,让这群大夫们难以相信她的医术。 而当这些人看过裴云婠开的药方之后,纷纷打消了疑虑。 裴云婠是那种单看外表和年纪就很容易让人轻视的人,但她却是一次又一次地以实际行动去啪啪打脸那些不相信她的人。 人多力量大! 裴云婠同这些大夫们彻夜诊治被送来的病患们。 不过才一天的时间,染上了春瘟且发病的人已经多达三十几人。 然而,裴云婠知道,这还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目前唯一让裴云婠觉得庆幸的就是,青陵府没有传来有老百姓疑似染病的消息。 当然,也有可能是还没有发病。 为了诊治与照顾病患,裴云婠连续两天两夜没有合眼。 第三日清晨,高瞻亲自把裴云婠请进了屋里休息。 浮光也跟着裴云婠一道没有合过眼,二人在屋里休息了两个时辰后,又继续去照顾病人。 好在目前所在的这个庄子够大,且药材和粮食的供应也足够。 而高瞻也派人在紧锣密鼓地筹备药材和粮草,既是应对后面可能的春瘟大爆发,也是应对可能要面临的战事。 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 裴云婠到永安府的第七日,也就是西苍国的细作潜入大耀国投放染上春瘟之人血液的第十一日。 这一日的染病百姓人数,已经高达上千人。 这些人全都来自永安府十三城,也全被安置在永安府郊外。 承国公府的庄子里的屋子已经容不下这么多人,高瞻带人在田里搭起帐篷。 这个时节恰逢春耕伊始,为了安置病患,田庄就没有准备种庄稼。 为了照顾病患的裴云婠最近极少休息,已经疲惫不堪了,但她还未找到治愈的法子,心中又是焦虑不已。 唯一让裴云婠觉得欣慰的就是,永安府十三城的百姓们发病至今,没有一人死亡。 就连最早发病的那两个西苍国的细作,也还活着。 而西苍国内的百姓们从发病到死亡,很多熬不过三天。 两相比较,也说明裴云婠等人采取的治疗措施,是暂时保住了病患百姓的命。 这日傍晚,高瞻的一个属下匆匆跑来告知裴云婠,“裴小姐,西苍国向我们大耀国宣战了,先锋军攻城时扔了许多用布袋装着的腐肉……” 091师父来了!(三更) 打仗了! 西苍国终是向大耀国发兵了…… 先有春瘟,再起战事。 裴云婠之前的猜测,都演变成了现实。 宁城是永安府十三城的第一道防线,若是西苍国的军队攻破了宁城,紧在其后的另四座边防城也就危险了。 而再攻破这四座边防城,西境永安府也就危在旦夕了…… 所以,守住宁城就是守住大耀国西境的关键! 宁城的百姓们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之中…… 闻风的商贩们开始哄抬物价,但是,面对高昂的物价,老百姓们依然疯狂抢买粮食。 幸而永安府和青陵府都已经提前封城,宁城的战事没能传出去,且目前春瘟爆发,封城能够最大限度地控制住了百姓的胡乱窜动,既延缓了疫情的大传播,也免于百姓的大逃亡而散播恐慌。 前线的战事,裴云婠无力相帮,眼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治愈此次春瘟的办法。 只有春瘟不再是威胁,大耀国西境的边防军才能拼尽全力抵抗西苍国的进攻。 不然,西境士兵在春瘟的影响下,势必会溃不成军,不战自败。 这也是西苍国的上位者打的好算盘! 高瞻已经不见人影了,裴云婠询问高瞻的一位下属才知,高瞻正亲自带人调派各种物资。 军用物资、医用物资,面对疫情和战事的双重夹击,所需物资也是双倍的。 好在提前洞悉了西苍国的阴谋,提前做了相应准备,不至于猝不及防而失了先机。 “姑娘,我想去宁城。”浮光听闻战事爆发后,思考了一天,找裴云婠说了心中的决定。 “嗯,你决定好了就行,注意安全。”裴云婠既没有阻拦,也没有多说任何叮嘱的话,因为她尊重浮光的选择。 最是简单的道别,没有任何践行仪式。 浮光去了宁城,裴云婠依然日以继夜地照顾染病的病患。 开战后,承国公亲自带兵坐镇宁城,顽强捍卫宁城安危。 一天,两天,三天…… 第五天的时候,第一批染病的士兵被送来了庄子里。 裴云婠通过诊治得知,这些士兵是在受伤后,再接触到西苍国士兵投射过来的腐肉而染病的。 而裴云婠再结合最近十来天给永安府各城百姓的诊治,目前可以确定,此次的春瘟是通过染病者的血液、唾液、尿液、汗液等等体液进行传染。 这一发现,也让众位照顾伤患的大夫们稍稍安心。 只要不是接触或是呼吸就能感染春瘟,那对于天天接触病患的大夫们来说,也稍稍安全一些。 裴云婠叮嘱每一位负责照顾伤患的大夫以及其徒弟或是伙计,都要注意不能接触病患的各种体液。 目前庆幸的是,这些人都未被感染。 被送来庄子里的士兵越来越多…… 这些人不止染上了春瘟,并且还有各种刀剑之伤。 裴云婠每日见到的都是血淋淋的画面,庄子里被绝望笼罩了…… 战事第十日,接连三天三夜都未合眼的裴云婠,晕倒了…… 醒来,已经是小半日之后,裴云婠睁眼,朦胧间看到坐在床边的那一抹熟悉的青色身影,她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随即猛然坐起,扑向那人的怀里。 “师父……您终于来了!”裴云婠的一句话,俨然已经带上了哭腔,话落,她泪流满面。 这些日的心酸苦楚,在见到师父老人家的这一刻,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 佛兮回抱住裴云婠,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傻丫头……” “师父,我害怕,我从未见过这般惨状,我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裴云婠哽咽地倾诉她这些天里深埋心底的恐惧。 “傻丫头,你保住了那么多患者的性命,永安府无一例患者死亡,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都不满十三岁,师父像你这般年岁时,胆子很本事,可都不如你呢!”佛兮柔声安慰着裴云婠。 “……”裴云婠承认,她真的有被这句话安慰到。 等哭诉完,裴云婠才问道:“师父,您这大半年去了何处?现在又为何来了永安府?” 裴云婠回到裴家的时候,恰逢她师父佛兮师太出门云游之后,裴云婠一直尝试联系师父老人家,却一直未能联系到。 “我在外云游,去年冬天到了西苍国境内,得知饥荒一事,便一直在着手处理。” 闻言,裴云婠惊讶不已,“师父竟然去了西苍国!那后来呢?您也一直在西苍国?” “我筹备了几批救济粮食,在分发的时候出了些岔子,与西苍国的几个狗官斗智斗勇了一番,耽误了些时日,后来西苍国爆发疫情,我就一直在给人诊治,研制对症的特效药。” 裴云婠担忧地问:“出什么岔子了?” “几个狗官贪了我派人送去的救济粮食,藏了起来,我察觉后,带人寻找,废了好一番功夫。” 裴云婠很是愤慨,“竟然还有如此可恶之人!” 佛兮淡淡一笑,“任何时代,在灾难面前,既不缺英雄,也不缺老鼠屎。” 裴云婠了悟地点了点头,此次大耀国的灾难,不是天降,而是人为,也就是“几颗老鼠屎”导致的! “那师父您研制出了对症的特效药了没?”裴云婠目前最关心的,还是这件事。 “差不多吧!我就是为这事而来的。” “真的!”裴云婠激动不已。 佛兮点点头,“丫头,你先梳洗一番,一会儿还有得你忙。” “好嘞!”裴云婠此刻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裴云婠洗漱后,简单吃了些东西填补空虚的胃,就去找她师父老人家了。 佛兮此时正在一处帐篷里给一位受伤严重且染上了春瘟的士兵喂药,见到裴云婠来了,她道:“裴施主,烦请过来帮忙换药。” “哎!好!”有外人在,裴云婠没有开口唤佛兮一声“师父”,她应声后随即上前忙活。 “裴施主,你开的那些药方,贫尼都看过了,对症治疗这一点,你做得很好。”佛兮不吝啬对裴云婠的夸赞。 在外人面前,佛兮的言语要疏离许多,她还会自称贫尼,扮演一个地地道道的出家人。 裴云婠轻轻一笑,并没有因此而沾沾自喜,她知道自己与师父老人家的差距,不只是一两步而已。 但师父老人家以前常在忘缘大师面前夸赞裴云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虽然吹牛显摆的成分也有那么几分,但真心实意的夸赞也是有的。 裴云婠在受宠若惊的同时,也会自我内省,因为她自从成为了师父老人家的关门弟子后,就有个不甚成熟的愿望,那就是有朝一日一定要超越师父她老人家。 佛兮新开了一个药方,一大群大夫一同熬药,再分发给所有在庄子里的病患们服用。 “这药需要连续喝上七天,最快三天起效,最迟七天……”佛兮将自己在西苍国给染病的百姓们诊治的心得毫无保留地告知裴云婠。 裴云婠耐心地听着,还一边做着记录。 听完,裴云婠才意识到不对劲,“师父,您这是准备要离开?” 佛兮点点头,“我还要去西苍国,那里的病患更多。” 裴云婠露出一脸的失落,“师父,您走了,这里这么多的病患可怎么办啊?还有……我好不容易才见到师父您,我好舍不得您……” 裴云婠这是下意识的撒娇,是早已形成的一种依赖,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佛兮温柔地抚了抚裴云婠的鬓角,“丫头,你这次比我预期的还要能干,若非我事先不知是你在这里,我都不会亲自跑这一趟,有你在这,我很放心,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救治好这永安府里的病患们的。” 不管是春瘟还是战事,永安府对外都遮掩得严严实实,就是为了不造成大耀国的全民恐慌,以保证后方能够向前线提供足够的物资。 永安府郊外的一处庄子里安置了数千位染上春瘟的病患,对外更是遮掩得严严实实。 佛兮有自己的信息渠道,探知了永安府的疫情,却探知不到裴云婠也在此处。 国家有难,佛兮自然会回来相助。 只是她若是知道裴云婠在此,就不会亲身前往,而是直接送来书信指导裴云婠了。 如此,佛兮也可以节省往返的时间,去救治更多的西苍国百姓。 “可是……”裴云婠很想留下师父老人家,因为师父在,她更加心安。 转念想一想,裴云婠又不能任性地留下师父老人家,因为还有更多的人需要救治。 “丫头,这次见你,我发现我不在你身边的这大半年光景,你不仅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所做之事还让我又意外又惊喜,你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不用害怕,放手去做。” “好吧……师父您多保重。”纵有万分不舍,裴云婠也不得不送别师父。 当然,师父走了虽然让裴云婠很是失落,但师父来一趟,于裴云婠而言就是神兵天降。 裴云婠研究了师父的药方之后,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发现自己与师父之间的差距,仿似就那么一步之遥,却是鸿沟天堑。 她先前走了九十九步,可始终就是差那么一点点。 师父的到来,就是那最后一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裴云婠如拨开云雾见青天,再也不迷惘、绝望。 诚如师父所说,特效药方最快三天就见效。 三天之后,果真出现了第一批病情好转的患者。 接连几日,渐渐地出现第二批,第三批的好转患者。 这样的一个好消息,对死守宁城的士兵来说,无异于是一份无穷大的动力。 许久不见人影的高瞻也终于出现了。 “裴小姐,真是太感谢你了!”人狠话不多的铁血汉子高瞻,在这一刻都红了眼眶。 “高将军,宁城的战事如何?”裴云婠听到的关于宁城的消息,还是从那些被送来的士兵嘴里而来,且不够全面。 “西苍国的军队久攻不下,士气大减,宁城将士得知春瘟有望治愈,却是士气大增,两相较量,获胜指日可待。” 高瞻这一次没有去宁城参与守城,而是在后方负责物资调派,他的任务,并不能小看。 因为一旦物资供给不上,势必会影响前线的战事。 “高将军,宁城今日可有格外出色的新兵崭露头角?”裴云婠是想打听浮光的动向。 浮光先前决定去宁城,裴云婠就知他是准备一展抱负了。 小地方困不住浮光,因为他并未池中之物,裴云婠早就看出,浮光的“野心”绝对不小! 高瞻虽然人不在宁城,却掌握着第一手的讯息,他稍稍回想,“确实有几个颇为勇猛的新兵。” 说着,高瞻向裴云婠露出探寻的眼神,“裴小姐为何如此问?难道是想要提前物色良配?” 许是现在疫情不那么紧张了,连人狠话不多的高副将,都有心思说些玩笑话了。 裴云婠:“……” 092论功行赏,歌功颂德(一更) 十天之后,被送来庄子里的染病患者都进入了恢复期。 而有一部分染病不久,才出现早期轻微发病症状,就喝下了特效药的患者,已经痊愈了! 事态的大反转,让庄子里的每一个人都高兴不已。 而宁城的战事,也出现了逆转。 当春瘟不再是威胁时,守城的将士也就无需一味躲避为主。 而在西苍国军队的腐肉招数再也起不了威慑效果后,他们的弱势也就逐渐显现出来。 毕竟西苍国去年经历了全民大饥荒,虽然一些上位者为了保存实力而扣押了不少的粮食以备军需。 但本国百姓先是经历饥荒,再是经历春瘟,死伤极为严重。 既有内消,又有外耗,宁城却久攻不下,西苍国上位者的阴毒计谋施展不来,无法进大耀国抢到补给,很快就要捉襟见肘。 而在这时,一直隐忍不发的宁城将士,开始反攻了! 承国公亲自领兵,带着西境主力军,气势汹汹奔出宁城,势必要将西苍国施加给大耀国百姓的伤害,数倍讨还回来! 以战止战。 不过月余,西苍国倾全国之力集结的军队就被大耀国的西境军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眼见大势已去的西苍国士兵四处逃窜,承国公带着西境军乘胜追击,追到了西苍国的国都,直捣黄龙! 夏季到来的时候,西苍国覆灭的消息传遍了大耀国。 无数的大耀国老百姓这才知道,在他们紧锣密鼓地准备春耕事宜的时候,西苍国竟然以无比可耻的手段谋害永安府的老百姓,甚至是挑起了一场可怕的战争! 当然,最终的结果是永安府的老百姓转危为安,没有一个人因为西苍国带来的春瘟而殒命。 至于西苍国,已经不复存在,原先属于西苍国的国土,现在已经是大耀国的国土,还被一分为五,设立成五个州府。 大耀国的国土,增加了十之二三。 而经历了饥荒、春瘟、战事的原西苍国百姓,被大耀国的皇帝陛下亲自下旨厚待之。 这一场居心不良的国之灾难,最后完美地化险为夷,是无数的西境军与永安府老百姓共同努力的结果。 当然,最初发现了西苍国阴谋之人,应该被歌功颂德。 现在,大耀国全民皆知一个名字——红尘仙。 这就是那个为大耀国化解灾难抢得先机之人的名字。 “听说这红尘仙生得国色天香,是仙女下凡来拯救世人的呢!” “可不就是神仙嘛!听说那些西苍国的细作狡诈不已,凡人哪能发现他们的踪迹,好在有红尘仙,不然战事爆发的时候,守城的士兵毫无准备,哪里打得赢啊!” “听说永安府染病的人有好几千呢!红尘仙可是日日夜夜都不歇息,尽心尽力为大家治病啊!” “不吃不喝不睡,那可是神仙才有的本事啊!” “红尘仙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连原先的西苍蛮夷,她也一视同仁,都给治好了呢!” “可惜啊……没几个人真正见过这红尘仙的无双容貌,要是谁能画出她的一张画像,给我们瞻仰瞻仰就好了……” …… 裴记的食客,近些天谈论的话题,都是关于红尘仙。 裴云婠起先还会拉长耳朵听一听,现在听得多了,也就不惊不喜了…… 没错,裴云婠就是那个红尘仙。 在救治染病的患者时,为了自我保护,裴云婠都是蒙着面纱的,见过她容貌的,只有高瞻一人。 后来大胜了,皇帝陛下要论功行赏,高瞻也准备将裴云婠的功绩上奏。 但裴云婠却想要低调些,因此就凭空出现了“红尘仙”这一号人物。 至于裴云婠还有裴记,却完全与之毫无关系。 而治好了原西苍国老百姓的“红尘仙”,其实是裴云婠的师父佛兮师太。 但师父老人家明显是不想出名,就把这份荣誉,送给了裴云婠…… 也不对,是送给了红尘仙。 虚荣什么的,裴云婠不是很在意,但皇帝陛下的赏赐,她却是高高兴兴地收下。 就连承国公也给裴云婠送了一份大礼,裴云婠也是来者不拒。 现在,裴云婠是有座小金库的人了。 小狸猫高高兴兴地保管了小金库的钥匙。 而这一次突发的国难,涌现出了一大批的后起之秀。 其中最最出名的就是智勇无双小军师——慕昀皖。 以及英勇无敌小神将——赫连骁。 这两个人的名字,裴云婠天天听得食客们说起,听得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这日,浮光回来了,他仍然是顶着“婢女桃红”的脸而来。 关于浮光的去向,裴云婠向裴大柱和王氏解释是,浮光跟随她去青陵府时染了病,因此一直留在府城里静养。 裴云婠去永安府两个多月,裴大柱和王氏还一直以为她在青陵府。 而高瞻每三日就会为裴云婠而派人送信回去。 裴大柱和王氏虽然心中有担忧,却也知道裴云婠一直平平安安。 见到浮光回来,裴云婠倒不惊讶,只是忍不住打趣道:“那些被封赏的将领士兵里都没有你的名字,你用了真名还是化名啊?” 裴云婠可是找高瞻详细打听过前线的事情,发现根本没有浮光这号人。 “你猜。” “……”裴云婠翻了个白眼,“也不过才几个月不见,你怎么膨胀了?” 浮光立马甩锅,“是小师姐教导得好。” “你还未正式拜师呢!小师姐叫早了。” 浮光轻哂,眉眼弯弯,“姑娘,奴婢回来了。” 说着,浮光向裴云婠眨了眨眼,“如此,可还行?” 浮光的璀璨星眸突然熠熠生辉,晃得裴云婠瞬间失神,她愣怔了一瞬,立马转移了话题,“你身上的毒一时半会也影响不了你,那你为何还回来?” 先前,浮光跟在裴云婠身边的半年时间里,内服、外用、针灸,裴云婠尽心尽力为浮光祛毒。 但“荼蘼”与“桀骜”是两种旷世奇毒,想要彻底解毒必须要靠解药。 虽然裴云婠在目前还无法研制出解药,但缓解毒性,还是可以做到。 并且,裴云婠知道一套名叫《素心诀》的武功心法,修炼此心法可以压制毒性。 浮光今后只要安安分分,少动怒,少动武,他身上的毒就很难危害到他。 “实在无处可去,哎……”浮光满眼忧愁地看向裴云婠。 裴云婠:“……” 我信你个鬼! *** 眼下又恢复到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老百姓的生活也恢复如常。 裴云婠去了一趟禄源县找范掌柜继续商谈火锅合作事宜。 彦乘风已经离开了禄源县,裴云婠此行未能见到他。 因为耽误了近三个月的时间,推出火锅一事也被搁浅下来。 而范掌柜这边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 裴云婠查看了范掌柜找人打造的鸳鸯炭火锅,颇为满意。 “范掌柜,你这边挑选了吉时就派人通知我。” 范掌柜是个非常相信风水命理一说的人,主张一定要挑选一个良辰吉日推出火锅这一新菜品。 “是。” 裴云婠与范掌柜再仔细谈论了一遍推出火锅的相关事宜,等她确定并无遗漏之处后,才与之告别。 回来已经是夜里,裴记刚刚打烊,裴大柱和王氏刚刚收拾完。 “爹,娘,你们辛苦了,我来吧!”裴云婠抢过了王氏手里的抹布继续擦桌子。 “婠丫头,没事,俺不累,你赶路倒是更累,你先去休息吧!”王氏作势要抢回裴云婠手里的抹布。 “娘,我真不累,您和爹先去休息,我和桃红很快就收拾好了。”裴云婠将王氏往外推。 “媳妇儿,婠丫头孝顺,咱就听她的吧!”裴大柱扯了扯王氏的袖子,想要带她先回宅子里去洗澡。 “要去你去,俺要在这里陪着婠丫头。”王氏却依然不走。 先前裴云婠离开了两个多月,王氏思念得紧,她早已把裴云婠当做亲生女儿,也习惯了她的陪伴。 突然不在身边,王氏感觉心里难受极了。 裴大柱也不遑多让,只是他会将想念藏在心里,不让人察觉。 见裴大柱和王氏夫妇二人都不走,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裴云婠心中动容,她知道自己这次忽然离开,使得二人心里很不好受。 其实,裴云婠一个人在永安府的那些时日,也是很想念裴大柱和王氏的。 她自从有记忆开始,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有很多,有人陪伴的时候很少。 而来到裴家之后,她从裴大柱和王氏这里,感受到了太多太多的亲情关爱。 特别是在永安府的那些看不到希望的日子里,裴云婠更是无比想念与这对夫妇相处的时光,那些时光里充满希望。 只是当时事发突然,裴云婠离开得也匆忙,没给裴大柱和王氏时间做心里准备,而她何尝又不是呢? “爹,娘,对不起,我下次一定不会突然就离开你们了。”裴云婠歉意地看着裴大柱和王氏。 王氏不由地红了眼眶,“傻孩子,俺们又没怪你,你不要说这种话。” 裴大柱也赶紧道:“是啊!婠丫头,俺们前些日子就是……就是太想你,可没有怪你的意思!” 一家三口说着说着,纷纷红了眼眶。 浮光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璀璨的星眸中闪过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擦完桌子,四人关上了仓库的门,一道回了裴家小院。 裴春花已经收摊回来,正在准备明日摆摊的一些配料。 在永安府处于水深火热的两个多月里,青陵府里的大大小小县城除了被封城之外,并无多大的影响。 老百姓的生活继续。 商贩们的生意也在继续。 裴春花一家四口都能赚银子,在这两个多月里也赚了不少银子,目前已经在大贵村里买了地,正在做建房子的准备了。 虽然,裴家小院的房间绰绰有余,绝对够裴春花一家四口住的。 但是,裴春花坚持要买地建房,因为她要为余粮和余钱两个儿子打算。 就算是姐弟俩感情很是要好,但裴云婠从未想过要长期住在裴大柱的家里。 特别是余粮和余钱已经到了适婚年纪,若是兄弟俩纷纷娶了媳妇了,一大家子人都住在裴大柱的家里,那是绝对不合适的。 裴春花得知裴家小院是裴云婠画了图纸建造的,就请了裴云婠帮她家的新房子也画一张图纸。 裴云婠将图纸拿给裴春花,“大姑,您要的图纸我画好了。” 裴春花接过来一看,惊喜不已,连连夸赞道:“婠丫头,你画的房子可真好看!” 093该给家里添丁添口了(二更) 裴春花家建新房子竖大门这一日,也是禄源县的八宝楼推出新菜品火锅这一日。 由此可见这一日的确是个大好的日子! 裴春花家买的地基与裴家相隔不远,只是地势稍稍低一些。 毕竟裴云婠当初为自家挑选的地基,是在一处小矮坡上。 为裴春花家建房子的大工师傅也是托了丁村长请来的,也请了不少村里人来做工。 这个时节已经完成了春耕,而离双抢时节又还有一段日子,村民们不用天天去田里干活,也就能挤出些时间来多赚点银子。 裴云婠给裴春花家画的新房子建造图也是四合院的形式,只是她考虑到余粮和余钱兄弟俩,就用了一堵墙相隔,墙上留了个孔门,方便两边来往走动。 而从外面来看,因着有两张正门,看起来就像是单独的两个院子。 一进的院子,每个院子里都是三间正房,东西各两间厢房。 所以,裴春花家的新房子,虽然比裴家小院少了一进,总体面积却还是要大许多的。 并且在建好后还会是大贵村最大的房子。 而建房的花费,自然也是要比裴家多的。 好在裴春花一家四口目前赚回来的银子,买地建房都是足够的。 余多银在木匠店里依然忙得不可开交,每次都是抽空回来瞧一瞧新房子的建造进展。 裴春花也没有暂停摆摊。 他们家里建房子的事,裴大柱管得最多。 因为裴记目前已经生意稳定,裴云婠又新招了两个村名来帮工,更是减轻了裴大柱和王氏的活计,裴大柱因此才有空闲去操心裴春花家里建房子一事。 王氏在不忙的时候也会去给工人师傅们送水和点心,平时这件事就是由村里的两个妇人做,裴春花给二人每日二十文的工钱。 裴春花经过裴云婠的提点,也知道了很多事根本无需自己亲力亲为,毕竟摆一天摊赚的银子,够付建房工人师傅们一天的工钱了。 那又何必舍大取小呢? 赶在双抢之前,裴春花家里的新房子就建好了。 因为人多力量大,且工人师傅们也都要回家忙着双抢,因此都不敢耽搁一天。 双抢之后不久,裴春花一家四口就搬进了新宅子里。 新宅里的家具都是找大贵村里的李木匠打造的,因为余多银父子三人在木匠店里都忙不过来。 住进了新宅,裴春花和余多银夫妇二人心里的感触颇深。 他们一家四口能有今日,还得感谢裴云婠啊! 余老婆子和余多金在得知老二家在大贵村里买了好大的一块地皮建房子的时候,心里酸得不行! 只是余老婆子现今断了左腿,而她的右腿又在先前爬裴家的院墙时摔瘸了,她现在根本无法下地行走,想要去闹都走不出门。 至于余多金,他断了右手,恰好左手也是在先前爬裴家的院墙时也摔断过,虽然左手复原了,却使不上力。 他虽然空有一双健全的双腿,却因为双手的限制,整个人的平衡能力都下降了很多,跑快了还容易摔跤。 所以,余多金现在也等于什么事都做不了的废人一个。 母子俩一个废了腿,一个废了手,双双成了大贵村的笑话。 其实,余老婆子也曾让余多金背她,一个双手康健,一个双腿正常,也是能够合作互补的。 偏偏余多金这些年偷懒耍皮,没练出一身的好气力,肩不能扛的,连又瘦又矮的余老婆子都背不起! 于是,余老婆子这下是真的恨铁不成钢一般恨上了余多金,天天骂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余多金也怪余老婆子拖累他! 原先是一丘之貉的母子俩,现在是成了大仇人,天天互相骂架,好似对方都挖了各自的祖坟似的! 对于自家亲娘与大哥的遭遇,余多银没表任何态度,只是因为余多金现在不管余老婆子的死活,余多银还是于心不忍,就花银子请了村里的一位大娘,帮忙着照顾余老婆子的一日三餐。 虽然分家时什么都没有分到,但余老婆子毕竟是自己的亲娘,余多银做不到不闻不问。 *** 裴春花一家四口搬走后,裴大柱的心里失落不已,他是真想两家人一直都住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多热闹啊! 裴云婠看出了裴大柱的失落,也知他是习惯了一大家子的热热闹闹。 虽然裴春花一家四口住得并不远,但不在一个院子里,感觉还是不同的。 裴云婠知道裴大柱之所以会失落,还是家里的人丁单薄了些。 也是该给家里添丁添口了…… 于是,裴云婠悄悄与王氏商谈了一番。 “婠丫头,这……这……”听了裴云婠的话,王氏是又惊又喜又怕又羞…… “娘,您别怕,相信我。”裴云婠准备给王氏做个小手术。 先前裴云婠在永安府遇到师父老人家,就将王氏的情况告知,师父结合王氏的情况,分析指导了一番。 裴云婠以前也跟着师父给人做过类似的手术,她就在一旁打下手。 只是她还未做过主刀之人,因此不敢贸然给王氏做手术。 而有了师父老人家的指导,裴云婠就有把握多了。 王氏一听自己能摆脱石女的身份,成为一个正常人,自然是又惊又喜又怕又羞了。 裴云婠说服了王氏,征得她的同意后,就着手准备给她做小手术。 这件事二人都决定先瞒着裴大柱,因为裴云婠没有十乘十的把握一定能成功! 事先告知裴大柱,就是给了他莫大的希望,而若是事后失败了,更多的失望也会降临。 这日上午,王氏借口身子不舒服,留在了房里休息。 裴云婠则是借口想要照顾王氏,也留了下来。 一下子两人都不去前头招待客人,裴大柱就算是担心王氏,但裴记已经开门做生意,他也不得不在裴记里忙碌。 好在裴大柱对裴云婠的医术,也是很信任的。 以往家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裴云婠一出手,见效奇快。 裴大柱想着有裴云婠在,王氏也肯定很快就没事了。 裴云婠还吩咐浮光去协助裴大柱,实际上则是守着裴大柱,不让他回屋子里来。 确定没有人会前来打扰,裴云婠才关上门,准备给王氏做小手术。 裴云婠先端了碗药给王氏,“娘,您先喝下这碗麻沸散。” 王氏照做,等她喝完麻沸散,不久就睡着了。 裴云婠就可以心无旁骛地给王氏做小手术了。 一个时辰之后。 凝神专注的裴云婠,呼出了一口浊气。 小手术圆满完成! 王氏并非完全性的石女,也就不是完全性的先天性闭锁,裴云婠给她去除了她身上的那一小部分纵膈闭锁,也就破除了“石女”这一先天性的疾症。 王氏在午饭时间幽幽醒来。 “娘,您可有哪里不适?”裴云婠拿帕子擦去王氏额角的细汗。 王氏摇了摇头,身体里确实有些疼,但她能忍受得住。 裴云婠看到王氏都疼得出汗了,就知王氏现在并不好受,否认不过是不想让她担心罢了。 “娘,现在麻沸散的药效差不多就要过去了,一会儿可能还会疼些,您别强忍着,熬不住一定同我说,我就再给您用点麻沸散。” 麻沸散也不是用得越多就越好,剂量过了,会有副作用。 但裴云婠也不忍心看着王氏太难受,因此想适当减轻她的痛苦。 “婠丫头,俺没事,俺忍得住。”王氏的声音有些发颤,但她却仍是无比坚定地说道:“比这样的疼更苦更难的俺都忍过去了,俺不怕的。” 人生的前三十几年,王氏什么苦没吃过? 特别是背负着“石女”的身份,她因此吃了更多的苦,眼下有机会摆脱这个身份,疼一点有有什么关系呢? 对于王氏来说,但凡有一点点机会,只要能摆脱这个让她抬不起头做人的身份,她都愿意为之吃千倍万倍的苦! 裴云婠忍不住红了眼眶,她知道王氏这些年背负了太多的心酸苦楚,这也是她为何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替王氏破除“石女”身份的原因。 当一个健康正常的人,是那些先天就带有残疾出生的人,一辈子最大的愿望。 很多人从小到大都有各种各样的愿望,而这些人,最想实现的愿望就是健康正常。 因为只有身体健康,四肢健全,才有资本去实现别的愿望! “娘,您再休息一会儿,我去给您做午饭。” 裴云婠给王氏做了小手术之后,一直守在王氏的床边,以防出现什么意外,眼下见王氏醒来,情况乐观,才敢离开。 “婠丫头,辛苦你了。”王氏的眼中充满感激。 “娘,同我还说这般见外的话呢!我可是您的女儿,为您做这些都是我应该的。”裴云婠淡淡一笑,给王氏掖了掖被角后,转身出去了。 王氏躺在床上,双眼望着帐顶,回想这些天的点点滴滴,晶莹的泪水无声地淌过眼角…… 若不是婠丫头的出现…… 她和当家的……哪里有今日这般好日子? 裴云婠在厨房里做饭的时候,裴大柱终于寻了个空档,跑回来瞧一瞧,他见裴云婠在厨房里忙碌,就先跑过去,急忙忙地问道:“婠丫头,你娘咋样了?” “爹,我娘没大碍,只是最近累着了,昨日又多吃了两口辣椒,肚子有些不舒服。”裴云婠对自己找的这个借口,满意极了。 若是这几日王氏疼痛时不由自主地捂着小腹,她的这个借口也能完美地蒙混了裴大柱。 “哎!都是俺不好,怪俺没用,让你们太辛苦了……”裴大柱开始自责起来,“俺要是能干些,就能帮上很多忙,你娘也就不会累着了。” “对了,婠丫头,你快歇一歇,你也不能累着了,俺来做饭。” 裴大柱自责到一半,就开始抢裴云婠手里的锅铲。 “……”裴云婠突然觉得自己找的借口不是那么的完美了。 虽然裴大柱的厨艺不好,在做吃食上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但裴家从摆摊开始,裴大柱也都没闲着啊! 至少那些重活和粗活,都是裴大柱在干。 所以,在裴云婠看来,一家三口做生意赚银子,只是分工不同,却没有一个人偷懒,裴大柱的贡献,也是很大的。 “爹,我这边就快做好饭了,您先去看看我娘吧!她先前睡着了,您去看看她醒了没有,要不要喝水。” 闻言,裴大柱立马转身往厨房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俺这就去给你娘端茶送水……” 裴云婠:“……” 莫名感觉吃了一大把狗粮是什么鬼? 094偷配方(三更) 七日后,裴云婠才让王氏下床走动,这让裴大柱又自责了一波。 但王氏还未完全恢复,裴云婠仍旧决定不告知裴大柱真相。 因为王氏这些天没在裴记帮忙,裴云婠要照顾王氏,也管得少一些。 因此,裴云婠又在大贵村里招了两个人来帮工。 裴记的帮工人数就有十四人了。 裴云婠给每人的工钱都是五十文一天。 在大工师傅们都只能赚到二三十文钱一天的时候,裴记五十文一天的工钱,无疑让很多人都想挤进来做工。 裴记的生意火爆,每天卖出去的素串,现在都是几千甚至上万串。 请来帮工的人,主要是负责穿素串,再是打扫收拾。 因为裴云婠和王氏会负责汤底和蘸料。 裴大柱主要负责招揽客人,维持秩序,再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 再加上裴记的食客前来吃素串都还是自助的形式,大大地减少了裴记招待客人的活计。 所以,在裴记帮工,比在很多的酒楼饭馆里帮工还都要轻松许多,工钱却至少是加倍的! “翠花婶子,你家嫂子和侄女刚来,你多教教她们,回头给你多发两日的工钱。” “哎!好!”翠花婶忙不迭地应声,还笑呵呵地对裴云婠道了数声感谢。 裴云婠新招来的两个帮工就是村里的翠花婶推荐给她的。 得知裴云婠又要招两个人,存了“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思的翠花婶,立马就向裴云婠说自己家里恰好就有两个合适的人。 只要是大贵村的人,老实肯干的都行,裴云婠向丁村长打听了这二人后,就顺了翠花婶的意。 翠花婶的嫂子名叫吴秋菊,其女名叫张娇娇。 看着都像是朴实那一挂的。 裴云婠把二人交给翠花婶,就去照看王氏了。 而翠花婶在裴云婠走后,立马拉下了脸,面色不善地看着吴秋菊和张娇娇,“你们多做事,少说话,不该问的都别问,不然,俺可不管你们了!” 翠花婶其实是想把自己娘家的两个侄女介绍来帮工,但她同自家男人说起这事的时候,被躲着听墙脚的吴秋菊给听了去。 吴秋菊就去找公婆大闹,说是翠花婶只帮娘家人,不帮自家人。 最后,翠花婶被公婆狠狠地骂了一顿,不得不向裴云婠推荐吴秋菊和张娇娇。 吴秋菊堆着笑脸,讨好地说道:“弟媳妇,俺们知道的,俺们都听你的。” 当着翠花婶的面,吴秋菊现在是又老实又听话。 只不过在翠花婶看不到的角度,吴秋菊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小东家说了,前面一个月都是试用,你们两个踏实做事,心里要有数。”提醒的话,翠花婶也就说这么一句,至于听不听,她懒得管。 二人做妯娌这么多年,一直不对付,眼下若不是公婆相逼,翠花婶还真不想与吴秋菊扯到一块。 “俺们省得的。”吴秋菊继续堆着笑脸,还扯着一旁的张娇娇,“娇丫头,还不快谢谢你二婶。” 张娇娇立马堆起笑容,甜甜地说道:“谢谢二婶!” 翠花婶却是表情淡淡,只道一句:“干活吧!” 吴秋菊赶忙带着张娇娇紧跟在翠花婶的身后,殷勤地学着,心里却时不时地想些有的没的…… 裴云婠来瞧过两次,见吴秋菊和张娇娇跟在翠花婶的身边一道忙碌着,手脚不及翠花婶麻利,但也中规中矩,不是那种笨得老是出错,弄坏的次数还不及做好的次数多的那种。 今日才上工第一天,裴云婠对二人的要求不会很高,再说,她给招来帮工的人都设定了一个月的试用期,这些人都必须通过她设置的重重考验,才能转正的。 戌时末,裴记打烊关门。 十四个帮工的村民们还需要收拾整理完才能下工回去。 裴记每日从上午巳时开始开门做生意,晚上戌时打烊,每日营业五个时辰,中间无特殊情况都是不会关门的。 这样的时间长度,于一个卖吃食的地方来说,不算长。 但对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乡民来说,却是长了些。 很多的乡民们差不多在天刚刚擦黑的时候就上床睡觉了。 而裴记因为既靠近多福镇,又处在永安府通往青陵府的唯一官道的一旁,就算天黑了,也还是有食客光顾。 收拾完,一行人告别裴大柱,纷纷提着灯笼往家里去。 刚出裴家的院墙大门,吴秋菊就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揉着酸痛的肩膀,不满地道:“终于收工了,累死俺了!” 张娇娇也小声抱怨一句,“干这么久的活,好累啊!” 二人平时在家里,一个比一个会偷懒,吃得多,干得少,今日在裴记,其实也没干什么活计。 翠花婶打着灯笼走在二人前面,听得二人抱怨,下意识地瘪瘪嘴,心道:不想干就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啊! 回家这一路,吴秋菊和张娇娇的抱怨连连,翠花婶听得不耐烦,眼见着家门就在不远处了,干脆迈开步子,大步走进屋,再不理会那矫情的母女二人。 而吴秋菊和张娇娇进屋之后,就被张一牛给扯住,“孩他娘,三闺女,咋样了?能偷到裴家的配方不?” 095天天都能吃香喝辣(四更) 张一牛是吴秋菊的丈夫,张娇娇的亲爹。 听得丈夫询问,吴秋菊不耐烦地道:“哎呀!今日忙死了!俺们一直在后面切菜洗菜,哪里有功夫去厨房啊!” 对于新来帮工的人,裴云婠都是先让这些人做最简单的活计。 洗菜和切菜这两件事就是最简单的。 若是常在家里下厨的人,根本不用学,只需看人做一遍,照着裴云婠定的要求做即可。 实在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看几遍也能学会。 当然,裴云婠招帮工,可不会找原先在家里都不会干家务活的人。 因为这种人,会是看重每日的几十文工钱的人么? 张娇娇一边抱怨一边撒娇道:“爹,我今日泡了一天的水,手都泡皱了,文俊哥哥前日还说我的手好看来着,我明日可不可以不去了啊?” “不行!”张一牛立即否决,话出口了才发觉自己的语气过重了,立马压低嗓子开口哄道:“闺女啊!你先忍几天,等你和你娘偷到了裴家的配方,那咱们家还不是天天都能吃香喝辣!” “到时你再嫁给文童生,你就可以天天当贵夫人,什么活都不要干,再让你婆家人给你买上十个八个丫鬟伺候你!” 这般说着,张一牛忍不住“哈哈哈”大笑了几声,他现在光是想一想,一颗心就舒畅不已! 吴秋菊却急着捂住了张一牛的嘴,“孩他爹,你小点声,别让爹娘和老二一家给听到了。” 说着,吴秋菊还不放心地打开门往外瞧了瞧,确定外面没人偷听,才再次关上了门。 不消说,就喜欢躲别人窗外听墙脚的吴秋菊,轮到自己身上时,敏感极了。 张娇娇却心大得很,她无所谓地道:“娘,这个时辰,爷奶和二叔一家都睡了,谁还会来偷听咱们说话啊!” “你二婶不是也刚进屋的么!小心点总是没错的。”吴秋菊坚持自己的想法。 “好了,别磨蹭了,都早点睡,明日都放机灵点,尽快给老子把裴家的配方偷来。”张一牛打着哈欠爬上床,躺倒就呼噜声起…… 吴秋菊恨恨地剜了一眼已经去见周公的张一牛,整日就知道像个大爷似的使唤人! 可她心中再有不满,却也从不敢在张一牛的面前表现出来。 张娇娇瘪瘪嘴,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翌日,翠花婶早早起床做早饭,没听见老大屋子里的动静,就在窗边喊了几声。 因为裴云婠严格规定了上工的时辰,迟到的要罚工钱。 裴记是巳时开门做生意,负责洗菜、切菜、穿素串的人要提前一个时辰到,当然工钱也会多十文。 其余帮工的人则是提前一刻钟到。 帮工的人都是轮流着做各种活计,翠花婶最近就是被安排穿素串,因此也得提前一个时辰,也就是在辰时赶到。 吴秋菊要比翠花婶疲懒许多,若是家里不轮到她做早饭,她是不会早起的。 今日就是轮到翠花婶做早饭,吴秋菊昨晚在睡觉前还想着第二天早上可以美美地睡个懒觉,而她此时也确实是在做着美梦…… 但翠花婶在窗外的喊声,却打断了吴秋菊的美梦。 “哪个短命鬼在嚎?”被吵醒的吴秋菊神思混沌,脑中还不是很清明,嘴上却已经开骂了。 翠花婶一听就来气,她其实根本就不想叫吴秋菊起床,可她要是被吴秋菊拖累得迟到了,罚了工钱,她得心疼好久的。 “大嫂,是俺,翠花,俺们今日辰时前要到裴记去,你快点起床,要是去晚了,是要扣工钱的。”翠花婶耐心地给吴秋菊做了解释。 已经醒过神来的吴秋菊不耐烦地朝着窗外大喊:“俺又不是不知道!催什么催!俺又不是不会起来,有必要急得像是赶着去投胎的嘛!” “……”翠花婶的脸都黑了,大早上平白无故得来这么一顿晦气,真是够了! 于是,翠花婶也不管吴秋菊了,她转身去了厨房里做早饭,做好早饭后去喊公婆吃饭,同时与公婆说了裴记的规定,就拿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窝窝头,一边啃一边出门去了。 裴云婠打开院墙后门的时候,看到翠花婶已经等在门边,有些意外,“翠花婶子,您今日怎么来得这般早?” 翠花婶找了个借口,“年纪大了,醒得早。” 裴云婠随即关切地问:“可是失眠了?要不我给您诊诊脉,再给您开个安神养眠的方子。” 裴云婠给承国公府的太夫人治病的事,早在大王桥修建好之时就传开了,现在大贵村的村民们也都知道她会医术。 “不不不,不碍事的。”翠花婶没想到裴云婠会如此关心她,只得尴尬又不好意思地拒绝了。 裴云婠也就没多说什么,只是问了一句:“翠花婶,怎么是您一个人来的?您家大嫂和侄女呢?” 096最近好似太善良了(一更) “翠花婶,怎么是您一个人来的?您家大嫂和侄女呢?” 翠花婶不想再找借口,可一想到公婆的耳提面命,又不得不说:“今日轮到俺大嫂收拾碗筷,她们母女要等一会儿再来。” 裴云婠点点头,没再继续问话。 吴秋菊和张娇娇紧赶慢赶,终于还是在辰时赶来了。 二人气喘吁吁,对翠花婶也没了好脸色。 翠花婶今早上受了吴秋菊的好一阵埋汰,此时也全然不在意这母女二人的脸色了。 吴秋菊和张娇娇昨日是做洗菜和切菜的活计,翠花婶都是手把手的教,给她们母女二人反复讲了裴云婠说的要求。 今日翠花婶则是教二人穿素串。 这三件事都是非常简单的活计,偏偏在吴秋菊和张娇娇那里,却好像是比考状元还要难似的! 还好翠花婶早已知道二人都不是手巧的,她在家里早就见识了二人的笨拙,因此还是耐着性子教。 一旁的另两个负责穿素串的妇人,却是纷纷惊讶起来…… 都是大贵村的人,平日里怎么着也会有些来往,村人之间,几乎是没有秘密的。 而这张家人……却是颇为神秘的! 因为张家是外来户,张娇娇的爷爷年轻时是个猎户,过着游猎的生活,后来到了大贵村,发现村子四周都是茂密山林,野兽繁多,因此就决定在此处落户定居。 张猎户后来娶了村子里的一个女人,也就是现在的张老婆子。 夫妇二人生下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张家人以打猎为生,是大贵村里家境颇为殷实的人家之一。 张猎户有一手不外传的打猎手艺,这也就使得张家人在大贵村的村民眼中,颇为神秘。 而张家人平日里与村里的各户人家之间的来往也不是很多。 就连最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刘婶子,也打听不来张家的事。 因着张家人在外对谁都是客客气气,却也不过分热情,村民们只当张家人老实低调。 眼下看到吴秋菊和张娇娇母女二人做起事来,一双手像是脚一般的不灵活,在旁的两个村里妇人,惊讶又疑惑。 二人再看看双手灵活的翠花婶,不明白两个妯娌之间,为何差距如此大。 几人心思各异地忙碌了一会儿,馥郁浓香就从裴家小院传了过来。 “哇!好香!”张娇娇感叹的同时,用力地吸了吸鼻子。 吴秋菊也狠狠地吸了几口飘散在空中的香气,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家里的早饭也就两个窝窝头,吴秋菊根本没有吃饱。 咽口水的同时,吴秋菊又在心里骂道:这裴家人可真是小气,连个早饭都不给吃。 因为早上的准备事宜比较多,裴云婠就决定裴记只给前来帮工的村民提供中饭和晚饭。 其实,日出而作的乡民们的早饭都是很早的,就算是辰时赶来上工的人,家里的早饭也是至少在半个时辰前就开吃了。 张娇娇也在心中抱怨,她推了推一旁的吴秋菊。 吴秋菊立马会意,就抱着肚子,表情痛苦,“呀!我的肚子有些疼,我先去趟茅房。” 说着,吴秋菊像只兔子似的又蹦又跳着跑向茅房的方向。 “上了茅房后记得洗手!”翠花婶叮嘱的话语都追不上吴秋菊的身影。 裴云婠对每个帮工的村民都是严格要求,特别是洁净这一块。 作为一个卖吃食的人,必须爱干净,这样做出来的吃食,才会干干净净。 一旁的张娇娇听了,心中又是冷哼一声:矫情! 吴秋菊并不是要去茅房,她到了茅房门口就转了身,再绕到了裴家小院的后边。 裴家小院的后面有道后门,白日里都是开着的,方便从厨房运送汤底到仓库那边。 此时负责运送汤底的帮工还未到,吴秋菊闪身进了后门,也没被人瞧见。 吴秋菊看到只有裴云婠一人在厨房里忙碌,她扒着门框瞧了好一阵…… …… 张娇娇等了一会儿后,也捂着肚子,面色痛苦,“啊!我的肚子也疼了!二婶,你今儿早上做的饭是不是放了什么脏东西啊?” 翠花婶一听就慌了,连忙反驳道:“你别胡说!” “二婶,我同你说笑呢!可能是粮食发霉了你没发现吧……我不同你说了,我先去茅房了……”张娇娇也捂着肚子跑了。 翠花婶的脸色一阵红又一阵白,她转头看看一旁的两个村妇,见二人都是一脸防备的神色,就知道自己是有两张嘴都说不清了。 “俺那侄女说笑呢!呵呵呵……”翠花婶无奈地补充这么一句。 而仅凭一句胡口乱说的话就坏了翠花婶名声的张娇娇,此时也沿着吴秋菊走过的路,闪身到了裴家小院的后院,她正准备进门,却同迎面跑来的吴秋菊撞了个满怀。 母女俩纷纷栽倒在地,“哎哟”连连…… 二人的动静闹得有些大。 吴秋菊很快意识到此地不能久留,她连忙爬起来,还顺手捂住了张娇娇胡乱叫喊的嘴,并连拉带拽地把人给带走了。 母女俩颇为狼狈地跑到了茅房边上,二人皆是气喘吁吁。 等喘匀了气儿,张娇娇抱怨道:“娘,你干嘛撞我啊?” 吴秋菊一脸后怕,“俺差点被发现了。” “那你偷到了配方没?”张娇娇现在最关心的就是配方。 见女儿一点都不关心自己,反而只问配方,吴秋菊不满地瘪瘪嘴,“没有,俺都没瞧见那配方在哪!” 当时的厨房里既有柴火的青色烟气,也有水雾白气,可谓是烟雾缭绕。 吴秋菊虽然瞧得见裴云婠的身影,却根本看不见她在往锅里放些什么。 至于配方……更是没发现了。 “娘,你说那黄毛丫头会不会早就将配方记在心里,所以做汤底的时候,都不需要拿出配方来瞧了啊?”张娇娇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吴秋菊面露鄙夷,“可把她能的!她哪有那本事呢!亲家公不是说他家的配方连文童生这个读书人都没有全弄明白,那偷他家配方的裴家人,怎么可能弄得明白!” 张娇娇一想,觉得在理,“娘,我刚刚听胡大娘说,那黄毛丫头最近不怎么管事,咱们一会儿再寻着机会进屋里找一找吧!” “咱们真的要快点找到文俊哥哥家的配方,他可是说了,他爹找算命先生算了吉时,说是下月初六就是个成亲的好日子呢!” “咱们一定要赶在这个前头找到配方,不然就得等到三年后,文俊哥哥还说,要是咱们不能帮他家找回配方,他爹就不会让他娶我了啊!” 张娇娇说着,都急哭了…… “什么?下月初六?你这丫头咋不早说啊!”吴秋菊现在也是急得不行,她可是好不容易攀上这门亲,一定不能让它黄了啊! 却说在厨房里忙碌的裴云婠,回身看到身后那无声无息出现,静立了良久的浮光,不由得笑道:“我正想钓大鱼,却被你一阵脚步声就把人给吓跑了,真无趣。” 浮光满脸无辜,“我当姑娘醉心于熬制汤底,没有发现有人偷窥呢!” “你若是我老板,这话我还能当你是在夸我,可惜你不是,你今日打趣我,不怕我给你配一剂苦药?”裴云婠说着,阴恻恻地看着浮光。 浮光嗜好甜食,不得不立马认怂,“姑娘,我错了。” 裴云婠满意地笑了,“孺子可教也,你且乖乖听我话,不然以后我向师伯告状!” 这一句威胁,顶顶管用。 浮光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厨房,假装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裴云婠则是挑了挑眉,她稍稍回想了一番,发现自己最近好似太善良了,是该活动活动筋骨,好好地陪人玩一玩了…… *** 上午,吴秋菊和张娇娇接连好几次嚷着肚子不舒服,跑了数次茅房。 翠花婶也就发现一同穿素串的两个村妇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怪了…… 而吴秋菊和张娇娇这一上午,也是有收获的。 因为她们最终还是看清楚了,裴云婠在厨房里是有偶尔看配方的。 等到裴云婠将汤底都熬制好了之后,就将一叠纸小心翼翼地放回了一个雕花木盒里,再无比谨慎地捧在怀里,拿回了她的房里。 吴秋菊和张娇娇一路跟随到了裴云婠的屋子外,为了不被发现,二人决定返回。 茅房外。 吴秋菊和张娇娇母女俩无声尖叫,激动得又蹦又跳又跺脚…… 好一阵子之后,二人才稍稍缓解激动的心情。 吴秋菊道:“乖女儿,咱们今日都机灵点,要是今日就能拿回配方,明日就再也不要来这里受罪了!” “是的!娘,咱们第二日就找到了配方,咱们真是太能干了!”张娇娇开始洋洋得意,心中想的都是自己下月初六就要嫁一个如意郎君的事情。 “那可不!等咱们把配方拿到手,看你爹还敢对咱们撒气不!” 吴秋菊此时得意极了,特别是一想到自己以后在家里就腰杆子直了,张一牛再不敢对她大呼小叫,动辄打骂了,她就有些飘飘然了…… *** 午后,当那一批把素串当午饭吃的客人们离开后,裴记的客流量就少了些。 帮工的村民们也能得到片刻的休息。 翠花婶和另两个穿素串的村妇靠着凳子打盹,吴秋菊和张娇娇心知机会来了,母女俩一顿眼神交流后,轻手轻脚地从后门进入了裴家小院。 王氏现在整日都在房里休息没出门,裴云婠此时正在陪着王氏。 裴大柱则仍在裴记守柜台。 吴秋菊和张娇娇已经知道裴云婠的房间在哪,二人轻手轻脚地摸到屋外,眼看四下无人,随即轻轻地推开了房门,闪身进去。 裴云婠的房间里陈设简单。 不消片刻,吴秋菊和张娇娇就在裴云婠的枕头底下找到了那个雕花木盒。 吴秋菊忍不住嘚瑟一句:“俺就知道这丫头把配方藏枕头底下了!” 因为她的私房银子,就是缝在枕头里,只有夜夜枕着睡,才觉得银子是安全的。 “娘,别磨叽了,快打开看看。”张娇娇却是着急地催促着。 “哎!咋锁上了!”吴秋菊这才发现雕花木盒是上了锁的。 “锁上了又有啥关系呢!咱们连盒子一起带走就是了!”张娇娇抢过盒子,使劲摇了摇,听到里面传出“叮叮咚咚”的响声,惊喜地道:“娘,这里面可能不止有配方,怕是还有银子!” “俺听听!”吴秋菊立马将雕花木盒抢了过去,也使劲摇了摇,果真也听到了里面的响动,不由得面色一喜,“果真还有银子!咱们发财了!” “哎呀!娘,咱们还是快走吧!”张娇娇想要抢回盒子,却抢不到,只得拉着吴秋菊往外走。 吴秋菊却是没有走,“闺女,咱们偷走盒子,可就露馅了,要是配方不在里面可咋办?咱们可没办法再回来一趟了啊!” 这些事,吴秋菊自己可想不到,而是被人提醒过了,对方叮嘱她一定要确认配方到手,才能跑路。 “那……”张娇娇也有些犹豫了,她也虽然亲眼看到裴云婠将配方放进了盒子里,可若要是裴云婠回房后,却又把配方拿出来放到了别处呢? 张娇娇冥思苦想了好一阵,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有了!娘,咱们先将这个盒子偷回去,让爹把锁撬开,要是配方在里面,咱们的事也就成了,要是配方不在里面,咱们就把盒子藏到二婶屋里,到时候……” 吴秋菊立马会意,“好!就这么办!闺女你真是太机灵了!” 097栽赃(二更) 吴秋菊和张娇娇以肚子不适为借口,双双向裴大柱告了假,下午就相扶着回去了。 母女俩一进家门,就把还赖在床上歇午觉的张一牛给拍醒。 “孩他爹,俺们找到一个盒子,快撬开瞧瞧配方是不是在里面。” 张一牛当即一个激灵,瞌睡虫也都跑没影儿了。 撬锁对一个大男人来说根本不是难事儿,张一牛找来一把菜刀,随手几下就把雕花木盒上的锁给撬开了。 “孩他娘,配方!真的有配方!”张一牛不识字,但看到木盒里面的几张宣纸,直觉上认为就是配方。 吴秋菊连忙抢过盒子,激动不已,“孩他爹,不止有配方,还有好多银子呢!” 十两一枚的纹银,共二十枚,也就是二百两。 吴秋菊数清楚银两数后,整个人都震惊了,一双三角眼里精光闪烁。 “发财了!”张一牛一手银子一手配方,整个人兴奋不已! 张娇娇跳起来一把抢过张一牛手里的配方,“我这就把配方给文俊哥哥送去。” “哎!你给俺回来!”吴秋菊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往外跑的张娇娇,“你这个傻孩子,着什么急啊!咱们先合计合计!” 这般说着,吴秋菊不住地向张一牛使眼色。 张一牛会意,立马将张娇娇手里的配方抢回来,“三闺女,咱们配方到手了,先不着急哈!” “咋不着急啊!下个月初六就是吉时,我快点把配方送去,文俊哥哥家里也好尽快过来提亲下聘啊!我的嫁衣都还没绣,就等着他们家送来银子买布料绣线呢!” 张娇娇越说越着急,她的绣工本就不好,现在时日不多,再耽搁的话,她绣嫁衣都要赶不及了。 “傻闺女,有了银子还绣什么嫁衣啊!咱去买就是了啊!听说县里有个锦绣楼,县令大人的千金都是在那买的嫁衣,她那套嫁衣可好看了,还会发光呢!” “你听爹娘的,先不着急,合计合计再说,你放心,只要咱家有了银子,就上锦绣楼给你买最好看的嫁衣!” 吴秋菊的三两句话,就将张娇娇给哄住了。 会发光的嫁衣…… 张娇娇早就听村里人说过县令家的大小姐出嫁那日穿了件会发光的嫁衣,晚上拜堂的时候,她浑身金光闪闪,就像是九重天上的仙女似的。 当晚的宾客看得震惊不已,第二天就把这件事给传开了。 现在福源县的那些未出嫁的女子,谁人不羡慕那高小姐? 更是有好多待嫁的女子听闻锦绣楼里卖会发光的绣线,纷纷买来绣嫁衣。 只是…… 锦绣楼卖的绣线要价很高,一小捆就要卖一两银子,张娇娇只有羡慕的份儿。 现在吴秋菊说的话,简直是抓住了张娇娇的七寸,张娇娇哪里会不听话? 张娇娇乖巧地将配方交到了吴秋菊的手上。 “娇丫头,你去外面守着,别让你爷奶还有你二叔一家来偷听,俺和你爹先把这些银子藏起来。”吴秋菊想要把张娇娇支开,因为她打算同张一牛说些悄悄话。 张娇娇有些不情愿,但想到自家亲娘的允诺,也就扭捏着身子出去了。 见张娇娇带上了门,吴秋菊随即拿着布将几张宣纸小心翼翼地包起来,再将雕花木盒里的银子也拿出来,用另一块布包好。 张一牛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吴秋菊的动作。 “孩他爹,这二百两银子的事,咱不能同亲家公他们说,你觉得呢?” “那是当然!咱要是说出去,银子也得分他们一半!”张一牛想也不想就认同了。 “还有啊!孩他爹,你看这裴家大丫头手里都能藏上二百两的私房银子,可见卖素串真的很赚银子。亲家公只说咱们给他们家拿回配方就给一百两银子的聘礼,俺现在觉着,亲家公未免也太小气了。” 吴秋菊说出自己的怀疑,因为在她看来,裴云婠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做不得裴家的主,所以木盒子里的银子肯定是裴云婠藏的私房银子。 “是这个理!”张一牛也会意过来,忍不住愤愤道:“亲家公也太抠门了,一百两银子就想打发了咱们,没门!” “可不就是了,孩他爹,咱们有了这配方在手,还怕换不来银子嘛!县城里,府城里,多得是开酒楼的大老板,咱们把配方卖给这些人,保不齐就能赚回来几百几千两呢!” “瞧你这没见识的!什么几千两啊!要俺说,咱们多找几个大老板,赚他个几万两都是轻轻松松的!”张一牛越说越兴奋,他好似看到大把的银子从天上掉下来了…… “那咱卖了配方,不就能买大宅子,天天吃香喝辣,还有一大堆丫鬟伺候着了!到时候再给小四娶个官家小姐回来,咱们也就不用同那文家攀什么亲家了,官家老爷才配给咱们做亲家呢!” 吴秋菊口中的“小四”是她和张一牛的第四个孩子,也是唯一的男娃。 前头三个都是闺女,大闺女和二闺女已经嫁出去了,三闺女就是张娇娇,已经满了十五岁,四儿子还不满十岁,是夫妇二人的心头肉。 养儿防老,夫妇二人就盼着这个四儿子过以后的日子了。 吴秋菊说着,狠狠地吐了一口浓痰,还不满地抱怨一句,“怕是那文家人还以为咱们家的人都是蠢的,拿一百两就想糊弄咱们呢!” 张一牛赞同地点点头,“咱家可不是好唬的!这配方可不能便宜了文家人。” “对!”吴秋菊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脑中生出一计,“孩他爹,这配方不是有三张纸嘛!咱们就去同文家的人说,只找到这一张,让那文童生抄一遍,咱们也留个底。” “咱也不管后面,就用那一张纸,换文家的一百两,再把三闺女嫁过去。” “文家毕竟也是咱们这十里八乡的有钱人家,三闺女又把身子都给了那文童生,不嫁过去可不得折在咱们手里。” “等嫁了三闺女,咱们就把配方卖给府城里的大老板,得了银子咱们就搬去府城,等咱们家的日子过好了,就再也不同那文家人来往了!” 吴秋菊细细说着自己心底的打算。 张一牛听着,眼中精光大盛,“孩他娘,就按你说的办!你真是太聪明了!” 第一次被自己男人夸赞,吴秋菊别提多开心了,她笑得合不拢嘴,“孩他爹,这事咱们还得瞒着三闺女,一会儿我就哄她去趟文家。” “俺知道的,你去吧!” 吴秋菊将用布包着的二百两银子藏在了屋子里的墙洞中,再将包着三张宣纸的布包放进怀里贴身藏着,稍稍整理了衣裳后,才出门去。 张娇娇守在院子里提房家里人靠近她爹娘的屋子,却是没有听到吴秋菊和张一牛在屋子里的谈话声。 因为这夫妇二人尽管无比激动,却一直是压低声音小声说话,不止是防着家里的其他人来偷听,也是在防着张娇娇偷听。 “娇丫头,你过来。”吴秋菊向张娇娇招了招手。 张娇娇立马跑近吴秋菊身边,“娘,啥事?” 吴秋菊四下看看,确定没人,才小声道:“娇丫头,你去趟大富村,同文童生说咱家找到了配方,让他明日就带着一百两银子到咱家来。” 吴秋菊已经合计好了,得让文家人到张家来,自己的地盘,说话也硬气些。 当初与文家商量好的是一旦拿到配方,文家就上门提亲下聘,除了一百两银子是私下给,不声张之外,还会按照这十里八乡的规矩,该有的礼数都不会少。 而吴秋菊现在不关心那些礼数,因为这十里八乡的娶亲聘礼,也就三五两银子而已,最多都超不过十两。 一百两与十两相比较,吴秋菊当然是紧着这一百两的大头了! 反正她已经合计好了,必须一百两银子到手,才能让那文童生抄写一张配方。 否则,没得商量! 张娇娇一听,误以为她娘是让她去通知文家人来提亲,当即就乐开了花,“娘,我这就去!” 一句话说完,人已经跑出了门。 看着自家的三闺女转眼就跑没影儿了,吴秋菊忍不住叹了口气,“哎……女生外向啊!胳膊肘往外拐的赔钱货!” 吴秋菊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屋,心中满是“养闺女还不如养条狗”的感叹。 张一牛歪在炕上反复查看那个雕花木盒,见到吴秋菊进屋,咂舌道:“啧啧啧……孩他娘,俺估摸着这个木盒子也是个值钱的玩意,咱们过几日就送去当铺给当了吧!” 吴秋菊随即抢过雕花木盒,“不行!不能当了!” 张一牛不解,“为啥啊?” 吴秋菊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耐心地向张一牛解释道:“孩他爹,你想想啊!要是裴家人发现配方不见了,不得闹出大动静地找啊!” “俺可是听说了,裴家人在白道黑道上都有人罩着,远的不说,就说咱村里的大王桥,县令老爷都说是看在那裴家大丫头的面上才修的。” “当初余老婆子去大闹,那铁头帮的熊帮主还出面了呢!还有啊!铁头帮的人也天天去裴记吃素串。” “所以啊!裴家人可不是咱们家能惹得起的,咱偷来了配方,可不得找头替罪羊给咱们挡着啊!” 裴家有人罩着,不好惹,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这也是不管裴云婠一家三口在多福镇上摆摊还是现在经营裴记,都很少有人敢上门闹事的原因。 要是放在以前,吴秋菊也不敢去招惹裴家人,只是文家给的诱惑大,吴秋菊动心了。 张一牛听得吴秋菊说了一大堆,也就明白必须把这件事善好后,“那与这木盒子有啥关系?” “咱把这木盒子藏老二家的屋子里,到时候等裴家人发现配方被偷了,咱就把老二家供出去,咱们是人证,木盒子就是物证,老二家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清了……” 吴秋菊越说越得意,她平日里闲着无事就喜欢去听人说书,学会了不少外面的新东西,就连县老爷审案的那一套,也听过不少,还知道“人证”、“物证”这些词代表的意思。 张一牛听得大掌一拍,“这个法子好!” 张一牛与他的弟弟张二虎之间有嫌隙,兄弟俩没少明争暗斗,感情很是不好。 眼下自家媳妇儿说要栽赃给张二虎一家,张一牛毫不迟疑,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于是,吴秋菊趁着翠花婶还未下工回来,张二虎又带着几个孩子上山打猎去了,公婆在屋里歇着,这个非常好的时机,她偷偷地溜进了翠花婶的屋子里,将雕花木盒藏进了床底下的老鼠洞里。 098变卦,坐地起价(三更) 却说跑出家门的张娇娇,她一口气跑到大王桥旁的青云道上,看到有过路的牛车,立马坐了上去。 以前从大贵村到大富村,走路都要两个时辰,现在大贵村修了大王桥之后,从大王桥这边沿着官道走,走路去到大富村,一个时辰都不用。 张娇娇坐牛车去,半个时辰就可以了。 “姑娘,我看到张家三闺女刚刚从门前经过,一路跑远,那般样子,不像是身体有恙。”浮光向正在药田里忙碌的裴云婠打小报告。 大贵村的人想要从村里去到大王桥上,必须经过裴家的院墙大门口,张娇娇出门跑得及,根本没想到这一层。 而已经飘飘然的吴秋菊,也忘了叮嘱张娇娇了。 裴云婠闲闲地说了一句,“许是人家遇到了比身体有恙还危急的事情呢!” 浮光:“……” 好吧……你说的都对! 半个时辰之后,张娇娇在大富村的村口下了牛车,她飞快地跑向外祖吴家,一进门,她就激动地喊道:“外婆!外婆!我来了!” 吴老婆子正在屋子里纳鞋底,闻言正准备起身,张娇娇却已经蹦跶着进了门。 “原来是娇丫头来了!咋这么高兴呢?”吴老婆子放下手里的鞋底子,起身拉住张娇娇的手。 “外婆,我是来找文俊哥哥的,你快喊狗蛋去同文俊哥哥说,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他,让他到老地方来找我!”张娇娇这般说着,人就开始往外面跑。 “哎!你这孩子,咋咋呼呼的,没一点姑娘家的样子!稳重些,慢点啊……”吴老婆子拦都拦不住,只得作罢,她出门去,唤了小孙子狗蛋前来,嘱咐了几句,再从怀里摸出一颗糖。 狗蛋得了糖,跑腿都变得积极勤快了不少。 这边厢,张娇娇熟门熟路地去到离着吴家不远的一处荷塘边的木屋子里。 那边厢,狗蛋也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大富村的文村长家里。 文村长的婆娘焦氏给狗蛋开的门,见到来人是他,连忙热情地把人请进了屋。 “狗蛋来了,来找我家小宝玩的吧!”焦氏一边说,一边四下看了看,确定外边没人,这才放心地关上了院门。 狗蛋也是很上道,他扯着嗓子说道:“伯娘,俺就是来找小宝的。” “小宝在屋里呢!”焦氏笑着把狗蛋带进了屋。 屋里,文村长与其大儿子文才、二儿子文俊、三儿子文杰,父子四人皆在。 狗蛋听了吴老婆子的嘱咐,且早已是各中老手,他小声地说:“村长伯伯,俺那娇娇表姐来了,说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文俊哥哥,在荷塘边的木屋子里等着呢。” 闻言,文村长、焦氏、文才、文俊,四人皆是眼神一亮。 文村长笑着摸了摸狗蛋的头,和蔼可亲地问道:“狗蛋啊!有没有什么话忘了说啊?” 狗蛋摇了摇头,无比肯定地道:“村长伯伯,俺的记性很好的,俺奶让俺说的话,俺都会记得说的。” 文村长笑得更是和蔼可亲了,“狗蛋真有本事,快去同小宝一道玩去吧!” 焦氏连忙抓起一把桌上碟子里的花生,塞给狗蛋,也是笑得和蔼可亲,还扯了扯一旁的文杰,“小宝,快带狗蛋一块去玩。” 文杰虽然不是很想同狗蛋玩在一块儿,却在焦氏的眼神逼迫下,不得不带着狗蛋出了屋子。 焦氏随即也跟着两个孩子一道出去。 文杰带着狗蛋出门去玩耍,焦氏则是守在屋子外,以防别人偷听。 屋内,文村长和文才、文俊,这父子三人先是沉思了一阵。 紧接着,文村长开口道:“文俊,你先去见一见那张家的三闺女,问清楚她是不是真的拿到了配方,再探一探她的口风,以防她爹娘见银子眼开,临到头了还要狮子大开口。” 文村长不确定张娇娇说的“好消息”是否就是指配方到手了,而他也一向谨慎,因此才有如此一说。 “爹,你放心,我心中有数。”文俊根本没将张家人放在眼里,就连那张娇娇,在他看来,也就三两句话就能哄得服服帖帖,所以,这一家人,没什么好提防的。 “二弟,知人知面不知心,要是张家人真把配方拿到手了,指不定真会坐地起价,咱们还是谨慎些为好,你要是察觉到不对,那咱家可就得先下手为强了。”文才忍不住也提醒了一番。 “好,我知道的。”见自家亲爹和大哥接连提醒,文俊一直是唯二人是从的,也不就不再敢大意了。 “快去吧!别让人家姑娘等急了……”文才拍了拍文俊的肩膀,朝着他暧昧一笑。 文俊的耳根子泛红,转身就往外跑。 不多时,文俊就跑到了村里荷塘边的木屋子里。 这座木屋是文俊偶尔用来温书的,因为他从学堂休沐回家时,嫌屋里吵,就嚷着让文村长给他请人造了这么一处屋子。 文俊今年十六岁,去年通过了县试和府试,成为了童生,却没能通过院试而考中秀才,平步青云的路就暂时止步,只能等三年再考了。 没能考中秀才,文俊心中气馁不已,来小木屋温书的次数就更少了。 张娇娇终于等来文俊,她在文俊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像是乳燕投林般飞扑过去,“文俊哥哥,我好想你……” 温香软玉投怀送抱,文俊当即抱了个满怀,他闻着张娇娇身上的女儿香,当即就有些心猿意马了…… “文俊哥哥,你想不想人家啊?”张娇娇靠在文俊的怀中,素手扯着他的衣襟,用无比娇嗲的语气说着话。 文俊的喉头滑动,心头一片烦热。 “我当然想你了,想你想得可谓是日思夜想不得眠啊!”文俊读过好几年书了,加上又有几分色心,酸诗情话都是出口即来。 张娇娇听得心里小鹿乱撞,小脸也是绯红一片,她握手成拳,轻轻地捶打文俊的胸膛,还娇娇嗲嗲地说道:“文俊哥哥,你真坏!” 文俊在张娇娇的耳边吹着气儿,“我坏?娇娇妹妹可喜欢?” 说着,一双手也开始不老实了…… “坏!好坏的!文俊哥哥……”张娇娇作势要推开文俊的手,其实却是欲迎还拒。 二人闹作一团,很快就呼吸急促起来…… 但此时的文俊,虽然早已心猿意马,却还记着自家亲爹和大哥的叮嘱。 眼见气氛不错,文俊就把张娇娇抱在怀里,亲吻她的面颊,然后柔声试探地问道:“娇娇妹妹,你今日来,是有什么好消息要说与我听?” 张娇娇早已被文俊撩拨得找不着北,本就不是很聪明的头脑也不复清明,理智更是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这时自然是文俊问什么她答什么,她回答道:“我和我娘找到配方了!” 闻言,文俊又惊又喜,他手中的动作不停,问话也不停。 张娇娇已经沦陷在文俊的柔情蜜意之中,一股脑就将自己和吴秋菊如何从裴家偷到配方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了文俊听。 只是那雕花木盒里还有二百两银子的事情,张娇娇还是没有说出来,因为她知道自家爹娘一定会把银子藏起来,不会分给她或者文家人的。 与其把这件事说出去,而到时候文家人也眼红银子,与自家爹娘闹起来,要是闹得一发不可收拾,可就得坏了她心心念念的婚事了! 因此,张娇娇就算此时已经沦陷在文俊的攻势下,却还是保守住了银子的秘密。 文俊听完,计上心头,但他却什么都没有说,而是趁着气氛好,把未完的事情做完。 小木屋里,芙蓉帐暖,暗室生香。 屋外荷塘,绿波翻腾,红裳飞衣。 夏季的荷花,正应着那句诗:花娇映红玉,艳影照清漪。 到了傍晚,终是消停了下来。 张娇娇窝在文俊的怀里,舍不得起身离开。 文俊开始试探性地哄张娇娇,“娇娇妹妹,你爹娘今日为何不按先前说好的拿到配方就亲自过来?” 当初文家同张家约定好的是一旦拿到配方,就先交给文家人确定是否是真的,等确定配方为真,再给张家一百两银子,同时提亲下聘。 而今日张家已经将裴家的配方拿到了手,但张家却没有按照约定好的做,而是让张娇娇前来传话,要让文俊带着一百两银子去张家。 文俊就猜测其中必然有诈。 张娇娇满目含春地看着文俊,她发现自己不论看他多久,都看不够。 特别是刚刚二人那般春情蜜意,不管是身子还是心,张娇娇都对文俊交付得彻底。 “文俊哥哥,我娘没说,我也不知道。”张娇娇如实回答。 文俊瞧着张娇娇满眼都只有他的这般模样,心知她并未撒谎。 如此,怕是张娇娇的爹娘真的变卦了! 文俊继续试探地问:“娇娇妹妹,拿到配方后,你爹娘可有说过什么话?” 张娇娇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才道:“我娘说等拿了一百两银子,就到锦绣楼给我买最好的嫁衣。” 张娇娇说的这个信息,对文俊毫无用处,他只得再三试探询问:“可还有说别的吗?” “没有了……” “那他们又可曾背着你说过些什么?” 张娇娇点了点头,“我娘后来让我守在屋外,不让别人偷听。” 闻言,文俊就知道一定是张娇娇的爹娘在把她支开之后,商量了些什么,才改变了当初的约定。 文俊见张娇娇还未察觉出他的有意试探,就准备将自己的离间之计说出来,“娇娇妹妹,你可曾想过,你娘让你守在屋外,其实是想要把你支开?” “怎么……可能?”一句话,四个字,张娇娇说前两个字的时候,是满心笃定自家爹娘不是要支开她,但她转念一想,也就不那么确定了。 文俊一听,就知张娇娇动摇了。 “娇娇妹妹,那配方本就是裴家人偷了我们文家的,你们帮我们家找回了,也是物归原主。” “你再想想,你很快就要嫁给我了,那你就是我们文家的媳妇儿了。” “自古女子都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的妻子,必须心向着我!” 文俊说着,面露严肃地看向张娇娇。 张娇娇一时转不过弯来,不明白文俊为何突然变脸,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文俊哥哥,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文俊继续面带严肃,“娇娇妹妹,我是想要告诉你,既然你想要嫁给我,那你就必须全都听我的!” “文俊哥哥,我一直都听你的啊!”张娇娇忽然觉得有些心慌慌。 “娇娇妹妹,我现在怀疑你爹娘想要拿着配方坐地起价,想要讹上我们文家。” “你想一想,那配方本来就是我们文家的,只是裴家有黑白两道的人罩着,我们文家不得不认栽。” “眼看配方可以物归原主了,你爹娘却占着不给,这不明摆着是要让我们文家出更多的银子买回来配方嘛!” “娇娇啊!我的心肝儿,你看我们文家已经准备给你爹娘一百两银子了,要是再拿更多的银子,那不就等于是拿你的银子嘛!” “那些银子,可也是有你一份的,你舍得眼睁睁地看着属于你的银子就这么没有了吗?” 张娇娇连忙接话,“文俊哥哥,你别说了,我都听懂了!” 099这张配方有问题!(一更) 对于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张娇娇一直很明确,两个姐姐的出嫁,爹娘都是只看聘礼的高低,全然不论对方的人品或是其它。 所以,张娇娇的大姐嫁给了一个五十多岁的鳏夫,二姐嫁给了一个傻子。 爹娘收了数目满意的聘礼后,从不关心那两个女儿成亲后在夫家过得好不好。 张娇娇却是知道的,大姐和二姐,在嫁人以后都过得很不好! 也就是因为两个姐姐的出嫁,张娇娇看透了自家爹娘,所以在自己的婚事上,她早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 自从有一次来外祖吴家,张娇娇同狗蛋一块到荷塘来采藕,恰好碰见了文俊。 张娇娇对文俊一见钟情。 得知文俊偶尔来小木屋里温书,张娇娇就时常来这边等候。 起先,张娇娇还只是小女儿情窦初开那般的单纯,只为能够见上心上人一面,以解相思之苦。 后来,张娇娇在多方打听下得知了文俊家中的情况之后,想见文俊的心思就变得不那么单纯了! 张娇娇想要同文俊在一起,不只是因为爱慕,更是看中了文俊的家世。 文家是十里八乡排得上号的殷实人家,家里不仅有很多的田与地,全家人还衣食无忧,更重要的事,还能拿出足够的银子送三个儿子上学堂! 有银子上学堂,才有机会去考试当官。 张娇娇就是奔着以后有可能做官夫人,而接近文俊的。 那次文俊落榜失意,喝了些酒,醉得迷迷糊糊的,张娇娇就趁机把身子给了文俊。 这是张娇娇的人生前十五年里做得最大胆的事情了,而她对此并不后悔。 再说了,若是没有那一次的大胆,她现在哪里会有机会嫁给文俊? 张娇娇在理清楚了文俊的话之后,赞同不已。 自己爹娘贪心,张娇娇如何不知。 但文俊说得对,超过一百两的银子,可不就是连带她张娇娇的那一份,也拿了出去嘛! 因为说好的拿到配方就提亲下聘,那她张娇娇下月初六就是文家的媳妇儿了,那文家多拿一个铜板出来,可不就是其中有一部分都是属于她张娇娇的! 不行! 绝对不行! 自家爹娘那里已经有二百两银子了,再加上文家给的一百两,那就有三百两银子了! 足够过一辈子的了! 不能再让他们贪了属于自己的银子! “文俊哥哥,那我们该怎么做?要不我这就回去劝说我爹娘?”张娇娇已经打定主意,不能让自家爹娘再去讹夫家的银子了! 说着,张娇娇也顾不得继续同文俊温存,她翻身而起,快速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往身上穿。 文俊也从床上起来,他捡起地上的外衣,亲手为张娇娇披上。 这一举动,让张娇娇意外又感动。 平日里,文俊可不曾待她如此贴心,往往都是她在事后还得精心地服侍他。 文俊亲手为张娇娇系好外衣,还温柔地道:“娇娇妹妹,我觉得你回去劝说反而容易惹恼你的爹娘,到时他们要是责骂于你,我可是舍不得又替你挨不得骂。” 张娇娇听得动容不已,“文俊哥哥,我不怕挨骂的。” 文俊抚摸着张娇娇的脸颊,“娇娇妹妹,你若挨骂,我会心疼的。倒不如……你今日回去后就不动声色地把配方拿到手,明日我再带着一百两银子上门。” “若是你爹娘并无意坐地起价为难我们文家,咱们还是按照约定办。” “若是你爹娘还要更多的银子,那你就把配方给我。并且,你爹娘要是因此责骂你,那我当即就带你回家。如何?” 文俊这般说,只是为了哄得张娇娇偷来配方,因为一旦配方到手后,文家是既不会给张家一百两银子,也不会娶张娇娇进门的。 文家人只是想哄得张家人给他们去当马前卒罢了。 对于送上门的棋子,为何不好好利用一番呢? 张娇娇一听,顿觉文俊说得非常妥当,既没有把事情闹得太大,也不至于吃大亏。 并且,文俊还愿意在事情要闹开的时候带她走,那绝对是有担当又极为可靠的了! 张娇娇的一颗心,都被文俊给收服了…… “那好!我听你的!”张娇娇说着,又忍不住往文俊的身上靠。 文俊从不推据张娇娇的主动热情。 一个长得有几分姿色,在床上又从来不扭捏的女人,文俊找不到理由拒绝。 于是,二人又耳鬓厮磨了一番,张娇娇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从小木屋里出去后,张娇娇也没有去外祖吴家打招呼了。 天色已晚,但正巧走到大富村的村口时,有一辆牛车经过,张娇娇赶紧向车夫招手,迈着酸软不已的腿,跑上前爬上了牛车。 回到家之后,张娇娇只同吴秋菊说文俊明日会依约带着一百两银子上门。 得了准信,吴秋菊也不再问什么。 至于张娇娇晚归还双脚打颤,吴秋菊只当没看见。 张娇娇回家后,吃过晚饭就窝在自己的屋子里,她一直在等待时机。 关于吴秋菊藏东西的几处地方,张娇娇都是知道的。 只不过以前吴秋菊藏的东西也不甚值钱,并且她那么能闹,就算是丢了根针,都得在一家人面前闹上一场。 张娇娇因此从不去动吴秋菊藏起来的东西。 张娇娇趁着自家亲娘给四弟洗澡的时候,悄悄地进了爹娘的屋子。 张一牛这会儿还在堂屋里陪着张老爷子抽旱烟,没回屋子里来。 张娇娇一顿翻找,把吴秋菊藏东西的地方都找了个遍,连那二百两银子都找到了,却没有找到配方。 既然屋子里没有,张娇娇知道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吴秋菊把配方藏在了身上了。 张娇娇只得把屋子里复原,确定看不出一丝一毫被翻动过的痕迹后,才走了出去,再回到自己的屋子。 不多时,外面传来吴秋菊说话的声音,张娇娇趴在窗户边听,知道是吴秋菊给四弟洗完了澡,再把他抱回了屋子。 接着,吴秋菊就自己再返回浴房里去洗澡。 张娇娇知道这是今晚唯一能偷到配方的机会了,她立马拿着换洗衣服奔向浴房。 张家的浴房里用一堵一人高的墙隔成了两间,这也是为了方便两个人同时洗。 因为张家目前还没有分家,一大家子加起来有十来口人,要是一个个轮流来洗澡,得轮好久的时间。 当然,两个人同时洗,也是同性一起。 毕竟男女有别嘛! 张娇娇就是与吴秋菊一同洗澡,她将换洗的衣裳搁在那堵墙上后,就进了厨房里打热水。 等她提着热水进浴房的时候,吴秋菊已经脱了衣裳开始洗了。 张娇娇也随即开始脱衣裳,然后趁机翻找吴秋菊搁在那堵墙上的衣裳。 果不其然,张娇娇找到了一个小布包,发现配方就在里面。 张娇娇赶紧将文俊给她的宣纸调换了吴秋菊用布包着的宣纸,再放回吴秋菊衣裳里的原处。 这一招“偷梁换柱”是文俊教给张娇娇的,因为在文俊看来,吴秋菊是不识字的,这般调换,想必她根本发现不了。 吴秋菊果然没有发现,她洗完澡后,在穿衣服时还翻出小布包确认了一番,见宣纸还在,就包了起来,继续贴身放着。 *** 翌日清晨。 裴云婠早起熬制汤底,浮光前来帮忙打下手,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姑娘,你的配方丢了,难道不是该着急吗?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放出去啊?” 裴云婠扯了扯嘴角,“我要说我懒,你信吗?” 浮光:“……” 我假装自己信了…… 吴秋菊也早早醒来,因为她昨夜做了一夜的噩梦,睡到后来都不敢再睡,就一直睁着眼睛,后来到了天快亮的时候实在熬不住了就又睡了过去,结果一睡着就又做了噩梦,她是被吓醒的。 吴秋菊推醒一旁呼噜声震天响的张一牛,“孩他爹,醒醒!俺跟你说,俺怎么觉得这心里不踏实啊?” 张一牛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谁让你成天想些有的没的!睡你的觉,别吵老子!” 吴秋菊朝着张一牛的瘪瘪嘴,却是不敢再吵他了。 吴秋菊也不敢继续睡了,索性就爬起来,今日恰好轮到她做早饭了。 刚出屋子,吴秋菊就看到翠花婶也从屋子里出来,她脑中念头一转,上前问道:“弟媳啊!昨日裴记可还好?” 翠花婶反问一句:“有啥不好的?” “……”吴秋菊是想从翠花婶这探口风,打听打听裴家的人可有发现配方不见了这件事,偏偏翠花婶一句话,就怼得她不好往下接话了。 吴秋菊不得不哈哈大笑几声,再把话给圆回来,“昨日不是俺和娇丫头都肚子不舒服嘛!耽误了上工,所以就问问你裴记忙得赢不啊?” 翠花婶嗤笑一声,“小东家能干得很,有她在,裴记怎么可能忙不赢啊!” 言外之意就是,有没有你们母女俩,裴记都忙得赢! 吴秋菊讪讪一笑,“那就好!那就好……” 面上表情讪讪,心中也是惶惶。 吴秋菊这下也闹不明白,到底是裴家的人还没有发现配方不见了呢? 还是裴家人的因为配方一事而心里有鬼? 难道真的是如文家人所说,是裴家认当初偷走了文家人的配方,而文村长因此才把裴大柱一家三口给赶出了村子? 而配方却一直没能找回,且裴家人在黑白两道上都有人罩着,文家人因此才不得不吃了哑巴亏,明面上不敢找裴家人要回配方,只能暗地里想办法找回。 如此一想,吴秋菊反倒觉得能解释得通裴家人现在还没一点动静这件事了。 吃过早饭,翠花婶就去裴记上工了。 吴秋菊和张娇娇却不打算再去,说是肚子还有些疼,还托翠花婶再帮忙去找东家告一天假。 张一牛今日也哼哼着说不舒服,就没有同张老爷子还有张二虎一道出门打猎。 恰好今日镇上有集市可赶,吴秋菊就哄着张老婆子给她带着四儿子去镇上赶集。 张二虎的几个儿子都被他带出去打猎了。 如此,家里就只剩下张一牛,吴秋菊,以及张娇娇了。 文俊是同他大哥文才一块来的张家。 文才在多福镇上开了一间酒楼,来张家是打着采买猎物的名义。 因此,这兄弟俩上门,也算是名正言顺。 大贵村的村民们就算是看到二人,也怀疑不到什么。 吴秋菊将文才和文俊兄弟俩热情地迎进屋。 文俊进门看到张娇娇,只见她娇羞地摸了摸耳垂。 这个动作是二人昨日约好了的,文俊因此就知张娇娇已经将配方拿到手了。 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就出乎在场几人的预料了。 先是文才声称自己今日是代表了文村长来同张一牛和吴秋菊夫妇二人商议文俊与张娇娇二人的婚事的,就让文俊将张娇娇给带出去了。 张一牛和吴秋菊没觉得哪里不妥,也就没有阻拦。 而文俊带着张娇娇出去后,就让张娇娇把配方拿给他看。 张娇娇就给了文俊一张宣纸。 文俊一看果然是一张配方,只是细看之下,发现这张配方无头无尾。 “娇娇妹妹,这张配方有问题!” 100心思各异,被摆了一道(二更) “娇娇妹妹,这张配方有问题!” 闻言,张娇娇大惊! 张娇娇也是不识字的,她只亲眼见着裴云婠在厨房里将几张纸放入雕花木盒,而后她和吴秋菊就将那个雕花木盒给带了回来。 不曾想,那盒子里的配方,竟然是假的! 难道裴云婠早就发现了她们,才故意将假的配方放在了雕花木盒里? 难道裴云婠是故意在耍着她们玩儿? 这般猜想着,张娇娇浑身发颤,又惊又慌…… 而她的这般表现在文俊看来,却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文俊原本还以为是吴秋菊和张娇娇母女俩只偷到这这一张没头没尾的配方,他说的“配方有问题”是指配方不够完整。 因为他一直很自信自己能拿捏住张娇娇,他自信地认为张娇娇一定不会骗他! 但是,张娇娇这一副惊慌发颤的模样,就让文俊不得不怀疑是张娇娇故意偷藏了配方的头和尾。 文俊又板着个脸看向张娇娇,“娇娇啊!你我即将成亲,你还这般提防着我,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张娇娇不明所以,根本没听懂文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她有些怕文俊板起脸来的这种严肃模样,这让她心里很是没底,甚至有种文俊会在下一刻就翻脸不认人的错觉。 “文俊哥哥,你刚刚不是说配方有问题吗?怎么又说我的不是了?” “那你如何解释这配方没头没尾这事儿?”文俊的声音都拔高了些,语气也不温柔了。 张娇娇好似有些搞明白了,她问:“文俊哥哥,你的意思是,这张配方是真的?” 文俊被张娇娇问得有些不耐烦了,“当然是真的!” “那你刚刚为何又说配方有问题啊?” 文俊用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张娇娇,“缺头少尾的配方,难道不是有问题?” “哦……”张娇娇后怕地拍了拍心口,“原来是这事儿啊!” 文俊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二人这一来二去的对话有些“鸡同鸭讲”的味道,他仔细地回想一番,当即顿悟,立马变脸,恢复先前的温柔和善。 “娇娇妹妹,你且仔细同我说说,这配方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俊的声音也恢复了温柔似水,他一边说话,一边抚上张娇娇的脸颊,满目含情地与她对视。 张娇娇在文俊的眼神攻势下,立马就沦陷了,也忘记了文俊刚刚对她并不算好的态度。 “文俊哥哥,配方有三张纸,我娘在第一张纸上做了记号,我换了她肯定就知道了,所以,我就只换了后面两张……”张娇娇就将自己昨晚调换配方的过程尽数说给了文俊听。 吴秋菊虽然不识字,但她也有她的小精明,她就用炭笔在配方的第一张纸上做了记号。 而之所以第二张和第三张纸上却没有做记号,是吴秋菊认为目前还用不到第二张和第三张纸。 因为吴秋菊只打算让文俊抄写第一张配方上的内容,她就只会把第一张纸拿出来,又为了避免被文俊拿一张写满了字却不是配方的纸给蒙骗了,她才做了记号。 张娇娇看到纸上的炭笔记号,就猜到了吴秋菊怕是真的另有什么打算,因此她没敢换第一张纸。 她想着反正自家亲娘要是想讹上文家,无外乎将原先的一道配方一百两,涨价到以一张张的纸分开来论。 那么,这第一张纸,自家亲娘还是会按照先前约定好的那一百两银子,只是后面两张纸的价钱就不同了。 这般想着,张娇娇就觉得这第一张纸,换不换都无所谓,反正到最后都会被那先前约定好的一百两银子给买回来。 不消说,张娇娇还是很了解吴秋菊的。 而张娇娇换到了第二张和第三张纸后,却只给了文俊第二张纸,也是受了吴秋菊的启发。 张娇娇对于嫁给文俊那是势在必行,因此不允许出一点点的幺蛾子,就算是自己的亲爹娘阻扰都不行,这也是她义无反顾偷配方又换配方的原因。 所以,张娇娇自己留下了第三张纸,准备成亲当晚再交给文俊。 “文俊哥哥,第三张纸等咱们成亲了,我就给你。”张娇娇说着,颇为不好意思地看着文俊。 张娇娇就算是已经人事,但向着爱慕之人直白地说出“成亲”二字,还是会娇羞不已的。 文俊无声地抱住张娇娇,将她的头紧紧地扣在自己的胸前。 张娇娇只当文俊同她一样,激动又娇羞,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此时的心情,因此用了动作。 而真实的情况却是,文俊心里抓狂,表情复杂,只是为了不让张娇娇看到他此时掩饰不住的神色,而不得不抱住了她。 文俊没想到,他不仅被吴秋菊给算计了,还被张娇娇给算计了。 他先前倒真的是小看了这一对母女了! …… 而在屋里商谈的三人,此时也已经谈到了重点。 吴秋菊只将配方的第一张纸给文才看了一眼就立马收回了。 吴秋菊告知文才,说是只在裴家拿到一张配方,并且让文才先给一百两银子,才能给他继续看配方,以及这一张配方还不能带走,只能抄一遍。 文才在看到配方的那一刻,就知道张娇娇没有按文俊交待的那般换得配方。 而此时也不是追究到底是哪里出了错的时候,文才只得堆起笑脸,“方才茶喝多了,可否借用一下茅房?” 张一牛和吴秋菊都知道文才要上茅房是假,去找文俊商量才是真,夫妇二人早就猜到了一旦他们变卦,改变先前的约定,文家人肯定会要商量一番,二人也就不阻拦了。 文才出去后,果真不是去茅房,他见张家的几间屋子除了张一牛和吴秋菊的屋子开了门之外,还有一间屋子也开了门,就往那一间屋子走去。 那间屋子自然就是张娇娇的屋子。 文才走到门口看到屋子相拥的两个人,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见着文俊这个时候还只顾着谈情说爱,文才就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他的忍耐力非常好,他忍住上前一把掀开相拥着的二人的冲动,只是站在门口冲屋里小声说道:“二弟,你出来一下。” 文俊早就盼着文才来救场了,他一听到文才的声音,感觉犹如天籁之声,当即就放开了张娇娇,大步往门外走去。 “大哥,怎么了?” 文才清咳几声,望着又羞又慌的张娇娇道:“张姑娘,我有些渴了,不知能否向你讨杯水喝?” “可以的……可以的……我这就去!”张娇娇与文俊相拥被文才看到,已然是娇羞又尴尬,正想找借口离开,听得文才这般说,她立马应声,快速地跑出屋子,跑进了厨房。 文才则走进屋,确定吴秋菊和张一牛没有走出屋子来偷听,才小声地问道:“你刚刚不是暗示我,配方到手了嘛!怎么第一张配方还在吴氏那里?” 先前几人在屋里,不止张娇娇暗示了文俊,文俊也暗示了文才。 只是在兄弟俩都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却发现被吴秋菊和张娇娇母女俩双双摆了一道。 文俊只觉一言难尽,却又不得不长话短说,“大哥,吴氏在第一张配方上做了记号,张娇娇怕被发现就只调换了第二、第三张配方,她把第二张给我了,还说第三张要等到与我成亲之后再给。” 一句话,道出了吴秋菊和张娇娇这一对母女的各异心思。 文俊将张娇娇给他的第二张配方拿给文才看。 文才一看第二张配方上的字,再回想刚刚看到的第一张药方,发现字迹是一样的。 他可以确定这两张配方就是同一道配方了。 文才皱眉沉思了一阵,做了决定,“二弟,眼下咱们必须拿出一百两银子买下吴氏手里的第一张配方,以防她再次变卦而涨价。” 文俊点了点头,他也是这般考虑的。 夜长梦多。 说不定多耽搁几日,吴秋菊就越发嚣张,喊价更高了。 文才又向文俊确认道:“二弟,你有把握让张娇娇乖乖地把第三张配方交给你吗?” 只有确定三张配方都能到手,文才也才能愿意给出一百两银子。 文俊再次点了点头。 虽然张娇娇今日摆了文俊一道,但文俊却是能猜到张娇娇如此做的原因。 无非就是想要嫁给他! 如此,那就勉为其难把人娶进门好了。 反正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玩腻了的女人,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打发掉。 趁着自己现在对张娇娇也还在兴头上,娶了回去玩玩也是可以的,反正聘礼也就几两银子而已,比去县里逛花楼都要便宜。 于文俊而言,要他现在就一脚踢开张娇娇,他也是有些舍不得的。 文才不管文俊的那些花花肠子,他只要配方,他郑重地道:“二弟,只要你有把握,大哥今日也就舍了这一百两银子了!” 文俊也郑重地说:“大哥,相信我!” 于是,文才就真的拿出了一百两。 之后,对于吴秋菊要求只能抄写,不能带走配方,文才也很是配合。 反正吴秋菊手里就算留着这第一张配方,也不能再去换银子,试问谁会买一道残缺的配方呢? 而到了这一刻,不管是文才还是文俊,也都猜到了吴秋菊和张一牛谎称只从裴家偷到一张配方的原因了。 不外乎是既想将文家的一百两坑到手,又想借着配方卖与不同的人,因而从中大赚一笔! 兄弟俩都知自己是小看了张家人。 离开张家前,文俊允诺张娇娇,明日就会请媒婆上张家提亲。 并且,文俊还哄着张娇娇,让她一定要提防吴秋菊和张一牛,别他们发现第二张和第三张配方被调换一事。 毕竟文家还指望着将第三张配方弄到手,若是在张娇娇嫁进文家之前就被发现了,那么,她的爹娘一定不会让她嫁进文家。 文俊倒不是担心这一门亲事,只是担心吴秋菊和张一牛会得知张娇娇还藏着第三张配方,再将配方抢了去,又向文家坐地起价。 若是那样的话,这些天的谋算以及今日的退让也就功亏一篑了…… *** 裴云婠见吴秋菊和张娇娇自打来上工的第二日下午就告假,而第三日也没有来上工,当晚就去找丁村长,请他给推荐两个人。 先前裴记招的十二个帮工,也都是丁村长推荐的。 丁村长果然又给裴云婠推荐了两个村妇。 临走前,裴云婠试探地问了一句,“丁村长,关于张家,你当真也所知不多?” 丁村长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也就是大贵村的一个小小的村长罢了,你当我啥都知道呢!” “过分谦虚既是过分骄傲,丁村长,你膨胀了啊!”裴云婠打趣一句,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丁村长:“……” 裴云婠回到家里,浮光迎上来,继续打小报告,“今日大富村文村长的大儿子文才,二儿子文俊,一同去了张家,二人在张家待了半个时辰,离开时只提着两只野兔子。” 裴云婠眨眨眼,“你啥时候对查人户籍感兴趣了?” 浮光好想翻白眼,他努力忍住了这个冲动,提醒道:“你的配方不是被张家那母女俩给偷走了嘛!我怀疑是文家人怂恿的。” 裴云婠闲闲地摆摆手,无所谓地道:“你要是实在闲得慌,就多练几遍《素心诀》,你将来可是要成为铁骨铮铮的男子汉大丈夫的,试想一下,你一个大老爷们天天纠结于一些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种画面,是多么的辣眼睛啊!” 浮光:“……” 你才大老爷……不对…… 是……你才大老娘们呢! ------题外话------ 30万字了! 第100章了! 淼淼是个喜欢仪式感的人。 满十满百都觉得是要小小地纪念一下。 总感觉是在单机的淼淼,就自己给自己撒花庆祝一下下好了。 下面,是淼淼自我感觉无比郑重,实际上却颇为……的感谢time。 首先,感谢默默追文的小可爱们,虽然你们从未留言,但淼淼知道你们一直都在看淼淼写的故事,淼淼不才,知道文文还有很多的不足,但只要你们在看,就是淼淼坚持下去的原动力。 其次,感谢送票,打赏的小可爱们,感谢你们在看文之余的暖心举动,有你们的支持,淼淼码字的动力都更足了。 最后,特别感谢【云里画里】这位小可爱,因为她(或者是他)是评论区留言最积极的小可爱,是淼淼的《小团宠》书评区的暖场王啊! ps:祝愿小可爱们都在身体健康,平安喜乐的前提下,还有钱有颜有伴……想要的都有! 101早把一切都算计得明明白白(三更) 文家人果然按照约定,第二日就请了媒婆上门提亲。 这门亲事本就是互相利用,也就是张娇娇一个人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因此两家的大人也都不管那些繁琐的规矩了,当日就将成亲的事商量好了,婚期就定在下月初六。 张娇娇高兴不已,吴秋菊和张一牛也很高兴。 “娘,咱们今日就去县里的锦绣楼买嫁衣吧!”以张娇娇的绣工,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是不可能绣好一套嫁衣的,而她也还记着吴秋菊先前允诺过的话。 吴秋菊却假装失忆,“买什么嫁衣?嫁衣都是自己绣!这里有一百文钱,你拿去扯布料买绣线吧!” 张娇娇一听就急了,“娘,你先前可是说过会带我去锦绣楼买最好看的嫁衣的!” 吴秋菊装傻,“俺说过吗?俺哪有说过!” 张娇娇看吴秋菊这般样子,就知道她要赖账了,索性也不再争论,因为她知道一旦自己亲娘准备赖账,吃亏的一定是对方。 成亲不能穿会发光的嫁衣,张娇娇还是可以忍的。 只要她能嫁给文俊,何愁以后没银子买好看的衣裳? 张娇娇告诉自己,到了这种时候一定要忍耐,绝对不能做丢了西瓜拣芝麻的事情! 于是,张娇娇拿着吴秋菊给的一百文钱,以及自己这些年攒下的二两银子,去多福镇上的布庄买了一件嫁衣。 …… 六月初六,良辰吉日。 张娇娇出嫁。 大贵村的猎户之女嫁给了大富村的村长之子,特别是文村长的二儿子文俊还考中了童生,以后就是考秀才的料,说不定还有当官老爷的命。 一时间,十里八乡那些盼嫁的姑娘们都对张娇娇羡慕不已。 纷纷觉得张娇娇的命太好! 洞房花烛夜,张娇娇将配方的第三张纸交给了文俊。 文俊连洞房都没了兴趣,立马将第三张配方送去给大哥文才。 文才在多福镇上开了间酒楼,自打拿到了第一、第二张配方之后,就命酒楼的厨子日夜研究。 近一个月来,酒楼的两个厨子已经差不大掌握的前两张配方的诀窍,做出来的汤底味道颇为接近裴记的味道了。 只是……尝过了这两个厨子做的汤底后,再同裴记的相比,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文才最开始以为是自己一个人的错觉,因此,他找了许多人试味。 这些人也都觉得相比裴记,味道上总有欠缺。 文才就猜测这一定是少了第三张配方的原因。 而今夜终于得了第三张配方,文才就连夜从大富村赶到多福镇上的酒楼。 文才将配方交给两个厨子,“第三张配方到了,你们赶紧的,尽快给我做出与裴记一模一样的味道!” 已经疲惫不堪的两个厨子,顶着厚重的黑眼圈,唯唯诺诺地道:“是……” …… 六月初八,多福镇的状元酒楼推出新菜品——鸳鸯小串。 清淡与麻辣的鸳鸯双汤,荤素皆有的小串。 汤底味道与裴记如出一辙,但是,配菜却多了数种荤菜,特色更加鲜明了。 可以说,状元酒楼的鸳鸯小串,比之裴记素串,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并且,状元酒楼的老板文才还在当日声称,裴记素串的配方,其实是盗用了状元酒楼的。 文家人因为忌惮裴家人身后的靠山,因此在被偷去了配方之后也不敢声张,只能默默地忍气吞声。 而这一年的时间,文家人一直在改良老祖宗留下的配方,直到今日,推出比裴记素串还要好吃的鸳鸯小串,既是要让裴家人猝不及防,也是要证明,文家人才是小串的真正传人! 文才站在状元酒楼门口的一番慷慨激昂的说辞,听得围观的人们云里雾里。 “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今日我们状元酒楼请大家吃鸳鸯小串,想吃多少吃多少,不收一个铜板!” 这一招吸引食客的法子,文才也是学了裴云婠的,他为了打垮裴记,最近可是下了血本。 自从裴家小摊的生意火爆开始,文才就默默地关注着,他在算计裴家的同时,也在学习裴家做生意的法子。 围观的人可不管文家与裴家之间的恩恩怨怨,但听说不要铜板就能吃东西,立马一窝蜂地往状元酒楼里冲。 很快,状元酒楼里就座无虚席…… 而今日的裴记,却是门可罗雀。 “哎!你们咋还在这里吃要钱的素串啊!前面多福镇上有一家状元酒楼里推出了鸳鸯小串,今日吃多少都不收一文钱呢!” 一个大富村的村民进到裴记里嚷嚷一阵,把裴记的最后一桌客人都吸引走了。 “客官,客官不要走啊……”裴大柱想要追上去拦住要走的客人,反而被裴云婠给拦住了。 “爹,既然没有客人,咱们正好可以歇一歇,这边我来收拾,您带着娘回屋歇着吧!” “婠丫头,你说这是咋回事啊?咱们家的客人怎么都跑了?”裴大柱一脸的不解。 “大富村的那些人在外面嚷嚷了那么久,客人不跑才怪呢!”王氏从外面走进来,一脸的不悦。 王氏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这些天都在裴记帮忙,她先前就看到大富村的几个人站在大王桥靠近青云道的那一头,逮着一个往裴记而来的客人就是一顿说。 因为隔得远,王氏也听不到这些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见那些客人听得大富村的人说了一通之后,就都不往裴记而来了。 王氏也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王氏随即跑出去查看一番,走进了才听到大富村的村民们是在劝说客人不要到裴记吃素串,还说多福镇上的状元酒楼有不要钱的串串吃之类的话。 王氏听得当即就急了,虎着脸跑上去同大富村的人理论。 那几个大富村的人怕碰上铁头帮的人,也不敢太嚣张,就跑走了。 只是大富村的人今日就是来捣乱的,防不胜防。 王氏赶走几个,又有别的人来了,有些胆子大的直接跑进裴记里宣扬状元酒楼有不要钱的串串吃。 食客们多半是既图新鲜,又图省钱的,听得这般好消息,谁不心动? 于是,裴记的客人就这么被拐走了…… “大富村的人?他们嚷嚷什么?”裴大柱没发现刚刚进裴记嚷嚷的人是大富村的人,更不知道还有大富村的人在大王桥上劝走了裴记的客人。 王氏就把自己听到的都说了个遍。 裴大柱听得气血上涌,面色发红,好想要骂人! 但是,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这些人简直是太坏了!” 这好不容易说出口的一句话,毫无杀伤力,既不恶毒又不带脏字。 可见裴大柱内心的善良与敦厚。 王氏也是愤懑不已,但她也没说什么诅天咒地问候人家祖宗的话语。 裴云婠试想了一下,要是这对夫妇遇上些蛮不讲理的乡野之人,怕是有理也都说不赢。 至少,骂架就骂不赢啊! 裴云婠忍不住摇了摇头,心道:幸好我也没准备大闹一场,果真还是心平气和的方式,最省心省力。 不然,她怼人怼累了,连个帮腔的人都没有。 “爹,娘,别为这种小事生气,做生意有竞争是很正常的事。” “若是别人家的吃食,真的比咱们家的好吃,那也是人家的本事,咱们没那本事,被抢走生意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再说,咱们家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咱们家以前摆摊那会儿,被人学样模仿的也不少,但你们仔细回想一下,最后不还是咱们裴家小摊的生意最好啊!” “现在也还是这个道理,任何的花架子都只是一时的新鲜,谁家的吃食好吃还实惠,谁家的生意才会更好。” 裴大柱和王氏认真地想了想,纷纷了悟地点了点头。 “爹,那您就快带娘回去休息吧!”裴云婠说着,还向裴大柱使了个眼色。 裴大柱心知裴云婠是不想让王氏在这越看越生气,担心王氏气坏了身体。 老话说得好,眼不见心不烦。 于是,裴大柱赶紧哄着王氏,将她带回了裴家小院。 那十四个帮工的村民见状,纷纷有些恐慌,生怕裴记被抢走生意,最后因为经营不下去而不得不关门大吉,而他们也会因此而没了这份活计。 毕竟一天能赚五十文钱的活计太难找,他们都不愿失去这么个赚钱的好机会。 裴云婠瞧出了这些人的担忧,安慰道:“你们别担心,我们裴记的生意不会很差,今日你们先把这里收拾完,一会儿有客人就招待,没客人就去后面休息一下,工钱照发。” 得知今日不会少工钱,十四个帮工稍稍安心。 想着裴云婠肯定比他们还要烦忧,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裴云婠见众人各自忙碌,她就走到柜台拿出账本算账,神态动作与往常一样,看不出一丝的慌乱。 一旁的浮光看得焦急不已,他扯了扯裴云婠的衣袖,把她带回了裴家小院。 “姑娘,人家偷了你的配方,还在抢你的生意,你都不着急的吗?”这都一个月过去了,裴云婠一点都不着急的模样,浮光是怎么都看不懂。 裴云婠噗嗤一笑,“被偷了配方的是我,但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着急?” 说着,裴云婠摸着下巴,意味深长地打量了浮光一阵,然后笑得更欢畅了,“我怎么感觉,咱俩这般,恰好应了那句话。” “哪句话?”浮光下意识地问,而他紧接着就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么一句。 因为裴云婠说:“皇帝不急太监急!我是该叫你浮公公呢?还是该叫你小光子呢?” 裴云婠摸着下巴,好一阵纠结…… 浮光:“……”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浮光在心里默默地发誓,再也不管这件事了! 但是…… 裴云婠见浮光一脸菜色,安慰他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家的生意不好了,我就没得银子养你了。要不这样吧!若你实在闲得无聊,就出去打听打听,凑凑热闹什么的,回来再说与我听,我也好久没听热闹了。” “……”浮光在心底里白了裴云婠一眼。 他才不是担心她没银子养他呢! 再说他也没让她……好吧……他也确实没带食宿费来。 但是,他好歹也是做工抵食宿费了啊! 瞧瞧这都说得什么话! 真是没心没肺的丫头! 浮光在心底里好一阵反驳,等他反驳过瘾了,才道:“我这就去!” 转眼,浮光的身影就不见了。 他这般积极凑热闹的模样,已经是全然忘记自己刚刚在心底里发过的誓了。 啪啪打脸,来得太快! 半个时辰之后,浮光就高高兴兴地回来了。 裴云婠此时在厨房里准备午饭,抬头看见浮光,不由地莞尔一笑,“瞧着你这掩饰不住的步伐,就知你的心情不错,看到什么有趣的热闹了?” 浮光顶着“婢女桃红”的脸,面上的表情永远都是那一副淡漠的样子,而他为了表达此时的心情,不得不专注于用眼神传达。 裴云婠却是鄙视一句,“你的演技还不如小黑呢!你这般挤眉弄眼的,我是真的瞧不明白,还是有话直说吧!” 正趴在灶台上啃鸡翅膀的小狸猫听闻,向浮光露出炫耀的一笑,同时也挤眉弄眼了一番。 “……”浮光感觉到自己的心被一万支利箭刺穿。 既然裴云婠“不解风情”,浮光只得说道:“姑娘,我这才知道,原来你早把一切都算计得明明白白!” 102是你招惹不起的人(一更) “姑娘,我这才知道,原来你早把一切都算计得明明白白!” 裴云婠轻声笑,“如你所见,这些天你可是都跟在我身边,我去过哪里,接触过哪些人,你不都一清二楚嘛!” “就是因为我清楚,所以我也就知道这件事是你已经早早地布好了局。” 裴云婠挑眉,有意考一考浮光,她问道:“那你倒是先说说你这出去一趟,都瞧见了什么热闹?” 浮光就把自己见到的事情都说了。 当浮光赶到状元酒楼的时候,发现里面座无虚席。 不要钱的吃食,食客们吃得尽兴又开怀。 浮光愤愤地瞧着这一幕,心里在思考如何为裴云婠扳回这一局。 其实,在吴秋菊和张娇娇偷配方的时候,浮光就想抓这对母女一个现行。 但是裴云婠拦住了浮光,嘱咐他静观其变。 从那天起到现在一个月了,浮光都有默默地关注着张家人和文家人。 可是,裴云婠一直不准浮光插手其中。 浮光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演变成今日的样子。 浮光在状元酒楼外瞧了大概两刻钟,他实在气不过,也没耐心继续看下去,就准备回去征得裴云婠的同意,然后惩治这些贪婪的人。 浮光都已经想好了主意,而他之所以要征得裴云婠的同意,是裴云婠不准他私自行动,还威胁说后果很严重。 很严重的后果,无外乎是要把他赶走! 偏偏……浮光还真怕! 当浮光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到了状元酒楼里传出一些些不是很和谐的声音,他离得有些远,没有听得清楚明白。 紧接着,在状元酒楼里吃鸳鸯小串的食客们纷纷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 “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又苦又涩!比药还苦,呸呸呸!” “是啊!吃着吃着就都变味了,怕是用的都不是什么好食材。” “都说便宜没好货,难怪不要钱呢!因为压根就不是什么好货!” “对!这种烂货,不要钱俺也不吃!” “还说什么比裴记素串好吃的大话,同人家的素串根本没得比!” “咱还是上裴记吃去吧!一文钱一串,好吃又实惠!” “对对对!还是上裴记吃去,贵不贵的不要紧,关键是好吃啊!” …… 浮光这次听清楚了人们说的话,他惊讶不已,赶紧拦住了一个从状元酒楼里出来的食客,一番询问下才得知,原来…… 状元酒楼今日新推出的鸳鸯小串,除了多出一些荤菜品种,其余的与裴记并没有区别。 并且也是自主挑选配菜的自助模式。 就连盛放鸳鸯双汤底的鸳鸯炭火锅,都是一模一样的。 因为文才为了模仿裴记,专门去找了那个给裴云婠打造鸳鸯炭火锅的铁匠订做了一批。 只是,状元酒楼的鸳鸯小串与裴记素串,是形似而神非。 很多走进状元酒楼的食客们都是裴记素串的老熟客,这些人进了状元酒楼也就熟稔地挑选小串,再放入鸳鸯炭火锅里面烫煮。 烫煮小串需要一定的时辰,而食客们起先吃的几串,发现味道确实还可以。 不是味觉特别灵敏,且吃东西又特别挑剔的人,是根本就发现不了鸳鸯小串与裴记素串这二者的味道之间有什么很大的差别。 这个时候的食客们,吃得很是满意。 可不到半个时辰,吃得正是起劲的食客们却发现,鸳鸯小串的味道,越吃越怪…… 刚开始确实与裴记素串相差无几,慢慢地,鸳鸯小串的味道就开始变得苦涩起来。 越到后面,苦涩的味道就越重,并且,这些人吃得正好六七分饱,也是胃口大动,最为高兴满足的时候,却发现刚刚烫煮好的鸳鸯小串,根本无法下口! 因为,这个味道实在是太苦涩了! 比中药渣还要苦涩! 食客们刚好被食物激扬起来的兴致,就这么被破坏了。 就好比听到一首悠扬激越的曲子,却在最激荡人心的时刻,戛然而止了,让沉醉在其中的人猝不及防,也大大地扫了兴致。 浮光听得食客的讲述,脑中灵光一闪,当即就跑回来找裴云婠了。 “听你这么说,我家的素串,在食客们那里,口碑还是不错的。”裴云婠给浮光这一番并不简洁的话语,做了个总结。 浮光扯了扯嘴角,“姑娘,这不是重点!” 裴云婠反问:“那你说重点是什么?” 浮光有些激动,“重点当然是姑娘你不费吹灰之力就惩治了那些打裴记主意的居心不良之人!” 裴云婠闲闲道:“不!你想多了……如你所见,这些天我可是什么都没有做!” 浮光又不得不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只要藏一道假的配方,故意让她们偷去,之后的事,自然无需你再做什么了,因为人心的贪婪,自会指引那些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人,主动走进你算计好的圈套之中。” 浮光此时哪里还能不明白! 裴云婠虽然这些天里确实是既没有接触张家与文家的那些人,她也没在暗中对这些人做些什么。 但是! 她只要在最初的最初,在配方上做文章,之后确实是不需要她再做什么了。 这就是所谓的“放长线钓大鱼”,“请君入瓮,瓮中捉鳖”,“将计就计”…… 浮光发现他可以想到很多的典故来衬托这件事。 “姑娘,你……你真的是……”太可怕了! 浮光突然感觉脊背冒汗,身体也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起来…… 太可怕了! 裴云婠挑起浮光散在肩头的一抹黑发,轻轻地扯了扯,再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水漾的眸中泛着幽幽的光,“你的话,还未说完,你是想要夸我呢?还是……夸我呢?” 浮光感受到头发牵扯头皮带来的轻微疼痛感,顿时整个头皮都开始发麻,全身的鸡皮疙瘩也止不住地往外冒…… 这种时候,浮光还稍稍走了个神,他想起忘缘大师的一句话:普天之下,唯有我那小师妹还有她那宝贝徒弟,是你招惹不起的人。 确实是……惹不起!惹不起!惹不起…… 浮光瞬间就回过了神来,他看着裴云婠嘴角噙着一抹狡猾的笑,立马偏转头,不敢再与之对视,但他还是小声地回复了一句:“姑娘,我是想要夸你,但我穷尽毕生所学,也找不到夸你的词。” 这句话,可谓是求生欲相当的旺盛。 “别把我说得这般玄乎,我不过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罢了,你也知道我很忙,哪里有那么多的闲功夫陪这些人玩,所以就准备了个简单省事的。” “……”浮光忍住了想要吐血的冲动。 您这话说得可真是轻巧! “姑娘,我有一事不明白,您……您那假配方做出来的汤底,为何一开始味道是好的,却突然开始变味了呢?” 浮光在遇到裴云婠以前,是没有进过厨房的。 而他来到裴云婠的身边,虽然一直都有在学习厨艺,但他目前依然是厨艺平平。 因此,他弄不明白假配方为何会造成这样的效果。 “我稍稍地改动了一下那一道配方里添加各种配料的先后顺序,并且删减了几种配料,同时也新增了几种会破坏味道的配料。” “汤底都需要熬制几个时辰,我算准了时间,大概在汤底端上桌给食客享用的半个时辰之际,味道会开始转变。” “一般的食客吃一顿素串,用时都在半个时辰左右。而今日状元酒楼的鸳鸯小串是不要银子,食客们自然会吃得更久一些。” 浮光一点就通,当即就想明白了,心中对于裴云婠的算无遗策,更是佩服不已。 因为就算是文才今日不弄出一个不要钱吃鸳鸯小串的噱头,虽然会有很多舍不得花银子的食客,早早地吃完离开,因此不会发现鸳鸯小串后来变味了。 但是,就算食客今日早早地走了,没有发现,可那些不差银子的食客,吃的时辰超过了半个时辰,也会发现鸳鸯小串的变味。 所以,不管文才怎么做,状元酒楼的鸳鸯小串都会一败涂地! 裴云婠这是将文才可能要走的每一步,都谋算得死死的。 “姑娘,你这个假配方,真是神奇!”浮光忍不住赞叹道。 裴云婠依然是闲闲地说:“失败的例子多了而已。” 想当初裴云婠在尼姑庵里学着制作汤底的时候,最开始那会儿不是味道欠缺就是味道过了,她练习了那么多次,才有今日汤底的不多不少,刚刚合适。 那一道假配方,不过是裴云婠曾经的无数次练习中的某一道失败品罢了。 “婠丫头!婠丫头!客人们都回来了!前头忙不赢,你娘喊你去帮忙!”裴大柱兴冲冲地跑过来。 裴云婠给浮光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随即迎上裴大柱,“爹,我这就去。” 会意的浮光也跟着一道去了前头。 裴记又恢复了之前的生意火爆。 那些光顾了状元酒楼的食客们,现在有了味道上的对比,纷纷觉得还是裴记素串好吃! 至于先前文才说裴家偷了文家配方一事,因为鸳鸯小串的变味,也就不攻自破了! 因为事实摆在眼前,若文家真的有祖传配方,何至于鸳鸯小串还变了味道? 裴大柱和王氏满面热情地招待着客人。 就连那十四个帮工的村民,也是笑容不止。 裴记这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生意,他们是打心底里高兴。 裴云婠则依然是不惊不喜。 一些食客们吃着吃着,纷纷醒过神来。 今日状元酒楼的举动,好像是奔着抢裴记的生意去的。 偏偏到后来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而反观裴记这边,客人要走时也不强行阻拦,客人再次返回也依然是热情相待。 这般沉稳从容的模样,端得是有底气有自信,如此这般,将来一定会是口碑与信誉极佳的好店! 而此时的状元酒楼里。 文才颓丧地坐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 为了推出鸳鸯小串,文才可是下了血本! 他不仅将自己开状元酒楼这些年赚的银子全都投入了进去,还花光了家里存着的银子。 因为从吴秋菊那里买配方就花了一百两。 再是这一个月为了让两个厨子学会制作汤底,每日都浪费了不少食材配料。 还有打造了一大批的鸳鸯炭火锅,以及为了推出新品而采购各种食材。 单单今日准备的送给食客们吃的食材,就花了二百多两。 文才模仿裴云婠的生意手段,为了吸引客人,就决定今日让食客们吃个够。 他想着只要把裴记的客人都招揽到了状元酒楼,今日亏一天,明日后日……大概几日也就能赚回来。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文才就下了狠心,决定舍银子。 可是…… 103裴家人他惹不起,只得认栽(二更) 文才根本没料到今日的这般局面啊! 状元酒楼的两个厨子按照配方做了那么多遍汤底,文才自己也试过味,也请了几个常在裴记吃素串的人试味,都没发现有问题,这才信心满满地推出鸳鸯小串的。 哪里知道这个汤底吃着吃着就会变味啊! 其实,这也只能怪文才太急功近利。 今日是六月初八,他是六月初六的晚上才拿到的第三张配方。 两个厨子按照配方,确实做了许多遍的汤底。 可是,不管是厨子还是文才,都是急于求成,因此只是在按着配方将汤底做好之后就试了味而已,往往是还不满一个时辰就会把汤给倒掉,再重新做,以锻炼熟练程度。 所以,但凡文才在拿到完整的三张配方之后,不那么急于推出鸳鸯小串,怕是都会有机会发现汤底会变味。 当然,裴云婠敢给出这样的一张假配方,也是她算准了文才在拿到配方之后的每一步举动。 状元酒楼里客去楼空,文才摔了好几张桌子,店内狼藉一片。 掌柜、伙计、厨子纷纷躲在后面,畏畏缩缩瞧着文才的举动,都不敢上前劝,也不敢走得太远。 虽然这些人都心里明白,状元酒楼今后怕是得要关门大吉了。 但他们却都没有当即决定走人,因为文才还欠了他们半年的工钱没有发。 状元酒楼今年的生意一直不景气,文才哄着做工的这些人,给他们画了个大饼。 到得此时,这些人也就明白,文才说的“大饼”,不止给不了他们,文才自己也吃不着了! 文村长和文俊,还有张娇娇、焦氏和文杰这几人,今日也来了状元酒楼。 文才的妻儿原本就住在状元酒楼。 这些人此刻也都是慌乱又气愤。 因为谁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般模样。 文才瘫坐在地,神情涣散,他那双不知道看向哪里的眼睛,在浑浑噩噩间瞄到状元酒楼对门摆着的一处小摊,当即就瞪大了眼珠子。 紧接着,文才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出状元酒楼,走向那一处小摊。 那是一处代为写书信的摊子。 摊主是个中年男子,读过几年书,还考中了童生,但后来家里没银子供他继续读书,也就无缘科考。 为了贴补家用,闲暇时会到多福街来摆摊,替那些不识字的人读信写信之类的。 文才走到摊子前,先是扯着摊子上挂着的那一块写着“代写书信”的横幅,面露急色地问道:“这几个字是你写的?” 摊主不明所以,却还是点了点头。 文才心中凉了一大截,随即又从怀里掏出三张宣纸,逼着摊主看上面的字,还发狠地问道:“这些字是不是你写的?” 摊主认真看了一眼,又瞥向面色狰狞的文才,立马承认道:“是在下写的。” 文才立马追问:“是谁让你写的?” 摊主如实回答:“翠……翠花婶。” “哪个翠花婶?她家住哪里?” “就……就是……前面大……大贵村……的翠花婶。” 大贵村的翠花婶,不就是张家的儿媳妇! 文才要与张家人打交道,自然会将张家的情况摸清楚。 文才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他揪住摊主的衣领,目露凶光,“你把她来找你的事,原原本本地给我说一遍!” 摊主吓得不轻,只得道:“她拿了三张纸来,让我先誊写一遍,第二遍就是每一张纸上的内容都减去一些,又随意增添一些……” 听得此处,文才的一颗心,彻底地凉了…… 张家的人都不识字,而这三张配方是翠花婶托人写的,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吴秋菊和张一牛在得到配方之后,就动了别的心思,而他们夫妇二人不便出面,就喊翠花婶来找摊主。 誊写一遍自然是手里多一份配方备用,三张纸的内容很多,就算让摊主誊写一遍,他也不至于就能记住,这不算冒险。 而第二遍却是删减和增添内容,想必就是张家人合计好的,要弄出一个假配方,用来糊弄他文才了! 文才原本还以为今日之事,是裴家人提防在先,故意给一个假的配方让吴秋菊和张娇娇二人偷走,而他恰好就中了裴家人的圈套。 裴家人是文才惹不起的,他只能是“哑巴吃黄连”。 但是,到得此刻,文才他才恍然明白,是张家人调换了配方,给了他一个假的配方,彻彻底底地坑了他! 想到此,文才心里那个气啊! 裴家人他惹不起,只得认栽。 但是张家人…… 文才发疯似的跑回了状元酒楼,将文村长和文俊喊进了账房,把他从摊主那得知的事说给二人听。 听完,文村长和文俊都是震惊不已。 他们二人原先也如文才那般,猜想是裴家人给的假配方。 哪里想到是张家人如此厉害,竟然连他们父子三人都蒙骗了! 文俊气不过,当下就要找张娇娇出气,他冲出账房就抓住张娇娇一顿打。 张娇娇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文俊的毒打,却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在她看来,今日状元酒楼发生的事,一定是出在配方之上,那就肯定是裴家人搞的鬼! 可是,不管张娇娇怎么哭着向文俊解释,文俊都不会听,反而觉得张娇娇这是心虚,刻意甩到裴家人的身上。 “相公……别……别打了……”雨点般的棍棒落在张娇娇的身上,她身上痛,心里难过,苦苦哀求着。 文俊却是越打越凶猛,根本停不下来。 忽然,张娇娇感觉到小腹一阵绞痛,紧接着,一股热流缓缓向下流…… “啊……不要……”张娇娇捂着肚子,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从她的身体里流失…… “咚……”文俊却是听了张娇娇的声音都觉得烦躁无比,索性一棍子敲在了张娇娇的后颈,把她给打晕了。 这边厢,文俊打了张娇娇而解气了不少。 那边厢,文才已经召集了几个打手。 于是,文俊就让打手把张娇娇丢进了马车,他和文才还有几个打手也挤上了马车,只留一个打手在外赶车。 打手赶着马车从状元酒楼的后门驶出来,直奔大贵村张家。 …… 吴秋菊和张一牛此时正窝在屋子里无比珍视地摸着那三百两银子。 这是夫妇二人最近每天都要做的事。 而今日,二人都去了状元酒楼吃不要钱的鸳鸯小串,都吃得饱饱的。 虽然后面的鸳鸯小串变味了,但二人依然很满足。 并且,二人今日看到状元酒楼陷入惨局,还非常的开心。 “孩他爹,你说这文家人怎么就这么好骗呢?俺说只从裴家偷来一张配方,他们就真的信了呢!”吴秋菊现在是可着劲儿地埋汰着文家众人。 张一牛接腔,“可不是嘛!只得一张配方就敢这么干,他家不亏谁家亏!” 这夫妇二人,至今还不知道第二、第三张配方被张娇娇给掉了包,还当状元酒楼今日的鸳鸯小串变了味,是因为只有三张配方中的第一张才会如此。 “孩他爹,今日文家人栽了大跟头,你说他们会不会怪在俺们头上啊?”吴秋菊还是有一些些担心的。 张一牛却是毫不担心,“不会!他们要怀疑也只会怀疑到裴家人的头上。反正他们要是跑来问咱们,那咱们就说横竖只偷来那一张配方,咱们字都不认识,哪里晓得配方上有没有鬼啊!” “也对!就这么说!反正咱们全都推到裴家人的头上就是了!他们又惹不起裴家人,总不能去同裴家人理论不是!”吴秋菊立马就不那么担心了。 “就是这样!左右不过是文家这次载的大跟头,都与咱们家没关系,今日这一个闷头亏,文家人是吃定了咯!哈哈哈……”张一牛说着,还得意洋洋地笑开了。 吴秋菊也跟着一道,乐呵呵地笑开了…… 与此同时,张家的院门却被一道蛮力给踢开。 “张家的,滚出来,咱们今日好好地算笔账!” 104两败俱伤,最后判决(三更) “张家的,滚出来,咱们今日好好地算笔账!” 听得这一声吼,吴秋菊和张一牛当即一惊,吓得抓握在手里的银子都掉到了地上。 吴秋菊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掀开一丝窗棱缝儿往外瞧。 只见…… 张家的院子里突然来了好几个彪形大汉,一个个都是摩拳擦掌,凶神恶煞的。 很是吓人! 并且,其中一个大汉还提溜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一把将其丢在了地上。 吴秋菊看清了血人的脸,竟然是张娇娇! 吴秋菊吓得随即去推一旁的张一牛,“孩他爹!不好了!” 张一牛刚刚把掉落的银子捡回来,不耐烦地道:“你嚎个鬼啊!还不快把银子收起来!俺出去瞧瞧。” 说着,张一牛就往屋外走去,吴秋菊想要拦他都拦不住。 没办法,吴秋菊只得手忙脚乱地将三百两银子藏进屋子里的墙洞之中。 而走出屋子的张一牛,见到院子里的这一幕,脚脖子都开始打颤,他恨不得自己躲在屋子里根本没出来。 文才和文俊从马车里下来,走进了张家的院子,一个打手随即将张家的那两扇已经摇摇欲坠的院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看热闹的村民的好奇目光。 这次大张旗鼓地到张家来,文才已经想好了对外的说法,无外乎是推到张娇娇的身上,就说张娇娇嫁到文家后就不守妇道,竟然勾引他这个大伯哥! 如此,文家人闹到张家,也就有个合理的幌子了。 张一牛见到文才和文俊的出现,慌乱的心反而镇定了不少。 他先前不知院子里的彪形大汉们是谁,更没有认出来躺在地上的血人是张娇娇,因此在莫名其妙的同时,也慌乱不已。 眼下看到文家兄弟俩,他知道对方肯定是为了配方而来,反倒心里有数了。 张一牛堆着笑脸迎上去,“好女婿,你咋今日就来了?回门日不是明天嘛!” 按照这十里八乡的习俗,回门是在成亲三日后。 张一牛还未走近文俊的身边,就被一个打手给拦住了。 打手大力一推,把猝不及防的张一牛推倒在地。 这个打手随即上前,在张一牛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就将他狠狠地制服在地。 “好……女婿……有话……好好说……”张一牛被打手控制得连话都说不顺畅了。 在屋里藏好了银子的吴秋菊透过窗棱缝儿瞧见这一幕,也顾不得害怕,立马从屋里冲了出来。 “好女婿!这是咋的啦?咱有话好好说啊!” 瞧着吴秋菊跑出来,文才一个眼神示意,一旁的另一个打手就把吴秋菊也控制了起来。 “有话好好说?你们当初给我们假配方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今日的后果!”文俊走上前,对着张一牛狠狠地踢了一脚,以发泄他心中的怒气。 这一次状元酒楼为了推出鸳鸯小串,文俊也是投了银子的,文家属于他的那一份银子,全都拿去给了他大哥。 眼下状元酒楼完了,文俊的银子也就没了! “假配方?怎么可能呢!好女婿,你听俺们解释!”吴秋菊一听到“假配方”三个字,最首先想到的就是文家人一定是认为她和张娇娇从裴家偷来的就是假配方。 所以,在吴秋菊看来,事情正照着她所想的那般走着。 “好女婿,你们一定是误会了!俺们都不识字,哪里知道那一张配方的真假呢?一定是那裴家人!对!就是裴家的人,是他们藏了一张假配方,故意引得俺们去偷!” “哎呀俺的天爷啊!这裴家人真是又心黑又缺德啊!俺就没见过这么恶毒的人,害人不浅啊!” 吴秋菊嚷嚷着骂了好一阵,还不带重复的。 这样一番甩锅的话,文才听得烦了,他就让打手把吴秋菊的嘴给堵上。 打手随意捡了块丢在地上的破抹布,塞进了吴秋菊的嘴里。 又脏又臭还混合着鸡屎味道的抹布塞进嘴里,吴秋菊差点恶心得晕了过去。 听不到吴秋菊那聒噪的嚷嚷声了,文才和文俊这才没觉得那般烦躁了。 文才对其余的两个打手说道:“进屋去搜!” 这两个打手随即进了吴秋菊和张一牛的屋子里,“霹雳哐当”的声音立马就从屋子里传出来。 很快,两个打手带着用布包着的三百两银子以及同样用布包着的三张宣纸出来了。 一看这些东西,文才瞬间就明白了! 那三张宣纸,文才都熟悉。 第一张宣纸就是当日他在张家誊写时看到的那一张,而上面的笔迹,就是那位代写书信的摊主的笔迹。 至于第二张和第三张宣纸上,都是文俊写的字。 文才看一眼就验证了心中的猜想。 一定是张一牛和吴秋菊夫妇在得到了配方之后,当天就让翠花婶去找那位代写书信的摊主誊写一遍,再编写一份假的配方。 如此,就有了三份配方。 而张一牛和吴秋菊将两份真的配方分别以一百两银子卖了出去。 那一份假配方,却还只卖给了文家第一张。 这也就能完美解释为何现在张家还有三张宣纸以及三百两银子了! 文才一想到自己花了一百两,还只买来假配方里的第一张,顿觉眼前一片黑,差点就晕厥了过去…… 好算盘! 这对夫妇真的是打得好算盘啊! “我倒是小看了你们了!想不到一对乡野夫妇,也有如此的好计谋!”文才冷笑几声,也发狠似的踢了一脚被制伏在地,动弹不得的张一牛。 “原先我以为只要我弟弟哄得你们家的傻闺女把几张配方掉包,就万事大吉。” “却不曾想,你们早就准备好了一道假配方来糊弄我们!” “哈哈哈……想我文才这些年走南闯北,从来都是我坑别人,没想到今日却被你们家给坑了!” 文才说着说着,整个人渐渐地就有些陷入癫狂之状了,他蹲下身,揪住张一牛的头发,迫使其与自己对视,“你们把真的配方都卖给了谁?快说!” 张一牛听得云里雾里,本想要骂回去,但他看着文才猩红的双目,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立马就怂了起来,他解释道:“俺们没有把配方卖给别人啊!” 张一牛和吴秋菊确实是没有把配方卖给别人。 但是,仅限于目前而已。 这夫妇二人的计划是,等到明日,张娇娇回门后,再从张娇娇的身上搜刮些银子,然后就带着配方去府城里找大老板变卖。 等把配方卖到了千两万两银子后,就在府城里定居,再也不回来了! 当然,这夫妇二人之所以耐得住性子要等到明天之后,也有张娇娇劝说的功劳在其中。 张娇娇听了文俊的哄骗后,为了防止自家爹娘发现第二、第三张配方被她掉包,而闹到文家,坏了她的婚事,她也就哄着自己的爹娘。 说是她嫁到文家之后,一定会想办法搜刮文家的银子,到了回门那日,一定给爹娘一份大大的惊喜! 吴秋菊和张一牛也就真的信了,因此这些时日就没打配方的主意。 而张娇娇所谓的“惊喜”,根本就不是给自己爹娘送银子,她已经顺利嫁进了文家,文家的所有钱财都与她息息相关,她怎么可能拿自己家的钱财去贴补娘家呢! “你们没有把配方卖给别人,那怎么解释这二百两银子?”文才现在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猜想,因此他根本不相信张一牛的说辞。 “……”张一牛还真不好解释二百两的由来,因为那是与配方一道从裴家偷来的。 文才见张一牛沉默,就越发地笃定了他的那一番猜想。 “看来,今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文才向那两个刚刚搜屋子的打手使了个眼色。 打手们会意,其中一个立马拔出腰间的砍刀,作势要断去张一牛的一只手。 手起刀落…… 就在此时,一直躲在屋里没有出来的张老爷子跑了出来,他的手里拿着一支打猎用的长矛尖枪,眼疾手快地射飞了打手抡起来要砍向张一牛的那一把砍刀。 而害怕到极点的张一牛也在此时趁机反抗! 接下来的场面,就很是混乱了…… 张老爷子和张一牛常年打猎,身手与力气都是比常人要好的。 又因为到了眼下性命攸关的危急关头,人的潜力也就无限爆发了。 因此,这父子二人对四个打手,双方都没有占到便宜。 文才没有料到张一牛和张老爷子能与四个打手势均力敌,他当时也气急攻心,冲动之下就捡起地上的一把刀,捅向了张一牛。 张老爷子见状,为了解救张一牛,立即发狠似的砍了文才一刀。 被捅的张一牛在吃痛之后,惊讶了一瞬,却很快就反手一刀砍向了文才。 文才就这么送上去挨了两刀,支撑不住就往地上摔…… 张一牛趁机想要再给文才补一刀,直接送文才去见阎王! 而惊慌不已的文俊见状,就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一刀扎进了张一牛的心口。 最后…… 文才和张一牛双双咽气,死不瞑目。 张老爷子痛不欲生,想要让文俊陪葬,却被一个伤势轻一点的打手给拦住了。 文俊趁机就跑了…… 而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的吴秋菊,也在这一刻吓晕了…… *** “杀人啦!杀人啦……” 裴云婠在裴记忙碌的时候,听得外面一阵喧闹。 裴记的食客纷纷跑出去看热闹。 今日恰好有一队衙差外出公干,路过大王桥外的青云道,也就顺道进裴记来吃素串。 衙差们闻言也立马跑了出去…… 裴云婠见着浮光满眼的激动,就道:“你想看热闹就去吧!” 浮光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但他很快就回来了,神色不及出去时兴奋。 裴云婠狐疑道:“怎么,热闹不够有趣?” 浮光点点头,“太血腥了……没趣!” 裴云婠:“……” 不多时,裴云婠看到那一队衙差用门板抬着几个浑身是血的人,从裴家的院墙门口经过。 还有几个大贵村的村民,也用门板抬着什么东西,走在衙差们的后面。 因为都用白布覆盖了,裴云婠无法断定村民们抬的是不是人。 一些前去看热闹的食客返回裴记,议论纷纷…… “太可怕了!满院子的血啊!” “是啊!也不知道是什么大仇大恨,要那么凶残地杀人!” “瞧见没,死了两个呢!” “听说是因爱生恨呢!说是张家那头两天才嫁出去的三闺女不守妇道,新婚夜就勾引大伯哥呢!” “你们说这文家老大是倒了什么血霉啊?前脚状元酒楼卖的吃食都变味了,后脚又被亲弟弟抓奸在床。” “要我说那文才死了也是活该!亲弟弟刚娶进门的媳妇就敢动,也真是太不要脸了!” “要怪也只能怪那张家的三闺女,不知廉耻!” …… 食客们越说越激动,你一言我一语的,把明明只远远瞧见的一幕,硬生生地脑补出了很多的画面,创造出了很多种版本的故事。 裴云婠穿梭于食客之间,静静地听着,也没插话相问。 因为她知道,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 翌日,福源县的县衙升堂过案,审理大贵村张家的两死六伤的凶杀大案。 文才和张一牛已死,县衙仵作对二人的死因进行了查验。 四个打手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张老爷子也受伤了。 还有一个张娇娇,她是被文俊打伤,腹中已经两月有余的胎儿也因此流掉了…… 这些活着的人,以及吴秋菊还有昨日同样躲在家中的张老婆子,都在昨日被带进了县衙,分开审问。 昨日逃走的文俊,在夜里也被衙差们抓回,也被审问了一番。 这些人根本就无需经历酷刑,在进了县衙大牢之后,立马老老实实地交待了。 衙差们从这些人口中得知了真相,立马又将与之有牵扯的相关的人带回县衙里问话。 而今日,高县令公堂过审,不过是走个形式后再宣判而已。 这件案情的经过,高县令在公堂之上,公之于众。 前来围观审案的百姓们,都听得明明白白。 案情起因就是文才得知裴记要新招两个帮工,就将主意打到了吴秋菊和张娇娇母女俩的身上。 因为文才知道张娇娇和文俊时常偷偷幽会,让文俊哄着张娇娇,再以一百两银子去诱惑吴秋菊和张一牛。 前去裴记偷配方的事情就如此轻而易举地商定好了。 之后的事,就是文家人与张家人的心思各异,贪心不足蛇吞象,因此导致了最后的悲剧收场。 高县令将整个案情审理一遍后,不管是当事人,还是旁观者,都恍然大悟了! 吴秋菊知道了张娇娇掉包第二、第三张配方的事,她当即气得差点一命呜呼,她没想到自己生养的亲闺女,真的是个白眼狼! 文家人知道了吴秋菊和张娇娇当初从裴家偷到配方与二百两银子的事。 并且,他们也知道吴秋菊根本没用假配方糊弄他们,因为吴秋菊从裴家偷出来的就只有那一道配方! 那么,就又回到了原点,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从裴记偷出来的那一道配方,它其实真的就是一道假配方! 这个时候,两家人都明白了,纷纷后悔不已…… 他们两家人真是蠢得可以! 为了一道假配方而勾心斗角,最后闹得两败俱伤,还闹出了人命! 而作为旁观者的众人,却是唏嘘不已…… 谁都没想到,不过是一张假配方,能闹出这么一场大戏! 简直就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高县令依法判处。 杀死张一牛的文俊,杀死文才的张老爷子,二人判秋后问斩。 偷盗裴家配方与银子的吴秋菊和张娇娇二人,归还偷盗之物,并且下狱关押十年。 文家其余参与谋划偷盗裴家配方之人,也要下狱关押两年。 对于这样结果,围观的老百姓们纷纷拍手叫好。 105想作死的人,谁都拦不住!(一更) 退堂之后,邢师爷带着衙差,亲自将配方与二百两银子送到了裴记。 不管这配方是真是假,也得物归原主不是。 因为案情十分明朗,且这件案子的主要相关人物还是文家与张家的人。 而裴记与本案无直接联系,只是被牵涉其中的受害方,又没有因丢失配方和银子而报案。 所以今日的过堂审案,并没有传裴家的人到场。 邢师爷解释一番之后,郑重地将配方和银子交到裴大柱的手上,还一脸歉意地说道:“咱们禄源县出了此种宵小之辈,害得你们家的生意受损,真是我们的失职啊!” 不管是高县令还是邢师爷,都认为裴记的生意肯定因此受损了。 听得云里雾里的裴大柱,一脸懵逼地看着邢师爷。 裴云婠笑着上前,“邢师爷千万别这般说,倒是我们裴记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样吧!今日我们裴记请您和各位衙差大哥们吃素串!” “裴小姐,这怎么好意思呢!”邢师爷嘴上说着拒绝的话,双脚却已经不听使唤,开始往摆放素串的柜子方向走…… 裴云婠莞尔,让一个帮工的村民去弄两个鸳鸯炭火锅的汤底。 很快,邢师爷与一群衙差就吃得热火朝天。 而一部分从县衙跟随着来到裴记看热闹的老百姓,也顺势坐在裴记里吃起了素串,再顺便把今日在县衙里的所见所闻传扬了出去。 浮光听得了来龙去脉之后,对于裴云婠的佩服,又上升到了一个高度。 什么叫做“借刀杀人”? 这就是了! 当然,浮光知道裴云婠是绝对没有动杀心的。 不过是觊觎裴记素串的配方罢了,裴云婠还不至于为这样的人而动杀心。 只不过是这些人太过于贪心,而使得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最后还酿成了死伤惨剧罢了。 这事可怪不得裴云婠! 因为她不过是做了应有的防备。 怪只怪那些人太作妖! 邢师爷吃饱喝足,在准备离开前,忍不住再给裴云婠提了个醒儿,“裴小姐,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家的配方,你可一定要收好,免得再被一些贪心不足的人给打了主意。” “要是你家的配方真的被偷了,我们可就不一定还能吃到这么好吃又不贵素串了啊!” 裴云婠:“……”其实第二句话才是您想要表达的重点吧! “邢师爷请放心,我们裴记的配方,永远都不会被人偷了去的。”裴云婠信心满满地道。 邢师爷不解,只当裴云婠是涉世未深而说了大话,他不得不继续提醒道:“裴小姐,这世上可是什么人都有,只是你年纪小,没见过那么多罢了!” 裴云婠心知邢师爷误解了她的话,当即摇了摇头,“邢师爷,我的意思是,我们裴记根本没有什么配方,做吃食的法子全都在我的脑子里,没有写在纸上,而且,我们做吃食,也不需要那种一成不变的配方。” 邢师爷恍然大悟,但他很快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怎么有种这个十多岁的小丫头在向他炫耀什么的感觉? 他很怀疑,可是他又没有证据! 一旁的衙差们还有别的食客,纷纷觉得裴云婠的这句话,虽然语气依然是温柔和缓的,但是,莫名地给人一种格外霸气的感觉。 *** 当日下午,张二虎与翠花婶去县衙将张老婆子接了回来。 张老婆子是昨日被衙差们给一同带去县衙的,因为她什么都没做,所以在审问一番之后,对她并无任何处置。 张老爷子要被秋后问斩,已经被收押关在县衙大牢。 吴秋菊和张娇娇也被关在牢里。 而张一牛因为生前也砍伤过文才,虽然让文才致死那一刀出自张老爷子,但对于文才的死,张一牛也是有从罪的。 只不过张一牛也死了,对他判决已经没了意义,但他是有罪之身,尸体也不能被认领回去,只得由县衙处理。 家里人死的死,关的关,张二虎和翠花婶,一时间很难接受。 张老婆子在县衙里过一遭,已经吓得中风了,瘫在床上动弹不得。 翠花婶看着满院的血腥狼藉,很是庆幸他们一家五口昨日都不在家。 昨日,张二虎带着三个儿子上山打猎,翠花婶在裴记上工,五人因此没遇上家里那凶残的一幕。 而以往也经常会一同上山打猎的张老爷子,昨日说他想在家里歇一天,就没有出去。 若是他出门打猎去了,也许就不会闹到后面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翠花婶如是想。 因为今日在县衙,翠花婶还知道了一件事,那是衙差审问时意外发现的。 就是翠花婶的公爹张老爷子,年轻时是一个土匪,手里沾着不少人的血,后来土匪窝被官兵给一锅端,张老爷子侥幸逃了出来,就一直在外流浪,谎称自己是游猎人。 翠花婶只要稍稍回想一下她听到的关于昨日发生在自家院子里的那无比凶残的一幕,就非常的害怕。 她也因此明白,难怪张老爷子能如此发狠地杀了文才。 一定是张老爷子骨子里的那一股匪气作祟了。 自己的公爹以前竟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 翠花婶越想越后怕…… 为了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翠花婶就喊着张二虎还有三个儿子一道收拾院子和屋子。 张家两兄弟还没有分家,是住在一间宅子里的,可眼下的情况,老大一家只剩下一个十岁的四儿子,他能保一命还是因为贪玩,整天不着家才躲过一劫。 张二虎收拾了张一牛的东西,带着张一牛的四儿子一道出门,进山里找了一处地方,挖了个坑,把张一牛的东西埋进去,当做立一个衣冠冢。 “以后逢年过节,生辰死忌,都到这里来给你爹磕个头。”张二虎对张一牛那不满十岁的四儿子说道。 小男娃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翠花婶则和三个儿子留在宅子里收拾。 院子里太过血腥,母子四人用水冲洗了无数遍…… 翠花婶担心宅子里会留着晦气,就将张一牛和吴秋菊的屋子,以及张娇娇出嫁前住过的屋子都打扫一遍,把很多东西都丢了出去。 最后,翠花婶还让三个儿子把他们住的屋子也打扫干净,不留污秽。 她也将自己和张二虎的屋子给打扫了一遍。 而翠花婶在打扫床底下的时候,意外发现床底下的老鼠洞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等她挖出来一瞧,大惊! 对于手中的这个雕花木盒,翠花婶并不眼生。 她在裴记看到过多次,那是裴云婠放在柜台上,用来装食客们在结账时付给的铜板或是碎银子的。 翠花婶捧着这个雕花木盒,就感觉捧了一堆的烫手山芋。 她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脑中乱纷纷…… 裴记的木盒子为什么会在她的床底下? 翠花婶的脑中,再也不会去想其他,现在只有这么一个问题。 张二虎回来后,见翠花婶抱着一个雕花木盒在屋子里抓狂乱走,嘴里还念叨有词,不解地上前询问。 翠花婶就将自己发现雕花木盒的事情说了。 “孩他娘,既然这个木盒子是裴记的,你就送去还给人家就是了。”张二虎的想法很简单,不是他的东西他不要,找得到失主的东西,那就物归原主。 “要是人家怀疑是我偷的,那可咋办?”翠花婶并不知道雕花木盒是吴秋菊放到她床底下的,也不知道吴秋菊从裴记偷配方的时候,偷出来的就是这一个雕花木盒。 因为吴秋菊不想要背负那么沉重的罪行,所以,她在招供的时候,没有说她把雕花木盒藏在了翠花婶的床底下,也就是没有交代她要栽赃嫁祸给翠花婶这一条罪。 吴秋菊想着雕花木盒也不是很值钱,而她对翠花婶的栽赃嫁祸也没能成功,因为裴家人没有报案说配方和银子丢了。 那么,左右雕花木盒的事没影响到什么,却可以让自己少背负一条罪,吴秋菊就只说雕花木盒被她扔了。 衙差们去了吴秋菊所捏造的扔雕花木盒的地方寻找,自然是没有找到,也就理解为可能是被人捡去了。 因为雕花木盒不算贵重,衙差们也就没有执着于此。 “裴家人看上去不像是不讲道理的人,你如实说,他们还不至于不相信你吧?”张二虎为人正直,有一说一,更没有其大哥张一牛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翠花婶还是有些迟疑。 张二虎索性从翠花婶的手里拿过雕花木盒,“你要不敢去的话,那俺送过去。” 翠花婶赶紧拦住张二虎,“孩他爹,你先别去!你说这个盒子会不会是大嫂她们从裴记偷回来的盒子?” 翠花婶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不然怎么解释这个盒子会出现在她的床底下? 她当即摇头道:“那这盒子不能送到裴记去!大嫂用这盒子害俺们,俺们把它送给裴家人,不就是如了大嫂的意嘛!” “胡说什么呢!”张二虎却不认同,“大哥大嫂的案子都已经结了,大嫂可是说她把盒子丢了,这个盒子不一定就是大嫂偷来的那个。” 翠花婶却没有张二虎的乐观,更不看好吴秋菊,因为她太理解吴秋菊了,“就算这个盒子不是大嫂偷来悄悄藏到咱们床底下的,但咱们也解释不清它是咋来的啊!不行,不能送去裴记,我先问问几个孩子。” 翠花婶拿着雕花木盒去问三个儿子,三人纷纷摇头表示不知。 翠花婶甚至去问了张一牛的四儿子以及瘫在床上的张老婆子,二人也是不知。 因此,翠花婶越发笃定这个盒子是吴秋菊嫁祸给她的了。 可是现在吴秋菊人在大牢,翠花婶也见不到人,想问个清楚明白都不行。 “孩他娘,你把盒子送到裴记,不就知道这到底是咋回事了嘛!”张二虎是真没想翠花婶那么多。 他就觉得不管这个盒子是不是吴秋菊藏的,但只要是裴记的,那就归还给裴家人就是了。 反正他们夫妇二人身正不怕影子斜,雕花木盒不是他们偷的,他们不怕! 最后,张二虎实在看不得翠花婶一个人抱着盒子魔怔了似的,就将她连人带盒子一块带去了裴记。 裴云婠见到二人,有些意外,她率先开口道:“邢师爷说盒子找不到了,我还有些失落呢!你们帮我找到了,真的是太好了!谢谢!” 翠花婶震惊又意外。 震惊的是这个盒子竟然真的就是吴秋菊从裴记偷来的那一个。 意外的是裴云婠压根就没有怀疑她,都不问一句她是从哪里找到的,反而还为她送盒子来都找好了说辞。 翠花婶颇为羞愧地低下了头,她小声嗫嚅地说道:“小东家……其实……这个盒子……是俺在床底下的老鼠洞里找到的……俺怕被你怀疑……起先还不敢送过来……” 裴云婠听闻,轻轻地笑了笑,“翠花婶,还有这般奇事?许是你家的老鼠成精了呢!那你以后可得提防着老鼠精吃人啊!” 这话里话外,并没有要责怪的意思,甚至也没有追究的意思,反而还透露着提醒,翠花婶原本很是慌乱的一颗心,也就慢慢地平静下来。 “小东家提醒得是。”翠花婶无比感激地看了眼裴云婠。 到得此刻,翠花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吴秋菊想要嫁祸栽赃她是没跑了,但裴云婠……应该是早就发现了。 翠花婶忽然想起那一日裴云婠特意让她去多福街上找人誊写两份书信的事情。 她不识字,那时是真的以为裴云婠给她的三张纸就是书信。 所以,她也没多问什么,找到代写书信的摊子,就按照裴云婠的吩咐,让摊主原模原样地誊写一遍,另一遍则是让摊主看情况删减与增加。 翠花婶不知裴云婠给她的就是假配方,而她又从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一听裴云婠说那三张纸是书信,她甚至为了避嫌,也没去问摊主关于纸上的内容。 现在回想起来,翠花婶觉得裴云婠当日就是在考验她了。 因为她但凡问了摊主关于那三张纸上写了什么,她就会知道那是一道配方。 而她若是对配方起了歹心,那就自然会趁机让摊主多誊写一份。 所以,裴云婠那时就在有意试探她是不是与吴秋菊是一伙的。 只是,就算她与吴秋菊是一伙的,多誊写一份配方也无济于事,因为裴云婠给她的本就是一份假配方! 因为那个代写书信的摊主在公堂之上辨认他誊写的配方时,说是吴秋菊偷出来的那份就是他原模原样誊写的那一份。 翠花婶把前因后果联系起来,忽然就浑身发冷。 太可怕了! 幸亏她从未动什么歪心思。 裴云婠给翠花婶和张二虎送了一些点心和茶叶当做谢礼,笑着把二人送走。 浮光上前,不解地问:“他们夫妇俩无功无过,你却为何还给他们送礼。” “那是他们应得的。” 浮光摇了摇头,表示不理解。 “这个雕花木盒,本来应该是消失了的,但他们夫妇在发现盒子后,还是送还给了我,想必也是经过前思后想,好一阵纠结吧!” “诚实是一种很高贵的品德,他们明知道把雕花木盒送还给我可能被怀疑,还是如此做了,说明他们身上的诚实品德,战胜了他们心底的自私与畏惧。” “我因此而感谢他们。” 浮光受教地点了点头,他承认,洞悉人心,他目前不及裴云婠。 “我现在终于知道,当初配方被偷,你为何不为所动,甚至都懒得去报官了。” 裴云婠露出一脸“孺子可教”的小表情,“我让翠花婶拿着假配方找人誊写,就已经考验到了她的忠诚度,自然不会再去为难她,因为我知道,倘若我去报官说丢失了配方,那么,翠花婶肯定就会被推出来顶罪。” “你不过是准备了一张假配方,再让翠花婶去找人誊写一遍,又删改了一遍,再没有做别的事,偏偏就算是你这般懒得折腾,那些人还是能弯弯绕绕地搞出来那么多的事情。” 浮光的心里,此刻只有两个大大的字——服气。 对裴云婠未雨绸缪挖大坑的服气。 对张、文两家人作死能力的服气。 “不作不死,想作死的人,谁都拦不住!” 106生孩子,强求不来(二更) 自打多福镇的状元酒楼老板一家作死之后,状元酒楼也就关门大吉了。 裴云婠和八宝楼的少东家彦乘风商谈了一番之后,就盘下了状元酒楼的店面,准备开一个别具特色的饭馆。 而被状元酒楼算计上的裴记,生意不减反增。 因为原先状元酒楼的很多食客,都跑到裴记来了。 并且经此一事,裴记在福源县的名声那是更火爆了,很多县里以及邻镇的人都常常跑远路来裴记吃素串。 王氏的身体经过了这一个多月的调理,也恢复如常了。 裴云婠给王氏看诊一番,确定王氏身体上应该是没问题了,只是心理上…… 毕竟王氏的石女状态也都有三十多年了,裴云婠猜想王氏的心理上,对于第二次发育可能是不健全的。 而心理上的治疗,缺乏经验的裴云婠目前确实是无计可施了。 另一边,裴大柱的情况也让裴云婠捉摸不定。 这一年多的时间,裴云婠都有在默默地给裴大柱进行用药调理。 而目前单纯地从诊脉上判断,裴云婠也认为裴大柱恢复得差不多了。 但是实际情况…… 裴云婠无从验证啊! 当情况发展到目前这般非常尴尬的状态,裴云婠就不得不寻找外援了。 这天晚上,裴云婠趁着余多银下工回来得稍稍早些,就瞒着裴大柱和王氏,单独去了趟余多银的家里。 趁着余粮和余钱都睡了,裴云婠对裴春花和余多银夫妇二人说道:“大姑,大姑父,有件很重要的事,我想请你们二位帮忙。” 裴春花一听到“重要”两个字,脸上的笑容立马散去,变得严肃起来,“婠丫头,啥事?你说。” 余多银也是严肃地点了点头。 这夫妇二人还从未听得裴云婠说过“重要”的事,此时都以为发生了连裴云婠都搞不定的大事! 其实,还真是裴云婠搞不定的事。 “大姑,大姑父,是这样的,关于我爹的天阉之疾与我娘的石女之症,其实我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一直有默默地帮他们二人诊治……” 闻言,裴春花和余多金皆是震惊不已! “婠丫头,你会治你爹娘的病?” 对于裴大柱和王氏二人身上的疾病,裴春花一直是觉得痛心又遗憾的,眼下听得裴云婠的话,简直希望再临! 裴云婠继续道:“是的,我爹娘目前的身体,大概恢复了八九成了,余下的一两成,就看他们二人内心里的接受情况了。” 身体上的疾病,会给心理上造成阴影。 特别是裴大柱和王氏都是自小就有缺陷,而从小至今又遭受了那么多的嫌弃和排挤,心理上的阴影都是厚厚的一层了。 裴云婠治得了二人身体上的疾病,却无法驱散二人心理上的阴影,因为她年纪太轻,涉世不深,特别是……她未经人事,所知有限,都不知道如何去开导二人。 “大姑,大姑父,我给我爹娘治病的法子也是照搬了以前从别的大夫那里学来的,我这几日给他们诊脉,从脉象上判断应该是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我又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真的全好了,因为我……也不太懂……” 裴云婠说着,小脸儿微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裴春花和余多银哪还能看不明白! 夫妇二人纷纷觉得,单单是给裴大柱和王氏治病,都真的是太为难裴云婠这个还不满十三岁的小姑娘了! “婠丫头,你想让我们做什么,尽管说!”裴春花轻轻地拍了拍裴云婠的肩,以此鼓励她不要害羞。 医者仁心,不分男女老少…… 裴云婠抬起头,面色依然绯红,她道:“大姑,大姑父,你们二位是过来人,我想请你们二位今后帮忙分别照顾一下我爹娘。” 裴云婠的话,说得点到即止。 但裴春花和余多银却是听明白了。 左右不过是裴云婠这个小姑娘还未经人事,就算是医者也有她办不到的事情。 而帮助裴大柱和王氏从身到心的恢复正常,还必须要有在夫妻房中之事上有经验的人进行指导。 裴春花和余多银夫妇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婠丫头,放心吧!这事包在俺们身上。” 裴云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姑,大姑父,这件事还请你们帮我保密,对外也别说是我给我爹娘治好了病,因为……” 裴云婠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裴春花给打断了,“婠丫头,你放心,俺们知道分寸的,绝不会损了你姑娘家的好名声!” 很多人为了名声而讳疾忌医,就是怕被人知道患有隐疾而遭人冷嘲热讽,毁坏名声。 有些医者也会为了自己名声而隐瞒自己会医治隐疾的本事。 而裴云婠是姑娘家,又还未出嫁,让外人知道她给裴大柱和王氏治疗隐疾,肯定有些人就会想偏,对裴云婠说三道四,到时候什么流言蜚语都能传得出来,定然会损坏裴云婠的名声。 其实,裴云婠倒不在意外人怎么毁她名声,她只是担心裴大柱和王氏会因此而自责。 要是夫妇二人到时产生了一种“早知道会损坏婠丫头的名声,还不如不被她治好”如此之类的后悔心里,那裴云婠的这一番辛辛苦苦的诊治,不也就是白费力气了嘛! “大姑,大姑父,那么这件事就拜托二位了。” “婠丫头,瞧你这话说的,太见外了!可是你自己先前说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的,怎么你倒是先忘了!”裴春花笑着打趣一句。 裴云婠笑了笑,“我还真忘了!那我就不说见外的话了,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不打扰大姑和大姑父休息了。” “外面黑灯瞎火,我送送你。”裴春花提着灯笼,说什么也要把裴云婠送到家门口。 临走前,裴春花忽然想起一件事,就向裴云婠提了提,“婠丫头,俺记起你爹五岁那年,有一次他嘴馋,多吃了半个窝窝头,被俺们后娘发现了,后娘一巴掌把你爹拍在了地上,你爹是好久之后才从地上爬起来。” “当时俺不在家,晚上给你爹洗澡的时候,发现他的小肚子往下,青紫了一大片,我当时问他,他说是摔到地上的时候磕在了石头上。” “婠丫头,俺先前就听你说过,你爹的病不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那他是不是那次磕伤的啊?” 裴云婠认真想了想,才回答道:“大姑,听你这么说,也是有可能的,我爹是因为外力创伤而成为的天阉,这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 天阉分为先天性的,以及后天性的。 前者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 后者就是后天的各种因素造成的,其中机械性创伤占了大部分。 裴春花愤愤地咬了咬牙,“俺家知道后娘容不下大柱!可怜的大柱啊……” 眼见着裴春花就要抹眼泪,裴云婠赶紧相劝,“大姑,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咱们往好处看,我爹这不是又好了吗!与其因过去怀恨在心,不如把握以后的好日子。您说是吧?” 裴春花吸了吸鼻子,“对!婠丫头你说得对,俺和你姑父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爹娘,争取让他们成为正常人!” “最好是能生个大胖小子!” 裴春花激动地抓住裴云婠的肩,“婠丫头,你爹娘还能生娃?” “他们才三十几岁,生孩子也还是有希望的,教我治病的那个大夫,治过好多类似的病,其中有一些人在治愈之后,确实生下了孩子。” 裴云婠也没有绝对的把握,毕竟先前她也是看着师父老人家给别人治愈过类似的病例,而她自己还只给裴大柱和王氏二人诊治过。 能否生下孩子,取决于二人的恢复程度与身体状况。 当然,用师父老人家的话说就是:一切随缘。 裴春花虽然没能听到裴云婠的肯定答复,但她也并不失望。 眼下裴大柱和王氏能做正常人,裴春花就已经很开心了。 至于生孩子,强求不来,就看二人的命了。 “婠丫头,你爹娘有你也很足够了,以后能生是造化,不能生也没关系,这不还有俺们大家嘛!” 裴春花虽然在以前一直因为裴大柱和王氏没能有个孩子而心情沉重,那时也不是没想过给二人找一个合适的孩子过继。 只是当时家中情况并不允许,也就作罢。 后来,裴云婠出现了,虽然不是亲生的,也不是个男娃,但好歹是过继到了裴大柱和王氏的名下。 并且,裴春花渐渐地就发现,裴云婠可是比男娃还能干,并且比很多人家里那些亲生的闺女还要孝顺与心疼爹娘。 如此,裴春花简直是不能再满意了,她也衷心为裴大柱和王氏有裴云婠这个闺女而高兴。 *** 裴云婠发现自从她请了裴春花和余多银帮忙之后,王氏和裴大柱就有些怪。 而这种怪,裴云婠无法用词语来形容。 裴云婠摇摇头,心知一定是自己的见识还是太少了…… 师父老人家说过:世间那么大,山外还有山,人外还有人,世面永远见不完,本事永远长不够…… 某日,裴云婠问浮光,“你可曾发现我爹娘他们最近怪怪的?” 浮光不解地摇了摇头。 裴云婠随即也摇了摇头,她还拍了拍浮光的肩,“少年,你不知道是因为你见的世面还不够!” 浮光:“……”您怎么老是动不动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裴云婠拍着浮光的肩,忽然发现哪里有些不对劲,她疑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浮光,发现…… “你最近长得颇快了些,是不是偷吃了什么?” 裴云婠清清楚楚的记得,浮光来的时候,头顶才到她的鼻尖。 这差不多快一年的时间了,按理说两个人年岁相仿,长高的速度也是差不多的啊! 偏偏…… 现在成了裴云婠的头顶,只能到浮光的鼻尖了。 裴云婠突然有一种,她好像错过了什么的感觉。 甚至于,裴云婠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一去不复返了…… 多年以后,裴云婠才知道,当年在她不经意间,跑掉的究竟是什么。 她也才知道,有些成长,根本无需经年累月,它可能只需要眨眼的一瞬间。 *** 裴云婠盘下了新的店面后不久,彦乘风就给她送来了三个厨子。 八宝楼最不缺的就是厨子,学徒更是一抓一大把。 三人皆是刚刚出师的新厨,既年轻有干劲,也还没有老厨子的那种傲慢脾气怪。 这也是裴云婠所看中的。 至于经验不丰富,厨艺不纯熟之类,裴云婠倒是不在意。 因为她需要的就是既有厨艺基本功,却又不是被固有厨艺浸润得根深蒂固,而无法接受新鲜事物的人。 这种人于裴云婠而言,最是好培训。 简单的教一遍就会,新鲜的也容易接受。 于是,裴云婠就开始了对三人的魔鬼式训练…… 107素食居开张,七夕生辰日(情人节加更) 七月初七,七夕乞巧节。 趁着七夕节的喜庆和热闹,多福镇上一家名为“素食居”的酒楼今日开张。 素食居开业大酬宾,前三日所有菜品皆是半价。 多福街上人头攒动,很多路过的人被吸引进了素食居。 素食居只卖素食。 果蔬一类的素菜自然少不了,但素食居主要的特色还是那一道道仿真肉菜。 素鸡、素鸭、素鹅、素虾、素螃蟹…… 家禽海产,都能做出来。 口感与真的相差无几,更重要的是,这些菜品的味道,比别家做出来的真的荤菜的味道,还要好上许多! 并且,价格也实惠很多。 素食居今日主打东坡素肉,每一桌都是免费赠送一盘。 这一波实惠推出,进店的食客们吃得更是欢畅满足了。 试想,减半的价格却吃到了比别处味道要好上几倍的食物,还有买有赠,如何不满足! 彦乘风站在二楼的账房门口,不动声色观察着店里的食客。 素食居的前身就是状元酒楼,而今日到店的食客们,好似都没有想起这件事一般。 虽然,素食居经过了一番改造,已经大变样了。 但是,总该有人会记得状元酒楼先前的不堪,因此而产生膈应的吧? 在今日之前,彦乘风就是这般猜想的。 可他发现,真的是他想多了…… 原先,当裴云婠找来商议合开素食居的时候,彦乘风是颇为犹豫的。 然而,裴云婠的一句话,让彦乘风下定了决心。 因为她说:“彦公子含着金汤匙出生,自小便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可是,外人但凡夸赞您一句,都得带上八宝楼和您身后的彦家,想必彦公子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夺目闪耀立于人前,是因为……你就是你!” 听得裴云婠说的这句话,彦乘风的心里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深埋内心里多年的复杂情绪,就这么被裴云婠一针见血地说了出来! 人人夸赞又如何? 人人艳羡又如何? 夸赞的又不是他的真本事! 艳羡的只是他好命会投胎! 好似在这些人的眼中,他离开了八宝楼,离开了彦家,他彦乘风就什么都不是了! 这让他如何甘心?如何服气? 彦乘风其实在很早之前,就想要不靠家族,仅凭自己去闯一番天地,以证明自己的能力。 可他是家中长子,他知道父母长辈不会同意,反而会多方阻拦。 他又担心自己孤注一掷地违背了家里人的意愿之后,若是闯不出什么名堂,家里人反而因此对他更失望…… 因此,他一直将这一份冲动压抑在心底,就渐渐地变得矛盾与纠结了。 裴云婠的一句话,惊醒了一直犹豫不决的彦乘风。 这也就有了今日的素食居。 彦乘风负责成本投入,因为他不缺银子,只缺能干的奇才。 裴云婠负责培训厨子,因为她只缺银子,不缺卖座的厨艺。 至于素食居的盈利,扣除一切成本之后,二人五五分。 并且,对外,裴云婠与素食居没有任何关系。 而彦乘风则是素食居的幕后老板,明面上的老板是彦乘风带过来的家仆。 多福镇的素食居,只是二人默默合作的第一站。 若是成功了,以后做大做强就可以公之于众,那么,名声是彦乘风的,裴云婠只管收银子。 若是失败了,那也毁不掉彦乘风原有的名声,也亏不掉裴云婠的银子,顶多让她白忙一场。 裴云婠制定的这么一份合作商约,让彦乘风如何不心动? *** 素食居的后厨里忙得热火朝天。 裴云婠带着那三个经由她培训了将近一个月的年轻厨子齐上阵,另还有十来个学徒帮忙着打下手。 彦乘风家里的八宝楼有数家,他招人到素食居来,轻而易举。 当然,彦乘风并没有挖自家的墙角,只是将一些在八宝楼里当过学徒或是刚刚出师的人带了过来,根本没动八宝楼的主力资源。 再说,八宝楼里的学徒一抓一大把,彦乘风只是物尽其用罢了。 裴云婠站在一堆年纪轻轻但都比她大的男子堆里,并不显怯懦或者不打眼。 反而是她周身的气场全开,总揽后厨的指挥大权,带领着一群年轻的厨子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主动提出要来帮工的浮光,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总感觉他现在不是站在后厨,而是置身于战场。 而裴云婠就像是战场上那一位带着士兵们奋勇杀敌的女战神,火力全开,尽显王霸之气! …… 戌时末,素食居打烊了。 忙碌了一天的裴云婠,终于能歇会儿了,她活动活动酸胀的四肢…… 浮光很有眼力见地递过去一杯温茶。 裴云婠端起茶,小小地抿了一口,“不错,你泡茶的手艺提高了不少。” 被夸赞了的浮光的眉眼儿弯弯,心中颇为开心。 裴云婠将茶杯放回浮光的手中,“你去收拾一下,一会儿咱就回去。” 说着,裴云婠就去了账房。 彦乘风正在账房里算账,凝神专注不已,都没有发现裴云婠的到来。 裴云婠倚在门边,静静地等彦乘风算完。 一盏茶后,彦乘风搁笔,一抬头就瞧见了站在门边的裴云婠,他立马站起身来,“裴小姐,您等多久了?” 对于裴云婠,彦乘风从初次见面时就未小看,也一直颇为尊敬,言语上都用着尊称。 其实,要论二人的身份地位以及年龄来说,彦乘风根本无需如此礼待裴云婠。 但他也不知为何,单单看着裴云婠那般不亢不卑,从容沉稳的神态举止,他就觉得怠慢不得。 “我也刚到,见你专注不已,也就没有出言打扰。”裴云婠这才施施然地走进账房。 “裴小姐见外了,您来没有打扰不打扰之说。” 彦乘风这话主要是想告诉裴云婠无需同他如此客套,可话才一出口,他却察觉到这句话里的不妥当,当即红云飘上脸。 裴云婠假装并未发现,她只问道:“彦公子,今日的进出项可是算好了?” 彦乘风经营酒楼已经算得上颇有经验,所以算账这种事,裴云婠自然不会管,合理偷懒,她最是擅长。 只是素食居开业之初,该要过问的,裴云婠也都不会落下。 “算好了,今日的纯利,大概是两成。”彦乘风将最后的结果告知裴云婠。 裴云婠点点头,略微思考了一番。 素食居今日开业,价格减半,每桌还赠送了一盘东坡素肉。 扣除成本还有两成纯利,与裴云婠事先预估的差不多。 等到三日后恢复正价,纯利就能上升到五成左右。 裴云婠做生意,一定要有得赚,她不牟取暴利,却也不选利润过低的。 因此,不管是当初的裴家小摊,还是锦绣楼、裴记,或者是今日的素食居,纯利都在五成左右。 “如此,甚好。素食居今日开张,有这般纯利,很不错了。”裴云婠很满意,但她不确定彦乘风是否如她一样乐观。 彦乘风笑了笑,“确实是,甚好。” 彦家有那么多家八宝楼,盈利亏损的时候都有,彦乘风也都是一同经历过的。 因此,今日不过是素食居的开业第一天,日后是否盈利或是亏损,凭这短短一日是无法验证的。 且彦乘风没有想得裴云婠所想的那般远,他现在是抱着一份足够的耐心,开始长久的等待。 也没什么话要说了,裴云婠就道:“天色以往,彦公子,我先回去了。” 彦乘风赶紧应声:“裴小姐今日辛苦了,我派人送您回去吧!” 裴云婠礼貌地拒绝了,“多谢彦公子好意,不用如此麻烦,也就几步路,我正好活动一下筋骨。” 彦乘风却坚持要让人送裴云婠回去,“夜行多有不便,你一个女子走夜路也不安全,还是坐马车吧!” “没事,全是大路,我同我那婢女一道走,很安全的。” 裴云婠的话落,一道粉色的身影就出现在账房门口。 浮光先是礼貌地叩了叩打开的账房门,再对裴云婠做了几个手势,还举起手中的包袱。 意思就是:收拾好了,可以走了。 裴云婠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做菜工具,她用得趁手了,今日也就带了过来。 浮光手中的包袱里装的,就是裴云婠带来的工具。 裴云婠向彦乘风微微颔首,再走了出去。 浮光等裴云婠出门,立马用一种怒视登徒子的眼神瞪了彦乘风好几眼,再转身一路小跑地跟上了裴云婠。 被护主的婢女当成了登徒子的彦乘风:“……” 却说裴云婠和浮光从素食居的后门出来之后。 裴云婠看着街上的飞檐角下挂着的多彩花灯,这才又记起今日是七夕乞巧节。 先前将素食居定在这一日开业,也是奔着这一日的热闹人多这一特色。 只是今日忙着忙着,光顾着生意,又忘了这个节庆的事了。 “七夕啊……”裴云婠喃喃自语。 一旁的浮光试探着说道:“姑娘,今日……是您的……生辰……祝您生辰安康,愿您心想事成!” 前面的话,浮光说得缓慢,他瞧着裴云婠的脸色无异,才敢继续说下去,又怕裴云婠转眼变脸,所以后面的话不带停顿地一口气说完。 浮光说完立马转开脸,不敢看裴云婠,他心虚不已,好担心裴云婠因此生气。 因为裴云婠从来不过生辰,而她在来到裴家之后,就同裴大柱等人说过,每年的七月初七这一天不要给她过生辰,并且都不要提起生辰这件事。 可以说,这是裴云婠唯一对裴大柱等人提出的一个颇为不讲理的要求。 裴云婠去年的生辰就是在裴家人都假装忘记了这样的一种氛围里度过。 而浮光是在裴云婠的生辰之后才来的,他错过了她去年的生辰,在今年却又早早被王氏提醒了一番。 虽然已经知道了裴云婠对过生辰一事颇为敏感排斥,但是,在浮光看来,生辰日还是很重要的,因此他今日冒险地试探了一回。 裴云婠看着浮光又怂又怕的小模样,不禁“噗嗤”一笑,“你既然担心我会因此生气,为何又要说出来?你是想试探我对你的容忍底线吗?” “不是的!”浮光立马否认,又随即解释道:“我只是听说今日是您的生辰,就想……就想对您说那些话。” “这样啊……”裴云婠用探寻的目光盯着浮光的双眼。 因为在裴云婠看来,浮光的脸上也只有这一双眼睛是最真实的。 浮光感受到裴云婠那好似要洞穿他的眼神,立马又别过头去,还小声嗫嚅着抱怨一句,“你的生辰还有人记得,我的生辰可没一个人关心……” 耳尖的裴云婠听清了浮光抱怨的话语,她掰回了浮光偏转过去的脑袋,惊讶地问道:“浮光,你的生辰也是今日?” ------题外话------ 今日是现实里的西方情人节,而文中内容恰好与传统七夕情人节有关,也算是一种缘分的重合了。 so,淼淼今日加更1000字(日更一万二,真的尽力了……) 淼淼在此祝看文的小可爱们,生活都是甜甜蜜蜜,幸福美满。 祝全天下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108有福同享,有祸我当!(一更) “浮光,你的生辰也是今日?” 浮光点了点头,却再次倔强地别过头去。 看着浮光颇显矫情的小举动,裴云婠莞尔一笑,“浮光,生辰快乐,我也祝你生辰安康,心想事成。” 浮光随即转头,满眼惊喜地看向裴云婠,“你不生我的气了?” 裴云婠反问一句,“我何曾生你气了?” “那你刚刚还说我是想试探你对我的容忍底线,我……”浮光吞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抱怨,他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是斤斤计较的小女子,暂且就不同裴云婠计较了。 裴云婠挑眉,“怎么,我说这样一句话,你就不开心了?” “没有,没有,没有……”浮光立马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裴云婠一巴掌拍在浮光的后脑勺,“这还差不多!你将来可是要成为男子汉大丈夫的人,为一句听不得的话就要生气,心眼就太小了。” 又一次听到这一句魔性洗脑话语的浮光:“……” 其实,他刚刚是有些不开心的,因为裴云婠那般揣测他的用意,他就感觉自己的一颗心被裴云婠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生疼生疼的…… 说他心眼小? 还不是因为说那句话的人是你! 裴云婠眼看着浮光的情绪渐显低落,也不同她搭话了,她不得不主动没话找话,“浮光,你是哪一年生人?” “同你一年的。”浮光情绪低落,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 裴云婠又多了些惊讶,“那咱们可不就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嗯嗯……”浮光有些敷衍地发出几个语气叠词。 裴云婠有些好奇地问:“你说你的生辰没人关心,那你以前也不过生辰吗?” “嗯,不过的。” 裴云婠向浮光投去怜悯的神色,“真是个小可怜……” 浮光:“……” 关于浮光为何也没有人关心他的生辰,裴云婠却是没问,她一直坚持着不多问与浮光的真实身份相关的事。 因为她知道,浮光愿意说的话,自然会说,就好比今日,是浮光主动说起他的生辰。 而他不愿意说的事,她问了也不会告诉她。 只是见着浮光更加失落的神色,裴云婠还是拍了拍他的肩,“你知道我为何不过生辰吗?” 浮光心中咯噔直跳,心想裴云婠这是打算要同他分享往事了,他立马配合地摇了摇头。 裴云婠缓缓地诉说,“在公主府的时候,我与你一样,没有人记得我的生辰。而我自打懂事起,也就知道我的生辰其实还是亡母忌日,从那以后,我也躲着避着这个日子。” “后来,我知道我并非驸马的女儿,我的母亲也还活着,我那时就在想,我终于可以过一次生辰了!” “可是,当我回到裴家,我才知道,我的生身母亲根本就没打算要我。” “所以,我更不想过生辰了,这个日子于我而言,全是不好的回忆,我都不愿意想起。” 裴云婠说着说着,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浮光试探着为裴云婠抹去脸上的泪痕,发现她竟然破天荒地没有排斥他的靠近,想她平日是多么敏感的一个人,并且还老是刻意与人保持着疏远的距离。 浮光因此也就知道,在这样的一刻,裴云婠其实是希望有人关心她的。 “没事!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我给你过生辰!”浮光安慰地拍了拍裴云婠的肩。 裴云婠目光灼灼,眼神含笑,“以后我也给你过生辰。” “真的吗?”浮光的声音里透着惊喜与期盼。 “当然是真的!”裴云婠发现浮光在这一刻,比她还要孩子气。 并且,后知后觉的裴云婠,终于感觉到了异样。 她们二人怎么有一种在互相比惨的感觉。 为了活跃气氛,裴云婠提议道:“既然咱们这么有缘分,不如咱们结拜吧!反正你还不一定能当我的小师弟,但给我当小弟,还是可以的。” “以后姐罩着你,带你去吃香喝辣……” 裴云婠越说越兴奋,还无意中暴露了她的隐藏属性。 浮光这才见识到有几分真实的裴云婠。 可这样的裴云婠,与他以前所知道的和所看到的的裴云婠,差别不只是一两点。 浮光更不知道的是,就因为他说了他的生辰也是今日,裴云婠就好似终于找到了同病相怜且还有着共同话题的人一般,不自觉地就对浮光卸下了心防。 “真的要结拜吗?”浮光是不太想的。 “那是当然!”裴云婠一脸没得商量的小表情。 “那……”为何还是你当姐? 小师姐这个辈分,浮光忍了,毕竟这事讲究先来后到。 但是结拜不得是按照年龄大小来的吗? “有什么疑问一道问了,别扭扭捏捏的!”裴云婠霸气不已。 “没……没有了……”浮光本想说他的出生时辰是要比裴云婠早的,但他转念一想,早半个时辰出生,在裴云婠眼里,应该也是没什么区别的。 浮光甚至觉得,大概裴云婠是以气场来论定谁是大姐,谁是小弟的。 所以,他最后仍旧只有当小弟的份。 浮光又感觉自己的一颗心被一万支利箭刺穿了…… 裴云婠是个行动派,她说结拜就结拜,浮光拦都拦不住。 趁着有个卖花灯的铺子还未打烊,裴云婠咬咬牙铺张了一回,买下了二十六盏花灯。 “十三岁的生辰,咱们一人一半,各十三盏花灯。”裴云婠分了一半的花灯给浮光。 二人各自拿着十三盏花灯,好似行走的一盏大花灯一般,一同走上了大王桥。 将花灯全部悬挂在大王桥上,二人对月结拜。 “我,裴云婠,今日与浮光结为异姓姐弟,以后吃香喝辣,有福同享。”裴云婠说完誓词,就催促着一旁的浮光。 浮光迟疑了好一阵,才慢悠悠地开口,“我,浮光,今日与裴……云婠……¥%&@#,以后有福同享,有祸我当!” “……”裴云婠听到浮光说的那些吐词不清,叽叽歪歪的话,正想要让他重说一边,却听得后面的八个字,立马就对浮光肃然起敬! 有福同享,有祸我当! 真真是……太爷们了! 裴云婠也就忘记追究浮光说的那些连她都没听清楚的话了…… 今日这个又是七夕乞巧节,又是生辰日的日子,比以往每一年的这一日都不同。 就算是在多年之后,裴云婠每每想起这一日,内心里依然会觉得温暖不已。 *** 素食居开业前三天的大酬宾,吸引来了很多的食客,有些还是县里或是邻镇的,听人说了素食居的东西好吃,专门跑过来的。 而多福镇外就是青云官道,且还是大耀国的西境通往大耀国腹地的唯一官道,因此,每日过往的行人非常多。 裴云婠让彦乘风每日都派两个伙计去青云道上招揽食客,这与裴记当初的做法是一模一样的。 裴记是因为青云道的人流量多而带来火爆的生意,素食居也是如此。 素食居开业第四日。 彦乘风今日颇为紧张,因为今日所有菜品都回升正价,只有那一道东坡素肉还是免费赠送。 真正考验素食居的菜品是否有市场的时刻到了。 素食居的菜品,那些与外面酒楼饭馆差不多的果蔬类,价格也是差不多的。 毕竟一盘蔬菜原本就赚不来多少钱,定价还比别处低的话,可能要亏本。 而那些仿真肉菜,价格要比别处的真肉菜是要低的,这些既是素食居的特色,也是素食居盈利的依仗。 裴云婠今日依然是在后厨带队冲锋陷阵……哦不,是带人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范掌柜今日也赶来了素食居捧场。 他主管的禄源县八宝楼,因为推出了火锅这一个新菜品,最近的生意火爆得不得了,他也因此忙得脚不着地,都没能在素食居的开张这一日前来捧场。 范掌柜是一个人悄悄来的,也没有事先告知彦乘风。 彦乘风与裴云婠合作开素食居,也还没有告诉家里人,因为他给自己留了条后路,万一素食居开失败了,他也不会被家里的某些人嘲笑。 范掌柜却是特例,因他与裴云婠也有合作,一来二去的,瞒不住。 范掌柜到了素食居,先是点了几个特色菜,他美美地享受了一顿美食,这才摸着有些鼓胀的肚子,走上了二楼。 素食居里的老板、掌柜、伙计等等所有帮工的人,都是彦乘风挑选带过来的。 虽然这些人多多少少同八宝楼有些关系,却是都不认识禄源县八宝楼的范掌柜的。 因此,范掌柜刚刚走到二楼的账房门口,就被一个刚往雅间里送完菜的伙计给拦住,“这位客官,很抱歉,这间屋子是小店的账房,还请您止步。” 范掌柜虽然被伙计拦住了,却没有一点儿不高兴,反而被伙计那礼貌恭敬又不卑不亢的态度给惊喜到了。 倒是个好伙计! 范掌柜歉意地笑了笑,转身就下了楼。 紧接着,范掌柜再试探地想要接近素食居的后厨,又被另一个伙计给拦住了。 伙计的态度依然是礼貌恭敬中又带着不亢不卑。 范掌柜的心中就隐隐有了个猜测…… 这些伙计怕是被裴云婠给教出来的,因为八宝楼的伙计,都没有这般有底气有个性。 范掌柜又默默地佩服了一把裴云婠。 眼见素食居的生意不错,请来的帮工也都是有条不紊地忙碌着,丝毫不见慌乱,范掌柜也放心了,瞧着这边根本无需他操心,他也就匆匆离开了。 因为他主管的八宝楼,需要他操心的事情还多着呢! 裴云婠和彦乘风皆是不知道范掌柜今日到过了素食居。 晚上打烊之后,彦乘风就赶快算了一遍今日的进出项账目,发现虽然今日接待的食客桌数虽然不及前面三日,但盈利还是可观的。 并且扣除了成本之后,纯利有五成多! 彦乘风甚至还发现,虽然今日到店的食客没有前三日多,但是,今日的纯利,要比前三日多。 这样的一个结果,让彦乘风稍稍安心。 裴云婠忙完后,也来账房了解了今日的盈利情况,听得彦乘风的讲述,她颇为满意。 “彦公子,虽然素食居今日恢复了正价,食客人数因此而不及前三日,但一天下来,纯利还是可观的,咱们目前只要能够天天保持这般进项,不出两个月,就能回本。” 盘下店面,修缮一番,再是各种食材成本等等,花了一笔不小的银子。 当然,都是彦乘风掏的腰包。 要等这些成本银子都赚回来了,裴云婠才能够分到银子。 “是的了,回本指日可待。”彦乘风的信心,比开业前又增了不少。 ------题外话------ 浮光:就问你大爷我霸不霸气!!! 裴云婠: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浮光:总感觉自己的一颗心被一万支利箭刺穿了…… 109迷之信任,相看人家(二更) 裴云婠在素食居的后厨里带领那三个经由她培训的年轻厨子一段时间后,就渐渐地开始放手了…… 素食其实并不难做,只要掌握了技巧。 而裴云婠对这三人进行了一个月的魔鬼式训练,又亲自带了他们一段时间,把能教的都教了,其余的就看各自的天赋与领悟能力了。 就像她那师父老人家说的: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 彦乘风同样如此,他把经营酒楼的方法教给他亲自挑选的老板与掌柜,而他也不能一直留在素食居里,他还需要去各地的八宝楼巡视以及盘账。 这两个幕后的老板都是心大的主,把能教的都教了之后,就双双当起了甩手掌柜。 彦乘风离开了多福镇,走前嘱咐老板和掌柜遇事自己解决,不能解决就去找裴云婠。 裴云婠每日会去素食居查看一圈。 为了不被人瞧出她与素食居的关系,她一般都是只从后门进入到后厨,偶尔想要听一听食客们的评价了,就去前头的店面里假装食客。 其余的时间,裴云婠多半还是在裴记。 王氏已经完全掌握了熬制鸳鸯双汤的手艺,她可以当裴记素串的灵魂人物了。 这日午后,裴云婠从素食居的后门出来,走到多福街上的时候,看到裴春花顶着热辣辣的太阳在摆摊。 裴春花和余多银先前辛辛苦苦赚回来的银子,全部用在了买地建房子之上。 而为了给余粮和余钱兄弟俩娶媳妇,裴春花和余多银依然是不顾辛劳,抓紧一切时间赚银子。 裴云婠走上前,“大姑,天这么热,这会儿客人也不多,您怎么不晚一个时辰出来啊?” “这不有帘子挡着嘛!俺不热,俺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早点出来,能挣一个铜板是一个。婠丫头,你别晒着了,快躲帘子下来。”裴春花说着,把位置让给了裴云婠。 小摊车上面安装了遮雨挡阳的帘子,雨淋不着,日晒不着。 只是时值酷暑,在午后火辣辣的大太阳底下,就算有帘子挡阴,也是暑气炎炎,汗流浃背,连偶尔吹来的一阵风,都是热烘烘的。 “大姑,你坐,我们有遮阳伞。”裴云婠没去占了裴春花的位置,而是退到撑着伞的浮光身边。 她这幅瘦弱的身子,冬怕冷,夏怕热。 炎炎夏日在大太阳底下一晒,暴露在外的皮肤上转眼就能起一片红疹子,别提多娇气了。 “那俺给你们倒酸梅汤。”裴春花说着就准备动手。 裴云婠立马出言阻拦,“大姑,我们刚吃完饭,水也喝足了出来的,您不要忙活了,先歇会儿。” 这会儿恰好没有客人,因为天气炎热的午后,大部分的人都在屋里歇午觉。 裴云婠没看到给裴春花帮工的两个婶子,就问道:“对了,大姑,你请的两个婶子今日怎么没有来帮忙?” 裴春花自打单独摆摊,因着生意越来越好,就请了人来帮工。 最开始请来的是大贵村的棉婶子和桂婶子,这二人还是裴云婠推荐给裴春花的。 因为棉婶子和桂婶子以及家里人还参与了处理猪下水,裴云婠就让二人到裴春花这儿来学习如何摆摊。 等二人差不多能够出师了,也就去负责卖处理好的猪下水的摊子了。 裴春花就又在大贵村里请了两个妇人来帮工。 裴春花解释道:“这个时候人不多,俺一个人忙得过来,就让她们先在家里歇个午觉。” 裴云婠点点头,“大姑,那你也趁着这会儿清闲些,就别老站着了,坐下歇歇脚。” 裴春花这才坐下来,也才觉得奇怪,裴云婠今日咋有空来她摊前同她说话。 裴春花忍不住问道:“婠丫头,你是不是有事找俺啊?” 裴云婠点点头。 裴春花没想到她真的猜中了,立马问道:“婠丫头,啥事儿?你说,只要是大姑能做的都给你做到了。” “……”裴云婠有些哭笑不得,她猜想裴春花大概以为她又是如上次一般有什么难言之隐的忙需要相帮。 “大姑,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想要问问你,可想跟我娘一同打理裴记?” “摆摊毕竟太辛苦,在裴记没有摆摊累。” “您来的话,和我娘分工合作,就像以前我们一同摆摊时那样,赚回来的银子就五五分账。” “怎么样?” 裴云婠缓缓地道出自己的提议。 其实,早在裴记开张之前,裴云婠就有意让裴春花一同参与进来。 只是那时的裴春花已经单独经营起了肉夹馍的摊子,她说她想要证明自己可以独当一面,因此并没有加入裴记。 裴云婠当时就尊重了裴春花的意愿。 而现在,裴春花依然是在经营肉夹馍的摊子,她对于摆摊已经很娴熟了。 只是裴云婠想着现在两家人都不缺银子了,就没必要再如此辛苦,若是把身体累坏了,就得不偿失。 摆摊的辛苦,从最开始的半夜起来,赶一个多时辰的路到镇上,再是摆摊半天,下午准备餐具,晚上熬制高汤…… 裴云婠就是从最辛苦的时候体验过来的,她知道其中的心酸苦楚。 裴春花却是再一次摇了摇头,“婠丫头,俺知道你是为了俺,还有俺们家好,但是,俺们家已经受了你太多的恩惠了,俺们不想老是这样……这样占你们的便宜……” 裴春花实在找不到如何形容的话语,就用了“占便宜”这样的字眼。 “俺……俺不会说话,俺就是想说,俺们一家都很感谢你,但俺们不想老是拖累你,俺们有手有脚,俺们已经得了你给的赚银子的法子,俺们要自己凭本事赚银子,俺们不想变成得寸进尺的人……” 裴春花说着说着,感觉怎么都解释不清,话还越说越乱,她整个人都急了,还觉得面红耳燥的。 见状,裴云婠立马走上前,轻轻地拍了拍裴春花那双粗糙蜡黄的手,“大姑,您别说了,我懂您的意思,但我也要告诉您,我从来没觉得你们家会拖累我,也不觉得你们会占我们家的便宜。” “咱们两家亲如一家,我为你们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我也只是想让咱们两家都过上好日子。” “所以,您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只要我和我爹娘不觉得你们是得寸进尺,外面任何人就都没权利这么说你们。” “今日我说想您到裴记帮忙也并非要逼迫您,您愿意的话,裴记随时欢迎您,若您仍然是选择摆摊,我也还是当初的那句话,我尊重您的选择。” 裴云婠这般说着,满目真挚地看向裴春花。 裴春花发红的眼眶瞬间就盈满了泪水。 “婠丫头,你真的是……”话到此处,裴春花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她喉头胀痛,哽咽地哭了起来。 裴云婠无可奈何地轻轻拍着裴春花的手,“大姑,我来可不是为了故意要惹您哭的,要是我爹娘知道了,指不定得说我呢!求求您,别哭了好不好?” 说着,裴云婠嘟着小嘴,用一脸无辜又可怜的小表情看着裴春花。 裴春花瞧着裴云婠如此卖力地卖萌,终是“噗嗤”一笑,雨过天晴。 裴云婠这才松了口气。 一旁的浮光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裴云婠还有这般煽情的本事,更没想到裴云婠卖萌哄人的时候,如此……可爱! 裴云婠陪着裴春花又聊了一会,直到裴春花的眼泪都干了,也不再提先前之事,裴云婠才准备离开。 “婠丫头,有件事……”裴春花在裴云婠离开前,又颇为不好意思地拦住了她。 “大姑,有事您直说。” 裴春花不好意思与裴云婠直视,索性就垂下头,小声说道:“是……是这样的,前几日那麻媒婆来找俺说道,说是有好几户人家都找她上俺家给你那两个表哥说亲。” “俺……俺答应了那麻媒婆,这几日就同她去那几户人家相看相看,俺想着婠丫头你聪明又机灵,俺就……俺就想找你陪俺一块去看看。” 父母长辈跟着媒婆上门相看适婚男女,是这远近十里八乡的规矩。 那些主动找媒婆上男方家里说亲的,若是男方的家人有意,一般都是可以随着媒婆去女方的家里去看一看的。 反之亦然。 “……”裴云婠这下就有些哭笑不得了,她将将满十三岁,自己的终生大事都没影儿,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也还没相看过人家,可谓是毫无经验,她家大姑倒是信任起她来了? 这简直就是对她的迷之信任啊! “大姑,我是没问题的,就是怕帮不上忙,要不我再把我娘也喊上,咱们仨一同去?” 裴云婠很是怀疑其实裴春花是想喊王氏一同去壮胆,却又不好意思表明,因此才绕远路先找了她。 毕竟带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去别人家抛头露面也是不大合适的,但有王氏在场,就又说得通一些了。 只是,裴云婠觉得自己娘,也就是王氏,其实也不是很有经验的样子啊…… “也……也行的……”裴春花没有拒绝裴云婠的提议。 裴云婠因此更加断定了自己的猜想。 *** 翌日,裴春花没有去摆摊,因为给儿子相看未来媳妇儿,比摆摊还要重要。 事关两个儿子的终身大事,别说是让裴春花少摆一天摊,就是少摆十天半个月,她都是愿意的。 裴云婠和王氏准备好鸳鸯双汤底之后,就与裴春花一同出门了。 浮光也要跟着去,相看的队伍就壮大到了四人。 等在大王桥上的麻媒婆见到多出来的三人,有些惊讶。 裴春花完美地解释道:“俺带俺娘家弟媳一道去看看,帮俺把把关。俺们不会赶车,就把俺大侄女和她的婢女也带上了。” 其实,裴春花和王氏都是会赶牛车的。 能坐顺风车,麻媒婆什么都没说,她原先还以为是要走路去的呢! 裴春花和王氏原先也是打算走路去的,因为她们都觉得赶着自家的牛车去,太过于招摇,还有些显摆的意思。 是裴云婠提议赶着牛车出门,说是省下了路上的时辰,就能多去几家相看,最好是一天就能看完,也就不会过多耽误赚银子的时间。 裴春花和王氏当即就很是赞同了。 一行人去到的第一家,是大吉村的孙家。 孙家目前只有一位适龄待嫁的闺女,名叫孙香香,今年十五岁,上个月刚及笄。 孙香香只出来露了个面,甜甜地唤了裴春花一声“婶子”,就被她娘给喊下去了。 这第一面,裴春花瞧着还挺满意。 面容清秀,声音温柔,有规矩有礼貌…… 裴春花挑不出错来。 而在孙香香走后,她的爹娘爷奶热情且自来熟地与裴春花攀谈。 反倒是使得裴春花招架不住,频频向王氏与裴云婠使眼色。 王氏硬着头皮顶上去同孙香香的家人尴尬地聊着。 裴云婠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思索着…… 110走错房,坏了人家姑娘的清白(三更) 从孙家出来之后,又去了两户人家。 之后就是吃午饭。 当然,午饭就是在牛车上吃干粮。 裴春花和王氏都有自知之明,去别人家相看,断然不会留在人家里吃饭。 麻媒婆不由得很是惊讶,她倒是没有料到裴春花如此爽利! 麻媒婆更没有料到裴春花是个急性子,要求一天就把那几户人家给走个遍。 一行人下午又去了四户人家,将将到了傍晚,才从最后一户人家里出来。 先是把麻媒婆送回家,并且告知她还需要回去思量一番,等做了决定,再给她送信儿。 再就是打道回府…… “呼……累死俺了!比摆摊累多了!”裴春花终于不要再抬头挺胸目视前方那般僵硬的端着了,立马耸肩仰脖子瘫坐在了牛车里,只觉得还是这般随意的姿势更是舒服。 王氏也是差不多。 “婠丫头,俺怎么觉得今日不是你大姑去别人家挑媳妇儿,倒更像是别人家在抢婆婆,可真是难为你大姑了!”王氏笑着打趣一句。 裴春花立马笑着反驳,还一巴掌拍在了王氏的手臂上,“你个没良心的,见着俺被一群人围着嚷嚷也不来帮帮俺!” 裴春花每到一家,那家的人便会围着她一个劲儿的讨好巴结,别说是把她当未来的亲家母看了,甚至是恨不得把她当祖宗哄着! 裴春花以前哪里见过这般阵仗? 所以,她压根就应付不来,只觉得头疼不已。 “娘,我大姑这是发家了,身份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外面的人自然也就会赶着趟儿来巴结。”裴云婠这句话,说得直白,就是为了提醒裴春花。 裴春花又哪里会不知? 当初,余老婆子闹分家那会儿,余多银一家四口什么都没有分到,那时的乡邻们可都是在袖手旁观看热闹呢! 当时要不是跟裴云婠一家住在一块儿,这一家四口怕是得露宿街头了。 后来,赚到了银子买地建房,一家四口有了一座一户两院的大宅子,乡邻们投过来的眼神都不同了! 从麻媒婆初次找上门来,就带了七户人家想要同余家结亲的意愿,就可以知晓,余多银家现在有多么地被乡邻们羡慕与惦记,而余粮和余钱这两个适婚男子有多抢手! 因为在一般情况下,都是男方的长辈请媒婆去女方家里说亲。 反之,女方家里主动请媒婆上男方家里说亲的,也并非没有,只是不多见。 “弟媳妇,婠丫头,你们今日瞧着那几家的姑娘,有没有觉着不错的?” 虽然知道那几户人家主动找上门主要是看中了自家的宅子和银子,但是,裴春花也早有心思为两个儿子相看合适的姑娘。 因此,裴春花今日是真的有用心相看。 “大姐,那几家的闺女,俺瞧着都不错,只是……那个麻媒婆的话,俺觉着当不得真。”因着麻媒婆曾被余老婆子请来上门来闹过一回,还差点坏了裴云婠的名声,王氏因此对麻媒婆有些膈应。 今日都是看在裴春花的面子上,王氏才勉强自己与麻媒婆同坐一车。 “大姑,我娘说的没错,媒婆的话,只信得三分。今日那七位姐姐,有的相貌好,有的身段好,有的嘴甜会说话,有的神态举止落落大方,这些都是见一面就能发现的优点。” “但是,其真正的品性如何,还得进一步观察。” “当然,就看两位表哥还有大姑和大姑父,你们四人看重的是哪一点了。” “若是单单论相貌,肯定是那大吉村的孙香香;嘴甜会哄人的话,就是大富村的殷情儿;性子沉稳大方的,自然是大利村的赵巧娘。” …… 裴云婠逐一给裴春花进行了分析。 她相看人家没有经验,但看人的眼光还是颇准的。 “婠丫头,你说得真好!”裴春花虽然已经有些自己的想法,但她却不能像裴云婠这般总结得精辟到位。 她就知道把裴云婠带出来是有帮助的! “大姑,我的话您也不能全听,毕竟我说得也不一定对。您还是回去同大姑父多多商量,再问一问两个表哥的意见吧!毕竟是他们娶媳妇儿,总得让他们喜欢,以后也就没那么多的烦心事。” 裴云婠适时地提醒裴春花。 虽然说自古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成亲的双方男女当事人没有一点说话的权利,到时若是小夫妻之间引发各种矛盾,再去怨怼当初做决定的父母长辈,那么,父母长辈也跟着糟心不是。 裴云婠虽然还未到要考虑终生大事的时候,但她早早就想好了,为了避免以后的人生陷入矛盾不断的僵局,她的终生大事,必须由她自己做主! “大姑,老话说得好,娶妻要娶贤,嫁夫当嫁能。一对贤能的夫妻,才是良配!” 裴春花细细想了想裴云婠的话,觉得很在理,立即表态道:“婠丫头,俺都听你的。” 裴云婠:“……” 再一次感觉到了自家大姑对自己的迷之信任。 坐在车辕上赶牛车的浮光,默默地记住了裴云婠的话,还若有所思了一番…… *** 回去之后,因为余多银父子三人还未下工回来,王氏就将裴春花留下来吃晚饭。 饭后,趁着要走动走动,消消食,王氏就拉着裴云婠一道送裴春花回家里去。 三人边走边聊,说说笑笑,悠闲肆意。 快要到余家新宅门口的时候,有几人咋咋呼呼地迎面跑来。 裴春花猝不及防就被一个小娃娃给抱住了大腿。 “三舅母,水娃好想你!”小娃娃奶声奶气地对裴春花说道。 裴春花一脸懵逼,根本记不起有“水娃”这么一号小外甥。 “三弟媳妇儿,你可算回来了!”一个身穿短打的农妇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对少男少女。 “他二姑?”裴春花有些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此时天色已暗,为了节省也没打灯笼出来,朦胧的月色照得人脸也不甚清晰,裴春花根本没把对面的人瞧明白,只是听得对方的声音与话语里的意思,就这般猜测了。 “哎!”农妇应声,上前就拉着裴春花的手往前走,边走还边说道:“三弟媳啊!俺们可是等你好久了,到了这会儿还没吃晚饭呢!快快带俺们上你家去,俺也好久没吃你做的菜了。” 听着这不管是语气还是内容都似曾相识的话,一旁的裴云婠心下感叹:这位不愧是余老婆子的亲生女儿啊! 余老婆子的二女儿——余多珍。 不管是相貌还是脾性,都很像余老婆子。 裴春花无奈地被余多珍拉着往新宅走去,王氏却不愿意同余多珍打交道,因此停住了脚步,“大姐,俺们就先回去了。” 王氏也不管裴春花听没听见,说完话就拉着裴云婠赶紧走,生怕走慢了被拦住似的。 裴云婠被王氏拉着一路连走带跑,不由得好笑不已。 自家亲娘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被余老婆子算计了一回后,连带着余老婆子的女儿都防备上了! 回到家后,王氏还不放心,就与裴大柱说道了一番余多珍带着几个孩子回娘家的事,还叮嘱裴大柱近几日尽量少出门,要是撞见了余多珍也得赶紧躲或是跑。 裴大柱难得被王氏这般耳提面命,不由得面带严肃地郑重保证。 其实他的内心里,却没觉得有王氏说得那般严重。 毕竟余多珍是嫁出去的女儿,她同裴春花是姑嫂关系,同裴家却没得一点关系不是。 诚然,裴大柱觉得王氏有些小题大做,但他也不敢说出来。 并且,在第二日,裴大柱就被啪啪打脸了。 翌日清晨,一道女子的惊叫声响彻了整个大贵村。 还在熟睡中的大贵村的村民,顿时就被这一道振聋发聩的惊叫声给惊醒了。 惊得这般厉害,莫不是谁家妇人捉到丈夫偷人了? 村民们纷纷如是猜想。 等得循声找去,发现惊叫声是从余多银家的新宅里传出来的。 并且,惊叫声也转为了叫骂声。 声音的主人倒是换了个人。 村民们听着这一道道陌生中又带着些熟悉的叫骂声,纷纷疑惑不解。 骂成这般模样,难道是祖坟被挖了? 村民们再次做了猜想。 直到余家新宅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道眼熟的身影从里面骂骂咧咧而出。 村民们才恍然大悟! 这不是余老婆子那个嫁出去的二闺女嘛! 难怪觉得陌生又熟悉呢! 要说余多珍,在大贵村还是有几分名气的。 她的泼辣,继承了余老婆子的十乘十,原先在大贵村还未出嫁时,村民们就已经见识过了。 只不过余多珍也嫁出去很多年了。 大贵村的村民们时隔这么多年再次见识到余多珍的泼辣,纷纷感叹:这一番骂人的本事可真是了不得!惹不起!惹不起! 昨晚才向王氏郑重地保证过近日都会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的裴大柱,听得声音是从余多银家的新宅方向传出来的,也忍不住跑出去一瞧究竟了。 这一瞧,不得了! “孩他娘,婠丫头,不好了!俺大姐一家要被拉去见官了!”裴大柱一口气跑回了家里。 正在厨房里熬制鸳鸯双汤底的王氏和裴云婠,纷纷不解地看向裴大柱。 王氏放下手中的大汤勺,走过去给跑得及,还在气喘吁吁的裴大柱拍背顺气儿。 裴云婠递过去一杯温茶,“爹,您别急着说话,先喝口茶,润润喉咙,顺顺气儿。” 裴大柱喘匀了气儿,再喝了茶,立马道:“孩他娘,婠丫头,俺听村里人说,昨夜余粮大侄子走错了房,同那到他家做客的表妹睡在了一屋,坏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那姑娘今早醒来闹着要上吊,余粮的二姑也闹着要讨个说法,还嚷着要报官呢! “你们说,摊上这么个事儿,可咋办啊?” 听闻,王氏心里一阵“咯噔”直跳,她昨日就感觉余多珍这次回来有些不怀好意,果不其然,这么快就验证了。 裴云婠倒是不惊不急,她那灵动的眼珠儿只稍稍转动几下,就已经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分析了出来。 想必昨日余多珍带着几个孩子回娘家,就是奔着余多银一家来的。 而余多银家里的屋子多,余多珍要留下来住,裴春花还真的不好拒绝。 余多银父子三人现在仍旧是天天晚归,忙碌了一天后回来,经常是倒床既睡。 至于余粮走错房,多半是因为太过疲惫,也没什么防备,着了有心人的道了。 “爹,娘,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你们最好是别露面,免得惹来一身腥。”裴云婠提醒得颇为直白,因为单单从余多珍的如此快准狠的一招,就可以看出她的来者不善。 王氏配合地点了点头,她很是赞同裴云婠的话。 裴大柱却是关心则乱,“婠丫头,都这种时候了,咱们家怎么能不管呢!” “爹,咱们不是不管,只是用聪明省力的法子应对,你们听我的,我保证大姑一家最后安然无恙还没得一点麻烦。” 裴云婠昨晚就猜测余多珍怕不是单纯的回娘家走一遭,但那毕竟是裴春花家里的事,裴云婠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今日若不是余多珍闹出一遭毁了余粮名声的事情,裴云婠也不会管。 谁家没有几个极品亲戚? 裴云婠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 但凡不是特别毒辣又棘手的事情,裴云婠都懒得管。 家长里短,斗来斗去,这也是乡里人的生活乐趣啊! 111毁人清白还逼人去死(一更) 裴云婠提着一篮子刚蒸好的馒头去了余多银家的新宅。 这会儿天光大亮,村民们该上工的上工,该做活的做活,也再没有闲工夫聚集在余家新宅门口瞧热闹了。 裴云婠推开虚掩的宅门,走了进去,瞧见余多银一家四口都坐在堂屋里唉声叹气。 大早上的闹出这般丑事,这一家四口都不好意思出门去。 余多珍与她的几个孩子倒是没有在堂屋里。 余多珍今晨将事情闹得大贵村全村皆知之后,就消停了下来。 她的本意就是要把事情闹出去,至于上吊、报官之类的话,也都只是唬一唬余多银一家四口罢了。 “大姑,大姑父,两位表哥,我爹娘让我给你们送早饭来了。”裴云婠将馒头放在桌上。 裴云婠料想裴春花也不会有心情做早饭,说不定开水都没有烧。 因此,裴云婠不仅带来了馒头,还带来了几晚甜酒蛋汤。 “婠丫头……”裴春花肿着一双哭红的核桃眼,感激地看向裴云婠。 “大家快先吃早饭吧!吃饱了肚子再……”裴云婠的话还没有说完,几道人影闪了过来,七手八脚地就将篮子里的早餐给抢没了。 “……”看着余多珍带着三个孩子狼吞虎咽的模样,裴云婠感觉她又增长了见识。 眼前这位,可不愧是余老婆子的女儿,甚至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唔!好吃……” 四人一边吃还一边发出感叹。 这般恶鬼抢食的模样,可看不出来刚刚那是寻死觅活的人啊! 裴云婠默默地打量这四人。 余多珍自是不必多看,她那张与余老婆子相像八九分的脸,裴云婠看一眼就印象深刻,并且不想再看第二眼。 余多珍的二儿子——周顺风,脸圆身胖。 乡下农家能将孩子养成这般富态相,也是不容易的。 余多珍是的三女儿——周彤彤,偏矮偏瘦,一张小巧的瓜子脸倒还是有几分颜色的,像个小家碧玉。 余多珍的四儿子——周顺水,肥头大耳,手短脚短,像个小冬瓜。 裴云婠先前听王氏说过一些余多珍家里的情况,说是余多珍嫁到寿源县的高寿村周家后,生了四个孩子。 大女儿已经嫁出去了,二儿子周顺风今年十六岁,也已经同人定了亲,成亲的日子定在了今年的秋收后。 三女儿周彤彤才十四岁,余多珍也早就在张罗着给她找人家了。 四儿子周顺水不到十岁,因为是最小的一个儿子,目前最得余多珍的喜爱。 余多银一家四口纷纷觉得眼前的这一幕简直没眼看。 在他们一家四口面前丢脸就算了,还在裴云婠的面前丢脸! 这让他们觉得好似自己也连带着丢脸了…… “婠丫头,正好俺有事找你爹娘,俺一道送你回去好了。”裴春花提起桌上的篮子,拉着裴云婠就往外走,既不愿搭理自家人,也不愿搭理余多珍几人。 出了新宅的大门,裴春花呼出一口浊气,整个人立马就焉了下来,“婠丫头,你说俺们可咋办啊?” 裴云婠柔声安慰:“大姑,您先别着急,你先同我说说事情的经过。” 裴春花就把昨日余多珍带着三个孩子到她家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说了。 首先自然是余多珍自来熟地参观了余家的新宅,同时还嚷着让裴春花给她们母子四人做晚饭。 毕竟是余家三姑子,裴春花就算是再不愿意,也得看着余多银的面子招待一番不是。 余多珍把裴春花家里的厨房翻了个遍,像个地主婆使唤丫鬟一般,让裴春花做了好多个肉菜。 等吃饱喝足,余多珍就带着三个孩子自来熟地挑选屋子,将带过来的行李包袱搬进去,这般阵势,是打算长住了。 裴春花又是看着余多银的面子,忍了! 后来就是余多银父子三人下工回来,裴春花就告诉三人,余多珍带着三个孩子住了进来。 自家亲二姐,余多银也自是不会说什么不同意的话,只哄着裴春花耐心些招待几天,左右几人也住不长久。 余多银忙了一天,回来洗浴之后,倒床就睡。 裴春花心疼余多银,也就没拿着这事儿烦他,她也一道睡下了。 夫妇俩都是一夜好眠,睡得昏沉。 清早都没能如以往那般自然醒,而是被那一道惊叫声给吵醒的。 夫妇二人不明所以地起床,循声出去查看,就见余多珍和周顺风、周顺水,母子三人都站在西厢房门口。 余粮则光着膀子,抱着衣服慌慌张张地从这间厢房里跑了出来。 厢房里的女子尖叫声也一直不断…… 裴春花当即就知坏事儿了。 而最先反应过来的余多珍,骂骂咧咧地闹开了,她还边跑边骂,直奔大门。 余多银想要拦住余多珍,让她别声张都不成。 后来就是大贵村的村民们都知道了这件丑事了…… “大姑,余粮表哥不是住在正房吗?”裴云婠听完裴春花的讲述,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因着余多银和裴春花有两个儿子,当初建房子时就建成了一户两院的形式。 而目前余粮和余钱都还未娶妻,为了不显冷清,一家四口就暂时都住在一个院子里,另一个院子就没住人,只是定期打扫一番。 每个院子都是三间正房,还有东西厢各两间厢房。 三间正房的中间那一间是堂屋,余多银和裴春花住左边的那一间正房,余粮则住右边的那一间正房,因为这个院子以后是他的。 余钱则暂时住在东厢房。 “你大表哥说他昨晚在正房里睡得好好的,但是,半夜的时候顺风外甥来找他,说是睡不惯厢房里的床,要同他换房,你大表哥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顺风外甥给拉去了西厢房,再之后就是睡着了,醒来却发现彤丫头也在床上。” “顺风外甥却说,他找你表哥换房之前,还与彤丫头先换了房间,是因为两个西厢房的床都睡不惯,才去找的你大表哥,也告诉了你大表哥已经换过一次房这件事,是你大表哥明知却故意走错房,就是想要占彤丫头的便宜。” “可你大表哥又说他昨夜根本没听到顺风外甥说过与彤丫头换房的事,并且进他西厢房的时候,彤丫头也不在床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裴春花已经问了余粮数遍关于昨晚如何换了房间的事情经过,余粮都坚持他记混淆昨晚的事。 “大姑,现在去纠结昨晚换房的事已经无意义了,很明显,这是一个圈套,而余粮表哥已经中招。” 裴云婠刚刚在余家新宅里闻到了一丝丝若有若无的迷香味道,因此,她推测余多银一家四口可能昨晚都被下了迷香。 能用上迷香,可见余多珍这个乡下农妇,还是有些手段的。 现在,余粮毁了周彤彤名声这件事,已经是事实。 就算探查到了昨晚的真相,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因为一个女子的清誉,毁了就是毁了,怎么也挽回不了的。 裴春花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她不甘心啊! 虽然说在男女之事上,吃亏的怎么都是女子。 但是,就这么让余粮对周彤彤负责,裴春花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她就感觉自己一家四口莫名其妙就成了余多珍家里砧板上的一块肉,任她宰割一般。 再有,一想到以后要同余多珍这般无耻的人做亲家,裴春花就感觉心口疼! “大姑,目前保住余粮表哥的名声,唯一的法子就是接纳周彤彤。”今日这件事,被余多珍闹成了“余粮见色起意,故意毁坏周彤彤清白”这般风向。 女子的清白,男子的名声,都是极为重要的。 更何况周彤彤还闹着要上吊! 摊上“毁人清白还逼人去死”类似的骂名,余粮今后就再无法光明磊落地立于人前。 “婠丫头,俺知道,俺就是不甘心啊!”裴春花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想不通为何总有人来为难他们家? 以前日子过得拧巴的时候,余老婆子不让他们好过。 现在日子好不容易过得还行了,偏偏又跑来一个余多珍! 这些人凭什么可以随意地破坏他们一家四口的生活? “大姑,这世上有太多羡人富,望人穷的人,这些人的日子过得不好,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只顾着羡慕别人家的日子过得好,并且还盼望着,甚至诅咒别人家的日子过得比自家还差。” “咱们坚决不做这样的人,却不能左右别人不去做这样的人。而当咱们遇到这样的人,能躲则躲,躲不过也不要怕。” “因为你越是怕,这些人就越是嚣张!” “柿子都捡软的捏。咱们不做软柿子,别人也就拿捏不得咱们不是?” 裴云婠耐心地开导裴春花。 “……婠丫头,你说的……俺都懂……可是……俺还是不知道该咋办啊?”裴春花一脸无助地看着裴云婠。 “哎……”裴云婠叹息一声,心知裴春花还是太善良了,吃了闷亏,只会自己气自己,却不敢向对方讨要回来。 裴云婠郑重地直视裴春花的眼睛,“大姑,您相信我吗?” 裴春花配合地点点头。 “既然您相信我,那么,您答应我,接下来您都听我的,我保证你们一家都不会吃亏,并且,你那三姑子几人,也讨不到半点好!” 听闻,裴春花认真地思考了一阵,然后,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婠丫头,俺信你,俺都听你的!” 裴春花经由裴云婠的开导之后,心中的火气降了不少,她回去之后,一改先前的怒容满面,而是神色淡淡,任由余多珍几人在她跟前怎么闹腾,她也不为所动。 裴春花让余多银和余钱父子俩赶去木匠店做工,并叮嘱二人最近几日就宿在木匠店里,没她亲自上门去找,其余任何人去找,都不能回来。 这父子俩虽然心中疑惑深深,却还是照办。 裴春花再告知余多珍,说她已经找了算命先生给余粮和周彤彤二人合生辰八字,挑选黄道吉日。 也找了媒婆商谈去周家上门说亲之事,等媒婆得空了就会去寿源县高寿村的周家。 余多珍一听就知裴春花这是同意将周彤彤娶进门了,正想说不要那么麻烦,虚礼都可以省了。 因为她担心夜长梦多,只想早日让周彤彤进门。 裴春花却言明,虽然两个孩子都坦诚相见了,但成亲一事还得按照规矩办,规矩习俗都不可省。 见裴春花的态度没得商量的余地,余多珍也不好多说什么,担心惹怒了裴春花,亲事又黄了。 两家达成了和解,裴春花以余粮和周彤彤在成亲前不适宜再见面为由,将余多珍母子三人赶出了余家新宅。 男女成亲前不宜见面,更不能同住一个屋檐下,否则成亲后会不吉利。 这是老人们口口相传下来的说法。 余多珍这下是想赖在余家新宅里都不成了。 因此,当余家新宅的大门关上的那一刻,余多珍带着三个孩子站在门外,面面相觑。 余多珍跺跺脚,咬咬牙,带着三个孩子回了余老婆子和余多金住着的那个余家宅子。 而裴春花透过门缝看着余多珍几人走后,才缓缓地吁出一口浊气,心道:还是婠丫头有法子治这些人啊! “你这招以退为进,倒是挺管用。”浮光忍不住向裴云婠表赞赏。 裴云婠扯了扯嘴角,“以往你都是在一旁看热闹,这次为我出点力,省得你太闲。” “你说,我都愿意的。”浮光的眸中星光大盛。 112温柔不见血,整人不致命(二更) 余多珍带着三个孩子回了余家老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问躺在床上的余老婆子,“娘,你说俺二哥一家是不是在吊着俺们的胃口,他们是不是想要拖时间啊?” 余老婆子断了腿,下不来床,只能半坐在床头,她一把抢过余多珍手里刚刚拆开油纸包的桃酥饼,狼吞虎咽地吃完,才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话,“谅……他们……没……那个……胆子……” “娘,都说了你要慢点儿吃,不就是一包桃酥饼嘛!等彤丫头嫁给了俺那余粮大侄子,俺让彤丫头天天给你送好吃的来。”余多珍这般说着,还殷勤地给余老婆子递去一杯水。 桃酥饼是余多珍从余多银家里顺过来的,她那里还有好几包,因此,就算是被余老婆子一个人就吃了一包,她也不介意。 再说,余多珍现在还要好好地哄着余老婆子,也会尽量顺着余老婆子的意。 在余多珍看来,余老婆子现在依然还是有利用价值。 就单单余老婆子手里握着的田契、地契、房契,还有那一笔数目不小的银子,就值得余多珍好好地哄上一哄。 余多珍更觉得自己那大哥余多金真是个傻的,还没到最后一步就同余老婆子翻了脸。 那不是什么都得不着了嘛! 余多珍自认为自己要比余多金聪明许多。 余老婆子喝了水,嘴里的桃酥也就不噎喉咙了,她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对着余多珍说道:“老二肚子里有几斤几两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事儿他们哪里想得出坏招对付你们!” “你只管耐心等着,成亲前的规矩都是不能坏的,免得到时候晦气。” 经历了莫名其妙断腿之后,余老婆子现在比以前更是迷信了,有时还神神叨叨的,好似魔怔了一般。 当然,这也是因为余老婆子一直无法弄明白她和余多金当日为何断腿断手,也无法解释裴云婠如何凭空消失。 余老婆子和余多金母子俩甚至都从未怀疑过裴云婠,因为她们根本不相信羸弱的裴云婠有本事弄伤她们。 这是一个诡异的未解之谜。 而经由村民们的散播,玄乎的说法就更是多了。 余老婆子也是因此而更加迷信的。 余多珍也很是信这些,她怕不吉利,怕染上晦气,因此才听从了裴春花,从余家新宅里出来的。 但是,余多珍的心里却没底,还莫名其妙慌得很。 “娘,你说你想好了两手准备,那这第二手,是啥啊?”心慌慌的余多珍,想要找些事情来做,不然她会胡思乱想更多。 “第二手自然是用同样的法子对那裴家大丫头下手了!裴家现在可是比老二家里还有钱,顺风成了裴家的女婿,那裴家的所有钱财还不都是你们的了!” 余多珍是余老婆子托人捎口信而招来的,因为余老婆子现在指望不上余多金,就只能指望余多珍了。 余老婆子的四个儿女里,大儿子余多金,三女儿余多珍,这二人不管是样貌还是脾性,都更是像她,从小到大也最是听她的话。 至于二儿子余多银和四女儿余多宝,却是更像故去的余老爷子。 算计余粮,也是余老婆子给余多珍出的招。 而裴家…… 余老婆子当初没能用余年算计成功,现在打算用周顺风代替。 让周顺风过继到裴家,显然是不太现实,因为他是余多珍的长子,将来余多珍还指望他养老送终。 因此,就只能是让周顺风去毁了裴家大丫头的清白了…… 听得余老婆子的话,余多珍在惊喜的同时,又不得不泼余老婆子的冷水,“娘,你想让顺风娶那裴家大丫头?可是,顺风已经定亲了啊!” 周顺风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他的爷奶就给他定了娃娃亲。 同周顺风定娃娃亲的那位姑娘,比周顺风小一岁,今年刚及笄,两家就商定了成亲的日子。 余多珍远居寿源县,她也是回了娘家才知道余多银一家与裴大柱一家的大变样。 她若是早知道这两家人发了家,又知道了余老婆子的算计,就一定会阻止丈夫和公婆给周顺风订婚期。 而现在婚期已定,余多珍在周家做着儿媳妇,还未熬成婆,她说的话,不大管用,因此,难免有些忧虑与犹豫。 “定亲也可以退啊!成亲了都可以休妻嘛!你先别管这些,先让俺那大外孙得了裴家大丫头的身子再说!” “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饭,裴家那边赖不掉了,你们周家那边的人,有眼力见的都会夸你办了件好事呢!” “到时候都不用你说,自有人会去给大外孙退亲,再敲锣打鼓地把那裴家大丫头娶进门!” “那样,裴家的田地、宅子、银子,不都是你们的了!” 余老婆子当初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只是没能成功。 而她找来余多珍,也是想借由余多珍而翻盘。 余老婆子指望不上余多金,但她不甘心见着裴家的银子落到别人的手里,那原本就该是属于她的,她一定得全部弄到手! 余多珍听得气血沸腾,她好似看到堆成山的银子摆在了她的面前,她想要拿多少就能拿多少! “娘,你想要让顺风如何做?” “自然是先混进裴家,找一处地方藏起来,等到夜里裴家那一家三口都睡下了,再用上迷香,就神不知鬼不觉了,那裴家大丫头连个说不的机会都没有,身子就是俺那大外孙的了!” 这么个毁人清白的法子,余老婆子先前想要利用余年的时候,还没能想到。 她多次后悔自己以前太善良了,还找来麻媒婆上门去提亲,没讨着好不说,还白花了一两银子打点麻媒婆。 她若是在那时就想到这般法子,那么,裴家大丫头也早就成了余年的人了,她也就没有后来那些遭罪的事了! 余多珍心有担忧,不由得问道:“娘,万一顺风被发现了怎么办?” 毕竟周顺风是余多珍的长子,若是被抓包,轻则被当做贼人打一顿,重则被抓去见官,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余多珍越想越觉得余老婆子说的法子不太妥当。 “不会被发现的!”余老婆子信心满满,“裴记每日人来人往的,你让顺风趁着晚饭时辰去,这时进出裴记的人多,他也容易混进去。” “等混进了裴家的宅子,就去找间厢房躲起来。正房和那些杂物房就不要躲进去,容易被发现。” 余老婆子曾多次进出裴家小院,对于里面的格局很是清楚,她知道裴大柱一家三口分别住哪里,也知道东西厢房现在是空置,但之前是余多银一家四口住着的。 只要不是空房间,柜子里,床底下,都可以躲。 而裴家人每日忙成狗,是没空天天去检查厢房的。 “厢房?要是锁住了怎么办?”余多珍做出困难设想。 “不会!裴家人从来不锁厢房的门的。”余老婆子露出一副“我早就了解了一切”的嘚瑟表情。 “……”余多珍忍住想要反驳的冲动。 紧接着,母女俩详细地商量了一阵,又忍不住幻想了一阵…… 良久之后,余多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才收敛心神,“娘,你先歇着,我去仔细交待顺风做这事儿。” “去吧!说完了回来给俺捶捶腿。”余老婆子像是吩咐丫鬟一般对余多珍说道。 “好。”余多珍面不改色地应声。 等走出了余老婆子的屋子,余多珍回身,朝着房门的方向瘪瘪嘴。 老不死的! 还想指望俺伺候你? 没门! *** 夜里,戌时末,裴记打烊。 裴大柱送走帮工的村民后,将前后的院墙大门一一落锁,再回到裴家小院,检查了前后门,确定上锁之后,才进了浴房洗浴,最后回房睡觉。 当正房的油灯熄灭,裴家小院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月色的清辉,偶尔透过云层,洒落一二。 夜深似水,万物俱静。 裴家小院的东厢房,一个圆胖的身影从床底下钻出来,在一片漆黑的情况下,一路跌跌撞撞,略显笨拙地摸索到了厢房的门口,再轻手轻脚地打开门,鬼鬼祟祟地蹿了出去。 院子里此时正好有月光倾洒,圆胖的身影趁机加快脚步。 先是走到裴大柱和王氏的屋子窗外,用手指挑破窗户纸,再用一根细细的芦苇管子,将迷烟吹入屋子里。 同样的办法也将迷烟吹入了裴云婠的屋子。 等待了一阵之后,圆胖的身影正准备推开裴云婠的房门,想探一探裴云婠是否陷入昏睡。 就在这时,一只手,拍在了圆胖身影的肩膀上…… 圆胖身影有一瞬间的呆愣,下一瞬却是一颗心都蹦到了嗓子眼,全身的汗毛倒竖,尖叫也即将脱口而出…… “砰——”圆胖身影被一闷棍敲晕了,全身脱力,倒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裴云婠提着根棍子从阴影里走出来,她看向提溜起周顺风的浮光,痞气一笑,转眼又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干完正事赶紧回来,有些画面,还不适宜你看。” 提溜着周顺风准备走出去的浮光,脚步一顿,他转身回头,想要问一问是什么不适宜看的画面,却发现裴云婠已经推门进屋了。 浮光带着疑问,将周顺风送回了余家老宅,并且,他按照裴云婠的吩咐,在余家老宅里燃了一种裴云婠特制的熏香。 按照裴云婠的说法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对方要使用迷香,那她也就用同一招对付过去。 关于特制的熏香有何作用,浮光还问了裴云婠。 裴云婠的回答是:类似于温水煮青蛙的效用,最是温柔不见血,整人却不致命。 不喜血腥的浮光,顿时觉得这个熏香十分合他心意。 只是…… 浮光在第二日发现他低估了裴云婠。 翌日清晨,大贵村的村民们又在一阵女子的惊叫声中惊醒过来。 纷纷不耐烦地抱怨了一句,“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抱怨归抱怨,热闹也还是要去凑的! 村民们循声找去,发现惊叫声又是从余家传来的,只不过今日是余家老宅。 这余家人可真是不知消停! 这是村民们还未见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时的想法。 等他们知晓了真相,就又是另一种想法了。 余家老宅的院门洞开,村民们好奇地走进去瞧…… 这一瞧,不得了! 只见在余多金的房里,他和余多珍抱作一团,浑身未着寸缕。 而另一间房里,周顺风和周彤彤也是如此。 村民们纷纷觉得要长针眼! 第一个发现这事的,是大贵村的张大娘,她是余多银请来给余老婆子做每日的三餐饭的。 今日就是如常赶来,做好饭就先端给余老婆子。 再去喊余多珍和她的几个孩子吃饭。 因为这些人是来做客的,余多银也让张大娘把她们的饭给做了,至于余多金的一日三餐,余多银却是让张大娘不要管。 而张大娘去余多珍住着的屋子里喊人,却只看到周顺水在,且还睡得香甜。 张大娘就去周彤彤睡的屋子里喊,就看到周顺风和周彤彤那般抱在一起。 她当时就惊得大叫,再一路跌跌撞撞想要去找余多珍,也就在余多金的房里发现了同样如此的余多金和余多珍。 张大娘实在难以消化这样的一幕,就一边惊叫一边跑走了。 之后就是村民们循声而来了。 而被村民们的议论纷纷而吵醒的四人,再次用惊叫声,轰炸了村民们的耳膜…… 113不打自招,背后真相大反转(三更) 丁村长带人赶到余家老宅的时候,余多金、余多珍、周顺风、周彤彤,四人已经穿好了衣服,正茫然无措地坐在堂屋里。 周彤彤最是慌乱,躲在了余多珍的怀里抽泣不止…… “这余家人可真是荒唐啊!” “是啊!不止余多金和自己的亲妹妹搞在了一起,连小辈都有样学样呢!” “要俺看啊!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也不知道这余老婆子平时是怎么教养孩子的。” “还能怎么教啊!不就是亲身教啊!你们可还记得,余老爷子走的那会儿,余老婆子时常偷偷摸摸往村外去,指不定那个时候就是去见相好的呢!” “对啊!俺记起来了!俺就说嘛!这余老爷子走后,余老婆子怎么老老实实守着余家,也不见她去找下家,敢情是早就在背地里找了好多家了!” “所以说啊!这余家就是在余老婆子的言传身教之下,教出了一家子的银娃档妇(同音字)!” “哎!也别这么说,余老二一家,还都是好的啊!” “好什么好!你忘了昨儿早上的事了?那平日里看似木讷老实的余粮,不是也把来家里做客的表妹给睡了嘛!” “那个表妹……不就是余多珍的三闺女嘛!那不也就是刚刚俺们看到的那个同她哥哥抱在一处的那个女的嘛!” “对哦!那……那这事可就更有趣了啊!那姑娘也是个能的!昨儿才同自家表哥那样,今儿又同自家亲哥那样。” “真真是好戏一出接一出啊!” “俺倒是觉得,今日余家出了这般丑事,怕是余老爷子的棺材板,都要盖不住了啊!” …… 大贵村的村民们在指指点点的同时,也将余家老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也堵绝了四人跑路的机会。 “咳咳咳……”丁村长赶来,先是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轻咳了几声,才说道:“已婚男女通女干,兄妹乱仑(同音字),既违道德,又违礼法,按照我们大贵村的规矩,男的逐出村,女的沉塘。” 自古的律法都是对男子宽松,对女子反而严苛。 一个巴掌拍不响。 偏偏就算是犯了同样的错,对女子的惩罚也都是要重于男子的。 丁村长还在继续说道:“余多金你是我们大贵村的人,但自今日起就不再是了!” “周氏与其二子周顺风,并非我们大贵村之人,本村长就不予处置你们,你们且自行离去,并且,永远不要再踏进我们大贵村半步。” “至于周氏的三女儿……既然你已经与我们大贵村的余粮有了夫妻之实,且不日之后就要嫁过来,也就算得上是我们大贵村之人了。” “既如此,便依照村里的规矩,将你沉塘吧!” “众位村民可有异议?” 丁村长有理有据的一番话,听得大贵村的村民们赞同不已,纷纷摇头表示无异议。 今日发生在余家老宅的事,虽然荒唐且道德丧失,但是,各地的规矩都有不同,大贵村的村民们就算气愤在自己的村子里出了如此丑事,就算恨不得把四个人都处置了,却也不得不承认,本村的规矩只能惩治本村的人。 一听要被沉塘,周彤彤立马就急了! 都是兄妹睡在了一处,为何她娘没事,她却要沉塘? “不!俺不要被沉塘!俺……俺与那余粮表哥,没有夫妻之实!”周彤彤飞扑到丁村长的脚边,声泪俱下,苦苦哀求,“村长,求求你!不要把俺沉塘……” “俺与余粮表哥清清白白,俺不要嫁给他!俺不是你们大贵村的人……” 因为太过情急,周彤彤只顾着求饶躲祸,也就再顾不得保守秘密了。 而知情的余多珍与周顺风,这会儿自身难保,虽然大贵村的人不予处置他们,但他们回到了寿源县的高寿村,也逃脱不了。 此时,二人也就不在乎周彤彤说不说出她与余粮之间的事情真相了。 因为先前的那一番谋划,现在根本就没有意义了。 听闻周彤彤的话,丁村长皱了皱眉。 大贵村的村民们却在疑惑不解的同时,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难不成昨儿的事情,还有什么内幕不成? 丁村长推开几步,不与周彤彤有近距离的接触。 两个有眼力见的村民,当即拿着两根长棍,交叉拦住还想要爬到丁村长身边求饶的周彤彤。 丁村长站在周彤彤触碰不到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严肃地开口,“什么没有夫妻之实?你且把话说个清楚明白。” “俺……俺们……”周彤彤抽抽噎噎地把陷害余粮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 前天晚上,周顺风在余多银一家四口睡着之后,在余多银与裴春花睡的屋子还有余钱睡的屋子,分别用了迷香。 待这三人陷入沉睡之后,周顺风就去叫醒那睡着了却没有中迷香的余粮,说是睡不惯厢房里的床,要同余粮换房睡。 而周顺风在余家四口人睡着之后,就同周彤彤换了一次房间,兄妹俩将各自的行李包袱调换了,但他故意不告知余粮。 余粮就只当周顺风睡的还是西厢房的第一间,他被周顺风带去那间房之后,确实没有在房里看到周彤彤。 余粮在西厢房的第一间里倒床就睡。 周顺风就用迷香迷晕了余粮,还脱了余粮的衣服。 而躲在柜子里的周彤彤,这才现身,睡在了余粮的身旁。 到得清晨,周彤彤才脱掉自己的衣服,再做出一副被余粮毁了清白的苦主模样…… 周彤彤将事情的经过讲出来,在场的大贵村的村民们也就全都听明白了! 敢情余粮和周彤彤之间,并没有夫妻之实啊! 原来余粮是被周彤彤兄妹俩合起伙来坑害的! 村民们纷纷惊异于昨日之事的背后真相,竟然来了如此惊天大反转…… 丁村长虽然心中早已有数,在这个时候却也不得不佩服裴云婠那算计人心的本事。 要是放在县衙里,这就是压根无需逼供,就不打自招了啊! “你们为何要陷害余粮?”虽然答案显而易见,丁村长还是问了,因为他要周彤彤当众承认。 “俺……俺娘说……二舅一家现在……现在住上了大宅子,一定有不少的银子,俺娘让俺用这个法子赖上二舅一家,到时候……到时候俺进了二舅家的门,那二舅家的银子,就都是俺们的了……” 周彤彤为了保命,把不该说的,都说了。 真相大白的这一刻,大贵村的村民们,对余多珍几人的厌恶之情,更是浓重了。 “这余老二一家可真是倒霉啊!” “是啊!摊上这么个见钱眼开,无耻下作的三姑子一家,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俺还以为余老二一家也都不是好东西,如今看来,倒是错怪他们一家了啊!” “可不是嘛!俺昨儿个就觉得事情诡异,要说那余粮也是俺们看着长大的,平日里都是老老实实的一个大小伙子,对人都客客气气的,还容易害羞,真的不像是会做出那种肮脏事的人啊!” “所以啊!是咱们误会余老二一家了。” “要俺说啊!这余老二一家与余老婆子还有那余多金、余多珍,还是有些不同的。” “那还不是多亏了裴氏啊!都说娶妻娶贤,要不要裴氏贤惠,还会教孩子,余老二一家指不定也得被那余老婆子给带坏了呢!” “对对对!就是这个理。老话说得好,贤妻良母旺家门。你们看啊!自打余老二一家净身出户后,不仅没饿死,日子反而还一天天地过红火了。” “反倒是余老大一家……啧啧啧……怕是肮脏龌龊的人扎堆凑,越来越晦气了咯!” …… 村民们又是好一阵议论纷纷…… 因为真相已经明了,为了还余粮的清白,丁村长就让人去把余多银一家四口找来。 裴春花和余粮都在余家新宅里,今日同样没有出去摆摊或是上工。 母子二人不是没有听到村中的喧闹,但是,裴云婠昨日叮嘱了裴春花,除非丁村长派人找来才可以出门,其余人来找,一律不要出门。 至于余多银和余钱,因为得了裴春花的嘱咐,没有裴春花亲自上门去找,也不会回来。 裴春花听找上门的村民说是丁村长有请,立马就带着余粮出门了。 并且,裴春花还告知那位准备去找余多银的村民,“俺当家的在木匠店里上工很忙,很难抽出空来,他都说了,家里的事都让俺做主就是。” 村民一听,也就没去找余多银了。 裴春花和余粮跟着那位村民一道去了余家老宅,瞧着那般阵势,母子俩都是又惊又疑。 丁村长长话短说,将昨日和今日的两件事都简单地说给了裴春花和余粮听。 原本,丁村长念着余粮还未成亲,还有些纠结要不要同他讲这些肮脏龌龊的丑事。 但是,丁村长转念又想起了裴云婠今晨来找他时说的那一句话。 “余粮怕是已然受到了惊吓,而让他成长且长记性的最快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直面真相!” 丁村长暗道裴云婠果然不愧是大夫,连治疗人的心病,都是这般的快准稳! “余粮,今日本村长当着全村人的面,还你清白。”丁村长一本正经,刚正严肃。 在场的村民们顿时不再议论纷纷,皆是静静地听丁村长说话。 “周氏与其子女合谋坑害我们大贵村的村民余粮,此事严重地损害了余粮的名声。”丁村长说得义正言辞,他转而看向余粮,“余粮,念在周氏与其子女都是你余家亲戚,本村长不便替你做决定。” “今日,将周氏三人送官,还是对其三人既往不咎,都由你自己决定。” 若是在以往,丁村长是绝对有权利做主将谋害村民之人送官的。 但是,余多珍三人毕竟是与余粮有血缘关系的亲戚,要是没处理好,倒会让外人觉得是余粮生性凉薄无情。 丁村长索性就当众将决断权交给余粮。 余粮一夜没睡,此时那一张平日里青春活力的脸也略显苍老颓废,他无助地看了看丁村长,再看向裴春花。 裴春花轻轻地拍了拍余粮的肩膀,“粮儿,你长大了,你的事,你也可以自己做决定了。” 余粮点了点头,沉思一阵后,复又看向丁村长,“村长,她们都是我们余家的亲戚,看在我爹的份上,我可以对她们既往不咎。” “但是,她们欺我害我在先,我余粮今后,与三姑一家,恩断义绝!” 说到最后,余粮的面色发狠,还红了眼眶。 他也才十六岁,与周顺风差不多大。 那一晚是他对周顺风不设防,因此才那般轻易地就着了道。 余粮其实对自己的终生大事还没有想法,对于表妹周彤彤,他真的把她当亲妹妹看待。 而出了那样的事,余粮虽然对周彤彤并无那般想法,但他在这一天一夜都没有合眼的十几个时辰里,想了很多,他决定对周彤彤负起应该要承担的责任。 今日得知真相,余粮并没有一种如释重负,反而是感觉到内心里悲凉一片…… 虽然是来往不多的三姑一家,但他真的一直都是敬重余多珍的,而与周顺风和周彤彤相处时也尽量谦让。 以前家里的日子过得紧巴,他都愿意将存了好久的一块糖,分给周顺风和周彤彤。 现在家里的日子过得好了,零嘴多得吃不完,他在周顺风和周彤彤来了之后,分给他们很多很多…… 余粮以为,只要他真心相待,对方也会如此待他。 却哪知…… “丁村长,这是我的决定,与我爹娘无关。”余粮在这一瞬间,长大! 裴春花看着面色疲惫却神情倔强的余粮,忍不住哭了…… 丁村长也为此动容,“余粮,乖孩子,你长大了。” 在场的村民们也觉得唏嘘不已…… “裴氏,你且先带着余粮回家去吧!余粮这孩子一看就是惊吓坏了,你要好生照顾着,可别生出个好歹来。”丁村长都不忍心看这般模样的余粮,就让裴春花赶紧带人去休息。 裴春花当即带着余粮回了家。 丁村长则将接连两日的闹剧收尾。 余多金被驱逐出村。 因着余粮选择不报官,大贵村也就不予处理余多珍、周顺风、周彤彤三人,只是把三人赶出了大贵村,并且再不允许三人踏入大贵村半步。 而为了不让余多珍等人逃跑,丁村长亲自派人将几人送回了寿源县的长寿村,并将几人在大贵村做的丑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周家人以及长寿村的村长。 至于接下来周家人或是长寿村的其余人想要如何处置余多珍几人,就不关大贵村的事了。 只是,虽然不同地域不同村,但很多的规矩都是相似的。 余多珍几人,就算在大贵村里得不到惩治,回到自己的村子,也讨不着好! 躺在床上下不来地的余老婆子,眼睁睁地看着大儿子和三女儿几个都被赶走了,而她也绝望的发现,她再也找不到人来给她跑腿去算计别家了…… 却说裴春花带着余粮回到余家新宅之后,为了让余粮睡个好觉,她守在了余粮的床边。 裴春花一边守着余粮,一边回想着整件事情,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 总感觉这件事的背后,有一双手在默默地推波助澜…… 裴春花又想起了裴云婠承诺的那些话。 “难道这一切都是婠丫头做的?”裴春花喃喃自语。 “娘……”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睡不着的余粮,索性睁开眼,再爬坐起来,“娘,我觉得,婠表妹,不简单!” “粮儿,你咋也这么觉得?” “娘,你有没有发现,自打婠表妹来了之后,不管是大柱舅舅家里,还是咱们家里,都大变样了!” 裴春花点了点头,又自己寻了个可以说得过去的理由,“那是因为婠丫头会做生意,咱们两家这才赚了不少银子。” 余粮却是摇了摇头,“婠表妹不止会做生意,我总觉得她会很多很多。就好比咱们家能够顺利分家,也是婠表妹的功劳。而大伯一家落得如今模样,我也总感觉是因为婠表妹……” “你这么一说,俺也觉得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事……”裴春花也认真地想了想,但她转眼看到余粮的黑眼圈,立马就道:“好了,别胡思乱想了,你快睡一觉,等傍晚的时候,同娘一起去木匠店接你爹和你弟。” 裴春花说着,就让余粮躺下睡觉。 余粮带着深深的疑惑,进入了梦乡…… 114有孕了(一更) 到了傍晚,裴春花喊了余粮一起去木匠店接余多银和余钱父子俩回来。 裴春花家里前不久买了一头牛犊子,驯服了一阵后,可以用来拉车了。 赶着牛车到多福镇上的木匠店,一刻钟就能到。 余多银和余钱看到裴春花和余粮来了,还颇为惊讶。 因为裴春花昨日让他们父子俩在木匠店里住上一些日子,但他们也才住一晚。 “孩他娘,你咋今日就来了?难道又出啥事了?”余多银昨日是吓怕了,因此他见到裴春花反而会往坏处去想。 “没出事,俺们来接你们回家的,你们要是忙得过来,你就同林老板说一声,想要先回去。”带着心事做工容易走神,木匠要是做工的时候走神,最是容易伤了手。 裴春花不想余多银和余钱心神不安地做工,就想把二人喊回去,告知今日的事情,也好让二人放心。 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余多银和余钱父子俩今日的心思确实不在做工之上,好几次恍神发呆,状态很是不好。 余多银当即去同林老板告假。 林老板把余多银当成了店里的老功臣,很是爽快地同意了。 再说,木匠店现在也没有以前那么忙碌了。 木匠店制作小摊车也将近一年了,虽然说出现在街上的小摊车越来越多,但木匠店的生意反而不如最初那会儿火爆了。 因为那些木匠老师傅将小摊车拆开再重装,反复研究多次,也就懂得其中的制作要点了。 所以,现在很多的木匠店都有老师傅会制作小摊车,生意就被分流了一部分。 一家四口就一同回了家。 裴春花在到家之后,就忍不住向余多银和余钱说了今日发生的事情。 虽说都是余家人的丑事,但裴春花也没有避着十五岁的余钱。 在裴春花看来,不管是余粮还是余钱,都已经到了要学着明辨是非以及承担责任的年纪了。 余多银和余钱听后,先是震惊,再是愤怒,最后才转为后怕与庆幸。 后怕的是,倘若真的被余多珍几个给赖上了,那么,以后怕是永无宁日了。 庆幸的是,今日发生了大反转,背后的真相竟然就如此轻而易举地被周彤彤自己主动说了出来。 “这件事,肯定是婠丫头帮了咱们家,虽然俺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总之就是你们都要记住婠丫头对咱们家的恩情!” 裴春花在余多银父子三人面前,那是有绝对的话语权的,因此,她这么说,余多银父子三人都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 丁村长在晚饭后,趁着饭后散步消食,去了趟裴记。 “裴家大丫头,今日之事,你可还满意。”丁村长在裴云婠面前,现在还显得有几分谄媚之意。 谁让裴云婠又是给大贵村修桥,又是告知丁村长等八个村民处理猪下水的法子,还告诉他们如何摆摊售卖。 现在大贵村的猪下水,卖得可好了! 裴云婠半眯着眸子,微微一笑,“丁村长是来讨赏么?” 丁村长立马摇了摇头,“不敢不敢,你说笑了……” 说完,还堆着一脸谄媚的笑。 典型的表情比话语要诚实。 裴云婠挑了挑眉,淡淡地说了句,“丁村长,上次张家的事,我还没同你计较,今次你不过是配合我赶走了几个人而已,你还想要同我讨赏?” 将余多金驱逐出村,以及将余多珍几人赶出村子,实际上就算是裴云婠不去找丁村长,按照大贵村的规矩,也得这么办。 只是裴云婠不想这件事再生波折,不想再看那几人有机会翻盘来膈应她们两家人,这才主动去找了丁村长,请他务必配合完成好这件事。 “张家?哪个张家?什么事啊?”丁村长装傻充愣想要蒙混过去。 “就是那张二虎家啊!他爹年轻时是土匪,身上背着数条人命。你既然知道这事,当初我向你打听张家的时候,你却为何故意不说呢?” 若不是县衙的衙差在审问张老爷子的时候,发现了他身上的刺青,再深挖下去,也不会知道张老爷子年轻时是土匪。 裴云婠是事后听得邢师爷提了那么一嘴。 “你那时……主要问的也是那吴秋菊和张娇娇啊!我……我不就没说嘛!”丁村长小声地嗫嚅一句。 “呵呵……”裴云婠轻笑几声,“丁村长,看来你是真的早就知道张老爷子以前是土匪这事。你倒是消息灵通嘛!” 丁村长:“……” 原来小丫头是在诈他的话! “我……我……”丁村长试图解释,却有些词穷。 裴云婠也见好就收,“好了!丁村长,我知你消息灵通即可,以前的事,我可以不同你计较,今日也可以赏你个人情,只是……” 丁村长立即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啊……今后你得与我共享消息。你若答应,我就助你与八宝楼牵线搭桥,建立供应大批量的猪下水的长期合作关系。” 闻言,丁村长眸光大亮! 大耀国可是有几十家的八宝楼啊! 长期大批量供应猪下水,那不可得暴富啊! 丁村长压下心中的激动,面色上却保持着不为所动,他道:“咱们这猪下水的生意,你占了两成,你倒好,说成是助我,明明你的好处比我多的好不好!” 说完,丁村长还傲娇地别过头去。 可他虽然甩脸了,实际上却是心里慌得一批,生怕裴云婠不受激将不上当。 果不其然,裴云婠压根不往丁村长挖的坑里跳。 “既然丁村长对八宝楼都没兴趣,那就算了吧!我还有事要忙,就不送您了啊!”裴云婠说完转身就走。 “别介啊!”丁村长不得不追上前拦在了裴云婠的前面,“你这丫头倒是狡猾,也罢!我答应你就是!” 裴云婠莞尔,“丁村长,我又不是逼你上断头台,瞧你这幅视死如归的神情,可真是有趣!” “我好歹跟你爹同辈,按辈分你还得喊我一声伯父呢!你个小丫头倒好,就知道打趣我!”丁村长不满地瘪瘪嘴。 裴云婠“噗嗤”一笑,“不就是一声伯父嘛!我喊就是,丁伯父,往后你要是得知了什么于我们裴家不利的消息,请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啊!” “……”丁村长听得裴云婠喊的那一声“丁伯父”,瞬间有些飘飘然了…… 待回过神来,丁村长才疑惑地问了一句,“敢情你只是要知道与你们裴家有关的消息啊?” “那是自然。别人家的事,我没兴趣。” 丁村长如释重负,“那你早说嘛!我还以为……” 意识到即将说漏嘴,丁村长立马收了声。 裴云婠当即反问:“以为什么?” “没……没什么……小事一桩,小事一桩!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忙了,告辞……”丁村长以最快的速度闪人…… 裴云婠看着丁村长颇为仓惶的背影,扶额沉思…… 这个丁村长,比她想的还要不简单! *** 因为家里闹了这么一出,裴春花心里有了阴影,对于给余粮和余钱找媳妇儿的事情都没了心情。 并且,一家四口经过商议之后,都决定先缓一缓,至少过了这一阵子再说。 于是,裴春花就去找麻媒婆给了答复,说是目前无意给两个儿子张罗亲事,让麻媒婆去回绝了那七户人家。 麻媒婆也听闻了裴春花家里发生的事情,虽然余粮是清白的,但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最好也是该要避一避的。 因此,麻媒婆也没有多说什么,应承了裴春花一定会将她的话语转告。 裴春花给两个儿子张罗娶亲一事就暂时搁浅,又投入了一心摆摊赚银子之中。 *** 初秋的时候,裴家发生了一件大喜事! 王氏有孕了! “婠丫头,你娘真的怀上了?”得知王氏怀孕了,裴春花要比还处于懵懵懂懂的王氏和裴大柱二人加起来还要高兴。 “大姑,是真的,您都问了我不下百遍了,要不然,您去找个大夫来给我娘诊诊脉。”裴云婠是真的疲于回答裴春花重复了多次的这样一个问题。 “不不不……不要去找别的大夫,俺相信你的!俺只是太高兴了!” 裴春花在裴大柱还未娶妻的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给他找个伴儿。 后来裴大柱娶了王氏,裴春花最大的遗憾就是这二人没有孩子。 当然,裴春花也知道,就算给裴大柱找一个正常的女子做媳妇儿,裴大柱也不会有孩子。 裴春花最开始是怜惜裴大柱一个人,后面就变成了怜惜裴大柱和王氏两个人。 而当裴云婠说给裴大柱和王氏治好了病,裴春花就在默默地祈祷,希望二人能有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因为在裴春花看来,人活一世,没有经历过生养孩子,这一世就是不完整的。 眼下,王氏真的怀上了裴大柱的孩子,裴春花是真的比她当初怀上余粮的时候还要高兴! “婠丫头,你娘现在有了身子,这家里没个人照顾可不行,这样吧!从明日开始,俺就不去摆摊了,俺来照顾你娘。” 在裴春花的心里,裴大柱和王氏的这第一个孩子,比摆摊赚银子还要重要。 “大姑,我会照顾我娘的,怎么能麻烦您啊!再说,我明日会去一趟县里的牙行,买几个能干的仆人回来照顾我娘。”裴云婠觉得裴春花有些过于紧张了。 “婠丫头,你还小,照顾双身子的人,必须得生过孩子的人才更懂,俺都生过两个了,俺在行。” “还有啊!新买来的人哪会一来就能上手,那些官老爷员外郎家里买的奴婢,不也得教上一段时日啊!” “婠丫头,旁的事俺都可以听你的,但照顾你娘的事,你得听俺的。” 裴春花一脸不容拒绝地看向裴云婠。 裴云婠:“……” 略微思考了一阵后,裴云婠向裴春花说道:“大姑,您要我听您的也行,那您就干脆到裴记来帮工。” “我娘怀孕生孩子,至少有一年多的日子无暇兼顾裴记,而我爹又没学会熬制汤底,倒是您先前就学会了。” “我一个人肯定也忙不过来,您来了既可以帮我,也可以照顾我娘,您觉得呢?” 裴云婠先前两次邀请裴春花加入裴记,都被裴春花拒绝了。 而这一次…… “好!俺答应你!”裴春花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裴云婠:“……” 原来是这般简单的? 裴春花为了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立马就转变了立场,裴云婠都有些猝不及防了…… 第二日,裴春花真的没有去摆摊了,并且,她还把小摊车借给了那两个给她帮工的村妇,因为那两人听说裴春花接下来的一两年时间都不会去摆摊了,二人就想着合作继续摆摊。 虽然制作肉夹馍馅料的手艺,二人没能从裴春花那里学到。 但普通的馅料,夹进白吉馍里,就算没有裴春花做的那般好吃,也是会有生意的。 而裴云婠有了裴春花的帮忙,就有更多的空闲时间了。 她先是去福源县的牙行里买了六个人。 其中有两个男子,都是二十来岁的青壮年,都会一点功夫,适合看家护院。 还有两个皆是十二三岁的少女,乖巧听话,厨艺绣活都不错。 再有两个中年妇人,成熟稳重,粗活重活也能干。 因为裴云婠去牙行里都是挑选其最好的,所以,这六个人花了她近二百两银子。 当然,贵也有贵的好处,反正裴云婠自打把这六人领进裴家小院,就没让她费过心。 处理好这件事,裴云婠就给彦乘风去信,请他来商议后续合作事宜。 115商谈合作,浮光离开(二更) 裴云婠直接将信交给素食居的老板,请他转送。 这封信几经辗转,才到了暂留在青陵府城的彦乘风手里。 看过信之后,彦乘风当日就启程去与裴云婠会面。 从青陵府城到阳春镇,乘坐马车要一天,彦乘风半夜才到,就没去打扰裴云婠,而是宿在了素食居里。 翌日巳时,彦乘风来到裴记。 浮光看到彦乘风来了,就按着裴云婠先前的嘱咐,将彦乘风请进了裴家小院的堂屋里。 彦乘风发现他不过是一段时日没来,裴家小院就多了很多人。 现在的裴家小院,不仅有护院,还有丫鬟和婆子。 当然,早前也是有一个丫鬟的,只不过因为不能说话,存在感太低,不如现在热闹。 在厨房忙碌的裴云婠得知彦乘风来了,就把熬制鸳鸯双汤底的事情交给了裴春花,她则净了手,从厨房里出来。 “彦公子,近来可好?”裴云婠上前同彦乘风问安,还稍稍福了福身,没省了这道虚礼。 “尚可,裴小姐可否万事顺意?”彦乘风也仍旧向裴云婠作揖见礼。 二人都保持着礼貌的疏离之感,并且连称呼都是一如既往的客套。 在裴云婠看来,二人只是生意上的合作关系,就算是目前已经相当熟识了,但仍然称不上是朋友,那么,该有的虚礼还是不能少。 并且,既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那就最好是一直保持这种伙伴关系,而不要与朋友混为一谈。 因为,商人重利,在商言商,合作关系再好,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彦乘风虽然不知裴云婠内心里的想法,但他尊重且配合着裴云婠。 “此次我找您过来,是想同您商议在禄源县以外的八宝楼推出鸳鸯双汤火锅一事,再有,我这还有另外几个菜品,也想与您合作。”裴云婠只在写给彦乘风的信里提到是要找他合作,但合作的具体事宜,必须要见面商谈。 彦乘风点点头,“裴小姐,您先说,我洗耳恭听。” 裴云婠就将她的详细计划说给了彦乘风听。 目前,禄源县的八宝楼将鸳鸯双汤火锅卖得非常火爆,裴云婠根本无需对此过多形容,因为彦乘风作为八宝楼的少东家,对禄源县八宝楼的生意,比裴云婠还要更加的清楚。 因此,裴云婠提出在另外的八宝楼以与当初禄源县八宝楼那般方式推出鸳鸯双汤火锅,彦乘风只稍稍考虑就答应了。 只是这一次的合作,与先前稍稍有些区别。 裴云婠这一次愿意帮八宝楼培训厨子,教会厨子熬制鸳鸯双汤底的法子。 毕竟别的八宝楼都比禄源县的八宝楼离得远,若是也让人上门取汤底,在路上往返的成本就有些高了。 至于盈利分成,还是按照先前一样,五五分。 彦乘风能做得了八宝楼一半的主,而鸳鸯双汤火锅在禄源县八宝楼的火爆程度可圈可点。 因此,彦乘风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至于我说的另外几个菜品,彦公子留下来吃午饭,等您尝过了,咱们再继续商谈。” “好。”彦乘风没理由拒绝。 裴云婠做了一大桌子菜。 油爆大肠、清炒猪心、油焖猪舌、红烧腰花、酸辣猪杂、清蒸猪肚、猪杂碎汤…… 全套的猪下水,都被裴云婠做成了菜,并且花样繁多。 彦乘风单单是看着菜色,闻着菜香,就已经胃口大开了。 一顿午饭吃完,彦乘风毫不意外地吃撑了。 饭后,裴云婠与彦乘风继续坐在堂屋里喝茶。 “彦公子,不瞒您说,我们大贵村有个专门处理猪下水的小作坊,您刚刚吃的那些菜,就是在这个小作坊里处理好的。” “若是您有兴趣在八宝楼推出这些菜品,我可以将这些菜的菜谱告诉您。” “当然,前提条件是您的八宝楼必须得接受我们村里小作坊的供货,并且八宝楼卖出去的这些菜品,我要五五分账。” 目前也只有大贵村的人会处理猪下水,八宝楼想要卖不臭不腥还味道好的猪下水菜品,还真必须到大贵村来买。 裴云婠提出的这个前提条件,其实是她不提也必须得成立的。 至于五五分账,裴云婠一直不觉得她是狮子大开口。 毕竟,若是她不提供这些美味菜品,八宝楼也不能因此赚更多的银子不是。 因为猪下水的菜品还未售卖,不知生意几许,彦乘风要比先前犹豫。 裴云婠看出了彦乘风的犹豫,就在歇了午觉之后,将彦乘风带去了多福街。 丁村长的妻子李氏,还有棉婶子和桂婶子,三人正在多福街上摆摊卖猪下水。 裴云婠带着彦乘风看了一阵后,再带着彦乘风去了几家多福街上的酒楼饭馆。 现在处理好的猪下水在多福街上卖得很火爆,不仅有很多人买回家里去吃,附近的酒楼饭馆也会买去做菜招待食客。 裴云婠将多福街上的酒楼饭馆里卖的猪下水菜品都点了一份,让彦乘风尝味道。 等彦乘风快要吃吐了,裴云婠才放过他。 多福街上的酒楼饭馆里卖的猪下水菜品,裴云婠早就来尝过味道了,自然是不及她做的。 只是那时裴云婠还无暇推出新菜品,而丁村长家的那个小作坊,每日能处理出来的猪下水也有限,那时推出,怕是供不应求。 所以,裴云婠才拖到了现在。 而裴云婠继续将目标放在八宝楼,也是看中其分号多,并且名声口碑早已经打出去了。 这些优点都是新店没有的。 “彦公子,想必您也看到了我们村卖猪下水的摊子的生意有多火爆,而尝过了多福街上各个酒楼饭馆里做的猪下水菜品,优劣高下您也心中有底了。” “是否要合作,我等您答复。” 裴云婠也不催促彦乘风尽快做决定,她的耐心足够,她将吃多了有些犯恶心的彦乘风送回了素食居,再返回家里。 彦乘风考虑了两日才来答复裴云婠。 而这两日,彦乘风除了观察多福街上卖猪下水的摊子,再就是继续去多福街上的酒楼饭馆里点猪下水菜品,再观察食客们的点菜情况。 彦乘风得出的结论就是,虽然多福街上的酒楼饭馆里做的猪下水菜品,味道不及裴云婠做的一半好,但每日售卖的数量,都不低,可见食客们对这些菜品还是挺喜欢的。 由此推论,当味道提升,售卖的数量必然也会增长。 “裴小姐,我同意与您合作。”彦乘风给了裴云婠答复。 裴云婠微微笑,“彦公子,我们定会互利共赢的。” 彦乘风也微微笑,“裴小姐,借您吉言。” 之后,二人详细地商定了合作细节,并签订了商约。 *** 彦乘风按照裴云婠的要求,挑选了一批厨子去向裴云婠学习熬制鸳鸯双汤底以及做各种猪下水菜品。 空置了很久的青舍,立马就住满了人。 既要管着裴记,又要兼顾素食居,还要培训厨子,等等等等。 裴云婠就又变得很忙很忙…… 一天夜里,裴云婠洗浴后正准备睡觉,浮光敲响了里间的门。 二人分睡里外间,睡前极少有来往。 裴云婠打开门,看着满目清明,毫无倦意的浮光,不解地问:“你这是失眠了吗?” 浮光摇了摇头,再目光灼灼地看着裴云婠,却迟迟不说话。 裴云婠用手捂嘴打着秀气的哈欠,“你有事就说,我累了一天了,好困啊……” 说着话,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 “姑娘,我……我要走了……”浮光的声音细如蚊蝇。 “你说什么?”裴云婠听得不甚清楚。 “忘缘大师派人送信于我,召我回去。” “啊?哦……”裴云婠顿了顿,她有些猝不及防,“许是师伯有事找你,那你便去吧!” 末了,裴云婠又补充了一句,“可是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 浮光再次摇了摇头,他迟疑了一瞬,才道:“姑娘,我可能要离开很长的一段时日,不能……在您身边伺候了……” 浮光的话语里,透着浓浓的不舍。 “那……”裴云婠豪爽一笑,“你尽管去吧!我身边不还有柳绿和掠影嘛!” 柳绿和掠影,是裴云婠给新买来的小丫鬟取的名字,都是照着浮光的名字来的。 桃红柳绿,浮光掠影。 裴云婠取名的时候,是带着些恶趣味的。 “……”浮光不明白为何裴云婠此时还能笑得如此明媚,他的心里可是难受死了! ------题外话------ 要加速时间线了…… 116双生子,娶媳妇儿,一同过生辰(三更) 浮光走的第一天……不习惯! 浮光走的第二天……也不习惯! 浮光走的第某天……好不习惯! 以往天天有个沉默无言的小尾巴跟着,裴云婠现在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特别是总以为人还跟在后面,说着说着话就转身去看,结果人不在,只是自己一个人在自言自语罢了。 裴云婠以前独处惯了,也一个人自言自语惯了,后来浮光来了,她的自言自语就有人听了,她就又习惯了絮絮叨叨说话给浮光听的那种感觉。 有人听与没人听,两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并且,不只裴云婠不习惯,就连小狸猫都不习惯! 都不能同二傻子比演技了,喵生好无聊啊…… 不习惯归不习惯,日子还得继续过。 再加上裴云婠每日都忙碌不已,也无暇去抚慰心中的那一些些小失落。 立冬那日,彦家的八宝楼全线推出新菜品——鸳鸯双汤火锅。 在严寒的冬日里,没有比火锅更暖胃畅爽的菜品了。 火锅与冬天最配! 猪下水的菜品,也慢慢地开始推出…… 冬天一到,特别是临近年关,家家户户都会开始备办年货,熏制品是必不可少。 熏制的猪下水,在这个时节,是一年中最受欢迎的。 而裴云婠……又开始了她的冬日宅。 裴云婠先前紧赶慢赶地替八宝楼培训好厨子,不仅是因为要赶在立冬推出新菜品,也是因为她在冬天里就各种疲懒不想动。 裴春花在照顾着有孕的王氏的同时,还感觉自己养了头“小懒猪”。 因为裴云婠在冬天里除了睡觉,就是等着被“投喂”。 现在家里的日子过得好了,裴云婠不用操什么心,也就干脆当起了甩手掌柜,更是享受起了被家人惯着的那种以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等到来年开春,裴云婠才像是从“冬眠”中苏醒一般,又恢复了无限生机。 王氏的身子渐渐重了,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并且,因为她怀的是双胎,才六七个月的时候,肚子就有别人足月那般大,等到七八个月,肚子大得连下床走动都费力。 裴春花现在是一心一意照顾王氏,旁的事也都不管了。 好在裴云婠当初培训八宝楼的厨子之际,也顺道培训了那两个买来的妇人。 两个妇人一个叫吉庆,另一个叫吉祥,都是裴云婠取的名字。 裴云婠将二人买来,就是想培训她们,再让她们接管裴记,给裴大柱几人减负。 买来的人要比雇佣来的人忠诚,这是裴云婠一贯的认知。 因为掌握了卖身契,比建立那一种虚无的信任关系,更加简单粗暴的有效用。 六月的某一天,王氏生下了一对双生子。 一下子有了两个儿子,裴大柱激动得差点疯了…… 裴春花也不遑多让,这两个小娃娃的出生,比她自己当初连生两个儿子还要高兴! 刚生产完,很是虚弱的王氏,见到裴大柱和裴春花的疯狂之状,开心又心酸。 她……终于有孩子了! 家里添丁,还是双生子,裴家小院欢声笑语不断,一时间热闹不已! 十里八乡的人们都前来祝贺,很多外地人且同时也是裴记忠实食客,也纷纷上门祝贺。 裴家小院门庭若市。 裴大柱为了庆祝两个儿子的降生,甚至是豪爽地在裴记摆了三天的流水宴。 裴云婠给双生子取了乳名,平安与康健,寓意二人平平安安,身体健康。 裴大柱取的大名,裴云天与裴云海。 两个如此大气的名字,众人纷纷都不相信的裴大柱这个没读过一天书的人取的。 其实,裴大柱给双生子取名字,想得很简单。 裴家这一代并非云字辈,但裴大柱为了让双生子的名字跟裴云婠的名字看起来齐齐整整,就先定了一个“云”字。 而“天”与“海”,在裴大柱看来就是他这辈子所知的最大的了,而他一触碰不到天,二没见过海,他就期望自己的儿子比他有出息,期望双生子能见更大的世面,因此就这般取的名字。 众人一听裴大柱讲述他取名字的来由,纷纷呵呵哒…… *** 七月初七,也是裴云婠的十四岁生辰日。 这一日,与往年好像并无不同,却又好像有哪里是不一样的…… 因为,浮光去年说过,以后会给裴云婠过生辰。 所以,裴云婠在今年,心里是有期待的。 裴家的众人在裴云婠那般严肃的强调不过生辰之后,一到这一日,都会假装很是忙碌,好似根本不记得这个重要的日子一般。 今年,是裴云婠回到裴家的第三年。 今日,是裴云婠在裴家的第三个生辰日。 不敢在这一日面对裴云婠的王氏和裴大柱,双双躲在房里,唉声叹气…… 裴春花也早早就提醒了余多银父子三人,让他们在七夕这一天不要乱说话,最好不要出现在裴云婠的面前。 这些人都心知裴云婠不愿过生辰日,是心有介怀。 所以,在这一日,为了让裴云婠的心里好过一些,就是尽可能地不出现在她面前,不让她想起那些不开心的往事。 七夕乞巧节,不管是大贵村,还是多福镇,都很是热闹。 大贵村里各家各户都会挂上花灯,还会摆设供品台,举行拜月习俗。 多福镇上还有花灯会…… 今日还是素食居的开业一周年店庆,因此,推出了全场菜品一律半价的店庆活动,今日的客人数猛增,裴云婠也不得不进后厨帮忙。 忙碌可以让人没空胡思乱想,裴云婠因此全神贯注于做菜之上。 亥时过半,素食居才打烊。 裴云婠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 走到大王桥上的时候,看到桥两旁的围栏上挂着的花灯,裴云婠愣了愣神…… 她想起了去年在大王桥上,同浮光结拜时的场景。 “景在人却无,果然……师父老人家说得没错,不要相信任何一只雄性!”裴云婠喃喃自语。 趴在裴云婠肩头的雄性小狸猫无辜地用前爪爪捧心:本喵的小心心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啊! 裴云婠趴在围栏上,一脸落寞地看着桥下奔流不息的河水,天上的一弧弯月投射到水中,影影绰绰,好似一方小舟漂泊无依,顶着汹涌波涛,逆风前行…… 裴云婠就觉得自己也是如此。 “小黑,你想你爹娘了吗?”裴云婠把肩上的小狸猫抱进了怀里,温柔地给它顺毛。 “喵喵!”小狸猫配合着叫了两声。 “我也想师父老人家了。” “喵喵!”小狸猫再次配合着叫了两声。 “我还想……”裴云婠的话还未说完,只见头顶升起数盏七彩孔明灯。 “一、二、三……二十八盏。”裴云婠认认真真地数完,一颗心也剧烈地跳动起来,她似乎猜到了什么。 “小师姐,生辰快乐!”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裴云婠却没有立马转身,而是做了一个深呼吸,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等到她觉得心跳得没那么快了,她才转身。 还是“婢女桃红”的那一张脸,只是身形比之先前,要高大修长不少,并且,周身的气质也有很大的不同。 裴云婠微微一笑,“浮光,生辰快乐!” 原来,她今日所期待的,就是与他互道一句“生辰快乐”而已。 她和他同一天出生,虽然境遇不同,但对于不过生辰日的理由,好像有些相似。 她觉得他是唯一能真正理解她不愿过生辰的心情的,因为他和她同病相怜。 在这一刻,裴云婠感觉自己那总有些空落落的心,终于被填满了…… 浮光来了,又走了。 他现在已经成了忘缘大师正式的关门弟子,而他身上的毒也得到了很有效的控制,不待在裴云婠的身边也无碍了。 浮光依然是选择离开,因为他有他的使命以及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 立秋之后,承国公府的太夫人也离开了松园。 经过了两年的诊治,太夫人的身体已经恢复到了七成。 从裴云婠这里确定了能经受得住旅途奔波后,太夫人就决定回京。 太夫人还邀请裴云婠一道去京城,却被裴云婠拒绝了。 因为裴云婠目前还不想去京城,并且,太夫人也无需裴云婠跟随在旁医治了。 自打太夫人的身体恢复五成,裴云婠就无需每三天给太夫人施针,渐渐地改为十天、半个月、一月、三月…… 而当太夫人的身体恢复到七成,也可以不再施针,只需用药即可。 加上太夫人的身边还有翁太医,裴云婠只要开了药方,其余的也无需她再操心。 裴云婠送别了太夫人之后,肩上的担子也少了一件。 她又趁着入冬之前,将接下来该要做的事情都安排好。 素食居在多福镇上开满一年之后,因为生意可观,彦乘风在裴云婠的鼓励之下,二人就在福源县开了第二家素食居。 锦绣楼在福源县开满了两年,算是扎根下来了。 现在的锦绣楼,除了卖精致的糕点还有会发光的绣线之外,也继续卖成衣和绣品了。 有江氏这个商贾之女在,锦绣楼根本无需裴云婠操心。 自从锦绣楼生意稳定,江氏就按照裴云婠的吩咐,雇佣了一批手艺上佳的绣娘。 锦绣楼里无法为绣娘们提供场地,裴云婠就在福源县里买下了一处宅子,改造成了秀坊。 裴云婠再买了四个手巧厨艺佳的小丫鬟,让江氏和路含烟教四人制作糕点。 如此,江氏和路含烟就不必亲力亲为,就有更多是时间去琢磨如何将锦绣楼的生意做大做强! 裴云婠打算明年继续开分店,因此,趁着冬天还未到,就赶紧着手培养人才…… *** 秋收之后,余多银家里迎来了一件大喜事。 余钱娶媳妇儿了! 裴春花终于有了第一个儿媳妇! 弟弟比哥哥先娶亲,这种情况在十里八乡都是少见的。 当然,不是裴春花对两个儿子厚此薄彼。 而是余钱的桃花运太好! 这件事儿,起源于一个意外。 自从余粮被周彤彤坑害了一遭,还差点而坏了名声,余多银一家四口就都有了心理阴影,娶媳妇的事情也就搁置了。 而就在去年岁末,某个寒风凛冽的冬日,余钱赶着牛车将一个客人定制的小摊车送去大吉村,在返回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 当时,余钱赶着牛车经过一个水塘边,恍惚间听到有人喊救命,他循声望去,果然看到水塘里有个女子在一边扑腾,一边呼救。 事出危急,余钱当即就准备脱了外袍跳下水去救人…… 而就在余钱即将跳下水塘的时候,他被一人拦住,那人是林老板的女儿林幼晴。 震惊不已的余钱还没弄明白林幼晴是怎么突然出现的,就眼睁睁地看着林幼晴跳下了水塘去救那位落水的女子。 等余钱回过神来,想要拦都拦不住了! 再之后,就是林幼晴将那落水的女子救了上来。 而落水的女子是大吉村的孙香香,本意是想要坑余钱一个与她“肌肤相亲”的罪过,让他不得不顺势娶了她。 毕竟若是余钱救了孙香香,不管起因为何,二人有了肌肤相亲是事实。 到时余钱有十张嘴都说不清,娶孙香香就是必然的! 孙香香能想到这一招,也是受了周彤彤的启发。 只是,事与愿违。 孙香香是被林幼晴救上来的,闻声赶来的大吉村的村民都看在眼里。 而余钱当时为了不让大吉村的村民们看到林幼晴浑身湿透的模样,立马将自己的外袍罩在了林幼晴的身上,也不管孙香香有多狼狈,只是立马赶着牛车将林幼晴送回家。 到了林家,余钱和林幼晴自是不可避免地都得了一顿骂。 因为林幼晴是自己悄悄地躲在牛车里,跟着余钱出去的。 眼下闹成这般,于林幼晴的名声也有损,林幼晴的父母又气又急。 余钱当时就更急了,且勇而无畏,他站出来表示自己愿意承担责任,他要娶林幼晴! 其实,这二人也算得上是一个郎有情,一个妾有意。 不然林幼晴也不会为了能与余钱待在一块儿而做出偷偷躲在牛车里这般有失闺阁女子礼仪之事。 而余钱在木匠店里做工这般久,也早就对林幼晴春心萌动,只不过碍于林幼晴是林老板的女儿,余钱颇为自卑地认为自己配不上林幼晴。 历经这么一事,倒是证明了二人互相有意。 林老板为人颇为开明,想着自己对余多银一家也是颇为熟悉,且对余钱的为人也很是了解,其实也是满意余钱做他女婿的。 且两家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的。 因此,林老板就同余多银商谈了一番,二人便做主同意了余钱和林幼晴的婚事。 余钱与林幼晴二人的婚事是去年冬天就商量好了,但走习俗规矩花了大半年的时间,这才在秋收之后,正式拜堂成亲。 “大姐,恭喜你终于媳妇熬成了婆。”王氏忍不住打趣裴春花。 裴春花挑眉看着抱俩奶娃娃的王氏,回敬了一句:“弟媳妇,俺估摸着等俺将来抱曾孙了,俺这俩侄子也就娶媳妇了,俺再把这话原样送给你。” 王氏:“……” 诚然,只要林幼晴的肚子争气,裴春花的孙子,比王氏的儿子,也不会小太多。 而等到将来,裴春花的孙子与王氏的儿子,娶亲生子的时间也会差不多。 要是王氏的俩儿子娶亲的再速度慢了点,那可不是裴春花都抱上曾孙了,王氏才当上婆婆啊! 王氏只是稍微一想,就觉得危机感严重,她就开始暗戳戳地准备着给俩儿子定娃娃亲了…… 入冬再开春,裴家的双生子已经会在地上爬来爬去了。 裴云婠时常只要稍有不防,腿上就会多了两团重重的挂件。 夏天到来的时候,双生子就开始蹒跚学步了,并且还能在咿咿呀呀的婴儿话语里,夹杂着几声“爹”、“娘”、“姐”、“姑”……之类不甚清晰,需要细细辨认的称谓词。 眼见着裴家的生活越来越好,越来越充实,而裴大柱和王氏也因为双生子的到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 裴云婠知道,她可以离开了。 在一番带着沉重与伤感的谈话之后,裴云婠收拾了行囊。 裴云婠离开的那一日,丝雨绵绵,雾霭重重,正如她三年前到来的那日一般。 来的时候,孤身一人提着一个小包袱。 离开的时候…… 三人再加一只小狸猫同行,以及……数个大大小小的包袱食盒! 场面极为壮观。 裴云婠要带走柳绿和掠影这两个小丫头,她需要帮手,而裴大柱等人也有意让这二人照顾裴云婠。 还有一人,余粮,他说想要跟着裴云婠出去闯荡一番。 对娶媳妇儿一事有阴影的余粮,目前不想成家,只想立业。 能有余粮跟在裴云婠的身边,裴大柱几人也更加放心。 至于那些大大小小的包袱食盒,是王氏、裴春花、林幼晴三人准备的,她们担心裴云婠在外面吃不好穿不好。 王氏不舍地拉着裴云婠的手,絮絮叨叨地叮嘱了很多很多…… 裴大柱背过身去抹眼泪,余多银不得不转身给裴大柱拍背,无声地安慰着,其实他也心有不舍,只不过忍得比裴大柱要好。 裴春花和林幼晴忙上忙下地给裴云婠装满那一辆由余多银父子三人一起特制的马车,忙起来就不那么伤感了。 余钱拍着余粮的肩,兄弟俩互相叮嘱。 一个说要在外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与婠表妹。 另一个说在家要照顾好双亲和新婚妻子。 双生子一左一右地挂在裴云婠的腿上,嘴里咿咿呀呀说着些无法辨认的婴儿话语,而从二人紧紧抱着不愿松手的状态,裴云婠也感知到了他们的不舍。 再是不舍,裴云婠也要离开。 因为只有裴云婠离开了,裴大柱一家四口,再有裴春花一家,反而才能过得更好! 裴云婠最终还是坐上了马车,离开了这烟雨濛濛好似水墨画一般的山水田园之乡。 马车一路疾驰,到了福源县的锦绣楼后,停留了一阵。 裴云婠与路平一家还有欧阳赫二老道别。 现在的锦绣楼,已经归属于裴大柱的名下。 因为裴云婠终于得到了欧阳赫的信任,治好了欧阳赫的老伴。 欧阳赫也因此看到了裴云婠的诚意,以一千两的价格,卖了他唯一的一份产业。 当然,裴云婠承诺,锦绣楼后院的那三间正房,依然是归欧阳赫和他老伴使用,并且,路平一家会一直照顾二老的生活起居。 甚至于,裴云婠还承诺给欧阳赫二老养老送终,将来在二老百年之后,为他们摔盆。 这样的一份承诺,欧阳赫和他的老伴,都动容不已。 裴云婠是带着路含烟一道离开的锦绣楼,因为她也需要路含烟的帮忙。 一行五人及一只小狸猫坐上马车之后,直奔青陵府城。 …… 117红尘仙坊,惊艳开张(一更) 青陵府,大耀国占地最大的一个州府。 青陵府城,大耀国除京城之外,最繁华的一座城。 而青陵府城的繁华,得益于一个名门宗派——鎏光宗。 取名于鎏光大陆的鎏光宗,是天下第一宗派。 其宗门之下流派众多,宗门弟子个个都是能人异士,才技不凡。 普天之下,上到皇族,下到奴隶,无不对鎏光宗心向往之。 只是其挑人的规矩与要求甚是繁多,且门槛高得让无数的人望而却步…… 裴云婠自打进了青陵府城大门,就听得路上的行人议论了一路关于鎏光宗的“神仙”传说。 路人之所以对鎏光宗谈论得这般热火朝天,概只因今年的秋闱过后,鎏光宗就要进行三年一次的招新了。 眼下距离鎏光宗招新的时日不过三两月了,青陵府城里,也慢慢开始涌入前来参加鎏光宗招新的天下各地人士了。 “婠表妹,这鎏光宗要真如人们说的那般玄乎,岂不是很难进?”余粮以前就有听说过鎏光宗,却不如今日听得这般神乎其神。 裴云婠略微惊讶地看向余粮,“大表哥,你想进鎏光宗?” “嗯!”余粮露出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般的跃跃欲试。 裴云婠扶了扶额…… 她要不要带余粮去走个后门? 马车一路向北,直到了青陵山脚下的玄武街才减慢速度。 青陵府城依着青陵山而建,最北的一条玄武街,连通了直达青陵山上鎏光宗的山路。 “大表哥,到了,停车吧!”指路的裴云婠拍了拍赶车的余粮。 马车停在了玄武街的一条侧巷里。 裴云婠熟门熟路地领着几人从一个侧门进了一处宅子。 在宅子里逛了一遍,几人才知这里也是前头铺面,后头宅子的相连设计,中间还隔着一方院子。 “这里以后就是新的锦绣楼了,后头的房间有很多,你们自己挑着满意的住进去。”裴云婠提着自己的行李,上了二楼。 前头的铺面有三层,后头的宅子也有两层,裴云婠挑了二楼的一间正房,因为房间坐南朝北,既能瞧见北面的青陵山,也能瞧见南面的双子湖。 路含烟选了一楼的一间正房,也因为打开南面的窗子,就能看到波光粼粼的一泓湖水。 “云婠,后面是什么湖啊?”路含烟好奇地问裴云婠。 “烟儿姐姐,那是双子湖,因湖心有两座小洲岛而得名。”裴云婠自打宅子到手,就来过多次,并且将周围都了解了个清楚明白。 “云婠,我瞧着那湖心的小洲岛上还分布着亭台楼阁,那里可是住着什么人?” “烟儿姐姐,双子湖上的那两处湖心小洲上,分别是鎏光宗的玉树轩和红袖苑,那里是鎏光宗的外门弟子进学的地方。”裴云婠耐心地给路含烟作解释。 路含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关于鎏光宗,路含烟在京城的时候就有所了解,但她那时就知鎏光宗难进,她也就没抱希望,再后来,就是敢都不敢不想了。 眼下鎏光宗近在眼前,路含烟的心里,忍不住又生出些别样的心思。 裴云婠在一旁默默地瞧着,心想:是不是还得多搞一个名额? 待几人安置好行李之后,就是着手准备晚饭,生菜熟食都带过来不少,也无需去采买。 从大贵村一路赶来,进城已经是傍晚时分,这会儿,天色已经黑了。 因为赶了一天的路,吃过晚饭后,裴云婠就嘱咐几人早点休息,养好精神好准备开张事宜。 翌日清早,吃过早饭之后,裴云婠就开始分配任务了。 路含烟负责做开张前的准备。 余粮则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熟悉青陵府城里的地形,因为裴云婠准备将以后进货送货的任务教给他。 柳绿和掠影则跟着裴云婠一道去了隔壁的宅子里,培训新买来的一批人。 这大半年的时间里,裴云婠曾多次前来青陵府城,她从牙行里挑选了一大批年纪在十一二岁的少男少女,对其进行培训。 牙行里有大把卖五两银子一个的少男少女,一般都是卖与富人家里当丫鬟小厮。 裴云婠却是低价买来,再精心培训一番,助他们发光发亮…… 而这些少男少女们在这些天里,面对裴云婠这个小主子,从最开始的畏惧,渐渐变得崇拜与折服。 *** 又是一年七月初七。 这一天,青陵府城的玄武街上有三家店铺开张。 锦绣楼、素食居、红尘仙坊。 这两年,锦绣楼和素食居的声名早已经在青陵府传开。 因此,这两家在青陵府城开分号,慕名而来捧场的客人非常多。 倒是红尘仙坊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大众面前。 只不过…… 占着一个“红尘仙”的名号,这红尘仙坊开张第一日,因好奇而进店的人也非常多! 毕竟,两年前的西境战事,老百姓们都还未遗忘。 而在西境战事中力挽狂澜者的名列里,必然少不了这红尘仙的名字。 甚至于,相较那些奋勇守边关的将士们,老百姓更感谢的是那最先洞悉敌国阴谋,并且在春瘟灾疫里保住了所有病患的生命,还及时找到了解救之方的红尘仙! 因为,若不是红尘仙,必将有更多的老百姓要遭受那一场极有可能灭顶的春瘟灾疫。 所以,不管是曾处于春瘟灾疫之中的永安府百姓,还是那距离永安府最近且差点就被迫染病的青陵府百姓,都无比感激,甚至是崇拜红尘仙。 红尘仙坊开张,人们奔着红尘仙而来,一时间店里人满为患。 反倒是坐落在红尘仙坊左右的锦绣楼和素食居,客流量还有所不及。 裴云婠身穿亲灰色小厮服,在三家店铺的后院里来回跑。 没错! 这三家店铺都是裴云婠的。 这三家坐落于玄武街上且相连的店铺,是当初承国公赠送给裴云婠的。 那时,承国公有意感谢裴云婠之大功,因为她既挽救了西境全线将士与各城百姓,也解救承国公府于水火。 毕竟,西境失守,承国公府难辞其咎。 承国公当时问裴云婠需要什么,裴云婠就提出要三间铺面。 于是,承国公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就让人带裴云婠亲自去挑选。 其实,财大气粗的承国公府,送三间铺面,真的不算什么。 裴云婠也就不觉得自己是狮子大开口了。 裴云婠是两年前就挑好了这三间铺面,只是在铺面的修缮装潢之上,费了不少功夫与银两,因此,到得如今才正式开张。 路含烟管着锦绣楼,彦乘风今日也亲临素食居,红尘仙坊里有那一批培训好的少男少女。 前头都不要裴云婠操心,她只需要负责后厨。 *** 锦绣楼除了卖一贯的精致糕点、荧光绣线,绣品以及成衣,今日还推出了新品——悦君口脂。 悦君口脂,顾名思义,就是涂了能够取悦男子的爱美之心的口脂。 这个名字其实是“斩男色”的委婉版本。 自古是女为悦己者容,所以,这一款口脂,最是适合那些动了芳心的女子。 因此,裴云婠还特意在每一方装口脂的盒子里,都放了一枚她制作的小小书签。 书签的上面写着四个字:悦君而容。 为了示范口脂的效果,裴云婠在她买来的那些少女之中,挑选了两个容貌普通的,分别给二人上了半面妆。 普普通通的一张脸上,一半素颜。另一半就是描眉,再涂上口脂,还用口脂晕染出腮红与眼影。 半面的妆容,整体上的主打素净淡雅,为的就是突出口脂。 没有对比就看不出显著效果。 裴云婠给两个面容普通的少女画了半面妆之后,素颜的这一半脸,看起来平平无奇,而上了妆的另一半脸,简直让人惊艳不已。 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人,纷纷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 这不上妆与上妆,简直是云泥之别。 人们更是没想到,单单只是一种口脂,就有如此化腐朽为神奇之能。 两个被裴云婠画了半面妆的少女,不仅仅是给客人们做对比示范,还会耐心地按照裴云婠教给她们的话给客人们进行讲解。 “正红与嫣红,这是悦君口脂目前推出的两个颜色。” “正红色大气端庄,适合各种重要且正式的场合。” “嫣红色娇媚柔美,适合日常里的各种普通场合。” …… 前有对比明显的示范,后有详细易懂的讲解。 围观的客人里有许多的年轻女子纷纷动心了,立马掏银子买买买…… 素食居里依然是卖各种素食,今日倒是没有推出新菜品。 但有了多福镇和福源县两家素食居打前锋,青陵府城的素食居,就算没有新菜品的加持,也能稳重求胜。 至于红尘仙坊…… 奔着“红尘仙”的名号而好奇地走进去的人们,没看到红尘仙本人,只在进门时就看到一个半人高的圆台,圆台的直径大概有一丈,圆台的周围用编制精巧的竹制篱笆围着,圆台的中央是一个大大的木架。 木架上摆放着瓷器、玉雕、字画等等看起来就名贵不已的古董珍玩。 一名身穿青衣的少年站在木架的一旁,朗声说道:“此架上皆为当今圣上赏赐于我家主子红尘仙之物,主子说了,金银财宝原都只是身外之物,概因圣上赏赐反而才是无价,与其束之高阁只待蒙尘,不如摆出来供众人观赏。” 一听是圣上赏赐的,众人就越发看得仔细了,细看之下,发现每一件宝物之上,确实有着御赐的徽记。 而听完少年的整句话,众人不由得又肃然起敬,纷纷感叹:一番见解独到又淡薄,不愧是红尘仙啊! 虽然没见着红尘仙本人,但见着了这么多御赐的宝物,众人也纷纷觉得非常满足。 并且,没有一个人怀疑红尘仙坊是假借红尘仙的名号,因为御赐之物做不得假,皇宫里都有详细的记载,一查就能查出来。 并且,被赐予者本人不得转卖御赐之物,而谁敢偷盗御赐之物去变卖,被抓到了就是砍头的大罪! 人们虽然不知道当今皇帝陛下到底赏赐了红尘仙什么宝物,但普天之下,除了红尘仙本人之外,没有人敢拿着一批御赐的宝物,来假冒红尘仙的名号。 等确信了红尘仙坊就是红尘仙开的,人们就继续往里逛,又看到另一个半人高的圆台。 只不过这个圆台是摆放了御赐之物的那个圆台的数倍之大。 圆台之上,一位红衣女子与一位白衣男子正在咿咿呀呀地唱着戏。 这一出戏不是平常看到的那些,而是一出新戏,名叫《人狐绝恋》。 讲述的是一位白面书生与千年红狐之间跨越种族的旷世绝恋…… 依然是才子佳人爱而不得的故事,只不过加入了人妖殊途的元素,戏份就更加曲折离奇了,因此也就更加精彩了! 很多的客人看得潸然泪下…… 戏曲唱完,人们还觉得意犹未尽。 “今日红尘仙坊开业大酬宾,我们请大家吃好喝好……”一个青衣少年的声音在人们身后响起。 118及笄生辰,定情之物?(二更) “今日红尘仙坊开业大酬宾,我们请大家吃好喝好……”一个青衣少年的声音在人们身后响起。 接着,一群青衣少年将客人们请入座位。 红尘仙坊一共有四层楼。 一楼除了进门就能看到的御赐之物的观赏厅,以及戏台之外,还有很多的席位。 二楼也是各种造型的席位。 三楼四楼则是雅间。 时值午饭时辰,进到红尘仙坊的客人们,都被热情地接待。 午饭的饭菜都由青衣少年们统一安排。 红尘仙坊没有后厨,用来招待客人们的饭菜,都是从隔壁的素食居买来的。 饭后的点心茶水,则是从隔壁的锦绣楼买来的。 下午又唱了一出新戏,名叫《人鬼恋歌》。 也是才子佳人爱而不得,缠绵悱恻的故事,只不过主角变成了一人一鬼。 客人们却是依然看得陶醉潸然…… 到得晚饭时辰,青衣少年们又给客人们送上饭菜,也是出自素食居。 饭后的点心茶水也依然是锦绣楼。 晚上的戏台之上,不再唱戏,改成了歌舞。 歌姬与舞姬都蒙着面,看不出其相貌。 但是其衣着煞是好看! 不仅款式新颖,还会发光! 因为歌姬与舞姬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出自锦绣楼。 人们纷纷觉得眼前一亮,反而就没那么在意歌姬唱得怎么样,舞姬跳得怎么样了。 等得歌姬与舞姬纷纷谢幕退场,一名青衣少年又道:“以上就是我们红尘仙坊招待各位贵客的全部,我们这里主打住宿与看戏,从明日起,到本月底,每一位来我们红尘仙坊的客人,一律半价。” 戌时末,在红尘仙坊打烊之时,人们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这些人今日在红尘仙坊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并且,最主要的是还不花银子,这般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隔壁的锦绣楼和素食居,也都在这个时辰关门打烊了。 兼顾着三家店铺,裴云婠一天之内跑了无数趟,她累得要趴下了。 彦乘风算好了今日的账,告知正在等结果的裴云婠,“与先前开张时差不多,纯利也是两成。” 今日的素食居开张,虽然没有推出新菜品,但半价的优惠还是有的。 “那也还行啊!以后几日就劳烦彦公子了,我锦绣楼那边实在忙不过来,我先走了。”裴云婠说完转身就走,彦乘风正想要开口相拦,却已经看不到裴云婠的身影了。 裴云婠只告诉彦乘风锦绣楼也是她的,因为她还指望彦乘风罩一罩锦绣楼。 而红尘仙坊,裴云婠没有告诉彦乘风,因为她不想在彦乘风面前暴露自己就是红尘仙。 红尘仙这个身份,裴云婠以后还有大用,因此目前越少人知道越好。 至于裴云婠在三家店铺的后院跑来跑去,她都是隐瞒得极好的。 因为三家店铺的后院打通了地道一事,裴云婠并没有告知路含烟或是彦乘风。 而在表面上,路含烟和彦乘风还有余粮等人,都只知道裴云婠在素食居和锦绣楼里,都占了一半的分成。 却是都不知裴云婠与红尘仙坊也有关系。 裴云婠从素食居出来后,先去了趟锦绣楼。 在明面上,三家铺面是各不相干的,而裴云婠没有走地道,就不得不从后面绕过红尘仙坊,再去到锦绣楼。 路含烟也算好了今日的账,见到裴云婠来了,高兴地说道:“云婠,今日的悦君口脂卖得极好。” 裴云婠倒了杯茶喝了几口,才了然地点点头,“烟儿姐姐,咱们再接再厉。” 裴云婠与路含烟说了一阵话,就去了后宅。 一楼的正房有一间是裴云婠的书房,她进去之后,绕到书架之后,开启了机关,再进入地道,很快就到了红尘仙坊的后院书房。 书房里的书桌上摆放着账本,裴云婠很快就算好了账。 今日的红尘仙坊,没有一文钱的盈利,全是出项。 当然,裴云婠并不肉疼那些花出去的银子。 因为全部进了锦绣楼和素食居。 而等到红尘仙坊盈利,再回本之后,裴云婠就只需要躺着数银子了! 裴云婠放下账本,走到窗边,推开窗,眺望远处的湖心夜景。 今日是七夕乞巧节,夜里处处可见悬挂着的花灯。 而双子湖的上空,一盏盏的孔明灯冉冉升起。 湖心小洲时不时传出一阵阵属于年轻男女的欢声笑语,想见是鎏光宗的那些外门弟子们正在欢庆七夕乞巧节。 两相对比,正是应证了那句话:一群人的狂欢,一个人的孤独。 裴云婠静静地倚窗望月…… 今日,是裴云婠的十五岁生辰,也是她的及笄生辰。 女子年满15,举行笄礼。 受笄的女子即在行笄礼时改变幼年的发式,将头发盘至头顶绾成一个髻,用簪子插住,以示成年,可以婚配。 笄礼由女子的母亲担任主持人,并申以戒辞,教之以礼。 平常百姓家举行的笄礼普遍简单,而王公贵族里举行的笄礼就非常繁复了。 裴云婠还住在公主府时,年幼的时候也有参加过几场贵族小姐的及笄礼,见识过了那一套隆重而繁琐的过程。 到了裴家的这三年,裴云婠也见过乡人们为家中成年女子举行的及笄礼。 虽然只有一个简单的绾发上簪的过程,但那是母亲亲手为女儿绾发,同时还会絮絮叨叨地叮嘱很多很多的话,那些话都是在教已经成年的女子今后如何贤良淑德,持家有方之类。 而家族中最为贤惠的妇人也会为女子上簪,然后女子会在族人的见证与祝福之下,度过这一生中在出嫁前可以说是最开心的一天。 不管是隆重的还是简慢的及笄礼,裴云婠都看过很多次,当时看的时候,也不是不羡慕。 只不过…… 裴云婠知道待她及笄这一日,不会有一场及笄礼。 亲生母亲不要她,而王氏…… 裴云婠不想在裴家留下太多割舍不下的回忆,所以,她趁着十五岁的生辰日之前,离开了裴家。 夜风习习,吹乱了裴云婠鬓角的碎发,她低低地叹息一身,伸手准备关上窗。 就在此时,一道银色的身影踏月而来,落在了窗外的梧桐树上。 夜风吹得银色的衣袍猎猎作响,来人那翩跹缥缈的身姿好似天外飞来的谪仙。 裴云婠关窗的手一顿。 下一瞬,银色身影已经飞身到了窗前。 裴云婠的脸颊之上浮现惊喜的笑容,她稍稍往后退…… 银色身影就顺势从窗户飞身进来。 裴云婠看着那一张再熟悉不过的属于“婢女桃红”的脸,以及越发高大修长的身形,不禁莞尔,“好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公子!” “……”刚刚落地的浮光差点一个趔趄…… 裴云婠走上前,与浮光隔着一个手肘的距离后停下脚步,她近距离地目测一番,发现自己的头顶只能到浮光的肩头了。 这两年,浮光越长越高,也不知道他在离开之后,到底吃了些什么? 裴云婠如是想。 “小师姐,生辰快乐。”浮光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一个长方形的金丝檀木盒子。 “今年还有生辰礼物啊?”裴云婠惊喜地接过金丝檀木盒子,打开一看,脸上的笑容凝住。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把桃木梳以及一支桃木簪。 桃木辟邪,做成梳子和簪子,确实是寓意不错的礼物。 只是…… 送梳子与簪子,要分场合与对象。 若是在生辰礼或是各种重大节庆日,由长辈相送,就是寓意祝福。 若是同辈,还是异性相送,那极有可能是当做定情之物。 裴云婠一时拿不准浮光在她十五岁及笄这日,送这两件礼物是为何意。 诚然,浮光作为裴云婠的小师弟,送她这两样生辰礼也说得过去。 是吧? 对吧? 没错吧? 裴云婠的脑中,一时间思绪纷乱不已。 ------题外话------ 这两日的时间线跨度比较大,当然,男主备选一号——浮光,他虽然不在女主身边,但出场率依然很高,有木有??? 119浮光:我为你绾发可好?(三更) 浮光看着裴云婠似笑非笑还眉头微皱的小模样,心知她肯定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但他也猜不出来,只道:“去年冬天,我有幸见到师叔,她让我将桃木梳转送与你当做今年的生辰礼。” “师叔还说,桃木梳辟邪扫晦,望你今后舒心顺意。” 一听浮光的话,裴云婠顿时安心不少。 幸好!幸好! 不是她想的那般。 只是,裴云婠也没想到一直刻意避着她生辰的师父老人家,还是会给她送上一份及笄礼物。 浮光继续说道:“经得师叔启发,我就做了一支桃木簪,祝愿小师姐今后平安喜乐,顺遂安康。” “你真是有心了。”裴云婠有些讪讪,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感到惭愧。 浮光多实诚又单纯的一个少年啊! 她却那般揣测了他的送礼之举。 裴云婠觉得汗颜不已。 浮光瞧着今日的裴云婠,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却也瞧不明白。 “小师姐,我听说女子及笄这日都要绾发,我为你绾发可好?”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他的脸上红云浮现,耳根子都滚烫不已,好在屋内光线昏黄,不细看也看不出来。 “啊?”裴云婠没料到浮光会有此一说,她惊讶地看着浮光。 “我……我在扮婢女前,就学过梳头绾发的,我的手艺,不差的……”浮光弱弱地解释了一句,声音越到后面越小…… 绾发啊…… 裴云婠摸着下巴沉思了一瞬。 她及笄这一日,本也没人给她绾发,而及笄的这一份仪式感,她其实还是有些向往的。 既然浮光主动提出来了…… “那好吧!劳烦小师弟了。”裴云婠想着二人也算得上是同病相怜,大不了等浮光到了二十岁生辰那日,要是没人给他办弱冠礼,她就给他补上,也算得上是有来有往了不是! 经得了裴云婠的同意,浮光就开始了大显身手。 浮光先是用桃木梳小心翼翼地为裴云婠梳头。 如瀑的乌黑青丝散落,桃木梳一滑到底,可见发质是多么的柔顺光滑。 浮光那修长如玉的手指翻飞,很快就绾好了一个飞仙髻。 屋内并无铜镜,裴云婠看不到自己头上的发髻是何模样,但她抬手稍稍触摸了一番,感觉发髻紧实稳当,猜想应该是绾得不错的。 “想不到你这双手,做菜不行,绾发倒还是像模像样的。”裴云婠是真心想要夸赞浮光,因此还用了举例对比来强调。 只是在浮光听来,却又是另一层意思了…… 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浮光忍住吐血的冲动,将他亲手做的那一支桃木簪,插进了裴云婠的发髻之中。 “及笄礼成!”浮光一本正经地说道,他再从裴云婠的身后走到她的身前,眉眼儿弯弯,语气轻快中透着开心,“小师姐,恭喜你成年了。” 裴云婠只觉心中温暖一片,她轻声道:“浮光,谢谢你。” 这一刻,裴云婠发现,她每年都对自己的生辰日有着无限的排斥,同时,内心里却也隐隐有着期待。 以前,她都刻意忽视那种期待,直到那一年,浮光陪她一起过了第一个生辰。 她好像才正视自己内心中的这一种期待…… 如果说,孤独是她人生前十五年里的常态,她早就已经像是吃饭睡觉那般习惯了。 可是,习惯了却也并不代表喜欢不是? 她其实,也是期待有人陪伴的。 父母师友,或者就是任何的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不管停留的时间长短,只是在她期望不是一个人独处的那一刻,有一个人陪在她的身边,无需做什么,甚至都不要说话,只要最最简单的相陪罢了…… 当温暖的感觉填满了整个心腔的时候,裴云婠眼眶发胀,鼻头发酸。 这时,一只有力的大掌轻轻地放在了裴云婠的肩上,“我说过,以后都会陪你过生辰,你信我。” 千言万语,都不及这一句话有分量。 裴云婠仰头,目光所及,全是浮光那一双璀璨如星空的眸子。 因为他的脸上,只有这一双眸子是真实地属于他。 浮光的眼眸有着莫名的吸引力,裴云婠在感觉自己好似要被吸去理智的时候,艰难地转开了头。 “那个……”缓过神来的裴云婠幽幽地开口,“浮光,我也祝你生辰快乐,平安健康。只是……我今日没有为你准备生辰礼。” 因为裴云婠并不确定今日浮光是否会来,并且,她好像也没有什么能送给浮光的。 因为她有的,他也不缺。 而她没有的,他可能也有。 “我看别人家过生辰,都会吃长寿面。小师姐,要不你也给我煮一碗吧!”浮光自己给自己向裴云婠索要了一份生辰礼。 裴云婠眼神大亮,心中再次惭愧不已,她怎么先前没想到呢? 于是,裴云婠带着浮光从红尘仙坊的书房回到了锦绣楼的书房。 路含烟几人都已经入睡了。 裴云婠带着浮光轻手轻脚地进了厨房。 之后,裴云婠亲手煮了两碗长寿面,“浮光,以后你的生辰日,我都给你煮长寿面。” 裴云婠也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好!”浮光眉眼弯弯,他那戴着人皮面具的脸虽然看不出明显的笑容,但他眸中星光大盛的光彩,已经表明了他此时的心情。 *** 翌日,太阳照常升起。 经历了简单的及笄礼仪式的裴云婠,不管是心态还是外放的气质,都与先前不一样了。 因为她在心底里告诉自己,她已经成年了,以后要朝着沉熟、稳重、端庄、大气的方向走。 就如她师父老人家那般,不管是身处千军万马的战场,还是置身人山人海的闹市,亦或是佛堂、陋室、山水间,都要心定如一,万物皆空。 路含烟和余粮几人早起后看到裴云婠,总觉得她哪里不同了,却又没发现具体是哪里。 当然,路含烟这个女子比余粮这个男子,还是要心思细腻许多,她看到裴云婠头上的桃木簪,不由得好奇一问:“云婠,你几时买了个新发簪啊?” 路含烟并不知道昨日就是裴云婠的生辰日。 因为裴云婠从在荥阳公主府开始,就没人给她过生辰,外人便不怎么知晓她的生辰是在哪一日。 而再遇路含烟一家,虽然也相处了三年,但裴云婠从未透露自己的生辰日一事。 且路含烟一家也多多少少都猜到裴云婠在刻意避着这一件事,因此也都避而不提。 裴云婠虽然在昨日就及笄了,但她今日也并没有绾发,而是继续梳着以前那般的道姑头,因她说自己在尼姑庵里长大,还是尼姑庵师太收下的俗家弟子,这般梳头也就不让人觉得奇怪了。 只不过今日,裴云婠却换下了以前用的木簪。 “前几日顺手买的,旧的木簪坏了,就换了新的。”裴云婠寻了个借口。 桃木簪是浮光送的,裴云婠可不能说出去。 再有,浮光早在两年前离开的时候,就被裴云婠找借口掩饰好了。 裴云婠当时告知众人,“婢女桃红”偶遇家人,裴云婠就放她回去与家人团聚了。 因此,就算浮光顶着“婢女桃红”的脸来给裴云婠过生辰,裴云婠也不能对外透露,不然,她又得费口舌解释一番。 “云婠,你这新簪子很好看,几时也带我去买一支回来。”路含烟毕竟也只比裴云婠年纪稍大,年轻的女子不可能没有爱美之心,她也是真的觉得裴云婠头上的桃木簪很是好看。 “……”裴云婠感觉自己真的是撒了一个谎,就要用很多的谎去圆,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烟儿姐姐,等空闲了我带你去找找,找不找得到同样的就不一定了啊!”没办法,含泪也要把话圆回去啊…… 二人就着木簪的事情闲聊了一会儿,同时准备好了早饭。 吃过早饭,就是准备开门做生意了。 昨日的开张很是顺利,盈利也可观,接下来就是求稳定发展了。 巳时一到,锦绣楼、素食居、红尘仙坊准时开门做生意。 锦绣楼外已经等了一群人,见开门了立即涌进店中。 三层的锦绣楼,一楼卖精致的糕点,二楼卖悦君口脂,三楼卖绣品、成衣以及荧光绣线。 锦绣楼的成衣不止悬挂于墙壁之上,也悬挂在三楼的飞檐之下。 颜色鲜亮且款式新颖的成衣迎风招展,能远远地吸引数里之外人的目光,算是一波不费银子却成效显著的宣传之法了。 进锦绣楼的客人,大多数都是年轻人,且其中女子居多。 而昨日的悦君口脂一推出,更是吸引了不少青春妙龄的女子前来。 青陵府城作为大耀国排名第二的繁华之城,可以说是富户扎堆,城里多得是不缺银子的有钱人家,更有很多都是能够一掷千金而不皱眉头不眨眼的。 所以,虽然锦绣楼卖的东西要价不低,但愿意掏银子的客人依然数不胜数。 在后院忙碌的裴云婠和路含烟,根本无需到前面去,只看着伙计一次又一次从后院搬东西到前面的铺面柜台,也就知道生意如何。 青陵府城不是福源县那般小地方,裴云婠因此不让路含烟过多露面。 因为路含烟目前还是罪奴身份,若是被一些不怀好意者知晓,必将酿成祸患。 这里的锦绣楼有明面上的老板和掌柜,都是裴云婠与江氏、路含烟等人在这两年挑选的可信之人培训而来。 就连这里的每一个伙计,先前都是在福源县的锦绣楼里干过一段时间,有一定经验的了。 裴云婠让路含烟主管青陵府城的锦绣楼,实际上是让路含烟隐身在幕后,这也是对路含烟的一种保护。 “烟儿姐姐,我去素食居瞧瞧。”裴云婠见路含烟忙得过来,就去了素食居。 还未到午饭时辰,素食居的客人并不多,裴云婠去后厨巡视了一番,再交待了后厨的管事几句,也就走了。 其实,锦绣楼有路含烟,素食居有彦乘风,裴云婠也不需要管太多,只不过是在忙不赢的时候,在后厨搭把手罢了。 就像是昨日开张,因为有半价的优惠,很多的客人都是冲着优惠而来,后厨就因此忙不过来。 今日锦绣楼和素食居都恢复了正价,裴云婠知道客人肯定不如昨日多。 半价优惠在青陵府城只有开张这一日有,因为这里多得是不差银子的人,优惠力度太大,反而会降低档次。 但以前在多福镇或是福源县,开张都有三日优惠,那是因为受了地域局限,那里的老百姓不及青陵府城富有。 裴云婠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因此,她都是根据实际情况来制定优惠之方。 趁人不备之际,裴云婠闪身进了素食居的后院书房,那里是她的专属房间,就连彦乘风也不能自由进出。 当然,未免彦乘风起疑,裴云婠只说“男女有别”这四个字。 原本就在男女大防上无比注意的彦乘风就真的信了。 裴云婠进了书房,就从书房里的地道去了隔壁的红尘仙坊。 裴云婠在这三家铺面里都有一间书房,而三个书房的地底下是互相打通的。 红尘仙坊今日不请客人们白吃白喝了,一下子就变得门可罗雀了。 因为摆在门口的招牌仔仔细细地标注着:看戏,每场五两银子,提供茶点,不含饭食。 住宿,天字号房每日二十两,地字号房每日十两,皆含三餐饭食。 这般价格,在人们看来,忒贵! 去戏园子里看一场戏,不用点心不喝水,甚至不占人家的桌凳,单单只是远远地站着看一场戏,几文钱就可以了。 实在奢侈的,那就进最好的雅间,再有上好的点心配上好的茶水,那也才是三五两银子。 而这红尘仙坊里,不进雅间,单单是大通座,就得五两银子! 简直是漫天要价! 至于住宿…… 青陵府城里多得是上好的客栈,最贵的也才十两银子一晚啊! 虽然,招牌上也写着直到本月底,一律半价。 但是,人们觉着那也还是有些划不来的。 因此,那些昨日进了红尘仙坊里体验过的人,虽然对昨日的观感体验回味无穷,但看到这般昂贵的价钱,纷纷望而却步。 当然,这些人不进来也还有个原因,因为他们多半都是本地人,也无需进来住宿啊! 至于看戏……那么贵,不看就是了。 裴云婠见到这般景象,并不惊讶,她开红尘仙坊不是要赚眼前的小钱,而是要赚日后的大钱的。 站在门口招揽客人的两个青衣少年眼见客人们到了门口却不进门,纷纷着急不已。 “立春,你让人去把另一块招牌挂出去。”裴云婠吩咐跟在她身旁的一位青衣少年。 红尘仙居里目前有二十四位少男少女负责招待客人,裴云婠以二十四节气为这些人命名。 立春就是这些少男少女们的头儿。 “是。”立春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又有一块招牌挂在了原先那块招牌的旁边,上面写着:红尘仙坊不为盈利,所收银子皆为支付茶水饭食,若顾客无需提供茶点饭食,可免费入住或是看戏。本声明仅本月有效,下月另行推出新的优惠。 看到这一块招牌,人们才恍然大悟。 于是,红尘仙坊里很快就涌入了一大批的客人。 因为有了先前的昂贵价格对比,想占便宜的人们这下反而很容易接受没有茶水饭食的招待了。 看戏和住宿都不要花银子,多好的便宜啊! 裴云婠很满意地看着这一幕。 她今日之所以不同时摆出两块招牌,而是一前一后,就是要达成这般效果。 因为昨日红尘仙坊免费招待了客人,要是今日依然免费却不提供茶点和饭食,必然会有很多人心生不满。 人的贪婪就是这般的容易得寸进尺。 然而,当裴云婠先是亮相了高昂的价格,这些人就会产生一种,果然占便宜的事情不是天天有! 人们反而容易接受一些,也不会再得寸进尺了。 而这样的时候,再解释一番高昂的定价是为何,又继续推出免费这一项,人们就又会觉得仍旧是占了大便宜。 不消说,在掌控人心一事上,裴云婠还是很有心得的。 120鎏光宗招生试,裴云婠榜上无名(一更) 到红尘仙坊里看戏和住宿都不要银子,人们一传十,十传百,一波又一波的客人涌了进来…… 为了既占便宜又省银子,很多人都是不吃不喝,除了看戏就是住宿。 红尘仙坊里有规定,免费入住的客人,住一晚之后,第二日必须退房,再重新排队入住。 因为想要免费住宿的客人实在太多,红尘仙坊里的厢房供应不足,为了避免有的客人长期赖着不走,才如此规定的。 对此,那些不给银子白住的客人们也没理由不配合。 而一些不差银子的客人,交了银子,自然会有人按时给他们配送茶水、点心、饭菜。 当然,茶水点心饭菜都仅限于从隔壁的锦绣楼和素食居去买,再远的地方,红尘仙坊的人概不跑腿。 而红尘仙坊方圆五里之内,也只有左右两家铺面是卖吃食的,其余的多半都是书局或是卖笔墨纸砚的铺面,因为玄武街是最靠近鎏光宗的一条街。 红尘仙坊的银子收取都是对外透明化的,客人的银子花在哪,都在柜台有记录,客人随时可以去柜台查看。 直到七月底,红尘仙坊的盈利都少得可怜,因为大多数的客人都是奔着占便宜而来的。 当然,裴云婠也不至于亏本。 客人们不用茶水点心与饭食,红尘仙坊里的出项也就少。 再说,花出去的银子也进了锦绣楼和素食居,最后还是能回得了一部分裴云婠这里来。 对于红尘仙坊前期的必要投入,裴云婠都不觉得肉疼。 反正红尘仙坊的铺面是自己的,也不用租金。 裴云婠最亏的,大概就是红尘仙坊的无偿服务了。 但是,这也是裴云婠目前想要着重体现的。 因为很多的店铺,不缺好的商品货物,只缺好的服务。 上至老板掌柜,下至伙计跑腿的,很多都是眼高手低,看碟下菜,面对富人点头哈腰,阿谀奉承。面对穷人不屑一顾,趾高气扬。 裴云婠见过不少这般双重标准对待客人的店家,而她要将红尘仙坊打造成一视同仁的服务宗旨。 *** 八月初一。 红尘仙坊接待客人的规矩改了,现在只免费接待参加乡试的生员,并且免费提供饭食。 因为八月的上中旬要进行乡试,青陵府城便是青陵府的考点。 青陵府各地的生员都前来赴考。 裴云婠让立春带了四人到青陵府城的门口去宣扬红尘仙坊免费接待生员一事。 很多得知此消息的寒门学子纷纷前来入住。 当然,也有一些家境尚可,却是为了瞻仰御赐之物而来的学子。 更有一些是奔着红尘仙的名号而来的学子。 红尘仙坊很快就住满员了。 “姑娘,外面很多人都在颂扬咱们红尘仙坊呢!”绿柳打外面进来,向裴云婠转述了她在街上的所见所闻。 红尘仙坊先是免费招待任何一个平民百姓,接着又为赶考的学子免费提供食宿,此种不求回报,惠及他人的善举,如何不被人称颂? “正合我意。”伏案算账的裴云婠搁下笔,微微一笑。 红尘仙在大耀国已经声名远扬了,而红尘仙坊想要站稳脚跟,除了借力红尘仙的名号之外,也要做些实事。 裴云婠想要营造一种积极向上的氛围,在红尘仙坊里打造一番净土,这也是她从师父老人家的教诲里参悟出来的。 “对了,余年可有来入住?”余年今年上半年通过了童生试,已经是秀才了,也有资格参加今年的乡试了。 因为锦绣楼的后院白日里忙得热火朝天,裴云婠担心让余年住进来反而影响他温书,反倒是不如引着他去住红尘仙坊,毕竟那里住的也全是赴考的生员,温书的气氛肯定都非常浓厚。 而余年的性子也不愿去打扰裴云婠,他原先就是打算住客栈,得知红尘仙坊可以免费入住,他便毫不犹豫地住了进去。 “有的,余公子来得早,已经入住了天字号房。”余年先前住在福源县的锦绣楼里,绿柳也是认识余年的。 而裴云婠还带着绿柳和掠影出入红尘仙坊,这二人比路含烟几人还知道得多一些。 “你在生活起居上多留意一下余年,考前别出意外,别影响他的发挥。”裴云婠能为余年做的,也就是尽量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了。 “是。”绿柳应声。 *** 八月底,乡试放榜。 余年考出了青陵府乡试第二名的好成绩。 裴云婠颇为惊讶。 她知道余年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但她却没想到余年荒废学业这么多年后,只准备了两年,就能考出如此好的成绩来! 裴云婠觉得,接下来的会试与殿试,余年应该也都是没问题的。 说不定还能考进前三甲! 为了给余年庆祝乡试高中,裴云婠在素食居里摆了一桌。 彦乘风、路含烟、余粮也作陪,一道为余年进行庆祝。 几人里现在连年纪最小的裴云婠都及笄成年了,因此,也就可以畅快喝酒了。 当然,裴云婠仍是不喝酒的,清规戒律那一套,她一直遵守着。 然而,余年却有些郁郁不开怀。 裴云婠猜想可能是余年无处去报喜。 因为乡试放榜之后,会有官差为考中的学子去家里报喜,这是一件非常光耀门楣的大喜事。 而余年…… 他现在独门独户,只是孤家寡人一个。 考生在乡试上中举,也就是举人身份了,就算不再继续向上考,也是可以做官的。 裴云婠回想着余年被逐出余家之后,读书刻苦到几乎是悬梁刺股的程度,而他也不负自己的勤奋苦读,先是考中了秀才,再是考中了举人,也算是相当顺利。 只是,这一份成功的喜悦,却没有家人与他分享。 “余大哥,明儿我正好要给家里写信,你乡试中举一事,我可以提一下吗?”关于余年考中一事,裴云婠和余粮,都没有自作主张告知家里人。 喝得有几分醉意的余年,微微点了点头…… *** 九月初,随着乡试的结束,学子们纷纷各回各家。 有考中了而高高兴兴回家报喜的,也有落榜而失望落寞回去继续读书的。 红尘仙坊等这些学子们走后,又改了新的规矩,这一次是只招待要参加鎏光宗招生试的生员。 并且,这一次只提供住宿,不提供饭食与茶点。 虽然不能继续白吃白喝,但依然能够白住,因此,红尘仙坊很快就又满员了。 鎏光宗的招生试从九月初十开始,逢双开考,持续到九月末。 招生试分为初试和复试。 都是围绕着礼、乐、射、御、书、数这六艺进行考试。 只是初试是每人都需要考六艺,而复试却是抽签考六艺中的一项。 参加鎏光宗招生试的生员,不限国籍、年龄、性别、身份……什么都不限制,等同于没有任何要求。 只是,初试的难度非常大,通过率只有一成,九成的人都要被淘汰。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余粮也报名了鎏光宗的招生试,只是他一听初赛与复赛的规则与通过率,整个人就很不好了。 而越是接近招生试的日子,余粮就越是焦虑,他最近天天急得就想要挠头,掉发严重。 裴云婠担心余粮真把自己挠秃头了,就安慰他道:“大表哥,别想那么多,重在参与嘛!你看余大哥就比你沉稳淡定许多。” 说着,裴云婠朝一旁把书都拿倒了还不自知的余年努努嘴。 至少,这位还是假装住了沉稳淡定不是! 余年虽然没有余粮这般表现出抓狂之状的不淡定,但他心里还真的是慌得一批…… 原本,余年信心满满地想要拿下青陵府的乡试解元,结果,他只考了个第二! 于是,余年就没那般自信了。 而对于鎏光宗那远远比乡试还要难上数倍的招生试,余年是真的心里没什么底的。 只是,对余年而言,就算是心里再没底,也是要尝试一番的,这样才知道自己的弱项在哪里。 其实,要说礼、乐、射、御、书、数这六艺,每个书院里也都是有这些教授课程的。 只是,科考更加注重的是“纸上谈兵”,像是乐与射这两项就是最明显的例子。 而余年心知自己更适合应对科考的考试,对于鎏光宗所要求的真才实学的六艺,他担心自己学得还不到家。 “云婠,你说我……”路含烟也是心慌慌,“要不我还是……放弃吧……” “……”裴云婠扯了扯嘴角,然后忍不住白了余粮一眼,都怪他散播负面情绪,还影响了其他人。 余粮接收到裴云婠的目光,立马老实了。 裴云婠只得安慰道:“烟儿姐姐,别害怕,你保持平常心即可,就当是一次历练,长了见识才是最重要的,成功与否反倒是其次。” 路含烟从小就在家族里上宗学,六艺也都是学过的,裴云婠对路含烟还是颇有信心的。 “烟儿姐姐,你别听我大表哥胡说,他与你考的不一样,你勿要受他影响。” 余粮根本就没有上过一天学堂,连六艺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识字,要不是裴云婠教他,连名字都不会写,更遑论去考试。 好在,鎏光宗的招生试除了通过六艺考验考生之外,还为了那些有一技之长的人,单独设了一个比较特殊的招生试。 届时会有几个鎏光宗的先生,当面对这些考生进行考验,然后进行单独打分,以总分成绩进行排名,也会招录一成的考生。 余粮从小到大最擅长的事就是做木工活,这便是他的一技之长。 而裴云婠也是偶然发现余粮的手艺要比余多银还好。 这两年,裴云婠画了很多张图纸,特制的轮椅、马车,小型弓弩、机括,鲁班球、千机匣…… 结果,余粮研究了这些图纸之后,都能给制作出来。 裴云婠这才发现,余粮还有能工巧匠这个隐藏属性。 因此,裴云婠有意助余粮一番,这才把他带了出来。 *** 裴云婠、路含烟、余年、余粮,四人都报名参加了鎏光宗的招生试,却被安排在不同的时段进行考试。 而每一场的试题也是不一样的,这也是为了杜绝考生作弊。 路含烟和余年的考试时间比较靠前,二人都并不轻松地进了考场,出来时反而轻松了不少。 初试当天就能出结果,路含烟和余年都榜上有名。 “烟儿姐姐,我就说你肯定能行!复试也要保持平常心哦!” 有了初试的经历,路含烟在复试时果然心态沉稳了不少。 轮到余粮考试的时候,他是一脸哭相般进去的,出来的时候直接嚎啕大哭。 候场等待考试的裴云婠眼瞧着余粮要走向自己,默默地往后退到角落里。 余粮找到了角落里来,“婠表妹……我……我……” 裴云婠挑了挑眉,虎着脸严肃地道:“多大点事!你将来可是要当男子汉大丈夫的人,快把眼泪憋回去!” 不远处候场的队伍里,一抹青色身影听到这样一句凶巴巴的话,忍不住转身回望…… 余粮吓得缩回了眼泪,他一抽一抽地吸着鼻子。 眼见余粮不哭了,裴云婠放缓了语气,像是开导小孩子一般,耐心地询问:“大表哥,你为何而哭啊?” 余粮一脸迷蒙地说:“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哭……” 裴云婠:“……” 很快就轮到裴云婠进去考试,她一脸轻松地进去,再一脸轻松地出来。 然而,等到鎏光宗最后张榜公布招录的生员名单的时候,最是淡定应考的裴云婠,她的名字却不在榜上…… 121一见倾心,以身相许(二更) 得知裴云婠榜上无名,路含烟、余年、余粮三人都很是惊讶。 就连不在青陵府城的彦乘风,得知消息后也很是惊讶。 “婠表妹,我都考中了,你怎么会考不中呢?”余粮最是惊讶以及最是不解。 在余粮看来,他一个木匠都能进鎏光宗,那么,裴云婠又是医者,又是厨子,还会做那么多千奇百怪的东西,那就更能进鎏光宗了。 裴云婠闲闲地回了一句,“可能是这一届的主考先生们更好你这一口的。” 余粮:“……” “云婠,当日你入场考试,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路含烟担心是裴云婠因故没有发挥好。 “烟儿姐姐,我考试时挺平常心的啊!” “那为何……”若不是发挥失常,路含烟就不能理解了。 诚如余粮所说,既然他都能考中,为何裴云婠会考不中呢? 路含烟也如是想。 “你……别灰心……以后……会好的。”余年不擅安慰人,他纠结迟疑了好久,也才说出这么一句吞吞吐吐的话来。 看着这三人都是满脸的愁云惨淡,裴云婠却是一脸轻松地笑了笑,“你们都考上了就行,我没事的,你们不用担心我。” 裴云婠确实没考上,但红尘仙考上了啊! 所以,这鎏光宗,依然是可以进的。 *** 鎏光宗是九月底结束招生试,月末最后一天张榜告知招录的生员。 鎏光宗的招录率只有一成,今年招录了两千多名生员,这些人要在未来三个月的时间里,经历数场淘汰赛制的考试,最终能留下来的又只有一成的人。 而这些被留下的人里,只有凤毛麟角的人能被正式选入鎏光宗,其余的人就只能当外门弟子。 鎏光宗招录的新生员都要进鎏光书院学习,以及进行为期三个月的淘汰赛。 鎏光书院是鎏光大陆底蕴最深远,师资最雄厚的书院。 很多人来参加鎏光宗的招生试,想着的就是,如若不能挤进鎏光宗,也得挤进鎏光书院。 毕竟就算是能在鎏光书院进学一段时间,也是人生圆满的了。 “能进鎏光书院就已经赚到了,你们都不要给自己太大的负担,平常心就好。对了,听说鎏光书院里的伙食不错,你们要吃好喝好,好好照顾自己啊!”裴云婠高高兴兴地把路含烟、余年、余粮三人送进了鎏光书院。 瞧着裴云婠这般没心没肺的模样,三人都感觉自己真的是白为她担心了…… 裴云婠与三人道别后,带着绿柳和掠影回了锦绣楼,三人再赶着马车从锦绣楼里出来,假装是要出远门。 裴云婠在马车里易容换装。 裴云婠戴上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就成了一个邪魅狂狷的风流小生。 她再穿上鎏光书院给新生员分发了统一的白色长衫,便成了风流不羁之中又带着一些高冷疏离的模样。 就着铜镜照了一番,裴云婠很是满意自己的新形象。 “绿柳,掠影,我去鎏光书院的这些天,红尘仙坊就拜托你们了。”裴云婠一脸郑重地看着绿柳和掠影。 “是,姑娘保重。”绿柳和掠影异口同声道。 马车经过一个巷口,裴云婠趁着路上没人,就敏捷地跳了下来,闪身进了巷子里。 绿柳和掠影则赶着马车出了城,把马车寄存在城外的一户农家后,再悄悄地返回了红尘仙坊。 裴云婠则提着一个包袱,独自去了鎏光书院。 为期三个月的淘汰赛是封闭式的,鎏光书院里有男舍和女舍提供给各位新生员。 而在招生试上成绩最突出的前十名,都有一个单独小院。 小院以“十天干”命名,分别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字号院。 裴云婠身穿道袍,面戴人皮面具,做着道士的打扮,顶着“红尘仙”的名号,住进了癸字号院。 为了低调,裴云婠用“红尘仙”的身份参加鎏光宗的招生试之时,隐藏了部分实力,将将挤进了前十。 裴云婠刚刚将带来的包袱细软收拾好,就有人敲响了小院的门。 裴云婠前去开门,见到一个蓝衣书童。 “癸字号生员,天枢尊者会于午后申时在青云台训话,请带上生员号牌提前候场。”蓝衣书童恭敬有礼地向裴云婠传达了消息后,不做任何逗留。 裴云婠记下时辰后,琢磨着眼下还早,就将小院归置打扫一番。 小院里是没有人伺候的,入住后一切的生活起居都必须亲力亲为。 而裴云婠是个有洁癖的人,因此,边边角角的地方,都被她清理得干干净净。 一番收拾下来,就已经到了午饭时辰。 小院里没有厨房,生员们都是统一到饭堂里进食。 并且,饭堂里提供饭食的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到点开门,到点关门,半盏茶的功夫都不会耽搁。 裴云婠出了院子就随着人流方向而走,她虽然还不知道饭堂在哪里,但这会儿人流涌去的地方,只可能是饭堂。 新生员之间大多是互不认识,像是路含烟、余年、余粮这般三人扎堆凑的小集体目前还不多。 但只要相处个三五日,肯定就会出现很多扎堆凑的小集体。 裴云婠打好了饭菜,并没有去同路含烟三人坐一桌,因为她脸上顶着的这张脸,目前没人认识。 鎏光宗对每一个生员的信息都是保密的,目前也还没有别的新生员知道裴云婠就是红尘仙。 吃过午饭,裴云婠回了癸字号院歇午觉。 下午申时之前,便赶到了青云台。 青云台由一座直径有三丈的圆形高台,以及一方围绕高台的圆形广场组成。 圆形高台是鎏光书院的先生们训话之处。 圆形广场则是生员们集中听训之所,可以容纳几千甚至上万人! 裴云婠到得是比较早的,她寻找到自己的癸字号座位后就老老实实地坐着耐心等待。 新生员在鎏光书院是没有名字,只有一个按照招生试排名的字号。 并且,新生员不能对外透露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否则就直接淘汰。 如此,也是为了让淘汰赛显得更加公平。 毕竟,通过招生试进来的新生员,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奴隶贫民,各色各样的人都有。 而那一些身份卑微的新生员若是知道自己的对手是什么王公贵族,势必会因畏惧而失了平常心。 更有甚者,那些身份地位高的人,若是急于求成而不惜用强权势施压给对手,也就让淘汰赛失了公允。 裴云婠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也不与人攀谈。 有几个性子格外活泼的,单单坐着是绝对闲不住的,见自己的前后左右都有人来了,就忍不住同对方搭讪攀谈起来。 被攀谈的若是不善言辞或不喜交谈,也不会回应。 而同样有话痨属性的,就算是陌生人,也能攀谈到一块来。 因此,在等待的时间里,总是有着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 申时一到,立马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哨声。 一群蓝衣书童好似凭空冒出来的一般,在青云台的圆形广场的外围处围成一个大大的圆圈,阻止那些迟到的新生员进入青云台。 几位身穿青灰色长衫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圆形高台之上,个个气质儒雅,其貌不凡。 这些人都是鎏光书院的先生。 申时一刻,一位仙风道骨的青衣老者出现在圆形高台之上,他声如洪钟地开口道:“不守时者,去之。” 那些因迟到而被拦在青云台之外的新生员,一脸懵逼。 这就被淘汰了? 而准时到达,在圆形广场上对号入座的那一些新生员,纷纷露出一脸庆幸的神色。 早就听闻淘汰赛的规则苛刻不已,甚至还有些变态。 今日都还未听得宣布淘汰赛开始,就已经被淘汰了一批。 真真是恐怖不已! 那些因迟到而被淘汰的新生员,欲哭无泪,皆被蓝衣书童给礼貌有节地请走了。 圆形高台上的青衣老者开始自我介绍,“吾乃礼门尊者,天枢。” 闻言,群情哗然! 新生员都没有想到,进入鎏光书院的第一天,就能见到鎏光宗的七尊者之首! 鎏光宗上有宗主,其次是四大宗师,其三是七尊者。 再是有先生数位,弟子数众。 鎏光宗的一个弟子,都是能够以一敌百的人物,越往上,那就是没有最厉害,只有更厉害! 鎏光宗的宗主与四大宗师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人物。 宗门的之事都是归七尊者一同管理。 而作为七尊者之首的天枢,他可是五人之下,数万人之上的存在啊! 很多的新生员开始对着天枢冒星星眼…… 天枢自我介绍之后,开始了简洁的训话,再之后就是宣布淘汰赛的规则。 这个规则,也可以称之为没有规则。 因为在这三个月之内,对新生员的考验是不定期进行。 考验的内容不详,时间不详。 不确定的有很多,但唯一确定的就是,一旦开始考验,没通过的新生员,被淘汰是没得商量的! 听完天枢的讲话,所有还留在青云台的新生员,都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新生员今日主要的任务就是熟悉环境,所以,天枢在说完话之后,也就宣布散场了。 很多的新生员都是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焉儿吧唧的。 裴云婠倒是还算淡定,因为她早就听闻了鎏光宗里有很多变态的规矩,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并且,裴云婠知道,新生员在理鎏光书院里见识到的变态规矩,大概还只是鎏光宗里的冰山一角罢了。 裴云婠趁着时间充足,就细细地游览了一遍鎏光书院。 不愧是鎏光大陆最有底蕴的书院,其建造都是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完美地彰显了鎏光宗的财大气粗! 裴云婠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处枫林。 这个时节的枫林,层林尽染上了火红色,极尽妍丽。 清风拂过,无数片火红的枫叶扑簌簌地纷飞下落…… 此情此景,美不胜收。 几片枫叶落在裴云婠的发梢肩头,她轻轻拿开,心想着可以当书签。 于是,裴云婠就蹲下身,又在地上多捡了一些。 旁边枫树上的一道玄金色的小身影趁着裴云婠蹲下埋头捡枫叶,“刷”地一声蹿下树来,以自由落体的姿势,掉落到了裴云婠的背上。 只不过,在掉落之前,小身影还无比心机地摊开小身子。 “咚——”裴云婠感受到身后的重量,不由莞尔,她把手绕到身后,将趴在她背上的小狸猫给扒拉下来。 “你倒是好玩了,可就不管我这副身子骨,受不受得住这般力道了,真是个没良心的!”裴云婠说着,详装生气般将小狸猫丢了出去。 小狸猫被丢出去的那一刻,立马将小小的身子团成一团,如此,它在落满了枫叶的地上滚来滚去,也不觉得磕着疼,反而觉得身下的地上挺柔软的。 于是,小狸猫也不管裴云婠了,它自己欢快地在落满枫叶的地上滚得欢畅不已…… 裴云婠捡够了枫叶,站起身来,却已经找不到小狸猫的身影,她又不能出言喊,因为鎏光书院里不允许新生员在淘汰赛期间带任何助力之物,其中就包括宠物。 裴云婠不能声张而暴露了小狸猫的存在,并且,骨哨也不能吹响。 在枫林里走了一段路,裴云婠隐隐约约听得有人说话的声音,她立马警惕地收住自己的气息,因为她以为是碰上了鎏光书院里巡逻的护卫队。 护卫队巡逻不止是为了严防外人进入,也是严防各种动物进入。 裴云婠担心小狸猫会暴露。 然而,那声音的主人并不是护卫队,而是一对身穿新生员统一白色长衫的年轻男女。 离得近些,裴云婠还能清楚地听到二人的对话。 男子说:“小事一桩,不必放在心上。” 女子说:“慕公子,小女子仰慕您许久,今日得见您的真容,更是一见倾心,加之慕公子对小女子有恩在先,小女子不才,却也是知恩图报的,小女子愿意以身相许,不知慕公子可有婚配?” 裴云婠听清楚这么两句话,直觉自己不能打扰人家花前月下……哦不,是花前日下。 裴云婠的目光从天上收回,正准备转身就走,却在此时,她瞥见一抹玄金色的小身影。 小狸猫正好蹿到了那对年轻男女所在的凉亭顶上,并且,它还分饰两角,正在模仿凉亭中的那对年轻男女刚刚的动作神态。 裴云婠忍不住抽了抽眼角。 这只成精小狸猫,还真是“学无止境”,不负它演艺界无冕之王的称号啊! 裴云婠担心小狸猫给她闯祸,不得不留下来。 因为隔着凉亭有一段距离,裴云婠也不适合再往前走,所以看不太真切那两个多半时候都是背对着她的人的面容,只能听一听别人家的花前日下,情意缠绵…… 男子又说道:“这位小姐,请您自重,我已经心有所属。” 女子语气惊讶,却不折不挠地说:“没关系的,小女子所求不多,只要慕公子的心底有我即可。” 裴云婠心下感叹:郎无情而妾有意,多么悲伤的一个故事啊! 都可以写进戏本子了。 男子颇有些不耐烦地道:“这位小姐,你我本不认识,小生不过是助你停下受惊的马,当不得什么大恩,所以,一桩小事,就让它过去即可,你都无需放在心上。” 女子却当即辩驳:“若不是慕公子助我停下受惊之马,当日可能连马带车再加之坐在马车上的小女子都要命在旦夕,救命之恩怎可不放在心上!” 在这之后,男子坚持“小事一桩,不足为谢”的观点,女子却坚持“滴水之恩都应涌泉相报”的观点,二人辩论了好久。 小狸猫也在凉亭屋顶上无比敬业地演绎了好久。 等得不耐烦又不能走的裴云婠:“……” “什么人在此喧闹?”一道威严的声音打破了那对男女的辩论。 122日行一善挡桃花(三更) “什么人在此喧闹?”一道威严的声音打破了那对男女的辩论。 二人惊讶不已,也随即收声。 是二人越来越激烈的争辩,引来了巡逻的护卫队。 而护卫队的出现,让裴云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倒是小狸猫这货依然没眼力见,还在凉亭顶上忘我地继续表演着。 从小不杀生也不吃肉的裴云婠,在这一刻产生了想要把小狸猫宰了炖汤的想法。 为了提醒已经进入忘我状态的小狸猫,裴云婠不得不从隐身的枫树后面走出来,然后慢慢地走向凉亭,假装游览至此的一个路人。 而随着裴云婠靠近凉亭,忘我状态的小狸猫闻到了裴云婠身上的散发出的幽香,察觉到是裴云婠用来当警报的香味,当即停下了表演,再看到走进了凉亭里的一群凶神恶煞的护卫,吓得顿时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下一瞬,小狸猫直接装死,趴在了凉亭顶上,不敢动弹分毫,甚至还屏息了。 护卫队的人先前已经被凉亭里的那对男女吸引了注意力,因此走向凉亭的一路,目光都是看向那一对男女,反而就没有抬头看向凉亭的顶上,因此忽视了小狸猫的存在。 护卫队的人见凉亭里是一男一女,也并未出现打斗,便只问询几句,女子回答是探讨学问入迷了,但观点不一致而互相争论了几句。 见状,护卫队的人也就不再为难二人,便快速地离开了。 路过的裴云婠并不瞧着凉亭的方向,只是在假装欣赏这一路的风景,而她瞧着护卫队的人都走了,而小狸猫也已经收敛起来,也就准备走人。 裴云婠目前不能把小狸猫带在身边,她知道小狸猫有了这次教训,之后肯定会长记性,一定会老老实实地避开护卫队,她也就不再担心了。 裴云婠在准备转身离开之时,听到凉亭里的男子又说话了,“这位小姐,小生实话告知于你,小生心有所属之人就在这间鎏光书院,望小姐今后不要再来打扰小生。” 裴云婠一边转身一边想,这位男子终于不耐烦要破釜沉舟了! 早干嘛去了?早说的话,不就少耽误了这么些许时辰嘛! 在裴云婠看来,有些人是理论不得的。 就好比这个男子想要对这个已经觊觎他美色风姿的女子做到以理服人,那与对牛弹琴有何区别呢? 果然,师父老人家说得没错,男女之事,扭扭捏捏像根藕似的,那就势必会是情断了还丝丝相连。 所以,拒绝烂桃花,必须要简单粗暴快准狠! 裴云婠以前听师父老人家说来,当即就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然而此刻,她觉得师父老人家真真是男女情感纠葛里的智者! 裴云婠也就不明白了,师父老人家明明是一个清修的师太,却为何对男女之事如何精通? 并且,裴云婠更不能理解的是,师父老人家还从小就给她灌输这些类似于男女情感,红尘纷乱之事,严重地阻碍了她修习六根清净之道。 裴云婠一边走,脑子里一边想着些有的没的,她还准备将今日见闻写成一个戏本子,脑中也已经有了粗略构思了…… “公子!公子!等等小生啊……”一道声音紧追在裴云婠的身后喊着,而她走神了,根本没听到。 这就导致自己的手被一只宽厚的大掌紧紧抓住,裹在手心里,裴云婠才回过神来且意识到自己被人占了便宜。 “……”裴云婠挣脱不开自己的手,她不明所以地抬头,目光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眸。 出色的一张脸再配上一双好似会说话的眼睛,难怪会引得初见他的女子就倾心不已。 这是裴云婠的第一想法。 但很快,裴云婠又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 因为眼前这个男子,刚刚在凉亭里说他心有所属之人就在这间鎏光书院。 而他现在牵着裴云婠的手。 且裴云婠目前还是个“男子”! 所以…… 这个男子是个断袖? 这个时候,裴云婠最震惊的不是他被男子抓了挡桃花,而是震惊男子的喜好与取向。 并且,裴云婠还颇觉得兴奋。 果然,好看的美男子也喜欢更好看的美男子! 裴云婠当初给自己做这一张美男子人皮面具的时候,心里想的就不是要得到女子的青睐追捧,而是要俘获男子的目光。 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的人皮面具做得有多好不是! “慕公子……你……你竟然喜欢男子?”原本在凉亭中的女子也追了出来,而她看到男子追上裴云婠,并且牵起了裴云婠的手,自然而然就脑补了男子的喜好与取向。 男子当即欲盖弥彰地将裴云婠藏在了身后。 根本就猜不到男主会出什么虎狼之招的裴云婠:“……” 因着两人身形上的差距,比男子矮小的裴云婠,竟然真的被藏住了! 女子追上来时并没能看清裴云婠的脸,只是从发式上判断出裴云婠是“男子”。 鎏光书院的新生员,一律都是穿白衣长衫,长衫的款式相同,只有尺寸的差异。 既然服饰是一样的,新生员里男女之间,就只能用发式来进行区别。 现下,女子见到男子如此护着裴云婠,心中是又气又恨又羡慕。 “慕公子,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女子绞着手里的帕子,气鼓鼓地瞪着男子。 “这位小姐,既然你也看到了,小生也就不瞒你了,但此事关乎我们三人的声誉,还请小姐您对外莫要胡言乱语。”男子的这句话,警告的意味颇重。 女子何尝听不明白。 单单是,貌美如花、多才多艺却都无用,只因自己不是男子而抵不过另一名男子这点,女子都丢不起这个脸面。 今日之事,女子如何对外启齿? 而她虽然心底里有不甘,但是,她终归是输给一个男子,她有心同任何一个女子比,却无法同任何一个男子相比。 因为她不是男子,还未开始比,就已经输了。 而女子心里的这份不甘也无处纾解。 女子愤愤跺脚,甩掉了手里的帕子,不情愿却又不得不离去了…… 待女子的身影消失不见,男子才松开抓握住裴云婠的手。 “公子,小生唐突了,还望公子勿要生气。”男子这时倒是挺有自知之明地向裴云婠道歉了。 裴云婠心里想着:你唐都唐突了,我也给你挡完了桃花,你这个时候再来道歉,与马后炮有何异? 但是,裴云婠嘴上说的却是,“不碍事,助人为乐乃是积福报的大好事,我就当日行一善吧!” 说着,裴云婠转身准备走人。 终归自己也没露出脸来,裴云婠决定不与之计较了。 “公子,小生慕昀皖,今日得公子相助,他日一定数倍相报。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可否告知?小生日后也好找到公子报恩。” 慕昀皖? 裴云婠听到这个名字,立马在脑海里搜寻与之相关的讯息。 慕昀皖是当年大耀国与西苍国一战中的大功臣之一,被誉为智勇无双小军师。 而前阵子的乡试,慕昀皖夺得了青陵府的解元。 这两件事在坊间传扬得十分火爆,裴云婠都是耳熟能详。 慕昀皖通过了鎏光宗的招生试,也是众所周知的。 只不过为了不过多地泄露新生员的信息,鎏光宗对外张榜时并未按照成绩高低排名。 而与新生员成绩相对应的那一块号牌,也是秘密分发的。 进入鎏光书院的第一天就遇上了这阵子风头正盛之人,裴云婠感叹自己的运气。 可是,当裴云婠听完慕昀皖说的这一整句话,她当即就炸毛了! 你们扭扭捏捏、来来回回在凉亭里闹那么久都没闹明白,不就是因为报恩一事而起嘛! 这一刻的裴云婠觉得,要是再上演一个与报恩有关的故事…… 那她一定就是那比悲伤还要悲伤的故事! 裴云婠可不想惹上这么一遭麻烦,当即说道:“小事一桩,慕公子不必挂怀在心,时辰不早了,我要去饭堂用饭了,告辞。” 说着,裴云婠大步向前走。 可她才走几步,身后的慕昀皖就追了上来,还很是自来熟地说道:“小生也是要去饭堂,公子,好巧,咱们一道走吧!” 裴云婠:“……” 要不是饭堂用饭规定了只有半个时辰,裴云婠就一定不会与慕昀皖同行的。 待二人走远,趴在凉亭上装死的小狸猫又假装自己活过来了,他一窜三跳,捡起了那一块被先前的女子丢在地上的帕子,然后学模学样地绞着帕子…… 123变态的淘汰赛,浮字辈关门弟子(一更) 裴云婠发现,她这几日被慕昀皖给盯上了…… 清晨,裴云婠按时出门晨练,这是鎏光书院规定新生员必须完成的任务。 “癸公子,好巧,咱们一道去晨练吧!” 晨练之后,裴云婠去饭堂吃早饭。 “癸公子,好巧,咱们一道去饭堂吧!” 还有上午进学,中午吃饭,下午再进学,晚上再吃饭,甚至是上晚课…… “癸公子,好巧,咱们一道去……”只要裴云婠出现在她住的小院之外,慕昀皖都会神出鬼没地出现,然后还装模作样地假装是偶遇。 慕昀皖不知道裴云婠姓甚名谁,只知道裴云婠的排名是癸字号,就用“癸公子”来称呼裴云婠了。 裴云婠已经严重怀疑喜好男风的慕昀皖是真的喜欢上自己这个“男子”了…… 不然,如何解释他的这种诡异之举? 虽说自己脸上的这张美男脸能引得另一个美男子的喜欢,也是侧面地验证了裴云婠的人皮面具制作得好。 但是,过犹不及啊! 并且,裴云婠还发现,新生员看她和慕昀皖的眼神,透着几分怪异。 特别是二人同行的时候,路过的人都是向二人投来一种非常复杂的目光。 裴云婠因此就怀疑可能发生了什么她不知情的事。 只是,她悄悄地打听,也没打听出什么门道来。 不管外人的眼光如何怪异,鎏光书院里的进学依然是一天天地推进…… 自打新生员们在第一日就见识了淘汰赛的变态之后,纷纷紧张且警惕起来。 而从第一日之后,再也没有新生员敢迟到了。 只是,变态的淘汰赛依然在继续…… 这一日,趁着新生员都在学堂里进学,一群蓝衣书童突袭了男舍、女舍以及那十个单独小院。 对于将屋舍内收拾得不够整洁的新生员,立即淘汰! 又一日,半夜三更,集合新生员的钟声突然响起。 对于没能在一刻钟之内穿戴整齐,且保持屋舍内干净整洁,还及时赶到青云台的新生员,立即淘汰! 还有一日,对于在饭堂里吃饭挑食的新生员,立即淘汰! 以上都是属于在日常的生活起居上进行淘汰的。 还有就是在真功夫上进行淘汰的。 这日,鎏光书院来了一位身份特殊的先生讲课,此人是鎏光宗四大宗师里的玄武宗师的关门弟子——浮花。 给新生员授课,除了鎏光宗里派到鎏光书院的先生,还不定期的有七尊者以及其门下的弟子前来。 而四大宗师的关门弟子前来,是非常罕见的。 因为四大宗师的关门弟子与四大宗师一样,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浮花今日前来,教授的是射门课程。 鎏光书院总共授七门功课,分别是礼门、乐门、射门、御门、书门、数门、技门。 而不管是通过考六艺进来的新生员,还是通过考一技之长进来的新生员,都是要学习这七门功课的。 只不过这二者因为起点与擅长不一,就被编入不同的班次。 二千多名新生员按照招生试的成绩被编入到六十个班里,每个班三十几人。 六十个班按照天干地支的结合排序区分。 裴云婠被分在第一个班——甲子班。 浮花前来教授射门课程里的骑射。 射门课程一般都是在户外进行,全部的新生员可以同时上课,分批次练习。 当那身穿一袭黑色劲装的浮花讲述了骑射的要点,还亲自示范了倒骑马射箭之后,所有的新生员都叹为观止。 而看到这一幕的裴云婠,隐隐有一个猜测…… 怕是接下来会有大招啊! 果不其然。 浮花在新生员们满目星星眼的崇拜注视下,淡淡地宣布,“新一轮考试,骑马倒射,中靶者,留。反之,去!” 新生员闻言,哀声一片…… 骑马射箭已经是高难度了,再要骑马倒射,那简直是难上加难! 骑射的弓箭和马匹都是自己挑。 甲子班的新生员最先考,裴云婠根据自己的号牌数排队挑选弓箭和马匹,再参与考试。 新生员在进入鎏光书院后的每一场考试都会按成绩计分,再按分数高低进行淘汰。 因此,每一场考试的每一分都很重要。 因为晋级者与被淘汰者之间,很多时候都只是一分之差。 裴云婠自打进入鎏光书院后,就再不敢掉以轻心,也不敢隐藏实力,因为她若要进入鎏光宗,不仅在这三个月里不能被淘汰,还得拼劲全力尽可能的拿到所有的分数。 因为最终能进入鎏光宗的那些凤毛麟角之人,是以最后的总分高低论定的。 甲子班是新生员里招生试成绩最好的一个班,考骑马倒射还难不倒这些人。 只不过越往后的班里,通过的人就越少。 甚至是有很多的新生员直接主动放弃了。 这一轮考试过后,两千多名新生员就只剩下不到一千名了。 其中还有一批是通过一技之长考进来的,因为这些新生员里很多都是对六艺一窍不通的,所以,但凡是六艺的考试,是不淘汰这一批人的。 反之,考这一群人的时候,也不淘汰通过六艺考进来的新生员。 这两类新生员在不是自己擅长的领域,都只是纯粹的学习,淘汰考试只针对他们擅长的领域。 当然,生活起居上的考验,淘汰就是共同进行的。 当天傍晚,裴云婠在饭堂吃饭的时候,明显地感觉人少了许多。 入夜,裴云婠准备按时就寝。 就在这时,一阵夜风忽然而至,吹开了半掩着的窗户。 一个曼妙的黑影出现在了裴云婠的屋子里。 幽香浮动,萦绕在裴云婠的鼻端。 闻着熟悉的味道,裴云婠大喜,忍不住扑上前去,“二师姐!” 裴云婠将来人抱了个满怀。 浮花轻轻地回抱着裴云婠瘦弱的小身板,“小师妹,几年不见,你还是这般瘦。” 浮花的声音如夜莺般婉转动听。 虽然是一句打趣的话,裴云婠听得却是鼻头一酸,“二师姐,这几年我吃了好多好多的苦,我可不容易了!” “……”浮花正想说一句“小师妹,你受苦了。”,可听了裴云婠的话,她又不得不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同时,浮花也在想,几年未见,这小师妹撒娇的本事倒是一如既往,那她大概也是白操心了这个小丫头。 裴云婠抱够了浮花,这才舍得松开,她又立马问道:“二师姐,师叔他老人家可还好?有没有惦记着我?我对你们可是思念得紧呢!” 浮花好笑地点了点裴云婠的额头,“你这小嘴儿还是那般会说话,难怪师父这几年老念叨着少了你在身边就总少了些趣味。” 裴云婠得意洋洋地笑了,“那可不!我可是你们的开心果不是!” 浮花瞧着裴云婠那张陌生却依然是笑靥如花的小脸,就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裴云婠的脸颊,还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师姐我试试你这人皮面具的手感。” 裴云婠吃疼,小脸上的笑容也立马消散了,她虎着个脸瞪着浮花,“二师姐,你轻点,要是给捏坏了,我就没‘脸’见人了!” 浮花“噗嗤”一笑,“没事,捏坏了大不了师姐我赔你一张,保证比你脸上的这张还要貌若潘安。” 师门里从不缺人皮面具,各色各样的,应有尽有。 小时候几个师兄妹都是拿人皮面具当玩具来玩的。 就像是现在的师姐妹二人,也都是戴着人皮面具的。 因为师门里的人,在鎏光宗里,极少以真面目示人。 玩笑够了,浮花敛起神色,面带严肃地看向裴云婠,“小师妹,我今日来,是奉师父之命,转告你一件重要之事。” “何事?二师姐请讲。” “宗门已经定下了你们这一届新生员的终极考验,考场在青陵山的寒玉峰,争夺六十年开花一次的魅雪莲。”浮花轻轻缓缓地说出每一个字。 魅雪莲? 裴云婠听闻,心神都震了震…… 魅雪莲是一种奇花,有多种神奇的功效。 更重要的是……魅雪莲是配制“桀骜”这种旷世奇毒的解药而必不可少的一味药引。 只是,魅雪莲六十年才开一次花,花期还只有十二个时辰。 虽然比昙花一现的时辰还是要久,但要赶在它的花期内采摘到,再使之发挥奇效,就必须争分夺秒。 而“桀骜”这种毒…… 不止浮光身上有,裴云婠的身上也有。 区别只是浮光是中毒不久,而裴云婠却是在很小的时候就中毒了。 这些年,为了压制裴云婠身上的“桀骜之毒”,不止有裴云婠的师傅佛兮师太用了秘法给裴云婠封住了全身的各大筋脉,还有小狸猫的相助。 因为小狸猫的血,能抑制“桀骜之毒”。 每逢月圆之日,裴云婠就必须服下一颗混合了小狸猫鲜血的药丸。 这也是当初忘缘大师将同样身中“桀骜之毒”的浮光,送到裴云婠身边的原因。 因为裴云婠的身边有小狸猫,且裴云婠会制作那一种药丸。 后来浮光离开了裴云婠,虽然裴云婠不知道浮光为何离开,但她却知道,忘缘大师一定找到了另外的法子抑制浮光体内的“桀骜之毒”。 而忘缘大师没将这个法子告知裴云婠,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这个法子依然无法解毒。 师门里的众人这些年为了寻找“桀骜”与“荼蘼”这两种旷世奇毒的解药,一直是天南海北地奔波着。 若是找到了解药,那就一定会第一时间来告知裴云婠。 就好比浮花今日前来。 按理说,浮花今日这般算是给裴云婠开了后门了,颇显得有失公允。 当然,裴云婠也算是赶了巧,恰好碰上了魅雪莲六十年开花的这般紧要时刻。 浮花透露终极考验的场地与目标,也是为了助裴云婠解毒救命。 师门里这点儿护短精神,还是有的。 裴云婠也猜想到,这次鎏光宗趁着魅雪莲的花期而设定终极考验,也是为了让魅雪莲被公平竞争。 毕竟魅雪莲这种奇珍,天下不少人都觊觎着,与其被人偷盗甚至是恶意破坏,还不如为魅雪莲举行一场公平竞争的赛事。 这样的结果至少是能者得之。 “二师姐,我知道了,多谢告知。”裴云婠此时的神色也是严肃不已。 “小师妹,当前三位师伯都不在宗门里,师父命我嘱咐你,在这三个月里切不可掉以轻心。” 裴云婠郑重地点了点头,“二师姐,请帮我转告师叔,我谨遵他老人家教诲,一定不给师门丢面儿。” 鎏光宗的四大宗师,每人可以收一个关门弟子。 而这一辈的四大宗师的关门弟子,都是浮字辈的。 大师兄浮屠,二师姐浮花,小师弟浮光皆是。 鎏光宗的四大宗师收关门弟子都是秘密进行。 只是这些关门弟子在一定的年龄时,要去参加鎏光宗的招生试,与所有想要进入鎏光宗的人一样,通过一项项的考验,一步步向前…… 每一个关门弟子,必须成为那一届新生员中的榜首,才能亮明身份。 若是得了第二名或是更低的名次,那就不能表明自己是四大宗师的关门弟子,而是要继续潜心修炼,再参加三年之后的下一届。 直到哪一次成为当届榜首了,才能名正言顺地在鎏光宗里以四大宗师的关门子弟身份亮相。 这也是鎏光宗对外表示四大宗师招收的关门弟子都是实至名归之意。 浮花是在三年前,也就是上一届亮相。 这一届,裴云婠也准备用实力说话。 “对了,二师姐,你可知二师伯也收徒了?”裴云婠自打三年前至今,就没有与师门里的人联系。 而浮光被忘缘大师,也就是裴云婠的二师伯选中,裴云婠都是听浮光一个人说的。 虽然,裴云婠知道浮光不会骗他。 但是,二师伯有没有在师门里上报,裴云婠就还真的猜不准了。 浮花点点头,“我听师父说过,二师伯收了一个年岁与你相仿的小徒弟,赐名浮光,只是一直未见过。还记得我们以前打赌说二师伯这辈子怕是都不会收徒了吗?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突然收个病弱的小少年是为何意?” 紧接着,浮花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师父说浮光也参加了这一届的招生试,貌似表现还不错,你可得小心点,别被他抢在了前头。” 因为浮花还未见过浮光,都未与这个新来的小师弟相处过一天,更未对其展现作为师姐的“关照”,所以,浮花难免会偏心着裴云婠。 “……”被这位二师姐“关照”了数年,终于得了一次偏心,裴云婠差一点就感激涕零…… 裴云婠其实早就猜测浮光就在这一届的新生员之列,只不过她并未见过他的真实面貌。 并且,裴云婠也猜想浮光在目前大概也是不会以真实容貌示人的。 毕竟师门里的人,个个都是易容高手。 浮光就算入门晚,没有与浮屠、浮花还有裴云婠一起将人皮面具当玩具玩。 但是,浮光既然能被二师伯选中,那就必然不会是个花架子。 只可惜,裴云婠这些天并未能将浮光给找出来。 “二师姐,我知道了,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裴云婠说得慷慨激昂,且六亲不认,只不过,啪啪打脸的时候,来得又快又突然。 *** 经得浮花的提醒,裴云婠更是斗志满满,对终极考验的取胜都显露出一种势在必得的气势。 因此,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日,裴云婠的表现越来越突出…… 而随着三月之期慢慢地接近尾声,被淘汰的新生员越来越多,留下的新生员的实力也都是不容小觑的。 就在淘汰赛处于白热化之际,鎏光书院却发生了一件犹如灭顶之灾的大事! 这一日的午饭后,鎏光书院的很多新生员都开始上吐下泻…… 下午的课业,只有极少数的新生员准时前去上课。 若是按照迟到就淘汰的规则,势必要淘汰一大批! 然而,就在这时,有人指出是有居心不良者在午饭的饭食里投毒,目的就是为了让新生员身体不适而无法前去上课,因此而淘汰。 很快,怀疑的目光就指向了那些准时去上课,且没有上吐下泻症状的人。 因为这些人就是受益者,那就人人都有动机。 裴云婠就是其一。 并且,裴云婠是这些人里面,唯一会医术的。 医毒不分家。 但凡是医者,也都差不多会用毒。 于是,裴云婠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题外话------ 浮字辈关门弟子大现身,浮屠、浮花、浮光。 小可爱们猜一猜女主叫什么? 124 群情激奋,完美应对(二更) 裴云婠是医者,她的这个身份在鎏光书院里是人尽皆知的。 对于任何一个通过一技之长考进来的新生员,鎏光书院都是对外公布了这些人的擅长技能的。 这既是为了鼓励擅长同类技能的人互相竞争,也是为了吸引另外的新生员向其学习。 “一定是这个癸字号的新生员下的毒!因为在咱们剩下来的新生员里面,只有他会医术。”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女指着裴云婠大喊,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向了裴云婠。 这会儿,鎏光书院的全部人都聚集在了饭堂。 因为鎏光书院护卫队的人,已经查明造成大批新生员上吐下泻的原因就是中午的菜被人下毒了。 敢在鎏光书院里下毒,说明下毒之人胆子一定很大。 而费尽心思下的毒,却只是让人上吐下泻,都无其他更严重的危害,更不会不致命。 那么,下毒之人的用心,那就只有一个,就是要迫使很多的新生员因为身体不适而不能按时去上课,因此而遭到淘汰。 下毒的动机很是明了了,再推及下毒之人,也不是很难找出来。 运用排除法,就可以将嫌疑人锁定在下午及时前去上课的新生员之中。 根据鎏光书院的变态淘汰规则,那些中毒而上吐下泻得无法按时赶去上课的新生员,也将面临淘汰,所以,下毒的人必定不在此列。 而及时前去上课的新生员里,有中毒较为轻微的,那是因为吃得少,中毒也就不深。 也有根本没有吃午饭的,那就根本不会中毒。 下毒之人既然是为了迫害同期的新生员,使得很多人被淘汰,那么,这人就一定会准时去上课。 至于这人会不会为了表示自己无辜而吃下轻微的毒药,假装自己也是被迫害,那就不得而知了。 裴云婠被人指着鼻子怀疑,她也不心慌,只是看着眼前这个长得颇为娇俏可爱的少女玩味一笑。 这个少女不是别人,就是裴云婠第一日到鎏光书院而无意中撞见的那一对男女之中的女子——东临国的筱雅郡主。 筱雅郡主是东临国的太子之女,全名风筱雅。 裴云婠会认得风筱雅,只因这人太过高调。 风筱雅仗着她爹是太子,那既是将来的皇帝,而她将来也能当公主,因此,她格外地刁蛮任性,周身的气质都是那种“本郡主天下第一尊贵女子”的感觉。 当然,裴云婠那日在凉亭里见到的风筱雅,还是非常收敛的,只因风筱雅当时是在让自己一见倾心的慕昀皖面前,并且还是要表露芳心,因此,她将自己这辈子的小女儿姿态都展现了出来。 而在一腔含羞女儿心付之东流之后,风筱雅渐渐地就对慕昀皖因慕生恨了。 裴云婠也就被风筱雅给盯上了。 谁让慕昀皖天天来与裴云婠假装巧遇呢! 看在眼里的风筱雅就恨在心里。 裴云婠早在风筱雅的心里被用遍了古今酷刑! 并且,这一段时间里,风筱雅也没少给裴云婠使绊子,想要害得裴云婠被淘汰。 眼不见为净嘛! 幸好裴云婠都完美地避开了风筱雅的陷害。 而在今日,感觉自己熬不到终极考验的风筱雅,就准备来这么一招破釜沉舟! “虽然咱们目前所剩的新生员里,只有我一人是医者,但是,只因此就断定我是下毒之人,未免太过草率。捉凶定案讲究证据,拿不出证据指证我,就请不要诬赖我!” 裴云婠语气淡淡,却神色严肃,她的周身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进的冷漠气息。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东临国的小郡主还真当她裴云婠是个软柿子了? 裴云婠的话落,眼神不善地转向慕昀皖所在方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都说最难消受美人恩。 凭什么你慕昀皖惹的桃花债,却连累到我裴云婠的头上来! “正所谓医毒不分家,上次验毒考试,可是你一个人拿了满分!咱们现在的这些新生员里,可不就只有你懂毒了!”风筱雅故意提起先前的事,就是要将嫌疑都转到裴云婠的身上。 考进来的医者,并不只有裴云婠一个,但她一直是这一批医者里最出色的,也是唯一留到了目前的。 在场的人听着裴云婠与风筱雅这一来二去的对话,纷纷觉得双方说得好像都有道理。 风筱雅再接再厉,“大家伙可看仔细了,这位癸字号新生员今日中午也去饭堂吃了饭,而她却毫无症状,咱们这些人里,除了中午没吃饭的人是毫发无损之外,其余的人都有中毒的症状,只是轻重不一而已。” “反倒是这个癸字号新生员,是唯一的一个吃了饭菜却没有任何中毒症状的!” “相信不用我说,大家也都猜到结果了吧!所以说,下毒之人一定是他!” 风筱雅越说越激动…… 于风筱雅而言,她今日的这一招,既能够使得很多的新生员被淘汰,从而减少她的对手,也能嫁祸给裴云婠。 对于自己这个一石二鸟的一招,风筱雅是志在必得的。 风筱雅甚至都是没有想到她能够如此顺利地下毒。 并且,吃了饭却无恙的裴云婠,简直是帮了风筱雅的大忙。 风筱雅猜测裴云婠大概是察觉到了菜里有毒,而自己配了解药吃。 毕竟风筱雅下的真的只是很简单的毒,而裴云婠却是验毒高手,能察觉出来也是自然。 而风筱雅在下毒之前也并不担心被裴云婠察觉到而宣扬出去,因为这样做的风险太大,裴云婠极有可能无法自证清白反而被坐实下毒一事。 风筱雅思前想后,都觉得裴云婠怎么都破解不了自己这出奇制胜的一招。 在场的新生员听了风筱雅的话之后,立马就倒戈向了风筱雅,因为裴云婠确实是吃了午饭却唯一毫无异样的,这一点实在太可疑了! 裴云婠冷冷一笑,“这位姑娘倒是会说笑,试想一下,若你是那下毒之人,想必也不会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暴露在众人面前,而是会自己也吃下部分毒药,伪装成一名轻度症状的中毒者吧!” “但凡有脑子的人,在下毒之后都会这般做!” “而我之所以没有任何症状,是我察觉到了菜里有毒,因此服下了解药罢了。” 裴云婠的语气,冷漠且嚣张。 风筱雅被裴云婠的话给噎得脸颊发红,双目含火。 竟然敢骂本郡主没脑子! 简直是不知所谓,活得不耐烦了! 这些话,风筱雅却也只敢在心里骂,她总不能辩驳她是有脑子的,她在下毒之后就是如裴云婠所说的那般做的! 那不就等于是直接承认了自己是下毒者嘛! 风筱雅气愤愤地瞪着裴云婠,同时在不断地做深呼吸,努力压制自己心底的怒火。 就在这时,一直扮演着吃瓜角色的新生员中的一人灵机一动,抓住了裴云婠话里的漏洞,“这位癸字号新生员,你说你没有下毒,又说是你察觉到了菜里有毒,那你为何不告知大家,反而只是一个人偷偷地服用了解药?” 另有人也站出来质疑,“是啊!就算你不是下毒之人,那你既然都知道菜里有毒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大家?你这人太自私了,竟然都不告诉我们大家!” 还有人愤愤道:“若你是下毒者,你就是阴毒至极,就算你不是下毒之人,你也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你这种人,就算成绩好,也不配进入鎏光宗!” “对!阴毒自私,不配进入鎏光宗!” …… 一时间,新生员们纷纷声讨裴云婠。 裴云婠但笑不语,只冷冷地看着这些人。 慕昀皖不动声色地走到裴云婠的身边,悄悄地扯了扯裴云婠的衣角,然后在她的耳边说道:“癸公子,小生还是相信你的。” 裴云婠头也不回,只是默默地走开了两步。 虽说在这种千夫所指、万人唾弃的时刻,有人站在自己这一边,还是挺感动的。 但是—— 裴云婠一想到自己今日遇这么一遭,还是这慕昀皖惹来的烂桃花导致的,裴云婠就对慕昀皖的举动感动不起来。 瞧着新生员越来越激动,但护卫队的人却依然淡定如斯,且个个都还是一如既往地板着一张冰块脸,仍旧兢兢业业地做着分内之事,不造谣不惹事,只拦住那些群情激奋的新生员。 裴云婠便勾了勾唇,心知自己的猜测是没错的了。 而风筱雅看到这一幕,露出了得意一笑,她准备再添一把火,势必要将裴云婠烧成焦炭。 但就在这时,沉默的裴云婠又说话了,她说:“我明知菜里有毒却没有声张,只是因为,我猜测菜里有毒是新一轮的考验罢了。” “因为今日中午的菜里有毒,但解药却在汤里面,除了是新一轮的考验,我也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谁会做出如此无聊的事情来。” “所以啊!我就没有声张,不然我就得被淘汰。当然,你们说我自私,这一点倒也是没错的。” “咱们每个新生员,在这三个月里互相都是竞争的关系,试问你们谁在每一轮考验之时,会愿意把通关答案告知他人?” “你们谁要是做到了这一点,再来当众宣扬自己的无私,那我必定献上我的敬意!” 裴云婠的声音不大,但她说的话,讽刺至极,诛心更甚! 群情激奋的新生员一个个都在震惊的同时,也惭愧地低下了头。 若这是新一轮的考验,那么,谁都没资格批判裴云婠。 因为他们若是发现了,也是不会告知的。 不仅是因为告知了就会让竞争对手能够顺利晋级,更是因为告知的人会被直接淘汰! 明明是一个能够减少掉一批对手的好机会,谁会像个二傻子似的声张出来? 然后自己被淘汰,眼睁睁地看着对手晋级…… 别说今日菜里面的毒不致命,就算是致命,为了自己能够顺利晋级,很多人都依然会选择不声张。 反正只要自己晋级就好,哪管其他人的死活啊! 在场的新生员心思各异,但每个人心底里的想法,并且都有足够自私。 到得这时,也不敢再批判裴云婠的自私之举了。 裴云婠瞧着众人神态,也大概猜到众人想法,她瘪瘪嘴,心中冷笑不已。 人就是这样,宽以待己,严以待人,自己自私起来就总觉得是对的,别人自私起来就哪哪都是错的,总是那么的双标! 风筱雅见新生员一个个都耸头耸脑的,心下慌乱不已,她没有料到裴云婠能说出如此漂亮的一番话来反击。 什么菜里有毒,汤里有解药的话都是假的! 假的!假的!假的! 风筱雅自己下的毒,她怎么可能不清楚! 而且,风筱雅就是要尽可能地让更多的新生员中招,那她怎么可能在汤里放解药! 只是,这些话又不能当众说出来。 而指明裴云婠就是下毒之人的假证据,风筱雅事先也没能栽赃成功,她只能将怀疑的矛头指向裴云婠,让所有人去猜疑。 并且,风筱雅原先是认定裴云婠绝对不能自证清白,毕竟裴云婠来过饭堂吃饭是事实。 而任何一个到过饭堂的人都有机会下毒。 因为风筱雅将毒下在了饭堂的水缸里,到过饭堂的人都能接近水缸。 而水缸里的水既是要用来煮饭洗菜的,还是要用来晒水煮茶的。 吃饭喝水的人,都会中毒。 风筱雅一想到裴云婠能说出如此一处冠冕堂皇的话,还甩锅给了鎏光书院,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大家不要被癸字号新生员给骗了!明明就是她下的毒,别听她的狡辩!”风筱雅试图再次引得新生员于她同仇敌忾。 “啧啧啧……”裴云婠漫不经心地咂舌,“这位姑娘,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从一开始,叫嚣得最厉害的就是你,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何要针对我?难不成,你也早就知道菜里有毒这件事,而想要栽赃嫁祸于我?” “我……没有!”风筱雅心慌慌地否认。 裴云婠挑眉,“既然没有,那我都说了我没有下毒,也说了菜里的毒是咱们的新一轮考验,那你为何还要针对于我?” “我……”风筱雅感受到了新生员对她投来的疑惑眼神,这种眼神与先前看裴云婠是一模一样的。 风筱雅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她这才体会到,原来被人质疑的滋味是这般难受。 “你……你……”风筱雅在急得词穷之际,脑中灵光一闪,“你别说得这般冠冕堂皇!若这真的是新一轮的考验,那为何在场的数位先生们不置一词?” “我看啊!你所谓的新一轮考试,就是你找的借口罢了!” 风筱雅越说越不慌乱了,她感觉自己又找到了重点,也即将找回场子,她还是能赢的! “呵呵……真是个不知所谓的小姑娘啊!”裴云婠冷冷一笑,“先生们不置一词,是因为他们也很好奇,你会作死到何种程度?” 说着,裴云婠含笑看向一直在作壁上观的数位鎏光书院的先生,“我说得可对?众位先生。” “啪啪啪——”数道掌声在先生们的后方响起来…… 数位鎏光书院的先生立马让开一条道。 一位蒙着面纱的青衣女子款款走出,越过众人面前,走向裴云婠。 “洞察力上佳,不急不躁,条理分明,你这般性子,倒是有着不符年纪的沉稳。”青衣女子颇为欣赏地看着裴云婠。 裴云婠向青衣女子作揖,行男子礼仪,“多谢尊者赞赏。” 在鎏光宗里,青衣是七尊者才有资格穿的,裴云婠虽然不知来人是谁,却已经从她的服饰推断出了其身份。 青衣女子微微颔首,再转身看向众人,朗声道:“吾乃技门尊者,摇光。诚如这位癸字号新生员所言,这是新一轮考验。” “你们午饭所用的四菜一汤,菜里有毒,汤中有解药。” “故,中毒者而未用解药者,去之。” “午后未能按时上课者,去之。” 125作茧自缚风筱雅,顺利通过裴云婠(三更) 听闻摇光的话,被淘汰的新生员们,整个人都不好了…… 竟然真的是新一轮的考验! 今日午饭的汤是苦瓜汤,不仅颜色看上去莫名的倒胃口之外,味道也还不是一般的苦! 最早赶来吃饭的几个新生员尝过了味道之后,当即就忍不住大喊:“太苦了!” 随后赶到的新生员随口一问,也就知道是苦瓜汤太苦了。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 后面来的人,知情的就都不会去碰苦瓜汤了。 虽然,鎏光书院的饭堂里有个规矩是必须把饭菜吃完,还不能挑食,否则就要淘汰。 但是,每一餐的汤都是自己根据喜好去盛,喝多喝少都按照自己的意愿来。 而不是像那四个菜一般,是被分配好的,不管喜不喜欢,都必须吃得一点不剩。 也正是如此,很多新生员因为嫌弃苦瓜汤而没有喝,因此中毒了却没能解毒。 而有些习惯了喝汤的人,还是会坚持自己的习惯,只是今日的苦瓜汤实在难以恭维,因此喝得很少,也就只达到部分解毒。 裴云婠因为察觉到了菜与汤的秘密,也就不管苦瓜汤的味道如何,在吃晚饭之后,还一口闷般喝下了足够解毒的量。 此时,那些被淘汰的新生员真的是欲哭无泪。 而风筱雅也整个人都不好了…… “怎么可能是这样!”风筱雅忍不住质疑出声,“不!不是这样的!你们这是在包庇他!” 风筱雅不相信什么菜里有毒,汤里有解药的说法,更不相信这是新一轮的考验! 明明就是她下的毒,为何鎏光宗的人还要帮着裴云婠掩饰过去? 摇光缓缓地走向了风筱雅的面前,状似不解地问:“这位新生员,你为何如此说?我们为何要包庇癸字号新生员呢?” “因为……因为……”风筱雅发现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裴云婠就这么顺利地摆脱了嫌疑。 可她也不能为了证明这不是新一轮考验就把自己下毒的事情说出来啊! “怎么?吞吞吐吐说不出来了?”摇光的声音变得阴恻恻的,莫名地渗人,她目光犀利的看着风筱雅,“你说不出来,那我就来替你说。” “你以为你在饭堂的水缸里下毒,就真的神不知鬼不觉么?” “你当这鎏光书院是你玩过家家的地方呢?” “还是当我们鎏光宗连你这种三岁小孩都会玩的把戏都看不出来?” 摇光的三连问,问得风筱雅心神巨震! 被发现了? 原来早就被发现了! 亏她还自作聪明的以为自己势在必得。 摇光伸出纤纤素指,指着面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的风筱雅,“这位新生员,今日在饭堂的水缸里投毒,被巡逻的护卫队发现,护卫队长立即报告于我,我便顺势而为,意在考验一番你们众人。” “先前大家的表现,我和诸位先生也都看在了眼里。” “你们刚刚都做了什么,而又说了什么,都自己好好地回想回想,再回去反思反思。” “至于我说的那些被淘汰的人,你们要记住了,今日连累你们被淘汰的,就是这位,她是东临国的筱雅郡主。” “你们若实在觉得今日被淘汰了而心有不甘,那就去找这位筱雅郡主讨要回来。” “而我们鎏光宗,再也不会接纳这位心术不正的郡主!” 摇光说完,眼神扫向护卫队的人,当下立即有人将慌得一批的风筱雅给控制起来。 裴云婠在心里默默地给摇光鼓掌,这一番话,说得可真是飒爽又霸气! 这鎏光大陆上,也就鎏光宗的人,敢对各国的皇族如此义正言辞了。 裴云婠心知,风筱雅今日是作茧自缚,自己搬起石头却还砸了自己的脚,以后都没脸来大耀国招摇了,甚至于在东临国,也得低调做人。 毕竟今日被她连累而淘汰的新生员里,也有东临国的人,并且还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 能坚持到目前的人,哪个不是有几分本事的? 摇光再次走到裴云婠的面前,颇为欣赏地拍了拍裴云婠的肩膀,“今日的考验,你表现不错,刚刚应对风筱雅的栽赃,你也能有理有据地驳斥回去,还自证了清白。” “我很欣赏你,我的凤羽,给你了。” 摇光从怀里拿出一个绣工精美的锦囊递给裴云婠。 七尊者各有一枚凤羽,七尊者会根据新生员的表现而送与其中一人。 拥有凤羽者,可以直接进入终极考验。 裴云婠惊喜地接过锦囊,“多谢摇光尊者。” 摇光随即当众宣布,“今日这一轮的考验,只有癸字号新生员顺利通关,获满分。其余侥幸通关者,不予淘汰,也不予计分。” 闻言,哀声一片…… *** 晚饭时辰,慕昀皖凑过来与裴云婠同坐一桌吃饭。 经过今日的淘汰,新生员只剩下一百多人了,能容纳几千人的饭堂里都是冷冷清清的。 “癸公子,你今日受累了。”慕昀皖颇为不好意思地看着裴云婠。 裴云婠不接话,只将自己碗里的荤菜全部夹给慕昀皖后,再开始慢条斯理地吃饭。 每顿饭菜都不能有剩余,这是鎏光书院的规矩,不遵从的新生员就要被淘汰。 而裴云婠只吃素。 为了完美地解决这件事,裴云婠每次开始吃饭前,都会将自己碗里的荤菜夹给慕昀皖。 如此这般,裴云婠既没打破自己坚持的戒律,也不会被淘汰。 这也是裴云婠一直忍着慕昀皖以各种各样的原因凑上来的原因。 慕昀皖见裴云婠不说话,仍然还在没话找话,“癸公子,原来你今日让我喝汤是在帮我啊!可惜我不知道,没多喝上两碗。” 午饭的时候,在刚刚吃晚饭之际,裴云婠破天荒地给慕昀皖端上一碗汤。 这一举动,让慕昀皖受宠若惊。 要知道,在以往都是慕昀皖剃头挑子一头热。 今日可是裴云婠第一次主动对慕昀皖示好啊! 慕昀皖当即就高兴坏了,他也不管那一碗苦瓜汤有多难喝,他都闷头喝了下去。 只是裴云婠让他再多喝两碗的时候,慕昀皖却婉拒了。 因为苦瓜汤实在太难喝了! 喝一碗是因为那是裴云婠端来的,就算是再难喝,也得喝! 但是,慕昀皖却不会自己去端来第二碗,第三碗。 他又不傻! 才不会自己去找罪受呢! 这是慕昀皖在当时的想法。 而现在,慕昀皖却后悔他当时没有都喝上两碗苦得掉渣的苦瓜汤了。 如果他喝了,那么,当风筱雅指出裴云婠是唯一的一个完好无损的新生员的时候,他慕昀皖就可以站出来表示,他和裴云婠是一样一样的! 那么,他就可以把风筱雅泼到裴云婠身上的脏水,引到自己身上来不是! 再有,他和裴云婠是唯二的完好无损新生员,听起来就感觉很不错啊! 慕昀皖觉得自己真是太傻了! 就这么白白地浪费了大好机会! “癸公子,你说这摇光尊者也是,竟然把解药放在那么难喝的苦瓜汤里,还要喝足三碗的量才能解毒,这不就是摆明了不想让咱们这些新生员顺利地解毒嘛!”慕昀皖继续没话找话。 裴云婠抬头,阴恻恻地看着慕昀皖,“慕公子,当日你向我透露姓名,我没有把你报上去,今次你又在我面前如此妄议摇光尊者,你是真当我脾气好还是心地善良?” 鎏光书院规定了新生员不能私自透露姓名身份,这也是为了公平起见。 而慕昀皖初次见裴云婠就自报家门。 幸好裴云婠从不是那种会在背后捅人刀子的人。 而若是慕昀皖碰上个小人,他自报家门就可能当日便被淘汰了。 如今,慕昀皖又在当着裴云婠的面吐槽摇光尊者。 这要是被外人知道了,极有可能以讹传讹,给慕昀皖罩一顶妄议尊者的大帽子,到时候就又是只有被淘汰的份儿! 裴云婠真的觉得慕昀皖这货的心可真大! 慕昀皖却是无所谓地一笑,“小生知癸公子是光明磊落之人,是不屑于做那种鼠辈之事的。” 裴云婠:“……” 去你的光明磊落! 126终极考验,不可小觑的牛人(一更) 裴云婠是这一届的新生员里最先得到凤羽之人,即是第一个直接进入终极考验之人。 这也就意味着,在接下来的除了终极考验之外的考验里,裴云婠是可以概不参加,只需在一旁看热闹即可。 然而,裴云婠却选择了继续参加接下来的每一轮考验。 因为裴云婠需要尽可能的得到每一轮的分数,这样才能使得最后的总分更高! 而若是因为有了凤羽就不参加这些考验,就只能得到这每一轮考验里的一个平均分,那样势必会拉低最后的总分。 所以,凤羽对于裴云婠这般有着直奔第一去的野心之人,用处是不大的。 而对于那些稳中求胜的人,却是助益良多。 毕竟,得到凤羽就能直接进入终极考验。 而每一个进入终极考验的新生员,不管最后的成绩如何,都是不会再被淘汰的了。 最后就算进不了鎏光宗,也能当鎏光宗的外门弟子。 那也绝对是非常不错的了。 自从那一日在饭堂的新一轮考验之后,一股哀怨气息就萦绕在留下来的新生员之间。 裴云婠依然是我行我素,除了她摆脱不了的慕昀皖之外,再无新生员敢近身她的一丈之内。 因为新生员们纷纷觉得裴云婠又邪性又恐怖。 那日风筱雅那般想要栽赃裴云婠,结果自己作茧自缚了,侥幸留下来的新生员们,后来默默地思考,细思极恐啊…… 这些人在不知道风筱雅的身份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但在知道之后,感觉就绝对不同了! 那可是东临国的筱雅郡主啊! 多少人不敢惹! 又有多少人惹不起! 偏偏裴云婠在与风筱雅对峙的时候,不慌不忙,不卑不亢。 当然,沉稳的态度都是其次,装模作样之事,谁都会一点。 最主要的是,裴云婠对上风筱雅,竟然完胜! 反而是风筱雅输得一败涂地! 这难道还不够说明裴云婠的邪性与恐怖吗? 因此,这些侥幸留下来的新生员们,纷纷对裴云婠敬畏又惧怕。 这些人因为留了下来,反倒不是那么憎恨风筱雅,而把关注点都放到了裴云婠的身上。 至于那些被风筱雅连累而淘汰的人,一个个也就没那么畏惧风筱雅的身份了。 这些人里不乏惊才艳艳的文人,也不乏武功卓绝的武士,这些人来鎏光书院就是想要进入鎏光宗,借着鎏光宗而扬名立万。 只可惜…… 因为风筱雅的嫉妒之心,锦绣前程都断送了! 所以,这些人如何不恨风筱雅。 恨不得将其扒皮拆骨! 特别是那些当日被淘汰的东临国之人,对风筱雅更是恨之入骨。 你说你一个郡主,在东临国刁蛮任性,大作特作都有当朝太子宠着,那做臣民的也无话可说了。 可你就不该跑到鎏光书院来作死啊! 自己作死还连累他人,真当你爹是太子你以后就是公主啊! 不知所谓! 就是欠收拾! 这一批被淘汰的人,怨声载道,其怨念是这一届被分批淘汰的人里,最深的! *** 十二月二十七日,鎏光书院举行终极考验。 终极考验的考场在青陵山的寒玉峰,考验的项目是争夺六十年开花一次的魅雪莲。 在过去的近三个月里,鎏光书院在礼、乐、射、御、书、数、技这七门课程以及日常生活起居的方方面面,对新生员进行了常规与非常规的考验。 终于从招录的两千多名新生员里,筛选出了一百一十名新生员进入终极考验。 在这一场终极考验结束后,总分排名前十的新生员进入鎏光宗,余下的一百名新生员则成为鎏光宗的外门弟子。 终极考验的时间总共是三天两夜,主要考验新生员们的协同互助能力以及野外生存能力。 因为在鎏光书院的这些日子,也就这两项能力是没有考验到的了。 一百一十名新生员被分成二十二组,每五人一组,按照抽签的方式选定。 “癸公子,好巧,咱们正好被分到了一组。”慕昀皖对裴云婠笑得见牙不见眼。 对于“好巧”二字,裴云婠听慕昀皖说得都要耳朵起茧了。 “呵呵……”裴云婠实在没话可接。 裴云婠这一组的另三人是两男一女。 巧的是余粮被分到了和裴云婠一组,只是余粮并不知道裴云婠身份,更辨认不出戴了人皮面具扮作“男子”的裴云婠。 余粮在这三个月,天天犹如踩火线,但他还是成功地挤进了终极考验。 裴云婠都为余粮高兴不已。 另两个人,裴云婠就不知道对方的姓名身份了,因为此时的身份仍然不能对外公开。 裴云婠只知道二人的牌号。 其中男子是辛字号,女子是二零二零号。 一个是在招生试时排名第八,另一个是排名第二千二十号,这是这一届新生员的最末一号。 裴云婠得知后,当即就不惊喜自己这一组有排名第八的高手,反而更是好奇这位末号新生员是如何在这三个月里一路逆袭到这最后一关的。 到底是什么力量,让她坚持到了最后呢? 真真是不可小觑的牛人啊! 终极考验的前一晚,一百一十名新生员就抽签定好了分组,也就有一晚上的时间一起合作,为终极考验做各种准备。 等到终极考验开始,每一位新生员都只能带着各自在前一晚准备好的物品参加考验,不能带原先就有之物。 这也是考验新生员的动手能力。 并且,不能带水和任何吃的东西,三天两夜的时间里,必须就地取材,自给自足。 巳时初,二十二组新生员由不同的入口进入青陵山。 终极考验,正式开始。 *** 寒玉峰是青陵山的最高峰,终年积雪不化。 眼下又正值寒冬腊月,是一年中进山攀峰最艰难的时节。 终极考验的考场定在此处,留到最后的很多新生员们都纷纷哀叹自己的运气不佳,偏偏赶上了最难的一回终极考验! 裴云婠一组是从距离寒玉峰颇远的一个入口进入青陵山的。 这是先生们为了公平起见而做的安排。 因为裴云婠这一组,有辛字号、壬字号、癸字号,三位新生员。 在招生试上排名第八、第九、第十的三位新生员,竟然抽签分到了一组! 有这三人,整组的实力都上升了好几个层次。 当然,这一组也有两个排名相当靠后的新生员。 除了那一位排名第二千零二十的女新生员之外,还有余粮这一位排名第二千零三的。 可以说,裴云婠的这一组,新生员的排名是处于两个极端的。 如此略微估算,整组的综合水平,可能还要低于平均线以下。 “虽然咱们离得寒玉峰颇远,但也不是全无优势,至少咱们可以先寻找食物。”裴云婠已与四人达成了友好合作关系,因着她在五人之中风头最盛,也就被推举为头儿。 慕昀皖点头附和道:“癸公子说得对!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咱们必须先储备食物,越是接近寒玉峰,找到食物的可能越低。” 寒玉峰上几乎可以说是寸草不生,只有魅雪莲这种必须在极度的严寒环境下才能生长的奇珍才算是例外的。 另三人都没有其余的意见,也就是五人达成了一致的共识。 于是,五人接下来就发挥出各自的本事寻找食物。 裴云婠吃素,她主要找野果或是能吃的植物根筋之类。 现在天寒地冻的,就算是在青陵山这个号称四季常青的地方,举目可及的,除了青松长绿之外,其余的大多树木都是光秃秃的只剩树杈子。 连叶子都掉光了,更遑论果子了! 裴云婠感觉心凉凉一片…… 127藏龙卧虎五人组(二更) 一上午的时间,裴云婠只挖到了一丛野生地瓜。 一路上倒是也发现了几只野貂和野狐狸,只是裴云婠不杀生也不吃肉,她不会对这些野生动物下手。 裴云婠估摸着在这三日,自己怕是要用这些地瓜扛饿了。 小组的另四人收获颇丰,辛字号新生员猎到了一头成年的野狍子。 壬字号新生员……也就是慕昀皖,他抓到两只野山鸡。 余粮上树掏到不少鸟蛋。 二零二零号新生员,找来不少的松塔、榛子、板栗和其他的野果子。 对于三个男子打猎掏鸟蛋,裴云婠还是能够理解。 毕竟冬天的山里,找不到野果就只能找野物。 而这个二零二零号新生员找来的吃的,裴云婠就很是好奇,她不由得一问,“这些果子,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裴云婠这一上午都没找到野果,因为山里的野果树都光秃秃的了。 二零二零号新生员回答道:“我找到了一些松鼠和兔子冬眠的树洞和小窝,从里面掏出来的。” “……”裴云婠哭笑不得,敢情这位把人家小松鼠、小兔子的冬眠口粮都给抢走了! 二零二零号新生员的技能是五感六识异常灵敏,因此她能找到小动物的冬眠树洞,也不算稀奇。 裴云婠这个五人小组里藏龙卧虎,技能可圈可点,她在分组之时就已经知道了。 几人把找到的食物一同处理。 三位男子负责杀狍子杀鸡,裴云婠负责生火烤熟。 野外生存,吃野味是必不可少,裴云婠因此带了不少腌制野味的配料。 所以,经过裴云婠之手烤出来的狍子肉和野鸡肉,外酥里嫩,鲜香味美。 一行人就在雪地里吃了一顿美味的野味大餐,当然,裴云婠一个人默默地吃着烤地瓜和烤鸟蛋,肉食她依然不沾边。 这一顿大餐也是这些人在这三个月来,第一次在鎏光书院饭堂之外的地方进食。 小组里的另四人,纷纷惊叹裴云婠的手艺之好! 原本对于野外生存,这些人对于吃食都是不抱希望的,能填饱肚子就好,还管什么味道的可口与否! 是裴云婠的大显厨艺,让这些人认识到,原来野外生存的吃食也可以这般精致且美味。 吃完之后,裴云婠将还剩下的许多肉都切片,用油纸包好分给四人。 之后的几天里若是找不到新的食物,用这些也将将够了。 灭了雪地的火,一行五人就开始向寒玉峰进发。 为了找食物而耽误的这小半日时辰,要加快速度赶路才能抢回先机。 到了入夜,不适合继续赶路,一行人就找了一处山洞休息。 一到冬天就容易疲乏的裴云婠,在火堆燃起来的那一刻就昏昏欲睡…… 若不是为了进鎏光宗,这立冬一到的时日,裴云婠就会是要开始她的“冬眠”。 今年情况特殊,裴云婠用了很多药才保持住现今的状态。 但是,是药三分毒,裴云婠也不会年年冬天都用药。 一夜平安无事。 山洞里既无野兽来访,也无同类进犯。 这一次的终极考验,规定每一个新生员都不能伤及他人,否则当即终止此人的考试资格。 护卫队的人会隐在暗处观察每一位新生员的表现,稍有异动,护卫队就会出面干涉。 因此,这一场终极考验,每一个新生员都动不得歪心思。 并且,考场的环境已经是十分恶劣,如何平安地生存下来都是问题,更遑论设计他人? 天一亮,五人小组就准备出发赶路。 天寒地冻下的山路本来就不好走,还在隔得寒玉峰颇远的地方进的山,难度就更加的大了。 五人互相协助着一路前行,越靠近寒玉峰,能找到食物的机会就越是渺茫。 第三日,也就是十二月二十九日。 五人小组赶到了寒玉峰脚下。 在这三日来,裴云婠看到过很多次红色信号烟雾在天上炸开来,这是新生员放弃考验的信号。 而五人在这一路走来,也遇见了不少被护卫队带走的新生员。 这些新生员一个个都面容憔悴,身形狼狈,可见在山里吃了不少的苦。 裴云婠曾偷偷地给进入了终极考验的路含烟和余年送去了烤肉。 只是这二人的体能有限,最终也还是放弃了。 “接下来的一路,只会更加凶险,咱们坚持住。”裴云婠此时也无法说什么热血沸腾的豪言壮志,因为攀登寒玉峰的这一路,不是靠着一腔热血就能做到的。 果然,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五人小组经历了一次天降拳头大小的冰雹雨,两次雪崩,三次冰雪风暴…… 极其恶劣的自然天气灾害,又给攀登寒玉峰提高了好几层的难度。 下午的未时过半,五人小组齐齐整整地赶到了寒玉峰的峰顶。 裴云婠这一组,是唯一的一组全员都登顶的。 其余登顶的小组,少的只余下一人,最多也只有四人。 鎏光宗的七尊者已经在寒玉峰的峰顶等候新生员。 申时一到,终止后面的新生员继续登顶。 天枢站出来,对着成功登顶的三十来个新生员朗声道:“魅雪莲就在那一方天堑峭壁之上,接下来的一个时辰,请诸位各凭本事摘得魅雪莲,但是,依然不可伤人。” 新生员们朝着天枢指引的方向望去,果真看到不远处有一方耸入云端的峭壁。 而峭壁之上,是一株株紫色的花,好似从天上倾洒入凡尘的仙花。 花开极艳,美得晃人心神…… 在场的新生员在天枢吹哨的那一刻,纷纷行动了…… 裴云婠这一组的人,辛字号新生员的武功最好,他飞身而去,直奔峭壁。 慕昀皖也会武功,只是他的武功有点牵强,时高时低的,有着一种谜之魔性,让人很是费解。 至于另三人。 裴云婠不会武功,倒是身手还算敏捷。 余粮也不会武功,他能登顶都是多亏了全组人的帮忙。 那位二零二零号新生员,与余粮的情况差不多。 当然,不会武功并不会影响这几人去借助外力摘得魅雪莲。 三人早就商量好了要分工合作。 余粮擅长于制作各种稀奇巧妙的工具,而他在鎏光书院的这三个月,更是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先前裴云婠画给余粮的千机匣,余粮通过这三个月的学习,又自己改造了一番。 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二零二零号新生员因为五感六识异于常人,其中又属听觉、嗅觉、味觉最是灵敏。 她能听声辨位,闻风识人等等技能。 这二人在小组里属于辅助却又缺少不得之人。 裴云婠则是执行人。 最先而动的新生员,竞争最为激烈。 三人就默默地在峭壁之下观察着,寻找良机就伺机而动。 没办法,不会飞不会打,要是冲在前头,肯定得给人垫背,还被一脚踹下来。 一个时辰的摘花时间已经过半,上头依然争得热火朝天,而等待的三人也渐显着急。 其实,若不是魅雪莲对自己解毒有大用,裴云婠都不会为此而争。 因为她走到今天,总分已经是新生员里最高的了。 而终极考验里,能全组成功登顶,并且这一组能够有一人得到魅雪莲,那就是全组都能在这一场终极考验里都拿到满分。 而拿到魅雪莲的人,单独加十分。 裴云婠只要全组满分,无需拿到魅雪莲再加十分,她的总分都能够排第一。 自己小组里有那位武功高强的辛字号学员,还有慕昀皖,裴云婠根本不担心自己这一组抢不到一朵魅雪莲。 只是,这二人抢到魅雪莲,又不会给裴云婠。 所以,裴云婠还得靠自己! 余粮和二零二零号新生员,其实都是对摘到魅雪莲是不抱希望的,他们二人能够成功登顶都已经是意外惊喜了! 裴云婠却不得不联合这二人的力量,还承诺一定摘回来三株魅雪莲,三人一人一株。 能够加十分,二人还是颇为有点动心的。 “我出发了,你们为我保证后方安全。”裴云婠瞅准时机,将千机匣对准峭壁,三爪钩从千机匣里面射出,快准稳地扎入峭壁之上。 裴云婠的身上带着有助于攀登峭壁的工具,开始攀爬峭壁。 这是没有武功的人,能用到的“蠢法子”。 而峭壁之上,一群会武的新生员正在互相干架。 规定不准伤人,但理性过招,点到即止还是可以的。 这些人你来我往地过招,谁也不让谁,但是,正因为互相较这劲儿,谁也没有发现伪装成一团雪的裴云婠,正在沿着峭壁攀爬,慢慢地接近魅雪莲…… 裴云婠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顺利地爬到魅雪莲生长的峭壁处。 一朵,两朵,三朵。 裴云婠也不贪心,她摘下三朵魅雪莲,全部藏于身后的小背篓,再在扎入峭壁石缝的三角钩上套好一个动滑轮,准备滑下去。 就在这时,一把短刀破空而来,“叮”地一声撞击到了动滑轮之上,不仅撞碎了动滑轮,还割断了拴在三角钩上的绳子。 正准备向下滑行的裴云婠在猝不及防之中就失去了牵引,整个人就开始往下掉…… 裴云婠在惊慌之中手脚并用,想要依靠手上和脚上的特制“壁虎爪”而扣住峭壁,以此暂缓掉落的速度。 不然,裴云婠得摔成一摊肉泥! 竟然在最后的关键时刻被人发现了,裴云婠在心里将那一个在她背后放冷刀子的人痛骂了一万遍,还问候了其祖宗八百遍! “壁虎爪”在裴云婠急速掉落之时能发挥的作用微乎其微。 裴云婠掉落的速度并未因此而减慢。 凉了…… 怕是真的凉了…… 想我风华正茂,青春韶华,难道今日真的就要交待在此? 我还没有过上躺着数银子的生活,我还如此年轻,我不想英年早逝啊! 裴云婠在用尽了一切能用的办法,仍然无法自救的情况下,心态崩了……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飞身而来,抱住了裴云婠向下急速坠落的小身子。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裴云婠莫名地心安起来。 由于此时已经离地面很近,二人在重力的作用下,纷纷砸在了地上,还滚落了一段距离。 好在地上的积雪深,这一番坠落再滚上一圈,也不至于摔成重伤。 裴云婠只感觉天旋地转了好一阵…… 但她被人抱在怀里,虽感受到了重击,却是她的身体能够承受的程度。 “嗯……”在对方的一声闷哼之中,二人停止了滚圈儿。 裴云婠的眼前和满脑袋里都是在无限画圆圈…… 整个人晕乎不已。 余粮和二零二零号新生员最先跑到裴云婠身边,二人在看着裴云婠坠落的那一刻,皆是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二零二零号新生员扶起裴云婠,余粮扶起救了裴云婠的慕昀皖。 护卫队里的大夫也随即赶来查看二人的情况。 裴云婠和慕昀皖皆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只不过慕昀皖的伤势,要比裴云婠重一些。 二人就被带去一旁治伤。 那一位给裴云婠背后放冷刀子的新生员被勒令终止考验。 余粮和二零二零号新生员却还要继续进行考验,直到申时末结束终极考验。 “完了完了,他们二人都受伤了,摘到的魅雪莲也掉落被别的人捡去了,咱们组就只剩下辛字号新生员有机会得到魅雪莲了。”余粮心焦不已。 特别是魅雪莲到手却被别人恶意截胡了,这就好比看到了希望,却又失望罩顶一般。 二零二零号学员却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沉思。 因为裴云婠刚刚对她说了一句话,“峭壁之上的魅雪莲是假的,但魅雪莲一定在这寒玉峰顶,你且仔细辨认,能否找到就看你了。” 二零二零号新生员细细地摩挲着手掌心的一片花瓣,目光渐渐地转向峰顶的某一处…… 128局中有局(三更) 裴云婠自己是医者,身上的伤情如何,她心里有数,她也拒绝了护卫队里的大夫的帮忙,因为大夫一给她诊脉,她的女子身份准得露馅。 因此,在简单的包扎之后,裴云婠就去了慕昀皖所在的帐篷。 帐篷是给新生员治伤而临时搭建的。 虽然考验要求不得伤人,但是,新生员在竞争得激烈的时候,出手每个轻重也在所难免。 好在护卫队的人全程密切观察,一发现有新生员受伤,会立马上前阻止。 裴云婠的坠落也算得上是被人故意伤害,因此护卫队的人发现了也准备出手,只是慕昀皖赶在了护卫队的前面。 慕昀皖正在接受护卫队里大夫的诊治,裴云婠走进帐篷,大夫也没有说什么,因为裴云婠的医术,在鎏光书院里是众所周知的。 “大夫,这边我来吧!您去替其他的新生员看诊吧!” 裴云婠提出主动诊治慕昀皖,大夫什么也没说就出了帐篷。 裴云婠执起慕昀皖的手腕,为他细细诊脉。 良久之后,裴云婠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没有伤及脏腑,只是你这皮肉之苦,也得熬上一阵,我给你开两张方子,内服外敷都用上。” 慕昀皖因为坠落而遭受的外伤,要比裴云婠身上的重,因为他当时紧紧地将裴云婠抱在了怀里,裴云婠的全身上下被磕破皮的地方很少,倒是慕昀皖自己的身上,颇为血腥狼狈。 闻言,慕昀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他嗜甜厌苦,最不喜喝药。 见状,裴云婠莞尔一笑,“放心,我给你做蜜枣。” 慕昀皖的眼中顿时闪现惊喜神色。 裴云婠轻柔地给慕昀皖包扎了伤口,“外面的考验即将进入尾声,你的一身本事也还未施展开来,还要去么?” 慕昀皖点了点头。 “那好,我扶你出去。”裴云婠给慕昀皖罩了一件新袍子,再将他扶出了帐篷。 争夺魅雪莲已经进入了最关键的时期,留到此时的新生员,不到十人。 其中还包括无计可施的余粮,以及与生长着魅雪莲的峭壁背道而走的二零二零号新生员。 裴云婠看着二零二零号新生员的举动,不由得勾唇一笑。 鎏光宗的七尊者与护卫队的人依然在密切地观察新生员的激烈争夺。 那些退出来的新生员,则被一群护卫队的人圈起来站在一方空地,现在只能默默地看着别人比赛。 裴云婠和慕昀皖这种被故意伤害的新生员,可根据自身情况以及意愿决定是否还要继续进行考验。 二人都没有主动选择放弃,而是要带伤继续坚持。 “魅雪莲早已被摘取,那处峭壁应该是被施用了幻术,我瞧你先前在上面观察了良久,想必也已经发现了其中端倪。” “我猜破解幻术也是咱们这一次考验的内容之一,而咱们这一组目前只剩下那位辛字号新生员能飞能打,要想破解幻术,必须靠他。” “就看你愿不愿意把这一个机会让给他了。” 裴云婠扶着慕昀皖一边走,一边分析。 慕昀皖转头看向裴云婠,“癸公子,那你说我要不要把这个机会让给他?” “事关你的最终成绩,你自己做决定。”裴云婠才不会替他人做决定。 慕昀皖却摇了摇头,“不,我听你的,你说让就让,你说不让,那就不让。” “……”裴云婠忍不住给了慕昀皖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是小娃娃过家家的事情么? 这话说得简直是儿戏又对自己不负责任好不好! 裴云婠没有答复慕昀皖,而是指向二零二零号新生员所在的方向,“她应该是找到了真正的魅雪莲所在之处,咱们这一组想要赢,只需搞定那几位实力强劲的新生员。” “你也还有另外一个机会,只要你有办法将那几位实力强劲的新生员带入一个新的幻境,直到考验结束,那么,二零二零号新生员找到的魅雪莲,就没人会来抢,那就都是咱们这一组的。” “如此,你就算把解除峭壁幻术的机会给了辛字号新生员,你也依然能够得到魅雪莲。” 裴云婠知道,慕昀皖需要得到魅雪莲,加上那无比重要的十分。 而峭壁上的幻术,及有可能是隐藏的考验,也就及有可能是有奖励的。 裴云婠只能察觉出峭壁被施用了幻术,但破除幻术不是她的强项。 而慕昀皖摔了那么一遭,现今确实也无法飞上峭壁去加入那些新生员的争斗之中,同时还伺机破除幻术。 此时,面临着左右为难的抉择。 最后关头将机会拱手相让,确实不是那么容易做出决定的。 裴云婠可没有将慕昀皖说的那一句听她的话给放在心上。 “要不这样吧!若是破除峭壁上的幻术是加分项,我就尽可能地为你多找来几株魅雪莲,如此,你也可以多加几十分。” 慕昀皖是为了救裴云婠而落得如今的境地的,裴云婠心里过意不去,可她能助慕昀皖的法子,这就这一两个。 “时辰不多了,你想清楚了就快些行动。”裴云婠见慕昀皖不说话,忍不住催促于他。 慕昀皖淡淡一笑,“癸公子,这三月来,小生每一日都充实不已,特别是与你相交。若今日我无法拔得头筹,三年后你可愿意陪我再历一遭?” “……”裴云婠颇为惊讶地看着慕昀皖,她没料到慕昀皖会问她这么一个问题。 今日的总分第一是无法再参加鎏光宗的招生试的,若是慕昀皖今日失败了。 那裴云婠也必须失败,才能在三年后陪他再次参加。 这也就意味着,裴云婠必须放弃唾手可得的第一! 裴云婠的思索不过一瞬,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慕昀皖,郑重地道:“好,我答应你!” 一句话,五个字,承诺的话很简单,赌上的却是十多年的苦心研习。 三个月的一路过关斩将,是十多年的勤奋积累,至今,没有一刻的懈怠与偷懒。 慕昀皖看向裴云婠的眼神,星光大盛! “癸公子,我诓你的呢!放心,小生不会输的。”慕昀皖轻轻一笑,随即拿出腰间的玉箫,席地而坐,开始吹奏。 裴云婠见状,向不远处的余粮招了招手。 余粮立即跑了过来。 “你守着他,把你身上带的工具都用上,严防任何人攻击你们二人。”裴云婠无比严肃地交待余粮。 余粮一看裴云婠的神色,就知道自己被分到的任务一定是非常重要的,立马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会的!” 裴云婠轻轻地拍了拍余粮的肩膀,然后走向二零二零号新生员所在的方向。 被拍了肩膀的余粮,总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辨别出真正的魅雪莲所在之处了吗?”裴云婠走到二零二零号新生员的身边,用只有对方可以听到的声音小声询问。 二零二零号新生员点了点头。 裴云婠心道:果然是局中有局! 裴云婠问:“能轻易拿到吗?” 二零二零号新生员摇了摇头,“魅雪莲在一位高手的身上,他是这里武功最高强之人。” “是谁?” 二零二零号新生员伸手指向了一个给大夫提药箱的护卫队之人。 “魅雪莲就在那一个药箱之中,只是提药箱之人隐藏了自己的气息,没被别人发现他的武功高强。” 裴云婠摸着下巴瞧了那个提药箱之人一阵,越看那人的身形动作,越觉得熟悉极了…… 虽然裴云婠不认识提药箱之人的那张脸,但是,一个人的行为习惯,是怎么刻意掩饰,也会在不知不觉中暴露出来的。 裴云婠看着看着,便露出微微一笑…… “你那还剩下吃的吗?” “没有,都吃完了。”二零二零号新生员,不止五感六识灵敏,还是个吃货,她一个姑娘家,每一顿能吃三个壮汉的分量。 这三日里,五人小组找来的食物,大部分都给了她。 对于二零二零号新生员是否还存了吃的,裴云婠其实也不不报太大的期望,只是问还是要问的。 “你且同我来。”裴云婠带着二零二零号新生员去往先前治伤的帐篷。 裴云婠从自己的行囊里翻找出还未用完的香料,再去将慕昀皖的行囊翻找一遍,果真找到了两个用油纸包着还未吃完的烤山鸡腿。 “你听我说……”裴云婠在二零二零号新生员的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二零二零号新生员就照着裴云婠说的话,拿着一只烤山鸡腿去了帐篷外,她在外面溜达了一圈,边走边吃,故意从那一位提着药箱的护卫面前经过。 经过一回,再两回,又三回…… 等一只烤山鸡腿差不多要吃完了,二零二零号新生员才又往帐篷的方向走回去。 而那一位提着药箱的护卫,闻着烤山鸡腿的香味,早已口水泛滥了…… 在这寒玉峰的峰顶,天寒地冻的,突然来这么一阵肉香,对于吃货属性的人来说,简直是太有诱惑力了! 护卫在不知不觉间,就循着香味,走进了一间帐篷里。 帐篷里空无一人,只是堆着几个受伤了的新生员的行囊。 护卫吸着鼻子,闻到肉香就是从这一堆行囊里传出来的。 护卫一顿翻找,果然找到了用油纸包着的一只山鸡腿,他顿时就狠狠地咽了咽口水。 想着考验已经接近尾声,只要一结束就能回去吃东西了,那这会儿把新生员行囊里的食物吃掉,也不算很过分了…… 护卫自我解释了一番,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啃山鸡腿了。 山鸡腿是裴云婠烤的,味道自然是无话可说。 护卫一边吃得幸福满足,一边又觉得有些疑惑,总感觉这山鸡腿的味道,好吃得都是那般的似曾相识是什么鬼? 一、二、三…… 裴云婠在另一间帐篷内默默数着时辰。 “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走吧!”裴云婠带着二零二零号新生员去到隔壁的帐篷。 帐篷里,那个提着药箱的护卫正呼呼大睡,他的手边还有一只啃得干干净净的鸡腿骨头。 裴云婠拿过药箱,发现药箱上有一把九曲玲珑锁。 这把锁,五人小组里,大概只有余粮能够解得开。 裴云婠嗤笑一声,“难关一道接一道,真是会折腾!” 吐槽归吐槽,裴云婠当即抱着医药箱去找余粮。 此时的外面,峭壁之上的争斗依然不止。 但是,峭壁上的幻术已经被辛字号新生员给解除了,他是被慕昀皖用传音入密之法告知了解除幻术之法。 果然,被解除了幻术的峭壁之上,根本没有一株魅雪莲。 而那些留到此时的新生员们却是陷入了与空气对打的状态。 退出了考验而在下面观战的新生员,纷纷面露不解地看着如此诡异的一幕。 裴云婠抱着医药箱,与二零二零号新生员一同跑向余粮。 因为裴云婠是医者,而她抱的又是药箱,除了设定考验的知情人,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 裴云婠将医药箱递到余粮面前,“你看看能打开这个九曲玲珑锁吗?” 余粮接过医药箱,皱着眉头研究了好一阵。 裴云婠推算着时辰,不由得催促了一句,“只剩一刻钟了,必须尽快打开,否则咱们组也是功亏一篑。” 余粮感受到了无比沉重的压力。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裴云婠紧紧地盯着余粮拨弄九曲玲珑锁的手…… 九曲玲珑锁,顾名思义,锁中九曲十八弯,必须以巧妙的方式开锁,不然,稍稍乱动了一下,锁都可能彻底地锁死,再也打不开! 而周围观战的人也渐渐地看出了些门道,裴云婠几人一定在做这些什么重要之事。 陷入慕昀皖制造的幻术之中的几位实力强劲的新生员无法走出来,而一些受伤却没有放弃,反而在等待时机的新生员,就将目光紧紧地盯住了裴云婠几人。 此时慕昀皖仍在吹玉箫,因为他编织幻境,靠的就是箫声。 小组内的其余四人都在慕昀皖的身旁。 裴云婠守着余粮开九曲玲珑锁。 二零二零号新生员听声闻人,以辨认是否有人偷袭。 辛字号新生员则做出随时抵挡偷袭的准备。 一直默默观战的七尊者,看着这一幕,互相传递了神色。 七人对于裴云婠这个五人小组的表现,到目前都是出乎意料的满意。 毕竟,能看出这终极考验里设置的环环相扣的关卡,还能以小组之力全部包揽通关走到这最后一步,这在历届的终极考验里都是罕见的。 而裴云婠这一个五人小组,其实算不上是实力最强的一个小组,因为五人都各有短处缺陷。 偏偏这五人却是只展现各自的优点,而达成了一次堪称完美的协同合作。 反观其他的小组,因为组员的自私,在登顶前都各自保存了实力,因此都没能够全组登顶。 而登顶之后,为了抢夺魅雪莲,甚至组内成员也开始反目。 如此,为了终极考验而设置的协同合作通关,如何能够完成呢? 随着终极考验的时间即将结束,七尊者都为余粮捏了一把汗。 现在,裴云婠的小组只要能够在终极考验结束前,将九曲玲珑锁打开,就能完胜了。 “咚——”敲锣声响起,终极考验宣告结束。 “叮——”九曲玲珑锁被打开的声音也一同响起,只不过敲锣声太大,被盖住了。 摇光飞身到五人小组面前,看着那一把被余粮打开的九曲玲珑锁,满意地笑了笑,“上一个打开这一把九曲玲珑锁的人,用了半个时辰,而你只用一刻钟,甚好!甚好啊!” 余粮抹一把脑门上的汗,吁出了一口浊气。 难为死他了! 他此刻汗流浃背,好像是从水里出来的一般。 裴云婠将一件外袍罩到余粮的身上,“别着凉了。” 摇光从余粮的手中取过药箱,当众打开,露出里面的庐山真面目。 “这是五颗用魅雪莲制成的药丸,今日你们一组五人夺得此药箱,药丸一人一颗。”摇光将药丸分给五人。 这下,不止在场的新生员,就连裴云婠也有些不解了。 裴云婠还当真正的魅雪莲在药箱里,却不曾想,魅雪莲已经被制成了药丸。 129拔得头筹,浮云与浮光(一更) 魅雪莲六十年开一次花,花期只有十二个时辰。 必须在花期之内将魅雪莲采摘,并妥善保存,及时使用。 否则,时间隔得越久,魅雪莲的功效越弱。 当然,制成了药丸却是一直有效的。 魅雪莲是今日开花,而鎏光宗的人却在新生员登顶之前就将其采摘,并做成了药丸。 不仅在生长魅雪莲的峭壁上施用了幻术,还设置了如此环环相扣的一关又一关的考验,可见鎏光宗的实力雄厚! 天枢当众宣布:“第二十二小组全员获胜,此五人在终极考验获满分,且成功开锁,获得药丸,每人各加十分!其余新生员,不计分!” 裴云婠所在的小组就是第二十二组。 闻言,裴云婠稍稍沉思。 在终极考验之前,裴云婠的总分已经排名第一,而慕昀皖比裴云婠少十分。 此次全组人都增加相同的分数,那么,裴云婠的总分依然是排第一,且依然比慕昀皖多十分。 “摇光尊者,我愿将我的这颗药丸让给这位壬字号新生员。”裴云婠已经做好决定,因为是她先前的坠落而连累到了慕昀皖,所以,她主动提出让出药丸,也就是让出十分。 如此,慕昀皖就会成为总分最高之人! 裴云婠先前承诺过,如果慕昀皖这次不能得第一,那她就陪慕昀皖三年后再战一次。 现在,裴云婠愿意把第一让给慕昀皖,而她三年后再战就是了。 慕昀皖很惊讶裴云婠做出这样一番举动,其余人更是惊讶不已! 裴云婠竟然愿意让出她的第一资格。 “不!我不要!”慕昀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而在这时,辛字号新生员走到了慕昀皖的身边,将药丸递了出来,“我的这颗给你,是你把破解峭壁的幻术之法告知于我,这颗药丸是你应得的。” “不!我都不要!药丸都是你们自己赢到的,我不能要!”慕昀皖依然是拒绝。 辛字号新生员见状,直接将药丸归还给摇光,“摇光尊者,让出药丸一事,我心意已决,还请您与诸位尊者定夺!” 接连两人让出药丸,也就是让出分数,这在以往的每一届终极考验上都是没有发生过的事。 摇光惊讶不已,她一个人无法做决定,只得去与另外的六名尊者相商。 七尊者商议的结果就是,鉴于辛字号新生员是自愿让出药丸,这一举措无私大气,值得颂扬,鎏光宗予以同意他的这一做法。 最后,七尊者核算了留到最后的新生员的总分数,评定了排名。 天枢当众宣布结果,“壬字号新生员与癸字号新生员总分并列第一,是这一届的共同夺魁者!” 出现并列第一的情况,也实在少见。 但今日发生的令人震惊的事情,也不少了。 见多者不怪! 天枢又循例般问了一句,“二位新生员,可有新身份欲要公之于众?” 这一如既往的问话,是问二人可是鎏光宗里四大宗师的关门弟子。 因为这些人必须拔得头筹才能当众宣布身份。 而在此前,包括七尊者在内的鎏光宗的人,也都是不知道新生员的身份的。 裴云婠朗声回答:“吾乃朱雀宗师弟子——浮云。” 七尊者纷纷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而那些在场的新生员,在震惊的同时也有一种恍然大悟之感。 难怪裴云婠在这三个月里的表现越来越突出,甚至在那一次饭堂考验里,只她一人获胜。 原来竟然是朱雀宗师的关门弟子,这也就不稀奇了! 裴云婠说完,面带微笑地看着慕昀皖。 慕昀皖在裴云婠的微笑注视下,缓缓地开口道:“吾乃白虎宗师弟子——浮光。” 话落,群情哗然! 竟然并列第一的这二人都是宗师们的关门弟子! 难怪斗不赢! 在这一刻,那些在终极考验里根本就没有得分的新生员,连不甘心的情绪都消散了…… 能被四大宗师收为关门弟子的人,必定不凡。 而能与四大宗师的关门弟子斗一场,都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还指望拿第一?洗洗睡吧! 在这之后,七尊者公布了其余新生员的排名情况,并当众宣布有哪些人可以进入鎏光宗,而其余的新生员,只要是能够参加终极考验的人,都是可以成为鎏光宗的外门弟子的。 裴云婠的这个五人小组,因为在终极考验里表现突出,最后的总分都很高,全部都成功的进入了鎏光宗。 余粮哭得稀里哗啦,他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够进入鎏光宗。 而结果已经出来,可以公布自己的身份了。 裴云婠这才知道那个辛字号新生员名叫赫连骁,也就是在西境战事上战功赫赫的小神将。 而那个二零二零号新生员名叫阿迦俪,是北渊国的太师之女。 这二人的身份,倒是一个比一个尊贵。 当然,留到后面的新生员,有身份有后台的,多了去了。 像是余粮这种无背景无后台,全凭一身虎胆过关斩将的,还真是少之又少。 终极考验结束,一行人纷纷下山。 裴云婠等被选进鎏光宗的弟子,就被带进了鎏光宗。 那些外门弟子则去双子湖上的小洲岛。 男子入住玉树轩,女子则入住红袖苑。 裴云婠现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朱雀宗师的关门弟子,她住进了广棠院,这是浮字辈弟子才可以住的院落。 浮光的青竹院就在广棠院的旁边。 现在,四大宗师的四位关门弟子都已经通过考验,公之于众。 浮字辈的四位师兄弟姐妹就住在一块,四个院落紧紧相连。 裴云婠有洁癖,到了广棠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浴换裳,再是换药包扎了伤口。 忙完她就准备去隔壁看一看浮光的伤势。 “浮云师姐,天枢尊者命弟子来传话,今晚戌时三刻在金麟堂设宴招待今日进宗门的新弟子,还请您务必准时到场。”一位粉衣女子前来传话。 在鎏光宗里,用衣裳的颜色来区分不同身份的人。 普通弟子着粉色长衫,四大宗师的关门弟子着紫色长衫。 先生们着青灰色长衫,七尊者着青色长衫。 四大尊者着暗红色长衫。 宗主着玄金色长衫。 裴云婠虽然今日才入鎏光宗,但她早已经是朱雀宗师的关门弟子,按照辈分,普通弟子不管入门早晚,都得管她叫师姐。 “有劳通传。”裴云婠向粉衣女子点头示意。 粉衣女子微微福了福身,适才退了出去。 裴云婠也匆匆出门去了隔壁的青竹院。 青竹院里,玄武宗师正在亲自为浮光疗伤。 浮屠和浮花在一旁守着。 裴云婠进门的时候,受了浮屠的一个白眼。 看着换了一张人皮面具,还换上了紫色长衫的高个子,裴云婠笑眯眯地上前去,“大师兄,烤鸡腿好吃吗?” 那个提着药箱的护卫,就是浮屠扮的,裴云婠因此才那般容易用一个烤山鸡腿就将浮屠给药倒了。 浮屠是师兄弟姐妹四人里,武功最高的,就算是在鎏光宗,能当浮屠对手的人都少之又少。 只是,这个大师兄有张吃货的嘴,贪吃还不长记性。 用他师父老人家青龙宗师的话说就是,浮屠总有一天会栽在他那一张嘴上。 可不是,今日就被裴云婠给轻松地祸祸了! 浮屠再次白了裴云婠一眼,才不满地道:“小师妹,三年未见,你就是这般坑你大师兄的么?” 裴云婠咧嘴笑开了花,“我哪里是坑您,我只是给您送上一份见面礼而已,怎么,烤鸡腿不好吃啊?那我下次就不做给你吃了。” “别别别……”浮屠立马服软,“小师妹,别介啊!我嘴笨,不会说话,你就当刚才我没有说过话,你几时给我做好吃的啊?” 大师兄这张嘴还真是说风就是雨啊! “……”裴云婠无奈地看向二师姐浮花,很好奇她这三年是如何与大师兄友好相处的。 浮花耸耸肩,“你不在的时候,你大师兄的怪毛病都要少很多。” 裴云婠:“……” 所以,怪我咯? 难不成还是我惯出来的? 裴云婠无语地扯了扯嘴角。 玄武宗师刚好结束给浮光的疗伤,他走到裴云婠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遍,再伸手捏了捏裴云婠的脸颊。 “小师叔!你再捏我的人皮面具就要坏了!”裴云婠不满地跳脚,偏偏她又没有武功,在玄武宗师的手里,还不是一颗可以被揉圆搓扁的软柿子! 这个屋子里的每个人,都是戴着人皮面具的,裴云婠也没打算在鎏光宗里取下她脸上的男子面具,因为她当众宣布身份的时候,也是表明自己是男子。 如此做,也是为了迷惑世人,为自己减少麻烦。 反正,师门里的人,不看脸也能够互相辨认出来。 “几年不见,脾气倒是渐长!我就试试你这张人皮面具的手感,瞧你小气的!”玄武宗师松开裴云婠,还嫌弃地从怀里掏出帕子擦手。 “……”裴云婠听着玄武宗师与浮花那一晚差不多的话语,内心里感叹:果然什么样的师父就教出什么样的徒弟! 连捏人脸的手法都是一模一样的! 玄武宗师擦完了手,将帕子塞到裴云婠的手里,示意让裴云婠给他洗干净,这种事,玄武宗师以前没少使唤裴云婠。 “小浮云啊……听说你这次表现不错,我还专门给你师父去了一封信,你师父回信让你再接再厉,她对你倒是放心,也不回来瞧瞧你。” “小师叔您说笑了,说得好像当初浮花师姐参加考验的时候,您老人家有上过心似的!浮花师姐你说对吧!”裴云婠怼人的本事,也是在师门里学的,她平时极少怼人,但在这一群人面前,不知怎么的,总是忍不住。 浮花轻声笑了笑,“也对。” 玄武宗师瞪了裴云婠一眼,又瞪了浮花一眼,“没良心的!” 裴云婠莞尔,凑到玄武宗师的身边,摇着他的手臂,用撒娇的语气说道:“小师叔,问您件事儿,为何说好的摘取魅雪莲,最后变成了魅雪莲药丸?” 玄武宗师的神色立马严肃起来,“这件事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就是魅雪莲差一点被奸人盗走,临时改成药丸也是为了保护余下的魅雪莲。” 魅雪莲是天下奇珍,觊觎它的人自然不在少数,趁着开花之期来偷,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裴云婠再问:“那可抓到了贼人?” “抓到的都服毒自尽了,还跑了两个。”玄武宗师这么解释一句,就不愿再说。 裴云婠也知宗门里的事,有很多是他们这几人还没有资格知道的,因此也不再问,只是转移了话题,“小师叔,我师父和两位师伯几时会回来?” 裴云婠自从三年前回到裴家,就再也联系不到自家师父老人家。 那一次在永安府见到师父老人家也纯属巧合。 而今次得到了魅雪莲药丸,裴云婠就想见一见师父,与师父商量接下来寻找其余的药引之事。 “归期未定,你师父让我好生看顾于你,可我过几日就要去闭关,你可得老老实实,别去惹你大师兄也打不赢的人,也莫去闯你二师姐也搞不定的祸。”玄武宗师一本正经地叮嘱着裴云婠。 裴云婠:“……” 她是有多大的能耐,能惹到连大师兄和二师姐都搞不定的人和事? “行了,你们说话吧!我还有事要忙。”玄武宗师摆摆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青竹院。 浮屠本想留下来哄着裴云婠给他做好吃的,却被浮花给扯走了。 屋子里就剩下裴云婠与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浮光。 浮光在裴云婠与几人说话的时候,一直闭着眼睛听着,直到屋子里只有裴云婠还在,他才睁开眼睛。 裴云婠看着这一双熟悉中带着陌生感,却一如既往地璀璨如星河的眼睛,脑中的疑惑未散。 “你是几时认出我的?”裴云婠用红尘仙的身份参加鎏光宗的招生试,不仅易容换装,还用药物改了声音,鞋里也垫了许多层鞋垫,还垫肩与贴了假喉结,使得整个人都看起来像个“男子”。 师门里的易容术,可是鎏光大陆的最高水平,不止换脸,还换声音与身形以及任何细微之处,就是力求达到真假难辨的效果。 并且,为了掩盖自己身上原有的气息,还要改变呼吸的频率,再换上另外的熏香。 在裴云婠看来,她的易容换装十分成功。 并且,浮光进入师门的时间最短,按理来说没那么容易辨认出她的。 这是裴云婠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浮光不答反问:“那小师姐又是从何时认出我的?” 裴云婠轻轻一笑,“那日在饭堂里,风筱雅要当众栽赃于我,几乎是所有的新生员都在指责于我,而你却说相信我,那时,我就猜到了。” “而真正认出你来,是今日为你诊脉。” 裴云婠给浮光调理了一年的身体,她在搭脉的那一刻,就知道了。 闻言,浮光的神色颇为失望,他一直以为裴云婠会早早地就将他认出来。 “你呢?几时认出的我?”裴云婠再一次询问。 “在鎏光书院的第一日,我就认出你来了。”浮光嘟哝着嘴,有些不满。 裴云婠稍稍回想,恍然大悟了…… “你是因为小黑才认出我的,对不对?”裴云婠自认为自己身上并无破绽,但在那一日,小狸猫出来捣蛋了。 浮光点了点头,“我看到它,就知你一定在附近,因而一直等你出现,也才同那风筱雅多说了几句话。” “……”裴云婠回想自己当日还吐槽过凉亭里的那一对男女扭扭捏捏、磨磨蹭蹭,明明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偏偏要纠缠那般许久。 原来…… 竟是因为浮光在等她的出现! 裴云婠突然有些哭笑不得了。 “呵呵……原来如此啊……”裴云婠讪讪不已。 浮光却开始不满地抱怨,“你不知那风筱雅有多讨厌!老是纠缠我不放,我只是想等你出现,可你就是迟迟不出现,害我只得同她周旋!” 裴云婠:“……” 着也能怪到我的头上? 看在浮光今日因自己而受伤的份上,裴云婠还是决定哄一哄他,“好了好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不想起来,就不会觉得讨厌了。” “我有一事不明白,你既然没有认出我来,为何天天于我同行,也不烦我,还顿顿给我吃肉?”浮光说到后面,耳根子都红了…… 浮光脸上的人皮面具,不及裴云婠脸上的薄如蝉翼,还能展现脸红这般娇羞姿色。 但是,他的耳朵上并未做修饰遮掩,因此展现出的是最真实的颜色。 “我是‘男子’,自然要有男子的做派,与你结交也是应和身份啊!至于顿顿把肉菜夹给你,那你也是知道的啊!因为我吃素,可浪费了就要被淘汰,我只好给你了。”裴云婠解释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浮光又觉得自己的小心脏被一万支利箭同时射穿。 在此之前,浮光一直以为是裴云婠早就将他认了出来,因此才同他这般亲近,并且把肉给他吃。 现在,得知真相的浮光,感觉他还不如不要知道的好! 裴云婠再次给浮光诊了脉,发现玄武宗师给浮光疗伤之后,浮光已无大碍。 而鎏光宗里又有那么多的奇珍异宝,裴云婠想着自己这几日多找些上好的药材来,保证将浮光治得完好无损那般,都不留半个疤痕。 二人聊了一阵之后,一同出门去往金麟堂。 金麟堂为新进入鎏光宗的弟子设宴,七尊者作陪。 浮屠和浮花也到场了。 裴云婠看到了换上粉色长衫的六个新弟子。 当然,她和浮光,其实是算不上是新弟子的。 裴云婠坐在浮花的身旁,不解地问道:“师姐,除开我和浮光,新弟子不应该是有八个人吗?” 今日进入鎏光宗的,先前天枢宣布的时候,包括裴云婠和浮光在内,是十个人。 浮花小声对裴云婠说道:“有两个人自愿退出了。” “为何?” “好像是与魅雪莲差点被盗有关,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你也别对外声张。”浮花谨慎地叮嘱着裴云婠。 闻言,裴云婠心下了然。 大概是那两人极有可能是为了偷取魅雪莲而参加招生试混了进来,但最终还是被鎏光宗的人给识破了。 鎏光宗肯定已经将二人秘密处理了,只是在明面上却声称是二人自愿退出。 毕竟妄图偷盗鎏光宗的魅雪莲,这可是明目张胆地挑战鎏光宗啊! 那么,鎏光宗势必不会轻饶这样的人! 裴云婠琢磨一番,就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因着有七尊者在场,新弟子们都不敢乱动,都是规规矩矩地坐好,眼观鼻,鼻观心。 这是在鎏光书院的三个月,在那些变态的规则之下,而不得不养成的一种习惯。 裴云婠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那六名新弟子。 老熟人余粮自然无需多看。 裴云婠也与赫连骁和阿迦俪一同相处了三日,对二人也有了些了解。 另三名新弟子分别是南黎国的荣小王爷——黎景荣。 以及一对来自神秘部族天戈族的孪生兄妹,虞森、虞垚。 这些被选入鎏光宗的新弟子,身份地位真的是一个比一个牛气! 裴云婠又默默地把目光投向了浮光。 浮光的真实身份,师门里只有他的师父白虎宗师知道。 裴云婠莫名地开始对浮光的身份产生了好奇…… ------题外话------ 女主在师门里的名字,就是“浮云”,这是她的师父佛兮师太取的,寓意女主像天边的浮云一样,云卷云舒,悠闲自在。 另……解释一下慕昀皖的名字由来。 昀:日光。 皖:完美的白色 慕昀皖:完美的白日光。(这个名字还有别的秘密,以后再揭秘) ps:小可爱们真的是太聪明了,把淼淼埋的伏笔都找了出来,淼淼想要卖个关子都不行了……感觉男主已经木有神秘感了…… 130唯有美食不可辜负,遇到知音(二更) 裴云婠在鎏光宗里过了第一个年,也是有生以来最最热闹的一个年。 虽然师父老人家仍然没有现身,但宗门里人多热闹,每天都是欢声笑语不止。 裴云婠还趁着人在宗门里,找玄武宗师要来了许多的上好药材,不仅将浮光的伤治得好好的,还顺道给自己进补了一回,以犒劳自己在鎏光书院里这三个月来的辛苦。 二月初一,裴云婠才出了鎏光宗,从青陵山下来。 进了鎏光宗的弟子,日常的课业要比外门弟子轻松许多,且每个弟子差不多都有师父和先生一对一地教习,因此时间上的安排更加灵活一些。 裴云婠先去的红尘仙坊,翻看了这三个月的账本。 绿柳和掠影在这几个月里守着红尘仙坊,也是尽心尽职。 而自打裴云婠在终极考验上亮明身份,第二日整个青陵府的人也都知道红尘仙就是鎏光宗的朱雀宗师的关门弟子浮云。 原本,红尘仙的身份,与朱雀宗师的关门弟子的身份,分开来也都是名声不凡的。 而这两个身份还凑到了一起,皆是同一个人,那么,声名更是加倍不凡的。 所以,现在慕名而来到红尘仙坊的人,每日都不要太多。 为了见一见红尘仙的真容,很多人甚至在红尘仙坊里长住了起来。 红尘仙坊现今的规矩是,花银子的客人住四楼的天字号厢房,住多久都可以。 而不花银子的客人住三楼的地字号厢房,每人都只能住上一晚,第二日必须退房,然后重新排队入住。 因此,那些不差银子而又想一睹红尘仙的真容之人,纷纷花银子住进了天字号厢房。 裴云婠看过账本,也就知过去的四个月里,每日的进项渐渐地多了起来,但红尘仙坊,仍旧没有半个铜板的盈利。 因为那些进项,都付给了隔壁的锦绣楼和素食居。 当然,裴云婠不用看锦绣楼和素食居的账本,也知道收益是非常可观的。 红尘仙坊因为红尘仙的名声而吸引了客人,顺势就带动了锦绣楼和素食居的生意。 裴云婠的这一招,既为红尘仙坊博得了好名声,也给锦绣楼和素食居带来了更多的客人。 所以,总的来说,裴云婠不亏反赚。 当然,来到红尘仙坊的客人,也都不亏。 那些花银子的人,银子都不是白花。 而没有花银子的人,就是白占便宜! “绿柳,掠影,这四个月辛苦你们了。”这二人是裴云婠在牙行里买来的,裴云婠花了很多的心思培养二人。 “不辛苦,奴婢们应该做的。”绿柳和掠影异口同声地回答。 裴云婠放下账本,带了绿柳和掠影乘着一辆低调的马车从红尘仙坊的后门出来,然后出城而去。 裴云婠在马车上摘下戴了四个月的人皮面具,再换回以往的女子装扮。 一行三人又换回当日假装离开时的那一辆马车,再次进了青陵府城,往锦绣楼而去。 裴云婠这就算是假装出远门游历一遭回来了。 锦绣楼的生意火爆,老板掌柜伙计都是有条不紊地招待着客人。 裴云婠进书房翻看了近四个月来的账本。 路含烟和余年都成为了鎏光宗的外门弟子,二人自从终极考验之后,就一直住在双子湖的湖心小洲岛上,还未回过锦绣楼。 鎏光宗对外门弟子分外严格,规矩甚多,不到规定的休沐日,平时都不准私自离开双子湖的范围。 因为裴云婠和路含烟二人在过去的四个月里都不在锦绣楼里,江氏就来过几次。 这也是裴云婠在离开前就给江氏去信相托的。 裴云婠看过了锦绣楼的账本,再去了素食居看账本。 素食居的老板告知裴云婠,彦乘风恰好前几日来过一趟素食居,这会儿去了外地巡视八宝楼。 裴云婠也从老板那得知,她不在的这段时日,彦乘风待在素食居的时间比较多,一直精心照看着素食居的生意。 裴云婠翻看着素食居的账本,也知彦乘风在这几个月里,对素食居非常用心。 三家的账本都看了一遍,裴云婠的心底也就有数了。 从去年的七夕开张到现今,已经超过了半年时间。 在这半年里,锦绣楼和素食居的前期投入都已经回本,并且还有了纯利盈余。 而裴云婠在锦绣楼和素食居都能分到纯利的五成,这五成能够抵消掉红尘仙坊的前期投入。 如此,也就是说裴云婠先前投出去的银子,都赚回来了,而往后,她就只需等着更多的银子进账了! 这真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大好事! 于是,裴云婠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她还飞鸽传书到鎏光宗里,将浮屠、浮花、浮光这师兄姐弟三人,还有赫连骁、阿迦俪、余粮这三位夕日小组成员都请到了红尘仙坊里来。 红尘仙坊里没有为客人们准备吃食的后厨,只有一个供立春等二十四人做饭的厨房。 裴云婠就是在这个厨房里做的饭菜。 一行人就在红尘仙坊的后院小饭堂里吃饭。 浮屠已经有三年多没有吃过裴云婠做的饭菜,思念不已。 当他看到眼前的一大桌子荤素皆有的丰盛佳肴,当即感动得眼眶泛红,口水泛滥…… 浮花和浮光也都是尝过裴云婠的手艺的,但二人却比浮屠要淡定许多。 而赫连骁、阿迦俪、余粮三人,在终极考验里也吃过了裴云婠烤的各种野味,也就知道裴云婠的厨艺上佳。 只是,当三人尝过了裴云婠做的这一大桌子菜,纷纷感叹,裴云婠的厨艺,绝对不只是“上佳”而已! “唔……好吃!”浮屠大口吃菜,感觉自己幸福得要冒泡…… “好吃!”阿迦俪与浮屠一样,也是吃货属性,并且,阿迦俪的食量比浮屠还要大,而她这会儿还与众人不算很是相熟,因此还稍稍收敛了些许。 阿迦俪一边吃,一边不好意思地观察众人神色,担心自己吓到了这些人。 裴云婠瞧着阿迦俪小心翼翼放不开来的姿态,不由得笑了笑,“阿迦俪,别客气,在我这儿,尽管敞开了吃就是了。师父说了,人活一世,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对!三师叔说得太好了,这世间,除了吃以外,什么都是无趣的!”浮屠叼着个鸡腿,含糊不清地说道。 阿迦俪一听,直觉遇到了知音啊! 余粮默默地吃饭夹菜,越吃越感觉这一大桌子丰盛菜肴的味道隐隐透着熟悉,不由得多看了又变成了“男子”打扮的裴云婠。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是什么鬼? 也不怪余粮没有通过菜肴的味道就辨认出裴云婠来,而是裴云婠刻意多做了几个荤菜,而在裴家之时,裴云婠大部分时间都是只做素菜的。 并且,裴云婠今日的做菜手法与在裴家之时还是略微有区别的。 余粮因此只能发现菜肴里隐隐透着熟悉的味道,却不能断定就是裴云婠以前做菜的那般一模一样的味道。 吃过饭后,裴云婠带着一行人在红尘仙坊里游览了一遍。 今日到红尘仙坊里来的人,发现自己真的是运气爆棚,竟然遇到了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红尘仙本人! 甚至于,还见到了鎏光宗的另三位大宗师们的关门弟子,还有新弟子。 一下子目睹这么多的名声大显之人,围观的人都不淡定了…… “红尘仙坊明日将要举行一场诗会,届时会邀请许多宗门弟子与外门弟子参加,我师弟浮光也会到场,还望大家互相转告,明日准时前来捧场。”裴云婠当众宣告。 文人才子最爱写诗作画那一套风雅之事,而裴云婠既想要助浮光把名声打出去,也想要将红尘仙坊打造成一方高雅之地,方便以后赚银子。 因此,诗会、雅宴之类的,明日之后,还会有更多! 浮光有一重身份是智勇无双小军师——慕昀皖。 慕昀皖可是在过去不久的乡试上考取了青陵府的第一名的好成绩。 裴云婠都想好了,她要在红尘仙坊里,将浮光的名声颂扬得更大更远! 131想要招赘,你可曾有婚配?(三更) 二月二,龙抬头。 今日的青陵府城里,最热闹的一处要数红尘仙坊了。 一听说红尘仙坊今日有诗会,且现今风头正盛的红尘仙与慕昀皖都会到场,在青陵府城里的文人才子纷纷赶来捧场。 甚至于一些高门显贵之人也纷纷前来红尘仙坊订房入住。 而红尘仙坊近来每日都是满员的状态,订房是不可能的,因为那些花了银子的客人根本不愿意退房离开。 只能是来排队等候每日都会换一批新客人的地字号厢房了。 趁着红尘仙坊里人满为患,裴云婠在锦绣楼推出了竹叶青酿与鲜花甜酥。 去年秋季酿的竹叶青,在雪地里藏了一个冬天,到得开春之时开坛畅饮,最是清冽甘醇。 鲜花甜酥用的是早春盛开的鲜花,芬芳清甜却是甜而不腻,且外形精致艳丽,在这百花争艳的春天里,格外的应时应景。 文人才子的诗会,自然少不了好酒作辅,美食作配。 而竹叶青酿与鲜花甜酥,不论是味道还是卖相,甚至是名字,都是带着的文艺清新的风格,雅而不俗,精致且轻奢,最是能得那些附庸风雅之人的青睐。 果不其然,当裴云婠让立春带人去锦绣楼买来今日新品,免费招待红尘仙坊里的客人们时,竹叶青酿与鲜花甜酥很快就俘获了一大批人的欢心。 裴云婠坐在二楼漫不经心地看着浮光同一群人斗诗,心中想的却是今后的生财之道。 师父老人家说:“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裴云婠觉得不尽然。 至少她对美食的兴趣,不及对赚银子来得热衷。 当然,这也与裴云婠这些年吃素有关。 大师兄浮屠曾说:“没有肉吃的人生,是少了灵魂的。” 裴云婠的人生,因为吃素,反而对食物的兴趣没那么大了…… “浮云,这锦绣楼的厨子,是不是向你偷师了?”阿迦俪自从昨日吃过了裴云婠做的那么一大桌子丰盛的菜肴之后,就赖在红尘仙坊里不愿走了。 “阿迦俪,你何出此言?” “因为锦绣楼的东西都太好吃了!就跟你做的菜一样好吃,像是偷学了你的厨艺似的!”阿迦俪直言道。 “……”裴云婠心知阿迦俪五感六识灵敏过人,她比常人更容易发现很多细微之处。 毕竟锦绣楼里卖的吃食,最先都是裴云婠做出来的,她再教江氏、路含烟以及其余的厨子做。 每一个厨子,虽然都有各自做菜的手艺,因此,同一道菜品,用同样的方式与步骤,经由不同的厨子做出来,也总会有些味道上的差别。 而阿迦俪既能分辨出这些细微之处的差别,也能推断出其中的异曲同工之处。 裴云婠猜想,阿迦俪可能会最先察觉出她的多重身份。 “哎……好无聊!你们在聊什么?”看了一阵斗诗的余粮意兴阑珊地走过来。 今日红尘仙坊的诗会,裴云婠邀请了鎏光宗的许多人,也邀请了许多的鎏光宗外门弟子。 余年就在外门弟子其列。 余粮则是听闻余年会到场,就特意跑来为余年捧场的。 只是,余粮到目前还没有把字给认全,写诗作对更是一窍不通,就算是让他读那些文绉绉的诗词歌赋,他都是一个头两个大的。 因此,余粮在那一堆文人才子里根本待不下去,就意思性地鼓励了余年几句后,像是逃难一般逃离了“魔音贯耳”之地。 “我们在聊吃的,你尝尝隔壁锦绣楼的新品——鲜花甜酥。”阿迦俪将装着鲜花甜酥的碟子推到余粮的面前。 因为先前是同组成员,又都是从排名垫底而一路逆袭到了终极考验,无形中就互相生出一些同病相怜且惺惺相惜之感。 所以,余粮与阿迦俪之间,还是很聊得来的。 “还是聊吃的顺口!”余粮拿起一块鲜花甜酥塞进了嘴里。 接下来,余粮就和阿迦俪津津有味地聊起了食物。 余粮还与有荣焉地将与裴云婠做吃食有关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了阿迦俪听。 关于做吃的,余粮能显摆的,也就是自家的“婠表妹”了。 裴云婠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有些哭笑不得。 余粮如此不遗余力地夸裴云婠厨艺好,做的吃食天下第一,实际上是为了向阿迦俪显摆他有这样一位能干的表妹,用此来说明他自己也是近朱者赤,表明他也不赖的。 裴云婠听了,真的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阿迦俪听得入迷,看向余粮的目光,越来越……羡慕! 好羡慕他有个会做菜的表妹啊! 阿迦俪这般想着,不由得又看向一旁的裴云婠…… 一个决定就在阿迦俪的心中成形了。 她决定了,以后一定要紧紧抱住裴云婠的大腿,她也要有一位会做菜的……同门?师兄?朋友? 不行! 这样的关系都还比不得亲人关系稳当。 就好比余粮的表妹,那可永远都是他的表妹! 不知浮云可有婚配? 要是没有婚配,那她就把浮云招赘回去好了。 这样就天天可以吃到美食了! 阿迦俪这般想着,看向裴云婠的目光,就更加的灼热与兴奋了…… 裴云婠并不知道阿迦俪为了吃她做的菜,都已经默默地决定了要把她招赘上门,只是瞧着阿迦俪的眼神,觉着哪里不对劲。 “咳咳咳……”越想越激动的阿迦俪,轻咳了几声,然后一把抓住了裴云婠的手,“浮云,你可曾有婚配?” 阿迦俪觉得她已经等不及要问裴云婠这个问题了,因为裴云婠若是没有婚配,她就可以立即先向裴云婠求娶,再通知父亲带人上门来补齐礼数。 夜长梦多,阿迦俪担心别人也觊觎裴云婠的好厨艺,因此同她抢! 裴云婠猝不及防被阿迦俪抓住了手,当即就愣了愣,而她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得阿迦俪劈头盖脸的一句问话,便更加晕乎了…… 阿迦俪见裴云婠发愣,忍不住摇着她的手,追问了一遍:“浮云,你快告诉我,你可有与人定亲?” “定亲啊……”回过神来的裴云婠,不着痕迹地从阿迦俪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虽然她与阿迦俪都是女子,但她一直不习惯别人的触碰,不论男女。 “对啊!有没有?”阿迦俪急着想要知道答案,反倒没关心裴云婠将手抽走。 裴云婠好奇地看向阿迦俪,“你为何问我这个问题?” “我……我就是好奇嘛!”阿迦俪是个急性子,为人也是单纯直爽,她差点一时嘴快就全交待了。 裴云婠挑眉,“哦……为何好奇?” “哎呀!你就告诉我嘛!”阿迦俪有些着急了,语气都带上了撒娇的味道,她在桌子底下踢了踢余粮,示意他配合自己。 余粮会意,也一脸好奇地看着裴云婠,“是啊!浮云,我也好奇来着,你就告诉我们呗!” 在余粮看来,他一个大男人问一个男子是否定亲婚配,还是没关系的。 当然,若是让他去问一个女子同样的问题,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问的。 裴云婠察觉到了阿迦俪的异样,因此回答道:“既然你们都好奇,告知你们也无妨。我……早已同人婚配。” 还是当今皇帝陛下亲自下旨赐的婚。 裴云婠虽然不知道阿迦俪一时兴起打了什么主意,但她如此回答,定然会是给自己减少麻烦的。 闻言,阿迦俪满脸失望…… 怎么就婚配了呢! 到嘴的好吃的都要飞走了! 浮光与赫连骁一同走来,听得裴云婠的话,纷纷脚步一顿。 132新科三鼎甲,衣锦还乡(一更) 红尘仙坊的第一场诗会,举办得很成功,于是,接下来就有第二场,第三场……很多场诗会。 而在诗会上崭露头角的浮光、余年、赫连骁等人,在参加了第一次诗会之后,就没有来参加后续的几次。 因为几人去了京城赴考。 会试在二月中下旬,殿试在三月上旬。 去年乡试纷纷中举的几人,去了京城与大耀全国的举子们一决高下。 现在整个大耀国全民最关注的恐怕就是新一届的科考了。 红尘仙坊里也不如以往热闹,因为那些先前在青陵府城里因乡试而名声大噪的文人才子都去京城赴考了。 裴云婠就趁着这段时间,潜心做着扩张生意的准备。 锦绣楼和素食居在青陵府城已经站稳脚跟,又有了红尘仙坊的客源助益,生意火爆异常。 裴云婠就想在青陵府的另几座颇为繁华的大城里都开上分号。 锦绣楼有路平一家打理,裴云婠只需主要负责银钱的投入即可,因为江氏和路含烟已经熟练掌握了制作各种糕点,以及染制荧光绣线,还有制作悦君口脂的方法。 再由二人教会更多的厨子、绣娘、帮工,都已经不是问题。 素食居又有彦乘风坐镇,裴云婠先前在三家素食居里培养了一批水平很高的厨子,这些厨子也都带了学徒。 等这些学徒出师了,自然就是分号的厨子了。 因此,在管理上,裴云婠无需过多操心,她只要适时地在技术层面做指导即可。 三月中旬的时候,京里传来了今年的科考结果。 慕昀皖连中三元,登顶新科状元。 赫连骁摘得榜眼,余年喜得探花。 新科三鼎甲,也算是实至名归。 因为慕昀皖早就是名动大耀国的英勇无双小军师。 赫连骁也是全民皆知的文武双全小神将。 这二人又一同成为了鎏光宗的弟子,拿下状元榜眼,简直犹如探囊取物。 至于……余年。 他的风头比不得慕昀皖与赫连骁,但他可谓是一匹黑马。 从默默无闻到青陵府乡试第二名,又成为了鎏光宗的外门弟子,甚至是成为了探花郎。 这一路走来,余年的表现越来越优异,他的成长与进步,励志不已。 三月下旬,几人衣锦归乡。 锣鼓喧天,公差开道,百姓欢迎,好一个春风得意! 裴云婠为几人在红尘仙坊里设宴接风,并在这一日亮相了准备近一年之久的画舫。 三层高的画舫,停泊于红尘仙坊后面的双子湖上,是其上唯一的一艘画舫。 双子湖是鎏光宗的产业,其上的两个小洲岛,即是鎏光宗的外门弟子平日居住的地方。 因此,双子湖上只有小舟来往,送鎏光宗的外门弟子往返于小洲岛与岸边的鎏光书院之间。 至于别家的船只,是禁止停在双子湖之上的。 而裴云婠的新画舫,却是特例。 自打名正言顺地进了鎏光宗,裴云婠就正大光明地感受到了师门的护短精神。 玄武宗师还担心裴云婠人手不够,给了她二十个护卫队的精锐护卫。 因此,裴云婠都无需另请护卫安置在画舫上了。 裴云婠待浮光三人一到,就将他们请到了画舫之上。 浮光看到画舫的牌匾为空,就知道裴云婠是故意留白,当即大手一挥,说要题字。 裴云婠就将早已准备好的笔墨奉上。 浮光行云流水地写下了“红尘画舫”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赫连骁当即在牌匾的空白处题诗一首。 余年则在牌匾的四周添上几朵祥云。 裴云婠瞧着这三人配合默契,心中开怀。 有了这新科三鼎甲题字作诗描画,她这红尘画舫的身价都得飙升。 今后只等银子自己飞进来了! 裴云婠让立春当即带人将牌匾挂上去。 闻风而来瞻仰新科三鼎甲风采的人,当即对这一块牌匾赞不绝口。 当然,有真心夸赞的,也有阿谀奉承的。 裴云婠带着三人粗略参观了画舫。 一楼全是客座,中央有一个大戏台。 二楼和三楼是环形厢房。 每一间厢房内都有两扇窗,朝内的窗子推开,俯视向下就能看到一楼的戏台。 朝外的窗子则能看到画舫之外的双子湖全景。 “奔波一路,你们且先去洗漱休息,午饭时辰到了再叫你们。”裴云婠将三人送去相邻的三个厢房。 其实,三人虽然都是青陵府人士,但老家都不在青陵府城。 衣锦归乡的目的地,其实还没有到。 只是,每一届的新科三鼎甲在衣锦归乡这一路,在路上都要多次停留耽搁。 因为途径各处时,不止有官府会设宴招待,也有很多大户人家会设宴挽留。 这可是新科三鼎甲啊! 都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大贵人啊! 有无数的人想要同他们攀上关系。 当然,并不是谁想要设宴,他们都会给面子。 因此,裴云婠今日将三人请到了红尘仙坊,真的是倍儿有面! 裴云婠又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还叫来了浮屠、浮花、阿迦俪、余粮。 一行人坐在红尘画舫最大的一个雅间里开开心心地吃饭喝酒聊天。 今日,为了应景,裴云婠还让锦绣楼里推出了状元红糕、榜眼果脯、探花米酥。 素食居里也推出了及第三鲜汤、夺魁八宝素肉。 就连青陵府城的八宝楼里,也将先前售卖的猪下水菜品,改名成了状元八珍。 这般应时应景的名字,让这些菜品的售卖,异常火爆! 一行人吃饱喝足,就倚着雅间的凭栏,看一楼戏台子上的戏子们上演一段痴男怨女的恩怨情仇。 裴云婠花了大价钱买下了青陵府城里的一个戏班子,让这些人都搬到红尘画舫里来唱戏。 戏本子是裴云婠写的,都是痴男怨女的戏码,只不过多了些人鬼、人妖、人仙……殊途的套路,使得故事更加的曲折离奇且牵动人心。 浮光漫不经心地看着戏,总觉得戏子唱的与以前裴云婠在夜半难眠时,给他碎碎念叨的那些诡异故事有些相似。 因此,他瞧一段也就大概能猜到下一段会唱什么。 能够洞悉后续,浮光就觉着颇为无聊。 倒是阿迦俪、余粮几个,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有种目瞪口呆却又大开眼界之感。 戏子们唱的戏,也很受客人们的喜欢。 红尘仙坊里每日上午与下午各唱一场戏,晚上则是歌舞表演。 现在的红尘画舫里同样如此。 只不过,在红尘画舫里,不管是唱戏的戏班子,还是歌姬与舞姬,技艺水平都是要比红尘仙坊里高出许多的。 毕竟,裴云婠不靠红尘仙坊赚银子,却是还要靠着红尘画舫赚银子的。 所以,红尘仙坊是面向所有人开放的,而红尘画舫却是只招待符合裴云婠设定的要求之人。 今日,趁着浮光三人回来,裴云婠才亮相了红尘画舫,而她今日定的规矩就是,凡是想要进红尘画舫的人,要么出一百两银子,要么回答出她设定的问题。 顾名思义,想要进红尘仙坊,要么很有财,要么很有才! 这般苛刻的规矩,仍然有很多的人趋之若鹜。 不缺银子的直接豪爽地给银子。 而银子不够的,纷纷对答题跃跃欲试。 只是,裴云婠设定的问题,都不会简单。 因此,想要通过回答问题而不拿银子进到红尘画舫里的人,只有极少数。 裴云婠要的就是这般效果,因为她要将红尘画舫打造成为雅俗共赏却也是名流聚集之所。 浮光和赫连骁在午后不久便离开了红尘画舫,二人还要回家乡。 倒是余年,他没有与二人一同离开。 他显得有些迟疑犹豫,不知要不要回一趟福源县。 余年自打被余老婆子和余多金赶出余家之后,就被裴云婠带去福源县的县衙,找了高县令说明缘由,又有丁村长作保。 高县令就给余年另立户头。 余年现在的户籍,在福源县城里,他不再属于大贵村。 而余年在福源县,并无一处房产宅地,他先前一直住在锦绣楼里。 现在他衣锦还乡,若回户籍之地,那就只是福源县而已。 余年很是纠结,因为他不知道回去后,同谁报喜。 裴云婠看着余年的表情就知他的无措,遂拍了拍余粮的肩膀,“你堂哥好像有心事,你去瞧瞧。” 余年和余粮目前依然都是不知红尘仙浮云就是裴云婠的。 余粮把越胡思乱想就越情绪低落的余年送回了厢房。 到得晚饭时辰,余粮带着余年到了红尘仙坊隔壁的锦绣楼。 裴云婠已经恢复女子装扮。 路含烟正好今日休沐,也赶了过来。 余年和路含烟都成为了鎏光宗的外门弟子,当时在鎏光书院里经受考验时,因为本来就相熟,所以时常一同面对难关。 二人在当时的招生试上考的也都是六艺,因此也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倒是余粮这个对六艺一窍不通,通过一技之长考进去的,与二人搭不上太多的话。 在余粮看来,二人太过文绉绉了。 三人今日聚在一处,纷纷有种唏嘘之感。 再看一看裴云婠,又纷纷觉得有些愧疚。 毕竟,在参加鎏光宗的招生试之前,裴云婠给了三人很多的鼓励。 可偏偏最后却是最不紧张的裴云婠,没能通过招生试。 所以,在这一顿裴云婠亲自下厨为余年接风的晚饭之时,三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提与鎏光宗有关的半个字,生怕触及了裴云婠的伤心事。 裴云婠哪里不知道三人眼神交流之下的秘密呢。 她当初故意考砸,就是不想给自己的农女身份找麻烦。 裴云婠的农女这一层身份,只有越平庸,才会越安全。 这也是裴云婠回到裴家之后,发家致富都是一步步慢慢走来,并且开锦绣楼与素食居也都隐在幕后的原因。 吃了晚饭之后,余年就回了房间。 锦绣楼后院的空房间很多,裴云婠给余年安排了一间。 裴云婠端了碗醒酒汤,敲醒了余年的房门。“余大哥,我给你送醒酒汤来了。” 余年隔了好一会儿才前来给裴云婠开门。 裴云婠听着屋内的一阵“叮咚哐啷”的动静,就知余年醉的不轻。 等他开门后,果不其然,屋内一片狼藉。 裴云婠将醒酒汤端进屋,放在桌上。 “余大哥,我瞧着你的兴致不高,可是有心事?”裴云婠现在的身份,却是可以开导余年了。 余年其实喝得不多,只是他的酒量浅,容易醉。 他的眼神迷蒙一片,抬头看向裴云婠所在方向,却看不清她的脸,只看到隐隐约约的一个轮廓。 “我没有心事,我没事……”喝醉的人,都特别会否认各种事情,余年便是如此。 “余大哥,回大贵村看看吧!有些事,总是要面对的。你越是逃避,只会被伤得越深。”裴云婠离开前,轻轻地吐出这样的一句话。 133功成名就,光宗耀祖(二更) 余年躺在床上却是彻夜未眠,他在翻来覆去了无数遍之后,决定回去看看。 清晨,余年便敲响了裴云婠的门。 正好起床推门的裴云婠看到一脸憔悴的余年,略微惊喜。 “我决定……回去,你也陪我一道,可好?”余年试探着询问一句。 裴云婠淡淡一笑,“好,吃过早饭咱们就一道回去,把余粮还有烟儿姐姐也一块叫上。” 于是,一行人吃过早饭之后,就启程回福源县。 京城派来报喜的公差只会负责把三鼎甲送到青陵府城,由青陵府的府丞大人亲自带人欢迎接待,之后就是由府丞大人派人送三人各自回乡。 这些事宜在三人到红尘仙坊之前就已经完成。 余年谢绝了府丞大人派人欢送他返乡报喜,因为如此荣耀的一刻,余年却并不知道与谁分享。 都说高中及第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可余年他被驱逐出了余家一族,他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他就算是想要光宗耀祖,也是不能了。 因此,回去这一路,低调不已。 从青陵府城到福源县,坐马车就得一天。 一行人在入夜时分才赶到福源县的锦绣楼,便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回大贵村。 自从上次出门,一行人都没有回来过。 路含烟和余年成了鎏光宗的外门弟子之后,因为规矩森严,都不可私自外出。 余年赴京赶考倒是特例。 裴云婠在过年那会儿在鎏光宗里,之后忙着赚银子,每日都忙得脚不着地,也没有回来。 至于余粮,他现在是一个非常好学之人,沉浸在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物什上,往往是几个时辰大半天过去了都毫无察觉,他也就一直没有回来。 路平和江氏还有路致路远兄弟,几人时隔几个月再见到路含烟,当即就是又笑又哭。 夜里入睡,裴云婠和路含烟挤一张床,余年和余粮挤一张床。 余年原先在锦绣楼里住过两年多,后来他去了青陵府城赶考,他的屋子,江氏也一直给他留着。 江氏看来,断没有余年一走就清空他住的屋子的道理,等他哪日回来,发现连个住处都没了,可不就得寒心了。 再说了,反正路平和路致兄弟俩还小,挤在一间房里也无甚关系。 翌日清早,裴云婠、余年、余粮三人就坐上马车回大贵村。 这一次回来,都没有对外声张。 不然,福源县的高县令还得派人迎接。 毕竟是福源县的第一个探花郎回来了,县令大人带着全县百姓们夹道欢迎都不为过! 马车出了福源县城后,沿着青云道向大贵村而去,望着越来越熟悉的景色,三人的心中都是唏嘘不已。 去年离开的时候,前路还未可知。 如今回来,却是功成名就,咸鱼大翻身了! 马车沿着青云道,驶上大王桥,最后在裴家院墙大门口停了下来。 裴记的生意一如既往地火爆,人来人往…… 裴大柱和裴春花都在裴记里忙碌,不见王氏的身影。 “娘!”余粮兴冲冲地跑向裴春花。 裴春花起先还以为自己是幻听了,她循着呼喊声转过身来,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飞快地向她奔来。 余粮像个猴子似的蹿到了裴春花的面前,“娘,我回来了!” 看着几月未见的大儿子,裴春花的眼泪立马就涌现了出来,“是粮儿回来了……让娘瞧瞧……都瘦了……” 裴春花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了。 “大姑,我大表哥这是抽条了!你只见他瘦了,其实他还变黑了,也长高了呢!”裴云婠走过来,笑着打趣道。 裴春花当即破涕为笑,满脸惊喜地看着裴云婠,“婠丫头也回来了啊!大柱,你大闺女回……” 话还没说完,裴春花只感觉身旁一阵风吹过,却是裴大柱看到裴云婠后立马跑了过来。 “婠丫头,你可算舍得回来了!快让俺看看,在外面有没有吃苦?有没有磕着碰着?有没有冷着热着?有没有……”裴大柱一连串地发问。 “爹,我都这么大个人了,您还当我是家里的那两只小的呢!我都没事,我好着呢!”裴云婠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裴大柱。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裴大柱不禁红了眼眶。 瞧着自家傻弟弟极有可能当着裴记这么多食客的面就哭出来,裴春花立马道:“婠丫头,走,咱们快进屋里去,你娘天天念叨你呢!今早上还说昨夜里睡觉梦见你了呢!” 说着,裴春花就将裴云婠往裴家小院里带。 裴大柱也不招呼客人了,跟着一道走了。 余年看着这一幕,心下悲凉失落的情绪更甚了。 他其实在很早的时候,就有些羡慕裴云婠了。 因为裴云婠并非裴大柱和王氏的亲生女儿,但这夫妇二人却是真心待裴云婠好。 当然,裴云婠也是真心待这二人好。 余年每次看到这一家三口相处时的暖心画面,都羡慕不已。 他也就更不明白,为什么裴云婠明明不是亲生的,却比他这个亲生的,要幸福那么多? 裴云婠转头看向发愣的余年,就猜到他一定又在胡思乱想了。 她立即向余粮眼神示意。 余粮会意,立马去将余年拉住,把他一同带去裴家小院。 裴春花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余年也回来了,心道自己大意了,立即向他说了些恭喜的话。 余年中了探花郎,现在整个福源县是无人不知的。 毕竟在余年之前,福源县还未出过一位探花郎。 所以,余年的高中,不止是他平步青云,也是给整个福源县添光增彩! 余年皆是谦虚地应声。 对于裴春花,余年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感激不已的。 在余年的记忆里,没有与母亲有关的任何记忆,因为他的母亲生他时难产而亡。 所以,余年将从小护他的裴春花,当成了自己的母亲那般看待。 可以说,在余家这十几年里,除了余老爷子,就属裴春花对余年最好! 像是余多银这个二叔,虽然人也很好,只是他在家的时日很少,又是个大男人,难免粗心,及不得裴春花这般细心呵护。 看着余年,裴春花也是感触良多。 余年从小到大的遭遇,裴春花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只是,她在嫁入余家后,自身都难保,能够相护余年的时候也就不多。 往往都是在余年被虐待之后,她偷偷地给余年送吃的送水。 她能做的,多半都得是背地里进行。 若是被余老婆子几人发现,余年讨不着好,她也讨不着好。 当初分家的时候,裴春花其实是有想过把余年也从余家老宅里带出来。 只不过,余年被余老婆子和余多金视为家里的“黄牛”,肯定不会同意。 裴春花只得作罢。 后来,摔伤的余年被余老婆子和余多金联合赶出家门,裴春花得知后是又气愤又觉得庆幸的。 虽然余年被赶出来时的名声不好听,但毕竟是可以与余老婆子和余多金这一对吸人血的蚂蟥没有牵扯了。 这也是当时裴春花没有要去给余年讨回公道的原因。 当然,裴春花在得知余年摔伤时,就被裴云婠叮嘱过,一定不要管这件事,只耐心等待结果。 她相信裴云婠,也就没有做任何事。 …… 王氏在院子里看孩子,平安、康健已经会走会跑,从满地乱滚进化到了满地撒丫子乱跑的年纪。 男娃娃要比女娃娃调皮,从小小年纪就能体现出来。 王氏跟在两只后面追着跑,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身怀六甲的林幼晴也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她是来陪王氏看孩子的。 余多银和余钱父子依然在木匠店上工,裴春花又整日都在裴家,不是替王氏看孩子,就是在裴记忙碌。 林幼晴怀着孩子,被限制了做很多事,她一个人守着余家新宅的大院子,忒无聊,因此也日日到裴家小院来逗逗平安和康健兄弟俩,解解闷。 “孩他娘,婠丫头回来了!”裴大柱人未到,声先至。 王氏一听,先是愣了愣,随即冲向门口,连两只小的也不去追了。 “婠丫头真回来了?在哪呢?”王氏边跑边喊。 “娘,我在这儿,您别跑,小心别摔着了。”裴云婠见王氏如此焦急,不得不加快脚步迎上去。 王氏看到裴云婠,当即热泪盈眶,“婠丫头,你真的回来了?俺不是在做梦吧?” 这般想着,王氏随即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等感觉到了疼痛,才敢相信这不是在梦中。 自打裴云婠离开,王氏几乎每天夜里都能梦见裴云婠,有时梦见的是裴云婠以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更多的时候是梦见裴云婠回来了…… “姐……姐……姐姐……”平安和康健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又是无比娴熟地抱住了裴云婠的大腿。 看着一左一右挂在腿上的两只小肉团,裴云婠的一颗心当即柔软一片。 裴云婠伸手捏了捏两只肉团子的小肉脸,发现手感异常的好,她就忍不住多捏了几下。 心里好似能够理解以前自己为何会被众位师伯师叔还有师兄师姐们捏脸了。 为了给裴云婠三人接风洗尘,王氏和裴春花亲自下厨。 裴大柱则赶着牛车去多福镇上把余多银和余钱给接了回来。 两家人齐齐整整地围着一张大圆桌,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 这一顿饭,主要也是庆贺余年高中。 至于余粮进了鎏光宗这事,就是顺道给他也庆贺一下。 用裴春花的话说就是,“你能进鎏光宗,大概是花了以前八辈子的好运气,你今后不但要把这辈子的运气攒足了,也还要把前八辈子的运气都给攒回来啊!” 这句话,看似将余粮的成功归结于运气,但又何尝不是裴春花对余粮的赞赏与鼓励,甚至还担心余粮骄傲自满,因此还在话语里暗藏提醒。 余粮早已不是出门前的那般懵懵懂懂,他在这几个月里的成长,是以前的数倍,他何尝听不出裴春花话中的意思。 “娘说得对!”余钱呵呵呵一笑。 余年今日被这两家人当成了主角,一时间还颇不习惯。 他以前其实很羡慕这两家人住在一个院子里,相处得和睦又融洽。 以前,他总是忍不住想要从这边经过,就是想要听一听从裴家小院里传出来的欢声笑语。 那种声音,是他从前都不曾听到过的。 单单从一阵笑声里,他就能感觉到发出笑声的主人,是多么的幸福啊! 现在,余年终于走进了裴家小院,还坐在了这一群人之中,这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夕日梦里才能出现的画面,今日真实地发生了,他却不知所措了…… 在场的人都能瞧出余年的不适应,也能体会他的尴尬之感,甚至也能想象到余年心中悲凉失落是为何。 因此,都是尽量找话活跃气氛,不让余年觉得难受。 饭才吃到一半,护院吉利从外面走进来,“东家,余氏族长带着全族人在外面,说是想要进来拜见探花郎,再接探花郎回家。” 闻言,所有人都是神色一凛。 真是担忧什么来什么! 134落魄时全族踩,功成时全族拜(三更) 余氏族长领着余氏一族的人,等在了裴家小院的门口。 因为有吉利和吉财两个护院在,这些人想要冲进裴家小院是不可能的。 原先,这些人就是这般想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冲进去把余年抢出来再说! 断不能让余年留在裴家,便宜了裴家人。 特别是裴家还有一个到了适婚年纪的大闺女,以前还差点同余年谈成了亲事。 现在余年成了探花郎,那就是前途无量的官老爷,那是一定不能便宜了裴家人的! 想要给余年找夫人,怎么也得是余氏一族的人说了算。 再说,家族里有得是待嫁的姑娘,肥水不流外人田,怎么也不能便宜了外人不是! 不消说,自打得知余年高中探花郎之后,余氏一族的人纷纷脑补出了好多出如何凭借着余年而飞黄腾达的大戏! 余年却是不想见余氏一族的人。 族人什么德行,余年在这十几年里,早已看得清楚明白,这也是他先前犹豫不想回来的原因。 落魄时全族踩,功成时全族拜。 余年都能想象得出族人们找他为着一些什么事。 左右不过是想要利用他的声明而得好处罢了。 余年对吉利说道:“烦请让他们回去。” 吉利看向裴大柱,见裴大柱点头了,立马转身出去了。 “吃菜,吃菜……”王氏略显尴尬地用公筷给余年夹了一筷子菜。 一行人继续吃饭。 吃完饭,裴云婠给余年泡了安神茶,“你昨夜没睡好,喝了这杯安神茶,下午睡一觉,等吃过晚饭,你若想要回县里,我就送你过去。” 从大贵村到福源县坐马车不用一个时辰,走的又全是官道,夜里赶路也无甚影响。 若是余年不想留在大贵村里触景伤情,裴云婠自然会送他离开。 只是现下,裴云婠还是希望余年先补眠休息一阵。 余年点点头,没有拒绝裴云婠的好意,他喝了安神茶,就躺床上睡下了。 裴家小院的厢房多,裴云婠给余年挑了一间最安静的,还把平安和康健两小只带走,不让他们在院子里嬉闹而吵到了余年。 只是,余年终是没能好好地睡上这一觉。 余氏族长带人来拜见余年,无功而返。 回去之后,全族的人一琢磨,越想越不甘心,今日说什么也要见到余年。 因此,这些人去而复返。 只是这一次,再没有先前的笑脸和气。 裴记在白日里要招待食客,院墙大门一直都是开着的。 这些人就畅通无阻地进来了,而到了裴家小院的门口,见到吉利和吉财二人阻拦,当即就男的开骂,女的撒泼。 一群人配合默契地在裴家小院门口大吵大闹了起来…… 在裴记的食客也都被吸引了过来瞧热闹。 王氏正带着平安和康健歇午觉,裴云婠守在房里看这几个月的账本。 听得外面喧闹,裴云婠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倒是浅眠的王氏立马就醒了,“婠丫头,外面好像在吵架,俺去看看,你守着平安和康健。” 王氏小声说着话,同时小心翼翼地准备下床来。 裴云婠只得放下手中的账本,上前阻止,“娘,您带着弟弟们睡觉吧!我去看看。” 于是,裴云婠从正房里走了出来,恰好看到余年从厢房里出来。 裴云婠走上前,“你继续睡,我去看看就是。” 余年摇了摇头,“是我的事,不能扰了你家的清静。” 外面吵吵嚷嚷的叫骂声,虽然多半听不清楚,但还是能依稀辨认几句。 余年也就知道是余氏一族的人在外面闹了。 见状,裴云婠也就不再阻止。 二人一同越过垂花门,再穿过月亮门,走向前门…… “探花郎是我们余家的人,你们裴家人凭什么揪着他不放?” “是啊!探花郎好不容易回乡来了,你们裴家把他藏起来是几个意思啊?” “探花郎成了官老爷,可是我们余家祖坟冒青烟,干你们裴家啥事呢!别蹬鼻子上脸地死乞白赖!” “肯定是打着什么坏主意,莫不是想要捉了我们余家的探花郎当上门女婿吧!可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就你们裴家?就你家那满面麻子的大闺女?呸!给我们的探花郎提鞋都不配!快点放人!想要诓我们余家人,没门!” “就是!再不放人,可就别怪我们报官了!到时官老爷来了,让他治你们一个大不敬的罪!” …… 门外的余氏族人,越骂越起劲,遣词造句极尽粗鄙,并且对裴家胡乱揣摩,恶意中伤。 前来劝说的裴大柱和裴春花,此刻气得面红耳赤。 一些前来看热闹的裴记食客还有大贵村的村民们,在裴家小院的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纷纷指指点点…… 余年听得,面脸羞红,甚至感到有些无地自容,他无比歉意地看向裴云婠,“抱歉,连累你和你的家人了。” 裴云婠无所谓地笑了笑,“无关之人怎么对我恶言相向,与我而言都是无关痛痒的。你不必觉得愧疚,只是你自己,不能再逃避了,很多时候,坦然面对、果断抉择,才能够解决问题。” 余年沉默了一阵后,才郑重地点了点头。 裴云婠鼓励地拍了拍余年的肩膀,“鎏光宗的考验也趟过了,科考也经历了,你的成绩有目共睹,你要相信你自己。” “……”余年很想说,那不一样,那些事只要足够努力就会成功。而有些人,有些事,再怎么讨好,再怎么努力,都得不到他期待的结果。 “既然你愿意面对,那你还需要我陪你出去吗?”裴云婠依然目露鼓励地看着余年。 “不了,你陪我走到这里,已经很足够了。”余年的话,一语双关。 裴云婠赞赏地点了点头。 余年一人抬步向前,走出了裴家的院门。 见到余年出现,余氏一族的人立马收声,纷纷面带惊喜与谄媚地看向余年。 “拜见探花郎……”余氏族长带着全族的人跪在了余年面前。 见状,余年并未为之所动。 他现在的身份,当得起平明百姓的下跪,他因此也并不惊讶余氏族人的此举。 余氏族长带人拜过余年,一行人各自起身。 “余年大孙子……”余氏族长在辈分上是余年的堂爷爷,开口喊顺溜惯了,等他意识到后,立马改口,“探花郎,今日你衣锦还乡,怎么不直接回家呢!” 余氏族长的语气颇为抱怨,他接着说道:“走走走,同咱们大家伙回家,我们给你准备了接风宴!” 说着,就要上前去拉扯余年。 余年却是向一旁走开几步。 扑空的余氏族长差点就摔在了地上,好在有人跟在他的身后,把他给扶住了。 “探花郎,这是咋的啦?”余氏族长颇为不解地看向余年,他还补充了一句,“为了给你置办这接风宴,咱们余氏一族可是家家掏了老底,给你准备了一大桌子丰盛的菜呢!” “咱们趁热回去吃啊!还有一坛子女儿红呢!” 这般说这,余氏族长准备再去拉扯余年。 另几个余氏一族的人也出言附和,“是啊!全是从县里酒楼请来的厨子做的,都是好酒好菜呢!” “快走吧!你在裴家可吃不到这般好吃的菜呢!” “凉了就不好吃了!探花郎快同咱们走吧!” ……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想要哄着余年同他们走。 余年忍不住冷笑一声。 这些人竟然把他当天真小孩哄,以为一桌子菜就能将往日之事一笔勾销? “回家?回哪里的家?诸位莫不是忘了,我早已不是余家人了!”余年冷冷地看着余氏族人。 余氏族长一听,心道:余年大孙子果然还在介意以前被赶出家门的事。 余氏族长当即露出和蔼可亲的神色,从善如流地说道:“余年大孙子,瞧你说的!你都是探花郎了,还同你奶和你爹那种没读过书的人计较呢!” “那时你爹也是在气头上,其实他在你走后立马就后悔了,要不是不知道你人在哪里,你奶和你爹早就把你接回来了!” “父子哪有隔夜仇不是!再说,当时那事也是你有过在先,你爹生你气也是人之常情。” “现在事情都过去了,你也别放在心上,毕竟家和万事兴啊!你以后当了官老爷,也得有家族的依仗不是!” 余氏族长这一番话,四两拨千斤就将余老婆子和余多金当初驱赶余年一事给抹了过去,甚至他还倚老卖老,说出些大言不惭的话,声称余氏一族会是余年的依仗。 余年听了后,脸上的冷笑更甚,“余族长上了年纪,记性不好可以理解,只是我却是还记得,当日我被赶出家门,还是余族长您亲自在余氏的族谱上划掉了我的名字。” “并且,当日将我逐出余氏一族,族中的长辈皆在,那时,可没人说什么家和往事兴的话。” “当时我断手断脚,满身重伤,你们可有谁怜悯过我?可有谁想过我要是被驱出家门,面临的就是一个死?” “那时是丁村长救我,是裴家资助我求学,而你们这些所谓的族人,全都是袖手旁观,只盼着我不拖累于你们!” “想必在你们眼里,我落魄时就只是个累赘,你们恨不得我滚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而在我功成名就时就是你们攀龙附凤的踏板,你们才有了今日之举。” “今日你们到裴家门口公然诋毁,我断可以治你们一个恶意中伤、欺辱乡邻之罪。” “念在曾今同为一族的份上,今日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是,你们如若再犯,我绝不姑息!” 余年这一大段话,前半部分诛心,后半部分立威。 他已经不是当初在余家,任由余老婆子和余多金磋磨虐待还依然任劳任怨的“黄牛”了。 余氏一族的众人,皆是震惊不已! 他们从未预料过余年竟然会将当日之事这么直白地公之于众! 在他们想来,余年都是探花郎了,若是他在当初因觊觎继母而被亲爹逐出家门的事情被揭发,那就势必会影响余年今后的官途。 这也是余氏一族的人今日能够如此嚣张的依仗。 他们是真的认为余年势必会要回来求着族人们死守当初被逐出家门的秘密的,因此,他们才觉得余年是个好拿捏的,甚至认为一定能将余年利用个彻底。 然而,谁都没想到余年竟然根本不怕当初的事情被公开。 在场围观的人里面,凡事大贵村的村民,也是全都知道余年当年被逐出家门一事。 就连这十里八乡,也在当时都传开了,外村人也有不少知道的。 今日余年自己提起,这些人立马也就想了起来。 当初余老婆子和余多金有多不厚道,乡人都是知道的。 而余氏一族的人有多冷血无情,乡人们也是知道的。 确实,若不是丁村长将余年接回家,断手断脚的余年将要如何存活下来? 所以,余老婆子和余多金是驱赶余年的主谋,其余的余氏族人也是帮凶。 这些人今日还想要来占余年的便宜,真是有够无耻的。 “以前冷眼旁观、见死不救,现在还好意思来巴结探花郎,真是脸皮够厚的!” “可不是嘛!真是从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人啊!” “要我说,这些余家人都是从根上就坏透了!探花郎当日离开余家反倒是好事呢!” “是啊!幸好探花郎没再同他们蛇鼠一窝!不然指不定也不会高中呢!” …… 于是,围观的人们开始指责余氏族人。 135解除婚约,重新赐婚(一更) 听得围观众人的指指点点,余氏一族的人纷纷慌乱不已。 原本势在必得之事,这么下去势必就要黄了…… 余氏族长当即给两个壮年族人使眼色,小声吩咐二人立马去将瘫在床上的余老婆子用门板给抬过来。 二人会意,立马溜走。 余老婆子也早就知道余年中了探花郎,她在得知消息的时候,就肠子都悔青了…… 只是她行动不便,只能在家干着急。 其实,余氏族长并不想将余老婆子请来,因为他不想给余老婆子分一杯羹。 余氏一族的其他人也都不愿意。 在这些人看来,余老婆子有如今下场都是活该! 攀上探花郎的好事,自然不能带着余老婆子,要是带上她,好事也就轮不到其余的族人了。 只是现在余年六亲不认,只能让余老婆子出马了。 吉利和吉财得了裴云婠的吩咐,一直防着余氏一族人的异动。 发现有人悄悄溜走,吉利递给吉财一个眼神之后,立马尾随上前,一直跟到了余家老宅。 吉利发现这二人是要将余老婆子抬出去,立马将二人给劈晕,再顺手丢进了臭水沟。 余氏族长在等着余老婆子被抬来的时候,仍是一脸不甘心地看着余年,竭力解释道:“余年大孙子,当年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 这般说着,余氏族长开始抹眼泪,“你奶和你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咱们这十里八乡的人也都是知道的,我们那时不帮你,也是怕火上浇油,反而惹怒了你奶和你爹。” “我们其实也心痛不已,所以听闻你高中了探花郎,我们也一直替你瞒着这件事,毕竟对你名声不利,我们同气连枝,这才帮你瞒得死死的。” “你说你以后当了大官,身边怎么可以没有自家人搭把手呢?没有我们这些族人相助怎么行呢!你们说是吧!” 余氏族长老泪纵横地向一众余氏族人使眼色。 会意的余氏族人正要帮腔,只听得余粮一声呵斥,“够了!不要再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了!” “我没做任何有损我的名声之事,当日那桩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丁村长和高县令都为我作保,不然,你们以为我为何能顺利参加科考?” “你们今日来,不过就是想要以此要挟我罢了!但是,你们异想天开了!” “今日我在这里当着父老乡亲的面,再重申一次,是你们无情无义驱逐我在先,我本就与你们再无瓜葛了。今日你们又想利用我,还妄图威胁朝廷命官,我就算拿你们下狱都不为过!” “我可以在此对你们网开一面,若还有下次,绝不容情!” 这是余年今日第二次说重话,相比于先前,他的语气严肃狠绝了不少。 余氏族人听得那一句“威胁朝廷命官”就齐齐腿软,这么一项罪名扣下来,可就真够喝一壶的! “族长,还不快些走,余家人的面子都被你们丢尽了!”先前气得都说不出话来的裴春花,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这会儿只觉得大快人心。 “是啊!还不快走,丢人现眼!” “余家祖宗的脸都被你们这些人给丢尽咯!” “要我说,既然敢出来攀扯,怕是早就不要脸面了!” …… 围观的人又开始指指点点,对着余氏一族的人冷嘲热讽,过足了嘴瘾。 余氏族长不得不带着族人们快速散去。 裴大柱也很是解气,“大家都请继续到我们裴记吃素串吧!为了庆贺探花郎回来,今日裴记给每位客人都送十根素串。” 现在论招待客人,裴大柱也是一把好手了。 裴春花拍了拍余年的肩膀,以示安慰,接着就与裴大柱一道,将围观的人都请到了裴记。 一听每人送十根素串,原本只是来瞧热闹的人,也顺势在裴记里吃上素串了。 余年揉着钝痛的太阳穴,转身进了裴家小院的门。 裴云婠在院子里等候。 “抱歉,是我不好,扰了你们……” 余年再次道歉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裴云婠打断,“我这人其实最不喜欢听人道歉,因为道歉是最最徒劳的一件事,有这道歉的功夫,还不如去做些什么弥补过错来的有用些。” “再说,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无需为别人的错。还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相信你比我更懂,今后你可能还会遇到更多的糟心事,愿你时时都能像今日这般,保持本心,果断决绝。” 今日余年的表现,裴云婠是稍稍有些意外的。 毕竟余年曾经在余家遭受了余老婆子和余多金长年累月的磋磨使唤,他能忍受那么多年而没有反抗,也就说明他不够果断,甚至身上或多或少还有些奴性的。 当然,也不排除余年是因为看不到希望而破罐子破摔了。 不管如何,余年今日能够坦然直面,还做了拒绝与反驳,就是比之先前进步很大了。 余年消化完裴云婠说的话,心中震惊激荡。 他一直不明白裴云婠为什么小小年纪敢想敢做,今日好似有所顿悟。 因为她是个非常果决之人。 不犹豫,不迟疑,不优柔寡断! 余年心中对裴云婠的佩服,又上升了一层。 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瘦瘦小小的裴云婠,她的身上好似一直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一般。 “我还是不留下吃晚饭了,我现在就走,我可以自己去县里。”余年说着,转身进了先前的厢房。 留下来只是给那些想要攀附他的余氏族人们机会,也是给裴家人找麻烦。 对于这一点,余年还是拎得清的。 余年进了厢房很快就出来了,他将自己先前带过来的包袱皮拿出来。 来时,包袱皮里包了不少好东西,都是用当今皇帝陛下赏赐的银两买的。 御赐的各种珍品都是不能送人与变卖的。 好在皇帝陛下知道余年出身寒门,因此赏了他不少银两,就是供他花费的。 余年也知道自己将银两送出去,裴家人和余家人都不会收,他因此就用银子买了些金银首饰,分别赠送给几人,当做他报恩的一些心意。 当然,他知道自己欠这两家人的,现在根本还不够。 而这两家人其实也从未想过要余年偿还什么,只是余年执意相送,不好辜负他的一片心意,这才纷纷收下了。 “余大哥,我让余粮表哥送你吧!你回县里,先去一趟多福镇吧!去多福街尽头的鱼米巷第十九户宅子里看一看。”裴云婠也不挽留余年,只是为他做了适当的安排。 因为余年昨夜就未休息好,让他一个赶去县里,裴云婠还是不放心的。 至于让余年去多福镇,裴云婠是另有用意。 余年此次离开,大概很长时间都不会回大贵村或是多福镇了,裴云婠因此想要让他在离开前,见一个人。 裴云婠将正在厢房里睡得呼噜声飞起的余粮给喊了起来。 余粮睡得像头猪似的,连外面的大吵大闹都没把他给吵醒。 余年与一众人道别,再和余粮去了趟后山,到余老爷子的坟前祭拜一番。 之后就离开了大贵村。 余年没有去看余老婆子,因为他听裴春花说,余多银一直请了村里的张大娘给余老婆子做饭,余老婆子不会饿着。 如此,余年也不再多问。 不管是余年,还是裴春花,对于夕日根本不把他们当人看,只知道使唤磋磨的余老婆子,二人也都不想再与之牵扯。 余老婆子就算是余年的亲奶奶,但在余年的记忆中,余老婆子从未对他有过爱护。 而他在余家当牛做马那么多年,也算是还完了孙辈该尽的孝心。 余粮赶着牛车,先去了多福镇。 在裴云婠说的那一处宅子里,余年见到了余多金。 余年其实不意外,当裴云婠说让他来此处看看的时候,他就猜到是来看谁。 余多金自从被驱逐出了大贵村之后,在外流浪了一段时间。 他折了左手,断了右手,虽然目前情况已经好转,却没能很好地愈合。 因此,余多金现在根本做不了什么重活。 当然,他偷懒偷惯了,大半辈子干的重活都很少。 裴云婠给余多金安排了这一处院子,让他不至于无处可去,流落街头。 如此做,裴云婠并不是心软,而是照顾余年的情绪心思。 毕竟余多金是余年的亲爹。 若是余多金真的流落在外而饿死、冷死之类,余年怕是心底里会存了一道过不去的坎。 余年可能会因此自责一生…… 所以,裴云婠要保住余多金的命。 裴云婠助余年不落人生遗憾,也是想要余年同样助她。 余年的前程似锦,以后的人生会越来越好。 裴云婠就希望她为余年所做的这一切事,换来余年将来护佑裴大柱、王氏、平安、康健这一家四口。 而有余年的护佑,裴云婠就算不在,她也放心。 *** 今日余氏一族的人来闹这么一遭,余年也匆匆离开了,裴春花、裴大柱等人的情绪大起大落,最后化为烦闷郁结。 裴云婠见状,就一头栽进了厨房,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余多银和余钱也按时回来了吃晚饭。 父子俩现在无需加班加点赶工了,因为裴云婠先前在离开前,给了余多银几张图纸,上面画的都是式样简单却实用的家具,更适合在多福镇这种小地方售卖。 木匠店也因此而扩张了,林老板又新请了很多木工师傅和伙计。 并且,鉴于两家已经是亲家了,扩张后的木匠店,是两家五五分成。 余多银也就算得上半个木匠店的老板了。 晚饭少了余年在场,一行人先是唏嘘了一场,随着裴云婠可以调节气氛,很快就又开开心心地吃起饭来。 乡下农家的热闹,大多是在饭桌上。 而这些淳朴之人的快乐也很简单,无外乎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饱穿暖无烦忧…… 晚饭后,裴云婠陪着王氏一块在院子里遛娃。 平安和康健兄弟俩实在是太活泼了! 俩小娃娃只要被大人松开手,就撒丫子疯跑。 因为是双生子的缘故,二人更加亲密相投,且一直作伴,从未见孤单,只有快乐无忧。 裴云婠看着看着,心底里慢慢地就生出些羡慕之情。 “娘,您还有什么觉得遗憾的事情吗?”裴云婠轻声发问。 王氏笑着说:“现在的日子过得这般好,俺哪里还有什么遗憾啊!” 裴云婠点了点头,“那就好……” “婠丫头,你这是怎么了?”王氏察觉的裴云婠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可她又不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娘,没事,我就是太久没回来,想您了。”裴云婠说着,主动从身后抱了抱王氏,将头搁在了王氏的肩头。 裴云婠一直很排斥与人接触,她以前同师门里的人,都是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磨合期,才有现今这般相处融洽。 而在裴家,裴云婠虽然对王氏还有裴大柱等人都是真心相待,但她仍旧很少主动与她们有肢体上的接触。 今日裴云婠的主动,让王氏也很是惊讶,她是早就察觉到了裴云婠对人的敏感与排斥的。 王氏不敢乱动,也没再问,只是拍了拍裴云婠揽着她脖子的手,“婠丫头,俺和你爹也想你。” …… 翌日,裴云婠准备离开,裴家小院忽然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昭曰:农女裴云婠,德不配位,遂解除其与承国公府世子赫连骁之婚约。另,今上仁德,赐其配荥阳公主府庶子苏隽彦,不日完婚,钦此。” 鸭公嗓太监以十分敷衍的语气和态度,宣读了一道同样是十分敷衍的圣旨。 裴云婠跪地接旨时,脑中的思绪飞速运转。 所以,她这是被解除婚约了,又被重新赐婚了? 136把到手的金龟婿给换走了(二更) 裴云婠不过是十五来岁的年纪,但她跪着听旨的次数,可能比朝中大臣们听旨的次数还要多。 以前,荥阳公主府隔三差五就能接到当今皇帝陛下的旨意,多半都是赏赐什么什么稀世罕见的奇珍异宝给荥阳公主和秀阳郡主。 与裴云婠倒是没什么关系,她只是需要去跪着聆听荥阳公主与秀阳郡主有多得圣心,又得了多少独独一份的赏赐。 当然,在这数不胜数的圣恩降临之中,裴云婠也是“有幸”亲自接过两次圣旨的。 今日是一次。 十几年前当她还在蹒跚学步的时候,也有过一次。 上次的圣旨可比今日还要敷衍。 “昭曰:赐荥阳公主府庶女苏云婠配承国公府世子赫连骁,择日完婚,钦此。” 瞧瞧,上次的圣旨内容,字数比今次还要少。 彼时的裴云婠连圣旨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因为那时她将将满一岁,才被驸马爷苏楚昇派人接回荥阳公主府不久。 裴云婠也是后来听老嬷嬷说当时是苏楚昇抱着她接的圣旨。 后来在荥阳公主府里,听旨听得多了,裴云婠也就对比出来了,也就明白当今皇帝陛下给她赐婚的圣旨,真的是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荥阳公主和秀阳郡主就算得到一筐从南境快马加鞭送回来的荔枝,当今皇帝陛下的口谕都是婆婆妈妈地一大堆的话。 更别说那些写在圣旨上的字了。 据小道消息相传,每每当今皇帝陛下要给荥阳公主和秀阳郡主颁发旨意时,御书房的内官们就会战战兢兢。 而负责拟旨颁召的中书省的诸位大人们,就要面临新一轮的脱发。 因为当今皇帝陛下就像是有强迫症一般,对于写在圣旨上的每一个字,都得力求完美。 所以,最后在荥阳公主府里宣读的每一道旨意,其遣词造句都是中书省的大人们薅掉了无数根头发而斟酌出来的。 而像是给裴云婠颁发的这两道旨意,怕是拟旨的大人用脚写出来的。 诚然,敷衍的圣旨,也不是全无优点,至少通俗易懂。 就连王氏和裴大柱等没上过学的人,也都听明白了圣旨上的意思。 原来婠丫头早有婚配? 这是这些人的第一想法。 等到鸭公嗓太监把圣旨读完,这些人由惊讶转为震惊! 解除婚约又再赐另一桩,就算是不懂什么叫做“君无戏言”的这些人,也感受到了这一道圣旨上透露出的儿戏之意! 老百姓不得妄议皇族。 裴大柱等人虽然不敢当面吐槽当今皇帝陛下明摆着欺负人的行为,却纷纷在肚子里大骂! 你是皇帝你就了不得了哦? 说赐婚就赐婚!说解除就解除!还得把俺们婠丫头强塞给另一个人! 这是裴大柱等人心里一致的愤愤不满。 赫连骁这个名字,裴大柱等人都是知道的。 既是文武双全小神将,又是新科榜眼。 这可不就是妥妥的一枚金龟婿嘛! 但今日就这么给解除了婚约,不就是把即将到手的金龟婿给换走了嘛! 至于苏隽彦…… 裴大柱等人也是熟悉的,毕竟裴家养了他十二年。 苏隽彦是裴大柱和王氏看着长大的,打心底里觉得这孩子好。 只是出了这么一遭掉包后,苏隽彦走了,裴云婠回来了。 再之后,裴大柱等人就很少听到苏隽彦的消息了。 零星的一点消息就是苏隽彦去了京城就因水土不服而病了,这几年一直在养病,科考也没有继续参加了。 十二岁就考中了秀才的苏隽彦,现今依然只是个秀才。 这与赫连骁,根本就没法儿比了。 若是裴大柱等人不知道还有赫连骁这一桩事,也会认为裴云婠嫁苏隽彦也是可以的。 毕竟拒绝赐婚是要被杀头的,想要活着就必须的老老实实听话,这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无法抗拒的事。 好在苏隽彦也算是个脾性好的。 那么,勉为其难……总之也还能凑合! 但是,现在…… 都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而一旦有了对比,裴大柱等人纷纷替裴云婠觉得愤怒、不甘、压抑、失落…… 好生气哦! 可是又不敢抗旨。 一行人跪在地上听旨的时候,就胡思乱想了一大通。 裴云婠娴熟地接了宣旨太监递过来的圣旨。 “裴姑娘,回京的马车已经在门外等候,请上路吧!”宣旨太监用鸭公嗓说了这么一句,就准备往外走,一刻也不愿在裴家多待。 对他们这些在皇宫里出入的内官而言,大贵村就是一处穷乡僻壤。 而裴家小院就是脏乱差的贫民窟。 虽然,他们在走进裴家小院之后,纷纷被先前的猜测打脸,但是,这些人依然不愿意多待。 裴云婠见状,就知自己今日必然是不得不同这些人去京城了。 她千算万算,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在这群人到来之前就顺利金蝉脱壳。 其实,裴云婠早就在计划着一场“死亡”而摆脱“农女裴云婠”的身份,去当自在逍遥的红尘仙。 只是裴云婠放心不下裴大柱一家四口,因此一直拖到了现在。 裴云婠先前做那么多事,就是要保证裴大柱一家四口生活无忧,而她也将将完成最后一步。 等到余年高中返乡,见过了余氏族人,也见过了余多金之后,裴云婠就是要着手上演一场“假死”了。 所以,她昨日陪余年回来,就是打算在裴家再住上一晚,与裴大柱一家四口度过这最后的一段相处时光。 而她今日就离开大贵村,去找路平一家,交代好锦绣楼的相关事宜。 之后再去青陵府城找彦乘风,与他商议好素食居的相关事宜。 然后,裴云婠就可以放心地去进行假死了…… 可惜,裴云婠的计划,就这么被截胡了。 裴云婠早就料到她与赫连骁的婚约一定会黄,只是没料到解除婚约的旨意来得如此之快,甚至还把她同苏隽彦给绑在了一起。 而她今日在裴家接旨,她若是逃了,裴大柱一家四口肯定得因此受难。 裴云婠就不能逃,只能乖乖跟着这些人走。 而金蝉脱壳之计,今后再用,也都容易引人起疑,都不如在这一道圣旨来之前那般顺其自然。 “公公,一点心意,望您笑纳。”裴云婠追上去,将一袋银子塞进宣旨太监的手里。 宣旨太监掂量着手中钱袋子的分量后,停下了脚步。 “公公,诸位一路奔波,不防先歇歇脚,吃饱喝足再赶路也耽搁不了多少时辰。再则,民女想要同家人道别一番,还望公公行个方便。”裴云婠堆着笑脸,态度也很恭维。 这个时候,不恭维不行啊! 这群前来宣旨的人来得突然,裴云婠都是猝不及防,她没得一点准备,若是就此跟着一道进京,她到了京里,可就是孤立无援了啊!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宣旨太监这一行人虽然是奉命行事,也一刻都不想在裴家多待,但是,到手的好处,不要白不要。 眼看着宣旨太监点了点头,裴云婠立即示意裴大柱将人带去裴记好生招待着。 这个时辰,吃午饭还尚早,而临时做菜留人吃午饭怕是对方不愿意等,因此只能将人带去已经开门做生意的裴记。 而裴云婠对裴记素串有信心,她相信只要这一群人吃上一口,绝对就不会着急要走了…… 果不其然,当裴大柱带着宣旨太监一行人到了裴记,不过是闻着香味,这些人就立马动摇了急着离开的心思。 宣旨太监这一行人,除了三位内官,其余全是护送三人前来的御林军,总共二十人。 因着其衣着不凡,且着裳鲜明,就算是没有见过内官和御林军的乡人们,也知道这些人的来头不小。 于是,未免冲撞了贵人,惹来祸患,在裴记吃素串的食客们纷纷起身离去。 裴大柱得了裴云婠的嘱咐,本来就是要清场的,眼见着食客们自行离开,他就让守柜台的帮工不要收钱。 很快,裴记就清场了。 裴大柱内心里因为气愤,愤怒使人胆大,他反而就不慌乱了,他见几个帮工们皆是战战兢兢,不由得自己上手去招待众人。 原本杀气腾腾的御林军,周身都充斥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暴虐之气,吓得裴记的帮工们都不敢靠近。 但是,在吃上一口裴记的素串之后,御林军们,在觉得惊艳的同时,也纷纷收敛了各自外放的气场。 因此,裴大柱招待这些人,也还算是顺利。 裴家小院里,气氛压抑不已。 “好好的怎么就来这么一遭呢!还马上就要去京城,这……这……”王氏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裴春花也是急得不行,只是她又急又怕,忍不住提醒王氏道:“弟媳,你小心点说话,那些人还没走呢!” 林幼晴也在场,她小声说:“娘,舅母,你们先且不要说话,多说多错,不如去给婠表妹准备些吃的用的。” 宫里来人说的话,她们这些平民百姓哪里敢违抗。 若不是纷纷替着裴云婠赶到愤怒与不甘心,此时也根本没有这般坚强,怕是早就吓破了胆,晕过去了也未可知。 王氏和裴春花一听林幼晴的话,纷纷觉得在理,就立马去收拾东西。 裴云婠也在自己的房里收拾东西,她今次要带走的东西不多,除了几件换洗的衣物之外,就是傍身的银钱了。 只是她估摸着这次去京城,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她就把要带去京城的都收拾好,然后做好标记,后面请人帮她捎带去京城里。 收拾完,裴云婠就写了几封信。 今日圣旨降临,裴云婠猝不及防,眼下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尽量做后续事宜的准备了。 小狸猫在房间里上蹿下跳,将它藏着的宝物纷纷找出来,然后放入身上的小兜兜里。 裴云婠在鎏光宗里搜刮玄武宗师的宝贝时,找到一张上好的狐狸毛,颜色与小狸猫身上的颇为接近。 于是,裴云婠就这张狐狸毛给小狸猫做了一套小衣裳。 从外面看起来就是一张缝起来的皮子,里面却是暗藏玄机,各种形状大小不一的小兜兜有多个。 有的小兜兜里还有夹层,一个小兜兜就变成多个。 充分满足了小狸猫搜刮金银财宝而藏起来的财迷心思。 小狸猫穿上这一套用狐狸毛做的小衣裳,外观上看起来只是肥了一圈,臃肿不少,却根本瞧不出内里玄机。 对于这一套小衣裳,小狸猫喜欢得不得了! 裴云婠写好信,分别装入几个信封,在信封上也做好标记,再将几封信都装入同一个信封。 这个信封,裴云婠是要余粮替她交给江氏和彦乘风等人的,信上写的就是锦绣楼和素食居今后发展之事的一些建议。 忙完,裴云婠对小狸猫说道:“小黑,你且快点把你要带的东西带上,我们大概很久都不能回来,趁着还有些许时辰,你也去同你的小伙伴们道个别。” 小狸猫的小伙伴,除了那三只被它诓来天天下蛋的野山鸡,就是大野小野这两头野牛,还有它们的孩子,一头出生还不到一年的小野牛犊子。 当然,后山里还有没有小狸猫的小伙伴们,裴云婠就不太清楚了。 说着,裴云婠就去找王氏和裴春花等人。 裴云婠是一个不喜欢道别的人,但她今日还是细细嘱咐了王氏还有裴春花很多事情。 裴大柱和余多银等大老爷们都还是粗心的。 因此,两家人今后能否过得平安顺遂,其实主要取决于王氏和裴春花二人。 “娘,大姑,今后与我有关的任何事,你们都一定要管好这一大家子的嘴,千万不能对外说一个字,并且,往后在裴记或是大姑父他们的木匠店,要是有客人提起,也都不要接话,且要告知客人,勿要多言。” “祸从口出,你们一定要谨记。并且,你们一定不要到京城来看我,要是听到任何关于我的不好的消息,也不要着急,你们要相信,没到最后一刻,那些消息就都不是真的。” 裴云婠在这一刻,心中就真的有些慌乱了,因为她发现自己想要叮嘱的话,怎么说都说不完。 而她既担心王氏和裴春花理解不了,又担心二人记不住。 一种无力感,在裴云婠的心底里滋生…… 王氏虽然不知道裴云婠在担忧些什么,但她却感觉到了今日的裴云婠与以往的不同。 以往的话,每次遇到事情都是王氏一个人最着急,而裴云婠却从来不显半分着急。 今日的裴云婠,看起来依然是神色淡淡,但王氏还是看出了她不似以往那一副做什么都不慌不乱,对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态度。 “婠丫头,俺们都听你的,你别担心俺们,倒是你自己,一定要保重。”到得这般时候,王氏觉得自己真是嘴笨,也不晓得怎么样才能安慰裴云婠。 裴春花也赶紧应声:“婠丫头,俺们会照你说的做,你不要操心俺们,你只管照顾好你自己。” “是啊!婠表妹,我们省得你的意思的,你放心去京城,将来若是可以去看你,你就给我们来信。”林幼晴虽然年纪轻,但她比之王氏和裴春花,还是要多见过一些世面的,因此比二人更懂裴云婠叮嘱的话语的重要性。 “二表嫂,烦请您也多多提醒大家。”裴云婠郑重地看向林幼晴。 这位二表嫂,既有商人之女的精明能干,也很懂人情世故,甚至还颇为聪慧。 有她在,也能弥补王氏和裴春花二人的一些不足之处。 林幼晴也郑重地看向裴云婠,“婠表妹,你言重了,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且放心。” ……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道别的话语还未诉尽,可裴云婠却不得不坐上了去京城的马车,再次奔向她并不向往的那一处繁华之都。 137莫要耽误了成亲的吉时(三更) 一顿裴记素串,裴云婠获得了三位内官与十七位御林军的好感,这就使得她在进京这一路的待遇也提升了不少。 原本,这些人见裴云婠身份低微,是准备让裴云婠坐在车队末尾的那一辆辎重马车上的。 但是,到得裴家一趟,这些人不仅得了银子,与一顿素串,还有大包小包王氏和裴春花准备的吃食。 还是那句话,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因此,这些人也不好意思再过分地苛待裴云婠了。 也就给她安排了另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 “娄公公,前面的青陵府城我颇为熟悉,锦绣楼和素食居里的吃食算得上是青陵府城里极为有名的,别处的人到了这青陵府城里,必然都是要去往这两处的。” “各位大人们若是不嫌弃,民女倒是想要请大人们尝一尝这青陵府城的美食。” 娄公公既是那位宣旨太监。 从大贵村出来这一路,裴云婠已经在几句简单的交谈之中,得知了三位内官的姓名与职位。 娄公公是三位内官里职位最高的。 这次出京宣召,二十人的队伍就是娄公公说了算,那十七位御林军,还得听娄公公的指派。 其实,这二十人出京属于公干,沿途都是住在驿馆里,自有各处驿馆的人负责接待与招待,花的都是公家的银子,无需自己掏腰包。 而裴云婠想要趁机去到锦绣楼和素食居里,因此才有如此一说。 娄公公想着左右是裴云婠掏银子,因此也就答应了。 一行人是夜幕降临之时赶到的青陵府城。 公家的马车都是上好的,跑起来自是要比普通的马车快。 就算在裴家耽搁了一些时辰,赶到青陵府城也还算早。 裴云婠熟门熟路地带着娄公公一行人进了素食居。 负责招揽客人的伙计一瞧娄公公等人身上穿的官服,立马上前迎接,同时还向另外的伙计使眼色…… 素食居里没少招待过达官显贵,跑堂的伙计们都是极为有眼力见的。 只是宫里来的内官和御林军,伙计们倒是第一次看到,惊讶的同时,也有些战战兢兢。 因为那十七个御林军外放的杀气真的是太骇人了! 而瘦瘦小小的裴云婠走在十七个御林军中间,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只小白兔误入了狼群,如此鲜明的对比,太过于让人震撼。 在素食居前面忙活的伙计是不认识裴云婠的,只有掌柜和老板还有后厨的厨子们识得,而这些人还不知裴云婠是幕后老板之一,只知道裴云婠是彦乘风请来的高人。 素食居的老板和掌柜都没有在大堂里,裴云婠也没瞧见其它眼熟之人。 “这位小哥,请给我们两间上好的雅间,把你们素食居的招牌菜都摆上来。”裴云婠说话的同时,递给伙计一张银票。 伙计断然没想到会是裴云婠付钱,不由得多看了裴云婠两眼,心底也在猜测,裴云婠到底是何人? 大概是随行的丫鬟吧? 裴云婠又走到娄公公的身边,“娄公公,民女去不远处的锦绣楼买些糕点过来。” 娄公公点了点头,眼神看向以为御林军。 裴云婠就由这位御林军陪同去了锦绣楼。 锦绣楼的伙计也不认识裴云婠,而这个点真不凑巧,老板和掌柜都去了后厨吃饭。 裴云婠不动声色地瞧了一圈,也没发现能给她递消息的人。 买了糕点,裴云婠神色如常地返回素食居。 今日不只是一次两次的不凑巧。 就在裴云婠去锦绣楼买糕点的时候,素食居的老板和掌柜得知有宫里来的人到了素食居,纷纷出来招待,被娄公公以“莫要打扰”为由直接拒绝在了雅间门外。 老板和掌柜就双双退下,去了后厨督促厨子们谨慎做菜,再也没上雅间打扰过。 于是,裴云婠返回素食居后,依然没能见到素食居的老板和掌柜。 裴云婠又被御林军盯得紧,这些人好像一直在防着她逃跑。 最终,裴云婠毫无收获,只是素食居的伙计退还了她的银票,说是老板嘱咐不收贵客的银子。 贵客,指的自然是那二十个人。 裴云婠一无所获地跟着回了驿馆。 好在她离开裴家前写好了书信,今日没在素食居和锦绣楼里见到老板掌柜也无影响。 只是,与红尘仙坊有关的事,裴云婠却无法留书信让余粮转交,因为那样就会暴露她就是红尘仙一事。 裴云婠今日来素食居和锦绣楼,就是想要找人通知绿柳和掠影。 这二人不止跟着裴云婠打理素食居和锦绣楼的事宜,也跟着裴云婠默默地打理红尘仙坊的事宜。 到了驿馆,裴云婠思前想后,决定让小狸猫替她走一趟。 娄公公不喜带毛的动物,不准裴云婠抱着小狸猫靠近他一丈之内。 小狸猫因此被一个御林军用笼子给关了起来,丢在最末尾的辎重马车里。 裴云婠现在后悔将小狸猫明着带上,若是让它隐在暗处,能给她帮不少的忙。 只是小狸猫不愿做幕后之喵,它要在人前发挥自己的精湛演技,更不准裴云婠再一次抛弃它。 所以…… 夜半降临,驿馆的人都陷入了沉睡。 躺在床上却并未睡着的裴云婠,拿着挂在脖颈间的骨哨,吹了三下,一长两短。 这一枚特制的骨哨发出来的声音频率是人耳无法听到的,但是,小狸猫却能听到。 很快,裴云婠所在的驿馆二楼某间房的窗户就被一只尖利的小爪爪给推开。 小狸猫几个闪身蹿跳,就到了裴云婠的怀里。 蹭啊蹭啊蹭…… 小狸猫以此表现自己今日的不开心。 裴云婠捏着小狸猫柔软的后颈皮,将它的狸猫脸对准自己的脸,“小黑,你帮我送封信去锦绣楼,明日我把你从笼子里救出来。” 小狸猫颇为傲娇,使唤它若是没好处,得哄上好一阵才行。 而裴云婠就是要趁着这夜半三更,大多数人都酣睡之际让小狸猫行事,因此不能耽搁半刻。 御林军对裴云婠防备得紧,就算驿馆夜里有人巡视,这十七个御林军也依然分批守夜。 这也让裴云婠心底里生出些不好的猜测。 小狸猫配合地去给裴云婠送信了,它熟门熟路地蹿去了锦绣楼,将裴云婠写的信塞进了绿柳的屋子里,再原路返回,蹿进了辎重马车内的笼子里。 一个小小的笼子根本困不住小狸猫,但它是个演技派,裴云婠要它困住,那它就是“真的”出不来。 翌日天亮,一行人就启程出发。 出了青陵府城,裴云婠就变得神色恹恹,一副不舍离开故土的伤情模样。 小狸猫被裴云婠讨要了回来,因为裴云婠答应娄公公不让小狸猫走出她的那一辆马车。 之后的一路,裴云婠除了在没有赶到驿馆而在野外露宿时会主动帮忙做饭烧菜,其余都是老老实实地待在马车里。 而娄公公一行人因着裴云婠的识时务,以及她那一手好厨艺,也一直并未为难于她。 十天之后,一行人赶到了大耀国的京城——耀京。 望着熟悉的耀京城楼,裴云婠的心底一片烦躁。 进了耀京城门,裴云婠被娄公公请下马车。 “裴姑娘,接下来请您改坐小轿,会有专人送您去荥阳公主府,保重。”娄公公对裴云婠的态度,越发友善和蔼起来,再不是最初的那般趾高气扬。 “多谢娄公公这一路照拂。”裴云婠再次递给娄公公一个钱袋子,“娄公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裴云婠在这十天里一直猜测着为何突然会有这一道旨意的到来,却没猜出个所以然,从娄公公这里也旁敲侧击不到。 娄公公接过钱袋子掂了掂重量,心知裴云婠仍然是想从他这里打听些要紧事,但他觉得裴云婠还不值得他冒险去提点,他道:“裴姑娘,杂家并不知晓你所想知之事。” 一句话,直白地拒绝了。 只是,娄公公不给裴云婠有用的消息,却还是照样将钱袋子给收了。 娄公公也看出来了,裴云婠不缺银子。 反正是身份地位低下的农女,就算嫁给荥阳公主府的庶子,在公主府里也是为奴为婢罢了。 在宫里见识惯了捧高踩低的娄公公,自然没把裴云婠放在眼里,对于她的银子,更是来者不拒。 在娄公公看来,这一路没过分苛待裴云婠,已经是看在她的银子和识时务上给了极大的面子了。 裴云婠也不恼,而是向着娄公公福了福身,再走向不远处的一顶小轿。 小轿上没有荥阳公主府的徽记,但等在轿子旁边的一个小丫鬟,却是身穿荥阳公主府三等丫鬟的服饰。 “裴姑娘,快上轿,莫要耽误了吉时。”小丫鬟见裴云婠走过来了却不坐进轿子里,便不耐烦催促了一句。 听得小丫鬟的话,裴云婠心中有个不好的猜测,她问:“什么吉时?” 小丫鬟依然不耐烦地说:“自然是成亲的吉时!” ------题外话------ 接下来要上演史上最敷衍成亲仪式。 然后……女主要见到苏隽彦了…… 感谢小可爱们送的票票,么么哒~~~ 138便宜相公苏隽彦,赐婚原因(一更) 裴云婠在无比震惊以及非常无奈之中,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裳,顶着一个道姑头,连喜服都没得换,就与一只公鸡在连喜堂都没有布置的荥阳公主府的冷觥院里拜了堂。 驸马爷苏楚昇坐在冷觥院小厅的主位上,是这一场成亲仪式唯一的高堂,也是唯一的见证人。 拜堂之后,苏楚昇连看都没看裴云婠一眼,当即拂袖走人。 裴云婠就被那个来接她的三等小丫鬟带去了冷觥院的主屋。 主屋即是喜房,可是,门上连个喜字都没有贴。 当然,裴云婠从荥阳公主府的侧门进来后,这一路到冷觥院,压根也没有看到一个半个喜字。 “庶少夫人,庶少爷就在房中等你,你自个儿进去吧!”小丫鬟对裴云婠的态度轻慢得很。 “从前在这冷觥院里伺候的好似都换了,你叫什么名字?”裴云婠对这冷觥院并不陌生,因为这里是她以前住过的院子,也是荥阳公主府最偏僻破旧的一个院子。 据说冷觥院这个地方从前是荥阳公主养猴子的一处园子。 后来驸马爷苏楚昇把裴云婠接到了公主府,荥阳公主不愿把裴云婠安置在离主院近的地方碍眼,更不愿裴云婠糟蹋了她公主府的好院子。 恰好荥阳公主养的猴子全死了,她就命人在这处园子里简单地搭了几间屋子,冷觥院就由此而来。 并且,冷觥院这个名字也是荥阳公主取的。 冷觥院谐音冷宫怨。 荥阳公主就是把这里当成了她荥阳公主府的冷宫了。 那住在冷觥院里的人,也就自然等同于发配冷宫了。 小丫鬟听得裴云婠询问,撇撇嘴回答道:“我叫翠儿。” 翠儿才被买来荥阳公主府不久,在此之前没有见过裴云婠。 但是,荥阳公主府出了一桩“狸猫换太子”的事,整个耀京早已传开,甚至是传遍了大耀国。 翠儿早就听过这件事,也就知晓有裴云婠这么个人。 现在翠儿被派来冷觥院伺候裴云婠,她心底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做丫鬟的都盼着主子是个得宠的,如此才能跟着享福。 而裴云婠却明显不是个得宠的,甚至还只是个被打压的命。 不然,也不至于被当今皇帝陛下给解除了与当前风头正盛的承国公府世子赫连骁的婚约,并且,还转头就被塞给了驸马爷苏楚昇那个命不久矣的庶长子! 翠儿一想到自己今后跟着裴云婠这么个主子,不仅不能跟着享福,怕是还得受连累,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庶少夫人,快些进去吧!”翠儿再一次不耐烦地催促裴云婠进主屋。 翠儿想着裴云婠进了主屋,反正今日也出不来了,那她还能得些清闲,可以去主事嬷嬷面前献些殷情,最好是能够哄得主事嬷嬷给她换一份好差事。 “你叫我什么?”裴云婠先前听得翠儿唤她,还只当翠儿唤的是“苏少夫人”,但这第二声,裴云婠听得更像是“庶少夫人”。 难道现在荥阳公主府对驸马爷苏楚昇的亲儿子,比以前对她裴云婠,还要轻慢更多了? “庶少夫人啊!庶少爷是驸马爷的庶长子,而你已经是庶少爷的夫人,自然是这般唤你。”翠儿理所当然地说道。 关于这些称呼,都是主事嬷嬷教的,整个荥阳公主府的下人们都是这么照着喊的,翠儿因此觉得理所当然。 裴云婠勾唇冷笑。 荥阳公主府竟然已经低俗到要从一个称呼上打压一名庶长子了? 荥阳公主以前对这种事不是不屑一顾的吗? 难道是因为“庶长女”变成了“庶长子”,荥阳公主感受到了压力?或者是面子上再也挂不住了? 裴云婠想着自己以前在荥阳公主府里还能被下人们唤一声“婠小姐”,莫名地,裴云婠有些同情那素未谋面的便宜相公苏隽彦了。 眼看着翠儿又要开口催促,裴云婠先于她出言,“我这就进去,不用你催,你且在外候着。” 翠儿又是瘪瘪嘴,心想着你当你是谁?还想使唤我呢!我才不会候着呢! 裴云婠也不在意翠儿的轻慢,在王公贵族的圈子里,拜高踩低者数不胜数,她要是在意,估计早就被气死了。 “对了,我那宠物,你小心看顾着,你别惹它,它会咬人。”小狸猫又被装进了笼子里,那是娄公公在临走前将笼子送与裴云婠的,说是莫让小狸猫冲撞了荥阳公主。 对于娄公公的示好,裴云婠没有拒绝。 翠儿不情不愿地回答了一声:“是。” 接着也不管裴云婠,而是直接跑走了。 裴云婠摇了摇头…… “吱呀——”裴云婠推开了主屋的房门。 看着房门的下角处仍然还在的两个被老鼠啃噬的小洞,裴云婠先是皱眉,再是莞尔。 得知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些被欺凌的遭遇,现在有另一个人正在承受着,裴云婠发现自己心中有种略显变态的畅快之感。 裴云婠承认,她其实不算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坏到十恶不赦。 但是,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她真的觉得心中畅快不已。 她曾代替苏隽彦承受了十二年的虐待,而现今,苏隽彦也终于体会到了…… 以前深埋在心底的那种不甘的怨念,在这一刻得到了抚慰。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裴云婠意识到自己恶念滋生,立即在心中默念佛号。 师父老人家以前就断言裴云婠心思重,看起来好似不在乎一切事,实际上却是把一切事都藏在了心底,并且慢慢地转变为一种种的执念。 怨念不散,执念不断…… 所以,佛兮师太才会收裴云婠做俗家弟子,还用佛家的清规戒律来约束裴云婠。 裴云婠一边想着事情,一边走进了主屋,再关上了门。 门窗紧闭的屋内光线昏暗,但毕竟是住了多年的屋子,裴云婠就算是闭着眼也能畅通无阻地来回走。 就着昏暗的光线,裴云婠发现屋内陈设都没有变动,与她离开时无异。 当然,屋内的陈设也并不多。 一张架子床,一个木柜,一套桌椅,一个洗漱时用来放盆和棉布的木架子。 屋里连个铜镜和妆奁都没有,根本不似女子闺房。 好在苏隽彦住进来也用不着铜镜和妆奁。 这样的一个屋子,说出去都没人信是在荥阳公主府里。并且,也不如裴云婠在裴家小院的闺房。 可是,裴云婠以前就是住在这样的一个屋子里。 现在回想起来,好似回到了噩梦之中。 “咳咳咳……”架子床上躺着的人发出的咳嗽声,打断了裴云婠的忆往昔。 裴云婠循声望去,只看到一个人形轮廓。 这人侧身向里,背对着床外。 裴云婠只瞧见露在被子外的一头乌黑长发。 屋子里飘散着浓重的药味与安神香,裴云婠反倒察觉不出床上人的特有气息与味道。 这种时候,裴云婠就有些羡慕阿迦俪那五感六识灵敏的本事了。 “裴姑娘请坐……咳咳咳……我身体有恙……咳咳咳……抱歉以如此方式见你……咳咳咳……”躺在床上的人说一句话要咳上半句,裴云婠听得皱眉不已。 听对方的声音,中气不足,音色浑浊,并且因为有咳喘之症的缘故,好似一口老痰一直卡在喉咙里,是以发音吐字都带着一种嘶哑堵塞之感,确实像是久病之人才有的那种声音。 裴云婠惊讶地问:“你真的是苏隽彦?” 在福源县被称之为“神童”的苏隽彦,在到了荥阳公主府的这三年里,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到底经历了什么? “是……咳咳咳……”苏隽彦一张口就要咳嗽,越咳越虚弱。 “单单是水土不服,不至于病得如此之重,我是医者,苏公子若是不介意,可否让我为你诊脉?”关于苏隽彦进京之后就水土不服而卧病在床一事,裴云婠是绝对不相信的! 一个在乡野长大的小少年,从小身体康健,身子骨的硬朗程度必然不在话下,那就绝对不可能因为水土不服就久病在床。 裴云婠觉得苏隽彦的病,蹊跷不已! “多谢裴姑娘……咳咳咳……不过……不必了……咳咳咳……我的病……治……咳咳咳……治不好了……”苏隽彦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绝望。 听闻,裴云婠也不再勉强。 她刚来,还不了解形势,此时还应藏拙,不能显露山水。 至于先前在福源县的一番表现,裴云婠也一直注意着分寸。 关于她的厨艺好以及会医术这两件事,荥阳公主府的人早就知道裴云婠是在尼姑庵里学来的。 因此,裴云婠至今,还未暴露。 “苏公子,有些事,我还想向你请教,反正现下咱们有的是时间,我相信苏公子也会不吝告知的。”冷觥院看似连鸟嫌弃得不想从上空飞过,实际上,这里却有荥阳公主派来的数双眼睛盯着。 裴云婠估摸着她今日别想走出房门,那就索性找苏隽彦聊聊天好了。 不然,此时才正午刚过,她要熬到明天早上,那得多无聊!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在苏隽彦断断续续的夹杂着无数声咳嗽的话语里,裴云婠大概了解了她为何会同苏隽彦绑到一处。 这事最先还得从秀阳郡主某一次骑马游街说起。 秀阳郡主性子活泼跳脱,不喜坐马车而喜欢骑马,更是喜欢骑着骁勇俊美的汗血宝马从热闹的大街上飞奔而过,惊得在街上行走的路人们还有沿街摆摊的商贩们一个个哭爹喊娘。 前不久,秀阳郡主骑马在耀京的一条主街之上狂奔,却突然,她座下的汗血宝马不知因何原由发狂了…… 秀阳郡主控制不住发狂的汗血宝马,眼看就要被甩下马背,摔个重伤,甚至还可能被马踩死…… 就在这时,有人飞身而上,夺过秀阳郡主手里的缰绳,不费吹飞之力就控制住了发狂的汗血宝马,并且还安抚住了马儿,在千钧一发之际而解救秀阳郡主于危难之中。 这人就是正巧经过的赫连骁。 而秀阳郡主就是因赫连骁奋不顾身飞过来救她,就在那一瞬间,她就对赫连骁一见倾心了。 在这之后,秀阳郡主就去多方打听与赫连骁有关的事。 得知赫连骁是承国公府的世子,还是当年西境战事里立了大功的文武双全小神将,也是新晋榜眼。 这一连串的身份,让秀阳郡主更是心动不已,她觉得赫连骁简直是全天下最好看也是最优秀的男子! 秀阳郡主恨不得立马嫁给赫连骁! 而就在这时,秀阳郡主得知了一桩陈年旧事。 那是当今皇帝陛下在赫连骁还是几岁稚子的时候,就为他赐了一桩婚。 并且,赫连骁的婚配对象,还是裴云婠! 这下,秀阳郡主直接闹到了皇宫里,哭着闹着要皇帝陛下解除赫连骁与裴云婠的婚约,并给她和赫连骁赐婚。 秀阳郡主是荥阳公主的唯一女儿,而荥阳公主又是皇帝陛下最宠爱的一个女儿。 所以,秀阳郡主这么一闹,皇帝陛下当即就心疼了,也不管什么“君无戏言”了。 而秀阳郡主还不甘心,就想出了要让裴云婠配苏隽彦这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的主意。 这也就是裴云婠被解除了与赫连骁的赐婚,又莫名其妙地与苏隽彦被绑在了一起的原因。 裴云婠听完,忍不住感叹一句:“不愧是秀阳郡主,这一身作妖的本事一如既往地让人佩服啊!” 139拜高踩低,赌她翻不出什么大浪来了(二更) 裴云婠在荥阳公主府里的数双眼睛的盯视之下,在冷觥院的主屋待到了翌日清晨才出门。 如此,裴云婠和苏隽彦也就是走完了成亲的所有步骤。 这些人可不管苏隽彦这个病秧子有没有能力洞房,只要二人在一个屋子里处了一夜就行。 左右这些事情传出去,裴云婠的清白就是彻底没了。 她一个已嫁作他人妇之人,是无论如何也配不上赫连骁了的。 并且,二人之间就算早就情投意合,也不会有机会在一起了。 这便是秀阳郡主为了杜绝后患而想出来的招数。 裴云婠出了主屋的门,熟门熟路地去打水洗漱,她住在冷觥院这么些年,自打能自己动手做事,那个老嬷嬷也就没有再伺候过她。 至于冷觥院里的其它下人,更是从未伺候过裴云婠。 裴云婠倒是有些庆幸至少是住进了冷觥院里,因为她换了新环境要适应很久才能习惯。 而这冷觥院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她都熟悉不已。 裴云婠洗漱之后,就进了主屋隔壁的一间屋子,这里是一间小小的书房,书架上摆满了《女戒》、《妇言》、《妇德》……全是教女子如何做好“三从四德”的书籍。 为了不让裴云婠丢了荥阳公主府的脸面,荥阳公主以前为裴云婠请过女先生以及很多个教养嬷嬷,除了教裴云婠识文断字,知书达理,就是给她洗脑,教她如何做一个贤良淑德且恪守本分的女子。 毕竟是荥阳公主府的庶女,若是大字不识一个还粗鄙无礼,传出去了,荥阳公主的面子上也挂不住。 特别是荥阳公主又是一个极其在意脸面,并且最喜博得宽仁大度好名声之人。 因此,荥阳公主对裴云婠做了不少“既要当女表子,又要立牌坊”的双标之事。 人前,宠爱得犹如亲生女儿。 人后,磋磨得好似低贱女婢。 小书房里的台面上都蒙了厚厚的一层灰,裴云婠猜想大概在这三年多里,苏隽彦根本就没怎么来过这里。 裴云婠打来水,将小书房擦拭清理一遍,准备今后的一段时间就在此将就着住。 小书房里有一张小榻,是裴云婠以前闲来无事,花了半年时间慢慢捣鼓出来的。 而主屋里只有一张架子床,裴云婠总不能与苏隽彦这个病患抢床不是? 她昨儿夜里实在困倦了,也就是趴在桌上将就着睡了些时辰。 裴云婠收拾好小书房,出去倒脏水的时候,看到翠儿伸着懒腰从一间下人住的屋子里出来。 主子一大早起来干活,下人却是在睡觉,这种事,裴云婠也早就见怪不怪来了。 翠儿倒是颇为惊讶,她其实并不知晓裴云婠的多少事。 因为先前在冷觥院里的下人们,在裴云婠被送走之后,也被发配了出去。 后来苏隽彦被接回来,就换了另一批下人。 翠儿则是前阵子才被买来,被主事嬷嬷带人调教了一段时日后,就被派来伺候裴云婠了。 因此,翠儿想要打听与裴云婠有关的事,也只是向那些从未在冷觥院里伺候过的下人们打听,能获知的有用消息,其实很少。 眼下裴云婠没有半点主子的架子,也不使唤她,这让翠儿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没了底。 因为在翠儿看来,公主府的庶出身份,虽然在荥阳公主这个高贵的主子眼里,自然也只是将其当做奴婢看待。 但是,在翠儿这些下人眼里,还是得当半个主子来看的。 别的大户人家,多半也是如此。 若不是在荥阳公主府里,荥阳公主纵容着下人们欺压庶出的,全府的下人们也不敢如此嚣张。 翠儿才刚来不久,也自然比不得那些在公主府里伺候了多年的老人们有眼力见。 因此,她真的拿捏不准裴云婠此番表现是为何意。 裴云婠从昨日来到荥阳公主府,就不哭不闹,乖顺地配合着所有事。 翠儿心想要是换做自己,那是绝对做不来裴云婠的这份从容。 裴云婠倒掉了脏水,转身瞧着翠儿愣在门口,显露出一脸惊讶的走神之态,不禁摇了摇头。 派一个段位如此低的小丫鬟来监视她,这荥阳公主和秀阳郡主是认为她裴云婠已经翻不出什么大浪来了? 很好! 小瞧她就是帮了她! 裴云婠乐见其成。 辰时三刻,翠儿取来了早饭。 冷觥院里没有小厨房,一日三餐都必须到公主府的大厨房里去取。 此举就是为了防止开小灶,当然,冷觥院里没粮没菜,裴云婠就算是想开小灶也不行。 “庶少爷,庶少夫人,吃早饭了。”翠儿态度敷衍地说了句话,再略显粗蛮地将碗碟从食盒里去了出来,摆在主屋的桌上。 末了,翠儿还故意将一碗白米粥给打翻了…… “哎呀!手滑了……”翠儿故作惊讶地说道,还嘲讽地看向裴云婠,“庶少夫人,这每日的餐食,大厨房里都是定了数额的,我就是想给你去取一份新的来,怕是大厨房的管事嬷嬷也不会给,不如,你将就着喝吧!” 说着,翠儿目露怜悯地看了一眼裴云婠,再看向倾洒在地的白米粥。 看着那脏污的白米粥,翠儿感受到了一种得意的畅快之感。 裴云婠不为所动,因为翠儿的招数,在她眼里不过是三岁小儿过家家般的小把戏,与她以前遭受的那些,真的没法比,她只道:“你下去吧!” 翠儿只觉得自己用尽力气挥出的一拳,没能砸在裴云婠的脸上,而是砸在了一团绵软的棉花上。 她不甘心地瘪瘪嘴,心中骂了数句“窝囊废”,再想着来日方长,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径直出了主屋的门。 白米粥洒了一碗,桌上还剩另一碗,还有两个馒头和一碟咸菜。 这是两个人的分量,即是裴云婠和苏隽彦二人的早饭。 苏隽彦卧病在床起不来,他有一个小厮伺候吃喝拉撒睡,无需裴云婠动手帮忙。 裴云婠就着咸菜,吃了一个馒头。 “咳咳咳……裴姑娘……抱歉了……”卧床不起的苏隽彦,向裴云婠道着歉。 “苏公子哪里话,你我何必他人之错而互相道歉。”裴云婠语气淡淡,她以前确实心有怨念,因为她代替苏隽彦在荥阳公主府里承受了十二年的虐待。 但是今次的赐婚,苏隽彦和裴云婠一样,都只是受害方。 并且,还有一些些是裴云婠连累了苏隽彦的意味。 因为秀阳郡主抢婚再恶意将裴云婠与苏隽彦绑在一处,也有嫉妒裴云婠的成分在。 当然,秀阳郡主一直与裴云婠不对付,也是因裴云婠是荥阳公主府的庶长女。 庶女就够添堵的了,偏偏还是庶长女! 自古都是嫡长子女在前,庶子女只能在后。 那么多的王公贵族、高门大家里,不管当家的主子收多少妾室偏房,这正妻的孩子都是嫡长子女。 因为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规定了必须等正妻生下嫡长子才能纳妾。 只有少数的特殊情况才能打破这一条规矩。 而骄傲如荥阳公主,她怎么可能允许荥阳公主府发生任何的特殊情况而来打她的脸? 却偏偏……日防夜防都还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这让荥阳公主情何以堪? 这也就是荥阳公主和秀阳郡主以前都容不下裴云婠的原因。 若是当初没有“狸猫换太子”这一件事,秀阳郡主根本都不认识裴云婠,更不会恨裴云婠。 所以,今日之果,皆由曾经之因。 裴云婠放下筷子,起身走近架子床。 架子床上挂着几层厚重的帐子,裴云婠昨日进屋时,帐子是掀起来束在架子床的两侧的。 但今早裴云婠出了主屋之后,负责伺候苏隽彦的一个小厮进屋伺候他洗漱擦身,就把帐子放了下来。 裴云婠透过厚重的帐子,只看得见床上有一个大致的人形轮廓。 今日房门窗户都被裴云婠打开通风透气,屋子里的光线因此也亮了许多。 裴云婠想起自己还未见过苏隽彦的真容。 因为苏隽彦昨日白天和夜里都是背对着裴云婠躺在床上,而屋子里门窗紧闭还不让点灯,裴云婠就算是想瞧也瞧不清。 这般想着,裴云婠不由得好奇地伸手探向帐子…… 就在这时,身后想起了一道爽朗的男子声音,“少夫人,小的要伺候少爷用早饭了,少爷不愿让少夫人瞧见病容,还请少夫人回避。” 说话的人是负责伺候苏隽彦的小厮,名叫福顺。 裴云婠听着福顺这一句话,分析出了好几处有用信息。 福顺没有如翠儿那般称呼苏隽彦和裴云婠,语气也还算客气,可见福顺不似公主府那些拜高踩低的下人。 并且,福顺转达了苏隽彦不愿被裴云婠瞧见病容的话,可见福顺是被苏隽彦信任着的。 如此说来,福顺应该是驸马爷苏楚昇派来照顾苏隽彦的人。 毕竟是亲生的,还是个儿子,苏楚昇待苏隽彦要比先前待裴云婠上心数倍,也是能够理解的。 至于苏隽彦是不想被裴云婠瞧见病容还是单纯不想被她看到容貌,还有待考究。 既然对方不愿对自己显露真容,裴云婠也不勉强,她最是识时务,立马就走了出去。 瞧着外面的天色,时辰尚早,裴云婠就脚步一拐,进了小书房。 反正她也无事可做,就趁着闲暇,多写几个戏本子。 按照规矩礼仪,新妇在成亲第二日是要给家中长辈敬茶的。 大户人家的规矩繁复,一番敬茶行礼下来都得半天。 而在平民百姓之家,就算规矩再简单,这第二日一大早起来至少也是要给公婆敬茶的。 当然,裴云婠这个“新妇”,根本不必要走这一套规矩。 因为荥阳公主这个“婆母”,是断然不会接受裴云婠敬茶的。 而驸马爷苏楚昇这个“公爹”,从他昨日在裴云婠同公鸡拜堂时的表现出的敷衍态度,就可以推断,他也是绝对不想裴云婠去请安敬茶的。 眼不见为净! 裴云婠也不会这般没眼力见地去苏楚昇面前给他添堵。 试想,若不是当今皇帝陛下赐婚,苏楚昇如何会同意苏隽彦与裴云婠的这一门亲事? 所以,这一桩婚事,当事人极其亲属都是不愿意却又不得不接受。 想必对此最乐见其成的,就数秀阳郡主了。 日上三竿,睡到自然醒的秀阳郡主,打扮得花枝招展,在一众奴仆的簇拥之下,盛气凌人地来到了冷觥院,“裴云婠,还不快滚出来给本郡主请安敬茶!” 140云泥之别,满身的狐媚子本事(三更) 裴云婠在书房里津津有味地写着戏本子,突然听得这无比熟悉的,还透着颐指气使意味的娇声大喊,不由得皱了皱眉。 爆发的灵感也因此被驱散了…… 裴云婠的心底里霎时升腾起一片烦躁,她搁下笔,将戏本子贴身收好,这才施施然地走出门去。 秀阳郡主让裴云婠“请安敬茶”,裴云婠觉着好笑不已。 这位秀阳郡主还真把自己当她裴云婠的小姑子了不成? 入戏倒还真是快! 腹诽归腹诽,表面上的礼数还是得做周全了,不然一丁点小事都得被秀阳郡主拿出来大做文章。 “民女裴云婠拜见秀阳郡主,郡主万福金安。”裴云婠向秀阳郡主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 秀阳郡主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裴云婠。 她从小瞧着裴云婠就不爽,只是裴云婠一直谨小慎微,她也抓不到什么大错处来惩治,只能鸡蛋里挑骨头那般寻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来夸大闹一场。 这般久了,秀阳郡主自然也就觉得无聊了。 而后来裴云婠又不是荥阳公主府的庶长女了,秀阳郡主发现连恨裴云婠都失了意义,也就不恨她了。 谁曾想,裴云婠被送走了还能给她堂堂秀阳郡主添堵! 秀阳郡主在得知裴云婠竟然早已与赫连骁有婚约的时候,真的是气得恨不得要将裴云婠给生吞活剥了的! 想她秀阳郡主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小到大都是这耀京城里最最尊贵的女子之一,多少达官显贵家的子弟想要求娶她而不得啊! 而她好不容易红鸾心动了,倾慕于赫连骁。 那就是承国公府的福分! 却偏偏赫连骁还是个有婚约在身的! 因为是当今皇帝陛下的赐婚,这一桩婚事还是荥阳公主主导的,秀阳郡主也怪不得这二人。 但她一腔愤怒无法纾解,就全部怪在了裴云婠的身上。 赫连骁是天子骄子,那般的才华横溢,闪耀出众,秀阳郡主在赫连骁的身上看不到任何的缺点。 唯一的美中不足,那就是赫连骁曾经与裴云婠这个粗鄙的乡下农女有过婚约,在秀阳郡主看来,这就是赫连骁身上唯一的污点。 如果说在以前,秀阳郡主还只恨裴云婠七八分,那么现在,秀阳郡主恨裴云婠就有满满的十分! 因此,秀阳郡主势必要毁了裴云婠! “庶嫂嫂,别来无恙啊!”秀阳郡主肆无忌惮地盯着裴云婠的脸,见她那张脸还一如既往地难看,便也放心了许多。 至少裴云婠顶着这样一副面容,就算是有满身的狐媚子本事,怕是也施展不开来。 在以前,裴云婠还是驸马爷苏楚昇的“女儿”的时候,荥阳公主和秀阳郡主时常骂裴云婠是个狐媚子生的小杂种,说是裴云婠的“母亲”用了狐媚子的手段勾引驸马爷,才有了她这个小狐媚子。 裴云婠听着秀阳郡主刻意重音强调的那一个“庶”字,心中对于翠儿称呼的“庶少爷”与“庶少夫人”的猜测,也就有了答案。 想必的秀阳郡主亲自吩咐了这公主府里的主事嬷嬷,要教府里的下人如此唤苏隽彦和裴云婠了。 “劳烦郡主记挂,民女惶恐。”裴云婠低声答话,态度卑微乖顺,她依然跪在地上,躬身垂头,因为秀阳郡主没准她起来。 如何应对荥阳公主和秀阳郡主这母女俩,裴云婠早就修习到一番心得了。 秀阳郡主最是瞧不得裴云婠这一副不愠不火、不闹不怒的温温吞吞软柿子模样,这让她没有一点洋洋得意的成就感。 “庶嫂嫂,本郡主今日来,是想同你分享一桩大喜事。” 裴云婠依然低声回话,“民女惶恐,民女与郡主是云泥之别,断然不敢与郡主分享任何事。” 这句话,言外之意的求生欲满满。 裴云婠知道这样的话就是秀阳郡主想要听到的,因此为了给自己省些麻烦,她不介意多说一些。 果不其然,秀阳郡主听得身心舒畅,心底里的不快立马就散去了一半。 裴云婠刚刚说什么了? 她说“云泥之别”。 可不就是嘛! 本郡主高高在上,可不就是高贵如天边的祥云嘛! 至于裴云婠,当然就是那又丑又脏,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泥巴咯! “看在你识相的份上,且先起来吧!”秀阳郡主心情大好,也就对裴云婠宽容了几分。 裴云婠面色未变,心里却有些讶异,同时也在默默思量。 这个秀阳郡主的脾性和心思感觉与三年前无异,并不难应对。 难道她这三年都没再长脑子了吗? 这般想着,裴云婠不着痕迹地用眼角余光打量起三年未见的秀阳郡主。 秀阳郡主穿金戴银,周身华贵不已。 面上的妆容也是一等一的精致无暇,好看不已。 只是这种好看,却是空洞之美。 美人在骨不在皮。 而在秀阳郡主的脸上,看到的只有上妆之后的美丽,毫无她本身容貌的特点。 并且,因为妆容修饰得太过的原因,甚至都有些无法辨认她真实的五官。 裴云婠是易容上妆的个中好手,对修颜之术颇有心得。 她看得出来秀阳郡主这一张脸,七成都靠上妆修饰才能展现出目前的精致貌美。 想必荥阳公主府又来了一大批上妆修容的高手。 有权有势有银子就是好啊! 看着秀阳郡主的脸,裴云婠看到的不是精致的美,而是大把大把的钱财。 秀阳郡主没察觉裴云婠的打量,她继续自说自话,“庶嫂嫂,本郡主今日来是想告诉你,钦天监已经推演出了本郡主与承国公府世子赫连骁成亲的黄道吉日,就定在了今年的中秋节。” 钦天监推演吉日良辰,这才是皇帝陛下赐婚该有的待遇。 不像裴云婠和苏隽彦,连三书六礼的流程都不走,更遑论八抬大轿迎亲进门,凤冠霞帔加身,成双成对地拜堂成亲了。 “世人可都说本郡主与赫连世子顶顶相配呢!”秀阳郡主的话语里,透着浓浓的得意。 裴云婠静静地听着,不予接话。 她其实不介意奉承一句“郡主与世子佳偶天成,必然会百年好合”之类的话。 只是回想到自己此时身份,更应该扮作伤心的苦主才是恰当的。 不然没心没肺毫不在意,反而会引起怀疑。 因此,裴云婠默默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等到痛得眼泪盈满眼眶,她就抬头,颇为怨恨且不甘地看了眼秀阳郡主。 而意识到这是大不敬,立马又垂下了头,晶莹的泪水就大颗大颗地掉落在了地上。 小狸猫肚子饿了从笼子里钻出来觅食,恰好看到裴云婠演的这一幕,当即肃然起敬。 果然自己的主子是最棒哒! 而秀阳郡主见到这一幕,心里的怒气又消散了一半。 她就知道裴云婠是在默默忍着。 怎么可能不气不怨呢? 毕竟赫连世子那般优秀,失去如此优秀的夫君,还嫁给了一个半副身子躺进了棺材的病秧子,那以后定是要日日以泪洗面的! 裴云婠先前的表现,也都是装的罢了! 秀阳郡主得意地揣测着,她想着自己不过是说了两句话,裴云婠就被刺激到了,真是个没用的! 不过,秀阳郡主也就是想要见到裴云婠这般委屈又无处宣泄的无助模样,这让她心里畅爽不已。 “庶嫂嫂,你刚刚进门,本郡主琢磨着该是要送你一份大礼才合规矩的,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样吧!本郡主带你一同去挑选好了,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走吧!” 秀阳郡主这般说着,眼神示意一旁的两个小丫鬟。 小丫鬟会意,上前一左一右地扶着裴云婠的两只手臂,假意搀扶,实则是押着她往前走。 于是,就算是裴云婠小小地挣扎了一番,表露出了她的不愿意,她还是被秀阳郡主带出了公主府。 两辆马车驶出了公主府。 前面一辆精致奢华,是当今皇帝陛下御赐的,只有荥阳公主和秀阳郡主能够乘坐,就连驸马爷苏楚昇也是不能乘坐的。 后面一辆简陋普通,就是一般人家也能买得起的那种马车,做工粗糙不已,就连裴家的马车都要比这一辆要好。 裴云婠坐在后面的马车里,被颠得七荤八素。 秀阳郡主说要给裴云婠买礼物,实际上就是带着裴云婠进了聚宝楼里逛了一圈,什么都没有买,还以一句话怼得老板恨上了裴云婠。 因为秀阳郡主说:“本郡主的庶嫂嫂说你们店里卖的东西都不好,没一样是她看得上的,罢了罢了,去下家瞧瞧吧!” 之后,秀阳郡主带着裴云婠几乎逛遍了耀京城里有名的珍宝店铺,对这些店铺里的老板也都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般作为,在外人看来就是秀阳郡主自降身份想要讨得裴云婠这个庶嫂嫂开心,但裴云婠却是不领情,还自视甚高。 如此一对比,秀阳郡主自然得了好名声,而裴云婠却被骂个狗血淋头。 此种做法,是荥阳公主和秀阳郡主以前对裴云婠惯用的伎俩。 时隔三年,秀阳郡主再次使用起来,依然是炉火纯青。 裴云婠就默默地瞧着秀阳郡主败坏她的名声,再时不时地表现出一些些压抑的愤怒,如此,又大大地取悦了秀阳郡主。 裴云婠反正也是被迫闲着,若是能够趁机哄得秀阳郡主对她失去兴趣,那也是一分收获不是。 因此,裴云婠也是尽职尽责地配合秀阳郡主演戏。 总之就是,郡主您高兴就好。 秀阳郡主逛累了,就进了一处酒楼,要了一个雅间歇脚吃茶点。 酒楼里请了说书先生活跃气氛,吸引客人。 裴云婠站在雅间里,听着说书先生讲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话说,那日承国公府世子赫连骁之所以飞身救秀阳郡主,是因他早就对秀阳郡主一见钟情,并且因此而情根深种。 而秀阳郡主是感激赫连骁的救命之恩,同时也感念他的一片痴心,这才向皇帝陛下请旨。 并且,秀阳郡主得知赫连骁早已有婚约在身,便甘愿做妾而报答赫连骁的救命之恩。 但是,赫连骁不愿委屈了秀阳郡主,才主动向皇帝陛下请求解除与裴云婠的婚约。 皇帝陛下被二人的赤诚之心感动,这才不惜毁坏自己“君无戏言”的贤名,也要给二人赐婚。 甚至于,皇帝陛下觉得这样做对裴云婠有所亏欠,因此就给她再赐了一桩婚。 农女身份的裴云婠嫁进荥阳公主府,那简直是祖坟冒青烟的福气! 这个版本与苏隽彦告知裴云婠的版本,差别不是一点两点。 而在这一个版本里,没有嚣张跋扈的郡主,更没有自毁贤名的皇帝陛下。 有的只是情深义重却又情路坎坷的一对苦命鸳鸯,以及一个大公无私的月老皇帝。 不管是赫连骁,还是秀阳郡主,都被人同情不已。 而及时将这一桩好姻缘纠正过来的皇帝陛下,更是被歌功颂德。 至于被迫牵扯进来的裴云婠,她成了那个拆散一对有情人的坏女人。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裴云婠就被骂成了十恶不赦的棒打鸳鸯之人。 并且纷纷觉得裴云婠能嫁进荥阳公主府都是皇帝陛下太过仁慈宽容,对裴云婠的这一份补偿简直是太好了! 两个版本的故事,裴云婠更相信苏隽彦说的那个。 毕竟现在广为流传的这个版本,营造出了一种盛世太平、歌功颂德的氛围,实在是太假了! 裴云婠听着,适时地做一些隐忍的小举动,比如咬咬下唇,握握拳头之类。 秀阳郡主看得畅快不已。 141秀阳郡主的婚事怕是要凉凉?(一更) 秀阳郡主在裴云婠处找到了乐趣,天天带裴云婠去饭馆茶楼听人说书。 耀京城里现在最热闹的一桩事就是秀阳郡主与承国公府世子的婚事。 因此,但凡到得一处数人聚集闲谈的场所,多半聊的就是这件事。 秀阳郡主以刺激裴云婠为乐趣,裴云婠就配合着演戏。 有时秀阳郡主另有他事,也会让府里的嬷嬷和丫鬟带着裴云婠去听书。 裴云婠猜测秀阳郡主可能是想要以此气死她。 当然……裴云婠现在是不会如秀阳郡主所愿的。 这日,秀阳郡主与荥阳公主一道进宫去了,裴云婠就被两个嬷嬷和两个二等丫鬟带去一处茶楼听书。 荥阳公主府里下人的服饰,耀京城里的人怕是没人不认得的。 而耀京城内的饭馆茶楼,这阵子已经被裴云婠给逛了个遍。 因此,人们瞧着五人这般阵仗,就知又是荥阳公主府的庶少夫人到外头来取乐了。 裴云婠那本就被传扬得臭烘烘的名声,现在又多了一个铺张浪费的骂名。 裴云婠猜测秀阳郡主的人生信条里,大概有这么一条:本郡主看不惯的人都要搞死,搞死之前还要搞臭她的名声,那么,本郡主搞死她就是在替天行道! 此种“又立又女表”的双标做派,秀阳郡主从荥阳公主那里继承而来,甚至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裴云婠带着帷帽坐在一堆的茶客之中,因为她渐觉“难堪”,在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不堪”之后,觉得“没脸见人”,就主动要求蒙面出去。 秀阳郡主“大度”地准了此事。 裴云婠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个多时辰,身旁的桌上有一堆她无聊而剥的花生瓜子壳儿。 秀阳郡主不来,嬷嬷们不会带裴云婠进雅间,裴云婠只能坐在大堂里,听着周遭闹哄哄的声音,以及那一个她都能倒背如流的故事。 好在有了一顶帷帽之后,裴云婠既不要忍受外人的各种眼光,也无需时刻演戏,倒也算是省事。 “焦嬷嬷,我要去如厕。”裴云婠算着时辰,准备出去透个气儿。 焦嬷嬷是秀阳郡主的乳母,是她最信赖的人之一,现在被派来监视以及约束裴云婠。 对于三急之事,焦嬷嬷不会阻拦裴云婠,只是让一个小丫鬟陪着裴云婠一道去。 反正裴云婠已经嫁进了荥阳公主府,秀阳郡主也不怕裴云婠逃跑了。 于是,裴云婠装作内急的模样往茶楼的茅厕方向而去。 这间茶楼裴云婠来过几次了,已经是熟门熟路。 茶楼的后面有个菜园子,茅厕就在菜园子里,如此安排,也是规划合理的。 裴云婠递给前来监视她的小丫鬟一角银子,“今儿个我要半个时辰,一会儿你就同焦嬷嬷说我闹了肚子就行。” 小丫鬟接过银子,上道地点了点头。 有钱能使鬼推磨。 裴云婠拿银子收买小丫鬟得些小便利,小丫鬟也是乐得给她打掩护的。 所以,裴云婠在如厕之后,躺在了菜园子旁边的一处青草地上。 春末夏初的时节,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青草绿油油一片,生机旺盛。 躺在上面只觉柔软不已,裴云婠舒服地打了几个滚儿。 监视裴云婠的小丫鬟看着裴云婠如此不雅的动作,嫌弃地瘪了瘪嘴,可她一想到裴云婠给银子时的大方爽快,又压下了心中的嫌弃之意,只耐心地给裴云婠望风。 青草地这一处是处在一个坡面上,再往下就是河道岸堤。 裴云婠躺在此透气儿,外人不走进是根本发现不了她的。 裴云婠舒服惬意得想睡觉,可在她昏昏欲睡要闭上眼睛之际,却发现头顶处投射下来一片阴影。 霎时,裴云婠心中警铃大作,瞌睡虫也立马跑光光了。 待看清楚来人是谁,裴云婠吁出一口浊气,“我当是谁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于我,原来是赫连世子啊!” 裴云婠不禁莞尔,“我一直在猜,到底是宗门里的谁会第一个来找我,我还同小黑开了一个赌局呢!” 赫连骁是为数不多知道裴云婠即是红尘仙的人。 只是在裴云婠当众宣布她就是朱雀宗师的弟子之前,与裴云婠同组的赫连骁都是不知道红尘仙即是浮云的。 小黑就是裴云婠身边那一只有灵性的小狸猫,赫连骁也是知道的。 “你赌了谁?”赫连骁轻声开口,他的声音爽朗好听,与他的外貌一般,透着阳刚与硬气。 这人不怒自威,周身都透着一股勇武的英气,这样的人,气场就是他展现给人的最过目不忘的特点,容貌反倒是其次了。 当然,赫连骁的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 硬挺而深邃的五官,极具辨识度,英俊不凡。 这张脸配他那颀长而健硕的身姿,尽显龙行虎步、威武轩昂之态,是那人群之中最是气度不凡,金尊华贵,高不可攀之人。 难怪秀阳郡主会对赫连骁一见倾心! 怕是无数的女子都对赫连骁一见倾心了,只是碍于秀阳郡主抢在了前面,不敢表露而已。 裴云婠可是听说,当日新科张皇榜之时,新科三鼎甲打马游街,赫连骁的名字在围观的女子口中,呼声是最高的。 但秀阳郡主与赫连骁的婚事传扬出去后,就再没有女子敢在外表露丝毫对赫连骁的追捧爱慕了。 裴云婠双手交叠放在脑后,一瞬不瞬地打量着赫连骁,她还雅痞地翘起了二郎腿,这幅模样又匪气又飒气,还带着些玩世不恭的桀骜,活脱脱一副女山大王般的土匪样儿。 她狡黠一笑,“你猜?” “对不起。”赫连骁却是没有再接裴云婠的话,而是道明他想要表达的歉意,“我对秀阳郡主并无意,不是外界所传的那般。” 裴云婠摇了摇头,“你无须向我解释什么,更无须向我道歉,我们之间,谁也不亏欠谁,以前如此,以后亦如此。” 此种表明立场,言明界限的话,裴云婠在三年前也同承国公说过。 那时,裴云婠意外发现西苍国的细作在裴记投放染了春瘟之人的血,意图将春瘟带来大耀国,从而引发一场大灾难。 裴云婠为了解救无辜百姓而联系了承国公府的人,而在妥善地解除了这一场危机之后,裴云婠的身份自然也就暴露了。 事后,承国公单独接见了裴云婠。 得知是裴云婠立此大功,承国公意外至极。 也是在那一次会面,裴云婠请求承国公对外声称解救永安府数位染上春瘟病患之人是红尘仙,而将她裴云婠与此事的关系给摘出去。 并且,裴云婠还主动提及了她与赫连骁的婚事。 裴云婠的意思是,她既不会嫁入承国公府,让翻身后的承国公府因为娶了个农女进门而再次沦为他人笑柄。也不会为了解除这一场赐婚而做任何连累承国公府之事。 裴云婠言明她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以实施,那就是她会在合适的时候准备一场假死。 到时,裴云婠“死了”,承国公府自然无需迎娶一个死人进门不是,那这一桩赐婚也就作废了。 承国公当时也赞同裴云婠提出的这个办法。 只是,裴云婠还没来得及实施,双方的困境就被莫名其妙地给解除了,只是又同样不幸地都陷入了另一场赐婚的困境。 赫连骁听得裴云婠如此界限分明的话,不禁皱了皱眉。 对于裴云婠,赫连骁最初的认知来源于那一纸赐婚。 他不过还是一个几岁稚子,就被皇帝陛下配了一个奶娃娃。 后来明理懂事了,赫连骁也就知道这一纸赐婚不过是上位者拿捏弱者的手段罢了。 裴云婠看到赫连骁皱眉,看在同门的情意上,她安慰道:“你也莫要苦恼,现今的承国公府再次掌权,你们能拿来谈判的筹码就多了,总不至于似我这般被动。” 裴云婠对赫连骁生出了些同病相怜之感,因为不管是当初二人被赐婚捆绑在一处,还是现今,二人的遭遇都可以算得上是半斤八两了。 因为二人曾经的那一场赐婚,是在当初的老承国公在交出兵权之后,准备带着全府隐居到青陵府之前,荥阳公主向当今皇帝陛下请旨而来。 那时是裴云婠被驸马爷苏楚昇接到荥阳公主府不久。 也是荥阳公主知道苏楚昇竟然在外面还另有女人,并且还有个长女这件事不久。 而才生下秀阳郡主还未出月子的荥阳公主,因为愤怒无处纾解,就请旨要将一岁多的裴云婠赐婚给承国公府的小世子赫连骁。 在那时,所有人都以为承国公府已经是没落的高门贵族,永无翻身的机会了。 无权无势,空有一个虚名。 承国公府当时沦为了耀京城里的一个笑话。 荥阳公主要将裴云婠配给赫连骁,就是为了惩治裴云婠,让裴云婠也沦为一个笑话。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裴云婠若是嫁入昔日的承国公府,这辈子也就毁了。 荥阳公主的这一举动,忒毒辣! 只是…… 谁也没有想到承国公府还有翻盘的机会。 不仅被再次重用,还立了大功。 而赫连骁也是一路青云直上,现在成了大耀国青年才俊里的佼佼者! 甚至是秀阳郡主都对赫连骁倾心不已。 因此,荥阳公主当初的解气之举,现在反而成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而裴云婠与赫连骁,甚至还有苏隽彦,都只是荥阳公主与秀阳郡主这一对母女俩轮番拿捏的软柿子而已。 赫连骁没想到自己反而得了裴云婠的安慰。 诚如裴云婠所言,他们承国公府的处境,要比她好上许多。 就算无法推掉这一门婚事,那也足可以争取到相当可观的好处。 赫连骁对高门大家族里的强强联姻并不陌生,他也从小就知自己既然身为承国公府的世子,必然就要接受很多被施加于他的责任。 而婚配的不自由,他从被迫接受与裴云婠的那一场赐婚就已经深有体会。 “你……可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赫连骁问得有些迟疑。 裴云婠再次摇了摇头,“诚然是你被秀阳郡主相中了而毁了我的金蝉脱壳之机,但你真的无需觉得对我有亏欠。” “并且,你我既然已经没有了婚约关系,那以后就只是同门,你与别的同门之间如何来往,就与我如何来往即可。” 裴云婠觉得看着赫连骁这般一脸歉意的模样就甚是烦躁,她就会忍不住想起就是赫连骁这张脸,勾了秀阳郡主的心神,也坏了她裴云婠的好事儿。 裴云婠虽然不至于将这一桩事真真怪在赫连骁的头上,但她的心底里有不爽,却也是真的。 “……”赫连骁觉得裴云婠今日说话隐隐带着刺儿,心想她怕是真的心底里有气,也就不再说那些歉意的话,只道:“我是提前赶来,浮屠师兄和浮花师姐以及浮光大概还有两日才到,他们让我转告你,务必要耐心些,莫要去招惹小人。” 都是鎏光宗的人,普通弟子对四大宗师的关门弟子,按照尊卑与辈分是都要唤“师兄”与“师姐”的。 只是赫连骁与浮光还有裴云婠是同期进鎏光宗,他还年长些,实在是唤不出口,又见浮光和裴云婠在称呼上并不计较,因此就唤了名字。 裴云婠了然地点了点头,还打趣了一句,“你今日来,也就数这句话不是废话。” 赫连骁:“……” …… 裴云婠听书回去之后,秀阳郡主还未从宫里回来。 不要面对秀阳郡主的刁难,裴云婠乐得清闲。 午后,裴云婠正在冷觥院里歇午觉,当她睡得正香甜之际,突闻一阵沉闷雄浑的丧钟之声…… 裴云婠出了屋子,循声望向皇宫的方向,心中隐隐有个猜测。 皇宫里能鸣丧钟的人,除了皇帝就是太后和皇后了。 而大耀国的皇帝陛下身体硬朗刚健,皇后也是无病无疾。 倒是年迈的太后,传闻身体一直不太好。 如此,今日这丧钟怕是为太后而敲了。 裴云婠的猜测,在晚饭时辰得到了验证,因为去大厨房里取晚饭回来的翠儿咕哝了一句,“太后驾崩了……” 闻言,裴云婠的第一想法即是:秀阳郡主与赫连骁今年中秋节的婚事怕是要凉了…… 太后驾崩是国丧,整个大耀国全民百姓都要为太后守丧三年,而这三年内是禁止宴乐、婚嫁、战事的。 裴云婠稍稍推断,就觉得今日太后驾崩这事来得蹊跷。 因为外界都知道太后极为宠爱荥阳公主和秀阳郡主。 既然秀阳郡主在今年的八月十五就要与赫连骁举行大婚。 按理说这是一件大喜事,也应该能给久病有恙的太后冲冲喜不是。 可偏偏,太后竟然还病情恶化到驾鹤西去了。 这到底是秀阳郡主打了太后的脸,还是太后打了秀阳郡主的脸呢? 裴云婠好奇这事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晚饭之后,裴云婠借着饭后散步走出了冷觥院。 裴云婠并未被完全禁足在冷觥院里,附近几个园子还是可以去逛一逛,只是主院那边是不能靠近的。 散步的空档里,裴云婠就听来了不少公主府里的下人们的小声议论。 原来,荥阳公主和秀阳郡主今日进宫就是听闻太后病危的消息而去探望。 母女俩至今没有回府,就是还守在宫里,根本无法回来。 从今日起到三日后,皇族宗亲都要跪在宫里为太后哭灵。 并且,接下来的七七四十九日,皇族宗亲以及文武百官们都要为太后守灵。 而整个耀京要挂白一年,全国守丧三年,禁止一切声乐喜事。 听得此处,裴云婠就可以确定,秀阳郡主在未来的三年内都嫁不成赫连骁了。 而三年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的事情。 等三年一过,秀阳郡主还能不能顺利嫁给赫连骁,就真的是无法绝对确定的事情了。 难道太后驾崩是承国公府的手笔? 142神助攻对手,浮光来了(二更) 难道太后驾崩是承国公府的手笔? 带着这么一个疑问,裴云婠漫不经心地回到了冷觥院。 翠儿迎上前来,不满地抱怨了一句,“庶少夫人,你上哪儿去了,让我一顿好找!” “找我什么事?” “焦嬷嬷派人来传话,说是一会儿会有宫人来接庶少夫人进宫为太后娘娘守灵,让你务必先换好丧服。”翠儿将焦嬷嬷派人送来的一套丧服塞进裴云婠的手中。 “……”裴云婠无语地皱了皱眉,她光顾着想秀阳郡主与赫连骁的婚事了,倒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虽然苏隽彦这个荥阳公主府的庶长子与大耀皇族根本没有半点关系,但荥阳公主一向注重名声与排场。 这种时候,必然是会要让苏隽彦这个庶少爷还有裴云婠这个庶少夫人到场的。 总而言之就是,享福的时候记不起,共难的时候就一定会记得! “我夫君那般身子骨,他也要去?不会担心他过了病气给宫里的贵人?”裴云婠试探一问。 去宫里给皇家人守灵可是一件极为考验人的身子骨康健与否的事情。 长时间的跪拜与禁食禁水,真真极为折磨人。 裴云婠颇为担心苏隽彦那病弱不已的身子骨。 “那是当然!能进宫给太后娘娘守灵,那可是天大的福分。”翠儿一脸敬畏地说道。 “……”裴云婠还真不稀罕这样的福分。 裴云婠与太后无亲无故的,就算是太后故去有灵,也不会庇佑她这个毫不相干的人不是。 再说,以前太后为了助秀阳郡主立威,还把裴云婠召进宫里去训过话,当众打压过。 所以,裴云婠这个时候不躲着偷笑都是对太后亡灵的尊敬了。 裴云婠心思翻转间,好奇地问了一句,“翠儿,你说赫连世子这会儿是不是也在宫里?那我是不是能见到赫连世子了?” 说着,裴云婠的脸上露出小女儿家的含羞之色,并且还边往屋里走,边自言自语道:“听说那赫连世子生得英俊不凡,我终于可以得见他一面了……” 太后驾崩,承国公府的人进宫为太后守灵也是应该的。 特别是,赫连骁现在还算得上是秀阳郡主的未来夫君了。 所以,赫连骁必须要进宫为太后守灵是没得跑了。 裴云婠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要说给秀阳郡主听的。 反正身边也不缺给秀阳郡主传话的人不是! 翠儿听得裴云婠的碎碎念叨,心里又惊又恼,她想起了主事嬷嬷的叮嘱,当即跺跺脚,咬咬牙,往冷觥院们跑去…… 裴云婠抱着一套丧服进了小书房,故意磨磨蹭蹭不去换。 躺在隔壁主屋里的苏隽彦有他的小厮福顺伺候着,裴云婠也无需多管。 虽然说“嫁夫从夫”,裴云婠成了苏隽彦名正言顺的妻子,是该伺候他的。 特别是苏隽彦还卧病在床,裴云婠有责任守在苏隽彦的床边伺疾。 但是,苏隽彦在裴云婠进门第一日就言明无需裴云婠伺候,说是裴云婠只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 裴云婠因此落得清闲。 待在小书房里等待了差不多两盏茶的功夫后,裴云婠断定她今日必然不要去宫里给太后守灵了。 果不其然。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直接驶进了冷觥院。 焦嬷嬷带了一众下人前来,指派了两个小丫鬟进屋收拾东西,又让两个小厮把卧病在床的苏隽彦给抬进了马车。 裴云婠在小书房里才换了一半的丧服,就被一个小丫鬟敲门阻止了。 因此,裴云婠又换回了自己的衣裳。 “庶少夫人,你也请吧!”焦嬷嬷向站在一旁面露惊疑的裴云婠做了个请上马车的手势。 裴云婠状似不解地问:“焦嬷嬷,不是进宫去为太后娘娘守灵吗?为什么要带上包袱细软?” 焦嬷嬷回答:“公主说了,庶少爷和庶少夫人的身份不够尊贵,进宫为太后娘娘守灵怕是会冲撞了灵堂里的神明,污了太后娘娘的往生之路,遂派你们二人去灵安寺为太后娘娘诵往生经,祈福超度。” 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将苏隽彦和裴云婠贬低得彻底。 偏偏,还好像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至少荥阳公主说这番话的时候,在场无一人反驳。 裴云婠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 这秀阳郡主为了不让裴云婠见到赫连骁,真的是什么事都干得来。 并且,荥阳公主也还宠着,配合着。 裴云婠试着问一句,“焦嬷嬷,公主可有说让我们诵经祈福多久?” 裴云婠只能断定当她说想要去宫里见到赫连骁的那番话,一旦传到秀阳郡主的耳朵里后,那她就一定进不成宫了。 只是,裴云婠没想到秀阳郡主不止不准她进宫去了,还要把她给送走。 裴云婠估摸着秀阳郡主大概已经联想到自己今年嫁不成赫连骁了,因此心里不畅快,就更不想把裴云婠放在附近碍眼了。 毕竟荥阳公主府与皇宫只有一墙之隔,这还是当今皇帝陛下独宠荥阳公主而赏赐的府邸。 相隔如此近的距离,估计秀阳郡主是担心裴云婠会为了见到赫连骁而行一些翻墙越院之事。 裴云婠很是佩服秀阳郡主这番危机脑补。 当然,如此这般,更是合了裴云婠的心意。 裴云婠觉得,这秀阳郡主简直就是师父老人家常说的神助攻对手! 焦嬷嬷不耐烦地瞪了裴云婠一眼,“问这么多做什么,快点上车。” 裴云婠立即做小伏低地上了另一辆马车。 两辆马车在夜幕中疾驰赶路,因为太后驾崩,耀京城里全城戒严,街道上都只有一些匆匆归家的人,见不到半个优哉游哉闲逛的人。 按理是一般人今日都不得出城去,而有荥阳公主府的令牌,苏隽彦和裴云婠分别所在的这两辆马车是特例。 出了耀京城,一路向北,不到半个时辰后就赶到了灵安寺。 灵安寺是耀京城外一处香火颇为鼎盛的寺庙。 裴云婠和苏隽彦被安排在灵安寺后院的一个单独小院里。 小院名叫清禅院,里面有四间禅房,一间茶室,一间小厨房,一间杂物房。 苏隽彦是被福顺还有两个赶车的马车夫一同抬进的一间禅房。 他被用棉被从头裹到脚,裴云婠留心查看,依然没能看到苏隽彦的脸。 其实,裴云婠最开始对苏隽彦是不怎么好奇的,但是,三番五次都不被她看到脸,反而引起了她的好奇心了。 苏隽彦有福顺陪同,裴云婠有翠儿陪同,公主府再未安排其余的丫鬟婆子前来伺候。 当然,暗地里有多少人监视,那就未可知了。 既然有四间禅房,又是四个人,那就正好一人一间。 裴云婠如是想。 于是,裴云婠随意挑了间禅房走进去,把门一关,再不理会外面的喧闹。 小狸猫被裴云婠用笼子提了过来,裴云婠一进禅房就把它给放了出来。 “小黑,这段日子委屈你了。”裴云婠知道小狸猫也如她一般不喜欢被拘着,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小狸猫用前爪爪做西子捧心状,又煽情地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以表示它最近受的委屈。 裴云婠配合地哄道:“嗯嗯,你最是不容易,委屈一箩筐,以后我都给你讨要回来,好不好?” 小狸猫老成地点了点头,伸出小爪爪,要同裴云婠拉钩钩。 裴云婠也配合地照做了。 等把这货哄好了,裴云婠就准备睡觉了。 这个时辰还尚早,但裴云婠反正无事,也就养精蓄锐了。 好在从公主府里出来前就吃过了晚饭也泡了澡,这会儿也就无需再折腾。 裴云婠在香炉里燃了助眠的安神香,就准备睡觉。 她严重认床,不用安神香,这一晚怕是都睡不着。 就在裴云婠走向床边的时候,半掩着的窗子被风吹开。 一道熟悉的冷香萦绕鼻端,裴云婠惊喜地转身,便看到了立于窗边的颀长身姿。 看着来人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裴云婠莞尔一笑,向着已经蹦跶上床的小狸猫招了招手,“小黑,我赌赢了,银子拿来。” 小狸猫不情不愿地从随身的小兜兜里掏出一个钱袋子,不舍地放在了床头,而它又输得不甘心,因此朝着窗边的来人龇牙咧嘴了一番,以表示自己的嫌弃。 “……”浮光瞧着这一主一宠如此没心没肺的举动,顿感小心脏受到了万箭刺穿。 亏他还日夜担心来着! 真是皇帝不急…… 呸呸呸! 形容错了! 143浮光:我是为你而来(三更) 浮光的到来,让裴云婠很是惊讶。 “浮光,你怎么来了?我白日里才见过赫连骁,他可是说你们还有两日才到。”裴云婠说着,还推开窗往外面看了看,想要瞧瞧大师兄浮屠与二师姐浮花是不是也来了。 浮光没有得到他预想中的被裴云婠热情欢迎不说,还感觉自己被裴云婠给无视了。 心又疼了…… 裴云婠没听到浮光的答话,赶紧回身走过来瞧瞧他,见他神色不愉,还隐隐皱眉,立马担心地问:“是不是赶路快了,真气逆行了?我给你看看。” 手上的动作比话语还快,裴云婠的话落,手已经探上了浮光的腕脉。 毕竟是放在自己身边,被她精心调养过一年多的人,裴云婠对浮光的上心程度,已经在潜移默化之中形成了一种习惯。 浮光感受到手腕上那只纤纤素手的柔软,再听得那一句关切的问话,心中便是一暖。 先前的郁猝立马消散了开来…… “倒是没什么大碍,你且先坐下调息。”裴云婠将浮光拉到床边,推着他坐下来,“你不来我都准备睡觉了,你先调着,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 裴云婠的声音又软又轻,与先前哄小狸猫时无二异。 浮光听着裴云婠这般像是哄小娃娃的话语,心下五味陈杂,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浮光指了指窗边的一个包袱。 “辛苦了!”裴云婠随口一说,还自然而然地摸了摸浮光的头,动作与给小狸猫顺毛时无二异。 此时浮光坐在床边,裴云婠则是站在他的身边,这般身高差,裴云婠给浮光摸头也很是顺手。 “……”浮光知道裴云婠这是将他当成了小狸猫,他想着看在还挺舒服的份上,就不与她计较好了。 裴云婠趁着浮光调息的时间里,将浮光给她带来的包袱打开,捣鼓了一番…… 先前在匆忙离开裴家的时候,裴云婠就将自己不能明面上带着的东西都另外收拾好了,也做好了标记,她知道师门里的师兄姐弟三人肯定会给她带来的。 等浮光调息之后,裴云婠再次给他探了脉,忍不住叮嘱了一句,“你这幅身子,还是少运功为妙。” 为了防止浮光身上的“桀骜之毒”蔓延到心脉,忘缘大师给浮光封住了心脉以及周身的数道大穴。 因着浮光在中此毒之前就有了很好的武功底子,所以他稍稍运功还是无甚影响。 但想要大开大合就很有难度,且还可能要承受巨大的风险。 这也就是浮光的武功时灵时不灵的原因。 目前虽然还未发生什么严重到危及身体根本的事情,但裴云婠还是很为此担忧。 浮光点点头,“我知道。” 说着,他站起身来,目光如炬地看着裴云婠,“小师姐,你最近可曾受委屈?你都告诉我,我给你讨回公道。” 难得见浮光如此严肃凝重,裴云婠直觉好笑,她打趣般问道:“那秀阳郡主欺负我,你还能帮我报仇不成?” “那当然了!”浮光想也不想就一本正经地回答。 裴云婠“噗嗤”一笑,“我同你说笑的呢!秀阳郡主的小伎俩,在我眼里就同三岁小儿过家家一般,不足为惧的。咱们来说些正事。” 裴云婠走向桌边,先倒了两杯温茶,再向浮光招了招手,“你匆匆赶来,想必渴了,来喝口水,润润嗓子。” 这灵安寺倒是没有怠慢裴云婠等人,禅房里还给备着热水。 浮光早就发现裴云婠是个体贴入微之人,她心思细腻如发,照顾起人来能够做到面面俱到,没得一丝半点的疏忽。 浮光走过去,接过一杯温茶喝下。 裴云婠端着另一杯温茶,慢慢地品,眼神却是肆无忌惮地盯着浮光脸上的人皮面具瞧。 “你脸上的这张皮子倒是精细了些,看来易容的本事有进步了。”裴云婠是易容修颜的个中巧手,还是个手巧且眼光毒辣的主儿。 别人的脸上戴没带人皮面具,修没修颜,裴云婠一眼就能分辨得出来。 浮光听得裴云婠的认同,心中有些许的成就感。 世人皆知鎏光宗的四大宗师各有各的通天本事,但对于每人各擅长什么,却是并不清楚的。 就好比这易容修颜之术,虽然是朱雀宗师最为擅长的,但是,其余三位宗师也并不是不会。 因此,四位弟子里除了裴云婠这个朱雀宗师的关门弟子得了真传,其余的三位关门弟子,也都是通晓几分的。 按照朱雀宗师的话说就是:“人在江湖飘,难免会掉马!哪能不多几张脸皮子傍身呢!” 因着朱雀宗师这一番话,四大宗师对外露脸用的都是人皮面具。 欣赏完浮光脸上的人皮面具,裴云婠收敛了神色,“浮光,我不在宗门里的这些日子,宗门里可有发生什么要紧事?两位师伯还有我师父可否回到了宗门?” 浮光回答道:“宗门里也无甚要紧事发生,只是定了入京授课与进学的人选名单。” 鎏光宗除了在青陵山上的宗门总舵,以及玄武街上的鎏光书院之外,在鎏光大陆各国各处都有分舵分院。 就比如在耀京城里就有一个叫做鎏光宗皇家学院的地方。 此处是大耀国的皇亲贵族子弟进学之所,比之国子监还要高门槛。 当然,这个高门槛的要求,分两种。 要么身份高贵,要么才艺绝伦。 而在鎏光宗皇家学院里授课的先生,都是由鎏光宗直接委派过来。 并且,每年还会派部分鎏光宗的弟子前来进学,此举称之为交流学习。 “名单上可有我?”裴云婠现在需要一个在外自由行走的名头,若是能以朱雀宗师关门弟子浮云的身份到鎏光宗皇家学院进学,也是不错的。 “原是没有的,四师叔又在闭关,不能找他给你开后门,最后是浮花二师姐哄着天枢尊者才给加上了你的名字。”浮光一本正经地解释。 裴云婠却联想到了很是欢乐的一幕,估计二师姐不是哄天枢尊者,而是恐吓吧! 因为二师姐这辈子还没哄过人。 “那就好!那就好!”裴云婠心里满意,不管过程如何,结果如愿就行。 转念一想,裴云婠又记起浮光还没有回答她最开始问的那个问题,不禁又问了一遍,“你还没说为何你先到了,大师兄和二师姐却没有来这件事呢!” 在裴云婠看来,既然小师叔玄武宗师交待了要浮屠和浮花护着她,那她出了这般大事,浮屠和浮花肯定得前来。 当然,至于这二人前来是光看热闹不帮忙还是实打实相助,那就是另说了。 但是,左右得走一走过场,表达同门之情还是必须的。 “大师兄和二师姐被派来授课,需要做些准备,我就先赶来了。” 浮光这么一解释,裴云婠也就理解了,她不解地看向浮光,“那你来干什么的?” 裴云婠指望着浮屠和浮花前来搭把手,却没想过要指望浮光。 大师兄和二师姐自然是用来各种使唤折腾的,至于小师弟嘛! 裴云婠想着自己毕竟是浮光的师姐,还同他对月结拜做了姐弟,那就理应她罩着他不是! 浮光心里想说:我是为你而来。 可是话到嘴边,就转了个弯儿,他道:“我是来进学的,名单上也有我。” “……”裴云婠瘪瘪嘴,心想还好她没指望这个小师弟,不然得多失望啊! “那为何名单上最先却没我?” 浮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大概是小师姐太过优秀,无需来此交流学习。” 裴云婠了然地点了点头,端着沉熟稳重的架子道:“我也是这般想的。” 听着二人这般东拉西扯的谈话,小狸猫趴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打着小哈欠…… 浮光被裴云婠拉着聊了很久,除了几句有用的信息交流,其余的多半都是废话。 裴云婠是因为最近被拘着太无聊了,整日整日的都没说几句话,这才同浮光絮絮叨叨良久。 而浮光又是裴云婠最为满意的一个聊闲话的小伙伴,因为他静静地倾听,不时地配合着点头,却从不打断她说话,但她问什么他都会回答。 可以说是一个极为称心的倾听之人了。 直到夜半,裴云婠才放浮光离开。 而浮光走后,裴云婠发现清禅院里静谧得落针可闻。 空气中隐隐飘散着一种异香,那是浮光用来迷晕另几个禅房里的人用的迷香。 不把这些人迷晕,浮光如何陪裴云婠说话? *** 翌日清晨,裴云婠在灵安寺的僧侣们起床的钟声中醒来,她用了安神香,一夜无梦好眠。 起床洗漱之后,再用过早饭,裴云婠带着翠儿去大殿诵经祈福。 既然是打着为太后诵往生经,超度祈福的名号到的这灵安寺,裴云婠就必须要做做样子。 毕竟灵安寺里还有这么多的僧侣与往来的香客,裴云婠要是不按时应卯,指不定外面又会传出关于她的多少风言风语。 而若是传出她不认真为太后诵经超度,怕是能因此治她一个大不敬的杀头之罪。 秀阳郡主已经挖好了坑等裴云婠跳进去。 裴云婠就必须得打起精神,完美避坑。 苏隽彦和裴云婠被荥阳公主派来此处的意图,灵安寺的主持也已经被告知。 主持就带着裴云婠做了一场为太后超度的法事。 裴云婠全程只需配合着跪拜。 苏隽彦没有到场,理由是他昨夜奔波一场,病情加重了。 也没有人强行要带苏隽彦到大殿参与做法事,他自然就没有出现。 法事完成之后,主持也不为难裴云婠,只是嘱咐裴云婠每日不要走出清禅院,要在里面静心礼佛,多抄写些往生经文,还让两个小僧弥送了些经书去清禅院。 裴云婠对此喜闻乐见。 于是,裴云婠就在清禅院里抄了两日的往生经。 第三日夜里,浮屠和浮花来了,还带来了一个与裴云婠身形相似的女子。 “小浮云,你的人皮面具制好了没?”浮花一见面就捏了捏裴云婠的脸,“手感不错,还是真的摸起来舒服。” “……”裴云婠抽了抽眼角。 裴云婠以前在公主府以及后来到裴家,还有现在,都没有戴人皮面具,只是在自己的脸上做了修颜。 反而是扮作红尘仙时是戴上了人皮面具的。 “二师姐,我的人皮面具做好了。”浮光先前拿来给裴云婠的那个包袱,里面装的就是制作人皮面具需要用到的工具与材料。 为了精益求精,不被轻易识破,还真的得裴云婠自己动手来为自己做这一张人皮面具。 “人给你带来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浮花指了指她带来的那一个与裴云婠身形相似的女子。 裴云婠瞧着这一位女子的呆滞目光,问道:“二师姐,你给她下了催眠蛊?” 浮花的师父玄武宗师最擅长的就是养蛊和下蛊,浮花自然也就是个中翘楚。 裴云婠的蛊术在师兄姐弟里仅次于浮花,因此一眼就看了出来。 “嗯,懒得麻烦了,你凑合着用吧!”浮花闲闲地说道。 “……”裴云婠识时务地不再多言。 浮花性子有些急躁,还是个火爆脾气,裴云婠不敢挑战这位二师姐的耐心。 这是裴云婠从以往的沉痛教训里得来的深刻认知。 左右这蛊也不伤人,裴云婠就麻利地给女子易了容。 浮花便对那女子耳语几句,进行了催眠…… 一番准备之后,确定不会露出破绽,一行人就准备离开了。 临走前,裴云婠回望了一眼苏隽彦所在的禅房,心中想着他的病情。 裴云婠最容易同情患病之人,这与她从小的经历有关。 甩了甩头,裴云婠不再去想。 因缘际会,自求多福吧! 144裴云婠男女通吃,醋王浮光上线(一更) 太后驾崩,皇族宗亲守灵七七四十九天。 耀京城里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了白,全国禁止一切宴乐婚嫁喜事。 大耀国举国同悲…… 然,这只是表面现象。 而在这背后,人们依然是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 就好比那些皇族宗亲,表面上一个比一个悲痛,一个比一个哭的悲惨。 背地里却是躲着吃香喝辣,再想尽办法开溜出去玩。 毕竟守灵太煎熬,要整日跪着哭不说,还得斋戒。 这对放纵享乐,骄奢淫逸惯了的天潢贵胄们来说,那就真的是太痛苦了! 而等到七七四十九天一过,这些人感觉简直是“死而复生”啊! 虽然宴乐婚嫁喜事依然禁止,还得持续到三年后,但是,偷偷地享乐,只要不做得太过,也是无甚紧要的。 于是,耀京城里的欢乐并没有少,只是低调了许多。 耀京城的昌平街最近开了家名叫素食居的酒楼,生意火爆。 昌隆街开了家锦绣楼,生意也是好得不得了。 醉眠湖上多了一艘红尘画舫,每日都有达官显贵为了能上画舫一睹红尘仙的真容而一掷千金。 “主子,启王府世子与吏部尚书家的三公子正在外面吵着要见仙爷。”绿柳匆匆走进书房向裴云婠禀报外面的动向。 裴云婠从一堆账册里抬起头来,“就说仙爷与慕公子一同游湖去了,要晚上才回来。” 仙爷自然就是红尘仙,这是裴云婠在耀京城的红尘画舫开业那日取的自称,她觉得必须要一个霸气的自称才能配得上自己的名号。 慕公子说的就是慕昀皖了,也就是浮光。 现在,外面都在传红尘仙与慕昀皖之间那不可描述的情意。 这是浮光故意引导外人去想入非非的。 因为他说他要是“好男风”了,身边就必定会少了许许多多碍事的莺莺燕燕,更不会像赫连骁那般遭到飞来横祸的赐婚了。 裴云婠深表赞同,就配合着浮光对外唱了几出戏。 “对了,绿柳,锦绣楼那边可还忙得过来?六婶可有派人来找我去帮忙?” 太后驾崩,为了给她积往生的福报,当今皇帝陛下就下旨大赦天下,只要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犯人,只是犯了点小罪小过,都可以被赦免。 路平一家五口先前是被连坐而流放出京,因其本身并无罪责,也就在赦免的名单之内。 因此,路平一家五口被免除奴籍,成了普通的布衣百姓。 虽然不能恢复夕日荣耀,但能够脱离奴籍,对路平一家五口来说,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大好事了。 并且,路平一家五口也无需受着“永远不得归京”的禁令了。 裴云婠就毁了这一家五口的卖身契,再请余年为他们在青陵府城办了新的户籍,余年现在是在青陵府衙里任职,办这点事的本事还是有的。 所以,路平一家五口也就能够凭着新的户籍与路引,自由出入于大耀国的各处。 裴云婠在耀京城里开锦绣楼的分号,就将这一家人请了来。 路含烟倒是还在青陵府城,因为她成了鎏光宗的外门弟子,目前正在鎏光书院里进学。 绿柳回答道:“主子,掠影今儿上午去锦绣楼里瞧过,那里一切顺利。” 裴云婠又问:“那素食居呢?” 这些天里,裴云婠在耀京城里忙成狗。 好在她早有来耀京城里开分号的打算,也做了很多的前期准备。 只不过,在裴云婠的计划里,她是准备先完成金蝉脱壳这一关,再到耀京城里来开分号。 结果,事与愿违。 裴云婠还未做好万全准备就提前到了耀京城。 若不是有太后驾崩,秀阳郡主无暇顾及裴云婠这一遭,裴云婠就还真没能这么快就在耀京城里开上分号! “素食居有彦公子在,他派人来转告,让您无需挂心。”绿柳照实而说。 绿柳和掠影都是裴云婠手把手教出来的,比培训其余的人都要更用心。 因此,二人也颇懂裴云婠的心思。 “那行,你去忙吧!”裴云婠向绿柳摆摆手,又一头扎进了一堆账本之中。 这些账本里,有一部分是青陵府的几处素食居和锦绣楼的,其余的就是耀京城里三大分号的。 而裴云婠赚银子的野心并不是止步在耀京城,她的野心是想要锦绣楼和素食居遍布鎏光大陆! 所以,裴云婠算着几处素食居与锦绣楼的盈利,就在准备拿赚回来的银子,继续投入开分号。 “吱呀——”书房的门再次被人推开。 敢不敲门就直接进来的,只有裴云婠的那三个师兄姐弟。 红尘画舫里有一支浮花从鎏光宗的护卫队里诓来的护卫队伍,警戒能力杠杠滴。 再有,浮屠的屋子就在书房隔壁,有他在,极少有打架不赢的时候。 因此,裴云婠在红尘画舫里也就不怕被人搞偷袭刺杀那一套。 一张俊美的脸放大在裴云婠的面前,她依然无动于衷,只是飞快地算着账。 直到感受到灼热的视线,裴云婠才瞟了俊脸的主人一眼,然后顺手拿起一旁的果碟子里的一颗甜蜜饯,塞到对方嘴里,“乖,我还有事,你去别处玩吧!” 正从半开的窗子外面蹿进来,兴冲冲来找裴云婠的小狸猫,恰好听到这么一句话,以为是对它说的,当即摊了摊两只前爪爪,再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就转身蹦了出去。 见到这一幕的浮光:“……” 浮光含着嘴里的甜蜜饯,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见裴云婠依然沉迷于算账,压根不理他,他就从书架上拿了本裴云婠写的戏本子,然后躺在一旁的美人榻上。 一边品着甜蜜饯,一边优哉游哉地看戏本子。 小半个时辰之后,裴云婠从一堆的账本里抬起头来,再摇头晃脑般活动头颈部。 目光不期然瞥向一旁的美人榻,只见浮光捧着戏本子看得入迷,眼眶还微微泛红…… “……”裴云婠知道她写的那些关于痴男怨女们之间的缠绵悱恻故事,已经俘获了一大批的忠实爱好者。 但是…… 浮光这么一个大老爷们,看一个虐恋情深的戏本子就红了眼眶,那也太……多愁善感了吧! 裴云婠她自己写都从不红眼眶。 因为她都是按着煽情的套路来,为虐而虐,实则不太写实。 “啧啧啧……你一个大老爷们看个戏本子差点哭了,传出去得多丢人!”裴云婠笑着打趣浮光。 沉浸在戏本子的虐恋情深里的浮光抬头看向裴云婠,星眸中隐隐飘着雾气,好似繁星璀璨的夜空中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朦胧中带着魅惑。 “……”裴云婠猝不及防就被引诱了去,一头栽进了这双眸子的美丽之中,沉醉而不自知。 见裴云婠难得地露出痴迷之状,浮光勾了勾唇。 不枉他耗费的那些许内力。 浮光兀自欣赏了一阵裴云婠的痴迷之态,遂又敛起唇边的笑意,低头看向手里的戏本子…… 清风拂过…… 裴云婠回过神来,她眨了眨眼,只见浮光埋首看戏本子,周遭并无异样。 裴云婠甩了甩头,将脑中的遐思甩走,她瞧着浮光额前的细汗,不解地问:“你很热吗?” 这般说着,裴云婠走到窗边,将半开的窗子全部打开。 时值盛夏,天气着实炎热。 但红尘画舫泊在水上,还是要凉爽不少。 这也是红尘画舫每日宾客如云的缘故,有钱人家根本不缺银子,只是找一处既能吃好、喝好、玩好,又能避暑的地方,不是那么容易。 “……”浮光也不答话,只默默地擦着汗。 这些汗水可不是热出来的。 浮光心里苦,但他不能说。 “咚咚咚……”书房外传来颇为粗重的敲门声。 会如此敲门的,只有能吃还不拘小节的阿迦俪。 裴云婠前去开门,果然是阿迦俪找来了。 阿迦俪也在这一次进鎏光宗皇家学院交流学习的名单之上,因此也来了耀京城。 “浮云,我肚子饿了,你这有什么好吃的没?”阿迦俪边说边往书房里走,看到浮光也在,便豪爽地同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就一门心思找吃的。 裴云婠的书房里除了一张长方形书桌,还有一张圆桌配四张方凳。 圆桌上摆满了锦绣楼的点心,是掠影今日去锦绣楼带回来给裴云婠试味的。 耀京城里锦绣楼的厨子培训的时日不及青陵府城里的久,裴云婠因此还不是很放心,便每日让掠影带一份厨子们做的点心过来试味。 阿迦俪看到圆桌上的点心,立马双眼放光,“我就知道你这里一定有好吃的。” 于是,阿迦俪就高高兴兴地吃上了。 因着先前五人小组的配合默契,裴云婠对阿迦俪颇有好感。 再者,阿迦俪虽然爱吃能吃,但她性子直爽大气,没坏心眼也不藏坏心思,是个极为简单纯粹的人。 与这样的人相处,快乐而轻松。 裴云婠贴心地给阿迦俪倒了杯温茶,“慢点吃,喝点水,别呛着了。” 阿迦俪端着裴云婠倒的茶,双眼迸射无数个心心眼,“浮云,你对我真的是太好了!好到我恨不得把你招赘回去,可惜……你已经有婚约在身了。” 因着裴云婠的体贴入微,还有一手好厨艺,阿迦俪早就动过想要把裴云婠招赘上门的心思。 并且,阿迦俪也不遮掩自己对裴云婠的喜爱,早就表达了出来。 北渊是鎏光大陆上民风最为开放的一个国度。 而像是阿迦俪这般身份尊贵的女子,又是家里的独女,招赘是必然的。 裴云婠好笑地看着阿迦俪,心想自己竟然男女通吃,还能混到入赘的机会。 没错! 自打红尘仙声名远播,又在红尘仙坊里当众露过面,就成了很多未婚女子心中的如意郎君。 而随着红尘仙与慕昀皖之间“暧昧”不断,甚至传出二人皆是喜好男风之人,就又有无数的男子想要追求红尘仙了。 如此,裴云婠可不就是男女通吃了嘛! 浮光半躺在美人榻上瞧着裴云婠不仅不恼阿迦俪那般直白露骨的话,反而还有些欢喜,心里当即不是滋味。 看来……该给阿迦俪找点事情做,不让她有空闲黏着裴云婠了。 浮光如是想,目光又回到了手中的戏本子上。 一个想法便从心底里滋生…… 裴云婠和阿迦俪还不知浮光已经吃醋了,二人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阿迦俪突然想到一件事,也就直白地问了:“浮云,我刚刚在外面听几个公子说了一件事,说是那秀阳郡主本就心属他人,是赫连骁弃了原配婚女子,再来横刀夺爱,你听过这件事没?” 145纳入府中,变成裙下之臣(二更) 赫连骁横刀夺爱? 裴云婠惊了惊。 这是谁搞出来的第三个版本? 她连戏本子里都不敢这么写! 再有,明明秀阳郡主与赫连骁之间的婚事已经盖棺定论,并且为了营造出一种河清海晏、盛世太平、歌功颂德的氛围,有不少的人在背后使力。 这种事是连当今皇帝陛下都默许了的。 偏偏……现在却跑出一群没脑子的人,妄图改变舆论方向? 简直是……神助攻对手的猪队友啊! “阿迦俪,你是听谁说的啊?”裴云婠略显好奇地问。 毕竟赫连骁也是几人的同门,不八卦一下,对不起这一份同门情! 当然,若是阿迦俪知道浮云就是裴云婠,那就…… 裴云婠也得被阿迦俪追着八卦好一阵了! 浮光瞧着裴云婠这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表情,默默地摇了摇头。 他是早就知道她在很多事情上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可也就是正因为知道,心里才觉得无奈。 阿迦俪故作神秘地说:“是启王府世子与几个耀京城里的纨绔公子哥在说道这事儿。” 末了,阿迦俪还解释了一句,“我真不是故意要偷听你这红尘画舫里的客人们说话的,只是你也知道,我的听觉要比一般人灵敏些,我也就是在自己的房里,什么都没做就听到了。” “……”裴云婠觉得阿迦俪的这番解释显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诚然,阿迦俪是个五感六识都有着异于常人的灵敏之人。 但是,她并非不能控制自己的五感六识。 若是她选择自我封闭,那就也等同于普通人一个。 然而她没有这般做,那还不是八卦好奇心作祟不是! “嗯嗯,我知道的。”裴云婠也不戳穿阿迦俪的小心思,只是继续同她八卦道:“那你还无意中听得了些什么?” 裴云婠还刻意在“无意”两个字上用了重音。 阿迦俪见裴云婠不与她计较偷听客人说话一事,也就继续安心地同裴云婠分享八卦了,“我还听到启王府世子说,他就是秀阳郡主的心属之人。” “……”裴云婠瞪大了眼睛,显得颇为吃惊。 启王府世子还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 秀阳郡主可是荥阳公主的心头肉啊! 大耀国皇族所有的郡主里,秀阳郡主都是拔尖的尊贵,圣恩也是在大耀国所有的高门贵女里独一份的荣宠啊! 而那启王府世子算个球啊? 也敢在外大言不惭地声称秀阳郡主倾心于他? 裴云婠想着想着,发现自己是站在秀阳郡主的角度,按着秀阳郡主的思考方式去想的。 难免就把启王府世子往坭坑里贬低了。 其实…… 好吧……裴云婠就算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也没发现启王府世子除了他的身份之外,还有什么可取之处。 不过,裴云婠转念一想,又觉得其实启王府世子与秀阳郡主,还是极为登对的! 耀京城有两个从小大的都是声名远扬的高门子弟。 一个是刁蛮跋扈称第一的秀阳郡主。 另一个就是纨绔不羁称第一的启王府世子。 如此,二人倒还是半斤八两,能互相配得上的! “阿迦俪,还有别的吗?” “有啊!你听我说……” 在接下来的一盏茶的功夫里,阿迦俪向裴云婠绘声绘色地转述了启王府世子与一群纨绔公子哥的闲谈。 裴云婠听得津津有味。 *** 入夜,红尘画舫里迎来一天里最热闹的时刻。 现在禁止声乐歌舞,红尘画舫里白日也就不唱戏,而是请来说书先生说戏本子。 晚上也没有歌姬舞姬的表演,而是一群文人才子吟诗作对,讨论学问。 如此,既不坏了上头的规矩,也不会了然无趣。 特别是裴云婠为了替浮光和赫连骁打开声望,红尘画舫里附庸风雅的那一套,都是为二人准备的。 而他们一个新科状元,一个榜眼,有二人在红尘画舫里坐镇,也不愁每日没有客人前来捧场。 耀京城都因此而被一股浓浓的学术风气所席卷,如此现象,也是上位者愿意看到的。 红尘画舫就成了一处极为风雅文艺的场所。 而慕昀皖和赫连骁二人的名字,很快就跃居耀京城十大才子榜上。 当然,在文风盛行的同时,一些绯色八卦也悄然飘散…… 整个耀京城的人都好奇一件事情,那就是红尘仙、慕昀皖、赫连骁三人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关系。 甚至还有很多人猜测,男女通吃的红尘仙,怕是早已将慕昀皖和赫连骁收为了入幕之宾。 不然,这二人何至于长期流连于红尘画舫。 并且,红尘仙还在红尘画舫里为二人准备了专用的厢房。 众人的揣测各不相同,于是,坊间爆出了好多个关于三人之间的爱恨情仇的版本。 至于那个与赫连骁还有着婚配的秀阳郡主,反而成了插足三人的碍事之人了! 毕竟三个天资不凡的男人之间那些不可描述之事,引人遐想的空间就多了去了,也是极少能遇上的。 这就比揣测男女之间那点普遍常见的事情有趣多了。 秀阳郡主没想到她这个从小到大都是耀京城里的风云人物的天之骄女,有一天会被三个男人给比下去! 并且这三个男人里还有一个是她的未来夫君! 因此,得知了坊间的风言风语而气不过的秀阳郡主,带着一大群人,气冲冲地找上门来了。 秀阳郡主来得那叫一个声势浩大! 她是带人驶着画舫而来。 荥阳公主府有一艘御赐的画舫,平时很少用得到,只是荥阳公主偶尔来了兴致,会乘坐一回去游游湖。 醉眠湖是耀京城里最大的一个淡水湖,日常就有多艘画舫飘在其上。 当荥阳公主府里御赐的画舫驶过来,其余的画舫纷纷自觉地让道。 并且,瞧着秀阳郡主这般来势汹汹,这些画舫的主人都很有眼力见地命人将画舫驶远些,免得被殃及到。 红尘画舫此时本就停靠在岸边,根本不必避让。 但是,对方却故意撞了上来。 千钧一发之际,是浮屠与赫连骁一同合作,用内力逼停了撞过来的荥阳公主府的画舫。 虽是虚惊一场,但红尘画舫里的客人们纷纷跑走了。 秀阳郡主是他们惹不起的,连热闹都不敢看了…… 站在甲板上的秀阳郡主原是为着没能撞坏红尘画舫而生气不已的,可她看着红尘画舫里的客人们做鸟兽散,又觉得解气,遂得意地笑了…… 秀阳郡主会武功,她几个翻飞就来到了红尘画舫的甲板之上。 “赫连骁,你快同本郡主离开!”秀阳郡主直奔赫连骁而去,她今日来,除了要给红尘画舫一个下马威之外,就是要带走赫连骁。 秀阳郡主自己挑中的赫连骁,对他倾慕不已,如今听得赫连骁与红尘仙还有慕昀皖之间的暧昧传闻,自然是觉得自己的脸上无光,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的! 特别是,现在还要为太后守丧三年,她嫁赫连骁变得遥遥无期了一般,心里没了底,更是受不得一点点的刺激。 “郡主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呢!是爷的红尘画舫招待不周吗?”一道雌雄难辨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氛围中突兀地响起,听得秀阳郡主的小心肝都颤了几颤。 这人的声音,竟然如此的悦耳动听。 秀阳郡主转身回望声源处,只见一红一白两位俊俏不已的公子哥儿飘然走来。 红衣公子妖娆邪魅,风流不羁。 白衣公子飘然出尘,俊朗不凡。 秀阳郡主一时间竟然看呆了…… 她原先以为赫连骁就是这世间最英俊的男子。 却没想到还有眼前这般绝色美男。 要说阅人无数,秀阳郡主也是担得起这个名号的。 她从小到大,不论男女,什么样的天姿国色没有见过? 可以说,整个鎏光大陆上排得上名号的各种声名显赫之人,秀阳郡主至少见过了七八成。 然而,她却没有见过容貌能美过眼前这二位公子的人。 就连赫连骁,他的容貌也只能排在这二人之后。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爱美男之心,每一个怀春的少女都是一样一样的。 先前在新科三鼎甲打马游花街以及之后的琼林宴上,秀阳郡主因为参加过多次,因此就没有去。 她也就因此错过了一睹新科三鼎甲风采的绝佳时刻。 虽然坊间有很多关于新科三鼎甲的传闻,但秀阳郡主从小就是眼高于顶,对于出生都不算很好的三人根本没得半点兴趣。 秀阳郡主的目标很明确,她要嫁就嫁身份模样都是顶顶好的男子! 后来,秀阳郡主骑马游街而差点出事,赫连骁飞身前来相救,便是秀阳郡主第一次见到赫连骁本人。 初见惊为天人,一见便倾心。 秀阳郡主就此认定了赫连骁。 而今日见到了红尘仙与慕昀皖的容貌风姿,秀阳郡主认定赫连骁的心思,就动摇了…… 秀阳郡主甚至有些后悔没有早一点来见一见坊间传闻的这三人! 裴云婠不动声色地将秀阳郡主的花痴沉醉模样纳入眼底。 “郡主,您的到来,红尘画舫蓬荜生辉,不知可否赏脸留下来喝几杯薄酒?”裴云婠是那般了解秀阳郡主,知道秀阳郡主喜欢听奉承话,也就毫不吝啬地奉承起来。 今日是秀阳郡主自己送上门的,裴云婠怎么可能让她顺利离开,定然得是趁机索要些利息的。 怎么说也是至少得坑上一笔不菲的银子,才对得起自己前段时日的卖力配合演戏不是! 秀阳郡主原本是要立马走人的,但是,她见到了两个新的美男,她现在根本就不想走了。 “看在你盛情相邀的份上,本郡主就赏你这个脸面吧!”秀阳郡主还不忘端着娇蛮高贵的架子。 “郡主,请……”裴云婠朝着秀阳郡主露出一抹邪魅狂狷的笑意。 她知道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有多勾人。 当初制作这么一张人皮面具,就是奔着招蜂引蝶的目标而去的。 果不其然,秀阳郡主看得小脸一红,心里小鹿乱撞得好似要撞出心口。 赫连骁不明所以地看着裴云婠,眼神询问她这是要唱哪一出。 裴云婠顺势就对赫连骁说道:“许是有些什么误会,赫连世子也一道坐下喝几杯,向郡主赔个不是。” 浮光出言帮腔,“对!可不能让误会伤了赫连世子对秀阳郡主的一片真情。” “……”赫连骁瞟了浮光一眼,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狠戾。 浮光假装没看到,继续呆在裴云婠的身边扮作忠犬。 裴云婠瞧着这二人瞬间的眼神互动,心中有份疑惑,总感觉这二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秀阳郡主听得浮光的话,心下满足却又有些许的烦躁,但她还是感激地看了浮光一眼,再说道:“慕公子所言极是。” 秀阳郡主能如此快地分辨出红尘仙与慕昀皖,是因她听闻二人在外的着衣风格。 红尘仙只着红衣,而慕昀皖则是只着白衣。 一红一白,红得妖娆,白得缥缈。 二人都好像不是这红尘中人,更像是天上的谪仙到这滚滚红尘里来历凡尘劫难一般。 秀阳郡主看着红尘仙与慕昀皖的天人之姿,再看一看赫连骁。 不期然间,她的心底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若是她也能像母亲那般,肆无忌惮地豢养面首的话,那她不就能将赫连骁、红尘仙、慕昀皖三人都变成她的后院面首了? 一想到能将三人都纳入府中,变成自己的裙下之臣,秀阳郡主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了…… 对!她一会儿回去后就要立马进宫去求皇爷爷,准许她也豢养面首! 146秀阳郡主不是荥阳公主的女儿?(三更) 裴云婠将秀阳郡主请入红尘画舫的一个雅间里,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坐在雅间里就能听到楼下舞台上的说书先生的声音。 虽然红尘画舫里今日的客人们都被秀阳郡主给吓跑了,但是,裴云婠并未让那位重金请来的说书先生就此停止说书。 说书先生正在说一个人仙殊途的缠绵虐恋故事,秀阳郡主听得好似感同身受了一般,不禁潸然泪下…… 裴云婠不动声色地瞧着,心中隐隐有了一番思量。 “郡主,尝尝这锦绣楼的状元佳酿。”裴云婠给秀阳郡主倒了杯酒。 秀阳郡主对于裴云婠递过去的东西,已经来者不拒了。 她听着缠绵悱恻的虐恋情深故事,再喝着小酒,整个人的情绪波动实在不小,因此沉醉来得也快。 眼看着秀阳郡主晕晕乎乎,裴云婠顺势靠了过去,她微微倾身,隔着秀阳郡主的距离颇近。 秀阳郡主作势往后仰,裴云婠就“得寸进尺”了,还用手揽住了秀阳郡主的腰,再是邪魅一笑,“郡主小心些……” 雌雄难辨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更显勾魂夺魄…… 秀阳郡主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二人的这番姿态,着实有些暧昧。 裴云婠抚开秀阳郡主额前的一丝乱发,手指流连地来回几下。 这般登徒子的轻佻行为,若是别人做来,秀阳郡主定是会当即恼的火。 偏偏,她看着裴云婠的俊脸就在眼前,根本挣扎不起来,甚至还很是享受裴云婠的这般撩拨…… 裴云婠眼看着秀阳郡主春心迷乱,却是见好就收,她松开了揽住秀阳郡主腰身的手,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秀阳郡主只觉心头一阵失落。 “郡主……”裴云婠那雌雄难辨的声音再次响起,她幽幽道:“爷原先瞧着郡主天香国色,惊为天人,只是这近看一眼,倒是觉得……” 裴云婠故意就此收声。 秀阳郡主的好奇心都被裴云婠的话给勾起来了,心里好似有只小猫爪子在挠啊挠的,她忍不住追问道:“觉得什么?” 裴云婠又是邪魅一笑,“近看觉得郡主本还可以更美一些的,只是被一些劣质艳俗的脂粉给遮挡住了您的倾国之色。” 闻言,秀阳郡主在恍然大悟的同时,又觉得一颗心都被裴云婠的这一句话给抚慰得熨帖不已! 美男不仅长得秀色可餐,一张嘴还如此会讨人欢心。 这让秀阳郡主如何不喜欢! 裴云婠见状,再添一把火,“爷倒是通晓一些上妆的技巧,不知秀阳郡主可有兴趣?” 秀阳郡主在惊讶的同时,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于是,裴云婠就在秀阳郡主面前大秀了一番她的修颜绝技! 裴云婠只用了锦绣楼的悦君口脂,就给秀阳郡主搞定了一套妆容。 悦君口脂现在已经有五个颜色品类,除了最开始的正红色与嫣红色,还有梅红色,橘红色,橙红色。 裴云婠就用这五种颜色,给秀阳郡主上了一个桃花妆,娇妍俏丽,明艳动人。 比之先前的过分修饰,也显得自然不少。 裴云婠将一枚小铜镜摆在秀阳郡主的面前,“郡主,可还喜欢?” 秀阳郡主望着镜中的自己,震惊不已! 镜中这个美若天仙的女子,真的是她? 其实,秀阳郡主对自己的容貌不是很有信心的。 因为她小时候得过天花,脸上留下了天花疹子的印记。 后来用尽了办法也都去不掉这些印记。 所以,她不得不上厚重的妆容去遮掩这些印记。 妆容太过,容貌看起来就显得不够真实与自然了。 而今日红尘仙只稍稍给她改变先前的妆容,她的脸看起来就比之先前美艳不少! 秀阳郡主只感觉今日的红尘仙给她带来的惊喜真的是一个接一个。 她原本对于红尘仙说的“通晓一些上妆的技巧”是根本不相信的,只是有这么一个近距离的相处机会,她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可哪知红尘仙展现的这一手,根本不只是“通晓一些”而已,简直就是精通好不好! …… 秀阳郡主在红尘画舫里度过了极其美妙的一天,身心都是极为舒畅。 裴云婠招待了秀阳郡主一天,还故作大方地表示今日只为讨得秀阳郡主开心,不管生意如何。 而秀阳郡主已经被红尘仙给俘获了芳心,哪能看着红尘画舫今日亏本,因此大手一挥,给足了今日包场的银子。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悄然离去,秀阳郡主离开前就天色已暗,她记起要去宫里请旨,但这个时辰已经不方便入宫,只得作罢。 然而,在回到荥阳公主府之前,秀阳郡主还是带人去了一趟锦绣楼,将裴云婠推荐的悦君口脂买断了货。 荥阳公主府从不缺银子,秀阳郡主一贯也都是大手大脚地挥霍。 而红尘画舫在秀阳郡主走后,又开始继续开门做生意了。 裴云婠看着秀阳郡主留下的一堆银票,笑得见牙不见眼。 果然秀阳郡主是一头大肥羊! 为了犒劳今日保住了红尘画舫没有遭到撞击的浮屠和赫连骁,裴云婠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 犒劳浮屠只有做好吃的这一招,因为他对其余的都不甚感兴趣。 至于赫连骁,裴云婠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也懒得再去花别的心思,就一道用美食感谢了。 赫连骁其实是有些不满裴云婠今日奉承秀阳郡主还拉他下水的举动的,但裴云婠用一句“我定能助你赖掉与秀阳郡主的婚事”将赫连骁给哄好了。 阿迦俪今日全程都在场,很是叹服裴云婠哄女人的本事。 能将来势汹汹的秀阳郡主哄得像个地主家的二傻子那般,可不是有几分本事! 会哄女子欢心的男子,还会做一手好菜,这样的男子全天下都不多。 可惜有婚配还好男风…… 阿迦俪觉得遗憾不已。 *** 夜半三更,红尘画舫的热闹归于平静。 裴云婠对镜卸妆容。 不多时,桌前的铜镜里现出一张精致无暇的女子鹅蛋脸。 明眸善睐,靡颜腻理,倾世之容。 裴云婠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禁皱了皱眉。 铜镜里的美貌女子同时也黛眉轻轻皱起,无双的姿容平添一份忧色,让人怜惜不已。 浮花无声地走进了裴云婠的房中,来到她的身后,也看了看铜镜中的裴云婠。 “小浮云,上次见你真容,还是在你十岁的时候,你极少卸下全部妆容,今日这是怎么了?”浮花趴在裴云婠的肩头,忍不住捏了捏裴云婠最真实的皮肤。 手感太好,浮花还忍不住感叹了一句:“难怪三师伯说千金难买原装货。” 浮花瞧着裴云婠的真实小脸无比认真,她的脑中有什么神思一闪而过,太快而没有来得及抓住,只是话随心动,感叹了一句:“你这张脸放在外边,就是红颜祸水的料,还有那些什么才女美人们什么事!” 裴云婠任由浮花捏她的脸,也不推开,只是叹了口气,再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二师姐,今日我给那秀阳郡主卸妆,你也在场,你看出什么异样来了吗?” 浮花点点头,“我就是为这事来找你,我仔细回想了一番,总觉得那秀阳郡主的脸,有些不对劲。你对修颜更有心得,给我解解惑吧!” 浮花在易容修颜之上的造诣虽不及裴云婠,却也是上佳的,然而,她只觉得不对劲,却并未想明白其中缘由。 因为裴云婠今日给秀阳郡主卸妆只动了大概,秀阳郡主不愿让裴云婠卸去脸上的全部妆容。 “二师姐,我发现秀阳郡主的脸上又天花疹子的印记,她脸上之所以上这般厚重的妆容,其一就是为了遮挡这些印记。”裴云婠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那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另一重原因我也只是猜测,我发现秀阳郡主上妆之后的模样与上妆之前的区别很大,好似是刻意上妆改变先前的容貌。” “外人都说秀阳郡主的容貌与荥阳公主有五六分相似,但是,今日我给秀阳郡主卸去一部分妆容后,发现她真实的容貌与她上妆后的容貌相差极大。” “好似秀阳郡主每日刻意上厚重的妆容,除了遮挡天花疹子的印记之外,还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与荥阳公主更相像。” “就不知她此举是在效仿荥阳公主,还是有别的无法言说的秘密了。” 裴云婠缓缓地道出自己的发现与猜想。 浮花赞同地点了点头,因为她今日还只是觉得不对劲,但裴云婠的讲述,让她有种恍然大悟之感,“我总觉得秀阳郡主卸去妆容的脸有些奇怪,经你这么一说,倒是终于明白这奇怪之处在哪了。” 浮花用手捏着裴云婠的下巴,将她的脸板正对着铜镜,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 裴云婠也瞧着铜镜中的自己。 忽然,二人都福至心灵地异口同声道:“会不会秀阳郡主她其实不是荥阳公主的女儿?” 话落,二人纷纷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之色。 浮花抢了先机,她惊讶地问道:“小浮云,你为何如此说?” 裴云婠解释道:“秀阳郡主自己本身的脸生得并不是不好看,而她却摒弃自己的真容,只为与荥阳公主相似,这一定不止是效仿而已,怕是她本身就藏着秘密,我故而有此猜想。” 听闻,浮花了然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有另一个疑惑,她当即问了出来,“小浮云,你上一次见到荥阳公主的真容是什么时候?” 裴云婠不解浮花为何有此一问,但她还是照实回答,“荥阳公主不管在外还是在公主府中,素来都是面纱蒙面,而我又被勒令不能靠近她,因此,我其实从未见过她的真容,只是以秀阳郡主的面容来推断荥阳公主的大概容貌。” 浮花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浮花是为数不多的见过荥阳公主真容的人,而她回想着荥阳公主的真容,再看向铜镜中的裴云婠,心中的猜测越发清晰了…… “二师姐,你又是为何猜测秀阳郡主不是荥阳公主的女儿呢?”裴云婠也询问起浮花来。 “哦……我也是同你一样的猜测,毕竟秀阳郡主刻意扮作与荥阳公主相像这一点太可疑了,单纯效仿说不过去,极有可能是她真的不是荥阳公主的女儿,故而刻意如此修容上妆。” 浮花心底里其实是因另一个原因而猜测出来的,因为她今日发现裴云婠长得与荥阳公主很是相像。 浮花虽然只见过荥阳公主一两面,却记得荥阳公主的容貌。 只是浮花上次看到裴云婠的真实面容还是在裴云婠十岁的时候,那时的裴云婠还未长开,浮花那时也未见过荥阳公主。 而今日细细看来,浮花才惊觉裴云婠的这张脸,比秀阳郡主上妆后的脸,更像那荥阳公主。 如此,是否说明,裴云婠可能才是荥阳公主的女儿? 要是这样,那叫裴云婠情何以堪? 因此,对于这个猜想,浮花在不能确定之前,还不敢说给裴云婠听。 当局者迷,浮花心知还未见过荥阳公主真容的裴云婠可能还未联想到这一层。 但裴云婠今日给秀阳郡主卸妆的发现,以及再给自己卸妆之举,说不定也是表示她已经有所怀疑了…… 147裴云婠才是荥阳公主的女儿(一更) 浮花在裴云婠的房间里待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陪着裴云婠说了好久的话。 直到二人都有些昏昏欲睡了,浮花才离开。 浮花从外面关上裴云婠房间的门,忍不住看了眼隔壁房间。 隔壁房间住着浮光,这会儿还未熄灯,怕是还在挑灯夜读。 浮花收回目光,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待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浮花又忍不住回望了一眼浮光的房间门。 浮花认真地想了想后,又关上了自己的房门,从另一边绕道,走向浮光的房间。 红尘画舫里的厢房都是环形排列,出门向左向右,绕一圈都能回到自己的房间。 浮花担心被裴云婠察觉,这才绕了道。 浮花悄无声息地进了浮光的房间。 浮光正在房里看书,察觉到是浮花的气息靠近,也就没有移动分毫,连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 这师兄姐弟四人,除了不会武功的裴云婠感知能力稍稍差一些,其余三人的灵敏程度比之阿迦俪都弱不了多少。 浮花既然前来了,也就不卖关子,她开门见山地问:“你准备几时向小浮云透露你的身份?” 鎏光宗的四大宗师收徒,不可能真的越过鎏光宗去。 对于每一个新徒弟的身份还有技能甚至是脾性,鎏光宗的高层都是知晓的,保密也是因人而异的。 虽然四大宗师的四位关门弟子的真实身份不管是在外面还是在鎏光宗里都鲜有人知。 但是,上到鎏光宗的宗主以及四大宗师,下到四位关门弟子,都是知道的。 浮光虽然进师门最晚,但他的身份,不管是鎏光宗的宗主,还是四大宗师,甚至是浮屠和浮花,都是知道的。 只是裴云婠不知道而已。 因为浮光早就言明他要自己告知裴云婠,就恳请这些知晓他身份的人为他暂时保密。 浮光有些惊讶浮花竟然是来问他这样的一个问题,而他转念一想,以为浮花是在催促他,他只得解释道:“我想着自然是越快越好,但我担心她知晓后就不理我了。” 浮光最开始被忘缘大师,也就是自家师父白虎宗师,派到裴云婠的身边之时,他不敢说出自己的身份。 而在那时,裴云婠也对他的身份完全不好奇,甚至还言明她一点都不想知道,让他千万别告诉她。 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浮光其实也有很多机会可以告知裴云婠的。 但是,每次话到嘴边,他都犹豫了…… 就这般一直拖到了现在。 浮花心知浮光的犹豫,然而,现今这件事已经没那般重要了,“浮光,你且把告知小浮云有关你身世的事情放一放。” 浮光面露不解,“为何?” “因为小浮云今日发现了秀阳郡主的秘密。” “什么秘密?” “秀阳郡主极有可能不是荥阳公主的女儿,倒是小浮云,她可能才是荥阳公主的女儿……”浮花将她心中的推断告知了浮光。 浮光听闻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如果裴云婠才是荥阳公主的女儿,那他和她岂不是…… “浮光,在没有弄清楚小浮云和秀阳郡主以及荥阳公主三人之间的真实关系之前,你最好不要透露你的身世。”浮花给浮光留下一句郑重的叮嘱后,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浮光握着一卷书的手青筋毕现,而他的心中,好似有狂风暴雨在肆虐…… 与此同时,荥阳公主府的秀丽阁里。 秀阳郡主正在美滋滋地揽镜自照,她的脸上还存留者裴云婠白日里给她上的妆容。 焦嬷嬷见着秀阳郡主的这幅喜于言表的模样,心里暗暗着急…… “郡主,您且快些把脸上的妆容净去吧!要是驸马爷知道您对他阳奉阴违,又得训你了!”焦嬷嬷忍不住规劝着。 先前秀阳郡主顶着一脸娇妍俏丽的桃花妆高高兴兴地回府,恰好被驸马爷苏楚昇给看到了。 驸马爷当即板着脸给秀阳郡主讲了一堆的仪表仪容之礼,还勒令焦嬷嬷带秀阳郡主回去就把脸洗干净再重新上往日的端方妆容。 秀阳郡主当即就不开心了,跺跺脚跑回了秀丽阁。 而焦嬷嬷却被驸马爷拦着训斥了一顿。 焦嬷嬷心里有数,知道驸马爷训斥为假,提点吩咐才是真。 因此,焦嬷嬷在回了秀丽阁后,想方设法用各种言语劝说着秀阳郡主洗净脸上的桃花妆容,再重新上妆。 可是,秀阳郡主却一改常态,一直不予以配合。 因为她爱极了脸上的桃花妆,因此根本不愿意洗去。 秀阳郡主听得焦嬷嬷又一次的劝说,当即不满地瘪瘪嘴,“训训训!爹爹他就知道训我!在他那里就只有礼法规矩,从小到大都只知道拿那一套死物拘着我!” 秀阳郡主捧着脸继续照镜子,发现自己就算是瘪嘴都那么好看,她不由得嘚瑟起来,“这个府里除了娘亲就属我最大,爹爹都得屈居我之下,我今日偏不听他的,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秀阳郡主这番话,要是放在皇家之外的人家,就属于大逆不道的言论了。 但是,在荥阳公主府,秀阳郡主的这番话,却也是说得的。 驸马爷苏楚昇尚了荥阳公主萧鱼雁,成了当今皇帝陛下的东床快婿,话说得虽好听,可实际上就等于是苏楚昇入赘了荥阳公主府。 荥阳公主是皇族人,身份尊贵。 她在公主府是主子,而驸马爷苏楚昇除了是公主府的赘婿之外,最多也只能算是半个主子,他在荥阳公主面前,毫无身份地位可言,身份与府里的下人并无二异。 至于秀阳郡主,她因荥阳公主而尊贵,身份地位自然能够越过驸马爷苏楚昇。 焦嬷嬷见秀阳郡主开始娇蛮任性起来了,也不敢再违她的意,只得换个法子劝说:“郡主,咱不听驸马爷的,但得听公主的不是。” “公主平日里最是喜欢那些端庄矜贵的妆容,您脸上的桃花妆虽然好看,但毕竟不够大气华贵,怕是不能入公主的眼。” “老奴觉着郡主不防私下里画几次这个桃花妆图个新鲜,对外还是得仿着公主喜欢的风格来。” “公主虽然平日里不拘着郡主的装扮,但郡主您往日里的那些端庄大气的扮相,不是常常能得公主的夸赞吗!” 焦嬷嬷灵机一动说出来的这一番换汤不换药的话,的的确确是说到了秀阳郡主的心坎上,让秀阳郡主听得身心舒畅。 秀阳郡主最怕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当今皇帝陛下,另一个就是荥阳公主。 而能够吸引娘亲的目光,甚至是哄得娘亲开心,秀阳郡主是愿意做任何事的。 “好吧!我听嬷嬷的。”秀阳郡主就爽快地净面卸妆了。 焦嬷嬷不动声色地吁出一口浊气,心道她为何早没有想到这一层。 *** 却说裴云婠在浮花离开后,她躺在床上也并未睡着。 她的脑中一直浮现着秀阳郡主的那一张上着厚重妆容的脸,以及自己映着铜镜里的脸。 这两张脸有三四分的相似度,裴云婠作为一个修颜易容的个中巧手,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只是,她刚刚没有将这一发现告知浮花。 裴云婠虽然从未见过荥阳公主的真容,但是,秀阳郡主那一张刻意仿似荥阳公主的脸,让裴云婠脑中有了对荥阳公主的真实容貌的推断。 而今日裴云婠发现秀阳郡主的真实面容其实是不像荥阳公主的,反而是她裴云婠的真实面容,与荥阳公主有些相似。 如此,裴云婠既能推断出秀阳郡主可能不是荥阳公主的女儿,也就能推断出自己长得与荥阳公主相像是为何了…… 然而,这还只是推断,不一定是真相,裴云婠因此没有对浮花说起。 因着这样一个令人无比震惊的推断,裴云婠的脑中思绪纷乱不止…… 她想起很多的前尘往事。 裴云婠记事起是在五岁之后,那一年她染上了天花,被荥阳公主以勿要传染荥阳公主府里的其他人为由,送到了耀京城外的梵芸庵。 染上天花之人,能侥幸活下来的都是极少数。 裴云婠若不是在梵芸庵里有幸遇到了佛兮师太,她的小命怕是也不保了。 因为然并期间高烧不退,裴云婠在病好之后,也就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她的记忆就是从病好之后开始的。 关于自己的身世,裴云婠都是从陪在她身边的那个老嬷嬷那里知晓。 年幼的裴云婠也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荥阳公主的驸马苏楚昇。 而她的母亲倪氏只是苏楚昇早年的一个妾室,在苏楚昇尚公主之前就被打发了,只是当时苏楚昇并不知道倪氏已经怀有身孕。 而在之后,倪氏在生裴云婠的时候难产而亡。 裴云婠是一岁的时候被驸马爷苏楚昇接到的荥阳公主府,在府里长到五岁,染了天花再被送出去。 裴云婠在梵芸庵住了将近一年才被驸马爷苏楚昇接回荥阳公主府。 而回到公主府,裴云婠就遭到秀阳郡主命人施加的一顿打。 因为秀阳郡主在裴云婠被送走的当日就被发现也染上了天花,此后受了不少病痛折磨,幸好有荥阳公主请来的数位太医院的太医们进行轮番诊治,这才保住了秀阳郡主的命。 而染上天花的人都会落下天花疹子,遭此劫难的秀阳郡主将一切的过错都怪在了裴云婠的身上。 秀阳郡主要比裴云婠小上一岁,可她小小年纪的恨意就已经大得惊人。 裴云婠自此生活在了水深火热之中…… 裴云婠知道小孩子年幼无知,不会坏得彻底,除非有人教唆。 而秀阳郡主被谁教唆,答案显而易见了。 荥阳公主不常露面,也不准裴云婠靠近她的身边,因为嫌裴云婠碍眼。 当然,在外还是会打破这般禁令,因为需要当众表现出荥阳公主这个嫡母的宽仁大度。 驸马爷对裴云婠几乎是不管不问,在他眼里好像只有秀阳郡主这一个女儿。 当然,背地里苏楚昇还是向裴云婠透露过,说他是不敢对裴云婠好,他怕惹荥阳公主生气。 裴云婠懂事后表示能够理解苏楚昇的苦衷,却又不解苏楚昇为何不背地里对她好一些,就算是躲着荥阳公主的眼线给她送些吃穿用度的东西也行啊! 那她也就不用大冬天还裹着一层薄薄的夏被瑟瑟发抖,一天只有一个馒头度日不是。 苏楚昇每年都要回乡探亲一次,却不是次次都带着裴云婠。 其实,苏楚昇在福源县也没有真正的亲人,因为苏家人丁单薄,从苏楚昇往上数三代,都是一脉单传。 而苏楚昇年幼就丧父,是被寡母拉扯大,再往上的亲人也都没了,母子俩相依为命。 苏楚昇探亲探的也只是苏家的几户老邻居,这些人家在苏楚昇寒窗苦读的那些年里,帮衬过不少。 十二岁那年,裴云婠跟着苏楚昇回福源县探亲。 欠了印子钱还不上的裴二柱和赖氏找上门来,说他们养了十二年的儿子,其实才是苏楚昇的亲生儿子,而裴云婠是他们的闺女! 关于当年二人是如何掉包,赖氏也仔仔细细地说给了苏楚昇听。 原来…… 倪氏当年大着肚子流落到了大富村,又恰好发作,被出门找稳婆的王氏给发现了。 王氏就将倪氏带回了裴家。 那日恰逢也是赖氏发作,稳婆轮番给倪氏和赖氏接生。 赖氏得知自己生了个女儿,重男轻女的她当即就哭着闹着要淹死。 生了儿子的倪氏就提出与赖氏交换。 因为倪氏在生产后出现了血崩,命不久矣。 倪氏说她其实是苏楚昇的原配发妻,她从到苏家做童养媳开始就一直尽心尽力地伺候着苏楚昇。 苏楚昇读书的大半银子都是倪氏用血汗赚来的。 可是,苏楚昇一朝高中,却看上了荥阳公主,还想要当驸马! 是苏楚昇贪图富贵而休弃了倪氏,且对外声称她只是妾室,转而又去尚了公主。 倪氏猜想若是苏楚昇知道她生了个儿子,一定会把儿子给带走。 而倪氏不愿自己的儿子忍受荥阳公主这个嫡母的打压,更是意难平苏楚昇抛弃怀有身孕的糟糠之妻。 所以,倪氏不想如了苏楚昇抱儿子的愿! 赖氏不管倪氏的悲惨遭遇,只动心了交换的条件。 既可以得一个便宜儿子,还有倪氏给的五十两银子,这样的好买卖,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下家! 于是,一场交换就这般顺利地达成了。 发生这件事的时候,还有王氏和稳婆在场。 奄奄一息的倪氏求着二人帮她保密。 赖氏则是威胁二人若是说出去就大家伙都不得好死! 毕竟换掉的是驸马爷的儿子,指不定暴露了秘密就得一同被砍头。 因为同情倪氏以及要被赖氏淹死的女婴,王氏和稳婆都表示不会乱说。 最后倒是赖氏为了一己私利而自己找上门向苏楚昇坦白从宽了。 因为赖氏还不上一千两的印子钱,也是一个死,倒不如去苏楚昇这边碰碰运气,毕竟还有个“神童儿子”当把柄不是! 于是,得知真相而变得震惊又暴怒的苏楚昇在亲儿子的劝说之下,花了一千两银子买回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且不再计较赖氏等人的过错。 裴云婠当时躲在屏风后面听了一场真相,震惊又唏嘘…… 原来她这些年都是在替他人受过。 之后,就是苏楚昇派人送裴云婠回裴家。 裴云婠躺在床上回想着曾经发生的一幕幕,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泪湿了枕头。 曾经,裴云婠发现自己在荥阳公主府的十二年,都是代替苏隽彦承受荥阳公主与秀阳郡主的打压,她的心中愤愤,意难平…… 然而,转念一想,若是没有倪氏当年提出的“狸猫换太子”的交换,裴云婠可能已经被重男轻女的赖氏给淹死了。 裴云婠想着自己好歹算是苟活下来了,受点苦就当是人生的磨难。 如此,裴云婠心里的怨气消散了不少…… 而今日,裴云婠又发现了新的隐情。 若是……当年苏楚昇也像倪氏那般搞出来一场掉包? 若是苏楚昇当初以为他派人找回荥阳公主府的那个女婴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而他为了自己的女儿能够在荥阳公主府过上好日子…… 那是绝对有可能做出掉包一事的。 裴云婠猜想她和秀阳郡主双双染上天花之时,就是一个很好的掉包机会。 因为满身满脸的天花疹子,再加上患病期间的暴瘦,整个人都会与原先相差很大。 如此,复原之后也会有改变,再刻意做些手脚,被发现的可能性就低了。 而不知情的荥阳公主,以及年幼的裴云婠,怕是都被苏楚昇玩弄于鼓掌之间了。 “呵呵……苏楚昇和倪氏,不愧是一家人啊!”裴云婠笑着说话,眼泪却流得更是凶猛了…… 148浮光:你想知道我的身份吗? 浮光在房中静坐了一夜,也反复思索了一夜…… 天微微亮时,他起身出去,敲响了隔壁房间的门。 裴云婠躺在床上,也是一夜未睡,她沙哑着声音说:“进。” 裴云婠知道来人是浮光,因为他敲门的方式与别人不同。 这个时辰,浮光找来,定然是有事,裴云婠抹了把脸上的泪痕,翻身侧向床内,还刻意扯过被子蒙住了头。 听得浮光的脚步声近前来,裴云婠假装打了个哈欠,状似还未睡醒那般用慵懒沙哑的声音说道:“有事快说哈!我还想睡个回笼觉。” 浮光若是如浮屠那般不拘小节,也就真的能被裴云婠给骗过去。 可是,他那般了解裴云婠,怎么会不知道她此刻的刻意假装呢? 浮光从柜子里抱出一床锦被,动作娴熟地铺在床边的小榻上,随后自己也在小榻上躺下,“我做了个噩梦,吓醒了。” 以前在裴家的时候,浮光也常有做噩梦的时候,他就会忍不住抱着被子凑到里间的小榻上睡。 裴云婠在这种时候也从不赶浮光走,还会为他按摩穴道舒缓紧张又疲惫的神经。 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裴云婠无奈一笑,她翻身侧向床外,纤纤素手从被子里伸出,顺利地找到了浮光的脑袋,熟稔地替浮光按压着头部穴位。 一时间,二人都没有说话。 床的位置要比小榻高出不少,二人的视线也无相交,都是向上看着帐顶。 好一会儿之后,裴云婠感觉按压得差不多了,就准备收回手。 一直宽厚有力的大掌覆上来,将裴云婠的小手包裹在掌心,阻止它缩回被窝里。 感受到大掌上那一层粗厚的茧子,裴云婠才惊觉浮光这几年怕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勤奋刻苦。 “做什么样的噩梦了?”裴云婠哑着嗓子问。 在她的印象中,浮光只有每次在被噩梦吓醒后,才会无助又黏人。 “我……”浮光开口的声音也是异常的沙哑,“我梦到我爹娘了……” “然后呢?”裴云婠心知浮光这是想要向她倾诉了,她便耐心地倾听,且适当的做着引导。 浮光一手撑在脑后,另一手紧紧地抓握住裴云婠的手,“你以前有没有好奇过我身上的毒是怎么来的?” “……”裴云婠要说不好奇那是假的,只是浮光刚到来那时,裴云婠自己都是自身难保,她也就不会再给自己找麻烦。 浮光的身上有“荼蘼”和“桀骜”两种旷世奇毒,能被人种上这两种毒,可见他的身份,绝对比这两种毒还要危险。 知道得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裴云婠当初这般想,现在依然这般想,这也是她一直不问浮光身份的原因。 浮光没听到裴云婠的回答,就开始自说自话,“‘荼蘼’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原是我爹种在我娘身上的毒。” “‘桀骜’是我爹亲自给我种上的。” 两句很简洁的话,道出的却是一场至亲之间狠辣无情的诛杀。 “我爹亲自喂我服下的‘桀骜’之毒,他说我不能毁了他的大业,我必须为他做出牺牲,这是我应尽的孝心。” “从那以后我就时常梦到我爹给我喂毒时的场景,每次都会被吓醒。” 浮光说到此处,冷冷地“嗤笑”一声,再无言语。 裴云婠听得心神巨震! 她昨夜为自己的遭遇而愤怒伤怀,辗转难眠。 今晨听得浮光的简单几句倾诉,她觉得,自己与浮光相比,她还不算是最惨的那一个。 她和他,为什么总是在比惨? 裴云婠试着去想,若是她真的与秀阳郡主互换了身份,而掉包之人是苏楚昇的话,她也顶多就是一个不被父亲所喜的女儿,比之浮光被亲生父亲毒害,就是小巫见大巫。 并且,荥阳公主应该是不知情,她若是知情,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亲生女儿被掉包? 其实,裴云婠在荥阳公主府的那些悲惨遭遇了,她最开始痛恨的只有秀阳郡主,怨恨苏楚昇。 因为秀阳郡主就是对裴云婠的施虐之人。 而苏楚昇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当了个睁眼瞎。 至于荥阳公主,她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纵容,但她其实从未下令要如何虐待裴云婠。 站在荥阳公主的角度,其实并不难理解她为何如此做。 高门贵族里的正室嫡母,又有谁会愿意真心实意地养着庶子女呢? 特别是还排在了嫡子女前头的庶长子女,更是对嫡母的一种打脸,谁又会真的咽得下这口气。 明里暗里的打压都是常态,这已然是一种风气。 荥阳公主如此金尊玉贵的一人,哪里容得下别人伤她脸面。 但苏楚昇偏偏贬妻为妾,还蒙骗了荥阳公主。 荥阳公主不气不怒不报复是不可能的。 只是她报复的对象极有可能搞错了…… 如此一想,裴云婠就释然了许多。 她虽然不能接受这许多的事实,但她却在心底告知自己,不该为别人的过错而不放过自己。 不管真相如何,她都势必要与那些人划清界限,不生气,不动怒,只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给自己这些年所遭受的磨难一个交待。 “浮光,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解毒的。”裴云婠依然哑着嗓子说话,但沙哑的声音并不影响她传递出的这一份郑重之感。 浮光握着裴云婠的手紧了紧,他试探着问道:“你想知道我的身份吗?” 裴云婠第一次听浮光主动问起,她想了想之后,依然是摇了摇头,“我不想知道。” “若我的身份是……”浮光的话都到了嘴边,却是仍然不敢说出口。 “浮光,我不想知道,你也不愿说,那就继续当它是个秘密吧!”裴云婠说着闭上眼睛,“我还想继续睡一会,你随意。” 这般说着,裴云婠仰躺着,也不管自己垂在床边的那一只被浮光抓握住的手。 香炉里的安神香已经燃尽,而整夜失眠的裴云婠,在没有安神香的辅助下,也睡得香甜…… 浮光从小榻上坐起,他的一只手仍然抓握着裴云婠的小手,另一只手则撑着下巴靠着床边,静静地看着裴云婠的睡颜。 只见她闭合着的双眼红肿不已,一滴晶莹的小泪珠挂在她那如羽翼般的细长睫毛之上,眼角也还残留着泪痕。 浮光心中一抽一抽地疼…… 他就知道她昨夜定然没有睡着,却不知她还哭成这般惨状。 在浮光的印象里,这是他第一次知道裴云婠哭了,却还是在事后。 她是那般要强,无助地哭泣也只会在夜半寂静无人在之时。 若不是他今晨前来,他也发现不了。 “哎……”浮光幽幽地叹息。 若不是他境遇凄惨,他也走不近她的身边。 她就是这般,明明自己也不是强大到能够肩负所有,却还是愿意去保护弱小。 她说这是常年吃斋念佛所致,是被自己师父给洗脑了。 其实不然,她只是见不得命运的不公,因此在见到他人遭遇不公对待时,会忍不住仗义出手。 “我不是不愿告诉你我是谁,我是怕你知晓后就再也不要我了……”低低浅浅的一句话,风过了无痕,却并未吹进裴云婠的梦中。 *** 裴云婠一觉醒来,已经是午后,她洗漱出门,正好见阿迦俪兴冲冲地跑来。 “浮云,同你说个刚听来的热乎事儿,秀阳郡主被你们的皇帝陛下给禁足了!” 阿迦俪说完,气喘吁吁…… 她真的是第一时间就跑来同裴云婠分享八卦了。 “……”裴云婠不解地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阿迦俪喘匀了气儿,才解释道:“还不是那秀阳郡主自己作死啊!她竟然跑进宫去向你们的皇帝陛下请旨,说是要豢养面首!” “你们的皇帝陛下气得训斥了那秀阳郡主一顿,还下令要将她禁足一个月。” “那秀阳郡主可真是个没脑子的,她想要豢养面首这种事,自己偷偷做就是了,竟然还要大张旗鼓地请旨,真是脑袋里缺根筋儿!” 末了,阿迦俪还咂舌点评了一句,“世人都说我们北渊国民风最是奔放,我瞧着不尽然,你们大耀国的秀阳郡主,可比我们国都的许多女子都要奔放不少呢!” “……”裴云婠没有参与点评,毕竟她红尘仙也是大耀国的人,若说些什么评价的话被传出去了,可能会被人大做文章。 诚然,秀阳郡主确实是在作死,但裴云婠心知自己可能还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毕竟她昨日为了看到秀阳郡主的真容,还卖力地撩拨了秀阳郡主一番不是。 秀阳郡主当时可是真真沉醉在红尘仙与慕昀皖等人的美色中无法自拔,因此而想要豢养面首也不是不可能的。 为了不参与这个话题,裴云婠当即转移阿迦俪的注意力,“阿迦俪,肚子饿吗?” 阿迦俪立马就忘了八卦,重重地点了点头,“饿!” “我正好也饿了,咱们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吧!” “好!” 于是,裴云婠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将阿迦俪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填饱了肚子后,裴云婠趁着阿迦俪再次想起秀阳郡主的八卦之前,找借口忙碌去了。 当然,裴云婠也真的是有事要忙。 她找来两个护卫,交待二人一番。 昨日的发现必须要探查个清楚明白,裴云婠不会武功,只得求助于人。 但她也不愿在真相不明之前声张,因此没找那会武功的师兄姐弟三人。 等两个护卫散去,裴云婠去找师兄姐弟三人,却发现三人都不在红尘画舫里。 问了绿柳才知浮屠和浮花去了鎏光宗皇家学院。 浮光则是出去买笔墨纸砚了。 裴云婠这才记起明日是要正式去鎏光宗皇家学院进学的日子。 今年因为太后驾崩而耽误了不少时日,全民守丧,官衙与书院都关闭了不少时日,眼下差不多各处都恢复了。 裴云婠便趁着还有半日的闲工夫,将红尘画舫里的事宜安排妥当。 晚些时候,红尘画舫外喧闹四起,吵得裴云婠无心看账本。 “绿柳,去瞧瞧外面出什么事了。” 绿柳守在门外,当即应声而去,很快就跑了回来,“主子,是驸马爷带人来,吵着要见您。” 裴云婠在屋里应声,“哪个驸马爷?” 绿柳在门外回答道:“荥阳公主府的。” 裴云婠写字的手一顿,当即搁笔,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子看向外面,果然看到苏楚昇带着一群荥阳公主府的小厮在外面吵吵嚷嚷。 裴云婠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却是前去打开了门,“问清楚找我何事了吗?” “说是想请主子过府去为秀阳郡主瞧病。” 裴云婠略微吃惊,她昨日瞧着秀阳郡主还生龙活虎的,“秀阳郡主生病了?几时的事?” “这倒是没说。” 裴云婠略微沉吟,随即做了决定,“随我去瞧瞧这又是要唱哪出。” 149秀阳郡主中毒,寻欢作妖的资本(三更) 裴云婠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当成贵客而请进荥阳公主府。 身份不同,看到的景物都感觉好似不一样,裴云婠神色从容,姿态淡然地走着,一路上对此种新感觉都觉新奇不已。 秀丽阁是秀阳郡主的闺阁,裴云婠以前只远远地看过,却从未进去过。 今日进来一看,只觉得秀阳郡主从小到大受到的宠爱都是名副其实的。 并且,外人看到的大概还只是冰山一角。 置身于烧金堆银的秀丽阁,裴云婠要说心里不酸,那绝对是假的! 碍着红尘仙的男子身份,秀阳郡主并未露面。 她现在昏迷不醒,是被嬷嬷和丫鬟守在床边伺候着。 厚重的纱帐隔了一层又一层。 焦嬷嬷只将秀阳郡主的一只手拿出,还在上面覆上帕子,不让被瞧去手部的半点真容。 裴云婠细心探脉,越探,心底的犹疑越深…… 秀阳郡主确实是有恙,但她却不是生病了,而是毒发了。 因为秀阳郡主的身上,也有“桀骜”之毒。 这个发现,让裴云婠很是疑惑不解。 “桀骜”这种毒,除了毒性暴虐狠辣之外,其实还有些很是奇葩的特点。 比如它毒发必须用一味药作为引子来诱发,不然,中毒者与常人无异,与没中毒时并无区别。 就好像是下毒之人并不是想要被下毒者立马惨烈地死去,而是想要以此毒为威胁,用以更好地掌控下毒者。 如此奇葩的特点,真的是极其满足了下毒者的那种变态心理。 所以,有个传闻说:不止研制出“桀骜”的用毒者是个变态,下毒者也都是心理变态。 裴云婠发现秀阳郡主身上的“桀骜”之毒已经深入周身的各大经脉,以此推断她中毒的时日极为长久。 并且,秀阳郡主今日是第一次毒发,还只是轻微发作。 毒发的程度,因药引子的剂量多少而决定。 裴云婠不由地猜测秀阳郡主今日的毒发,并不是下毒者要她死,更像是一种敲打与警告。 是秀阳郡主做了什么事而惹怒了给她下毒的人吗? 裴云婠不动声色地做着猜想。 良久之后,裴云婠收回手,轻声道:“郡主无大碍,吃几贴药就会好。” “桀骜”的另一个奇葩特点就是,只要药引子的剂量用的不是毒发致死的剂量,轻微的毒发在事后加以调养,都能恢复过来。 裴云婠目前还无力解毒,但抑制毒性还是能做到。 只是秀阳郡主的毒已经深入心脉脏腑,抑制也无意义,只能给她做到治标不治本。 若说以德报怨,也的看是什么情况,裴云婠对秀阳郡主可做不到以德报怨。 但是,裴云婠目前很好奇秀阳郡主为何会中毒。 因此,裴云婠决定先救一救秀阳郡主。 一般的医者根本查验不出“桀骜”之毒,裴云婠猜测大概太医院的人也没有发现秀阳郡主中毒了。 不然何至于外面没有一点点的风言风语。 裴云婠在秀阳郡主的闺房里开了药方子后,就被焦嬷嬷带去了隔壁的花厅。 荥阳公主与驸马爷苏楚昇都坐在花厅的主位上。 裴云婠不动声色地走近。 “红尘仙,小女可是无碍了?”苏楚昇着急地问了秀阳郡主的病情。 裴云婠顺势就不行礼了,只道:“驸马爷勿要担心,郡主并无大碍,我已经开了药方,郡主吃上半月就会无碍。” “那就好……”苏楚昇明显地松了口气。 裴云婠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苏楚昇,见他脸上的担忧与焦虑不似作假,她心下了然又疑惑。 而荥阳公主全程都是端方地坐着喝茶,举手投足都是贵气天成,她的脸上依然蒙着面纱,叫人看不清真容,也看不到她的神色变化。 裴云婠只感觉到荥阳公主周身散发出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场,心下又是不解了…… 不是说荥阳公主对秀阳郡主宠爱不已,为何秀阳郡主今日“生病”,荥阳公主却并不是很忧心焦虑一般。 裴云婠心底里的疑惑,一层又一层地加深了。 带着这些疑惑,裴云婠顺利地出了荥阳公主府的门。 苏楚昇给的诊金颇为丰厚,公主府的人对裴云婠也很是礼待。 裴云婠心中嗤之以鼻,她不过是换了个身份,待遇就截然不同。 可见这些人都是惯会拜高踩低的。 *** 翌日,裴云婠按时赶到鎏光宗皇家学院进学。 同行的还有浮光、阿迦俪。 浮屠和浮花是去授课的,时间线与几人有区别,因此没有同行。 赫连骁住在承国公府,去鎏光宗皇家学院的路线不同,也就没有同行。 鎏光宗的皇家学院比青陵府城里的鎏光书院还要大气不少。 因为是大耀国的皇帝下旨,而大耀国的国库出资建造的。 打着皇家的名义,自然贵不可言。 裴云婠见到了以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诸多大耀国的高门子弟。 因着前阵子太后驾崩而停课,很多人因此闲散了不少,今日再次开课,抱怨的声音就有不少。 秀阳郡主也是在这里进学的,只是她昨日被禁足,又“身体抱恙”,今日也就不能前来。 启王府世子萧无桀没见到秀阳郡主,很是失望,而他听闻红尘仙昨日去荥阳公主府给秀阳郡主瞧过病,立马巴巴地凑上前来,自然熟地问道:“红尘仙,本世子的娇儿妹妹可是无碍了?” 秀阳郡主的闺名叫萧云娇,她随荥阳公主萧鱼雁姓。 荥阳公主是当今皇帝陛下的皇长女。 萧无桀他爹启王是三皇子。 荥阳公主与启王既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所以,萧无桀与萧云娇还有着一层表兄妹的关系。 裴云婠瞧着萧无桀都打听到她这里来了,心想荥阳公主府的风声,压得着实紧。 不然何至于萧无桀这般身份和关系的人,也都不知晓呢! 昨日若不是驸马爷苏楚昇带人大张旗鼓地来找红尘仙,怕是外人也不知道秀阳郡主“病了”的事。 裴云婠只道一句:“郡主身体康健。” 其它的都不愿再细说。 听闻,萧无桀心中大安。 萧无桀也是知道红尘仙在外的美名的。 能够把一方春瘟治好的人,那是能够小觑的么? 裴云婠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萧无桀。 大耀国萧氏皇族在鎏光大陆的各国皇族之间,都排得上佼佼者之位。 不管是容貌还是才情,都是上乘的! 荥阳公主担了个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 其余的萧氏皇族主要成员,也都是容貌绝佳的。 就好比眼前的启王府世子萧无桀,虽然纨绔风流排在耀京城第一,正儿八经好听的名声没有,但他确实也有寻欢作妖的资本。 绝佳的五官再配上一抹放荡不羁的笑容,哪个怀春的少女受得住? 萧无桀也在打量裴云婠,只不过他的眼神要肆无忌惮许多。 越看,萧无桀越觉得惊艳。 而他听闻红尘仙与慕昀皖还有赫连骁之间有着许多不可言说的风流韵事,不由得颇有些心动。 他还从未同男子玩过呢! 在萧无桀那般毫不掩饰的打量之下,裴云婠颇为反感,她道:“萧世子,既无旁的事,我就先走一步。” 说完,裴云婠转身就走。 萧无桀盯着裴云婠离去的背影,笑得玩味,“有趣……” 鎏光宗皇家学院的课业并不重,比之鎏光书院都要轻松不少,裴云婠几人学起来根本毫无压力。 傍晚下学的时候,裴云婠与浮光一道出来。 阿迦俪是女子,要进女子班,她今日认识了几个新学友,邀着下学后一道去锦绣楼里吃点心买口脂,就让裴云婠不要等她了。 刚走到鎏光宗皇家学院门口,一名小厮走上前来,立马恭敬地行礼,再小声道:“仙爷,我们家老爷有请。” 小厮递给裴云婠一张纸,裴云婠打开一看,上面写了一个“苏”字。 裴云婠猜测应该又是苏楚昇。 裴云婠顺着小厮的指向,看到了不远处的马车。 马车上并无荥阳公主府的徽记,而小厮身上穿的衣裳也并不是荥阳公主府的小厮们常穿的。 这般掩人耳目,意欲为何? 裴云婠看了眼身旁的浮光,眼神同他交流了一番后,再对小厮说道:“同你们家老爷说,爷要带着师弟前往,不然就不去了。” 小厮有些为难,立马跑去马车边询问,很快又跑了回来,恭敬地道:“二位爷,请。” 裴云婠就和浮光一同上了那一辆马车…… 150苏楚昇与浮光的关系,浮光现真容(一更) 裴云婠进了马车就看到一身短打装扮,头戴斗笠的苏楚昇。 苏楚昇朝着裴云婠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裴云婠就没有开口问话,只是同浮光眼神交流了一番。 二人对于苏楚昇今日的出现,都猜不着原委。 苏楚昇命小厮赶车,一行人乘坐马车七拐八弯,大概半个时辰后,到了耀京城的西城区。 西城区是耀京城里最是鱼龙混杂之所,是市井小民与三教九流的聚集地。 马车在一处陋巷的某一座老宅前停下。 小厮下车敲门,三长两短再一长。 很快,宅子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小厮则跑回来将马车赶进宅子里。 等到确定无人跟踪,小厮关上宅门,才示意马车上的三人下车。 苏楚昇率先下了马车,再向裴云婠做了个请的手势。 裴云婠配合地下了马车,浮光紧随其后。 苏楚昇在前边带路,几人一直往宅子里走,最后还穿过院墙,去到背对着宅子的另一所宅子。 两所宅子的正门是相反的朝向,后院却是只有一墙之隔。 苏楚昇领着裴云婠和浮光一路分花拂柳,最后在一间正房外停下。 “今日请仙爷来,实在是出于无奈,屋内有位病人,还请仙爷诊治一二。”苏楚昇将姿态放得很低。 甚至连外人对红尘仙的尊称“仙爷”都用上了。 裴云婠虽然没少见苏楚昇对他人点头哈腰、阿谀奉承,但那都是对这些身份地位高贵之人。 苏楚昇几时对她有这般和颜悦色的姿态? “驸马爷,我的诊金可不低。”裴云婠今日一直配合着,就是想要看一看苏楚昇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楚昇一笑,“诊金都是小事,还请仙爷看在同门师弟的份上,今日多多帮忙,大侄子你说是吧!” 这般说着,苏楚昇一脸慈爱地看向浮光,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裴云婠震惊地侧身看向浮光。 浮光竟然是苏楚昇的大侄子? 哪方的亲戚关系? 怎么攀扯上的? 裴云婠的内心里发出三连问,因为她真的很是震惊。 苏楚昇竟然是认识浮光的! 裴云婠再细细回想,苏家已经没有旁的亲戚,浮光与苏楚昇的血亲关系好似可以排除…… 大脑里飞速运转的同时,裴云婠并未错过浮光脸上的任何表情。 浮光脸上的人皮面具不算薄如蝉翼,因此不能全部展现出他真实的表情,只能通过他的眼神辨认。 而浮光的眼中有着明显的惊愕,好似他也不曾预料到苏楚昇会说这么一句话一般。 “我……”浮光欲言又止。 裴云婠见状,轻声一笑,“既然驸马爷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岂有不帮之理。” 裴云婠看出浮光神色中的震惊与为难,也就明白这其中怕是有隐情。 此时并不是问话的好时机。 况且裴云婠昨日才说过是自己不想知道浮光的身份,今日总不能如此快就自打脸不是。 苏楚昇倒是没在意裴云婠与浮光之间的眉眼官司,只是推开了房门,“仙爷里面请。” 裴云婠顺势进了屋。 屋内有着浓重的药味与熏香,裴云婠一闻,就知道苏楚昇是让她给谁瞧病了。 架子床上围着厚厚白色的帐幔,只隐隐约约看得到一个瘦弱的身形轮廓。 “咳咳咳……”躺在床上的人发出抑制不住的咳嗽声。 裴云婠听着这般咳嗽声,更能确定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苏楚昇走到床边,将床上人的一只手腕拿出来,帐幔依然挡住了床上人的容貌身姿。 “仙爷,请。”苏楚昇颇为讨好地向着裴云婠一笑,还周到地给裴云婠搬来一张方凳。 裴云婠顺势坐下,给床上的人诊脉…… 体弱内虚,有先天不足的疾症。 情绪上的大起大落,奔波劳累,水土不服,损伤了五脏六腑的元气,亏虚了身子骨。 两者凑到一处,再染上了风寒,遂引发了喘咳之症。 加之诊治不当,调养不周,因此而导致了病情的恶化…… 裴云婠在探脉的同时,已经联想到了一整套的作死步骤。 这人到得今日之状,纯粹就是作来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裴云婠的眉头越皱越紧,苏楚昇在一旁看得心焦不已,他忍不住问道:“仙爷,如何啊?” 裴云婠收回手,一瞬不瞬地看着苏楚昇,“想必驸马爷已经延请过多位大夫为床上的这位公子诊治了。” 言下之意就是:这人病情如何,你应该早就心里有数了。 苏楚昇感觉被裴云婠的话给噎住了,直觉心里不爽,但他有求于裴云婠,自然得继续涎着脸讨好,“老夫自然是知道的,素闻仙爷医术过人,能够生死人肉白骨,敢问仙爷可有妙方?” 裴云婠从不是听一两句夸赞就会飘飘然之人,特别是苏楚昇这话夸得还不走心,她只道:“那就要看驸马爷是想要何种程度的结果了。” 苏楚昇不解地问:“仙爷此话何意?” 裴云婠冷声一笑,“若是驸马爷要的是这位公子健康长寿,那就得付出些高昂的代价。” “什么代价?” “驸马爷需为公子找一处山清水秀、冬暖夏凉之所,用天材地宝的上好药材供着,再派一堆的人耐心伺候着。” “热不得、冷不得、风吹不得、雨淋不得,闻不得花香,养不得宠物,屋里不能有灰,屋外不能喧杂。” “如此,公子的喘咳顽疾,自然能好。” 喘咳之症的发生,有诸多的诱因。 像是外感风寒或风热之邪,未能及时表散,邪蕴于肺,壅阻肺气,气不布津,聚液生痰; 或是吸入风媒花粉、烟尘、异味等,影响肺气的宣发,以致津液凝痰; 再有过食生冷,酸咸甘肥,积痰蒸热,壅塞气道; 以及体质不强,有因家族禀赋而病喘者; 以上种种都能使得其病情恶化。 所以,这是个异常娇气又富贵的病。 苏楚昇一听,感觉头都大了…… 其实,裴云婠说的这些,先前也有几位前来诊治过的大夫说过,只是那些人说得不如裴云婠说得详细。 “仙爷,可有其他妙方?”苏楚昇就是做不到为其好生调养,才找裴云婠前来诊治的。 “其他法子倒也是有,只是不如先前说的法子管用,但保个五年十年的,还是可以的。”裴云婠说着,挑眉看了一眼苏楚昇,“驸马爷乃是大耀皇族,应该不至于无法精细地养着一位病患啊!” 裴云婠这般说,是有意试探苏楚昇。 包括她先前说的那一大段精心调养的话,都是在试探。 床上躺着的人,就是苏楚昇的儿子苏隽彦,这是个已经心照不宣的事实,裴云婠进屋时就已经猜到了。 而苏楚昇却对精心调养的法子弃之不用,对他自己唯一的儿子都能如此狠心,足可以推测他肯定另有打算想让苏隽彦做些什么。 不然,苏楚昇为何不派人将苏隽彦送去一处适合养病的地方静养。 至于苏楚昇到底在算计些什么,裴云婠暂时就不清楚了。 苏楚昇听得裴云婠的话,面色有些讪讪,他刻意不理会裴云婠说的后一句,只对前一句作了表述,“还请仙爷妙手相救。” 裴云婠并不意外,只是反问一句,“驸马爷要用哪个法子?” 苏楚昇堆着笑脸,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自然是第二个!” 裴云婠了然地点了点头,她猜苏楚昇肯定是做着两手打算,想要先让裴云婠以速成的法子给苏隽彦治病,等以后再用精细的法子。 可是…… 哪能如此两全其美! “驸马爷,事先我得向你言明,若是用第二个法子,最多保十年,少则五年,至于到了时间,是再也不能用第一个法子了。” “如此,你可得想清楚了。” 裴云婠如实相告,并未有半点隐瞒与恐吓之意。 医者仁心,裴云婠虽然怨恨苏楚昇,却不至于用医术去坑害苏楚昇的儿子。 她要为自己讨要公道,有的是方法,却不会用趁着医治的机会去害人,这是有违医者的道德心。 苏楚昇的眼中闪过甚是明显的惊愕之色,他没想到自己打的好算盘这么快就被裴云婠识破,还被告知不能施行。 眼下,苏楚昇面对着两难的选择,到底是快还是久呢? 裴云婠瞧着苏楚昇的犹豫不定,再想着自从她进屋,床上的人并未说任何的话。 其实,病患的决定,才是最应该听取的。 “既然驸马爷心有犹豫,那我先出去,你们二人可以商量一番再做决定。”裴云婠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浮光也随即跟上,出门后还带上了房门。 裴云婠走到院子里,发现院中的景致都是精心打造的,有着明显地工匠痕迹,也散发着财气之光。 裴云婠在心中猜想,其实苏楚昇并不是没能力派人为苏隽彦精心调养。 可他为何不这般做呢? 心底里冒出疑惑的同时,裴云婠将目光瞥向一旁的浮光。 之间浮光像个做错事的小娃娃一般低着头,眉头紧皱,却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瞟向裴云婠,以观察裴云婠的神色。 裴云婠不由觉得好笑,她递给浮光一个玩味的眼神,让他自行体会,再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浮光又恼又疑惑地垂下头…… 不是适合说真心话的场合,二人因此并无话语上的交流。 不多时,苏楚昇打开了正房的门,“仙爷,请。” 裴云婠走上前,“可是决定好了?” 苏楚昇点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说道:“用第二种。” “好。”裴云婠一向尊重病患极其家人的选择。 在这之后,裴云婠就写了张药方子,再细细叮嘱了许多需要注意事情。 她今日并未带施针的工具,就约好三日后再上门施针。 忙完,天色已经全黑了。 夏季的白昼长,夜幕降临都是戌时以后,晚饭时辰都已经过去了。 苏楚昇要留裴云婠和浮光吃晚饭,裴云婠自然会是拒绝的。 她哪里会想要与苏楚昇同桌吃饭。 苏楚昇也不强留,只派先前的那个小厮赶着马车将裴云婠和浮光送回红尘画舫。 裴云婠回到红尘画舫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还让浮光也去洗浴一番。 不洗干净全身沾染的气息,裴云婠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她就是这样,若是特别讨厌一个人,连带着与这个人在同一处待了片刻,回去后都必须沐浴熏香。 等收拾完了,裴云婠才让绿柳往她房里送晚饭。 这个时候已经过了饭点,还是绿柳给裴云婠在厨房里留了饭菜温在灶上。 吃完之后,裴云婠才去浮光的房里。 浮光也才吃完饭,正倚在窗边看着沉沉夜幕发呆…… 裴云婠让绿柳守在门口,自己推门而进就反锁了房门,这是不想让外人前来打扰。 浮光的房里有张美人榻,因他闲暇时喜欢半躺在上面看书。 裴云婠走过去往美人榻上一躺,幽幽开口道:“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吗?” 浮光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看向裴云婠。 “你的脸……”裴云婠的视线原是投射在浮光的后脑勺,而他转过身来,视线自然就落在了他的脸上。 于是,裴云婠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自诩是易容修颜的个中巧手的裴云婠,更是自认阅人无数的她,在这一刻发现,她见过的世面,还是太窄了。 这世间竟然有一张如此完美无瑕的脸? 男生女相,可男可女。 晶莹如羊脂玉的皮肤上,精雕细琢的五官精致无暇。 浓黑绵密的剑眉斜飞入鬓,衬得一双邪魅勾人的桃花眼英气不少,眸中闪烁着万千星光,璀璨生辉。 英挺的鼻梁弧形优美而深邃,两瓣薄薄的绯唇勾勒出一个优雅的弧度,唇边漾着一抹浅浅淡淡的笑。 唇红齿白,靡颜腻理,明眸善睐,秀色可餐…… 这些一般用来形容女子貌美的词,汹涌澎拜地在裴云婠的脑中席卷着、翻腾着。 这是一张被天神吻过的脸,美丽绝伦、超凡脱俗得不似凡物。 “噗通,噗通,噗通……” 周遭静谧得落针可闻。 裴云婠清晰地听到了自己急剧的心跳声。 身随心动…… 裴云婠在脑子还未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先动了。 她抚上了这一张让她心动又惊艳的脸…… 良久,裴云婠喃喃一句,“真是张好皮子,要是拿来做人皮面具……” 一句话,大煞风景! 浮光脸上的神色立马黯淡下来。 敢情她只是看上了这张脸皮子而已! 浮光有些不悦地推开了裴云婠的手,然后略带赌气地躺到了美人榻上,还侧过身,背对着裴云婠。 裴云婠却还沉醉在回味浮光脸上的触感之上,根本没发现浮光已经被她的一句话而气得心塞塞。 好一会儿之后,回过神来的裴云婠,走到美人榻边上,用膝盖踢了踢浮光的腿,示意他让开一些些的位置。 浮光虽然生着气,却还是给裴云婠让出来一个位置。 裴云婠就顺势坐下,用双手托着腮,手肘撑在腿上,“浮光,没想到你真实容貌长这般,真是张好皮子!” 裴云婠依然忍不住感叹。 正准备转过身来面对裴云婠的浮光,气得又心塞了一把,索性也不再转身了。 感叹完,裴云婠却是还记得正事的,她道:“坦白从宽,我给你个机会让你老实交代。” 虽然昨日说过不问浮光的身世,但今日苏楚昇透露浮光是他大侄子,这件事,裴云婠不能假装没听到而不予以理会。 因为裴云婠不能容忍自己的身边有着与苏楚昇关系极为亲近之人,特别是她还不知情。 浮光叹息一声,再嗡声求着保证,“我说了,你会不会不理我?” “也许会,也许不会,你先说。” “……”浮光只感觉自己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他就知道会是这般! 见浮光没有立马开口,裴云婠也不催促,等着浮光做决定。 犹豫再三,浮光还是幽幽开了口,“我确实要叫他一声世伯。” 151浮光的真实身份(二更) “我确实要叫他一声世伯。” 只是世伯,裴云婠当下松了口气。 不是有血缘关系就好。 浮光继续说道:“我义父与苏楚昇是八拜之交,两家交往甚密。” 浮光的义父即为青陵府首富慕光远。 外面相传浮光是个孤儿,几年前被慕光远收养在膝下当义子,取名慕昀皖。 这件事,当慕昀皖这个名字名扬大耀国时,也就人尽皆知了。 裴云婠在不知道慕昀皖就是浮光的时候,就知道了慕昀皖与慕光远的关系。 只是慕昀皖是否就是浮光的真实身份,裴云婠还不确定。 因为师门里的人,谁不是多重身份加身? “外人可不知你义父与苏楚昇的关系,藏得倒是够深的!不会是在谋划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吧?”裴云婠在脑中搜索了一切相关消息,确实没有找到慕光远与苏楚昇之间的联系。 若说慕家与苏家的祖宅都在青陵府也能算是一层联系的话,那这就算是个唯一了。 当然,这都是在明面上。 而今日所见,明显是慕家与苏家联系颇深。 浮光解释道:“外人确实不知情,两家往来也一直是在背地里进行,我也不知其中原因,只遵照义父的吩咐办事。” “想必你义父对你还不够信任。”裴云婠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等话说出口了,才意识到这话可能会打击到浮光,正想把话圆过去,却瞟到浮光脸上的嘲讽之色。 浮光自嘲道:“他的确不信任我,所以他会毫不犹豫地喂我服毒!” 裴云婠惊诧地抬眸,看到浮光的眼眶发红,神色发冷。 “你义父也给你喂毒?什么毒?解了没有?”裴云婠语速极快地发出三连问,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你身上不是只有‘荼蘼’和‘桀骜’两种毒吗?” “难道已经解了?或者是……” 裴云婠可还记得浮光昨日清晨来到她房间里说做了噩梦之事,也说了他身上的两种旷世奇毒的来源。 浮光暗暗下定决心,今日一定向裴云婠坦白真相。 他哑然张口,薄唇开合了几次,才发出声音来,他道:“我义父其实就是我的生身父亲,因我的娘亲只是慕府的舞姬,没有名分,我的身份也就不被承认。” “慕府主母容不下我,却因我是男丁,除不得就只能送走,我就被人送去了禅幂寺。” “我在禅幂寺长大,有幸遇到师父,才学来一身的本事。” “十二岁那年,父亲瞒着师父将我接回慕府,他再带我到耀京城里来,带我见了苏楚昇。” “苏楚昇给了父亲一味毒药,让他亲自喂我服下,那味毒药既是‘桀骜’。” “父亲趁我惊讶不备时封住了我的穴道,还以娘亲的性命要挟,逼我不得不吃下毒药。” 这一段话,浮光说得极其艰难。 裴云婠听得心神巨震,纤纤素手忍不住抚上他的肩头,想以此给他安慰。 若说昨日只听得浮光说的几句极为简短的概括话语,裴云婠的心中就已经是震惊不已。 那今日听得这般详尽的过程描述,裴云婠更是感觉心里有这惊涛骇浪在翻涌。 若说二人比惨,裴云婠自认自己是比不过的。 浮光好不容易有勇气打开了话匣子,索性把深埋在心底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我也是在那天听得苏楚昇的话才知,我身上的‘荼蘼’之毒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我更知道原来师父竟然是娘亲的亲哥哥,是我的亲舅父。” “娘亲是幼年时被人贩子拐走,辗转卖入声乐坊当舞姬,后来被父亲买进府中。” “父亲无意中看到娘亲身上的胎记,因而知道娘亲就是师父一直在找的妹妹。” “之后,父亲给娘亲种下了‘荼蘼’,多次以娘亲威胁师父为他办事。” “我也就知道师父教化我并非偶然,既是父亲的逼迫,也是师父对我的怜惜。” “再之后,父亲就以娘亲来逼迫师父和我二人为他办事……” 浮光一口气把所有事都说了出来,他的语速极快,生怕鼓起的勇气不够支撑他说完这些话。 裴云婠听得心疼不已,眼泪无声地倾洒…… 裴云婠真的很少哭,许是以前的很多事,她坚强地能够承受得住。 而这一刻,她在为浮光而心疼,为他而哭。 常言道:没有不是的父母,只有不孝的儿女。 世人也常说:没有哪个父母不疼孩子! 但是—— 裴云婠从小到大的经历告诉她,这世上真的有那种枉为人父母之人! 比如抛弃女儿的裴二柱与赖氏。 再比如利用儿女的苏楚昇与慕光远。 其余的人,裴云婠不多加以评判,但这在几个人的身上,裴云婠真的只看到了利益与利用。 收了声的浮光忐忑地等待着裴云婠的回应,却良久听不到她说半个字,不由得心急了,他随即翻转过身,却看到身后的裴云婠正默默地垂泪…… 裴云婠哭得这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浮光看得莫名地心慌了,“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啊!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瞒着你,你要打要骂都行,只要你别哭别不理我……” 裴云婠伸手捂住了浮光的嘴,拦下了他要说的话,“我不怪你瞒我,换做我,不一定有你这般勇敢,毕竟这些事,光是回想一遍都让人好似在身受极刑……” 裴云婠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 浮光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裴云婠当着他的面哭,心里慌得好似有千军万马在崩腾…… “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你当没听到好不好?求求你不哭了好不好?”浮光慌乱又无助,他真的不知该如何哄好裴云婠。 裴云婠凝着水润红肿的眸子看着惊慌失措的浮光,不由得摇了摇头。 她是怜惜他而悲伤,哭得眼泪泛滥,而他却慌成这般……失措无助的模样。 到底谁才是苦主? 二人好似身份立场对调了一般。 如此想着,裴云婠无奈地收住了眼泪,“我无事,你且说说你中了‘桀骜’之后的事。” 这个时候,也只能以话题转换了。 并且,裴云婠的心底里也还有些疑问需要浮光解惑。 浮光的心底里“咯噔”一响,该来的总会来的…… 他悄悄地观察着裴云婠的神色,试探地问道:“你得答应以后都不会不理我,我才能说。” 这般时候还能讨价还价,裴云婠也是服气的,她点点头,承诺道:“我答应你。” 得了裴云婠的承诺,浮光才说:“服下‘桀骜’之后,苏楚昇让我易容成他的儿子苏隽彦的模样,再带我去了荥阳公主府。” “我在公主府里扮了一天苏隽彦之后,事后才知情的师父找来了,得知我中毒,师父第一次反抗了父亲的威胁,执意将我带回了禅幂寺。” “师父在禅幂寺里为我驱毒,封住各大经脉,阻止毒性扩散,再之后就是把我送到你身边。” “我原以为可以在你身边待很久,但父亲却不断地召我回去,还以娘亲的性命相逼,让我为他做各种事。” “因为娘亲的舞姬身份,父亲不愿让我入宗祠,就以义子的名义让我进了慕家。” “之后我以慕昀皖的身份扬名立万,也都是父亲要求的……” 浮光边说边观察裴云婠的神色,准备一发现有异就立马收声住口。 然而,裴云婠的神色未变分毫。 裴云婠在听得浮光说他身上的“桀骜”之毒的来源与苏楚昇有关,其实心底里就有了一个猜测。 如今浮光道出实情,验证了裴云婠的猜测。 果不其然! 苏楚昇为了保住自己的亲生儿子,就让别的人来顶缸受罪! 裴云婠自打知道秀阳郡主的身上也有“桀骜”之毒的时候,就猜测给人种上“桀骜”可能是荥阳公主府里的一种“惯例”。 不然何至于她裴云婠身上有,秀阳郡主的身上也有? 并且,二人身上的毒都有些年份,都是幼年的时候就被人种上的。 而苏隽彦是十二岁才被换回荥阳公主府的,立马就有人要给他也种上此毒。 可见此毒就是荥阳公主府里的年轻一辈必种的魔咒。 浮光看不出裴云婠的表情变化,心中没底,忍不住问道:“你……你不怪我?” “……”裴云婠哭笑不得地看向浮光,“我为何要怪你?” “因为……因为我与苏楚昇有牵扯,我还为他办事,而你……恨他……”浮光说完,不敢再看裴云婠的神情。 裴云婠轻轻地摸了摸浮光的头,“若你是主动与苏楚昇等人牵扯上,还做出了助纣为虐的事,我自然会怨你怪你,可你何其无辜!” “说到底,咱们都是被命运摆弄的人罢了……哎……” 裴云婠也忍不住叹息一声。 她从未想过,自己离开了荥阳公主府之后,还会要再牵扯回去。 并且,她更没有想到,明明是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偏偏浮光也被牵连了其中。 这就好像是,冥冥中有一双手在搅弄风云,还将她和浮光给绕了进去。 “浮光,你的娘亲现今可还安好?”裴云婠从未感受到过母爱,她不愿看到浮光也是如此。 “娘亲……”这两个字,浮光每每念出来,最最心安,也最最心疼。 “她被父亲关在一处庄子里,她身上的‘荼蘼’之毒已经蔓延至肺腑心脉,父亲说他有解药,只要我完成他交待的事情,就会给娘亲解毒……” 说到此处,浮光的声音哽咽起来。 “荼蘼”之毒,若无已经配好的解药解之,另配解药是件堪比登天的难事。 魅雪莲、鲛人泪、往生果、神女血。 这四种绝世罕见的奇珍异宝之物,就是配制解药所需的药引子。 并且,更是让人匪夷所思的一点就是。 “荼蘼”与“桀骜”明明是两种不同的旷世奇毒,但配制其解药所需的药引子却是同样的,只是配制的步骤方法不同罢了! 解药如此难配,这种时候,浮光更寄希望于他父亲手中的解药,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他为了能救治母亲,甘愿处处受制于其父亲的威胁。 “你父亲还要让你做什么?慕昀皖还不够功成名就,扬名立万吗?”裴云婠好似感受到了慕光远那不会满足的贪婪之意。 浮光如实相告,“父亲让我在苏隽彦的病好之后,继续与他互换身份。” “难怪苏楚昇让我尽快治好苏隽彦!”裴云婠终于明白了这一点,“可是,英勇神武小军师与新科状元都是你辛苦博来,那个苏隽彦有本事撑起这般身份?他们到底在预谋些什么?” 浮光摇了摇头,“父亲只吩咐我按他的话照做,却从不告诉我原因,也不准我问,更不准我去探查,他说我多知道一分,他施加在娘亲身上的痛苦也就多一分。” 裴云婠不由地眉头深皱,“总感觉他们在预谋些大事……” “对了!既然苏隽彦被苏楚昇接回了耀京城,那我呢?没被发现吧?”裴云婠这时才想起她的那个替身。 “应该不会,我在荥阳公主府那日,苏楚昇提点我说,他和苏隽彦都被人监视着,让我发现了也假装不知。我确实也发现有人在四周监视。灵安寺也有人监视,若是被发先,苏楚昇不可能还能请你去诊治。” 浮光分析得头头是道。 裴云婠摸着下巴沉思,好一阵之后,她道:“浮光,不如我们将计就计……” 152互换身份,查找真相(三更) 裴云婠与浮光商谈一番后已经是深夜,她从浮光的房里出来后,去了浮花的房里。 浮花正坐在桌前捧着裴云婠写的戏本子看。 裴云婠走近前,坐到了浮花的身边,“二师姐,别装了,我知你是在等我。” 裴云婠在浮光的房里待了那般久,而绿柳又守在浮光的门口,明眼人都知道裴云婠在与浮光说些什么重要之事。 浮花却不愿承认,“哪有!我是瞧这戏本子瞧得入迷,忘了时辰。” 裴云婠“噗嗤”一笑,“二师姐,你手里的戏本子拿反了。” “……”浮花尴尬地扔掉了手里的戏本子,“好吧!我就是在等你,怎么样?浮光都向你老实交待了吗?” 闻言,裴云婠挑眉看向浮花,“二师姐,既然你们都知道浮光的身世,为何独独瞒了我一个人?” 浮花瘪瘪嘴,忍不住甩锅道:“还不是浮光他自己要瞒着你啊!他说他要亲口告诉你,不让我们告知。” 裴云婠心下了然,她刚刚已经见识到了浮光那般小心翼翼的态度了。 浮花还在继续撇清,“反正在我看来,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说早爽快,可他硬要这般扭扭捏捏、犹犹豫豫地拖到了现在。” 浮花此刻全然忘记自己前天晚上还去提醒浮光把告知身世的事情放一放这事了。 当然,浮花改主意也是为了裴云婠。 浮光被迫成为了慕光远与苏楚昇利用的工具,而裴云婠又一直怨恨着苏楚昇。 若是再发现裴云婠可能是荥阳公主的女儿,而苏楚昇对裴云婠施加的罪孽就更大了。 这个时候,就真的猜不准裴云婠会不会在怨恨苏楚昇的同时,连带着恨上成为苏楚昇的“爪牙”的浮光。 浮花自然不愿看到同门之间生出罅隙,特别是浮光与裴云婠之间的情意,好似还更加深厚一些。 “……”裴云婠对于浮花话语里的用词,不敢苟同。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浮光的犹豫只因他深陷其中,痛苦又彷徨罢了…… “二师姐,我来找你可不是听你抱怨的,我是想问你,对于二师伯与浮光这师徒二人的处境,宗门里是什么态度?” 白虎宗师的妹妹是浮光的亲生母亲,白虎宗师年轻时多方寻找亲妹妹的事情,裴云婠这个后进门的弟子根本不知情。 而与浮光有关的事情,裴云婠这几年也从不多问。 今日若不是听浮光自己说起,裴云婠依然是一慨不知。 浮花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说了一句,“因为牵涉的是些私人恩怨,宗门不予干涉,并要求二师伯与浮光在处理私事的时候,不能累极宗门。” 这般态度,像极了鎏光宗对外的冷漠风格。 浮花在下一瞬却嬉笑开来,“当然,咱们自己人都是知道宗门里是格外护短的,所以,你放心,宗门不会坐视不管的。” “不然,你当这些年几位师伯与我师父为何不是闭关就是云游啊!” “其实他们除了完成宗门派下的任务之外,都是去天南海北地寻找着解药呢!” 浮花说得一脸的与有荣焉,“你放心吧!浮光有咱们大家罩着呢!” 裴云婠听了,确实放心下来。 若不是解药太难找,估计白虎宗师与浮光早就没了困扰。 “二师姐,我还有事与你说……”裴云婠就将自己昨日给秀阳郡主诊治,以及今日给苏隽彦诊治的事情说给了浮花听。 浮花听完,感叹不已,“也不知这幕后下毒之人到底是谁?竟然花如此大的手笔对付你们几个幼弱之人。” “桀骜”之毒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来。 有价无市,千金不换! 感叹完,浮花还忍不住打趣一句,“小浮云,还别说,反过来想一想,说明你价值不错!你能中‘桀骜’也算是三生有幸。” “……”裴云婠忍不住白了浮花一眼,真是自家的亲师姐啊! 浮花很快收敛了调笑的神色,又恢复到一本正经的状态,“小浮云,你同浮光商谈那般久,想必已经有反击的法子了,快说与我听听。” 白虎宗师和浮光都因浮光的母亲而受制。 宗门里的人就算是想要帮忙,在没有找到解药之前,也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浮花等人早已经磨刀霍霍,做好了随时反击的准备。 “浮光说他爹让他在苏隽彦病好后与之互换身份,让他继续扮演苏隽彦。” “我准备将计就计,先将苏隽彦医治好,等到二人身份互换,我也回归原先的身份,与浮光一道去会会那些牛鬼蛇神,查一查我的真实身世,也查一查他们到底在预谋些什么。” 裴云婠说得咬牙切齿。 浮花眼冒精光,“我呢?我呢?可有给我安排什么又爽又好玩的事?” “有!二师姐你回府去,以耀京第一才女的身份配合我行事。”裴云婠还真打算利用利用浮花的身份。 毕竟文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在耀京城的贵女圈里,可就是行走的招牌。 “行!”浮花爽快地应答,“早就看那些人不爽了!终于可以出一口恶气了!” 末了,浮花还是不忘提醒裴云婠一句,“小浮云,二师伯临出门前叮嘱我看着你们,不要惹出无法收场之事。” 裴云婠了然地点了点头,“我心里有数。” 裴云婠何尝不知道不能轻举妄动,但是,此时更不能坐以待毙。 四大宗师找解药找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找到,说明想要找到解药真的难如登天。 而单纯寄希望于慕光远手上的解药而被他掌控与逼迫,去做着各种各样的违心事,裴云婠也是不愿意看到的。 “对了,二师姐,你不是派人在灵安寺附近盯着吗?怎么没有发现苏楚昇偷偷地将苏隽彦给弄了出去?”裴云婠还有个替身在灵安寺,她虽人在耀京里,但不可能不注意灵安寺那边的动向。 “我派了几人扮成灵安寺外的商贩,为了不被发现,只能远远地守在外围,因为灵安寺外面还有别的暗桩。” “还有是扮成了灵安寺的香客,却都不能接近清禅院。” “只有那两个负责洒扫的小僧弥,每日能进一趟清禅院洒扫,却也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动。” 浮花也很是不解苏隽彦是如何从灵安寺里出来的。 裴云婠再问:“那查清楚在灵安寺外盯梢的暗桩是谁派去的吗?” 浮花摇了摇头,“只查到暗桩是两批人,猜测其中一批是苏楚昇自己派去的,另一批却实在邪门,根本查不到出处。” “并且,这一批人盯梢却格外明目张胆,好似还不知道被苏楚昇派去的人盯住了。” 闻言,裴云婠眨了眨眼,“这件事,好似越来越有趣了……” *** 三日后,裴云婠如约去给苏隽彦施针,并向苏楚昇提出要求,说她若是给苏隽彦治好了,就必须对外公开,因为她要扬名在外。 苏楚昇见识到了红尘仙贪图声名这一点,就爽快地答应了。 反正他原本也是打算在治好苏隽彦的病之后,就会对外公开。 于是,裴云婠尽心尽力为苏隽彦治病。 期间,浮光都一直陪同着。 苏楚昇时不时会当着裴云婠的面同浮光套近乎。 因为苏楚昇不知道裴云婠就是红尘仙,只把红尘仙当做一个巴结的对象。 毕竟医术了得的人,在任何时代与任何地方,都是能吃得开的。 苏楚昇想要极力拉拢红尘仙为自己所用,因此就用浮光来打感情牌。 裴云婠若是不知背后之事,还真的会觉得苏楚昇是求贤若渴,毕竟苏楚昇给出的条件真的是无比诱人。 然而…… 苏楚昇打的如意算盘终将落空! 裴云婠以一句她只在乎名声,不在乎钱财而拒绝了苏楚昇。 而苏楚昇虽有着青陵府首富慕家这个后盾,却也只能用钱财笼络裴云婠。 苏楚昇却是没办法为红尘仙宣声造势,赢得更大的声望。 一个多月之后,苏隽彦的病情已经好了五成,而他接下来只需要按时用药,不再需要裴云婠进行施针了。 苏楚昇另有他计,也不再耽搁。 于是,浮光与苏隽彦就在背地里互换了身份。 七月初七,驸马爷苏楚昇派了一辆马车将在灵安寺为先太后诵经祈福的苏隽彦和裴云婠接近了荥阳公主府。 接二人回府的理由是,荥阳公主感念于二人这几个月的诚意,念在二人这日过生辰,特意赏了二人一碗长寿面。 所以,接二人回府就是为了吃寿面的。 裴云婠和扮作苏隽彦的浮光看着桌上的一碗长寿面,纷纷没了胃口…… ------题外话------ 月底了,小可爱们的票票再不投就过期作废哒~~~ 这几张与身世有关的内容有些压抑,小小剧透一下,后续虐渣会一路飞起…… 153秀阳郡主作死大赏,贬为庶民(一更) 长寿面是荥阳公主府里大厨房做的,厨子手艺上佳,面的色香俱全。 只是,裴云婠和浮光,都没有心思吃面。 说来也巧,裴云婠、浮光、苏隽彦三人都是七夕乞巧节这日过生辰。 裴云婠也终于知道浮光不过生辰的原因,因为他也从小没有父母的呵护,虽然身边有师父,但终究代替不了亲生父母。 就像裴云婠在小的时候,身边其实也常有师父陪伴,但她在生辰日这天依然会选择把自己关起来,独自一个人默默地熬过去。 没心情吃面也得吃,因为是荥阳公主赏的。 吃完面之后,修整一番,就要进宫赴宴。 虽说先太后驾崩才几个月,理应继续禁声乐宴会。 但今日的宫宴颇为特殊。 今夜宫中的乞巧节宫宴,除了宴请皇亲贵族、文武百官及其家眷之外,还宴请了东临、南黎、北渊三大国的来使。 因为从明日开始,为期一个月的鎏光大陆风云大赛就要正式开始了。 风云大赛每五年举办一次,借由各种比赛增加各国友谊交流,同时也展现各国势力。 东道主方由抽签决定,大耀国是这一届的东道主。 所以,这一次的宫宴,是风云大赛开始前,各国参赛者的友谊会晤。 整个鎏光大陆上无比重要的风云大赛,自然要高过其中某一国的国丧禁忌。 当然,为了表示对大耀国先太后的尊重,风云大赛也推迟了两个月,而除了今夜的宫宴,以及明日的开幕典礼,还有一个月后的闭幕典礼。 其余再无盛宴。 苏楚昇让浮光和苏隽彦赶在七夕乞巧节之前互换身份,裴云婠这才洞悉了苏楚昇的意图。 想必是苏楚昇想要让苏隽彦顶着慕昀皖的身份去结交各国来使。 因为这些人里,很多的参赛者除了多才多艺之外,还有着高贵的身份地位。 若是能与之结交,今后肯定助益良多。 裴云婠虽然还不知道苏楚昇这般做的意图,但单单从他爱慕虚荣、攀附权贵这些来看,他一定是不会错过这般好机会的! 并且,苏楚昇还有意让浮光顶着苏隽彦的身份也发光发热,为苏隽彦的名声添姿添彩。 对于苏楚昇如此不要脸的利用人,裴云婠是叹服的。 所以,在苏楚昇的争取之下,裴云婠和浮光就相携进宫了。 因为身份的低微,裴云婠和浮光被安排在边边角角的位置,却也方便二人不动声色地观察全场的人。 未婚男女不同席,已婚夫妇倒是可以同席而坐。 裴云婠不是第一次参加宫宴,大场面大阵仗她都见过了,因此老神在在,行为举止都很是得宜。 浮光先前高中状元,也已经参加过琼林宴了,又有裴云婠从旁提点,因此表现得极为妥当。 “夫妇”二人都没有半分失仪。 宫宴必有歌舞等助兴,而今日恰逢七夕乞巧节,皇后娘娘有心当月老,便主张给到场的还未婚配的适龄公子小姐们一个自我展示的机会。 如此,既能助兴,也不负这良辰佳节。 当然,这背后还有一番试探之意,只是所有人都假装不知。 今日这宫宴可谓是云集了整个鎏光大陆上最优秀尊贵的才俊男女,即有机会展示自己,更有机会觅得意中人,这些人谁不动心? 裴云婠默默地往自己嘴里塞了块芙蓉糕,一边吃一边同浮光耳语,“宫宴瞬变相亲宴,好在你我‘已婚’,不然还得当众献宝一回。” “你说这皇后娘娘也是,让一群高门贵族子弟当众展示才艺,这与歌舞坊的伶人有什么区别呢!这不是当众贬低这些人的身份嘛!” “哄人又立威,不就是打一棍子再给个甜枣一般无二异啊!” 吐槽归吐槽,过过嘴瘾就好,毕竟传出去可是要杀头的。 浮光嘴角抽了抽,他虽然打心底里赞同裴云婠说的话,却还是略微嫌弃她的用词。 “铮——”高亢的琵琶声起,一位贵女的表演已经开始了…… 想要抓住机会展示才艺的人非常多,一个个争先恐后、跃跃欲试。 裴云婠和浮光今夜无需出手,只需要静静地坐着看戏。 宫宴过半,裴云婠越看越觉着无聊了…… “赫连骁被一个婢女带下去了,那婢女颇为眼熟,像是在秀阳郡主身边伺候的。”浮光将自己看到的一幕小声告知裴云婠。 设宴的同福殿大得容得下上千人,裴云婠和浮光二人划分了观察区域。 赫连骁所在的位置是浮光的观察区域内。 裴云婠主要观察的是女眷区,她轻声道:“秀阳郡主也离开了,想必是她约赫连骁私会去了,被禁足一个月,多日不见心心念念的情郎,她迫不及待想要一解相思之苦也是人之常情啊!” “浮光,你说,我是去凑热闹呢?还是去凑热闹呢?” 裴云婠朝着浮光狡黠地眨了眨眼。 浮光:“……” “不!你不想去!”浮光不想裴云婠与赫连骁有过多的牵扯。 “……”裴云婠压住唇边的笑意,不解地看向浮光,“明明很想去的。” 浮光一本正经地道:“对!明明想,你不想!” 裴云婠:“……” 这货还是个隐藏的冷段子手? “听说你也才同我师父见过几面而已,学她说话倒是一点就通啊!”浮光以前跟在白虎宗师身边,自然是见过朱雀宗师的。 浮光继续一本正经地说道:“师父说,这叫近墨者黑,近猪者肥。” “……”裴云婠差点就没忍住笑意。 敢情是白虎宗师就朱雀宗师给带偏了! 而浮光顶多算是被他师父给带偏了…… 调笑的话见好就收,裴云婠也恢复一本正经的神色,“你不让我去也行,那你用传音入密的法子告诉启王府世子萧无桀,就说秀阳郡主和赫连骁正在花前月下。” “……”浮光妥协地照做了。 很快,二人就看到萧无桀露出见鬼了一般的神情四下打量,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而他也只是环视了一圈四周,很快就出去了。 因为在他看来,先去阻止秀阳郡主与赫连骁花前月下,比找到给他传音入密之人,更重要! 待萧无桀走后,裴云婠又开始吐槽了,“这萧世子对秀阳郡主怕还真是真爱啊!瞧他这着急忙慌的样子,就像是去同赫连骁抢媳妇儿似的。” “阿迦俪以前同我八卦的时候,我还是不大信的,今日所见,却是信了。” “萧世子不是秀阳郡主的表哥么?青梅竹马的表哥与表妹……怎么口味这般重!” 其实,表兄妹成亲的例子不在少数,像是阿迦俪她们那个民风最为奔放的北渊国,亲兄妹双宿双飞的都有,而像是那些各种亲戚关系乱仑(同音字)的,更是普遍不已。 只是,裴云婠知道这些风俗是一回事,让她接受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浮光静静地听着裴云婠的吐槽,却不发表任何的意见,这种时候,他只需要做一个倾听者,因为裴云婠主要是在自说自话…… 碎碎念叨了一会儿之后,裴云婠就静下心来关注殿中的情况。 而大概一刻钟后,赫连骁神色不变地回来了,继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倒是秀阳郡主与萧无桀,却是宫宴结束后都没有回来。 裴云婠就知,大概是有好戏看了…… 宫宴结束后,参加宫宴的人有序地离开了同福殿。 身份越高贵的越走在前头。 裴云婠和浮光自然只有走在后头的份儿。 二人还未走出同福殿,外面就传来了惊呼声,接下来就是喧闹不止…… 裴云婠和浮光也不跑出去凑热闹,而是留在了最后方。 等前面的热闹传到了后方,二人也就听得个清楚明白。 原来…… 在宫宴结束后,陪着秀阳郡主进宫的婢女慌慌张张地跑来禀告荥阳公主,说是秀阳郡主一个人乘坐小画舫去游湖放花灯,结果小画舫飘到了湖心,却迟迟不见归来。 婢女担心秀阳郡主在小画舫里累得睡着了,遂前来找荥阳公主派人去湖心将小画舫给拉回到岸边。 荥阳公主就吩咐几个御林军飞身到湖心拉回小画舫。 这一番不小的动静,惊扰了确实在小画舫里的睡着了的秀阳郡主,她幽幽睁眼醒来,然后震惊地大喊大叫。 此时小画舫恰好被拉至岸边,秀阳郡主的婢女惊慌地跑进小画舫,还推开上面的门窗。 于是,聚在岸边并未离开的众人,就看到了小画舫里衣衫不整的秀阳郡主,以及……同样也是衣衫不整的启王府世子萧无桀。 二人这般模样,围观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当即就浮想联翩,纷纷脑补出了一出出精彩纷呈的春色无边大戏。 荥阳公主当即气得拂袖而去,也不管秀阳郡主还在无助地惊呼。 “众目睽睽之下,暴露得彻底,若是赫连骁中招,娶秀阳郡主就绝对没得跑了!想必是那秀阳郡主知道这三年内都嫁不了赫连骁,才出此下策。” “二人虽然有了婚配,但不能成亲,变数太多。” “若是提前生米煮成熟饭,那就是不能办婚宴,承国公府也得派人把秀阳郡主给抬进门。” “就是有点委屈了秀阳郡主的这份金尊玉贵,瞧她这般孤注一掷的勇气,想必她是爱慕惨了赫连骁啊……” 裴云婠在浮光的耳边极细小声地碎碎念叨着…… 今日这般局面,必然是秀阳郡主想要设计赫连骁,让赫连骁不得不把她娶进门,只是赫连骁破解了困局。 不然秀阳郡主的婢女何至于戏多地将赫连骁请出去,还故意趁着宫宴散场时告知荥阳公主。 甚至在小画舫靠岸的时候,还心机地故意跑上去打开门窗。 想必那婢女是在听到秀阳郡主的惊叫之后就当这是信号,而完美地配合秀阳郡主。 只是,当躺在秀阳郡主身边的男人从赫连骁换成了萧无桀之后,秀阳郡主的惊叫,就是货真价实的了。 围观的人群细细私语,毕竟这是在皇宫,也不敢大声放肆指点议论。 最终,是同样也在场的驸马爷苏楚昇率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当即让秀阳郡主的婢女关上了小画舫的门窗,阻隔了站在湖边围观众人的视线。 而这一幕也及时被御林军禀报给了中途就离场的当今皇帝陛下——永寿帝。 永寿帝震怒的同时,派了更多的御林军前来清场,还派了一堆宫人将祸乱宫闱的秀阳郡主和启王府世子送回到启王府。 毕竟秀阳郡主已经是启王府世子的人了,不送启王府送哪去? 随后不久,永寿帝连下三道旨意。 其一,解除秀阳郡主与承国公府世子赫连骁的婚约,并赏赐了承国公府不少的奇珍异宝,以示补偿。 此举是必然,因为赫连骁并无过错,却被秀阳郡主当众带了绿帽子,他的面子受损,承国公府的名声也受损了。 其二,摘除秀阳郡主的封号,贬为庶民;再夺去启王府世子承袭的资格,同样贬为庶民。 念在启王和荥阳公主的面子上,才没直接将二人杖杀,这般责罚,已经是很轻的了。 其二,启王与荥阳公主教导无方,被罚俸禄三年,闭门思过三月。 子不教父之过,子女犯错,父母长辈都有责任。 然启王和荥阳公主二人还是皇族之人,自然得当做表率。 这三道旨意,既展现出了永寿帝一视同仁的公正一面,也显示出了他的雷霆手段。 一个乞巧节宫宴,以一场香艳闹剧收场,看热闹的人们是又惊又喜! 谁让秀阳郡主和启王府世子以前是耀京城里的“混世魔王”呢! 眼下二人成双成对地被责罚,很多昔日在这二人手里吃过亏的人,纷纷觉得解恨不已! 就算永寿帝想要以雷霆手段压住这一件事,但是,一夜之间,秀阳郡主与启王府世子私通之事还是传遍了整个耀京城。 而永寿帝的三道旨意更是瞒不住。 整个耀京城里显示出一大片的纷纷叫好。 秀阳郡主萧云娇与启王府世子萧无桀,一个刁蛮跋扈,一个纨绔不羁,在耀京城里没少祸祸人。 就单单说萧云娇喜欢当街驾马狂奔这件事,就祸害了不少的临街百姓及路人,这些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得知二人被处置,好多的人去寺庙进香还愿。 耀京城及城外的各大寺庙,一时间都是香客云集。 后话暂且不提,却说这七月初八这一日,是鎏光宗风云大赛的开赛日,即行开幕典礼。 因着昨晚宫宴结束时发生的香艳一幕,今日参赛人与观看赛事的人,不熟悉的也都为此事而聊开了…… 裴云婠寻着机从赫连骁的身边走过。 “恭喜得偿所愿。” “多谢仗义相助。” 两句话,风过了无痕。 二人却也因此确认对方确有参与其中。 赫连骁心知拒绝秀阳郡主的约见一次,也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索性前去。 而当他察觉秀阳郡主端给他的酒里被下了料,他当即一掌劈晕了秀阳郡主。 秀阳郡主那三脚猫的功夫,在赫连骁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当时二人已经随着小画舫漂浮至湖心,赫连骁也没打算做什么,只是飞身离开。 反正捉贼捉赃,捉女干捉双,他不在场,秀阳郡主想赖他也赖不成。 而当赫连骁从小画舫上悄然飞身上岸,却发现启王府世子萧无桀急匆匆地跑来。 当即,赫连骁心中一狠。 于是,赫连骁绕到萧无桀的身后,点了他的睡穴,将他丢进了小画舫里,还给他灌下了秀阳郡主准备的加了料的酒。 赫连骁在离开小画舫前,解开了萧无桀的睡穴。 之后的事,成与不成,就看天意。 左右,这件事是秀阳郡主自己作死开的头,赫连骁不反击是隐忍,反击则是情理之中。 与聪明人说话,简洁直白。 裴云婠勾了勾唇,施施然走远,同时也把这件事抛诸脑后…… 不再是秀阳郡主的萧云娇,不足为惧! 这次,倒是萧云娇自己作死。 裴云婠感觉自己好似捡了个大便宜。 萧云娇现在连荥阳公主府都回不了了,那裴云婠和浮光住在荥阳公主府里,因此也舒心了不少。 至少每日在府中,不会有人莫名其妙来找茬,莫名其妙来添堵。 而荥阳公主,裴云婠现在依然惹不起,那就继续躲着吧! 154加官封侯,有孕开恩(二更) 鎏光大陆风云大赛中比试的项目非常多,是在六艺的细分之下,有多个精细的项目,囊括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四书五经等等诸多方面的内容。 为期一个月的赛事,有数场比赛。 参加风云大赛必须要有一定身份的人引荐,苏楚昇就是裴云婠和浮光的引荐人。 苏楚昇虽然曾经是身份地位不高的寒门学子,但他怎么说也是当年的新科状元,才华还是有的。 他现在是国子监祭酒,统管国子监,门下监生众多,桃李满天下。 只不过…… 因着大耀国还有个鎏光宗皇家学院,大耀国的国子监的生源质量并不是全国最好的。 所以,苏楚昇的门生,最拔尖的也只当得了鸡头,连凤尾都够不上! 苏楚昇有意让浮光为苏隽彦打响名号,而浮光为裴云婠争取了一次机会,他的意思是,不能让裴云婠“拖后腿”,必须让她也有配得上苏隽彦的名声。 为了找借口让裴云婠参赛,浮光说谎都不打草稿了。 苏楚昇对此颇为犹豫,但转念一想,裴云婠从小接受过教养嬷嬷的诸多培训,出去丢人是不可能的。 若是真能扬名,也是有助益的。 于是,苏楚昇就答应了。 裴云婠专注于琴棋书画与数术之赛。 琴棋书画是高门贵族里的闺阁女子必学课业。 裴云婠也是沾了荥阳公主府的光,才从小被迫跟着教养嬷嬷学习。 而越长大,越懂事了,裴云婠也越是感谢荥阳公主曾经爱面子之举,因为确实让裴云婠受益了。 风云大赛分男子组与女子组。 在这一个月的比赛里,裴云婠一路突飞猛进,拔得了琴棋书画以及数术这五项比赛的女子组头筹。 成为历届风云大赛上夺冠最多的一位女子。 一时间,不止大耀国的人震惊不已,就连其余国家的人也是震惊不已! 而浮光也在男子组取得了同样五连冠的成绩。 二人能在鎏光宗的诸多考验里拔得头筹,在风云大赛上同样胜出自然不在话下。 且风云大赛是在六艺的基础上,细分了多项赛事,拿个五连冠对二人来说,真的是轻轻松松。 若不是不能风头太过,二人还能拿更多的第一! 八月初八,为期一个月的风云大赛落幕。 同福殿再设宫宴,为各位在风云大赛上表现突出的人庆贺。 裴云婠和浮光自然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 除了风云大赛本身设置的奖励之外,各国还会各自奖励各自获奖的子民。 “苏隽彦”加官封侯,任职于国子监,封为三等隽云侯,从二品官阶。 隽云二字既是来源于苏隽彦与裴云婠二人的名字,更是隽贤攀青云之意。 体现了大耀国皇帝对苏隽彦与裴云婠的赏识。 裴云婠是已婚女子,对她身份上最大的恩赏既是加封诰命,她成了从二品的隽云侯夫人。 这般封赏,是对二人在风云大赛上的夺目耀眼成绩的应有赏赐,却并不是极其浩瀚的圣恩。 以往的风云大赛上,还有三连冠之人获封过一等国公的先例。 因此,一对双双获得五连冠的夫妇,只获封一个三等侯,真的不够看。 当然,明眼人发现了其中的蹊跷却也并不会妄加议论,毕竟圣心难测。 苏楚昇高兴坏了! 因为浮光不止为苏隽彦获得了一个侯位,还在比赛期间两头跑,一会儿用苏隽彦的身份参赛,一会儿用慕昀皖的身份参赛。 浮光还用慕昀皖这个身份夺得了三连冠。 新科状元的身份还热乎着,又在风云大赛上表现突出,吊打其他国家的数名参赛者。 如此,年纪轻轻还未弱冠的慕昀皖,破例进了中书省任职。 中书省可是最接近皇权的一个地方啊! 苏楚昇大喜过望,觉得他才是最大的赢家! 他想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以后用苏隽彦与慕昀皖这两个身份,定能做成很多他以前做不到的事。 风云大赛结束,有人意气风发,必然也有人颓丧眼红。 裴云婠和浮光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座位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面八方投射来的目光。 有钦佩的、有艳羡的、有嫉妒的……各种各样含着复杂情绪的目光都有。 “今晚的宴会怕是不会平静,咱们都警醒点。”裴云婠小声地对浮光耳语。 这一个月来,二人参赛远不止外人表面上看到的这般风平浪静、顺利轻松。 期间捣乱者数众,多次阻止二人夺冠。 对于这一双在幕后搅弄风云的手,二人至今毫无头绪。 而今夜虽然风云大赛已经落幕,但是,这一场宫宴会不会顺利办完,目前实在是不好说。 “夫人,不如咱们提前退场吧!”浮光对应酬一事不耐,偏偏他现在的身份,前来攀谈的人又格外多! 裴云婠以为自己幻听了,她不确定地问道:“你喊我什么?” “夫人啊……是你说热乎的从二品诰命夫人,听着新鲜,我就如此唤你了。怎么了?哪里不妥?”浮光面露一脸单纯无辜的表情。 “……”没哪里不妥吗?为什么听来直冒鸡皮疙瘩呢? 裴云婠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夫人,你看陛下和公主都走了,咱们也回去吧!”浮光是真不愿继续待着同人应酬了。 说来说去都是那些差不多的恭维话,有这份空闲,还不如听裴云婠的碎碎念。 至少后者怎么听都不厌不烦。 裴云婠抬头看向主位,果然看到永寿帝和荥阳公主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同福殿。 主位上只有皇后一人留守。 一般情况下,在大大小小的宫宴上,皇帝都是不会有耐心等到宫宴结束那一刻才走。 大多都是待上一时半会儿就会走,待得最久也只是宫宴过半。 “行吧!反正无聊透顶,咱们找个理由撤吧!”裴云婠可留可走,见浮光不耐,也就照顾照顾他的情绪。 二人今日坐的位置离得上首主位颇近,是永寿帝特意赐座的。 因此,偷偷溜走是不可能的,就必须找些个过得去的理由。 尿遁这个理由太过粗俗,裴云婠就假装醉酒,浮光则是心疼夫人,因而送她回去。 于是,二人就顺利地出了同福殿。 殿外候着一群内官或宫女,见二人出来,立马有两个宫女打着灯笼上前,要为二人引路。 既是宫里的规矩,裴云婠就随它去。 哪知还没走两步,一个管事太监匆匆而来,要把这群人都招走。 为裴云婠和浮光二人引路的两个宫女也被招走了。 临走前倒是把手里的宫灯给了裴云婠和浮光。 “就算是在风云大赛上为大耀国立了大功,这些人依然不怎么把咱们当回事,真是可笑啊……”裴云婠咕哝一句。 “别生气,不值当。”浮光赶紧柔声安慰。 裴云婠吐吐舌头,“我若是因这般小事生气,早被气死个千儿八百回了!我说笑呢!咱们回吧!” 二人打着灯笼往外走,一路上倒是碰到一些巡逻的御林军。 裴云婠对宫里的地形颇为熟悉,她就带着浮光抄了近路。 二人顺着御花园里的一条花草间隔出来的羊肠小道走,准备绕过假山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未免被发现而当做贼人抓起来,二人当即屏气收息,躲在假山后,准备等人走了再出去,不然到时候真的是有嘴也说不清。 而对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还有明显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父皇,娇儿已经怀有身孕,念在那个孩子也是您的外曾孙的份上,儿臣恳请父皇开恩,饶过娇儿这一回吧!” “雪儿啊!不是父皇不心疼秀阳,是她自己不争气……也罢,看在孩子的份上,你让启王派人接回去,好生养着,千万别出纰漏。” “儿臣叩谢父皇圣恩。” “雪儿啊!今后你与启王定要派人好好管教秀阳,切不可让她再做出有损咱们萧氏皇族颜面之事。”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对话到此收声结束。 裴云婠惊诧地看了眼浮光,同时也在浮光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 二人从假山后微微探身出来,就见永寿帝大步走远,而荥阳公主还跪伏在地上。 等永寿帝的脚步声消失,荥阳公主才从地上起来,也大步离开了。 裴云婠和浮光却纷纷没有动,二人依然悄无声息地蛰伏在假山后。 而潜藏在附近的几道人影,却接连离开…… 这一幕类似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偷听的人一个接一个,有自作聪明的,也有蛰伏到最后的。 确定周边再没有人藏匿,裴云婠才吁出一口浊气,“永寿帝和荥阳公主这是联合演了一场戏给外人看啊!他们可真够宠爱萧云娇的。” 裴云婠相信,那些藏匿着偷听的人,一定被永寿帝与荥阳公主知道了,因为永寿帝身边高手云集,不可能连几个连气息都藏匿不住的人躲在附近都发现不了。 而既然发现了却不揭穿,还继续谈话,足可见二人是有意将这一番话散播出去。 为的就是展现永寿帝既有刚正无私的一面,能够在萧云娇与萧无桀偷情被发现后以雷霆手段惩治。 也是为了展现永寿帝还有宽宏仁慈的一面,会因为一个无辜的小生命而宽恕萧云娇的罪责。 荥阳公主今日的求情,就是给永寿帝找了一个台阶下。 而这件事必须传出去,才能使得萧云娇被接回启王府这件事变得名正言顺。 当初,萧云娇和萧无桀双双被贬为庶民,启王为了撇清关系而大义灭亲,就将二人送出了启王府,送去一处庄子上拘着。 而萧云娇和萧无桀从小锦衣玉食,在庄子上住着哪里有在府中那般舒适顺心。 荥阳公主心疼萧云娇,也是情理之中。 分析完,裴云婠瘪瘪嘴。 萧云娇作死到了这个份上,荥阳公主还为她求情,永寿帝也格外开恩,二人还合力演了这么一出,的的确确是够疼够宠萧云娇的。 只是…… 裴云婠的心底里总有一个疑惑。 荥阳公主疼萧云娇那是因着母女关系,极为正常。 但是,萧云娇只是永寿帝的一个外孙女,在永寿帝的那么多孙女与外孙女中,萧云娇除了娇蛮任性这一个特点之外,却并没有什么突出的优点。 永寿帝疼宠萧云娇,在裴云婠看来,是极为莫名其妙的。 裴云婠思索一阵,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作罢,“咱们也快走吧!小尾巴长时间找不到我们,该起疑了。” 裴云婠说的“小尾巴”,指的是监视二人的人。 这些人有两批,前一批不知道后一批的存在。 而这两批人也不知道裴云婠和浮光一开始就发现了他们的监视。 裴云婠一直不觉得自己的身份,甚至是苏隽彦的身份值得一些人耗费人力监视。 当然,也可能是裴云婠她目前还未发现二人身份的真正价值在何处。 于是,二人一同快速离开了御花园,走到主道上,坐下来歇息片刻,等着“小尾巴们”追上来。 然而,先追来的却是一对御林军。 领队的御林军对二人道:“宫宴生变,东临国九王爷中毒身亡,卑职奉旨带隽云侯及夫人前去问话。” 155一门心思谋划着造反(三更) “宫宴生变,东临国九王爷中毒身亡,卑职奉旨带隽云侯及夫人前去问话。” 闻言,裴云婠和浮光在面露惊讶的同时,心底里却是一片了然。 果不其然,藏于今晚宫宴的其乐融融假象背后的大事,终是发生了…… 二人配合地同御林军返回了同福殿。 今夜参加宫宴的人,也全部被召回了同福殿。 先行离开的永寿帝返回来主持大局,荥阳公主也返回来了。 所有人都被安排回到原先的位置。 先行离场的人没看到事发的那一幕,除了战战兢兢之外,更是一头雾水,茫然不解。 亲眼目睹了全程的人,吓晕过去的有很多,还有耍小聪明装晕的。 剩下没晕的,一个个惊慌失措,面色惨白。 而东临国那个中毒身亡的九王爷,则被人抬去了殿后。 他国王爷死在大耀国的宫宴之上,可比自己国家的王爷死在自己国家的宫宴之上,形势还要复杂严峻多倍。 东临国来大耀国的其余使者,此时个个皆是愤怒不已,要大耀国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待。 裴云婠看着这一幕,心下唏嘘。 离开前还是一副盛世太平之状,眼下却只剩下凄凄惨惨戚戚了…… 永寿帝行事素有雷霆之风,当即下令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共同彻查此事,御林军全程协助。 参加宫宴的所有人都要经过排查。 而太子殿下是这次宫宴的操办人,宫宴的全程都由他监管安排,给九王爷下毒的机会也是最多的。 因此,不管最后真相如何,他都是首个需要被排查之人。 并且,在此次风云大赛期间,太子与九王爷还有过争执,也就不排除二人因此结下梁子后,太子向九王爷伺机报复这般可能了。 裴云婠与浮光眼神交流了一番,二人确定不会牵扯到自身之后,也就不动声色地冷眼旁观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在许多人都临近心里奔溃的时候,真相浮于水面。 给东临国的九王爷下毒之人是一个小宫女,而她是受吏部尚书的指使。 小宫女在重刑之下招供了吏部尚书指使她下毒的原因。 说是东临国生性风流的九王爷,前阵子偶遇了吏部尚书新抬进门的美妾。 九王爷不顾这位美妾的意愿而染指了她,但是,这位美妾还是个颇为刚烈的性子,事后就吞金自杀了。 于是,吏部尚书就因此而恨上了东临国的九王爷,一直想要伺机报复,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直到今日。 真相查到这里,若是深挖,肯定还有料。 但是,三司里的所有人,都不敢继续审了。 因为,吏部尚书的女儿是太子侧妃,吏部尚书就是明面上的太子党成员,而今日的宫宴又是太子负责操办。 太子与东临国的九王爷之间也是有过节的。 所以…… 给九王爷下毒这件事,是不是太子授意吏部尚书为之,还真不好说啊…… 而太子深得永寿帝重视,大耀国的满朝文武谁敢在明面上得罪太子? 因此,三司的各位官员都很识时务地不去深挖了。 当然,永寿帝此时也只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真凶,他也不会让人查到太子的身上。 在东临国九王爷毒发身亡那一刻吓得晕过去的吏部尚书,是被刑部尚书用水泼醒的,听得刑部尚书读出的小宫女亲口说的供词,吏部尚书一脸懵逼…… 他几时派一个小宫女给九王爷下毒了? 吏部尚书向来是个怂包,自家美妾被九王爷占了便宜而自尽,吏部尚书都是敢怒不敢言。 他哪有收买小宫女给九王爷下毒的那个胆子啊! 他连做梦都不敢啊! 但是,人证物证俱在,吏部尚书百口莫辩。 得知真相的永寿帝暴怒,为了息事宁人,当即下旨将吏部尚书斩首,并株连九族,以此给东临国一个交代。 东临国的九王爷因为风流好色去染指了别人的美妾,而死于被对方报复,东临国的使者们尴尬汗颜不已,面对永寿帝如此果断的裁决和惩治,这些人自然也就无话可说了。 至于太子,因为在他主持的宫宴上出了如此人命,被罚俸禄五年,闭门思过半年,还收回了他的监国权利。 如此这般,罚得颇重。 要知道太子荣获监国的权利也才两年多的样子,刚刚做出些政绩,却因为一场宫宴的意外而被收权,真的挺不值的。 这件事就此告终,永寿帝下令在场参加宫宴的人不能外传半分,还严令御林军必须对外封锁消息,对外散播者一律杀无赦! 东临国的九王爷死在大耀国的宫宴上,这件事可是事关两国邦交,兹事体大。 可就不是萧云娇与萧无桀偷情的那般风流之事,只是损了萧氏皇族的颜面而已。 参加宫宴的人陆陆续续离去…… 裴云婠和浮光相携往宫门外走去,走过正在等荥阳公主的苏楚昇的身边时,瞥见他眼神中闪烁着的兴奋光芒。 裴云婠默默地看了浮光一眼,二人瞬间交换了神色。 今晚,怕是坑的是太子殿下啊! 毕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吏部尚书那般怂包性子,怎么可能有指使小宫女给九王爷下毒的胆子。 只是,太子殿下不是谁都能动的人,毕竟只要永寿帝的心向着太子,那就谁都不能撼动太子的地位半分。 所以,今晚只是去除太子的一方助力,顺便试探一番永寿帝对太子的态度。 吏部尚书这个位置,掌管着大耀国全部的官职任命之权,是个极让人眼红的位置。 今日将太子党派的吏部尚书拉下马,而那替换之人,必然就是朝中各方势力明争暗斗之后的结果了。 裴云婠和浮光都无心参与大耀国的党派之争,但根据二人这一段时间的观察,二人纷纷发现苏楚昇应该是投靠了朝中的某一党。 苏楚昇这个荥阳公主的驸马,也是大耀国的国子监祭酒,表面上看上去是从未与朝中的各方势力拉帮结派,只忠于荥阳公主,终于永寿帝。 实际上…… 裴云婠和浮光看到的苏楚昇,是绝对不简单的。 “说不定苏楚昇早就投靠了哪个王爷的阵营,正一门心思谋划着造反呢!”裴云婠试着猜想着这种可能。 “大耀国目前有实力造反的,一个是启王,一个是桓王,其余王爷以及还未封王的皇子,皆不成气候,不能与这二位相提并论。” “浮光,你猜苏楚昇投奔的是启王还是桓王啊?” 浮光摇了摇头,“目前还不好确定。” “算了,进一步查探真相把!”裴云婠往小榻上一躺,“出去替我带上门。” 二人现在住在冷觥院里,裴云婠依旧睡小书房的小榻,把床让给了浮光。 因为苏隽彦的病情并未完全恢复,浮光扮演的“苏隽彦”也就还在装病。 浮光看着小榻皱了皱眉,对裴云婠说道:“陛下赐给了我们宅子,我明日同苏楚昇说一说搬进新侯府的事。” 若是没有苏楚昇的同意,二人还得老老实实住在冷觥院里。 浮光不想让裴云婠夜夜委屈在一张小榻之上,而他又不能将主屋让给裴云婠,因为苏楚昇不允许。 并且,苏楚昇并不知道裴云婠就是红尘仙的这一层身份,也不准浮光真的与裴云婠有什么关系,自然不会同意让二人同睡一屋。 裴云婠想了想后,点点头,“能够搬出荥阳公主府,咱们行事自然方便些,你去向苏楚昇争取一下吧!” 苏楚昇其人,还挺享受被人奉承的那一套。 浮光岁不喜应酬,但为了麻痹苏楚昇,他违心奉承其苏楚昇来,眼不红心不跳的,别提多自然了。 于是,浮光第二日就向苏楚昇提出帮去新侯府的事情,苏楚昇认真思考之后,果真同意了。 诚如裴云婠所说,搬出荥阳公主府,确实行事方便一些。 苏楚昇最在意的就是这一层。 156苏楚昇野心昭然,爹娘来了(一更) 八月十五这日,隽云侯夫妇乔迁新居。 二人是大耀国新贵,最近风头正盛。 若不是碍于先太后的丧期,不能设宴,今日的隽云侯府定然是热闹非凡的。 然而,就算今日隽云侯府里没有开设乔迁宴,前来送乔迁礼的人也非常多。 多是耀京城里的高门权贵派了家丁前来送礼。 也有一些仰慕二人风采的普通老百姓前来送礼。 苏楚昇早就准备好了回礼,如此结交各大权贵的好时机,他不可能错过。 隽云侯府里的家丁仆从,都是苏楚昇安排的人,裴云婠和浮光,连包袱细软都不要带,空手进门即可。 二人到了侯府里也无需安排府中的各项事务,因为苏楚昇已经派了管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什么都不要操心,二人乐得清闲。 就是在侯府中也并不自由,时刻被人监视。 不过,比之荥阳公主府里,还要处处防备荥阳公主的施压,隽云侯府还是没有这一重压力的。 其实,早在当初苏隽彦和裴云婠成亲之后,二人其实就应该帮出荥阳公主府的。 因为苏隽彦只是荥阳公主府的庶长子,理应在成家后搬出去另住。 只是当时二人都是名不见经传的身份低微之人,荥阳公主有心把二人留在府中打压。 既不想让二人在外逍遥,也担心二人在外面做出些损害荥阳公主府颜面之事。 而随着二人现今成了大耀国的风云人物,荥阳公主也就不能蛮横地将二人留在府中了。 至于苏楚昇,他以前想着苏隽彦病重,搬出去反而不能受到荥阳公主府的庇佑,也不会再有太医定期前来诊治。 考虑到苏隽彦的病情,苏楚昇也就不会做出搬出去的决定了。 隽云侯府坐落于耀京城的南城区,此处是商贾富户云集的区域,侯府的左邻右舍都是豪门大户。 只是相较于高门贵族聚居的东城区,此处还是逊色一些。 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末尾。 虽然有大把的银子,身份地位却低微。 这也是那么多的商贾之家选择与官家联姻的原因,甚至很多人家还会选择前途可期的寒门学子当女婿。 “锦程院,真是一个野心昭然的名字啊!”裴云婠望着主院的牌匾,忍不住小声吐槽。 锦程,不就是暗指“锦绣前程”之意。 浮光勾了勾唇角,却很快压住。 裴云婠正准备往锦程院里走,管家忠伯却拦住了她,“夫人不住这边,驸马爷说少爷身子尚未康复,还需委屈夫人一阵子。春儿,夏儿,快带夫人去休息。” 竟然还被安排分开住,那不就不能愉快地交流消息了? 裴云婠嫁给苏隽彦,二人却并未圆房,因为苏隽彦先前一直身体不佳。 这事只有荥阳公主府的人知道,外人却并不知情。 裴云婠心知苏楚昇将她和浮光分开住,是避免二人真的发生些什么,那可就是给真正的苏隽彦带了绿帽子。 毕竟苏楚昇是那般看重他儿子,又不知裴云婠身份,有如此担心也属正常。 裴云婠不经意地递给浮光一个眼神后,转身同两个小丫鬟往另一处走去。 分花拂柳,穿廊越桥,一刻钟后,裴云婠到了另一处院子门口。 “秀林院?”裴云婠默默地琢磨着这个院子的名字。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难道是苏楚昇在提醒她不要风头太过? 还是在警告她不要抢了“苏隽彦”的风头? 苏楚昇对于裴云婠在风云大赛上第一次拔得头筹时,是无比震惊的。 他没想到一直被他忽视的裴云婠,竟然如此的深藏不露。 然而,因为裴云婠名声大噪对苏楚昇也是有帮助的。 苏楚昇也就因此并未阻止裴云婠继续在风云大赛上大放光彩。 裴云婠跨进秀林院的院门。 一个老嬷嬷与两个小丫鬟立即迎了上来。 “老奴姓万,是一等嬷嬷,见过夫人。”万嬷嬷向裴云婠恭敬地福了福身。 “奴婢秋儿/冬儿,是一等丫鬟,见过夫人。”秋儿与冬儿异口同声地说完后,也恭敬地向裴云婠福了福身。 先前领着裴云婠前来秀林院的春儿与夏儿,也是一等丫鬟。 裴云婠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几个丫鬟的名字,还能更敷衍一些吗? 等后来裴云婠得知府中小厮分别叫阿大、阿二、阿三……等等依次类推之后,她就知道,真的还有更敷衍的名字。 对于这几人的态度恭敬之举,裴云婠并不意外,毕竟苏楚昇现在还颇为看得起她,而她有能够被苏楚昇利用的价值。 一个一等嬷嬷,四个一等丫鬟,苏楚昇也算是给了裴云婠面子。 秀林院里却是没有二等三等的嬷嬷与丫鬟,共用苏隽彦院子里的。 隽云侯府中目前也只有裴云婠和“苏隽彦”这二位主子,家丁仆从够撑场面就行,再多就超出苏楚昇的能力范围了。 其实,永寿帝既然封赏了“苏隽彦”和裴云婠,内廷按照旨意自然会安排得面面到位,无需苏楚昇操心。 只不过,苏楚昇要让隽云侯府在他的掌控之中,因此才花了不少的财力物力人力办好这一件事。 “夫人,热水已经备好,请您沐浴更衣。”万嬷嬷上前扶着裴云婠往浴房的方向走。 裴云婠没从荥阳公主府带来任何行礼,身上穿的还是以前的素净衣裳,发誓简单,头饰极少,看起来寒碜不已。 这般装扮,也是裴云婠先前为了应和她的农女身份,而就算成了隽云侯夫人,但在没有搬到隽云侯府前,她也一直低调着。 裴云婠猜测万嬷嬷让她沐浴更衣,也是有让她换上贴合身份的服饰之意。 至于其他的意图…… 也是有的。 比如翻找她随身衣物里可有携带什么啊! 如此做,怕是杜绝裴云婠今后动什么歪心思了。 果不其然,裴云婠在沐浴更衣的全程,都有万嬷嬷和春夏秋冬四个小丫鬟陪同。 好在五人还不算过分,一切举动都并未刻意为之。 之后,春儿给裴云婠上妆,夏儿给裴云婠擦干湿发再绾发。 因着裴云婠已经嫁做人妇,绾的就是妇人发髻。 待梳妆完毕,裴云婠瞧着铜镜中的自己,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好似在闪闪发亮…… 春儿上妆的本事上佳,将裴云婠脸上暗黄的肤色提亮了许多,还用脂粉遮去了天花疹子印记。 黛眉红唇都修饰得增色不少。 裴云婠的整张脸看起来很是明媚动人。 再配上华贵的服饰,就显得更加的美丽端方。 裴云婠看着铜镜中的这般自己,莞尔一笑,风姿更胜了…… 裴云婠目前这副上妆后的模样,与她真实的面容只像三分。 裴云婠自制的修颜之物,都有着防水的效果。 若不用她自制的药水,别的水都洗不掉。 如此,保持着修颜后的模样再次上妆,裴云婠也不担心上妆后的脸会暴露她真实的容貌。 万嬷嬷五人看着裴云婠上妆之后的模样,惊讶不已。 原先,这些人因为知道裴云婠的农女身份,在心底里是多多少少有些看不起裴云婠的。 只是碍于苏楚昇的命令,这些人必须伺候好裴云婠。 现在裴云婠不过是换了华服,再上了妆容,整个人看起来就美丽动人且贵不可言。 真真与先前毫无二样,看不出来一点点先前寒酸的痕迹。 莫名地,这几人感觉心里发酸,纷纷羡慕裴云婠的好命。 农女出生却在荥阳公主府里长大,回到农家之后还有机会翻身,现在又成了隽云侯夫人,还有诰命在身。 可以说,裴云婠是整个大耀国,甚至是整个鎏光大陆上,唯一有这般奇遇还成功逆袭的女子! 这让万嬷嬷等人如何不羡慕。 当然,她们也深知自己羡慕不来。 毕竟裴云婠是真有本事。 能够凭借自己在荥阳公主府被教养嬷嬷和女先生教导的经历而学得一身本事,并且还能在风云大赛上大放光彩! 如此这般的本事,很多高门贵族家的嫡亲小姐们,都学不来。 更何况是她们这些身份地位低下的奴仆了。 揽镜自照的裴云婠还不知她身后的五人脑补了这许多的有的没的。 门外有人敲门,冬儿立马前去开门。 “冬儿姐姐,忠管家让奴婢来传话,说是午饭摆在锦程院,午时三刻开饭,请夫人提前赶去。”一个小丫鬟向冬儿传过话就离开了。 冬儿就返回转告裴云婠。 裴云婠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冬儿道:“快到午时了。” 裴云婠站起身来,“那就出门吧!咱们边走边逛。” 出了秀林院,裴云婠漫不经心地逛着。 而实际上,她在默默地记下隽云侯府的地形路线,也在默默观察府中护院的巡逻规律。 为了不被跟在身后近距离监视她的万嬷嬷等人怀疑,裴云婠还故意假装自己是个路痴,老是走重复的路…… 如此,万嬷嬷等人都没有发现裴云婠这般重复来回是在加深对府中地形路线的记忆。 一行人赶在午时三刻之前到了锦程院。 进了锦程院里,裴云婠感受到了强烈的对比。 她那秀林院素净雅致还小巧,比之锦程院的恢弘大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被比的一无是处了。 果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裴云婠看出了苏楚昇对苏隽彦这个亲儿子的宠爱。 也看到了苏楚昇对她裴云婠这个名正言顺的儿媳妇的敷衍。 午饭摆在锦程院的饭厅里。 裴云婠被忠伯请进去的时候,浮光还没有来。 等了一会儿,午时三刻到了,浮光也按时赶到。 对于不是心甘情愿想做的事,浮光从来不积极,都是踩着点完成,裴云婠早就发现了他的这个脾性。 “苏隽彦”是隽云侯府的男主子,吃饭他不落座,其余人都不能落座。 裴云婠因此静立一旁等着浮光到来。 浮光还在饭厅的门口就瞧见屋内一抹华贵身姿,不由得眼前一亮,待他走近前瞧见了真容,眼中更是难掩惊艳。 美丽却不艳俗,端庄却不呆板。 浮光并未见过裴云婠的真容,以前一直想象着她穿金戴银,着裳华贵时的模样,脑海中却只能浮现出却大致的雏形。 今日得见,浮光发现自己以前的想象画面太差了,根本不及现今的一分半分。 裴云婠瞧着浮光失神的模样,担心他暴露,立马道:“侯爷,用饭了。” 浮光经得裴云婠提醒,当即收心敛神。 待浮光落座,裴云婠才坐在浮光下手的位置。 目前隽云侯府也就二人是主子,吃饭也就只有二人落座。 一旁伺候的倒是有七八上十个。 高门贵族里的用饭就寝礼仪规矩,裴云婠从小就是滚瓜烂熟。 浮光也早就知晓。 二人的动作皆是慢条斯理,吃相优雅不已。 在一旁伺候的人瞧着,皆是露出一脸的惊讶。 刚吃到一半,有个小厮匆匆跑来找管家忠伯。 忠伯出去后又很快进来,对裴云婠和浮光二人说道:“夫人,您爹娘来了,老奴让人将他们请去了花厅。” 157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二更) “夫人,您爹娘来了,老奴让人将他们请去了花厅。” 裴云婠夹菜的手一抖,好在她及时镇定下来,没洒落这一筷子菜。 爹娘来了? 不是嘱咐他们没有她的去信绝对不能到耀京城里来找她的吗? 裴云婠在目前这般境况,是没有把握护裴大柱和王氏的周全的。 二人来了,反倒容易被苏楚昇发现裴云婠对二人的重视态度。 苏楚昇因此也能用二人轻易就拿捏住裴云婠。 为了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裴云婠硬撑着吃完了饭,才不慌不忙地起身,可她的内衫此时都已经汗湿了。 “既然是岳父岳母来了,本侯理应见一见,本侯陪夫人一道去。”浮光起身,坚定地站在裴云婠的身边。 “本侯”这般自称,浮光自然是不喜的,这是苏隽彦让他这般自称的。 裴云婠怀揣着一颗惊恐焦灼的心,与浮光在忠伯的引领下,几人一道去往花厅…… 一路上,裴云婠都在思索应对之计,想着在见上一面之后,如何将裴大柱和王氏平安地送走。 只有他们这些人远在福源县生活无忧,裴云婠才能安心地在耀京城里搞事情。 然而,当裴云婠走到花厅,看向那一对衣衫褴褛的夫妇时,心中的惊恐焦虑顿时化为泡影,转而滋生出一种啼笑皆非的兴味之感。 “哎呀俺的亲闺女啊!俺终于见到你了啊!俺们这一路找你找的好苦啊!”当一个模样邋遢的妇人扑上来的那一刻,裴云婠条件反射地避开了去。 妇人因此扑了个空,以狗吃屎的姿势摔在了地上。 这一幕滑稽可笑,忠伯还有跟过来的一群丫鬟婆子都忍不住咧嘴笑开了…… “哎哟……哎哟……俺的亲闺女啊!”妇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站在一旁同样模样邋遢的中年男人眼见着妇人摔倒,也不去扶,而是跑到裴云婠和浮光二人面前,一脸悲戚地道:“好儿子……不,好女婿,亲闺女,俺们找你们找得好苦啊!俺们几日没吃东西了,快带俺们去吃饭吧!” 裴云婠和浮光对视一眼,交流了信息后,她看向中年男子,状似不解地问道:“你们是谁?” 对方是谁,裴云婠自然在进门的那一刻就认了出来,她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特别是对人的容貌。 只是,裴云婠此刻是故意装作没人出来。 浮光猜出了二人的身份,但他也仍是一脸不解地看向管家忠伯,因为他现在扮演的是苏隽彦。 虽然苏隽彦一定认识这二人,但浮光却不认识。 所以,浮光是故意向忠伯询问他该如何处理眼前的事。 忠伯在浮光的身后小声道明二人的身份。 而中年男子此时也自报家门,“大闺女,俺们是你爹娘啊!” 裴云婠状似惊诧不已,“爹?娘?我爹娘可不是你们这般样貌!” 说着,裴云婠也看向忠伯,“忠伯,他们不是我爹娘,许是来讹银子的,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眼看着咱们隽云侯府发达了,就上赶着来了,忠伯你快让人把这两个人给打发走。” 裴云婠最近有些“自我膨胀”,这是任何一个人在咸鱼翻身之后,都会或多或少产生的变化。 而裴云婠越是表现出一些性格上的“缺点”,就越会让苏楚昇觉得她好拿捏,对她的戒备心也就会越低。 中年男子一听就急了,当即喊道:“大闺女,俺真是你爹,俺是裴二柱啊!俺是你亲爹啊!” “对对对!大闺女,俺是你亲娘!”妇人也随即大喊,生怕被打发出去。 裴云婠的面色瞬间苍白无血色,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二人,惊恐地问道:“你们真的是裴二柱和赖氏?” 事实上,裴云婠当初也确实只在回到裴家的当日见过裴二柱与赖氏二人一面。 之后裴云婠被赖氏发狠地打了一顿,而她躺在柴房里的三天,都没有再见过这二人。 再之后就是裴老爷子和裴老婆子做了决定,抛弃了裴大柱、王氏、裴云婠三人,然后举家搬迁到耀京城来投靠苏隽彦。 所以,在时隔几年后再见,裴云婠没认出裴二柱与赖氏二人来,也在情理之中了。 而裴云婠只见过裴二柱和赖氏一面这事,十里八乡的人也都是知道的,苏楚昇想要调查也极容易得知。 认不出来很合理,反倒是认出来了,才说明裴云婠记忆力惊人。 裴云婠不想被苏楚昇察觉到这一点,因此故意装作不识。 “是,俺们是!”裴二柱与赖氏忙不迭地猛然应声,生怕裴云婠不相信,还不住地点头。 “你……你们……”裴云婠瞬间就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这一刻,裴云婠是演戏与真情流露都有。 毕竟当日她回到裴家遭受的待遇,的的确确是会让她永生难忘的。 特别是赖氏对裴云婠的那一顿打,让裴云婠彻底断了对亲生母亲的那一点憧憬。 而之后被亲生爹娘爷奶抛弃,裴云婠更是发誓此生再不与这些人有任何的瓜葛! 到得现在,若不是这二人找上门来,裴云婠还真真差不多将他们给忘却了。 特别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存疑,自己极有可能还不是裴二柱与赖氏的孩子,裴云婠对这二人,就更不在意了。 只是,今日当着隽云侯府的数双眼睛,裴云婠还得演全套。 她已经猜到忠伯是故意把裴二柱与赖氏二人放进来的,就是为了看一看她对二人的态度如何。 “当初你们把我抛弃,现在为何又要来找我?”裴云婠嘶声质问,同时连连后退,“不!我不想见到你们!” 说着,裴云婠发疯似的跑走了…… 想好了一肚子如何解释以及诉苦话语的裴二柱与赖氏面面相觑。 怎么与他们想象得不一样啊? 他们还什么都没说啊! 裴云婠当然没有这份闲心听裴二柱与赖氏二人同她哭诉,说很多让她听来无比恶心的话。 这不是给自己找罪添堵么! 所以,裴云婠走为上策。 反正她这般表现,也是符合常理的。 当初被抛弃的是她,现在她哭闹使小性子,再正常不过了。 裴二柱和赖氏见裴云婠跑了,一时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但二人坚持一点,那就是一定要闹,只有把事情闹大了,他们才能留下来。 毕竟越是大户人家,越要面子。 还有就是,裴云婠虽然走了,但苏隽彦还在不是。 裴家养了苏隽彦十二年,这份养育之恩可不是一千两银子就能买断的! 于是,裴二柱和赖氏开始缠着扮演苏隽彦的浮光哭诉。 浮光原本也是想要走的,但他很好奇这一对夫妇究竟能够无耻到什么程度,是否能比自己的亲爹还更胜一筹。 因此,浮光决定留下来,好好地感受一番二人对裴云婠的恶意。 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浮光果然领略到了什么叫做“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的登天境界。 裴二柱与赖氏先是向浮光诉苦,说他们在四年前拖家带口地赶来耀京城里找他苏隽彦,一路上辛劳奔波,还遭到了马匪打劫,银子细软都被抢走了。 之后迫不得已,只得把六个女儿全卖了,才换来了盘缠继续赶路。 而赶到耀京城里的时候,又得知苏隽彦生了重病,而荥阳公主府的人又拦着他们不让进门,也不给通报。 因此一直见不上苏隽彦本人。 而他们又不敢在荥阳公主府门口大闹,引得苏隽彦的注意。 因为荥阳公主府的守卫几次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恐吓他们一旦敢闹事,就立马送她们去见阎王。 没办法,他们就只能远远地守在荥阳公主府门口堵苏楚昇,结果苏楚昇根本不认他们,还威胁他们要是敢在外生事,就会旧账新账一块算,也立即送他们去见阎王。 面对如此困局,他们就只能够指望见到苏隽彦。 毕竟在他们看来,也只有苏隽彦是个心软的,能够可怜他们的遭遇而相助他们。 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四年。 在这期间,他们想尽了各种办法想要接近苏隽彦。 而得知裴云婠嫁给了苏隽彦,他们又觉得多了一层把握。 只可惜,苏隽彦与裴云婠不是住在荥阳公主府,就是去了灵安寺。 荥阳公主府他们接近不了,平时在外面看到裴云婠,也近前不得,因为有荥阳公主府的护卫,他们不敢上前。 而苏隽彦与裴云婠在灵安寺住着的日子,也有护卫守着,无法接近。 直到今日,苏隽彦与裴云婠搬进了隽云侯府,二人原本也是来碰运气的。 结果没想到,同守门的人说了,很快就被请了进来,这才见到了一直盼望着见到的苏隽彦和裴云婠二人。 二人哭诉了过往的悲惨经历,又忍不住故意在“苏隽彦”面前指责今日裴云婠的所作所为。 赖氏道:“俺们当初也是看着大闺女可怜,不忍心带她一路奔波来京城,这才把她留在大哥大嫂身边享福的!” 裴二柱配合地接话,“是啊!大哥大嫂比大黄牛还能干,俺们就是想着有他们两个人伺候着大闺女,可不比让大闺女跟着俺们这一路来吃苦要强得多啊!” “对对对!”赖氏又抢了话头,“俺们可都听说了,大闺女这些年跟着大哥大嫂吃香喝辣,再看看俺们却落得砸锅卖铁卖女儿这般田地,可不就是过得比咱们好嘛!” “咱们是真真没委屈了大丫头啊!可你看看她今日,却认都不认俺们,真是寒心啊!” “老话都说女儿就是赔钱货,还是白眼狼,生女儿还不如不生,俺现在后悔啊!” “早知道大闺女这般没良心,俺当初就应该把她给淹死啊!不该听你娘说的那些女儿也是人的乱七八糟的话……” …… 赖氏滔滔不绝地又喊又骂,裴二柱就在一旁帮腔。 夫妇二人就这么一唱一和地将当初抛弃裴云婠之事给颠倒了黑白,把自己说成是一心为女儿忧心操劳的绝世好爹娘,把裴云婠说成了绝世白眼狼。 浮光听得,在愤怒的同时,也是大开了眼界,非常佩服裴二柱与赖氏的这一声不要脸的本事! 忠伯还有一群侯府里的仆从下人们也都在场,这些人自然也都是知晓真正的前因后果之人。 此时看着裴二柱和赖氏哭诉闹骂,在心中鄙夷这二人的同时,也有些同情裴云婠。 秋儿与冬儿留下来看好戏,万嬷嬷与春儿、夏儿则在裴云婠跑走之后也追了出去。 待得花厅里的好戏收场,秋儿与冬儿也跑回秀林院,将花厅里的一幕幕绘声绘色地讲给裴云婠与万嬷嬷、春儿、夏儿几人听…… 158大闺女靠不住,得生儿子夺家产(三更) 裴云婠心知自己就算不想在场看着裴二柱和赖氏二人添堵,事后还是会被迫知道这二人做了些什么,又说了些什么。 听完秋儿与冬儿一同卖力的转述,裴云婠又红了眼眶,面色也是一阵白又一阵红,她状似无助地看着几人,“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这种时候,裴云婠装柔弱无助就对了。 今日管家忠伯特意让人放了裴二柱和赖氏进门,不就是想要考验裴云婠嘛! 而常人遇到这种事,无非是两种结果。 要么就是拒不相认,也就说明这种人果断决绝、冷血无情,一颗心够狠! 要么就是悲愤无助,也就说明这种人优柔寡断、善良软弱,此人也就不够狠,最是好拿捏。 裴云婠就是要给苏楚昇制造一种好被他拿捏的假象,因此糊弄他。 万嬷嬷安慰道:“夫人莫哭,先冷静冷静。” 这般说着,万嬷嬷眼神示意春儿前去给裴云婠倒茶。 此时的五人,既要稳住裴云婠,也要从她这边确认一些事。 春儿倒了杯温茶给裴云婠,“夫人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裴云婠接过茶杯,小抿了一口,就把茶杯放下,一脸忧心忡忡,同时也开始了抱怨,“我刚到裴家的时候,他们就不待见我,当初也真的是他们抛弃我在先,附近的乡邻都知道此事的。” 此话,是裴云婠在刻意洗白。 她紧接着又说,“他们把我过继给大伯和大伯母,分家的时候却什么都不给我们留下。” “裴氏的族人们不仅不帮助我们,还眼见我们式微,就将我们除族。村人们也见利眼开,生怕被我们连累” “我们一家三口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苦日子,若不是我久病成医,会些医术也认得药材,撞了大运采摘到一株人参变卖,我们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裴云婠当初用树根当人参,而拿出二百两银子这件事,除了在裴大柱和王氏面前演了一出戏,也告知了丁村长。 而在裴家渐渐富裕起来之后,也就没有再瞒着这件事,所以,外人后来渐渐知道裴家小院是裴云婠“变卖人参”而建起来的。 裴云婠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掉眼泪,“我们一家三口起早贪黑地摆摊,才赚来银子,渐渐地能够吃饱穿暖。” “你们知道半夜起来准备摆摊,每日赶三四个时辰的路的辛苦吗?” “为了每日能多挣几个铜板,我们午饭都是用窝头馒头垫着,晚饭才有些油水。” “我是吃素,可我大伯和大伯母不是,他们常说是同我一道吃素,事实上却是我们根本就买不起肉。” 裴云婠半真半假地哭诉着…… 万嬷嬷等人听得动容不已。 若是在以前,这些人也只会嘲讽裴云婠,会觉得她是活该,因为她能够在荥阳公主府享十二年的福,这辈子也就是赚到了。 之后再怎么辛苦都是裴云婠她该受着的。 而现在,当裴云婠用实力说话之后,这些人对裴云婠也是既羡慕又佩服,因此,在今日亲眼见着了裴云婠被裴大柱和赖氏倒打一耙,就有些于心不忍了。 “夫人莫急,且看侯爷如何处置吧!”万嬷嬷瞧着裴云婠越说越伤心,有些看不下去,就再次出言安慰裴云婠。 这一次的安慰,比之先前,就多了些真情实意。 而万嬷嬷嘴里的这个侯爷,不是浮光扮演的苏隽彦,而是真正的苏隽彦。 若说苏隽彦这些年在荥阳公主府里养病而闭门不出,确实不假。 但他还不至于真的不知道裴二柱与赖氏等人多次找上门来。 而苏隽彦避而不见的理由,自然就是不愿再与裴家人有任何的牵扯! 苏隽彦在裴家,因着是孙子辈的唯一男丁,自然很受裴家二老的喜欢与重视。 裴老爷子甚至把苏隽彦送去学堂,可见是真心盼着这个大孙子成才。 而苏隽彦也并未让裴家人失望。 只是,当苏隽彦得知自己是驸马爷苏楚昇的亲儿子以后,他在这般强大的打击之下,整个人的性情都大变了。 当他做回了苏楚昇的儿子后,这些年他就一直在设想,如果他一出生就在苏楚昇的身边,是不是他的人生早就飞黄腾达,一片锦绣? 所以,苏隽彦越想就越恨裴家人。 当然,苏隽彦也恨他的亲娘倪氏,只是倪氏已经作古,还是他的娘亲,他就算心里再有恨,也无处发泄。 倒是裴家人,苏隽彦得知这些人跑到耀京城里来投奔他,一路遭遇悲惨,甚至还要卖女儿。 如此这般,苏隽彦觉得解恨不已,他也是故意不见裴家的人,就是想让他们尝一尝自作自受的恶果! 裴云婠这些年,未到耀京城的时候,并未刻意去探听裴二柱等人的消息。 而她来到耀京城之后,也没管这些人,先前确实不知他们的境遇,直到今日。 裴云婠得知这些人过得不好,也就猜到大概是苏隽彦有心报复。 而报复这些人,根本不用刻意去使什么手段,置之不理就是最大最省力的报复了。 现在万嬷嬷说且看苏隽彦的处置,裴云婠自然是巴不得能甩锅。 “嗯……”裴云婠满脸忧愁地应声,心中却乐得不行。 裴二柱与赖氏闹上隽云侯府,时间刚刚好,对裴云婠来说,何尝不是一个浑水摸鱼的好时机呢! 裴云婠现在很是期待这二人能将隽云侯府的一池清水搅得浑浊不已,而她就可以伺机做许多事! 裴云婠先前一直觉得秀阳郡主萧云娇是神对手的猪队友,专门做些让助攻她裴云婠的事情。 而这裴二柱与赖氏,也不遑多让! 都是些上赶着来给她裴云婠当助攻的。 所以,就算裴云婠的对手是个强大无敌的神对手,对方也经不起一些猪队友的拖后腿啊! 秋儿与冬儿还告知了裴云婠,说是“苏隽彦”已经下令留着裴二柱与赖氏在隽云侯府里住下,还吩咐忠伯派人去将住在西城区的贫民堆里的裴老爷子、裴老婆子、裴小柱三人接到侯府里来。 这一大家子离开大贵村的时候还带着裴二柱与赖氏的六个女儿,现在六个女娃娃全部被卖了,只剩这些大人了。 晚些时候,裴云婠看到了成了老弱病残的裴老爷子、裴老婆子以及裴小柱三人。 看着三人这般模样,裴云婠就真的相信这些人在过去的四年里过得确实是凄凄惨惨戚戚…… 裴老爷子和裴老婆子都需要拄着拐杖才能颤颤巍巍地站立着,二老皆是骨瘦如柴,且面无血色,双眼浑浊,一看就是体虚多病。 裴小柱骨瘦如柴,还折了一条腿,是在耀京城里偷东西时被抓住而打断的,同时还被断了右手的两根手指。 裴云婠虽是到得今日才第一次见裴小柱本人,但她却听过一些关于裴小柱的事情。 说是裴小柱是裴家二老最宠爱的一个儿子,因此在家吃得最多,裴家就属他最壮最结实。 而裴小柱不务正业,很小就往镇上与县里跑,结交了一些三教九流之人。 当初就是裴小柱带着裴二柱去赌钱,裴二柱因此进入了赌场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从此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之后裴二柱嗜赌成性,每每偷家里的银子去赌钱,后来实在偷不到家里的钱,就找裴小柱帮忙。 裴小柱就带裴二柱去偷东西。 可惜裴二柱在偷窃一事上没有任何天分,每次都得拖裴小柱的后退。 裴小柱因此就不带裴二柱了,还怂恿裴二柱去找县里放印子钱的钱爷借银子赌。 就是这般,裴二柱欠下了钱爷那利滚利的一千两银子。 裴二柱还不上银子就动了歪心思,想要用赖氏去卖肉赚银子还债。 赖氏哪里会肯,这才有了用一千两银子卖了苏隽彦的身世这一事。 裴云婠瞧着裴小柱如今的这般模样,猜测可能还有裴二柱与赖氏的报复也说不定。 毕竟裴二柱和赖氏二人看起来完好无损,除了瘦弱了一些之外。 大概这一对夫妇平日里没少背着裴家二老与裴小柱吃独食吧! 能够做出卖女儿的一对夫妇,能在困难降临之时还管着裴家二老与裴小柱吗? 绝对不可能! 裴云婠是被忠伯请去花厅里见一面裴家二老与裴小柱的。 而裴云婠就又如先前那般,继续表现出委委屈屈且犹犹豫豫的悲戚之状。 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做着这般既震惊又委屈,还无助且彷徨的模样。 给足了吃瓜群众们的脑补空间。 裴云婠只在花厅里待了片刻,就又跑走了。 这也是她今日第二次失态。 但围观的家丁奴仆,却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 浮光又在管家忠伯的示意下,下令侯府的人要好生招待这些人。 忠伯刻意将五人安排在了裴云婠住的秀林院的隔壁院子——感恩阁。 裴云婠照例要听没有跟着她一道走的秋儿与冬儿的声情并茂的转述。 听得这些人住在隔壁的感恩阁里,裴云婠也就知道,今日裴二柱与赖氏找上门,根本不是这夫妇二人瞅准机会来的,而是苏楚昇故意引导二人来的。 不然,为何要巧不巧在秀林院的隔壁就有一个名叫感恩阁的院子呢? 难不成建这座宅子的人未卜先知?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一定是苏楚昇事先就安排好了,为的是用这些人考验与牵制裴云婠。 不然为何隔壁院子要叫感恩阁? 这个院子的取名,表面上是彰显苏隽彦与裴云婠对裴家人的感恩之心。 当然,主要是为了突出苏隽彦。 百善孝为先。 苏隽彦既孝顺亲生父亲苏楚昇,也孝顺对他有十二年的养育之恩的裴家众人,还不计较这些人当年将他恶意调换的罪责。 如此一份赤诚的孝心,可不就能体现出苏隽彦的美好品德? 为了让亲生儿子扬名立万,前程锦绣,苏楚昇还真的是用心良苦啊! 当然,苏楚昇还有另一层用意,怕是为了以此警告裴云婠罢了! 裴云婠想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心中自有另一番思量。 她且耐心等着,等裴二柱这些人把能够作妖的手段都施展数来,她在顺势火上浇油,定要搅得苏楚昇的好算盘落空! 入夜,裴二柱等人吃饱喝足后再躺到宽大柔软的床上,感觉好似还在做梦,特别的不真实。 “孩他娘,你掐掐俺。”裴二柱把赖氏的手往自己身上带。 赖氏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道:“还掐什么掐?俺都掐你几十遍了,手都掐没劲儿了!说了不是在做梦,你咋老是不相信哩!” 说着,赖氏干脆翻过身去,打算不再理会裴二柱。 裴二柱却还在自说自话,“俺以前梦了那么多回,都分不清了不是!哎……你别睡,陪俺说会儿话。” 裴二柱将背对着他的赖氏翻了过来。 “说什么?” “自然是说正经事儿!”裴大柱这般说着,手却在赖氏的身上不老实了起来。 赖氏拍开裴二柱的手,“说正经的,别乱摸!” 裴二柱一本正经地说道:“俺是要同你说正经事,也是要同你做正经事。你想啊!咱们现在就只有大闺女这一个女儿了,没个儿子怎么行呢!” “你今日也瞧见了,这隽云侯府不知要比镇上的李财主家大多少,俺是走进来就不想再出去了。” “现在大闺女同女婿每个一儿半女,俺们自然不要担心会被赶出去,可等他们生了儿子,可就不一定了。” “俺可是听人说,这些有爵位的大户人家里,家产都只给嫡长子,其余的儿子女儿都分不到啥好处。” “俺们到底只是大闺女的娘家人,到时候也分不到多少。所以,俺们一定得生个儿子才行!” “要是俺们赶在大闺女与女婿之前有了儿子,咱们就让大闺女和女婿先分一半的侯府给咱们的儿子。” “以后不管他们家咋样分,俺们家都有一半侯府,俺们下半辈子可不就啥也不愁了么!” 赖氏一听,眼神晶亮,觉得裴二柱说得极为在理,“对啊!俺咋早没想到这事儿啊!要俺说啊!还是得有儿子才靠得住,闺女生再多,也都是靠不住的!” 赖氏是重男轻女的受害者,因为她还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就承受着家里的数种重男轻女的不公平待遇。 连她出嫁而收到的裴家的聘礼,都是给了哥哥娶媳妇用。 赖氏从小在重男轻女的氛围下长大,嫁人之后却成了重男轻女的施害者,对自己的七个孩子同样做着重男轻女的双标之事。 赖氏养了苏隽彦十二年,表面上还是颇为喜欢,因为苏隽彦这个儿子太给她长脸了。 不止让她成为了裴家最能说一不二之人,能够骑在裴家二老的头上作威作福。 还让她在十里八乡都是趾高气扬的,别提多有面子了! 只是,赖氏因为知道苏隽彦终究并非她的亲生儿子,心底里总有那一套防备。 特别是她之后还接连生下了六个女儿,一直没能生出儿子来,又让赖氏在心里有些怨苏隽彦。 赖氏总觉得是苏隽彦的存在,挡了她亲儿子的到来。 这般无理无据的猜测,偏偏赖氏却逐年越是确信。 赖氏就将自己生不出儿子来这件事怨怪在了苏隽彦的头上。 对于赖氏的话,裴二柱赞同不已,“就是这个理儿!” 这夫妇二人生了七个女儿,抛弃了大女儿,卖掉了另外六个女儿,现今有转过来利用被他们抛弃的大女儿,还能说出如此一番话,也真是神逻辑! 159心里没数的裴家人,可笑至极(四更) 翌日清早,裴云婠自然醒来,她除了会在冬天想要赖床,其余季节都是醒得早。 裴云婠昨夜睡得不是很好,因为换了地方换了床的缘故。 她好不容易适应了冷觥院里的小榻,就又挪了新地方,单单这一点,对她实在是折磨。 好在半夜的时候,小狸猫趁着给裴云婠守夜的春儿与夏儿都睡着了,还无声无息地窜进屋来,给裴云婠送来了安神香。 裴云婠没带任何行礼到隽云侯府,随身穿的那一套衣裳也被万嬷嬷收走了,因此,她手边没有任何趁手之物。 好在小狸猫也被一同带来了隽云侯府。 只不过被万嬷嬷关进了笼子里,单独放在秀林院的一间偏屋里。 小狸猫身上的狐狸皮内侧有许多的小兜兜,里面装着很多小狸猫搜集的金光闪闪的宝贝,也有裴云婠放着的一些出门在外极有可能用得着之物。 安神香就是其中的一种。 裴云婠在下半夜悄悄地燃了安神香之后,才睡得稍稍好一些。 这会儿裴云婠醒来,发现给她守夜的春儿与夏儿已经不在屋里。 裴云婠住在秀林院的主屋,分里外两间。 春儿睡在里间拔步床的小榻之上,近距离为裴云婠守夜。 夏儿则是睡在外间的贵妃椅上守夜。 每夜都有两个一等丫鬟给裴云婠守夜,今夜换秋儿与的冬儿。 这是万嬷嬷的安排。 而万嬷嬷则睡在秀林院进门的第一间厢房里,并未睡在安排给下人的偏房里。 任何人进入秀林院,都得从万嬷嬷住的厢房门口经过。 如此安排,裴云婠自是知道这既是为了监视她,也是为了第一时间洞悉每一个进入秀林院的人。 因此而杜绝裴云婠与外人的接触。 裴云婠醒来却并没有立马起床,她想着左右闲来无事,要是再能偷闲少应付万嬷嬷等人,她就更轻松自在了。 隽云侯府里的规矩不如荥阳公主府里多。 并且,侯府里没有长辈,裴云婠还少了晨昏定省的请安一事,真真是极为舒爽的! 当然,裴云婠以前住在公主府里,也从未主动去向荥阳公主请安,因为荥阳公主瞧不上她,也不想见到她! 裴云婠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个回笼觉。 秋儿却在这时打了帘子进了里间,“夫人,您醒醒……” 裴云婠在秋儿的数声叫唤之中,假装幽幽醒来,“秋儿,什么事?” 秋儿道:“感恩院让人来传话,说是您的祖父母与父母让您过去请安。” “……”裴云婠无语至极,心中倒是觉得可笑不已。 裴二柱等人的作妖,比裴云婠想象的还要来得早啊! 真是没让她失望啊! 裴云婠又假装迷迷糊糊没听明白秋儿话里的意思,在愣怔了一阵后,才恍然大悟,当即从床上激动地坐起来,“请安?请什么安?” “我是堂堂隽云侯夫人,我没让他们请安就已经是出于孝顺了,他们倒是好,竟然还如此恬不知耻!” 裴云婠的语气,愤怒不已! 秋儿还是第一次见裴云婠如此生气。 其实,秋儿在来禀告裴云婠之前,心中已经对裴二柱等人鄙夷不已。 若说高门大户里都有晨昏定省给长辈主子请安的规矩是不错。 但是,谁给谁请安,这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呢! 像是裴云婠现在是从二品的诰命夫人,她在隽云侯府里,除了苏隽彦这个隽云侯,也就是她的身份最高了! 若是隽云侯府里有苏隽彦的父辈与祖辈这些长辈,且这些人并无官身爵位诰命等等身份在身,只是普通布衣百姓。 那么,全府之中反而是苏隽彦和裴云婠二人的身份更高贵。 虽然按照辈分,苏隽彦和裴云婠属于小辈,确实该尊敬孝顺着。 但尊卑有别,二人给不给长辈请安这件事,就不受规矩礼仪约束,全看二人心情。 当然,一般在高门大户里,孙子辈的人都身份高贵了,那么,父辈与祖辈的身份也不可能低到哪里去。 而原来是寒门布衣出身的这些颇为特殊的人,在因立了各种大功而被加官封爵之后,皇帝同样还会加封这些人的家中长辈,以示圣恩惠及家人之意。 甚至是还有许多追封这些人故去的长辈的先例。 所以,一般也不大可能会出现后辈身份高贵,而在世的长辈就只是普通布衣百姓的这般现象。 秋儿在到隽云侯府前就受过各种规矩礼仪的培训,因此也就知道裴二柱等人的行为根本就是无稽之举。 想必是这些泥腿子到得耀京城而道听途说了一些事,就不懂装懂地出来拿乔了。 万嬷嬷让秋儿如实禀报裴云婠,秋儿就照做。 因为她们都想看一看,面对如此无耻的娘家人,裴云婠会如何做。 娘家人跑到女儿女婿家里作威作福,这种事在耀京城里不少见。 但像是裴家人这般心里没点数还敢如此嚣张的,真是可笑至极,以前倒是没见过。 裴云婠哪里不知秋儿是故意来喊她的,她一脸急色地道:“秋儿,你快叫万嬷嬷来,她是京里的老人了,我想问问她该怎么办。” 甩锅谁不会? 想看她的好戏? 没门! ------题外话------ 今日上了精品,特此加一更。 此次精品的成绩决定了小团宠以后能走多远,小可爱们这几天不要养文哦! 请多多支持淼淼,月初有票票的也请投给淼淼吧!看在淼淼上架后一直万更还偶尔加更的份上。 跪求!!!么么哒~~~ 160女人的掐架,不论章法,只图过瘾(一更) 万嬷嬷进来的时候,裴云婠已经起床。 冬儿在为裴云婠更衣。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在这个散发着奢靡气息的隽云侯府里,裴云婠乐得被人伺候着。 反正有现成的享受摆在这里,裴云婠犯傻才会亲力亲为去累着自己不是! “夫人因何事唤老奴。”万嬷嬷明知故问。 裴云婠露出一脸求助的神色,“万嬷嬷,您见识广,快教教我该如何做?” “自古孝为先,可也有尊卑有别的说法不是?” “我自己委屈些倒是不打紧,却是不能坏了侯府的规矩与名声不是?” “万嬷嬷您可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裴云婠焦灼地四连问,她的话,考虑周全,显示出她并非不懂规矩,只是性子过于“优柔寡断”,因而才没有主意的。 万嬷嬷被裴云婠奉承得身心舒畅,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夫人放心,此事老奴已经让人去禀报侯爷了,侯爷自会有决断。” 当然,决断的并不是在扮演苏隽彦的浮光,而是管家忠伯。 苏楚昇不在隽云侯府,但侯府里的下人都是他的人,忠伯则是这些下人的头子。 忠伯的决断就代表了苏楚昇的决断,并且,还左右着浮光的决断。 裴云婠听得露出一个松口气的模样,“有劳万嬷嬷了。” “夫人言重了,这是老奴应该做的。”万嬷嬷从昨日到今日,心中对裴云婠的好感在一点点地积累。 其实,万嬷嬷等人也就是想要看看裴云婠到底如何应对而已,倒是不会真的眼睁睁地看着裴云婠去给裴二柱等人请安的。 这些人不仅身份不及裴云婠不说,还根本不是苏家的人! 虽是裴云婠的亲爹娘爷奶,但裴云婠已经是苏家的媳妇。 也就断然没有裴家人到了苏家作威作福,还让裴云婠这个苏家的当家主母去给娘家人请安的道理。 再者,裴云婠现在是隽云侯夫人,她的一举一动都代表这隽云侯府。 若是裴云婠丢了面子,既是丢隽云侯府的面子。 万嬷嬷这些人,心里都是清楚得很,也就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很快,锦程院那边派人来传话,说是让裴云婠过去用早饭。 自打昨日搬进了隽云侯府,裴云婠虽然人不住在锦程院里,但她昨日的中饭和晚饭都是被叫到锦程院里去吃。 再加上今日的早饭也要到锦程院里去吃。 裴云婠就因此猜测大概苏楚昇不让她与“苏隽彦”同住,却还是让二人一日三餐同在一起吃。 没有说如何处理感恩院里的人,只是派人过来传早饭,裴云婠猜测可能还有对她的考验。 果不其然,当裴云婠到了锦程院里的花厅里时,看到裴二柱五人都在。 五人昨日皆是衣衫褴褛,狼狈不已。 今日却是大变了样,一个个都穿得人摸狗样,再配上几人周身的气质,妥妥地像是一群来自暴发户家的大傻老爷们/娘们。 没办法,相由心生。 这些人此刻就觉得自己是从狗窝里跳到了金窝里,脸上全是那种鸡犬升天般的洋洋得意之色。 甚至是恨不得向全天下昭告他们过上了富人家的生活,好吃好喝还有人伺候着! 此时“苏隽彦”还未到场,一行人包括裴云婠都还不能落座。 裴老婆子看到裴云婠来了,上前就抡起手,想给裴云婠几个巴掌,以教训她今早上不去给她们请安之事。 在裴老婆子等人看来,裴云婠今日敢不给他们请安,明日就敢对他们做别的不孝敬的事。 裴云婠就是欠收拾,不好好收拾收拾她,她就真的会胳膊肘往外拐,不记得自己还姓裴! 见到裴老婆子抡起手掌,裴云婠就巧妙地侧身躲开了,并且,她还将身后的春儿拉上前,挡在了她和裴老婆子之间,以便演出自己的“害怕”。 这种时候,不适合理论,而裴云婠为了扮弱,就只能躲。 裴老婆子抡起的第一巴掌没落到实处,扑了个空,当即恼火不已,就立马抡起手打下了第二巴掌。 裴老婆子打人打惯了,一巴掌下去若是落了空,她会随即就打第二巴掌。 并且,也就是因为她的第一巴掌没打中,她就会恼火对方竟然敢躲她,第二巴掌就会打得更是发狠。 那些遭到裴老婆子打的人,不躲,乖乖受着,挨几下可能就会让裴老婆子消了气。 要是谁敢躲一下,结果必然是要遭到裴老婆子变本加厉的打,甚至是往死里打的那种! 以前的裴大柱与王氏,还有裴二柱家的那六个女娃娃,就是这般挨着裴老婆子的巴掌长大的。 因此,猝不及防被裴云婠推到裴老婆子面前的春儿,就这么硬生生地受下了裴老婆子打的这第二巴掌。 春儿当即感受到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疼,嘴里还涌出一股血腥味,耳朵边嗡嗡直响,整个人身形不稳就要晕倒,还是被裴云婠扶住了身形。 春儿的左边小脸上,一个血红的手指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嘴角也渗出一丝血迹。 “啊……”裴云婠吓得尖声大叫,她确实有些惊讶,因为她没料到裴老婆子会看也不看眼前的人,就这么立即给春儿来这么一巴掌。 并且,裴老婆子这巴掌,用了十成的力气。 由此可见,裴老婆子有多狠。 同时,也说明裴老婆子至今仍然没把裴云婠放在眼里,不然她何至于睁眼瞎一般将第二巴掌打在了春儿的脸上。 当然,还有可能是裴老婆子按着以往习惯,料定裴云婠不敢躲太远,因此才这般自信满满。 裴云婠还很是好奇,她昨日见着的裴老婆子还需要靠拐杖才能站稳,今日不仅不用拐杖就站得稳稳当当,还能使出这般大的力气打人。 难道昨日是装的? 裴云婠昨日并未认真瞧这几人,只稍稍随意地瞟了一两眼,因为她嫌他们辣眼睛。 所以,也既有可能是她没有发现裴老婆子几人是在装惨。 “啊……疼……”被打蒙了的春儿,到得此时才发出一声呼痛的尖叫。 裴云婠看着这般惨状的春儿,心中颇为歉意。 她只是想拉着春儿挡一挡,因为她以为裴老婆子不会打春儿。 “春儿,对不起,对不起……”裴云婠状似慌乱,却也是诚心地向春儿道歉。 跟在后面的万嬷嬷和夏儿、秋儿、冬儿见状,纷纷愤怒地看向裴老婆子。 虽然裴云婠拉着春儿挡在身前,万嬷嬷几人也看在眼里,但她们却也能理解裴云婠当时着急忙乱中的自我防护与躲避之举。 而此刻裴云婠又在放下身份向着春儿道歉,万嬷嬷几人更是不会怨怪裴云婠。 毕竟主仆身份之间是鸿沟,而裴云婠这个主子却愿意给一个仆人道歉,已经很是让人折服了。 “放肆!隽云侯府也是你们这些乡野贱民可以胡乱撒野的地方吗!” 万嬷嬷不愧是在高门大户里摸爬滚打多年的老人了,身上有种长期伺候在身份高贵之人身边而浸染来的威严气势。 因此,万嬷嬷的一道呵斥,吓得裴老婆子双脚发软,当即跪伏在了地上。 裴老婆子也没想到她的第二巴掌会打到春儿的脸上,一时心里有些慌张。 高门大户里的婆子丫鬟比主子还不好得罪,因为这些人尤其心胸狭隘,最是喜欢报复人。 类似的话语,裴老婆子这几年在耀京城里的各处辗转流浪时,也是听过的。 所以,特别是听得万嬷嬷的呵斥,裴老婆子就更是担心会报复了。 然而,裴老婆子转念一想,她都已经住进隽云侯府了,有大孙女与孙女婿罩着,她干啥还要怕一个老嬷嬷? 于是,裴老婆子把心一横,又从地上爬了起来,“你这老仆妇吼什么吼?俺是这里的主子,你不过是一个贱奴婢,竟然敢对俺大喊大叫!简直是反了天了!看俺不撕烂你的嘴!” 裴老婆子说着就果真上前要撕万嬷嬷…… 在这耀京城里四年,因着投奔不成苏隽彦,裴老婆子对于打听高门贵族里的事情就格外热衷。 她想着知道得越多,说不定就越能找到法子见到苏隽彦。 因此,裴老婆子听到许多高门贵族里的事情后,就用她自己的大半辈子当农妇的经验,加以理解,就得出些“四不像”的结论。 就好比今早的让裴云婠去请安一事,就是裴老婆子以她先前的所见所闻,而想出来的要给裴云婠立规矩、下马威的招数。 这个招数,真真是裴老婆子脑海中那一个个的“四不像”招数里特别典型的一个了。 再好比现在裴老婆子要撕烂万嬷嬷的嘴,也是她太高看了自己,还真敢把自己当隽云侯府里的主子。 万嬷嬷被余老婆子的这一句话怼得心口疼,她当了大半辈子的奴婢,都还是第一次被人骂做“贱奴婢”。 并且,对方还是一个粗鄙的村妇。 这让万嬷嬷如何不气? 想她伺候过那么多个金尊玉贵的主子,没有一个不是对她赞赏有加的。 她这辈子,以往何曾受过这般侮辱? 人在愤怒至极的时候,就算是再理智的人,也有可能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 万嬷嬷就算是一个见过大风大浪的老奴仆了,但她面对裴老婆子的辱骂,当即也不淡定了。 所以,在裴老婆子扑过来的时候,万嬷嬷不是退开躲避,而是迎上去。 于是,两个年级相差不多,人生经历与涵养却是千差万别的五十多岁老妇人,上演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厮打。 揪头发、扇耳光、抓挠脸、拳打脚踢…… 最后实在累得没力气了,就吐口水。 女人之间的掐架撕逼,不会武功就只限于这些最简单粗俗的招数了。 况且,越是不会武功,打起架来也就越是随意,没得底线,不论章法,只图过瘾。 万嬷嬷这辈子第一次同人掐架,没有经验,全靠一股愤怒而自学成才。 而裴老婆子的各种下贱招数,也让万嬷嬷开了眼界,当即学为己用,报复回去。 如果说,万嬷嬷最开始同裴老婆子掐架,是因为出离了愤怒,那么,越打到后面,反而是一股好胜心在支撑着她。 丧失理智的万嬷嬷,到得最后,脑海里唯一的信念就是她一定不能输给裴老婆子这个乡下村妇。 在场围观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所有人都忘了要上前劝架一事。 当然,裴老爷子、裴二柱、赖氏、裴小柱,四人却是见怪不怪的。 以前还住在大富村的时候,裴老婆子就是十里八乡都有名的泼妇。 会骂会打,外面谁都打骂不赢她。 裴老婆子也只在裴家遇到了同样实力强劲的对手,那就是赖氏。 所以,远近的乡民们都常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裴老婆子和赖氏,注定是要当婆媳的。” 眼看着裴老婆子这般闹腾,裴老爷子等人既不不劝架,也不帮忙。 左右是“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人在隽云侯府,想要作威作福也不能全部人都出动。 此时还未站稳脚跟,万一惹急了侯府的人,把几人全都扫地出门的话那,可就不划算了。 裴老婆子就是几人的开路人。 若是她闹得好,以后就变本加厉。 若是她闹得没讨着好果子吃,几人就站出来说情,然后暂时也就先收敛些,以后再寻着时机试试水。 这般算盘,五人在从大富村离开后就开始打好了。 ------题外话------ 谢谢小可爱们送的票票,今日淼淼若是忙得赢,也会加一更哒~~~ 小可爱们记得这几日不要养文哦!因为精品推荐的数据对淼淼极为重要。 爱你们,么么哒~~~ 161隽云侯府,只有侯爷与夫人才是主子(二更) 忠伯引着浮光赶到饭厅的时候,瞧见的就是万嬷嬷与裴老婆子一副凌乱而又狼狈的模样,二人的脸上手上都是血,看起来颇为惨不忍睹。 而裴云婠与一众奴仆,则是个个呆愣不已。 裴老爷子四人规规矩矩地垂头站在一旁,表示此事与他们无关。 忠伯看得一个头两个大,他还从未见过两个千差万别的人也能打架到一处,还打成这般模样。 虽然没有亲眼目睹整个过程,但是,忠伯也能猜到这一架,二人打得极其惨烈。 浮光瞧着裴云婠无碍,也就准备事不关己,专心看戏。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成何体统!”忠伯的呵斥,比万嬷嬷更具威慑力。 愣在一旁目瞪口呆的众位奴仆当即回过神来。 裴云婠其实早就从最初的震惊中回了神,但她此时的性格,不适合劝架。 再说,裴云婠也找不到要劝架的理由不是。 因此,她就一直假装着呆愣。 这会儿终于可以趁势回神,裴云婠当即移步走向浮光,借机微微活动因为呆愣久了而有些麻木僵硬的身体。 “妾身见过侯爷。”裴云婠向着浮光行了一礼,该有的规矩礼仪,到了隽云侯府里,也都得遵守着。 浮光也出于礼仪而虚扶了扶裴云婠。 苏楚昇不许浮光与裴云婠之间有肢体接触,因为裴云婠是苏隽彦的名正言顺的妻子,就算苏隽彦不喜欢裴云婠,也不允许其余的男人染指。 这是一个男人基本的脸面问题。 浮光紧接着就径直走向饭厅里的主位边上,落座。 伺候在饭厅里的一众奴仆们回神后就动作麻利地收拾残局。 好在饭厅够大,裴老婆子与万嬷嬷掐架时主要的活动范围是在靠近饭厅门口处,这边空荡荡的连个摆设也无。 因此,二人这一阵掐架,倒是没撞坏什么东西,只是弄脏了玉石地板。 两个婆子快速地将玉石地板清理干净。 两个小厮极有眼力见地将掐架掐得狼狈不堪还精疲力尽的裴老婆子和万嬷嬷带走。 夏儿也把无辜挨了一巴掌的春儿带走。 饭厅里很快恢复正常。 负责摆饭的丫鬟井然有序地忙碌着,只是她们有些发抖的双手,泄露了她们此时心里的慌乱。 “夫人,过来用早饭吧!”浮光向着裴云婠招招手。 裴云婠依言走过去,在浮光身畔下首的位置坐下,开始用香汤净手。 裴老爷子等人也不管被小厮带走的裴老婆子,只听得浮光喊裴云婠用饭,四人也很是默契地向饭桌走去。 饭厅里摆的是一张圆桌,裴老爷子四人走向圆桌,却发现没有其余的椅子。 至少能够十人围坐的圆桌,却只有两把椅子,浮光和裴云婠一人坐了一把。 裴老爷子四人皆是皱着眉。 再看向圆桌之上,摆满了一盘盘精致的吃食,但碗筷却只有浮光和裴云婠二人用着的那两套,以及两个伺候在旁的小丫鬟手里还拿着的公筷。 看到精致可口的食物,裴老爷子四人纷纷忍不住咽口水,恨不得立马上前用手就拿起来吃。 可是,四人到得今时今日,也是知道大户人家有很多的规矩,可不敢直接用手拿吃的。 既没看到可以落座的椅子,没看到圆桌上有多余的碗筷,裴老爷子四人纷纷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虽然,四人都不介意站着用手直接开吃,但也都心里清楚,不能这般做。 就在这时,忠伯再次威严地发话了,“今日让你们几位过来饭厅里,是侯爷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我们这隽云侯府,只有侯爷与夫人才是主子。” “你们最好老老实实收敛了不该有的心思,否则,会让你们再也见不到明日天亮。” 忠伯的语气,在威严之余,还颇为狠戾。 裴云婠听得这番话,心里颇为舒畅,亦知这是忠伯在为早上请安的事,给出代表苏楚昇与苏隽彦的态度了。 确实,苏楚昇和苏隽彦都不会拿名声开玩笑,更不会允许几个乡野刁民骑到他们的头上作威作福。 裴老爷子四人听来,顿时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 要说他们在连番被荥阳公主府的人以及苏楚昇的人连番恐吓之后,不害怕是假的。 但他们又都是容易得寸进尺的。 就好比他们昨日抱着侥幸心理,却真的进入了隽云侯府,一时间内心里就得意膨胀了,也就有些飘飘然了…… 所以,今日裴老婆子嚷着要裴云婠去请安,而给裴云婠一个下马威,裴老爷子等四人也都是无比赞同的。 现下听了忠伯的这一番不怒而威的恐吓,四人才意识到,是他们把事情想得太过于简单了。 更是他们忽视了苏隽彦和裴云婠目前的身份了。 原先总想着对苏隽彦有养育之恩,可以凭着“养育之恩大于天”的这般说法,永远拿捏着苏隽彦。 至于裴云婠,反正她是裴家人这一点,她永远跑不掉,因此想要拿捏裴云婠,简直更是易如反掌! 所以,他们根本就不带怕的。 只是先前一直苦于见不到二人,因此一直施展不开来。 又不敢惹荥阳公主与苏楚昇。 更不敢告官,毕竟一来是告了官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二来是荥阳公主与苏楚昇这般身份,告官也无用。 还必须得是见到了苏隽彦与裴云婠本人之后,才好以孝心恩情这些虚的东西威胁二人。 因为他们相信,苏隽彦和裴云婠一定会认。 虽然,荥阳公主与苏楚昇不受威胁,那也是因着不是二人欠下的。 但是,苏隽彦和裴云婠却不同,二人为了不被人戳脊梁骨,为了不被人笑话,也不得不认下。 然而到得眼下,先前打的如意算盘全落空,裴老爷子四人也都心慌慌了…… 忠伯这般威胁恐吓之后,效果很是明显。 抖若筛糠的裴老爷子四人,当即屁都不敢放一个,更遑论出言辩解几句了。 忠伯也都不愿看着四人碍眼,就让两个小厮将四人送回了感恩院。 裴云婠一直默默地吃着早饭,脸上还保留着一种后怕的神色,为了迎合这般心情,她还故意表现出胃口欠缺的模样。 伺候在旁的秋儿和冬儿看了,都有些看不下去,纷纷心疼起裴云婠。 并且,再一想到春儿与万嬷嬷的遭遇,秋儿与冬儿心中又恼火一片,不由得对裴家的那些人憎恨不已! 浮光趁着饭厅里的人不注意的时候,默默地在桌下握了握裴云婠的手,无声地给与她安慰。 自从裴家的这些人出现,从昨日到今日,裴云婠的心里其实很不好受,但她刻意表演出来的那些情绪,其实还没有深藏在心底里的十之一二。 只是裴云婠向来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浮光若不是这些年跟在裴云婠的身边,渐渐地越来越看得懂她,也就发现不了。 裴家的那些人,在裴云婠落魄时抛弃她,在她翻身时又上赶着来分食。 并且,因为裴云婠是个女儿,这些人从未将她将自家人看待,只当她是赔钱货、白眼狼。 就算现在是要靠着裴云婠享福,心里想的也不是趁机对裴云婠表一表亲情,哪怕是虚伪的亲情都没有。 全是指责裴云婠如何不孝,如何在翻身富贵之后根本想不起亲人,只知道自己一个人吃香喝辣,等等。 甚至还为了拿捏裴云婠,还想要给她立规矩,给她下马威。 不过是今早违背了一回,没如他们的意去请安,转眼就想收拾裴云婠一番。 春儿脸上的那个血红的巴掌印,浮光进来就瞧见了。 他虽然不知道春儿是被谁打的,却能猜出来绝对是裴家来的这些人中的某一个打的。 而春儿是裴云婠的丫鬟,浮光就猜这一巴掌绝对带着杀鸡儆猴的意味。 浮光因此也就会忍不住猜想,若是那一巴掌打在了裴云婠的脸上…… 单单是这般猜想着,浮光就觉得心疼不已。 倘若裴云婠真的挨了这么一巴掌,而他却连人都不在场,更遑论要阻止了。 浮光越想越后怕,也越想越气。 裴家的这些人,不能再纵容了…… 162这份荣幸,够吹牛好久了 秉承着“打一棒子后再给个甜枣”的立威风格,忠伯让小厮们送了裴老爷子几人回感恩院之后,倒是让人给感恩院里送了早饭。 隽云侯府承袭了荥阳公主府的风格,除了主院以及几个大院子里有各自的厨房外,其余的小院里都是没有小厨房的。 因此不能开小灶,只能等着大厨房分发饭食。 裴家的众人住在感恩院里,若是没有忠伯派人去送饭食,这些人就得饿着肚子。 忠伯还派人给裴老婆子送去了治伤的药膏。 万嬷嬷与春儿这边也有。 今日万嬷嬷当众失态,忠伯事后到得秀林院里当众敲打了几句。 万嬷嬷是一等嬷嬷,在隽云侯府的一众仆从下人里,也就是仅屈居在忠伯这个管家之下。 因此,忠伯也不会太为难万嬷嬷。 至于无辜的春儿,忠伯自然是以安慰为主。 裴云婠让夏儿和秋儿照顾万嬷嬷与春儿,她身边留着冬儿。 并且,裴云婠也效仿忠伯的这一招立威,说她毕竟是裴家的女儿,该尽的孝心不能少。 遂提出要带裴老爷子五人去耀京城里逛一逛,买些东西给几人,再带几人见一见世面。 免得被人笑话她这个隽云侯夫人的娘家人上不得台面,那岂不是丢了隽云侯府的脸面。 更甚者,裴云婠如此做也都是为了给隽云侯府博得一个好名声。 忠伯听得就同意了。 裴云婠也是因此而揣摩到,但凡她摆出一心为隽云侯府做贡献的姿态,就极好蒙混过关。 于是,在午饭之后,两辆带有隽云侯府徽记的马车略显高调地驶入了耀京城的主街之上。 裴云婠与冬儿还有裴老婆子、赖氏,四人坐在前面的马车里。 裴老爷子、裴二柱、裴小柱,三人坐在后面的马车里。 赶马车的车夫是侯府的人,还有一队护卫跟在马车之后。 马车若走得快些,护卫就要一路小跑。 马车若走得慢些,护卫就是大步快走。 裴云婠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她实在不想看到裴老婆子与赖氏任何表情的嘴脸,所以,能少看一眼是一眼。 因为早上被忠伯警告了,裴老婆子与赖氏此刻都安分不已,二人在冬儿的安排下,都只是靠着马车门边的角落里坐着,远远地隔着裴云婠。 此刻,二人也不敢同裴云婠说话,因为忠伯说了裴云婠是隽云侯府里的主子,而他们这些裴云婠的娘家人,什么都不是。 裴云婠要带几人去的是锦绣楼。 左右是要买东西,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永寿帝给苏隽彦和裴云婠赐了不少奇珍异宝,也有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与良田地契。 而隽云侯还有食邑封地,每年也都是有进项的。 再加上二人现在都有品阶在身,也是有俸禄的。 所以,侯府里现在根本不差银子。 当然,裴云婠只是当了掌家主母的名声,侯府的中馈,还是在忠伯手里。 苏楚昇的意思是裴云婠年纪尚轻,又没有学过掌家的本事,就先由忠伯代劳,裴云婠慢慢地跟着忠伯学习,假以时日,再将中馈之权交给裴云婠。 裴云婠以前在荥阳公主府,学了那么多女子闺阁中要学的东西,琴棋书画、女工、厨艺,甚至是闺房秘术都有涉猎。 但是,唯独掌家的技巧本事,荥阳公主却没让人教裴云婠。 如此安排,显而易见。 大概是荥阳公主不愿让裴云婠丢了荥阳公主府的脸面,因此才让人培养裴云婠一些女子必备的技能。 可荥阳公主却是不愿意让裴云婠这个庶女将来在夫家过得太好,所以故意不让人教裴云婠如何掌家,到时就可以看裴云婠被公婆妯娌取笑嫌弃,也算是一解心头之恨。 裴云婠是如此猜测的。 忠伯还派了个小厮同往,小厮是跟出来结账的。 裴云婠自己身上,没有半个铜板。 进了锦绣楼,裴云婠让裴老爷子等人自行逛,各自挑各自喜欢的,到时自有侯府里的小厮结账。 锦绣楼里既卖吃的,也卖成衣,裴云婠相信这些人肯定能逛许久。 裴老爷子等人一听还可以自己挑选,当即就露出一脸的兴奋之色,立马就走开了。 跟来的护卫们一对一地跟着这五人。 裴云婠则坐在锦绣楼的大堂里休息。 耀京城里的锦绣楼,是所有锦绣楼里占地最大的。 同样是三层,一楼卖精致糕点,二楼卖悦君口脂,三楼卖成衣与荧光绣线。 一楼大堂里设置了一些供客人休息歇脚的座位。 跑堂的伙计会热情地给在此处休息的客人奉上一杯茶。 裴云婠就让冬儿去拿了几样锦绣楼目前的招牌糕点,她则慢条斯理地喝茶品糕点。 冬儿与付账的小厮还有一个跟着裴云婠的护卫,三人站在一旁,像三根木柱子似的。 裴云婠看了看三人,指着眼前的糕点道:“别傻站着了,坐下来喝茶吃点心吧!刚刚那锦绣楼的伙计不是说了嘛!进门皆是客,不分身份高低。” 伙计给裴云婠上茶的时候,也给冬儿三人各端来一杯茶,三人受宠若惊,纷纷拒绝,伙计就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不管是锦绣楼还是素食居,甚至是红尘仙坊,这几处的人都是深得裴云婠真传的,招待客人自然没有看碟下菜那一套。 冬儿三人互相看了看,在犹豫迟疑了一阵后,纷纷坐了下来。 裴云婠就将点心分给三人。 三人比之先前被伙计奉茶还要受宠若惊。 毕竟裴云婠是名正言顺的隽云侯夫人不是。 不管裴云婠在隽云侯府里多么没有实权,但是外人不清楚不是。 能当众与隽云侯夫人分食糕点,这份荣幸,够吹牛好久了…… 并且,三人还感觉到了一种被人尊重的难以言说的温暖之感。 虽然裴云婠这个隽云侯夫人身上的争议颇多,但三人此刻还是非常感激裴云婠的这一份尊重的。 等三人吃得差不多,裴云婠又向一个伙计讨要了两杯茶,再让冬儿把茶水与两份糕点端给守在外面马车旁的两个马车夫。 “夫人说辛苦二位了,特赏你们一些茶点。”冬儿对着两个马车夫说道。 其实裴云婠没有说过这般话,是冬儿忍不住想要给裴云婠挣得这一份应得的功劳。 裴云婠坐在锦绣楼的大堂里喝了许久的茶,才等来江氏。 江氏今日在锦绣楼的后院算账,没有到前头来。 路平则出去办事了。 路致路远兄弟俩自从脱离了奴籍,就去书院进学了,白日里也不在锦绣楼。 还是一个往前头的送糕点的厨子瞧见了坐在大堂里喝茶的裴云婠,才去向江氏禀报。 跑堂的伙计不认识裴云婠,但后厨的厨子还是认识的,因为这些人都是裴云婠亲自培训的。 锦绣楼与素食居的后厨,都只有厨子能进,伙计不能进,这是为了防止被偷师。 厨子们都认识裴云婠,却都只当裴云婠是传授他们厨艺的神秘高手,还不知裴云婠其实也是幕后老板。 而裴云婠也叮嘱这些厨子们不能透露她的身份。 江氏得知裴云婠来了,惊喜不已,立即从后院来到大堂。 现今,路平一家五口已经脱离奴籍,对外也就是光明正大的普通百姓身份。 路平还是锦绣楼的掌柜。 而锦绣楼的老板,至今成谜。 “民妇见过隽云侯夫人。”云氏向着裴云婠行了一个大礼。 裴云婠赶紧扶住云氏,“路婶见外了。” 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称路家的姓氏了。 外人都知裴云婠在回到裴家之前就同路含烟是手帕交,裴云婠与路家有往来不是稀奇事。 裴云婠今日出来,就是打算光明正大地同江氏见一见面。 二人聊了好一会儿,主要是久别重逢的叙叙旧,谈话之时也不避着任何人。 冬儿三人皆在场。 当然,二人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也就只有二人能够听得懂了。 裴云婠通过与江氏的谈话,知道锦绣楼的生意不错,再开分号之事进展也很是顺利。 耀京城如此大,一个锦绣楼自是不够的。 目前这个锦绣楼开在商贾富户聚居的南城区。 裴云婠要在达官显贵聚集的东城区再开一家锦绣楼。 她要赚的,就是富贵人家的银子。 163竞选皇商,搅黄慕家的好事(四更) 裴云婠与江氏二人聊完,裴老爷子等人也差不多挑选好了。 看着五人这般恨不得把锦绣楼买空的架势,裴云婠的心里乐开了花。 尽管放肆地买买买把! 让她赚笔大的! 开在耀京城里的锦绣楼,自然会是要比别处的更加高大上。 因为耀京城里的很多人根本不缺银子,只缺新意。 这些人的猎奇心理都颇重,但凡见着以前没见过的新鲜事物才会有兴趣。 对于一成不变的东西,再好都会缺了兴趣。 因为这些人见过的好东西实在是多如牛毛! 锦绣楼就满足了这些人的猎奇之心。 与别处铺子里卖的同样精致的糕点,锦绣楼里的味道要更好些,并且其特色比别处更加鲜明。 至于悦君口脂与荧光绣线,那都是既新颖有特色,又在别处不可见。 稀奇稀罕都满足了,自然就卖得抢手。 因此,就算是锦绣楼里的每一样东西,卖价都不便宜,但生意依然火爆,日日供不应求。 裴云婠则秉承着师父老人家教她的那一套“饥饿营销”的理念,控制着锦绣楼里各种商品的每日销售数量,以此吸引更多的顾客来买。 跟来付账的小厮却是看直了眼。 你说你们几个粗俗的乡野刁民,贪口吃的就算了,买什么千两银子一套的衣裳呢? 左右隽云侯府也没短你们衣食不是!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锦绣楼卖价千两银子一套的成衣,是请耀京城里最负盛名的绣娘裁制的,卖得上这个价格。 而这位绣娘可不是花银子就能请到她的。 但是,江氏用锦绣楼的荧光绣线吸引得绣娘动了心,绣娘甚至是愿意不收酬劳的。 毕竟荧光绣线实在是太稀奇,与针线打交道的绣娘如何会不动心? 裴云婠静静地等待小厮结账。 小厮却是一脸愁容。 因为裴老爷子五人花了三千多两银子。 而小厮只带了两千两银票出来。 小厮想着少买一些,但是,锦绣楼里那么多的显贵之人来来往往的,若是让人瞧见隽云侯府连三千多两银子都花不起,那就是丢了侯府的面子。 小厮咬咬牙,先拿出了一千两的银票,声称余下的明日会送来。 江氏自然是会同意小厮赊账的,因为她知道隽云侯府不会赖掉剩下的银子。 并且,江氏还看出来是裴云婠故意带人来锦绣楼里,所以她配合着说了一句,“我们一家同隽云侯夫人是故交,我们锦绣楼自然是要给夫人面子的。” 江氏一句话,就给裴云婠带了个高帽子。 裴云婠朝着江氏莞尔一笑。 小厮听得,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裴云婠等一行人将大包小包都搬上马车之后,再与江氏话别后,就又带着一行人去往素食居。 看了锦绣楼,自然要去看看素食居。 顺便再让隽云侯府出出血。 耀京城里的锦绣楼与素食居不在一处。 锦绣楼开在昌隆街,素食居开在昌平街。 但这两条街都在南城区。 眼下未时刚过,午饭刚消,晚饭时辰却未到,裴云婠的意思是去素食居里垫垫肚子。 虽然,一行人在锦绣楼里吃糕点已经吃饱了。 特别是裴老爷子几人,不仅吃饱了,还大包小包地带走许多糕点,估计几日都吃不完。 裴云婠反正不会心疼隽云侯府的银子,因此,她假装看不到那个付账小厮向她使的眼色,只是状似悄悄地向冬儿求助,“冬儿,他们怎么这般大手大脚啊?我该怎么办?” 冬儿出门的时候,只听得忠伯吩咐要看紧裴云婠,却并未得到要阻止裴云婠花银子的命令,因此她不觉得自己要劝说裴云婠去阻止裴老爷子五人胡乱挥霍隽云侯府的银子。 冬儿小声道:“夫人,眼不见为净,奴婢去让伙计再开一个雅间,不同他们坐一处就是了。” 因着早上的事,万嬷嬷和春儿都受了伤,冬儿对裴老爷子五人也没得好感,也是眼不见为净的。 裴云婠倒是意外冬儿会如此说,但她乐得如此,也就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办吧!” 于是,冬儿出了雅间,找来伙计在隔壁开了个雅间,再把裴云婠请过去。 正狼吞虎咽的裴老爷子五人,都没发现裴云婠离开了这个雅间。 那五个负责跟着裴老爷子等人的护卫,留守在雅间里,不忍直视裴家人的吃相。 五人从在锦绣楼里就一对一地跟着裴老爷子五人,因此没能如冬儿几人吃到裴云婠分的糕点。 至于裴老爷子几人,他们吃得无比开怀,却是想都不会去想要给护卫们分食的。 现在到得素食居里,护卫们看着满桌的可口菜肴,纷纷有些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却依然是吃不到。 因此,护卫们看裴老爷子几人的眼神,就更加的不善了…… 反之,在隔壁雅间里,却是其乐融融。 原先跟在裴云婠身边的小厮还有护卫也都跟着裴云婠去了隔壁雅间,裴云婠又让冬儿去将两个马车夫也请进来。 裴云婠点了正当季的一些菜,请五人吃着,她则没有一同吃,因为先前的点心吃饱了。 下人们的日子自然比不得主子,因此,虽然先前吃过裴云婠分享的糕点,这会儿看着一桌子色香俱全的菜,依然是胃口大动。 裴云婠等五人都动了筷子吃了一阵,才施施然起身,“你们先吃,我去一趟净房。” 这是裴云婠想要趁着尿遁去找彦乘风。 彦乘风最近这段日子都在耀京城里的素食居,裴云婠是知道的。 只是一直在外人的监视下,裴云婠不好联系彦乘风。 今日借着带裴老爷子等人出来之机,倒是可以去见一见彦乘风。 冬儿看着裴云婠起身,立即放下筷子也站起身来,她的嘴里含着饭菜,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奴婢陪夫人一道去。” 忠伯吩咐冬儿看紧裴云婠,冬儿很是称职。 裴云婠也没拒绝,只是轻声道:“好。” 隽云侯夫人去净房,护卫和小厮自然不能跟着,冬儿这个贴身一等丫鬟跟着,才是最合理。 裴云婠就是料到会是如此,才故意说是要去净房。 因为只要护卫不跟着,摆脱冬儿就很简单了。 冬儿问过伙计后,引着裴云婠去往净房。 走至一个转角的时候,冬儿与一个端着菜汤的伙计撞上了,二人双双跌落在地,汤盅也摔了,菜汤洒在冬儿的身上,又烫又湿…… 冬儿当即尖叫着从地上蹦跳而起。 湿衣服更是贴身,冬儿只觉得更烫了…… 伙计连连道着抱歉,还说素食居里有厨娘那里备着烫伤膏,想要带着冬儿去让厨娘看看是否烫伤,也好及时上药处理,再则弄湿了衣裳也要换下。 冬儿为难地看着裴云婠。 “你的身体要紧,我如去了净房后就回雅间,总归喊个护卫陪我去净房也不合规矩,且这一来一回也耽误时辰,你且去,勿要担心我。”裴云婠配合着哄走冬儿。 冬儿其实真的是想喊个护卫来守着裴云婠,但听得裴云婠的话,觉得在理,而身上确实烫得疼,她也就跟着伙计走了。 裴云婠看着冬儿离开的背影,微微勾唇,脚步一转,走向与净房相反的方向…… 裴云婠熟门熟路地去了素食居的后院。 能进后院的,都是认识裴云婠的人,因此裴云婠也没有被人阻拦。 裴云婠径直去了账房,因为彦乘风在里面等她。 从裴云婠出现在素食居门口时,守在柜台的掌柜就看见了她,也就去告知彦乘风。 刚刚冬儿被伙计烫伤带走,就是彦乘风吩咐伙计做的。 裴云婠敲了敲账房的门,听得里面传出一声“请进”,她才进去。 看着依然风度翩翩的彦乘风,裴云婠勾唇浅笑,“彦公子,多日不见,你可是更加意气风发了!” 正埋首书案里的彦乘风站起来,微微一笑,“哪里哪里,不及隽云侯夫人风光无限。” 裴云婠往书案对面的位置上一坐,挑了挑眉,“我就当你这话是在羡慕我好了。” 彦乘风脸上的笑容不断,“自然是羡慕的。” 裴云婠却是收敛神色,“我时间不多,就长话短说,我听闻你们彦家准备竞选皇商,特给你带来几道菜谱,应该能帮到你们。” 说着,裴云婠从袖子里拿出几张纸。 这几张菜谱是裴云婠早在荥阳公主府,还未搬到隽云侯府的时候就写好了的。 那时她听浮光说起,青陵府慕家有意竞选皇商,她就开始趁人不备写下菜谱,再放到小狸猫的随身小兜兜里。 既然慕家与苏家是一丘之貉,那这慕家想要竞选皇商,裴云婠势必就要搅黄慕家心心念念的好事! 裴云婠就将希望寄托在了同样也想要竞选皇商的彦家身上。 彦家与慕家皆是在青陵府发家,只不过彦家发家的时间比慕家早了几十年,而在发家之后,重心也不在青陵府,而是向外移。 这就使得反而是后起之秀的慕家,在青陵府的地界还压了彦家一头,成了首富。 而在实际上,彦家的实力是要强于慕家的,只是彦家很是低调。 并且,彦家的生意分散在青陵府以及周边的几个州府,不像慕家那般全部集中在青陵府。 所以,外人都以为慕家比彦家强大富有。 而竞选皇商之事,彦家与慕家在这些年里没少明争暗斗。 裴云婠还同彦家的八宝楼有着合作的关系,她此举既是不让慕家得逞,也是为自己开路。 彦乘风拿着菜谱看了一阵,没瞧明白,他不解地问:“为何是几道普通的家常菜?” 裴云婠笑着给彦乘风解释道:“你可别小看了这几道菜,这可是连宫廷御厨都做不来的汝澄府特色菜。” “汝澄府?”彦乘风的眼神大亮,“你的意思是,这是皇后娘娘喜欢吃的菜?” 裴云婠点点头,“彦公子真是一点就通。” 当今皇后出身名门,虽然从小在耀京城长大,吃过天南海北的美食,却最为喜爱汝澄府的特色菜。 因为汝澄府是皇后母亲的家乡,皇后从小吃母亲做的家乡菜长大。 于皇后而言,汝澄府的特色菜,既是她母亲的家乡菜,更是饱含母亲的味道。 皇后的母亲在她及笄后,还未进宫前就去世了,皇后这些年一直思念母亲做的家乡菜。 然而,不管御膳房的御厨如何做,也做不来母亲做的那般味道。 甚至是花重金去汝澄府里请来各种名厨,做出来的汝澄府特色菜,依然不是那个心心念念的味道。 皇后思念母亲,转嫁于对汝澄府的特色菜的思念,但她这些年却都再未尝过母亲当年做的那些菜的味道。 这件事,外人皆知。 只是就算外人有心想要借机讨皇后欢心,因此飞黄腾达。 可惜的却是,都没能做出让皇后满意的汝澄府特色菜。 裴云婠也是以前偶然参加一次宫宴,因为无聊就躲在花丛里睡觉,结果无意中听得游览至此的皇后同贴身女官形容她记忆中的汝澄府特色菜。 “母亲做的家乡菜,都有种微微的清甜味道,本宫从小不爱吃甜食,却偏偏喜爱这份清甜味道。” 裴云婠当时听得也没有在意。 只是后来,裴云婠因为每年都会被荥阳公主以看不惯的名义而被送去梵芸庵里住上几个月。 裴云婠在梵芸庵里给师父老人家做饭时,有一次突发奇想没用井水,而是用了后山的山泉水。 她就发现做出来的饭菜都带着一股清甜味,也就突然响起皇后说的那句话。 裴云婠再稍稍调查了一番皇后的母亲,发现对方生前每月都要到梵芸庵里来进香,有时还会在庵里住上一阵子,每次离开梵芸庵都会带些山泉水离开。 并且,有时就算是自己不到梵芸庵里去,也会派人去打些山泉水回府。 裴云婠就因此而猜测皇后心心念念的味道,其实就是因为皇后的母亲做菜时用的就是梵芸庵后山里的山泉水。 至于为何皇后不知道是这个原因,就不好猜测了。 裴云婠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概要地说给了彦乘风听。 彦乘风听得,又惊又喜,直叹道:“这份机缘巧合都让你给遇上了,简直是上天在祝我们彦家夺得皇商一衔啊!” 彦家主要是开酒楼的,八宝楼遍布青陵府及周边各府。 因此,彦家这次竞选皇商,主要就是展现八宝楼的厨艺。 若是能够成功竞选,以后的大大小小宫宴之上,都会有彦家八宝楼出品的菜肴。 八宝楼的菜肴若是能够出现在宫宴之上,招牌都得响亮数倍,以后何愁没有更多的生意? 再加上当上皇商,不止博名声,出风头,更有实打实的利润优惠,单单是减免六成的税收这一块,就能让彦家的家底在短时间内翻番! 宫宴至少有一半都是皇后负责操持,所以,那些参与竞选的酒楼,都得通过皇后这一关。 裴云婠给的菜谱,就是八宝楼让皇后另眼相看的特色。 “彦公子,此次彦家八宝楼竞选皇商,我建议你们在前几轮赛事上,都只主打八宝楼的特色菜,我相信鸳鸯双汤火锅和状元八珍都可以让你们轻松胜出。” “而我给你的这几个菜谱,你先让厨子多试着做,熟能生巧,但必须得保密,直到决赛上才能拿出来。” “毕竟争夺皇商的赛事一场比一场激烈,历来也不乏使用龌龊手段的小人。你们不仅要专注与比赛,还要防止别人放冷箭。” 裴云婠现在无暇以厨子的身份出面,只能靠菜谱相助了。 但是,不管是鸳鸯双汤火锅,还是用处理好的猪下水做的状元八珍,甚至是皇后中意的汝澄府特色菜,裴云婠都很有信心。 彦乘风听明白了裴云婠的话,当即神色郑重地说道:“你放心,我知道的,定然不让你失望。” 裴云婠含笑地点点头,“我知彦公子有神通,不过是我没见过你见过的那般大世面,因此多操心了而已。” 为了不让彦乘风过于紧张有压力,裴云婠才说了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 “……”彦乘风哭笑不得。 若说裴云婠连皇后娘娘的话都能无意中听到还算是没见过大世面,那他就真的不知道何谓见过大世面了。 裴云婠在离开账房前,忍不住还多提醒了一句,“彦公子,一定要提防青陵府慕家。” ------题外话------ 四更来了…… 1.4w+字,淼淼很给力了吧? 小可爱们多多订阅,多多支持淼淼,请这三天不要养文哦~~~ 164偷梁换柱,以助行事(一更) 青陵府慕家。 彦乘风再熟悉不过。 因为彦乘风的嫡亲姑奶奶当年爱才不爱富,毅然决然地嫁给了一个寒门秀才,也就是慕光远的亲爹。 慕家就是靠着彦乘风姑奶奶的嫁妆而发的家。 之后,慕家在彦乘风的姑奶奶的操持下,效仿八宝楼而开了第一家多宝楼。 而随着三代人的经营,慕家就将多宝楼开了数家,并且,还做了别的生意,成了青陵府首富。 彦家也是因着彦乘风姑奶奶的缘故,不愿两家抢生意而闹僵,因此,在彦乘风祖父那一代,就开始向青陵府外发展。 渐渐地,彦家的生意重心也就不在青陵府了。 彦乘风的姑奶奶年轻时为了慕家的生意而累坏了身体,头胎小产之后就再也没怀上孩子,不得已同意让丈夫纳妾。 慕光远就是妾室生的儿子。 而彦乘风的姑奶奶直到离世,也一直没能生下一儿半女。 彦家与慕家虽然有着姻亲关系,但自从彦乘风的姑奶奶在三十多岁离世后,又没有后辈维系两家的亲戚关系,并且,渐渐壮大起来的慕家就屡屡做出抢彦家生意的不齿行为。 于是,两家彻底地断了来往,成了生意上的死对头。 彦乘风出生时,他的姑奶奶早已经作古,他从小到大听到的都是大人们说慕家如何忘恩负义的一些话。 而他作为家里的嫡长子嫡长孙,从小就被赋予很大的期望,也被家族的人叮嘱,一定不要与慕家人来往。 因为家中长辈都被慕家人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伤透了心。 今日,彦乘风听得裴云婠的提醒,颇为惊讶,忍不住问道:“为何如此说?” 裴云婠胡乱找了个理由,“大概是不合眼缘。” 彦乘风:“……” *** 裴云婠离开账房就去刚刚与冬儿分开的那个地方等。 只等一会儿,就见冬儿匆匆跑来。 裴云婠就假装是从净房里出来,正朝着雅间方向回去,恰好遇到了冬儿。 冬儿看到裴云婠,惊问:“夫人,您怎么还在此?” 裴云婠状似微微揉了揉小腹,眉头也微微皱起,“许是小日子要来了,小腹有些疼,就在净房里久待了一会儿。” 裴云婠的话,半真半假,她根本没去净房,但小腹微疼却是真的。 裴云婠去年及笄成年,葵水却是今年的六月份才初至,颇为姗姗来迟。 并且,才来两次小日子,前后间隔时间很不稳定。 裴云婠推算这第三次应该是八月上旬要来才是,偏偏今日都已经八月十六,还不见赶来。 师父老人家以前教裴云婠医术的时候,就说过葵水初至,前期不规律大多也都是正常现象。 裴云婠也就没放在心上。 冬儿一听裴云婠说是小日子要来而不舒服,也没有任何怀疑,她立马上前扶着裴云婠,“夫人,咱们先回雅间,等那些人吃完就回府,奴婢回去给你烧小炉子。” 冬儿说的那些人,自然指的是裴老爷子五人了。 裴云婠看着换了衣裳的冬儿,关心地问道:“冬儿,你身上可有烫伤?” 冬儿回答道:“不碍事,抹上了厨娘给的烫伤膏后,清清凉凉的,一点都不疼了。” 裴云婠点了点头,心下了然。 烫伤膏还是她留下来的,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毕竟在厨房里忙碌的时候,很有可能不察而烫伤。 裴云婠自己做的烫伤膏,见效奇快,功效上佳。 二人就一边说着话一边回雅间。 等在雅间里的护卫见二人迟迟不回,都有些着急了,正准备出门去寻,就看到冬儿扶着裴云婠回来了。 “夫人身子有些不舒服,耽误了些时辰。”冬儿向护卫解释了一句。 护卫也就不再怀疑什么。 裴云婠坐回原先的座位等着这一行人吃完,也等着隔壁的裴老爷子等人吃完。 对于跟着裴老爷子等人的护卫,裴云婠刻意不予理会,她就是要造成这种强烈的反差之感。 而在隔壁的裴老爷子这五人,吃完了一大桌子的菜,还叫来了另一桌子菜。 直到吃得再也塞不下了,都要吃吐了,才罢休。 付账的小厮又是冷着脸付了银子。 他身上还留着一千两银票应急,结完账就剩几角碎银子。 因为裴老爷子五个人专挑贵的菜品点。 而素食居里卖得贵的菜,能卖到几十两上百两银子一份。 所以,这些人吃了两大桌子菜,将近一千两。 至于跟着裴云婠去隔壁雅间的几个人,因为是随意点菜,一桌子菜倒是不贵。 两相对比,这一桌菜甚至是可以忽略的。 裴云婠等小厮结完账,就让裴老爷子五人各自上马车。 因为两辆马车里都堆了许多五人在锦绣楼里买的东西,再坐上人就会显得拥挤。 裴云婠就说她要走路回侯府,让冬儿与那个护卫跟着,其余人则跟着马车回去。 因为是裴云婠主动提出让护卫与冬儿陪着,隽云侯府的其余人也就没说什么,就照着办了。 “夫人,您身子不舒服,要不还是租个轿子回去吧?”冬儿颇为关心地道。 裴云婠点点头,“如此,也好。” 于是,三人去到附近的车马行,租了顶二人抬小轿。 裴云婠坐上轿子,闭目养神。 冬儿与护卫一左一右地跟在轿子旁走着。 两个轿夫声称熟悉去隽云侯府的近路,可以缩短一半路程,问裴云婠是否要走近路,裴云婠就让冬儿决定。 冬儿想了想,再与护卫眼神交流了一番之后,也就答应了。 于是,两个轿夫就抬着轿子偏离了主街道,拐进了一处隐蔽的巷子里。 越往巷子深处走,越不见行人。 冬儿与护卫渐渐就觉得好似哪里不对劲了…… 而在二人起疑之前,两个麻袋就兜头兜脑地对着二人罩了下来。 二人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人点了周身的数道大穴,喊不出话来,也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两个轿夫抬着轿子拐进了一处宅子,冬儿与护卫则被凭空出现的浮屠像是拎小鸡一般拎到了宅子里。 轿子停下的那一刻,裴云婠立即从轿子里出来,就看到拎着冬儿与护卫的浮屠,以及从堂屋里走出来的柳绿。 轿子里有浮屠事先给裴云婠准备好的易容工具,裴云婠坐在轿子里的这一路都是在做着准备。 浮屠将冬儿与护卫交给两个扮作轿夫的手下。 两个手下立即按照先前的吩咐,将冬儿与护卫带进屋去审问,从二人的嘴里挖出有用信息。 浮屠则把裴云婠带去另一间屋子,“小师妹,动作要快,外面还有一波人跟着,只是暂时被我的人引开了。” “好。”裴云婠动作麻利地给浮屠与柳绿二人易容。 浮屠取代护卫,柳绿取代冬儿,裴云婠要以这一招“偷梁换柱”而把浮屠与绿柳带进隽云侯府,带在自己的身边,以助自己行事。 这件事,裴云婠昨晚用藏在小狸猫身上的炭笔和纸写了封信,让浮屠今日带人如此配合。 小狸猫半夜趁人不备去给裴云婠送的信。 因此,今日裴云婠从隽云侯府里出来,就有浮屠派着的人跟着,及时向浮屠告知裴云婠的动向。 裴云婠说要走路回去,而不说租轿子马车之类,就是等着冬儿自己提出来。 因此,等到浮屠的手下扮作轿夫后,还提议要抄近路,就不会容易引起怀疑,因为不是裴云婠提出的要租轿子。 “大师兄,可有吩咐你的手下温柔些?”裴云婠今日瞧着冬儿与护卫看起来其实还挺好的,就不愿太为难二人。 毕竟二人也只是受着苏楚昇的命令行事而已,二人与裴云婠又无仇无恨的。 “吩咐了,只要他们没跟着苏楚昇做些缺德害命的事,不会怎么为难他们的。”宗门里的教导是“与人为善”,浮屠也一直秉承这个宗旨。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加倍奉还! 165苏楚昇被裴家人虐身又虐心(二更) 裴云婠给浮屠与绿柳易好容,浮屠的两个手下也刚好审问完。 问话的手段,不一定非得血腥,有时对症而问,攻心为上,效果事半功倍。 就好比苏楚昇安排在隽云侯府里的一众下人,也并不是每个人都对苏楚昇忠心耿耿到毫无突破口可以策反。 自从裴云婠和浮光再次回到荥阳公主府,浮屠与浮花就在外面为二人做各种调查。 隽云侯府里的一众下人,浮屠这几日就查了个遍。 裴云婠挑中的身形与浮屠和柳绿相似的护卫与冬儿,就都是因为有把柄拿捏在苏楚昇的手中,而对苏楚昇言听计从。 而这并非真正的衷心。 只要苏楚昇手中的把柄不再,这二人怕是就不会再效忠于他了。 所以,没有收获人心,根本就谈不得衷心。 浮屠的两个手下将从护卫和冬儿那里得知的消息告知裴云婠三人。 原来,苏楚昇是控制了在隽云侯府的这一批下人的亲人们,才逼得他们不得不为苏楚昇办事。 两个手下把护卫与冬儿的一些喜好特点都问了出来,平日里如何行事,与谁交好也都问清楚了。 浮屠和柳绿纷纷记下,而裴云婠也帮着二人一块记着,避免今后露馅被瞧出端倪。 不多时,一行人就回到自己的位置。 裴云婠坐进了轿子里。 那两个扮作轿夫的手下依然抬着轿子。 扮成护卫的浮屠与扮成冬儿的柳绿,又是一左一右地走在轿子两旁。 一行人继续绕着近路往隽云侯府而去…… 刚到隽云侯府的后门口,轿子还未停下,刚好从侯府里跑出来的秋儿眼尖的看到了“冬儿”,当即就急匆匆地跑向轿子,还惊慌地喊道:“夫人,大事不好了!” 裴云婠等轿子停下,慢条斯理地下了轿子,微微蹙眉,问道:“秋儿,何事如此惊慌。” 秋儿急得满头大汗,“夫人,驸马爷来了,得知了今儿早上的事,大怒不已,还说要打万嬷嬷的板子,这会儿正让人去秀林院绑万嬷嬷呢!求求夫人您为万嬷嬷求个情吧!” 秋儿说着话,声音已经带着明显的哭腔。 秀林院里的春夏秋冬四个一等丫鬟,都是被万嬷嬷调教出来的,对万嬷嬷自然有一份感恩之情。 眼下万嬷嬷要被苏楚昇打板子,她五十多岁的身子骨,可不及年轻人硬朗,几板子下去,可能就得一命呜呼。 秋儿想救万嬷嬷,也只能指望裴云婠。 一旁的柳绿看到这一幕,大脑飞速运转。 她目前是顶着冬儿的身份,也就说明她此刻一定要有所表现,必须站出来与秋儿一道求情。 因此,柳绿张开嘴,哑着嗓子道:“夫……人……” 略显吞吐地说了两个字,柳绿就打了个喷嚏,然后吸了吸鼻子,再次张口依然是声音沙哑,“求……夫人……帮帮……万嬷嬷……” 因为柳绿不是很擅长模仿别人的声音,裴云婠担心柳绿会因为声音被隽云侯府的人发现端倪,就让她假装感染了风寒而嗓子嘶哑。 冬儿今日确实是被菜汤淋了一身湿,因此感染风寒也说得过去。 秋儿此时急红了眼,听着冬儿嘶哑的声音,却也无心去细想。 “秋儿,此事因何而起?咱们边走边说。”裴云婠率先朝侯府里走去。 秋儿跟在裴云婠身边,边走边回答裴云婠问的问题…… 原来,是裴老爷子五人与裴云婠几人分开后,因为乘坐马车太过颠簸,又因吃得太撑,因此一路上难受不已。 几人想着今日吃的都是好东西,老贵老贵了。 所以,一路上都是强忍着好似要喷薄而出的呕吐。 然而,在两辆马车快要到隽云侯府门口的时候,恰好驸马爷苏楚昇乘坐的马车迎面而来。 因为担心冲撞了驸马爷,走在前面的马车夫当即勒住缰绳,强行停下马车。 走在后面的马车夫却是不防前面的马车突然停下,因此没能及时刹住马车。 后一辆马车就撞上了前一辆马车。 好在两个马车夫以及跟在后面的五个护卫还有一个小厮,几人在撞车后立即做出应对,很快将两辆马车都停了下来。 如此,终是没有冲撞到驸马爷。 只是…… 坐在这两辆马车里的裴老爷子五人,却在撞车的那一刻,因为猝不及防而摔得四仰八叉。 甚至于,忍了一路的即将喷薄欲出的呕吐,在这一刻也齐齐爆发了。 “噗……” “呕……” 外面的一行人只听得一阵强烈的呕吐之声,纷纷觉得比自己家婆娘当年怀崽儿的时候还骇人听闻。 很快,一股恶臭就从两辆马车里蔓延开来。 围在两辆马车外的人立马捂着鼻子跑开…… 而苏楚昇正好在这时从马车上下来,也就闻到了这一股极为难闻的恶臭,当即就捂住了鼻子。 “怎么回事?”苏楚昇黑着脸问跑开的几人。 而在这时,裴老爷子等人纷纷掀开马车帘子从马车里爬了出来。 五人皆是满身秽物,狼狈不堪。 赖氏抱着那一件已经被她吐得脏污不堪的花一千两银子买来的新衣裳,开始撒泼一般大哭。 “天杀的啊!到底会不会拉车啊?害得老娘脏了新衣服!” 赖氏一边哭,一边抱着衣裳跑向那个给她们赶车的马车夫,“你陪老娘的新衣裳,快赔!” 马车夫见满身恶臭的赖氏追过来,下意识地撒腿就跑…… 而裴二柱等人这时也跑向给他们赶车的那个马车夫,要马车夫赔他们的衣裳与点心。 五人在锦绣楼里买的衣裳与吃食,都放在两辆马车里。 当两辆马车相撞的时候,衣裳与吃食也就散落了。 接着五人纷纷呕吐了一场,也就把衣裳与吃食都给弄脏了。 花了那么多银子买来的好东西,还没用上吃上就全毁了,这让他们如何不愤怒,因此,当即就要找两个马车夫算账。 此时的五人就是行走的恶臭源,比粪球都要臭。 别说是被追上的两个马车夫要撒腿就跑,就连五个护卫,也是立马躲开。 而被裴家人的这副模样惊讶到的苏楚昇,反而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于是,苏楚昇成了唯一的一个中招的。 他被有着一身蛮力的裴二柱给撞倒了。 被撞的瞬间,苏楚昇就已经回过了神来,只是身体受到冲力,回神的他也无力避免摔倒在地。 只是他还是竭尽所能,因而没让自己摔伤。 而当苏楚昇正要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裴老婆子正好打苏楚昇的身边跑过,因为没留心脚下,就被苏楚昇给绊倒了。 并且,要巧不巧的是,裴老婆子被苏楚昇绊倒后,还往苏楚昇的身上摔…… 还未爬起来的苏楚昇就又摔在了地上,不止给裴老婆子当了人肉垫背,还与裴老婆子身上的那些恶心到无法描述的秽物来了个亲密接触! 苏楚昇当即就整个人都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苏楚昇极为爱干净,最喜欢穿洁白的衣裳,自诩自己是高洁的白莲花,出淤泥而不染。 就算是年轻时家中落魄,苏楚昇都从未穿过脏衣服,他每日要沐浴,每日要换两套衣裳,每日自有倪氏这个童养媳为他把换下来的衣裳洗得干干净净。 像是今日这般身上染上秽物,苏楚昇活了半辈子都是第一次经历,因此,他都不知该如何自处。 而裴老婆子摔在苏楚昇的身上,没摔疼哪里,当即就扯着苏楚昇的衣襟爬起来。 裴老婆子还顺手就扯着苏楚昇的宽大长袖抹了把脸上的秽物,再擦了擦手,然后嫌弃地甩开,又去追那两个马车夫了…… 苏楚昇大脑空白,整个人处于石化状态,却并不是不知道裴老婆子的所作所为的。 只是,他感觉自己的全身上下好像要无数的小虫子在啃噬他,而他全身僵直,却根本就无法动弹…… 当时的情况,又糟又乱,一众仆从都是自顾不暇,只顾着躲避裴家五人,因此都没有注意到苏楚昇的惨状。 最后,还是坐在苏楚昇的马车里还未出来的萧云娇,看到苏楚昇僵若石头般直直地躺在地上,惊恐地大喊,才吸引了那些远远躲开的护卫的注意力。 护卫们见苏楚昇中招,可不敢再躲,纷纷上前,将好似石化了一般的苏楚昇抬进了隽云侯府。 而听到门口的动静而带人赶来的忠伯,看到苏楚昇的这般模样,心道不妙。 再看看裴家五人满身污秽还在撒泼谩骂,更是心下烦躁。 忠伯当即吩咐跟过来的护卫上前制止裴家的五人。 苏楚昇进了隽云侯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他让人接连罩头冲了十几桶水,才将将冲干净身上的秽物。 但是,秽物的恶臭味却还未冲走,还留在苏楚昇的身上。 苏楚昇又开始泡澡。 澡桶里洒了无数花瓣,皂角用了好几个,苏楚昇将全身上下搓去了一层皮,却发现那股恶臭好像还在。 苏楚昇烦躁地让人换水。 忠伯战战兢兢地吩咐人伺候苏楚昇泡澡,同时也全程陪在苏楚昇的身边。 苏楚昇在泡澡的间隙里也询问了这两日发生的事,因为他要一件一件地同裴家人算账。 忠伯就不得不把昨日与今日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都向苏楚昇说了一遍,不敢有半点隐瞒。 苏楚昇也就知道了早间万嬷嬷同裴老婆子掐架一事。 自己极为看重的一个稳重得体的老嬷嬷,竟然做出了同一个乡下村妇掐架的事,这事要是传出去,隽云侯府的面子往哪儿搁? 他苏楚昇的面子又往哪儿搁? 于是,原本就处在异常愤怒中的苏楚昇,当即就让忠伯带人押了万嬷嬷过来打板子。 原本,若是不发生侯府门前的那桩事,忠伯是打算尽量为万嬷嬷隐瞒一二,实在不能隐瞒就向苏楚昇求情的。 可是苏楚昇现在正暴怒无比,忠伯若是在这个时候求情,肯定是火上浇油。 忠伯不得不罩着苏楚昇的吩咐办事,只是,他在派人前去秀林院押万嬷嬷的时候,也派了人跑小路先赶到秀林院里通知万嬷嬷,让万嬷嬷自行想办法。 忠伯做到这个份上,也是够照应万嬷嬷的了。 在秀林院里得到忠伯提醒的万嬷嬷,就让秋儿去找裴云婠求助。 秋儿跑到侯府的后门口,恰好裴云婠就回来了。 这便是万嬷嬷要挨板子的前因后果。 从侯府后门到苏楚昇所在的松年院,穿廊越桥,分花拂柳,要走上好一阵。 秋儿一边着急的讲述,一边不住地加快速度。 裴云婠听完秋儿说的话,心中默默地思量。 这苏楚昇今日被裴家众人给虐身又虐心了这么一场,怕是已经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而他先前想要用裴家人牵制裴云婠的计划,不过执行了两日,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想必此时也是后悔不已的。 而裴云婠此时若是前去为万嬷嬷求情,怕是必然要被苏楚昇趁怒打压一顿。 所以…… 出于自保,裴云婠不能出面为万嬷嬷求情。 但是—— 今次也是一个收服万嬷嬷的极为有利的时机,裴云婠也不愿意错过。 思来想去后,裴云婠拦住疾步向前走的秋儿,对她说道:“秋儿,为万嬷嬷求情一事,还得请侯爷才能管用。” 裴云婠再看向也跟着一同走着的护卫,既是浮屠,“劳烦裘护卫速速去锦程院将侯爷请到松年院。” 166大快人心,遭报应的苏楚昇与萧云娇(三更) 浮屠的轻功非常好,但为了不暴露身份,还是刻意减缓了速度,以他扮演的裘护卫的速度去将在锦程院里的浮光找来。 因着苏隽彦的病情还未好全,浮光扮演着苏隽彦,也就在锦程院里装病。 所以,就算是苏楚昇来了,浮光也不用前去迎接。 如此,是故意做给外人看的,以示苏隽彦还是一个病秧子。 而发生在侯府门口的事情,浮光也已经听得锦程院里前去看热闹的小厮跑回来说了一遍。 苏楚昇在裴家人面前吃了瘪,浮光当下觉得内心里一片痛快! 浮光虽然很想要亲眼去瞧瞧这份热闹,但他没有合适的理由,去了就会被苏楚昇认为是故意去看笑话的,平白惹一身骚。 苏楚昇安排在锦程院里的人,都是他的心腹,都是监视浮光的,这些人也就都知道浮光不是真正的苏隽彦。 不是真正地苏隽彦,就不能打着关心老父亲的名义去松年院不是? 因此,当浮屠前来为万嬷嬷求助,就是给了浮光一个去松年院的完美理由。 裴云婠带着秋儿与柳绿假扮的“冬儿”等在了松年院的外面。 “秋儿,驸马爷动怒要打万嬷嬷的板子是因我的家人而起,所以,此刻我进去为万嬷嬷求情,只会是火上浇油,望你能够明白。” 裴云婠向着秋儿解释了这么一句。 秋儿先前急疯了,但听得裴云婠的开解,也冷静下来。 诚如裴云婠所言,驸马爷苏楚昇此刻恨透了裴家人,转而连对裴云婠都没好脸色也是正常的。 所以,裴云婠一旦进了松年院,怕是驸马爷会认为裴云婠是前去看笑话的,别说是看在裴云婠的面子上饶过万嬷嬷了,还极有可能连带着裴云婠一块惩治打压也说不定。 秋儿不禁又想起万嬷嬷的叮嘱,“秋儿,此时只有夫人能够救我,你去找夫人,求她想办法救我,切记不要做惹怒驸马爷的事……” 万嬷嬷当时也是匆匆叮嘱了一句,而秋儿来不及细想就跑出来秀林院,一路上只顾着跑,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无暇想万嬷嬷的那句话的全部意思。 万嬷嬷是跟在驸马爷身边的老人了,自然是比秋儿她们这些年纪轻轻的小丫鬟更懂得揣摩驸马爷的心思,也更懂驸马爷的脾性的。 “夫人,奴婢知道了……哎呀!这裘护卫怎么还没把侯爷请来啊?”秋儿想清楚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却还是无比着急,急得直跺脚,还伸长脖子望向远方…… 几人是远远地等在松年院门口,因着松年院的院门紧闭,既瞧不见院里的状况,也听不见院里的动静。 裴云婠安抚着急不已的秋儿,“秋儿,你听,松年院里没传出万嬷嬷的喊叫声,那就是还没有开始打板子,说不定万嬷嬷在驸马爷面前为自己求情,已经求得了驸马爷的开恩呢!” 秋儿却是摇了摇头,“夫人,不是这样的……是驸马爷嫌吵,每每都会让人堵住嘴,所以,再疼都没得声音传出来……” 秋儿这般说着,忍不住瑟瑟发抖…… 她见过很多次驸马爷惩治下人的场景,那是驸马爷故意要让她们这些新来的亲眼看着犯了错的下人们会遭受什么样的下场。 秋儿第一次看后,做了半年的噩梦,梦里全是血淋淋的画面。 裴云婠瞧着秋儿的这一副后怕模样,猜测秋儿大概是回想到了一些不堪回首的事情。 裴云婠忍不住皱了皱眉,心知苏楚昇惩治下人的手段,定然狠辣十足。 “夫人……”浮光和浮屠终于赶来了,二人身后还跟着几个锦程院的小厮。 裴云婠向着浮光福身,当众的规矩礼仪还是不能少。 她同时说道:“侯爷,妾身求您救救万嬷嬷。” 裴云婠心知浮光定然懂她的心思,况且还有大师兄浮屠去传话。 只是,当众还是得说上这么一句话。 “夫人放心,本侯这就去向父亲求情。”浮光说话的时候,眼睛是与裴云婠对视的,二人就这么明目张胆地传递了一番心思。 浮光也不再耽搁,带着锦程院里的人,进了松年院。 裴云婠则带着秋儿、“冬儿”、“裘护卫”三人继续在松年院里等。 浮光到得松年院里,恰好看到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把万嬷嬷捆在一张长凳之上,一个汉子抡起长板就要招呼到万嬷嬷的身上。 “且慢!”浮光出言制止。 站在廊下的忠伯看到浮光的到来,松了口气…… 其实,忠伯一直让那几个去押万嬷嬷的汉子们,速度慢些再慢些,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等着救兵的到来。 隽云侯府里来来去去就这么些人,而唯一的救兵,自然是“苏隽彦”了。 忠伯不希望万嬷嬷被打,除了往年来的一些交情之外,也是为了苏楚昇而考虑。 秀林院若是少了万嬷嬷,再去找个如万嬷嬷这般合适称职的老嬷嬷,就有很大的难度。 因为苏楚昇的身边,目前本来就缺忠心耿耿之人。 打杀了万嬷嬷,不仅是少了一个老忠仆,也是会让其余的老忠仆看了寒心的。 忠伯能够想到这些事,但苏楚昇却没能想到,他光顾着生气去了。 并且,此时的苏楚昇满心怒火,根本就听不进忠伯的劝,忠伯甚至也不敢劝。 忠伯连忙上前去个浮光行礼,“老奴见过侯爷。” 隽云侯府里,除了锦程院里的奴仆,也就只有忠伯知道此时的“苏隽彦”是浮光扮演的了。 “让他们放了万嬷嬷,带我去见父亲。”浮光长袖一甩,负手而立,周身气场霸气冷厉。 忠伯顺势给几个汉子递了眼色,再将浮光请去浴房。 苏楚昇还在浴房里泡澡,这已经是第三桶水了。 纵使他的全身泡的发白发皱,可他身上的恶臭味依然还有。 因此,苏楚昇对那些伺候他沐浴的丫鬟和小厮们大发一通脾气。 浮光跟着忠伯走进水汽氤氲的浴房,他努力地维持着面上的冷漠,但心里却是畅快不已。 今日苏楚昇遭遇这般窘境,对于浮光以及裴云婠来说,简直是意外惊喜啊! 忠伯将在浴房里伺候的小厮和丫鬟们都喊出去,只留他和浮光,以及苏楚昇三人在场。 苏楚昇看到浮光,不耐烦地道:“你来干什么?” 他终究也不好意思问那一句,“你是来看本驸马笑话的吗?” 浮光开门见山道:“苏世伯,是你的丫鬟来找我,想求我为万嬷嬷求情。” “我本无心参与进来,只是转念一想,认为有必要提醒您一句。” “眼下正是多事之秋,需要用人之际。” 浮光实话实说,态度不奉承也不傲居。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若是奉承苏楚昇,说长篇大论的好话,反而会引得苏楚昇起疑。 倒不如一针见血地点明事实。 苏楚昇原先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才只想泄愤。 浮光就是赶在这时点醒苏楚昇,自然能助万嬷嬷逃脱一顿板子。 果然,苏楚昇在浮光说完话之后,愣怔了片刻,又沉思了良久。 “你为何要来提醒本驸马?你有何居心?”冷静了几分的苏楚昇,一脸阴翳地看着浮光,眼神中满是狐疑之色。 浮光任由苏楚昇打量,他只道:“我娘的时间不多了,我只想快点拿到解药。” 大大方方地把目的说出来,反而不易遭人怀疑。 当然,浮光这话也全然是实话。 他虽然还未查到自己亲爹慕光远与苏楚昇在谋划些什么,但他真的不关心二人的所谓大业,只想快点完成,好为自己的娘亲拿到解药解毒。 苏楚昇当即就信了浮光的话。 最后,万嬷嬷免了一顿板子,只被苏楚昇敲打了几句。 忠伯派人将万嬷嬷送回秀林院。 等在松年院门口的裴云婠几人,随即也跟着回了秀林院。 至于裴家的那些人,裴云婠全然不在乎,也并未过问。 裴云婠也相信,今日为万嬷嬷求情一事,忠伯自然会打点好一切,不会暴露了她。 既然忠伯有本事管着隽云侯府的所有下人,还能在隽云侯府里对着苏楚昇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那就说明忠伯自有他的一番不可小觑的本事。 怎么说也是裴云婠想的法子,找了“苏隽彦”为万嬷嬷求情,所以,忠伯该感激裴云婠,就不会出卖裴云婠的。 “夏儿,秋儿,我今日出府去药房买了药膏,你们快给万嬷嬷和春儿抹上。”裴云婠今日出府,除了去锦绣楼与素食居,期间从一个药房门口经过,就下车买了些药膏。 夏儿与秋儿动容地看着裴云婠,她们没想到裴云婠出去一趟,还惦记着有伤的万嬷嬷与春儿。 “对了……”裴云婠拍了拍夏儿与秋儿的肩膀,“冬儿今日陪我出去,不小心同人相撞,被热汤给烫伤了,还染了些风寒,怕是要受一阵子罪。” “万嬷嬷与春儿又受了这般大的委屈,定然身心都不好受。” “所以,这些日子你们俩多担待些,我也尽量不用你们伺候,你们多多照顾她们三个。” “冬儿”势必要以“感染风寒”而掩盖她的声音与先前有些区别一事,这份戏,必须做足了才不会被怀疑。 夏儿与秋儿异口同声道:“请夫人放心。” 裴云婠点了点头,面上神思凝重,心中却是一片开怀。 因为苏楚昇今日被裴家几人这番虐身心,真真是大快人心啊! 到得晚饭时辰,夏儿与秋儿才忙完。 万嬷嬷与春儿、冬儿三人都在房里休息。 裴云婠倒是清闲,她还听得进秀林院洒扫的一个婆子说了另一件事。 事关萧云娇。 原来,驸马爷苏楚昇今日并未打算来隽云侯府,他一开始是去启王府里看萧云娇的。 苏楚昇见萧云娇郁郁寡欢,人都瘦了一大圈,当即就心疼不已,就把萧云娇从启王府里带了出来,准备带她去散散心。 而萧云娇出了启王府之后,就开始向苏楚昇哭诉,说是自己在启王府里受尽了全府人的欺凌。 特别是启王妃尤其看她不顺眼,对她缺衣少食不说,还纵容全府的人慢待她。 启王妃看萧云娇不顺眼很正常。 因为启王妃就萧无桀这一个嫡亲的儿子。 萧无桀就是启王妃的命根子! 但是—— 就因为萧云娇,害得萧无桀被贬为庶民,不能承袭启王府的爵位,当不成启王府的世子。 让启王妃看着自己的亲儿子沦为一个低贱的庶民,叫她如何能接受? 特别是,启王妃已经洞悉到启王有废了她之意。 启王为了让自己的爵位有人承袭,已经动了废弃启王妃,扶那个同样也生了儿子的侧妃上位的心思。 因为当侧妃被扶正,她生的儿子自然也从庶子变为嫡子,也就可以承袭启王府的爵位,成为新的启王府世子。 启王妃极有可能身份也不保,她更是恨不得将萧云娇扒皮抽筋! 萧云娇将自己这段时间在启王府的遭遇全部哭诉给苏楚昇听。 她在启王府孤立无援,还怀有身孕。 而萧无桀则被启王软禁起来,萧云娇根本就见不到人。 启王府没有人可以帮到萧云娇,她就求着苏楚昇带她回荥阳公主府。 只有荥阳公主可以帮自己! 萧云娇一直这般认为。 然而,苏楚昇却泼了萧云娇一盆冷水,说是永寿帝下令不准萧云娇再回荥阳公主府,还命令荥阳公主闭门思过,不许她见萧云娇。 萧云娇心中的希望之火瞬间熄灭了大半。 原先,萧云娇与萧无桀被启王派人接回启王府时,就得知是荥阳公主向永寿帝求情而得到的恩赏。 那时,萧云娇就重燃希望,心心念念觉得只要她再去求娘亲,让荥阳公主再去求永寿帝一次,她就可以重新当回她的秀阳郡主。 而现在…… 萧云娇知道,这一次永寿帝定然是气狠了。 回不去荥阳公主府,但萧云娇依然不想再回启王府,就求着苏楚昇送她去荥阳公主府的别院。 苏楚昇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顶风作案,自然不会同意带萧云娇去任何荥阳公主府名下的宅院里。 最后,苏楚昇实在是不忍心,就将萧云娇带来了隽云侯府。 隽云侯夫妇是大耀国新贵,打着哥哥照顾妹妹的名义,将萧云娇接到隽云侯府养胎,也说得过去。 而永寿帝那边,目前自然不会太过为难隽云侯府。 如此,堪称完美! 只是,苏楚昇没料到他到得隽云侯府门口会发生那么荒唐无稽的一遭事。 而当时躲在马车里的萧云娇,看着裴家人追着两个马车夫乱跑,还使得苏楚昇遭殃,她是又嫌弃又恶心。 所以,明明才怀了一个多月身孕的萧云娇,就开始吐得昏天暗地…… 裴云婠听得萧云娇的事,心中更是畅快不已。 这父女俩,莫不是在遭报应了吧? 这般想着,裴云婠当即默念几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师父老人家曾说过。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裴云婠深以为然。 师父老人家是个禅学高手,说的话高深莫测得让小时候的裴云婠根本听不懂。 然而,当裴云婠渐渐长大,见过的世面越来越多,经历的磨难也越来越多之后,慢慢地就有所感悟了。 以前听不懂的话,渐渐地也就明白了其中了些许意思。 晚饭依然是摆在锦程院里。 苏楚昇来了,按着尊敬长辈的规矩,应该是在他的松年院摆饭才是。 但是,苏楚昇觉得整个松年院都有一股难闻的恶臭,因此他根本不愿意在里面吃饭。 忠伯早已派人将隽云侯府的门口以及苏楚昇被抬进侯府的一路都清洗了数遍,并且又是熏药又是熏香的。 松年院里更是彻底清洗再熏。 其余未被恶臭波及的院子,也熏了香。 其实,整个隽云侯府里都没有那股恶臭味了。 而苏楚昇却仍然感觉能够闻到恶臭味,是他自身的心理作用在作祟。 裴云婠带着秋儿前去锦程院用饭,让夏儿留下来照顾万嬷嬷三人。 浮光已经在饭厅里等候,因着苏楚昇在,浮光并没有坐主位。 裴云婠走过去,依然坐在浮光的下首位置。 二人对了对眼神,然后静静地等待苏楚昇的到来。 不多时,苏楚昇大摇大摆地来了,随着他的动作,他身上的浓烈熏香味也就四散开了…… 松年院的小丫鬟在苏楚昇的命令之下,给苏楚昇的衣物熏了十几遍的香。 当然,熏的是备在松年院里的衣物。 那一套被苏楚昇换下来的上好蜀锦华服,早被苏楚昇命人烧掉了。 裴云婠的鼻子灵,苏楚昇人还在饭厅门外,她就闻到了浓烈呛鼻的熏香味,不由得皱了皱眉。 多种熏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真的很难闻。 也不知道这苏楚昇是鼻子失灵了还是什么鬼? 竟然受得住! 诚如裴云婠所猜测的那般,苏楚昇是根本闻不到身上的熏香,他受心理作用的影响,现在只记得那一股恶臭的味道,根本闻不到别的气味。 而被一个小丫鬟搀扶而来的萧云娇,刚刚与苏楚昇打了个照面,正准备上前扶着苏楚昇的手臂,照着以前的模样撒娇。 可当萧云娇的手刚刚摸上苏楚昇的衣袖,却闻得苏楚昇身上散发出的浓烈呛鼻的熏香,当即就感觉腹中一阵翻涌,直奔向上…… 白日里连胆汁都呕吐了不少出来的萧云娇,在这一刻,又把刚刚好不容易灌进肚子里的小半碗参汤,全部呕吐了出来。 并且,要巧不巧的,全吐在了苏楚昇才换上不久的一套新华服之上。 “呕……”萧云娇吐了参汤后,还在继续干呕,根本停不下来。 苏楚昇今日第二次秽物沾身,当即又僵直地愣在了原地。 他的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黑,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多种颜色来回转换,丰富多彩。 跟在二人身旁的几个小丫鬟都是没见过下午在隽云侯府门口的那一幕的,此刻看得惊呆了,一时也就忘了反应。 萧云娇吐了好一阵,才觉得好受了些,她弯腰呕吐的时候是抓着苏楚昇的手臂的,也就顺势扯了苏楚昇的袖子擦了擦嘴…… 裴云婠看到这一幕,脑中却在联想着下午她错过的那一幕。 因着萧云娇的这些举动,裴云婠脑补其下午的那一幕,感觉画面感更加生动形象了…… 随后赶来的忠伯就看到萧云娇扯着苏楚昇的袖子擦嘴,当即头疼又心口疼。 姑奶奶,祖宗啊! 怎么就不能消停会儿呢? 忠伯只觉得自己的这一副老骨头,都快要承受不住这般折腾了! 这一次,石化状态的苏楚昇,却并不是大脑空白一片的。 他的脑海中闪现着下午在隽云侯府的那一幕幕,同时,脑中还蹦出一个疑问。 本驸马已经臭到连女儿都觉得恶心了吗? 167萧云娇不是苏楚昇的女儿?(四更) 晚饭自然是没能在锦程院里吃成。 看到苏楚昇与萧云娇这般境况,裴云婠很有眼力见地在苏楚昇还未发怒之前就走人了。 这种时候,忠伯也不会拦着裴云婠,反而为了不激怒苏楚昇,还会为裴云婠打掩护。 至于浮光,裴云婠给了他一个“你自己保重”的眼神。 浮光接收到裴云婠的眼神,忍不住挑了挑眉,无声地控诉裴云婠抛弃他。 裴云婠无奈地在桌下拍了拍浮光的手背,仍是速度极快,头也不回地走了。 果不其然,裴云婠才走出锦程院,就听到苏楚昇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啊……” 属于中年男子的淳厚雄浑的声音里,又带着一丝丝别样的尖锐之声,振聋发聩…… 裴云婠在苏楚昇叫起来的那一刻,就很有先见之明地捂住了耳朵。 跟在裴云婠身后的秋儿有样学样。 至于在锦程院里的人们,一个个都不敢捂住耳朵,因此,只得深深受着这一道道好似能够刺穿耳膜的叫喊声。 浮光也很有先见之明地撕烂随身的汗巾,撕出两根细小的布条,滚成小团塞在了耳朵里,为自己的耳朵减些罪受。 却说离开了锦程院的裴云婠,并没有直接回秀林院,而是去了大厨房。 总不能让自己饿着肚子不是。 大厨房这会儿已经不忙碌,因为已经往锦程院送了晚饭。 至于府中下人们,也各自取了饭食去吃。 两个婆子正在大厨房里收拾洗碗,裴云婠走了进去,也不要这二人帮忙,她自己看着厨房里还剩下什么食材,就挑选着做一顿晚饭。 大厨房里做完了晚饭,会剩下的食材就不多了。 因为每日的食材都是当天早上让人送过来,极少有隔夜的。 裴云婠瞧着还有几个红薯,就准备蒸红薯。 面粉倒是有不少,但是蒸馒头还要先和面醒面,很费时间。 西红柿、黄瓜还有青菜叶也还剩一些,裴云婠想着索性来个一锅乱炖,再揉一些疙瘩面放进去煮。 简单省事还速成! 于是,裴云婠就挑了几样成色新鲜的蔬菜,开始择菜洗菜…… 秋儿主动提出要给裴云婠打下手。 裴云婠就让秋儿和面。 疙瘩面既可以不用揉太久,还不用醒,很快就能成。 所以,不多时,一锅蔬菜乱炖疙瘩面就成了。 香气四溢,吸引了还在大厨房里忙碌的人好奇地前来。 这一瞧,几人觉得稀奇又不解。 不就是疙瘩面嘛! 还以为是什么大菜呢! 可偏偏就是这么平平无奇、简单易成的疙瘩面,香味就比他们自己平日里做来吃时要浓烈馥郁很多。 所以,几人虽然刚刚吃过了晚饭,却还是忍不住咽口水…… 先前这些人看到裴云婠自己来大厨房做饭,纷纷还有些不屑的,也就根本不愿上前帮忙,只是在旁冷眼旁观着。 眼下,这些人却是一脸希冀地看着裴云婠,好希望裴云婠能分一些给他们尝一尝。 裴云婠看破不说破,大方地给大厨房里的这些看得流口水的人分了一些,其余的就同秋儿一起,带回了秀林院。 留在秀林院里照顾万嬷嬷等人的夏儿,早已经取了饭食回来。 只是…… 万嬷嬷与春儿还是一肚子气,根本就没有胃口吃东西。 “冬儿”则是“人不舒服”,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不想起来,也不想吃东西。 夏儿取了四个人的饭食,结果就她一个人吃了些。 她也胃口不佳,也就是随意地吃了几口,就没再吃了。 而当裴云婠与秋儿各拎着两个大食盒走进秀林院的时候,夏儿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菜香味,瞬间就唇齿生津…… “夫人,您提着什么好吃的啊?”夏儿迎上去,接过了裴云婠手中的两个食盒。 裴云婠还未回答夏儿的话,秋儿就忍不住抢话道:“夫人做了好好吃的疙瘩面!” 秋儿在大厨房里已经试过了味,当即就觉得惊艳不已。 所以,从大厨房回秀林院的这一路,秋儿都是脚步飞快,还催着裴云婠快些走。 因为秋儿馋了一路了…… 这般说着,秋儿欢欢喜喜且迫不及待地将食盒放在了小厅里的桌上。 秀林院没有饭厅,只有一个会客的小厅。 今晚被临时拿来当饭厅凑合着用吧! “夏儿姐姐,你快去扶着万嬷嬷出来,顺道再喊了春儿姐姐与冬儿出来,我给你们盛疙瘩面。”秋儿动作利落不已。 裴云婠在旁瞧着,只觉好笑,她猜秋儿可能也是个吃货。 万嬷嬷等人没有胃口,不想吃东西。 但是,听得是裴云婠亲自下厨做的,几人也就快速赶来。 秋儿已经盛好了六碗疙瘩面。 当然,第一碗肯定是盛给裴云婠。 在秀林院了吃饭,没有锦程院里那么多讲究,就好比用饭前没有香汤净手。 裴云婠用清水洗了手后,坐在主位等万嬷嬷等人。 见到几人都来了,裴云婠道:“都快坐下吧!趁热吃。” 几人却是不解地面面相觑。 连秋儿也是不解。 她原本听得裴云婠说带回秀林院吃,让万嬷嬷几人也尝尝,也就理解为赏赐之意。 毕竟这疙瘩面真的好吃! 因此,秋儿催着夏儿去喊万嬷嬷几人出来,就是认为裴云婠赏疙瘩面,万嬷嬷几人自然应该亲自来端,当面叩谢了裴云婠,再端下去吃的。 不曾想,裴云婠是让她们坐下来同桌吃。 主仆身份有别。 她们谁敢和裴云婠同桌吃饭。 裴云婠见几人不为所动,只得又说一句:“别愣着了,冷了就不好吃了,咱们在这秀林院里,关起门来吃顿饭,谁会知道不是!” 这话…… 确实不假。 万嬷嬷见裴云婠的目光看向自己,知道是裴云婠示意她带头落座。 毕竟,只有她落座了,春夏秋冬四个小丫鬟才敢坐。 万嬷嬷想着今日的一切,当即也就不再犹豫。 果然,瞧见万嬷嬷坐下,秋儿立即也就坐下,还扯了扯身旁的夏儿,“夫人做的疙瘩面真的很好吃,你们快些坐下来尝尝!” 这般说着,秋儿就开始食指大动,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若是往常,秋儿不至于这般浮躁。 一切只因她在大厨房里跟着裴云婠下了一回厨,再尝过了裴云婠的手艺。 自此,秋儿就不是以前的那个秋儿了…… 而万嬷嬷等人尝过疙瘩面之后,也明白秋儿今日为何会失常了…… 裴云婠目前还不知道,自己会因厨艺而收获一群人的衷心。 *** 夜幕降临。 又泡了数次澡的苏楚昇,换上另一套熏了十几遍熏香的华服,匆匆离开了隽云侯府。 苏楚昇不能宿在外面,这是荥阳公主对他下的死命令。 并且,苏楚昇外出,也必须在每晚的亥时前回到荥阳公主府,这也是荥阳公主对他的要求。 当然,特殊情况下除外。 像是参加宫宴不得不留到很晚,或是苏楚昇回乡探亲这种时候。 苏楚昇离开隽云侯府时,还带走了萧云娇。 原本,苏楚昇有意让萧云娇在隽云侯府里住上一段时日。 但是,因为萧云娇吐了苏楚昇一身。 心中暴怒烦躁的苏楚昇,也就懒得关心萧云娇的死活了。 马车里,萧云娇抽抽噎噎不止…… 当她知道苏楚昇要把她送回启王府时,当即就向苏楚昇哭诉。 但是,苏楚昇却是铁了心一般地不予理睬。 萧云娇自知自己今日吐了苏楚昇一身而惹怒了苏楚昇,但她真的不想回到启王府,因此,她软磨硬泡,嘴皮子都磨破了,却也没得到苏楚昇的半点怜悯。 苏楚昇就好像突然换了个人似的…… 在马车快要到启王府的时候,苏楚昇丢给萧云娇一个小纸包,“娇儿,你的事,爹也爱莫能助,这里面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你若是实在撑不下去,就吃了吧!” “两个人的分量,足够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解脱了。” 苏楚昇说着悲戚无奈的话,但面色却是深沉而又冷凝,一点看不出他哪里有悲戚之感。 萧云娇满目震惊地看着苏楚昇,不敢置信他竟然给她毒药自戕。 良久之后,萧云娇嘲讽一笑,“你不是帮不了我,你只是不愿意帮我罢了……就因为我已经不是你的女儿了,你才不愿意帮我……” 168萧云娇的身世,裴云婠够狠,像她娘(一更) 萧云娇已经不是苏楚昇的女儿了…… 可她曾经是。 也可以说是她曾经以为是。 就在萧云娇初遇赫连骁的那一日晚上,萧云娇无意听到苏楚昇与苏隽彦父子二人的谈话。 萧云娇因此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原来,苏楚昇告知苏隽彦,说萧云娇根本不是他的女儿,而是荥阳公主在还未出嫁前,与宫中侍卫苟合而来的孽种。 永寿帝非常宠爱荥阳公主,发现荥阳公主与侍卫珠胎暗结之后,也并未处罚荥阳公主,只命人将那个侍卫乱棍打死,再将这件事压得严严实实。 并且,因为荥阳公主苦苦哀求永寿帝,想要保住腹中的孩子,永寿帝为了遮丑,为了维护萧氏皇族的颜面,就为荥阳公主找了个接盘侠。 当时的新科寒门状元苏楚昇就入了永寿帝的眼。 因为永寿帝派人调查了苏楚昇,得知苏楚昇家中亲人长辈都已经故去,只剩他孤苦伶仃。 苏楚昇独身一人,没有强大复杂的家世背景,最是好拿捏。 永寿帝就下旨给荥阳公主与苏楚昇赐婚。 而在新婚之夜,因为荥阳公主不愿意同苏楚昇圆房,就告知了苏楚昇实情。 荥阳公主原本就是不同意这门亲事,还自请落发为尼,去梵芸庵清修,在那里生下孩子,带着孩子过平静的一生。 是永寿帝不同意,硬要塞给荥阳公主这门亲事。 而状元及第还被招为皇家婿的苏楚昇,在他最是意气风发之时,因为荥阳公主诉诸真相,被当头浇下了一盆冷水,透心凉! 此后,苏楚昇为了自己的仕途,不得不与荥阳公主维持着相敬如宾的夫妻关系。 而实际上,苏楚昇也就在新婚之夜进过一次荥阳公主的房间,待了一刻钟的时辰。 之后的十几年,荥阳公主再也未让苏楚昇进过房门。 萧云娇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知道了荥阳公主与苏楚昇之间的事情,也就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苏楚昇的女儿,而是荥阳公主与一个低贱侍卫生下的贱种! 那一晚,苏楚昇还说,永寿帝看似因为荥阳公主而爱屋及乌地宠爱萧云娇,实际上却是永寿帝对萧云娇的一种捧杀。 因为萧云娇越是刁蛮任性、嚣张跋扈,也就越能让她自己毁了自己。 永寿帝对荥阳公主这个女儿有多喜爱,对萧云娇这个外孙女就有多憎恶。 所以,永寿帝对这一对母女都是万般宠爱,心境却是不同的。 因为萧云娇是萧氏皇族的一个污点。 虽然永寿帝一直压着萧云娇的身世,这件事并没有传到外面去。 但是,永寿帝的内心里,也一直压抑着一团怒火。 这一团怒火随着萧云娇的长大,越来越盛…… 所以,萧云娇在永寿帝的纵容下,被养成了一个废物,不学无术,才情德行全无,倒是纨绔作妖的本事在耀京城里数一数二。 而如此废物的名声,却赖不着萧氏皇族,反而是赖在苏楚昇的头上,因为,对外,苏楚昇是萧云娇的“亲爹”。 苏楚昇就是永寿帝找来给荥阳公主接盘,给萧云娇背锅的。 苏楚昇那一晚是喝了些小酒,醉了几分,才向苏隽彦抱怨了一番,却不知被萧云娇听了去。 萧云娇震惊地无以复加…… 苏楚昇当晚不止说了萧云娇的身世,还说了萧云娇的婚事。 说是永寿帝有意让萧云娇去和亲,要把她送去大耀国北边最荒凉的一个附属国。 眼不见为净! 得知自己身世的荒唐,婚事的悲凉,萧云娇痛定思痛,就打定主意在永寿帝下定决心让她去和亲之前,为自己谋来一门后世无忧的好婚事! 萧云娇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白日见到的赫连骁。 俊朗无双,英勇无敌。 若是嫁与赫连骁…… 于是,萧云娇第二日就派人去打探赫连骁的事情。 结果就知道了赫连骁与裴云婠有永寿帝赐婚这一事。 若是赫连骁的赐婚对象是裴云婠之外的任何女子,萧云娇在知道永寿帝对自己的态度之后,是绝对不敢再去永寿帝面前像以前那般闹腾了。 偏偏是裴云婠! 萧云娇咽不下这口气,就壮着一颗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子,去向永寿帝请旨。 原本,萧云娇就算是心怀牛犊胆子,也仍然是惴惴不安的,但她没想到永寿帝会非常爽快地同意她的请旨。 萧云娇干脆就把心一横,不仅抢了裴云婠与赫连骁的婚事,还求着永寿帝将裴云婠赐婚给苏隽彦。 萧云娇就是要把裴云婠招回来,狠狠地埋汰一番,并且要让裴云婠亲眼看着她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地嫁给赫连骁。 只是,后来出了太后驾崩的事,萧云娇要守丧,三年内都不能与赫连骁成婚。 萧云娇越想越着急,她担心自己迟一日嫁给赫连骁,就多一日的变数。 她越想越怕永寿帝会变卦。 她不想去北边的附属国和亲,那里一年四季都是冰雪天,吃的是生肉,穿的是粗糙的毛皮。 她这副细皮嫩肉的娇弱身子,如何承受得住! 于是,萧云娇就思量各种法子,只为尽快嫁给赫连骁。 然而,萧云娇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事与愿违,她还因此坠入了无边地狱。 那日在七夕乞巧节的宫宴上,萧云娇明明事先做足了准备。 虽然用下药的法子坑赫连骁是下下策,但是,这个法子确实是当时最管用的。 萧云娇想着反正她和赫连骁已经有了婚约,二人一道游湖,吃了些酒,醉酒而行了敦伦之礼,也不伤大雅,全都推在酒上面就好了。 届时,二人生米煮成了熟饭,她就可以提早进承国公府的大门了。 至于不能够风光大嫁,萧云娇已经不在意了。 萧云娇当时和贴身婢女演算了数遍行事过程,都是万无一失的。 偏偏,最后却是事与愿违…… 萧云娇这些天回想了一遍又一遍,仍然是不解为何最后会是萧无桀出现在小画舫之上。 若没有萧无桀,也不会有她萧云娇今日的这般惨状! 事到如今,连苏楚昇也不愿意帮自己,萧云娇自知苏楚昇是爱惜自己的羽翼,不愿为了不相干的人折损了。 苏楚昇听得萧云娇的一句嘲讽,面露惊诧,“娇儿!你这是说得什么胡话?莫不是魔怔了?” 萧云娇看着苏楚昇还在假装,不由得嗤笑一声:“别装了,我都听到你说的那些话了,我也已经知道我不过是娘亲同一个低贱的侍卫生下来的野种。” “呵呵……真是可笑,想我秀阳郡主萧云娇,曾是多么金尊玉贵的皇家贵女啊!” “那么多天潢贵胄的人都把我捧在手心里呵护着,疼着、宠着、纵容着……” “却不曾想,这一切都是皇爷爷要捧杀我而造成的假象!” “难怪他会毫不留情地将我贬为庶民呢!只因我也让他的萧氏皇族丢了脸,还是遮掩不了的那一种。” “不过……你也真够绝情的!我好歹叫了你十几年的爹爹啊……” 萧云娇的眼泪已经哭干,并且,她此时也不愿意在苏楚昇的面前哭,因此,突然倔强地仰头看着苏楚昇,一双眼睛猩红狰狞。 看到像只斗鸡一般的萧云娇,苏楚昇却是玩味一笑,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萧云娇听得不解,眉头深皱。 苏楚昇却是再也不理会萧云娇,他让马车夫停下马车,自己走了下去,再吩咐马车夫同两个护卫将萧云娇送回启王府。 萧云娇在护卫的控制下,万般挣扎都是徒劳,她终是再被送入了对她毫无友善的启王府。 而苏楚昇则是带着几个随行的护卫悠悠然地走着。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今夜正好是八月十六。 天上的一轮圆月大如玉盘,熠熠生辉。 苏楚昇在月下悠闲漫步,因着打发掉了萧云娇,他此刻心情不错。 至于那两次的秽物沾身之事,他刻意不去想。 跟在苏楚昇身后最近的一个护卫走上前来,煞风景地询问道:“主上,裴家的那几人如何处置?” 苏楚昇的眉头一皱,下一瞬,他狠戾地说道:“既然无用了,就做成人彘吧!” 裴老爷子五人是苏楚昇用来试探与拿捏裴云婠的。 然而,两日之内,这些人尽做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事。 至于裴云婠,看似有所反应,却并不能击其要害。 裴家的人于她,怕只是鸡肋的存在。 苏楚昇又是玩味一笑,“那丫头,够狠!像她娘……” 169圣心难测,细思极恐的无边恩宠(二更) 萧云娇回到启王府后,也不哭不闹了,她又被人送进了原先住着的一处下人住的屋子。 先前苏楚昇去启王府看萧云娇的时候,启王妃特意让人给萧云娇收拾打扮了一番,也对苏楚昇声称启王府有精心照顾着萧云娇。 是萧云娇自己整日郁郁寡欢不听劝,这才消瘦得不成人形。 可以说,甩锅一事,启王妃得心应手。 苏楚昇当时也并未面露不满,更没说什么指责启王府照顾不周的话。 并且,眼看着到了晚上,苏楚昇还是把萧云娇送回了启王府。 启王妃因此就猜测,其实苏楚昇也是爱莫能助。 于是,启王妃就照旧虐待打压萧云娇了。 萧云娇此刻的心境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因为她今日已经看透了苏楚昇。 现在,她连一个给荥阳公主送信的人都找不到了。 当然,萧云娇也知道,只要永寿帝的怒火一日不孝,荥阳公主也救不了她! 她原先还抱着幻想,是苏楚昇给她毒药之举,让她认清了现实。 毒药…… 对了!毒药! 萧云娇摸出怀里的那一包毒药,同时抚上平坦的小腹。 萧云娇想起苏楚昇的那句话。 “两个人的分量,足够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解脱了。” 可她腹中的孩子才一个多月啊…… 难道她真的要一包毒药下肚,带着腹中的孩子一块去死? “不!我不想死!”萧云娇愤怒地将毒药包丢在了地上。 同时,她整个人也无助地坐在了地上。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子投射到没有点灯的狭窄小屋里。 坐在黑暗中的萧云娇,睁着一双猩红的眸子,看着月光清辉照耀的那一包毒药。 “两个人的分量……”萧云娇喃喃念叨着苏楚昇说的那句话…… *** 裴云婠因着今日隽云侯府里的这一番热闹,开怀不已,就趁着兴致写戏本子。 越写越兴奋,不知不觉就到了子时。 夏儿与秋儿来催了裴云婠几次入睡,她都没去。 今夜原本是轮到秋儿与冬儿守夜,但是,“冬儿”染了风寒,裴云婠就让她休息,换夏儿再守一晚。 其实,裴云婠根本不需要人守夜,只不过,显然是对方不会配合她。 一个故事写完,裴云婠这才停笔,晃晃脑袋,伸伸手…… 小狸猫蹿上窗台,“喵喵”叫唤了两声。 裴云婠站起身来,悄无声息地走到坐在一旁的绣墩上打盹的夏儿与秋儿身边。 两个小丫鬟的脑袋都在小鸡啄米似的一点又一点…… 裴云婠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依次放到夏儿也秋儿的鼻端,让二人闻一闻。 二人闻过之后,接连睡晕了过去。 裴云婠扶住二人的身形,让她们背靠背,这样谁都不会摔倒。 忙完,裴云婠就端着桌上的一盘月饼走到窗前,递给小狸猫一个,余下的就连盘子都给了跟着小狸猫一同来到窗边的浮屠。 小狸猫得了月饼,就坐在窗台上开啃。 它的两只后腿腿还伸出了窗台的边缘,想要模仿人类小娃娃一边吃东西,一边晃脚脚的那种惬意满足的动作。 奈何…… 小狸猫的四肢都是短小精悍的那种,无论它如何伸长两只后腿腿,也只够超出窗台的边边而已。 若是再往外伸出去,他的小屁屁就要在窗台上坐不住了,那就是整只喵都要掉下窗台。 没有大长腿,不能伸出去晃呀晃的,小狸猫觉得吃月饼饼的乐趣都少了一半,霎时唉声叹气,对月伤怀…… 裴云婠懒得理会戏精小狸猫,只对捧着盘子吃月饼的浮屠说:“大师兄,我这个院子里没有小厨房,不能给你做宵夜,只能委屈你了。” 月饼是昨日的。 昨日是中秋节,又是隽云侯府乔迁之日,只是不能办宴庆祝,就一切从简。 分到秀林院里的月饼,是送给隽云侯府的诸多礼物之一。 裴云婠尤其不喜这种团圆节日,且人又身在敌营,因此,她不会应景地吃上几口月饼。 裴云婠不吃,秀林院的其他人也就不会吃,月饼也就留着。 只过一日,还算新鲜,裴云婠就拿来犒劳浮屠。 当然,裴云婠觉得还是不告诉浮屠好些。 好在浮屠是师门里最不挑嘴的。 以往裴云婠同师门里的人在一处时,都是她负责做饭,一日三餐再加零嘴与宵夜,但凡是吃的喝的,就都是她做的。 所以,这些年里,师门里的这些人的嘴巴越来越挑,都说是裴云婠给养挑的。 裴云婠看浮屠吃得开心满足,转身给他倒了杯水。 浮屠顶着裘护卫的身份进了隽云侯府,有他在,裴云婠安心不少。 这世间的武学高手,扬名立万者,能打得过浮屠的不多。 当然,是否存在一些隐世高手,这就不好说了,也无法预判浮屠打不打得过。 除非碰上了,打一架,才知道谁强谁弱。 裘护卫是苏楚昇派来负责监视裴云婠的人。 裴云婠若是外出,裘护卫就跟在裴云婠身边,既是护卫她,也是监视她。 裴云婠若是在隽云侯府内,裘护卫就负责守在秀林院的外围,却是不让他进秀林院。 因为不能绿了苏隽彦。 隽云侯府有苏楚昇安排的很多护卫,就不需要派单独一队人守在秀林院的门口,只需要时常往这边巡逻就是。 裘护卫已经将苏楚昇对他的吩咐全部说了出来,浮屠就是照做。 至于半夜潜进秀林院,一是浮屠肚子饿了,因为他有吃宵夜的习惯。 二是…… 浮屠吃完月饼,从怀里扯出一张棉帕子擦了擦嘴。 任何时刻,任何地点,只要条件允许,都要做个精致的人。 这是裴云婠的师父朱雀宗师对裴云婠这个徒弟以及另几位师侄的教导。 浮屠擦了嘴,对裴云婠说道:“苏楚昇送了萧云娇回启王府,我的人只能远远跟着,因为苏楚昇的护卫里,有两个中乘天甲品的高手。” 这世间的武功分为三个境界,从低到高依次是,小乘天、中乘天、大乘天。 每个境界又分甲品、乙品、丙品三个品级。 浮屠是大乘天乙品,打得过他的,就是大乘天甲品的武学高手。 而武功能臻化至大乘天甲品的人,这世间罕有。 或者说,武功造诣达到大乘天境界的人数,整个鎏光大陆用一双手就能数得过来。 浮屠也是世间罕有的武学奇才,青龙宗师就是看中了浮屠根骨奇佳,可塑性极强,才早早地将浮屠收徒培养。 所以,不到二十岁的浮屠,武功已经练到了大乘天乙品,绝对是这世间最年轻的一个大乘天乙品的武学高高手! 裴云婠并不惊讶,她道:“苏楚昇深藏不露,定然没有外表看上去的那般简单,他的身边有中乘天甲品高手也不奇怪。” “有什么发现吗?” 浮屠若是没有发现,不会向裴云婠提这件事。 “我的人发现萧云娇也被人监视着,监视她的人,似乎与在荥阳公主府以及隽云侯府监视的是同一批人。” “也就是说,在荥阳公主府与隽云侯府,除了苏楚昇有派一批人监视着,还有另外的神秘人也派了一批人监视。” 裴云婠在浮屠这一番颇为拗口的话里,捕捉到了一个重点,“大师兄的意思是,不止苏楚昇派人监视荥阳公主与我,还有个神秘人派人监视着荥阳公主、苏楚昇、萧云娇这一家三口?” 浮屠点了点头。 裴云婠沉吟思考,几个呼吸之后,她猜测道:“大师兄,我怀疑监视荥阳公主一家三口的是当今皇帝陛下,因为再也找不出比他还有理由做出监视这一家三口之事的人了。” 这些年,永寿帝对荥阳公主与萧云娇这一对母女的捧杀,裴云婠都看在眼里。 世人都以为这母女二人受到了永寿帝的无边宠爱,只有裴云婠在旁瞧得清楚明白。 宠爱确实不假,但这份浓厚的宠爱,背后的目的绝对不是发自内心的疼惜,而是为了纵容与捧杀。 不然,有着全天下最好资源的这一对母女俩,为何会成为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两个? 裴云婠当初在荥阳公主府,教她的教养嬷嬷与女先生的水准,不及萧云娇的教养嬷嬷与女先生的一半。 为何裴云婠还能学好? 这可不仅仅是天赋才行,还必须有勤奋。 而萧云娇从小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自认为有永寿帝与荥阳公主的宠爱,她不学任何东西都行,将来照样衣食无忧,能嫁个绝世好郎君。 能造成萧云娇的脑海中形成这般观念,没有永寿帝隔三差五的圣恩降临,以及有人刻意引导,这番观念如何钻进萧云娇的脑子里? 荥阳公主与萧云娇母女二人除了一张脸能看之外,能拿得出手的本事毫无。 民间对二人就有“草包公主”与“草包郡主”的称呼。 这也就是荥阳公主一直爱面子的原因,因为她年轻时听了很多世人的嘲讽。 只是,她不知症结在何处,只能归结于自己与女儿都是天分资质极差之人,因此,为了找回面子,她选择打压那些坏她名声之人。 这也就走进了一个恶性循环…… “永寿帝?”浮屠很是惊讶,根本猜不到裴云婠为何会联想到这位高高在上的人身上。 “永寿帝不是对荥阳公主与萧云娇都宠爱有加吗?他为何要监视这一家三口?” 浮屠问了一个很多人都必然会问的问题。 裴云婠心下了然,这就是师父老人家说的刻板印象。 因为永寿帝在世人面前营造出的对荥阳公主与萧云娇母女俩的无边宠爱已经深入人心。 所以,若不细想,单单从表面上看,谁都不会质疑永寿帝对这母女二人的用心。 裴云婠则是细思极恐…… 她越想越认定永寿帝的无边恩宠,不是对荥阳公主的父爱,不是对萧云娇的祖孙情意。 这里面,定然藏着些什么惊天内幕! 皇家宫廷,从不是外人看到的这般简单,内里藏污纳垢,危机四伏。 圣心难测,多少的宫闱秘事都是沾染着人命血腥…… “大师兄,你且派人小心查,不要着急,慢慢来都行,切勿打草惊蛇。”裴云婠并不急于这一时。 她宁可稳,也不急于求成。 因为一旦暴露,就极有可能付出血的代价。 浮屠郑重地点了点头。 “对了,大师兄,你可有派人盯着萧云娇?”裴云婠回想今日见到的萧云娇,总觉得她好似哪里不对劲。 曾经风光无限的萧云娇,今日见得,看着她那瘦脱形的模样,总觉得有些眼熟。 但裴云婠也只将将看了一眼,萧云娇就开始弯腰吐了,裴云婠因此辨认得不够真切。 “我派了两个人盯着,你放心吧!快去睡觉。”浮屠说着,揉了揉裴云婠的头。 他其实是想捏一捏裴云婠的脸,小师妹的脸软软的,捏起来好舒服。 只是三师叔交待了,裴云婠及笄后就不能再捏她的脸了,因为男女授受不亲。 浮屠每到这种时候,就格外羡慕依然能捏裴云婠脸的浮花。 裴云婠不知浮屠的小心思,只同他到了别,再同小狸猫道别,然后半掩着窗子。 小狸猫唉声叹气地蹿下了窗台,它现在还不能与裴云婠同睡,只能委委屈屈,孤孤单单地回它的小笼笼…… 裴云婠在香炉里燃上安神香,再走到陷入昏睡的夏儿与秋儿身边,再拿出另一个小药瓶给二人闻一遍,然后叫醒了二人。 二人都没发现任何的异样,就伺候着裴云婠入睡。 有了安神香的帮助,裴云婠一夜好眠。 第二日早间,裴云婠听得进院洒扫的两个婆子说了件事。 启王与其庶子今晨突然暴毙了! 170萧云娇的报复,借刀杀人(三更) 启王与其庶子今晨突然暴毙了? 站在廊下舒展筋骨的裴云婠着实惊了一惊。 启王是永寿帝的皇三子。 除了嫡长子太子之外,永寿帝最宠爱的就是启王了。 启王还未及弱冠之年就被永寿帝封王,可见其圣恩隆隆。 启王的妻妾成群,除了正妻启王妃之外,还有数名美妾。 膝下统共两子,女儿数位。 萧无桀就是启王妃所出,是启王的嫡长子。 另有一名由侧妃所生的庶二子。 今日暴毙的启王庶子,就是这个庶二子。 裴云婠垂眸沉思…… 在萧无桀与萧云娇祸乱宫闱之后,萧无桀被贬为庶民,启王府便是后继无人。 除非…… 启王妃再给启王生一个儿子,或者是扶正那个为启王生下庶二子的侧妃。 子凭母贵。 庶二子也就成了嫡二子,自然可以承袭启王府的爵位。 然而眼下,启王和这个庶二子都暴毙而亡,也就等同于—— 启王府再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了! 裴云婠莫名地就联想到了夺嫡之上。 毕竟启王府谁都不暴毙,偏偏两个关系到启王府存亡的男丁没了,还是一同没的。 要说这是巧合,谁信? 这件事发生得太过突然,虽然与裴云婠毫无牵扯,但她还是放在了心上。 因此,在锦程院用早饭的时候,裴云婠状似随意地向浮光提了一嘴。 浮光原先不知这事,却也明白裴云婠不会平白无故聊别人家的事,当即机警起来。 用过早饭,裴云婠带着秋儿离开了锦程院。 回秀林院的路上,裴云婠闻着空气中淡淡的桂花香气,再看向不远处的几棵桂花树,当即心生一计。 “秋儿,你回秀林院把夏儿一道叫出来,再带几个花篮子,咱们去摘桂花,我给你们做桂花糖吃。” 裴云婠依然把夏儿留在了秀林院里照顾万嬷嬷几个,只带了秋儿出来。 秋儿一听裴云婠要做吃的,当即目光晶亮亮的。 她昨晚被裴云婠做的一碗朴实无华的疙瘩面收服了口腹之欲,就很是期待裴云婠再做些别的好吃的。 秋儿想着,连疙瘩面都能这般好吃,别的只会更好吃! “好,奴婢这就回去喊夏儿。”秋儿根本就没有怀疑裴云婠是要将她支开,因为此刻是在隽云侯府,就算没有丫鬟跟着裴云婠,但侯府里那么多双眼睛,裴云婠做什么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眼看着秋儿就要兴冲冲跑走,裴云婠才慢悠悠地道了一句,“对了,你问问春儿愿不愿意出来,要是愿意就带上她一块儿来,顺便把裘护卫叫来,让他帮我们爬树摘花。” 春儿在昨儿早上被裴老婆子扇了一巴掌,脸上的巴掌印还未消,她爱面子也爱美,因此就根本不愿意出门见人。 当然,裴云婠故意在秋儿准备跑回去的时候才说这句话,重点在后半句的“裘护卫”。 秋儿却是感动于裴云婠关心春儿,当即点点头,“好,夫人我回去了,您在桂花树下等我哦!” 裴云婠微笑着看着秋儿跑远,她则闲庭散步一般走到不远处的凉亭了。 凉亭的四周种满了桂花树,所以,凉亭的名字就叫做——桂花亭。 隽云侯府里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遍布,景色优美。 这里先前是一个富甲一方的商贾之家在耀京城里的别院,后来,这家人当上了皇商,就扩建了别院。 听说当时风光无两。 只是,好景不长。 这家人被查出偷税做假账,因此被抄家问斩。 而这一处别院也就被充公。 裴云婠心知永寿帝故意将此处赏给隽云侯夫妇,就是有敲打警告的意味。 前车之鉴就摆在那里,若是敢不忠心事主,下场同样! 裴云婠这两日逛了这座宅子的许多地方,见着宅子的豪华大气,就猜前主一家,死得可能不冤。 “裘护卫”先于秋儿几个赶来,他武功尚可,脚程快是必然。 “见过夫人。”四周有眼见盯着这一处,浮屠中规中矩地向裴云婠行了礼。 裴云婠坐在凉亭里,身形不动,只轻轻地道:“裘护卫不必拘礼,我想要摘桂花做桂花糖,一会儿还劳烦裘护卫帮忙则个。” 浮屠躬身颔首,“夫人言重了,但凭吩咐。” “我的丫鬟们还没有来,裘护卫再等等。”裴云婠说完这句,就不再说话。 浮屠也静立一旁。 只是,二人一坐一站,却都是巧妙地背对着不远处那藏在树丛之后的护卫。 先前二人的几句对答,声音都刻意提高了几分,但是,因着距离与风向的原因,传到树丛之后的护卫耳朵里,却是很小声。 而两个护卫只当裴云婠与浮屠用的是正常的音量说话。 所以,当裴云婠与浮屠再以很小声的声音说话,两个护卫就压根听不到了。 再是看不到二人的面容,也不知道二人还在嘴唇开合地说着话。 裴云婠问:“大师兄,可知启王与其庶子为何暴毙?” 浮屠回答:“是萧云娇给二人下了毒。” 裴云婠大惊,“她哪里来的毒药?” “我的手下还未查清毒药从哪里来,只知萧云娇昨日回去后就起了报复之心,今晨买通了给她送饭的小丫鬟,让小丫鬟给启王与启王妃下毒,但是,不知小丫鬟下毒时哪里出了纰漏,最后死的却是启王与其庶子。” “不是说萧云娇在启王府里处境艰难吗?那她哪里来的钱财收买小丫鬟?” “是苏楚昇昨日给的,苏楚昇派人送萧云娇回启王府,给了一些金银细软。” 裴云婠了悟,眼眸深了深,“大师兄,那你觉不觉得,毒药可能也是苏楚昇给的。” 许是苏楚昇在裴云婠心中的形象太差,裴云婠因此从直觉上就怀疑苏楚昇。 若是毒药真的是苏楚昇给萧云娇的,那他这一招借刀杀人,就实在是妙不可言! 浮屠认真想了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只不过……传闻苏楚昇和启王走得颇近,苏楚昇虽不是启王派系,却与启王相交甚好,若是苏楚昇指使萧云娇给启王下毒……” “颇为牵强。” 浮屠道出自己的想法。 裴云婠嘲讽一笑,“这大概就是苏楚昇的高明之处吧!就算日后查到了萧云娇的头上,也不大可能怀疑他。对了,你的手下发现了这件事,不是还有人监视萧云娇吗?对方发现了没有?” “没有,昨夜除了我的手下,以及苏楚昇派的人,还有一批人监视着萧云娇,但是,苏楚昇的人有意误导那一批人,特别是今晨萧云娇买通小丫鬟下毒之际,那批人还被苏楚昇的人给引开了。” “苏楚昇的人没发现我的手下也在,倒是因此让我的手下瞧得清楚明白,只是启王府主院守卫森严,我的手下担心暴露,不好贸然进去,只远远等在外围,不多时就听得主院传出启王及庶子暴毙的消息。” 浮屠将手下回报的全过程都说与裴云婠听。 裴云婠稍稍思索一阵,“这件事不久怕是就会有定论,大师兄,且让你的手下远远瞧着,不要被发现了,更不要参与其中。” 原本,这些事本就与裴云婠等人无关,裴云婠只不过是想要查探苏楚昇到底在筹谋些什么,而她也能趁机搅局或是抓到苏楚昇的把柄,以此交换解药救浮光母子俩。 “嗯,我知道。” 话落,二人再未说话。 不多时,夏儿与秋儿欢欢喜喜地提着花篮子来了。 裴云婠就带着二人摘桂花。 低矮处的就自己上手,高处的就让浮屠爬树。 摘着摘着,裴云婠突发奇想,就对浮屠说道:“裘护卫,听说你武功好,要不你大力踢几脚,我们拿着花篮子在树下接就是,那多省力。” 浮屠挑了挑眉,心道不愧是自家的小师妹,偷懒的法子层出不穷! 老老实实摘桂花的夏儿与秋儿也眼神一亮,纷纷好奇且期待地看向浮屠。 浮屠就照做,他根本不用脚踢,一掌拍上去,满树的金黄色桂花就扑簌簌地往下掉…… 裴云婠捧着篮子接,嘴里还欢快地喊道:“接金黄咯!” 浮光远远看着置身在金黄桂花雨下笑靥如花的裴云婠,心中暖暖…… ------题外话------ 有没有发现浮屠的手下有着上帝视角? 171雷霆手段,且等幕后之人现出原形(四更) 永寿帝得知启王暴毙,当即震怒又悲愤,下令三司火速查清楚启王暴毙的原因,还派了御林军全程协助,并让京畿营的守备军戒严全城。 永寿帝的雷霆手段,数十年如一日地让然心惊胆寒。 耀京城的街道上,一列列身穿铠甲的士兵来来往往,吓得耀京城里的百姓们慌乱不已。 裴云婠是带着夏儿与秋儿在大厨房里做桂花糖的时候,听得几个外出采买的厨娘回来说着大街上的所见所闻。 隽云侯府的大厨房里,既有忠伯挑选的菜农每日按时送新鲜的瓜果蔬菜,也有厨娘每日出去采买一趟,多半是买肉菜以及调料之类。 裴云婠静静地听着厨娘们的谈话,暗暗做着信息整合,却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 做了桂花糖之后,裴云婠给大厨房里的人留了一些,又让夏儿送了一些去锦程院,其余的就都带回了秀林院。 浮屠守在秀林院门口,他今日摘桂花功劳最大,裴云婠自然要多分他一些桂花糖。 进了秀林院,夏儿与秋儿就欢欢喜喜地去找万嬷嬷几人,喊来廊下一块儿分食桂花糖。 春夏秋冬四个小丫鬟的年纪与裴云婠相仿。 小女儿家家的,对甜食一般都没有抵抗力。 万嬷嬷五十来岁,却是不爱吃甜食了,并且,她的牙口不是很好,更是对甜食谨谢不敏了。 “万嬷嬷,我还做了些桂花糯米团,只放了少许红糖,你尝尝。”红糖可以活血化瘀,对万嬷嬷脸上身上的那些被裴老婆子抓伤挠伤的红印子有益处。 裴云婠从昨日开始就让夏儿给万嬷嬷泡过几次红糖水喝。 万嬷嬷看着眼前的一碟撒上了金黄色桂花的雪白糯米团,心中一片触动…… 她的心中有种自己被当做人看待一般,受到了尊重的感觉。 秋儿在一旁鼓着腮帮子眼红糯米团,“万嬷嬷,要不我替你尝尝甜不甜?您牙口不好,要是太甜了,就分给我们几个吃好了……” 春儿和夏儿当即猛然点头,还异口同声地道:“我也替嬷嬷尝尝味儿好不好?” 万嬷嬷“噗嗤”一笑,立马将一整碟桂花糯米团都端了起来,护食道:“这是夫人赏老奴的,才不给你们尝味儿!” “嬷嬷……万嬷嬷……”三个小丫鬟围着万嬷嬷软磨硬泡。 其实,裴云婠也做了不少桂花糯米团,只是她同夏儿与秋儿说好了要瞒着万嬷嬷。 万嬷嬷自打昨日经历那么一遭,整个人就情绪低落,萎靡不振,裴云婠有心收服万嬷嬷,自然得花些心思。 秀林院的这五个伺候的人,裴云婠当然是有能力全都换做自己人的。 可她觉得没必要如此浪费人力,有浮屠与柳绿在她身边就够了。 裴云婠看着几人玩闹在一块儿,勾唇笑了笑,她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白瓷小罐,去了“冬儿”的屋子。 柳绿躺在床上尽职地扮演着一个感染了风寒的病患,听到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当即从床上坐起来。 裴云婠推门而进,见柳绿作势要下床迎接她,立即压了压手,示意柳绿坐着就是。 “做了些桂花糖,给你留了一罐。”裴云婠把白瓷小罐放在床边的小几上。 她继续道:“有把握不会露馅了吗?” 柳绿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好,三日后就‘病’好了罢!” “是。” 极为简练的一次对话,并无第三人知晓。 *** 白日里,裴云婠都未听到有用的消息。 但是,关于启王与庶子突然暴毙之事,在耀京城里却传得沸沸扬扬…… 晚饭过后,裴云婠从锦程院里出来,依然是闲庭散步般往秀林院里走回去。 借口着饭后消食,又绕行了很多的路,也就又去到了一些先前并未去到过的地方。 裴云婠脑海中的隽云侯府地形图,又补充了不少。 夜半,浮屠如期来找裴云婠。 裴云婠将白日做的桂花糯米团拿给浮屠吃。 裴云婠等浮屠吃完,才开口问:“大师兄,你的手下可有新的进展?” 浮屠道:“我的手下一直盯着三司的动静,发现三司查到是启王今晨吃的虾蟹粥里被人下了毒,而虾蟹粥不止启王吃了,启王庶子也吃了,导致二人双双中毒暴毙。” 裴云婠皱眉,“为何启王庶子也吃了?萧云娇不是让那个小丫鬟给启王还有启王妃下毒吗?” “启王往日里都是与启王妃一道用饭,因着启王府世子萧无桀被废,启王才重视其庶子,最近这阵子都特意唤其来自己的院子用饭。” “启王妃吃不得虾蟹一类的水产,因此今早没有用那虾蟹粥。启王庶子继承了启王的口味喜好,父子俩都喜欢吃虾蟹一类的水产。” 听得浮屠的话,裴云婠哑然不已。 启王妃这是捡回来一条命啊! 倒是那启王庶子,死得何其冤枉! “再有呢?”裴云婠继续问。 “三司只查到这些,没有查到毒源,因此一筹莫展,而永寿帝却限定了三日之期。” 裴云婠眨眨眼,心想要不要让浮屠去给三司透个风…… 而她转念一想,这个时候最明智的就是作壁上观,且等幕后之人现出原形。 裴云婠摸着下巴思索了一阵,越想越疑惑,“大师兄,你先前不是说启王府里守卫森严,你的人都不能接近启王府主院,对吗?” 浮屠点了点头。 裴云婠摸下巴思考,“那就奇怪了,那个被萧云娇收买的小丫鬟,她都不在主院里伺候,为何能在启王的饭食里下毒?” 浮屠做出自己的猜测,“我的手下说,那个小丫鬟每日要去大厨房里给萧云娇取一日三餐,再有上午的参汤,下午的安胎药。” “想必是那个小丫鬟每日都能光明正大地进出大厨房多次,也就有可能接触到送去主院给启王吃的饭食。” 萧云娇怀有身孕,启王妃虽然不待见萧云娇,却也不会真让萧云娇出什么纰漏,因为萧云娇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萧无桀的。 所以,启王妃命大厨房每日都给萧云娇熬上一碗参汤,再煎上一碗安胎药。 裴云婠了然,“萧云娇也不算笨,知道她自己无法下毒,就借着这个小丫鬟的手杀人。” 裴云婠又问了另一个疑惑,“那启王府里品膳的人没发现虾蟹粥里有毒?” 帝王之家,对饭食的防备尤其重,主子进食之前,都有人验毒。 浮屠摇了摇头,“这也是三司疑惑不解之处,因为启王等人在用早饭前,有仆从按照惯例用银针验了毒,没发现虾蟹粥里有毒。” “那是不是银针查不出来的毒呢?”裴云婠对毒物的研究很深,自然是知晓世间的很多毒都是银针查验不出来的。 “不会,三司的人事后对启王父子俩用过的饭食验毒,就的用银针查出的虾蟹粥里有毒。” “查出是什么毒了没有?” “这倒没有。” 听得浮屠的讲述,裴云婠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那个被萧云娇收买的小丫鬟在虾蟹粥里下毒,太过于顺利,也太过于完美。 偌大的启王府,无数双眼睛,都没能发现一个小丫鬟的鬼祟行为? 裴云婠绝对不信! 再有,萧云娇哪里来的毒药? 并且,为何先前验不出毒,事后又验得出? 以上几点,都太可疑了。 裴云婠将自己的疑惑说给了浮屠听,末了,她郑重地叮嘱浮屠,“大师兄,这件事想必其中大有文章。” “我猜这背后的目的也不仅仅是萧云娇的报复,你且让你的手下继续盯着,切勿打草惊蛇。” 就在二人谈话的同时,启王府里。 因着启王与其庶子的暴毙,整个王府乱成了一锅粥…… 而在启王府的一处偏院,一个骨瘦如柴的身影提着一个灯笼,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今日启王府里乱了套,无人再有心思守着她。 她一路走到了启王府的主院,将灯笼丢在了浇满了火油的青石地板之上…… 172真相大白,萧云娇的最终下场(一更) 裴云婠借着安神香的助眠效果,又是一夜好眠。 翌日清晨起来,裴云婠又听得进院洒扫的婆子说了些外面的事。 昨夜,启王府走水了…… 火势大得几乎是转眼间就蔓延了整个启王府。 府中的人连逃跑都来不及,更遑论救火了…… 因此,一场漫天大火将偌大的启王府烧为灰烬。 启王府全府上下三百多人,侥幸存活下来的不到一成。 启王府的灾难一遭接着一遭,裴云婠却只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坊间谣言四起,慢慢就有一种说法是:启王府的人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遭到了天谴的惩罚。 裴云婠寻了个时机见浮屠,“大师兄,你的手下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浮屠道:“昨夜差不多我们谈话之时,启王府突然来了一批刺客,最先是被启王府的护卫发现的,之后惊动了驻守在启王府外的京畿营守备军。” “两相交战之时,箭矢误伤了那一批神秘盯梢的其中一人,那批人就败露了踪迹。” “于是,三方开始混战,我的手下担心败露就退远了去。” “后来,刺客方与神秘盯梢方都呈现势弱之势,且战且逃,启王府的护卫与京畿营守备军紧追不舍,三方就开始慢慢地偏移了启王府的地界。” “我的手下也远远地跟着去,准备一探究竟。” “哪知越追越远就越不见刺客的踪迹,原路返回后,却见启王府已经火势熊熊,根本靠近不得。” 浮屠说到最后,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启王府三百多人葬身火海,若是及时发现,也许能救出来很多人。 裴云婠皱眉,“大师兄,我看那批刺客是故意前来调虎离山的。” 裴云婠先前还纳闷,她明明听到有人说京畿营驻守在启王府外,那为何还会救援不了? “是的。我的手下当时没能发现,等再赶回启王府,也就自知中了刺客的圈套。”浮屠心中欷歔又惭愧。 晚些时辰,裴云婠听得侯府里的人说起了启王府这两日接连遭难的真相。 原来,昨夜启王府大火的时候,虽然驻守在启王府外的京畿营守备军被一批刺客用调虎离山之计骗走,但是,昨夜的耀京城里还有几队夜间巡视的京畿营守备军。 这些人虽然不在启王府附近,却在看到席卷冲天的大火与浓烟时,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火源处,也就发现是启王府失火了。 这些人是第一批赶到启王府,试图救火的人,只是火势已经不可控,没能及时尽快地浇灭它。 然而,这些人却发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人。 事后经过审问,得知这几人是启王府的奴仆,更是这一次启王府失火的纵火犯! 并且,这些人不但老实交代了在启王府纵火一事,还供出来一个人。 说是这个人用银钱收买他们在启王府纵火,还给了他们买火油的银子。 启王府的火势之所以蔓延得迅猛,还难以扑灭,就是这些人趁着启王府昨日乱成一团,在府中不易察觉的各处都洒了火油。 而这个收买他们的人,是启王府里的一个小丫鬟。 要巧不巧的,这个小丫鬟就在启王府侥幸存活下来的那一批人之中。 当然,小丫鬟存活下来也是必然的,因为她本身就知启王府会有大火。 而她之所以没有提前离开,而是混在侥幸存活的人群里,也是为了降低自己的嫌疑。 而对小丫鬟经过审问之后,她不仅招供了纵火一事,还招供了下毒一事。 小丫鬟说她是被萧云娇收买,先去给启王还有启王妃下毒,她把毒下在了虾蟹粥里,但她不知道启王妃不吃虾蟹类水产。 下毒之后就是去找几个府中的男仆从,买通这些人纵火。 真相在这一刻大白,人证物证俱有。 只是真正的元凶萧云娇,却已经葬身火海,一尸两命…… 而三司并未因此止步,关于毒源,三司继续追查,最后查到是一个医馆的伙计为萧云娇买来的。 因为三司派人查了萧云娇近期的动向,发现她也就是在八月十六这一日被驸马爷苏楚昇接出去散了散心。 并且,苏楚昇在看到萧云娇瘦得脱形了,因担忧她的身体,就带她去了耀京城里最大的医馆,请大夫诊治。 萧云娇就是在医馆里趁机收买了一个伙计,让伙计去耀京城的黑市里给她买来烈性毒药。 萧云娇当日假装不舒服而在医馆里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实际上就是等伙计买来毒药。 医馆的那一位伙计对这件事供认不讳。 至此,所有的真相都明了了。 而萧云娇如此行事的动机,也不难猜测,大抵就是在启王府遭到了虐待,因而产生了报复心理,疯狂地报复了启王府的全府人,甚至于不惜赔上自己和腹中胎儿的性命。 裴云婠听完全过程,心中欷歔的同时,怀疑也并未散去。 以她对萧云娇的了解,疯狂报复确实符合萧云娇的脾性风格。 但是,萧云娇不会舍得赔上自己的命! 因为萧云娇是个极其怕疼,又无比爱惜自己的这一副细皮嫩肉的身子的人。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狠得下心让自己置身火海,经受烈火的烧灼而痛苦地死去? 就算是萧云娇再怎么万念俱灰,生无可恋,她若真的决心自戕赴死,也会找个极其温和的法子。 既不能死得痛苦,也不能死得难看。 所以,这件事背后必然还有隐情。 并且,裴云婠总怀疑苏楚昇在这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偏偏却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可以牵引着怀疑到苏楚昇的头上去。 三司的人查不到任何相关的证据,总不能怪苏楚昇那日将萧云娇接出府一趟吧! 毕竟关心女儿而去看女儿,再送女儿去医馆,都是一个父亲的合情合理的举动。 *** 大耀皇宫,御书房。 暴怒的永寿帝砸坏了龙案上除玉玺之外的所有物件。 一群玄衣武士跪在龙案前,一动不动地承受着永寿帝的怒火,就算被砸得头破血流,也不敢躲避退让半分。 “死了!就这么死了!你们倒是给朕说说,你们一整队的玄衣卫,为何还盯不住一个怀有身孕的弱女子?”永寿帝此时的神情癫狂不已,毫无往日泰山崩顶都不为之色变的从容与震惊。 甚至于,他的鬓发都因为震怒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好些根。 这两日,永寿帝接连听闻噩耗,受到的打击让他苍老了好几岁。 玄衣卫的首领不得不顶着威压回话,“启禀陛下,前晚与昨晚都出现了不明身份的刺客,虽看似奔着启王府而去,却好似在刻意引得启王府护卫发现我等的存在。” “前晚与昨晚都对我等多方挑衅,这才引发了混乱,我等昨晚被那群刺客还有启王府护卫以及京畿营守备军三方交战,是被逼退离开的,并非有意失职。” 首领的这番话,既是说明真相,也是为己方做解释。 永寿帝剑眉一挑,“你的意思是,朕还错怪你们了?” 首领立即磕头,“属下不敢,是属下的失职,属下甘愿领罚。” 余下的玄衣卫也立即磕头,异口同声道:“属下甘愿领罚。” 永寿帝半眯着一双虎眸,冷冷地扫视了一圈跪拜在地的玄衣卫,半晌后,他才道:“每人五十军棍。” 声音沙哑而苍白,少了很多昔日的威严,反而透着一种英雄迟暮的颓然苍凉之感。 “是。”按以往的责罚,至少得一百军棍或是直接自戕谢罪,今日却是从轻责罚,玄衣卫首领虽然心中有着不解,却还是快速地带着其余的玄衣卫退出了御书房。 *** 夜幕降临,耀京城西城区的某一座古旧宅子里。 萧云娇迷迷糊糊地醒来。 她睁开眼,只见眼前灯影幢幢,一道眼熟的身形轮廓出现在她的面前。 “爹爹?”萧云娇的眼前模糊一片,却依稀能辨认出对方的容貌。 她连眨数次眼睛,才看得真切一些,待确认来人正是苏楚昇,萧云娇惊喜不已,“爹爹!您还是来接我了对吗?我就知道您还是疼我的!我就知道您舍不得眼睁睁看我死的!” 苏楚昇嗤笑一声,“蠢货!你自己去看看这是哪里!” 萧云娇不明所以,却还是从床上挣扎而起,推门去了外面。 外面的院子里有数个黑衣人手执火把围了一圈,将整个院子照得亮堂堂一片。 萧云娇看着陌生的院子,整个人都懵了…… 不多时,坐在房里的苏楚昇听得门外响起萧云娇的数声尖叫。 苏楚昇兀自摇了摇头。 果然是个蠢的! 连被掉包了都不知道! 萧云娇尖叫着跑进屋,却发现屋内的陈设又与她先前在启王府的那间下人房里是一模一样的。 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就轻轻地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发现是有些微微疼的。 她就又跑了出去,结果看到的仍然是满院的黑衣人。 萧云娇再次跑回来,一脸惊恐地看着苏楚昇,不解地问道:“爹爹,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哪里?怎么会有和启王府一模一样的下人屋子?我又怎么会在这里?” 听得萧云娇的一连串问题,苏楚昇脸上的嘲讽更重了…… 其实,苏楚昇那晚并没有让人把萧云娇送回启王府,而是让人把萧云娇送来了此处。 这里有着与启王府的那间萧云娇住着的下人屋子里一模一样的摆设。 而当晚萧云娇被送来时,马车是直接驶进了院子里,萧云娇下得马车来,只瞧着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而她那时心灰意冷,也根本无心观察周围环境,也就没有起疑,就这么径直地进了屋。 之后…… 萧云娇静坐了一宿,晨间才睡去。 苏楚昇派来负责看管萧云娇的人,直接给萧云娇的屋子里放了迷烟,萧云娇就沉睡至今。 至于被苏楚昇的人送进启王府的女子,只是一个易容成萧云娇模样的女子罢了。 那个女子照着苏楚昇筹谋的计划行事,而那个被收买来下毒的小丫鬟,其实也是苏楚昇安排的人。 还有纵火的人,也是苏楚昇安排的人。 甚至是那个给启王的饭食验毒的人,也是苏楚昇安排的人。 所以才会出现让三司不解的事情,为何第一次验毒验不出,第二次验毒却能验出来。 那是因为验毒之人那日给虾蟹粥验毒时,用的不是银针。 一环扣一环…… 而苏楚昇之所以要如此大费周折地嫁祸给萧云娇,目的多个。 既是为了完美解脱自身嫌疑,也是为了气一气永寿帝。 当然,还有其他的目的。 苏楚昇把自己如何陷害萧云娇而引得启王府满门被灭一事,原原本本,毫无遗漏地说给了萧云娇听…… 甚至,苏楚昇还说他当初与苏隽彦说起萧云娇的身世,也是故意的。 再有,萧云娇当街惊马,也是苏楚昇派人为之,就是为了引来赫连骁。 还有萧云娇想要在七夕乞巧节宫宴上幽会,也是苏楚昇让萧云娇身边的贴身丫鬟怂恿的,春情药都是苏楚昇提供给那个丫鬟的,而不是丫鬟去外面买的。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苏楚昇早就为萧云娇设好的局,就等着萧云娇往里面跳! 今日苏楚昇故意说给萧云娇听,既是苏楚昇想要向萧云娇炫耀他算无遗策的本事,也是想看到昔日里刁蛮任性、骄横跋扈,连他这个“爹”都不放在眼里的萧云娇,会如何奔溃。 这种折磨人的快感,忒爽! 果不其然,萧云娇的一张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紫一阵,黑一阵…… 最后,五彩缤纷的颜色转为灰白之色。 就连她往日里总是神采奕奕的双眼,也是灰白一片,空洞不已。 萧云娇从最初的大哭大闹,慢慢地转变为抽抽噎噎,最后是无声地流眼泪。 她质问,谩骂,控诉着苏楚昇。 然而,苏楚昇依然不为所动。 萧云娇渐渐地就放弃了…… 看着瘫在地上如丧家之犬的萧云娇,苏楚昇笑得开怀,他伸脚踢了踢萧云娇的头,用一种极度厌恶的眼神,恶狠狠地盯着她,“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其实,你根本就不是荥阳公主的女儿。” “你不过乡野贱民生的贱种,能够在荥阳公主府里享受十几年的荣华富贵,怕是你上辈子走了狗屎运!” “你的下场,其实从你出生就已经注定了。” “往后,你就同你的那些贱民亲戚一同作伴吧!” “哈哈哈……” 苏楚昇笑得好不开怀,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 荥阳公主府,远望居。 这里是驸马爷苏楚昇住的院子。 极少造访的荥阳公主今日破天荒地来了此处。 远望居里伺候的下人们既惊慌讶异,又诚惶诚恐。 苏楚昇却还没有回府。 荥阳公主去了书房等候。 这一等,便是一个多时辰。 苏楚昇因为心情大好,喝了不少酒,醉了七八分,他在护卫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回到了远望居。 而这在荥阳公主府的下人们眼中,却是看成苏楚昇是在为萧云娇伤心而买醉。 萧云娇是害得启王府满门被灭的元凶,自然是十恶不赦。 所以,她被永寿帝下令挫骨扬灰。 而荥阳公主与驸马爷连个衣冠冢都不能为萧云娇立。 一是萧云娇本来就被贬为庶民,二是萧云娇这次犯得是滔天大罪。 荥阳公主今日已经哭晕好几回,而她又被永寿帝禁足在府,连进宫向永寿帝求情都不能。 苏楚昇回到远望居,被下人告知荥阳公主在书房等他,当即脚步一转,就向书房走去。 “公主来了……呵呵……稀客啊……”苏楚昇脚步虚浮,边说话还边打着酒嗝。 荥阳公主在苏楚昇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就闻到了一阵浓烈呛鼻的酒气,当即抬手捂住鼻子。 扶着苏楚昇的护卫在苏楚昇进了书房后,就退了出去,还关上了门,守在了门口。 书房的门关上,苏楚昇脸上的醉意当即消失。 他今日确实是喝了很多酒,也确实醉得不轻。 但他就算醉了,人也是无比清醒的。 “公主找为夫有何事啊?”苏楚昇语气轻佻,慢慢地走进立在窗边的荥阳公主。 荥阳公主开门见山地质问:“苏楚昇,你为何换掉我让你交给娇儿的毒药?” 173当年的换女真相,苏楚昇的报复(二更) “苏楚昇,你为何换掉我让你交给娇儿的毒药?” 面对荥阳公主的质问,苏楚昇又是嘲讽一笑,“萧鱼雁,你当我还是那个需要仰仗你鼻息生存的寒门状元郎吗?” “我为何不能换掉呢?当日是你找上门求我给你的女儿送去假死毒药,我可有承诺过你什么吗?” 苏楚昇此时的模样,与地痞无赖并无二异。 荥阳公主气红了脸,指着苏楚昇的鼻子,却说不出半个字。 没错! 先前是荥阳公主她自己主动向苏楚昇求助。 得知萧云娇在启王府备受欺凌,荥阳公主心如刀绞,一直在想着如何解救萧云娇。 只是,荥阳公主根本出不了荥阳公主府,她整日都被永寿帝派来的玄衣卫盯得紧紧的。 无奈之下,荥阳公主只能找行动自由的苏楚昇帮她解救萧云娇。 荥阳公主以前无意中得了一味假死毒药,她想要让苏楚昇把这味毒药送给萧云娇,再劝说萧云娇服下。 等萧云娇进入假死状态,而得知此“噩耗”的荥阳公主就求玄衣卫放行,让她进宫向永寿帝求情,将萧云娇的尸身接回荥阳公主府。 萧云娇都已经“死”了,死者为大。 荥阳公主相信永寿帝一定会同意给萧云娇留一个全尸。 所以,荥阳公主只要得回了萧云娇的“尸身”,就可以偷梁换柱了。 下葬一具空棺木的同时,喂给萧云娇解药。 两不耽误。 从此以后,让萧云娇改头换面,隐姓埋名,自然也能够平平安安地活一世。 荥阳公主相信,以她荥阳公主府的能力,偷偷养着萧云娇,根本不是难事。 而这一招向死而生的险招,必须得到苏楚昇的配合。 因为荥阳公主无法出府去看萧云娇,就只能够指望苏楚昇。 旁的人,都不及苏楚昇这个“父亲”有立场进启王府看望萧云娇。 并且,按照启王妃对萧云娇的不喜程度,别人也不一定进得了启王府见萧云娇。 只是,荥阳公主千算万算,还是满盘皆输。 终是应了那一句话:成也苏楚昇,败也苏楚昇。 唯一的女儿没了,荥阳公主也觉得生无可恋。 若不是憋着一口怨气,她今日也不会踏足这远望居。 苏楚昇满意地欣赏着荥阳公主濒临崩溃的这副模样,他朗声大笑,“想不到高高在上的荥阳公主,也有今日啊!” 荥阳公主惨白一笑,“苏楚昇,你害死我的娇儿,你会遭报应的!” 苏楚昇不以为然,“我遭不遭报应暂未可知,但是,公主您现今遭了报应却是事实。” “若是没有您当日的风流,哪里会有今日的萧云娇之殁?” “萧云娇本就是不该存活于世的孽种,是你执意要生下来,所以,是你害了她!” “我给你们母女俩顶了这么多年的缸,承受着永寿帝的冷眼与打压。” “今日,就是你们母女俩偿还欠我的债!” 苏楚昇越说越激动…… 荥阳公主却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苏楚昇,好似她根本不认识这样的苏楚昇。 “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是你的枕边人,其实,你从未看懂过我!”苏楚昇在激动之下,差一点就口不择言地说出了心里话。 未免被荥阳公主发现端倪,苏楚昇让护卫速速将荥阳公主送回了主院。 *** 今年似乎是多事之年。 前有太后驾崩,后有启王府满门罹难。 就连着荥阳公主府,也不太平。 荥阳公主因为唯一的女儿萧云娇的离世,悲愤欲绝,竟然也步了后尘,一把火把自己烧死在了公主府。 好在荥阳公主住的主院四周都有活水,这是因她喜凉才命人在主院外造了人工水道。 因此,一场大火将荥阳公主住的主院烧成灰烬,却并没有蔓延整个公主府。 并且,荥阳公主只是自己一心求死,并无意带上别人,主院里的仆从都被她给赶了出去。 当永寿帝得知荥阳公主葬身火海,追随萧云娇而去的消息,震惊悲痛得无以复加,当即一口鲜血喷薄而出,随后就昏死了过去。 虽说帝王家薄情薄性,但永寿帝今年接二连三地失去一个个至亲之人,不可能真的无动于衷。 永寿帝因此一病不起,无法再上朝堂,不得已就解了太子的禁足,再授其监国之权。 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大耀国,要变天了…… *** 荥阳公主府,远望居。 一批护卫跪伏在地。 苏楚昇正在冲着这些人大发雷霆,“你们是怎么办事的?盯一个人都盯着不住!” 荥阳公主自焚,苏楚昇根本预料不到。 因为在苏楚昇的认知里,荥阳公主是格外爱惜皮囊之人,又怎么会如此决绝赴死呢? 难道是因为悲痛欲绝? 这些女人们疯狂起来真的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当年倪氏换掉儿子,打乱了他多年的筹谋。 现今荥阳公主死了,让他少了两张底牌。 苏楚昇又恨又气,后悔自己小看了这些女人! 怒火发泄得差不多了,苏楚昇冷声对着跪在地上的护卫说道:“萧鱼雁死了,裴家丫头也无用处,把她也做成人彘,送去同那些人作伴吧!” “待我功成,定然同他们分享。” “哈哈哈……” 苏楚昇笑得狠辣凶残…… 苏楚昇要留着裴云婠在身边,也是为了将来某一天,当真相大白时,他想要看到荥阳公主那一副震惊悲痛与后悔绝望的模样。 他筹谋这么些年,连一个小女娃娃都算计在内,可不是闲来无事玩玩而已。 他要将自己承受的痛苦,千倍万倍地报复回去。 所以,就连裴云婠,他都早早算计了。 那时的裴云婠不过四岁,她也不是裴云婠,而是荥阳公主的女儿——萧云娇。 而真正的裴云婠,因为染上了天花,要被荥阳公主送出府去。 苏楚昇只当那时的庶长女真的是自己的女儿,他知道,自己的女儿一旦被送出公主府,没有太医的诊治,必然活不过去。 而他还指望这个女儿将来为他所用。 于是,苏楚昇心生一计。 他一不做二不休,将给女儿擦汗用过的帕子藏在了真正的萧云娇身上。 并且,苏楚昇因着自己幼时也曾染上过天花,不会再次染上,他就顺理成章地揽下了送女儿出府之事。 实际上,苏楚昇并没有将女儿送出府,而是藏在了自己的远望居,对外只是做了做样子而已。 等到真正的萧云娇发病,苏楚昇再以自己不会染病为由,向荥阳公主提出愿意亲自照顾这个女儿。 荥阳公主从前并未染上过天花,她虽爱女心切,却被太医们制止她陪在女儿身边,连永寿帝也下旨不准荥阳公主探望病中的萧云娇。 如此,简直是神助攻苏楚昇。 苏楚昇有了正当的理由接触染病的萧云娇,也就能够顺利将二人做调换。 而两个小女娃娃都是四五岁的年纪,染病后消瘦了一大圈,并且全身都是天花疹子,不认真分辨,根本瞧不出区别。 再有,苏楚昇一直亲力亲为地照顾着,不让以前伺候萧云娇的丫鬟婆子近前来,连诊病的太医都是隔着帘子看病诊治。 天花是人人闻之色变的病疫,没有染上过还痊愈的人,也都不敢接近天花病人。 萧云娇的寝居附近,没人愿意靠近。 因此,苏楚昇在这全程都太好蒙混过关了。 事后,等假的萧云娇的病情好转,她整个人看起来大变样,也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包括荥阳公主。 而在这些年里,苏楚昇又刻意派了几个会修颜的丫鬟嬷嬷伺候“萧云娇”,这些人时刻注意着让“萧云娇”的容貌看起来与荥阳公主相像。 因此,这么些年,都没有人怀疑过“萧云娇”。 至于“萧云娇”本人,她在染上天花之时,曾高烧多天,浑浑噩噩中就根本不记得以前的事,只当自己是荥阳公主的亲生女儿。 若不是后来得知倪氏将孩子掉包,苏楚昇还当“萧云娇”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他原本是有意培养萧云娇,让她助自己与耀京城里的权贵牵上线。 当然,苏楚昇突然有了苏隽彦这个儿子,也并不算亏,只是多年的筹谋要做大的改动。 至于“萧云娇”,苏楚昇就打算对她利用个彻底。 若“萧云娇”还是他的女儿,与承国公府联姻确实是苏楚昇乐意看到的。 但是,“萧云娇”只是乡野贱民生的贱种,苏楚昇也不会让她真的当上承国公府的媳妇儿。 因此,苏楚昇并不是真有心助“萧云娇”与承国公府联姻,而是采取“打一棍子在给个甜枣”的招数。 先让承国公府背负上一门并不满意的亲事,他苏楚昇再出手相助,让承国公府欠他这个人情。 如此一来,反正苏楚昇与承国公府是搭上线了,他的目的仍然是达到了。 所以,苏楚昇让“萧云娇”的贴身丫鬟怂恿她。 而当夜赫连骁走后,“萧云娇”与萧无桀还能成事,就是苏楚昇的手笔。 苏楚昇要拿启王府开刀,萧无桀无疑是最好下手的。 在“萧云娇”的事情上,苏楚昇自认为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完美,他拿捏“萧云娇”得心应手。 甚至于,在荥阳公主的眼皮子底下做了那么多事,还把她的亲生女儿给调换走了! 对荥阳公主阳奉阴违这么多年,苏楚昇感受到了异常畅爽的一种快感。 只是,苏楚昇唯一没有没料到的就是,荥阳公主对女儿的爱意,会疯狂到一心为其赴死! 眼下,荥阳公主人都没了。 苏楚昇就算是想告诉荥阳公主,其实她的亲生女儿根本还没有死,并且还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么多年一直承受着她这个亲娘的无视。 还被一个乡野贱丫头占了身份,还遭受着无边的虐待与迫害…… 苏楚昇有很多的话想要告诉荥阳公主,他相信,荥阳公主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一定会生不如死的! 可是,现在也都来不及了…… 苏楚昇无法向荥阳公主炫耀他这些年对她施展的所有报复,总觉得少了许多的趣味。 罢了,就留着荥阳公主女儿的命到最后,让其继续承受他的报复。 到得将来,他会一桩桩一件件地讲给荥阳公主的女儿听,炫耀他这些年都是如何报复她们这些人的。 *** 裴云婠在灯下刺绣,忽然不小心被绣针扎了一下,她吃疼地皱了皱眉。 雪白的指尖瞬间冒出一颗鲜红色的血珠…… 裴云婠的心中隐隐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不好了!走水了!”外面传来呼喊,裴云婠当即起身往外去查看。 万嬷嬷推门进来,面色沉重,还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夫人,大厨房的柴房走水了,您随老奴出去避避祸。” ------题外话------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下一章还有惊喜大反转~~~ 174假意投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三更) 眼下时值秋季,天干物燥,柴房走水不算稀奇。 只是,前有启王府走水,后有荥阳公主府走水。 都发生在这前后几天里。 而今夜隽云侯府也走水了,难不成走水也跟风不成? 或是前两府的火星子,吹到了隽云侯府里来? 当然,这是无稽之谈。 但是,事有反常必有妖! 裴云婠脚步不动,只冷冷地看着万嬷嬷,问道:“万嬷嬷这是要带我去哪里躲避?” 万嬷嬷的神色游移不定,“夫人,您别问那么多了,快跟老奴走吧!” 裴云婠见状,自然是不会同万嬷嬷走了,“万嬷嬷,咱们这秀林院只是隽云侯府的偏院,离大厨房那般远,怎么可能烧得着,我看咱们留在秀林院里,比贸贸然跑出去,要安全得多。” 万嬷嬷见裴云婠已经怀疑自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把心一横,闭着眼睛说道:“夫人,实话告诉您吧!今夜走水是驸马爷派人刻意为之,驸马爷要加害夫人您!” 万嬷嬷不敢看裴云婠,因此,她说完话还不敢睁眼。 这下,倒是裴云婠惊讶又意外了。 她瞧着万嬷嬷的神色诡异,还以为是万嬷嬷要将自己给骗出去行什么加害之事,却不料是万嬷嬷有意相助于她。 只是…… 短短几日,她就真的收服了万嬷嬷的心吗? “夫人,您快莫要犹豫了,快同老奴走吧!”万嬷嬷焦急地催促。 裴云婠想了想,道:“有劳嬷嬷。” 在离开秀林院之前,裴云婠去关小狸猫的厢房将小笼子打开,将小狸猫抱在了怀里。 小狸猫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在裴云婠的怀里蹭蹭蹭了…… 春儿与夏儿被万嬷嬷派去秀林院外打探情况,秋儿与“冬儿”留在院子里,万嬷嬷就把二人也带走了。 扮演裘护卫的浮屠被万嬷嬷支走。 因此,一行四人离开秀林院时,轻而易举,无人知晓。 就在四人离开秀林院不久,一群护卫打着火把来到秀林院门口,气势汹汹地踢开了秀林院的院门,在里面一顿翻找。 裴云婠远远瞧了一眼这群护卫冲进秀林院时的情景,然后义无反顾地跟着万嬷嬷走远…… 万嬷嬷对隽云侯府的地形非常熟悉,带着裴云婠七弯八拐地绕啊绕…… 裴云婠默默地记着地形,同时沿路做了标记,以便察觉到不对劲的浮屠找来。 小狸猫身上的狐狸皮里藏着不少的好东西,以备裴云婠的不时之需。 隽云侯府里闹哄哄一片,乱成了一锅粥。 而那一群前去秀林院里捉裴云婠的护卫,没在秀林院里找到人,当即在隽云侯府里各处搜寻…… 裴云婠几人以最快的速度奔走。 不多时,四人就绕到了隽云侯府的侧门。 侧门处有人守卫,万嬷嬷让秋儿前去把人支开。 等秋儿支开了守卫,三人立即打开侧门出去。 “万嬷嬷,咱们不等秋儿了吗?”走出侧门的时候,裴云婠问了这么一句。 万嬷嬷回答:“不用等,秋儿会无事的,夫人快走吧!” 在万嬷嬷的催促下,裴云婠皱着眉头上了等在侧门外的一辆马车。 万嬷嬷和“秋儿”也坐上了马车。 万嬷嬷说马车夫是她安排的人,可以相信。 “驾——”马车夫扬鞭,驾着马车一路疾驰。 裴云婠坐在马车里,微微挑起马车帘子看外面的路。 今夜月亮隐在云层里,外面漆黑一片,只有各个府宅门口挂着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亮。 隽云侯府周边都是商贾富户,都是大宅子,想要穿行过这一片富户区,乘坐马车都得一两个时辰。 裴云婠看着神色焦急,已经催促了马车夫好几次的万嬷嬷,不由得问道:“万嬷嬷,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万嬷嬷抹了一把额前的汗,“回夫人,自然是去老奴租的宅子,夫人您在这耀京城里孤身一人,暂时只能委屈您在老奴那里住一段时间,等风声过了,老奴再想办法送您回乡。” 万嬷嬷这般考虑确实周到,裴云婠点点头,状似随意地问道:“万嬷嬷租的宅子在何处?” “在西城区,老奴没积攒下多少银子,也就知租得起那里的宅子。”万嬷嬷解释完,又催促了一遍赶车的马车夫。 裴云婠一听西城区,心中暗暗警醒。 她知道西城区是耀京城里最是鱼龙混杂的一处,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黑市也在此处。 并且,裴云婠当初扮作红尘仙之时,给苏隽彦治病,就是被苏楚昇带到此处。 眸光微动间,裴云婠默默地抬手,拍上了万嬷嬷的肩,她无比动容地道:“万嬷嬷,今日真是太谢谢您提前来为我报信,还为我准备了逃离的马车。” 万嬷嬷听得裴云婠的感谢话与,当即放松了警惕。 就在此时,裴云婠放在万嬷嬷肩上的手指轻轻一弹…… 万嬷嬷只感觉鼻端有一阵极为好闻的异香飘过。 下一瞬,万嬷嬷就栽倒在马车里。 一旁的柳绿见状,惊讶地看着裴云婠。 裴云婠的眼神扫向马车门帘。 柳绿当即会意,她悄无声息地掀开门帘,伸出一个手刀,砍在了马车夫的脖子上。 在马车夫晕倒的同时,柳绿一手夺过缰绳,稳稳地掌控了马车,另一手将马车夫推进了马车里。 柳绿是会武功的,能同时做这几件事,得心应手。 柳绿坐在车辕上赶车,扭转了马车的路线…… 裴云婠坐在车里,目光冰冷地看着浑身瘫软无力的万嬷嬷。 万嬷嬷看向裴云婠的眼神中,震惊里带着怨毒,她不解地问:“你是如何发现我在骗你的?” 万嬷嬷如此表现,也就能说明许多的问题。 裴云婠轻轻地摇了摇头,“其实,我并未发现特别明显的端倪,只不过是……我不信任你罢了!” 事发突然,裴云婠认真思考的时间并不多,她只是这一路走来,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按理说,万嬷嬷突然投诚,一般人都应该会是无比感动与信任的。 只是…… 裴云婠从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因为师父老人家从小告诫她,这世上只能相信自己。 所以,裴云婠不过是小心谨慎地试探一番。 是万嬷嬷道行还不够高。 万嬷嬷的眼神中闪过落寞与失望,她以为自己今日的举动,一定会引得裴云婠的彻底相信。 终究,是她低估了裴云婠。 “万嬷嬷,趁着你还有命,趁着我的心情还算好,老实交代吧!兴许我还能给你个痛快。”裴云婠好整以暇地看着万嬷嬷。 万嬷嬷震惊又犹疑地看着裴云婠,“你究竟是何人?你不是那个农家女对不对?” “啧啧啧……”裴云婠咂舌,“你们这是偏见啊!农家女怎么了?我是农家女并不妨碍我长本事不是?” “……”万嬷嬷被裴云婠的一句话噎得脸红脖子粗。 “说吧,你的任务是什么?”裴云婠眼神鼓励,神情也温柔不已。 只是,万嬷嬷看到这样的裴云婠,只觉得陌生又恐怖。 “驸马爷……让老奴把你……带去……西城区……其余的……老奴不知道……”万嬷嬷老老实实交待了。 裴云婠眨眨眼,似笑非笑,“所以,那些护卫要抓我是假,你骗我出来才是真,苏楚昇闲得慌,要这般浪费人力物力?万嬷嬷,你中了我的毒,若是不老老实实,怕是会不得好死啊!” 明明是一句恐吓的话,裴云婠却微笑着用一脸如沐春风的表情看着万嬷嬷而说。 万嬷嬷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她此刻真的有理由相信,能轻轻松松就把她药倒的裴云婠,真的不是善茬。 万嬷嬷嗡声开口,“驸马爷吩咐,明着烧死你,暗里把你做成人彘。那些护卫,是走个过场,再送具尸体进秀林院的。” 闻言,裴云婠心中的疑惑顿时消散。 苏楚昇这一招,双管齐下啊! 够阴狠! 并且,还让万嬷嬷假装投诚。 苏楚昇这是故意要让裴云婠往他的圈套里跳,到时还可以嘲讽是裴云婠傻乎乎地自投罗网。 裴云婠若是真的中计,必然会为此后悔不已。 苏楚昇简直是算计了人还要诛心。 裴云婠庆幸师父老人家曾经的孜孜不倦的教导。 柳绿赶着马车在夜幕中疾驰,不多时就赶到了一处宅子外。 宅子里的人听到动静立马前来开门。 柳绿将马车赶进了宅子里。 宅院里,一群黑衣人举着火把,见马车进来,立即上前,将马车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柳绿从车辕上跳下来,对着站在马车正前方的人行礼,“主上,属下已经将人带到。” ------题外话------ 上一章刚发出半个小时,就掉了7个v收,淼淼的小心脏受到了一万点暴击啊~~~ 淼淼在此特别有求生欲地说一下,既然是小团宠的躺赢人生,就必然是he啊~~~ 不会虐男女主的啊~~~后续还有大反转啊!别弃文啊! 175霸气师父来临,宠妻狂魔上线(一更) 站在马车前方的人摇了摇头,对着柳绿道:“柳绿,你大意了。” 柳绿不解。 屋子里走出一抹曼妙身影,翩跹地走向马车,纤纤素指掀开马车帘子的一角,温柔的声音响起,“柳绿,你且回头看看马车里。” 柳绿依言回过头看。 马车里…… 万嬷嬷与那个马车夫都晕了过去。 但是,却不见裴云婠的身影。 柳绿恍然大悟! 终于明白主上为何说她大意了。 曼妙身影勾唇浅笑,向着夜空中的某一处道:“既然来都来了,还打算看戏到几时啊?” 话落,两道身影从天而降。 浮屠带着裴云婠稳稳地落地。 小狸猫原先趴在裴云婠的肩头,在裴云婠的双脚都还未落地就蹿了出去,直奔那一道曼妙身影。 而裴云婠的脚落了在实处,她也迫不及待地跑向那一道曼妙身影。 一人一喵都撞入那人怀中。 “师父,您终于来了,我想死您了!”裴云婠抱着佛兮撒娇。 小狸猫就在二人的怀里蹭啊蹭…… 佛兮轻轻地拍着裴云婠的背,无奈地叹了口气,“小丫头,你都是已经及笄的大姑娘了,当着这么多宗门弟子的面,你可好意思。” 四周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宗门弟子被点了名,立即自觉地转过身去。 我们一没没看到,二没听到,三不知道……你们请继续,当我们不存在就好。 浮屠瞧着这师徒俩久别重逢,也不打扰,只是走到那一位依旧站在马车前的男子身前,行了个大礼,“弟子浮屠,见过宗主。” 鎏光宗的宗主——东方京墨。 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活在传说之中,世人极少见过其本人。 当然,鎏光宗的核心成员是必然都认得东方京墨的。 东方京墨向浮屠微微颔首,又让跪在地上的柳绿也起来。 他则走向佛兮与裴云婠。 “小浮云,几年不见,长了不少本事,真是可喜可贺啊!”东方京墨说话的同时,伸手快准狠地将小狸猫提溜起来,扔给了浮屠。 猝不及防就换了地儿的小狸猫:“……” 感受到浮屠胸前那硬邦邦的肌肉,小狸猫嫌弃吐吐小舌头,然后毫不留念地蹿了出去。 浮屠:“……” 裴云婠听得东方京墨的话,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她师娘……哦不!她师爹的夸赞,还是一如既往的夸张啊! 鎏光宗的宗主与朱雀宗师是夫妇关系,只有内部核心人员与宗主亲卫才知道。 裴云婠自打幼时拜了朱雀宗师为师,也就顺道多了个师爹。 为此,浮屠和浮花都很是羡慕裴云婠来着。 而只有裴云婠自己知道,她这个师爹是个宠妻狂魔,担心她过多霸占师父的时间,这才上赶着凑上来。 所以,以往但凡裴云婠跟在师父身边,多半也有师爹作陪。 并且,最最可恨的就是,师爹老是在她这个幼嫩的小娃娃面前,肆无忌惮、明目张胆地同师父秀恩爱。 很是摧残裴云婠这朵含苞待放的幼嫩花骨朵啊…… “师娘……哦不,师爹,您怎么也来了?”裴云婠故作惊讶地看着东方京墨。 其实,她一点也不惊讶。 但是,东方京墨就是一戏精,小狸猫的这一身戏精的本事就是从东方京墨那里学来的。 裴云婠若是不配合东方京墨的戏路走,不给他最大的关注度,他能不厌其烦地缠你好久。 果不其然,东方京墨听得裴云婠的问话,就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开始了他的日常宠妻。 “本宗主自然是来陪娘子的啊!”东方京墨说得理直气壮。 来陪娘子,不是陪娘子来。 两者之间的区别,犹如天堑鸿沟之大。 “……”裴云婠呵呵一笑,她看着东方京墨脸上的那一张不算精巧的皮子,嫌弃地别过眼去。 您开心就好。 见面打过了招呼,裴云婠收敛了神色,看向佛兮,“师父,柳绿是您派来我身边的?” 佛兮看向东方京墨,“你师爹怕你无聊,送了两个人陪你解闷。” 这话说得随意,但裴云婠知道这是师父与师爹对她的关心。 “师父,您说两个,那就是掠影也是了?” 佛兮点点头,转而问道:“小丫头,你是如何发现柳绿的异常的?” 裴云婠狡黠一笑,“师父你也会好奇?” 佛兮宠溺地刮了刮裴云婠的鼻子,“亏我先前还担心你被人蒙骗,这会儿你倒是向我炫耀起来了。” 裴云婠讪讪,她哪里是炫耀啊! 因着发现了万嬷嬷的不对劲,裴云婠心中警铃大作。 怀疑扮演着“冬儿”的柳绿,也是因万嬷嬷被裴云婠揭穿的那一刻,裴云婠反复回想了今晚发生的事。 最开始是万嬷嬷前来假意投诚,之后离开秀林院,再出了隽云侯府,也都是万嬷嬷的安排。 万嬷嬷派了春儿与夏儿出去打探走水的情况,在裴云婠细细想来,就是为了支开二人。 之后带着秋儿与“冬儿”,自然就是这二人还有用处。 秋儿在侧门处支开了守卫,再不见她回来。 春夏秋冬四个小丫鬟就只剩下了“冬儿”。 偏偏“冬儿”还是裴云婠自己的人。 这种巧合,透着诡异。 就好像是万嬷嬷故意将春儿、夏儿、秋儿都给支开了一般,唯独留下裴云婠最是信任的“冬儿”。 裴云婠想到了这一层,就往最坏的方向上做设想。 若是“冬儿”已经被策反了…… 那么,裴云婠就算发现了万嬷嬷的诡计,却依然还是会中招,会被“冬儿”送到苏楚昇的手上。 而在当时,恰好浮屠追了过来,裴云婠就让浮屠带着她从马车的后窗出去,再一路跟在马车后面,也就跟来了此处。 到得此处,裴云婠自然是心中一片了然,知道是她师父老人家要考验她识人的本事。 所幸,这一关,裴云婠通过了。 并且,若“冬儿”真的是被策反了,裴云婠这会儿,也就落在了苏楚昇的手上。 “师父,今夜之事,果然是应了您以前说的那句话:‘人生处处是坑啊!’”裴云婠也不回答佛兮的问题,只叹气感慨了一句。 佛兮温柔地看向裴云婠,“小丫头,今夜之事,倒也不全是你所见所想的那般,万嬷嬷等人,倒也不是真正地要坑害你。” 裴云婠不解地看向佛兮,“师父何出此言?” 佛兮神秘一笑,“因为万嬷嬷等人,都是我的人。” 闻言,裴云婠的眼神晶晶亮,她惊喜地道:“师父,原来您早已经打进了敌人内部啊?” 难怪裴云婠觉得在隽云侯府这几日,看万嬷嬷等人觉得面善。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裴云婠友善待对方。 并且,裴云婠不知道的是,在今日苏楚昇决定要将裴云婠做成人彘之前,万嬷嬷等人,其实并不知晓裴云婠与佛兮的关系的。 因此,这些人对待裴云婠,都是照着苏楚昇的吩咐来,只是在与裴云婠的相处之中,渐渐地感受到裴云婠对她们的尊重与友善。 佛兮摸了摸裴云婠的头,“没你说得那般夸张,但是,救下你,足够了。” 说着,佛兮把裴云婠带向马车边上,“小丫头,快给万嬷嬷解了毒,她还有后续事宜要完成。” 裴云婠立马就万嬷嬷解毒。 万嬷嬷幽幽睁眼醒来,当即跪下来,向裴云婠赔罪,“是老奴冒犯了姑娘,还请见谅。” 裴云婠轻轻地拍了拍万嬷嬷的肩,本意是安慰于她,可明显地感受到万嬷嬷条件反射般瑟缩了一下,倒是裴云婠有些不好意思了…… 万嬷嬷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裴云婠讪讪地收回手,只道:“万嬷嬷,我已经知道事情原委,我并不怪您,还要多谢您今日冒险救我。” 说完,裴云婠郑重地向万嬷嬷行了一礼。 “使不得……使不得……”万嬷嬷赶紧移开身子,不敢受裴云婠的礼。 佛兮上前来,“时辰差不多了,你们且出发吧!事成之后,会有人送你及你的家人离开。” 那些并不是心甘情愿为苏楚昇办事的人,多半都是有家人被苏楚昇拿捏在手。 就好比浮光。 “万分叩谢。”万嬷嬷跪在马车上,向着佛兮磕了三个响头。 佛兮并没有拦着。 这是万嬷嬷要表达谢意的一种方式,拦住她反而是让她心里无所适从。 马车离开了宅子,一队属于东方京墨的亲卫隐在暗处跟随而去。 裴云婠好奇地抓着佛兮的手臂,依偎在她肩头,“师父,万嬷嬷等下会怎么做?” 佛兮捏了捏裴云婠的下巴,“很想知道?” “嗯嗯!” 佛兮却是叹息一声,才幽幽道:“苏楚昇有个变态的癖好,喜欢把人做成人彘。” “我让人绑了刘丞相家的宠妾,易容成你的模样,万嬷嬷就是照着原计划把人送过去罢了。” “……”裴云婠露出一脸复杂的小表情。 苏楚昇竟然有如此癖好! 真是大人渣!大变态! 裴云婠转念一想,觉得哪里不对劲,“师父,您不是一直教导我要慈悲为怀吗?您自己还是在佛前清修过的呢!” 佛兮在及笄前,是在梵芸庵里吃斋念佛,除了未剃度,一直是带发修行这一点之外。 佛家的清规戒律,佛兮都遵守着。 裴云婠也一直知道这件事。 “佛只渡有缘人,像是刘丞相家的宠妾那般弑杀风流之人,背负的孽债太多,佛也不愿渡。” “弑杀风流?何种程度?”裴云婠颇为好奇,因为师父老人家平生从不乱杀生。 “都说刘丞相家的宠妾驻颜有术,因此能以色侍人多年而不衰。你可知,她以何术驻颜?” 裴云婠摇了摇头。 “她最是喜欢吃各种大小不一的灵胎,刘丞相的后宅那么多妻妾,这些年却极少能平安顺利生下孩子,多半都是各种不小心滑胎小产,就是她所为。” “……”裴云婠只觉得腹中一阵翻涌。 佛兮的话却并未到此终止,她继续道:“那个美妾是苏楚昇一手调教的,送与达官显贵谋前程。” “苏楚昇这些年,调教了不少这样的人。” 裴云婠只感觉脑中一阵崩塌…… 果然,她还是太单纯了…… 裴云婠缓解了好一阵,才再次开口说话,“师父对苏楚昇调查得如此清楚,为何现在才告知于我,我要是早知道,压根就不会靠近他三丈之内!” 这种绝世人渣渣,就应该离得远远地! 免得沾染上他身上的变态、龌龊、肮脏……各种各样的气息。 佛兮好笑的看着裴云婠,“小丫头,你这是在怨怪为师?” “不不不……”裴云婠把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一般。 佛兮点了点裴云婠的头,“你呀!就算是告知你,你难不成还能螳臂当车?眼不见为净,心不知不烦。” “我以为你能离着这耀京城远远地,自然不会告诉你,藏在这里的盛世繁荣景象背后的黑暗。” “只可惜冥冥之中有天意,你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座城里。” 裴云婠被自家师父老人家的一个“螳臂当车”的形容给打击到。 若是她单枪匹马去与苏楚昇斗,还真是不自量力啊! 佛兮看得裴云婠落寞的小表情,当即拍了拍她的肩头,“小丫头,别担心,你师父和师爹不是来了嘛!以后,我们给你撑腰!” 裴云婠的眼眸里又是亮晶晶一片,“师父这次不走了?” 佛兮点了点头,“嗯,这一场持续了十几年的恩怨,也该做个了断了。” 裴云婠又不解了,“什么恩怨?” “你二师伯家的恩怨,与慕光远和苏楚昇有关,也与鎏光宗有关。” 慕光远当年以浮光的母亲威胁白虎宗师为他鞍前马后。 后来又以同样的方式威胁浮光。 并且,慕光远还与苏楚昇同流合污,浮光目前就在二人的胁迫之下做着无奈之事。 如此被动的局面,持续了十几年。 若不是“荼蘼”与“桀骜”的解药稀世罕见,也不可能出现此般局面。 裴云婠一点就通,她最是担忧浮光,当即问道:“那找到解药了吗?” “还没有找齐,但是,并不妨碍算总账!”佛兮霸气不已。 裴云婠的一颗心,也安定不已。 有师父在身边,她莫名地安心。 东方京墨与浮屠、柳绿还有那些亲卫们,静静地守护在旁,耐心地等着这师徒俩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等裴云婠意识到众人还站在院中,她不由得吐吐舌头,她今日见到师父老人家,震惊之余,又急着解惑,说话说得都有些忘乎所以了,也就没有在意周遭。 “师父,咱们进屋说话吧!我都口渴了。”裴云婠颇为不好意思地撒着娇。 佛兮也不点破,配合着将裴云婠带进屋。 这处宅子就在昌隆街,并且是锦绣楼的隔壁。 这也是柳绿赶车往这个方向来时,裴云婠最开始并未怀疑什么的原因。 宅子够大,佛兮带裴云婠进了正房主屋。 东方京墨和浮屠并没有跟进来,而是进了书房。 因为东方京墨有事吩咐浮屠。 柳绿则守在主屋门口。 打着火把站在院子里的亲卫们则是化整为零,各自四散隐匿了。 如此,原先还灯火通明,人气十足的院子,就只剩几盏昏黄的油灯,静谧温馨。 裴云婠喝了水,小嘴儿又开始开开合合说着话。 “师父,那我今后是不是不能再用小农女这个身份了?” “是的,明日就会传出隽云侯夫人葬身火海的消息。”佛兮已经从万嬷嬷那里知道了苏楚昇要对裴云婠施加的一整套计划。 万嬷嬷是为数不多的深得苏楚昇重用的老嬷嬷。 “幸好师父您早早就教我‘狡兔三窟’这个成语,我一会儿就写封信,请师爹派人帮我送去福源县大贵村。”裴云婠担心裴大柱和王氏听闻“噩耗”之后,会跑到耀京城里来一探究竟。 因此,去信稳住他们,很有必要。 佛兮为裴云婠拢了拢散乱的鬓发,“小丫头,先前委屈你了,你放心,师父以后都会陪着你。” 说着,佛兮不禁红了眼眶。 裴云婠靠在佛兮的肩头,还忍不住蹭了蹭佛兮的颈窝,出口的声音软软糯糯,“这些年,有您以及师门的这么多人护我,我已经很知足了。” 176大小醋坛子互斗,眼馋浮光的那张脸(二更) 翌日,果然传出隽云侯夫人葬身火海的消息。 耀京城里接连三起大火,烧得不是王府就是公主府或是侯府。 因此,坊间很快就有种传闻流出,说是萧氏皇族莫不是做了什么违背天道的事,因而引得上天降罪。 不然,何至于萧氏皇族的人接连遭难。 先有太后驾崩,再有三府走水。 永寿帝又一病不起。 这些遭难的人都是萧氏皇族。 就连隽云侯夫人裴云婠,也是与萧氏皇族有着关系的一人。 荥阳公主府曾经的庶长女,后来又成了荥阳公主府的庶长子正妻,也就是荥阳公主府的庶媳妇。 可不是与萧氏皇族有着扯不开的关系嘛! 裴云婠在房中对镜易容,柳绿在一旁说着外面的传言。 裴云婠就静静地听着…… 近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多,并且呈现出猝不及防之势。 裴云婠原计划是与浮光一道接近苏楚昇,而探查苏楚昇到底在筹谋些什么。 可是,还并未探查到有用消息,裴云婠反而就被苏楚昇给弃用了…… 真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不过,有红尘仙这一层身份,裴云婠倒是不担心接近不了苏楚昇。 左右不过是换个身份罢了。 况且,红尘仙的这一层身份,还更有助于行事。 只是,不能与浮光相互照应了。 一想起浮光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待在隽云侯府,裴云婠的心中就不是滋味…… 易好了容,裴云婠揽镜自照。 铜镜里的男子俊美不凡,邪魅狂狷,持美行凶,风流无双…… 属于红尘仙的这一张脸皮子,是裴云婠这些年做得最好的一张。 毫不谦虚地说,裴云婠的易容修颜之术是师兄姐弟四人里最好的。 因此,红尘仙的这张脸,完美不已。 只是…… 裴云婠想起了浮光的那张脸…… 吸溜…… 裴云婠每次一想到就会忍不住咽口水。 浮光的那张脸皮子,是裴云婠至今见到的最好的男子皮相。 当然,浮光的脸皮子是真脸,红尘仙的脸皮子是假脸。 二者本身并没有可比性。 裴云婠就是馋而已…… “主子,主上和夫人还在等您过去一同用早饭呢?”柳绿见裴云婠走神发愣,不由得提醒了一句。 出门在外,对东方京墨与佛兮的称呼就从“宗主”与“朱雀宗师”换成了“主上”与“夫人”。 柳绿和掠影都是鎏光宗的宗主亲卫,由东方京墨亲自培养出来。 后来佛兮觉着二人合适,就想办法送给了裴云婠,让二人护卫裴云婠的安全。 裴云婠是在福源县的牙行里将柳绿和掠影买回来的,名字也是裴云婠取的。 只是在当时,裴云婠并不知情,她是瞧着二人会武,就买了回来。 昨夜是佛兮让柳绿故意“叛变”,以考验裴云婠的防备能力。 裴云婠被柳绿唤醒回了神,当即站起身来,“走吧!吃早饭去!” 裴云婠昨夜与佛兮聊到很晚,就在这个院子里住下,她准备今日吃过早饭就离开。 各自都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叙旧等到以后都行。 眼下是要把大渣渣们给收拾了。 东方京墨与佛兮已经在饭厅里等候裴云婠。 浮屠昨晚连夜离开了。 小狸猫趴在东方京墨的肩头,气喘吁吁…… 它已经尝试了多次扑向佛兮的怀里,都被东方京墨给拦住了。 不就是蹭你娘子了么?本喵以前趁你不在是时候也没少干这事啊! 这位宗主真是大惊小怪又小气吧啦的! 对于小狸猫一见自家师父老人家就不搭理自己的这种态度,裴云婠早就见怪不怪。 裴云婠径直上前,坐在了佛兮身边,乖乖巧巧地依偎过去,还不满地抱怨道:“师父,您怎么又半夜失踪了呢?” 昨夜,裴云婠拉着佛兮聊到很晚,最后还撒娇要佛兮陪她一块睡。 佛兮就留在了裴云婠的房中。 结果,裴云婠早上醒来,依然没发现佛兮的身影。 这种事,发生过太多次了! 以往,但凡东方京墨也在,而裴云婠又缠着要跟佛兮睡,都会是睡着睡着……床上就不见了佛兮的身影。 裴云婠就知道,一定是师爹这个大醋坛子半夜就把师父给抢走了! 裴云婠语出抱怨的同时,不满地看向东方京墨。 东方京墨直视裴云婠的目光,目露挑衅。 裴云婠当即挑了挑眉。 佛兮根本不予理会二人像是小孩子一般的幼稚眉眼官司,她给裴云婠盛了碗粥,再给东方京墨盛了碗粥。 而佛兮的这个举动,在裴云婠与东方京墨二人这里,又是另一场眉眼官司。 裴云婠挑衅地看向东方京墨:师父先给我盛的粥,果然师父还是最爱我的!哈哈哈!你比不了! 东方京墨用眼神怼回去:你师父这是照顾幼小,跟爱不爱的搭不上关系,我才是娘子的心头爱! 佛兮再给自己盛了碗粥,然后开口说了一句,“用饭吧!” “好嘞!”东方京墨与裴云婠异口同声道,同时端起了碗,这幅模样,狗腿得不要不要哒! 看到这一幕的柳绿,默默地退出了饭厅。 看两个幼稚鬼吃醋争宠什么的,果然没什么营养。 她还是去厨下吃自己的早饭吧! 裴云婠前些天在隽云侯府里都是有一大堆人伺候着用饭。 今日没有不相干的闲人在场,裴云婠只觉一顿饭吃起来身心舒畅,连带着胃口都好了些。 鎏光宗对新生员设置的变态规矩多如牛毛,但在新弟子入门后,规矩约束其实是不多的。 超高的门槛与变态的规矩只是为了选拔人才,而这些人才进入宗门之后,就会发现,鎏光宗里其实非常的人性化。 就连传闻里高高在上的宗主与四大宗师,其实都是异常的和蔼友善,平易近人,没得一点架子。 就好比用饭,连宗主大人都从不用人伺候。 并且,多半都是宗主屈尊伺候他……娘子。 要想东方京墨伺候除了佛兮之外的其他人,那也是不可能的。 “娘子,这道芙蓉虾饺是耀京城里有名的早食,你尝尝。”东方京墨给佛兮夹了一只虾饺。 “娘子,尝尝这道琉璃蛋羹,有点烫,为夫先给你吹一吹。”东方京墨吹凉了手里的半勺蛋羹,再送到佛兮的嘴边,作势要亲自喂与佛兮。 “娘子,你的唇角占了汤汁,为夫给你擦擦……”东方京墨拿起帕子给佛兮擦嘴角。 一旁的裴云婠冷眼旁观着眼前的一幕幕…… 她知道,若是她不在场,东方京墨就不是用勺子给师父老人家喂蛋羹,更不是用帕子给擦嘴了。 他会直接用嘴…… 因为裴云婠有次无意中看到过师父和师爹二人在房中吃饭,当时没有第三人在场,师爹就对师父这般那般……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想…… 裴云婠在心中默默地念了一阵清心咒,再微微地摇了摇头。 渐渐地,裴云婠就感觉入口的饭菜也都不太香了,胃口也不大好了…… 草草地喝完了碗里的粥,裴云婠就起身离开了饭厅。 离开前,裴云婠忍不住转身回望,果不其然就撞上了东方京墨挑衅的目光。 她瞪了东方京墨一眼,觉得不解气,又向他扮了个鬼脸,才匆匆走远。 佛兮无奈地看向洋洋得意的东方京墨,“你知道她是个小醋坛子,还是个有脾气的,你又何必每次都故意惹她。” 东方京墨小声地嗫嚅一句:“忍不住……” 忍不住想炫耀自家的亲亲娘子只对自己一个人好。 就算裴云婠是佛兮的徒弟,是佛兮亲手养大的,东方京墨每每看着佛兮对裴云婠好,都会忍不住想要吃醋啊…… 佛兮哭笑不得。 东方京墨继续说道:“小丫头年岁渐长,我这也是在转着弯儿给她教授人生经验,有我这般天下无二的楷模在,她以后找夫君就有了参照,断不会被一些徒有其表的衣冠禽兽给骗了去。” “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最是好骗,听得衣冠禽兽的几句花言巧语就能被哄得团团转,我也是为了她好啊!” 东方京墨说得义正言辞。 为给自己的吃醋举动找借口,东方京墨能拼凑出这么一番言论,他也棒棒哒! “……”佛兮一直对于东方京墨的不要脸本事,是无比佩服的。 裴云婠出了饭厅,小狸猫也跟着她蹿了出来。 见着人家夫妇秀恩爱,它形单影只的,小心心也不好受。 喵粮还没吃够,狗粮倒是吃饱了。 裴云婠捉了小狸猫,解下了它身上的那一身狐狸皮,“小黑,一会儿给你泡澡澡。” 一听要泡澡,小狸猫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它当即在裴云婠的手下扭捏挣扎。 裴云婠却是不管,只让柳绿帮她烧水。 “小黑,你不是不喜欢我给你取的这个名字,也不喜欢你身上这身皮毛的颜色吗?一会儿我给你洗掉,再染个别的颜色,顺道给你取个新的名字,好不好啊?” 裴云婠虽然对小狸猫向来强势,都是它说了算,但是,未免她给小狸猫的小心心里蒙上太多的阴影,她还是出言哄了一哄。 小狸猫一听能换色,还能换名字,立马就动摇了。 裴云婠就趁着小狸猫陷入了自我纠结犹豫之中的这段时间,准备了去色和染色的药材和工具。 她的很多东西,佛兮都给她带了来。 准备好之后,柳绿也将热水烧好了。 裴云婠提溜着小狸猫的后颈皮,把它放进去色的木盆里。 在去色药水的作用下,小狸猫的一身玄色的毛很快就褪了色,变成了赤金色。 而它头顶的那一撮金闪闪的毛,就更加闪亮了。 这才是小狸猫身上皮毛的原色。 因为赤金色的动物皮毛太过于罕见,裴云婠担心小狸猫遭人觊觎,就给它的皮毛染上了黑色,以遮挡它的光华。 小狸猫不喜泡澡,它在木盆里像只溺水的小可怜一般,用四只小爪爪使劲地怕打着…… 其实,木盆里的水都不足矣盖过小狸猫的全身,它不可能被淹没。 裴云婠实在看不下去小狸猫的戏精表演,因此,她随意地给它洗了几下,就提溜起它的后颈皮,把它丢进了另一个染色的木盆里。 这一次,裴云婠要把小狸猫染成红色,遮挡住它身上的金色部分。 小狸猫身上的皮毛本就有红色,因此,染成全红比先前染黑更不费力。 裴云婠动作极快,小狸猫根本挣扎不过来。 不一会儿,赤金色的小狸猫就变成了红色的。 小狸猫甩甩小身子,它身上的皮毛几乎是瞬间就蒸发干了水份。 裴云婠还给小狸猫戴上了一对她以前做的红狐狸耳朵。 如此,小狸猫看上去,就成了一只小红狐。 红尘仙养一只红色的小宠,倒是很相配。 裴云婠很是满意自己的杰作。 她拿着铜镜放到小狸猫的面前,“来,照照镜子,就看看你美不美!” 小狸猫学着女子那般搔首弄姿地揽镜自照,发现比先前的黑不溜秋,果然要美许多,虽然还是不及它本身的赤金色,但红色比黑色还是要打眼不是! 它就喜欢打眼之物! 裴云婠见着小狸猫这幅小模样,就知它还是满意的。 “小红,以后你就是爷的首宠了!快去把你的家伙什收拾收拾,咱们回红尘画舫。” 小狸猫:“……” 小……红…… 小狸猫猝不及防听到自己的新名字,心中对身上的新颜色好不容易产生的那么一丢丢的满意之感,瞬间消散了…… 果然,不能对自家主子的取名本事抱有希望啊! 177得寸进尺的渣渣,霸气的红尘仙(三更) 裴云婠告别佛兮后,就带着小狸猫还有柳绿回到了停泊在醉眠湖上的红尘画舫。 佛兮的意思是,上一辈的恩恩怨怨,自该由他们上一辈人自己解决,裴云婠这些小辈只管在旁看戏就好。 裴云婠也知连轻易不出宗门的宗主大人都到了耀京城,鎏光宗这一次是真的要算总账了。 既然大佬纷纷出场,裴云婠还真只需要同师兄姐弟几人搬着板凳排排坐,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戏即可。 但是,想要裴云婠真的老老实实也是不可能的。 红尘画舫里照样生意火爆。 就算进来就得百两银子一次,还不包食宿,但是,耀京城里多得是不缺银子的人不是! 裴云婠一露面,立马有人围了上来,热情地打招呼。 红尘仙有很久没露面了,对外是说闭关去了。 实际上是裴云婠与苏楚昇虚与委蛇去了。 裴云婠同一众人寒暄了一阵,立马进了书房。 书桌上的账本堆叠如山。 裴云婠刚刚翻开一本账本,掠影就匆匆跑来敲门。 裴云婠带走了柳绿,就只剩掠影在红尘画舫里忙前慢后。 “主子,慕公子正与一群公子哥们饮酒作诗,得知您回来了,让婢子唤您前去。” 掠影说的“慕公子”自然不是真正的慕昀皖,而是苏隽彦扮作的慕昀皖。 苏隽彦这阵子利用慕昀皖的身份,结实了不少耀京城中权贵家的公子哥,很快就与那一批玩乐成性的公子哥们打成了一片。 慕昀皖是红尘画舫的常客,且与红尘仙既是同门,又有些不可描述的情意。 苏隽彦利用这一层关系,时常扮着慕昀皖到得红尘画舫里来。 眼下苏隽彦要唤红尘仙前去,也说得过去。 裴云婠瘪瘪嘴,“这苏隽彦倒真是个薄情寡性的,正妻昨晚才被‘烧死’,他却心情好得很,还有闲情逸致同人饮酒作乐!” “倒是可怜咱们浮光还在隽云侯府扮着一副正妻惨死,而悲痛欲绝的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 为了使得苏隽彦在外备受好评,苏楚昇致力于为苏隽彦打造一副完美形象。 然而,苏隽彦就是个渣渣! 因此,苏隽彦的好形象,就得靠浮光为他打造出来。 这父子俩利用人的手段都是如此的让人觉得恶心! 掠影听得裴云婠为浮光抱不平,也深表赞同。 裴云婠放下账本,站起身来,“瞧瞧去,我倒看他能出什么幺蛾子!” 此时的裴云婠,明显地低估了苏隽彦的无耻程度。 裴云婠去得一处雅间,还在门口就闻到了雅间内飘散而出的浓烈酒气,也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一阵阵猥琐至极的笑。 她推开门,恰逢苏隽彦当众念起一首银(同音字)诗艳词。 其遣词造句,露骨直白不已。 诗句里营造的画面,无需再自行想象就已经鲜明生动。 就好似少女已经玉体横陈,根本没有什么神秘纱衣需要让人再去揭开。 裴云婠要不是这些年见过东方京墨如何明目张胆,且万分不要脸地秀恩爱,她此时也会羞愤离开。 毕竟她还是个小姑娘啊! 听到这么些露骨的诗句,叫她情何以堪? 远在昌隆街的锦绣楼隔壁宅子里的东方京墨,突然连打几个喷嚏。 他觉得此时有人在骂他,只是他没有证据。 裴云婠定在门口好一阵,才忍住了拔腿离开的冲动。 这些人当她的红尘画舫是风月场所? 裴云婠努力在红尘画舫里营造出风雅的高端品味,而她不过是离开了一段时日,就被这些人给拉低了档次! 裴云婠努力地自我心理建设一番,才神色自若地走上前,自有人已经眼尖地发现了她,热情地上前见礼打招呼。 红尘仙虽无官身,身份上只是一介布衣。 但是,红尘仙前有解救大耀国于危难之中的不世之功,后有鎏光宗朱雀宗师的关门弟子这一身份。 所以,这些公子哥还没有谁敢轻慢了。 其实,在红尘仙当初解救了永安府百姓之后,永寿帝是要给裴云婠加官封侯的,是裴云婠自己拒绝了。 当时裴云婠并未进京授封,她只向承国公说了自己不重身份虚名,请承国公代为转告永寿帝。 因此,红尘仙才依然是布衣之身。 为此,朝堂与民间对红尘仙这般不慕名利的高洁行为,又是一顿夸赞。 当然,裴云婠不要那些身份虚名,不过是不想被束缚,并没有人们说得那般夸张的。 并且,她就是俗人一个,只图实际上有用之物,比如钱财。 最后永寿帝不是赏了裴云婠许多有用之物嘛! 那可比像是苏隽彦那般的一个空有虚名的隽云侯有用多了! 见礼寒暄之后,一群人又继续落座。 裴云婠一到场,排位自然就有些变化。 这一群公子哥都是知道红尘仙与慕昀皖之间的风言风语的。 因此,原先坐在“慕昀皖”身边的那个公子哥,自觉地把位子让给了裴云婠。 裴云婠也不拒绝,大方地在那一个位置坐下。 苏隽彦自打看见红尘仙出现,就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红尘仙的这一张邪魅狂狷的俊美脸庞之上,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近几日与新买来的小倌玩乐的画面。 苏隽彦以前从不知道与男子那般,也是趣味横生,畅爽不已的。 他是在第一次见到红尘仙的脸后,因为实在是惊为天人,才不由自主地想要试一试这般从未尝试的滋味。 果然是……妙不可言! 苏隽彦的病,眼下也并未大好,他也是前几天才敢尝试。 食髓而知味。 今日见得红尘仙的这一张让他日思夜寐的脸,不由得想入非非了…… 裴云婠知道苏隽彦在盯着她的脸看,眼神还是那般的肆无忌惮。 只是,对于苏隽彦眼神中的那些飘忽而复杂的情绪,她又很是不解了。 她没去给苏隽彦看病的这些日子,苏隽彦都经历了什么? 总感觉苏隽彦病得更严重了是什么鬼? 二人心思各异着,在场的其余人看来却是二人眉目传情,暧昧不已。 人们纷纷猜测大概是红尘仙闭关的这段日子,二人互相思念得紧,今日小别胜新欢,因此情感浓烈之下而忘了要克制,就这么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裴云婠要是知道这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公子哥们如此猜想,估计得气得当即拂袖离席。 她先前与浮光刻意配合着演出一副好男风的假象,是为了驱赶桃花。 眼下苏隽彦顶着浮光的身份,裴云婠可配合不起来。 “仙爷,您今日回来得正巧,我们先前还在商量着,晚上要一同前去百花街新开的那一家小倌馆里瞧瞧热闹呢!”刘丞相的小儿子刘博文腆着笑脸说道。 小倌馆? 裴云婠抽了抽眼角。 这苏隽彦顶着慕昀皖的身份,交得都是些什么狐朋狗友啊? “刘三公子好雅兴!”裴云婠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立马转折道:“爷今日才回来,红尘画舫里还有些杂事需要处理,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裴云婠就算对小倌馆感兴趣,也不会同这些人一起去,平白拉低了自己的品位不是! 刘博文并不意外红尘仙会不给他面子,因为,红尘仙极少给别人面子,除了鎏光宗里的几个人。 于是,刘博文又去怂恿“慕昀皖”,因为他知道红尘仙会给慕昀皖面子。 果不其然,“慕昀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刘博文的邀请,还一脸期待地看向裴云婠,眼中暗含着威胁之色。 苏隽彦自然是不会拒绝刘博文的相邀。 而他也看出来刘博文想要邀请红尘仙一道前去,因此,他必须促成此事。 有浮光在手,苏隽彦觉得威胁红尘仙,根本不是难事。 并且,苏隽彦的心里还藏着别样的心思,他想同红尘仙,试一试那种让他魂牵梦萦的滋味。 看着苏隽彦的眼神,裴云婠心下嘲讽。 这个渣渣还真是会得寸进尺! 你倒是哪里来得勇气,觉得爷会受你的威胁? “不去,爷不感兴趣。”裴云婠直白地拒绝,霸气而不讲情面。 178有原则的女子,不会抢人夫君(一更) “不去,爷不感兴趣。”裴云婠直白地拒绝,霸气而不讲情面。 在场的一众公子哥看来,红尘仙此举就有些那啥啥之后提起裤子不认人的始乱终弃之感。 人们纷纷暧昧地猜测,大概红尘仙与慕昀皖二人在一起时,红尘仙是在上面的那一个。 苏隽彦的眼中有狠戾的情绪一闪而过。 裴云婠就当没看见,她也回过去一个威胁的眼神:还想不想好好治病了? 苏隽彦当即就败下阵来。 是他得意忘形,忘了这一遭了。 苏隽彦在心里恶狠狠地发誓,等他的病好了,一定过河拆桥,玩死红尘仙! 裴云婠勾了勾唇…… 苏楚昇能威胁浮光是因浮光的娘亲被他们拿捏。 苏隽彦想要拿浮光威胁红尘仙…… 简直是痴人说梦! 在红尘仙这里,苏隽彦就是只秋后的蚂蚱,根本蹦跶不了多久。 然而,裴云婠虽然拒绝了苏隽彦等人的邀请,但她最后,还是被浮花和阿迦俪二人,兴冲冲地拉着去了百花街新开的小倌馆。 最初是阿迦俪听说百花街有个新开的小倌馆,里面的小倌个个生得貌美。 阿迦俪就好奇不已。 北渊国民风开放,女子的行事做派也是整个鎏光大陆最为奔放的。 阿迦俪对小倌馆好奇,也就没想其他,准备邀着浮花一同前往。 浮花却不如阿迦俪放得开,觉得要有男子陪同才更为安心。 只是浮屠被东方京墨派出去执行任务,没得空闲。 阿迦俪想着与“慕昀皖”同去即可。 浮花又不同意,她怎么可能和苏隽彦同流合污。 恰好裴云婠回来了,浮花就想借红尘仙的名头壮壮胆也是不错的。 即便到时候被发现了,那也可以说是红尘仙这个“小师弟”带她去的不是。 所以,裴云婠是被坑去的。 百花街,其实就是一条花楼林立的花街。 悦春院、怡春院、思春院、赏春院…… 类似的艳俗院馆阁楼不要太多。 墨香居混迹于其中,可谓是一股清流。 万花丛中一点绿。 墨香居是百花街唯一的小倌馆。 裴云婠与浮花和阿迦俪三人前脚进了墨香居。 刘丞相的小儿子刘博文就领着一众公子哥儿后脚赶到。 “哟!这不是仙爷嘛!好巧!”刘博文眼尖,看到裴云婠就立马上前,一边见礼一边语露嘲讽。 刘博文寒暄见礼的同时,还用眼角余光瞄着站在裴云婠身边,同样也做着男子装扮的浮花与阿迦俪二人,“仙爷,您白日不是说对这墨香居不感兴趣嘛?” 刘博文故意提高音量,引得随后而来的公子哥儿们的注意。 这些人差不多也都是白日在红尘画舫里寻欢作乐之人。 “敢情仙爷说不感兴趣,原来是对与我们同行不敢兴趣啊!”刘博文故意如此说,就是想要打脸裴云婠。 “瞧着这二位公子生得俊俏,却是面生得很,难道是仙爷的新宠?仙爷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吗?”刘博文说这话的同时,还故意回头看了看同行的慕昀皖。 裴云婠听着刘博文哔哩啪啦地自说自话,好似要自导自演一出她对慕昀皖始乱终弃的戏码,只觉好笑。 本无意理睬这些人,但是,裴云婠感受到一道熟悉的目光投射向她,当即转眸迎过去。 只见那一双熟悉的眼眸中星光耀耀…… 浮光! 如此寻欢作乐的好事,苏隽彦怎么舍得换了浮光前来? 来不及细想,裴云婠的行动比脑子还快,她已经转身走到了慕昀皖的面前,高高兴兴地拉起他的手,带着往前走,也不管旁人的目光。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刘博文等人,纷纷为红尘仙觉得脸疼。 白日里才拂了“慕昀皖”的面子,晚上又眼巴巴地追来哄。 这脸打得,可不是“啪啪啪”! 裴云婠可不管旁人怎么看,她昨夜突然离开隽云侯府,当时根本来不及同浮光道别,许是把他急坏了呢! 虽然,裴云婠知道大概师父老人家既然能提前洞悉且安排好这一切,想必也就通知了浮光。 但是,裴云婠没见着浮光,告诉她自己一切安好,她就担心浮光还会为她担忧。 浮花也认出了浮光,当即变得热情起来。 一旁的阿迦俪看得一头雾水。 先前她说要与慕昀皖同行,这二人却表露出对慕昀皖的异常嫌弃,这会儿怎么就突然变脸了呢? 墨香居里环境清幽,陈设精致。 揽客的伙计将裴云婠一行人请至一处雅间。 雅间内除了一列客座,还设有琴案和棋案。 裴云婠拉着浮光坐在棋案处,作势开始下棋。 阿迦俪和浮花二人是来看小倌的,进了雅间先是好奇地打量了一圈,再是倚在轩窗边看楼下。 墨香居的布局有些类似红尘画舫。 一楼的大堂里有个方形大舞台。 二楼与三楼是回字形的雅间,每个雅间都有一个小轩窗可以看到一楼的舞台。 红尘画舫是圆弧形设计,墨香居是回字形布局。 异曲同工。 裴云婠进门就看出了其中的门道。 也就知这墨香居的老板,绝对不简单。 “你可无碍?”浮光在棋盘上落下一颗黑子,低声询问。 “无碍,为何是你来?”裴云婠落下一颗白子。 二人虽然是在下棋,但很明显都没有将精力放在下棋之上。 “他好似今夜有要事,遂让我前来。”浮光再落黑子。 浮光现在不得已受着苏楚昇父子的掌控,二人命令他做事,他拒绝不得。 所幸,浮光现在被要求做的事情,既不伤天害理,也没要人性命。 苏楚昇看重的是浮光的才能,想要利用浮光只能,为苏隽彦铺就一条锦绣之路。 “知道是什么事吗?”裴云婠也再落白子。 浮光摇了摇头,“他们要守丧,按理行不得大事。” 荥阳公主与隽云侯夫人,这二人前后脚葬身火海,苏楚昇和苏隽彦在这种时候根本抽不开身。 待得火势熄灭,找寻到遗骸就得为二人入殓封棺,再设置灵堂守灵。 虽然无论是荥阳公主府,还是隽云侯府,都不缺下人做这些事。 但是,正妻离世,丈夫肯定是要全程守在当场的。 苏隽彦今日白天能够与一群公子哥在红尘画舫里饮酒作诗,寻欢作乐,是因为有浮光顶着他的身份为他行事。 到得晚上,苏隽彦却与浮光换了过来。 裴云婠觉这事诡异可疑。 二人漫不经心地下着棋,同时思索着事情。 阿迦俪与浮花却倚着轩窗看得津津有味。 楼下的方形舞台上,几个清秀的小倌正在带着一众看客猜灯谜。 因为这三年都要禁声乐宴会,风月场所自然也被禁了歌舞。 如此,就得另辟蹊径了。 红尘画舫里有说书以及吟诗作对。 墨香居里就搞了个猜灯谜。 特殊时期的特殊娱乐,就算是不如歌舞那般让人赏心悦目养耳,却因着每一道灯谜都有些许的难度,且答案往往出人意料。 更重要的是,猜中了有彩头。 因此,倒也引人入胜。 浮花和阿迦俪看得入迷。 阿迦俪每每听得灯谜答案,都要忍不住拍手叫好。 那般模样,与别处雅间里的客人并无二致,她倒是尽职尽着地扮演着一个客人。 浮花则有些不好意思,最开始都不敢光明正大地看外面,只敢偷偷地露出半个脑袋瞟几眼。 文国公府的大小姐,自幼接受各种妇道训诫,今日来这小倌馆,已经是把读了一肚子的妇德妇容等等都喂了狗了。 然,浮花听了一阵,并未听到任何的污言秽语,渐渐地就胆子大了起来。 慢慢地,浮花也就放得开了。 她想着左右自己今日是扮作男子前来,怎么也丢不了鎏光宗与文国公府的脸面不是。 到得后面,浮花就有些得意忘形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斜对面的一处雅间里,一双英气的眸子正眸色深深地盯着她。 裴云婠与浮光下棋下到一半,实在是觉得索然无味,就站起身来,也走到了轩窗边上。 俯身向下瞧去,只见楼下黑压压的全是人头。 这墨香居的生意,还挺好的。 同是生意人,裴云婠一进这墨香居,就知老板不是普通人。 猜灯谜的游戏确实运用得不错,未知的谜底勾人心弦,不菲的彩头引人兴起。 裴云婠认真听了一会儿,发现灯谜的难度适中。 不会刻意太浅显简单,也不会特别难猜。 不多时,就只剩压轴的灯谜了。 一个小倌朗声念道:“谜面是八卦火海,谜底打一菜肴。” 听闻,裴云婠莞尔一笑。 楼下黑压压的人群却是冥思苦想了好一阵…… 有人独自沉思,有人与周边的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开来。 先前的一众灯谜都不算太难,但这最后一个灯谜,却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每个灯谜限一刻钟之内猜出来,时间一到,就会有小倌宣布此灯谜作废,另行猜测下一个。 凡事进了墨香居的客人都可以参与猜灯谜,不限次数。 但是,猜中一次之后,当日不可再猜。 裴云婠站在轩窗前观察着楼下的人冥思苦想,也把目光扫向雅间对面的二楼与三楼。 不期然间,裴云婠看到了一个熟人——彦乘风。 彦乘风也来逛小倌馆? 裴云婠倒是觉得惊奇又意外。 这段时日,彦乘风不应该是要忙着竞选皇商的事情吗? 怎么会有闲心来逛小倌馆? 难道他也喜好男风? 裴云婠将目光移向彦乘风一旁的另一人。 这人头戴帷帽,看不出面容,倒是身形健硕,一看就知是男子。 进这墨香居的男子,有不少戴着帷帽的,就是为了遮挡容貌,不想被认出身份,更不想被外人知道他喜好男风这一点。 因为很多的注重名声的男子,就算心里有这般喜好,也不得不藏着掖着。 哪里像红尘仙这般,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裴云婠看着彦乘风好似对他面前的帷帽男子颇为尊敬,猜测可能对方是什么地位显赫之人。 许是彦乘风陪此人来的也说不定。 裴云婠也不再胡乱猜测,左右都是彦乘风自己的喜好,只要不影响生意上的合作,她都没立场插手。 “浮云,你知道这最后一题的谜底吗?”自从有了五人组一起参加鎏光宗的终极考验的经历,阿迦俪就觉得裴云婠是这一堆人里最聪明的。 当时在考验的时候,队伍里不乏慕昀皖与赫连骁这两个技能挺牛的强人。 但是,要没有裴云婠的脑子,五人也不可能通关的。 所以,阿迦俪就总结了,关键时刻,还得脑子好使才管用。 裴云婠收回视线,看向阿迦俪,“你对这压轴的彩头感兴趣?” 阿迦俪猛然点了点头,“今日压轴的彩头可是这墨香居的头牌啊!听说只要答对这道谜题,就可以见到墨香居开业至今还未露面的头牌,甚至是还能向头牌提任何一个要求呢!” 阿迦俪将自己先前打听到的事,如数家珍地说了出来。 裴云婠挑了挑眉。 原来,阿迦俪是来看墨香居的头牌的啊! 裴云婠玩味一笑,“阿迦俪,若是我帮你得来见头牌的机会,你准备如何报答我?” “……”以身相许! 这是阿迦俪最想说的。 只是,红尘仙有了婚配,她是个有原则的女子,绝对不能做抢人夫君的事情。 阿迦俪甩了甩头,再认真地想了想,说道:“那我也答应你一个要求好了。” “成交。”裴云婠在小倌宣布时间到,猜题作废之前,摇响了轩窗边的摇铃。 179娇贵的女子,请公子多多怜惜(二更) 墨香居的每一个雅间里都有一个摇铃,是客人用以传唤伙计之用。 而在猜灯谜的环节之时,摇铃还表示该雅间的客人要答题。 很快,就有一个伙计前来敲门。 裴云婠将写在宣纸上的谜底递给了伙计。 不多时,伙计将谜底呈交给站在方形舞台上负责主持猜灯谜的小倌。 小倌看过谜底,朗声道:“此灯谜,兰草间客人答对。” 兰草间既是裴云婠等人所在的雅间。 墨香居的雅间均以草类植物命名。 兰草间、萱草间、芳草间……等等。 小倌随即公布了答案,“八卦火海的谜底就是鸳鸯双汤火锅。” 听闻,不止那些百思不得其解的客人们是恍然大悟,连阿迦俪和浮花也是。 “原来是鸳鸯双汤火锅啊!怎么这么简单的灯谜我都猜不出来啊!”阿迦俪是个吃货,鸳鸯双汤火锅她早就吃过了,并且还吃过多次了。 而但她连这道题都没有猜出来,觉得很是对不起自己会吃的这般本事。 开在耀京城里的八宝楼,自从推出了鸳鸯双汤火锅,很快就跃居成为耀京城里生意最好的酒楼。 耀京城里算得上是外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就连后来开的素食居,也撼动不了其地位。 没办法,毕竟素食居只卖素菜,而八宝楼的鸳鸯双汤火锅却是荤素菜都有。 也可以说是任何菜,都可以放进这个火锅里煮一煮,再捞上来吃。 因此,鸳鸯双汤火锅可以面向任何口味的客人。 裴云婠一听“八卦火海”这个谜面,就知道谜底了。 她画的图纸请铁匠打造的火锅,为了分隔两半,就是照着八卦盘的曲线分开的。 下面是碳炉,上面是汤底,可不就是火海。 八卦火海由此而来。 裴云婠一听谜面是打一菜肴,当即就猜到了,她只是没有料到,她的鸳鸯双汤火锅还会被墨香居拿来当灯谜。 这个灯谜,常人若是想复杂了,是根本不会往鸳鸯双汤火锅上面去猜的。 因此,谜面一出,那些冥思苦想的人反而是自己把自己给绕进了复杂的思绪里。 阿迦俪懊恼归懊恼,但左右是裴云婠帮她答对了,她当即一脸狗腿地看着裴云婠,“浮云,你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我无需你做任何事。”裴云婠也并无意要阿迦俪为她做什么,先前的话只是逗一逗阿迦俪,试探试探她对墨香居头牌的兴趣有多浓厚。 没想到,这一试,裴云婠发现阿迦俪的好奇程度比她想象的更加强烈。 左右是出来凑个热闹,高兴就好。 阿迦俪却是无比认真地说道:“我们北渊国的女子说到做到,我既然答应了要满足你的一个要求,我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看着阿迦俪一本正经地把自己一个人的想法,上升到全部的北渊女子的诚信之上,裴云婠也是服气的。 她转念一想,轻声道:“我暂时也想不到要求你为我做什么,那就先存着吧!” 阿迦俪是个极为执着的人,裴云婠不愿同她为此事争论个不休,就用了个折中的说法。 阿迦俪想了想,觉得裴云婠的话说得也在理,就点了点头,再豪爽地说道:“如此,也行,就依你之言,等你想到了再告诉我,你放心,我决不食言。” “嗯嗯……”裴云婠敷衍几声。 知道你言而有信,但此等小事真的不用如此信誓旦旦表态的。 不多时,门外传来敲门声,阿迦俪猜想是墨香居的头牌来了,就兴冲冲地前去开门。 果然,是一个伙计送了一名戴着白色帷帽的白衣男子进来,伙计说此人便是墨香居的头牌——流风。 裴云婠这时正好回到了棋案边,坐下来继续和浮光下棋,她背对着门,没有回头,只听着门口的动静。 而她听得“流风”这个名字,当即“噗嗤”一笑…… 同时,她还在脑中猜想,这位墨香居的头牌,可是“风流”的弟弟? 因为兰草间里除了伙计在门口说话,屋内是没人说话的。 所以,当伙计的话落,而裴云婠再笑出声来,明明是极小声的一声笑,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伙计和阿迦俪不明所以,浮花还倚在轩窗边瞧着外面,听到裴云婠的笑声也并没当一回事。 站在门口的流风,虽然被帷帽遮挡了面容,但是,正对着门口方向的浮光,依然感受到了一束冷光,从白色帷帽里幽幽射出,落在了裴云婠的身后。 浮光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在流风的帷帽之上停留了片刻,他的眼中,同样泛着冷冷的光。 尴尬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裴云婠低着头,连头都没有回,也就没发现这两个男人之间的眉眼官司。 阿迦俪与伙计寒暄几句,给了他几角碎银子,把人打发走了,再把流风请进了门。 “墨香居的头牌,流风公子来了,你们快来瞧瞧。”阿迦俪热情地招呼着浮花和裴云婠几人,只是这语气口吻,颇为与花楼里的老鸨相似。 裴云婠这才转身,在看到流风的身形与装扮时,觉得颇为眼熟,她想起了先前看到的那一位与彦乘风坐在同一个雅间里的帷帽男子。 虽然帷帽与衣裳都不同,但是,裴云婠却觉得眼前这个就是先前与彦乘风在一处的那个。 只不过是换了一套衣裳与帷帽罢了。 若说辨认一个人的身形与样貌,裴云婠的这双眼睛,极为毒辣厉害。 只要她稍加用心去观察留意了,这人就算换身装扮,除去改头换面换身形的那种,裴云婠都能看出端倪来。 “流风公子,为何还不露真容?可是我们还不够资格瞧上一眼公子你的无上容姿?”裴云婠感受到流风周身散发出来的冷意,才有此颇为嘲讽的一问。 这个流风,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与小倌不符的气质。 他的周身散发着一种高贵且凛冽的寒意,就好似那高岭之花,高贵冷艳得不许人靠近,只能远观膜拜。 小倌伶人都是活在最底层的苦命悲情之人。 而在这种人身上,竟有如高岭之花的气质,太过诡异与可疑。 虽然,不管是花楼里的女支子,还是小倌馆里的小倌,也都不乏原是高门大户之家的公子小姐,却因家道崩殂而流落风尘。 但是,像是风流这般明知自己处境维艰还不懂收敛蛰伏的,却是少见。 裴云婠并非看不起这些人,只是感受到了流风身上那莫名的敌意罢了。 流风听得裴云婠的话,周身的气度又冷了几分,但他却没有反驳裴云婠,而是取下了帷帽。 一张英俊中带着冷厉的脸,展现在众人眼前。 他的五官俊朗不凡,尤其是那一双眸子,深邃锐利,既有雄鹰的敏锐锋利,也有虎豹的狠厉凶残。 龙章凤姿! 这是裴云婠的脑海中唯一想到的能够形容此人的词。 先前觉得他是高岭之花还只是因为没看到他的容貌,眼下见了他的真容,高岭之花已经不足矣形容他。 他是个如龙似凤的人物! “哐当——”茶杯摔落在地的声音,将裴云婠等人的神思拉回。 裴云婠转头看向声源处,只见浮花像做了坏事被抓包了一般,显现出一副慌慌张张,不知所措的模样。 阿迦俪上前安慰道:“没事,不就是摔坏了一个茶杯嘛!一会儿我赔就是了,说好了我今日请客的。” 今日来墨香居是阿迦俪提议要来,浮花是被阿迦俪怂恿的,裴云婠是临时被二人扯过来壮胆的。 浮花在阿迦俪的安慰之下,更是慌乱了,她抬头,悄悄地看向流风,见他的视线果真落在自己身上,当即扯着阿迦俪挡住了自己。 阿迦俪不明所以,还以为浮花为了摔坏茶杯而害羞了,于是,阿迦俪又安慰了浮花好几句。 浮花却是躲得更加厉害了。 看到这一幕,裴云婠勾唇笑了笑。 她终于明白流风为何进门就是气场冷若冰霜,并且在摘下帷帽后显现出这般气场全开之状。 流风这般吃醋加生气的模样,像极了师爹东方京墨啊! 裴云婠虽然没见过流风的这张脸,但她看浮花的神色,就猜到了流风的身份。 浮花年方十八,是文国公府的大小姐——文若芳。 这位文国公府的大小姐,命运坎坷,姻缘更是坎坷。 与人婚配了七次,次次都是成亲之前,男方就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出意外。 有意外死亡的,有与人私奔的,有生无可恋落发出家的…… 各种各样的都有,反正就是不能等到成亲之日把文家大小姐娶进门。 因此,文家大小姐还落得一个“天寡”之名。 当然,这只是坊间的传闻,真相可比传闻血腥多了。 而文家大小姐到得十八岁的年纪,却再无人敢同她定第八门亲事。 世人都说文家大小姐这辈子注定要老死闺中了。 不过,于浮花而言,她其实是有意中人的,还是两情相悦的那一种。 只不过…… 受着世俗礼法以及一些目前不可抗因素的约束,二人目前都还处于单相思,都没有捅破这一层窗户纸。 是浮花的师傅玄武宗师瞧得明白,裴云婠也知晓一些。 “流风公子果然是无上容姿,我等惊为天人,今日真是没白来,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裴云婠递给浮光一个眼神,再去拉阿迦俪。 阿迦俪不解,“怎么就要走啊?我还没向流风公子提要求……” 裴云婠赶快捂住阿迦俪的嘴,不让她把话继续说下去。 还想提要求? 再不走,怕是墨香居的门都出不去了! 浮花也要跟着走,她扯紧阿迦俪的衣袖,却被裴云婠给挣开,“二师姐,今日您自求多福,我祝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浮花:“……” 而裴云婠说完,就果断地把阿迦俪给扯走了。 并且,在经过流风身边的时候,裴云婠还对他说了一句,“我二师姐身娇肉贵,不及我等皮糙肉厚,还请公子多多怜惜,下手莫要太重。” 这是一句字面上很正常的话,裴云婠是觉得要是流风实在火大了想要打人,也想请他下手轻些。 以前在师门里,但凡师兄姐妹三人之中的其一要是闯了祸,要挨责罚,另外两个也都是这般去求情的。 当然,要是三人一同闯祸,求饶的话就成了:我们也都不是皮厚的人,身娇肉贵的,求师父们下手轻些啊…… 只是,裴云婠的这句话,流风听了后,他那深邃的眼神却是更加幽深不见底了。 感觉自己的话好似是在火上浇油,裴云婠加快了些脚步,转眼就带着阿迦俪出了兰草间的门。 浮光走在二人后边,还十分配合地关上了房门。 180浮光更胜一筹,裴云婠的眼光好(三更) 浮花恨恨地看着弃她而去的三人,偏偏,她又不敢追出去。 为什么一同闯的祸,要她一个人挨罚? 不对! 她闯什么祸了? 不就是来了趟小倌馆嘛! 以前和大师兄、小师妹三人偷偷逛花楼,师父师伯几个也没责罚他们啊! 对! 她根本就没闯祸! 浮花这般想着,看向流风的目光,就有了几分底气。 因着兰草间里的气氛有些沉闷,浮花先开了口,“你怎么来了?” 流风瞧着浮花神色与语气中的放松之感,就知这小姑娘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错处。 小倌馆该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该来的地方? 简直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而再回想着裴云婠说的那一句话,流风觉得,他以前是太怜惜浮花这个小姑娘了。 “我若是没记错,你已经满了十八岁生辰了,是吧?”流风幽幽地开口。 听得流风答非所问,浮花不解地眨眨眼,“是啊!怎么了?” “娇花正盛,是时候采撷了!过来……”流风向浮花招招手。 突然就文绉绉地拽起文来,浮花不明所以,但她还是配合地走过去。 每次他向她招招手,她都会屁颠屁颠地跑上前,这已经是潜移默化之下的一种习惯。 浮花却从未察觉。 眼见着小姑娘乖乖巧巧而来,流风心底里的火气消了一半。 但是,因着裴云婠的那句话,一股邪火在流风的心底滋生,此刻已经呈现出浇不灭的蔓延之势…… 浮花不解地看着黑着脸的流风,她还好奇地问道:“你怎么成了这个墨香居的头牌啊?这又是在玩什么新鲜事儿吗?” 别看浮花已经年满十八,但她心底里的孩子心性依然并不少,往日里也就在裴云婠这个小师妹面前装一装老成罢了。 流风瞧着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神里满是好奇,心中的火气又大了几分。 他嫌浮花脸上的人皮面具碍眼,伸手抚着她的下巴,找到人皮面具的边缘,轻轻地揭起。 浮花这才意识到她今日是有易容出来的,她压住流风的手,制止他揭开她的人皮面具,“等等,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虽说戴上一张男子的人皮面具还是裴云婠的提议,而出来得匆忙,易容上难免粗糙,但是,这种粗糙是相对于裴云婠那种精益求精的高要求而评定的。 所以,浮花脸上的人皮面具,其实一般人也瞧不出端倪。 流风嗤笑一声,“你化成灰,老子也认识!” 说着,流风不顾浮花的阻拦,揭开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 “……”浮花黑着小脸,不用辅助工具直接揭开人皮面具,是会有些微微刺痛之感的,而她此时不开心不是因为流风弄疼了她,而是他竟然诅咒她! 化成灰都认识? 听听这叫什么话! 这不是在诅咒她去死吗? “哼!”浮花哼声之后,再气鼓鼓地瞪向流风。 终于不用对着一张男人脸,就算是看着小姑娘鼓着腮帮子的气恼模样,流风也觉得养眼多了。 他抬手抚上浮花那鼓鼓囊囊像白团子的面颊,柔声问:“疼吗?” 浮花立马点了点头。 “那我给你吹吹……”流风将薄唇凑近,认真地吹气。 浓烈的男性气息萦绕了浮花的满头满脸,特别是那种温柔的热气袭上脸颊,酥酥麻麻痒痒的…… “哈哈哈……好痒……不要……不要吹……” 浮花笑着推据流风。 却突然,流风将浮花打横抱起。 天旋地转间,浮花就被流风扔到了床上。 “你扔疼我了!”浮花不满地抱怨,却全然不知此刻的流风像是一头饿狼一般,将她当成了小羔羊。 流风速度极快地放下床边的帐幔,看着趴在床上揉屁股的小姑娘,深邃的眼中升腾起熊熊烈火。 夜,越夜越风流…… *** 却说裴云婠拉着阿迦俪快速地出了兰草间后。 阿迦俪一脸懵逼,“浮……你为什么拉着我不带你师姐啊?” 恰好身边有人经过,阿迦俪没喊出“浮云”两个字。 “你为何要把你师姐一个人留在房里啊?我还没向那个头牌提要求呢?” 听得阿迦俪的絮絮叨叨,裴云婠停下脚步,回身看着阿迦俪,同时松开了阿迦俪的衣袖。 秉承着红尘仙是男子身份,裴云婠对阿迦俪也不曾有过任何肌肤接触之举,免得阿迦俪误会。 其实,若是平常的手帕交,小姐妹之间拉拉小手都是很正常的。 “你想向那流风公子提什么要求啊?阿迦俪,你今日为何对这墨香居的头牌如此好奇?”裴云婠阴恻恻地看着阿迦俪。 刚刚若不是裴云婠当机立断用推出浮花,现在他们三个怕是也没得好果子吃。 虽然说这一波坑师姐的操作不是很厚道。 但是,流风是二师姐招来的不是,不推她出去顶着,他们三个小炮灰可不就得灰飞烟灭了! 阿迦俪眨了眨眼,在裴云婠阴恻恻的眼神盯视下,弱弱地回答了一句:“我就是听人说墨香居的头牌比你还生得俏些,想要来看看是不是名副其实罢了。” 阿迦俪虽然想要招红尘仙当上门女婿纯粹是因为其厨艺,与美色无关。 但是,人都是容易爱屋及乌的。 阿迦俪觉得红尘仙的厨艺好,慢慢地就觉得其容貌也好,脑子更是好使得没话说。 当阿迦俪听得外面的传言,自然就会想要验证一番。 若是对方确实长得更俏,她也无话可说。 但是,若是对方根本不及红尘仙好看,那她一定要为红尘仙捍卫这个第一美男子的位置! 闻言,裴云婠哭笑不得。 一旁的浮光听得,心中警铃大作。 “好了,胡闹够了,咱们回去吧!”裴云婠也不再问阿迦俪比较出谁长得更俏这个问题了。 事实摆在眼前。 她脸上的这张皮子,确实不及流风的脸。 二师姐的眼光确实不错。 棒棒哒! 裴云婠在心底如此想。 然而,当她的目光转向浮光时,她的心底又有了另外一番比较。 慕昀皖的脸自然也是比不得流风的。 但是,那也是一张假脸皮子不是。 在裴云婠看来,浮光的真脸,还是要比流风更胜一筹的。 如此…… 她的眼光也是棒棒哒! 这么想着,裴云婠心底里开心极了! 一行三人往墨香居门口走去。 阿迦俪原本还要去柜台结账,又被裴云婠扯走了。 “我还没结账呢!”阿迦俪又不解了。 裴云婠信心满满地说:“不是还有二师姐在嘛!咱们今日只管白吃白喝白……就是!” 白瓢(同音字)都差点说出来了,裴云婠关键时刻止住了那个字。 “不行!说好我请客的!”阿迦俪转身又要走去柜台。 裴云婠再扯她回来,“要不这样,一会儿咱们走到门口,若是有人拦着让我们结账,你就回来付银子,要是没人拦着,咱们就直接走人。如此,可好?” 裴云婠猜测,流风不可能真的是墨香居的头牌。 但是,他与墨香居绝对有关系。 而眼下的这个“赖账”之举,就是试探流风与墨香居关系的好机会。 阿迦俪听得一愣一愣,她好奇地问:“这又是你们大耀国的什么新奇玩法吗?” “……”裴云婠敷衍地点点头。 这丫头玩心忒重,也属于那种会作妖的。 也不知北渊国师如何放心让宝贝女儿离开身边的。 “好嘞!那咱们快走吧!”这回换阿迦俪扯着裴云婠的袖子了。 裴云婠:“……” 三人一道大大方方走了出去,没有任何人前来阻拦。 裴云婠心下了然,知道流风与墨香居之间,关系匪浅。 自古花楼和小倌馆都是搜集情报的好地方,裴云婠猜想,这个墨香居绝对没有表面上这般简单。 来时是乘马车来的,回去亦然。 三人上了马车。 赶车的马车夫是阿迦俪的人,马车也是阿迦俪的。 因为出门前她嚷着要做东,因此,出行都是她安排的。 马车夫赶着马车一路往醉眠湖的方向去…… 而坐在马车里的裴云婠和浮光,却是中途就偷偷下了马车。 苏楚昇的人还监视着浮光,趁着有阿迦俪在,裴云婠怎么可能错过这个让浮光暂时脱身的机会。 二人下车后,确认苏楚昇派着监视浮光的人继续跟着马车而去,就放心地转了个方向,前往荥阳公主府。 苏隽彦放弃寻欢作乐的机会也要在公主府守丧,裴云婠很是好奇这件事的背后原因。 181荥阳公主母女的死,都有内幕(一更) 浮光带着裴云婠飞檐走壁…… 虽然浮光的武功不及浮屠,但带着瘦瘦小小的裴云婠,也并不见吃力。 浮光揽着裴云婠的腰,他感受着手掌下盈盈一握的腰肢,又嫩又软,好似稍稍一用力就能掐断似的。 他不由得皱了皱眉,“你何时能吃肉?” 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裴云婠听得并不是很清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意思,就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浮光复述一遍,“你何时能吃肉。” “……”裴云婠不解地微微侧头看向浮光,“你突然问这个干吗?怎么了?” “你太瘦了,吃肉长肉。”浮光一本正经地说。 裴云婠:“……” 若不是此时正在飞檐走壁,裴云婠肯定地指着浮光的鼻子笑他是个小傻子。 “我瘦与我不吃肉没有直接的关系的。要是真能吃什么长什么,这世上还会有傻子么?多吃几个猪脑子不就补脑变聪明了嘛!” 裴云婠做了解释,还举例说明。 然而,浮光却固执己见,他道:“人吃猪脑子,会更笨!” 裴云婠“噗嗤”一笑,“那你的意思是,傻子要变得聪明,还得要吃人脑子啊?那要是一个傻子吃了另一个傻子的脑子,不也不会变聪明嘛!” 原本只是类比的一句话,但是,裴云婠说完,莫名地觉得这个话题血腥不已。 浮光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你很聪明。” 裴云婠:“……” 她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傻话? 沉默,是终止话题最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虽然会有一丢丢的尴尬。 但是,裴云婠仗着自己脸上有张人皮面具,就算是红脸也显现的不是很明显,也就无所谓了。 不多时,二人来到了荥阳公主府的地界。 浮光将裴云婠放到一棵百年老树之上,他则前去查探一番荥阳公主府的守卫情况。 很快,浮光就赶了回来。 裴云婠问:“辨认出目前有几批人守在暗处了吗?” 浮光回答:“一批,都是监视苏楚昇与苏隽彦的。” “也就是说,苏楚昇把自己的人都放在了明处,这说明他的胆子大起来了,行事也嚣张了。” “许是现在的荥阳公主府里,荥阳公主与秀阳郡主都不在了,苏楚昇无需再小心翼翼地隐藏了。” 裴云婠兀自做着分析。 从先前浮屠的手下探听的情况可以知道,原先的荥阳公主与秀阳郡主身边都有两拨人监视着。 一拨是苏楚昇的人,另一拨就是神秘人。 而苏楚昇与苏隽彦的身边,同样也有这一拨神秘人监视着。 裴云婠当时就猜测这拨神秘人可能是永寿帝派来的。 眼下荥阳公主与秀阳郡主都不在了,苏楚昇与苏隽彦的身边却还有这拨神秘人的监视,裴云婠就更加确信是永寿帝派来的人了。 因为,苏楚昇这些年在明面上是忠皇派,没有与永寿帝的那几个儿子的任何一个派系有牵扯。 如此的一个人,在外又没有树敌,为何会引得一拨神秘人的监视? 并且这一拨人还与监视荥阳公主和秀阳郡主的人同属一个阵营。 能够监视公主而不被皇帝发现,那么,极有可能就是皇帝派来的。 至于苏楚昇的人,那是苏楚昇明知有神秘人监视着,因此派了自己的人去当“黄雀”。 裴云婠将自己的分析说与浮光听。 浮光听后,深表赞同。 “从上方飞进去可能会打草惊蛇,我知道有一处狗洞。”裴云婠对荥阳公主府的地形,还是极为熟悉的。 于是,裴云婠带着浮光去钻了狗洞,二人也顺利进了荥阳公主府。 “诚然这种方式不够威武霸气,那以后咱们都不要说出去好了。”钻狗洞还是挺损形象的,裴云婠钻得果断爽快,事后却还是颇有几分介意,主要是怕将来师门里的人笑话。 浮光配合地点点头,“保证不说。” 裴云婠微笑着,想要伸手揉一揉浮光的头。 然而,当她的手伸出去后,发现根本够不上浮光的后脑勺。 哎……浮光又长高了,怎么她却不怎么见长呢? 裴云婠在心底里唉声叹气一片。 浮光不知道裴云婠心底里的想法,但他看到裴云婠伸手,就知道她是要摸他的头,当即配合地低头伸过脑袋来就裴云婠的手。 见裴云婠走神呆愣,浮光就自己用脑袋去蹭裴云婠的手掌心。 摸头杀主动配合到这份上,浮光也是棒棒哒! 感受到掌心的痒,裴云婠回过神来,瞧见浮光一副小媳妇求安慰的小模样,当即心里柔软不已,她就作势摸了摸浮光的后脑勺。 手法与给小狸猫顺毛时,是一模一样的。 裴云婠一边摸,一边不解地扪心自问,她为何要将浮光形容成小媳妇? 终是场合不对,二人也没有原地停留许久。 裴云婠熟门熟路地带着浮光在荥阳公主府里穿行,机警而巧妙地避开了巡逻的护卫队。 浮光虽然也在荥阳公主府里待过一段时间,但他终究不及裴云婠熟悉地形。 因此,全程都是被裴云婠带着走。 看着二人交握的手,浮光心中暖意洋洋。 特别是想到先前裴云婠扯着阿迦俪走的时候,都只扯阿迦俪的衣袖。 这会儿带着他,却是牵着他的手。 如此区别对待,浮光心里很是满意。 他就知道他在她的心里是不一样的! 二人是从偏院处进的荥阳公主府,越往主院走,就越容易被发现。 荥阳公主府挂了白,气氛沉闷悲凉。 下人们全穿着素衣,面上神情麻木,目光呆滞。 荥阳公主府这阵子发生了那么多事,府里的两位主子也都没了,府中的下人自然是人人自危,诚惶诚恐还看不到前路。 裴云婠隐在主院外的一丛树下,瞧着夕日的雕梁画栋此刻变为一片烧焦的废墟,无声地宣告着当时的那一场大火的凶猛程度。 今夜月色溶溶,皎洁的清辉倾洒在焦黑的废墟之上,好似铺上了一层寒光。 那般金尊玉贵的荥阳公主,竟然会以自焚结束自己的性命。 裴云婠到得此时此刻,就算是亲眼目睹了这一片废墟,却仍是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荥阳公主与秀阳郡主这一对母女,往日里何其娇贵,被绣花针扎一下都会要大哭一场,还因此再也不学女工。 如此娇气的母女俩,怎么可能会双双选择自焚这般惨烈的死法呢? 裴云婠不愿相信,也不会相信。 她总觉得,这对母女的死,都有内幕。 浮光看着裴云婠的情绪渐渐失落,当即催促她离开。 二人去往前院的灵堂。 能名正言顺给荥阳公主守丧的,不过是苏楚昇与苏隽彦二人。 当然,这对父子并非心甘情愿。 这事不用想都知道。 但是,在此刻,苏楚昇和苏隽彦却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守在灵堂里为荥阳公主烧纸钱。 裴云婠直觉是见了鬼了。 灵堂里,除了这父子俩,还跪着一些奴仆。 裴云婠眼尖地发现,太子的女儿——秀华郡主,也跪在灵堂里为荥阳公主守灵。 坊间传闻,荥阳公主与太子的姐弟感情很是深厚。 这荥阳公主故去,亲生女儿秀阳郡主还走在她的前头,也没有一儿半女为她守灵。 太子让秀华郡主前来给荥阳公主守灵,也说得过去。 只是…… 裴云婠远远瞧着,都发现了苏隽彦看秀华郡主的眼神不对劲。 太过于肆无忌惮且明目张胆了。 而秀华郡主哭得太伤心,根本没察觉到。 倒是那些公主府的奴仆,一个个都跟眼瞎似的,也没人去提醒秀华郡主。 裴云婠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幕,心中犹疑:这个秀华郡主的身边连个伺候她的小丫鬟都没有,难道是只身前来? 大概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苏楚昇起身离开了灵堂,带走了一批奴仆。 灵堂里还剩苏隽彦与秀华郡主以及几个奴仆。 苏隽彦慢慢地用膝盖移动,移到了秀华郡主的身边。 一个奴仆用托盘端过来一个瓷白色的汤盅。 苏隽彦端起汤盅,递到秀华郡主面前,“郡主,父亲担心您年纪小,身子承受不住,特意让厨房熬了参汤,您喝几口,提提气儿。” 苏隽彦的声音温柔不已。 秀华郡主是个温柔和善的性子,被太子府娇养得天真单纯。 她听得苏隽彦的话,不疑有他,就结果汤盅喝了几口。 然而,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秀华郡主就头晕不已,跪在地上的娇弱小身子摇摇欲坠。 苏隽彦就趁机伸手抱上去。 秀华郡主绵软无力地瘫在了苏隽彦的怀里。 182苏隽彦遭报应,神秘字符初现(二更) 苏隽彦当即抱着秀华郡主起身,大步走向灵堂的后面。 因为他也跪了好长一段时间,虽然膝盖上绑了好几层的棉花,不算疼。 但是,脚却麻了。 因此,苏隽彦抱着秀华郡主呈现出一种滑稽的走姿。 眼看着摇晃不已好似要摔倒,他却还是站稳了。 可将将站稳,腿肚子又有些发颤,好似又要站不稳了。 跪在灵堂里的几个奴仆,都为苏隽彦捏了把汗。 灵堂的后面有个供人休息的小间,里面有几张小榻,是设置给那些悲痛欲绝而哭晕过去的人暂时休息之用的。 当然,荥阳公主府里,设置这么一处地方,怕是用不着。 不过,苏隽彦却是觉得这一处设置得极妙。 “公主啊公主,庶子我不才,今日便要在此处,当着你的面同你的侄女儿欢好。” “太子的女儿,将来可不就是公主了嘛!” “我爹说他一直遗憾没尝过皇家公主的味儿,我今日便要尝尝!” 苏隽彦的话语露骨又放肆,他将秀华郡主放到小榻之上,随即就开始解她的衣服。 而秀华郡主此时晕晕乎乎,她的神志半清醒,半迷糊。 她迷迷茫茫地看着苏隽彦的放肆行为,却阻止不了,也挣扎不了,只能哭泣求饶。 然而,她一出口就是娇娇弱弱的声音,这反而更加取悦了苏隽彦。 苏隽彦笑得猥琐至极,“秀华郡主,今日你便乖乖从了我罢!太子府派来保护你的人都被我爹的人控制起来了,今日你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前来救你的!” “你乖乖听话,哥哥我就对你温柔些,不然,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 苏隽彦越说越放肆得意,他今日连新开的小倌馆都没有去,就是为了守秀华郡主这一只小白兔。 只要他今日占了秀华郡主的身子,那还不是太子府的东床快婿? 到时候太子府还不都是他苏隽彦说了算? 自家亲爹一步步走到今天,成功地掌控了荥阳公主府,苏隽彦就是要效仿苏楚昇,将来掌控太子府! 往日里想尽办法接近太子府都不得章法,偏偏这荥阳公主一死,太子还上赶着把秀华郡主派来守灵,这不是发蠢一般把小兔子送入狼窝嘛! 苏隽彦越想越得意,他已经在迫不及待地想象着他在太子府里作威作福的情境了。 少女的哭泣求饶声音传到灵堂前,偏偏那些还跪着烧纸钱的奴仆就好似聋了一般,根本听不到似的。 不! 他们其实都听到了。 但是,这些人本就是苏楚昇安排着给苏隽彦望风之人,他们就算听到了,也不会做些什么违背主子吩咐的事情。 至于秀华郡主,那是她的劫难! 荥阳公主一死,永寿帝也一病不起,那些惯会拜高踩低、见风使舵的人,见着宫里对荥阳公主府的冷漠态度,也就都不来荥阳公主府哭灵了。 别人都不来,她秀华郡主却偏偏要来。 那就活该她倒霉被欺负! 裴云婠与浮光悄无声息地去到灵堂后面,趁着苏隽彦正沉浸在解秀华郡主的复杂衣带之时,浮光快准狠地点了苏隽彦的穴道。 苏隽彦当即晕了过去。 裴云婠扯过来一床薄被,盖在了秀华郡主的身上。 看着秀华郡主又哭又叫,浮光索性一个手刀将她劈晕。 外间的奴仆接连倒地。 裴云婠在心中默默地数数,确认全部都倒了,这才让浮光将秀华郡主背起来。 今夜前来,裴云婠只是想要探查苏隽彦放弃到墨香居寻欢作乐的原因是什么,却是不打算惹事的。 然而,看到苏隽彦如此变态风流,裴云婠哪里还忍得住! 苏隽彦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不对,拿他和禽兽对比,都是侮辱了禽兽。 秀华郡主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一门心思来给荥阳公主哭灵。 这苏隽彦倒是急色,在灵堂上都能打这样一个如此幼嫩的小姑娘的主意! 还故意说着些污言秽语给荥阳公主的亡灵听。 他难道就不怕荥阳公主真的在天有灵,入梦去报复他? 子不语怪力乱神。 裴云婠虽不信邪神,却尊重生命灵魂,既尊重活人,也尊重逝者。 气愤愤之下,裴云婠忍不住给苏隽彦喂了一颗药丸,才与浮光一道离开。 苏隽彦将这一颗药丸吃下去,就会永远不举。 渣男就该遭这种报应! 在灵堂里烧纸钱的奴仆都被裴云婠给药倒了。 二人带着秀华郡主走出灵堂倒不是难事,因为灵堂附近也没有什么护卫守着,怕是苏楚昇故意调走,为的就是方便苏隽彦行事。 毕竟,若是秀华郡主呼救,事先不知情的护卫们听到了冲进去,可不就是坏了苏隽彦的好事了。 而苏楚昇又不至于如实告知全府的护卫,就算都是他的人,也不好说苏隽彦今晚会对秀华郡主行男女之事,你们别去打扰,如此之类的话吧! 裴云婠也猜测,那些监视着苏楚昇与苏隽彦的神秘人,约摸着也被苏楚昇派人给调虎离山了。 不然,苏隽彦如何能顺利药倒秀华郡主,还把她抱去灵堂后面。 今夜,若不是裴云婠决意来荥阳公主府里瞧上一瞧,这秀华郡主,也就成了苏隽彦的盘中餐了。 出了灵堂,裴云婠和浮光就谨慎起来。 果不其然,也就是灵堂里及四周附近的守卫松散,但是,再往外围而去,守卫比之二人先前进来还森严了不少。 裴云婠心道:这苏楚昇为了自己儿子的幸福,还真是舍得下血本啊! 二人带着秀华郡主,想要悄无声息地离开荥阳公主府是不可能的。 而裴云婠想着也不能轻易暴露身份,毕竟浮光还得与苏楚昇父子俩虚与委蛇。 思量之下,裴云婠决定将秀华郡主留在荥阳公主府里,等出府之后,再去太子府报信。 太子府出面要回秀华郡主,简直是轻而易举。 如此,既能救了秀华郡主,也不会暴露裴云婠与浮光。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而在荥阳公主府里,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荥阳公主原先的寝居,现今的一片废墟。 主院这边的守卫比灵堂还松散。 苏楚昇怎么可能浪费人力去守着一片废墟? 裴云婠和浮光在废墟里找到了冰窖的入口,此时废墟之下能藏身的安全之所,只有冰窖。 荥阳公主贪凉,夏季必须日夜有冰块镇于室内。 因此,荥阳公主府里有多个冰窖,就为储存足够多的冰块。 荥阳公主住的主院里也有个冰窖。 因为那一场大火,冰窖的门也被烧成了灰烬,冰窖里的冰也就全部融化蒸发了。 倒是冰窖里因着有大量的冰块蒸腾的水汽,火势并未蔓延进来,里面倒是完好无损。 裴云婠燃起火折子在前探路,浮光抱着秀华郡主紧跟在后。 只要能找到一处供秀华郡主暂时藏身,不会被苏楚昇的护卫发现的安全之所,将她放在此处,裴云婠和浮光就可以离开。 “浮光,就这儿吧!”裴云婠选定了一处堆放果蔬的小石屋。 冰窖在地底,用石砖堆砌而成。 冰窖里最中间就是类似一个大厅,原先堆满了冰块。 而大厅的四周有许多的小房间,里面是用来存放需要冰镇冷藏的食物的。 像是一些昂贵的蔬菜瓜果,或是各种肉禽类,以及生鲜水产类…… 荥阳公主对吃食异常挑剔,而永寿帝宠爱她,总是派人天南海北地搜罗各种珍贵新鲜食材。 公主府的奴仆们为了给食材保鲜,才建了如此布局的冰窖。 眼下冰窖里的食物都腐坏了,散发着恶臭。 那些存放肉食的小石屋根本待不得人,也就存放果蔬的小石屋能够暂且凑合一下了。 这个时候也不能太讲究了,保命保清誉要紧不是! 裴云婠在心底里如此安慰着秀华郡主。 好在浮光背着秀华郡主出来时,是连带着被子一同背着的,此刻将被子给秀华郡主垫在地下,也弄不脏衣裳。 “浮光,你说我们要不要把秀华郡主给叫醒啊?万一她醒来,而救兵没到,秀华郡主害怕地乱跑,又被苏楚昇的人给抓到了,那咱们不就是白费力气了嘛!” 裴云婠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浮光没有接话,只是立即点了秀华郡主的睡穴,用行动回答了裴云婠的话。 裴云婠:“……” 算了,点了睡穴不给解开的话,秀华郡主也就不会醒来,也是极为省事的。 裴云婠如此自我安慰。 忙完,二人就准备离开。 然而,裴云婠的目光不经意地瞥向一处,当即脚步一顿。 她拉着浮光,指向那一处,“浮光,那里像是一个机关。” 原先没有注意的一处,近看,发现大有文章。 这是一个被镶刻在墙上的油灯底座。 圆柱形的木托底座是由一个个的圆环拼接而成,若是不细看,与其余的油灯底座都好似一模一样。 裴云婠为了确认这个油灯底座的不一样,特意举着火折子认真地看了一遍墙壁上的所有油灯底座。 而她发现,虽然每一个油灯底座的造型都是一样,但是,上面的雕花纹饰却是每一个都不相同。 而裴云婠发现最特别的那个,上面的雕花纹饰不是花鸟鱼虫,而是文字符号。 并且,这种文字符号,裴云婠还认得。 这就是裴云婠怀疑这个油灯底座是一个机关的原因。 这个油灯底座上的文字符号,是裴云婠的师父佛兮曾经教过她的一种名叫“阿拉伯数字”的文字符号。 师父老人家说那是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文字符号,出处已经不可考,并且早已经失传。 她也是从鎏光宗的古籍里发现的,觉得对算术大有用处,就自行研究了一番之后,还教给了裴云婠。 同时教给裴云婠的还有“九九乘法表”,以及“加乘除法”,都是用这种“阿拉伯数字”进行演算。 裴云婠的强大的心算技能,就是如此而来。 看着油灯底座上的熟悉字符,裴云婠直觉这就是一处机关。 不然,为何一个冰窖里会出现这样的一种字符? 浮光却是不认得这些字符,但他相信裴云婠,他站到她的身前,准备当她的盾牌,同时出言鼓励,“你且试试吧!” 裴云婠伸出手,试着拨动油灯底座的那些圆环。 果然,圆环是可以转动的! 裴云婠更加确信这就是一个机关了。 每一个圆环上都有一串“0——9”的“阿拉伯数字”,只是并非按着顺序排列,而是打乱了的。 而圆环恰好有十个,裴云婠就猜测大概是要将这十个圆环按照“0——9”的顺序对应排列。 她轻轻地转动每一个圆环,从低到高排出“0——9”的顺序,并使得这一列的朝向都正对着油灯底座。 “咔哒——”最后一个圆环排好,静谧的空间里就传出一声脆响,好像是什么东西吻合的声音。 裴云婠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轰隆隆——”浮光身前的墙壁开裂,他随即紧紧地将裴云婠护在了身后。 183惊现密室,发现大量珍宝(三更) “轰隆隆……”墙壁开裂,现出一个长长的甬道。 甬道两边的墙壁之上,镶嵌着夜明珠。 夜明珠散发出莹白色的光,照得甬道里一片通亮。 裴云婠在浮光的身后探出小脑袋,瞧着眼前的景象,心中隐隐有着激动。 果真,如她所猜,那个油灯底座是一处机关,连接着一处密道。 至于…… 密道是通向一间密室还是只是逃生通道,就需要进去探查了。 对于荥阳公主府里藏着这样的一处密道,裴云婠却是不觉得稀奇的。 高门大户里,谁家没有藏着些秘密。 挖密道、密室什么的都不稀奇。 毕竟权贵之家,站得越高就越危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道理,也都是懂的。 未雨绸缪先挖个逃生的密道,以备不时之需是常态。 更别说是挖密室藏着金银珠宝了。 一想到金银珠宝,裴云婠的眼神就晶晶亮,她拍了拍浮光的肩,“荥阳公主这些年被永寿帝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外人都说荥阳公主府里怕是藏着富可敌国的宝藏呢!” “这条密道说不定就是通往荥阳公主藏宝贝的密室,咱们进去瞧瞧吧!” 浮光听得裴云婠的语气轻松,随即点了点头。 当得知了裴云婠的身世,浮光就生出一种同病相怜之感,也一直为她的身世而伤怀,因此从不主动提及与荥阳公主府有关的事情,担心她听了会心里不舒服。 然而,相处了这么几年下来,浮光也发现,裴云婠比他想象中的,要强大更多。 就好比荥阳公主葬身火海,浮光设想的那些裴云婠可能表现出来的状态,或大快人心,或落寞迷茫,裴云婠都不似这般。 她表现得很是淡然,就好似自己只是个旁观者。 可是,裴云婠在荥阳公主府里遭受了十几年的不公待遇,又怎么会是个不相干的人呢? 浮光就有些看不懂裴云婠了。 眼下,旧地重游,在荥阳公主葬身的这一片废墟之下,裴云婠依然淡定如斯,甚至还语气轻松地谈论荥阳公主府里藏着的宝贝。 浮光换位思考,终觉得若是换成他,断然做不到裴云婠的这一份淡然轻松之态。 浮光做不到将刻骨铭心的仇恨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当然,浮光只是看到了裴云婠表现出来的一种淡然处之的态度,却并不知道她心里的复杂与纷乱思绪。 因为,荥阳公主的死,疑点太多,裴云婠至今都不相信荥阳公主已经真的死了。 所以,这个时候,还不是裴云婠正视自己内心里的复杂情绪的时候,她要在确认了所有的幕后真相,消除了心中的疑虑之后,才有时间正视自己的心情。 “浮光,要不你把那个秀华郡主给背到这个密道里来吧!毕竟这里还是干净些,也更安全些。”在走进甬道之前,裴云婠还是决定给秀华郡主挪个地方。 毕竟秀华郡主待的小石屋里,有不少的腐烂蔬果,空气中都满是腐烂的味道。 先前是不得已将她放在那里。 因为腐烂蔬果的小石屋与腐烂肉食的小石屋,两相比较,前者还是要好那么一丢丢的。 然而,现在有了新的地方,那个满是腐烂蔬果的小石屋,也就被比了下去。 果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浮光嫌弃地扯了扯嘴角,却还是任劳任怨地与裴云婠一道将秀华郡主给抬到了甬道里。 为什么要抬? 因为先前包着秀华郡主的那一床薄被已经垫在地上给弄得脏污了,就弃之不用了。 浮光秉着“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不肯再背秀华郡主,就抓着秀华郡主脚上的两只鞋,还用秀华郡主的裙摆隔着,硬是没碰上秀华郡主的半点肌肤。 裴云婠瞧着浮光这般挑剔的小举动,不得不双手伸到秀华郡主的腋下,抬起了秀华郡主的上半身。 二人就这般合力地将秀华郡主给抬进了甬道。 秀华郡主身上的衣裳先前被苏隽彦解开了一半,裴云婠也给系好了,浮光当时还嫌弃地背过身去,半点不愿意瞧。 因此,二人这一番抬动,也没让秀华郡主春光大泄。 未免秀华郡主着凉,裴云婠脱下了自己的外袍罩在秀华郡主的身上。 浮光当即脱下自己的外袍罩在裴云婠的身上。 裴云婠:“……” 其实,裴云婠有眼神示意浮光脱下外袍给秀华郡主盖着,但是,浮光傲娇地表示了自己的不愿意。 裴云婠这才脱下了自己的。 可是,现在浮光却是动作爽利地脱下了他自己的外袍给了裴云婠。 这般迂回……有必要? 裴云婠挑眉看着浮光。 “男女授受不亲,给袍子也不行!”浮光说得理直气壮,还一脸傲娇地看着裴云婠。 “……”敢情你把你三师姐当爷们了是吧? 看在浮光今日前头的表现都还算不错的份上,裴云婠决定不跟这个傲娇脾气上线的小师弟计较了。 甬道的入口处也有一个与外面一模一样的油灯底座,此时的十个圆环也是按照“0——9”的顺序排列。 裴云婠将十个圆环转动,打乱了排列顺序。 先前开裂的石壁就慢慢地关上了…… 裴云婠因此猜测,甬道内的油灯底座与甬道外的油灯底座是对应的,十个圆环上的字符顺序排列正确,就能使得石壁洞开,反之则关上。 这样的一处机关,设计得其实并不复杂。 但是,因为这些“阿拉伯数字”是失传已久的古老神秘文字符号。 不认识这些字符的人,根本不知如何排列圆环。 而歪打正着的几率,又实在是微乎其微的低。 所以,能打开这一处机关的人,怕是唯有识得“阿拉伯数字”的人了。 裴云婠在心底里默默地思考,为何荥阳公主府有人会识得这一种古老而又神秘的字符? 为何还会用这一种字符设置机关? 并且,恰好是她裴云婠能看懂的! 裴云婠觉得这样的巧合透露着诡异。 当然,荥阳公主府里不乏能人异士,藏龙卧虎也绝对有可能,也并不是说不通的。 一时间,裴云婠只觉心底里的一大堆谜团还都未解开来,却又新增了不少。 裴云婠思考的同时,也在与浮光一同向甬道深处走去。 现下是浮光走在前面带路,他将裴云婠紧紧地护在身后。 不同于先前裴云婠无比熟悉荥阳公主府的地形,因此她能驾轻熟就地给浮光带路。 这一处甬道通往未知,二人都不清楚往里走会面临什么。 因此,浮光挺身而上地走在了前头。 甬道里虽有夜明珠照亮,但是,裴云婠并未熄灭火折子。 因为师父老人家曾经告诉过她,火可以验证空气里的氧气含量。 若是火不灭,说明空气中的氧气足够,活人可以久待。 若是火灭了,也就说明这一处是活人待不久的。 裴云婠举着的火折子一直未熄灭,她因此也颇为安心。 火光微微跳动,还代表着有风吹过,说明甬道的空气流通顺畅。 不多时,二人就走到了甬道的尽头,一堵石墙拦住了二人的路。 这一路走来都没有触碰到机关陷阱,裴云婠猜测这就是一条单纯的密道。 毕竟,进来的机关常人根本打不开,何必再在里面设置陷阱,不是多此一举嘛! 裴云婠在石墙边上找到了一个新的油灯底座,她按照先前从低到高排列好“0——9”,却没有听到机关吻合的那一声“咔哒”的声音。 而四周也没有洞开的一扇石门。 于是,裴云婠盯着油灯底座思索了一阵,再从低到高换成“9——0”的顺序排列。 “咔哒——”机关吻合的声音响起。 下一瞬,“轰隆隆——”的声音紧随而至。 石墙开裂,一间石室展现在裴云婠和浮光的眼前。 裴云婠“嘿嘿”一笑,“设计这些机关的人,是个有趣的人。” 与裴云婠而言,打开这些机关真的很简单,不过是将“阿拉伯数字”从小到大排列与从大到小排列罢了。 但是,对于那些对“阿拉伯数字”一窍不通的人,就算是察觉到油灯底座可能是个机关,想要打开却绝对不是容易之事。 若是实在运气好,打开了第一个油灯底座,却不一定还能打开第二个油灯底座。 因为这两个油灯底座上的“阿拉伯数字”恰好是反向排列。 那些侥幸进了甬道的人,就不能依样画葫芦地打开第二道石门了。 并且,这些人都不知道字符的排列规律,如何能够想到反向排列? 裴云婠是有些佩服设计这两处机关的人了,简简单单调个顺序,就能够把外行人给愁死,那些人怕是想破头也都想不出来啊! 浮光带着裴云婠小心翼翼地进到石室里。 虽然浮光惊讶于裴云婠能够轻轻松松地打开机关,但是,他却并未掉以轻心,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石室里空荡荡,除了镶嵌在墙壁里的夜明珠,再无它物。 石室的另一端连接着两条甬道。 两条甬道里依然也有夜明珠照亮,远远地也能瞧得一段。 裴云婠认真观察了两条甬道,发现两条甬道除了入口处标注着不同的“阿拉伯数字”之外,其余都无二异。 左边的甬道标注的是“4”。 右边的甬道标注的是“3”。 “浮光,这两条甬道,若是让你选,你会选择走哪条?”裴云婠有意考一考浮光。 浮光也认真地观察了一阵,才道:“这两条甬道除了入口处的字符不同,再无其它区别,我选左边。” “为何?”裴云婠好奇地看着浮光。 浮光一本正经地说:“男左女右。” “……”裴云婠忍不住白了浮光一眼。 浮光讪讪,转而认真地解释道:“大耀国以左为尊,想必荥阳公主府里也遵从着这般规矩。” 裴云婠了然地点了点头,“这才像句人话,大概许许多多的人看到这一幕,也都会选左边,那咱们就……走右边!” 裴云婠拉着浮光走向右边的甬道。 浮光也并不意外裴云婠会选择右边,因为反其道而行之,是裴云婠的风格。 并且,浮光虽然回答裴云婠是说选左边的甬道,但他的直觉却是选的右边。 纵然“以左为尊”的分析没问题,常人一般都会如此选择。 但是,也正因为常人都能想得到,那么,设计此处的人怕是也就故意因此而挖坑。 不然,这人为何要故意设计两条甬道? 浮光猜测左边的甬道里必然危机四伏。 裴云婠的话也在此时响起,“左边那条是死路,这里才是生路。” 因为师父老人家曾告诉过她。 “3”就是代表“三”,谐音“生”。 “4”就是代表“四”,谐音“死”。 如此,标注着“4”的甬道,必然就是死路。 而标注着“3”的甬道,就一定是生路。 裴云婠有理由相信,既然设计者设计了两条甬道,那么,其中一条就一定是用来坑人的,不然,何必要大费周折? 而标注了“阿拉伯数字”,就是为了给自由出入此处的人作为一种提醒。 而这个人,多半是荥阳公主。 荥阳公主府就是当初永寿帝为荥阳公主而兴建。 那么,挖在荥阳公主府里的密道,使用者,不是荥阳公主还能是谁? 浮光听得裴云婠用无比肯定的语气说话,心中暗暗惊了惊。 自从裴云婠发现了外面的机关,浮光就觉得,裴云婠的身上,好像还藏着很多他不知道的秘密。 这让浮光有种危机感。 他担心自己不够了解她,而不能与她走得更近。 二人走到甬道的尽头,都是一路顺畅,没遇到任何的危险。 甬道尽头连着一间更大的石室。 石室里依然是空空如也。 只不过,这一间石室的四面各有两条甬道入口。 裴云婠和浮光二人来时的左边甬道的出口,依然在二人走的那一条右边甬道的左边。 也就是说,这两条甬道都能通向这一间石室,只是从左边甬道里走过的人,能不能顺利走到石室,就未可知了。 裴云婠站在石室里观察四面的八条甬道。 除了二人走来的那一条甬道标记着“3”这个字符。 另还有两条甬道同样地标记着“3”的字符。 其余的五条甬道标记的都是“4”这个字符。 也就是说,八条甬道,有三条是生路,另五条都是死路。 来时已经走过了一条生路,裴云婠挑选了另一条标记着“3”的甬道,“浮光,我们走这条去看看前面是什么。” 裴云婠的选择,自有她的道理,浮光点点头,率先走在了前面。 二人顺着甬道一直向前,遇到了第三间石室。 这间石室极大! 也不再像先前的两间石室那般的空荡荡,反而是堆满了奇珍异宝。 裴云婠看着眼前流光溢彩的景象,惊奇又惊喜。 “浮光,你先前不是向我说过苏楚昇在荥阳公主死后就立即派人在荥阳公主府里搜寻金银财宝,却一无所获的事情嘛!” “你说苏楚昇怀疑荥阳公主这些年一直都有悄悄地将永寿帝赏赐的珍贵之物运出去藏起来。” “藏起来这一点他倒是没料错,只不过,他没料到荥阳公主根本没将宝物运出去,而是一直还藏在荥阳公主府里呢!” 苏楚昇是没能在荥阳公主府里找到这些珍宝,才怀疑荥阳公主将其运出去藏在了外面。 然而,荥阳公主这些年确实时常有派人从公主府里运东西出去。 都是用箱笼装着,运一次就是好几辆马车出动。 荥阳公主府里的人差不多都有看到这过这样的一幕,就连裴云婠也看到过不少次。 只是,除了荥阳公主身边的人,怕是没人知道这些箱笼里装的是什么。 人们只能猜测里面装着的是永寿帝赏给荥阳公主的那些奇珍异宝。 若不是贵重之物,为何要用描金雕花的箱笼装着呢? 到得此刻,亲眼见到堆积如山的珍宝,裴云婠反向推测。 大概荥阳公主以前都是为了掩人耳目,才故意隔三差五就往外面运东西。 怕是运出去的都是挖密道密室堆积的泥土,珍宝反而留了下来。 裴云婠回想起她在荥阳公主府的这些年里,荥阳公主曾派人多次改造荥阳公主府。 因着荥阳公主贪凉,在她住的主院四周都挖了人工水道,也在公主府里挖了不少冰窖。 裴云婠猜测这都是荥阳公主为了挖密道而故意制造出来的假象。 妥妥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 裴云婠粗粗查看一番堆积成山的珍宝,发现用富可敌国来形容都不为过! 这永寿帝对荥阳公主,是真的宠爱啊! “小师姐,这里好像还有一道门。”敲着石壁找出口的浮光,敲到了一处中空的石壁。 裴云婠立即跑过去查看。 这一处石壁看上去与别处并无区别,但是,敲出去却发出中空的声响。 石壁的后面是空的也就毋庸置疑。 “奇怪,此处并无油灯底座啊……”裴云婠摸着下巴沉思。 打开前两处石壁门的机关都在油灯底座处,裴云婠会如此固化思维也属正常。 裴云婠仔仔细细地查看了这一处中空的石壁,都没能发现端倪。 她不信邪地扩大范围…… 终于,在这处石壁的对面石壁处,发现了一个藏在一块石砖下的机关。 把机关藏得如此远还如此隐秘,裴云婠猜想这处石壁之后,定然藏着比眼前的金银珠宝还要珍贵的东西。 不然,为何金银珠宝扔一地都无所谓,还要设置另一处? 还有种可能,就是在这处石壁之后,藏着比金银财宝还要贵重的秘密之类。 裴云婠这般猜想着,心底里的好奇心就更重了! 只是,她看着眼前的圆盘机关,却有些无从下手。 圆盘机关由一个实心圆与两个围绕着实心圆的小圆环组成。 毫无意外的,两个小圆环上都有一串打乱了顺序的“阿拉伯数字”。 从油灯底座的十个小圆环变成了圆盘上的两个小圆环。 若是外人看来,可能会觉得打开机关的难度下降了好多,因为少了八个小圆环,歪打正着的几率就增加了不少。 但是,于裴云婠而言,却是难度大了起来,因为她都猜测不到其中的规律了。 两个小圆环,也就只要用到两个“阿拉伯数字”。 没得一点提示,裴云婠如何猜其中的规律? 猜不着规律,难道一个字符一个字符去套? 裴云婠正准备用这个死方法去套,却眼尖地瞧见了圆盘下方的一行刻字。 契机一次,向死而生。 裴云婠当即缩回了手,心中庆幸还好自己没真的动手。 契机一次,说明打开机关的机会只有一次。 若是抱着侥幸心理想要尝试多次。 怕是在第一次没能成功打开机关,可能就要遭受什么危险。 虽然,裴云婠和浮光二人走到至今都没有遇到任何的危险。 但是,此处藏着富可敌国的珍宝,若是真的毫无危险,谁信? 裴云婠知道她一路走来都顺顺利利,也是因自己认识这些“阿拉伯数字”罢了。 “向死而生……”裴云婠喃喃自语地念着这四个字。 浮光也在一旁沉吟思索。 “向死而生,死与生,难道是‘4’和‘3’?”裴云婠自说自话,但她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甬道上出现过的“阿拉伯数字”,也是出现频率最多的字符,再拿来此处当机关正解,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嘛! 裴云婠相信设计者的初衷绝对是为了坑外人,而不是帮助外人。 裴云婠继续咀嚼琢磨“向死而生”这四个字。 忽然,福至心灵地,裴云婠想到了一种可能。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转动了小圆环。 “咔哒——” 184荥阳公主府的秘密(一更) “咔哒——” 听到这一声机关吻合的声音,裴云婠就知自己赌对了! 向死而生,意重在生。 与生有关的数字,裴云婠就联想到了生辰日。 而在荥阳公主府,此处必然是荥阳公主的地盘,那么,用谁的生辰日设置机关,那就太显而易见了。 只可能是荥阳公主自己的生辰日,或者是她的女儿秀阳郡主的生辰日。 而小圆环只有两个,表示生辰日是两个数字的。 荥阳公主的生辰日是在正月十五,既是“115”,有三位数字。 秀阳郡主的生辰日是在六月初六,而“66”恰好就是两位数字。 裴云婠这般推测,就在圆盘上转出了“66”这两个数字。 结果,机关确实打开了。 那一堵中空的石壁在二人的背后应声而开。 裴云婠转身,拉着浮光往里走。 里面依然是一间石室,大小与那间堆满了金银珠宝的石室差不多。 只不过,里面存放的东西井然有序,并且,全部的台面都是一尘不染。 两相对比,反而是外面的那些蒙上了不少灰的金银珠宝,待遇还不及此处。 裴云婠看着眼前的一个个楠木锦盒,心中猜想难道这些盒子里面装的都是比外面的金银珠宝还要更加贵重之物? 一想到这个可能,裴云婠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其中的一个楠木锦盒。 锦盒里摆放着一顶虎头帽与一双虎头鞋。 虎头帽与虎头鞋上都有使用过的痕迹。 二者的材质用料都是上乘,只不过年份有些久远,就算是精心保存,也有些显旧。 特别是看上去好像经常被人拿出来细细抚摸摩挲,因此才显的陈旧不少。 裴云婠带着好奇与犹疑,打开了第二个楠木锦盒。 里面装的是几件婴孩的小衣裳,也都是穿过的,有浆洗过的痕迹。 裴云婠再打开第三第四个楠木盒子,同时看向浮光,“浮光,你把那边的几个盒子打开瞧瞧。” 二人接连打开了十来个楠木盒子。 盒子里装的都是些小娃娃的衣物用具玩具之类。 从婴幼儿时期到四五岁年纪的都有。 “浮光,你觉不觉得奇怪啊?”裴云婠一脸狐疑地看向浮光。 浮光点了点头,“外间的金银珠宝蒙尘,此处却用楠木盒子装着些孩童用过的旧物,确实怪哉!” 裴云婠摸着下巴瞧着这些并不眼熟的孩童用物,心中思量不止。 这些孩童用物有些辨认不出是男婴还是女婴所用,但渐渐地却可以看出是女娃娃所用之物。 裴云婠没有五岁之前的记忆,因此,她并不能确定这些用物是不是秀阳郡主小时候用过的。 直到…… 裴云婠打开了一个装着一套红色的女子骑马装的楠木锦盒。 只看了一眼,裴云婠就想起了这一套骑马装是秀阳郡主第一次学骑马的时候穿过的。 彼时,是秀阳郡主的十岁生辰礼。 而她早早就嚷着要在十岁的生辰日那天学骑马。 于是,永寿帝在那日送了秀阳郡主一批小灵驹。 荥阳公主则是送了这一套骑马装,并亲自教了秀阳郡主骑马。 红衣似火,衣袍猎猎,英姿飒爽。 裴云婠远远瞧着荥阳公主抱着秀阳郡主驾马驰骋,羡慕不已。 裴云婠忍不住伸手从锦盒里拿出骑马装,展开来,细细瞧着,轻轻地摸索着…… 裴云婠还在秀阳郡主的十岁生辰日那天曾听闻,这一件骑马装是荥阳公主亲自守着绣娘,在旁看着绣娘如何一针一线绣好的。 荥阳公主根本不会女工,但给秀阳郡主裁制的衣裳,她都亲自监工。 生怕绣娘们不仔细,藏了线头在衣裳里,磕着了秀阳郡主。 虽不是亲力亲为地裁衣,但这一份心意,依然让人动容。 裴云婠当时听得,除了心酸就是羡慕。 她那时也不过十来岁,自幼没有娘亲,看着荥阳公主宠爱秀阳郡主,她如何不羡慕? 眼下看到荥阳公主竟然将秀阳郡主穿过的衣物还如珍如宝地用楠木锦盒保存起来,裴云婠也只觉得心中一片酸涩。 楠木防潮防腐防虫蛀,是上等的好木材,只是价格不低。 而荥阳公主将金银财宝随意地堆在地上,反而将秀阳郡主的旧衣裳用楠木封存。 尤其可见荥阳公主爱女之心。 若是在先前,裴云婠还犹疑荥阳公主为何会选择自焚。 但是,到得此刻,裴云婠却有些释然了。 纵使荥阳公主再怕疼爱美,但被她视为比金银财宝还要更加重要的亲生女儿都没了,生无可恋的她会选择以与女儿同样的方式死去,也就不难以理解了。 此时此刻,裴云婠的心中除了羡慕,就是酸涩。 她细细地摩挲着手中的骑马装,手下的触感柔顺,确实连一个隐藏的线头都无。 想必那些给秀阳郡主裁制衣裳的绣娘,每次被荥阳公主盯着干活,都是诚惶诚恐,苦不堪言吧…… 忽然,当裴云婠的手抚摸到骑马装的下摆时,发现了不对劲。 “奇怪……我明明记得秀阳郡主那日学骑马,把这套骑马装给摔坏了啊。”裴云婠摩挲着完好无损的下摆,面色疑惑。 秀阳郡主当日跟着荥阳公主驰骋了两圈之后,就嚷着要自己单独骑马。 荥阳公主无奈之下,就将秀阳郡主抱到了那一匹永寿帝送的小灵驹之上。 秀阳郡主一心求成,根本不同小灵驹沟通,她刚刚坐到小灵驹的背上,就扬鞭打了小灵驹一鞭子,小灵驹吃痛,当即就撒开丫子跑起来…… 于是,小灵驹没跑几步,连缰绳都没抓稳的秀阳郡主就从小灵驹的背上摔了下来,还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秀阳郡主当时摔得那叫一个惨啊! 不止摔花了脸,浑身上下还磕破了多处皮。 而她身上的骑马装,下摆处更是被扯开一个大大的口子。 秀阳郡主那日受了惊吓,她也是自那日以后,发誓一定要学会骑马。 自此,就有了那一个骑马在街上无比嚣张狂妄的秀阳郡主。 浮光听得裴云婠的疑惑话语,当即问道:“或许是秀阳郡主有两套一模一样的骑马装呢?” “也许吧……”裴云婠放下骑马装,也无心再看别的那些还未打开的楠木盒子。 因为她从这一件骑马装可以看出,这间石室就是荥阳公主用来收藏秀阳郡主用过的旧物的。 对秀阳郡主用过的旧物都视若珍宝,反而让真正的金银珠宝蒙尘。 对于荥阳公主的这一份母爱,裴云婠也是动容且服气的。 终究与自己无关,裴云婠也无心在此过多停留。 她和浮光将打开的楠木锦盒原样关上,再在石室里查看是否有通往外面的出口。 果不其然,这间石室里也有一个圆盘机关,打开机关的字符同样是“66”。 裴云婠和浮光在机关打开之后出去查看了一番,发现是一条通往荥阳公主寝居的甬道。 甬道的出口机关又是一个油灯底座,字符排列是从下到上依次是“0——9”。 出了甬道是一间小石室,石室上方就是荥阳公主的寝居。 因为荥阳公主的寝居被烧毁,也就暴露了小石室的入口。 所以,小石室里有人为搜寻过的痕迹。 裴云婠猜想大概是苏楚昇派人来搜寻过,却是一无所获。 确认了这一条路的通向后,裴云婠和浮光就原路返回,经过那堆满金银珠宝的石室时,裴云婠问浮光,“看着这些金银财宝,你可曾动心?” 浮光点点头,再摇了摇头。 “何意?” 浮光道出一句高深莫测的话,“也曾,也不曾。” 裴云婠:“……” 得,这会儿又变成高冷小师弟了! 185富可敌国的嫁妆(二更) 二人原路返回来时的第二间石室。 裴云婠看着唯一没有去过的第三条标记着“3”的甬道,“浮光,若我猜得没错,这条甬道应该是逃生用的,极有可能通向荥阳公主府外。” “嗯,有可能。”浮光老神在在地表示赞同。 如果说最开始发现第一条甬道时,浮光是震惊无比的。 那么,到得此时,浮光就是见怪不怪,淡定如斯了。 “浮光,咱们在这荥阳公主府里待得也够久了,省得来回跑,你把秀华郡主背着,咱们一道探路出去吧!” 裴云婠想到这未知的第三条甬道可能是出路,就想着若是先去探路,等确认了是出路,一会儿还得跑回来把秀华郡主带出去,那就干脆直接带着她一同探路,省事多了。 “我不要!”浮光想也不想地拒绝,“要不咱们还是把她放冰窖里吧!等我们出去后,再到太子府传信,太子自会派人来接她的。” “……”裴云婠挑眉看着浮光,“你是不是对秀华郡主有意见啊?” 转念想了一想,裴云婠又立马否决了,“不对啊!秀华郡主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姑娘,你先前也没见过她,人家也没得罪过你,那你为何如此不待见她啊?” 浮光也挑了挑眉,找了个借口敷衍道:“她太重了,我不想背。” “……”裴云婠无话可说。 其实,浮光不想背秀华郡主是其一,其二是觉得好不容易又能与裴云婠单独相处,作甚要背个煞风景的旁人? 他宁可二人先一道去探路,等确定了的确是出路,再回来把秀华郡主给抬出去都行。 如此,虽然得耽误不少功夫,但他却可以与裴云婠多待一会儿不是! 傻子才会把秀华郡主带在身边碍事呢! 裴云婠瞧着浮光表现出的对秀华郡主的嫌弃不似作假,虽然她觉得浮光的嫌弃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选择尊重他。 于是,二人一同走上了第三条标记着“3”的甬道。 这一条甬道是二人先前走过的甬道中最长的。 甬道的尽头是一间小石室,裴云婠按着从下至上“9——0”的顺序排列油灯底座的圆环,果然打开了石室同往另一条甬道的门。 顺着甬道继续走,到得尽头再按照从下至上“0——9”的顺序排列油灯底座的圆环,就到了一间冰窖。 并且还是货真价实的冰窖,里面堆满了冰块。 从冰窖里出去,二人发现是在一处不知名的大宅子里。 二人在大宅子里搜寻了半天,也只在宅子进门的倒座房里发现两个守门的小厮。 后厨房的下人房里住着两个婆子。 偌大的宅子里再无其他人。 裴云婠推测宅子可能是荥阳公主“狡兔三窟”的其中一窟。 荥阳公主平日里怕是都不会到得此处来,只是必要用到密道时,才可能来这边。 而宅子里的守门小厮和后厨的婆子,大概就是负责留守在此看家护院与打扫的。 确认出路安全,二人就再次原路返回。 再走一遍先前走过的路,裴云婠就推演出了密道设置的规律。 佚名的宅子与荥阳公主府的冰窖里,都有通往密道的入口,而启动第一个机关进了第一条甬道后,还需要启动第二个机关才能进入一间小石室。 小石室的另一头有“生路”与“死路”两条甬道,通往一个大石室。 大石室是最考验人之处,因为八条甬道里只有三条“生路”。 若是有人分别从荥阳公主府的冰窖与佚名宅子的冰窖走到了此处,也未必能找到正确的那一条“生路”去往那个堆满金银财宝的巨大石室。 裴云婠在脑海中勾勒着密道与石室的布局,惊叹设计者的巧妙。 于裴云婠而言,她今晚是轻轻松松就发现了荥阳公主府的秘密。 但是,若裴云婠不认识“阿拉伯数字”,今晚必将凶险万分。 荥阳公主可不是省油的灯。 她让人打造的密室存放金银珠宝,怎么可能让人轻轻松松就找到? 苏楚昇没能找到这批金银珠宝就是最好的例证! 裴云婠与浮光合力将秀华郡主给抬出了密道,二人走走停停,用了近两个时辰。 “我说……你先前不是还背了秀华郡主吗?为什么转眼就不愿意背她了?”裴云婠气喘吁吁,累得不行。 “先前情况紧急,我心中也是不愿意的。”浮光依然说得理直气壮。 “……”裴云婠觉得心好累。 那处佚名的宅子里没有护卫,浮光打开后门,让裴云婠将秀华郡主背出去,他再从里边关上后门,然后飞身翻墙,跃到了外面。 看着浮光身轻如燕,而自己却背上驮了个人,裴云婠暗暗发誓,下次再也不带浮光了。 这货根本带不动,还净给她添堵! 浮光朝着天空发出一束红色信号焰火,不多时,浮屠带人赶来了。 裴云婠将秀华郡主交给浮屠,终于卸下了重担! “大师兄,我跟你说……”裴云婠把在荥阳公主府里的见闻,简要地说给了浮屠听,略过了密室见闻那一段。 因为此时此地,不适宜详说。 浮屠听完,对裴云婠说道:“小浮云,你且同小师弟一道回去,余下的事情就交由我带人处理即可。” “好嘞!”裴云婠巴不得甩手,因此应答得格外爽快。 于是,一行人兵分两路。 裴云婠和浮光回了红尘画舫。 浮屠则带人将秀华郡主送回了太子府。 裴云婠打着哈欠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柳绿知道裴云婠每日必有洗浴的习惯,因此还给她备着热水。 裴云婠泡了个热水澡,就准备躺床上补眠。 折腾了一夜,裴云婠要好好地睡个回笼觉。 此时已经将将要迎来破晓,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裴云婠看着窗外漆黑黑的夜空,心中隐隐有种预感。 那些藏在黑暗中作祟的鬼魅,已经蹦跶不了多久了,因为,天快要亮了…… 翌日上午,日上三竿。 裴云婠将将醒来,发现佛兮在她的房间。 “师父,您怎么来了?”裴云婠揉了揉朦胧的睡眼,从床上爬坐起来。 佛兮温柔地看着裴云婠,“听浮屠说,你和浮光夜探荥阳公主府,收获不小,我来问问是真是假。” 裴云婠的心思一翻转,好奇地问道:“师父怎么突然对荥阳公主府的事情感兴趣了?” 佛兮摇了摇头,“我对荥阳公主府不感兴趣,是对那一笔富可敌国的财宝感兴趣而已。” 裴云婠勾唇浅笑,“您不愧是我的亲师父啊!” 财迷劲儿都是一样一样的! “瞧你这般开心的模样,那就是有发现了。如此,甚好!我也就无需再给你准备其他的嫁妆了……”佛兮说着,起身往门外走去。 “师父!师父!您等等!我还没听明白您的意思呢?”裴云婠激动地追了过去。 佛兮转头,一脸慈爱地看着裴云婠,还忍不住伸手抚上了裴云婠的小脸,先是摸摸,再是捏捏,等过足了手瘾,才柔声道:“我说,那些财宝,给你当嫁妆。” 当嫁妆? 富可敌国的嫁妆? 裴云婠眨眨眼,她没有听错吧? “不收归鎏光宗吗?” 裴云婠昨晚与浮光发现那些金银财宝,就下意识地将之归为了鎏光宗所有。 而她和浮光则是见者有份,定然能多分些。 左右那些金银珠宝都已经成为了无主之物,裴云婠与浮光不发现,说不定就会再也不见天日了。 若是别人发现,同样也会占为己有不是。 裴云婠愿意充进鎏光宗的公中,已经是很大公无私了! “收归进了鎏光宗,等你将来成亲了,还得再搬出来,何必如此麻烦不是?”佛兮轻轻地拂了拂裴云婠额前的凌乱鬓发,“还有一点,你且尽管去你二师姐面前炫耀就是。” “……”裴云婠抽了抽眼角,“师父,这般做法未免有些不厚道吧?” “无事,你越是炫耀,你小师叔就越是有危机感,等你二师姐出嫁,他就算是砸锅卖铁,也会给你二师姐补上与你相差无几的嫁妆。” “你要切记,你如此做,是在帮你二师姐。” “……”听着自家师父老人家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裴云婠就假装自己信了。 其实,师父老人家不过是在同小师叔攀比,谁给徒弟的嫁妆更多罢了。 偏偏她老人家什么都没做,就将荥阳公主府里的那一笔金银财宝冠上了裴云婠的嫁妆之名。 而裴云婠好歹还动脑加跑腿才发现了这一笔财宝不是。 要是细细论,这还是裴云婠自己给自己找来的嫁妆那! 师父老人家的这般空手套白狼的本事,裴云婠只有佩服景仰的份。 学不来啊! 再给她十年时间长厚脸皮,怕是也学不来啊! 商定好嫁妆事宜……其实是佛兮单方面地决定了那一批财宝的用处之后。 佛兮就离开了红尘画舫。 而早饭中饭凑到一起吃的裴云婠,在吃饭之时,听得柳绿给她讲述她在睡觉时发生的事情。 说是今晨浮屠亲自将秀华郡主送到了太子府里,再点开了她的睡穴。 浮屠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隐在暗中观察着秀华郡主的一举一动。 醒来的秀华郡主发现自己回到了自己的闺房,当即大喊大叫,招来了一众奴仆。 之后,秀华郡主就去找自家亲爹太子哭诉。 得知亲生女儿昨晚差一点被苏隽彦给污了清白,太子大怒。 再之后,就是太子派人予以反击。 而这一道反击,不是对苏隽彦,也不是对苏楚昇,而是对恒王。 因为,太子在先前主持的宫宴上被人摆了一道,因此还被永寿帝收回了监国之权。 自那时起,太子就派人追查幕后之人,就查到了恒王的头上。 也就知道苏楚昇其实多年前就已经投靠了恒王。 眼下启王没了,能够威胁到太子的储君地位的,就剩一个恒王。 而永寿帝一病不起,随时可能病危驾崩。 如此紧要的关头,太子也不允许有人撼动他的储君之位。 太子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方式,回敬了恒王。 你恒王的爪牙不是想要污了本太子女儿的清白吗? 那么,本太子就派手下去污了你恒王女儿的清白! 顺道,再报了当日你毁我派系的吏部尚书一仇! 太子私下里其实如永寿帝一样,是个“女儿奴”。 若不是最最宠爱的一个女儿差点遭了欺负,一向有些优柔寡断的太子,还真狠不下这个心去对付恒王。 太子破天荒地以雷霆手段,同恒王新仇旧恨一块算! 并且,太子既然出手了,也就不打算收手,他要趁机解决了恒王这个虎视眈眈的大麻烦。 耀京城里一时间呈现出剑拔弩张之态,城里的老百姓人人自危。 裴云婠听得柳绿的讲述,咂舌不已,“这可不就是一个小姑娘引发的血案啊!苏楚昇这会儿怕是连场子都悔青了!” “早先一直不知苏楚昇在筹谋些什么,我就猜他可能是背地里参与了哪一党派,默默地谋划着造反之事。” “何曾想还真让我给猜对了!” 裴云婠并不惊讶苏楚昇参与了夺嫡的党派之争,因为苏楚昇的野心昭然,断然不会只愿屈居于荥阳公主府当一个无权无势的驸马爷。 只是,苏楚昇选择了恒王派系,这让裴云婠有些疑惑与费解。 相较于启王,恒王是更加无能的一个王爷。 若不是二人身后有着世家大族的姻亲拥护着,二人根本无法与太子派系抗衡。 苏楚昇绝对不是个蠢的,不可能看不出启王与恒王之间的悬殊。 因此,裴云婠觉得苏楚昇选择恒王派系,本身的目的就不单纯。 莫不是苏楚昇还有更大的野心? 186富养女儿穷养儿,赴鸿门宴?(三更) 在太子与恒王明争暗斗的同时,竞选皇商一事依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当然,竞选皇商也是这双方的争夺战之一。 太子派系有耀京城巨商陆家。 恒王派系有青陵府首富慕家。 裴云婠每日听着柳绿转述这两方派系发生的事,心中默默地为彦乘风祈祷。 祈祷他长命百岁。 因为,单单竞选皇商一事,彦家夹在背后有大靠山的陆家和慕家中间,真的是举步维艰啊! 裴云婠虽然对八宝楼拿出去参赛的鸳鸯双汤火锅与状元八珍都很有信心。 对那几道能得到皇后青睐的汝澄府特色菜更是信心满满。 但是,要论起使手段耍阴招。 彦家怎么可能玩得过背后有人罩着的陆家和慕家。 裴云婠虽然对太子与恒王这两方派系都不甚了解。 可她了解苏楚昇不是! 慕家有苏楚昇支招,彦家怕是招架不住…… 裴云婠思前想后,一时却也没有好的法子为彦家竞选皇商保驾护航。 眼下她才“葬身火海”几天,又不便在彦乘风面前暴露了身份,她不能亲自前去参赛。 “彦家的实力是没有问题的,就是手段玩不过人家,唯有给彦家找一个靠山了……究竟找谁呢?”裴云婠摸着下巴沉思…… “主子,流风山庄派人送来帖子。”柳绿将一张烫金帖子放到裴云婠的书桌上。 “流风山庄?”裴云婠单手撑着下巴,另一手拿过帖子瞧着,嘴里喃喃自语。 她总感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是一时半会没能想起来。 突然,她的脑中灵光乍现,同时激动地站起身来,“流风山庄!传闻中富可敌国的流风山庄!要是找来给彦家当靠山,那不是稳赢了!” 流风山庄是十几年前突然出现在世人的面前的,其主人流风公子是一位经商的奇才。 以流风山庄命名的商铺字号好似一夜之间就开遍了整个鎏光大陆一般。 当然,这是坊间流传的夸张说法。 但是,流风山庄确实是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就在整个鎏光大陆上,拥有了最多的商铺产业。 而流风山庄本身是无比低调的,世人都未见过流风公子的真容。 也是凭借着数不胜数的商铺而猜测流风公子积聚了富可敌国的财富。 然而,在近几年来,流风山庄流传在坊间的消息越来越少。 好似流风公子刻意保持更加低调的节奏一般。 裴云婠又离开了耀京城了几年,再次回来也就今日才听得“流风山庄”这四个字。 她因此都没能在第一时刻想起来。 裴云婠激动不已,“柳绿,快快备车,咱们去流风山庄赴宴。” 流风山庄送来的是一张家宴邀请的帖子。 现今还不能大宴宾客,但是,小小的家宴,却没有明令禁止。 于是,很多的人就从中钻空子,但凡小型的聚会都对外称之为家宴。 裴云婠不知流风山庄为何请她,但是,这一张邀请帖子,于裴云婠而言,恰好是瞌睡遇上了枕头。 柳绿去准备车马,裴云婠则是换了套衣裳,再带上这几日得空了调制的一款遮瑕霜。 既然裴云婠想要为彦家争取到流风山庄这个大靠山,那就必然得拿出足够的诚意。 裴云婠带了柳绿出门去,掠影留在红尘画舫里处理事务。 流风山庄在耀京城的城北落英山。 落英山是耀京城里唯一的城中山。 据说整个落英山都是流风山庄的地盘。 在寸土寸金的耀京城里,有这么一座山的产业。 由此可见,流风山庄绝对是财大气粗的! 时值金秋,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落英山上满目秋黄。 裴云婠坐在马车里,掀开车窗帘子观赏一路的风景。 看到不远处的一树硕果累累的红柿,裴云婠喊了喊赶车的柳绿,“柳绿,你且停一下。” 柳绿拉紧缰绳,停下马车。 “柳绿,你看到那边的柿子树没有?”裴云婠向柳绿指向一个方向。 柳绿循着裴云婠的指向看过去,然后点了点头。 “远远瞧着树上的柿子都熟透了,你且去摘几个来尝尝味,若是好吃,等回去的时候就多摘些,我给你们做糖霜柿饼吃。” 柳绿一听裴云婠说做吃的,立马从车辕上下去,“主子,您且稍等片刻。” 窝在裴云婠的怀里假寐的小狸猫,在柳绿说话的时候,“嗖”地一声先蹿了出去,直奔那棵柿子树。 柳绿会武,她岂能比小狸猫还慢? 于是,柳绿当即施展轻功,飞身而起…… 裴云婠看着这一人一喵还较上劲了,只觉好笑不已。 不多时,柳绿就摘了七八个橙红的柿子回来,都用衣裳下摆兜着。 小狸猫也摘了两个,它身上的小兜兜装了好多的宝贝,实在装不下更多的柿子了。 反正时间还早,裴云婠干脆下了马车,坐在一处空地上吃起了柿子来。 附近没有水源,不能清洗。 左右柿子要剥皮吃,不洗倒也影响不大。 但是,裴云婠还是先拿帕子将柿子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再慢条斯理地剥皮…… 柳绿本是不像裴云婠这般讲究的,而她在裴云婠的影响下,也就慢慢地越来越讲究了。 小狸猫也在有样学样地剥皮,只是,它的小爪爪与一个软柿子相比较就太过于锋利了。 因此,一个柿子被它剥皮剥得惨不忍睹。 小狸猫看着裴云婠手上那个即将剥好皮,还美观不已的柿子,默默地将自己手中的那个被它蹂躏得看不出柿子圆形的不明一团给丢掉了。 它蹿到裴云婠的身边,扯了裴云婠用来擦柿子的帕子,把自己的两只沾满柿子汁水的前爪爪给擦干净。 再将前爪爪伸到裴云婠的手边,小小的狸猫脸上满是期盼。 正好剥完柿子皮的裴云婠:“……” 看着小狸猫一脸期盼的小眼神,裴云婠一本正经地道:“师父老人家说了,富养女儿穷养儿,女娃娃要舍得宠,男娃娃要舍得虐。” “你是公是母,心里没点数么?” 裴云婠说着,一口咬下手中的柿子,忍不住赞叹道:“好甜!” 小狸猫默默地背过小身子,小模样委屈极了。 就因为它是公喵,连个柿子也不给么? 一旁的柳绿见状,同情不已,连忙将自己手里剥好皮的柿子递到小狸猫的面前。 小狸猫看着剥皮没剥得裴云婠那般好的一个柿子,嫌弃地别过小脑袋。 君喵不吃嗟来之食,本喵也是有骨气哒! 柳绿:“……” 她为何要理这只小戏精?是柿子它不够甜么? 柳绿默默地将柿子拿回嘴边,轻轻地咬一口,果真好甜! 她幽幽地看了眼小狸猫,是你不吃,可不怪我! 这般想着,柳绿稍稍站开了一些,决计再也不理会小狸猫。 裴云婠瞧着这一幕,哈哈一笑,“你看你,一定要戏多,这下没人理你了吧!你一糙老爷们讲究这么多干嘛?” 裴云婠说着,拿出一块新的帕子,将一个柿子擦干净,再递给小狸猫,“给,擦干净了,将就着吃吧!” 小狸猫不情不愿地接过,却是立马开啃。 裴云婠又是哈哈大笑起来,“我就说我能治好你的矫情病吧!哈哈哈……” 啃柿子啃了一半的小狸猫:“……” 这一幕,被乘坐马车而来的彦乘风看在眼里,他皱着眉,总觉得不远处的那个红衣男子看起来有些眼熟。 彦乘风是见过红尘仙本人的,因此,他今日远远就认了出来。 只是,看着红尘仙,彦乘风却总觉得红尘仙看起来像别的某个让彦乘风觉得熟悉的人…… 等马车赶到红尘仙的马车附近,彦乘风让马车夫停下马车,他则下车,走向红尘仙。 “仙爷,今日真巧,小生彦乘风。”彦乘风与红尘仙见礼寒暄。 裴云婠其实早就发现了彦乘风的马车,而她有意试探彦乘风是否能认出她来,因此故意停下来吃柿子。 裴云婠是红尘仙的这一层身份,既没有告诉路平一家五口,也没有告诉彦乘风。 当时是出于对这些人的保护,知道太多并没有好处。 而现在,“农女裴云婠”已经“葬身火海”了。 裴云婠以红尘仙的身份逍遥世间。 但是,在幕后的真相还不明朗之前,裴云婠也不打算向苏隽彦这些人告知自己的身份。 今日,对于彦乘风为何今日也会出现在这落英山,裴云婠是有些意外的。 流风山庄为何请裴云婠赴宴,裴云婠不清楚。 而她猜测彦乘风也可能是流风山庄请去赴宴的。 她因此想要事先试探一番。 “彦公子。”裴云婠站起身来,向彦乘风见礼,还自然而然就顺手递给他一个柿子,“彦公子吃柿子吗?我用帕子擦干净了的。” “……”彦乘风面露尴尬,不知该接还是不该接。 在彦乘风的印象中,他也就是在青陵府见过红尘仙而已。 青陵府的素食居与红尘仙坊相邻。 邻居之间低头不见抬头见,能见到就太正常不过了。 而在彦乘风的印象中,他与红尘仙,最多就是点头致意过而已,说话都是今日这第一次。 那么,为何红尘仙会给他一种非常熟悉之感呢? “想必彦公子不喜欢吃柿子。”裴云婠见彦乘风不接柿子,还面露尴尬,当即出言圆场,还转手就把柿子给了小狸猫。 “多谢仙爷好意,小生确实不甚喜欢吃柿子。”彦乘风后知后觉地圆话。 一旁的柳绿看着裴云婠试探彦乘风,觉得好玩不已。 柳绿和掠影不止被裴云婠带着进出锦绣楼和素食居,连红尘仙坊、画舫的事宜,二人也跟着裴云婠一同处理。 只是,当裴云婠扮作红尘仙时需要乔装易容,柳绿和掠影同样也需要。 因此,跟在红尘仙身边的柳绿,是彦乘风也没有见过的模样。 “今日天高气爽,彦公子是来秋游?” “非也,小生收到了流风山庄的帖子,特意前去拜见。”彦乘风如实而答。 裴云婠心中了然,“正巧,我也收到了帖子,咱们倒是可以一路同行。” 彦乘风听闻,略微吃惊。 确定彦乘风也是去流风山庄,裴云婠也就不再耽搁时辰。 二人寒暄几句后,就上了各自的马车,前往流风山庄。 到得山庄门口,递上帖子,即可进入。 没有帖子的人,根本进不去。 裴云婠进了流风山庄,在宴客厅里意外地看到了路平和江氏夫妇二人。 而更让裴云婠意外的是,她还看到了二师姐浮花。 裴云婠这才想起来,自己前几天晚上把二师姐留在了墨香居里与那位头牌小倌流风…… 等等! 墨香居的头牌小倌……名叫流风! 流风山庄? 流风公子? 裴云婠到得此时,才恍然大悟! 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何被请来了。 都是她大意了。 那一晚因为夜探荥阳公主府,所见所闻太过于震惊,裴云婠倒是把发生在墨香居的事情给忘了。 眼下细细想来…… 今日这家宴,怕是鸿门宴啊! 187迷雾重重,多重身份多条命(一更) 浮花今日见着裴云婠,不仅不热情,还有些冷淡。 她无比幽怨地看了裴云婠一眼后,就别过头去,再也不搭理裴云婠了。 而裴云婠瞧着浮花那脚步虚浮的走路姿势,心中隐隐有个猜测…… 传闻中,流风山庄只有流风公子这一个主子,下人无数。 然而,今日在场之人落座时,流风公子却带着浮花一道坐在了主位之上。 俨然就是宣告流风山庄现今已有女主人了。 旁人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呢! 裴云婠看着流风一如那日在墨香居里那般龙章凤姿,俊朗非凡。 她的小心脏就猛然缩了缩。 倒不是裴云婠被流风的美色迷失了心,而是快要被吓破胆! 裴云婠努力在脑海中回想当日可有说什么话,或是做什么举动而得罪了流风。 毕竟流风山庄这座靠山足够大。 裴云婠还指望着靠一靠呢! 若是早早就得罪了,可不就讨不着好了! 今日在场的宾客,除了裴云婠,就是彦乘风与路氏夫妇。 柳绿与彦乘风带来的小厮没能进得来宴客厅。 路平和江氏没带其余人来。 流风以“内子”二字称呼的浮花,向裴云婠等人这般做了介绍,再给裴云婠、彦乘风、路氏夫妇互相做了介绍。 裴云婠就知道二师姐果真是有主了。 原先还只是互相思慕却互相暗恋的关系,怕是那一晚在墨香居里…… 裴云婠现在好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抱上二师姐夫的大腿啊! 当然,裴云婠先前也不知道浮花爱慕的人,就是流风山庄的主人。 一顿饭,裴云婠吃得索然无味。 因为她沉浸在一种复杂的情绪之中。 连流风与彦乘风和路氏夫妇聊了些什么,她也没仔细听。 饭后,裴云婠找了个借口,将浮花拉到一处无人的地方。 裴云婠开门见山地问:“二师姐,我二师姐夫是流风山庄的主人,你怎么早不告诉我啊?” 浮花听到那一声“二师姐夫”,当即小脸一红,而她转念一想,立马又拉下脸来,不满地瞪着裴云婠,“小浮云,那日你也太不厚道了些,将我一个人留在墨香居!” “你们好歹也带了我一块走不是!不然我也不至于被……” 被流风欺负得三天都下不来床啊! 余下的话,浮花根本就不好意思说了。 她的小脸绯红一片,不由地背过身去。 听着浮花没说完整的控诉,裴云婠讪讪一笑,她也没注意浮花的脸色与动作,只腆着脸道:“二师姐,事急从权不是!” “那日二师姐夫那般脸色,我们要还没眼力见地留下,不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嘛!” “再说了,去墨香居原先也是你与阿迦俪二人的意思,我不过是被你们拉过去壮胆的。” “认真想想,我也挺无辜的不是,那时我急中生智能够做到那个份上,已经是够厚道的了!” 裴云婠现在回想当晚的事情,仍然觉得自己很冤。 她对新开的小倌馆的确没有兴趣。 而流风那晚的冷若冰霜态度,明显就是因浮花一个姑娘家竟然去逛小倌馆而生气。 媳妇儿不听话,背地里偷偷去见别的男人,当家的收拾一番,这在普通老百姓家里再正常不过了不是? 裴云婠的戏本子里就经常这般写,她当时也就是按着这般思维套路理解的。 保全自己还带走浮光和阿迦俪,已经是裴云婠能做得到的最大程度了。 再从流风面前抢走浮花,裴云婠就算不知道流风是流风山庄的主子,也都没那个胆子。 眼下知道了,就更没那个胆子了! “算了,算了,我说不过你,不说这事儿了!”浮花摆摆手,不想再论这件事。 生米都已经煮成熟饭了,她还能怎么办? 再说,浮花心里有怨有气也都撒在了流风的身上。 裴云婠这边也就是想问问她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二师姐,您别生我气了,我以后给你做好吃的补偿你,总可以吧?”裴云婠也瞧出来浮花并不是真的生她的气,当即趁热打铁哄一哄。 “那好!我要吃桂花糯米团,大师兄说你前几日给他做了,好吃极了。” “没问题!”裴云婠满口答应,能用吃的解决的事,在她这里都不算事! 于是,裴云婠就这般哄着浮花将墨香居的事情翻了篇。 流风有一阵没看到浮花,就前来找,在一处水榭找到了正在咬耳朵低声说话的师姐妹俩。 流风是知道裴云婠的女子身份的。 小师姐妹俩亲亲密密说着闺房小话本也并无不妥。 只是,流风看着裴云婠顶着一张男子脸与浮花这般亲密说话,心中膈应不已。 特别是,裴云婠脸上的这一张男子人皮面具,确实精致华美,让流风这般容貌上佳之人都忍不住心生嫉妒。 裴云婠远远瞧着流风往水榭这一处走来,当即就心生警惕。 特别是她感受到流风越走近,身上的冰冷气息就越是浓烈,随即就站起身来,用自己的原声,甜甜地喊了一声:“二师姐夫!” “……”流风的脚步一顿,周身的冰冷气息瞬间就消散…… 一个称呼就治愈了流风心中的不满与膈应。 裴云婠感受到周遭了寒冷凛冽之感消散,不动声色地吁出一口浊气。 她也没有想到自己能用一个称呼就安抚了流风。 裴云婠觉得,二师姐夫这座大靠山,绝对有望了。 流风见裴云婠如此有眼力见,当即也在心中决定不予计较墨香居一事了。 “二师姐夫……我可不可以直接叫您姐夫啊?”趁热打铁之事,一直都是裴云婠的强项。 流风没有说话,却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 “姐夫,我一直仰慕您的风采,奈何先前都未有幸瞻仰,今日一见,惊为天人!” “我从前还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我二师姐呢?” “我猜想着必须是龙章凤姿、惊才艳艳、才貌双全、有勇有谋之人。” “然,今日一见姐夫您本尊,我才知道我先前猜想的都太过于肤浅了!” “这世间,唯有像姐夫您这般天之骄子,才能配得上我二师姐啊!” “你们就是地上一对,天上一双,最是顶顶相配的龙凤佳缘。” “再也找不到另一个能与我二师姐相配的人了!” 论夸人,裴云婠要是打起精神认真起来,小嘴巴拉巴拉好几个时辰,都能不带重样的! 流风听得身心舒畅不已。 虽然,流风早就听闻浮花的小师妹是个小机灵鬼。 也知裴云婠今日这般表现,是求生欲旺盛。 但是,流风听得小丫头叨叨这许多的话,也确实受用不已。 浮花在一旁听着,脸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一般,她却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家小师妹就是个坑! 还是天坑的那种! 裴云婠叨叨了一大堆,眼见着气氛好,就试探地问:“姐夫,不知您今日召我来,是有何吩咐?” 在抱上流风公子的大腿之前,裴云婠不介意放低点姿态。 反正二师姐都已经是人家的人了,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裴云婠也不介意对着自家姐夫狗腿一些。 只要好处多多就行。 流风也不为难裴云婠这个小姨子,他道:“我有意同素食居与锦绣楼合作,你是半个老板,自然要问问你的意见。” 裴云婠是素食居和锦绣楼的幕后老板之一,这件事师门里的人都是知道的。 而流风能够知晓,裴云婠也不甚意外。 流风山庄的实力,不容小觑。 “姐夫,咱们一家人,我知道您断然不会让我吃亏的,你看着办就是了。”见流风主动与素食居和锦绣楼谈合作,裴云婠自然是要再向着流风吹捧一阵了。 素食居有彦乘风,锦绣楼有路平一家。 而两处的厨子或是绣娘的手艺都已经在裴云婠的培训之下过了关。 因此,裴云婠就算不管这两处,她相信彦乘风与路氏夫妇都能经营好。 商谈合作的事,今日流风也找来了彦乘风与路氏夫妇。 裴云婠也相信不用自己把关,彦乘风与路氏夫妇就能做好决定。 并且,在彦乘风与路氏夫妇的认知里,“农女裴云婠”也已经“葬身火海”了。 素食居与锦绣楼,就靠他们自己做主了。 至于属于裴云婠的那五成纯利,先前也一直是以裴大柱和王氏的名义存在银庄里。 裴云婠相信这些人仍然会如此做。 不过,流风此举,展现的是对裴云婠的尊重。 裴云婠心中感激。 流风满意地点了点头。 心知这是裴云婠信任他。 能得到浮花看重之人的信任,流风自然是心底里高兴的。 人若是高兴,自然就好说话。 流风看着裴云婠,道:“你今日来,是否有事找我帮忙?” “有有有!”裴云婠激动地应声。 她正愁不知该如何开口,而她又没厚脸皮到师父老人家的那般程度。 她觉得自家姐夫真是贴心不已啊! “姐夫,是这样的,我想请您当彦家背后的靠山,助彦家顺利竞选上皇商。”裴云婠将自己所求之事说了出来。 “彦家当了皇商,于你有何益处?”流风问得直白。 “益处虽然不多,但总比太子或是恒王派系的人当选要好。”裴云婠回答得也很是直白。 流风略微沉吟后,随即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谢谢姐夫!”裴云婠笑得一片灿烂。 “小事,举手之劳。”助力彦家,对流风来说,真的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他其实早就调查过了彦家的实力,知道八宝楼竞选的胜算非常大。 只是在玩阴谋诡计之上,彦家是肯定比不得另两家的。 “今日你来了,正好有一事,我也想要请你帮忙。” “姐夫言重了,有事您吩咐,我一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裴云婠这马屁拍得那叫一个得心应手啊! 流风爽朗一笑。 一直在旁听着二人说话的浮花,忍不住瘪瘪嘴。 内心里也忍不住吐槽:小师妹的嘴,骗人的鬼! 别看她这会儿信誓旦旦,指不定转眼就忘。 流风没错过浮花的小表情,他伸手捉了浮花的一只小手,正要拢在掌心细细摩挲。 然,浮花却碍于裴云婠在场,当即挣扎着抽出了自己的手。 流风失笑…… 裴云婠见状,立即将头转向别处,免得看了长针眼。 流风见浮花这般容易害羞,也就不闹她了,继续一本正经地对裴云婠说道:“家母近日身子不大爽利,还请你前去诊治一番。” 家母? 流风山庄不是只有流风公子一人吗? 裴云婠疑惑地看着流风。 流风也不同裴云婠解释,只道:“一会儿自有人为你引路,你需要什么,吩咐下人即可。” 说着,流风牵起浮花的手,准备带着她离开水榭。 浮花还未来得及同裴云婠告别,就被流风打横抱起。 裴云婠还在场,浮花也就不敢喊叫,而是当鸵鸟一般,把头埋进了流风的怀里。 瞧着这一幕,裴云婠为二师姐未来的人生担忧不已啊! 一看二师姐就已经是被流风吃得死死的了,以后还有什么家庭地位啊! 不由得,裴云婠想到了对自家师父唯命是从的师爹。 果然,她还得向师父老人家多多学习,以后在家当山大王! 裴云婠在水榭里等了一会儿,就瞧见一个丫环装扮的人远远走来。 待人走近前,裴云婠不由得吃惊不已。 来人竟然是她认识的芙蕖! 芙蕖却是只认识裴云婠而不认识红尘仙,她礼貌恭敬地向裴云婠行礼,“公子吩咐奴婢带仙爷去见老夫人,仙爷这边请。” 裴云婠怀着满腔的惊讶,跟着芙蕖去往一处幽静的宅院,在那里见到了几年未见的老夫人,也就是高太妃。 流风的母亲是高太妃。 也就是说,流风是……夜王? 大耀国的夜王——萧越夜。 他是永寿帝自登基后,唯一幸存下来的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永寿帝当年继位,历经腥风血雨,山河动荡。 因为永寿帝继位前,并不是太子,不是继承正统的第一人选,而是经历了夺嫡之争才得到的皇位。 在那一场夺嫡战争之中,永寿帝杀掉了每一个阻止他登上帝位的兄弟。 而在他继位之后,又杀掉了留存的每一个可能影响他的帝位的兄弟。 至于萧越夜,他是先帝的遗腹子,他是在高太妃被贬去皇陵给先帝守陵后才出生的。 而且,他出生在永寿帝差不多掌控了皇权之际。 因此,永寿帝对他起了仁念。 萧越夜跟着高太妃留守皇陵,到得弱冠之年,才被永寿帝下旨封为夜王。 他才有了自己的府邸与封地。 自那以后,永寿帝派人将高太妃和萧越夜接回了夜王府。 永寿帝刻意冷落萧越夜多年,就是为了不让他有机会扩充羽翼,最后威胁永寿帝的帝位。 在世人眼中,夜王就是个废物。 二十岁之前从未学武习文,连开蒙都没有。 等到成为了夜王,还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并且,夜王不仅文不成武不就,还霉运连连。 高太妃自从夜王成年,就开始给他张罗婚事。 耀京城里的高门大户人家,却都是不愿意将女儿嫁给夜王这个废物。 高太妃不由得放低门槛。 但是,高太妃找官媒前前后后为夜王定下了十来桩婚事,结果硬是一桩都没能成! 定了亲的女方家里,各种出意外! 有女方无辜染病而一病不起退婚的,或是无故暴毙的。 还有与人私奔而逃婚的。 甚至有全家遭难的! 坊间就慢慢地传出夜王是天寡之命的传闻了…… 所以,夜王到得今年,将将三十岁,却还是单身汉子一个! 高太妃这些年身子不爽利,多半都是因这些事而被气出病来的。 当然,这都是外人所看到听到知道的。 实际上…… 裴云婠细细想着自家二师姐在外也有个天寡之名。 她觉得,这二人在外的名声都这般顶顶相配,其中定然是有猫腻的! 左右是谜团一个接一个,裴云婠今日得知流风山庄的流风公子就是在外有着废物之称的夜王,想通了之后,忽然也有些见怪不怪了。 还是师父老人家说的那句话:出来混,多重身份多条命! 188让苏楚昇的多年筹谋,功亏一篑!(二更) 裴云婠给高太妃诊脉,因着她的“男子”身份,二人中间还是隔着几层厚厚的帐幔的。 当然,裴云婠就算看不清高太妃的脸,而她只要一诊脉,也就能确认躺在床上的人的的确确就是高太妃。 裴云婠是在梵芸庵里认识的高太妃。 那时,裴云婠又被荥阳公主以看不惯为由,送去了梵芸庵。 高太妃是去梵芸庵里进香,却突然发病。 裴云婠发现后,当即施以援手。 二人便如此结识。 然而,一个是荥阳公主府里不受待见的庶长女,另一个是生了个废物王爷的太妃。 二人的处境一个比一个糟糕。 因此,相识之事都未与外人说。 只是,从那以后,高太妃去梵芸庵进香的次数多了起来。 外人都以为高太妃是去佛祖前为夜王求姻缘,实际上却是高太妃找裴云婠瞧病。 高太妃的病,一来是因为年岁渐大,身体不如年轻时硬朗。 二来就是忧思成疾。 夜王的婚事,就是高太妃的心头病。 裴云婠给高太妃探脉之后,就去写了个药方。 她今日出门,并未带施针的工具。 再者,自从四年前芙蕖千里迢迢跑到多福镇找了一趟裴云婠,而裴云婠给芙蕖写了药方。 高太妃自那之后,病情都在慢慢好转。 如今不用施针也可。 “芙蕖……”裴云婠脱口而出,喊了芙蕖的名字才意识到自己如今是红尘仙的身份,连忙把即将说出口的“姐姐”二字给咽了回去。 芙蕖好奇又疑惑地看着裴云婠,“仙爷怎知婢子的名字?” “你家公子先前告知的。”裴云婠找了个借口蒙混过去。 芙蕖不疑有他,当即恭恭敬敬地道:“仙爷,您有何吩咐?” 裴云婠将药方交给芙蕖,“照着方子给老夫人用药即可。” 对外,为了不暴露身份,对高太妃的称呼,都是“老夫人”。 裴云婠是用左手写的药方,字迹与右手写的有不同,芙蕖因此没辨别出来。 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裴云婠就离开了高太妃的居所。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裴云婠知道流风让她来看高太妃,一是为了请她给高太妃诊治一番。 二就是为了向裴云婠表明身份。 若是先前,裴云婠不知道高太妃与流风的关系,还会觉得高太妃的病,非她不能治。 然而现在,有流风山庄在,裴云婠相信流风一定有实力请到医术比她还高的人。 怕是流风能请来自家师父老人家,裴云婠都不觉得稀奇了。 可是,流风却依然请裴云婠给高太妃治病,由此可见,是流风有意承了裴云婠的这一份人情! 离开流风山庄的时候,裴云婠想起自己带来的遮瑕霜还没有推销出去,而流风与浮花早已不见踪影。 于是,裴云婠在流风山庄里找了个面上长斑的小丫鬟,用遮瑕霜给她涂了半张脸。 遮一半留一半,对比足够明显。 “等你主子今日得空了,你就把这罐遮瑕霜和你的脸给他看看,转告他若是有兴趣,红尘画舫随时欢迎他。”裴云婠吩咐了小丫鬟一句话,就带着柳绿出了流风山庄。 柳绿坐在车辕上赶车,到得半山处的那颗柿子树附近,还特意停车去摘了许多柿子。 她可一直记着裴云婠来时说过要做糖霜柿饼的话。 小狸猫在吃柿子一事上闹了不愉快,一直神色恹恹地打不起精神来,也不再去跟着柳绿凑热闹了。 裴云婠坐在马车里撸着小狸猫的毛,安慰它道:“回去后做了糖霜柿饼,多给你分几个。” 小狸猫这才觉得小心心里好受了些许,它团着小身子缩在裴云婠的怀里,寻了个更加舒服的位子,暖洋洋地睡起觉来。 柳绿摘了不下百来个橙红的柿子,还是挑着大的摘。 裴云婠看着,忍不住挑了挑眉,心中猜想这个二师姐夫该是个有气度的,断然不会为了这么些个柿子同她计较的……吧? 柳绿用马车里备用的给小狸猫盖小身子的毯子做成包袱皮,将摘来的柿子包好。 忙完,她看向裴云婠,问道:“主子,接下来去哪里?” “去市集上屯些货,接下来有阵子要忙了。”裴云婠有信心流风一定会愿意与她合作,因此,她就准备趁着近日空闲,多做些遮瑕霜。 城北区就有集市,柳绿心中惦念着糖霜柿饼,干脆就驾着马车直接去往此处的集市,省得赶回了城南区再去集市,那般要多耽误些时辰。 裴云婠倒是不介意去何处的集市,只要能买到她需要的东西即可。 虽然已到下午,但城北区的集市上依然拥堵不已。 马车赶不进去,柳绿只得找处地方停了马车。 裴云婠下得马车来,带着柳绿往热闹的人群中走去。 药房、香料行,这两处是裴云婠必去的。 她囤了不少的货,都让柳绿提着。 她则抱着小狸猫,悠然随意地闲逛。 “哎!夫人今日又大发雷霆,把房中的古玩全都摔碎了,我们也被骂得狗血淋头。” 裴云婠路过一处首饰摊子时,听到一句抱怨。 她认真地瞧了眼声音的主人,发现是个身穿水绿色衣裳的小丫鬟。 小丫鬟的身旁还站着另一个小丫鬟,她接话道:“昨日不是老爷循例去夫人房中的日子吗?难道老爷又没去?” “是啊!自从夫人生产之后,因为脸上长了些连胭脂水粉都遮不住的妇人斑,老爷就越发地不喜去夫人房中了。” “而自打那柳氏进了府,将老爷迷得神魂颠倒,老爷现在是连每月循例去夫人房中的日子,也不去了。” 两个小丫鬟旁若无人地说着话。 而无意中听到的裴云婠,却从这两个小丫鬟的话语里,发现了商机。 妇人斑,多半是与女子生产有关,也称为妊娠斑。 一般女子经历怀孕生子,脸上都会冒出来一些黄褐色的妇人斑。 有的人少,有的人多,受体质与心理以及外界因素的各种影响。 这种斑痕印记一般难以消除,但也因人而异,并非绝对无法消除。 裴云婠近日捣鼓出遮瑕霜,就是为那些脸上有顽固性瑕疵而不太好祛除之人准备的。 见两个小丫鬟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远,裴云婠吩咐柳绿道:“柳绿,你且跟过去查查那两个小丫鬟是谁府上的,查查她们嘴里说的夫人的情况,我一人回去即可。” 裴云婠有预感,这两个小丫鬟口中的夫人,会是一个大主顾! 说着,裴云婠将小狸猫放在肩头,再接过柳绿手中的大包小包。 “是。”柳绿跟着两个小丫鬟而去。 裴云婠则自己赶着马车回了红尘画舫。 回到红尘画舫,裴云婠先带着掠影并几个红尘画舫里的伙计,一同处理了摘回来的柿子。 将新鲜的柿子做成糖霜柿饼,需要一定的时间。 因为糖霜的析出需要时间。 裴云婠带着几人先剪掉柿子的枝叶。 柳绿摘柿子的时候,裴云婠特意叮嘱她一定要带着枝叶摘,这是为了方便处理的时候修剪,能够留出一个小把手,以便用绳子扎起来悬挂晾晒。 剪了枝叶后,再是用棉帕子擦干净柿子表面的灰尘水露。 制作糖霜柿饼,柿子不能过水清洗,否则会容易腐烂。 第三步就是给柿子去皮。 第四步用细麻绳扎紧柿子的头部小把手。 第五步就是悬挂于干燥通风之处,最好还有阳光照射。 屋檐之下一般都是首选之处。 晾晒风干个十天半个月,再入瓮密封储存半个月,等待糖霜的析出。 糖霜柿饼才算是完成了。 裴云婠站在廊下看着被悬挂起来的一排排橙黄色的柿子,心中满足不已。 做吃食的喜悦与满足感,只有在真正的动手之后,看着一件件成品,才能感受得到。 “主子,我回来了。”柳绿走到廊下回禀裴云婠,看到那一串串橙红色的柿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裴云婠问:“查得怎么样?” “那两个小丫鬟是御林军统领吴莽府中的,二人口中说的夫人既是吴莽的夫人。” “今日是吴夫人去梵芸庵进香的日子。吴夫人自从生下一个女儿之后,五年来一直无所出。” “吴夫人到得梵芸庵佛前求子,许愿每月循例进香一次。” 裴云婠点点头,“查到那个吴莽为何不进吴夫人房中的原因了吗?” “查到了,是因吴夫人年长色衰,吴夫人自生下女儿之后,脸上就有很多的黄色斑点,每日涂抹再厚的脂粉也都遮挡不住。” “吴莽因此而嫌弃,不愿进吴夫人房中。” “并且……” 说到此处,柳绿顿了顿。 裴云婠抬眸看向柳绿,眼神鼓励,“你且继续说下去就是。” 柳绿继续道:“吴莽的后院新添一位美妾柳氏,哄得吴莽再也不去吴夫人房中,甚至是还煽动了吴莽宠妾灭妻。” “吴莽已经动了休弃吴夫人的心思。” “这也是吴夫人急切求子想要挽回吴莽的原因。” 权贵家的后宅,妻妾争斗的事情无非就是那么些个套路。 男主子见一个爱一个,对原配始乱终弃这种事,屡见不鲜。 裴云婠的戏本子里都写了个遍。 因此,她听了柳绿的讲述,也并不觉得稀奇意外,只道:“你刚刚停顿迟疑,应该不是为了这些,你还查到了什么?一并说了就是。” 柳绿认真地看向裴云婠,道:“吴莽的那位美妾柳氏,是苏楚昇送与他的。” 裴云婠让柳绿去探查后宅之事,简直是大材小用。 柳绿查柳氏的时候,多留了个心眼,就查了柳氏的来历,不曾想,意外地查到了苏楚昇的头上。 裴云婠恍然大悟,明白柳绿的迟疑是为何了。 她思虑一番,问道:“苏楚昇是明面上给王莽送美妾,还是暗地里偷偷摸摸送到?” “暗地里。” 裴云婠挑了挑眉,心中隐隐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先前师父老人家可是说过,苏楚昇给刘丞相送了一房美妾。 而那个美妾不仅风流成性,还残暴嗜血。 为了以色侍人,长盛不衰,竟然食用灵胎! 并且,那个美妾搅得刘丞相的后院鸡犬不宁。 今日,裴云婠又得知了苏楚昇给御林军统领王莽送美妾。 是否…… 苏楚昇为了拉拢朝中权贵,送出去很多的美妾? 裴云婠预感她可能无意中触及到了苏楚昇筹谋之事的冰山一角。 想到此,裴云婠计上心头,“柳绿,你和掠影一道去查一查苏楚昇到底给这耀京城里的多少权贵们都送了美妾,你们小心些,别打草惊蛇。” “是。”柳绿领命而去。 裴云婠则开始赶工制作遮瑕霜。 她要给苏楚昇,送上一份大礼! 让苏楚昇的多年筹谋,功亏一篑! 189出奇制胜,打一场漂亮的反击战(三更) 柳绿和掠影用三天的时间,查到了耀京城里的十来位权贵家中,都有苏楚昇送去的美妾。 其中还不包括刘丞相与御林军统领吴莽这二人的家中。 裴云婠分析了这些权贵家中后宅之事,发现自打苏楚昇送的美妾入府之后,个个后宅不宁。 并且,这些权贵都在美妾的唆使怂恿之下,做出了宠妾灭妻之事,抛弃原配者也不少。 刘丞相府中那个前阵子“失踪”的美妾,是苏楚昇送得最早的一个。 为了这个美妾,刘丞相将自己的结发妻子赶到了宗祠里吃斋念佛。 休妻一事,关乎脸面,高门大户里一般不会做出此举,多半是找个由头打发掉原配发妻,心狠手辣者则是直接谋害了原配,再对外却宣称原配病殁。 御林军统领吴莽府中的美妾柳氏,前阵子才被苏楚昇寻着门路送进去,算是最近的一个了。 然,柳氏进府不过一阵子,吴莽就动了抛弃吴夫人的念头。 由此可见,苏楚昇送的美妾,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而不管是刘丞相,还是御林军统领吴莽。 原先都是保皇派,是永寿帝的心腹之人。 并且,这二人一文一武,在朝堂之上都代表着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苏楚昇想要从后宅攻破这二人的防线,其心思已经昭然若揭。 裴云婠还发现这些权贵的夫人们也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都去了梵芸庵进香求佛。 梵芸庵位于城中之山,落英山的半山腰,是耀京城里唯一的城中庵庙。 耀京城里上至达官显贵家的夫人小姐,下到普通妇人女子,求佛许愿都是首选梵芸庵。 梵芸庵因此香火鼎盛。 裴云婠的脑中灵光一闪,“有了!” 她当即写了封信,让柳绿送去给自家师父老人家。 三天后,梵芸庵里的佛兮师太开课讲佛理,邀请了耀京城里的的一批平日给梵芸庵添了不少香油钱的贵夫人小姐们。 裴云婠扮作一个带发修行的小尼姑,随侍在佛兮身旁。 梵芸庵大概是二十多年前出现在落英山上的。 是一位云游四方的老尼姑,到得这落英山上,觉得此处钟灵毓秀,静谧清幽,就在耀京城里四处化缘,并以一手神乎其神的医术,治病救人,筹集诊金,因而修建了梵芸庵。 那位老尼姑已经仙逝,将梵芸庵留给了其徒弟佛兮小尼姑。 佛兮深得其师父真传,甚至还隐隐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之后,梵芸庵在佛兮的掌管下,就发展壮大至今。 佛兮的医术精湛,妙手回春。 很多人来梵芸庵进香,除了求神拜佛,也是为了找佛兮治病。 裴云婠小时候染上天花,被荥阳公主送到梵芸庵,其一是不让她把病传给秀阳郡主。 其二…… 大概荥阳公主对一个年幼的小女娃还不算心狠,因而送来此处让佛兮诊治。 当然,恰好送来梵芸庵,也可能只是荥阳公主的无意之举。 裴云婠一直是这般理解的。 但是,幸好裴云婠是被送来了梵芸庵,遇到了佛兮,她才捡回来一条小命。 佛兮讲了一个时辰的佛理,合上了手中的佛经,“今日上午就到此吧!请各位女施主移步禅房歇息,稍后会有贫尼的弟子送去斋饭。” 梵芸庵里,目前除了佛兮这个主持之外,有上百位弟子。 随着梵芸庵的声名越来越大,不管是香客还是前来拜师的弟子,都是日渐猛增。 因此,为了能容纳下更多的人,梵芸庵前后扩建了五次不止。 佛兮自己就是带发修行,所以,她收的弟子,其中有剃度的佛家弟子,也有带发修行的俗家弟子。 并且,佛兮收弟子的门槛也不高,用她的话说就是靠佛缘。 其实也就是佛兮看眼缘收弟子罢了。 一眼看中的,立马就同意。 没一眼看中的,当即用一套玄乎的说法拒绝了对方。 裴云婠就是梵芸庵里的一个带发修行的俗家弟子。 在梵芸庵里,裴云婠只是佛兮师太众多的弟子中的一个。 只有在鎏光宗里,裴云婠才是她师父老人家唯一的关门弟子! “多谢佛兮师太。”一群贵夫人小姐们从蒲团上起身,向佛兮微微福身,然后结伴离开了佛堂。 待所有人都走后,裴云婠狗腿地给佛兮递上一杯茶,“师父,您辛苦哒!喝口茶润润嗓子。” 待佛兮接了茶杯,裴云婠再给佛兮捶肩,“师父,这般力道,您可还觉得满意啊?” 佛兮小口抿茶,但笑不语。 裴云婠捶了一阵,觉得手腕有些酸,而师父老人家还不发话,她又不好直接甩手不干,毕竟,接下来还有求于师父老人家不是。 “师父啊!您有没有觉得徒儿给您捶肩,特别特别舒服呢?” “一定是比别人都捶得好的,是不是啊?” “亲亲徒儿这般乖巧懂事,相信师父心里一定是乐开了花的!” 裴云婠自说自话,小脸上堆叠着像是笑开了花儿一般的笑容。 佛兮依然不接裴云婠的话,只静静地享受这个小丫头难得的贴心乖巧。 裴云婠:“……” 实在是捶得手腕酸了,裴云婠罢工。 她从佛兮的身后绕到跟前,撅着小嘴,不满地道:“师父,我的诚意可是表够了,您老人家怎么还不松口答应帮我啊?” 佛兮“噗嗤”一笑,“给为师捶几下肩,就是你拿出来的足够诚意?” 裴云婠反驳,“不止几下的!怎么说都有上百下!” “真是个锱铢必较的小丫头!”佛兮捏了捏裴云婠的小脸,才一本正经地道:“你要我帮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先把你心里的小计谋告知于我才行。” “告诉你了,到时候不就没有惊喜了嘛!”裴云婠再次瘪瘪嘴。 她让柳绿和掠影去查耀京城里的权贵,都是瞒着自家师父老人家的,就是想要在事成之后,给她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因为师父老人家不让她插手对付苏楚昇,裴云婠一直听话配合着。 但是,这几日查到了这许多事,裴云婠心生一计,就忍不住了。 既能给苏楚昇添添堵,又能给师门助助力,一举双得,裴云婠忍不住就心痒痒想要搞事情了! “小丫头,未免惊喜变成惊吓,你还是先告知为师吧!”佛兮是个非常务实的人,也已经过了那种喜欢惊喜刺激的年岁。 再说,对付苏楚昇等人,不能出半点纰漏。 更不能把裴云婠给卷进其中。 这都是佛兮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所以,当裴云婠写信请佛兮在梵芸庵里开佛理课,请来一些耀京城里的贵夫人小姐。 佛兮照做了,她就是想要知道裴云婠要做些什么,才顺势而为的。 如若佛兮拒绝配合裴云婠,那么,小丫头一生气,到时候背着做些什么事,佛兮反而还不好预料了。 裴云婠见自家师父老人家的神色严肃不已,当即也不再嬉皮笑脸,就把自己的计划打算说了出来。 佛兮听完,赞赏地看了裴云婠一眼,“原本,你师爹是不打算从这一步棋入手的,因为牵涉到太多的权贵后院的阴私之事,是他为之不齿的。” “你这一招,出奇制胜,超乎意料,细细想来倒是可取。” 既然柳绿和掠影都能查到苏楚昇背地里给不少的耀京城权贵送了美妾。 东方京墨的亲卫队,那就更不可能查不到了。 苏楚昇这一招实在龌龊低俗,东方京墨根本不齿这般肮脏手段。 因此,只做了防备,却不屑以此反攻。 裴云婠听得佛兮的赞赏,更加信心满满,“师父,一会儿您配合我,咱们打一场漂亮的反击战!” “好!”佛兮温柔慈爱地看着裴云婠。 师徒俩都是行动派,商议好后,当即付诸行动。 午饭后,佛兮带着裴云婠去了吴夫人歇息的禅房。 今日被佛兮邀请来参加佛理课的贵夫人小姐们,都是府中有苏楚昇送的美妾的,包括吴夫人在内。 “佛兮师太!您怎么来了?”吴夫人看到佛兮造访,还颇为惊讶。 “吴夫人,贫尼前不久收了名俗家弟子,其祖上流传下来一门技艺,对您有帮助,今日特意带她前来。”佛兮向吴夫人说明来意。 因着脸上的妇人斑,吴夫人还找过佛兮诊治。 佛兮的医术确实是精湛过人,但她考虑到吴夫人一心求子,又想祛斑,便没有立即给她治疗。 因为祛斑用到的一些药材,是不利怀孕生子的。 吴夫人想要两全,佛兮就向她说明了其中的厉害关系。 在一番思索之下,吴夫人决定先生下儿子,再祛斑。 因为一旦祛斑,不仅可能影响二胎的孩子,并且,再次怀孕生子后又会继续长,等于没祛一个样。 吴夫人不得不做如此决定。 只是,生儿子一事,自己夫君不配合,吴夫人这几年一直没能怀上。 吴莽是看着吴夫人的脸就没了兴趣,都不愿去她的房里,吴夫人如何能怀上孩子? 如此,就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 吴夫人陷入其中,不得两全。 听得佛兮的话,吴夫人惊喜不已,当即热情地将二人请进了禅房。 “不知小师父的祖传技艺是何种?”吴夫人迫不及待地问道。 裴云婠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白瓷罐子,不卑不亢地对吴夫人说道:“此物名为遮瑕霜,能够遮住夫人脸上的斑点。” 一听是“遮”,不是“祛”,吴夫人脸上的笑意都散去一半。 裴云婠见状,就知吴夫人小看了她。 她也不恼,只道:“弟子手中的遮瑕霜,无毒无害,不影响怀孕生子,夫人可愿一试?” 裴云婠一直记得自家师父老人家说过,外面卖的胭脂水粉,其中的有毒有害物质非常多。 因此,裴云婠在闲来无事之时,就会自己捣鼓。 她修习易容修颜之术,也会要用到胭脂水粉口脂这些东西。 涂在自己脸上的,必须要无毒无害不是? 吴夫人听得“无毒无害,不影响怀孕生子”这些话,当即就动心了,态度也诚恳了一两分,她道:“有劳小师父了。” 裴云婠先给吴夫人净面,洗去她脸上原由的妆容,再给她用上遮瑕霜。 “吴夫人,遮瑕霜需要分脸部区域涂,用柔软的指腹发散式地轻轻拍打涂匀,这样涂抹出来的效果就会更加自然……” 裴云婠一边给吴夫人涂遮瑕霜,一边给她讲解。 为了突出效果,裴云婠依然涂一半而留一半。 “好了!吴夫人您请看。”裴云婠将铜镜举在吴夫人的面前。 看着镜子里半张嫩白细腻无瑕疵的脸,以及另半张暗黄带斑点的脸,吴夫人惊讶不已! “这这这……这半边脸真的是我的脸吗?我是不是眼花了?啊……” 吴夫人惊叫一声,当即站起身来,扯着一旁随侍的一个小丫鬟,迫不及待地问道:“花枝,我不是眼花了吧?你帮我看看我脸上的斑点是不是真的不见了?” 名叫花枝的小丫鬟满目震惊地点了点头。 “你看仔细些,你再看看!”吴夫人把自己那涂抹了遮瑕霜的半张脸凑到花枝的眼前,想让她看得更加仔细。 “夫……夫人……是真的,奴婢不敢撒谎。”花枝的心中也是觉得又惊讶又稀奇。 “吴夫人,您别激动,且坐下让我的弟子给您上妆,一会儿您再激动也不迟。”佛兮出言,吴夫人满脸震惊却还是乖乖坐下配合。 吴夫人相信佛兮,虔诚地信任。 裴云婠就给吴夫人的另半张脸也涂上了遮瑕霜,再给她上妆。 两刻钟后,吴夫人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震惊得无以复加。 亲眼见证着这一幕的花枝,忍不住咕哝一句,“夫人这张脸,老爷若是看到了,以后眼里哪还看得到那柳姨娘……” ------题外话------ 有小可爱想要看淼淼爆更,淼淼今日就……多更了一千字~~~ 1w2+淼淼感觉自己棒棒哒~~~ 190吃斋念佛不杀生的因由,鱼儿上钩(一更) 裴云婠给吴夫人上的妆,明明只是淡雅清丽的妆容,却好似让吴夫人改头换面,年轻了十岁还不止! 吴夫人看着镜中的自己,感觉回到了静守深闺的少女之时。 她其实不过双十年华,却在生了第一胎女儿之后,因为没有一举得男,承受着丈夫与婆家人的冷眼。 而她在生产之后,因为脸上长了很多的斑点,容貌又被丈夫嫌弃了。 这几年来,她焦虑忧郁,脸色就越发憔悴显老。 所以,她看起来像个三十几岁的妇人一般。 府中的下人们在都在背地里时常喊她黄脸婆,她也是知道的。 可是,保养容颜的法子她也用了好多,却不见起色。 她每日都涂着厚厚的脂粉,依然也遮挡不了提前衰老这个事实。 而府里的那些小妾,一个个娇美动人,嫩得能够掐出水来。 自家相公喜新厌旧,吴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能用的法子都用了,到得现在已经是无计可施了。 “吴夫人,这款遮瑕霜是弟子家里的祖传秘方,至于这些悦君口脂,则是锦绣楼里有得卖的。” “上妆的方法我已经粗略教给您了,若是您有不懂的,尽管问弟子。” “您也可以让您家中会些上妆技巧的丫鬟婢女来同弟子学几天。” 裴云婠适时地做着宣扬。 她目前打算对外售卖的,除了锦绣楼里的悦君口脂,就是意欲与流风山庄合作的遮瑕霜。 遮瑕霜不放在锦绣楼里卖,而找上流风山庄,是裴云婠不想让锦绣楼太过于招人眼红。 并且,流风山庄在鎏光大陆上有最多的商铺,遮瑕霜放到流风山庄的商铺里卖,前期的宣扬成本投入会大大减少。 背靠大树好乘凉。 裴云婠相信有流风山庄在,她的遮瑕霜一定会卖得很好。 其实,裴云婠这些年,可不止研究出了悦君口脂与遮瑕霜。 她易容修颜需要的辅助工具很多,自从她同佛兮学这一门技艺开始,除了学习佛兮传授的,自己也在思考改良与创新。 裴云婠确实在易容修颜上是天赋异凛的,强于师兄姐弟几人,与师父老人家相比,都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吴夫人认真地思考了裴云婠的话后,试探地做出邀请,“可否请小师父入府小住一阵子,以便教授我上妆的技巧?” 裴云婠果断地拒绝,“吴夫人,您或者您派人来梵芸庵向弟子学习上妆技巧,弟子一定知无不言。但是,弟子已经拜入梵芸庵,短期内不入俗世,还请夫人见谅。” 裴云婠喜欢自由自在,断然不会去吴府被拘着管着。 再说,她的目的是所有的那些被苏楚昇送了美妾的权贵之家,而不单单是吴夫人这一家。 梵芸庵有些苛刻的规矩,吴夫人是知道的。 眼下裴云婠拒绝,吴夫人也不恼,心中暗暗决定将花枝留下来同裴云婠学上妆。 花枝是吴夫人颇为重用的一个丫鬟,就因为花枝的上妆技艺是吴夫人这些年用过的丫鬟里最好的一个。 “小师父,你这遮瑕霜的配方,可否卖与我?”吴夫人双眼放光地看着裴云婠做的那一个白瓷小罐的遮瑕霜。 遮瑕霜虽然不能真的祛除斑点,但能做到将斑点完全遮挡,毫无痕迹,还能使得肌肤看上去又嫩又白。 吴夫人当然心动不已! 裴云婠摇了摇头,“吴夫人,制作这款遮瑕霜的法子是弟子家中的祖传秘方,概不外传,抱歉,弟子不能将之卖与夫人。” 吴夫人一脸失望,她退而求其次,“那这一罐遮瑕霜呢?可否卖与我?” 裴云婠点了点头,“遮瑕霜倒是可以卖与夫人,只是制作这款遮瑕霜的成本不低,这一小罐遮瑕霜的卖价也就不低。” 一听能卖,吴夫人财大气粗地挥挥手,“小师父,我不缺银子,你只管开个价就是。” 裴云婠等的就是这句话,她道:“一百两银子一罐。” “只要一百两?不贵!小师父,我先买十罐。”吴夫人的话落,立马看向花枝。 花枝就从荷包里拿出一张千两银票,恭恭敬敬地递到裴云婠的面前。 看着这主仆二人一个出口壕气,一个拿银票爽快。 裴云婠就知道自己今日这一番先抑后扬的方式推出遮瑕霜,效果立竿见影。 果真同有钱人谈生意就是爽利。 裴云婠没有接花枝递过来的银票,而是看着吴夫人说道:“吴夫人,很抱歉,弟子目前只准备了二十多罐遮瑕霜,暂时只能卖一罐给夫人您。” “但夫人第一位愿意让弟子上妆之人,弟子愿意将这一罐遮瑕霜送与夫人。” 裴云婠指了指先前给吴夫人用过的一罐遮瑕霜。 “小师父的意思是,其余的遮瑕霜要卖与别人?那我出双倍的银子买,可好?”吴夫人不差银子,因此有些贪多。 “吴夫人,一口气吃不成胖子,弟子知您心境,但是,您囤十罐遮瑕霜也一时半会儿用不完,反而是浪费了。” “弟子做的遮瑕霜,必须在三个月之内用掉,超出了时限,遮瑕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吴夫人,您放心,您是弟子的第一位主顾,弟子保证,一定长期供应您需要的遮瑕霜。” 听得裴云婠的这一番话,吴夫人才打消了囤货的念头。 裴云婠还说服吴夫人下午给她做展示,即是顶着裴云婠给上的妆容在今日来听佛理课的其余贵夫人小姐面前亮个相。 吴夫人欣然答应。 其实,就算裴云婠不说,吴夫人也是会要留着脸上的妆容,她不止要给同来参加佛理课的贵夫人小姐看,还要回家给自己的丈夫看。 她恨不得让所有人看一看她现在的脸! *** 午休之后,一众贵夫人小姐们又相携去往佛堂听佛兮讲佛理课。 梵芸庵自打多次扩建之后,佛堂大得能容下几百人。 禅院禅房也足够多。 时常有前来进香礼佛的人在梵芸庵小住。 春生秋浓之际,很多到得落英山游玩的人,也都能借宿在梵芸庵里。 只不过,梵芸庵有条规定,概不接待男施主。 吴夫人也前去佛堂听佛理课,而她从禅房到佛堂的一路上,接收到了无数惊艳的目光。 她嘴角上扬,保持着一份自信的微笑。 路上的那些不认识吴夫人的香客们,只觉得吴夫人的脸看起来让人眼前一亮。 而那些认识吴夫人的贵夫人小姐们,则是满目震惊与惊艳。 这些人纷纷不解。 不过是歇了个午觉,为何吴夫人看起来像是年轻了十几岁? 进了佛堂,佛兮还未出现,有些耐不住好奇的贵夫人就走到吴夫人身边寒暄试探。 吴夫人就如实说了。 既说了裴云婠给她上妆的事,也说了遮瑕霜与悦君口脂的事。 听闻,众人惊讶不已。 悦君口脂在贵族女眷圈子里已经不陌生。 关于用悦君口脂上妆的技巧,锦绣楼在售卖悦君口脂的时候,也演示过数遍。 只是,悦君口脂除了当口脂与腮红或是眼影,虽能在很大的程度上提亮肤色,却是不能完全遮挡脸部的瑕疵。 眼下多了一款遮瑕霜,二者并用,才是相辅相成,使得原本素颜的肤色容貌增色添彩数倍。 看着吴夫人的脸,再听得吴夫人说的话,在场的贵夫人小姐们纷纷心动不已,哪里还有心思听佛理课。 于是,当佛兮带着裴云婠款款而来之时,这些人纷纷上前缠着要见识见识遮瑕霜的真容。 于是,下午的佛理课,就变成了由裴云婠来讲述上妆。 裴云婠挑了几个面部瑕疵明显,且长得颇有代表性的贵夫人和小姐,当众示范用遮瑕霜和悦君口脂上妆。 在场的众人看着在裴云婠那双灵动的小手下好似改头换面的几位贵夫人和小姐,惊讶得目瞪口呆。 “诸位,若是有兴趣向弟子学习上妆的技艺,自己或者是派人前来都可,弟子下月要外出云游,本月皆在梵芸庵内。” “但今日之事,还请诸位勿要声张出去,免得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学去。” 裴云婠意有所指。 在场的贵夫人小姐们也都是一点就通。 她们各自的府中都有苏楚昇送去的美妾作妖。 这些贵夫人都是当家的主母,小姐们也都是嫡出的。 因此,都痛恨府中的那一个哄得男主子宠妾灭妻的美妾。 裴云婠的一句“免得被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学去”,简直是说到了她们的心坎里。 一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裴云婠耐心仔细地教授了很多上妆的技巧,对于这些人提出的不懂之处也耐心讲解。 到得傍晚,裴云婠送这一群贵夫人小姐们离开。 这群人都有人伺候,也并非一定要自己学上妆的技艺,都是留了丫鬟在梵芸庵里同裴云婠学习。 至于裴云婠事先准备的二十多罐遮瑕霜,也是一人卖了一罐。 今日到场的贵夫人小姐差不多有二十人。 裴云婠多准备了几罐遮瑕霜,就是用来试用以及备着应急的。 “小丫头,今日可是开心了?”佛兮看着裴云婠捧着一叠银票咧嘴笑,小脸上满是市侩的小表情。 “当然开心了!师父,晚饭想吃什么?我给您做好吃的!”裴云婠今日赚回来近两千两银子,而她花掉的成本不到一百两,她如何不开心。 佛兮是助裴云婠促成此事的大功臣,裴云婠自然得犒劳犒劳师父老人家。 “想吃烤兔子。”佛兮认真想了想才说,还看向趴在裴云婠的肩头,满脸垂涎地盯着裴云婠手中银票的小狸猫,“小红,你想不想吃烤兔子?” 小狸猫当即咽了咽口水。 佛兮指挥小狸猫,“小红,你去后山骗只傻兔子回来,咱们一会儿就吃烤兔子。” “喵喵喵!”小狸猫高高兴兴地蹿了出去。 “……”裴云婠抽了抽眼角,试探地道:“师父,这里是梵芸庵,你们这般明目张胆地吃肉,不太好吧?” 佛兮十五岁及笄之前,一直吃斋念佛,带发修行。 而她在及笄成年之后,才还了俗。 但是,佛兮并未因此而放弃梵芸庵主持的身份。 并且,佛兮的身份多重,她在梵芸庵里是佛兮师太,在鎏光宗里是朱雀宗师。 佛兮还嫁给了东方京墨,是鎏光宗的宗主夫人。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此为参禅悟道的最高境界。”佛兮一本正经地对裴云婠说道。 裴云婠:“……” 您高兴就好。 小狸猫很快就骗了只傻兔子回来,它的年岁渐长,催眠的能力也渐长。 然而,佛兮对小狸猫一直都是大材小用,从小狸猫还是幼崽那会儿开始,就只让它去诱骗小动物回来当大餐。 裴云婠手脚麻利地处理了小兔子,再架在火上烤。 不多时,喷香金黄的烤兔子就被裴云婠端到了佛兮的面前。 佛兮掰了一只兔子腿递给裴云婠。 裴云婠却是不接,还摇了摇头。 佛兮试探着劝慰,“小丫头,你已经及笄,以前在佛前许过的愿已经达成,可以不用吃素了。” 裴云婠是染上天花而被送到梵芸庵,才得以遇见佛兮。 佛兮治好了裴云婠,还说裴云婠合她眼缘,把她收做俗家弟子。 裴云婠那时将将捡回来一条命,得知佛兮在及笄之前是吃斋念佛不杀生。 裴云婠也同样在佛前立誓许愿,求佛祖保佑她健康顺遂,她则吃斋念佛不杀生,直到及笄成年。 这十多年来,裴云婠一直信守承诺。 而她去年就已经及笄,但她却依然没有打破戒律。 吃斋念佛不杀生已经成了裴云婠的一种习惯,而她目前也不觉得有打破的的必要。 “师父,我不吃,您吃吧!” “小丫头,师父考验你呢!”佛兮笑着将手中的兔子腿给了垂涎欲滴的小狸猫,她则掰了另一只兔子腿,开始大快朵颐…… 看着一人一喵吃得开心,裴云婠摇了摇头,走出了佛兮的屋子。 佛兮在梵芸庵有单独的禅院。 裴云婠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也有一个单独的小禅院。 这还是佛兮最早看在荥阳公主的面子上给裴云婠安排的。 当然,也还是因为裴云婠当时染上了天花,不把她安排单独住着,若是传染给了梵芸庵里每日来来往往的大量香客,那就是大灾难了! 裴云婠现在的身份是佛兮的一个新弟子,被佛兮安排在她的禅院里住着。 而一般的新弟子,都是要住在大禅房里的大通铺的。 新弟子入门,前三个月早晚课不断,吃大锅饭,睡大通铺。 满了三个月,就会被分配跟着老弟子,一同打理梵芸庵里的事物。 佛兮这些年极少在梵芸庵里,梵芸庵里的一切事宜,都是弟子们在管着。 裴云婠进小厨房吃了晚饭,再去佛兮的房里收了碗筷,刷洗干净,整理好小厨房。 佛兮住的禅院是唯一有小厨房,能够开小灶的。 裴云婠待在梵芸庵的日子里,没少在小厨房里做饭。 也可以说,这个小厨房,就是佛兮为裴云婠而准备的。 因为佛兮不会下厨,只会吃。 并且,佛兮的这一张嘴,无比挑剔。 裴云婠的一手好厨艺,是佛兮给她讲述着一道又一道好吃的美食,而裴云婠再自行琢磨,尝试了多次,被佛兮挑剔打击了多次,如此练就的。 师父老人家都不会下厨动手,只靠动嘴皮子讲述,裴云婠就学来了一手好厨艺,可不就是天赋异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 裴云婠收拾好了小厨房,再把烧好的热水送到佛兮房里。 等佛兮泡了澡,裴云婠再去泡澡。 在梵芸庵里的生活,也可以说成是年少老成早当家的裴云婠,任劳任怨照顾生活约等于不能自理的师父老人家。 这是一个少女从小就自强自立的感人故事…… 裴云婠泡澡之后,就抱着枕头,轻手轻脚地摸进了佛兮的房间,“师父,我担心您一个人睡觉会害怕,特意前来陪您睡,我就说我是您的贴心小棉袄吧!” 今夜趁着师爹不在,简直是大好机会,裴云婠说什么都得跟自家师父老人家睡! 佛兮:“……” 害怕的是你吧! 看着小丫头腆着小脸,笑得见牙不见眼,佛兮就当自己信了这话,没去拆穿裴云婠的谎言。 裴云婠殷勤且动作利落的铺好了床。 而就在师徒俩准备熄灯睡觉的时候,柳绿敲响了房门。 “主子,夫人,鱼儿上钩了。” 191有眉目的四味解药引子,天降金山(二更) 柳绿和掠影在那一群贵夫人小姐们离开梵芸庵之后就跟了过去。 因为吴夫人的遭遇是这些人里最典型的,裴云婠就让柳绿和掠影着重跟踪监视吴夫人。 眼下柳绿回来禀报裴云婠,掠影则继续留在吴府监视着。 “主子,夫人,那位吴夫人回到吴府之后,先是去了吴莽的书房,邀他一道用晚饭。” “吴莽直言拒绝,只是在抬头看到吴夫人的脸之后,当即又改了口。” “于是,吴莽去了吴夫人的院子用晚饭,之后也一直未离开,还歇在了吴夫人的房中。” “属下是看到吴夫人房中熄了灯,才回来禀报的。” 柳绿如实禀报。 发生的事情在裴云婠的意料之中,她沉吟想了想之后,吩咐道:“柳绿,你让掠影盯紧吴府,你再去另外几府查探一番。” “是。”柳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裴云婠爬上床,枕着佛兮的胳膊,窝在她的怀里,就像小时候那般。 裴云婠的记忆是从在这梵芸庵里养病开始,她记忆中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佛兮。 就好像雏鸟破壳之时,会将第一眼看到的活物当做自己的母亲那般。 裴云婠第一眼看到佛兮,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娘亲。 小孩子的想法很简单,喜好全凭感觉。 那时的裴云婠没有了五岁之前的记忆,因为佛兮精心为她治病,温柔贴心地照顾她,她也就全身心地相信以及依赖于佛兮。 于裴云婠而言,佛兮就是她的再生父母。 她的命是佛兮救回来的,她也差不多是佛兮教养大的。 此刻,闻着佛兮身上的味道,裴云婠都有种无比安心温暖的感觉。 裴云婠毫无睡意,她扯着佛兮的一缕青丝把玩,同时试探着问道:“师父,我师爹他们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呢?” 裴云婠最近很闲,但是,东方京墨和浮屠却好像是忙得不见人影。 而东方京墨带来的亲卫队,也好似在这耀京城里蒸发了一般。 裴云婠知道,肯定是东方京墨在默默地筹备什么大动作。 可她不仅什么都不知道,还被佛兮叮嘱要安安分分,不能插手其中。 佛兮漫不经心地捏着裴云婠的柔软小脸,小丫头的脸蛋捏起来手感上佳,怪不得宗门里的老老小小一直都喜欢捏她的小脸。 裴云婠没听到佛兮答话,就知她肯定走神了。 “师父……回魂儿了……”裴云婠暗暗使力扯了扯佛兮的头发。 佛兮回神,好笑地看着裴云婠,“你说什么?” 裴云婠干脆也不试探了,而是开门见山地道:“师父,我是想问您,为何不让我协助二师伯和浮光报仇一事?” 佛兮想了想,才回答裴云婠,“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掺和进去,平白给你招来一份业报,你二师伯与浮光如何会答应?” “昔日因,今日果。起于上一辈的恩恩怨怨,自然该止于上一辈。搭进去一个浮光,你二师伯都已经心痛不已,更何况是你们这些原本就与之不相干的小辈?” 佛兮是熟读佛理经文之人,她说的话,总是暗藏命理玄机,高深莫测不已。 “……”裴云婠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将将理解了。 “师父,你们不让我参与进去,那找‘荼蘼’和‘桀骜’的解药引子,我总可以出力吧?”裴云婠做不到真正地袖手旁观。 “师父啊!您想想,我的医术是您教的吧!找药引子研制解药,我肯定能帮上忙不是!”裴云婠努力地毛遂自荐。 佛兮柔声安慰,“小丫头,我知你有心相助,只是,那四味药引子已经找到了三味,余下的一味,时机未到,急不得。” 裴云婠惊讶地看着佛兮,“真的已经找到三味药引子了?” 佛兮点点头。 魅雪莲、鲛人泪、往生果、神女血。 这四味天灵地宝,就是解‘荼蘼’与‘桀骜’这两种毒的药引子。 魅雪莲六十年开一次花,只在青陵山的寒玉峰才有。 而它,算是四味药引里,最容易找的一种了。 鲛人泪,是东海鲛人王的血泪。 需要鲛人王自愿垂泪才能有效。 而鲛人王一旦流下这一滴血泪,他的性命也会因此而陨灭。 这就等同于让鲛人王自愿赴死。 所以,找到这样的一滴鲛人泪,难如登天。 往生果是天戈族的圣物,百年开一次花,再百年结一次果。 开花结果需要两百年,就算是这样的果树遍地都是,中毒者也等不起这两百年不是? 至于神女血,这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 传说鎏光大陆的最北边,有一处雪域。 那里是鎏光大陆的生灵发源之处。 雪域被神女掌管,神女是上天的女儿,是创造了鎏光大陆的神。 这是一个流传于鎏光大陆的传说,而世人根本没去过雪域,更没有见到过神女。 想找到这个活在传说里的神女的心头血做药引子,简直是比登天还要难! 裴云婠只觉得当初研制出“荼蘼”与“桀骜”这两种毒的人就是个大变态! 不然为何会让其解药是一个比一个玄乎难找的? 裴云婠好奇地问佛兮,“师父,你们找到了哪三味药引子了?” 佛兮轻声道:“魅雪莲、鲛人泪、往生果,这三味。” 裴云婠其实也猜到了是这三味药。 鎏光宗用了十几年的时间,能找到这三味药引子,说明其实力真的够牛! 找到魅雪莲与往生果需要的是时机与能力。 找到鲛人泪除了时机与能力,还需要谋略与智慧。 “师父,那神女血有眉目了吗?”裴云婠一脸急切地看着佛兮。 “关于雪域的事情,还在查。” “那您说的时机未到,是何意?” “因为与雪域有关的种种都还未查明朗,自然就是时机未到,小丫头,这些都不是你目前要操心的,早点睡吧!”佛兮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睛,不愿再说更多。 “……”裴云婠看着佛兮略显憔悴的面容,知道师父老人家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这般淡然悠闲,她就乖乖地闭上了小嘴。 为了二师伯与浮光的家事,鎏光宗的人应该是没少操心。 对外制造的那些冷漠假象,应该都是为了迷惑慕光远与苏楚昇的。 不然,鎏光宗也不会在明面上放任不管,而背地里却默默地找到了三味药引子。 裴云婠还知道,大概师门里的人都不相信慕光远最后会给解药,因此才一直默默地寻着药引子。 既然事情皆在师门里诸位大佬的掌控之中,裴云婠自然老老实实地搞她自己的小事情了。 翌日清早,裴云婠醒来,发现师父老人家已经不在房里。 佛兮在桌上给裴云婠留了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有事先行,你且听话。 裴云婠看着小纸条,忽然意识到师父老人家最近一直叮嘱她要听话这般类似话语。 难道她在师父老人家眼里,是特别不听话之人? 裴云婠努力地回想一番,也没发觉自己这些年有特别不听话地违逆过师父老人家啊! 为何频频叮嘱她要听话。 就好似生怕她搅和进去搞事情一般? 裴云婠感觉到了蹊跷诡异之处。 *** 昨日被佛兮邀请到梵芸庵的那些贵夫人小姐们,今日又纷纷前来。 吴夫人也来了,她笑靥如花,整个人看起来光芒四射,比之昨日的神色恹恹,无精打采,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小师父,我也要同你学上妆技艺。”吴夫人的脸上还残留着昨日的妆容,她夜里睡觉也不敢卸妆,早上起来花了妆,就让丫鬟给她补了补。 至于脸上的遮瑕霜,吴夫人根本不敢洗去。 因为吴莽从昨晚就一直留在她的房中,今晨也没有早早离开,而是同她用过早饭,因有公务才匆匆走了。 看到自家丈夫流连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吴夫人哪里敢卸妆! 裴云婠看着吴夫人,状似不解地道:“吴夫人,您不是让您的丫鬟花枝留下来同我学习吗?您何必还亲自跑一趟?” 吴夫人面色讪讪,“我……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是。” 有了昨晚的一番经历,吴夫人已经尝到了新妆容给她带来的甜头。 她先前用了那么多的法子,都没能哄得自家丈夫多看她一眼。 而裴云婠不过是给她上了一个妆,就让她重新得到了丈夫的目光,昨夜还留宿在她的房中了。 因此,吴夫人思前想后,觉得这样的一门上妆的技艺,她得自己学会才行。 不然,她时时刻刻依赖于丫鬟,若是丫鬟不忠心呢? 后宅里的阴私,吴夫人瞧得够多了。 倘若那个柳氏发现了她的秘密,就对学了上妆技艺的花枝动了心思。 而一旦花枝不够衷心,转而去效忠柳氏。 那么,吴夫人自己可就不仅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今日前来的贵夫人小姐们,都是像吴夫人有这般想法的。 于是,裴云婠原本是准备教这些人的丫鬟们上妆技巧,最后变成了教本人。 这些贵夫人小姐们有如此转变,裴云婠也并不意外。 在昨日,这些人在梵芸庵里只是互相看到了变化。 在震惊之余却也并未想到长远之处。 加之这些人平日里都是被人伺候惯了的,自然认为上妆没必要自己亲自动手。 想必是这些人回去之后,各自都尝到了甜头,才有了贪婪感与危机感,因此纷纷选择自己学习,以后上妆都是自己亲力亲为。 于是,裴云婠在梵芸庵里教这一群贵夫人小姐们学习上妆的技巧,直到这个月的月末。 不到十天的时间,教这些人掌握基本的上妆技巧却是足够了。 因为这些人本就是各有底子的,裴云婠只需要针对每个人,做些一对一的指点即可。 九月初。 浮花带着流风的答复,前来红尘画舫找裴云婠。 “二师姐,我姐夫真的说将倾颜阁送与我?”裴云婠激动地看着浮花。 倾颜阁,取名自倾世容颜之意,是大耀国最有名的胭脂水粉铺子。 裴云婠不过是拿了一款遮瑕霜想要同流风谈合作,没想到流风却是豪爽大方地将倾颜阁都送给了她! 简直是天降金山啊! 裴云婠感觉自己被这一座大金山给砸得晕晕乎乎…… “二师姐,您不会是闲着无事儿,就来消遣我的吧?”裴云婠总觉得这好似不像是真的。 浮花白了裴云婠一眼,没好气地道:“爱要不要!” “要!要!要!”裴云婠狗腿地摇晃着浮花的一只胳膊,谄媚地道:“这一定是二师姐您为我讨要来……哦不!争取来的好处是不是?我就知道二师姐对我最好了!” 浮花将自己的胳膊从裴云婠的手里抽出来,板着脸道:“你想多了,不是我,是你姐夫……啊……是流风主动提出来的。” 浮花说着,小脸上红云浮现,她都被裴云婠的那句“姐夫”给带坑里了。 裴云婠眨眨眼,假装没看到浮花脸红,“原来是姐夫提出来的啊!我还以为是二师姐您的银子多得没处花,就想要接济接济我这个小可怜呢!” “不过!我家姐夫可真好!劫富济贫……不,是乐善好施真乃君子善人之典范。” “二师姐,麻烦您回去同我姐夫说道说道,就是他下次行善的时候,也多多关照关照我啊!” 看着裴云婠哭穷装可怜,小脸皮还厚得不要不要的,浮花又忍不住白眼,“你别高兴得太早,他给你倾颜阁,是有条件的。” 裴云婠小脸上的笑容一僵,“什么条件?” 浮花缓缓道:“流风让你陪我回文府,会一会府里的那些牛鬼蛇神。” 裴云婠:“……” 她只感觉好似浮花将一盆冰冷的水泼了过来,透心凉…… 192潜入狼窝,倾世繁华的聘礼(三更) 文国公府,一个集齐了牛鬼蛇神各方鬼怪之所。 现任文国公,是浮花的爷爷,时任太子太傅,算得上是一个元老级朝廷重臣。 文国公膝下有两个嫡子,三个庶子,四个庶女。 浮花,也就是文若芳,是文家的嫡长房所出的嫡长女。 按理说,浮花占着文家的嫡长女与嫡长孙女之名,应该是文家的孙字辈里地位最高的一位嫡女。 但是,浮花却是文家一个最尴尬的存在。 这事,还得从上一辈的恩恩怨怨说起。 浮花的母亲周氏,原是丞相之女,惊才艳艳,年轻时有着大耀国第一才女的美名。 只是,当年永寿帝夺嫡继位,因着名不正言不顺,而被百官所反对。 为了立威,永寿帝拿了文官里反对最激烈,也是官职最高的周丞相,杀鸡儆猴。 周丞相被当众五马分尸,暴尸三日与耀京城的城楼之上。 周家被满门抄斩。 而当时已经嫁入文家的周氏,因为不再是周家的女儿,则幸免于难。 然而,周氏的丈夫,也就是浮花的亲爹,文家的大少爷——文颂扬。 因为担心文家会被周氏连累而再也不能青云直上,文颂扬就偷偷地给周氏的饮食里下了慢性毒药,想要让周氏悄无声息地殒命。 周氏在一开始就发现了文颂扬给她下毒。 然而,就算周氏不吃那些慢性毒药,她的身体在承受着失去娘家人的无尽悲痛,与婆家人的冷眼慢待,甚至还有丈夫的猜疑怨恨之中,也很快就垮了。 若不是念及亲生女儿年幼,周氏早就追随亲爹亲娘而去了。 周氏为了浮花,苦苦熬了两年,终是在浮花还不足五岁的时候,香消玉殒了。 而文颂扬在周氏的头七还未过完的时候,就娶了续弦。 有了后娘也就有了后爹,浮花在文府里虽然占着一个大房嫡长女的名头,却是个没有娘而爹不疼的女儿。 甚至是,后娘还变着法儿虐待。 浮花那“天寡”之名的由来,与那后娘也脱不了干系。 裴云婠初初认识浮花,还知晓她的身世的时候,就生出一股同病相怜之感。 后来再遇到浮光,知晓了浮光的身世之后,裴云婠的脑中甚至莫名地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那就是为何他们师兄姐弟四人的身世,一个比一个惨。 就好像鎏光宗的四大宗师收弟子,都是拣着身世凄惨的收一般。 裴云婠甩甩头,把脑中冒出来的纷繁思头绪都甩开,她一瞬不瞬地盯着浮花,“二师姐,我姐夫为何让你回文家?” “再有,你不是一直都不想回文家吗?为什么我姐夫一让你回文家,你就乖乖听他话啊?” 浮花对文家的抗拒,裴云婠从小就看在眼里,这会儿突然说要回去,裴云婠真心觉得就好似天下红雨了。 浮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小脸也更加红了。 裴云婠见状,觉得猫腻更甚了…… “二师姐,虽然我喜欢金子银子,但是呢!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我是不会为了一个倾颜阁,就跟着你潜入狼窝的!” 文国公府那种地方,可比荥阳公主府还要复杂。 全府上上下下那么多爱管闲事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裴云婠以前受委屈的时候,就会同浮花比惨。 她好歹只要受着荥阳公主与秀阳郡主这两个人。 浮花可就不同了,光是大房就有五个主子给她脸色瞧。 更别说是二房以及三四五这三个庶房,还有四位庶姑母家了。 每每比较一番,裴云婠都能在浮花这里找到安慰。 浮花的小脸上显露出一抹焦急之色,“小浮云,这件事也只有你能帮我,你也是知道的,我娘走的时候逼我发了毒誓,我这辈子都不能找那些人报仇的。” “可是……可是……我必须回文家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浮花神色带着些复杂,但很快转为坚定之色。 裴云婠是知道浮花曾经发过毒誓一事。 当年,周氏在弥留之际,逼着浮花发毒誓,要她平平安安地活着,不能报复任何人,否则周氏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还不满五岁的浮花,当时哪里听得懂周氏说的那些话,只知道她乖乖听话,娘亲才能好好的。 长大懂事了,浮花既懂得了那一份毒誓的意思,也知道娘亲的用意。 知道娘亲是不想让她去做那些犹如蚍蜉撼大树之事。 浮花这些年也一直乖乖遵从着。 “拿回属于你的东西?”裴云婠一脸古怪地看着浮花,忽然,福至心灵地,裴云婠想到了一种可能,“二师姐,你不会是要回文府拿嫁妆吧?” 浮花的小脸,红得更甚了…… 裴云婠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周丞相只有周氏这一个女儿,嫁女几乎是倾尽全府之力。 周氏的嫁妆,不管是在当时,还是至今,都是高门贵女里的最高规格了。 自古以来,母亲的嫁妆都是留给女儿的。 文府会不会为浮花准备嫁妆很难说,但是,周氏的嫁妆,却都是会留给浮花的。 周氏在世的时候,也当着文氏一族的族老们的面,宣布过自己的嫁妆全部留给浮花。 只是,文府的人根本没把周氏的话当做一回事,这些年一直霸占着周氏的嫁妆,半点不给浮花。 裴云婠知道,浮花现在想要拿回原本就属于她的嫁妆,自然是因她与流风的感情升温,到了谈婚论嫁这一步了。 流风明面上是大耀国的夜王,浮花则是文国公府的大小姐。 二人也算是门当户对。 “二师姐,看在你的终身大事之上,我可以陪你去文府!”裴云婠拿出了壮士断腕般的决心与勇气。 浮花一脸感激地看着裴云婠,“小浮云,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 “……”看着浮花秒变脸,裴云婠扯了扯眼角,“对了,二师姐,明明是你想要回去拿嫁妆,你为何说是姐夫让你回文府?” “他……是他先问我有多少嫁妆的,我就说都在文府里,他就让我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我说我不想回去,他就要我带你一道去。”浮花羞赧地解释。 裴云婠听闻,心知流风让浮花回文府,不仅仅是让她拿回嫁妆,也是让她夺回属于自己的身份地位,如此,二人对外,才真正算是名正言顺且足以相配。 流风是不愿委屈了浮花,因此不惜下倾颜阁这般血本。 对于流风的这一份用心,裴云婠是动容且佩服的,说明流风是真的对浮花动了真心。 裴云婠看破不说破,还刻意皱着眉头,不满地道:“哪有男方自己开口问女方嫁妆的啊!我姐夫也忒不厚道了!那他有没有说给你多少聘礼啊?” 浮花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了一句,“他说了……说是以流风山庄为聘……” 裴云婠:“……” 那可是富可敌国的流风山庄啊! 简直是倾世繁华的聘礼啊! 酸了……酸了…… 裴云婠觉得自己问这样的一个问题,就是在自找罪受。 师姐妹俩详细地商定了一番之后,再做了相应的准备,翌日就动身了…… 文国公府的大小姐文若芳,因为身体不好,一直在耀京城外的庄子上静养。 这是外人所知的一个消息。 实际上,却是文国公府的当家主母薛氏,以养病的由头将文若芳打发出去罢了。 而浮花也不愿待在文国公府,待在庄子上方便她来去自如,也就顺势而为了。 今日回文国公府,自然是要从庄子上出发。 裴云婠扮成了文若芳的贴身丫鬟——豆蔻。 二人乘坐马车,往文国公府而去…… 193找回场子,给后娘下马威(一更) 文国公府今日颇为热闹,因为今日是文国公的寿辰。 浮花挑着今日回来,也是有个名正言顺的由头。 其实,按理说浮花是文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应该是能够自由进出文国公府的。 偏偏,在薛氏的作妖之下,浮花这个嫡出的大小姐好似成了被文家流放发配出去的人一般。 先太后的丧期之内,不能设宴。 文国公府今日闭门谢客,只有一场家宴。 而现今的家宴,已经被玩坏了。 打着家宴的旗号宴请宾客的事,实在不少。 所以,文国公府里,外宾也是有的,不过都是些尊贵的外宾,那些想要趁机前来巴结的小人物或是想要上门来打秋风的穷亲戚,却是进不来的。 正好可以借着禁止宴乐的由头把这样的人拒绝在门外。 还未开席,文颂扬等府中的男主子负责招待男宾客。 薛氏则带着府中的女眷招待女宾客。 文国公中年丧妻,并未再娶续弦。 文国公府就一直由薛氏这个大房长媳负责打理。 文颂扬是文国公府的世子,他将来是要袭爵的。 在上无婆母的情况下,薛氏提前掌管了府中的中馈,也是合乎情理的。 薛氏带人在花厅招待女宾客,浮花回府的消息,自有人第一时间传到她的耳中。 听闻,薛氏神色未变,只是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狠戾。 薛氏吩咐了身边的丫鬟几句,就继续神色如常地同一群贵夫人小姐谈天。 浮花带着裴云婠去了文国公的松鹤园。 “孙女祝愿祖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浮花恭恭敬敬地地向文国公拜了寿,献上了一套上佳的文房四宝。 这套文房四宝还是浮花前阵子在风云大赛上夺魁而得到的永寿帝的赏赐,她当时夺得了四连冠,只比裴云婠少一个。 裴云婠的五个头筹里有两个是与数术有关的。 而文艺才学类的,浮花要比裴云婠略胜一筹。 因此,耀京城第一才女的宝座,浮花依然稳坐。 “乖孙女儿……好!好!”文国公今日见到浮花,很是开心。 其实,文国公还是颇为疼爱浮花这个嫡长孙女的。 只是,毕竟隔了一层血亲,有很多事,文国公都是左右为难。 一边是儿子儿媳,一边是嫡长孙女,并且还有那么多的子子孙孙看着。 清官难断家务事。 文国公一心只读圣贤书,做学问他是大能,却根本不善于处理后宅的那些鸡飞狗跳之事。 特别是薛氏每次闹出来的事情都是有鼻子有眼的,不擅于处理家务事的文国公,就算是有心偏帮浮花,却也没那个急智。 而他为人又颇为古板固执,有些认死理。 “事实真相”摆在眼前,他就容易着急上火,每每都是当时气急败坏,事后又后悔不已。 自家祖父的性子,浮花看得多了,也就摸清楚了,她因此也不怪他,却也同他并不算亲近,只是维持着普通平常的一份祖孙情谊。 “祖父,孙女的身子已经大好,为免祖父记挂,便想着搬回府里来陪伴祖父,恳求祖父应允。”浮花的这一番话,语气卑微不已。 想要搬回文国公府,还让薛氏无话可说,那就必须得文国公应允。 文国公一听浮花说身子大好,当即更加高兴了,而他今日过寿,本就心情不错,又得了浮花送的一套御赐的文房四宝当做贺礼。 所以,文国公根本不带思考,就应允了,“既然你身子好了,自然是要搬回来住的。” 得了文国公的这一句话,浮花微笑着看了眼随侍一旁的裴云婠。 首战告捷! 浮花陪着文国公说了会儿话,因着有贵客到,文国公需要前去迎见客人,浮花就借机离开了松鹤园。 “大小姐,咱们去花厅还是回芳华园?”裴云婠入戏快,她这会儿搬着文若芳的贴身丫鬟豆蔻,尽职尽责。 刚刚还趁机同松鹤园里的小丫鬟们聊了会儿天,知道薛氏这会儿正在花厅招待女宾客。 “我懒得见那些人,回芳华园吧!”浮花神色恹恹,她一回到文国公府就打不起精神,看到任何人或事景物都只觉得无趣。 因为浮花在这个地方根本没有获得多少欢乐之感,反而是遭遇的不快之事比较多,因此打心底里排斥。 “哎!那大小姐请……”带路。 裴云婠第一次到这文国公府里来,根本不认得路。 好在昨天晚上浮花给裴云婠画了张文国公府的路线图。 裴云婠已经将路线图记在脑海里,准备近几日尽快在现实中熟悉地形。 浮花熟门熟路地带着裴云婠到了芳华园。 芳华园是文府的主院之一,是浮花的母亲周氏嫁过来之后一直居住的居所。 那时的文府还没有国公之名,文国公都还只是一个刚刚被周丞相提拔上来的礼部侍郎。 文府的人因此也不敢怠慢了周氏,就让她住在了当时最好的一个院子。 周丞相对文国公有知遇之恩。 并且,周丞相愿意把唯一的女儿嫁进文府,就是看中了文家几代人都是心无旁骛做学问之人。 可惜的是,周丞相将文颂扬看走了眼。 文颂扬可以说是文家数代男丁里,最沉不下心来做学问的一个,也是最不安分的一个。 后来,在周氏离世之后,文颂扬心里有鬼,都不敢到这个芳华园里来。 随着文国公的步步高升,文府也在慢慢扩建,就有了别的主院。 而文颂扬索性也不给渐渐长大的浮花换新院子,就让浮花住在了此处。 薛氏嫁过来之后,虽然也眼馋过芳华园,但她看出了文颂扬对芳华园的忌惮与害怕。 又想着终究是周氏住过的地方,薛氏觉得晦气,也就不再打芳华园的主意了。 而芳华园在薛氏刻意不让人去打理的这番安排之下,也日渐败落,芳华不再了…… 浮花好久不回芳华园,院子里堆积着厚厚的一层落叶,踩上去软软绵绵,就好似踩在棉花之上一般。 裴云婠推开正房主屋的门,恰好一阵风吹过,卷起屋内的灰尘。 “噗噗噗……”一阵厚厚的灰尘迎面袭来,裴云婠连连后退,但还是吃了好大的一口灰。 裴云婠突然觉得,自家二师姐让她陪着回文府,就是缺个打扫屋子的人而已。 因为,浮花根本指望不了文国公府的下人们收拾打扫。 就好像裴云婠当初在荥阳公主府,也指望不上全府的任何一个下人。 做什么事,都得亲力亲为。 “哎……”裴云婠叹息一声,她们师姐妹二人,还真真是一对难姐难妹啊! 浮花可没有裴云婠这么多的心里活动。 她一回到文国公府,就只觉得无趣,以及烦躁。 眼看着浮花就要一屁股坐在堆积着厚厚的一层灰的绣墩上,裴云婠立即上前把人给拉住,“我说,大小姐,您往日里也不是这般不讲究之人啊?” 裴云婠将浮花拉到门口,“大小姐,拜托您打起精神来好不好?” 浮花依然是神色恹恹。 心里想着是一回事,而当她真正回到文国公府,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想面对那些嘴脸可恶之人。 看着浮花这一副厌世的小表情,裴云婠炸毛,“这才一进门,士气就荡然无存了,不行!得找回场子,重塑你的信心!” 裴云婠说着,就拉着浮花往外走。 “去哪里啊?”浮花意思性地一问。 “自然是给你后娘一个下马威!”裴云婠斗志满满。 此刻,对浮花的事,裴云婠比对自己的事还要上心。 裴云婠拉着浮花想要去花厅直接与薛氏对上,然而,她第一次走文国公府里的路,认路全凭着浮花画的那一张地形图。 裴云婠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等到走到了一处回廊,能远远瞧见先前入府时走进的那一处侧门,裴云婠终于可以确定是走错了路, “我说大小姐,你昨晚给我画的是什么破地形图啊?怎么我顺着你画的路线,越走越偏呢?”裴云婠没好气地看着浮花。 浮花低头对手指,“我……我也许久没回府了,许是府里又扩建了……” “……”裴云婠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还替浮花觉得悲凉。 “行吧!咱们问问路就是。”在自家府上还要问路,也是够稀奇的。 裴云婠拉着浮花,准备往回走,路过与回廊相连的一排屋舍的时候,隐隐听得一间屋子里传出些靡靡之音…… 裴云婠当即脚步一顿,好奇心开始泛滥。 “大公子,你好坏,竟然咬奴家!” “哪里坏?丽娘,本公子可是瞧你喜欢得紧呢!” “啊……大公子……不要……” 屋子里传出断断续续的暧昧之声,男人女人的都有,而裴云婠用耳朵门,就请清楚了这三句。 大公子? 丽娘? 这二人可都是文国公府里了不得的人物啊! 薛氏给文颂扬生了一儿两女。 这个儿子就是文国公府孙子辈的嫡长孙——文鸿生。 丽娘则是文颂扬去年收进府里的一房小妾,也是苏楚昇刻意送的美妾。 裴云婠让柳绿和掠影调查苏楚昇都给耀京城里的哪些权贵之家送了美妾,自然也就查到了文国公府。 然而,因着薛氏一直待浮花不好,裴云婠有意教那些被苏楚昇送了美妾的权贵之家的主母们变美而对付美妾,却刻意独独漏掉了薛氏。 裴云婠巴不得有一房美妾给薛氏添堵,又怎么会去相助薛氏呢? 而今日无意中听得薛氏捧在手心的儿子,同薛氏痛恨无比的妾室丽娘在一起厮混。 裴云婠觉得,真是上天相助! 这薛氏都无需裴云婠在另行给她添堵,怕是早就心里憋闷得慌了…… 裴云婠听到了屋子里的动静,浮花自然也听到了。 师姐妹二人交换了神色之后,立即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等走得远了,又四下无人,裴云婠才张口说话,“今日文国公府里贵宾满座,热闹都在前院,想必那文鸿生与丽娘就觉得偏院处无人打扰,最是清静好幽会吧!” 浮花点了点头,她这会儿精神好了不少。 裴云婠看在眼里,知道浮花是联想到文颂扬与丽娘此举能给薛氏添堵,因而心情愉悦了不少。 裴云婠心思翻转间,心生一计,“大小姐,我这有一良计,你愿不愿意听啊?” 浮花仍是有些不耐烦,“别卖关子了!快说!” “咱们找那丽娘谈谈合作呗!” 浮花面露嫌弃,“我不想同她说话。” 裴云婠白眼,“您是大小姐,此等小事,自然不用您亲自出马,婢子我会为您鞍前马后的!” 为了倾颜阁,裴云婠愿意对浮花狗腿一些。 转念想想,裴云婠觉得自己无形中又吃了一大把狗粮! 流风真真是为了浮花,把她这个可亲可爱的小师妹,外加小姨子,算计得死死哒! 浮花闲闲地说道:“那你看着办吧!” 裴云婠狗腿一笑,“大小姐就等着看好戏吧!” 二人说话间,有一个小丫鬟远远跑来。 裴云婠当即收敛住脸上的表情,恭恭敬敬地站在浮花的身侧。 “大小姐,马上就要开席了,大夫人让奴婢请您去入席。”小丫鬟也不向浮花躬身行礼,传话的语气也是散漫不已的。 浮花早已习惯。 裴云婠也不惊讶,她也经历惯了,早就见怪不怪了。 大夫人就是薛氏,她让人请浮花过去,怕是憋着什么坏。 浮花看向裴云婠,眼神询问:我要去吗? 裴云婠眼神回答:当然要去!咱大大方方地找场子去! 194虚情假意的家人,新账旧账跟你一同算(二更) 有小丫鬟引路,浮花和裴云婠很快就到得了前厅筵席处。 今日,文国公的寿辰,不止文家的重要亲朋到场,连太子殿下并其派系的核心人员也都来了。 文家的这一场所谓家宴,规格却是颇为隆重。 文国公府是明面上的太子派系,文国公是太子太傅,颇得太子重用。 今日有这些贵宾到场,也不稀奇。 裴云婠冷眼旁观,这些久经官场的老手们,很是会应对这一手,将“上有政策下手对策”玩得飞起。 筵席上男女分开坐。 浮花在小丫鬟的指引下,走到薛氏身边。 “见过母亲。”浮花规规矩矩向薛氏行了一礼。 薛氏是文颂扬的续弦,也是正妻,明面上的规矩礼仪,浮花还是得遵从。 “芳姐儿,身子可是大好了?”薛氏状似热情慈爱地虚扶了扶浮花。 “有劳母亲挂念,若芳已无大碍。”浮花从善如流。 演戏一事,都是信手拈来。 “无碍就好,无碍就好,佛祖保佑……”薛氏这般说着,双手合十,虔诚不已。 旁人看到这一幕,纷纷夸赞薛氏这个后娘对浮花这个继女疼爱有加。 裴云婠在旁看着薛氏的虚情假意,心里呵呵哒…… 薛氏与荥阳公主在这一点上何其相似,二人都是妥妥的双标派。 人前立牌坊,为自己博得一个宽容大度的好名声。 人后当女表子,两面三刀耍起来得心应手。 “芳姐儿,莹姐儿今日回来了,你们姐妹俩也许久未见了,你去同她坐一块儿吧!”薛氏指了指不远处同几位女眷坐在一起的文若莹。 文若莹是薛氏生的女儿。 薛氏为文颂扬生下一子两女。 大儿子文鸿生,二女儿文若莹,三女儿文若萱。 文若莹已经出嫁,薛氏说的回来,指的是回娘家,与浮花回来不是同一个意思。 而薛氏这一句话,都藏着这么些弯弯绕绕的门道,可见其明里暗里都是在花着心思挤兑嘲讽浮花。 “是,母亲。”浮花假装听不懂薛氏的话里话,她只是配合着走过去。 裴云婠跟在浮花的身后,忍不住小声念叨,“大小姐,你后娘让你与文若莹坐一块儿,就是想让你吃饭都没胃口。” “无妨,左右也不肚子饿。”浮花无所谓地道。 “好吧……你赢了。”裴云婠瘪瘪嘴。 裴云婠和浮花在来时的马车上已经吃得饱饱的,就是预料到今日宴无好宴,肯定吃不香也吃不好。 浮花走近文若莹。 文若莹是与几个在闺中就要好的手帕交小姐们坐在一块儿。 文若莹身畔有个贵女先看到了浮花,当即扯了扯正在同几个小姐们高高兴兴说着话的文若莹的衣袖。 察觉之后,文若莹顺着那个贵女的眼神,抬眸看到了施施然走来的浮花。 文若莹当即眼神一凉,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散。 看着身着一袭湖蓝色锦衣长衫的浮花,文若莹的眼中有嫉妒之色一闪而过。 浮花周身只有一只白玉簪做配,再无其余的首饰。 妆容素净却不失芳华,淡雅如兰的气质浑然天成。 她款步前行,袅袅婷婷,举手投足间都给人一种高贵雅致之感。 与之对比,这在场的众位女眷,虽有珠光宝气加身,却反而被衬得庸俗不已。 浮花不仅长得美,还气质出众,甚至是才名更加出众。 文若莹从小到大都被浮花的优秀给比了下去,翻不得身…… “大姐姐带病回来给祖父贺寿,真是孝心感人啊!”文若莹语气凉凉地开了口。 浮花也不接话,只是向着周围的几位贵女微微颔首。 耀京城第一才女的风度涵养,不能丢! 几位贵女虽是同文若莹交好,却也不会不给浮花面子,纷纷向浮花颔首致意。 浮花的才女名声在外,明面上,薛氏等人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文若莹见浮花不接话,当即发难,“也不知大姐姐今日回来可有见过祖父了?虽然大姐姐一片孝心感人至深,但是,贸然回来,过了病气给祖父,那可就是大罪过了!” 一句话,文若莹就想给浮花扣上一顶大罪过的帽子。 这般说着,文若莹还故意让随侍在旁的贴身丫鬟扶着她站起身来。 她一手扶着腰身,一手抚着肚子,与一个贵女换了个位置,“大姐姐,妹妹是身子越发重了,现今半点马虎不得,可不能被大姐姐过了病气,还请大姐姐莫要见怪。” 文若莹还做出欲语还休,颇为忌惮的神色。 如此刻意的话语与神态,就好似浮花身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疾一般。 同桌坐着的几位贵女,当即看向浮花的眼神就带着试探与防备。 浮花不为所动。 裴云婠暗暗腹诽:这下,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怕是真的没人敢下口了…… 看着文若莹向浮花投去嘚瑟挑衅的目光,裴云婠暗暗地咬了咬牙。 敢当众羞辱我师姐,我定要新账旧账跟你一同算! 筵席自然是吃不成了,浮花以身体不适为由,带着裴云婠离开了。 看着浮花毫无斗志的模样,裴云婠叹息了一声:“哎……” 当年,浮花的母亲周氏并未吃文颂扬下了慢性毒药的饭菜,就是不想将来让浮花为难。 毕竟,文颂扬是浮花的亲生父亲,血脉之情抹不掉。 周氏不愿让浮花背上一道,亲生父亲害死亲生母亲的仇恨。 周氏在临终之际逼得浮花发毒誓,也是不愿让浮花长大之后,心中只有仇恨,无法过自己的人生。 浮花越长大,也就越明白自家娘亲的这一份苦心。 所以,在面对文家的人,浮花时常显得很是被动。 她既想遵从着周氏的那一份苦心安排,又想遵从自己的内心。 而她的内心里,怎么可能没有仇恨? 浮花把自己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因而面对文家的人,都是消极应对。 她甚至是宁可远远地躲开逃避,也不想面对。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裴云婠能够理解浮花的这种心理。 就好似在荥阳公主府里,裴云婠也看不清自己的心。 反倒是看着浮花的经历,裴云婠能够看得明白。 她知道浮花的内心里,其实是想要给周氏报仇的,甚至愿意孤注一掷,不惜任何代价。 周氏郁郁而终,凭什么文颂扬却可以转身就另娶,还妻妾儿女成群,坐享齐人之福? 浮花为周氏抱不平,为自己怀恨在心。 偏偏又有一道毒誓,让浮花投鼠忌器。 然而,若是彻底放下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只过自己的人生,浮花又做不到。 裴云婠看得懂浮花的心境,也能感同身受她的两难。 很多时候,很多人陷入两难境地并不是自身不够果断有主见,而是内心里还不够狠绝! 裴云婠将浮花送回芳华园,收拾了一角干净之处。 “大小姐,您先将就着休息休息,乖乖哒!别乱跑哈!小的为您鞍前马后去了!”裴云婠叮嘱一句,就出了芳华园。 路上旁敲侧击问了几次路,裴云婠终于到得了丽娘所居住的丽春苑。 丽春苑这个名字,一听就像是风月场所的调调。 薛氏将丽娘安排在此处,裴云婠感受到了满满的恶意。 今日,文国公府的热闹都在前院,因为宾客众多,伺候的人手不够,很多偏院里的下人们也都被抽调了过去。 所以,裴云婠这一路到得丽春苑,路上除了遇见几个往前院送吃食茶水的下人之外,连个巡逻的护院都没见着。 裴云婠轻轻地推开丽春苑的院门,也无人前来查看,她就闪身进去。 果然,丽春苑不止门前连个守门的下人都没有,院子里也安安静静的毫无人影,可见在这里伺候丽娘的下人们也都被抽调走了。 裴云婠直接悄无声息地走向主屋,用耳朵贴在门上听屋内的动静。 裴云婠的五感六识还算灵敏,虽然不及阿迦俪,但辨认普通人的气息,还是足够了。 她进得丽春苑来,隐隐约约也就辨认出两个人的气息,这会儿,二人都在房中。 195甜枣与棍棒,坑人不费吹灰之力(三更) 裴云婠伸手敲了敲门。 很快,就有匆匆的脚步声跑来开门。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开门的小丫鬟看到裴云婠,很是惊讶。 裴云婠摆出一副标准的笑脸,“这位姐姐,婢子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名唤豆蔻。” “是大小姐吩咐婢子前来,婢子在外敲了好一阵院门,等了良久都无人应答,这才推门进来的。” “婢子无意冒犯,还请勿要见怪。” 裴云婠的这一番话,说得不亢不卑,同时也道明了缘由。 “让她进来吧!”屋内,传出一道婉转动听的女子声音。 裴云婠一听,就将声音的主人与先前那名与男子厮混的女子给对上了号。 果然是丽娘! 小丫鬟让裴云婠进了屋。 屋内,贵妃椅上侧身卧躺着一名容颜艳丽娇媚的女子。 女子香肩半露,绯色肚兜若隐若现。 这般无边春色的场景,裴云婠只在以前跟着浮屠和浮花偷偷地逛花楼的时候才见过。 裴云婠垂眉敛目,用眼角余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容貌狐媚,声音婉转勾人,特别是发出那种靡靡之音的时候,更是能让听者听得挠心又挠肺。 裴云婠是女子,尚且有如此的感受。 想必那些本就是定力不足的男子,怕是不过须臾就会沦陷。 “大小姐的丫鬟啊……找我何事?”丽娘慵懒地撩着一缕发丝,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裴云婠。 裴云婠躬着身子,眼观鼻,鼻观心,不四下乱瞄,认认真真地扮演着一个本本分分的小丫鬟。 “大小姐吩咐婢子前来给丽姨娘传个话,说是今日无意撞见丽姨娘与大少爷郎情妾意。” “大小姐本无意扰了二位的兴致,只是……二小姐不太识抬举,今日当众冲撞了大小姐。” “大小姐为此失了好心情,做不做棒打鸳鸯之事,全凭丽姨娘一念之间了。” 裴云婠缓缓说着,吐词清晰,语气一本正经。 丽娘越听就越发不能淡定了,先前还故作慵懒的做派,此时全然不见,脸上只有气急败坏…… 偏偏,丽娘又不能为此大势发作一番。 因为这个丽春苑周围,有没有薛氏的眼线,还真不好说。 丽娘气极反笑,她笑了一阵后,阴恻恻地盯着裴云婠,“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大小姐又无证据,何故要冤枉于我?” 裴云婠就知丽娘会抵赖,她也不恼,只是化身没有感情的传声筒,“丽姨娘,为何不先听一听大小姐想与您如何合作呢?” 丽娘的瞳孔微缩,“如何合作?” “大小姐无意为难丽姨娘,只要丽姨娘以同样的法子与二姑爷郎情妾意,今日之事,大小姐便不会再记得。”裴云婠一字一句地道明她的目的。 二姑爷,即是文若莹的夫君。 文若莹是文国公府的二小姐,去年嫁入威远侯府,成了威远侯世子的嫡妻。 而这个威远侯世子,原先是与文国公府的大小姐文若芳定了亲的。 文国公对浮花的亲事,一直很是上心,为浮花找的如意郎君,个个都是耀京城里的权贵之子。 威远侯世子,是文国公给浮花找的第七个如意郎君。 虽然浮花的前六桩婚事都告吹,但她是文国公府的大小姐,又有耀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一些不信邪之人,还是愿意娶浮花的。 就好比这个威远侯世子,就是看中了浮花的美貌与才名。 只是…… 这一桩亲事,被文若莹给截胡了。 浮花虽然无意于威远侯世子,亲事黄了就黄了,她也不在意。 可文若莹却三五不时地向浮花炫耀。 连浮花躲去了耀京城外的庄子上,文若莹还跑去炫耀过好几次。 就好比今日,文若莹故意当众这般惺惺作态,以浮花的“病”说事,一会儿说浮花莫要过了病气给文国公,一会儿说莫要过了病气给她和腹中的胎儿。 这都是故意在向浮花炫耀。 “哦……原来是大小姐意欲报复二小姐,小姐妹之间的小打小闹,何故要牵扯上无辜的我呢?”丽娘继续装无辜而撇清关系。 “丽姨娘,大小姐此举,自然是不愿脏了自己的手。再者,大小姐今次也是在帮丽姨娘。” “以色侍人者,年老而色衰,无边恩宠也随之消弭。” “想必丽姨娘一定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才不惜冒着被大夫人发现的风险也要勾搭上大少爷。” “如此,再多一个威远侯世子,丽姨娘岂不是又多了份筹码傍身。” “大夫人的脾性,丽姨娘怕是比大小姐还要了解,今日之事若是传到了大夫人的耳中,且不论真假,丽姨娘怕是都没有好果子吃了。” “婢子言尽于此,还望丽姨娘三思。” 裴云婠的这番话,连哄带骗,也夹杂着威胁,她不怕丽娘不上钩。 后宅里的阴私,很多时候根本不必自己动手不是? 借刀杀人什么的,常有的事不是! 丽娘想明白了裴云婠说的话,当即恨恨地剜了一眼裴云婠。 “对了!”裴云婠当即又道:“大小姐知道丽姨娘是个有本事的,故而才能够频频让大夫人吃瘪。” “大小姐还说了,若是丽姨娘今次能拿出合作的诚意,以后倒是可以助一助丽姨娘。” “未来的文国公夫人之位谁来坐,大小姐还是能够说得上话的。” “所以,还望丽姨娘看清形势,莫做些不识时务之事。” 这番话,就是“甜枣与棍棒”的双重夹击了。 丽娘冷笑,也不愿再装,她直白地嘲讽道:“我为何要相信一个自身难保的所谓大小姐?今次大小姐回府,可有谁迎接?” “想必这会儿的芳华园里,连打扫洒的下人都没有吧!” “你们又何必在我面前打肿脸充胖子呢?” 说着,丽娘挑眉看着裴云婠。 裴云婠微微抬头,迎上丽娘的视线,“丽姨娘可有听过‘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句话?” “就凭我家大小姐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文国公府里平平安安地活到了现在,还成为了耀京城的第一才女。” “聪明如你,也就该想得到,我们大小姐,确实有本事助你得偿所愿。” 裴云婠不亢不卑地看着丽娘。 今日说这么多,裴云婠也不担心丽娘会透露出去。 丽娘是苏楚昇想方设法送给文颂扬的美妾。 苏楚昇派给丽娘的任务自然是让她迷惑文颂扬,让文国公府为苏楚昇所用。 而丽娘勾引文颂扬的儿子文鸿生之举,显然不是苏楚昇派给她的任务。 因为这件事一旦让薛氏与文颂扬发现,必然要引发大乱。 丽娘也就无法在待在文国公府里了,何谈完成苏楚昇派给的任务? 所以,必然是丽娘动了为自己谋后路的私心。 这也不奇怪,自保是每个人的天性。 丽娘用一种迷惑的神色看着裴云婠,她突然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你不是豆蔻,对不对?” 裴云婠莞尔一笑,“丽姨娘果真聪慧。” 豆蔻是薛氏派在文若芳的身边监视的小丫鬟。 这样的一个小丫鬟,如何会为文若芳给丽娘传一番对付薛氏与其女儿的话? 并且,早在发现了丽娘与文鸿生厮混的时候,按理说豆蔻都是应该向薛氏禀报不是? “果然……呵呵……”丽娘“嗤笑”几声,“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裴云婠不管丽娘说什么,她心知自己的目的达到,而丽娘为了自己日后继续能过好日子,必然是会配合的。 裴云婠一脸轻松地出了丽春苑,小心翼翼地避开路过的下人们的视线,绕到主路之上后,循着浮花画的不甚明确的路线图,前往薛氏的居所——牡丹园。 薛氏将自己比作高贵的牡丹花,她的居所因此简单粗暴地取了这个名字。 当然,牡丹园里还是有牡丹花的,都是名贵的品种,薛氏请来了巧手花匠专门打理。 牡丹花娇贵不已,热不得,冷不得,风吹不得,雨淋不得…… 打理起来费时费力费工夫。 裴云婠一直是没有这个闲心养这种需要精心打理的花。 除了药材,裴云婠对那些没什么用处只能观赏的花花草草都是不上心的。 牡丹园守门的婆子看到裴云婠扮作的豆蔻,立即让她进了院门。 院内自有小丫鬟给裴云婠带路。 每次豆蔻跟着浮花回府,都是要去向薛氏禀报一番的。 真正的豆蔻早就被浮花用蛊虫控制了心智,乖乖地听着浮花的话。 只是,回了文国公府,为了不让薛氏等人起疑,裴云婠还得按照豆蔻的行为习惯来处事。 薛氏正坐在房中,身边有三个小丫鬟围着,分别为她捶背、揉肩、捏腿。 还有一个小丫鬟跪坐在一旁为薛氏剥葡萄。 这般享受,很有贵夫人的范儿。 裴云婠毕恭毕敬地上前行礼,“豆蔻见过大夫人。” “靠近些说话。”薛氏根本不看裴云婠,只向着裴云婠招了招手。 裴云婠就诚惶诚恐地走近了两步,然后静立不动了。 这是薛氏的试探,也可以说是薛氏与豆蔻定下的暗号。 若是不走上前,或者走的步数不是两步,都说明来人不是豆蔻。 薛氏对浮花的防备,极深。 只是,薛氏料不到浮花研制出了一种能控制人的心智,无需严刑逼供就能让人在毫无意识防备的情况下,说出所有埋藏在心里的话,这样的一种蛊虫。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薛氏就开始询问浮花近半年在庄子上的事。 裴云婠按照先前与浮花商定好的内容,一一回答了。 薛氏听得,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发现任何的端倪,就叮嘱了裴云婠几句,然后就让裴云婠回去继续盯着浮花。 然而,裴云婠在临走前,神色顾盼了一阵,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薛氏看得裴云婠的异样,当即就问:“可是还有什么话没说?” 裴云婠状似咬咬牙,豁出去了一般,“禀告大夫人,确实还有一事,婢子不知……不知当讲不当讲。” 薛氏皱眉,“你且说就是。” 裴云婠这才道:“夫人,先前奴婢跟着大小姐,在荷塘附近看到……看到三小姐将香囊赠与一位公子。” “大小姐认出了那位公子是大理寺卿家的公子。” 话到此处,裴云婠适时的收了声。 她相信,这番话里的信息,足够薛氏联想到许多。 闺阁女子送男子香囊,只要稍稍一传扬,私相授受的名头就跑不了了。 文国公府的三小姐文若萱,还是一位未定亲的闺阁女子,这于她的清誉,大大有损。 果不其然,薛氏瞬间变脸,却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她对裴云婠道:“你可知此事还有谁看到了?” 裴云婠摇了摇头。 这件事其实是裴云婠从丽春苑到牡丹园的路上无意中看到的,浮花当时根本就不在场。 但是,为了浮花谋福利,自然得把她加进去。 反正这是就算是说到了浮花面前,虽然没有事先合计好,却也不会露陷。 师姐妹之间的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罢了,你且回去,并劝说大小姐不要声张今日看到的事情。”薛氏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但更多的话,却是不便向裴云婠透露的。 “是。”裴云婠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再返回芳华园。 而裴云婠前脚到,一群丫鬟婆子后脚就赶来了。 这些人是薛氏派来打扫芳华园的。 为了稳住浮花,让她不要说出文若萱给大理寺卿家的公子送香囊的事情,暂时性地给浮花一些好处,是很有必要的。 看着丫鬟婆子们忙前忙后,裴云婠心中满意极了。 她今次坑人,坑得不费吹灰之力啊! 196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讨回公道(一更) 坐在刚刚收拾干净的屋子里,裴云婠的心情畅爽不已。 浮花已经听得裴云婠说了来龙去脉,这会儿的兴致还算好。 师姐妹二人坐在一处,亲亲密密地说着话。 薛氏只在浮花的身边安排了豆蔻一人监视。 薛氏也不怕豆蔻叛变,因为豆蔻的家人还掌控在薛氏的手中。 豆蔻是文国公府的家生子,豆蔻的爹娘都是文国公府的下人。 这些人的命运都掌控在薛氏手中,不得不效忠于薛氏。 当然,薛氏不知豆蔻早就被浮花控制住了。 外面传来敲门声,裴云婠前去开门。 “豆蔻姐姐,大夫人命奴婢前来请大小姐前去菊园赏菊花。”一个小丫鬟恭恭敬敬地来传话。 时值秋季,菊花开得正艳。 赏菊的由头倒是合理。 只是,裴云婠可不相信薛氏会好心到邀请浮花去赏菊花。 “大小姐身体不适,怕是去不了,还请回禀大夫人,多谢美意。”裴云婠试着回绝。 小丫鬟却道:“大夫人正是听闻大小姐说病情大好,已然无碍,才想着带大小姐晒晒太阳,驱散驱散病气。” “大夫人说了,既然大小姐身子好起来了,自是要多多出门走动,透透气,不可闷在屋子里。” 听得小丫鬟拿话堵,裴云婠就知浮花今日非去不可。 “大小姐此刻正在房中休息,劳烦稍待片刻,婢子唤大小姐起床洗漱换裳。”裴云婠立即转换话语。 小丫鬟点点头,也不催促。 浮花在房里听到了裴云婠和小丫鬟之间的对话,当即躺回了床上。 裴云婠进屋,也并未再关上门。 只是正房主屋分为里间和外间,小丫鬟站在门口,也看不到里间的情况。 “你后娘可真急躁,你才回来就想把你给打发了,想必先前让人来打扫屋子,也是为了迷惑你。”裴云婠小声地对浮花说道。 浮花不可置否,“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裴云婠挑眉,“你这话就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看着裴云婠着急上火的小模样,浮花“噗嗤”一笑,“你说咱俩是不是就是那所谓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裴云婠:“……” 不想陪你玩了! 瞪了浮花好几眼,裴云婠才消了火气。 二人收拾一番,出了房门,跟着小丫鬟前往菊园。 然而…… 小丫鬟带的路,却并不是去菊园的。 一路上,小丫鬟向裴云婠使了好几个眼色,裴云婠就知道一定是薛氏挖了个坑给浮花。 裴云婠假装配合小丫鬟行事,却暗暗地递给了浮花一个眼神。 浮花就假装自己神色恹恹,连路都不看,因此都没有意识到路线的不对劲儿。 走到一处凉亭附近,小丫鬟故意将浮花引进去,“大小姐,您累了吧?先歇歇脚。大夫人吩咐了,说是大小姐您大病初愈,让奴婢好生照料着。” 小丫鬟这般说着,还给浮花倒了杯温茶。 凉亭里的石桌之上备着茶点。 裴云婠一眼看出这是刻意为之。 浮花没有接小丫鬟倒的温茶,裴云婠立即接过,“许是有些烫,大小姐,婢子为您散散热。” 裴云婠说着,就用手悬在茶杯口上方扬了扬。 散热是假,辨别茶里是否加料为真。 小丫鬟见状,还当是“豆蔻”在配合她,当即感激地看了眼裴云婠,根本不怀疑其他。 裴云婠辨别出茶水里有最普通的蒙汗药,当即心中讽刺。 薛氏的段位,就这样? 是她对自己太自信了? 还是她太低估了浮花? “大小姐,茶水不烫了,您喝吧!”裴云婠将茶杯递到浮花的手上,同时将一粒清毒的小药丸塞在了浮花的手心。 于是,浮花用袖子掩面,用茶水送服了小药丸。 小丫鬟只当浮花喝下了加了料的茶水,当即心中雀跃不已。 她完成了薛氏交待的任务,一会儿就能领赏了! 小丫鬟激动地等待着…… 很快,浮花就假装晕倒了。 裴云婠状似不解,还上前喊了几声“大小姐”。 小丫鬟将裴云婠拉到一旁,“豆蔻姐姐,大夫人吩咐了,这边的事情你都不要管,你只要假装回芳华园去给大小姐取药就是。” “事后若是有人询问,你就说是大小姐走到这个凉亭,突然觉得胸口闷,让你回去取药。” 裴云婠上道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说着,裴云婠也不再看浮花,转身就往芳华园而去…… 浮花会武功,她回文国公府也是有备而来,暗处还有流风派来保护浮花的暗卫。 所以,裴云婠根本不担心浮花会出事。 既然薛氏给浮花挖了个坑,那么,裴云婠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薛氏挖一个更大的坑! 确定无人跟踪之后,裴云婠的脚步一转,去往前院。 今日,文国公府的宾客众多,裴云婠可以利用的目标也就多了。 裴云婠猜想着,薛氏想要用蒙汗药迷晕浮花,十有八九是想要趁着今日文国公府人多,趁机造出一番文国公府的大小姐与外男有染的假象。 如此,浮花自身难保,更谈不上向外透露文若萱与外男私相授受一事了。 再者,浮花的清白都被毁了,她说的话,可信度就低了。 薛氏到时候大可以说成是浮花自己败坏门风还刻意抹黑自己的妹妹! 这般手段,是后宅里司空见惯的。 毕竟,这个时代,女子的清白比命还要重要。 想要毁掉一个女子,毁掉她的清白就是最简单却也是最致命的! 裴云婠扮作豆蔻,穿的是一等丫鬟的服饰,她揭去自己脸上的第一层人皮面具,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文国公府里的下人众多,新来的下人都不是以脸认人,而是以服饰认人。 裴云婠穿着一等丫鬟的服饰,光明正大地出入前院,既无人认得她,却也无人怀疑她。 裴云婠去的是男宾客所在的院子。 看着这些大耀国的权贵,其中大半都是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裴云婠很快就确定了目标。 京畿营统帅郭猛。 此人生性勇猛好战,明面上是保皇派,背地里却是在太子派系与恒王派系之间摇摆不定。 同时却左右逢源。 今日来文国公府给文国公祝寿,也是太子特邀了郭猛,因为太子想要趁机再次向郭猛抛出橄榄枝。 裴云婠让柳绿和掠影去查苏楚昇都给哪些耀京城的权贵送了美妾,也就查到了郭猛的头上。 京畿营与御林军,是护卫耀京城以及皇宫的储备力量。 两方的统帅都是永寿帝信任之人。 苏楚昇想要送美妾给吴莽与郭猛,就是想要瓦解永寿帝身边的军事力量。 裴云婠自然是不会让苏楚昇如愿的。 并且,不止恒王派系在试图收服这二人,太子派系也有此意。 裴云婠准备打乱这两方派系的好算盘。 “郭将军,世子爷心知将军的喜好,特意为将军准备了一份惊喜,还请将军移步。”裴云婠走到正在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郭猛身边,毕恭毕敬地说道。 郭猛随即动作一顿。 他刚刚可是才拒绝了太子殿下的力邀,怎么还有后招? 郭猛转眸,看了眼躬身垂头的裴云婠,“把头抬起来。” 声音威严而且粗糙。 裴云婠立即做出一副瑟瑟发抖的小模样,然后,诚惶诚恐地抬起头。 郭猛看到眼前小丫鬟的这张娃娃脸,当即心中一紧,眼神暗了几分。 裴云婠见状,心知鱼儿上钩了。 郭猛有恋童情结,这件事外人都不知道,只有郭夫人知道。 就在前几日,裴云婠教郭夫人上妆的时候,郭夫人向裴云婠请教如何上妆能使得她的脸看上去稚嫩些。 郭夫人还不小心说漏了嘴,说是自家丈夫喜欢娃娃脸。 裴云婠就旁敲侧击地问了郭夫人一些问题,因此而推测出郭猛有恋童情结。 裴云婠也猜测,想必外人不知道郭猛的这一番喜好,太子派系与恒王派系因此不能做到真正的投其所好,这才没能拉拢郭猛。 “郭将军,请随婢子而来。”裴云婠在郭猛还处于愣怔之时,出言提醒。 回过神来的郭猛,鬼使神差地跟着裴云婠走了。 裴云婠将郭猛领进了菊园。 这会儿,薛氏正带着一群贵夫人小姐们在菊园里赏菊。 裴云婠领着郭猛远远站在一处树下,指向跟在薛氏身边的文若萱,“郭将军,您瞧那边,大夫人身旁的贵女,就是我们文国公府的三小姐,闺名文若萱。” “世子爷的意思是,将军若是喜欢的话,那婢子就去请三小姐过来陪将军说说话。” “将军若是想要同三小姐做些别的事,也随将军的意。” “总之就是希望能让将军尽兴。” 裴云婠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诓人的话。 郭猛顺着裴云婠的指向,看向不远处正在高高兴兴赏菊花的一群人。 文国公府的大夫人,郭猛自然是认识的。 而当他看到乖乖巧巧地跟在薛氏身边的文若萱,当即眼神一亮。 文若萱生了一张特别有欺骗性的娃娃脸,虽然前不久已经及笄,但是,她看起来仍像是豆蔻年华的少女。 俏生生且粉嫩嫩。 郭猛当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而他再看向裴云婠的脸,当即分出了云泥之别。 虽然裴云婠的也是娃娃脸,但比之文若萱的脸,那就是索然无味了。 “你家世子爷,现在何处?”郭猛已经下定了决心,但他是个稳妥人,办事之前必须得先确认一番。 “世子爷在同太子殿下一道下棋,世子爷吩咐了,但凭郭将军随意,他断不会打扰将军的兴致。” “若是将军有意,可随婢子移步客房,婢子随后就请三小姐过来。” 裴云婠这番话,滴水不漏。 郭猛不疑有他,跟着裴云婠走了。 文国公府里多次扩建,多得是没人住却每日有人打扫的客房。 裴云婠挑选了一处静谧之所。 “还请郭将军稍待片刻,婢子前去唤三小姐前来。”裴云婠随即出了客房。 客房外都是安排了下人随时伺候的。 今日文国公府宾客众多,很多客房都有客人临时进去歇脚。 裴云婠带郭猛进客房,无人怀疑什么。 “你且去准备茶点,一会送进去就离开,郭将军吩咐不得打扰他休息。”裴云婠对一个候在客房门口的小丫鬟说道。 小丫鬟虽然不认识裴云婠,但看到裴云婠身上的一等丫鬟的服饰,当即听吩而去。 裴云婠就立即赶往菊园,找到文若萱。 文若萱正带着两个贴身丫鬟在一个八角亭子里歇脚喝茶,没跟在薛氏身边。 裴云婠觉得简直天赐良机,她都不要想方设法给文若萱递消息了。 “三小姐,李公子派婢子前来给您传个口信。”裴云婠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 李公子就是大理寺卿家的公子。 文若萱当即激动地站起身来,“李公子说什么?” “回三小姐的话,李公子喝醉了酒,不小心崴了***婢送他去客房休息,可他嘴里一直念叨着三小姐的闺名,还让婢子前来找三小姐,说是想见三小姐。” 文若萱一听,当即着急了,她提起裙裾,急匆匆地道:“还不快给本小姐带路!” 大理寺卿家的公子,文若萱是真心倾慕。 然而,文若萱她爹文颂扬,却想要将文若萱嫁进太子府给太子当侧妃。 太子侧妃,即是将来的后妃,甚至还有可能坐上皇后的宝座! 文颂扬早就打起了将来当国丈的主意。 是以,对于自己的两个嫡女,文颂扬抱了很大的期望。 至于大女儿文若芳,文颂扬好似忘了。 然而,文若莹却没有听从文颂扬去给太子当侧妃,而是与威远侯世子珠胎暗结。 文颂扬就只能指望文若萱这个嫡女了。 偏偏,文若萱也不想嫁给都能给她当爹的太子殿下当侧妃,而是芳心暗许了李公子。 所以,听得李公子醉酒崴脚,还嚷着想见她,文若萱当即坐不住了。 裴云婠转身,准备带路,却被文若萱的一个丫鬟给拦住,“你是谁?怎么先前没见过你?” 被人怀疑,裴云婠也不慌,她转身,不亢不卑道:“婢子是大公子前不久带回府里的,今日被安排去前院伺候贵客。” 一句话,让那个怀疑裴云婠的丫鬟打消了疑虑。 文国公府的大公子文鸿生,是个风流公子哥,不仅把自己院子里姿色模样看得过去的都收了房,还三五不时地从外面带人进府来。 他虽然还未娶妻,但收入房中的人,多得没法数。 很多被他玩腻了的,就随意打发掉了。 是以,一个面相陌生却穿着一等丫鬟服饰的人,说是从文鸿生的院子里出来的,根本不奇怪。 没了怀疑,文若萱就跟着裴云婠走了。 等快要到客房门口了,裴云婠小声对文若萱道:“三小姐,李公子吩咐了,不许旁人打扰。” 文若萱会意,就对自己的两个丫鬟说道:“你们远远守着,不准靠近。” “是。”两个丫鬟异口同声地回话。 见状,裴云婠就知道,怕是私下里,文若萱与李公子没少私会。 不然,眼看着文若萱进客房,纵容着男女同处一室,这两个丫鬟为何根本不劝阻,反而还习以为常? “三小姐,您的鬓发乱了。”裴云婠靠近文若萱,为她整理鬓发。 一股淡淡的异香,萦绕在文若萱的鼻端。 等文若萱进了客房,裴云婠就对文若萱的两个丫鬟道:“二位姐姐,婢子还要回去伺候大公子,先行告退了。” 二人都没有阻拦裴云婠。 大公子的人,她们那里敢拦。 于是,裴云婠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完成了她的大计。 如此坑了文若萱,裴云婠并不觉得愧疚。 许她薛氏坑浮花,就不许裴云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浮花没招惹薛氏,薛氏也要毁她清白。 裴云婠就是要薛氏尝一尝恶果。 至于文若萱,她也从来就不是无辜的! 欺压浮花的罪孽,其中也有文若萱的一份。 今日,裴云婠不过是替浮花讨回公道! 197渣爹与后娘赔了夫人又折兵(二更) 裴云婠回了一趟芳华园取药,再沿路假装寻找浮花。 刚走到半路上就看到薛氏带着一群贵夫人小姐们急匆匆地去往一处客房。 裴云婠就知道,定然是薛氏刻意带人前去捉女干了。 裴云婠就跟在了人群之后。 薛氏大张旗鼓,自以为满心的把握。 然而…… 当两个家丁推开客房的门时,薛氏与一众贵夫人小姐看到的却是几位贵公子在一起互相玩闹的不堪画面…… 这几位贵公子,是耀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 自从启王府世子萧无桀死了之后,耀京城的纨绔贵公子之首,就被刘丞相的儿子刘博文抢占了。 而这一群纨绔子弟在刘博文的带领之下,更是嚣张了。 狎妓都是稀松平常的,这些人甚至是男女通吃! “啊……” 薛氏这一群贵夫人都没有见过如此入目不堪的画面,更何况是那些还未出阁的贵女了。 一时间,这群人一个个都被吓得花容失色,胆子小而又重脸面的纷纷掩面跑开了去…… 那些胆大又好奇心旺盛的,则是用手捂脸的同时,又默默地撒开指缝,偷偷地瞧着屋子里的画面。 屋内的刘博文等人兀自忘我,也不羞窘于被人瞧见。 薛氏震惊得无以复加,只感觉全身的气血直冲向天灵盖。 好不容易回神冷静下来,薛氏又疑惑不解了。 按计划,房内不应该是这般情境啊! 文若芳那个贱丫头哪里去了? 在薛氏的计划里,今日这场戏的主角是文若芳。 而刘博文等人不过是配合演戏之人。 薛氏原本只安排了刘博文一人对文若芳施暴,但转念想一想,薛氏觉得这般还不够解气,因此就多安排了几个纨绔贵公子。 此刻,房中的这些贵公子,都是薛氏安排的。 却独独不见文若芳的身影。 文若芳若是不在房中,那么,这出戏不就大变味了么! “胡闹!快快把门关上!”一群贵夫人里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刘丞相夫人,也就是刘博文的母亲。 刘夫人知道自己的儿子几斤几两。 自己的儿子私下里如何玩闹,刘夫人从不制止。 但是,今日当着这么多贵夫人小姐的面,暴露出这一面,那就不妙了!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把事情掩盖下去。 听得刘夫人这般说,另几个也有儿子在房内的贵夫人也纷纷回过神来,也嚷嚷着要文国公府的家丁关门。 薛氏自己的儿子文鸿生不在房内,她反倒不担忧今日的事情传出去会危及文国公府的颜面,而是疑惑以及遗憾为何文若芳不在房内。 刘夫人等人见薛氏一副无动于衷,好似事不关己而高高挂起的模样,纷纷面露不悦。 “大夫人,今日在你们文国公府出了此等事,你们必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刘夫人面带威严,愤怒不已地看着薛氏。 刘丞相官至正一品,刘夫人是正一品的诰命夫人。 薛氏却空有一个文国公府世子夫人的名头。 实际上薛氏的丈夫文颂扬,目前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品户部侍郎。 只有当文颂扬升官或者是承袭了文国公之位,薛氏的身份地位才会跟着水涨船高。 因此,薛氏目前的身份地位,根本不及刘夫人。 刘夫人开了个头嚷着要交待,另几个贵夫人也随之附和。 这些贵夫人里,多得是品阶位分比薛氏高的诰命夫人。 薛氏被这一番施压,连头都不敢抬,更不敢与这些贵夫人有眼神的对视。 裴云婠远远瞧着这番热闹,心知薛氏已无法顺利善后了。 也不管后续如何发展,裴云婠转身回芳华园。 浮花也已经回到了芳华园。 裴云婠凑上前打趣道:“大小姐,您没少一根毫毛吧?要是少了,姐夫可不得心疼好久!” 浮花白了裴云婠一眼。 裴云婠好奇地看着浮花,“大小姐,您是怎么从那些饿狼的利爪之下逃脱的?” “我给他们下蛊了。”浮花只说这一句,并不愿再多说。 裴云婠了然地点了点头。 对付薛氏,浮花自从拜入师门之后,再无败绩。 只是,她一直不愿与文家人大动干戈,因此,都是以躲避为主。 当然,真冒犯到了她的头上,她也从不手软。 晚些时候,以刘丞相之子刘博文为首的耀京城纨绔贵公子们,在文国公府里银(同音字)乱玩闹之事,以一发不可收拾之势,传遍了耀京城…… 虽然刘夫人等几位贵夫人刻意掩盖,并且还动用了各自府中的力量,但是,仍然无法阻止这件事在耀京城里的肆虐传播。 刘夫人等人纷纷怀疑是文国公府的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就是想要看笑话。 于是,各府纷纷怨恨上了文国公府,还纷纷放了狠话。 文国公今日的一场寿宴,到得最后,不仅没能成功拉拢各方势力,反而将原先已经谈成合作的关系也闹僵了。 促成这一场寿宴的文颂扬崩溃不已。 而劳心劳力操办这一场寿宴的薛氏,没落着半点好不说,还与耀京城里的一群贵夫人交了恶。 甚至于,当这一对夫妇发现了京畿营统帅与文若萱睡在一处时。 恍然惊觉,今日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文颂扬与薛氏都是心心念念想要将文若萱送进太子府中的。 眼下,鸡飞蛋打了…… 文颂扬对着郭猛破口大骂,也顾不得先前还想要巴结郭猛一事。 他的国丈梦都破碎了,其余的事,也都不重要了。 郭猛见文颂扬莫名其妙变脸,当即也来气了,气冲冲地离开了文国公府。 太子今日也在文国公府,他对文颂扬失望不已,也是拂袖离开。 文颂扬与薛氏双双瘫坐在地,二人心中隐隐有个不好的预感…… *** 接连几日,耀京城里传播得最热闹的,都是些桃色消息。 这日,文颂扬与文鸿生前后脚出了文国公府的大门。 这对父子是一丘之貉,眼看着府中前几日发生的事情太闹心,而薛氏为了彻查当日之事,把府里闹得鸡飞狗跳,就觉得更加闹心。 因此,这父子二人都不愿待在府中,都去外面寻花问柳去了。 裴云婠和浮花待在芳华园里惬意不已。 薛氏现在焦头烂额的,根本就顾不上文若芳。 “主子,文颂扬与文鸿生父子皆从正门出府而去,丽娘也从侧门出府了。”柳绿前来禀报裴云婠。 裴云婠点点头,“你和掠影按计划行事,注意安全。” “是。”柳绿领命而去。 正在看裴云婠写的戏本子的浮花,微微抬眸看向裴云婠,“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裴云婠咧嘴笑,“一件好玩的事,先给你留点悬念,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着,裴云婠抢走了浮花手里的戏本子,“我说大小姐,让你写个诉状怎么就这么磨磨蹭蹭呢?” “我这戏本子都写了半本了,你的诉状还没写半个字,有那么难吗?你可是耀京城里的第一才女啊!” 裴云婠让浮花写诉状,是想让浮花走律法程序去状告文颂扬与薛氏等人侵吞周氏的嫁妆。 这是用最光明正大的方式去拿回属于周氏与文若芳的东西。 当然,要是闹到了公堂之上,文国公府的脸面,也就尽失了…… 浮花瘪瘪嘴,望着眼前的空白宣纸发呆…… 裴云婠摇了摇头。 “大小姐,我说您写,这总可以了吧?计谋都是我出的,挨不着您什么事,您就不算违背当初了誓言了。”裴云婠知道浮花的犹豫还是因为当初的毒誓。 斯人已逝。 永世不得超生这种毒咒毒誓,裴云婠其实是不相信的。 当然,周氏是浮花的亲娘,浮花有一种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的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裴云婠陪着浮花进了文国公府,行事都是她自己拿主意以及自己动手,就是为了护全浮花。 看着浮花仍有犹豫,裴云婠只得道:“算了,算了,我就帮人帮到底,替你写了这诉状,反正代写诉状也不是不可以。” 裴云婠先前是考虑到浮花有着耀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声,一纸诉状还要他人代写,总有些说不过去,传出去也容易引人起疑。 裴云婠左手执笔,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纸,通篇都是控诉文颂扬与薛氏这些年如何苛待文若芳,以及如何侵吞周氏的嫁妆。 写完,等墨迹风干,裴云婠将几张宣纸折叠收好放入一个信封之中,也不给浮花看。 “大小姐,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准备一下就出门吧!” 诉状可以由裴云婠代写,但是,去京兆尹府衙门口敲登闻鼓,就得浮花亲自去了。 裴云婠知道浮花不想写那些控诉文颂扬与薛氏的字句。 但是,上京兆尹府衙状告,是浮花能够光明正大地彻底摆脱文国公府的一步路。 “大小姐,左右你得迈出去这一步,完成今日之事,你也可以与文国公府再无瓜葛了。日后,你也无需再纠结与犹豫。” 劝慰的话,裴云婠也不好多少,免得适得其反。 浮花静默了好一阵,才幽幽叹了口气,道:“我知道的。” 见状,裴云婠松了口气。 二人收拾一番,就从侧门出了文国公府。 薛氏无暇顾及,反而让二人的出入更加自由顺利。 二人走出侧门,就看到门外停着的一辆马车。 马车上有一处不易察觉的徽记,裴云婠凭此认出了是流风山庄的马车。 “夫人,请。”马车夫恭恭敬敬地向浮花行礼。 裴云婠因此确定是流风派来的。 流风派来的那些隐在暗处保护浮花的暗卫们,被裴云婠充分利用了其价值,就有了如此安排。 有人鞍前马后,也省得自己跑腿,裴云婠乐见其成。 “去京兆尹府衙。”上车后,裴云婠吩咐了马车夫一句。 马车夫依言赶着马车去往京兆尹府衙的方向。 *** 今日的京兆尹府衙,格外忙碌。 先是有人劫牢狱之中的囚犯,再是耀京城出现多出混乱,有人因此趁乱摸鱼,好几家珍宝古玩店铺都遭了窃贼。 于是,京兆尹府衙的衙差们全员出动,满耀京城乱跑,忙前忙后…… “大人,探子来报,说是找到了那一伙窃贼的窝点了。”一个衙差匆匆禀报焦头烂额的京兆尹。 闻言,京兆尹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当即吩咐道:“那还不快快去捣毁窃贼的老巢!” “是!”衙差正要领命出去,又被京兆尹给叫了回来。 “本官要一同前去!”如此立功的好机会,京兆尹若是不亲自前去,到时候说不过去。 所以,京兆尹带着一大批衙差,意气风发地去往耀京城的西城区。 西城区最是鱼龙混杂,窃贼将窝点设在此处,也是为了便于隐藏。 然而,当京兆尹带着衙差们风风火火地闯入一间老宅,准备在窃贼猝不及防之下,捉贼捉赃的时候…… 却意外发现,不止捉了贼,还捉了女干。 在堆积了满地的失窃珍宝古玩的屋子里,京兆尹与衙差们还看到了几个不着寸缕却抱作一团,正睡得香甜的男男女女。 而细细一看,京兆尹只觉得五雷轰顶! 文国公府的世子爷,竟然与其大儿子还有二女婿,三人一同乱搞! 京兆尹的三观尽碎! 198拿回嫁妆,自请出族,到时机收网了(三更) 在物证确凿的情况下,又有诸多闻风而来的老百姓亲眼目睹,京兆尹也顾不得文国公府的面子,当即让衙差将文颂扬一行人押回了京兆尹府衙。 回去的这一路,更多的老百姓看到了,消息也就以极快的速度散播了出去。 而当京兆尹头疼不已地回到府衙,又有衙差前来禀报,“大人,文国公府的大小姐文若芳,呈递了一纸诉状,状告其父亲与继母侵吞其亲生母亲的嫁妆。” 京兆尹烦躁不已,“这个时候递诉状,可不就是来添乱的嘛!不管!不管!” “大人!不好了……”另一个衙差惊魂般呼喊。 京兆尹听得眉心直突突,“喊什么喊!有话快说!” 衙差气喘吁吁跑上前来,“大人,刘丞相夫人并几位京中权贵家的夫人们,也来呈递状纸,要状告文国公府的大夫人故意毁害各家公子的名声。” 京兆尹只觉眼前一黑,他的身形摇摇欲坠,幸好站在一旁的衙差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那些夫……夫人们都来了?”京兆尹不敢相信地问了问。 衙差回答道:“启禀大人,刘夫人等人被师爷请去了偏厅喝茶。” “……”棘手的事情扎堆凑,京兆尹莫名地就感觉自己头顶上的乌纱帽都可能不保了…… 事情闹成这般,京兆尹就算是不想管,也必须管了。 他先去接见刘夫人等贵夫人。 事分轻重缓急。 文若芳的诉状可以不管。 盗窃案也可以暂时搁置。 但是,刘夫人这几个贵夫人的诉状,却得妥善地处理。 稍有处理不慎,京兆尹可能真的保不住乌纱帽了…… “刘夫人,何事需得您亲自跑一趟啊?”京兆尹腆着脸装傻充愣。 对于前几日发生在文国公府的事情,京兆尹也是有所耳闻的。 今日,刘夫人等贵夫人赶着趟儿来状告文国公府,怕是准备趁机落井下石。 并且,京兆尹还猜测,文颂扬等人莫名其妙地与珍宝古玩盗窃案扯上关系,怕是也都是有人刻意为之。 京兆尹在见刘夫人之前,就已经将几件事都联系到了一起梳理了一遍。 左右这些人他都惹不起,那就选个身份地位最大的,顺着这个人的意图而为好了。 不然,京兆尹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两全其美的法子。 刘夫人见到京兆尹,摆出来丞相夫人的架子,“大人,我们今日来,是为我们的儿子讨回公道,还请大人秉公处理。” 一句话,表明了刘夫人等贵夫人的立场与态度。 京兆尹继续装傻充愣,“下官愚钝,却是不知各位夫人有何诉求?” 其实,刘夫人等贵夫人呈递的诉状,京兆尹已经看过了。 无非就是状告薛氏故意抹黑毁坏刘博文等几个贵公子的名声。 然而,这一群耀京城里的纨绔贵公子,不都是早早就声名狼藉了嘛! 每次闹出什么事,不都是各府想办法为其洗白。 洗白的方法无外乎用金钱收买,用权势威压。 京兆尹也都是知道这些内幕的。 只不过,发生在文国公府里的事情,因为当时在场有诸多的贵夫人小姐都亲眼目睹。 刘夫人等贵夫人想要掩盖事实真相已经做不到,金钱与权势也堵不了在场那些贵夫人小姐们的悠悠众口。 如此,那就只能走名正言顺的路径,为自家的儿子洗白了。 “大人,此事我们并不予以为难你,你只需要为我们名正言顺地走个过场。”刘夫人等贵夫人今日来,自然已经是胜券在握。 不然,没有必胜的把握,这些人怎么可能闹到京兆尹府衙里来。 她们可都是丢不起颜面的权贵之家。 京兆尹一听,安心了不少。 然而,当京兆尹开始配合走过场的时候,才知道他要先受理文若芳的诉求。 因为文若芳是刘博文等贵公子被薛氏陷害一案的主要证人。 文若芳要求京兆尹先审理她的诉状,才会同意作证。 有刘夫人等贵夫人守在京兆尹府衙里不愿离开,京兆尹不得不照做。 文若芳将周氏当年嫁入文家的嫁妆单子出示。 同时还出示了许多文国公府的众人这些年利用周氏名下的商铺田庄敛财的证据,以及转移周氏的嫁妆的证据。 证据详尽且确凿,京兆尹判定文国公府尽数归还,已然毫无悬念。 文若芳顺利拿回了周氏嫁妆的所有权,同时向京兆尹提出要自请出族,自立女户一事。 与文国公府撇清关系,在此一举。 一般情况下,极少有女子向家族自请出族,更别说为了这件事而闹到府衙公堂之上了。 但是,前有文国公府众人侵吞文若芳母亲的嫁妆在先,同时还有文若芳在文国公府长期被欺压虐待。 是以,文若芳在公堂之上自请出族,也不是难以理解了。 京兆尹急着配合刘夫人等贵夫人审案,自然也就爽快地答应了文若芳的诉求。 因此,文若芳不仅得到了其母亲周氏的嫁妆的所有权,还顺利地与文国公府一刀两断。 紧接着,京兆尹就开始审理刘博文等贵公子的案子。 文若芳作为证人,自己提供了一番当日薛氏如何给她下药再把她送去客房的证词。 而那个哄骗文若芳喝下那一杯下了药的茶水,以及两个将文若芳抬去客房的婆子,也上公堂做了证。 同时,还有几个文国公府的下人,提供了受薛氏的命令,将刘博文等贵公子骗去客房,还对其下药的证词。 于是,薛氏有意坑害继女文若芳,毁其清誉还栽赃给刘博文等贵公子一事的真相就浮出水面。 真相大白。 刘博文等贵公子聚众银(同音字)乱一事也就成了薛氏的坑害栽赃。 这些人转为无辜身份,刘夫人等贵夫人自然是满意不已。 薛氏被京兆尹下令关押收监。 两件案子审完,京兆尹才顺利将刘夫人等贵夫人送出京兆尹府衙。 离开前,刘夫人向京兆尹隐隐地透露了一句话,“大人,文国公府大势已去,还望大人看清形势。” 京兆尹当即就明白了其中深意。 自从文国公寿宴那日发生那么些丑闻,太子殿下就对文颂扬等人失望不已。 文国公已经年迈,太子殿下指望的自然是文颂扬极其后辈。 而现在太子殿下对文颂扬已经失望了。 文颂扬父子俩又与珠宝古玩失窃案有关。 怕是有高人在幕后搅弄风云啊! 联想到这些事,京兆尹接下来审理文颂扬等人就毫不留情了…… *** 裴云婠与浮花出了京兆尹府衙,马车夫将二人送去了流风山庄。 接下里拿回嫁妆一事,自有流风派人前去处理。 眼下文国公府的境况,薛氏被关押入狱。 文颂扬与文鸿生父子俩也牵扯进了珠宝古玩盗窃案。 虽然这件案子明眼人都知道这父子俩是被坑了,但是,现在想要趁机踩文国公府的人,不要太多! 所以,再简单的案子,在那些权贵的左右之下,京兆尹及有可能给这父子俩坐实了罪名。 因此,这些人根本生不出幺蛾子阻止浮花拿回嫁妆。 而文国公府里那么多人,此刻也一定是鸡飞狗跳…… “二师姐,可是后悔了?”裴云婠见浮花神色恹恹,试探一问。 浮花摇了摇头,“我原本以为拿回了嫁妆,了断了关系,我的心里会好受些。” 说到此处,浮花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可是,此刻我依然只觉得心中悲凉……” 裴云婠拍了拍浮花的肩膀,“都过去了,你心底里所有的不甘,也都放下吧!只有放下,才是放过你自己。” 贪嗔怨憎,都是源于心底里的执念。 执着不放,害人害己。 回到流风山庄后,浮花的精神慢慢地好了起来。 眼不见为净。 看不到自然就心中畅快许多。 裴云婠原以为把浮花送回流风山庄,自己就可以接手倾颜阁,继续赚银子了。 然而,佛兮却派人来传话,让裴云婠老老实实待在流风山庄里。 因为,先前铺天盖地撒下的一张网,到时机收网了…… 199阴谋浮现,苏楚昇的身份(一更) 裴云婠被佛兮叮嘱要老老实实待在流风山庄里,却也没闲着。 她自是乖乖听师父老人家的话,没有出去,但是,她可以捣鼓赚钱的小玩意不是。 流风这些天也没有来流风山庄。 但是,他却发了话,只要浮花和裴云婠待在山庄里不出去,二人想干什么都尽力配合着。 裴云婠需要什么药材香料,流风山庄里的人都会为她找来。 最主要的是,不要裴云婠给银子! 所以,裴云婠趁机做了不少的遮瑕霜,让人送去倾颜阁售卖。 倾颜阁已经是裴云婠的了,但其已经是一家非常成熟的店铺,流风不止将铺子送与裴云婠,还将打理店铺的人也都送给了裴云婠。 所以,裴云婠无需出面,只要等着银子进账即可。 同时,裴云婠还做了些净面皂与护发膏,拿给流风山庄里的丫鬟们试用,试试水。 与裴云婠每日充实不已的生活相比较,浮花的小日子就显得有些单调了,她除了养蛊就是养蛊。 裴云婠不喜欢软体小动物,对小虫子敬谢不敏,这就使得她对养蛊虫的兴趣不大。 师姐妹各住一个院子里,二人平日里也不互相打扰。 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浮花才会准时地到裴云婠的院子里来。 流风山庄有大厨房,但是,有裴云婠在身边,浮花自然是要哄着裴云婠下厨做饭的了。 在师门里当小厨娘,裴云婠也已经习惯。 流风山庄里的生活悠然惬意,然而,外面却是血雨腥风,翻天覆地! 太子派系与恒王派系的争斗,因秀华郡主而由暗转明,开始了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地恶斗。 但是,双方一直维系着一种旗鼓相当的局面。 直到文国公寿宴那日,这种平衡被打破。 刘丞相等多位权贵因自家儿子被薛氏恶意毁害名誉而与文国公府交恶,这些人都是太子派系,也就闹到了太子府。 太子派系就放弃了文国公府。 而恒王派系却意外收获一员新将,那就是京畿营统帅郭猛。 郭猛与文颂扬撕破脸,自然不会再考虑太子派系。 而恒王派系的人却也因此发现了郭猛的喜好,投其所好将郭猛拉入阵营,就不再是难事。 恒王派系掌控了京畿营,趁机策划出一场太子逼宫的假象。 事情的起因是太子派系得知恒王意图让郭猛带着京畿营逼宫造反的消息。 太子的一众幕僚商议之后,纷纷表示这是一次铲除恒王的绝佳良机。 于是,太子派系调集兵马,准备在关键时刻进宫救驾。 然而,当太子带兵赶去救驾的时候,反而被吴莽带着的御林军以及郭猛带着的京畿营将士给围剿。 太子被擒获押到永寿帝面前,才得知自己被骗了。 原来,郭猛是打着太子的旗号,率京畿营十万将士围了皇宫。 当时的这般阵仗,就把正在病中的永寿帝气得大吐血! 而郭猛在宫墙之外却演出一副悬崖勒马之态,负荆请罪,声称自己是被太子蒙骗而做出此举。 永寿帝正值用人之际,当即下令,只要郭猛擒住太子,将功补过,就既往不咎。 满朝文武都是“太子逼宫造反”的见证者,太子百口莫辩。 永寿帝只得痛心疾首地下令废除太子。 一场飞来横祸就让太子再无翻身之日。 太子被关押天牢,当晚就自缢在牢房里。 而恒王派系就趁机铲除太子派系的核心之人,同时安插自己的人。 一时间,太子派系的人死的死,逃的逃…… 耀京城的上空阴云密布,就像是被笼罩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与此同时,继承大统已经是胜券在握的恒王,却突然暴毙了! 永寿帝还残留着一口气,而他看重的几个皇子,却相继死了。 萧氏皇族的大位继承,没了那几位有实力的皇子,将来的大统承袭,成了一个谜。 明眼人都察觉到了这波云诡谲的局面背后,还潜藏着更大的阴谋! *** 深夜,永寿帝寝宫。 一道鬼魅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永寿帝的龙榻前。 苍白且青筋凸起的手伸向永寿帝的喉咙,紧紧地一掐…… 陷入昏睡中的永寿帝在强烈的窒息感中挣扎着醒来,张嘴吐舌,一双浑浊的眼睛圆鼓鼓地瞪起,好似要冲出眼眶。 永寿帝用无力的双手去拉开那一只掐住他脖颈的手,双脚也胡乱疲软地踢踏着…… “呵呵……”在永寿帝即将窒息过去的时候,来人松开了手,“留着你的命,以后好听我讲故事,我亲爱的……皇叔……” 声音冰冷而幽怨,似鬼似魅。 “咳咳咳……”得以顺畅呼吸的永寿帝猛烈地呛咳,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的病已经无力回天,连挣扎着起床都无比费力。 “你……是谁?”永寿帝惊恐地看着来人,右手颤颤巍巍地指着,但很快就因脱力而无力垂了下去。 这人眨眨眼,“父皇,我是您钦点的驸马啊!难道您已经老糊涂了?连我都不认识了?” “苏楚昇?”永寿帝看得清来人的面容,这人的脸的的确确是与苏楚昇的一模一样。 但是,这人却不是永寿帝认识的那个苏楚昇。 “不!你不是苏楚昇!”永寿帝虽然病得厉害,但他却没有老糊涂。 “哈哈哈……”苏楚昇大笑了一阵,“我是苏楚昇,也不是苏楚昇。这不过是我的一个身份罢了!” 苏楚昇居高临下地看着永寿帝,“想不想听一听我的故事呢?我亲爱的……皇叔……” “皇叔?”永寿帝不解地看着苏楚昇,这是他第二次听得苏楚昇唤他这个称呼。 “没错,皇叔,我是您的侄儿啊!”苏楚昇看着永寿帝,皮笑肉不笑。 “侄儿?我没有侄儿!”永寿帝当即否认。 “确实呢!您所知道的那些侄儿,都被您给杀了。斩草要除根,皇叔当年可真是心狠手辣啊!”苏楚昇扯扯嘴角,冷笑了一声。 永寿帝皱眉,“你到底是谁?” 苏楚昇在永寿帝的龙榻旁坐下,“皇叔,别急,我有很多的时间,跟您慢慢讲我的故事。” 面对苏楚昇的靠近,永寿帝本能地防备退缩。 苏楚昇见状,笑得开怀,“以前都是我在您面前扮作诚惶诚恐的态度,没想到,今日换成你怕我了,真是有趣呢!” 永寿帝当即目光凌厉地看向苏楚昇。 只可惜,现在的永寿帝双目浑浊,他自以为目光凌厉,但在苏楚昇看来,却根本没有任何的威慑。 若是在从前,永寿帝确实是一个眼神就能展现出他的天子之威。 苏楚昇以前也确实害怕永寿帝周身的威严气场。 但是,现在的永寿帝与任何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并无二异。 苏楚昇因此根本不再畏惧永寿帝。 “你……你……”永寿帝被苏楚昇的一句话,气得呛咳不已。 苏楚昇却是火上浇油,“皇叔,您得保重身体啊!我以后还要跟您分享夺得帝位,掌控这万里江山的乐趣呢!” “你……休想!”永寿帝憋足全身的力气,还向苏楚昇吼出了这三个字。 “呵呵……我不只是想,我还在做,这大耀江山,本来就是属于我的!我不过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罢了!” “皇叔啊……你再也拦不住我了!纵使你当年斩草除根又如何?” “我福大命大,天生就是当皇帝的料,所以,你当初没能发现我而除掉我,今后也就不能阻止我登上帝位!” 苏楚昇说得狂妄嚣张至极。 “你……到底……是谁?”永寿帝还在执着于想要知道苏楚昇的身份。 “呵呵……我就喜欢看皇叔你这般拿我无可奈何的样子。罢了,我也不卖关子了,告诉你哦!我就是当年被你诛杀的博懿太子的亲儿子!” 听闻,永寿帝当即吐出一口鲜血。 见状,苏楚昇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他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皇叔,没想到吧!你费尽心思诛杀博懿太子极其家眷,却偏偏漏掉了我。” “当然,这也怪不得你的手下办事不利,而是当年,就连博懿太子,也都不知道我的存在呢!” 苏楚昇越说越起劲儿,“皇叔,你可知我这些年忍辱负重有多辛苦?为了蛰伏在耀京城里,我不惜抛下一个男人该有的尊严,给您当上门女婿。” “耀京城里那么多人取笑我是个吃软饭的,我每次听到这句话,就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报复在你和荥阳身上。” “只可惜,荥阳就那么义无反顾地死了,倒是让我少了一份乐趣呢!” 永寿帝听着苏楚昇的话,太过于震惊,一时间,他整个人的思绪都杂乱不已。 “博懿太子……皇兄……雪儿……”永寿帝喃喃自语,嘴里念叨着各种各样的名字。 “雪儿”是荥阳公主的小名,永寿帝为她取的。 苏楚昇扶住永寿帝的肩膀,猛然地摇晃几下,“皇叔,您要撑住,可不能疯啊!你要是疯了,以后谁来听我说故事呢?” “我都想好了,将您做成人彘,让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后天天听我讲故事。” “您放心,不止您一人,您也一定不会寂寞的,您那宝贝外孙女就会陪着您,要是您最疼爱的雪儿不死,她也会陪着您。” “原先,我给您们仨都准备好了一个大瓮,既然雪儿无福享受,我就给您另找了三个伴儿。” “您不是一直都挺喜欢太子、启王、恒王这三个儿子嘛!我把他们仨也都做成了人彘,以后天天陪着您!” 苏楚昇越说越激动,整个人双目猩红,陷入了一种亢奋癫狂之状。 永寿帝目瞪口呆地看着苏楚昇,他今夜从苏楚昇的嘴里,听到了太多让他震惊不已,而且是难以接受的真相。 当初,挑选苏楚昇给荥阳公主当驸马,永寿帝是派玄衣卫多方调查,直到确认苏楚昇的背景干干净净,且简单无牵扯,永寿帝才定下了苏楚昇。 而这些年,永寿帝也一直派了玄衣卫监视苏楚昇。 永寿帝自认为苏楚昇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却不知,苏楚昇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了这么多事! 启王府走水,几乎满门被灭。 太子逼宫造反,下狱后自缢。 恒王突然暴毙在府中。 这三件事,永寿帝原先以为就是事实真相。 而现在听得苏楚昇说将三人做成了人彘,永寿帝就知道,全都是苏楚昇在背后搞的鬼! “玄衣卫……有你的人?”永寿帝虽然病入膏肓,但头脑还是颇为清醒的,他思量一番,也就发现了端倪。 “呵呵……皇叔这句话说得不甚贴切,我帮您修改修改,应该是,玄衣卫是我的人。” 200江山易主,揭秘幕后真相与身世(二更) “呵呵……皇叔这句话说得不甚贴切,我帮您修改修改,应该是,玄衣卫是我的人。” 玄衣卫是永寿帝自皇子时期就开始培养的暗卫,是永寿帝最为信任的属下。 玄衣卫曾跟随永寿帝夺得帝位,也曾跟随永寿帝南征北战。 是一支能够以一敌百,战无不胜的铁血军团。 永寿帝这辈子最自信的莫过于自己培养出来的这一批玄衣卫。 然而…… 永寿帝恍然大悟!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苏楚昇。 “瞧皇叔的这般眼神,想必是想要问我,究竟是如何让玄衣卫变成我的人的,对不对?” “呵呵……这有何难?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是人就有贪念不是!” 苏楚昇自说自话,却也给永寿帝解了惑。 永寿帝虽然震惊,却也信了苏楚昇的话。 英雄迟暮…… 纵使永寿帝年轻时是个大杀四方,雷霆铁血的霸主。 但是,随着他年岁渐老,很多事就力不从心了,连身边的亲信背叛了他,都不知道。 “皇叔,不要露出这副凄凄惨惨的苦主模样,您当年为了夺权谋位,残害了众位兄弟极其家眷。” “死在您刀下的亡魂,数不胜数!您今日到此境地,可是一点也不无辜哦!” 苏楚昇见不得永寿帝露出这一副英雄气短的模样,就好似他今日的失败,不是因为技不如人,而是因为年老迟暮。 苏楚昇要赢了永寿帝,还要赢得让自己心里舒爽。 他要想永寿帝证明自己能走到今日,全是靠着他自己的技高一筹,天资聪颖,筹谋有方,而不是占了永寿帝年老的这个便宜。 然而,实际上就是苏楚昇在自欺欺人罢了。 他使用的都是些阴私的手段,若说见不得光,他的一切行为比永寿帝更见不得光! 毕竟,永寿帝当年夺得皇位,靠得是真刀真枪的打拼。 而不是像苏楚昇这般,全靠阴私的手段! 知道自己败在了何处,永寿帝悲凉一笑,也不再理会苏楚昇还在向他碎碎念叨,炫耀着如何步步为营走到今日的话语。 成王败寇…… 当年在那一场夺嫡之争里,不是他让别人死,就是别人让他死。 自古出生在帝王家,朝代更迭就没有不流血的。 他不后悔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 而在如今,他被苏楚昇算计,他也认了。 他不是被苏楚昇打败,他是败给了岁月…… *** 恒王暴毙当日,得知此事的永寿帝又是大吐鲜血,还晕厥了过去。 而在当天夜里,垂危的永寿帝终是没能熬过来,驾崩了…… 永寿帝驾崩前,留下了一纸诏书,宣布由夜王萧越夜,继承皇位。 一直被人骂为废物王爷的夜王,在这一场波云诡谲的朝堂变幻之中,成了最后的赢家。 一时间,人们发现,根本看不懂这些天的风云变幻。 永寿帝的国丧与夜王的继位大典,一前一后地举行。 夜王宣布更换新纪元——敬文。 大耀国的新皇即为——敬文帝。 *** 夜幕降临,耀京城西城区。 一群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潜进一处古旧的老宅里。 领头的曼妙身影熟门熟路地打开一处暗格的机关。 一道暗门应声而开,现出一方深不见底的甬道。 曼妙身影从袖中拿出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照亮甬道。 甬道的尽头,连着一方大石室。 石室里有大大小小数个石瓮。 石瓮口露出一个个披头散发的人头…… 石室内充满了一股腐烂的恶臭。 曼妙身影找到一个还淌着鲜血的石瓮,确认瓮里的人之后,让跟来的手下将石瓮抬了出去。 一行人原路出了石室,不留一丝痕迹。 转眼,石瓮就被运上了一辆马车。 而石瓮里的人,在这一番动静里醒来。 他睁开浑浊的双眼,打量着眼前的人。 视线从模糊转变为清晰,在对方手中的夜明珠的照射下,石瓮里的人,看清了对方的脸。 “雪……雪儿……” “雪儿……你来了……” “雪儿……朕终于死了啊……” 石瓮里的人喃喃自语…… 话语断断续续,却带着一份解脱的释然。 人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被苏楚昇做成人彘之后,只一心求死,因为每一分一秒都是折磨。 偏偏,又不让他死,还吊着他一口气。 他现在已经痛得麻木,没有任何的感觉了,根本不知自己是死是活,是在做梦还是身处现实。 然而,他宁愿自己已经死了。 “不!你没死。”冰冷的女声响起。 石瓮里的人蓦然抬头看向那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雪儿……你……说……什……么……” “苏楚昇不想你死得痛快了,我也不想,所以,你还会继续苟延残喘地活着。”女子的声音冰冷而不含任何情绪。 “雪儿……你没死?”石瓮里的人神情震惊,并且发出自认为是无比剧烈的挣扎。 但是,他手脚皆无,还被卡进了石瓮里,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女子的声音又响起,“苏楚昇独独留了你的舌头,想必是觉得以后会很寂寞,没人陪他说话吧!” “雪儿……为什么……你没死?”石瓮里的人却只执着于这个问题。 女子勾唇冷笑,“我为何要死?没看到你们一个个自食恶果,我怎么可能先死?” “为何……会这样?”石瓮里的人不敢置信地瞪着女子。 若说苏楚昇的行事已然让他非常震惊,那么,他自认为无比熟悉的人,此刻的行事,就是让他无比震惊了! 女子“呵呵”一笑,“苏楚昇喜欢同人倾诉,恨不得把自己做的事,都向人炫耀出去,我却不同。” “你越是想知道,我越不会告诉你,勾着你的好奇心,让你舍不得自戕。” “我是那么了解你,你到死也要死得个明明白白,我却偏偏不如你的意。” “哈哈哈……” 女子笑得疯狂,一双美目却含着无尽的憎恶。 石瓮里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女子,对于她说的话,好似听懂了,却又更不明白了…… *** 流风山庄。 听得柳绿讲述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裴云婠懵逼不已…… “我姐夫真的当皇帝了?”这个问题,裴云婠已经问了数遍。 “是的。”柳绿再一次不厌其烦地回答。 “敬文帝?文是文若芳的这个文吗?”裴云婠摸着下巴,喃喃自语…… 半晌之后,裴云婠两巴掌拍向大腿,“我姐夫这是在明目张胆、肆无忌惮,当着全天下人的面秀恩爱啊!” 柳绿:“……” 敢情主子您冥思苦想这般久,就得到这么一个结论啊? 还以为您会总结出什么人间正道至理呢! 柳绿这才发现是她想多了,她家主子的注意力,根本没有在朝代更迭这种大事之上,想的只是些儿女情长呢! “柳绿,我二师姐这会儿在哪?” “已经被接去皇宫了。” “我姐夫不是今日才登基吗?这般猴急啊……”裴云婠又继续摸着下巴,想着些有的没的。 永寿帝昨夜驾崩,敬文帝今日登基。 绝大多数的人都如裴云婠这般,听闻消息是懵逼且迷茫。 这风云莫测的天,变得太快了! 先是太子被废,再是恒王暴毙,紧接着永寿帝驾崩。 就好像今年是萧氏皇族集体陨灭的一年一般。 裴云婠只感觉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玄乎,进展迅猛,毫不拖沓,她连戏本子里都不敢这般写。 “主子,夫人来了。”掠影在门外敲门。 裴云婠立即跑去开门,看到了多日未见的佛兮。 “师父……”裴云婠高高兴兴地扑进佛兮的怀里,“师父,您身上好香,是沐浴了过来的吗?” 佛兮点点头,牵着裴云婠进了屋。 “柳绿,掠影,给你们主子收拾东西,咱们要连夜启程。”佛兮向柳绿和掠影吩咐一句。 裴云婠不解地问:“师父,连夜启程去哪里啊?” “去雪域,找最后一味药引,神女血。” 裴云婠当即收敛心神,也不多问,快速地与柳绿和掠影一道收拾起来…… 一刻钟后,裴云婠的东西收拾妥当。 “走吧!”佛兮牵着裴云婠的手,带她出了流风山庄。 山庄外,停了一列马车队伍。 “师父,还有谁会去?”裴云婠可不相信只有她和佛兮二人前往。 佛兮解释,“你大师伯和大师兄已经先行前往,你二师伯留在青陵府照顾浮光的娘亲。咱们先出发,边走边等你师爹与浮光。” “那二师姐和四师叔呢?”师门里的人都出动了,只剩这二人。 “你师爹把你四师叔留在宗门里看家,至于你二师姐,就不打扰她们小夫妻俩浓情蜜意了。” “……”裴云婠觉得,她师父老人家把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啊! 临上马车前,鼻子灵的裴云婠闻到了空气中隐隐若现的一股血腥气,目光不由得看向马车队伍里的一辆马车。 每一辆马车从外观看上去都并无区别,但是,裴云婠还算灵敏的五感六识告诉她,那一辆马车里,不寻常。 “师父,那里面有什么?”裴云婠好奇地指着马车问佛兮。 “那里面是咱们进雪域的关键,你切记,再好奇也不能靠近,否则,坏了事,有你哭的。” 佛兮如此一说,裴云婠哪里还敢好奇。 裴云婠瘪瘪嘴,跟着佛兮上了第一辆马车。 马车的外观看起来平平无奇,内里却是别有洞天。 能坐能躺,明桌暗格皆有,简直就是一间移动的小房子。 裴云婠一看就知必然是鎏光宗里出品。 佛兮看着裴云婠一脸新奇地在马车里东摸摸西看看,就打趣一问:“小丫头,你可知这辆马车是谁做的?” “谁啊?” “余粮。” 裴云婠略微意外,“想不到这傻大哥竟有这般长进!” 余粮的一手木工技艺,确实让裴云婠多次惊艳。 佛兮摇了摇头,“人家一点都不傻,也就你会说他傻。” “我开玩笑的嘛!”裴云婠凑到佛兮的身边,将小脑袋歪在佛兮的肩头,“师父,看在这些天我都老老实实的份上,您给我解解惑呗!” 佛兮抚着裴云婠的秀发,看着她满脸的好奇神色,轻声一笑,“小丫头,你可听说过博懿太子?” 裴云婠陷入沉思,努力挖掘记忆深处的信息,她想了一阵,才道:“那个永寿帝一母同胞的皇长兄?” “对,就是他。今日种种果,皆要从博懿太子当年种下的因说起……” 原来…… 当年的博懿太子与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七皇子,也就是后来的永寿帝,从小感情十分要好。 只是,兄弟俩被奸人挑拨,博懿太子便对七皇子心生猜疑,担心七皇子将来抢夺帝位,就给还不满十五岁的七皇子下了毒。 七皇子在中毒之后性情大变,就开始了自己的报复,不仅谋害了博懿太子极其家眷,还将其余的皇子极其家眷也都杀害了。 可以说,七皇子是踩着众位兄弟及其家眷的尸骨,坐上的帝位,成为了永寿帝。 而苏楚昇,是博懿太子在民间游玩时,与一位商贾家的小姐因一段露水情缘而诞生的。 博懿太子到死都不知道苏楚昇的存在。 苏楚昇却心生执念,认为自己本该坐享九五之尊,因此,他蛰伏多年,还多方联系博懿太子当年的党羽,意图夺得帝位。 苏楚昇苦心经营多年,利用各方势力,先让这些人龙争虎斗,就好比启王、太子、恒王这三方旗鼓相当的派系。 苏楚昇确实走到了最后一步棋,将将成功,却被同样蛰伏多年的夜王给截胡了。 因为,苏楚昇自以为笼络到手的力量,实际上都是夜王的,只不过是假意臣服于苏楚昇罢了。 “所以说,东南西北四境的军队、京畿营、御林军,甚至是玄衣卫,都是我姐夫的人?”裴云婠的小脸上满是震惊。 佛兮点点头。 “我姐夫真真是牛人!手中竟然掌控着这般势力!”裴云婠佩服不已。 自古,强者手中必然掌控着极大的兵权。 而大耀国的新皇,竟然将真个大耀国的兵权,全部掌控在手。 他不赢,谁赢? 偏偏,这一战,赢得轻松漂亮还光明正大! 虽然,很多不知情的人根本不明白为何废物夜王能够继位当皇帝。 但是,知情人怕是个个都像裴云婠这般,心服口服! “师父,那苏楚昇岂不是白白筹谋多年,最后竟然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裳啊!外面可是没传出关于苏楚昇的一星半点消息,都不知道苏楚昇曾经做过些什么啊!” “想他是那般想要出风头的一个人,最后却一点水花都没激起,悄无声息地就失败了。” “我姐夫这一招可真是高明!什么叫杀人于无形?这就是了!” 裴云婠自言自语般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 佛兮嘴角含笑,静静地听着。 良久之后,裴云婠又好奇地问道:“师父,我师爹还有浮光,还在干什么呢?” “他们还有些收尾事宜需要处理。” “哦……这样啊……” …… 大耀国皇宫,长寿殿。 这里是历任大耀国君王的寝殿。 敬文帝萧越夜进入大殿,对随侍在旁的内官说道:“明日换掉殿前牌匾,改为‘惜文殿’。” 君王寝殿的名称,几乎换一任君王就要换一个名字,这不是稀奇事,内官也不见怪。 永寿帝当年继位时,改名为“长寿殿”,寓意长寿永久,寿与天齐。 永寿帝取名,几乎都离不开“寿”字,这是众人皆知的。 萧越夜吩咐了内官,就大步往殿内走去。 走到龙榻边,他旋动榻角的龙头,龙榻移位,现出一个密室的入口。 永寿帝在龙榻之下挖了地道与密室,萧越夜暂时并未将密室填了,而是趁机利用。 萧越夜顺着石阶下了密道,走了一阵便到了一处密室。 密室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刑具,这是一间永寿帝用来刑讯的秘密牢房。 此刻,里面关押着苏楚昇。 东方京墨、浮光、浮花皆在密室之内。 萧越夜走到浮花身边,从袖中拿出一方锦帕为浮花擦去额间的细汗,他的动作轻柔,出口的声音也是温柔不已,“问出来了么?” 浮花摇了摇头,“我种了几种蛊虫在他身上,连真心蛊也种了,但他仍然一口咬定没有解药。” 浮花擅长运用蛊虫,而真心蛊就是浮花自己研制出的一种能够控制人的心神,让人吐露真话的蛊虫。 闻言,萧越夜皱了皱眉。 一直静静等待的东方京墨出言,“想必是真的没有解药了,浮花,你再去隔壁瞧瞧另一个。” “是。”浮花带着自己的一个小工具,去往隔壁的密室。 萧越夜随即跟着浮花一道而去。 隔壁的密室里,关押着慕光远。 慕光远与苏楚昇,其实是表兄弟关系。 苏楚昇的母亲,就是慕光远的姑母。 也就是当年博懿太子外出游玩时临幸的商贾家的小姐。 这位慕家的小姐是庶出,从小被养在庄子上。 博懿太子游玩到青陵府,因为在乡间迷路,而无意中走到了慕家小姐住的庄子上。 当时正好连下三天暴雨,博懿太子被慕家小姐收留住在庄子上。 见着慕家小姐容姿清丽,博懿太子动了色心…… 然而,博懿太子转身就忘了这位慕家小姐。 慕家小姐却一直以为博懿太子会来接她,苦等了多年。 慕家小姐也并不知道博懿太子的身份,为了平安生下孩子,她也向慕家隐瞒了怀孕一事。 而她将孩子生下,也是偷偷养着,直到后来实在是瞒不住了。 慕家最开始并不知道慕家小姐生下的孩子就是博懿太子的儿子。 因此对苏楚昇根本不关心,就留他在庄子上自生自灭。 也是在十几年之后,发现博懿太子留下的一块玉佩,顺藤摸瓜去寻找,才得以知道。 而那个时候,当慕家正准备带着苏楚昇去认亲,博懿太子却被诛杀。 于是,慕家攀龙附凤的念想被打断,却又不甘心,因此才有了之后的诸多事情。 可以说,苏楚昇的悲剧,始于慕家人的贪心。 苏楚昇不过是被慕家人洗脑了,而幻想自己能够成为九五之尊! 浮花又对慕光远下了好几种蛊。 然而,慕光远的回答也是没有解药。 “夜哥哥,我听三师伯说过,‘荼蘼’这种毒,是博懿太子当年找到的,博懿太子给永寿帝下的毒,就是‘荼蘼’。” “永寿帝当年血洗博懿太子府,就是为了找解药,并且,永寿帝这些年也一直没有放弃过找解药。” “而苏楚昇刚刚也说了,他手里的‘荼蘼’,是博懿太子意外遗留下的。” “想必,他们手里,是真的没有解药。” 苏楚昇刚刚在浮花的真心蛊的催动之下,老老实实交待了他拿给慕光远的“荼蘼”的由来。 “嗯,你辛苦了。”萧越夜再次为浮花擦去额间的细汗。 催动蛊虫,很是耗费心神内力。 擦了汗,萧越夜带着浮花回到先前的密室,“宗主,浮光,这二人皆说了没有解药,这条线,目前怕是断了。” “你们先去雪域吧!我带人追查当年博懿太子是否藏了解药。” 东方京墨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其实,对于慕光远与苏楚昇二人身上有解药一事,这些人都是不甚相信的。 这也就是这些年,四大宗师都在外马不停蹄地寻找解药药引的原因。 东方京墨拍了拍浮光的肩膀,“走吧!” 浮光看一眼已经陷入浑浑噩噩之中的苏楚昇后,漠然转身。 而出了密室,站在外面的甬道上时,浮光的目光却忍不住看向了另一间密室。 东方京墨见状,再次拍了拍浮光的肩,“你放心,他们一时半会儿都不会死,你若是想进去看看,且去吧!” 苏楚昇和慕光远二人,留着他们的性命,只是还未到解毒的最后关头,为保万无一失,还不能杀了他们。 浮光看着散发出昏黄光线的另一间密室,面露复杂神色。 浮花忍不住安慰一句:“小师弟,你放心,我会替你看住这二人,他们在这里,不会死也不会逃,等你们找回了第四味药引,顺利解毒之后,再另行处置吧!” 眼下,寻找最后一味药引是当务之急。 而以往的恩恩怨怨,都可以等到解毒之后再慢慢清算。 浮光向浮花躬身一礼,“有劳二师姐了。” 浮花还是第一次见浮光如此严肃,她微微颔首,“咱们同门之间,勿要说这般见外的话,你且安心去找药引。” “好,告辞!”浮光转身抬步向外走去,终是没有进去看一眼慕光远。 为什么要去看他呢? 生而不养,慕光远于浮光而言,空有父亲之名,却并未做过一件父亲该做的事情。 反倒是利用起浮光来,那叫一个心狠手辣,毫不留情! *** 离开了皇宫后,东方京墨和浮光就去追佛兮和裴云婠。 裴云婠窝在佛兮的怀里,纠结了好一阵,才问向佛兮,“师父,苏楚昇呢?” 佛兮无奈一笑,“终于忍不住想要问他的结局了?” 裴云婠坐起身来,一脸正色地道:“师父,您先前叮嘱我老老实实待在流风山庄,我知您一心为我好,我也乖乖听您的话。” “只是……” 佛兮看着裴云婠停顿不语,她接了话头,“只是你终究是在意苏楚昇以前待你的态度,也在意你与荥阳公主府之间的联系,对不对?” 裴云婠点了点头。 佛兮慈爱地抚了抚裴云婠的小脸,“小丫头,你那般聪明,想必早就猜到了一些事情,你是想亲自去问一问苏楚昇,关于你的身世,对不对?” 裴云婠再次点了点头。 “小丫头,何必去问他,师父告诉你就是,你确实就是荥阳公主的女儿。” 201得知身世,前往雪域(一更) “小丫头,何必去问他,师父告诉你就是,你确实就是荥阳公主的女儿。” 听得佛兮的话,裴云婠也不意外了,“师父,苏楚昇……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他说……”佛兮顿了顿,慈爱而温柔地看着裴云婠,“小丫头,你确定你想要知道当年的那些幕后真相?” 裴云婠重重地点了点头,神色严肃而执着,“师父,我想知道的,您说吧!不管是何种真相,我都想要知道的,您放心,我承受得住。” 在以前,裴云婠以为自己是苏楚昇的女儿,因此,对于苏楚昇漠视于她,她一直耿耿于怀。 后来,裴云婠被送回裴家,心中略微释然。 毕竟苏楚昇不是她裴云婠的亲生父亲不是! 从苏云婠变成了裴云婠,于她而言,反而是一种解脱。 既不要继续耿耿于怀苏楚昇为何漠视自己,也不要面对荥阳公主与秀阳郡主。 初初回到裴家时,裴云婠真的觉得一身轻松。 忽略初入裴家的那一番虐待,裴云婠之后同裴大柱和王氏的相处,真心觉得温馨而满足。 本以为可以在大贵村里偏安一隅,享受着田园生活的悠然安宁。 却不料命运之手搅弄风云,将裴云婠再次拉回耀京城。 再后来,裴云婠又发现秀阳郡主长得不像荥阳公主,而裴云婠自己,却长得像荥阳公主。 这样的一个发现,既让裴云婠感觉如入迷雾之境,又让她与荥阳公主府的人,重新联系了起来…… 幕后的真相究竟如何,裴云婠都想要知道。 佛兮揉了揉裴云婠的小脑袋,“苏楚昇说,他当年费尽心思才在永寿帝挑选的一众驸马候选里脱颖而出,本以为可以趁机接触到萧氏皇权的核心,却不料,他只是永寿帝选来顶缸的。” “因为荥阳公主与一个玄衣卫互生情愫,还怀上了孩子。” “荥阳公主想要保住这个孩子,苦苦哀求永寿帝,而永寿帝为了皇家颜面,这才为荥阳公主选驸马。” “苏楚昇当了驸马,既无实权,也被永寿帝派了玄衣卫日夜监视,毫无自由。” “后来,苏楚昇的原配倪氏生的孩子被接到荥阳公主府,五岁是时候因为染上天花,被荥阳公主要求送走。” “苏楚昇起了歹心,将自己的女儿与荥阳公主的女儿进行了调换,意图利用这个女儿去瓦解永寿帝的皇权,同时报复荥阳公主。” 说到此处,佛兮收了声,依然目光温柔慈爱的看着裴云婠,“小丫头,你可还想听下去?”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眶里流出,裴云婠倔强地擦去小脸上的泪痕,“师父,您说,我要听。” “哎……”佛兮叹息一声,继续说道:“苏楚昇幼年染过天花,他以此为借口,调换两个孩子就顺利不已。” “所以,最终被送出荥阳公主府的那个孩子,其实是荥阳公主的女儿。” “小丫头,也就是你,才是荥阳公主真正的女儿。” 话到此处,佛兮不再多说。 裴云婠的泪如雨下,“师父,这就是苏楚昇这些年对我不管不顾的原因吗?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吗?” “呵呵……绕来绕去……我都不是他的女儿!” 佛兮轻轻地将裴云婠拥入怀中,“小丫头,俗语有云: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你不是苏楚昇的女儿,反而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不是吗?” 裴云婠默然。 她以前以为自己是苏楚昇的庶长女,爹不疼又没有娘,还不受荥阳公主的待见,又被秀阳郡主欺负。 连整个荥阳公主府的下人,都虐待她! 是以,裴云婠怎么也想不通,为何苏楚昇这个亲爹,都不分半点爱给她这个女儿! 裴云婠现在才知,她从始至终都不是苏楚昇的女儿,因此,苏楚昇才会那般漠视她。 漠视都是轻的了。 造成裴云婠当年那般遭遇的罪魁祸首,还是苏楚昇! 如果她没有被苏楚昇恶意调换…… 那么,秀阳郡主得到的全部的宠爱,不就是她裴云婠的? 裴云婠自打有记忆起,就无比羡慕秀阳郡主。 荥阳公主是那么地宠爱秀阳郡主啊! 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极致宠爱,裴云婠是从荥阳公主如何宠爱秀阳郡主而感悟到的。 裴云婠想起了那夜在荥阳公主府的密室里看到的那些用楠木盒子精心保存起来的婴孩旧物…… 荥阳公主对秀阳郡主的爱,真的是裴云婠见过的最浓最重最深…… 甚至于,荥阳公主还为了秀阳郡主赴死! 可是,那般厚重的母爱,原本,是属于她裴云婠的啊! 然而,荥阳公主已经不在了…… 裴云婠曾幻想过无数次被母亲温柔呵护的画面。 她甚至做了无数个憧憬母爱的梦,梦里的母亲是一位非常温柔的女子,会像荥阳公主对待秀阳郡主那般,温柔精心地呵护裴云婠。 但是,裴云婠看不清梦里母亲的脸。 那只是一个虚影,一抹幻象,是裴云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虚构出来的。 而现在,裴云婠在现实里也找到了母亲,却是斯人已逝…… 有什么比心心念念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却不自知,恍然发觉却是天人永隔,还让人遗憾后悔的事情吗? “师父……”裴云婠趴在佛兮的肩头,大哭起来…… 佛兮轻轻地拍着裴云婠的背,“小丫头,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 裴云婠哭了很久很久…… 她放声大哭,哭到眼泪流干,哭到喉咙沙哑。 她从小到大都未这般哭过。 爱哭的孩子有人疼。 可裴云婠从小就知道,她哭也不会有人来疼惜她。 所以,她从不在人前哭泣。 人后,她也只是默默地流泪,从不哭出声音来…… 因为她不想要关心她的人担心。 她身边的人不多,在去裴家之前,真正对她好的只有师门的这些人。 只是,师门里的这些人,师父、师爹、师伯、师叔都很忙碌。 师兄姐弟几个人的身世,又是一个比一个惨。 裴云婠不愿给这些人添乱。 而在裴家,不管是裴大柱、王氏,还是裴春花、余多银等人,也都对裴云婠很好。 裴云婠是那般懂事,自然不会让这些同样也关心她的人操心。 只是…… 心底里对亲生父母的那一点执念,对父爱母爱的渴望,裴云婠虽然小心翼翼地隐藏着,却从始至今都是她心头的一道伤。 每逢团圆的时刻,都隐隐作痛…… 佛兮给裴云婠倒了杯温水,再从马车的暗格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两颗药丸在手心。 “小丫头,乖……张嘴。”佛兮哄着裴云婠吃下了润喉降火的药丸。 裴云婠就着佛兮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润喉降火的药丸吃下去,裴云婠感觉火辣辣好似要冒烟的喉咙顿时清凉不少。 “师父……”裴云婠吸着鼻子,发出沙哑的声音。 佛兮听得心中一疼。 虽然是自己纵容裴云婠大哭一场,但看到小丫头此时双眼红肿,嗓子沙哑,活脱脱一副小可怜模样,佛兮又心疼不已。 “累了就别说话,睡一觉就好了。”佛兮作势扶着裴云婠躺下。 裴云婠却不配合,她僵着身子,目光盈盈地看着佛兮,“师父,我还有一事不明白。” “你说。”佛兮把自己全部的耐心都拿了出来。 裴云婠道:“师父,荥阳公主……她真的葬身火海了吗?” 看着小丫头的还泛着点点泪光的眸中此刻神色异常严肃,佛兮不由得心中一凛! 她沉默了好一阵,才道:“小丫头,其实……宗门查探到的消息,并不能确定玄衣卫在荥阳公主府主院找到的那一具烧焦的女尸,就是荥阳公主。” 裴云婠心下了然。 当她在荥阳公主府里发现了逃生密道后,她就有六七成的把握确定荥阳公主葬身火海是假死。 “师父,我在荥阳公主府里发现密道机关是用您教我的‘阿拉伯数字’设计的,您这些年可有教过别人这种数字?” “没有。”佛兮肯定而答,她转而又道:“但是,小丫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咱们不可否认这世间存在着很多平日里根本不显山不露水的隐世高人。” “我知道。”裴云婠点点头,“所以,我猜荥阳公主的身边一定招揽了不少的能人异士,她假死逃脱,说不定萧云娇也是……” 说到“萧云娇”这个名字,裴云婠的心中就是一痛。 这个名字,原本是她的啊! 佛兮察觉到了裴云婠的异样,当即道:“小丫头,既然你提起了萧云娇,有一事我也正好想同你说。” 裴云婠不解地眨眨眼,“您说。” “小丫头,不管是否还有内幕,但在世人眼中,‘萧云娇’这个名字已经随着那个姑娘而殁。” “虽说那原先是你的名字,却也不再适合于你。” “至于‘裴云婠’这个名字,同样在世人眼中也是随着隽云侯夫人而去了。” “再有,‘云婠’二字是苏楚昇照着萧云娇的名字取的,‘婠’字是寄托了他想要通过女儿而攀龙附凤的念想。” “所以,小丫头,为师想给你取个新的名字,也是希望你抛下以往那些不开心的回忆,以新的名字,新的身份,面向新的人生!” 佛兮说到最后,话语里有藏不住的激动。 裴云婠看着佛兮的眼睛,看到了她眼里有一片璀璨的光芒。 原来,师父老人家对她的未来人生的期望竟然如此大! 裴云婠微微一笑,“我听师父的,师父给我取的新名字是什么啊?” 自己是取名废,自家师父老人家也不遑多让。 因此,裴云婠不算是很期待啦! 裴云婠先前想着她有红尘仙这一层身份,行走江湖的名号是够响亮了。 只不过,女子身份的新名字,确实得想一个,“裴云婠”这个名字,的确是不适合再用。 佛兮缓缓道:“风云兮,小丫头,你以后就叫这个名字。” “风兮,云兮,过眼云烟兮……” “浮生一晃,生死须臾,芸芸众生在这大千世界里走一遭,末了,都不过是烟消云散,随风而逝罢了。” “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 “既然人生苦又短,那就不要太执着于过往,而是要放眼将来,像风一样自由纷飞,像云一样惬意舒卷……” 听得佛兮的话,裴云婠霎时肃然起敬! 她家师父老人家,难得取个名字还禅语连连…… 简直是超水平发挥啊! “小丫头,我还同你师爹商量好了,此次咱们前去雪域,就扮作一家人,你扮我们的女儿,浮光扮你表哥。” 裴云婠,哦不!现在是风云兮,她又不解地看着佛兮,“师父,为何浮光不是我表弟?” “小丫头,浮光虽是你师弟,但那是按正式收徒的时日算,实际上他跟在你二师伯身边的时日比你跟着我还早。” “再者,浮光也比你年长些,他出生于七月初七不假,你却是次年的六月初六出生的。” “为师是看在你被浮屠和浮花欺负惨了,又老是念叨想要个小师妹或是小师弟来欺负,这才诓着你二师伯晚些收浮光入门的。” 佛兮说得一本正经,脸不红心不跳,好似一门心思为了自家徒儿谋福利。 风云兮:“……” 她都替自家师父老人家觉得脸红啊…… 师徒俩继续说了会儿话,多半都是佛兮哄着风云兮。 佛兮有意转移风云兮的注意力,让她不再沉浸在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里。 风云兮窝在佛兮的怀里,渐渐地睡着了…… 佛兮将风云兮的小身子放平,再给她盖上被子。 看着小丫头的睡颜,佛兮轻柔地拭去风云兮眼睫上残留的泪珠儿。 “小丫头,从今开始,你可以像风一样自由自在了……”佛兮喃喃自语着一句话。 特制的马车就算是一路疾驰,也平稳不已。 有萧越夜给的令牌,马车队伍在戒严的耀京城里,也能畅通无阻,出城也毫不费力。 出了北城门,一路向北…… 在天微微亮的时候,东方京墨与浮光驾马赶上了马车队伍。 佛兮闻声醒来,见风云兮未醒,当即轻手轻脚地起身。 整理好衣裳之后,她又丢了半截安神香在香炉里,这才下了马车。 马车并未停下,但佛兮的武功不弱,她从疾驰的马车上跳下,轻而易举。 马车队伍继续向前疾驰,佛兮站在原地等候追在队伍末尾的东方京墨与浮光。 “吁……”东方京墨拉紧缰绳,翻身下马。 浮光也下马。 二人走到佛兮身边。 佛兮看到二人风尘仆仆却没有异样,当即心中安心不少。 她开门见山地问:“有解药吗?” 东方京墨摇了摇头。 佛兮也不意外,“那咱们只能寄希望于雪域了。我已经安抚好了小浮云,你带浮光上马车换装,再把后续安排说与他听。” “切记,以后在小浮云面前,不要提与荥阳公主府有关的任何事。” 东方京墨一脸正色地点了点头。 浮光也面色严肃地回答了一句,“弟子明白。” “那就快走吧!咱们尽量在路上争取时间。”佛兮的话落,东方京墨已经骑上马背,还伸手一捞,就将佛兮给带上了马背,当即驾马跑向前。 浮光也驾马追过去…… 风云兮醒来时,发现马车仍然在疾驰,而佛兮已经不在马车里。 掀开被子坐起身来后,风云兮伸了个懒腰,再掀起马车帘子的一角,看向车窗外。 外面都是风云兮从未见过的景象,因为马车跑得太快,她看到的都是一片虚影。 风云兮回想师父老人家说过的那些话。 “雪域在鎏光大陆极北之地,终年落雪不化,遍地是冰川冻土,人迹罕至,物种稀绝……” 解毒的四味药引只缺雪域神女的心头之血。 风云兮在心中默默地祈祷,这一趟雪域之行,一定要顺利拿到药引! ------题外话------ 关于苏楚昇与慕光远二人的事,正文里的描述不会太多,因为前因是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不是男女主的故事主线,只是与男女主有牵扯。以后番外里会讲明白。 可能有的小可爱会觉得女主前期在荥阳公主府里的生活憋屈压抑,从新的一卷开始,女主行事就会霸气飒爽了,关于荥阳公主府里那些压抑的事,后文及番外里也会有交待…… 感谢陪着淼淼至今的小可爱们,是你们的支持,才让淼淼有动力坚持每日1.1——1.4w+的更新。 万更一时爽,一直万更一直爽! 淼淼会继续加油哒~~~ 202神秘雪人族,雪地吃火锅(二更) 从耀京城一路向北,除了沿路补给稍稍停顿修整之外,一直都是日夜不停歇地赶路…… 五日后,一行人出了大耀国北境,进入北渊国边境。 青龙宗师万俟乾与浮屠还有阿迦俪三人等在边境。 此前,三人提前出发,就是前去北渊处理通关文书。 阿迦俪的父亲是北渊国的国师,由阿迦俪出面,拿到通关文书轻而易举。 有阿迦俪带着国师府的人在前开路,如此,一行人穿越北渊国,前往比北渊国更北之地,也就一路畅通无阻了。 一行人用了半月的时间,穿越了北渊国,去往更北…… 出了北渊国的北境,再往北就是几个周边小国并一些神秘部族。 一行人扮成北渊国的商人,有阿迦俪的人一路打点,也没有遇到阻扰。 到得十月底,一行人行至雪人族地界。 “宗主,夫人,前面就是雪人族的入口,抱歉,弟子不能再领路了。”阿迦俪的人,虽有对北渊国的北境之外颇为熟悉的。 但是,雪人族却是外人从未涉足的。 世人眼中,雪人族所处之地就是鎏光大陆的极北之地。 是以,也有很多的人把雪人族就当做雪域。 “阿迦俪,这段时日辛苦你们了。”东方京墨朝着阿迦俪微微颔首,随即指挥自己的亲卫上前探路。 先前,为了掩人耳目,东方京墨的亲卫们只有小部分跟着马车队伍,大部分都是化整为零,隐在了暗处。 此刻,东方京墨下令让隐在暗处的亲卫们与阿迦俪带来的人,一道藏匿在雪人族地界外的林子里。 马车队伍依然以行商的名义,向雪人族进发。 车队从冰湖之上缓慢穿行而过,到了雪人族界碑处,东方京墨又下令停车整顿。 雪人族的入口就在不远处,只是,目前还未找到进入的良方。 阿迦俪从自己的马车里下来,钻进了风云兮的马车。 “浮云,你都要把你自己给包成熊了!有那么冷吗?”阿迦俪看着裹了数床棉被还瑟瑟发抖的风云兮,惊讶不已。 北渊国是十月初就开始入冬,一年只有冬夏两季。 夏季五个月,冬季七个月。 阿迦俪从小就习惯了北渊国的严寒与酷暑。 至于风云兮,她原本就畏寒怕冷,最不耐冬天。 是以,越往北走,天气越严寒,她就越瑟瑟发抖…… 从头到脚,从内到外,连每一根汗毛都瑟瑟发抖的那一种! “阿……迦……俪……”风云兮说出口的话都打颤,“麻烦……喊……柳绿……再……帮我……弄……几个……火炉子……” 一句话,断断续续。 因为风云兮一张口,上下嘴皮子都抖得厉害。 她自从出了北渊国地界,就再也没有出过马车,因为外面的彻骨寒风一刮,于她而言就好似数道冷刀子密密麻麻地扎在了她的身上。 怕冷怕到这个份上,风云兮对自己也是无语了…… 阿迦俪稍稍掀开风云兮裹着的被子一角,发现她四周都是小火炉子,将她团团围住。 阿迦俪忍不住扯了扯眼角,“你确定你身边还放得下火炉子?” 话这般说着,阿迦俪却也发现了异样,“怎么你周身都摆满了火炉子,你这被子里也不见暖和啊?是不是火炉子灭了?” 阿迦俪拿出一个火炉子查看,却发现里面炭火烧得正旺,她不解地看向风云兮,“你是不是中邪了?是不是咱们先前路过那些神秘部族的时候,你中招了?” 阿迦俪会这般猜想也不奇怪,因为,鎏光大陆的极北之地是这片大陆最神秘的一处。 而在这一片严寒之地,除了只出现在传说中的神秘雪域之外,也有很多的神秘部族。 所以,很多到过此处的人,都会带出去一些极为玄幻的消息。 风云兮白了阿迦俪一眼,“是我……体质……特殊……” 体质如何特殊,风云兮也不清楚,她虽然会医术,却也诊治不出自己的身体为何格外地畏寒怕冷,甚至于在冬天里恨不得像一些动物那般去冬眠。 自家师父老人家佛兮的解释是,风云兮大概先天不足,又中了“桀骜”之毒,虽然封住了心脉,阻止毒性蔓延,但是,说不定就是这二者的影响,而让她的体质异于常人。 这是唯一的一个听起来颇为合理的解释了。 阿迦俪不通医理,不明白何种体质特殊会是如此,但她看着风云兮的神色表情都十分淡定,也就不再做中邪之想。 “你等着,我给你去找柳绿。”看着风云兮怕冷怕得如此厉害,耐得住严寒的阿迦俪虽然不能理解,却还是立即为风云兮去奔走。 阿迦俪跳下马车,远远看着柳绿提着两个火炉子前来,她上前把人截住,“两个火炉子怕是不够,你再去找些来,我给你家主子送去。” 说着,阿迦俪伸手拿过柳绿手中的火炉子。 “有劳了。”柳绿转身走开,却是去找佛兮。 “夫人,主子还是怕冷得厉害,带出来的火炉子全都用上了。”柳绿如实禀告佛兮。 佛兮掀开一角马车帘子,“我知道了,你且先去陪着她。” “是。” 马车内,东方京墨皱着眉头从手上摊开的地图上抬头,看向佛兮,“你干脆让小丫头睡一觉好了,省得她每日这般煎熬。” “哎……”佛兮叹息一声,“我何尝不想,是小丫头性子倔,不愿睡去,说是咱们日夜赶路已然很是辛苦,不愿让咱们再分心去照顾她。” 说着,佛兮还瞥了眼趴在她腿上的小狸猫。 小狸猫自打风云兮与浮花去文国公府的时候,就跟在了佛兮身边,因为佛兮有事需要小狸猫相助。 而之后,小狸猫就一直处在休养之中。 眼下风云兮畏寒怕冷,小狸猫只在风云兮身边待了半个时辰,就瑟瑟发抖地蹿回了佛兮的马车。 佛兮也不好继续为难小狸猫了。 东方京墨无奈一笑,“小丫头这性子,处处不愿给人添麻烦。有时候我很庆幸她的经历能让她快速成长,她在外也不容易吃亏。可有时候我又觉得,她那般过于懂事,太让人心疼。” 佛兮接话,“万物皆有两面性,纠结矛盾无可厚非,小丫头的机缘不是你我能左右的,随她去吧!” 这般说着,佛兮将注意力放在了东方京墨手中的地图之上,“雪人族的四方入口皆为迷宫地形,九死一生,你可找出了其中规律?” 东方京墨手中的地图是他的亲卫这些年潜入这极北之地而查探所画。 鎏光宗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找四味药引,投入了大量的经历。 东方京墨的一对亲卫,就是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才潜入到雪人族附近,画了雪人族入口的迷宫地形图。 奇门遁甲、五行八卦,鎏光宗里都有人熟知。 东方京墨便是这个中高手。 所以,通过九死一生的迷宫地形而顺利进到雪人族,必须得靠东方京墨的超凡头脑。 而雪人族四个入口的迷宫地形图,东方京墨已经研究了一路,却并未找到能够不损兵折将,以最稳妥的法子进入雪人族的办法。 九死一生的迷宫地形图,顾名思义,就是十种走法里,最多有一种是能生存的。 而实际上,东方京墨却发现,他目前研究出来的各种路线,至少都是需要牺牲半数的人,另半数的人才能顺利通过。 “规律倒是勘破一些,但都不够稳妥。设计这四处地形的人,真真像极了你说的那些变态之人!”东方京墨一向沉稳,却因这四张地图而有些不淡定了。 佛兮听得东方京墨同她分析了四处的地形图后,也就明白了东方京墨为何用“变态”二字形容那一个设计之人了。 需要踩着同伴的尸体才能通过的地形,设计之人,可不就是个大变态嘛! 这边厢,东方京墨与佛兮对进入雪人族还是一筹莫展之际。 那边厢,待在马车里瑟瑟发抖的风云兮,在阿迦俪的怂恿之下,开始准备吃火锅…… “浮云,是你说的,冬天与火锅更配,左右你冷成这样,说不定吃上热气腾腾的火锅,也就没那么冷了不是?”阿迦俪嘴馋不假,关心风云兮也不假。 于是,阿迦俪带着柳绿和掠影跑前跑后地忙活。 风云兮则是待在马车里等几人将工具与石材送来。 鸳鸯双汤火锅炉子没有带来,就用碳炉子代替,直接在上方放一口小锅。 简易版火锅就成了。 食材倒是有不少,配料也充足。 因为今晨才补给过。 佛兮得知风云兮在准备火锅,就让几个兼职伙夫的亲卫前去帮忙,准备让全部人都吃火锅。 小丫头这一路第一次亲自做吃的,开小灶怎么行! 怎么也得是好吃的大家一同分享不是。 佛兮是不会承认她也就是嘴馋了…… 风云兮看到几个东方京墨的亲卫搬着锅子到她的马车附近,就知自家师父老人家也嘴馋了,她看破不说破,耐着性子指导几位兼职伙夫的亲卫。 还别说,忙活起来倒是没那么冷了。 熬制火锅的高汤底需要耗费不少时辰,原地休整的亲卫们就趁机搭帐篷。 在东方京墨还未找到稳妥的路线之前,队伍也不能贸然走进雪人族的入口,在外露宿也是必然的。 风云兮倒是一直待在马车里并未出去。 她带来了一些羊肚菌,就熬了一锅素高汤。 几个兼职伙夫的亲卫则是用羊大骨熬高汤。 马车够大,摆下碳炉子和小锅,风云兮还能在车里灵活动身。 碳炉子烧得旺,浓白的汤汁在锅中咕噜咕噜翻滚,白色的蒸汽从锅中蒸腾而起,萦绕在马车顶部,迟迟不散。 风云兮的马车防风防寒,密闭性良好。 她不掀开帘子,车里的热气根本散不出去。 马车内有着浓得化不开的蒸汽,也就温暖了不少。 阿迦俪在外掀开一角车帘,看着马车里白雾腾腾,立即就默默地放下了帘子。 她莫名地感觉风云兮的马车里,跟仙境一样,而风云兮,怕是要成仙…… 火锅的高汤熬了将近三个时辰,正好到了晚饭的饭点,一行人就开始围着火炉子吃火锅。 极北之地的夜幕降临时辰要更早些,将将酉时初,天色就全暗了。 东方京墨的亲卫们在雪地上升起了两个高高的篝火堆,照得方圆之地亮如白昼。 风云兮没有下马车,而是坐在马车里吃素火锅。 她让柳绿和掠影去邀请浮屠、浮光、阿迦俪几人前来一道吃。 然而,浮屠和阿迦俪喜欢吃肉,就没进风云兮的马车上凑热闹。 柳绿和掠影也奔向了肉火锅。 就连小狸猫,也抛弃了风云兮这个主子!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若是只有素火锅,这些人都不会挑剔。 但是,有了肉火锅,这些人就都没心思陪着风云兮吃素了。 最后,只有浮光进了风云兮的马车,陪她吃素。 风云兮感动不已,“浮光啊!就数你厚道啊!来,吃菜!” 风云兮给浮光夹了好多蔬菜,“大老爷们也不能挑食的哦!” 浮光:“……” 你高兴就好。 雪地吃火锅,身处冰火两重天,此中滋味,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会明白。 火锅高汤的浓烈香味随着寒风飘散开来,却飘越远…… 沉浸在吃火锅中的人们,并未发觉不远处的雪人族入口处,闪现几双冒着幽幽绿光的眸子。 吸溜~~~ 203风云兮与浮光好似神仙眷侣,羡煞旁人(三更) “唔!好好吃!”阿迦俪大马金刀般坐着,吃相豪爽不已。 她出生在民风最为奔放的北渊国,从小接受的教养里,没有大耀国女子那么多的条条框框的规矩。 类似于“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也没有。 所以,阿迦俪同浮屠并几个亲卫们坐一块吃火锅,丝毫不见扭捏。 柳绿与掠影虽然是女子,但二人从小就被东方京墨无差别培养。 是以,二人坐在阿迦俪的身旁,也与男子们一块,大快朵颐。 佛兮、东方京墨、青龙宗师万俟乾,三人与另几个亲卫围着一个火锅吃着。 出门在外,宗门礼仪也没那般讲究。 另还有几个亲卫围着另一个锅子吃着。 此次为了低调行事,东方京墨的亲卫,在明处的不过十来人。 这些人是负责赶车以及处理一路生活起居上的事宜的。 至于沿路补给,都有隐在暗处的亲卫们提前开路做好准备。 若是没有明暗两路的亲卫们协同合作,一行人不可能如此快地赶到雪人族地界。 “柳绿,是我眼花了么?你瞧瞧前面那个大雪团,是不是移动了啊?”阿迦俪用手肘推了推身旁的柳绿。 阿迦俪所坐的位置是面向雪人族界碑处的,而她在吃火锅的过程中,目光不经意地瞥了界碑几眼,莫名地发现界碑处有些不对劲儿。 柳绿正目光炯炯地盯着锅子里半熟的羊肉,听得阿迦俪的话,就抬眸看向界碑,然后不解地说道:“没有吧!那团雪不是一直在界碑附近的嘛!” 夜幕下看不太真切远处,而柳绿白日里也并没有刻意留心四周的环境。 一行人各有分工,勘探地形与戒备防守不是柳绿的任务,她因此没有过多留意。 说完,柳绿立马将目光缩回锅子里,看到鲜红色的羊肉全部变色,立马眼疾手快地夹进了自己的碗里。 出门在外,衣食住行自然没办法讲究太多。 既没有吃火锅的锅子,也没有涮羊肉的勺子,连个桌子都没有,公筷自然也不用了,都是各自下自己喜欢吃的食材,然后各自捞上去吃。 阿迦俪皱着眉头,仔细回想,一阵后,她道:“不对劲啊!我记得白日里那团雪是在界碑后面的,这会儿怎么跑到界碑前面来了?掠影,你有留意过吗?” 掠影摇了摇头。 阿迦俪就看向浮屠。 浮屠也摇了摇头。 他们都做别的事情去了,确实没有认真留意过。 再说,自打到了北渊国的北境,满目都是千里飘雪、万里冰封的景象。 在银装素裹的世界里,辨认雪地上的一团雪。 与在大海里找一滴水,有何区别? 一旁围着另一个锅子吃火锅的佛兮与东方京墨还有万俟乾三人,互视一眼,交换了神色。 阿迦俪的五感六识异于常人灵敏,所以,她的洞悉能力也是强于常人的。 佛兮等人从阿迦俪的这几句话里,也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因为阿迦俪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这般说,所以,三人立马警醒起来。 阿迦俪见大家都没留意,不由得皱起了小眉头,火锅吃着都不香了…… “阿迦俪,麻烦你去看看浮云和浮光是否需要添菜。”佛兮有意支走阿迦俪。 因为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啊?哦……”阿迦俪不明白佛兮为何会让她去,毕竟柳绿和掠影就在一旁。 但是,阿迦俪还是起身走向了风云兮的马车。 风云兮和浮光在马车里慢悠悠地吃火锅,阿迦俪掀开一角马车的窗帘子,看向坐在白雾缭绕里的二人。 看着二人这般“仙气腾腾好似神仙眷侣”般岁月静好的模样,阿迦俪有些不忍打扰。 风云兮现在做女子装扮,阿迦俪也在见到她的时候知道了她本就是女儿身。 于是,阿迦俪内心里的那一丢丢想要招红尘仙当上门女婿的想法,彻底消散了。 此刻看着风云兮与浮光二人郎才女貌,郎情妾意,举案齐眉…… 好吧! 阿迦俪也不知道此刻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但是,阿迦俪就是觉得风云兮与浮光二人这般意境看起来羡煞旁人,而她自己就好似来煞风景的。 “咳咳……浮云……那个……你们俩还要添菜吗?”朱雀宗师吩咐下来了,阿迦俪就算觉得尴尬,还是听吩咐办事。 风云兮抬头看着面色羞窘的阿迦俪,面露不解,转念一想,以为是阿迦俪在外面没吃饱,就盛情地邀请阿迦俪上马车继续吃。 阿迦俪饭量大,风云兮早就见识过了,她因此有这般想法。 “……”阿迦俪也不明白她明明不想打扰二人,为什么莫名其妙地上了马车呢? 裴云婠的马车是这一行的数量马车里,特制中的特制。 防风防寒能力是一等一的强,隔音效果也是一等一地强。 所以,阿迦俪进了马车之后,五感六识也就被限制了不少。 而依然在雪地里吃火锅的众人,在吃得正尽兴酣畅之时,却被一群从雪堆里冒出来的人,给团团围住了…… 204一份火锅引来的机缘,吃货一族(一更) 看着一群藏身在雪团里的人突然出现,佛兮惊得摔了手中的碗。 上好的骨瓷碗掉落在柔软的雪地,瞬间就嵌入了雪中,连声音都未传出。 其余的人也纷纷惊恐地掉筷子掉碗…… 这是为了配合目前商队的身份。 东方京墨与一行人事先就已经商量好了,进入雪人族就要隐藏气息与武功,扮作最平凡普通的商队。 因此,当一群“平凡人”正高高兴兴地吃着东西时,周围突然平白无故地冒出一群人,可不就得惊慌失措,惶惶不安! 这一群突然出现的人,个个都是厚重的动物皮毛加身。 帽子衣裳都是动物皮毛制成。 上面的纹饰古老罕见。 每个人的脸上都有银白色的印记,看起来像是图腾标志,却每一个都不相同。 并且,这群人个个身形偏矮,好似侏儒族群。 “何方狂徒?竟敢在吾等雪人族地界放肆?”一个眉毛胡子花白的老者从人群的后方走出来。 他的声音苍老却似洪钟透亮幽远。 东方京墨上前,用北渊国的行礼方式向老者行了一礼,“在下风京墨,我们是北渊国的商人,前来北地行商,因路遇暴风雪而偏离了主路,为找到出路,在雪地里迷失,流浪到此地。” “我们无意冒犯,还请诸位见谅。” 闻言,老者眯着一双三角眼,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阵东方京墨。 东方京墨的腿肚子微微发抖,目露畏惧之色,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位普通的商人。 老者并未从东方京墨的身上发现异样,又一瞬不瞬地打量起佛兮等人。 佛兮适时地往东方京墨的身后躲,扮演着一位普通的商人之妻。 其余人也做出些相应的害怕之状。 万俟乾扮演的是东方京墨的合作伙伴,浮屠是万俟乾的儿子。 其余的亲卫则是家丁。 风云兮三人此时还在马车里。 浮光最先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当即示意风云兮与阿迦俪勿要轻举妄动。 而那位老者打量了一圈站在雪地上的众人后,又开始发话,“你们吃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才是老者想要问的重点。 没错,他们这些人,是被火锅的浓烈香味给勾过来的! 雪人族的四处入口都不易通过。 因此,根本无需在入口处安排族人守着。 雪人族也从不怕外人闯入。 因为就算是能顺利通过九死一生的迷宫地形入口,之后也还有重重困难。 若是往常,就算是入口处有军队集结,雪人族的人都不会在意,更不会跑出来查看究竟。 但是! 今日飘到族内的一阵从未闻到过的食物浓香,让这些人都无法淡定地留守族内了…… 于是,族长就亲自带族人出来一看究竟。 听得老者这般问,不管是东方京墨还是佛兮以及其余人,皆是心里松了口气。 如此,自然是多了一个谈判的筹码了。 其实,早在阿迦俪察觉到界碑处的雪团动过时,佛兮、东方京墨、万俟乾三人就机警起来,也都有了一种猜测。 三人纷纷猜测雪团里可能藏了人,不然,为何雪团会动? 佛兮将阿迦俪支走到风云兮的马车里,就是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队伍里有五感六识灵敏的人,也是为了引着这一群人出来。 几人先前猜测,能在雪人族入口处藏身的,毫无疑问,自然是雪人族的人了。 能够引出雪人族的人,接下来的事情,也就更好办了。 “我们吃的是火锅。”东方京墨如实相告,他已经看到好几个人在偷偷地咽口水了,心中也就将这群人为何出现猜了个大概。 “火锅是什么?”老者疑惑地问。 东方京墨解释,“就是这般,您看,把装满高汤的锅子放在火上,再把菜放入锅中,煮熟了便可以吃了。” 东方京墨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话语解释。 老者凑近一些,闻到的香味也就越发地浓厚了。 并且,他还看到了锅里煮得糜烂的肉,当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雪人族虽然神秘,但是,全族的人吃得并不好。 一是因为气候恶劣,既种不了什么好菜,打猎也很难猎到肥美的食物。 全族人的食物,差不多都是通过与外界人交换而换取。 更主要的是,族人的厨艺都很一般。 所以,今日的火锅浓香,于老者这般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而言,都是第一次闻到如此让人垂涎欲滴的香味! 看着老者的神色以及忍不住咽口水的小动作,东方京墨当即很有眼力见地道:“若是不介意,你们也可坐下来一道吃。” 如果能用一道火锅而将这群人俘获,那么,通过雪人族去寻找雪域,简直是事半功倍! 老者也不客气,当即就坐了下来。 在自己的地盘,老者也不怕被坑,这般底气,他们雪人族还是有的! 几个兼职伙夫的亲卫立即拿来干净的骨瓷碗。 这一趟出行,既然要扮作商队,自然是带了不少货物的。 青花骨瓷碗就是其中之一。 用佛兮的说法就是,“好东西多带点,说不定到了关键时刻能救命!” 老者拿着手中的青花骨瓷碗,接着火光仔细端详。 越看,越觉得惊艳! 雪人族里,目前用的餐具还是采用古老工艺制作的陶碗呢! 演戏演全套,东方京墨几人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给招呼着老者一行人吃火锅。 食材备得足,自己人差不多吃饱,再招待老者这一群人,也是足够的。 老者伸手到锅中夹第一筷子菜的时候,还带着犹豫,但是,火锅的香气实在太浓烈,他忍不住了…… “吾先为尔等试试毒。”老者说完,往嘴里塞了一筷子羊肉。 佛兮与东方京墨对视一眼,二人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笑意。 这位老者倒是有趣,自己嘴馋还要把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其实,这么多人已经吃过了,都无不良反应,也就证明没有毒不是,何必还来一句试毒的话呢! 佛兮和东方京墨也都猜测,想必老者这一行人,已经藏在雪团里观察了好一阵,怕是确认火锅没毒才现身吧! “唔……好吃!”老者忍不住发出感叹。 然而,他的话出口之后,自己却后悔了。 要矜持! “咳咳……”老者轻咳两声,继续端着架子,对自己的族人说道:“没毒,尔等可以吃了。” 于是,那一群早就馋得口水都要泛滥成灾的人,也就纷纷不客气地开吃。 佛兮几人交换了神色之后,老老实实地静候一旁。 进雪人族的事,怕是能成了。 发生如此戏剧性的一幕,佛兮哭笑不得,她不由得看向风云兮的马车。 今日之事如此发展,也是小丫头的一种机缘了。 等老者一行人吃得心满意足,东方京墨又上前,恭敬地问道:“不知老人家如何称呼?”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老者给了东方京墨一个面子,告知他道:“吾姓冷,是雪人族的族长,你可以唤吾冷族长。” 东方京墨开始表露自己的“目的”,“冷族长,不瞒您说,在下此次前来北地行商,同时也是想要找寻神医为在下的女儿治病。” “无意中到得此地也是一种机缘,在下听闻雪人族有一位医术出众的巫医,不知可否请冷族长引见一二。” “若是贵族的巫医能够治好小女的顽疾,诊金任凭你们开!” 说到此处,东方京墨豪爽不已,展现的是一番父亲全心全力为女儿求医治病的诚挚态度。 冷族长半眯着三角眼看着东方京墨,没察觉出他在说谎,当即问道:“你女儿得了什么病?” 东方京墨摇了摇头,“看过了无数的大夫,都没能瞧出来。在下也是无意中听得一位到过北地行商的同行说北地神医多,在下因此才来碰碰运气。” 冷族长皱了皱眉,“吾也会些医术,可以先给你女儿诊诊脉。” 马车里有三个人没有出来,冷族长一行人早在突然出现之前,就已经发现了。 冷族长也就猜测东方京墨说的女儿就在其中。 所以,不管东方京墨的女儿是真病还是假病,冷族长都要一探究竟。 听闻,东方京墨眼神一亮,当即给冷族长带路,“冷族长,您这边请……” “……”冷族长突然有一种东方京墨就是在等他说这句话的错觉。 东方京墨走到风云兮的马车外,掀开一角马车帘子,喊了里面的浮光和阿迦俪出来。 他转身回头,又恭恭敬敬地对冷族长道:“冷族长,在下的女儿畏寒怕冷,一直没出马车,失礼之处,还请您见谅。” 冷族长摆摆手,他倒是不介意这些虚礼。 风云兮三人一直在马车里静观其变,眼见突然出现的危机以一种颇为诡异可笑的方式收场,三人既意外又无奈。 风云兮甚至觉得,这雪人族该叫吃货一族! 东方京墨与冷族长的对话,三人掀开马车帘子也听到了。 眼下东方京墨发话,浮光和阿迦俪当即配合地下了马车。 冷族长就被东方京墨请进了马车。 一进马车,冷族长的眉头就皱得更厉害了。 他瞧着风云兮的面色,就知道她的病症不是作假。 风云兮坐着向冷族长微微颔首,“冷族长……我身子……不适……失礼了……” 马车帘子开开合合,灌进来不少的冷风。 先前因吃火锅而蒸腾起来的热气也全部消散。 风云兮不得不再次裹上厚厚的被子,整个人又是不断地瑟瑟发抖…… “姑娘不必多言。”冷族长不至于为难一个病中的小姑娘,特别是他本就不在意虚礼。 “兮儿,快快伸出手,让冷族长为你探探脉。”东方京墨从怀中拿出一方锦帕。 风云兮颤颤巍巍地从被子里伸出右手。 东方京墨用锦帕覆盖在风云兮露出在外的一截玉白的手腕上,同时将她的衣袖袖口拢紧,如此就不易进风。 他稳稳地托着风云兮那抖动不止的手,“冷族长,有劳了。” 冷族长开始隔着锦帕给风云兮探脉……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而冷族长的眉头,已经皱成了深深的几道沟壑。 风云兮不动声色地瞧着冷族长的神色。 她的脉象如何,她心里清楚得很。 因为佛兮给她施针,改变了脉象。 不是绝世神医,都察觉不到她的脉象作假。 良久之后,冷族长收回了手。 “冷族长,如何?”东方京墨迫不及待地询问。 冷族长怜悯地看了风云兮一眼,再对东方京墨说道:“风老板,借一步说话。” 于是,二人出了马车。 “冷族长……我女儿她……”东方京墨欲语还休,面上露出害怕的神色。 “哎……”冷族长叹息一声,“风老板,你女儿的病,怕是不好治啊!” 冷族长要给风云兮诊脉,只是为了确认东方京墨说的那些行商同时寻医的话是不是真的。 而当他给风云兮诊脉之后,也就确定东方京墨没有说谎。 因为风云兮确实病入膏肓! “只是不好治,那就是还有得治,对不对?”东方京墨一脸期盼地看着冷族长。 “是,也不是。”冷族长说得模棱两可,因为他还在犹豫。 东方京墨见状,当即下了一剂猛药,“冷族长,在下恳请您相帮,实不相瞒,今日的火锅就是在下的女儿做出来的,我们家就是靠她的厨艺发家,她是我们一家人的希望啊!” 这句话,前因不搭后果。 但是,冷族长听来,却是心中一凛,同时惊讶不已。 那般好吃的火锅,竟然是这个小姑娘做出来的。 冷族长立即就不犹豫了,他道:“办法也是有的,就看你们舍不舍得下狠心了!” 205互坑大戏,顺利进入雪人族(二更) “办法也是有的,就看你们舍不舍得下狠心了!” 闻言,东方京墨是真的惊讶了…… 他有意试探,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也并不抱太大的期望能够得到冷族长的回应的。 “冷族长,不知您说的办法是何种?何为下狠心?”东方京墨看向冷族长的神情里,惊讶中带着些迟疑。 “吾知道有一处可以治好令嫒的病,就看你能否下狠心舍下令嫒了。”冷族长摸着雪白的胡须,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东方京墨。 冷族长决意说这番话,自然是在心里有了一番计较。 东方京墨随即急忙忙地问道:“敢问是何处?” “吾不便透露此处,却是可以送令嫒过去,只是,以后尔等就再也见不到令嫒了。” 在冷族长的一句话语里,东方京墨的神色由惊喜转为失落,“冷族长,再也见不到了,是何意?” “既是令嫒去了此处,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能不能被治好,全看她的造化。至于尔等,不止见不到她,也得不到与她有关的任何消息。” 这般说着,冷族长瞥了眼东方京墨以及站在不远处频频投来目光的佛兮等人,“风老板,左右令嫒已经病入膏肓,她的病,只有那一处能治。” “生离还是死别,尔等自行考虑吧!” 冷族长说完,背过身去,作势要等东方京墨与家人相商。 东方京墨当即去找佛兮。 其实,佛兮等人自然是听见了冷族长说的话。 二人装模作样地悲悲戚戚一番,商量的话语说的都是些两难的悲痛之言,只是在眼神对视之间,做了心思交流。 最后,东方京墨“痛定思痛”,做了决定,他带着佛兮走到冷族长身边,“冷族长,在下与内子商议好了,只要兮儿能平平安安地活着,做什么我们都愿意。” 东方京墨拿出来一副破釜沉舟的决然之态。 佛兮向冷族长福了福身,面色悲凉,眼角垂泪,却也是无比坚定地道:“冷族长,求您救救小女。” 夫妇二人这般“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让冷族长看了都为之动容。 “也罢!相逢即是缘,吾可以成全你们。”冷族长一锤定音。 东方京墨与佛兮立即感激连连。 “冷族长,不知您何时带小女启程?可否容在下与内子向小女道别?”东方京墨将姿态放得很低很低,甚至故意不提想要陪同风云兮进入雪人族的话。 因为他要是提了,势必会引得冷族长起疑。 反而是这般一心为女求医,不带杂念,能得到冷族长的信任。 毕竟,雪人族在世人眼中既神秘古老,又强大非凡。 想要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而进去的人,多如牛毛。 而雪人族却在这千百年来一直未被外人侵占,其实力可见一斑。 冷族长摸着雪白的胡子,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不着急,不着急,还有时间,再者,吾助你女儿治病,也是有要求的。” 冷族长故意等到此时才提要求,就是为了给东方京墨最大的希望,再来狠狠地宰一宰这只肥羊。 东方京墨先是愣了一愣,随即很是上道地向冷族长躬身一礼,“倒是在下先前过于激动而疏忽了,冷族长,您有何要求尽管说,只要是在下能办到的,定然竭尽全力。” “风老板言重了,吾的要求也不高,只有两点,其一,让令嫒把做火锅的法子教与吾等。其二,你们这一批货,尽归吾等。” 冷族长嘴上说着要求不高,实际上却是狮子大开口。 因为东方京墨带来的这一批货,价值千金! 好在鎏光宗也不差银子,东方京墨既然能带这么一批货真价实的货物来伪装商队,自然就是不心疼银子的。 至于风云兮的那一手做火锅的厨艺,也是无价的。 八宝楼的鸳鸯双汤火锅卖得那般火,彦家都准备要在大耀国之外的诸国开分号了。 如此,就凭着这一道火锅菜肴,估计都有赚不完的银子,可不就是无价的嘛! 坐在马车里的风云兮听到冷族长提的要求,当即瘪瘪嘴。 老奸巨猾! 虽然,一行人是有目的地要进入雪人族,再通过雪人族而寻找雪域。 但是,自己人还未坑上对方,反倒先被对方打上了主意,这种感觉,莫名有一些些的不爽啊…… 东方京墨听得冷族长提的要求,虽然心中有想法,面上却不显露,“应该的,都是应该的。” 如此,一番交易就这般谈成了。 冷族长同意带风云兮进雪人族,同时,也给了东方京墨与佛兮二人与风云兮最后的相处机会。 至于万俟乾、浮屠、浮光、阿迦俪、柳绿、掠影以及扮作下人的亲卫们,却是不准许带进去。 只准这些人留守在雪人族的入口处,等候东方京墨与佛兮之后出来。 东方京墨并不惊讶冷族长如此防备。 毕竟,他们三个能够被冷族长带进雪人族,已经是意外惊喜的收获了。 东方京墨将浮光带到冷族长面前,“冷族长,这孩子是内子的娘家侄儿,实不相瞒,先前有大夫诊断说这孩子也与小女有相似病症,只不过他的病,轻微些。” “内子的娘家人都因这个病而离世,现今就剩这一根独苗了。”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请冷族长一并也将他送去?” 东方京墨推出浮光,也是因冷族长的决定而临时起意。 佛兮趁人不备而改变了浮光的脉象,所以,冷族长给浮光诊脉之后,也能发现与风云兮类似的脉象。 并且,还真的像东方京墨说的那般,浮光的病情稍微轻些。 冷族长审视的目光在浮光、佛兮、风云兮三人脸上来来回回,他看了一阵之后,目露怀疑,“风老板,为何你的女儿不像你也不像你的妻子?而你妻子与娘家侄儿的面相,也无甚相似?” 冷族长的观察入微,很快就发现了三人的面相上没有丝毫相似这个疑点。 “哎……”东方京墨叹息一声,“冷族长,借一步说话。” 冷族长配合地跟东方京墨走远了几步。 东方京墨回身望一眼佛兮三人,这才道:“冷族长,您有所不知啊!在下的这位内子,其实是在下的续弦。” “她嫁与在下之后,跟着在下走南闯北,劳累了身子,至今没能生育,她喜爱孩子,视小女如己出。” “而在下的原配妻子在生下小女之后的不久,便因为这怪病而离世了。” “小女生得似她亲娘,外人都说有九分像呢!倒是不太像在下。” “至于这位侄儿,其实也是在下原配的娘家侄儿,他长得像他那故去的娘亲。” “小女的外祖全家人,都染上了这个怪病,皆是英年早逝,就剩下这两个孩子了……” 东方京墨说到后面,唉声叹气加喉头哽咽,可谓是把这出戏给做足了。 风云兮此时没有易容,并且还洗去了她还是“裴云婠”的身份时在脸上画的那些伪装。 这般纯天然的一张脸,初初面世。 东方京墨为了迎合风云兮的脸,反而戴了另一张人皮面具。 佛兮也一直是带着人皮面具的。 至于浮光,也是用的真容。 如此,为了让几人扮演一家人的身份贴切真实,就编出了东方京墨说给冷族长听的那般凄惨故事。 冷族长听后,唏嘘不已…… 这家人可真是命途坎坷,凄凄惨惨戚戚啊…… 当然,这风云兮的外祖家,更是悲惨不已了! 冷族长打消了心头的疑虑,再次认认真真地看了几眼风云兮和浮光二人的面容与身形。 男俊女俏,模样身段都是顶顶好。 倒也是极为符合上面给的要求的。 冷族长在心思翻转间,自有一番思量,也就答应了东方京墨要把浮光也送去求医的请求。 于是,冷族长带着族人,将东方京墨带来的货物都搬走,也将东方京墨、佛兮、风云兮、浮光四人,带进了雪人族。 至于其他人,则让他们等在雪人族的入口处。 阿迦俪看着风云兮等人被带走,忍不住扯了扯一旁浮屠的衣袖,“相公,你说兮儿妹妹的病,真的能治好吗?” 阿迦俪的这句话,并不是问表面上的意思,她想问的其实是:风云兮她们会平安无恙吗? 雪人族的强大,让他们不能掉以轻心,因此,做戏都是做全套。 与阿迦俪扮演新婚夫妻的浮屠,不确定地回了一句,“但愿能治好吧!” 此时此刻,不管是进了雪人族的风云兮等人,还是等在外面的人,都没有把握接下来的雪域之行,能平安无恙。 万俟乾拍了拍浮屠的肩,“时辰不早了,收拾收拾,准备歇息吧!” 眼下,只能等待。 并且,趁机养精蓄锐。 万俟乾在东方京墨离开前,得了指示,他的任务就是守在外面做好随时接应的准备。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东方京墨等人这是进了虎穴。 那么,万俟乾就必须保证能在东方京墨等人闯出龙潭虎穴的时候,及时顺利地接应。 远远守在冰湖对岸的林子里的亲卫们与阿迦俪的护卫,都看清了全过程。 这些人在没有接收到信号之前,也都只能原地待命。 却说被冷族长与族人带进雪人族入口的风云兮四人。 因为风云兮太过于畏寒怕冷,冷族长就让族人赶着风云兮的马车一同进去。 马车里足够大,东方京墨与浮光也被要求坐上去。 四人被冷族长让人用黑布袋罩头,还被用麻绳捆住了双手双脚。 冷族长也坐上了马车,他负责看管这四人。 一路上都看不见,只能听声辨位。 然而,进入雪人族的地形实在过于复杂。 四人都只听得一路上都有大型机括转动的声音,想要用听来记住这一路,实在太难。 等得终于被拿开罩头的黑布袋,四人适应了强光,发现已经到了一座城池外。 雪砖筑墙,城墙高百余丈而不止,高耸如天梯,直入云端。 城墙绵延好似没有尽头…… 看到这一幕,风云兮叹为观止。 这一处世外之地,隐在一座座雪峰深处。 极少有人窥见其真实面貌。 世人对雪人族的描述,玄幻诡异的形容不要太多。 而此刻,风云兮倒是觉得,世人的形容,怕是还不到其冰山一角。 冷族长让四人看了这一幕之后,又给四人用黑布袋罩头。 四人再次陷入黑暗,心中对于冷族长的此举也是明白的。 想必冷族长是想用这一道高耸入云的冰砖城墙震慑四人吧! 而进入城墙里的方法,却是小心翼翼地藏着。 因为城墙上看起来并无明显的入口,看起来只有一扇完整的冰墙。 坐在马车里前行了约一个时辰左右,四人才得以重见光明。 看着眼前的一幢幢错落有致的冰砖屋子,风云兮只觉新奇不已。 “你们四人住一间,一会儿吾让人来送药。”时辰已晚,冷族长只做此安排。 东方京墨向冷族长行礼,“多谢冷族长。” 冷族长摆摆手,留了一个族人与四头眼冒绿光的雪狼守着,再带着其他的族人离开。 四人进了冰屋,发现里面温暖不已。 因为有外人在,四人也没过多交谈,只是眼神稍稍交流,便安安静静地坐下歇息。 而冷族长回了自己的冰屋后,雪人族的四大族老也匆匆赶来。 先前是守卫冰墙的族人闻到了火锅的香味,再去禀报了冷族长。 冷族长因此带了一批族人前去查看。 四大族老却是留守在族内没有出动的。 大族老焦急地问:“族长,您为何要带外人进族。” 冷族长讳莫如深地一笑,“吾自有安排。” 206雪人族商机隐现,改善伙食(三更) 冷族长说话算话,很快就让族人前来给风云兮送了驱寒的药丸。 风云兮确认药丸无毒后,便用温水送服。 很快,药丸就起了药效。 风云兮一脸惊喜地看向佛兮,“娘亲!这种药丸真的很是神奇,女儿竟一点也不觉着冷了。” “娘亲”二字于风云兮来说,很是陌生,若不是和佛兮与东方京墨扮作一家人,她可能这辈子都不用喊出这两个字。 佛兮伸手感受了风云兮脸上和手上的温度,也就知道药丸的效果确实很好。 其实,为风云兮驱寒的药,佛兮也用过不少。 然而,是药三分毒。 佛兮因此没让风云兮用太多。 而雪人族里的药丸,佛兮也查看了一番,发现不止见效快,还没有毒副作用。 “雪人族真神奇!”佛兮点到即止。 四人说了一会儿话,便各自去歇息。 冰屋从外面看起来很小巧,却是如麻雀一般,内里五脏俱全。 东方京墨把佛兮抱在怀里的小狸猫提溜着扔给了风云兮,“兮儿,乖乖睡觉,夜里不要踢被子。” 眼见风云兮都不怕冷了,东方京墨自然不会再让风云兮霸占着自家亲亲美娘子的! 先前,因为风云兮畏寒怕冷,佛兮都是尽可能地陪在风云兮的身边,给她当人型取暖炉子。 佛兮体质上佳,还怕热贪凉,与畏寒怕冷的风云兮倒是恰好相反。 如此,风云兮抱着佛兮,就感觉抱了一个大大的暖炉。 小狸猫被东方京墨丢进风云兮的怀里,当即就要炸毛! 它的小心心都做好了要被风云兮给冻得瑟瑟发抖的准备,却忽然发现,风云兮的怀里怎么暖呼呼的了? 啊嘞嘞? 小狸猫不解地向风云兮眨眼吐舌头。 风云兮却是不理会戏精小狸猫,只是用无比幽怨的眼神瞪了东方京墨一眼,再装可怜地看了佛兮一眼,试图寻找佛兮的安慰。 结果,东方京墨伸手捂住了佛兮的双眸,还将她整个人往怀里带。 这就表示他不让佛兮继续看风云兮装可怜了。 风云兮气鼓鼓地瞪了眼东方京墨! 哼! 小气! 风云兮气鼓鼓地鼓着腮帮子,抱着小狸猫进了一个房间。 东方京墨随即将佛兮拉进另一个房间。 无声地看着这“一家三口”上演了一出“无声的争风吃醋”戏码的浮光,摇了摇头,进了风云兮的隔壁房间。 有雪人族的人监视着,四人也不做过多的语言交流。 *** 翌日清晨,冷族长就派了人前来带走风云兮,说是要让她教授做火锅的法子。 身处别人的地盘,只能听对方安排。 风云兮只身前去。 到得地方,风云兮吓了一大跳! 雪人族里竟然没有厨房! 做饭就是在露天之下,将吊锅悬在火堆之上,简单地在锅里煮一煮食物而已。 雪人族吃的食物也不放调料,只有最简单的盐巴,还是粗盐。 风云兮感觉自己见识到了颇为原始的做饭方式。 难怪雪人族的人为了一道火锅,就这般轻而易举地将她们四人带了进来呢! 怕是这些人,以前从未接触过世间美味吧! 风云兮突然有些怜悯这些人了…… 纵使神秘古老强大,但是,连美食都没有享受过的人生,一定是非常不完美的! 若不是急着去雪域寻找药引,风云兮都想在这雪人族里住上个一年半载,给这些人做各种各样的吃食,带他们领略美食的神奇…… 再等价交换雪人族的神奇之物。 比如那驱寒的药丸就很不错。 风云兮还隐隐看到了商机…… 想得有些远了,风云兮及时止住,拉回神思,再一门心思地熬制汤底。 见识了雪人族的人简易原始的做饭方式,风云兮决定先让这些人看她做一遍,再慢慢教。 雪人族的做饭方式,倒是挺适合做火锅。 昨日补给的食材,被冷族长带人运了不少进来,只给万俟乾等人留了足矣填饱肚子的干粮。 因为冷族长等雪人族的人,吃过了火锅之后,便彻底爱上了这一道美食,这才没放过剩余的食材。 熬制高汤需要的大骨,雪人族里也有。 这些人平时就是以野味为生,因为极北之地的天气恶劣,常见的粮食蔬菜都不易栽种。 当然,雪人族也有自己的渠道与外界联系,进行粮食货物的交换。 因此也不至于吃不饱。 带进来的配料也足够多,风云兮先动手熬煮了两锅高汤,再对冷族长说道:“冷族长,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可否请您派人把我表哥找来?” “我这一手厨艺也都是在外祖家学的,因着传男不传女的祖上规矩,外祖父倾囊相授于我。但是,我表哥在家里的酒楼里也耳濡目染了不少,他可以给我打打下手。” 浮光扮演“婢女桃红”的时候,确实给风云兮打过一段时间的下手,这一点不假。 而风云兮想要把浮光叫来,也是为了给他制造一个行动自由的机会。 冷族长略微思考一番,也就答应了。 对于带进来的四人,冷族长有信心这四人翻不出任何风浪。 至于冷族长为何如此自信? 自然是因为雪人族的强大了! 浮光赶来的时候,风云兮已经开始教雪人族的几位妇人如何熬制高汤了。 一个眼神交流,二人便传递了信息。 之后,二人都专心地在雪地里熬制高汤,同时也不动声色地打量前来围观的雪人族之人,以及四周的地形。 快到正午的时候,雪人族里出现了非常壮观的一幕。 千人围着百口大锅,热热闹闹地吃火锅! 风云兮听几个同她学制作火锅的雪人族妇人说,雪人族之人吃饭以往就是这般聚在一起吃。 家家户户搬出自家的铁锅,聚到空旷的大广场之上,热热闹闹的。 风云兮猜想,可能是这雪人族全族的人吃的食物都不美味,关起门来吃怕是胃口不佳,这才凑一起来。 人多热闹,胃口也就好了,吃什么不重要,气氛最重要! 冷族长并一批族人昨日已经尝过了火锅的美味。 今日,其余的雪人族之人在尝过一口从火锅里捞出的美味菜肴之后,就欲罢不能了! 看着这群第一次吃到美味而根本停不下来的雪人族之人。 风云兮有些哭笑不得…… 这雪人族,真的可以改名为吃货一族了。 风云兮也从未想到,她这一趟寻找雪域之行,会遇到如此哭笑不得的一幕。 她甚至在想,若是世人知道雪人族里的境况,怕也是会惊讶不已的。 甚至于,那些觊觎雪人族的人,怕是会处心积虑地以美食作为诱惑啊! 对于自己无心插柳而进入了雪人族,风云兮觉得庆幸不已。 一连三天,风云兮都在广场上教雪人族的妇人制作火锅。 并且,风云兮还教了她们用铁锅炒菜,烙饼,做锅贴。 实在是雪人族的厨具有限,除了铁锅就是一些陶碗陶锅,连蒸屉都没有。 包子馒头无法蒸。 擀饺子皮,包饺子,制作面条等等又都是精细活,一时半会儿也学不来。 是以,风云兮暂时能够利用这些厨具而教她们做的吃食也就有限。 然而,比之雪人族先前只会用铁锅煮菜炖肉,用陶锅熬粥。 风云兮的到来,已然是很明显地为他们改善了伙食。 第四日,风云兮以为今日照样是去教雪人族的妇人们做吃食。 然而,冷族长却让她与爹娘道别。 风云兮心中一惊! 这么快就要把她送走? 四人演技满分地道了别,冷族长派人将佛兮与东方京墨送出雪人族,同时派人将风云兮与浮光送往另一处…… 四人又再次都被黑布袋罩头,两两背道而驰。 佛兮和东方京墨被雪人族的人送到了先前的入口处。 “族长有令,尔等切勿再要靠近,否则……杀无赦!” 一名领头的雪人族之人,将一小块画在羊皮上的地形图给了东方京墨之后,带着族人头也不回地走进入口。 一行人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东方京墨看着手中的这张走回到大路上的地形图,心中百味陈杂。 “万般皆是命,咱们回去吧!”佛兮拉着东方京墨转身向前走。 二人一脸哀伤地与迎上前来的万俟乾和浮屠、阿迦俪等人,坐上了马车,调转车头,离开了…… 但是,穿行过冰湖,进入树林子以后,一行人却没有再向前行,而是在树林里寻找适合隐匿之处。 这片树林不是雪人族的地界,雪人族的人并未在此留有眼线。 佛兮幽幽地叹了口气,“到得目前,没有耗损一人,算是值得庆幸的了。而接下来,真的只能看小丫头她自己的造化了……” 207雪使与使奴,生死同命(一更) 风云兮与浮光是被冷族长亲自带人送出雪人族,再去往雪峰深处。 因为被罩上黑布袋,手脚也被束缚,从未走过的路,听声辨位的难度异常大! 二人坐在马车上,只感觉行路很是困难,因为异常颠簸。 约莫四五个时辰的停停走走之后,马车才真的停下来,不再前行。 冷族长与前来迎接的人进行交接,再带着族人原路返回。 等一行人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之后,走在冷族长身边的大族老颇为担忧地说道:“族长,咱们用那两个来历不明的人凑数,真的没事吗?” 冷族长老神在在,“没事,咱们不说,上面的人谁会知道。” 冷族长拿人凑数也是无奈之举,况且,他如此做,也算是帮了那一对表兄妹。 因为去了那一处,如果有机缘,二人被治愈的几率就非常大。 当然,也有可能去了那一处,反而死得更快。 皆看二人的造化了…… 二族老随即插话,“对!咱们把嘴巴放严实了,就没人会知道的。” “这使奴一年比一年难找,今年又赶上雪神节,上面一下子要那么多使奴,要求又苛刻,咱们全族的人这一整年可都是一门心思扑在了找使奴之上啊!” 听得二族老抱怨,三族老也忍不住出言,“是啊!咱们可就差去抢人了!” 四族老附和地点了点头。 冷族长知道四位族老以及其余的族人们都心有怨言,当即劝慰道:“终究是完成了这件事,尔等辛苦了,回去勿要多言就是。” “是。”四位族老连声附和。 五人说话都是极小声,并且特意与跟在后面的族人隔开了距离,因此,没有第六个人听见五人的谈话。 却说风云兮与浮光。 二人以为终究要停下来是到地方了,结果又开始了赶路。 只是这一次,大概也就用了半个时辰。 期间,机括转动的声音一直没有停过。 二人心知雪人族的神秘,先前进入雪人族的那一处九死一生的迷宫地形入口,一路就听得有数道机括转动的声音。 而此时在这未知名的一处,二人明显地听出了这一处的机括声音要比雪人族的入口里还要大许多。 由此可见,此处有着比雪人族的入口还要庞大的机括! 小狸猫一直藏身与风云兮乘坐的马车的车底。 它先前是被佛兮要求带进雪人族的。 之后就跟在风云兮的身边。 而这一番探路,绝对少不得小狸猫。 小狸猫有灵性,小脑袋瓜聪明又机警,并且,它的身形敏捷灵活,户外生存从不是难事。 有它跟着风云兮,佛兮也放心不少。 等到被揭开罩头的黑布,风云兮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里。 屋子里有一排大通铺,十来个与风云兮年纪相仿的女孩儿面面相觑。 “尔等暂且休息,乖乖听话的人,有糖吃。”一名玄衣女子站在门口语气冰冷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后,当即关上了门。 风云兮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屋子与众人,脑中飞速思索。 很快,她就意识到,他们四人极有可能被冷族长给骗了…… 冷族长说的那什么送去治病的话,怕是忽悠之言。 看着一个个年纪相仿却眼神迷茫的少女,风云兮猜测到了一种可能。 眼下,浮光又不与风云兮在一处,没个人做商量,她一人反倒有点不知该做何种抉择。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走一步看一步吧! 一阵冷风从半开半合的窗户灌进来,风云兮察觉到冷风送进来的一阵异香,当即屏息。 很快,那些茫然失措的少女们就纷纷觉得头晕,一个个本能地向大通铺走去。 风云兮也作势头晕而身形不稳,颤颤巍巍地爬上了大通铺,与那些少女那般并无二异地晕了过去。 然而,在屋子里的少女们都晕过去之后,也并无人从外面进来。 风云兮猜测那一阵吹进屋内的迷香,纯粹就是为了让一行人老老实实睡觉的。 翌日清晨,昨晚的那位玄衣女子早早地出现了。 “尔等速速起床上早课!” 上过早课,风云兮这才知道自己与那些少女都是不久后要去给一群有着雪使身份的人当使奴的。 使奴,顾名思义,即是奴隶的一种。 关于此处是哪里,上早课的玄衣女子并未言明,只教了些使奴必须要遵守的规矩。 在此之后的三天,风云兮都是与一群同为使奴的少女们一起学习各种规矩礼仪。 风云兮这一群人被关在一处院子里,院门日日紧闭,外面是什么模样,根本看不到。 而从院中的植被萧瑟的景象,风云兮却也察觉到了此处与冰雪覆盖的雪人族是不同的。 此处并未落雪,风云兮估摸着时令与大耀国差不多,大概是处在晚秋与早冬的这个过渡期。 风云兮对此发现疑惑不已,因为出了北渊国的北境之后,入目的景象都是银装素裹。 一行人到雪人族外都用了数天,见到的也都是冰封雪覆的画面。 而从雪人族到此处,不过是一个白天的光景,冰雪景象就不在了…… 风云兮觉得这实在是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第四日,那位教授规矩的玄衣女子并未早早来叫风云兮等人起床上早课。 一行人醒来后反而个个心中惶惶不已。 等过了早课的时辰,玄衣女子才出现,还带了一群玄衣女子过来,“速速去沐浴更衣。” 听闻,风云兮有种养好的肥猪羊要洗干净被宰的预感。 果不其然,沐浴之后,众人被要求换上灰色的短打衣裳,不准再穿先前的衣裳。 之后,玄衣女子将风云兮等少女全部叫到院子里。 众人心中的惶惶不安更甚了。 风云兮心中也有些发慌,却也隐隐有着期待。 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那些使奴需要伺候的雪使,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雪域之人。 因为雪人族的人都没有雪使这个称呼,就说明雪使是出现在比雪人族还要神秘强大之处的一个名字。 风云兮垂眉敛目地站在一群少女之中,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已然过去三日,她都没有走出这个院子。 浮光在哪里,境况如何,她也不清楚。 就连小狸猫,也不见踪迹。 眼下,风云兮最是期待的,就是走出这个院子。 玄衣女子清点了人数之后,恭恭敬敬地请进来一位女子。 “云娆雪使,您请。” 女子身穿青色纱衣,头戴白色帷帽,隔着轻纱,她那姣好精致的容貌若隐若现,却叫人看不真切。 风云兮用眼角余光默默地打量着,心中却暗暗有些惊讶。 因为这个女子的面容,有些眼熟。 玄衣女子喊道:“都抬起头来。” 院中的少女们乖乖地听话照做。 这三日,学了那么多的规矩,也就都知道不守规矩的惩罚有多严重。 都是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女,没见过多少世面,哪有当真不怕的? 青衣女子目光犀利地打量院中的使奴,目光在落入风云兮的脸上时,很明显地一顿。 “就要她了。”青衣女子指了指风云兮。 “是。”玄衣女子应声的同时,眼神示意静立一旁的另两名玄衣女子。 这两名玄衣女子当即走到风云兮的身边,一左一右地抓握住她的手臂,把她带到青衣女子的身边。 青衣女子近距离的看着风云兮的脸,眼中的惊讶神色更甚。 而她自以为将情绪掩饰得好,实际上却被风云兮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 “这位是云娆雪使,你以后就是她的使奴了,前三日教你的规矩,可别忘了。”玄衣女子叮嘱风云兮一句。 另有一个玄衣女子将一顶黑色帷帽罩在了风云兮的头上。 “使奴不敢忘。”风云兮乖乖巧巧地应声。 坏了规矩的惩罚异常变态且血腥,风云兮这三日,可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有劳掌教尊者。”云娆向玄衣女子微微颔首,随即带着风云兮一道离开。 出了院子,风云兮才发现原来自己原先所处的院子,有好几个! 浮光会不会就在这些院子的其中一个里面? 云娆带着风云兮上了马车。 风云兮谨遵这三日教诲,老老实实地坐在马车门边的角落里。 云娆看了风云兮一瞬,轻声问道:“你原先叫什么名字?” “风云兮。”风云兮老老实实地回答。 “风云兮……”云娆喃喃自语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风兮,云兮,过眼云烟兮……给你取名的人,倒是看得通透,是个好名字。”云娆赞叹一声,“如此,也省了我花心思再给你取名,你以后就叫云兮。” “是。”风云兮配合地应声。 先前上课的时候,风云兮听玄衣女子讲过,等雪使挑中了使奴,就会以自己的姓氏给使奴取名。 这也是前三日玄衣女子既不问风云兮等人的名字,也没有给这些人编号取名的原因。 风云兮等着云娆给她喂药,因为玄衣女子同样交代过,一旦雪使拿出丹药来,都不能拒绝,要老老实实地吃下去。 吃了这一颗丹药,使奴才能算是真真正正地与雪使生死相连相连,息息相关。 并且,使奴从此都不能背叛雪使。 因为,雪使自此掌控了使奴的命运。 使奴既不能离开雪使的身边太远,使奴的生命,也被雪使牵制着。 雪使生,使奴生。 雪使死,使奴死。 生死同命! 当然,使奴的生死却不能牵制雪使。 有这样的一颗丹药在,雪使想要控制使奴,易如反掌。 甚至于,雪使还能将使奴掌控得死死的。 风云兮当然不想吃下这样的一颗药丸,她的等待也是为了有个心理准备及时应对,以免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而毫无防备地吃下药丸。 并且,对于这样的一颗药丸,风云兮还是有些好奇的。 她的体质特殊,因着有“桀骜”之毒在身,其余的毒药对她的身体根本就造不成伤害。 可以说是百毒不侵了。 而这颗特殊的药丸,能否起效,风云兮也不知。 风云兮脑中思绪飞快运转…… 云娆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风云兮的脸瞧。 越瞧,云娆眼中的情绪越是复杂。 风云兮见云娆好一阵没有下文,当即胆子大了许多,她试探地道:“雪使,使奴有一事相求,不知雪使可否将使奴的表哥也带走?” 新晋升的雪使有权利挑选两位使奴,这件事也是风云兮听课的时候知道的。 云娆挑眉看了风云兮一眼,“你还有个表哥?” 风云兮点点头,“雪使,实不相瞒,使奴从小与表哥一同长大,感情深厚,还请雪使成全。” 能不能找来浮光,在此一举。 208凌云城,风云兮是云家流落在外的庶女?(二更) 云娆思考了好一阵之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径直下了马车。 风云兮猜测云娆极有可能是真的去找浮光了…… 虽然目前对这一处知之甚少,但是,风云兮相信,她尽管只透露了自己表哥这一个信息,而所谓的雪使必然是有办法查到浮光头上的。 风云兮之所以敢向云娆提出这般请求,是云娆看向风云兮的眼神不对劲。 惊讶中带着算计。 如此,风云兮虽然猜不到原因,却也可以确定,自己对云娆是有利用价值的。 既然是这样,那风云兮必然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为自己争取好处。 风云兮在等待云娆回来的期间,因为有马车夫守在外面,她也不能贸然出去,只能在马车内小心翼翼地查看马车外的状况。 风云兮看到数位头戴白色帷帽的青衣女子出现在外面,进入那几座小院之中。 之后,这些青衣女子也纷纷从小院里带了一个或两个身穿灰色短打衣裳的使奴出来。 风云兮就知道那些青衣女子也是如云娆这般的雪使。 使奴有男有女,皆是容貌上佳的少男少女,一个个像是市场里的货物一般,全凭雪使挑选。 风云兮瞧着这一幕幕,水润的眸色中暗潮翻涌。 她最是憎恶将人分为三六九等的规矩制度。 生而为人,就该人人平等不是! 云娆是一个多时辰后才再次回到马车上的。 但她带回来的却不是浮光,而是一个风云兮没有见过的少女。 风云兮猜测应该是别的院子里的使奴。 “回去吧!”云娆对马车夫说了这样一句话,就静静地坐在马车里的主位之上,闭目养神。 风云兮默默地打量云娆,再默默地看着那一个同样坐在马车门边角落里的少女,陷入了沉思…… 难道她猜错了? 马车一路前行,风云兮在这期间也不敢偷偷掀开马车帘子瞧外面。 因为雪使对使奴令行禁止,使奴不能有半点的逾矩行为。 否则,惩罚惨重! 又是一个时辰之后,马车停了下来。 “下去吧!”云娆才又开口说了一句话。 风云兮和那个少女相继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之后,风云兮才算是真真切切地看清了这一处的环境。 古老的长街两旁,一幢幢古朴庄严的大宅子鳞次栉比地排列开来。 参天古树掩映其中。 每一幢大宅前的镇宅石兽都不是风云兮以前常见的石狮子石虎石鹰。 而是一些看起来十分凶猛可怖的只出现在神话故事里的上古神兽。 大宅的飞檐处也有古兽,活灵活现。 马车夫放下杌子,再掀开马车帘子。 与风云兮同行的少女当即伸手去扶云娆下车,反应比风云兮快多了。 当然,这也怪不得风云兮反应慢,而是那个少女早在被送到玄衣女子那里学规矩之前,就已经在一个莫名之处学了大半年的规矩礼仪了。 相比只学了三天规矩礼仪的风云兮,自然要反应快一些。 风云兮也只慢了一瞬,立即也毕恭毕敬地去扶云娆。 “你带她们二人下去吧!”云娆依然是吩咐那个马车夫。 马车夫并不只是会驾驶马车,而是兼职马车夫而已,他的身份是灰奴,就是一种能够身兼数职的奴隶。 说白了就是打杂的奴隶。 灰奴之上有黑奴,再之上就是使奴。 连奴隶还分三六九等,风云兮在先前听课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疯狂吐槽过了! 云娆迈上台阶,走进一坐宅子的大门。 看着大门之上的牌匾,风云兮若有所思。 牌匾上雕刻着复杂的图腾,并且,其上的“云府”二字用的是古老的文字书写的。 偏偏,风云兮恰好认得这一种文字! 因为佛兮教过风云兮很多的古老神秘文字符号,那些都是鎏光宗的古书阁里最是晦涩难懂、佶屈聱牙的典藏。 佛兮对此深有研究,说是不能让这些古老文化失传,就将她所研习出来的,全都教给了风云兮。 “二位使奴,请。”灰奴对风云兮二人还算恭敬。 二人跟着灰奴的马车后面,从侧门进入了云府。 奴隶是没有资格从正门进的。 进了云府,又有两名女灰奴迎过来,将风云兮二人带去一处偏院。 在没有得到雪使的真正认可之前,风云兮二人还只算得上是使奴候选人,身份地位是等同于灰奴的。 只不过,使奴候选人还是比灰奴的待遇要好上许多,至少能住上一间单独的屋子,不用十几个人挤在一张大通铺上。 风云兮先前听玄衣女子讲课的时候,也得知她们那一批人,若是没有被雪使挑选上,就要沦为灰奴,做最脏最累的活计。 这一处连奴隶都既分等级,还有那么多的规矩规则。 那些人上人的规矩,怕是更甚。 接下来又是三天,风云兮与那个一同被云娆挑选而来的少女除了学规矩,就是展现自己的才艺。 风云兮现在已经摸出了规律。 就是被选作奴隶的这些人,最开始还未到得这一处的时候,就学习了很多伺候人的规矩。 接着被送来这一处,还要继续学规矩。 而在这个过程中,也就要被玄衣女子进行筛选。 只有被玄衣女子选中的,才能有被雪使挑选的资格。 等到被雪使挑选上了,带回府中,再学的规矩就是有针对性的了。 风云兮在云府的学习期间,恶补了不少信息知识。 她终于知道此处为何处了! 此处名叫凌云城,也就是世人所称之为雪域的地方。 得到这个消息,风云兮的心中雀跃不已。 她有种众里寻他千百度,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惊喜之感。 凌云城存在这世间已经有千万年之久,是由古时的凌氏部落与云氏部落创建而来。 凌云城这个名字就是由凌、云这两个部落而取的。 凌云城由梵天宫统治。 梵天宫里的神女,便是凌云城里最尊贵之人。 学习了凌云城的一些相关背景知识,再就是了解云府的情况。 今日的云府就是由昔日的云氏部落传承而来。 云府的现任家主云鲲,是云娆的亲爹。 云娆便是云府嫡亲的大小姐! 不止是身份高贵不凡,还从小就天赋异禀。 并且,云娆刚刚出生不久就被选为了雪使,是历任雪使里,以最小的年纪当上雪使的。 风云兮和那个少女被云府的灰奴教这些信息知识,也是为了让二人更好地了解环境背景,从而伺候好云娆。 风云兮将获知的有用信息牢牢记在心里。 至于才艺展示,就是云府的人想要了解云娆新选的两个使奴候选人,都有何种本事。 因为,伺候雪使,可不仅仅是照顾生活起居,还需要处处为雪使分忧解难。 当然,也有一种特例,那就是纯粹长得好看的。 长了一张让人赏心悦目的脸,这样的使奴,无需多才多艺,只需要静静地站在那里,兀自美丽,当个养眼的背景就可以了。 风云兮却是属于长得好看还要显露才华的。 但她也只展露自己的厨艺,因为她在那个小院待了三天,吃了几顿饭,再到云府吃了一顿饭之后。 发现凌云城与雪人族有着类似之处。 那就是,这两处的人,普遍厨艺不行! 比之雪人族,凌云城还算是好一些,至少有厨房不是! 风云兮觉得自己大概可以凭着相貌与厨艺这两个优势,获取些便利,以助她最终拿到神女血。 学规矩礼仪的时候,云娆都未出现,到了才艺展示的时候,云娆却是到场了。 当她尝过风云兮做的菜之后,明显地眼神一亮。 雪使都要戴帷帽,容颜相貌不能随意被人瞧了去,家人都不行,因此在家里也必须待着。 隔着白色的轻纱,风云兮看云娆的脸都看得不甚清晰。 但是,风云兮可以确定,她真的捕捉到了云娆眼神中的算计之意。 第三天傍晚,云娆将风云兮带走了。 却没有带另一个少女。 风云兮跟着云娆一路走到一处精致的小院。 灼华院。 同样是用一种神秘古老的文字所写。 风云兮跟着云娆进了灼华院,再走进主屋。 这一路,风云兮都努力地记住地形路线。 然而,云娆好似非常着急,走不的步伐非常之快,风云兮跟在后边,不得不一路小跑着。 云娆会武功,而且不低,风云兮接触几次也就发觉了。 是以,云娆走了一路都是脸不红气不喘。 风云兮则是……累成狗! 好不容易进了屋,风云兮将将停下脚步,以为可以舒舒服服地喘匀气儿。 却突然—— 有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风云兮的背后…… 风云兮都还未察觉,就被人点了睡穴。 晕倒之前,风云兮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会武功了不起哦!欺负我这个不会武功的人算什么能耐,有本事同我大师兄过招啊! 云娆接住风云兮的小身子,将她抱到了自己的床上。 “君善,你快过来看看,她同我是不是有五六分相像?”云娆取下了自己头上的帷帽,露出真容。 精致清丽的鹅蛋小脸,与床上的风云兮,确实有几分相像。 被云娆唤做君善的男子走到床畔,认认真真地看了风云兮一眼,当即惊讶地点了点头。 云娆搬来一个绣墩,坐在床边,单手撑着下巴,看着床上昏睡的风云兮,“那日我第一次看到这张脸,震惊不已。” “当时我就在猜想,她是不是父亲或是二叔在外面风流而留下的种。我便毫不犹豫就选了她来。” “她说她叫风云兮,恰好名字里就有一个云字,我当即就更加确定她可能真的是我们云家流落在外的庶女。” 云娆这般说着,抬眸看向君善,“咱们筹谋这般久,就是在等一个契机,她的出现,便是了。” “你莫要再犹豫,我的时间不多了……” 云娆的语气,到得后面,带着些幽怨。 君善走近云娆,抬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颊,“阿娆,你可想好了,一旦迈出这一步,咱们就再无退路。” 云娆伸出自己的柔胰,轻轻地贴在君善的手背上,“君善,我早就想得清楚明白了,我的人生,在这个凌云城里,从出生就可以一辈子看得到头。” “我若是留在凌云城,必将要走姑姑走过的那一条老路。” “若是没有你,我还能心甘情愿听从家族的安排。” “可是——当我遇见了你,我便再也不甘心了啊……” 云娆目光灼灼地看着君善,她的水眸之中,全是眼前的这个男子。 她只看得到他! 二人对视了好一阵,君善目光坚定地下了决定,“阿娆,既如此,那便动手吧……” 随即,云娆对着风云兮的胸口,拍下了一掌! 209风云兮李代桃僵,云家主的风流种(三更) “啊——” 风云兮惊叫一声,睁眼醒来,因为梦境太过于恐怖,她激动之下,惊得从床上一跃而起。 又因为跃起来的动作过于迅猛,她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再撞上了帐顶的横梁,小脑袋上当即撞出来好大的一个包。 犹豫脑袋吃痛,也处于惊慌之中,她整个人又往下掉。 为了稳住身形,情急之中做了转体以及后空翻等动作,然后稳稳地落在了床上。 风云兮呆愣愣地维持着一个雄鹰落地的飒爽姿势,她被自己的这一波操作给惊呆了…… 我是谁? 我在哪? 发生了什么? 风云兮发出直击灵魂的三连问。 这是在做梦呢?还是在做梦呢? 风云兮忍不住掐了掐大腿,发现还能感受到疼痛,当即下了床,拿起房中的铜镜一照。 也还是自己的脸啊! 没有发生魂穿这种诡异的事情啊! 那刚刚她为何能做那般高难度的动作? 就在风云兮满头满脑都是不解的时候,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来了。 两个绿衣女子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绿衣女子是风云兮没见过的,后面那一个就是先前与风云兮一同被选进来的少女。 只是…… 当风云兮看向那个少女的眼眸之时,立即发现了不对劲! 浮光? 风云兮的眼神犀利不已,特别是钻研了这么多年的易容修颜,别人的脸有没有端倪,她都能极快地察觉出来。 而眼下,走在后面的那个绿衣女子,虽然有一张与那个一同被选进来的少女一模一样的脸。 但是,风云兮却看得出来,对方是易了容。 那究竟是不是浮光呢? 风云兮认出了这一双酷似浮光的眼眸,但她此刻却并没有冲上前去确认。 一时半会儿有太多的可疑之处,风云兮不好贸然行事。 而对方好似也迷惑不已,因此并未给风云兮眼神信号。 走在前面的绿衣女子走到风云兮的身边,向她行了一礼,“雪使,该喝药了。” 风云兮这才注意到绿衣女子手上端了一碗药。 等等! “你叫我什么?”风云兮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 “雪使啊!”绿衣女子理所当然地回答。 风云兮却是一脸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我怎么成雪使了?不对!你又是谁?” 此时此刻,风云兮只感觉自己的小脑袋都要爆炸了。 因为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她不过是晕倒了一回,怎么醒来就变成雪使了呢? 若不是确认自己的灵魂还在自己的身体里,风云兮就真的以为自己也遭遇了师父老人家以前给她讲过的那些灵魂穿越的玄幻故事里的经历。 绿衣女子一字一顿地说道:“使奴云栾,原是大小姐身边贴身伺候的黑奴。雪使先喝了药,云栾一会儿与雪使细说。” “……”明摆着就是哄小孩嘛!风云兮根本就不相信。 但是,她还是接过了药碗,凑近鼻端一闻…… 下一瞬,风云兮端着药碗一口闷! 真香…… 上好药材熬的汤药,补气养血强身,风云兮就算被啪啪打脸,也绝对要喝下去! “我喝了,你说吧!” “……”云栾看着这般果断豪爽的风云兮,意外不已。 这位庶小姐,看起来心真大啊! 心里感叹归感叹,云栾还是尽职尽责地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雪使,是这样的……”云栾细细说道了好久。 风云兮听得目瞪口呆! 在云栾的那一番长篇大论里,风云兮就总结到了一句话。 不慕荣华爱自由的云家大小姐云娆想要去外面的红尘俗世里看一看,就甩给风云兮一口大锅! 风云兮却觉得云娆去看大千世界只是一个幌子。 戏本子里可是极少上演这种千金大小姐为自由奔走的情节。 因为没什么看点。 反倒是千金大小姐不慕荣华,只爱寒门情郎,一对痴情男女为爱私奔…… 这般情节才有卖点不是! “雪使,只要你老老实实代替大小姐,以后,大小姐在凌云城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云栾给风云兮画大饼。 风云兮挑了挑眉,也不接话,等着云栾继续说下去。 云栾必有后话! 先利诱,再威胁,一贯的拿捏人必用套路不是! 果不其然,云栾接着道:“但是……你若是不乖乖配合,不止你活不了,你的表哥也活不了。” 说着,云栾指了指一旁的另一个绿衣女子。 风云兮这下可以确定,对方真的是浮光了。 而浮光也才放下对风云兮的防备。 他先前已经见过云娆的真容,也知道了云娆是雪使,因而对这个被云栾称为“雪使”的风云兮抱着一种怀疑的态度。 以为这不是真的风云兮,而是云娆故意在玩什么把戏。 “为什么?”风云兮抱头,做出一系列不可置信的表情神态…… 这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虽然,风云兮的心中有另一层想法。 她被云娆坑了是不假,却也并不是全无好处不是! 至少雪使是有资格进入梵天宫的,那不就是离神女更近一步了嘛! 至于云娆给她挖的这个坑,那就见机行事,能填则填,不能填就等拿了神女血后直接跑路吧! 风云兮在心中思量好了,外露的情绪也就渐渐安稳起来。 “表哥?”风云兮故作惊讶地上前打量,然后不解地看着云栾,“这哪里是我表哥!你骗我!” 云栾不意外风云兮的不相信,她解释道:“大小姐给他易容了,必须用特殊的药水,才能让他恢复原貌。” “雪使,大小姐在你身上中了同生蛊的母蛊,他的身上有同生蛊的子蛊,你们二人生死同命,只有雪使活着,他才能活。” 云栾轻飘飘地说着一句威胁人的话。 同生蛊,就是让使奴与雪使生死同命的一种蛊虫。 为了便于服用,就制成了药丸。 风云兮先前听玄衣女子讲课的时候,就听说过了。 并且,她先前还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云娆在领走她之后不给她同生蛊子蛊的药丸。 原来…… 云娆早在选中她的时候,就打了甩锅的主意啊! “可是……”风云兮皱着小眉头,一脸不解地看着云栾,“为何云娆雪使要选我?我如何能够代替她呢?”这般话,就是表示风云兮已经接受了顶锅的事实。 云栾心中松了口气,她继续忽悠道:“雪使,其实大小姐已经派人查探到了,你是家主在外的私生女,你长得与大小姐有五六分相像呢!” “反正大小姐从小到大都带着帷帽面纱,就连家主与夫人都极少见到小姐的真容。” “所以,只要你带上帷帽,再学着大小姐那般行事,无人会发现你是假冒的。” 云栾信心满满地说道。 风云兮此刻觉得,不止云娆,连云栾也都是心大得不要不要哒! 虽然凌云城里有一个规矩是让雪使带上帷帽,不能轻易对别人显露真容,连家人也不行。 但是,仅凭着一张五六分相似的脸就敢调换,可不就是心大再加胆子大嘛! “私生女?”风云兮抓住了云栾话里的重点,“我怎么都不知道?” 云娆会派人查风云兮与浮光的身份,风云兮是心里清楚的。 她当日请求云娆将浮光一道选走,就是发觉到了云娆对她的算计。 只是…… 风云兮猜不到云娆是如此算计她! 而关于自己与浮光的身份,先前在雪人族里就大肆宣扬过了。 云娆派人去查,也只能查到浮光与风云兮二人是表兄妹这一层。 而私生女这一层身份,风云兮就实在是搞不懂了。 云栾继续耐心地给风云兮解惑,“家主年轻时颇为风流,许是出门历练招惹的风流债,这才有了你。” “大小姐说了,雪使能回到这凌云城,也是一种机缘。” “至于你们二人身上的病……大小姐也说了,只要雪使成为了雪女,到时神女自会出手为你治病。” 云栾将云娆交代的话,声情并茂、抑扬顿挫地说了出来。 大小姐说的,说话要感情饱满,才能说服于人。 风云兮这下是真的用一种不可置信的惊愕神色看向云栾。 因为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她是荥阳公主与一个玄衣卫生下的女儿。 而那个玄衣卫是谁,鎏光宗的人既查不到,也不能从苏楚昇的嘴里撬出有用消息。 所有的玄衣卫都是是永寿帝培养的。 永寿帝又被苏楚昇给谋害了。 鎏光宗又没能及时从永寿帝那里查问到。 所以,风云兮的亲生父亲的身份成谜。 会不会……玄衣卫只是一个幌子? 纯粹是云家的家主外出历练而招惹了荥阳公主,然后他提起裤子不认人…… 这才导致荥阳公主找了个玄衣卫当替罪羊? 风云兮甩甩头,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身世的事都可以先放一放,拿到神女血才是目前最主要的。 而云栾也透露给风云兮一个很有用的信息,那就是——神女会为雪女治病! 能够进梵天宫的,只有三种人。 雪使、雪女、神女。 神女是凌云城里最尊贵的人。 雪女是下一任神女的候选人。 雪使是供神女与雪女差遣之人,也是成为雪女的候选人。 云娆目前的身份就是雪使。 也就是说,她若是混得好,将来可以成为雪女,要是混得更好,还可以成为神女! 当然,一代神女能够活上几百上千年。 风云兮可没有那个耐心借着云娆的身份熬这么多年! 但是,成为雪女就可以得到神女的青睐,这件事,还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神女真的会为我们治病?”风云兮再三向云栾确认。 云栾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忽悠风云兮,“那是自然!神女大人可好了!” 云娆在离开前叮嘱过云栾,一定要想方设法往风云兮表兄妹二人的病情上忽悠。 只有如此,才容易哄得二人乖乖听话配合。 对于自家大小姐交待的任务,云栾自是竭力完成。 风云兮面露喜色,“如此,倒是极好!” 二人确实是打着治病的幌子进来的凌云城的啊! 风云兮和浮光的脉象都被佛兮改动,不是医术极为高超的人,根本察觉不出来。 云娆会知晓二人身上的病症,风云兮心中有数。 然而,云娆没察觉二人身中旷世奇毒。 要么是云娆的医术还不够好,要么就是她大意了。 不管如何,虽然事情发展到目前的这般状态,风云兮始料未及。 却也算是歪打正着地合了她的意。 让她李代桃僵一回也行,只要能够顺利拿到神女血! “云栾,你家大小姐已经出了凌云城了吗?她怎么出去的啊?不是说雪使是不能出城的吗?”风云兮好奇地试探一问。 云栾一脸严肃地道:“这不是雪使需要知道的,雪使只管配合就是。” 风云兮:“……” 云栾倒是个忠心护主的! 其实,风云兮大概也能猜测得出。 想必云栾是以风云兮的身份而逃了出去。 并且,应该还有人借用了浮光以及浮光扮作的那个少女的身份,去协助云娆。 毕竟一个萝卜一个坑不是! “对了,云栾,还有一事,我怎么觉得我的身体有些不对劲呢?”风云兮这才关心到自己身上。 她给自己把了脉,脉象倒是没有太大改变,但是,她的身体里却多了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而她此时好像根本无法掌控。 “哦!这个啊!是大小姐将她自己的八成功力给了雪使,大小姐还说,雪使的脉象奇异,为了让雪使能够顺利使用这八成功力,大小姐还给雪使种了雪蛊。” 云栾一本正经地说道。 风云兮:“……” 八成功力说给就给的,云家大小姐都这般豪爽的么? 210浮光的温柔小意,财大气粗的云府(一更) 同生蛊与雪蛊。 身体里突然多了两条蛊虫,让从小就怕软体小动物的风云兮膈应不已。 蛊虫可不就是软体小虫子嘛! 一想到这两条毛毛虫……哦不!是两条小蛊虫藏在自己的心头血肉里…… 风云兮就连吃饭都不香了! 当然,这凌云城里,就算是在数一数二的云府里,也吃不上美味佳肴。 云府的厨子,那一手厨艺,真的是…… 风云兮感觉厨子怕是用脚做的菜! 心里吐槽菜不好吃,但风云兮也实在没有空闲自己下厨房做菜。 因为她正忙着调理自己体内的云娆给她的那八成功力。 对于一个从未习武之人,身体里突然多了八成功力…… 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 要不是有雪蛊在,风云兮怕是在云娆的功力注入之时,就要因为承受不住而爆体而亡了。 在未到凌云城来之前,风云兮原先的认知里,这世间的武功是只分为三个境界的。 从低到高依次是,小乘天、中乘天、大乘天。 每个境界又分甲品、乙品、丙品三个品级。 就好比浮屠是大乘天乙品,打得过他的,就是大乘天甲品的武学高手。 而武功能臻化至大乘天甲品的人,这世间罕有。 或者说,武功造诣达到大乘天境界的人数,整个鎏光大陆用一双手就能数得过来。 但是,到了凌云城,特别是听了云栾的讲述之后。 风云兮这才知道,凌云城里达到了大乘天境界的高手,一抓一大把! 而有着天赋异凛的武学奇才之称的云娆,刚刚及笄就已经是大乘天甲品境界。 风云兮记得浮屠十五岁的时候,刚刚升上大乘天丙品。 如此一对比,风云兮觉得云娆果然很牛逼! 能够进入大乘天境界的人,从丙品升上乙品,就好比走了一百步其中的五十步了,还需要走另外的五十步。 而从大乘天乙品升上大乘天甲品,那就是一百步刚刚走了一步,还需要走余下的九十九步。 武功境界越高,上升一个境界就越难! 风云兮得了云娆的八成功力,需要时间炼化。 而她的身体,因为很小的时候就中了“桀骜”之毒,因此被师父老人家封住了心脉,不能习武。 眼下若不是有雪蛊在,风云兮的全身经脉被云娆的八成功力一冲,不是被封住的心脉被冲破而导致“桀骜”之毒扩散二而亡,就是爆体而亡。 总之是逃不过一死,单看哪一种致命更快了。 “云栾,这雪蛊真的是个好东西啊!”风云兮虽然不喜欢小虫子,但能救她命的小蛊虫,她可以尝试着去欣赏它的优点不是! 云栾用一种“你真是没见过世面”的眼神看着风云兮。 “……”风云兮被云栾嫌弃了,面色讪讪一笑,转而去看一旁的浮光,“云棠,你觉得这雪蛊神奇不?” 不能一个人被嫌弃,风云兮得拉个人垫背。 浮光现在顶着一张少女脸,他的新名字是云娆取好的,他听得风云兮的问话,当即配合地点了点头。 风云兮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再看了眼云栾,眼神中带着一丝丝的挑衅:我们就没见过世面,咋滴啦! 云栾:“……” 这位庶小姐真的是…… 云栾都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了。 她从小跟在云娆身边,见证着云娆的风光异彩。 眼下,云栾心中颇为担忧于风云兮不能扮演好自家大小姐了…… 风云兮不理会云栾如何面露担忧,她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浮光。 她记起来当初浮光到得她的身边,也是扮作婢女。 此刻浮光又扮演她的使奴…… 就好似浮光跟在她身边,怎么也绕不开要假扮女子身份这件事一般。 风云兮反复猜测云娆将浮光如此安排的用意…… 怕是云娆让浮光给风云兮当使奴,不仅仅只是为了将二人的性命名正言顺地捆绑在一起。 还是为了利用浮光原先的男子身份。 为何一定要一个男子身份? 难道不止云娆一个人逃出了凌云城? 怕是极有可能有一个男子与云娆一同逃了出去。 如此…… 那不就是私奔! 风云兮思来想去,还是将云娆的出逃绕到了“私奔”一事之上。 因为云栾所说的云娆是去追求自由的这个说法,风云兮总觉得哪里解释不通。 凌云城里的雪使,在成为雪女之前,也是有机会外出历练的。 只不过是要经得家族以及梵天宫同意才行。 云娆若是单纯地想要出去看看大千世界,以她的本事,不难得到这样的一个机会。 除非…… 云娆是出去了就不想再回来了! 那样的话,她才需要费尽心思做一个金蝉脱壳的局。 并且,云娆还有勇气将自己八成的功力都给了风云兮…… 这一点,足够佐证风云兮的猜想了。 怕是云娆是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啊! 想清楚这一层,风云兮反而心安不少。 云娆若是不愿意回来,风云兮不就有更多的时间筹谋如何拿到神女血。 总好比云大小姐吃不了外面的苦,随时杀回来的要好! *** 风云兮在云栾的帮助下,努力学着扮演好云娆。 云栾跟在云娆身边多年,比云娆的父母还要了解云娆。 风云兮有云栾在旁指导,待在云府里也并未露馅。 “雪使,下月就是雪神节了,你再勤快些,三日内要把这些古籍看完。”云栾又抱来厚厚一沓书,堆在满是书籍的书桌之上。 雪神节是凌云城最盛大的节日,每十五年举行一次。 从这一年的冬至日开始,为期七天。 梵天宫也会在冬至这一日大开宫门,神女也会出现,亲自主持开典仪式。 而在这七天中,十五年来被选中的雪使就要参与试炼,由神女与雪女进行裁决遴选。 只有通过者才能进入梵天宫。 而没有通过的雪使,就需要继续等待十五年,等下一次的雪神节,梵天宫再开宫门…… 风云兮哈欠连天,双目无神地从书堆里抬起头来,“云栾,要不换你来当雪使可好?” 卯时起来练功,一练就是一上午。 用过午饭就看书,一看就得看到夜里子时过后。 风云兮每夜也就能睡上两个时辰而已。 这般辛劳,让风云兮感觉自己比皇帝还要日理万机! 云栾一本正经地看着风云兮,“雪使莫要说笑了,赶快看书才是正经的。” 风云兮得到了云娆的八成功力,不至于露馅。 但是,不熟读凌云城的历史,以及不把云娆看过的书与学过的东西都学一遍。 风云兮也是不能够顺利扮演云娆的。 特别是下月的雪神节,那可是云娆都还未经历过的。 到时只能靠风云兮自己发挥。 为了给自家大小姐争取足够多的时间,云栾定然是要助风云兮不被发现。 最好是能让风云兮扮演云娆一辈子。 这样的话,自家大小姐就能在外逍遥肆意一辈子! 云栾心中有此愿景,看着风云兮偷懒,自然焦虑着急。 “……”风云兮觉得云栾的性子好生无趣。 浮光端着托盘走进来,“雪使,用些茶点,解解乏。” 风云兮欢呼雀跃地起身,像只小兔子似的一蹦三跳到了浮光的面前。 还是小师弟懂她啊! 浮光眼神温柔地看着风云兮。 他面上的人皮面具做工优良,技艺与风云兮的有得一拼,不止神态表情自然,连自身脸色的变化都能够透过那薄如蝉翼的皮子显露出来。 风云兮拉着浮光往矮几旁走去…… 云娆住的灼华院精致秀丽,陈设都是奢华不已,一应家具摆设都是齐全,比之风云兮以前住过的各处都要好。 如此金窝窝,让风云兮觉得安逸舒适不已,身体里的那一股疲懒劲儿,也尽数往外冒。 是以,她反倒不如以前在陋室居所那般能沉下心来读书学习了。 都是好环境惹得祸! 风云兮脸不红心不跳地甩了锅…… 云栾看着风云兮怡然自得地喝茶吃点心,心下急躁不已,她忍不住催促道:“雪使,莫要贪吃,快看书吧!” “云栾,你不觉得这样的人生了无生趣吗?怪不得你家大小姐要离开呢!你快坐过来,一起吃糕点!”风云兮热情地向云栾招了招手。 浮光做的糕点。 味道……还算凑合! 风云兮是自己把自己的口味给养刁了。 但是,云栾这些一直生活在凌云城里的人,却是连浮光做的糕点的这般美味,都是没吃过的! 云栾闻着空气中飘散开来的糕点的甜腻香气,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她的视线也忍不住瞄向矮几上的两盘色泽诱人的糕点,当即就咽了咽口水。 下一瞬,云栾的脚,就好似不受她自己控制了那般,抬步走近风云兮与浮光二人。 当云栾尝了一口浮光做的糕点之后,就再也停不下来…… 风云兮早就料到了会是这般结果,只无奈地笑了笑。 浮光却是有些不满地看着吃个不停的云栾,他可是费了不少力气才做好这两盘卖相与味道都还算过得去的糕点啊! 期间失败了多次,小厨房里还有不少的残次品呢! 他是做给自家小师姐吃的,想要让小师姐体会到他的温柔小意。 可是——眼下却几乎都被云栾给吃了! 不开心…… 风云兮瞧着浮光看向云栾的那般阴恻恻的小眼神,就知道小师弟对云栾有意见了,她当即扯了扯浮光的衣袖,“云棠,你先去小厨房里准备准备,一回儿我给你们开小灶。” 灼华院里有个小厨房,但是,云娆几乎没有用过。 浮光听得风云兮要自己下厨,当即不再同云栾一般见识了。 稍稍休息了一会儿,风云兮起身走向书桌,再次投身茫茫书海。 幸好云栾找来的书,是简体版的,看起来倒是没那么费力。 若是看那种用古老神秘的文字书写的书籍,风云兮认得却并不算熟悉,怕是一本就要看上三天! 到了傍晚,风云兮借着做晚饭的时间偷了会儿闲。 于风云兮而言,现在连下厨忙活,都比看书要惬意舒适。 因为云栾拿来的那些书,除了晦涩难懂就是了无生趣,让人没有一点想要看下去的欲望。 倒是催人入睡是真真极为管用的! 风云兮做了三菜一汤。 红烧酥肉,韭黄煎蛋,炒青菜,水煮鱼。 最简单的几样食材,荤素搭配。 凌云城里新鲜的应季果蔬倒是有不少,鸡鸭鱼肉等各种肉类也有。 只是这里好像没有卖做菜配料的铺子。 风云兮在小厨房里只能找到粗盐与炼猪油。 在吃食方面,不管是雪人族还是凌云城,都是粗糙不已的。 若不是风云兮有寻找神女血的任务在身,她一定要在此久住。 因为这里有太多风云兮能够创造的商机! 而凌云城里的人,并不缺银子! 云娆的屋子里照明都是用的夜明珠。 最大的有海碗那般大,最小的也有鸡蛋那般大小。 这么多的夜明珠,都是用来照明的,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至于别的值钱之物,像是玛瑙玉石之类,屋子里也多不胜数。 云府大小姐住的院子就已然是这般的财大气粗,可想而知整个云府了! 怕是整个凌云城,财大气粗的主儿,都是多如牛毛! 风云兮有预感,她若是能有朝一日将凌云城变成美食城,到时候必定是坐拥金山银山了! 当然,眼下只能想一想…… 正事要紧。 “云栾,你慢点吃,没人同你抢。”风云兮看着云栾一个小姑娘做出狼吞虎咽之状,哭笑不得。 灼华院里的饭菜香气飘散到外面,吸引了不少云府里的人顺着香味而来。 看着院门紧闭的灼华院,众人纷纷不解。 大小姐的院子里为何有如此好闻的菜香味? 灼华院原先只住着云娆与云栾,其余的黑奴与灰奴都只是在必要时进院伺候,却不能长时间留在院中。 此刻院中只有风云兮、云栾、浮光三人,外人不经传唤也不能擅自进去,就连云家的家主也不能。 这是雪使的特权。 风云兮三人吃着饭,却是不知外面正有一群人闻着香味而口水泛滥。 一道红色的小身影在院墙与廊檐之间上蹿下跳,最后蹿进了灼华院。 正在吃饭的风云兮听到屋外院中的异动,当即放下手中的筷子。 她有了云娆的八成功力,现在的五感六识要比先前还灵敏了数倍,怕是超过了阿迦俪。 “喵喵喵……”熟悉的叫声传入风云兮的耳中,她当即站起身来,推门走了出去。 “喵喵喵!”一道红色的小声音,以极快的速度,蹿进了风云兮的怀里。 风云兮将小狸猫抱了满怀,她亲情地抚着它头顶的那一撮软毛,“小红,你辛苦哒!” “喵……”小狸猫在风云兮的怀里撒娇地拱了拱。 它这一次,真的吃了好多苦的! 睡过猫窝,钻过狗洞,还与老鼠抢食…… 可苦了它了! “喵……”小狸猫极小声地呜咽啜泣,像极了婴儿的啼哭。 风云兮听得动容不已,“没事了,不哭哈……” 浮光看到小狸猫来了,当即将碗中还剩的两块红烧酥肉给夹进了自己的碗里。 小狸猫爱吃肉,浮光也是知道的。 这次小狸猫只身冒险,浮光也挺感动,就想着要犒劳犒劳它。 风云兮在外安抚了小狸猫一阵,就将它抱进了屋里。 “我在廊下见到一只红狐狸,它好像摔伤了,我想养着它。”风云兮一本正经地说谎话。 小狸猫目前还维持着风云兮先前染过的那一身红色皮毛,并且,它头上的假狐狸耳朵也还在。 看上去与一只红狐狸并无二异。 云栾沉浸在美食中无法自拔,随意地点了点头,就继续吃饭。 反正大小姐交代过,只要大事上风云兮乖乖听话即可,小事上都可以顺着她的。 云栾是云娆留在风云兮身边的助手加细作,这两种身份都是摆在明面上的。 风云兮也都知晓。 这才找个借口给云栾解释一下小狸猫的由来。 于是,小狸猫就这般轻而易举地留下来了…… 211扶风尊者,忍不住垂涎人家的脸皮子(二更) 浮光将自己眼疾手快给小狸猫留下的菜都送到风云兮的面前。 风云兮便当着云栾的面,装模作样地喂着小狸猫。 先前,风云兮多次用骨哨召唤小狸猫,它都没有出现。 今日突然而来,怕是闻着香味找来的。 对于这个发现,风云兮都有些哭笑不得。 小狸猫除了是小戏精,还是小吃货,以及…… 当小狸猫吃饱喝足,正准备赖在风云兮的怀里蹭蹭的时候,也才有空闲打量这间屋子。 而当它看到屋内的珍珠玛瑙玉石等等亮闪闪之物后,立即从风云兮的怀里蹿了出去…… 没错! 这货还是个小财迷! 小狸猫顺利地找来了,风云兮也更加安心,看书都专注了不少。 翌日,卯时未到,风云兮就被云栾给喊了起来。 风云兮打着哈欠,“云栾,这不还早着嘛!” “雪使,扶苏尊者来了,你动作快些,莫让尊者久等。”云栾催促着风云兮穿衣洗漱。 扶苏尊者即是传授云娆技艺的师父。 当然,只是云娆私下里称其为师父。 凌云城里除了有一个神女所在的梵天宫,还有一个九霄殿。 风云兮看了那么多的凌云城历史古籍,也就知道在凌云城的人看来,神女乃是天神之女。 梵天宫便是神女在凡间的居所。 九霄殿便是传达神女的指示并予以执行之所。 因此,九霄殿里有数位尊者,这些尊者就是神女的使徒。 初步遴选雪使就是这些尊者的任务,教授新选中的雪使也是其任务。 云娆就是扶风尊者挑选中的,因此,云娆的一身本事,也都是扶风尊者教的。 风云兮一听扶风尊者来了,当即一个机灵,瞌睡虫全都跑光了…… 没办法,扶风尊者怕是除了云栾之外,最了解云娆之人。 若是在此人面前露了陷,风云兮想要进入梵天宫而接近神女一事也就泡汤了。 “云栾,我心中有些发虚,要不我还是装病吧!”风云兮还真没有把握自己能蒙混过云娆的师傅啊! “雪使,你放平常心些,大小姐说了,你只要照着她往日那般行事,自然一些,扶风尊者必然不会察觉的。”云栾哄着风云兮。 风云兮:“……” 我信你个鬼! 你这般敷衍的哄人方式,像极了我哄小狸猫的那般样子。 走没走心,我会不知道? 风云兮千万般不愿,还是被云栾拉着去见了扶风尊者。 扶风是一名三十而立的男子。 风云兮粗粗瞧了他一眼,当即双眼放光。 那一张好似能工巧匠细细打磨的深邃脸庞,俊朗灼华,好看养眼。 真是一张好皮子啊! 风云兮只要一瞧见俊男美女,就会忍不住垂涎人家的脸皮子…… 这是多年醉心于易容修颜而不知不觉间养成的癖好。 扶风也默默地打量带着白色帷帽,身穿青色纱衣的风云兮。 粗略一看,确实瞧不出端倪。 身形极为相似。 就连隐在白色轻纱后的那一张脸,也极为相似。 诚如云娆那丫头所说,“亲爹娘都分辨不出来!” 凌云城里的女子,但凡是想要竞选雪使的,自小就需要遮挡容貌,连亲生爹娘都不能瞧见。 这是梵天宫里定下的规矩。 就是为了保护这些将来有可能继任神女的女子,容貌不被窥探了去。 神女是何其神圣之人! 她的容貌岂是外人随随便便就能窥视的? 扶风不动声色地瞧了风云兮几眼,立即收敛心神,“云娆雪使,本尊者今日是来查验你近日的功课进展的。” 随着云娆年岁渐长,本事也越来越大,扶风能教云娆的东西也就越来越少。 因此,他也就不再拘着云娆,而是让其自由学习。 而他出现的频率也就越来越少,只偶尔前来查验一二。 对于云娆的这一身本事,扶风是绝对放心的。 雪神节顺利被选入梵天宫,扶风也认为是必然的。 只是…… 云娆那丫头终究是做了那般决定,还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一想到云娆竟然舍得将自己修炼多年的八成功力毫不犹豫地给出去。 扶风心疼又动容。 云娆的那一份坚定的舍弃决断,扶风自叹不如。 师徒一场,到得这般境地,扶风就算先前百般不认同云娆做的决定,却也做不到真正的袖手旁观,他也只能最后再护一护这个痴情的徒儿了…… 风云兮察觉到扶风的眼中有她读不懂的情绪,为免露馅,她也不好总是盯着对方看。 而目前最要紧的事,也就是让自己别露馅。 “扶风尊者,您请。”风云兮学着云娆的行事风格做派应对。 二人的声音并不相似,但是,云娆给了风云兮一只拟声蛊,将其藏在一颗玛瑙石项链内。 风云兮将玛瑙石项链带在脖子上,她说出来的话,声音与云娆的也就一模一样。 凌云城里有很多的好东西都是风云兮先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就好比云娆给的蛊虫,比之鎏光宗里的蛊虫,那就是云泥之别了! 虽然这般形容有点灭自己威风涨他人士气,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啊! 扶风用一如既往的严苛标准考验风云兮。 主要也就是查探风云兮将云娆给的八成功力吸收得如何了。 云娆的一身本事,最突出的便是武功上的造诣。 扶风以前就是着重在武学上培养云娆。 术业有专攻。 那么多个雪使,会的技艺五花八门。 然而,在扶风看来,能打,比别的花架子技艺都管用! 因为不管何时何地,拳头硬的人,绝对不容易吃亏。 风云兮被扶风要求一同过招,她心里慌得一批…… 是虎着胆子硬上的。 好在风云兮以前虽然因为身体里的“桀骜”之毒而没能练武,却一直有修习佛兮教的一套《素心诀》的武功心法。 有这般弟子在,她炼化云娆的八成功力的速度也明显地增快。 云栾交给风云兮一些炼化功力的法子,那是云娆自己研究出来的。 风云兮也一并用上。 三招之内,扶风对风云兮刮目相看。 十招之后,扶风对风云兮的资质颇为满意。 百招之后,扶风收了手。 “云娆雪使,你近日怕是偷懒了,雪神节下月即至,你这般疲懒闲散可不行,本尊者就留在你这灼华院,督促你勤加练习。” 扶风找了个借口留下来。 因为他发现这个被云娆找来代替的女子,确实是个可造之材。 只是短时间内达成云娆先前的那般境界却是不易,就算有云娆的八成功力也无法上升至大乘天甲品。 虽然云娆想出了以走火入魔这个借口而解释功力后退,但是,却并非上策。 如此,扶风便要助一助风云兮了。 风云兮听得扶风的话,小心脏“突突”猛跳。 扶风尊者要住进灼华院? 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那她岂不是更容易在他面前露陷了? 风云兮一脸无奈地看向云栾。 云栾也很是惊讶。 在她的印象中,扶风尊者与自家大小姐的一场师徒情谊,也从没进展到如今这般还要住在一处的程度啊! 九霄殿的尊者教习雪使而同吃同住的例子倒是不少,也是正常之举。 只是,传闻中扶风尊者高冷还洁癖多,从不在外留宿的啊! 云栾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一个能阻止扶风尊者收回成命的法子。 她的任务就是陪在风云兮的身边监视以及辅助,大小姐走前教了她许许多多的应对法子。 却唯独没有教她如何应对扶风尊者啊! 云栾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莫名地,她突然觉得自家大小姐也有不靠谱的时候。 “扶风尊者,云栾为您去准备房间。”云栾给了风云兮一个“你自己机灵点”的眼神,然后就走开了。 她需要回去翻一番大小姐留下的锦囊,看一看能不能找到应对扶风尊者的法子。 风云兮看着溜得贼快的云栾,无语地默了默,再继续端着沉稳,应对扶风。 却说跑回了自己房间的云栾,找到了云娆留给她的一个锦囊,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纸条,上面就写着一句话:扶风尊者若是不来,全凭你做主。反之,都听他的。 云栾:“……” 所以,大小姐早把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而她马上就要卸权了? 212不管是敌是友,先收服他的胃(三更) 云栾是家生子,即是云府的奴隶生下来的孩子。 在凌云城里,最初的奴隶都是由雪人族从外面搜集而来。 后来,凌云城里的奴隶渐渐地多了起来,奴隶与奴隶之间生下孩子,也就是奴隶之子了。 而随着千万年过去,凌云城里经历了数代繁衍生息,人员情况错综复杂。 但有一条规矩,却是一直流传至今。 那就是关于奴隶的等级划分。 只要是从外面搜集而来,而又没有被选为雪使的使奴的奴隶,都是灰奴,其后代也是灰奴。 但是,有一种特例。 那就是灰奴与凌云城里的人结合而生下了孩子,那个孩子就是身份地位比灰奴高一个级别的黑奴。 黑奴都是至少有着一半的凌云城本土血脉之人。 却因凌云城里的人最是信仰血脉的纯正与高贵,而将染上了外族人的低贱血脉的黑奴,归为了奴隶身份。 云栾的身份就是黑奴。 她的亲生母亲是云府的一个灰奴,亲生父亲则是云府二爷——云鹏。 云鹏是云府家主云鲲的亲弟弟。 这兄弟二人都是风流的主,没少在外拈花惹草。 最是风流又最是无情! 每每都是提起裤子就不认人! 所以,云栾空有个云府二房庶小姐的名头,却是个奴隶身份! 而云鹏的夫人又是个不能容人的性子,云栾小时候过着非人的生活。 后来是云娆无意中看到云栾被二房的几个堂兄弟姐妹欺压,于心不忍就恳求父亲云鲲将云栾给她当贴身黑奴。 云栾跟在云娆的身边,日子这才好过了些。 云栾无比感激云娆将她从二房解救了出来,这也是云栾对云娆衷心的原因。 是以,当云娆义无反顾地决定要离开,请求云栾助她打掩护,云栾也是义不容辞地拍胸脯做了保证。 并且,云栾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因为云娆许诺了云栾,只要云栾助风云兮不露馅,以后在这灼华院,全凭云栾做主。 现今的云家大小姐只是一个傀儡,可不就是事事由着云栾做主? 如此,也是间接地让云栾当了云家的千金小姐,让她发泄了这些年当黑奴的一腔不甘心的怨恨。 对于云娆的这一番许诺,云栾如何不心动? 凌云城里的一切,荣华与声名,云娆都不留恋,那是因为她已经享受了十几年。 云栾却是不同,小小的灼华院里的安逸享乐,自由自在,都是她以前从不敢奢望的。 因此,听得云娆给出的离开还是留下的两个选择,云栾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留下。 她不愿跟着云娆离开,她也有她的执念,她只想在凌云城里,过上人生人的日子! 眼下,扶风尊者的出现,倒是让云栾有些乱了阵脚。 而自家大小姐的这一番叮嘱安排…… 云栾知道云娆让她听扶风尊者的安排是为了助风云兮更好地扮演好云家大小姐。 只是,还没有好好地享受那种人上人的发号施令之感,就要被扶风尊者支配,云栾心里有些微的不快。 云栾看了云娆留下来的锦囊,也就知道云娆离开前,是告知了扶风尊者的。 而扶风尊者迟了几日才出现,怕是期间多次犹豫。 眼下他来了,就必定是打定主意要相助了。 云娆离开前叮嘱过云栾,若是没有十分的把握,就让风云兮借口走火入魔而不要参加下月的雪神节试炼,老老实实待在灼华院里就是。 但是,扶风尊者明显是要助风云兮参加试炼。 如此,云栾也就只能竭力与扶风尊者配合,一同促成风云兮进入梵天宫了。 因为雪使一旦被选入梵天宫,回家的机会就少了,云栾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守候在灼华院里。 并且,雪使的家人也能够因此而身份地位都水涨船高。 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云栾作为雪使的使奴,同样如此。 想清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云栾将云娆写的纸条给烧了,就出门去给扶风尊者准备休息的房间了。 灼华院是云府里最大最好的一个院子,是云娆被选为雪使的时候,云鲲命人建造的。 云娆出生不久便被选为雪使,成了云府除去家主之外,身份地位最尊贵的人。 在凌云城里,未成婚的女子,其地位要比同样为成婚的男子高。 因为为成婚的女子,在及笄之前,都是有机会被选为雪使的。 家人们自然更为看重。 云娆就是云家人的掌上明珠,自小就比其兄长云泽还要受家人宠爱。 毕竟是将来有可能成为神女的人,被万般宠爱着也并不稀奇。 云栾知道扶风尊者洁癖重,便挑选了灼华院里最为幽静宽敞的房间。 灼华院里每日都有数个灰奴扫洒,处处都是干净不已,一尘不染。 但是,为免扶风尊者嫌弃,云栾还是命灰奴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遍。 云栾以前在灼华院里,都是代为执行云娆的命令。 而现今,却是她以自己的想法而发号施令。 就算所做之事并无太大区别,但是,这二者之间的心态,却是有非常大的区别的。 云栾很是享受这种感觉。 *** 风云兮在扶风所谓的查验功课之下,把自己累得够呛! 当然,她的收获也非常的多。 先前都是自己按着云栾转告的那些法子摸索,总是容易遇到瓶颈。 而有了扶风的点拨,风云兮瞬间就有豁然开朗之感。 这大概就是自学与听人授课之间的区别了。 临近午时,扶风看着风云兮渐显疲累,也就收了招式,“先到此为止,你且去休息。” 风云兮如蒙大赦! 她虽然醉心于学习,却也知道一口气吃不成胖子。 静静地守在一旁的浮光,当即上前扶着气喘吁吁的风云兮。 二人回了正院主屋。 进了屋,确定扶风没有跟来,风云兮当即扯掉了头上的帷帽,丢在一旁。 “浮光,那个扶风教我的一招一式,你可都看清楚了?”风云兮故意将浮光留在一旁等候,就是为了给浮光机会偷师。 凌云城里的武学,可比外面的要强大太多了! 不然,这里到达了大乘天境界的人,怎么可能会一抓一大把! “看清楚了。”浮光出口的声音是一道温柔细腻的女声,也就是先前那个与风云兮一同被云娆选进来的少女的声音。 因为浮光的脖子上,戴着一滴琥珀泪,里面就有一只拟声蛊。 “那就好!你且心里慢慢琢磨,我去泡澡了。”风云兮说着就往卧房的里间而去。 卧房的里间通往一处温泉池。 据说这一处温泉池的池水是从梵天宫引来的。 从梵天宫里流出来的东西,都是好东西。 云娆天赋异禀确实不假,但她能够在及笄的年岁就上升到了大乘天甲品的境界,还依赖于这一处温泉池水的助益。 风云兮在这处温泉池里泡了一次澡,也就发现了其中的奥秘。 是以,她这些天每每练武之后,都要来泡一泡。 并且,风云兮还让浮光偷偷地也来泡一泡这温泉。 好东西就要师姐弟互相分享不是! 趁着泡温泉的机会,风云兮又调息吐纳了一个周天,发现自己将体内的那一股属于云娆的功力,控制得越发上手了。 并且,有雪蛊坐镇在心头,身体里的“桀骜”之毒也老老实实的。 眼下,有这般机缘,风云兮庆幸不已。 泡澡之后,风云兮神清气爽地出现在小厨房。 云栾自打吃过风云兮做的菜之后,就不打算让灰奴去大厨房里取一日三餐了。 而是让灰奴将新鲜的食材送到灼华院里来。 云栾打的什么小算盘,风云兮看在眼里。 但是,云府大厨房里做的吃食,实在是……难以下咽! 风云兮也就看破不说破,自己动手下厨了。 今日,小厨房里的食材明显地要比云栾昨天傍晚匆匆找来的要新鲜丰富许多。 为了不在扶风面前露馅,风云兮做的菜,成了浮光做的。 浮光目前顶着一个女使奴的身份,才能本事对外可都是保密的。 这一点,风云兮相信云娆在离开前也一定都打点好了。 因此,浮光“会做饭”这个技能,显露出来也不会引人起疑。 并且,风云兮还想着正好扶风也在,就趁机露一手,不管是敌是友,先收服了他的胃再说。 如此,指点浮光一事,也就有希望了不是。 之后才有创造各种机会的可能啊! 当扶风尝了第一口之后,高冷淡漠的神色终是绷不住了…… 他满脸惊艳地看向浮光。 风云兮就知道,成功的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 213厨艺碾压,有情人终成兄妹?(一更) 一顿午饭,扶风看浮光的眼神就多了几分好奇。 风云兮只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 因为,浮光想要找扶风点拨一事,还是得他自己出面,风云兮不能暴露。 尽管,风云兮感觉扶风好像是知道了她是假的云娆。 但是,云栾也没有给过风云兮任何的提示,她还是谨慎些为妙。 风云兮午饭过后就要去看古籍,一刻不得停歇。 小狸猫慵懒地趴在风云兮的肩上,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地打。 惹得风云兮也忍不住哈欠连连…… “小红,你想睡就自己找地儿去睡,别在这里闹我啊!”风云兮揪着小狸猫的后颈皮,将它从自己肩上扒拉下来。 小狸猫无辜地对风云兮眨眨眼,接着又打了一个小哈欠。 风云兮:“……” 云栾端着茶水进来,见风云兮还同昨日捡回来的小红狐玩上了,立马板着个脸走过来,“雪使,你要专心看书,莫要同它玩闹。” 云栾说着,放下茶水,一把将小狸猫给提溜了起来。 小狸猫:“……” 看着小狸猫耸拉着小脑袋被云栾提溜出去,风云兮哭笑不得。 一物降一物啊! 小狸猫这货在风云兮面前是恃宠而骄。 但是,它又相当地识时务。 云栾现在相当于风云兮的“衣食父母”,也就是小狸猫的“衣食父母”,这点觉悟,小狸猫还是有的。 小狸猫被带走,风云兮也不瞌睡了,当即认真地看起书来。 下月的雪神节就是风云兮能够见到神女的唯一机会,错过了就要再等十五年。 而浮光娘亲身上的“荼蘼”之毒已经蔓延到四肢百骸,可等不了十五年了。 所以说,不管是云娆还是云栾逼着风云兮做什么,只要最后能助她进入梵天宫见到神女,她都是乐意的。 *** 浮光在申时正端着汤药进正房主屋。 云府的大厨房里每日都会给云娆熬上一碗增补进益的汤药。 云家主对云娆寄予厚望,自从云娆被选为雪使,更是想尽各种办法培养云娆。 云府最好的东西,都是给了云娆。 风云兮端着汤药一口闷,天灵地宝熬出来的汤药,她一点也不嫌苦。 浮光递过来一枚甜果。 凌云城里没有制作各种美食的配料香料,连白糖红糖也都没有。 这里多是纯天然的食物。 制作熟食也是用最简单的加工方式。 风云兮含着甜果,目光却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浮光,“我做的甜汤,你给扶风送去了没有?” 做午饭的时候,风云兮特地熬了甜汤,就是准备着给浮光拿去给扶风献殷情的。 尽早能用美食俘获一个算一个,这样对于拿到神女血,不也是多了个筹码嘛! 风云兮相信,对于越是没有尝过这世间美味的人,越是能用食物搞定。 师父老人家曾经就说过:“没有什么是一顿美食搞不定的!如果不能,那就来两顿!三顿!四顿……” 浮光顿了顿,目光看向别处,小声地回了一句,“送去了。” 其实,浮光并没有将甜汤送给扶风,而是自己全喝了。 风云兮做的甜汤,浮光不愿送给扶风。 风云兮好奇地问:“那扶风当时是什么表情神色?你可有趁机多同他说几句话?” 浮光毫不心虚地说着谎话,“他什么也没有说。” “哦……”风云兮略微有些失望,转而还安慰着浮光,“没事,再接再厉吧!那个扶风一看起来就是个十分高冷,不好相与之人,一两顿饭估计打动不了他。” “咱们也还有时间,我多做几顿饭就是了。” 风云兮的这番话,既是安慰浮光,也是安慰自己。 “……”浮光这才有些心虚了…… 到了傍晚,依然是风云兮做饭。 小厨房里的食材齐全,就是没有香料配料。 这些都是云栾让云府的灰奴准备的。 云栾跟在云娆身边十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打点上下的本事。 灼华院有云栾打理着,风云兮只需要做着自己的事即可。 云府的人一般也都不会前来打扰云娆。 特别是下月的雪神节在即,云娆以闭关的名义而没有出灼华院。 云家主寄希望于云娆能够顺利进入梵天宫,也吩咐全府上下都配合着云娆闭关。 因此,也没人敢在这紧要关头前来打扰。 晚上的菜式比中午还要丰盛些。 白切鸡、水煮肉片、红烧鱼头、番茄炒蛋、果蔬浓汤。 没有香料配料,风云兮就自己利用现成的食材自己调配。 凌云城里的食材,很多都是风云兮以前没有见到过的。 并且,这些食材本身的味道就已经很独特。 因此,风云兮做出来的菜肴,就另有一番风味了。 扶风吃过晚饭,看向浮光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惊艳。 风云兮在屋内看到这一幕,心里越发笃定能够用美食收服扶风了。 为了避嫌,风云兮只能一个人在正房主屋内用饭,不能与扶风同桌用饭。 倒是扶风以教授云娆的名义而住在灼华院里,却是被允许的。 凌云城里有很多奇葩且有些互相矛盾的规矩。 特别是与梵天宫沾上关系的,很多的规矩既奇葩,还双标,甚至是变态。 风云兮来到这凌云城里被迫学了那么多的规矩礼仪,也一直在内心里疯狂吐槽。 扶风是客,就被安排在灼华院的小饭厅。 云栾和浮光是先伺候风云兮用饭,再去伺候扶风用饭。 等扶风吃完饭,二人才能去用饭。 而当云栾和浮光正准备回小厨房用饭的时候,灼华院的院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云栾一脸机警地前去开门,而当她看到站在门口的云家主云鲲时,明显地一惊! “家主怎么这会儿来了?可是有什么吩咐?”云栾故意高声惊讶而问。 并没有跟到院门口处的浮光听到云栾的话,当即转身跑到正房主屋里告知风云兮。 “云家主来了?快快快……把书桌上我写的小抄收一收,我我我……我做个心理准备。”风云兮猝不及防之下,心中很是慌乱。 云栾先前可是告知过风云兮,说是云家的人极少来灼华院,并且,来之前都是会派灰奴前来通知一声。 今日这般不打招呼而突然杀上门,就跟搞突然袭击一般。 却是以前都从未发生过的。 风云兮深呼吸几次,努力调整呼吸至平稳状态,再戴上帷帽。 该来的迟早都会来的,风云兮也迟早是要面对云娆的家人的。 只不过这一幕来得比预期中的要早罢了。 云栾神色如常地将云鲲请进灼华院。 几个跟着云鲲一同前来的黑奴,却是没有资格进入灼华院的。 在云府,只有那些被安排到灼华院洒扫打理的灰奴与黑奴可以按照惯例进入。 其余的灰奴与黑奴都是不能进到灼华院里去的。 “家主您先请坐,使奴这就去通报雪使。”云栾从善如流地招待云鲲。 云鲲摆摆手,示意云栾速速下去。 云栾毕恭毕敬地退出了小花厅,去往正房主屋。 风云兮看到云栾进屋,当即迎上前,“云栾,云家主来干什么的?不会也是要查验我什么吧?” 前脚才将扶风给蒙骗过去,后脚就要应对云家主,风云兮的心里是真的很慌! “家主并未说明来意,但云栾猜测也该无大事,雪使放平常心些。”云栾安慰风云兮。 “又是平常心!早上扶风来的时候,你也是说的这句话!”风云兮忍不住向云栾翻了个白眼,再继续道:“云栾啊!这云家大小姐是真不好当!要不咱俩换换?” 风云兮当然不会是真的想同云栾交换,毕竟她还要利用云娆的身份进梵天宫。 只是…… 做戏就要做全套不是! 不在云栾面前演一演慌乱的戏码,反而容易引得云栾起疑。 当然,风云兮的慌乱,有演的成分,也有真心实意的成分。 云栾继续安抚风云兮,“雪使,勿要惊慌,你放骄横些,家主就不容易发现端倪了。” 云娆对外的性子颇为骄横,很符合她云家大小姐及万千宠爱在一身的这一重身份。 “骄横啊……”风云兮细细咀嚼这几个字。 她的人生,前十几年都是在隐忍蛰伏,是以,她向来都是万分忍耐地收敛自己的脾性。 直爽脾气性子的感觉,她倒是少有体验过…… “云栾,你这般说,我倒是心里有数了啊!”风云兮向云栾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当即抬步往外走去。 云栾:“……” 这位庶小姐是不是误解了什么? 风云兮在云栾的指引下,来到了小花厅。 浮光也端了茶水送进来。 “父亲。”风云兮用凌云城里的礼仪向云鲲行了一礼。 云鲲向风云兮抬了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 见云鲲并未开口说话,风云兮便开始不动声色地打量云鲲。 云鲲看起来也像是才三十而立般年岁,容貌俊美与扶风有得一拼。 风云兮来到凌云城,见到的人不多。 但是,她所见之人,没一个不是模样顶顶好的! 就连云府里的灰奴,容貌都是中上等。 细细看,云鲲的俊美比之扶风,多了一丝妖媚女气,看起来就更加勾人。 风云兮想起云栾的讲述。 云家主云鲲与其弟弟云鹏是双生子,兄弟俩都是风流花心的主,见一个爱一个,博爱滥情得不要不要的。 看着云鲲的这张略显女相的勾人俊脸,风云兮觉得,云鲲也确实是有拈花惹草的风流资本啊! 风云兮还发现,云鲲面容中的女相部分,也就是云娆的容貌与其相似之处。 云娆的容貌,风云兮只隐隐约约看到过。 因此,她也只是觉得云娆与云鲲有隐约的相像。 而这一份相像,既让风云兮意外,还让她迷惑不解。 原先,风云兮还猜测云鲲会是那个招惹了荥阳公主又对之始乱终弃之人。 风云兮就信了云栾所说她是云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女那番话的七八成。 但是,现在看来。 反倒是荥阳公主的面容与云鲲有些相似…… 难道是如自家师父老人家给她讲的那些睡前故事里那般狗血的有情人终成兄妹的桥段? 风云兮觉得,她脑中的疑惑又多了起来。 云鲲坐着好一会儿才发声,因为他觉得由自己开口说这样的话,有失家主风范。 但是,他不来说,府中的其余人又都不够身份地位,万一惹恼了云娆还无功而返怎么办? “咳咳咳……”云鲲先是装模作样地咳嗽几句,接着才道明来意,“娆儿,为父今日来,一是看看你为雪神节的试炼,准备得可还充分?” “至于这其二……为父近来听得府中的奴隶们说灼华院时常有异香飘出,为父就是想要问一问,可是娆儿在尝试什么新的技艺?” 云鲲自认为他思虑再三才说出的这一番话,说得极为漂亮。 既表达了主要意思,还不丢面儿。 风云兮听得云鲲这般冠冕堂皇的话,只觉好笑。 您说来说去不就是好奇灼华院飘出去的菜香味嘛! “回父亲的话,娆儿为试炼一事做的准备都在有序进行,至于灼华院里飘出去的异香,是娆儿新选来的使奴厨艺出众使然。”风云兮正好趁机将厨艺推出去。 雪神节的试炼,都是雪使候选们自行展示自己最出众的一项技艺。 云娆最出众的技艺必然是武功。 但是,于风云兮而言,她顶着云娆的身份,想要在雪神节上大放异彩,凭只有八成功力的武功还不够,必须有更加一枝独秀的技艺。 厨艺,便是风云兮的杀手锏。 因为在凌云城里,风云兮有自信用厨艺碾压所有人! 214被啪啪打脸的云家主,奇葩规矩(二更) 云鲲一听云娆说厨艺,当即在心中嗤之以鼻。 凌云城里怎么可能找得到一个厨艺出众的使奴? 千百年来,被雪人族送进凌云城里的奴隶,就没一个是厨艺出众的。 能被送进来的奴隶,都是经过雪人族千挑万选,必须是生于这极寒之地,否则,极少能熬过一年半载。 而极寒之地因为天气恶劣,食物本来就稀少,烹饪食物的法子自然更是简单,只图能填饱肚子。 云鲲年少时也曾出去历练,去过鎏光大陆不少地方,也在外品尝过美食。 但是,他带回来的厨子,连极寒之地的风雪都熬不过,更别说进入雪人族,再到这凌云城里来。 外面的菜谱,云鲲也没少弄进来,偏偏凌云城里的使奴怎么都自学不会那般工序复杂的烹饪方法。 并且,照本宣科地用外面的烹饪方法制作凌云城里的食材,做出来的食物味道,比用凌云城的本土烹饪方法做出来的味道还要怪。 就好似外面的烹饪方法并不适合凌云城。 是以,凌云城至今,也并无厨艺格外好的奴隶。 再者,凌云城里的人,世世代代也都习惯了凌云城里的食物不算美味却还过得去的味道。 云鲲这一番思量之下,明显不如来之前感兴趣了。 风云兮察觉到云鲲的意兴阑珊神色,猜想对方的心里可能有了一大波的想当然。 “父亲,既然您来了,正巧可以试试菜,云栾,快去端菜来。”风云兮自是不会放过这般宣扬厨艺的好机会。 云栾心中有些不情愿,却还是迅速地将小厨房里留给她和浮光的菜给端了来。 菜肴一进小花厅,香浓的气味扑面而来。 云鲲闻得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突然就觉得脸有些疼…… 而当他看到那几样菜色诱人,用的却还是凌云城里普通常见的食材做的菜肴之后。 咽口水的同时又疑惑不已。 实在是香味菜色都太过于诱人,云鲲也顾不得端着家主的风范。 “看起来倒是一如既往地平平无奇!罢了,为父看在娆儿的面子上,就勉为其难地尝一口吧!” 云鲲嘴上说着尝一口,却是一筷子下去后,再也停不下来…… 风云兮看破不说破,反正脸疼的不是她! 最后,云鲲一个人将云栾和浮光两个人的饭菜都给吃完了。 云栾静立在一旁,垂眉敛目的小脸上满是幽怨,小眼神时不时地朝着云鲲瞟一眼,射出些满含怨念的眼刀子。 浮光倒是老神在在地站在风云兮的身后,虽然自己的口粮被抢了,但是,自家小师姐做的饭菜能得到云家主的认可,浮光也是乐见其成的。 “嗝……”云鲲吃撑了,还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他瞬间觉得极为不好意思,家主风范就这么让他给丢尽了。 好在是在自家女儿面前,不是当着外人的面。 并且,云鲲还极会自我安慰。 家主风范在美食面前算什么? 能吃么? “娆儿啊!这些菜,真的是你新选来的使奴做的?”云鲲吃饱喝足,这才一本正经进入主题。 “是的,父亲,都是云棠做的。”风云兮相信,既然云娆敢将浮光安排在她身边,自然已经对外打理好一切。 所以,就算是云鲲要去查浮光,也查不出什么端倪。 云鲲一瞬不瞬地打量着云棠。 在凌云城里,不止雪使要带着帷帽遮挡面容,连雪使的使奴也需要。 这是因为使奴都是能够贴身伺候雪使的人,自然也是能够有最多的机会见到雪使真容的人。 因此,为了保护雪使的面容不被外人知晓,使奴也必须掩盖面容。 这是为了不让他人有机会通过使奴而探知雪使的事情。 浮光虽然是被易容了,但他头戴黑色纱巾帷帽,纵使云鲲再有本事,也无法透过帷帽而察觉浮光易了容。 风云兮不得不佩服云娆的这一番安排。 既能让浮光待在风云兮的身边,牵制着她,还极为不容易被人察觉。 “娆儿,你的厨艺可有进展?”比之美食,云鲲更加关心的还是云娆参加雪神节试炼一事。 “回禀父亲,娆儿近些日在这灼华院里闭关,就是在同云棠学习厨艺。娆儿想要多学一门技艺,到时在雪神节上便多了一分胜算。” 原先,在云娆的安排下,闭关是练武,然后趁势假装走火入魔,风云兮也就不能参加雪神节的试炼,自然就不会轻易露馅。 然而,风云兮却是一定要去参加雪神节的试炼的,因为那是唯一进入梵天宫而接近神女的机会。 “娆儿,你的厨艺可有精进?”原先,云鲲也是对云娆的厨艺不抱期望的,他最自信的就是云娆的武功。 然而,当他刚刚尝过了那几味菜肴,就对原先的想法有了改观。 使奴是雪使的所有物,使奴会的本事,也是属于雪使的。 所以,若是雪使的某一项技艺还不如使奴,那就可以让使奴代替展示。 这也是使奴要比灰奴与黑奴身份地位略高的原因。 当然,最保险的方法还是雪使要学会使奴会的超凡技艺。 因为使奴没有进入梵天宫的资格。 雪使想要在梵天宫里脱颖而出地被选为雪女,还得靠自己! 风云兮就是在得知了这诸多的规矩之后,才决定一展自己最拿手的厨艺的。 “父亲,娆儿近些日子略有所成,离下月的雪神节还有一段时日,娆儿定然会努力学习,定然不辜负您的厚望。”风云兮从云栾那里得知,云鲲极为看重雪神节试炼,一心要让云娆进入梵天宫。 云鲲欣慰地点点头,“嗯!娆儿从未让为父失望过,娆儿只需在雪神节试炼上尽全力便是,其余的事,为父自会倾尽全府之力为你摆平。” 雪神节试炼,除了是一个个雪使之间的较量,也是雪使其背后的家族之间的较量。 背后没有强大的靠山力量的雪使,通过试炼的机会微乎其微…… “多谢父亲。”风云兮温婉恭谨地向云鲲行了一礼。 “自家人,无需这般见外。”云鲲又向风云兮抬了抬手。 之后,云鲲交待了风云兮一些事情,就准备离开。 临走前,云鲲忍不住提了个要求,“娆儿,你每日学做菜,半成品也别倒掉了,让灰奴送到为父的院子里来,为父替你找人处理了,莫要浪费。” 这话,又是云鲲的一句冠冕堂皇之言。 他有意尝试下风云兮的厨艺到了何种水平,也好心里有底。 再者,若是菜肴做得好吃,那还真别浪费了不是! “娆儿知道了。”风云兮状似没有察觉到云鲲的“别有用心”。 云鲲作势要走,脚刚迈出去,又缩了回来,“对了,为父听说扶风尊者来了,还住在了灼华院?” 扶风尊者的身份地位,是要比云鲲稍稍高那么一丢丢的。 是以,云鲲到得灼华院里来,不是扶风要来拜见云鲲,而是云鲲需要前去拜见扶风。 但是,扶风的性子一向高冷,也从不拘虚礼,他不喜人打扰,不管身在何处。 “扶风尊者今日来查验娆儿的功课,说是雪神节试炼将至,特意留下指点娆儿。”风云兮半真半假地回复云鲲。 “这样啊……”云鲲不疑有他,只是叮嘱了一句,“娆儿,既然扶风尊者住在了你这灼华院,你可千万莫要怠慢了去。” “还有……且要注意男女大防啊!” 后一句话,才是云鲲忍不住想要叮嘱的。 凌云城里有很多自相矛盾的规矩,云鲲如何会不知。 雪使平素与人交往,不限男女,只要不显露真容即可。 并且,雪使挑选使奴都可以男女不限。 让男子当使奴而贴身伺候雪使都是可以的。 但是,进入梵天宫的雪使又必须是清白之身。 平素不拘着雪使同男子来往,若是心智不坚定者,芳心暗许接触过的男子,甚至是与男主珠胎暗结的都有。 偏偏进梵天宫者又必须是处子之身。 可不就是前后自相矛盾。 既然梵天宫里不要身子不清白的雪使,为何不早早就拘着雪使,命其修身养性,洁身自爱? 对于这一点,云鲲悟了几十年都没有悟得明白。 “娆儿清楚的。”风云兮将凌云城里的规矩记得十分熟悉了,自然懂得了云鲲话中的深意。 云鲲点点头,“娆儿从小就未让为父操心,为父信你。” 听得此言,风云兮的心中唏嘘不已。 她想起了自家师父老人家曾经说过的话,“往往越是听话的孩子,一旦选择了叛逆,也就越是让家中长辈不可置信。” 风云兮从云栾那里了解的云娆,就是一个从小就十分听话之人,在家人面前乖巧而优秀,妥妥的“别人家的好孩子”。 但是,云娆不也还是选择了叛逆逃离嘛! 由此可见,云娆当了十几年的别人眼中的优秀之人,其实内心里压抑不已。 这才选择了逃离那种并不是她所向往与期待的人生。 送走了云鲲,风云兮幽幽地舒了口长气…… “云栾,我怎么感觉云家主与你说的有些不一样?看起来挺和蔼可亲的啊!”风云兮先前都是从云栾那里了解云鲲,听得云栾的形容,就对云鲲害怕不已。 主要是害怕会在云鲲面前轻易露馅。 而今日这番交流,风云兮觉得云鲲没有云栾说的那般可怕啊! 风云兮不是云栾,二人的心态不同,看人的角度与体会也就不同。 在血缘关系上,云鲲是云栾的大伯。 但因着凌云城里的规矩,云鲲是云府的家主,而云栾是云府的一个黑奴。 身份地位悬殊。 云栾就真的只把云鲲当做云家主而看待。 因此,在云栾的眼中,云鲲行事杀伐果断,为人风流花心。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风云兮虽然在云栾的眼中,同样也是一个庶女,也就是黑奴。 但是,风云兮不是在凌云城里长大,没有从小被灌输凌云城里的奇葩规矩。 风云兮就没有云栾的那般刻板印象,或者是一些日积月累形成的怨念而带来的偏见。 云栾瘪瘪嘴,“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风云兮:“……” 这是云栾第一次没对她用“雪使”这个称呼,而是把她当成了身份地位同等,却经历不同的云家庶女。 还别说,云栾其实是有些羡慕风云兮的。 至少风云兮以前这十几年的人生,过得不是奴隶的生活。 而她之后的人生,顶着云家大小姐的身份,过得只会比以前更好! 羡慕归羡慕,但是,云栾也知道,她羡慕不来。 就因为她的脸,与云娆长得一点都不相像。 不然,还有风云兮什么事? 215骄横的云大小姐,骂架也别有一番乐趣(一更) 自从云鲲到得灼华院里来了一遭,每日灰奴往灼华院里送的食材又多了一倍不止。 说是按照家主的吩咐,大小姐尽管造作,食材不够还可以再送。 风云兮知道这是云鲲贪嘴了,才故意往灼华院里多送食材。 她也不负所望,每日都多做了很多的菜,让云栾安排着灰奴送去给云鲲。 渐渐地,云府里就出现了颇为奇特的一幕…… 那就是灼华院里每日都有饭菜飘香,惹得云府的人都要忍不住绕道前来灼华院外,就算是吃不着,闻闻味道都是好的。 云鲲早就下令全府的人都不能去灼华院打扰,是以,就算很多人对灼华院里好奇不已,却都不敢进去。 风云兮待在灼华院里,除了每日忙碌异常之外,却也没遇到半点糟心之事。 就连扶风,也只是每日上午会指点风云兮的武功,其余的时间,风云兮几乎都是见不到扶风的身影。 可以说,风云兮每日都过得较为舒心,若不是她带了任务而来,就真的觉得日子如这般充实地过着也并未不可。 到得十一月下旬,仅用了半个月的时间,风云兮就已经顺利地炼化了云娆的那八成功力。 如此快的进展,既有扶风的指点,也有每日汤药还有温泉的效用。 当然,也离不开风云兮自身的过人资质与超凡领悟能力。 从一个武功小白变成大乘天甲品的高手,风云兮恍若做了一场梦。 这日午后,风云兮提出要出门采购食材。 她来到这凌云城里已经有半个多月了,除了先前在一处小院学规矩礼仪,就是在云府的灼华院。 这些天更是连灼华院的大门都未出过。 趁着该看的古籍都看了,风云兮就琢磨着出门打探凌云城里的情况了。 云栾听得风云兮说是要去采购食材而尝试做新菜品,也没有阻拦。 反正在云栾看来,风云兮是不可能逃跑的。 顶着云家大小姐的身份享乐,傻子才要逃跑呢! 再说,风云兮也没有云娆的那般本事,如何能逃出凌云城。 乖乖扮演云家大小姐,永远不要露馅才是最明智的。 所以,云栾打点好一切,陪着风云兮出了云府。 浮光也同行。 云栾与云棠二人现在是云娆的使奴,自然是要跟随其左右的。 风云兮坐在马车里,这一次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掀开马车帘子瞧车窗外了。 窗外的街景与大耀国有很大的区别,此处的建筑尽显古朴庄严,散发着一种老古董的气息。 繁复古老的文字与纹饰图腾随眼可见。 风云兮有种置身于千百年前的古时代之感。 坐了一会儿马车,风云兮就坐不住了,她想要去外面走一走,近距离地看一看这个只存在于传说里的凌云城。 云栾也没有强烈反对风云兮的要求,只是叮嘱她勿要惹事露馅。 风云兮做了保证,绝对只是看看。 她真的只是……看看。 每条街道的每个店铺都要进去看看的那种…… 是以,半天的时间,云栾跟着风云兮,几乎要逛断腿。 风云兮有了武功,身轻如燕,逛了一下午都不觉得累。 云栾是黑奴身份,凌云城里的奴隶都是不准习武的,因此,这半天逛下来,云栾累得够呛。 浮光就默默地跟在风云兮的身后,同样也不觉得累。 风云兮将凌云城里的主要街道都逛了一遍,明面上是好奇,实际上是熟悉地形。 而她也终于见到了梵天宫! 风云兮这些天博览群书而对凌云城有了深刻的认识,也就知道凌云城是坐落在鎏光大陆之上地势最高的一处高原之上。 此处高原比鎏光大陆的任何一处山峰的峰顶地势还要高。 因此,凌云城就是鎏光大陆之上,一处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高耸入云,应接天地。 “凌云”二字,不仅是因凌氏部落与云氏部落而来,也是因凌云城的地势而来。 梵天宫坐落在凌云城的中心点位置,又是凌云城里地势最高的一处。 风云兮远远地瞧着掩映在云中的梵天宫,觉着看起来确实像是一处仙气飘渺的神仙处所。 难怪凌云城里的人都将梵天宫里的神女奉为天神之女。 单单是神女的居所,就确实像一处空中仙境。 然,风云兮自小就不信神仙鬼怪之说,她就单纯地认为不管是梵天宫还是凌云城,都只是占了地势的优势。 至于神仙玄幻之事,怕都是后人们捏造出来的。 “回去吧!”风云兮看够了,就决定打道回府。 云栾如蒙大赦,高兴不已。 一行人乘坐马车往云府而去…… 今日出行,风云兮没买多少东西,因为她大多时候看中了一样东西,云栾就会在她身后说一句,“雪使,云府里有比这更好的。” 如此,风云兮如何还能高兴地买买买? 风云兮转念一想,反正云府的东西,四舍五入一下就约等于是云家大小姐的。 因此,她也就立即释然了。 到了云府门口,风云兮下了马车来,独自走正门进府。 云栾和浮光还有马车夫则要走侧门。 风云兮刚一脚跨进大门,就被人从身后叫住。 “哟!大姐姐今日怎么有空出府啊!怎么不叫上二妹妹一道去呢?”这是一道颇为矫揉造作的女声,声音里还透着阴阳怪气。 风云兮从对方的这一句话,就辨认出其身份的。 云府二小姐,即云府二房嫡女,云鲲的弟弟云鹏的女儿——云姣。 云府目前最年长的便是云家主云鲲,其上的长辈都已经作古。 云鲲膝下有大儿子云泽,二女儿云娆。 云鹏膝下则有三个嫡子,四个嫡女,还有数位庶子女。 兄弟俩相比,谁更风流花心也可以从子女上看出些门道。 云姣则是云鹏最大的一位嫡女。 云鲲与云鹏兄弟俩是孪生子,虽然双亲皆故去,却因自小兄弟俩之间感情深厚,因此仍未分家。 这兄弟俩只以大房二房分开称呼,却合住一府。 高门大户里男丁女娃都是分开排辈。 云娆即为云府大小姐,云姣则是云府二小姐。 “二妹妹,咱们很熟么?”风云兮转身,一句话就怼了回去。 云娆在云府里的骄横是出了名的。 从小就被云家主寄予厚望,捧在手心里的云娆,自有她骄横的资本。 风云兮一句话出口,暗暗觉得扮作骄横的样子,莫名地很是畅爽! 她从小习惯了蛰伏隐忍,就必须事事都逆来顺受,连荥阳公主府里的下人,都不能怼。 要说心里不憋屈,那是不可能的。 云姣听得风云兮这句毫不客气的话,当即恨恨地咬了咬牙,但她带着白色帷帽,也显露不出脸上的神色表情。 “大姐姐,听说你前阵子选了个厨艺不错的使奴,二妹妹还未恭喜大姐姐呢!”云姣极力忍着脾气,自来熟地扯开了话题。 云姣也是雪使,只是她前两年才被选为雪使,比之云娆,逊色太多了。 云娆是出生后不久就被选为雪使,也是凌云城里这几百年来年纪最小的一个雪使。 雪使是以被选中时的年龄而按资排辈的。 年龄越小,辈分越大。 云娆就是目前的凌云城里最有资历的一个雪使。 因此,挑选使奴也是让云娆第一个挑。 云姣每日在云府里,怎么可能不知道灼华院里天天往外飘散菜香一事,她也偷偷地跑到灼华院外去闻过,甚至是去求云鹏向云鲲讨要了不少饭菜来尝过。 因此,云姣自然是知晓灼华院里端出来的饭菜的美味程度的。 云姣为此是羡慕嫉妒恨。 她不由得设想,若是她挑选了那个会做菜的使奴,必然对她参加雪神节试炼大有帮助! 云姣其实是对雪神节试炼心里没底的。 她不及云娆有天分,甚至是资源也不及云娆好。 云娆打小就占着云府最好的一切东西。 云姣只能拣云娆挑剩下的。 为此,云姣多次心里不平衡! 就因为她不是家主的嫡女,因此,什么好东西都得不到! “二妹妹,还有别的事吗?”风云兮感受到了从云姣身上散发出来的怨念,她懒得理会。 云姣与云娆之间有矛盾,风云兮从云栾那里听过不少。 当然,主要都是云姣单方面地向云娆找茬,制造矛盾。 风云兮也没工夫理会云姣的那些小女儿之间的嫉妒心思。 “大姐姐,如今你都不耐烦理我了么?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惹了大姐姐不快?那我向大姐姐赔礼道歉……”云姣故意将姿态放得很低,还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大姐姐,求求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都是我不对,尽管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惹到了你,但我都是愿意向你赔礼道歉的。” “只要你别生气,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真的!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可你若生气了,爹爹就又要罚我跪祠堂了……” 云姣自说自话,嘴皮子极快地说了一大通话。 表面上都是在赔礼道歉,连哭带求地要风云兮不要生气。 实际上却是含沙射影地给风云兮罩上一顶胡乱生气还怨怪发泄在别人身上的大帽子。 这般坑人的操作,让风云兮叹为观止。 风云兮冷眼瞧着,同时忍不住挑了挑眉。 有种人,故意在人前扮弱者引人同情,就是为了营造出一种“我弱我有理,你强你无理”的怪象而误导人。 很明显,云姣就是这种人! 二人在云府的大门口说着话,也无人敢上前来打扰。 倒是守门的几个黑奴小心翼翼,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低眉敛目,战战兢兢…… 风云兮知道这些人一定将云姣刚刚说的话给听了进去,并且,很快就会传出去。 因为这就是云姣故意演这一出戏的用意。 “二妹妹,既然你诚心道歉,那我就告诉你错在哪里。” “其一,我既是云府大小姐,又是雪使,这两重身份,都要比你尊贵,你见到我并未行礼,这是你失了礼法规矩。” “都是自家姐妹,我虽然无意与你拘礼,但此地是府门口,人来人往的,叫外人看了去,就是失了咱们云府的颜面。” “其二,你我同为雪使,而雪神节试炼将至,为了避嫌,我出府自然不能与你同行,你却还来质问我,又谈论我新选的使奴。” “这番话若是让外人听了去,不仅会嘲讽我们云府不懂规矩,还会被有心人散播成咱们云府不尊重雪神节试炼。” “如此两重错处,可不是二妹妹一两句道歉就能抵消的。” “我倒是无意与你计较,只是家有家规,二妹妹一会儿还是自己去向家主请罪吧!” 风云兮故意慢条斯理地说了这般冗长的一番话。 坑人谁不会? 你一番话就想诋毁我,那我自然不会对你客气了! 云姣听得连连后退,脸色红白交替,花容失色…… 她怎么也没有料到“云娆”会回怼她。 以往,云娆都是不屑这些言语上的往来,云姣每每诋毁了云娆,就能去云鲲面前哭诉一番,因此得些好处。 对于这一招,云姣乐此不疲。 风云兮悠悠一叹息,凑近云姣,在她耳边以只有二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二妹妹,以前我也不屑于同你打嘴仗。” “但是,我近来闭关有些无聊,我就想动动嘴皮子,过过嘴瘾了……” 说着,风云兮故意轻笑一声,“果然,骂架也别有一番乐趣。” 云姣恨恨地咬牙切齿…… 216云鲲发怒,云姣受罚(二更) 云姣气冲冲地回了自己的院子,在院子里大闹了一通。 “啊……云娆你去死!贱人啊……”云姣大肆打砸,将院子里闹得鸡飞狗跳。 满院伺候的灰奴们也不敢上前相劝,都是跪在院子里,任凭着云姣发泄。 二夫人闻讯赶来,见着云姣火气正盛,也不上前劝阻,只让灰奴守着门口,别让动静传出去。 等得云姣发泄够了,二夫人才上前,柔声相劝,“傻女儿,何必把自己气成这般,倒是平白让你这一院子的奴隶们瞧了热闹。” 二夫人一句话,就又激起了云姣的怒火。 云姣当即拔剑指向跪了满院的奴隶们,“谁敢瞧本小姐的热闹?本小姐戳瞎他的眼!” 院子里的奴隶们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都是战战兢兢地跪着,抖如筛糠…… 二夫人见震慑的效果达到了,立即哄声道:“好了,乖女儿,你这院子里的奴隶们谁不知道你的性子,谁敢惹你不快啊!” 这般说着,二夫人阴恻恻地看向跪了满院的奴隶们,“今日的事儿,都放机灵点儿,谁敢传出去半个字儿,后果也不用本夫人多说了……” “黑/灰奴不敢……”满院的黑奴与灰奴连连磕头求饶。 二夫人满意一笑,拉着云姣进了小饭厅。 晚饭的饭点已经过了,也早已经有黑奴在小饭厅里备好了饭菜。 二夫人拉着云姣在饭桌边坐下,云姣的两个使奴当即很有眼力见地上前伺候云姣用饭。 “姣儿,犯不着同那灼华院的人生气,你若气坏了身子,娘得有多心疼啊!”二夫人小心翼翼地哄着云姣。 在凌云城里,有很多的奇葩规矩。 包括未昏男女,女子的地位高于男子。 也包括某一家一旦出了个雪使,除了家主之外,雪使的身份地位最高。 是以,就算二夫人是云姣的亲娘,却也得事事都奉承讨好着云姣。 云姣不过是前两年才当上雪使。 原先,云姣在云家的地位不过是一个二小姐,与二夫人之间就是高门大户里的母亲与女儿的关系。 但是,自从云姣当了雪使,就趾高气扬,目中无人,却是连二夫人也不尊重了。 二夫人既盼着云姣能够当上雪使,为二房争光添彩,却也害怕云姣当上雪使。 云姣的脾气,二夫人是那般了解。 是以,到得今日这般局面,二夫人是又盼又悔,整个人都纠结不已。 “娘,你是不知道!云娆那贱蹄子今日对我说了些什么话!”云姣发泄了一番,却仍然是心中愤愤。 “二妹妹,以前我也不屑于同你打嘴仗。” “但是,我近来闭关有些无聊,我就想动动嘴皮子,过过嘴瘾了……” 一想到“云娆”说的这两句话,云姣就咽不下这口气! 什么叫不屑同她打嘴仗? 什么叫无聊想动动嘴皮子,过过嘴瘾? 云姣以前都不知道云娆还是个嘴皮子这般毒的主儿! 今日不过是几句话的过招,云姣就知道自己以前都是小看了云娆。 这贱蹄子嘴皮子毒得狠啊! 几句话就给她罩了顶“不懂规矩,败坏云家名声,还不敬重雪神节”,这般的大帽子! 云姣将先前在云府门口与风云兮的对话都讲与二夫人听。 二夫人听后,心中也是暗暗吃惊。 别说是云姣,就是二夫人,也觉得自己是小看了云娆。 在以往,云娆说一不二,骄横不已,仗着武功好,行事都是能动手就绝对不会动口。 所以,二房的人也没少去招惹云娆。 在明面上,都是云娆占了上风。 但是,二房的人一个个都是善于装可怜的,只要事后在云鲲这个家主面前一哭诉,颠倒黑白地将污水全往云娆的身上泼。 泼完又继续装着一副深明大义晓事理的模样,说些是为了家族大义,甘愿忍辱负重之类的话。 到得这般时候,就算是云鲲一心偏着云娆,也会照拂弥补二房一些。 如此,二房就是明面上吃亏,暗地里却是占了便宜。 至于云娆,从不屑于争辩,因此才能让二房占便宜。 “姣儿,这云娆突然反唇相讥,倒是头一回见,是否这些日子灼华院里发生了些什么事?”二夫人颇为疑惑地看着云姣。 云姣摇了摇头,“灼华院里的事情,除了大伯,谁还有权利知晓啊!就连大伯母和大哥哥,没得大伯的允许,不也进不去灼华院嘛!” 二夫人眯了眯眼,“听说云娆前些日子选回来两个使奴,最终却只留了一个,倒是把云栾那个贱丫头抬为了使奴。” “约莫着也是从那时起,灼华院里就渐渐地开始不对劲起来。” “姣儿,你说是不是云娆选回来的那个使奴有问题啊?” 二夫人思来想去,也只猜测到这般的一个可能。 云姣一听,认真地思考了一阵,“娘,你这么说,我觉得确实有几分可疑。” “听说那个使奴厨艺不错,大伯都亲自去灼华院里向云娆问过话。” “这些日子,大伯天天派灰奴往灼华院里送食材,也有做好的饭菜送去大伯的院子里。” “我求爹爹去大伯那里讨要过一些饭菜来尝尝味,发现那个使奴做菜确实颇有水准。” “我听说,云娆准备在雪神节的试炼上挑战厨艺,怕也是因着那个使奴。” 云姣越说,眼神越是阴狠毒辣,“娘,你说怎么什么好东西都让云娆那贱人选了去呢!” “咱们云府里什么好东西都是云娆先挑,我都是捡她挑剩下的。” “挑选使奴也是!若不是她第一个挑,保不准那个会厨艺的使奴就是我的呢!” “若是我有了那个使奴,雪神节的试炼还有何难!” 云姣越说,心中的愤愤不甘心就越重,她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不吃了!这些饭菜哪里有灼华院的好吃!都不是人吃的!” 这般说着,云姣气得抬手就掀翻了桌子…… “噼里啪啦……叮叮哐啷……”杯碗盘碟全部摔在地上,发出一阵乱糟糟的声响。 云姣听得心中更是烦躁不已,当即大步往外跑去。 二夫人讨好的神色还凝在脸上,伸出去给云姣夹菜的右手却是红肿一片,滚烫的汤汁顺着她的手指尖往下滴…… 云姣发脾气的时候没得个轻重,二夫人的手,是被云姣掀翻桌子时,倾洒的滚烫浓汤给烫到的。 在小饭厅里伺候的灰奴在云姣掀桌的时候就立即跪伏在地,这会儿也都不敢起来。 云姣的两个使奴追着云姣出去了。 是以,没人关心二夫人烫伤了手。 二夫人吸着长气,目光阴狠怨毒地盯着云姣离去的方向。 这个女儿,真的是…… 却说云姣刚刚离开小饭厅,就有外院的黑奴匆匆跑来。 云姣的眼睛好似长在头顶上,根本看不到跑来的黑奴,直接从黑奴的身边越过去。 是追着云姣跑出来的两个使奴,认出来这个黑奴是云鲲院子里的,当即上前告知云姣。 沉浸在气愤中的云姣一听是云鲲派来的黑奴,当即也不敢给对方甩脸子了。 “雪使,家主请您去瑞贤院。”黑奴恭恭敬敬地向云姣行礼,然后说明来意。 云姣一听是云鲲有请,当即焉了…… 这个当头去瑞贤院当然不会有好事。 云姣一心忐忑地赶去。 果不其然,她被云鲲骂了个狗血淋头! 云姣才当两年多的雪使,比之于云娆这个从出生到现在已经当了十几年雪使的,自然在云鲲的眼里就没什么看头了。 而云鲲毕竟是云家的家主,身份地位比之云姣这个只有两年多资历的雪使,那就高了不止一两重了。 “云姣,你说说你啊!平日里是那般懂规矩知分寸的一个人,今日怎么会在府门口做出如此自毁家族颜面之事呢?” “幸好是在娆儿面前,她一向大度,不会与你计较。” “你想想啊!若是今日你碰到的是别家的雪使,做出这般不知礼数之事,咱们云家的颜面可就要被你给丢尽了!” “再有啊!你自己身为雪使,资历尚浅,若是不敬别的资历比你高深的雪使,传出去了,九霄殿要是给咱们云家扣上一顶不敬梵天宫神女的大帽子。” “那咱们云氏全族,可都得因你这愚蠢至极的行为而万劫不复了!” “咱们云氏先祖在这凌云城里建下的千万年基业,就要因你而毁于一旦了!” 云鲲越说越气,也越说越后怕! 今日之事,要换做云娆之外的雪使,云姣就真的可能会给云家带来灭顶灾难啊! 云鲲这些话,还真不是危言耸听地说给云姣听的。 因为梵天宫神女在凌云城,就真的是天神之女这般的存在。 但凡不敬神女者,下场没一个能好! 就单单是凌云城的人一人吐一口唾沫,都能够把这个不敬之徒给淹死! “蠢!你真的是愚蠢至极!枉费本家主从前对你的万般厚爱啊!” “云姣啊云姣,你真的是让本家主失望透顶啊……” 云鲲今日是真的因此事动了怒气,说起话来也就不留任何情面了。 云姣胆战心惊地听着云鲲的训斥,不敢为自己辩驳半个字。 她能如何辩驳? 总不能说她其实在外都是极为遵守规矩礼仪的,是绝对不会做出损坏云家颜面之事,更不会害得云家在凌云城里失去今日的这般地位。 只不过是碰上了云娆,才故意不向云娆行礼的! 云姣知道,要是这般话说出去,估计云鲲会气得更厉害!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云姣当然明白,她还指望着云家给她当靠山呢! 怎么可能做出对云家不利的事情? 只是…… 云姣看不惯云娆! 不愿向云娆行礼,更不愿敬重云娆。 云姣以往在私下里碰见云娆,也从不行礼的。 只是云姣没想到,云娆今日会在府门口说那样的一番话。 而这一番话,传到云鲲的耳朵里,自然是不能善了了。 今日之事,云姣只能认栽,因此,她老实乖巧地听着云鲲的训诫。 但是,云姣一贯拿手的哭诉,也必然是要上演的。 博取同情一事,不管任何时候,云姣用起来都得心应手,也自认为一定能够管用。 然而,云鲲今日真的是气急了。 因此,他看着云姣哭哭啼啼,更是不耐烦了。 以往没觉得云姣哭诉有何不妥,但在今日,云鲲却是各种看了不顺眼。 所以,云鲲懒得看也懒得听,叫两个黑奴送了云姣去祠堂,在云氏先祖面前思过三日。 如此惩罚,不算重。 但是,云姣却更加愤愤。 “云娆,我一定会抢走你的全部!” 217浮光:乖,别动(一更) 风云兮得知云姣被云鲲罚去跪祠堂的时候,正在灼华院里泡温泉。 云栾抱着风云兮的衣裳进来,顺道给风云兮讲了瑞贤院里发生的事。 云娆离开前,将自己在凌云城里的全部人手势力都交与了云栾,就是让云栾统筹利用,协助风云兮长久地扮演下去而不露馅。 是以,发生在瑞贤院里的事情,云栾自有途径探听。 风云兮与云栾相处了大半个月的时日,自然也多多少少了解到许多。 虽然,云栾一般不会向风云兮透露云娆留下的势力,但是,风云兮看着云栾处理事情来得心应手,自然也就知道云栾背后有不少的帮手。 风云兮也不去插手,一心当着她的傀儡,只求顺利见到梵天宫里的神女。 “雪使,你今日这番话,说得着实巧妙。”云栾当时并不在场,事后听来,觉得解气不已! 云家的二房诸位嫡子嫡女,都是从小就欺负云栾的,因此,对于这些人,云栾的心底里藏着深深的恨意。 今日云姣想要招惹风云兮,反被风云兮给收拾了一番,云栾如何不解气? 风云兮漫不经心地泡着澡,“云栾,我也与你相处了十几日了,今日倒是头回听你说一句肺腑之言啊!” 云栾说的话里面是否带着真情实意,风云兮哪里听不出来。 风云兮略微知道一些云栾的身世,发现云栾同以前的自己,处境倒是颇为相似。 就连二人的隐忍蛰伏,都极为相似。 对于这个带着报复之心还有些自私的小姑娘,风云兮虽然心有防备,却厌恶憎恨不起来。 不过是命途多舛的可怜人罢了…… “雪使说笑了,云栾对你一片忠心。”云栾又恢复了先前的那般,表面上看似最忠心事主,内心里却是只为自己的私心而忙活。 风云兮呵呵一笑,“云栾,你可知,一般把忠心挂在嘴边的人,都不是忠心事主的。” “……”云栾被风云兮一语道破心思,面色有些讪讪。 风云兮见状,收敛了神色,“罢了!我不与你说笑了,我知你恨云家二房的人,若是有需要我配合的,我还是愿意的。” 云姣一看就不是善茬,今日来找了一次茬,那就肯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风云兮不想留着云姣这个隐患,坏了她进梵天宫接近神女之事。 因此,今早以绝后患才是明智之举。 云栾目露惊讶地看着风云兮,她不解地问:“你为何要……帮我?” 风云兮淡然一笑,“谈不上是帮你,只能说咱们是互帮互助。” “毕竟,你我二人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以后啊!咱俩小事上互不干扰,大事上一致对外,你看如何?” 风云兮面带严肃地看着云栾。 只有收服了云栾,风云兮之后的行事,才会更加顺手。 云栾默默地沉思了好一阵,才试探地问道:“你有法子对付二房的人?” 在云栾的心里,她一直深知,就算是以前跟着云娆本尊,她也不敢求云娆帮她报复二房的人。 因为云娆虽然想要逃离云家,却是不会伤害云家的任何一个人。 云娆虽然打起架来又猛又狠,但是,对待云家人,她还是无比宽容的。 这也是云姣等人招惹了云娆多次,云娆却一直不予理会追究的原因。 血脉亲情,在云娆的心里,还是颇为看中的。 云栾则不同,她恨二房的每一个人,那些欺负她的嫡子嫡女,还有二夫人,甚至是亲爹云鹏! 然而,云栾原本以为,换做风云兮,她报复二房仍然是没有机会。 因为风云兮一看就是柔柔弱弱的性子,不及云娆的十之一二。 云栾就算想要利用风云兮,怕是风云兮自己怂得根本就不敢。 再者,云栾也不能为了报复二房而暴露了风云兮,因而断送了能够在灼华院里逍遥享乐的机会。 所以,云栾只能继续藏住自己的小心思。 今日风云兮反击云姣,倒是让云栾刮目相看。 而风云兮的提议…… 云栾要说没有动心,那绝对是假的。 “法子目前是没有,但是,就算咱们事先不挖坑,云姣这般性子,也会找上来。” “所以,咱们见机行事呗!” “我一向是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还之。’的信念,谁欺到我的头上来,都讨不到好!” 风云兮的这一番话,说得霸气又飒爽。 云栾震惊地看着眼里有光的风云兮。 还是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但是,她的周身散发而出的自信,比之云娆,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栾只觉得心中震颤不已…… *** 风云兮泡了温泉之后,云栾让灰奴换了池中的水,再注满一池。 浮光在灰奴离开之后,闪身进了温泉池里。 温泉池水能够洗髓伐筋,对练武的助益非常大。 风云兮说服云栾,让浮光也每日去泡一泡温泉。 在云栾这里,风云兮与浮光都是身有顽疾之人。 风云兮提出让浮光泡温泉,云栾因此就没有拒绝。 浮光泡在温泉池里,运气游走周身经脉。 他的身上有“荼蘼”与“桀骜”两种旷世奇毒,全身的主要筋脉都被自家师父给封住了。 因此,浮光这些年练武受到了很大的阻力。 他不得不另辟蹊径,以修习内功心法为主,同时修习音律幻术。 是以,浮光的武功在风云兮的眼中,就是时灵时不灵,极为不靠谱。 而到了凌云城,浮光每日看着扶风指点风云兮练武,慢慢地看出了不少的门道,再泡上温泉,他这半个多月的进益,也是非常惊人的! 风云兮一边用棉布擦头发,一边等待浮光泡了温泉出来。 云娆是打小就不用人给她守夜的。 风云兮也继续遵守着云娆的一切习惯。 云栾已经回房睡觉。 风云兮坐在窗边,漫不经心地擦头发,心里却是思绪纷乱。 耀京城里的许多事,她还没琢磨出头绪,人就已经到了凌云城。 而在凌云城里的一些发现,让她心中的疑问更加地深了…… 风云兮以前感觉幕后有一只搅弄风云的手。 现在却觉得,搅弄风云的,大概是不止一只手! 荥阳公主府里藏着诸多秘密,就连苏楚昇的身世也不简单。 而到了凌云城里,却还能找到荥阳公主的影子…… 风云兮忍不住转头看向一旁的铜镜。 铜镜里倒映着一张面容绝美的女子脸庞。 云栾说风云兮的脸,与云娆有五六分的相似。 而云娆与云鲲也有五六分的相似。 风云兮微微蹙眉,铜镜中的女子也跟着微微蹙眉。 眉间有浓得化不开的忧愁。 风云兮看着铜镜中因蹙眉而越显我见犹怜的女子,脑中浮现的却是她以前看到过的萧云娇那一张厚重妆容的脸。 两者之间也有几分相似。 铜镜中的这张脸,与太多人的脸有着相似。 萧云娇,荥阳公主,云娆,云鲲…… 风云兮的心底,隐隐冒出一个猜想…… 浮光拢着外衣走到风云兮的身后,他远远就看到风云兮在走神,因此是轻手轻脚地走上前,不愿打扰了她远走的神思。 擦头发的棉布从风云兮的手中滑落,她却不自知。 浮光眼疾手快地接住即将落地的棉布,幽幽地叹息一声:“哎……” 风云兮这才回神,正要转头,却被浮光从身后按住,“别动,我替你擦湿发。” 浮光的声音很轻也很低,温润如水,在这般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地撩拨心弦。 风云兮的心中莫名地乱了节奏。 头顶传来温柔的触感,小心翼翼至极。 风云兮忽然有些汗颜,她对待自己的头发,都没有这般温柔。 浮光擦得极为细致认真。 细致认真到每一根青丝,如此态度,就好似对待一件珍宝那般。 风云兮感受到浮光的温柔细致,却觉得有些心痒难耐。 每每这般时候,浮光都是板正风云兮的小脑袋,然后在她耳边轻声地哄声道:“乖,别动……” “……”风云兮果真就不敢乱动了,甚至是绷直了小身子,僵硬地坐着。 为什么感觉到一种挠心挠肺的煎熬呢? 风云兮满心满脑的不解。 也不知道多久过去了,浮光才放下手中的棉布。 风云兮缓缓地吁出一口气,心想终于擦完了。 然而,她正想要起身,却发现一身僵直得厉害,全身都有些麻木了…… “呵……”浮光在风云兮的身后低声轻笑。 风云兮只觉得这一声笑,都让她心中酥酥麻麻不已。 柔软而泛着凉意的手指,攀上风云兮的肩头,温柔中带着巧劲,为她按摩…… 鬼使神差地,风云兮没有拒绝浮光的动作,并且……她还极为享受。 夜深人静,房中落针可闻。 风云兮现在的五感六识较之先前灵敏了数倍,她连身后浮光的呼吸声,都听得异常清晰。 一呼一吸……清而浅。 而她自己,心跳加速,呼吸加快…… 鼻端萦绕着淡淡的冷竹香气,清冽好闻。 好似有一种让人沉醉却安心的魔力一般…… 风云兮贪心地吸了吸鼻子,想要吸取更多的冷竹香。 窗外传来扑簌簌的响动之声,扰了风云兮的心绪,她抬头看向半开的窗户,只见夜明珠的莹白珠光投射的窗外一角,鹅毛雪片纷飞而下…… “下雪了?”风云兮激动地站起身来。 随着她的动作,如瀑青丝从浮光的手中滑过。 浮光只觉得好似上好的绸缎拂过掌心,触感温柔而酥麻。 他想要伸手抓住,青丝的尾端却调皮地滑走了。 风云兮将窗子尽数推开,倾身倚在窗台上,将半幅身子都探出了窗外。 “浮光,真的下雪了!”风云兮低低地惊呼一声,当即回头向浮光招了招手,“是凌云城里的初雪哎!你快来看呀!” 看着风云兮笑靥如花的姣好面容,浮光微微一笑,走上前去。 凌云城虽然是在极北之地,时令却与耀京城里差不多。 风云兮这一路来,进入北渊国就已经见过了初雪,而越往北走,也见识到了千里飘雪,万里冰封的景象。 只是,来到这凌云城,时令节气又好似倒退了。 今夜这一场雪,真真是凌云城里的初雪。 也是风云兮再也不畏寒怕冷之后,经历的第一场雪。 若不是担心惊醒了云栾,惹她一通念叨,风云兮这会儿肯定是要跑到院子里去感受一番漫天落雪的唯美情景。 “浮光,我跟你说啊!其实,我还挺喜欢落雪的,只是我从小就格外怕冷。” “小时候我跑出去看落雪,结果冻得在床上躺了半个月,那时候我也不后悔。” “我觉得雪啊!是这世上最纯白无暇的。它以最高贵的姿态,轻飘飘地落下,染了尘埃也不悔来这世间一场。” 风云兮趴在窗台上,伸手去接窗下的落雪,小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这个时候的风云兮,话痨却活泼不已,才是真正的她自己。 浮光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听着,嘴角慢慢地勾起一丝笑…… 此时此刻,浮光希望风云兮永永远远都能拥有这般真性情。 218当街碰瓷,狗皮膏药般的追求者(二更) 风云兮自打出过了云府,就想方设法的接二连三地出去。 她要尽快弄清楚凌云城里的地形,以便将来跑路时能顺利且快速逃脱。 这日,风云兮逛到了凌云城的边界之处。 凌云城不比耀京城小,一日根本逛不完。 只是,凌云城的出口不及耀京城有东南西北四处。 凌云城只有朝南的一处城门。 而城门处,有重兵把守,没有出城的令牌,其余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风云兮就算顶着云家大小姐的身份,还有雪使身份,也不能贸然靠近。 云栾瞧着风云兮查看城门口处的动静,心中一片了然,当即悄悄地告诉风云兮,说是守城门的士兵只认令牌,不认人! 就算是云鲲来了,照样不给面子! 风云兮默默地在心中白了云栾一眼,然后一脸讪讪地往回走。 同时,风云兮又在心中思量,云娆究竟是如何走出这凌云城的? 回去的时候,风云兮坐在马车里发呆思考,也无心再掀开马车帘子看外面的街景。 马车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走神的风云兮猝不及防,身体由于惯性而往前倾,幸亏坐在马车门边的浮光,眼疾手快地伸手托住了风云兮的小身子。 风云兮茫然地抬头,她向浮光眨眨眼,小脸忍不住红了…… 因为浮光的手,圈住了她胸前的不可言说之处。 浮光尴尬地收回了那只手,单手扶着风云兮坐稳。 他的脸上有一层人皮面具,脸红之色不如风云兮小脸上的明显,倒是红透了的两只耳朵,泄露了他那同样羞窘不已的内息。 但是,浮光又忍不住地回想刚刚那柔软的触感…… 风云兮尴尬地坐回马车里的主位,颇为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了一句,“刚刚走神了……” 云栾没发现带着帷帽的风云兮与浮光的神色变化,只是狐疑地看了眼风云兮。 按理说,风云兮一个武功臻化到了大乘天甲品的人,不应该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啊! 风云兮也没有想到自己走起神来,自我防备这般差劲。 并且,她刚刚应该是忘记了自己已经会武功这件事,因此惊慌失措之下,反而如不会武功时那般表现。 连潜意识都没有反应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风云兮收敛心神,回归正题。 云栾掀开马车帘子问车夫,很快来回禀风云兮,“雪使,是凌公子的软轿突然出现,拦了去路。” “凌公子?哪位啊?”风云兮面露疑惑,脑中在努力搜寻自己了解的相关信息。 “雪使,是凌府大公子凌霄。”云栾提醒道。 风云兮细细回想。 凌府大公子凌霄,云娆的众多追求者之一。 凌、云两府是凌云城里并列第一的大家族。 凌云城就是由这两府的先祖建立的。 凌霄倾慕云娆,在这凌云城里差不多是人尽皆知的。 一个是凌府大公子,一个是云府大小姐。 这二人在凌云城众人眼中,也是门当户对,顶顶相配。 只是,云娆自幼被选为雪使,也就为这一段在众人眼里看起来极为相配的姻缘带来了极大的不确定性。 若是云娆顺利进了梵天宫,那么,这一桩姻缘断然是成不了的了! 因为能够进梵天宫的人,必须是处子之身,并且,一辈子都不能婚嫁。 是以,就算凌霄很早就意属云娆,凌、云两家也没有联姻之意。 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凌府大公子是故意来碰瓷……哦不!故意来拦路的?”风云兮面色不耐地问云栾。 云栾虽没听懂风云兮先前说的一个词语,却是听懂了后面说的,她点了点头。 风云兮听云栾说起过,云娆第一次见凌霄时,还是孩提时候。 那时候,凌霄被几个小孩子抢零嘴儿,还被围着一顿好打。 云娆恰巧路过,瞧不得以多欺少,就上前将那几个打凌霄的同龄小娃娃给胖揍了一顿。 凌霄因此将云娆当做了下凡来解救他的小仙女。 小小年纪就对云娆一见钟情了…… 之后,就是凌霄对云娆进行了一场长达十多年至今的单相思。 凌霄单相思云娆,还高调不已。 这位大公子根本不知暗恋为何滋味,只知道高调地对外宣布倾慕云娆。 云娆对此烦不胜烦! 不得不遇上凌霄就开躲。 没办法,云娆虽然为人飒爽干练。 但是,凌霄就好比一张狗皮膏药,黏人不已。 纵使云娆再骄横狠绝,也赶不走凌霄,因此,就只能是躲为上策了! 风云兮觉得凌霄与云娆之间的故事颇为有趣,因此起了玩闹的心思。 “听说你家大小姐碰上凌家大公子都是只动手不动口,我去瞧瞧这凌大公子生得几许,若是人模狗样……哦不!若是一表人才,我就勉为其难同他周旋周旋。” 这般说着,风云兮在云栾目瞪口呆还未来得及做出阻拦之举时,就已经掀开马车帘子下去了。 感觉活见鬼的云栾:“……” 这庶小姐怕不是个傻的吧? 风云兮英姿飒爽地下了马车,正巧凌霄也从软轿里下来。 二人一照面…… 风云兮瞧着男生女相,脸皮子精致不已的凌霄,手有点痒痒…… 一种想要剐了凌霄的脸皮子做人皮面具的冲动,让风云兮的十指大动。 她默默地咽了咽口水,将双手背到了身后。 风云兮还从未用真人的脸皮子做过人皮面具,以往用的材质都是取自各种植物。 多是以树脂树浆作为原材料。 但是,到了这凌云城里,看着这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们的一张又一张的精致美丽的脸。 风云兮就时常有一种想要剐来做人皮面具的冲动。 这般想着,风云兮不得不默默地在心底里念了一阵清心佛咒。 凌霄看到衣决飘飘,英姿勃发的风云兮,当即一脸迷醉,双眼冒着亮晶晶的星光…… 明明风云兮头戴白色帷帽,根本看不清面容,凌霄却能够自行想象出一副倾国倾城的角色姿容。 其实,凌霄都还从未见过云娆的真容。 但是,这并不妨碍凌霄倾慕于云娆。 在凌霄的心中,云娆必定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 世上其余的女子,加起来都不及云娆美丽动人。 他这些年就是这般盲目地相信着! “云娆……雪使……咳咳咳……”凌霄自幼身子骨孱弱,一步三喘,说一句话也是要娇咳数声。 风云兮透过眼前的轻纱打量着人模狗样的病娇……哦不!是弱柳扶风的娇贵公子哥凌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难怪云娆不喜凌霄! 因为凌霄根本就不是云娆的菜! 云娆那般霸道强势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心仪凌霄这种文文弱弱还男生女相的病娇男子。 风云兮觉得,云娆该是喜欢那种彪悍霸气的既英勇还睿智的成熟稳重型男子。 比如……扶风那样的大叔类型? 对于云娆的理想型,风云兮也只是自行猜测。 但是,风云兮可以确定,凌霄真的不会是云娆喜欢的类型。 一个女子若是本身是非常强势的,一般情况下,断然不会接受一个性格比她弱太多的男子。 而是会去选择更为强势的男子,如此才能满足内心里那种想要向强者挑战的欲望。 风云兮自己就是这般想的。 当然,也并不是没有万一…… 风云兮在心中默默地想着些有的没的,面上神色未动分毫,眼神一直注视着凌霄。 凌霄咳嗽了一阵,顺了气儿,继续说道:“小生……听闻……云娆雪使……近日……为……咳咳咳……” 凌霄断断续续说了半句话,又开始了咳嗽。 “……”风云兮耐着性子等待凌霄的后文。 凌家大公子是先天不足,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 这些年,凌府用无数的天材地宝供着,为凌霄续着命。 风云兮听着凌霄的咳嗽,出于医者治病救人之心,她的心中就有一股子想要给他诊脉的冲动。 若不是现在是在大街上,人来人往的,风云兮还真会忍不住上前给凌霄瞧瞧他的病症。 风云兮转念一想,凌府与云府并称凌云城之首,府中定然是既不缺医术高超的神医,也不缺珍稀药材。 那么,凌霄还会病成这般模样,大概是真的先天太不足了! 想得通了,风云兮也就继续耐着性子等待了。 凌霄再次咳顺了气儿,用锦帕擦了擦嘴,继续道:“雪使为……雪神节试炼……闭关……” “想必……很是辛苦……” “小生……特意……给雪使……送……丹药……” “咳咳咳……” 凌霄是强忍着胸腔里喷薄欲出的咳嗽之意,将自己想要说的话给说完。 说完之后,就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风云兮听得于心不忍,总感觉凌霄这般咳下去,好似能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待凌霄的咳嗽缓解了,他立即向一旁的黑奴示意。 黑奴就献上一个锦盒。 云栾和浮光已经从马车里出来,见状,云栾的目光看向风云兮。 二人一番眼神交流。 以往,云娆都是直接避开,实在避无可避,也会是找理由立马走开。 像是风云兮今日这般耐着性子听凌霄说明来意,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云栾一时间摸不准风云兮的意思。 风云兮向云栾眨眨眼,再将视线转到凌霄的身上,“凌大公子的一番美意,本雪使就却之不恭了。” 如此,表明是要收下凌霄的丹药了。 云栾皱了皱眉。 凌霄却是大喜过望! 他这些年被云娆拒绝了无数次,虽然一直都是越挫越勇,却毫无实质性的进展。 今日没有被“云娆”拒绝,凌霄如何不惊喜激动? 云栾在风云兮的示意下,不得不上前接了黑奴呈递的锦盒。 “凌大公子,多谢赠药。”风云兮语气温柔和缓地向凌霄致谢。 拿人手短。 对人态度自然要放温和些。 风云兮接受凌霄的示好,主要是好奇锦盒里的丹药是否真的对她有用。 若是有用,她可不能平白浪费这般好机会不是! “雪使……客气了……咳咳咳……”凌霄一激动,又咳得厉害了。 “凌大公子身体欠恙,本雪使不便过多叨扰,待雪神节过后,本雪使定会亲自登门向凌大公子道谢。”风云兮的这番话,半真半假。 不忍见凌霄抱恙在外吹风雪是真。 雪神节过后登门道谢是假。 等雪神节过后,风云兮哪还会留在这凌云城里! 凌霄听得风云兮这样的一句话,当即惊喜不已,“雪使……此话……当真?” “本雪使自然是说话算话,还望凌大公子保重身体。”风云兮脸不红心不跳地回复着。 反正她是顶着云娆的身份行事,她说过的话与做过的事,都是算在云娆的头上的。 再说,凌霄也是给云娆送丹药,只不过现在的云娆是风云兮。 不远处的一间茶楼的二楼雅间,一位同样头戴白色帷帽的青衣女子,倚在窗边默默地瞧着这一幕。 当她看到凌霄的脸上显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时,尖细的指甲不禁狠狠地抠紧了窗台,抠出一道道指痕印…… “云娆!我定要让你万劫不复!”女子咬牙切齿,投向风云兮身上的目光阴狠淬毒。 当街而立的风云兮似有所感,猛然转身回望,犀利的目光却只捕捉到一片青色的衣角。 219鬼鬼祟祟的使奴,将计就计(三更) 风云兮回到云府之后,都在回想那一片青色衣角。 “云栾,你家大小姐有仇家吗?”风云兮当时明显地感受到了一阵带着恶意的目光。 云栾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总结道:“这个不好说,大小姐从不愿与人结仇,单看对方心胸是否开阔了。” 风云兮:“……” 很是精辟的一句总结。 风云兮估摸着,以云娆的性子,以前怕是得罪过不少人。 是以,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风云兮才感受到了那般恶意的目光。 风云兮当即又拉着云栾问了许多云娆以前的事情,确定云娆确实是因其脾性而得罪了不少人。 其实,以往发生的那些事,几乎都错不在云娆。 是别人出于羡慕嫉妒恨而来找茬。 只是,别人不一定能够想得通。 时间不紧不慢地流逝,这日,云鲲过寿辰,云府张灯结彩。 家主的寿辰,就算不是满十满整,也都不能随意地过过就是。 作为凌云城之首的大家族,云府的一举一动,都可谓是凌云城的表率。 凌云城里有头有脸的世家大族都来给云鲲贺寿,九霄殿也派了尊者前来。 就连梵天宫,也派了雪使前来。 梵天宫是每隔十五年开一次宫门,神女才会当众亮相。 其余时间,梵天宫的宫门都会关上,神女与雪女都不会走出梵天宫。 倒是顺利进了梵天宫的雪使,却是一直能与外界往来。 毕竟,雪使要向九霄殿传达神女的指令,也需要外出采买以维持梵天宫众人的衣食住行。 云鲲很是高兴,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 早在寿辰这一日之前,云鲲就亲自来找过风云兮,说是寿辰当日要向风云兮借浮光一用。 借浮光去做什么,云鲲就是不说,风云兮也猜得到。 无非就是想要提升寿辰这日筵席上菜肴的口味罢了! 云鲲想要借厨艺给云府博名声,风云兮也乐见其成。 因为,云鲲的寿辰会聚集凌云城的权贵高层,正好是风云兮推广发扬其厨艺的好时机! 只是,借浮光却是不够的,风云兮还得亲自出马。 是以,风云兮对云鲲说,将熟悉云府的云栾派去给云棠帮帮手。 实际上却是风云兮自己做了使奴的装扮,与浮光一大早就去了大厨房。 使奴要带着黑色帷帽,风云兮也不怕露馅。 从晨间到日上三竿,风云兮都在大厨房里忙碌。 浮光则是忙进忙出地打下手。 风云兮还指望以厨艺在雪神节上一鸣惊人,她说需要单独的厨房,不准人偷师,云鲲自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云府的人至今差不多也都知道“云娆”有一位厨艺上佳的使奴。 知道这位使奴目前既得雪使青睐,也颇得家主赏识。 云鲲寿宴还让使奴出力,云府的人更是配合不已。 风云兮主要做了两道菜,一道水煮素肉,一道百香果酸甜汤。 她选择做这两道菜,一是拿手省事,二是食材限制。 浮光以前跟在风云兮身边摆摊那会儿,就学着做过素肉,对于整个过程都熟悉。 如此这般,就算云鲲要是询问浮光做菜的步骤,浮光也能够答得上来,不至于露馅。 凌云城里没有羊肚菌,风云兮熬制水煮素肉汤底,就用了凌云城里的一种名叫“黄金菇”的蘑菇代替。 黄金菇与羊肚菌的外形上并无任何相似,味道也有区别。 但是,黄金菇的食补功效,比之羊肚菌,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风云兮用黄金菇作为主要食材熬制高汤底,辅料也是凌云城里特有的一些食材用料。 熬出来的高汤,虽然味道与之前用羊肚菌熬制的高汤区别很大,但是,共同点却是,味道都非常地鲜美。 风云兮对这一道用凌云城里的食材做出来的水煮素肉,很有信心。 至于百香果酸甜汤,却是风云兮在凌云城里才研制出的新品菜肴。 凌云城里有一种名叫“玲珑百香果”的果子,比之风云兮以前在外面吃过的百香果,味道浓郁很多。 并且,这种玲珑百香果的果粒更为饱满,一粒粒晶莹剔透,看起来好似泛着金光的水珍珠。 用百香果做膳食,味美而效用高。 强健体质、益智慧心、提神醒脑、塑体减脂、养颜美容……效用非常多。 风云兮将玲珑百香果壳切块、裙带菜切段,与生姜末一起放锅里。 冷水冷锅,烧大火烫煮。 再将茶树菇洗净,干粗的捏破掰断。 老山药洗净去皮切块,与茶树菇一同放到锅里。 大火煮开锅后,放香茶油。 抽柴用小火,慢慢闷煮一刻钟。 快要出锅的时候放香芝麻和枸杞。 香芝麻要提前炒好,喷香酥脆。 再闷煮一刻钟,就可以盛起来了。 酸酸甜甜的香气扑鼻,味道馥郁鲜美。 浮光一边给风云兮打下手,一边留心风云兮做菜的步骤,免得若是云鲲问起,他回答不上来。 “浮光,差不多可以盛装了,你去叫人来帮忙。”风云兮尝过了两道菜肴的味道,确定刚好合适,才让浮光去喊人。 做菜的步骤不能让别人学去,做好了菜,自有人前来搭把手。 毕竟今日云府里那么多的席位,风云兮和浮光二人又是做菜又是装盘,哪里忙得过来。 再者,风云兮还要去宾客群里露露面,不能一直待在后厨。 她准备等浮光喊来人,自己就离开。 浮光前脚走,还等在厨房里的风云兮,却听到了外面传来的一阵鬼鬼祟祟的动静声。 她的五感六识灵敏不少,听声辨位都异常的灵敏了。 风云兮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看到外面有两个身影鬼鬼祟祟、前后四顾地走来,她心思一转,当即跃上了横梁。 为了不让厨艺被偷师,风云兮和浮光今日是在大厨房的一个偏屋里忙碌。 云府家大业大,大厨房都有一个院子那般大。 往日里只用得到大厨房的正屋。 今日是云鲲的寿宴,需要张罗准备的席位太多了,因此,整个大厨房都利用了起来。 风云兮所在的偏屋是大厨房里最偏僻的一处,如此安排,也是严防外人。 其实,风云兮原本是想要在灼华院的小厨房里做菜肴的。 但是,云鲲为了雪神节,不愿对外透露“云娆”还准备了一手厨艺。 所以,今日风云兮做的菜,对外还不能说是“云娆雪使”的使奴做的。 风云兮隐在横梁上,看着两道纤细身影猫着身子进来,当即眯了眯眼。 云姣的使奴? 上一次在云府门口与云姣对峙,风云兮有看到过跟在云姣身后的两个使奴。 虽然这二人都带着黑色帷帽,风云兮没有看清对方的脸。 但是,在这云府里,除了云娆有使奴,也就只有云姣有使奴。 就算今日会有别的雪使来参加云鲲的寿宴,可是,使奴是不能跟着雪使一道进来的。 所以,风云兮就算是不看对方的脸,也能猜测出这两个鬼鬼祟祟而来的使奴,必定是云姣的使奴! 风云兮半眯着眼,眼神冷漠地瞧着这两个使奴掀开锅盖…… 今日,风云兮顶着云栾的身份来大厨房,除了云鲲,旁的人都不知道。 所以,这两个使奴以及云姣,甚至是云府的其余人,都以为只有浮光一人在大厨房。 风云兮猜测,怕是这两个使奴一直等在外面,见浮光出去喊人帮忙,就趁机溜了进来。 两个使奴掀开锅盖查看了锅中菜肴,忍不住尝了尝味,再盖上锅盖。 灶台一旁有一张大长桌,上面摆放好了一个个汤盅。 每一个汤盅旁边都有一块小小的木牌,上面标注了席位序号。 两个使奴翻看了木牌上的标号,在其中的两个汤盅的盖子上,分别抹上了一层无色液体。 忙完,两个使奴鬼鬼祟祟地离开了。 二人前脚走,浮光后脚带着几个灰奴前来。 风云兮在浮光等人进门前,从梁上跃下,她走到大长桌旁,看向那两个被下了料的汤盅,若有所思…… 她是要将计就计呢? 还是要将计就计呢? 220云家的蛀虫,浮光心跳加速(一更) 云府今日贵宾云集,云鲲红光满面,一直笑眯眯地招待客人。 连一向深居简出的云府大夫人,也难得露面招待宾客。 云姣等在一处八角亭里,等待她的两个使奴。 大概半盏茶的功夫后,云姣还没等来使奴,倒是云府二夫人找来了。 “姣儿,怎么你独自一人在此?你的使奴呢?竟敢怠慢二小姐,你们快去把那两个使奴找来。”二夫人说着就让跟在自己身后的黑奴去寻人。 “娘,无妨,我让她们办事去了。”云姣叫停了黑奴。 二夫人瞧着云姣心不在焉的神色,便知有事发生,当即让跟来的黑奴退后了去,远远守着八角亭。 “姣儿,可是有什么心事?”二夫人坐在云姣的身旁,面露担忧。 云姣先是摇了摇头,但她静默了一阵后,又忍不住想要向二夫人诉说,“娘,我让使奴去下毒了。” 听闻,二夫人明显地一惊,“姣儿,你要给谁下毒?” 云姣道:“凌府的大公子和大小姐。” “……为何是这二人?凌府的人,咱们惹不起的。”二夫人面露不解,她还以为云姣是要给云娆下毒。 云姣从小就嫉妒云娆,二夫人作为云姣的亲娘,怎么会不知道。 不止云姣嫉妒云娆,应该是整个云府二房都嫉妒大房! 云鲲与云鹏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子,偏偏只因云鲲比云鹏早出生了一刻多钟,云鲲就是云家的家主,云鹏却只是云府一个可有可无的二爷。 大房占着云府所有的好东西,二房却只能用大房挑拣剩下的东西。 并且,二房还必须依附着大房而活。 云家祖辈都已经作古,按照规矩,应该是要分家的。 而若是分家,二房就必须搬出云府,在外重新开府立户。 分家于二房而言,没一点好处。 云府家大业大,但是,按照分家的祖制,八成都是分给大房的。 二房只能得到二成。 如此,二房没人愿意分家。 当初,是二夫人怂恿云鹏去云鲲面前哭诉,以孪生兄弟情深的名义而打动了云鲲,因此才没有分家。 这些年,云家二房就像是蛀虫一般,依附着大房,一个个的本事没有,嫉妒心却是一个强过一个。 但是,二房的人都没有这个自觉,反而是觉得大房处处欺压二房,什么好东西都不留给二房。 “娘,我并非真要毒害凌家大公子还有大小姐,等会在筵席之上,自会有人揭露。”云姣向二夫人解释一句。 二夫人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姣儿的意思是,嫁祸?是嫁祸给云娆那个贱人吗?” “没错!”云姣的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我让我的使奴在云娆的新使奴做的菜肴里下毒,到时候,不仅这个使奴留不了,云娆也势必因此得罪了凌家的人。” “那凌家大公子不是万分倾慕云娆嘛!我今日就要让他瞧瞧云娆的真面目!” “我还故意让使奴给凌家大小姐也投毒,到时,就算凌家大公子执迷不悟,还要偏心云娆,有凌家大小姐在,自然也就偏心不成!” “凌家大小姐爱慕扶风尊者,她一直嫉妒云娆当初被扶风尊者选中,而不选她。” “今次,凌家大小姐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打压云娆的机会的!” “娘,你且看着吧!我今日定要让云娆万劫不复!让她成为云家的笑话!让她再也参加不成雪神节试炼!” “我要让大伯只能指望我这个二房的女儿!” 云姣越说越激动,心中的愤恨之情也毫不遮掩,尽数表露了出来。 她嫉妒云娆,不仅因为云娆从小处处比她优秀,还因凌霄倾慕云娆! 因为,云姣钦慕凌霄。 在云姣的眼里,云娆从小就处处压她一头。 才能本事她比不过云娆,宠爱荣华她也得不到云娆的那般多。 就连她倾慕的少年,眼中也只看得到云娆。 云娆!云娆!云娆! 就好像所有人都是围着云娆转! 而她云姣想要什么,都被云娆给抢了先! 这样一份从小到大积累起来的嫉妒心理,足矣让云姣心灵扭曲。 然而,从从不会在自身找原因,找一找为何比不过云娆的原因所在。 云姣只觉得是云娆比她会投胎,投生在云家大房,这才让她没有出路。 云姣甚至无数次设想,若是她才是云家的大小姐,那么,云娆所拥有的的一切,就都会是她的! 二夫人听得云姣的这一番话,心中怦怦直跳。 她虽然嫉恨大房的人,却是不敢如云姣这般动心思。 云家在云鲲的掌控之下,铁板一块。 二房的人也就是在二房的院子里可以蹦跶几下,云鲲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二房的人若是敢有异心,特别是谁敢打大房的主意,都没有好结果! 云鲲翻脸就不认人,连云鹏这个亲弟弟都是照罚不误。 吃一堑而长一智。 受过几次教训之后,二房的人包括云鹏与二夫人等人,多半都是老老实实了。 而云姣自打两年前当上了雪使,脾性就变得极为嚣张跋扈。 当然,她的这一面只在二房的院子里才显现,在云鲲面前也仍旧是老老实实的。 “姣儿,你向来都是个有主意的,你此番做,一石二鸟,家主就算再偏心云娆那贱人,也不会为了她得罪凌家人,真真是妙计啊!”二夫人颇为狗腿地夸赞云姣。 二房至今,也就出了云姣这么一个稍稍有本事的人。 至于云鹏这个正儿八经的二爷,从小在云鲲的保护之下,不学无术,只知道吃喝玩乐。 云鹏的嫡妻生的三个嫡子也都是继承了云鹏的纨绔败家十乘十。 二夫人是云鹏的续弦,为云鹏生下了四个女儿,却没生下儿子。 四个女儿里,二夫人目前能够指望的,也就是云姣了。 雪使的身份地位高贵,二夫人是把云姣当祖宗奉承着! 云姣得意一笑,“娘,咱们一会儿就去看看云娆那贱人如何从云端跌落尘埃里。” *** 风云兮与浮光在大厨房里忙完,就一道回了灼华院。 云栾等在灼华院里已经着急不已,见到风云兮回来,立即迎上前,“雪使,家主已经派人来催了好几次了,让你去入席呢!” “知道了,为我梳妆吧!”风云兮轻声出言,面上神色丝毫不见着急。 换了衣裳,再梳妆打扮一番,风云兮才带着云栾与浮光出了灼华院。 路上,风云兮有些走神,几次没看路而磕磕碰碰,都被走在她身后的浮光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云栾不解,“雪使,可是身子不舒服?” “不是,我在思考人生。”风云兮一本正经地回答。 “……”云栾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又忍不住提醒一句,“雪使,仔细着些,今日有好几位九霄殿的尊者都会来参加家主的寿宴,你切勿要在尊者面前失了礼数。” 原本,云栾是不担心云娆会当众失礼甚至是露馅的。 但是,当她看到风云兮这般心不在焉,她心中隐隐有了一层不安。 风云兮停下步伐,侧身看向云栾,目光颇为复杂,“云栾,我今日可能会毁了你家大小姐在人前的飒爽形象啊……” 这般说着,风云兮还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云栾:“……” 带着满心满脑的疑问,云栾心不在焉地跟着风云兮去了前厅。 凌云城里的风俗比北渊国还要奔放,男女同席不是稀奇事。 因此,风云兮到得前院,看到的就是男女混坐,开怀聊天畅饮的一幕。 风云兮惊讶地瞪眼,她毕竟以前没见过这般热闹无拘束的画面。 “浮光,你从前可曾见过这般景象?”风云兮凑到浮光耳边说悄悄话。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耳边,带着少女的甜甜腻腻的清香。 浮光只觉得耳垂一热,霎时浑身一阵激灵,心跳也立即加速…… 其实,以前这般近距离耳语也不是没有,只是…… 浮光也不知为何,近些日子自己的身体反应格外灵敏。 难道是泡了温泉的缘故? 风云兮等了一阵,没听到浮光应声,不解地扯了扯浮光的衣袖,“怎么,你也心不在焉?” “没……我在思考你的话。”浮光很快回神,然后一本正经地答话。 “又不是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你还要思考啊!”风云兮吐槽一句,却是没发现浮光的异样,她还继续说道:“想必你以前也是没有瞧过的,今日长见识了!” “是……长见识了。”浮光哑着嗓子含糊这么一句。 风云兮连着在浮光的耳边说几句话,让浮光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煎熬之中。 他莫名地觉得口干舌燥,喉头火热。 好在风云兮没继续同浮光耳语,而是大步向前走去。 雪使与使奴举止亲密不是稀奇事,不管使奴是男是女。 外人瞧见了,也不会觉得有任何的不妥。 风云兮走向正在招呼几位九霄殿尊者入席的云鲲,她恭恭敬敬地向几位尊者行礼,再向云鲲祝寿。 等把这一套场面完美完成了,才走向自己的席位。 而旁观的人自然在攀谈间就会夸赞云娆雪使端方有礼,英姿飒爽。 在以前,云娆在外虽然时常展露骄横的一面,但是,场面活她也都完成得很好。 是以,外面几乎听不到说云娆不好的话语,反而全是夸赞她行事端方从容,有礼有节之外,还会夸她飒爽大气。 云娆是因为太过于优秀而招惹了不少人对她羡慕嫉妒恨。 但是,她在外的形象名声,虽有这些人抹黑,也有云鲲想方设法给她洗白。 因此,云娆还是那个“别人家优秀得不要不要的女儿”! 吉时一到,云鲲宣布开席。 黑奴用托盘端着菜肴鱼贯而入,给厅中的客人们上菜。 云府宴客,只有最为尊贵的一批客人能够进正厅入席。 其余的客人们都是坐在偏厅里。 云鲲与大夫人坐在主位上,客人们则是按照身份地位而排位。 夫妇成双成对前来,就是同席位而坐。 一家人也可以两两同席而坐。 有的相熟之人,愿意拼座也可以三三两两坐在一席。 至于其他的,不愿拼座的就是一人坐一席。 如此安排,可以说是很符合凌云城尊崇的自由无拘束的习俗规矩了。 风云兮自然是一个人独坐。 云栾与浮光静候在风云兮的身后。 宾客们却是不能带自家的奴隶前来服侍在旁,只能统一由云府的奴隶伺候着。 待云府的黑奴们上齐了菜,这些黑奴就会随侍在各位宾客身后。 风云兮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正厅里的诸位宾客,目光多次不经意地从坐在她正对面的凌家姐弟身上扫过。 等着好戏的上演。 凌霄一直目光不动地瞧着风云兮,好似捕捉到了风云兮投向他的目光,当即心中一喜。 而就在此时,负责伺候凌霄这一桌的黑奴,却不小心打翻了汤盅。 汤盅碎裂,汤汁倾洒到地上,“滋滋滋”地冒着细小的泡泡…… “这汤有毒!” 221栽赃,露出真面目(二更) “这汤有毒!” 属于女子的一道尖利讶然的惊呼,出自凌霄身旁的女子。 也就是凌霄的姐姐凌萱。 凌萱六岁被选为雪使,算是雪使里面资历颇高的了。 当然,凌萱的资历还是不及云娆的。 然而,凌萱却是将云娆当做了眼中钉。 听得凌萱的惊呼,在场数人立即循声望去。 同时,这些人纷纷放下手中的竹筷汤匙等物,并且把含在嘴里的食物给吐了出来。 至于已经咽下去的食物,就只能认栽。 在场之人都是凌云城里要脸面的人,当众做不来抠嗓子眼催吐食物之事。 当然,这些人也都是有几分本事的,对于自己吃下去的食物有没有毒,也都是能够分辨一二的。 普通的毒物这些人都能察觉得出来。 除非是那种无色无味不易被察觉出来的毒物。 云鲲当即从座位上站起,眼神示意随侍在旁的黑奴前去查看。 今日这云府正厅里,坐的可都是凌云城里有头有脸的权贵之人。 云府寿宴的菜肴里有毒,闹出这般事,云鲲不仅丢了脸面,整个云府还极有可能陷入危机之中。 云鲲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各种危机设想。 前去查验的黑奴,只是稍稍用银针一试,果然在倾洒在地的汤汁里查验到了毒性。 凌萱看着黑奴手中发黑的银针,当即拍桌而起,“云家主,你们云府今日是何意?” 凌、云两家旗鼓相当。 凌萱是凌家大小姐,又是雪使,因此,她在云鲲面前也从不惧怕。 甚至是有些根本不将云鲲放在眼里的轻视之意。 “凌大小姐,误会一场,稍安勿躁……”云鲲不得已,只能向凌萱这个小辈赔笑脸。 坐在颇为靠近主位的凌家主也起身前去凌家姐弟的席位查看,她让黑奴将桌席上的全部菜肴酒水都验了毒,结果发现,凌霄的那一盅百香果酸甜汤也被投了毒。 “云家主,犬子犬女的菜肴中皆验出毒性,此事,还望云家主给我们凌家一个解释!”凌家主盛气凌人地看着云鲲。 若不是碍于有九霄殿的几位尊者在场,凌家主此刻怕是要掀桌子打人了! “凌家主,稍安勿躁,待我查明,定然给你一个交代。”云鲲说着,向九霄殿的几位尊者行了一礼,“今日我云府出了此等事,扰了几位尊者的兴致,我云鲲先在此赔礼。” 云鲲向九霄殿的几位尊者行了一礼,接着又道:“还请几位尊者留此做个见证,我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清楚明白。” “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我定然会给凌家一个满意的交待。” 云鲲到得此时,哪里猜不出这事是奔着云家而来。 他自是问心无愧,因此,他反而猜测是有奸人刻意为之。 如此,既然对方要当着九霄殿的尊者而搞事,他自然也要留下这几位尊者,伺机破局。 不然,若是让这些尊者离开了,云府的名声怕是挽救不回来了。 九霄殿的几位尊者眼神互视一番,已然做了决定。 扶风作为尊者代表,对云鲲说道:“云家主,请派人速速查清此事。” “是。”云鲲应声,当即让云府伺候在正厅里的黑奴分别查验了端到正厅里来的所有菜肴和酒水。 黑奴动作麻利干练,很快就查验了所有的菜肴酒水。 云鲲一边拿锦帕擦头上的细汗,一边听前去验毒的黑奴回禀。 听完,云鲲的眉头皱成了“川”字。 黑奴查验的结果是只有凌萱和凌霄姐弟二人席位上的百香果酸甜汤被投了毒,其余的菜肴都是无毒的。 云鲲的头隐隐作疼,心中也有了一番思虑与猜疑。 投毒之人不选其他的菜肴,偏偏选了百香果酸甜汤。 而这一道百香果酸甜汤是云娆的使奴做的。 若说这件事只是个巧合,而不是奔着云娆来的,云鲲压根不信! 云鲲今日有意让云娆的那个新使奴做菜,也是为了当着凌云城的一众权贵展示自己府中人才多,以此博彩添名。 到得眼下,云鲲想要的效果没有达到,反而给了有心之人可乘之机去算计云娆。 云鲲有些后悔了…… 事已至此,云鲲知道今日之事无法善了,只得派黑奴继续查探。 云鲲也不是没想过丢个人出去顶罪。 但是,他目前都不知道是谁人在幕后搞了这么一出,也不知道对方是否有后招。 他贸然应对,担心反而是掉入了对方的陷阱里,反而将事情越抹越黑。 所以,云鲲只得等对方把招数全部都亮了出来,才能够见招拆招地应对。 一众黑奴再去查,自然会是先从那个负责伺候凌霄与凌萱姐弟那一桌席位的黑奴查起。 那个黑奴支支吾吾,最后还是交待了。 “黑奴看到云棠使奴往凌家大小姐和大公子的汤盅里倒了些什么,隔得太远,没瞧清楚。”那个负责伺候凌霄与凌萱的黑奴说了这样一句话。 如此,人证口供算是有了。 凌萱一听,心思一转,就知道机会来了,她当即在凌云城的一众权贵面前,指着风云兮破口大骂,“云娆雪使,你什么意思?竟然让你的使奴给本雪使下毒!” “不止给本雪使下毒,还给本雪使的亲弟弟下毒,你真当你们云家在这凌云城里一手遮天不成!” “你们云家今日不给我们凌家一个交代,那我们凌家只有去梵天宫请神女为我们做主了!” 连梵天宫神女都搬出来了,凌萱这是明目张胆地威胁了。 凌萱说着说着,还声泪俱下,“外界皆传云娆雪使端方有礼,是雪使中的典范,谁知却是这般心肠毒蝎之人,连本雪使病弱的弟弟都能狠心下毒!” “枉费阿霄一心倾慕于你,你就是这般报答他的一腔真情吗?” 凌萱字字珠心地控诉风云兮,还对凌霄说道:“阿霄,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吧!看清这个女人的恶毒真面目,往后也无需为情所困,为了如此恶女,不值得啊!” “也幸亏阿霄你还没有将她娶进门,还没有让这般恶女危害咱们凌家,实乃幸事啊!” 凌霄看着凌萱一个人兀自说得激动,还把他给扯了进去,当即满心满脑的疑问。 他不相信云娆会让人给他下毒。 而他听着凌萱的话,只觉得今日的凌萱,格外地陌生,根本不像是往日里对他温柔疼爱的长姐。 “大姐,莫要再说了……”凌霄扯着凌萱的衣角,试图劝说:“此事极为蹊跷,怕是有内幕,咱们还是先等查出真相吧!” 凌萱却是玩味一笑,“你这个傻弟弟啊!” 说了这么一句,凌萱再不理会凌霄,而是继续高声嚷道:“诸位尊者,凌云城的各位大家主们,你们且看看云氏一族的真面目吧!” “他们今日借着寿宴而给我们凌氏姐弟投毒,这是要断了我们凌氏一族的血脉啊!” 凌萱一个人说得慷慨激昂,她在其余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就把数项罪名扣在了风云兮的头上,占了一个先机。 是以,九霄殿的几位尊者,还有凌云城的诸位权贵们,都被凌萱的话语带着而联想到了很多对风云兮不利的事情。 凌家主趁机接了话头,他义愤填膺道:“云家主,咱们凌云两家千万年交好,到得咱们手里,你是要坏了先祖订立的友好盟约吗?” “云家主,你的女儿给本家主的一对儿女投毒,莫不是你们云家想要除去我们凌家,在这凌云城里一家独大?” 凌家主的话,可是比凌萱的话还要毒辣,他此言一出,在场的数位凌云城里的世家大族的家长,纷纷向云鲲投去质疑与憎恶的目光。 凌云城现今的各大世家之间的平衡,数千年前就建立了,一直维持至今。 哪个家族若是有异动,必然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些大家族都是利益共同体,谁若是想要破坏了这种平衡,其余的大家族都不会答应! 云鲲听得心中气愤不已,一件还未明朗的投毒之事,在凌家父女二人的渲染之下,就成了云氏意图铲除异己,在凌云城里称王称霸的野心之举。 这对父女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引得云氏一族成了众矢之的。 若是说诛心之举,这二人此举就是诛心! 云鲲板着脸,他从前倒是不知,凌家的人一个个嘴皮子这般溜。 云鲲冷眼瞧着凌家父女二人,周身泛着冷意…… 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所谓的云娆的新使奴投毒是被人栽赃了? 百香果酸甜汤本来就是“云棠”负责做的,真要是投毒,多得是不被人看到的机会不是! 为何偏偏就被人看到了呢? 再者,但凡有点脑子的人,若是真的要给人投毒,会蠢到将毒投在自己做的菜肴里? 为了撇清嫌疑,怎么着也会选择不是自己做的菜肴下手不是! 云鲲可不会相信云娆亲自挑选的使奴,会如此这般的蠢出天际! 但是,就算云鲲一眼就能窥破端倪,可外人却不一定相信。 有的时候,在所谓的“真相证据”面前,很多人都选择眼瞎心盲地认定。 云鲲不得不当众喊了云棠问话。 莫名其妙就被指控到自己人头上,云栾又惊又怕,她一脸惊恐地看向风云兮,“雪使,怎么回事啊?” 风云兮老神在在,不惊不慌,只对云栾说了句,“放心,无事,你且看戏就是。” 说着,风云兮轻轻地拍了拍浮光的肩,“你且去如实说,语气能多无辜就多无辜,反正别人看不清你的脸,表情神色就无需演了。” “嗯。”浮光淡淡地应声,走向厅中。 云栾不解地看着浮光挺得笔直的背影,又忍不住扯了扯风云兮的衣袖,“雪使,你们在大厨房那会儿,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云栾这会儿有些后悔让风云兮也一道去了大厨房。 甚至觉得没有她盯着,风云兮就是极为容易捅娄子的! “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让这些往日光鲜亮丽的世家大族的人,露出真面目而已,你耐着性子看下去就知道了。”风云兮说了这句话之后,也不再理会云栾的焦灼与好奇。 云姣与二夫人坐的席位稍稍偏远一些,母女俩看到事情这般进展,纷纷面露欣喜。 母女俩小声地交头接耳。 “姣儿,此番不会连累咱们云府吧?”二夫人听得凌家主的话,心中难免有些担忧。 云姣一脸轻松道:“娘,放心吧!咱们云府岂是这般容易被扳倒的?倒是云娆那个贱人,今日必然是逃脱不掉了!” 说着,云姣看向风云兮的方向,狠狠地剜了一眼风云兮的背影。 她带着帷帽,也不担心自己并未收敛的情绪表情会被人瞧了去。 “娘,若是今日扳倒了云娆那个贱人,大伯为了挽回云家的声誉,必然要求我这个云家唯一的雪使。到时,咱们二房,何必仰着大房的鼻息度日?” 云姣越想,心中越是得意,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天纵之才,能够想到如此绝妙的好计谋! 至于云娆,就是奇蠢无比! 要不是仗着有家主的宠爱,哪里有如今的风头! 云姣已经能够想象云鲲今日为了云府而抛弃云娆的画面了! 她甚至能够想象到云娆会在将来的某一天,跪在她的面前哭着求饶的画面。 浮光走到厅中,向云鲲行了一礼。 云鲲开口问:“云棠使奴,你可有往凌家大小姐和大公子的汤盅里倒了些什么?” “回禀家主,确有此事。”浮光如实回答。 222大反转,风云兮啪啪打脸众人(三更) “回禀家主,确有此事。”浮光如实回答。 闻言,正厅里哗然一片…… 云姣也颇为讶然。 为何这个新使奴会承认? 在云姣的计划里,她只是让自己的两个使奴去给凌萱和凌霄的菜肴下毒。 并且,毒必须是下在云娆的新使奴做的菜肴里面。 云鲲让云娆的新使奴在寿宴这日做菜,这件事,外人都不知道。 但是,云府里却不可能瞒得严严实实。 云姣想要知道,稍稍使点手段就可以了。 所以,云姣在得知这件事之后,冥思苦想之下,就想到了今日的这一番计谋。 云姣除了派出自己的两个使奴,还收买了那一个负责伺候凌家姐弟用饭的黑奴。 其实,黑奴根本就没看见云娆的新使奴往凌家姐弟的汤盅里投毒。 黑奴说的话,还是云姣教与的。 因此,云娆的使奴不该要承认才对。 云姣的设想里,就算是云娆的新使奴怎么矢口否认,只要有黑奴的供词在,没有下毒也得认罪。 再说,还有凌萱,定然不会放过这般打压云娆的好机会。 只是现在,云娆的新使奴就这么承认了,云姣反而不明所以了。 她抬眸看向风云兮,对方依然是不见任何慌乱。 云姣又不解地看向凌萱。 凌萱此刻也颇为意外,她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回答。 今日之事,凌萱还不知道是何人为之,但她意识到这件事对自己有利,因此就不遗余力地出言控诉云娆以及云家,势必想借此打压一番。 然而,听到云娆的新使奴承认的话语,凌萱心中想的是不知幕后的哪位高人,竟然还收买了云娆的新使奴。 如此手段,云娆今日必败! 凌萱这般想着,嘴角上翘,面上露出得意神色。 只不过,她也戴着帷帽,别人也看不到她的神色变化。 云鲲闻言,挑了挑眉,目光看向不远处那丝毫不显慌乱的风云兮。 福至心灵的,云鲲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于是,云鲲当即也不气不怒,不慌不乱了,他看着浮光,继续问:“云棠使奴,你往凌家大小姐和大公子的汤盅里倒的是什么?” 两句问话,用词差不多,意思却全然不一样。 浮光不紧不慢地回话,“回禀家主,云棠不知。” 云鲲当即光火,“你自己倒的东西,你竟然不知?速速老实交代,否则,本家主将你交由九霄殿处置!” 凌云城里的法典都是由九霄殿创立,凌云城里的人犯了事,都是由九霄殿负责审理。 九霄殿的牢狱里的手段究竟如何残忍,只有进去过的人才知道。 外人只知进去过的人,但凡是犯了事的,就都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能够从九霄殿的牢狱里竖进竖出的,只有调查之后确认是清白之人。 然而,这些人出来后,闭口不提在里面的遭遇。 久而久之,凌云城里的人就纷纷摸出来些门道,那就是,九霄殿的牢狱,就算是被冤枉的清白之人进去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听得云鲲的威胁,浮光也不慌乱,他缓缓道:“是云娆雪使命云棠倒进去的,云棠确实不知是什么。” 话落,正厅里更是群情激奋! 云姣不解地看着浮光,再看向凌萱,心中猜测,难道是凌萱收买了云娆的新使奴? 凌萱更是意外了,也觉得这幕后之人的这一招真的是太妙了! 让云娆自己的使奴指控云娆,何如不妙哉? 因为有同生蛊在,每一个使奴都是必须对雪使忠心耿耿的。 而云娆的这个新使奴连命都不顾了,也要指控云娆的罪行,想必这个使奴是拿出了同归于尽的决心! 如此,外人谁还会怀疑这个使奴是在说假话栽赃云娆? 云鲲黑了脸,他此时心中忐忑不已,也不敢继续问下去了。 万一是他想错了呢? 凌家主见云鲲有收手之意,当即走到浮光面前,用刀架在浮光的脖子上,“你发誓你刚刚所言都是实话,没有人逼迫你分毫。不要怕,若是有人威胁你,我们凌家保你!” “但是,若你说的是假话,本家主手中的刀,可就不长眼了!” 凌家主这番威胁的话,看似确定浮光所说是否为真,其实是却是逼迫浮光必须发誓证明先前所说的话都是真的。 森林冰凉的刀刃架在脖颈上,浮光未动分毫,依然不惧不怕,他起誓道:“云棠所说,句句为实,若有假话,天打雷劈。” 凌家主满意了收了刀,朝着云鲲挑眉一笑,再看向九霄殿的几位尊者,“诸位尊者,现今投毒的真相已经水落石出,还请诸位还我们凌家一个公道。” 今日这般打压云家的好机会,凌家主虽然也不知道是谁在幕后为之,但是,他同样不会错过此等良机。 凌家主话落,几位一直与凌家主交好的大家主也纷纷出言向九霄殿的尊者们请愿。 审判云娆,惩治云家的呼声,一时间如巨浪翻涌。 一些平日里与云鲲交好的大家主,则是袖手旁观,都不出言为云家说话。 如此众生相,云鲲看得清楚明白。 他浑身冰冷,无尽的寒意从心底里往外迸发…… 眼看着云家坠入了人人喊打的境地,风云兮勾唇一笑,从座位上一跃而起,飞身向厅中,稳稳地落在浮光的身侧。 她伸手拍了拍浮光的肩,“云棠,你且起来吧!” 浮光站起身来,微微侧身,站在了风云兮的测后方,眼观鼻,鼻观心。 风云兮看向云鲲,“父亲,风光时众人拜,落魄是众人踩。今日这凌云城权贵高层的众生相,想必到得此时,您已经看得清楚明白。” 云鲲嘲讽一笑,“确实呢!” 凌萱见不得风云兮到了此番境地还这般云淡风轻。 都自身难保了还能出言嘲讽别人,这副淡定从容的模样,凌萱看得心中极为不快! 她忍不住出言道:“云娆,到得此时,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莫要挣扎,老实交代了,还能少吃些苦头,也为你们云家留这最后的颜面!” 凌霄又忍不住扯了扯凌萱的衣角,“大姐……求求你……别说了……咳咳咳……” 一句话说完,凌霄又是好一阵咳嗽。 他今日为了能够来赴宴,用药量是往日的三倍,这才精力好了不少,连咳嗽也少了许多。 只是,现在情绪影响了身体,出门前服下的药,好似药效越来越不明显了。 凌霄是绝对不相信云娆会给他下毒的! 就算云娆在这些年里对他不闻不问,不理不睬。 但是,凌霄绝对不会相信昔日里救过他的云娆,会对他下毒! 特别是看着黑奴与使奴出来作证,说的话都不利于云娆,而自家父亲与长姐还如此出言针对云娆。 凌霄更是着急心焦不已! 偏偏他在家里的地位不及长姐,又因为自小病弱,不得父亲喜爱。 在二人面前说话都毫无分量。 凌霄就是想要为云娆辩驳,却无从下手…… 凌萱见得凌霄还想要维护云娆,当即更是气愤,碍于人前不好当众责骂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只能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风云兮不管凌萱与凌霄这对姐弟之间的心思各异,她向九霄殿的几位尊者行了一礼,再看向其中的一位玄衣女子。 “掌教尊者,想必前几日我托扶风尊者送与您的药丸,您已经分析出了里面的各种成分。” 玄衣女子,也就是掌教尊者,她负责教化从外面送进来的奴隶,既是先前教过风云兮规矩礼仪的那位女子。 掌教尊者闻言,点了点头。 在场之人听得风云兮这一句毫不相干的话,当即面露不解。 凌家主不耐烦地说道:“云娆,切勿要谈论其他,难道你还想拖延时间不成?” 风云兮“噗嗤”一笑,转而看向凌家主,“九霄殿的诸位尊者在此,我今日又不会跑,凌家主何必如此着急呢?” “再者,先前一直是凌家主与凌大小姐搭台唱戏,你们父女俩刚刚的那一段戏,着实精彩呢!” “红口白牙这么一唱喝,就惹得整个凌云城的世家大族的家主们纷纷义愤填膺,眨眼的功夫就对我们云家恨之入骨。” “既然我们云家给足了时间让你们唱大戏,是否,你们也该拿出些许的耐心,听听我自证清白呢?” “人都长了一张嘴,许你们胡乱攀咬,还不许我自证清白么?” “不然,你们这般欺侮我们云家,难道是以为你们凌家已经能够在这凌云城里一手遮天。” “如此这般,到底是谁想要在这凌云城里一家独大,称王称霸啊?” 风云兮这番话,说得极尽嘲讽。 谁还不会煽风点火了不是? 她只是不屑,倒不是不会! 凌家主甚至是其余的大家主听得,纷纷觉得臊得慌。 特别是风云兮将凌家主与凌萱比作戏子的话,凌家主听得,是又羞又气。 凌萱想要出言回怼,却被凌家主的眼神制止了。 这个时候,再出言,可不是恰好被风云兮给拿住了话头嘛! 云鲲听得,只觉好一阵大快人心。 他从前倒是不知云娆这个宝贝女儿,含沙射影地埋汰起人来,嘴皮子竟然这般利索狠辣! 云栾还候在风云兮的席位之后,听得风云兮这一番话,当即心里“突突”直跳,她好似能明白风云兮先前说的那句话了。 “云栾,我今日可能会毁了你家大小姐在人前的飒爽形象啊……” 以往,云娆可不屑于同人理论,从未在人前如风云兮这般,一番话说得凌云城里的权贵高层都汗颜羞窘不已。 云栾隐隐觉得,风云兮这般,也不算是毁了自家大小姐以往的好形象。 风云兮见凌家主等人还沉浸在汗颜羞窘之中,当即速战速决。 “掌教尊者,不知可否请您查验一番凌氏姐弟的汤盅里的毒药成分?”风云兮再次同掌教尊者说话。 掌教尊者点了点头,从座位上起身,走向厅中。 凌萱与凌霄姐弟二人的席位,已经被黑奴搬到了厅中央。 掌教尊者用自己随身携带的工具,查验了百香果酸甜汤中的毒药成分。 期间,风云兮一直耐心等候。 在场的其余人虽然有疑惑不解,也有不耐烦的。 但是,九霄殿的掌教尊者亲自验毒,谁也不敢催促,更不敢抱怨。 半晌之后,掌教尊者收了工具。 “掌教尊者,请您稍待片刻。”风云兮说着,走向凌霄。 她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递到凌霄的面前,“凌大公子,可否认得这个瓷瓶?” 凌霄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他前几日当街送与“云娆”的。 “认得……是小生……几日前……赠与……雪使的……”凌霄肯定而答。 风云兮点点头,“没错,这个瓷瓶就是凌大公子前几日赠与我的。” 说着,风云兮打开了瓶塞,将药瓶送到凌霄的手上,“烦请凌大公子确认里面的药丸是否是你们凌家的独门秘药无极丹?” 一听“无极丹”三个字,凌霄身旁的凌萱,当即心中一震。 她的惊慌失措不过一瞬,却被风云兮给捕捉到了。 风云兮的眼神暗了暗,心中了然一片。 凌霄虽然很是不解,却还是配合地接过瓷瓶,在鼻端闻了闻气味后,确认道:“是的。” “有劳。”风云兮拿走了凌霄手中的瓷瓶,将瓷瓶呈递给掌教尊者,“烦请尊者为这一瓶无极丹验毒。” 掌教尊者拿过瓷瓶,当众验毒。 而在掌教尊者验毒之际,风云兮缓缓道:“前几日,凌大公子当街赠丹药,说是对我的武功提升有助益,因他一片热忱之心,我便没有执意拒绝。” “我将凌大公子赠与我的丹药带回了云府,正好扶风尊者在府上教导于我,我便将丹药给扶风尊者过目。” “我也是从扶风尊者那里才得知这瓶丹药就是凌府的秘药无极丹。” 话到此处,风云兮冷眼瞧了瞧凌萱,看到了她身子瑟缩,忍不住发颤的一幕。 风云兮再看向凌家主,见对方的脸上也闪过诡异而不自然的神色。 她玩味一笑,继续道:“扶风尊者还告诉我,这一瓶无极丹有毒。” 风云兮故意说完这句话就停顿了一阵,等待厅中众人的反应。 果不其然,厅中传出一阵阵抽气之声。 无极丹只有凌家才有,凌云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是,外人没几个见过无极丹。 此刻,风云兮说凌霄赠与的无极丹有毒,还是扶风尊者发现的。 这其中透露出的信息,太多太多了。 人们甚至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风云兮满意地看着厅中众人的反应,这才接着道:“我自是不会相信凌大公子会害我,但是,有人想要利用这无极丹谋害我,其目的用意为何,却是不得不查!” “于是,我就请扶风尊者拿了两粒无极丹去请掌教尊者分析其中的成分。剩余的丹药就留在我处。” “今日,我也是出于试探,就让我的使奴云棠在凌大公子的百香果酸甜汤里投放了一颗无极丹。” “因为凌大小姐与凌大公子同席,我想着若是黑奴端错了,倒是扰了我的试探,这才让使奴在二人的汤中都放了一粒无极丹。” “我此番试探,可不是有意要给这二人下毒,而是想要看看二人发现汤中有毒后,会做如何反应。” “毕竟是凌家的无极丹含毒,我也不确定凌大公子与凌大小姐是否知情,是不是故意要谋害我。” “若是知情,想必二人一定会心虚的。若是不知情,倒是我小人之心了。” “到得此时,想必在场的各位也是看得清楚明白了……” 风云兮云淡风轻地说着话,明明事关一桩投毒害命的大事,她却好似事不关己一般。 闻言,厅中又是一阵哗然! 谁都没有想到,事情到得此时,竟然有如此大的反转。 凌霄不敢置信地看着风云兮。 他送给她的无极丹有毒? 怎么可能! 凌家主也是无比震惊,他根本没想到事情明明已经发展到对凌家来说是形势一片大好,云家即将就会万劫不复。 偏偏,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云家还能因此而翻身! 甚至是,竟然还会牵扯到凌家的身上! 无极丹是凌家的独门秘药,单单就这一点,凌家都逃脱不了! 掌教尊者验毒完毕,朗声开口,“这一瓶无极丹被添加了利芒毒,是炼药之际就添加进去的,至于凌氏姐弟的汤中,也有同样成分的利芒毒,同时也检测到了无极丹的成分。” 掌教尊者的话,就是风云兮刚刚那一番话的力证。 如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多谢掌教尊者。”风云兮向掌教尊者行了一礼,再看向另几位九霄殿的尊者,“主位尊者,今日的事情起因,云娆刚刚已经说得清楚明白。” “云娆行事可能欠缺考虑,但是,凌家大公子赠与我的那一瓶无极丹有毒却是不假。” “我也是一时气不过,才想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毕竟,我们云家也不是这般好欺负的不是!” “只是,我也没有料到,今日还能让整个凌云城里的权贵高层们都暴露了本性,失了世家大族的风范。” “如此一想来,倒是意外收获啊!” “也不知道刚刚那些个为了巴结凌家而踩我们云家的人,此时的脸,疼不疼啊!” 风云兮这番话,刚刚显现出一个认错般的态度,却立马转了话头,对着凌云城里的一众权贵又是一阵冷嘲热讽! 刚刚那么多的大家主帮着凌家而打压云家,风云兮可不会让这些人舒爽了去! 今日之事,风云兮自打发现云姣的使奴下毒,就不打算善了! 她要借机让云鲲看清楚凌云城里的权贵高层的真面目,也要趁机报复了凌家。 凌霄赠的无极丹有毒,是风云兮自己发现的。 她猜必然不是凌霄下的毒,毕竟凌霄那般痴情于云娆,风云兮不相信凌霄会做这般事。 倒是极有可能是被人利用了。 如此,风云兮自然是要反利用回去。 所以,她才假装不知情而拿无极丹找上扶风。 云姣今日趁着云鲲的寿辰而搞事情,倒是可以给风云兮趁机利用一番。 凌家主现下想辩解都无从辩解,因为事先是他们闹起来的,此时云家不愿意收场,他们就算是想要息事宁人,也失去了主导权。 “父亲,今日是您的寿辰,娆儿也没想到会给您添了这一肚子气。都说世人向来都是拜高踩低之辈,咱们云家今日还未式微,就得了这般待遇,许是咱们云家,以往都过于低调了呢!” “当然,诸位家主今日在咱们云府这般出言不逊,我想也不一定都是出于本意,怕是被人蛊惑了也不可知呢!” 风云兮开了这么一个头,云鲲哪里还不知道风云兮的意思,当即接了话头,“娆儿说得没错,拜高踩低者不少,但出于无奈的怕是也有。” “今日本家主寿辰出了这么一桩事,诸位先前吵嚷着要我们云家给一个交待。” “这个交待嘛!我们云府自然是会给的。只是,得先看看凌府如何给我们一个交待才是啊!” 云鲲向着九霄殿的几位尊者又是一礼,“今日事,烦请几位尊者为我们云家做主!” 不过几盏茶的功夫,云家就从人人喊打的加害方变成无辜的苦主。 223弃车保帅,愚蠢无脑(一更) 云鲲请九霄殿的尊者为云家做主,可没有先前凌家主那般咄咄逼人。 两相对比,九霄殿的几位尊者,对云家的印象与态度都好了几分。 再者,云家拿出的能够指向凌家投毒的证据,可比先前凌家叫嚣着评断的证据要有力许多。 光是无极丹是炼丹之时就被混入了利芒毒这一点,就是力证! 外人如何能够在凌家人炼丹的时候投毒呢? 所以,无极丹里面的利芒毒,绝对不是云家人下在里面的,那就绝对不是云家人要栽赃嫁祸凌家人。 只有可能是凌霄给“云娆”送丹药,这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就算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证据,眼前的这些,也足够给凌家人立案定罪了。 凌家主在临危之际,不得不将自己府中的一个炼丹师给推出来,说是怀疑毒是此人下的。 九霄殿的尊者当即派了人去将那位炼丹师找来。 炼丹师面对凌家主的指控,也是不得不认罪,说是自己在凌家不受重视,因此生出二心,在炼丹期间投毒,想要加害凌家人。 如此,凌霄赠丹药给云娆就仍然是单纯无害之举。 于是,凌家的一场危机在凌家主的弃车保帅之下,将将化解了。 “误会一场,误会一场……扰了云家主的寿宴,真是对不住了……”凌家主在事发之时叫嚷得最是嚣张,此刻却是面色讪讪地向云鲲赔不是。 事情到得如此地步,凌家主除了做小伏低赔不是,别无他法。 云鲲听得凌家主的道歉话语,身心舒畅,他大气宽容地应声,“既然是误会一场,那我们云家自然不会同凌家主计较,还望凌家主日后管好自家的人与狗。” 装大尾巴狼谁不会? 云鲲今日见到了凌家人当众自打脸而下不来台,心中解气不已。 但是,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云鲲并没有将凌家人逼上死路的打算,因此见好就收。 凌云两家在凌云城里的根基不是一年两年打起来的。 凌家不可能一次就颠覆云家。 反之,云家同样也做不到。 那就能动多少动多少,总得让自己舒心了。 这件事到得最后,虽然是由九霄殿的尊者出面了,却并未惩治凌云两家的任何人,只是提醒了凌家主,让他莫要姑息在凌府作恶之人。 风云兮并不意外这般结果。 凌云城里的各大世家各有攀附,形成了无比复杂的关系网。 对于占据着凌云城之首的凌云两家,九霄殿不可能做卖力不讨好的事情。 最多是做个中间人见证一番而已。 今日找不到幕后真凶,也在风云兮的预想之内。 她并无意当众真的揭发那个真凶,因为她知道凌云两家在凌云城里的平衡一旦被破坏,会有很多的人遭殃。 那般局面,并不是风云兮想要看到的。 水至清则无鱼。 凌云城里虽是藏污纳垢,却也维系着一种生存平衡。 世间事并非全部都是非黑即白,还有很多的灰暗地带,很多的人就是在这般地带偷生。 风云兮不过是这凌云城里的一个过客,她今日若是扳倒了凌家,之后还是会有赵家、钱家、孙家、李家等等家族出来取代了凌家。 而云家今日因风云兮而大出风头却不见好就收,等她将来离开了,云家若是被报复,也是源于她今日之举种下的因。 风云兮不愿将来面对那般恶果。 她只是想让云鲲看清楚凌云城的权贵高层的真面目,再狠狠地打脸凌家人而已。 到得最后,云鲲的寿宴自是无法再进行下去。 不止凌家的人没脸待着,其余先前出言嚣张帮腔凌家的家主还有那些袖手旁观的家主们,也都待不下去了。 云鲲也无心留人,只恭恭敬敬地送走了九霄殿的几位尊者,至于其他的宾客,就都是让大夫人还有大公子云泽带人相送了。 “娆儿,你随为父来。”云鲲离开正厅前,喊了风云兮一道离开。 风云兮知道云鲲有话同她说,就让浮光与云栾先回灼华院。 云鲲把风云兮喊去了书房。 “娆儿,今日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得此时,云鲲可不认为事情只如被揭开的真相那般简单,定然还有很多幕后之事。 风云兮也不隐瞒,将她在大厨房偏屋看到的云姣的两个使奴下毒的事情都说了。 云鲲听闻,当即吹胡子瞪眼,“岂有此理!这个云姣真的是愚蠢至极!竟然为了栽赃你而不惜赔上咱们整个云家!” “父亲,我今日也是意外发现,才灵机一动,将计就计。适才在正厅里的众生相,想必您也看得清楚。” “雄狮打盹片刻,周遭的野兽都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一旦雄狮贪了睡,势必会给虎视眈眈的野兽们反扑的机会。” “今日之事,还望父亲多多思虑。” 风云兮并未直言,而是举了个例子。 但是,她相信云鲲能够听得懂。 不管是云家还是凌云城,风云兮都无意掺和进去搅弄风云。 然而,欺压到她的头上,她是必然要反击的。 云鲲的眸色讳莫如深,他一瞬不瞬地看了风云兮好一阵。 今日风云兮的举动,给云鲲带来了非常多的惊喜。 他以前只看到这个宝贝女儿在武学上的惊人天赋,但在智慧谋略之上,却显得平平无奇。 许是云家大小姐的这一重身份,也让她根本无需动脑子对付别人,直接动拳头即可。 云鲲就一直以为自己的这个女儿是武力绝佳,智慧却有所欠缺的。 但是,今时今日,云鲲却改变了先前的认知。 “娆儿今日这般力挽狂澜,解救咱们整个云府于危难的举动,真是让为父大开眼界!”云鲲忍不住夸赞风云兮。 “……”风云兮有些心虚,她知道云鲲以前定然是没有见过云娆用脑子算计人的场面。 当然,并不是云娆不聪明。 风云兮猜测,云娆以往对付上门找茬的人,既不想费脑子也不想费嘴皮子,怕是因为她懒。 在风云兮看来,云娆既然能够悄无声息地从凌云城里逃出去,那就一定是头脑非常灵光的。 因为,脑子不行是绝对办不到的! “父亲谬赞了,娆儿是云府的一份子,自然要为家族尽心力。”风云兮说这话的时候,是有些些心虚的。 她纯粹是想要杀鸡儆猴,以儆效尤,震慑那些藏在暗处伺机而动之人。 雪神节试炼在即,风云兮可不想被云娆的仇家坏了她的好事! “父亲,娆儿之所以没有默默地掩盖今日之事,而是把事情闹大,既是想让父亲看清楚那些人的真面目,也是想要让二妹妹看到她差点酿成大祸的后果。” “咱们大房和二房是利益共同体,二妹妹却因为嫉妒我而将咱们整个云府推上风口浪尖,此举极为欠考虑。” 风云兮的这番话,说得半真半假。 而她还故意斟酌了用词,没对云姣说狠话。 如此,既表明自己宽容大度不与云姣计较之心,也趁势激怒了云鲲。 果不其然,云鲲听得风云兮的这几句话,当即更是愤怒,“什么欠考虑!云姣就是愚蠢无脑!” 云鲲用词可比风云兮粗俗恶毒多了。 风云兮满意一笑。 纵使云鲲心中如何想要善待二房,今日这根刺,算是埋下了。 因此,风云兮以后也无需时刻防备云姣对她使幺蛾子,云鲲自会助她防备云姣的。 *** 却说云姣看到云鲲带着风云兮离开后,也扯着二夫人匆匆离开了正厅。 回到自己的院子,云姣还惊心不已! 二夫人更是无比后怕,“姣儿,怎么回事啊?” 云姣不耐烦地道:“你问我?我还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两个使奴关了院门走来,云姣尖声呵斥,“跪下!” 二人立即双膝跪地,颤颤巍巍。 “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云姣思前想后的都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发展成这般。 为何她让使奴给凌萱和凌霄下毒栽赃给云娆,反倒变成了云娆自己用无极丹试探凌萱和凌霄。 前者必然是能够让云娆万劫不复的,事情也向着云姣事先的预想那般进展。 偏偏到了临门一脚,事情却转变成后者,云娆从加害者变成了受害者! 如此大逆转,云姣看得一脸懵逼。 两个使奴连连摇头,来来回回也只有一句否认的话,“使奴不知……” “那你们进大厨房的时候,可有发现什么异样?”其实这句话,云姣先前在八角亭里等待两个使奴回来的时候,就已经问过了。 两个使奴纷纷摇头。 “是不是你们大意被云娆那贱人给发现了?”云姣只能想到这般可能。 一个使奴当即回答道:“我们是按照雪使的吩咐,趁着云棠离开的时候进去的,当时偏屋里根本没有人。” 另一个使奴立即接话,“雪使,当时偏屋里真的只有我们两个,我们下毒之后马上就离开了,绝对没有被人发现!” 此时此刻,二人不管当时有没有被人发现,都必须咬定没有被发现。 不然,若是被云姣怀疑上二人办事不利,都没有好果子吃! 自己的使奴不会撒谎,这一点,云姣还是有自信的,她看着二人哭哭啼啼,嫌烦,当即挥挥手,让二人退了出去。 “今日,倒是便宜了云娆那个贱人了!”云姣心中愤愤,难以纾解。 二夫人见云姣神色阴狠,当即也想出去,不愿在此平白惹麻烦,“姣儿,你也累了,先去歇息一会儿,娘让人给你去炖养颜汤。” 云姣目光幽幽地扫了二夫人一眼,警告了一句,“娘,今日之事,你可得把嘴巴管严实了。” 没有成功栽赃了云娆,云姣不会就此作罢。 她此刻非常庆幸没有牵连到自己头上。 对于风云兮用无极丹回敬凌萱与凌霄,云姣理解为是风云兮歪打正着,完全不觉得是自己的计谋被看穿。 二夫人却不如云姣这般乐观,她总觉得云姣忽略了什么事。 并且,今日云家被凌家与各大世家轮番讨伐,云家差点就万劫不复,二夫人也觉得云鲲不会善了此事。 但是,二夫人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提醒云姣而触了云姣的霉头,因此,她只道:“姣儿,娘的嘴可严实了,定然不会对外乱说一个字,你就放心吧!” “娘明白就好,你且去吧!”云姣向着二夫人挥挥手,像是赶苍蝇一般。 二夫人早已习惯了云姣这般目中无人之举,她面色讪讪地出门而去。 *** 却说云鲲在与风云兮谈话之后,当即命自己的几个暗卫再暗中彻查今日之事。 既要查云姣嫁祸“云娆”一事,也要查凌家那有毒的无极丹来源一事。 明面上的事情已经出了结果,但是,背地里,云鲲绝对不会就此罢休! 云府今日差点万劫不复,云鲲一定要讨要回来! ------题外话------ 谢谢小可爱们送的票票,么么哒~~~ 224神女现世,雪神节试炼(二更) 风云兮从云鲲的书房里出来后,就直接回了灼华院。 她以为会是云栾迫不及待地迎上来追问她今日发生的事情,却不料是扶风将她堵在了院子里。 “扶风尊者,你在等我?”风云兮看着眼前这一抹飘飘欲仙的身影,面露不解。 扶风看着身形无二异的青衣女子,面露复杂神色,“你……往后莫要去招惹凌萱。” 不是警告,而是提点。 风云兮挑眉,“若是云娆今日遇到这般事,扶风尊者也会对她说这般话么?” “你不是云娆。”扶风的脸上闪过严肃神色。 “扶风尊者的意思是,我不是云娆,所以,我惹不起凌萱,只能躲?”说到此处,风云兮冷笑一声,“原先我还想要谢谢扶风尊者告知我无极丹里有毒。” “现在嘛!谢还是照谢。但是,我也知道尊者先前的举动并不是为我,而是为了云娆。” “所以,我替云娆谢谢尊者。” “再者,也并非是我去招惹凌萱,而是她来招惹我。” “扶风尊者您自己惹下的风流债,受难的却是我,我还没找您算账,您倒是先教训起我来了!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呵呵……” 风云兮冷笑一阵,抬步就走,她从扶风的身旁越过,干脆爽利地走远了。 扶风转身看着那一抹飒爽中带着些赌气成分的背影,无奈一笑。 倒是个性子比云娆那丫头还要倔强的! 并且,还牙尖嘴利。 风云兮气呼呼地进了正房主屋。 云栾迎了上来,感受到风云兮周身都散发着怒气,顿时不解地问:“雪使,是家主责骂你了吗?” 除此之外,云栾猜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浮光从小厨房里端出一碗粥和两碟小菜,先前在筵席上,所有人都没吃两口就被投毒一事给打断。 风云兮更是没有下筷子开动。 “啊!气死我了!”风云兮往小桌旁一坐,伸手提起桌上的茶壶,直接就着壶嘴,猛灌了一阵冷茶。 虽然知道扶风的那一句提点是出于好意,但是,风云兮只要一想到凌萱的报复本就是因为扶风而起,而她风云兮则成了炮灰。 一个女子得不到一个男子的青睐,却报复到另一个女子身上。 你说你没本事勾男人,怪在别人头上是什么神奇脑回路? 这种事情,风云兮向来为之不齿。 她更不可能老老实实去当那一个任人欺压的炮灰! 所以,扶风这个引起事端的祸水反而过来说她,她真的觉得心里很是不爽! 浮光见风云兮猛灌冷茶,连忙上前,“莫要贪凉,我给你煮了热粥。” 小米红枣粥,暖胃补血益气。 “还是你对我好!”这句话,说得真心实意。 浮光脸上一红,连耳垂都红了。 一旁的云栾听得云里雾里,“雪使,发生什么事了?谁惹你生气了?” “还能有谁,当然是凌萱啊!”风云兮不会傻到在云栾面前吐槽扶风。 毕竟,这二人应该才是一国的,都是为了云娆出逃的事情不露馅,而围着风云兮忙前忙后。 风云兮与扶风也算是相处了有一段时日,怎么可能还看不出扶风这些日子住在灼华院里,尽心尽力地指点她,是为了让她进步更快,让她的武功招数上都更像云娆而不露陷。 风云兮说因凌萱而生气,云栾果真就不疑有他,她问道:“雪使,今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今日发生的事情,云栾看得云里雾里。 “等我喝了粥,再告诉你。”到得这会儿,风云兮还真是饿了。 云栾纵有万般好奇,也不可能让风云兮饿着肚子。 等风云兮吃饱喝足,她也不磨蹭,很是爽快地给云栾解了惑。 云栾听完之后,只感觉自己错过了太多太多…… “好在有惊无险。”云栾后怕不已。 若是风云兮没有发现云姣的两个使奴下毒,今日怕是凶多吉少。 甚至是整个云府,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先前在正厅里,凌家主带着凌云城的各位家主打压云家的那一幕,云栾可是看得清楚明白。 “没想到云姣竟然蠢笨如斯!”云栾嗤之以鼻。 “罢了,今日之事已经顺利解决,云家主那里我也已经说明,至于他要如何对待二房,是你我都不能够左右的。勿要再多想,还是专心助我顺利通过雪神节试炼吧!” 风云兮对于不重要之事,极容易翻篇。 云栾沉默了一阵,才点了点头,“是。” 有了今日之事,云栾知道,云鲲对二房绝对不会再如以前那般姑息。 来日方长,她都忍耐了这么多年,也并不在乎多忍些时日。 现今关头,雪神节试炼最为重要,犯不着为了二房的人而因小失大。 *** 风云兮打着采购食材还有定制厨具的名头,每日午后都会出一趟云府。 如此,她有更多的机会与时间摸清楚凌云城里的地形。 除了城门口这一处,风云兮无论如何也接近不了之外,凌云城里的各处,她都逛了个遍。 当然,还有那高耸入云的梵天宫,风云兮目前也进不去。 白日里,风云兮带着浮光可以光明正大地熟悉凌云城里的地形。 入夜后,则是浮光带着小狸猫潜出云府,去外面查探。 自从泡了温泉,浮光的武功也有了很大的进步。 风云兮每日做了饭菜,让浮光端过去奉承扶风,想要以此博取扶风对浮光指点一二。 奈何扶风并不为之所动,只是每日指点风云兮练武时,并未不准许浮光在场。 左右浮光的悟性高,只是在场旁观,也能有所觉悟,对他的武功增长也有帮助。 时间不紧不慢地流逝,终于还是到了冬至这一日。 凌云城里漫天飘雪,下了这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银装素裹的凌云城,圣洁且庄严。 凌云城里的人在这一日皆着盛装,清晨便出门,等候在梵天宫外的攀云台之上。 攀云台能够容纳数万人,是凌云城众人一同朝拜神女之所。 巳时正,天际远远传来钟声,预示着梵天宫要开宫门了…… 所有人齐齐跪地,迎接神女降临。 风云兮跪在云鲲的身后,隐在帷帽下的双眸,不着痕迹地打量视线范围之内的人和物。 凌云城里的人,在攀云台上也是要按资排辈的。 凌、云两大家族自然是拥有最靠前的位置,其后是其余的世家大族,再是普通家族,最后就是黑奴和灰奴。 使奴则是跟随在雪使之后,站在各自隶属的家族里。 浮光跪在风云兮的身后,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 幽远的钟声足足敲了九十九下才停歇。 “轰隆隆……”一阵好似从远古而来的厚重雄浑之声随即传出。 是梵天宫的宫门缓缓开了…… 十二个红衣女子从洞开的宫门里飞出来,紧随其后的是一群白衣女子。 红衣雪女,白衣雪使。 头带帷帽,衣决飘飘,好似仙女下凡。 “神女降临,仙寿永昌!”一道女声的朗声唱喝之后,一抹紫色身影也从梵天宫里飞身而出。 漫天飘飞的鹅毛白雪,在紫色身影所经之处,全部转化为紫色晶砂,散发着夺目光芒。 攀云台上攀云楼,紫色身影飞身降入攀云楼,在一方雪白晶石雕刻的鸾座上坐下,她微微抬了抬手,“起。” 柔中带刚的声音,不怒自威。 “九天神女,护我凌云,永世吉顺!”跪在攀云台上的所有人,一边念着祝祷词,一边连磕三个响头。 磕头之后,众人齐齐站起身来,瞻仰神女的绝世风华。 风云兮这才有了光明正大打量神女的机会。 神女着紫色长衫,衣袍猎猎,仙姿缥缈。 瞧着身形,极为像是仙风道骨之人,难怪凌云城里的人都相信神女是天神之女。 只是…… 神女同样头戴帷帽,紫色轻纱遮挡了她的面容,叫人瞧不出她的半点倾世之颜。 凌云城里的人都说神女姿容天下无双,是世间第一美人。 但是,风云兮来到这凌云城里也有一月有余,却是从未听谁说有见过神女的真容。 因为那些有幸见过神女真容的人,都已经作古了。 凌云城里的神女,这千万年来,个个都是长寿之人。 少则能活几百年,多则上千年。 单单长寿这一点,就无比逆天。 风云兮对此一直抱着怀疑的态度。 据说这一届的神女,就己经活了五百多年了。 而那些以前有幸见过这一届神女的人,多半都是神女还未当上神女之前,她的家人或是朋友同辈。 因为一旦成为神女,外人再也不能窥见神女的面容。 而那些在早期见过神女的人,哪有神女这般长寿,还能熬到现在? 不能窥见神女的真容,风云兮觉得颇为遗憾。 在负责司仪的两位雪女的开场之后,神女主持了雪神节的仪式。 古老而繁复的仪式,看得风云兮只想打哈欠。 而她环顾四周,发现凌云城里的人,却一个个都是目露虔诚,无比专注地观看这一场仪式。 风云兮同站在她身后侧的浮光咬耳朵,“诚然神女亲自举行仪式,她在这攀云楼上头的风姿翩跹养眼,但是,这些人如此痴迷,我总觉得过于夸张了。” 浮光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 “可见咱们是英雄所见略同。”风云兮实在是无聊得很。 她不是在凌云城里土生土长的,自然就体会不到凌云城里信仰尊崇神女的那一份执着。 小半个时辰之后,仪式完成。 这期间,跪跪拜拜了数次,风云兮心底的吐槽就更多了。 两个司仪的雪女异口同声地宣布:“雪神节试炼,正式开始。” 风云兮这才打起精神来。 雪神节为期七日,试炼也分七场,每日一场。 参加试炼的雪使,可以参加一场或多场试炼,全凭自己选择。 七日七场试炼,只是有时辰规定,参赛内容却并无规定。 每一位参赛的雪使,只要在固定的时辰之内,展示自己的技艺便可。 而技艺本身并无任何限制。 三百六十行,哪一行的技艺都行。 因为能够被选中雪使,就已经在这些年经过了很多的试炼。 而雪神节的试炼,只是为了供神女与雪女挑选一些适合进入梵天宫的雪使而已。 试炼没有分数衡量,全看神女与十二雪女这十三位评判官选择与否。 其规则就是,必须得到十二位雪女的全票通过,或者得到神女的青睐。 简而言之就是,假使有一位雪女没有票选,或是十二位雪女都看不上,只要神女看得上,也是可以通过的。 每一个雪只有十二之一的话语权,神女却有绝对的话语权。 这般规则,可以说是非常任性了。 谁让梵天宫的神女,就是凌云城里绝对的主宰呢! 风云兮报了第一场参赛。 因为难免会有雪使们展现同样的技艺,所以,负责雪神节试炼安排的九霄殿,会在试炼前开始统计,将报名展示同类型技艺的雪使放在同一场。 如此,既能节省时间,还能看出水平对比。 风云兮今日要比的是武术,这是云娆最拿手的,因此,必须报这一场。 参加武术试炼的雪使也是最多的。 九霄殿出的试炼规则是让所有的雪使一同混战,掉出比试台的雪使终止本场试炼。 至于选谁通过,就看那十三位评判官。 风云兮飞身上了比试台,在比试开始那一刻,当她看到凌萱拔尖直直向她招呼过来,就知道今日必定要大战一场了…… 225风云兮霸气slay全场,神秘画中女子(三更) “锵——”风云兮接住了凌萱意欲抢先机而偷袭来的一招。 两把利剑在空中相交,发出刺耳的铮鸣之声,火星四溅…… 风云兮感觉到握剑的手部一麻。 这一招,她没有小觑凌萱,因此,全力接招抵抗。 力的作用是相护的,风云兮知道凌萱也一定手麻了。 她随即改用左手握剑,出其不意地攻向凌萱。 这第二招,凌萱猝不及防之下,反应慢了一瞬,被风云兮握剑砍掉一截白色帷帽上的轻纱。 风云兮勾唇浅笑,化被动为主动,继续向凌萱出招。 第三招、第四招、第五招…… 比试台上多人交战,每一位雪使的武功都不低。 一时间,狂风大作,风雪肆虐…… 风云兮衣决飘飘,身形灵动似飞鹰,她练武一个多月,只有同扶风对打过,她早已手痒痒,就想要同人打一架,试一试她这一身本事。 而凌萱今日第一个上赶着送上来。 新账旧账,风云兮要一道同凌萱算! 凌萱自打第一招失了先机,就一直是被风云兮攻击,她只能被迫应对,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反击。 “凌萱,尝尝扶风尊者教我的凌花虐雪剑!”风云兮挽着剑花,裹挟飘雪,动作行云流水,飒爽好看。 偏偏,招呼在凌萱身上却是一点都不客气,招招狠厉! “再尝尝扶风尊者教我的形意飘飞剑,这可是扶风尊者的独门招数哦!” “还有佳偶眷侣剑,可是扶风尊者为我而创的呢!” 风云兮每每使出一种新的剑招,都会自己取个名字,还故意提及扶风,就是为了气一气凌萱,再惹得她分心分神。 武术比试,可不止斗一斗武功招数,也要比脑子的! 斗智斗勇皆要。 凌萱在风云兮狠厉的招数攻击之下,本就已经很是吃力。 偏偏,风云兮还说那般话语刺激她! 是以,凌萱最后以惨败而告终。 “凌萱,以后莫要惹本雪使!”风云兮霸气宣言,同时一脚将凌萱踢下了比试台。 “啊……”凌萱的身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她已经无力挣扎,终是掉落了下去。 周围观看的人群中哗然一片,对于凌萱惨败致斯,显得尤其意外。 凌家主不敢置信凌萱会被踢出比试台。 凌萱的武功几许,凌家主如何不知道。 特别是今日上比试台前,凌家主还让凌萱服用了能够瞬间增强功力的秘药。 那种秘药可是比无极丹还要有效数倍的。 凌家主不知凌萱是被风云兮气得心神不宁,因而才散了功力。 比试台上,风云兮满意一笑,她的目光扫过场中仅剩的几位青衣女子。 对方明显地往后瑟缩了一下。 比试到得此时,已经进入尾声。 凌萱都不是风云兮的对手,其余的雪使,哪里还敢同风云兮对战? “你们,一起上吧!”风云兮极为嚣张地朝几个青衣女子勾了勾手指。 这般动作,惹得那留在比试台上的几位雪使心中更是忐忑。 攀云楼上,神女看得这一幕,玩味一笑,她对一旁的一位雪女道:“卯兔雪女,你们云家倒是英才辈出啊!” 十二雪女以十二生肖命名。 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已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狗、亥猪。 十二雪女按资排辈,卯兔雪女在十二雪女里排行第四。 听闻,卯兔雪女微微颔首,“神女谬赞了。” 神女招招手,“司仪雪使,叫停比试吧!勿要伤了和气。” “是。”两位司仪雪使一同应声。 随即,一人敲鼓,一个朗声道:“本场比试到此结束。” 打得酣畅淋漓却未尽兴的风云兮瘪瘪嘴,倒是错失了一次以少敌多的对战机会。 另几个青衣女子却是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 不至于太过给家族丢脸。 过了一阵,一个司仪雪使宣布通过的雪使名单。 云娆的名字毫无意外地在通过者名列。 毕竟云娆是这十五年来,凌云城里最负盛名的雪使。 就单单是出生后不久就被选为雪使这一项,凌云城里这几百年俩也都无人能及。 甚至是这一届的神女,当初也并非是出生后就被选中了雪使。 因此,通过试炼,本就悬念不大。 再加上,风云兮今日的表现,也的的确确是风头无两! 她若是不能通过,就只能说明梵天宫里不惜才! 风云兮听得司仪雪使报了“云娆”这个名字,当即松了口气。 雪神节一过,她就能进入梵天宫了! *** 云鲲今日看到风云兮的表现,高兴坏了。 他回府之后就让黑奴摆了一大桌,一家四口难得地聚在一起吃了一次饭。 “娆儿最近肯定累坏了,多吃点。”大夫人不断地给风云兮夹菜,看起来像是母亲对女儿的关爱,却将姿态放得很低,成了下人伺候主子那般。 风云兮颇为尴尬地接受着。 风云兮来到凌云城已经一个多月了,除了在云鲲的寿宴那日见过大夫人,其次就是今日了。 云鲲与大夫人不算恩爱,最多算得上是相敬如宾。 云鲲与云鹏这对孪生兄弟,皆是风流花心的主,家中供着嫡妻当摆设,却在外拈花惹草。 只不过,云鲲毕竟是云氏家主,身上肩负着云氏一族的兴衰之责。 所以,云鲲比之云鹏,还是收敛许多的。 至少在大房的后院,没有小妾以及庶子女给大夫人还有云泽云娆兄妹俩添堵。 但是,不添堵也没有多少亲情爱意。 云娆自打被选为雪使,就成了云鲲的掌上宝贝。 云鲲不让大夫人这个亲生母亲教养云娆,而是专门挑选了一批人教养云娆。 并且,云鲲担心大夫人的妇人之仁会影响云娆,也不准大夫人过多接近云娆。 再有,云娆的雪使身份,也让大夫人忌惮畏惧,平素短暂的相处,大夫人在云娆面前不像母亲,反而像是奴隶。 所以,长此以往,大夫人和云娆之间的母女亲情虽然有血脉相连,却因后天的疏远而导致成了这副寡淡如水的局面。 云鲲与云泽父子俩也不亲厚。 因为云鲲将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投放在了云娆的身上。 云鲲认为自己对云娆是父爱,云娆却只觉得云鲲是指望她为云家带来更辉煌的名声。 这一家四口之间,好似不已血脉亲情而维系,而是以家族利益而维系。 对于云家大房的这般相处模式,风云兮最初很是不明白。 但她在云府待久了,也就看出来很多门道了。 想必,这就是云娆当初义无反顾逃离的原因之一了。 饭后,云鲲喊了风云兮去书房说话。 “娆儿,你过几日就要进入梵天宫了,有些事,也是时候告诉你了。”云鲲的表情颇为严肃,声音中也带着沉重。 风云兮隐隐觉得云鲲是要告诉她一些云家的秘辛了…… 一个传承了千万年的大家族,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秘密呢! 风云兮翘首以盼,心中还在暗暗猜想,云鲲即将要告诉她的,会不会正好就是她想要知道的呢? 云鲲从书桌的暗格里拿出一幅画,摊开在书桌之上,“娆儿,这是你的姑姑云岚,她是梵天宫的卯兔雪女。” 风云兮抬眸看向那一幅画…… 只一眼,风云兮就震惊不已! 她的心中犹如飓风过境,久久不能平静…… 云鲲的话在风云兮的耳边响起,“娆儿,这数百年来,我们云家出过数位雪使,每一位都顺利地进入了梵天宫。” “并且,其中也有数位雪使最后都成为了雪女。” “咱们云家能够维系这么多年的繁荣兴盛,都是这些先辈的功劳。” “唯一遗憾的就是,这数百年间,咱们云家的雪使,最终都没能成为神女。” “娆儿,你姑姑是有希望成为神女的。而你,为父希望你能顺着你姑姑走过的路,继续为我们云家增光添彩!” 云鲲越说越激动! 当初的云岚,现今的云娆。 在云鲲的眼里,既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风云兮的关注点,却不在云鲲的话,而在桌上的画。 最后,风云兮说她想要瞻仰云岚的风采,而从云鲲的书房里带走了这一幅画。 回到灼华院后,风云兮支走云栾,她将那一幅画展开在浮光的眼前,再取下自己头上的白色帷帽。 “浮光,你看我与这画中人,有几分相似?” 浮光也只看一眼,同样就震惊不已。 “八分……不!九分。”浮光肯定而答。 226独得神女青睐,荥阳公主可能没死?(一更) “八分……不!九分。”浮光肯定而答。 风云兮听得浮光说的话,心中更加确认了自己的容貌与画中女子的容貌相似度。 确实是足足有八九分的相似! “浮光,这幅画是云家主给我的,他告诉我画中的女子是云娆的姑姑云岚,即是梵天宫的卯兔雪女。” 风云兮将云鲲在书房里同她说的话,拣了重要的转说给浮光听。 浮光听得暗暗心惊…… “浮光,以前我看到云鲲的容貌,就觉得奇怪,因为我长得同他相像。” “云栾说我是云鲲流落在外的私生女,我信了一半她说的话。” “因为荥阳公主究竟同何人生下的我,至今成谜。” “我还猜测可能云鲲真的是我的生身父亲呢!” “到得现在,我想大概先前,我猜错了方向。甚至是云栾还有云娆,也都猜错了。” “你说,会不会荥阳公主真的没死,她其实就是卯兔雪女?”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我与云鲲和云岚兄妹二人这般相像的原因了。” “可是,我也问过云鲲关于云岚的事情,他说云岚及笄那年正好有十五年一轮的雪神节。” “云岚从那时进了凡梵天宫,就再未回过云家。云鲲也对云岚之后的事情并不清楚。” “是否是云岚进了梵天宫之后,有偷偷地出过凌云城呢?” 风云兮逐一分析,她的心中一片翻腾,复杂的情绪都交杂在一块了。 浮光拿过风云兮手中的画,卷起来,“你的身世之谜越来越接近真相了,别多想,等进了梵天宫见到卯兔雪女再说。” 在真相还未彻底揭开之前,浮光不愿看到风云兮这般苦恼。 风云兮叹息一声,“为今之计,也只有这般了。” *** 自从看了云岚的画像之后,风云兮就变得有些魂不守舍了,很不在状态。 云栾很快就发现了风云兮的不对劲,她焦急地问道:“雪使,你是否身体不适?” 除了这个猜想,云栾也想不到其余可能。 风云兮身染恶疾,那是云娆诊断出来的,云栾自然相信云娆的诊断。 云娆还说,风云兮的病,只有梵天宫里的人有办法治疗。 所以,云栾也一直替风云兮瞒着全府的人,包括云鲲。 因为这件事一旦被云鲲发现,他就必然会发现风云兮是假的云娆。 而风云兮这些时日也并未发病,云栾觉得云娆可能把风云兮的病情说得过于严重。 现下看着风云兮一副病恹恹打不起精神来的状态,云栾又猜想可能是风云兮为了雪神节试炼而劳心劳力。 先前憋着一口气,好胜心强,不觉得有什么。 而一旦放松下来,病情许是就加重了。 云栾的这一番脑补,风云兮自然是不知晓。 但是,为了不让云栾起疑,风云兮还是顺着云栾的话回答道:“云栾,许是我松懈下来,病情反复了。” 云栾一听,心道:果真如此! 于是,云栾也不疑有他,还安慰风云兮道:“那雪使多多休息,云栾自己找个理由出府就是了。” 原本,是云栾想要趁着雪神节的热闹而出去逛一逛,就哄着风云兮带她出门。 有风云兮带头,云栾在外游逛的名头就更加光明正大了。 并且,也不会处处受限制。 十五年一轮的雪神节,是凌云城里最盛大的节日,全城的人都掏空心思庆祝。 云栾今年十四岁有余,也是有生之年第一次遇上雪神节,下一次还得等到十五年之后。 而人生又有几个十五年呢? 因此,云栾可不想要错过这般盛大节日。 “抱歉,明日若是我感觉好些,就陪你出门,咳咳咳……”风云兮还十分应景地咳嗽了几声。 “我没事,你的身子要紧。”相处一个多月,云栾与风云兮也没有闹出不愉快,反倒了越来越融洽。 云栾也从心底里接受了风云兮这个与她略有同病相怜之处的“堂姐”。 待云栾出去后,浮光也带着小狸猫潜出了云府。 风云兮则仍旧待在云府。 别看云栾对风云兮的态度越来越好。 但是,云栾对风云兮的防备却一点都没有松懈。 云娆留给云栾的势力,除了为风云兮铺路,就是监视风云兮了。 倒是浮光,这些人没怎么在意。 擒贼先擒王。 只要掌控了风云兮,浮光不得不乖乖听话。 这是云栾等人的想法。 浮光依旧是带着小狸猫出去熟悉凌云城的地形,外加寻找出城的路。 没有出城令牌的人不能靠近城门处。 但是,小动物什么的,守门人防不胜防啊! 小狸猫就是探路喵。 *** 雪神节第七日,最后一场试炼。 风云兮报名参加了厨艺展示。 她是唯一的一个要展示厨艺的雪使。 凌云城里的人都不擅厨艺,这是千百年来不争的事实。 而在厨艺方面的空缺,曾有无数人前赴后继想要填补。 但是,无一成功先例。 厨艺展示只有风云兮一个人报名,就被安排在了所有比试的最后。 别的才艺展示,至少有两人,因此才称得上是比试。 而厨艺展示这一项,风云兮没有对手,谈不上比试,就真的只是纯粹的展示了。 而风云兮在雪神节第一日的第一场试炼就得以通过,后续其实无需再参加别的项目的试炼。 只有那些前面没通关的雪使,才会报名后面的试炼项目。 但是,风云兮偏偏这般做了。 她是想要一鸣惊人,独得神女的青睐! 因为最后一个项目之后,就是雪神节的完结仪式,同样是神女亲自举行,全员参与见证。 所以,凌云城里所有的人,此时又都聚集在攀云台上。 风云兮早在雪神节到来之前就已经熟读程序礼仪,因此,她准备了一道能够全员共享的菜肴。 毫无疑问,此道菜肴必须就是既能高端上档次,也能亲民接地气,老少皆宜的——火锅! 这一个多月来,风云兮借着云府的力量,打造了数个鸳鸯锅。 而今日一大早,她就带着云府里的黑奴与灰奴熬制鸳鸯锅的双汤底。 清汤锅以黄金菇为主食材。 辣汤锅以羊大骨为主食材。 其余的辅料皆是凌云城自产。 风云兮要做一道凌云城风味的鸳鸯双汤火锅。 雪神节试炼没有规定不能事先做准备,也没说不准请人打下手。 雪使统筹领导的能力,也是众位评判官所看重的。 毕竟,每一位雪使都是有可能成为神女的人。 而神女统治着整个凌云城,没有统领能力怎么能行! 轮到风云兮展示厨艺,她就让云栾与浮光带着云府的黑奴与灰奴将一个个鸳鸯双汤火锅搬上攀云台。 “前阵子我父亲的寿宴被扰,诸位来我们云府贺寿的宾客败兴而归。” “今日,趁着雪神节试炼,咱们凌云城全员皆在,我们云府借此机会补上宴席。” 风云兮站在攀云台的中央,用一道饱含了内力的声音朗声对全场的人说道。 云府家大业大,财大气粗,同时宴请整个凌云城的人,也是毫无压力的。 风云兮早就与云鲲商量了今日之举。 云鲲对于此般既能够挽回云府当日丢失的颜面,还能够让云府出尽风头之事,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别说是宴请全城的人,就算是更加破费,云鲲都能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 在场的人听闻风云兮的话,无一不为云府的豪气冲天而惊心。 高坐攀云楼上的神女,见到这一幕,又看向一旁的卯兔雪女,“你们云家的这个新雪使,倒是青出于蓝。” 此话,亦是夸赞。 卯兔雪女却是皱了皱眉,神女的夸赞,不见得都是好事。 她只得谦虚回应,“那孩子年轻气盛,还需历练历练。” 其余在场的雪女与雪使,听得神女与卯兔雪女的对话,各自心中也自有一番思量。 风云兮站在攀云台上,教人涮肉调味碟。 这些事,云府的人早已经学会,纷纷去教别的人。 云鲲则是携同大夫人带着人去往攀云楼,亲自向神女等人讲解如何吃火锅。 各种奴隶们是进不得攀云楼的,必须是梵天宫与九霄殿的人,以及像是云鲲、大夫人这般有身份地位的人才能进去。 云府的奴隶们进不去攀云楼,自由梵天宫的雪使代替行事。 进入梵天宫的雪使,最初级的任务就是负责神女与雪女的日常生活起居事宜。 做的事情与在各大世家府中的奴隶们做的事情,大同小异。 云鲲和大夫人则是进去演示涮肉和调味碟。 为期一个时辰的一项试炼,最后成了全员热情高涨吃火锅,可谓是凌云城里头一遭! 偏偏,在闻到火锅的馥郁浓香,并且是一筷子菜入嘴之后,没人能够抗拒,更没人觉得此情此景荒谬不妥。 就连憎恨云娆的凌萱,也从最开始的嗤之以鼻,变成了大快朵颐。 真香~~~ 最后的最后,风云兮的这一场试炼成绩如何,整个凌云城里的人,心中都有一个答案了。 神女当众夸赞嘉许了风云兮。 云家成了这一次雪神节的最大赢家! 云鲲的心中乐开了花! 他的女儿完成了凌云城有史以来全员称赞的一次试炼。 他成了云家第一个成功送了两位雪使入梵天宫的家主。 这般荣耀,足够他百年之后,既被云家的后世子孙敬仰非常,也够他向云家的列祖列宗炫耀讨赏了。 雪神节在凌云城全员吃饱喝足的状态下,举行了完结仪式。 风云兮得以顺利地进了梵天宫。 “浮光,我会尽快拿到神女血,你照顾好自己还有小狸猫,在外随时做好接应准备。”临走前,风云兮同浮光道别。 使奴不能进入梵天宫,只负责守在梵天宫之外,听从雪使的驱使。 而雪使进了梵天宫,轻易不会外出。 接下来的路,风云兮只能一个人走。 寻找神女血至今,风云兮的身边都有浮光的陪伴。 就算是进入陌生的凌云城地界,浮光也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眼下,忽然要分开,风云兮只觉得心里都是空落落的,就好像突然少了什么似的。 浮光牵着风云兮的小手,握在手心,大掌紧紧地包裹着,“你且安心行事,不要担心我们,注意安全。” 心中有很多话,能够说出口的,却只有这一句。 同伴相携一路,浮光心知多半都是风云兮在照顾他。 虽然,是她老说自己是师姐,理应照顾师弟。 但是,浮光知道,她发自内心地想要照顾他,不仅仅是因他是她的师弟。 更是因他与她有着同样悲惨的前半生。 她会忍不住想要照顾弱小与可怜之人,只因她有过那些不堪的经历。 “我知道。”风云兮挠了挠浮光的手心,小手从他的掌中挣脱出来。 浮光只觉的手心里的痒,同样痒在心间。 风云兮走向云栾,也同她道别:“云栾,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走后,灼华院就是你的了,还烦请你照顾我表哥一二。” “雪使哪里话,都是云栾的分内之事,云栾知道该怎么做。此去梵天宫,还请雪使珍重。”云栾此刻心中的情绪有些复杂。 因为她发现,同风云兮相处了一个多月,此时分别,她的心中竟然会有些……不舍! 这般情绪,是她当初在云娆离开之时,才体会到的。 风云兮再同云鲲等人道别之后,就跟着一众被选进梵天宫的雪使一起,走进了梵天宫的大门。 “轰隆隆……”厚重的宫门在风云兮的身后关上。 227身份被发现,原形毕露?(二更) 梵天宫有九重院,仿造九重天而来。 神女居于第九重院落。 而风云兮等初初进入梵天宫的雪使,则是居住在第一重院落。 这些新雪使同住一院,但每个新雪使都有单独的一间屋子,能够保持各自的私密性。 院中还住着一个老雪使,是负责管理新进门的这一批雪使的。 关于梵天宫里的礼仪规矩规矩,每一个雪使都在进入梵天宫之前就学得通透。 是以,进入梵天宫之后,倒是无需再学习新的礼仪规矩,只要谨守规矩,听吩咐办事即可。 风云兮将自己带来的行礼随意归置了一番,就准备出门瞧瞧新鲜。 原本,在雪神节完结仪式之后,被选中的雪使们进入梵天宫还有一个欢迎晚宴。 但是,今日风云兮请凌云城的全城人都吃火锅,这会儿一个个都是又饱又撑。 因此,这个欢迎晚宴便往后推了一日,明晚举行。 新进来的雪使在第一重院落里的行动不受拘束,只是不能随意出这个院落,更不能往第二第三等等里面的院落而去。 梵天宫里等级森严,规矩繁多。 除了神女之外,其余人都得遵照规矩办事,不得僭越半分。 风云兮刚推开房门,就看到一位蓝衣女子迎面走来。 梵天宫里,神女着紫衣,雪女着红衣,老雪使着蓝衣,新雪使着白衣。 而那些未能进入梵天宫的雪使,着青衣。 风云兮按照衣着的颜色,就辨认出对方是一位梵天宫里的老雪使。 对方带着帷帽,风云兮瞧不见她的容貌。 当然,就算是瞧见了,风云兮也未必就认得出其人是谁。 凌云城里的女子,自从被选为雪使,就必须头戴帷帽,遮挡容颜。 因此,都不能以容貌辨认,而是以其着装服饰还有随身的玉牌辨认其身份。 服饰主要以颜色分辨。 玉牌上则刻着名字,每人都是独一份的。 并且,这一块玉牌绝不是简单的玉牌。 玉牌里养着一只玉蛊,这只玉蛊能够感应其主人身上的雪蛊。 若是玉牌被其主人之外的人拿到手,玉蛊很快就能感受到,便会自毁玉牌。 如此,外人根本无法假冒。 不管对方来意为何,风云兮也得先按规矩行礼。 “云娆雪使,卯兔雪女有请,你且跟我来。”蓝衣女子道明来意。 卯兔雪女? 云岚? 风云兮带着疑问,跟随蓝衣女子从第一重院落,进了第二重院落。 梵天宫的九重院落是阶梯形式的,第一重的位置最低,第九重的位置最高。 如此,也给人一种攀登仙境之感。 第二重院落是一众雪使议事集会之所,卯兔雪女选择在此接见风云兮,符合规矩。 风云兮倒是没有想到,她初初入梵天宫,就有机会出第一重院落,走进第二重院落里。 蓝衣女子将风云兮带到一处偏厅,“云娆雪使,请进。” 风云兮向蓝衣女子微微颔首,走了进去。 蓝衣女子守在门口,并未和风云兮一起进去。 偏厅里,一位红衣女子闲适地坐在桌边饮茶,她同样头戴帷帽,红色的轻纱遮挡了容颜。 “见过卯兔雪女。”风云兮从对方悬挂于腰间的玉牌可以确认,此人的确是卯兔雪女——云岚。 “云娆,快快起身,这里没有外人,自家亲戚不必如此拘礼。”云岚这般说着,还抬手拍了拍身旁的椅子,“快来坐,陪姑姑说说话。” “……”风云兮没想到云岚如此和蔼可亲,平易近人。 在进入梵天宫之前,风云兮对云岚知之甚少。 主要是因云岚当年进了梵天宫之后,再也未回过云家。 就连云鲲对云岚的了解,也都只止步在当时。 而这些年,云岚经历了什么,性情是否有转变,都是云鲲所不知道的。 因此,风云兮从云鲲那得到的都是一些少女时代的云岚的相关信息,是否对现今有用就很难说了。 见云岚如此热情,风云兮只得配合着坐到云岚的身边。 “我离开云家那会儿,你还尚在襁褓之中呢!没想到经年一晃,你都长成大姑娘了!”云岚的话语里透着藏不住的欣慰。 “你的两场试炼,神女都有夸你呢!这可是今次雪神节,独一份的嘉许啊!” “哥哥培养你这么些年,很是不易。你未辜负所望,也是辛苦了。” “姑姑心中甚慰,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这只冷玉镯跟了我多年,就送与你当见面礼吧!” 云岚说了一大通,还拉着风云兮的手,将手腕上的镯子褪下戴在了风云兮的手上。 而云岚这一番动作,并不只是给风云兮戴手镯而已,她的手指不着痕迹地探向了风云兮的腕脉…… “云娆谢过姑姑。”风云兮就知云岚此番套近乎之举必有猫腻,她也不慌,任由着云岚给她探脉。 同时,风云兮也在想,这云家人,倒是有几个聪明机警的。 二房草包无能。 大房却出了个云娆。 再有,云鲲这个家主虽然风流花心,欠了一大堆的糊涂桃花债,但是,其行事果断狠绝也还是可圈可点。 甚至于,云鲲的妹妹云岚,也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云岚的手指探上风云兮的腕脉,很快就是明显的一顿。 风云兮看不到云岚的表情,但从云岚的手指动作可以知晓,对方一定是发现了端倪。 还别说,医者探脉绝对是一个极好辨别人的方式。 风云兮只要给一个人探过一次脉象,就算这个人易容换装,风云兮再怎么发现不了其容貌上的改变,却也能够从脉象上分辨出来。 除非…… 对方连脉象也改变了! 如此这般,风云兮就没法再确认皆是同一人。 然而,这世上,懂乔装易容的人,绝对比会改变脉象的人多。 像是自家师父老人家这般能够通过针灸而改变一个人的脉象的人,绝对是当世的凤毛麟角之人! 云岚状似自然地收回了手,但她的动作明显不如先前从容。 风云兮甚至察觉到云岚的呼吸都比先前急促,并且,云岚的手指也在微不可查地发颤。 如此,云岚一定是发现风云兮不是云娆了。 风云兮也不惊讶,更不慌乱。 云岚能够成为梵天宫排名第四的雪女,绝对是个有本事的。 至于云岚发现风云兮假扮云娆这件事,于风云兮而言,并无坏处,反而是多了一重助益。 反正让风云兮顶替云娆这事,还是云娆自己惹出来的。 云岚就算是为了云家,也得想方设法保全了风云兮! “云娆,你最近忙于雪神节试炼,想必很是辛劳,姑姑也就不多留你了,你且回去好生休养,改日再来陪姑姑聊聊家常。” 云岚沉默了一阵,才对风云兮说了这番话。 如此,便是赶人了…… 风云兮心如明镜,知道云岚定然是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这个真相,这才让风云兮离开。 想必之后,云岚必会派人探查一番。 “云娆告辞。”风云兮全程乖巧有礼,假装不知云岚的这一番试探。 风云兮出了偏厅,自有先前的那位蓝衣女子领路。 第二重院落还不是风云兮目前能够自由进出的,因此,她必须有人带领。 匆匆到了第二重院落一番,风云兮将自己所到之处的地形路线谨记于心。 却说云岚在风云兮走后,也匆匆回了自己的居所。 十二雪女居于第六重院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个单独小院子。 进了自己的小院,云岚立即吩咐自己手底下的一个雪使,“速去秘密查探云娆近半年来的动向,勿要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是。”雪使领命而去。 云岚揉着太阳穴,心中好一阵不安…… 第九重院落。 神女正在泡温泉。 一名雪使匆匆走进,“回禀神女,卯兔雪使方才接见了云娆雪使。” 闭目养神的神女微微张开眼睛,“哦?竟这般急不可耐地相见了,莫不是要原形毕露了!这对姑侄都说了些什么?” 雪使道:“都只是些拉家常的话,卯兔雪使还送了云娆雪使一个冷玉镯。” 神女闻言,勾了勾唇角,“继续盯着,事无巨细地回禀。” “是。” 神女用洁白纤细的玉臂扬起一阵水花,“云岚啊云岚!本尊倒是要看看,你的狐狸尾巴还能藏到几时!” 228发现云家新秘密,云娆是云岚的女儿?(三更) 风云兮回到第一重院落之后,就老老实实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因为她发现自己被人监视了。 对方身份不明,风云兮也不便立即反过来查探而打草惊蛇,因此,只能蛰伏等待。 新雪使在第一重院落里,都是自己动手做一应事情,没有任何人前来伺候。 并且,过了今晚,明日开始还需要去伺候别人。 从雪使到神女,在梵天宫里,就是这般一级一级向上递进的。 神女最初,也是从雪使而来,也伺候过人。 当然,这一届的神女据说都活了几百年了,被她伺候过的人,早就作古了。 对于神女也并非从一开始就尊贵不已这件事,现在的人可不敢有任何评判。 打水,烧水,洗浴,倒水…… 风云兮都是自己做这些事,比之在灼华院里有人伺候,今次倒是悲凉许多。 当然,风云兮这些年也极少被人伺候,伺候别人的活计倒是没少干。 因此,她很快就适应了下来。 倒是别的新雪使,可不如风云兮这般淡定。 都是被家族养得娇贵不已的金枝玉叶,初初到了梵天宫里面对这般境况,一个个都是目瞪口呆。 怨言倒是不敢有,因为有一个老雪使在院子里看着。 但是,一个个神色不悦,都摆在了脸上。 云娆在凌云城里没有朋友,十几年独来独往惯了。 风云兮也因此省了不少事,她兀自装高冷,谁人都不觉得意外。 也就省了与人打交道的那些麻烦事。 风云兮在自己的屋子里泡了澡,再把水倒掉,收拾了屋子,便坐在床上打坐。 待真气运行一周天,她调息吐纳后,才躺床上准备睡觉。 奈何换了新床铺,认床的风云兮根本就是毫无睡意。 再者,她的心中疑虑重重,也扰得她睡不着。 云岚为何一见面就想要确认她的身份? 难道云岚对云娆或是云家不信任? 或者这其中还藏着些什么秘密? …… 风云兮的脑中接连冒出好多个问号。 思来想去的,风云兮更是睡不着了。 “喵……”窗外传来几声猫叫,风云兮当即从床上翻身而起,三两步走到窗边。 轻轻地推开窗子,才至半开,一道红色的小身影就快如闪电般蹿了进来。 怀中多了柔柔软软的一团,风云兮莞尔,随即又关上了窗子。 小狸猫在风云兮的怀中蹭啊蹭地撒着娇…… 同时还呜咽咽地发出几道低低的犹如婴儿啼哭般的声音。 风云兮扯了扯眼角,“小红,不过是大半天没见而已,你这戏演过头了啊!” 小狸猫是午后同风云兮分别的,因为它被风云兮派了任务,它独自一喵前去凌云城的城门处查探了一番。 雪神节的开始仪式与完结仪式,都是凌云城的全员必须参加的。 这两段时间,也是凌云城的城门处唯二没有人守着的时候。 风云兮和浮光不能离开攀云台,但是,小狸猫可以啊! 是以,小狸猫逆向而行,去完成风云兮交给的任务。 风云兮给小狸猫顺了会儿毛,才捏着它的后颈皮,与之对视,“你这些天多次去城门口处,可是知道了如何出城的办法了?” 小狸猫先是点点小脑袋,再是摇摇小脑袋。 如此,风云兮便知,小狸猫是知道了一部分,却还不够完整。 小狸猫虽然有灵性,但毕竟还是只未成年的小动物,风云兮也不能太过于为难它去做对它来说犹如登天之事。 “你做得很好了,辛苦哒!”风云兮又是好一阵给小狸猫顺毛。 小狸猫趴在风云兮的怀里,享受不已。 这段时日,在小狸猫看来,它与风云兮可是聚少离多,不止辛苦了它!还委屈了它呢! “小红,你今夜来,浮光可知道?”小狸猫潜入梵天宫,在风云兮的意料之外。 因为风云兮将小狸猫留给浮光,也就事先约定好了。 除非有紧急事,风云兮不会用骨哨召唤小狸猫,浮光也不会遣小狸猫前来找风云兮。 小狸猫点了点小脑袋,从随身的狐狸皮内侧的小兜兜里拿出一封卷成了团的信。 风云兮拆开信,一眼便认出是浮光的字迹。 而信中的内容…… 让风云兮很是震惊! 浮光在信中告知风云兮,他也就在先前回到灼华院里不久,发现了云岚画像的秘密。 那一副画像,自打云鲲给风云兮看过,而风云兮要求带回灼华院之后,云鲲就再也未向风云兮要回过。 云鲲只叮嘱风云兮绝对不能让外人发现画像的存在。 因为每一个雪使的容貌都是需要被遮掩,更遑论雪女了! 而云岚的这一副画像,是她离开云府去梵天宫之前,让云鲲画的。 云鲲只对风云兮说,云岚是想要给家人留个念想,才让他画了这一副画像。 风云兮当时也就信了。 然而,浮光在信中却说,云岚的这一幅画像,是她想要留给自己的女儿的。 因为浮光发现了藏在画中的一首藏头诗,而藏头诗的首字连起来就是——愿吾女云娆安而乐。 虽然只有这八个字,但是,以此猜测云娆是云岚的女儿,也就有迹可循了。 浮光就是发现了这件事,才当即写信,让小狸猫给风云兮送来。 风云兮是真的没有料到,云府里还藏着这样一个秘密。 云府里藏着的秘密,本来就已经够多的了。 风云兮的身世都牵扯到了其中,她已经很是头疼了。 现在,还牵扯出一桩云娆的身世,并且,她风云兮还顶着云娆的身份! 难怪云鲲趁着她通过了雪神节的试炼,就将云岚的画像拿了出来。 想必云鲲是想要她记住云岚的容貌,不至于在梵天宫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却不知对方究竟长什么模样。 也难怪今日云岚见了风云兮就想要查探她的身份! 想必,风云兮早在什么地方引起了云岚的怀疑。 难道是厨艺展示? 风云兮烦躁地挠了挠头,她还未解除心中的疑惑,却又平添了一层疑惑。 这背后的真相,究竟有多复杂啊? 小狸猫见风云兮挠头,就知她极可能是烦躁不已了。 它默默地从她的怀里蹿了出去,三两下蹿到床上,用被子裹住全身,免得被殃及无辜。 风云兮用烛火烧了信纸,躺回床上。 她双眼迷茫地望着帐顶,神思远走。 脑中自动地构建了一个关系图。 荥阳公主与云家人,还有她风云兮。 她是荥阳公主的女儿。 而荥阳公主与云鲲和云岚的容貌相似,三人年纪相仿。 云娆又是云岚的女儿。 若是荥阳公主与云岚是同一人,那么,风云兮与云娆就是亲姐妹。 但是,二人的年纪只相差几个月,怎么可能是一母同胞? 除非二人是孪生姐妹,只不过出生时日被人篡改了。 这样才稍稍说得过去。 可惜的是,风云兮没有见过云娆的真容。 只是听云栾说过二人有五六分相似。 孪生姐妹之间,极为相似与不太相似,都是有可能的。 如此一分析,风云兮没找到很明显的漏洞,便暂定了这一番猜测。 “真相如何,只能问云岚本人了,哎……这一趟雪域之行,真的是太烧脑!太费我的脑细胞了!”风云兮又是一阵挠头…… 而当她发现手中多了几根断发之后,当即更是烦躁了,“啊啊啊……我都脱发了!” 小狸猫拱着小身子躲在被子里,听得风云兮的低声叫嚷,默默地用小爪爪捂住了小耳朵。 最后的最后,风云兮还是在香炉里燃了安神香,才将将睡了几个时辰。 翌日卯时一到,第一重院落里就响起了缶声,这是叫人起床的声音。 小狸猫用小尾巴挠睡得正香的风云兮,好一阵才把她给挠醒。 用了安神香之后,容易睡得沉,不易醒,这是个弊端,风云兮因此不常用安神香。 昨晚是实在睡不着才不得不用之。 风云兮快速起床穿衣洗漱,再出门到院中集合。 小狸猫留在风云兮的房中,一会儿自会找机会溜出去。 它在梵天宫里久待不得,容易被人发现。 风云兮到院中算是早的了,她等了一阵,其余的新雪使才稀稀拉拉地走来。 一个个都是一幅还未睡醒而无精打采的模样。 风云兮虽然瞧不见这些人的容貌,但瞧着懒散的身形,也知必然都是还未睡醒。 负责管理这一批新雪使的那位老雪使也不动怒,更不会出言斥责。 因为她也是这般走来的。 有些事,斥责打骂都是治标不治本的,等这些新雪使慢慢地经历了,吃了亏,长了教训,自然就会有各自的自觉性。 “尔等随我去练功。”老雪使只说了一句话,再将一群新雪使带去了第二重院落。 雪使们练功、议事、集会,等等事,都是在第二重院落里进行。 风云兮跟在队伍里,不动声色地观察与熟悉地形路线。 练功一个时辰,就是去饭堂吃饭。 饭堂也在第二重院落。 吃饭之后,就是被分配任务。 老雪使带新雪使,一同做各种活计。 梵天宫里的一切杂物活,都是雪使们完成。 是以,在外被各大家族娇生惯养的这一批新雪使,差不多都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干活。 虽然都知道新雪使进入梵天宫之后,必须要干活。 但是,各大家族可都不敢事先培养雪使的干活能力。 谁家都是将雪使当宝贝祖宗供着,不敢有一点怠慢,至于让雪使经受磨难,更是不敢。 如此矛盾之处,是凌云城里各种矛盾奇葩习俗规矩之一。 第二重院落里很快就成了新雪使们尝试干活的“修罗场”。 会正儿八经做事的新雪使没几个,倒是搞破坏的有一大批。 这些新雪使也不敢有任何抱怨,好在老雪使也不骂不罚。 风云兮倒是老神在在,淡定自如地完成了分派给她的扫雪活计。 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雪,积雪足足有三寸厚,为了不让行人滑倒,主路之上的积雪还是需要清扫。 风云兮很庆幸分到扫雪的任务,她可以借此明目张胆地探路。 只是,再怎么扫雪探路,也出不了第二重院落而进第三重院落。 “云娆雪使,司膳雪使请你去厨房。”一位蓝衣雪使前来传话。 “是。”风云兮跟随去了厨房。 司膳雪使同样着蓝衣。 司膳、司仪、司禄……这些是分管某一职责的雪使职位之称。 “云娆雪使,你昨日的试炼让人叹为观止。今晚的欢迎晚宴,还需劳你出出力。”司膳雪使语气温柔和善。 “司膳雪使言重了,云娆荣幸之至。”风云兮谦虚回应。 229凌大小姐脸疼否?神女召见(一更) 风云兮被安排在厨房里干活,于她而言倒是一个颇为顺心满意的差事。 一日三餐,囿于厨房。 是风云兮非常向往的一种自由肆意的简单生活。 因为今晚的欢迎晚宴,午饭时辰都还未到,就要提前准备晚宴的菜肴。 “云娆雪使,除了昨日的那一道鸳鸯双汤火锅,你可还有别的拿手好菜?”司膳雪使询问风云兮。 昨日才吃了火锅,今日不可能再吃,这样就没得新鲜感了不是。 “我还会做饺子与雪花丸。”风云兮挑了两种适合这个时节吃的食物。 昨日是冬至,大耀国有吃饺子的习俗。但是,凌云城里却是没有。 并且,凌云城里也没有饺子这一种食物。 面粉倒是有,风云兮可以用凌云城里的食材调馅料。 雪花丸主要用到糯米与五花肉,这两样食材,凌云城里也有,只是没人会做。 风云兮选这两种食物,也是因为简单易学,方便她教学。 毕竟欢迎晚宴有好几百人参加,风云兮要是一个人做这两道食物,准要累得够呛! “饺子?雪花丸?这两种食物我倒是从未听过。”司膳雪使面露不解。 “都是外界的食物,是我的使奴教与我的。”风云兮解释一句。 凌云城里的人,几乎都知道云娆原先根本不会厨艺,都是向新使奴学来的。 而在此之前,凌云城里也并不是没有从外面带进来过会厨艺的奴隶。 但是,那些奴隶教的厨艺,凌云城里的人却怎么也学不会。 并且,那些会厨艺的奴隶到了凌云城里来做菜,做出来的菜肴,口味也并不怎么好。 长此以往,凌云城的人对改进厨艺一事也就不报希望了。 倒是风云兮昨日的厨艺展示,又让凌云城的人重燃了希望! 风云兮也大概猜测出凌云城里的人学不会厨艺既有天分遗传的因素,也因为其配料香料的短缺。 至于那些被带进来的厨子在凌云城里做的菜不好吃,多半是因被带到陌生地方本就心中忐忑,诚惶诚恐下发挥难免失常。 再有就是,凌云城里的食材很多都与外界不同,并且相同类型的食材,口味上也有区别。 甚至是凌云城的水质口感,与外界都有差异。 这里的水,喝起来甜中带着一丝丝的咸味,就好像是清甜的山泉水与咸腥的海水的混合体。 因此,一味地照搬外界的烹饪方式做菜,而不是根据食材本身的特点烹饪,做出来的味道自然就有不妥之处了。 为了让司膳雪使知道饺子与雪花丸的美味,风云兮先做了一些,给司膳雪使试吃。 饺子做了两种馅,一种素馅,一种荤馅。 风云兮至今还是吃素,就算过了幼时许愿的期限,她也没有破戒。 吃素了这么些年,她已经习惯,目前也不准备打破。 吃饺子一般都得配上酱油陈醋之类。 凌云城里也没有这两样配料,风云兮来了之后,自己调配了一些,从云家带了些到梵天宫里来,正好用上。 其实,吃饺子调味碟,和吃火锅调味碟大同小异。 单看每个人的口味喜好。 若是口味重的,自然是恨不得各种调料都加上去。 口味清淡的则是不配味碟也行。 风云兮为昨日吃火锅准备的配料也还剩下许多,都带来了梵天宫。 “司膳雪使,我分别包了素馅与荤馅,每种各包了五个花样,元宝饺、蝴蝶饺、梅花饺、柳叶饺、金鱼饺……” 风云兮逐一给司膳雪使进行讲解。 司膳雪使看着摆在桌上的几盘饺子,每一种样式都精致小巧,活灵活现,都像是真的一样。 再看看风云兮调配的几个味碟,她顿时就胃口大开。 “这是雪花丸,五花肉丸滚上糯米,既有糯米的筋道软糯,又有五花肉的酥香多汁,冬季吃来,既饱腹又解馋,并且其外形像个雪花团,很是应景。” 风云兮这般说着,抬头看向窗外的雪景。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鹅毛大雪,白色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肆意洒脱…… 风云兮收回目光,低头一看,司膳雪使已经迫不及待地吃上了。 而旁边站着围观的几个雪使,很明显地都在忍不住地咽着口水…… 风云兮:“……” 午饭后,风云兮毫无意外地带着几个雪使一同做饺子和雪花丸。 从揉面醒面擀面皮,再到剁馅拌料等等每一个步骤,她都是手把手地教,十分耐心。 同风云兮学做饺子与雪花丸的雪使,都是老雪使,并且是司膳雪使手底下最满意的几个。 对于司膳雪使如此安排,风云兮如何不知,肯定是想让这些人学了风云兮的厨艺。 风云兮也不藏私,她能教一个是一个,她会做的菜肴,能够在这神秘不已的凌云城里得到推广,她十分乐意。 得到晚宴时分,风云兮终于忙完,她在厨房里伸伸懒腰活动下筋骨。 这一下午至今,做饺子和雪花丸,主要都是风云兮在忙活,那几个同她学艺的老雪使,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因此,风云兮还是累得够呛。 早知道她就说做刀削面了。 反正都要揉面,但是煮面这般简单的活计,还是有人能够接手不是。 熬高汤做调料就要简单多了。 不像包饺子,说到底还是精细活。 实在是风云兮今次高估了司膳雪使并其手下人的能力。 风云兮虽然猜测到了这些人的厨艺很菜,但是,这些人的厨艺基础还不及浮光当初同风云兮打下手的初期基础,甚至领悟力也不及浮光! 怎么说,浮光也是个大老爷们不是! 这些雪使竟然连浮光都比不过! 风云兮这下是真的惊讶到了! 哎……回想起来都是泪啊! 风云兮甩着快要累断掉的双手,有种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的感觉。 “云娆雪使,今日辛苦你了,晚宴开始了,你快去就坐吧!”司膳雪使现在对风云兮的态度,更是和善了。 当然,尝过风云兮做的菜肴的人,几乎没有对她态度不好的。 “司膳雪使言重了,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风云兮依然谦虚,还将姿态放低。 出来混,多一个朋友就少一个敌人,风云兮深谙这个道理,因此,友好关系能发展一个是一个。 风云兮从厨房出来,走去饭堂。 今晚的迎接晚宴,就是在第二重院落的饭堂里举行。 风云兮听说这个饭堂能容下五六百人,是梵天宫里最大的饭堂。 梵天宫里的大型宴会,几乎都是在此举行。 风云兮进到饭堂,晚宴已经开始。 她是新雪使,坐的位置靠近门口的角落处。 饭堂进门,最中央是走道,往两边各有三张长桌。 每一张长桌相对而坐,就能坐下百人。 现今梵天宫里只有两百多人,主要能用上的也就是靠着中央走道两边的两条长桌。 每个人的座位都是固定的,座位上有一张木牌,上面刻有名字。 风云兮走到自己的座位落座。 要死不死的,风云兮还未坐下,就发现她的对面,坐着凌萱。 凌萱虽然当日在试炼时被风云兮踢下了比试台,但她还是被神女选中,进了梵天宫。 凌家的实力,不可小觑。 云家不可能一次就轻易撼动,梵天宫也得给凌家面子。 凌萱就算是当日试炼惨败于风云兮的手底下,却依然能够通过。 就是最好的证明。 此刻的凌萱头戴帷帽,看不到神色。 但是,风云兮明显地感受到一阵带着怨毒的冷光从凌萱的方向射过来。 如此,风云兮心知肚明,必然是凌萱在向她放冷刀子了。 冤家路窄啊! 风云兮勾唇一笑。 怕是有人故意这般安排座位了…… 风云兮晚来了片刻,错过了神女的开宴助词。 这会儿所有人都开始吃东西,倒是没人注意风云兮与凌萱的无声对峙。 左右当众既不能动嘴也不能动手,隔着帷帽轻纱也无法眼神对战。 风云兮干脆懒得理会凌萱。 身旁是一片叫好声,第一次吃饺子和雪花丸的众人,都胃口大动,沉浸在享受美食之中。 风云兮左手微微掀起帷帽轻纱,右手夹起一个蝴蝶饺送人口中,这般吃饭不露脸的动作,风云兮到得现今,已经习惯且熟练。 这些天,除了睡觉之外,风云兮几乎是任何时刻都戴着帷帽。 虽然嫌帷帽麻烦碍事。 但是,戴着帷帽也不是没有好处。 至少她的任何神色,都不会被别人窥探了去。 当然,她也无法通过对方的神色而辨别对方的行为及心理。 一场欢迎晚宴,出乎意料的顺利。 到得结束,都没出任何的幺蛾子。 这让风云兮有种不真实之感。 当初云鲲的一场寿宴,可是无疾而终,宾客们都没吃几口就走了啊! 如此一对比,风云兮唯一能够总结的原因就是,没有人敢随随便便在梵天宫里肆意乱来。 就好比整场晚宴,坐在风云兮对面的凌萱,时不时就像风云兮放眼刀子。 但是,凌萱初初到得梵天宫,也不敢轻举妄动,任性乱为地给风云兮使绊子。 看着凌萱气归气,胃口却非常好,分给她的那一份饺子和雪花丸全给吃了。 风云兮就很想问凌萱一句:凌大小姐脸疼否? 风云兮自认,尝过了她做的菜肴的人,几乎没有对她态度不好的。 然而,凌萱却绝对是特例! 怕是这位大小姐,将风云兮做的菜肴,当成了风云兮本人,因而才吃得这般津津有味,外加咬牙切齿了。 “云娆雪使,神女有请,随我来。”就在风云兮准备回厨房收拾的时候,一个蓝衣雪使走上前来传话。 于是,风云兮在一众新雪使的艳羡目光注视下,跟着蓝衣雪使走了。 看戴帷帽的人看久了,风云兮都能感受到那些人透过帷帽下的轻纱,传递出来的目光之意了。 风云兮可是第一个被神女召见的新雪使啊! 这可是无上荣光啊! 再说近点的实际好处,那就是不用留下来收拾忙活了。 没办法,虽然是迎接新雪使的晚宴。 但是,晚宴结束,还是得由这些新雪使收拾整理。 这一通活计忙完,必然得将这一群还未习惯干活的新雪使累得够呛! 于是,一众新雪使在艳羡风云兮的同时,又渐渐带着些怨念了。 风云兮不用想也知道,今日神女召见,用意不良。 不然,神女何至于选这般明摆着给风云兮招恨的时间点呢? 风云兮跟着蓝衣雪使一路走,心中已经思量了个遍。 她想不通自己几时得罪了神女,要惹得神女给她这个刚刚进入梵天宫的新人使绊子。 神女居住在梵天宫的第九重院落。 风云兮被蓝衣雪使带着,从第二重院落,直接走到了第九重院落外。 四舍五入一下就可以说是一日之内就直达九重。 只是,蓝衣雪使带风云兮走的是每一重院落外面的通道,并未进入第三到第八重院落里面。 因此,风云兮实际上也没有很大的收获。 到了第九重院落外,风云兮以为她可以进去,心中隐隐期待了一番。 哪里知道,蓝衣雪使却是带着风云兮从院门口径直地走过去…… 蓝衣雪使带着风云兮进了第九重院落外不远处的角楼。 二人在里面待了半个时辰。 期间,风云兮就算有满心满脑的疑问。 但是,蓝衣雪使不发话,风云兮也只好耐心等待。 风云兮猜想,可能神女也是日理万机之人,并且,大人物都有让人等待的毛病不是。 许是如此,方能彰显其身份。 半个时辰之后,蓝衣雪使才开口说话。 “云娆雪使,神女还有诸多公务,今次就不见你了。” “神女口谕:‘望雪使修身养性,以德服人。’” 蓝衣雪使就向风云兮说了这两句简短的话,语气还严肃不已。 风云兮:“……” 敢情所谓的神女召见,就是到这角楼里来喝西北风啊! 她就说神女今晚的召见用意不良嘛! 什么“修身养性,以德服人”的鬼话,估计也就是在提醒她莫要技压群伦,风头太过吧! 当着一众新雪使的面,搞这么一出召见,明摆着就是给风云兮招人嫉恨。 神女的这一招也太坑了! 简直是神坑! 偏偏,风云兮就算事先察觉到端倪,也无法拒绝。 神女召见,她一个初来乍到的新雪使,如何能够拒绝不去? 眼下第九重院落外走一遭,神女的面都没见到,反而听了一句训斥。 风云兮这心里很不好受。 但是,别人却还以为风云兮今次又独得神女青睐,成了第九重院落的座上宾呢! 风云兮越想越气,心中的憋屈难以纾解。 神女你这般仗势欺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腹诽归腹诽,风云兮就算是在心中问候了神女的祖宗十八代,表面上依然沉稳如斯。 她对蓝衣雪使行了一礼,“云娆谨记教诲。” 蓝衣雪使也不予为难风云兮,“云娆雪使,今日之事勿要对外言说半分,你且回去吧!” 说着,蓝衣雪使向风云兮指了指来时的路。 意思就是你从哪里来,再回哪里去。 “是。”风云兮语气不变,心里却是呵呵哒…… 什么叫做“女表子立牌坊”? 这就是了! 打压了她,还不许她声张! 呵呵呵…… 风云兮施施然走出了角楼,再施施然从第九重院落门口经过。 期间,她的步伐稳当,不见惊慌失措。 对方不就是想要看她的笑话嘛! 她偏偏就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 云娆对外有多霸气飒爽,凌云城里都是出了名的。 风云兮绝不可能因为神女挖了个坑,就自乱阵脚! 不管对方用意为何,反正她不能因此而暴露身份! 蓝衣雪使目送风云兮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风云兮的身影,才推开第九重院落的门,走了进去。 “回禀神女,云娆雪使离开了。”蓝衣雪使如实向神女禀报。 神女又在泡温泉,她连眼皮子都未抬一下,“她可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之处?” 蓝衣雪使回答:“没有。” “知道了,你且下去吧!”神女闲闲地摆了摆手,还自说自话般道了一句,“倒是个性子沉稳的。” …… 230遭遇偷袭,冒险摊牌(二更) 却说风云兮顺着来时的路回到了第一重院落,她一路上都神经紧绷,因为她发现仍然有人在暗中监视着她。 对方是何人指派? 风云兮先前还很疑惑,但是,她通过刚刚的经历,就猜测极有可能是神女。 虽然,她并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被神女派人盯上。 但是,神女对她,准确地说,应该是神女对云娆有敌意,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了。 进了第一重院落,风云兮发现暗中监视她的人仍然未散去,她只得迅速回了自己的房间。 然而,风云兮一进房间,刚刚关上门,冰冷的利刃便抵在了她的脖颈上。 突然遭到袭击,自己却未提前察觉到危机,风云兮便知道,对方的武功,绝对在她之上。 “前辈,夜半三更到此,有何指教?”风云兮身形未动,面上沉稳一片,心中疯狂吐槽。 云娆啊云娆! 你究竟有多少仇家啊? “反应不快,性子倒稳。”一道耳熟的女声传出。 风云兮的心中顿时就再无半点慌乱。 因为来人是云岚。 只要真的云娆不回来,对方就不会动心思谋害风云兮。 云岚收了短剑,兀自往房中的桌边一坐,一如昨日那般对风云兮招了招手,“过来坐。” 她的语气动作都没变。 但是,风云兮却再也感受不到如昨日的那般和蔼可亲了。 “您不怕隔墙有耳?”看着云岚这般好似准备闲聊的姿态,风云兮忍不住好奇而问。 外面可是有暗中监视的人啊! “雕虫小技,不足为惧耳。”云岚无所谓地说了这句话。 “……”风云兮默了默。 您强您有理! 既然云岚有本事解决那些暗中窥视之人,风云兮也就不再担心。 房中的墙壁上镶嵌着一些用以照明的夜明珠,夜晚就算是不点灯,也能大概视物。 风云兮带着些不情愿的情绪走了过去,再次挨着云岚而坐。 云岚冷笑一声,“胆子倒是不小,离我这般近,不怕我杀了你?” 风云兮:“……” 房中就一张小圆桌,并两张灯笼雕花凳。 而这两张凳子原先摆放得就挨得比较近,风云兮昨晚才住进来,也都还未坐过,更没有移动过。 她想着若是自己刻意将凳子搬开一些,坐得离云岚远一些,反而倒是心虚惧怕的表现不是! 输人不助阵! 就算先前毫无防备地被云岚给袭击了,但是,丢掉的面子,能捡回来多少是多少。 所以,她干脆也不挪凳子,就这么一屁股坐了下来。 云岚虽然是问话,却也不等风云兮回答,又继续开口了,她再问:“你究竟是谁?” 风云兮回答:“我是谁不重要,单看您想让我是谁。” 她不过与云岚见了一面,就被云岚给看破了身份,由此可见,云岚的段位,比云鲲高很多。 “还是个伶牙利嘴的!”云岚如此品评一句,又是冷笑一声,“把帷帽取了,我倒要看看,到底有多像!” 闻言,风云兮就知道云岚一定是去找云栾问过话了。 也是,自己的女儿忽然换了个人,云岚怎么可能不去查探。 想必云栾已经全部据实交代了,云岚这会儿才会如此淡定从容。 云岚这般行事,真真是果断迅捷,飒爽雷霆啊! 风云兮现在更加确信云娆就是云岚的女儿了。 虎妈无犬女。 云娆那又飒又爽的性子,怕是继承了云岚的十乘十。 形势比人强,风云兮也不挣扎拖延了,她直接取下了罩头的帷帽。 她也很想知道,云岚在看到她的这张脸之后,会做出怎么样的反应。 震惊? 不可置信? 果不其然,云岚在看清了风云兮的容貌之后,很明显地倒抽气了一声。 “你……你……你究竟是谁?”这是云岚第二次问这样的一个问题。 但是,同样的问题,前后者的个中真意,决然不同。 “我也想要知道,我究竟是谁?”这是风云兮的心底话,她的身世之谜,牵扯甚广,从耀京城到雪域,至今都还未查探明白。 云岚倒是不解了,“你这话何意?” 风云兮如实道:“云家主给了我一张您的画像,而我的这张脸,与那画像上女子的脸,有八九成的相似。所以,我也很想知道,我是谁?” “您能给我解惑吗?” 到得如今,既然话头都说开了,风云兮也不藏着掖着。 现今,能给她解惑的,怕是真的只有云岚了。 “你勿要用这般眼神看着我,我哪里知道你的身份!”云岚偏转过头,躲开了风云兮的灼灼目光。 “难道您不好奇我为何长得同您如此相像?是否,我也是您的女儿呢?”风云兮用一种非常凄凉的语气,向云岚套话。 “胡说!你怎么可能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只有……”话到此处,云岚才意识到风云兮在向她套话。 实在是她见到风云兮的这张脸而太过于惊讶了,整个人都心神不宁的,因此,防备都不自觉地降低了。 云岚转念一想,又惊讶地问:“你发现了画上的藏头诗?你是如何发现的?” “无意中发现的。”画上的藏头诗是浮光发现的,但他究竟如何发现的,信中并未提及,风云兮也就不知道了。 但是,用此回答蒙混过去,还是可以的。 果真,云岚也没有再详细追问。 风云兮却开始趁机追问了,“既然您确定我不是您的女儿,那您也总该知道,我会是谁的女儿吧?” “我的脸同您那般相似,总不至于会与云家没有任何关系。” “我千辛万苦到此,就是想要探求我的身世,望您如实相告。” 风云兮的话,说得半真半假。 她来雪域,主要是为了找神女血。 到得云家,还发现了这诸多秘密,纯属意外。 但是,既然让她碰上了,自然是要一并查探的。 “你从何处来?”云岚抓住了风云兮话里的重点。 虽然,云栾已经将云娆当初派人查探风云兮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告知了云岚。 但是,云岚不相信云娆派人查的就是全部的真相。 云娆派人查探得匆忙,只是在雪人族里查探了一番而已。 冷族长说风云兮来自极寒之地的一个小部族。虽然有据可循,但是,云岚却总觉得事有蹊跷。 风云兮静默了一阵,她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如实相告。 当初从雪人族到凌云城,冷族长是有交待一番风云兮与浮光二人。 冷族长将二人的身份改成了雪人族周边一个小部族里的一对自幼失去双亲而相依为命的表兄妹。 还叮嘱二人绝对不能暴露真实身份,否则只有一死。 那时,冷族长的这般为二人改动身份,风云兮与浮光虽然觉得蹊跷,却也双双应下,牢记在心。 而风云兮到了云家之后,在云栾给她看的那些古籍里,也就知道了凌云城里挑选奴隶的规则。 凌云城从外面挑选进来的奴隶,主要以极寒之地各个部族里的孤儿为主。 因为孤儿无依无靠,失踪了也不易被外人察觉。 再者,只有生长在极寒之地的人,到了凌云城里才能适应,活得长久一些。 别处的人,到了凌云城里,都活不长久。 风云兮也就因此而了解了冷族长为何改动二人的身份来历。 而到了凌云城里,冷族长说的所谓治病,就是成为了奴隶,若是有一身本事,被主家看中的话,主家为了留住这个奴隶,还是会想办法为其诊治一番的。 凌云城里多得是能人异士以及天材地宝,外界无法诊治的病,到了凌云城里,治愈的希望就大了。 若是凌云城里都诊治不了,那就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风云兮思前想后了好一阵,云岚也耐心地等着。 “其实,我不是来自极寒之地。”风云兮决定孤注一掷。 到得如今,为了探明身世,她想要冒一冒险了。 “哦?那你来自哪里?”云岚并不是很惊讶,她自顾自地倒了杯冷茶,好整以暇地等待风云兮接下来的话。 风云兮咬咬牙,豁出去了,她道:“我来自大耀国。” “哐当——”云岚惊得摔碎了手中的茶杯。 231云氏家族的秘辛,孪生姐妹(三更) 风云兮看到云岚摔了杯子,就知云岚定然很是惊讶。 为何惊讶? 她那一句话的重点,也只是提到了“大耀国”这三个字。 难道…… 云岚知道大耀国? 或者是,云岚去过大耀国? 风云兮随即追问:“您是否曾经去过大耀国?” 云岚不答反问:“你娘是谁?” 风云兮也不再隐瞒,“她是大耀国的荥阳公主。” 说完,风云兮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还看到云岚因为惊讶而僵直的身子,明显地放松下来。 这就表明,云岚信了风云兮的话。 “萧氏皇族……我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也只有皇族,有能力藏住一个人,而不被我发现了……”云岚喃喃自语…… 风云兮却没听明白云岚的话。 字面上的意思都明白,但这句话其中的深意,风云兮就弄不明白了。 风云兮试探地问:“您以前是去大耀国找人吗?” 云岚依旧不回答风云兮的话,只道:“小丫头,你且把右手伸过来。” 风云兮不解,却还是照做。 云岚的手探上风云兮右手的腕脉,一股内力缓缓注入…… 风云兮没有感到不适,却是下意识地想要挣扎。 云岚控住风云兮的右手,“想知道你的身世,就别乱动。” 这一句话太有诱惑力,风云兮果然老老实实不再乱动了。 云岚的内力探入风云兮的奇经八脉,轻而易举就冲破了佛兮为风云兮施针而改变的脉象疑阵。 因此,云岚探知到了风云兮的身体上的真实情况。 “你中了‘桀骜’,还有些年份了。给你封住心脉之人,武功倒是不低。”云岚说的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风云兮对于云岚的本事,有了更高层次的认知。 自家师父老人家可是说过,这世间能够识破她改变脉象之人不多。 “您能告知我的身世吗?”风云兮目前最最关心的只有这件事。 “小丫头,急什么,这就沉不住气了!”云岚说罢,取下了头上的帷帽。 看着极为相似,只是更显成熟风韵的一张脸,风云兮惊讶地张大了嘴。 尽管看过了画像,但是,看到真人,风云兮也还真是忍不住不惊讶! 云岚手中的动作不停,开始脱衣服…… 风云兮一脸懵逼地眨了眨眼。 什么情况? 云岚脱下红色长衫外袍,再解开了中衣。 就在风云兮看着云岚的动作,感觉突然像是被雷劈了一般之际,雷得外焦里嫩的,云岚停下了脱衣的动作。 她身着里衣,将中衣翻过来,摊在床上,显露背部的一块。 寻着边缘爽利一撕! “唔……”看到中衣夹层中一块泛黄的绢布,风云兮小声地惊呼一声。 如此宝贝的一块绢布,还随身穿着,莫不是藏宝图? 虽然此情此景不适合开玩笑,但是,风云兮此时脑中冒出来的,就这样唯一的一个猜想。 “小丫头,想要知道你的身世,可得吃点苦头。”云岚将先前抵在风云兮脖颈间的短剑递给风云兮。 “您要我如何做?”风云兮露出一副“我不怕吃苦”的表情。 云岚指了指那一块泛黄的绢布,“此为雪锦,冰雪消融、风过无痕。但凡任何汁液沾染在上面,风干后就看不到了。若想要重现上面的痕迹,必须以同种汁液再次浸染。” “用你的血试试。” 听得云岚说这般多,风云兮只悟出一点,雪域的东西,忒稀奇玄幻! 原来云岚说的吃苦,是要放血! 风云兮心中默了默,再咬咬牙,用短剑划破了手心。 鲜血如注,全部被风云兮倾洒在那一块泛黄的绢布之上。 而神奇的一幕也发生了,那一块泛黄的绢布好似有仙法一般,吞食了风云兮的血,却也慢慢地在绢布上显现一行一行的字…… 这是一种繁复古老的文字。 但是,风云兮却认得,因为佛兮教过她。 看到雪锦上有血字显现,云岚稍稍松了口气,她猜得没错! “小丫头,你果然是我们云家的后人!” 风云兮皱眉,“原来您并不相信我先前说的那些话,那您为何又能凭这一块雪锦,就相信我与云家有关系呢?” 云岚轻声一笑,“这一块雪锦上的血字,最开始是我阿娘写上去的,只有我云家血脉,才能重现上面的血字。” 风云兮恍然大悟,“那我究竟是谁?” “别着急,等雪锦上的字全部显现再说。”云岚老神在在。 风云兮:“……” 血字重现不就足矣证明了嘛? 显现一个与多个,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不是浪费她的血嘛! “小丫头,可认识上面的字?”云岚有意试探。 风云兮摇了摇头,她偏不认识了! 云岚也未过多纠结这件事,只道:“我讲给你听,这是阿娘留给我和妹妹的血书。云氏在我们这一代,有一对孪生子和一对孪生女。” “三十多年前,云家差一点覆灭,临危之际,阿爹和阿娘让云氏族人将我们兄弟姐妹四人分开带走躲难。” “最后,阿爹和阿娘保护住了云家。” “但是,我们兄弟姐妹四人,却在被族人带着躲难的过程中,丢失了最小的那个妹妹。” “而阿爹和阿娘大伤了元气,阿娘更是没能熬过多久就去世了,阿娘在临终之际用我的血写下了此血书。” “这世上,能够完整显现此血书的人,只有我和孪生妹妹,以及我们姐妹的孩子。” “其余的云氏之人,因为血脉的疏远,都不能完整显现此血书。” “这就是我要你让雪锦上的血字全部显现的目的。” 云岚耐心地解释给风云兮听。 风云兮认得雪锦上的文字,自然知道云岚说的,都是真话。 “那您的意思是,我不是您的女儿,而是您的妹妹的女儿?”风云兮将这些信息,消化了好一阵。 “我大哥给你的那副画,上面的藏头诗是我用娆儿的血写的,你能无意发现,也是因你与娆儿是血亲。” “既然你已经发现娆儿是我的女儿,我也就不瞒你了,我只有娆儿这一个女儿。所以,你必然是云烟的女儿了。” “云烟?她……叫云烟吗?”风云兮激动中带着些忐忑,反而忽略了云岚的话语中透露的其它信息。 云岚点点头,“是,妹妹的名字叫云烟,也是阿娘取的名字。” “能给我多说一些你们的故事吗?”风云兮面带恳求地看着云岚。 云岚却是摇了摇头,“当年我和妹妹都尚在襁褓之中,阿娘离世的时候,我不过半岁。阿爹抚育我们三兄妹长大,却从未告知我们还有一个妹妹。” “直到我十四岁那年,阿爹病入膏肓,临终之际才给了我这一块雪锦,告诉了我妹妹的存在。” 听闻,风云兮这才与她在云府探听的事情对上。 云鲲与云鹏是一对孪生兄弟,二人比云岚大两岁。 当年,云烟失踪,这兄妹三人最大的也不过两岁多,都没到记事的年纪,不知道有个小妹妹也很正常。 “为何要隐瞒……她的事?”风云兮忍不住问道。 云岚叹息一声,“我当年也问过阿爹这个问题,阿爹说,往事太复杂,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那你阿爹可有去找过她?” “找过,阿爹动用了云府全部的力量去找。我在阿爹故去之后,就接过了寻找妹妹的重担。可惜……”云岚又是一声叹息。 风云兮知道,云岚也是一直寻找无果。 “那您是如何出的凌云城?”风云兮知道想要从凌云城里出去,机会渺茫。 不然,云娆也不会想方设法找了风云兮代替不是! “凌云城里的各大世家的家主,在承袭了家主之位后,都有一次出凌云城历练的机会。我说服了大哥,扮作他的随行护卫,让他带我出去的。” “原来如此!”风云兮这下终于搞明白了先前的疑惑。 出去历练的家主能够带两名护卫,有一年的时间云游鎏光大陆。 但是,一年期满,家主和护卫都必须回到凌云城。 因为九霄殿在这些人出去时,给他们身上种了一种蛊虫。 若是不在规定的时间内回到凌云城解蛊,就会爆体而亡。 “小丫头,我给你解了惑,你也该告诉我,你的来历了吧!”云岚目露探寻地看着风云兮。 “也不怕告诉你,就是过往有些不堪,我……”风云兮简单地向云岚说了自己与荥阳公主之间的关系牵扯。 云岚越听,神色越凝重。 末了,云岚目露怜惜地看着风云兮,“你们都是苦命人,是我无用,没能找到你们。” 时过境迁,风云兮倒不会继续沉浸在悲伤之中,她又一次问了先前的问题,“那您以前真的有去过大耀国吗?” “去过。因为阿爹说,云烟极有可能是被带去了大耀国,就让我去大耀国找。” “但是,我在大耀国找了一年,也没能找到。原来云烟竟是被萧氏皇族的人给带走了。” “我不是没去皇宫里查过,但是,一无所获。可见那个将云烟带走的人,本事不可小觑。” “之后,我不得不回到凌云城,却无意中查得云家当年的危机与梵天宫有关。” “并且,这件事还指向了云烟的失踪。所以,我就趁着雪神节试炼而进了梵天宫。” 云岚将前因后果都告知了风云兮。 风云兮唏嘘不已,她在云家发现了这些秘密,还猜测云岚就是荥阳公主。 如此,荥阳公主就还活着不是! 因为当年被调换一事,苏楚昇说荥阳公主并不知情。 风云兮心中告知自己要放下过往,终究却是意难平。 她好希望荥阳公主还活着。 这样的话,她就能当面问一问荥阳公主,为何这么些年,都没能发现那个萧云娇是假的呢? 都说血脉亲情最是难以割舍。 一个母亲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的亲生女儿呢? 就像云岚,不是初见风云兮,就发现风云兮不是云娆了嘛! 或者是,荥阳公主也有她的苦衷? 不管如何,风云兮其实都想要知道一个结果。 一个让她死心或者是释然的结果。 而不是如现在一般,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连这样的一个问题都问不了! 现在一个个秘密深挖出来,却与先前的猜想大相径庭。 原本的疑惑仍然是疑惑,只是又发现了新的秘密而已。 风云兮忽然有一种身心俱疲之感。 “那您在梵天宫里查到了些什么?”此时此刻,风云兮虽然已经对荥阳公主还活着这件事不抱很大的希望了。 但是,当年她为何会被人从凌云城里带到大耀国,这件事,风云兮也还是想要知道真相。 或许,这个真相里,就有荥阳公主不得已的苦衷呢? 风云兮到得此时,仍然想要为荥阳公主对她十几年的漠视而找一个借口。 她不愿承认自己是一个最最卑微的存在,就算近在眼前,自己的亲娘也都认不出来! “小丫头,梵天宫里的事情,你碰不得。”云岚拒绝告知,同时神情严肃了几分,“你到凌云城,想必是找神女血解毒。说说你都找到了几位药引?” 云岚极为聪明,给风云兮诊脉,就洞悉了风云兮的真正意图。 风云兮如实相告,“只差神女血。” 云岚静默一阵,脑中思绪飞快运转。 “小丫头,神女血的事,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云岚看着风云兮的眼神亮了亮,当即转折一句,“但是,拿到神女血,你就必须离开,没我的诏令,再也不能踏足凌云城。” “并且,这段时日,你必须事事听从我的安排,可能做到?” 风云兮的心神一震,她感受到了云岚话语中的严肃与沉重之感。 良久之后,风云兮点了点头。 232 查验清白遇陷阱,霸气云岚来护短(一更) 云岚还问了风云兮一些如何到得凌云城里的相关事情后,就离开了。 风云兮在云岚走后,内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今日得知的云氏一族的秘辛,真的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小狸猫又不在,她想要找个倾诉对象都找不到。 长夜漫漫,她满心满脑都是从云岚那里得知的真相。 她躺在床上也根本睡不着,辗转反侧,直到天明。 翌日卯时,缶声再起。 风云兮匆匆起床,穿衣洗漱,再去院中集合。 有了昨晚的所谓神女召见,风云兮今日果真得到了很多不善的目光。 神女这一招,效果立竿见影。 为此,风云兮在接下来的几日,低调不已。 好在也没有人来过分找茬。 小打小闹的,风云兮倒是不放在眼里,都是轻轻松松就能够摆平。 期间,云岚也没有来找过风云兮。 这让风云兮一度觉得,当晚发生的事情,好像是一个梦。 时间有条不紊地前行,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年尾这一日。 凌云城里没有过年庆除夕这个习俗,但毕竟是一年的最后一天,辞旧迎新的仪式还是有。 梵天宫里就有一项仪式,那就是为新雪使除尘验贞。 凌云城里的雪使,任何时刻都可以挑选。 但能够进入梵天宫的雪使,则是每十五年一次的雪神节才能够挑选一次。 而被选进梵天宫的雪使,并不意味着就获得了将来被选为神女的资格。 在梵天宫里,还有重重考验。 这年尾的除尘验贞,就是其中的一项考验。 即为查验被选进来的新雪使,是否是清白之身。 凌云城里的矛盾规矩,雪使在进入梵天宫之前,并未要求其不准与外男交往。 但是,进了梵天宫之后,又要求雪使必须个个是清白之身。 风云兮已经无力吐槽凌云城里的奇葩规矩,她现在一心只为拿到神女血。 为新雪使除尘验贞的仪式,在第二重院落里的大厅中举行。 仍旧是先前主持雪神节仪式的那两位司仪雪使主持今日的除尘验贞仪式。 神女今次倒是只出席观看。 所谓的除尘验贞,其实就是将一只雄雪蛊放到新雪使面前查验。 凌云城里的每一个女子,在被选为雪使之时,都会被九霄殿的尊者种上一只云英未配的雌雪蛊。 雄雪蛊嗅到这种雌雪蛊的气息,就会躁动不已,也就说明雪使还是清白之身。 反之,若是雄雪蛊不躁动,也就说明这个雪使并非完璧了。 风云兮这一批新雪使,只有三十来人,听说是历届最少人数的一批了。 仪式进展很快,不一会儿就轮到了风云兮。 风云兮胸有成竹,她连情窦都未开,清不清白,自己心里当然有数。 然而,在前几个新雪使面前都躁动不已的雌雪蛊,到了风云兮的面前,却安静了下来…… 一动不动,好像在躺尸。 风云兮原本就不待见虫子一类的软体小动物,接受自己身上的雌雪蛊与同生蛊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此刻看着在自己面前装死躺尸的雄雪蛊,风云兮好不容易自我建立起来的接受小虫子的信心,瞬间就崩塌了! 真是虫眼看人低! 风云兮不明白雄雪蛊为何到了自己面前就装死。 难道云娆给她雌雪蛊的时候,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 这是风云兮唯一能够猜想到的原因。 风云兮身上的雌雪蛊,是云娆给种上去的。 因为雪蛊就是雪使的象征,云娆若是想要彻底逃离凌云城,就必须挖出自己心头的雪蛊。 不然,她要是带着雪蛊逃出去,就算是逃到海角天涯,也能被凌云城里的人通过雪蛊而追踪到! 转念一想,风云兮又觉得哪里不对! 云娆既然早就想要找人代替自己,那就不可能还没转移雪蛊就把自己的清白交出去。 因为每一位雪使,这辈子都必须参加一次雪神节试炼。 若是雪神节试炼将至,雪使因为不可抗原因,比如练功走火入魔而不能参加,那也必须参加下一次的雪神节试炼。 每一位雪使,都只有在参加了一次雪神节试炼而被梵天宫淘汰之后,才能自行选择婚嫁或是继续守身如玉,等待十五年而参加第二次的雪神节试炼。 在凌云城里,雪使只有被梵天宫抛弃的份儿,断而没有自行拒绝进入梵天宫的道理。 所以,云娆就算是不准备让风云兮代替她参加这一次的雪神节试炼,也得给风云兮预留参加十五年后的雪神节的机会。 毕竟云娆想要在外逍遥自在,自然是时间越长久越好的了。 而顶着云娆身份的风云兮,若是在除尘验贞仪式上被发现已经不是清白之身。 那么,风云兮必死无疑。 到时,风云兮的身份也必将暴露。 云娆既然图长远,就必然会想到这一层。 如此一分析,风云兮就排除了这一个猜想。 那么,究竟是为何呢? 不止风云兮在思索原因,在场的云岚也在思索。 而其余人,除了震惊就是看好戏。 一个新雪使在除尘验贞仪式上被发现不是清白之身,下场何其惨啊! 凌萱幸灾乐祸地看向风云兮。 风云兮感受到数道幸灾乐祸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其中一道来自凌萱。 还有些来自那一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新雪使。 甚至连坐在上首的神女,投来的目光也不怀好意! 风云兮自打五感六识的灵敏度上升了好几个层次之后,就算隔着帷帽轻纱,也能很是明显地感受到外人的目光中透露出的情绪。 再者,这些人也都是仗着头戴帷帽,别人瞧不见自己的容貌神色,因此,都丝毫不遮掩自己的情绪。 “云娆雪使,你倒是让本尊颇为意外啊!”坐在上首的神女语气凉凉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后,当即抬了抬手。 两个随侍在神女身旁的蓝衣雪使立马走向风云兮,将她的双手反扣在身后。 风云兮的眼角余光瞄到静立不动的云岚,见她姿态从容,没有半点慌乱,当即心中一安。 于是,风云兮既不出言为自己辩解,也不做任何反抗,任由自己被扣住。 今日这般遭遇,想必又是一个陷阱了。 风云兮被两个蓝衣雪使动作粗鲁地带走了…… 一路上,风云兮都在想,她为何会中招? 凌云城里的蛊虫,比四师叔玄武宗师养的那些蛊虫可厉害多了。 就算是二师姐浮花青出于蓝,风云兮猜测,浮花施蛊的本事,肯定也不及凌云城里的人。 至于风云兮这个同四师叔学了半桶水的,就更是难以瞧出里面的精深门道了。 但是,风云兮此时此刻还都不是很心慌。 因为她觉得云岚一定有办法助她破局。 试想一下,云岚可是生过女儿的人了! 风云兮推算了云娆的年龄,猜测云娆应该是云岚十五年前进入梵天宫之前生下来的。 如此,云岚一个怀孕产女之人,都能在被选进梵天宫之后,通过除尘验贞的仪式。 那么,就代表这个仪式,绝对有空子可以钻! 今日风云兮她自己一个清白之身都能被验成不清白,也是另一个佐证! 这般想通了,风云兮也就不甚心慌,只等着云岚出手了。 果不其然! 风云兮还未被两个蓝衣雪使带进梵天宫里的囚牢,就被另一个蓝衣雪使匆匆追来截住了。 “云娆雪使,许是有误会,神女下令再验一次。”蓝衣雪使呼吸略显急促地说着话,语气和态度都颇为友好。 风云兮勾唇一笑,被带着原路返回。 等回到第二重院落的大厅里,风云兮才知道,自她之后,那一只雄雪蛊接连在五六个雪使面前也都不躁动了,其中还包括凌萱。 如此,绝对足够说明这一只雄雪蛊身上有猫腻了。 有好几位雪女提出异议,神女不得不让人换了一只雄雪蛊,重新验一遍。 自然先前被验过的风云兮等人,也都要重新验一遍,才能以示公平。 再次查验,是先从风云兮开始,只因她是第一个被查验出有问题的。 这一次,新换来的一只雄雪蛊在风云兮的面前躁动不已,那般激动的劲儿,好似要撞破装着它的琉璃瓶…… 风云兮翻了个白眼。 她对小虫子,再也无爱了…… 而看到这一幕,原先对风云兮抱着幸灾乐祸之心的一众人,这会儿纷纷觉得脸好疼是什么鬼? 新的雄雪蛊验过了风云兮,再按顺序验另一个也被先前的雄雪蛊验出有问题的雪使。 如此接连查验,直到凌萱。 凌萱是先前的那一只雄雪蛊验出的最后一个有问题的人。 到得她这里,神女才喊停,决意换一只雄雪蛊。 等这一批先前被查验了有问题的雪使都验过了,结果是都没问题。 神女发话了,“许是先前那只雄雪蛊出了问题,才闹了这般乌龙,继续吧!” 如此轻飘飘地一句话,就带过了一场阴谋。 在场之人,怕是没几个是心思单纯的,怎么可能看不出先前发生的事,绝对暗藏阴谋。 但是,事不关己时,高高挂起。 当只有风云兮一人被验出有问题时,谁都没有站出来说话。 只有当接连好几个雪使都被验出来有问题,才有人站出来质疑。 那是因为牵扯到了许多人的利益,一旦出现了抱团的机会,自然会相继发声。 风云兮静立一旁,冷静沉稳地分析今天之事。 这个梵天宫里的人,都不简单啊! 两刻钟之后,三十多个新雪使都被查验完。 只查到两个有问题的雪使。 而出了先前的乌龙,神女让人用第三只雄雪蛊再查验了这一批新雪使,得出来的结果同样,这才无人再有异议。 完成了除尘验贞仪式,神女亲自宣布今日所有新雪使可以休沐一天,养好精神准备明日的血脉测验。 每一次雪神节过后,梵天宫里的辞旧迎新,就是新雪使在年末这天进行除尘验贞,再在年初这天进行血脉测验。 新雪使就是梵天宫里的新鲜血液,这批人的到来,也就是给梵天宫去陈换新! 入夜,风云兮将将准备睡下。 云岚悄无声息地进了风云兮的房中。 风云兮惊喜不已,“您终于来了!” 云岚莞尔,“小丫头,想不到你还在盼着我来呢!” “那是!我一直盼着,但您久不出现。今日出了这般事,我猜想夜里您多半是会来的。”风云兮也不遮掩自己心底的想法。 “小丫头,今日可是吓坏了?”云岚关切一问。 二人按亲戚关系论,是姨母与侄女。 但是,二人目前都很有默契地都没提及换称谓。 因为这中间隔着一个生死未卜的云烟,以及波云诡谲的形势。 在形势还未明朗之前,云岚并不打算对外公布风云兮的身份。 如此,既是保护风云兮,也是保护云娆。 风云兮轻轻一笑,“吓坏谈不上,惊慌倒是有一些。但是,我想着有您在,定然不会让我出事的。” 风云兮对云岚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大概因为云岚是云娆的母亲,也因为云岚和自己也有亲戚关系吧! 看着风云兮对自己面露信任神色,云岚不由得动容,“咱们云家人向来护短,你放心,有我在,定能保你无虞。” 此言,霸气不已! 风云兮只觉心中一暖。 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家师父老人家。 长这般大,风云兮也就碰到过两位霸气出言会护着她的女长辈。 虽然这二人都不是风云兮的娘亲,但是,都让她倍觉温暖! 风云兮看着云岚,双眼冒着亮闪闪的晶光,“我很好奇,您今日是怎么助我脱困的?” 233神女血脉测试,发现端倪(二更) “我很好奇,您今日是怎么助我脱困的?” “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云岚的语气轻松随意,“你若是想学控蛊,等以后有机会了,就教你。” “……”风云兮对云岚的崇拜之情,又上升了好几个高度。 云岚应该就是自家师父老人家说的那种,大神本神了吧? “小丫头,我今日来找你,是要提醒你,明日的血脉测验,谨防再被算计。”云岚秒变严肃脸。 “您可知是谁要算计我?或者说是要算计云娆。”风云兮所知的消息有限,根本推断不出今日这一遭,是何人故意设计谋陷害于她。 云岚摇了摇头,“此事我亦不清楚,倒是有个地方,可以带你去瞧上一瞧。” 风云兮惊讶,“是哪里?” “你随我去了便知。”云岚刻意卖了个关子。 “……”风云兮跟着云岚从后窗出了屋子。 到了屋外,风云兮发现先前在暗中监视她的人没了声息。 许是云岚搞定的,风云兮如是猜想。 梵天宫里没有护卫看守之说。 因为每一个雪使的武功都不低。 并且,梵天宫里的地形,其中暗含了奇门遁甲、五行八卦的阵法。 莫说外人想要混进来,就算是住在里面的人,也不是个个都能在每一处自由行走的。 稍有不慎,就可能被阵法困住,轻则吃点皮肉苦头,重则丢了性命。 如此,还何须护卫看家护院? 风云兮等新雪使,也就能够在第一重院落里自由行走。 而她们初初进第一重院落的时候,负责管理她们的那一位老雪使,才将院中的地形图人手给发了一份。 何处有机关,地形图上都标注了出来,就是教她们如何顺利避开的。 云岚熟门熟路地带着风云兮从第一重院落潜出去,沿着各重院落外的走道,去到第八重院落。 各重院落外的走道,风云兮先前被带去第九重院落外,已经走过了,因此能够认得路。 第八重院落就是神女日常办公之处。 风云兮不解云岚为何带她来得此处? 云岚带着风云兮从第八重院落的一处侧墙外翻墙而入。 有武功的好处其一,就是飞檐走壁,来去自如。 云岚带着风云兮避开院里的五行八卦阵,二人来到一处牢房入口。 第八重院落因是神女日常办公之所,当然也一并设有牢房。 里面关押的就是不守梵天宫规矩的雪使。 到得此时,风云兮大概明白云岚为何要带她来此了。 今日的除尘验贞仪式,风云兮可是差一点就要被关进此处啊! 云岚带着风云兮潜进牢房里。 风云兮看着云岚走进牢房也如逛自家后花园一般熟门熟路,心猜云岚在这梵天宫里十五年多,怕是对梵天宫里,了如指掌。 要巧不巧的,二人刚刚潜进牢房不久,正好有两名蓝衣雪使将两名白衣雪使从牢房里带出来。 云岚当即拉着风云兮退出去,躲藏起来。 等到人走远了,二人随即跟上前去。 只见那两名蓝衣雪使将两名白衣雪使从第八重院落里带出,带进了第九重院落。 见状,风云兮皱了皱眉,她极小声地问道:“咱们能跟进去看看吗?” 云岚也极小声地回应道:“不能,神女的院子里我等潜不进去,暂且耐心等一等吧!” 听得此话,风云兮就算好奇,也不敢冒进了。 云岚都说进不得,那就自然是进不得了。 “您带我来,是想让我看什么?”风云兮仍旧没有摸清云岚此举究竟为何意。 云岚解释一句,“原本,我是想用雄雪蛊再来查验一番那两位雪使,顺便带你一道过来看看。现今,倒是验不成了。” “原来如此。您仍是不信今日后面的那两只雄雪蛊查验的结果啊?”风云兮对蛊虫的了解不算深厚。 白日里,她见得接连换了两只雄雪蛊,查验的结果都是一致的,只有两名新雪使被查验出是不洁之身,她也就相信了。 “事有反常必有妖。既然最开始现出了猫腻,后面的真相,也就不一定全是真相了。”云岚说了这么一句很是高深的话。 “……”此刻的风云兮,只能在心底默默地说一句:大神就是大神!我等凡人的脑回路,自然是比不了。 再无他言,二人只耐心等候。 然而,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左右,二人也不见进去的四人出来。 倒是见到了意外之人从第九重院落里出来。 “凌萱?” 尽管对方身着蓝色长衫,还头戴帷帽。 但是,从身形与行走的姿态,风云兮还是辨认了出来。 待人走后,确定四周无人,云岚也带着风云兮离开,再回第一重院落。 再次回到房中,风云兮不解地问云岚,“咱们为何又不等了?” “等不到结果了。”云岚看向风云兮,目露审视,“你方才说那一名从神女的院子里出来的蓝衣雪使是凌家小辈?” 风云兮点了点头,“她多次与我作对,我记得她的身形的动作,十有八九错不了。” 云岚垂眸深思了一阵,才道:“难怪今日神女见那凌家小辈被验出有问题,才松口换蛊,先前的疑问,倒是对得上了!” 风云兮听出了些门道,她忍不住问道:“您的意思是,神女在护着凌萱?堂堂神女,为何要护着凌家的雪使呢?听说这一届的神女,也并非出自凌家啊!” 各大家族的雪使,在梵天宫里抱团并不稀奇。 因为其身上都肩负各自家族的使命。 就好比今日白天在风云兮之后,还有好几位新雪使被验出有问题,这些雪使也差不多都是在梵天宫里有家中长辈的。 或是老雪使,更有甚者是雪女。 因此,后面才出现了好几位雪女提出异议。 那些雪女的举动,都是为自家的新雪使鸣不平。 风云兮也才会做如此猜想。 云岚敛了敛神色,“小丫头,梵天宫里的水太深,你蹚不了,今日之事就当没看到,你只需专注于明日的血脉测验。” “……好吧!”风云兮此前也不敢惹大麻烦,拿到神女血解毒要紧。 “对了,我正好想要问您呢!明日的血脉测验,我不会露馅吧?”风云兮毕竟不是云娆不是! “不会,你和娆儿同宗同族,你亦是我云家血脉,再说,娆儿的雪蛊也在你身上,血冰晶只能通过雪蛊感应你身上的神女血脉的强弱,不会发现你并非云娆的。” 听闻,风云兮安心不已。 虽然,她早就知道新雪使进入梵天宫之后,必然有血脉测试这一遭。 但是,先前也没有专业人士向她讲解不是,她都是从古籍上看到的相关内容。 而云岚则是通过了血脉测试之人,因此,云岚的话,可信度就更高了! “小丫头,今日之事,别放在心上,你做好你的本分之事即可,切勿要过于好奇,这梵天宫里的事,你还碰不得!”云岚在临走前,再次叮嘱了风云兮一句话。 这是云岚第二次说风云兮碰不得梵天宫的事情。 梵天宫究竟有何事是她碰不得的? 带着这样的一个疑问,风云兮进入了梦乡。 *** 翌日卯时,风云兮照常听到缶声而起床洗漱。 血脉测验的仪式同样在第二进院落里举行。 所谓的血脉测验,就是用一块血晶石放在新雪使的面前。 新雪使滴一滴血在血晶石之上,血晶石吞噬了鲜血,就能感应其身上的神女血脉的强弱。 若是血晶石吞噬了鲜血之后不发光,则说明对方身上没有神女血脉。 若是血晶石发出白光,则说明对方的身上拥有初级神女血脉,即为雪使。 凌云城里的每一个女子,被选为雪使,就是以此方法。 若是血晶石发出红光,则说明对方拥有中级神女血脉,即为雪女。 发紫光则说明对方拥有高级神女血脉,即为神女。 凌云城里的每一个女子的身上是否有神女血脉,都是先天注定的。 但是,存在于身体里的神女血脉的复苏,却因人而异。 有像是云娆这般刚刚出生不久就复苏了神女血脉而被选为雪使的。 也有很多随着年龄的增长才慢慢复苏了神女血脉而被选为雪使的。 并且,每一个雪使身上的神女血脉复苏之后,其身上的神女血脉的强弱,既与先天继承有关系,还与后天的修炼也有一定的关系。 今日的血脉测验流程,与昨日的除尘验贞流程差不多。 最大的区别就是,昨日是三十几位新雪使都在场等候测验,今日却是一个个单独轮流测验。 如此,除了主持血脉测验之人与当事人,旁人是不能够知晓这一批新雪使的神女血脉强弱之分的。 三十几位新雪使按抽签的方式排序等候测验。 风云兮被排在末尾几号去了。 她与一众新雪使等候在大厅之外,静立的同时,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 据说今日的血脉测验,神女和十二雪女也都不能参与。 如此,是为了保持公平性。 主持血脉测验的人,是梵天宫的四大长老雪使。 这四人,是由梵天宫里最有资历的雪使担任。 连十二雪女都要敬让三分。 但是,这四人又不管梵天宫内的日常事务,只负责血脉测验以及神女闭关事宜。 因着神女血脉传承乃是梵天宫甚至是整个凌云城里的重中之重。 这才安排了如此四位长老专门负责。 这四人算是梵天宫里特殊的存在。 风云兮看着排在前面的新雪使一个个都是戴着期望却忐忑的心情进入大厅。 而出来时,几家欢喜几家愁…… 如此,就算是不知道对方的血脉测验结果到底为何,却也能猜到几分了。 轮到风云兮的时候,她也隐隐有些激动期盼,同时还忐忑慌张。 没办法,毕竟自己不是云娆本尊,做不来云娆那般的淡定从容。 再有,风云兮获悉了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是云家血脉。 可她从未接受过血脉测验,心中确实也很是好奇这种玄乎未见之事。 一块晶石,真有这般能耐? 风云兮带着这个疑问,跨过了大厅的门槛。 大厅之中,四位身穿暗红长衫,头戴帷帽的女子围了个半圆而站。 在这四人面前,悬空漂浮着一块拳头大小的通体莹白的晶石。 风云兮睁大眼睛瞧着,并未发现晶石悬空漂浮是幻术戏法。 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梵天宫里,真的有如此奇特的晶石? 走近一看,晶石里隐隐有如头发丝一帮粗细的脉络盘根错节地交缠着。 并且,这些细小的脉络好似还能动一般。 看起来就像是人的手臂上隐隐浮现的血管。 风云兮只瞧了一眼,就觉得心底里发麻。 她平生既不喜小虫子一类的软体小动物,也看不得盘成一团还隐隐蠕动之物。 风云兮定了定心神,向着四位长老行了一礼。 “云娆雪使,请。”一位长老拿了根银针上前。 风云兮配合地伸出右手。 长老扎破风云兮的食指尖,挤了一滴血滴到血晶石之上。 血晶石当即吞噬了风云兮的那一滴血。 而血晶石里面的那些盘根错节的脉络,瞬间膨胀起来。 但是,那些脉络很快就如泄气了一般,再次恢复了先前的状态。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而已,血晶石就归于原状。 更没有显现光芒。 看着这一幕,风云兮的心中隐隐觉得自己怕是又被人给算计了! 连四位长老都惊讶了。 能进梵天宫的雪使,可都是通过了最初的血脉测验的。 也就是说,都是能够让血晶石发出白光的。 再次测验,不过是检测新雪使身上的神女血脉是否有进益罢了。 却从不曾出现这般,不进则退的! 一个长老神思翻涌间,想到了一种可能,当即指着风云兮呵斥一声:“你不是云娆雪使!你到底是何人?” 234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之身!(三更) “你不是云娆雪使!你到底是何人?” 听得这个长老的质问,风云兮无力反驳,因为她根本开不了口,并且,她此时全身麻木,亦无法动弹。 若不是身体的不适,风云兮还以为只是出了个意外,大概她就算是云家血脉,却并未觉醒神女血脉,因此血晶石没有发光。 然而,到得此时,风云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刚刚那位长老扎的那一针,必然有问题! 就连四大长老里也有人要算计她? 云娆到底是惹了多少人啊? 风云兮想起了云岚昨夜的叮嘱,让她今日万事小心。 她倒是想要处处小心。 但是,这幕后之人挖坑设陷阱,根本就是防不胜防! 风云兮连血脉测试都未经历过,哪里知道会有人还敢在血脉测试的仪式上,如此公然向她动手脚? “别误了时辰,且带下去慢慢审问吧!”先前那个给风云兮扎手指的长老出言,当即唤了两个蓝衣雪使进得大厅。 风云兮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只能任由两个蓝衣雪使带走。 两个蓝衣雪使是带着风云兮从大厅的后门出去的。 而风云兮刚刚被带出后门,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风云兮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石牢里。 风云兮揉着昏昏胀胀的脑袋,挣扎着坐起身来。 她不断眨眼,以适应昏暗的光线,这才四下打量。 石牢四面是石墙,只有一个碗口大小的通风口,以及一扇小小的铁门。 进门的那一处石墙上有一盏光线微弱的油灯,火光扑闪扑闪,好似随时会灭掉一般。 有风? 风云兮看向正对着铁门的那一堵石墙的顶端那个碗口大的通风口。 这般小口,灌进来的风势却不小,可见这一堵石墙之外,尤为空旷。 风云兮如是猜测。 身体的力气还未完全恢复,风云兮的双脚疲软无力,连站都站不起来。 她伸手自己给自己探脉,发现体内含有化功散。 难怪全身无力还晕厥了过去! 今日再次被算计,风云兮无奈极了。 就算是她道高一尺,做了心理准备。 但是,这幕后黑手明显是魔高一丈,占着主导优势而坑人! 风云兮在脑中回想了一遍又一遍当时的情形。 她不仅猜测那个给她扎针的长老趁机给她下毒,极有可能还没有将她的血滴在血晶石上。 因为风云兮在多次回想后,想起那位长老当时的衣袖拂过她的手指。 许是在那时,那位长老就擦掉了风云兮的血,而用了别人的血代替。 如此这般作为,只要动作快些,也不是无法完成。 而风云兮当时的多半心思,都在好奇血晶石为何能够悬浮半空中,没太过留心那位长老的动作。 再者,风云兮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会被那位长老算计。 毕竟梵天宫里的四位长老传说中都是刚正不阿还淡泊名利之人。 不慕荣华,一心只为神女血脉的传承而尽心尽力。 听得这般传说,风云兮就先入为主地觉得这些人不会坑害一个有神女血脉的雪使。 显然,是风云兮想当然了…… 风云兮理清楚这些前前后后之事后,也不气愤。 眼下,想办法出去,可比生气来得管用。 风云兮挣扎着盘腿而坐,开始运功逼退身体里的化功散。 化功散能够化去一个武者身上的功力,使其无法动用武力。 风云兮强撑着身子运功,渐渐就发现了不对劲…… 她身体里的化功散,竟然轻而易举就被她给逼退了! 一般情况,当化功散入体,当即就能化散功力。 就算是强行以内力逼退,也是一个较为冗长的对抗时辰。 而风云兮还昏迷过去了一段时间,化功散单方面地在她身体里起了效用,能够化去她体内更多的功力。 风云兮还以为自己用仅剩的功力与化功散对抗,会需要更长的时间。 却没料到如此轻而易举。 难道是境界越高,越容易对抗? 还来及想明白这件事,风云兮听得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当即躺下装晕。 “吱呀——”铁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动作快点,莫要耽误时辰。”一道有几分熟悉的女子声音在门口响起。 装晕的风云兮,心中一震。 说话的女子就是今日给她扎针的那位长老! 风云兮先前听那位长老说过一句话,因此记住了对方的声音。 此时这个女子的出现,也就是验证了风云兮的猜测。 两个蓝衣雪使前来搬动风云兮。 风云兮趁着二人接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二人的穴道。 并且,她趁着站在门口的那位长老惊愕之时,飞身偷袭过去,也点了对方的穴道。 不过须臾之间,风云兮就制伏了三人。 外面有响动,风云兮连忙将那一位长老带进来,同时关上了铁门。 门外,有人敲门,“四长老,可是有事?” 风云兮掐住了四长老的脖颈命脉,狠狠地一用力。 四长老当即开口,“无事,你且去外面等。” 门外的人听到四长老的声音,当即不疑有他,转身走远。 风云兮听得远走的脚步声,却并未松手。 她单手摸向耳垂上的一个银质耳钉,动作利落地取下来。 耳钉里藏有风云兮自己研制的毒药,以备不时之需。 对方搜走了风云兮随身携带的香囊荷包之类的物品,却并未动她的首饰。 风云兮一向不喜戴首饰,觉得累赘。 但是,前来雪域,为了藏一些防身救命之物,她的身上,多了不少的首饰。 风云兮的帷帽已经不知在何处,四长老几人倒还带着帷帽。 风云兮一把扯下四长老头上的帷帽。 也顾不得细细打量四长老的容貌,风云兮狠狠地捏住四长老的下颚,将毒药喂进了四长老的嘴里。 对待坑她之人,风云兮从来不手软。 风云兮眼神狠厉地看着四长老用怨毒的目光瞪着她,却又不得不服下了药丸。 “原来您是四长老啊!”风云兮低声开口,话语里满是嘲讽之意,“您刚刚吃下的是穿肠烂肚丸,若是没有解药,一个时辰之内,必然肠穿肚烂而亡。” “估计此刻,您已经能够感受到腹中灼热得厉害,也就知道,我并未骗你半分了。” 风云兮捣鼓出来的药丸,有的见效快,有的见效慢,分别适合不同的场合。 像是现在这般情况,那就绝对是一种见效极快的药丸,才能震慑到人了。 是以,原本还有些小看了风云兮的四长老,如风云兮所说的那般,感受到腹中突然灼热异常之后,也不敢不相信风云兮的话了。 “四长老,我问你答,想要活命就别说半个字的废话,可懂?”风云兮看到四长老面露难受之色,就知药丸起了作用,这才松手,同时解开了四长老的哑穴。 刚刚点穴而控制住两个蓝衣雪使还有四长老,风云兮都是两手并用,同时点了三人周身的几处大穴。 既控制了对方的动作,也让对方无法说话。 对方先前不就是这般用药控制地她么? 那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之身! “四长老,谁人要害我?”风云兮直问关键。 “神女……”四长老非常识时务,果真半个字的废话都没说就交代了幕后主使。 听闻,风云兮的心中还是颇为惊讶的。 她进入梵天宫,虽然感觉神女对自己不待见,也就是对云娆不待见。 但是,神女一个活了几百年的人了,对云娆这个十五岁多的少女,为何要不待见? 二人之间的年龄太过于悬殊,神女这十五年来都在梵天宫里,也不可能与云娆有交集不是。 那何至于能够结仇? 除非…… 神女不待见云家人! 但是,风云兮看了那么多凌云城的古籍,野史八卦也看了听了不少,也都没发现神女与云家有什么仇恨。 “神女为何要害我?”风云兮继续问。 “不知……” 风云兮挑眉,“你说的是实话?” “是。” “那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禁地。” “为何去禁地?” “不知……” 又是不知! 风云兮皱了皱眉,她恶狠狠地威胁道:“四长老,你若是有半个字骗了我,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没……有……”四长老面露悲戚神色。 235梵天宫禁地,神女是个狠角色(一更) 风云兮接连问了四长老好几个问题,得到的也都是“不知”这二字的回答。 这样的结果,让风云兮很是烦躁。 她正要动手准备吓一吓四长老,已恐吓对方说实话。 石牢的铁门,却在这时被人推开了。 铁门只能从外面上锁,在里面却是无法锁住的。 风云兮当即控制住四长老的脖颈,准备以她作为威胁。 然而,进来的人,却不是四长老的人。 感应到熟悉的气息,风云兮心中大安。 “小丫头,你再问她,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了,别伤她,留着还有用。” 云岚沉稳从容的话语,听得风云兮有种想要哭的冲动。 “您都来了,还等在外面听墙脚呢!”风云兮小声咕哝着抱怨一句。 云岚的话,足矣说明她早就来了,还在外面听了一阵风云兮审问四长老。 但是,风云兮却并没有感应到云岚早就在外面,而是云岚推门进来时才感应到。 如此,孰高孰低,答案已然很是明显了。 “我不正好想要见识见识你是如何让人生不如死的么!”云岚语气轻松地道。 风云兮:“……” 您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风云兮知道云岚一定会赶来,只是迟早的问题。 但是,她也不是那种什么努力都不做,只是一味等待被人搭救的弱者。 而云岚的这句话,在四长老以及那两个被风云兮制伏的蓝衣雪使听来,分外刺耳! 这都是什么话啊! 太打击人了! “小丫头,别愣着了,快换上衣裳。”云岚递给风云兮一套蓝色长衫。 风云兮不解,“这是要做什么?” 云岚微微一笑,“你不是一直好奇这梵天宫里的秘密么?既然今次你已经避无可避,那就去看看热闹吧!” “……”风云兮抽了抽嘴角,您说得忒轻松。 云岚在风云兮换衣裳的时候,给那两名被风云兮给制伏的蓝衣雪使各喂了一颗丹药。 二人当即双双晕了过去。 随即有两个蓝衣雪使进来,将一个晕倒的蓝衣雪使的衣裳扒了,再给其穿上风云兮换下来的衣裳。 忙完,这两个蓝衣雪使就将另一个昏迷的蓝衣雪使给抬了出去。 云岚又给四长老也喂了一颗药丸,再解开了四长老身上的穴道:“四长老,你尝过了我这侄女儿的毒,再尝尝我的毒。” “今晚你若是老老实实配合,我会将两种解药都给你。” “否则,你不止得不到解药,我还定然会将你拉下水,你不信我们有法子让你生不如死,也是该相信神女却是一定有法子的。” 云岚的这番威胁的话,说得云淡风轻。 但是,听着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风云兮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而四长老……当即瑟瑟发抖…… 风云兮见状,隐隐有个猜想。 神女折磨人的法子,竟有如此大的威慑力? 想必定然是个狠角色了! 风云兮当即觉得,这梵天宫里的女人,真不简单啊! “小丫头,做好准备了吗?”云岚目光温柔地看着风云兮。 风云兮重重地点了点点头。 于是,风云兮在云岚的指挥下,和云岚一起用藤席担架将那个换上风云兮衣裳的雪使给抬了起来。 四长老则在前面带路。 如此,就好似四长老带着两个蓝衣雪使抬着风云兮一般。 风云兮也才注意到,云岚的身上,穿的是蓝色长衫。 石牢里的光线偏暗,对颜色的分辨不甚清晰。 风云兮先前过于紧张,看到云岚出现,也注重在云岚的话语上,反倒没去特别关心云岚的衣着。 风云兮谨记云岚的叮嘱,一路上都未发生说话,只是一路四下打量。 她也才发现自己被关于一处地底下的石牢。 而四长老在前带路,却是带着一行人继续向下走。 几人走了大概三刻钟,来到一处石门前。 风云兮计算着一路的步数,心中暗暗吃惊,梵天宫里竟然有如此一处深入地底几十丈的密室? 一般挖密室,纵向挖掘要比横向挖掘更耗时费力。 但是,梵天宫的这一处密室,就好似根本不担心人力物力财力还有时间的耗费似的。 风云兮想起了四长老先前说过的话,说是要将带去禁地。 梵天宫里的禁地? 那是在神女所居住的第九重院落之后的一处地方。 而这一处地方,是只有神女以及四大长老才有权利进入之所。 神女闭关就在此处。 然而,到得此时此刻,风云兮相信,这一处地方,绝对没有对外宣称的这般简单! 四长老熟门熟路的按动石门上的机关。 “轰隆隆……”石门缓缓打开来。 一间石室在风云兮的眼前显现。 石室里陈设简单,只有四张冒着冷气的玉石台。 风云兮想起梵天宫里的一个惯例。 每一次的雪神节之后,神女会在正月初一这一日的子时进入禁地,进行为期一年的闭关。 神女除了会带四位长老进入禁地为她的闭关护法,还会挑选在当日的血脉试炼里,神女血脉最强的四位新雪使,让其守在禁地之外。 而被神女选中的四人,就是作为接任四大长老雪使或是十二雪女的备选之人。 风云兮今日连血脉测验都未通过,自然看不到是谁被神女选中。 并且,她这种被定为身份有异之人,定然下场惨烈。 只是,风云兮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四长老带来此处。 风云兮若是没有猜错,眼前的这个石室,就是四大长老为神女闭关而护法之处了。 四长老继续向前,领着风云兮和云岚拐了个弯,进入一间小石室。 这间小石室看起来像是一间杂物房,里面摆放的东西杂乱不已。 而在石室的地上,还躺着两名处于昏迷中的白色长衫的女子。 通过这二人腰间的玉牌,风云兮确认二人就是在昨日的除尘验贞仪式上,那两名被验出是不洁之身的新雪使。 昨夜,风云兮可是亲眼见到这二人被带进了神女居住的第九重院落。 为何二人会在此? 风云兮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难道自己原先也是要与这二人同等下场? 风云兮两次被算计。 昨日若是没有云岚破局,风云兮怕是早就躺在这里了。 今日再次被算计,不也是险些躺于此处么? “放下吧……”四长老小声说了一句。 风云兮与云岚将抬着的那个雪使放在地上。 地上的三个雪使都被摘去了帷帽,显露出真容。 风云兮忍不住扯了扯云岚的衣袖,再指向地上三位女子的脸。 云岚向风云兮摇了摇头,意思是无需担心。 进入梵天宫的雪使,容貌也一直是遮挡着的。 所以,只要属于云娆的玉牌在那位顶替的雪使身上,那么,就不会露馅。 当然,这一块玉牌是云岚仿做的,不是真的。 真的还在风云兮的身上,不能离身太久。 但是,仿造的玉牌不认真仔细查看,也绝对发现不出端倪。 “神女子时便会进来,你们在此留不得。”四长老出言提醒。 云岚确认此处没人,才开口问话,“四长老,神女要这几位雪使做何事?” “不知……”四长老还是这句话。 “这梵天宫里,以往处置犯了错的雪使,都是雷霆手段,听说没有熬过夜的。” “现下几个雪使却被送来此处,想必那些所谓的处置,都是个幌子。” “四长老,你们究竟瞒了什么事?” 云岚的语气变得森冷起来,冒着彻骨的寒意。 “没……没什么……”四长语气都变得有些慌张。 云岚和风云兮听得清楚明白,就知这其中必定有猫腻! “想知道禁地里的秘密,倒是来问本尊啊!”一道女子尖利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236神女现真身,身份存疑(二更) “想知道禁地里的秘密,倒是来问本尊啊!”一道女子尖利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云岚与风云兮当即警醒防备,却已经是迟了。 一道雄浑的内力裹着迷香而来,二人避无可避地吸入了一部分。 想要屏息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昏过去之前,风云兮的脑中冒出一个想法:不愧是传说中的梵天宫神女啊! 神女看着昏迷倒地的云岚与风云兮,冷笑一声:“云岚啊云岚!你果真是个一心为着家族大义之人啊!” “但凡你只要自私那么一点点,本尊还无法用你家侄女坑害了你呢!” 神女鄙夷一笑,再抬抬手,“把人捆了。” 立即有两个蓝衣雪使走进来,将云岚和风云兮的手脚都捆起来。 “神女,这四长老呢?”一名蓝衣雪使指着同样也晕倒过去的四长老询问。 “没用的东西,一并捆了吧!”神女用无比嫌弃的语气说了一句话,转身就轻飘飘地走了出去。 外面的石室里此时站了六名蓝衣雪使。 神女吩咐道:“距离子时还有两刻钟,你们动作快点。” “是。”六位蓝衣雪使齐齐应声。 “诸位家中的荣辱兴衰,在此一举,莫要在最后的关头,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可是明白?” 神女尾音上翘,目露审视地看着众位雪使。 “我等明白。”一众雪使又是齐齐应声。 “如此,甚好!”神女说罢,转身出了石室。 神女站在石室门口静立了不久,大长老、二长老、三长老,三人相携而来。 “怎么不见四长老?”神女明知故问。 三位长老上前见礼,大长老回答道:“四长老先前说临时有点事,办完会赶来。” “嗯,好,那就进去等吧!”神女说着,抬手按动了石门的机关。 石门打开,便可见一位身着暗红色长衫,头戴帷帽的女子静候在石室内。 女子上前向神女见礼,“拜见神女,属下因故去办了些事,办完便赶了来,没曾想倒是来得早些,就先进来等候了。” 女子说话的声音,与四长老的声音一模一样。 其他三位长老因此不疑有他。 “无妨。”神女向女子抬了抬手。 女子起身,另三位长老站于一处。 “四位长老,本尊这便进去闭关了,接下来的一年光景,有劳诸位了。”神女向着四位长老敬上一礼。 “愿神女洪福齐天,仙寿永昌!”四位长老跪地伏拜。 梵天宫里的神女,每逢雪神节过后,从正月初一开始,到当年的年末一日,是为闭关之期。 这一惯例,从五百年前开始施行。 是因神女在五百年前为凌云城挡住了天降灾厄,因此元气大损,故而不得不每十五年闭关一次,以修养复原。 神女按动石室内的一个机关,另一道石门缓缓打开。 神女施施然走了进去,石门再缓缓关闭。 四位长老从地上站起,在玉石台上盘腿而坐,为神女护法。 却说进了石门之后的神女,却并未走上那一方供她练功的莲台,而是按动了莲台上的机关。 莲台后方的墙壁裂开,显现一方甬道。 甬道的墙壁上镶嵌着数颗血晶石,每一颗血晶石都晶光闪闪。 而越是顺着甬道延伸向里,血晶石闪现的光亮越大。 由白转红再转紫…… 神女抬步,走进了甬道之中…… *** 风云兮在浑浑噩噩间醒来,发现自己被人扛在肩上,头朝地,脑中混沌不已。 她浑身无力,无法挣扎。 她艰难地睁开眼,查看四周,发现身处一条密道之中。 墙上是晃人眼的紫色晶光,在这般幽秘的密道里,显得格外渗人心…… 风云兮试着运功,却发现内力根本使不出分毫。 由此可见,神女的迷药,比四长老的迷药,效用更强。 不多时,风云兮就被人扛到了一处空旷之所。 她被人粗鲁的扔在了地上。 力气未恢复,挣扎无果,她只得继续装晕。 幸而云岚也被扔在了同一处。 二人头上的帷帽都被取了下来。 风云兮趁人不备,用刚刚恢复的一点点力气推了推云岚,却没得到云岚的半分反应。 她探向云岚的腕脉,发现云岚是真的还处在昏迷之中。 风云兮不由得很是惊讶! 在风云兮看来,云岚可是神人一个! 二人同样被神女的迷香所迷晕。 但她风云兮苏醒了过来,云岚却没有苏醒。 实则怪哉! 双手双脚都被捆绑了起来,双手还是被反捆在身后。 风云兮只得耐心等待回复一丝丝的力气,再摸索到手腕上的银镯。 银镯中空,里面藏着一小块细刀片。 风云兮刚刚尽全力拿到了银镯里的细刀片,就听得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当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不多时,脚步声就到得跟前来。 一道呛鼻的味道萦绕在鼻端,风云兮死忍着不做反应,担心对方是在故意试探。 直到—— 风云兮听到身旁的云岚的咳嗽声响起,她也才皱着眉头,轻咳出声,假装是被对方用刺鼻气味唤醒的。 风云兮睁开眼,看到一位身穿紫色长衫的女子站在面前。 女子取下了帷帽,露出了真容。 是一位面容姣好,看起来才二十几岁的女子。 风云兮不禁皱眉。 对方穿的是神女的衣裳没错了。 但是,对方的这张脸,也太过年轻了! 梵天宫里的神女,可是有五百多岁了啊! 就算是再驻颜有术,活了五百多年,也不该是这般年轻吧? 风云兮脑中的疑问更深了…… “凌兰?你是凌兰?”云岚犹疑的声音在风云兮的耳边响起。 闻言,风云兮又惊讶又不解。 凌兰既是凌家女,是凌萱的姑姑。 凌兰与云岚年纪相仿,据说素来不睦,是多年的死对头。 二人自从被选为雪使,明争暗斗都有。 当然,多半是凌兰来找云岚的麻烦。 因为云岚处处胜了凌兰一筹,凌兰很不服气,便时不时就来找云岚的茬儿。 这二人就好似凌萱与云娆之间那不容水火的关系一般。 风云兮是从云栾那里了解到的这般关系。 并且,她还知道凌兰十五年前进了梵天宫后不久,就因为神女赐下的一桩任务而受了重伤,命悬一线,这些年一直在闭关疗伤。 而眼前所见,风云兮却也知道,凌兰的所谓闭关疗伤,怕只是对外的借口。 至于凌兰身穿神女的红衣…… 怕是与云岚一直在查的梵天宫里的秘密有关了。 凌兰被云岚认出,当即冷声一笑,“云岚,你果真识得我的容貌!” 云岚也是自嘲一笑,“我怎么可能连对手的脸都识不得呢?” 其实,云岚从来无意同凌兰一争高下。 只是她从小要强,得知阿娘因为家族而牺牲,她就立志要变得足够强大,以护佑家人安全。 云岚只是一心为了云家,却不料引来了凌兰的嫉妒。 凌兰三番五次来找茬,云岚的脾性又是吃不得亏的,自然是次次反击了回去。 二人之间的梁子因此就越结越大! “对手?”凌兰哈哈大笑起来,好似听到了一句很好笑的玩笑话。 “云岚,你根本不配当本尊的对手!本尊可是这梵天宫里的神女!本尊是天神之女,是这世间最尊贵的神祗!” 凌兰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的云岚,眼中满是轻蔑之色。 风云兮不动声色地用手中的细刀片割绳子,她听的云岚与凌兰二人之间的这几句对话,心中的惊讶不是一两点。 凌兰看向云岚之时,眼角余光也瞄到了一旁的风云兮的脸。 她当即目露疑惑,不由得正眼看向风云兮。 这一看,凌兰瞬间就发现了端倪,她再看向云岚的脸…… “你们姑侄,倒是相像得有些过分!莫不是……”凌兰挑了挑眉,心中隐约有了个猜想。 想到这个可能,凌兰当即脸色一冷,“好你个云岚,竟然干出此等不洁之事!” 云岚却是根本不理会凌兰的话,只兀自冷笑。 风云兮到不奇怪凌兰只凭两张相像的脸,就想到了母女关系之上。 毕竟,风云兮先前也是这般猜测的。 但是,凌兰还是猜错了,因为风云兮不是云岚的女儿,云娆才是。 风云兮看着凌兰的脸色越变越阴沉,当即加快了手中割绳子的速度。 凌兰则是越联想就脸色越难看,她发狠似的盯着云岚,“妙啊!实在是妙!云岚,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要算计你,所以,你就将自己的清白身子给毁了?” “你都生过女儿了!我要你何用啊?” “云岚啊云岚!你为何要处处同我作对呢?” 凌兰越说越癫狂,话落就当即以内力化为实质而捏住云岚的咽喉。 云岚感觉到喉头的压迫感,顿觉呼吸困难…… 风云兮焦灼地用细刀片割绳子,慌忙之间,在手指上割破了好几道口子。 指尖的鲜血汨汨往外流,滴落在她背靠着的大树的树根之上,瞬间就渗透了进去。 只是这一幕,没人发现。 风云兮看着云岚的脸由暗红转青紫,心知云岚撑不了多久了,她更是焦灼不已,拼着恢复的力气,全力割绳子。 而就在风云兮快要割断绳子的时候,她被凌兰发现了! 凌兰释放出内力,同样化为实质,将风云兮拎起来,悬于半空之中。 风云兮手中的细刀片,被凌兰的内力一震,就给震落掉了。 “倒是个有几分心机的小丫头!”凌兰轻蔑地嗤笑一声。 风云兮被凌兰的内力逼着悬于半空中,却也有机会看清此处的全貌。 原来,先前三人是处于一方圆形的高台之上。 高台的四周,都是湍急的水流,围绕着高台以漩涡的形式而流动着。 高台的中心,是一棵至少要十人围抱的同生树,只是此处只有同生树的一段,几十丈长的树干穿过了穹顶,枝叶全然不见,想必外头还不知还有多高。 同生树是凌云城里最常见的一种四季常见的绿叶树,据说是凌云城建立之初既有,是凌云城里的神树! 风云兮回想起先前跟着四长老一路向下而进入密室,猜想此时必然还是在密室里。 这梵天宫的禁地里竟然有如此深入地底的一棵同生树,风云兮更是惊奇不已。 神思不过一转,风云兮再打量四周的石壁。 石壁之上有很多看起来神秘异常的壁画,并且,石壁上还有很多的壁洞。 洞里面幽深漆黑,看不出里面是否是通道,还是藏了些什么东西。 “云家小丫头,看够了没?” 凌兰的冰冷话语响起,风云兮收回目光,看向凌兰。 凌兰勾唇一笑,收了内力,风云兮跌落在地,磕得满身都疼。 来不及喊疼,风云兮又被凌兰一张,拍在了同生树上。 技不如人,遭此对待,风云兮只得认栽。 “凌兰!你有恨有怨都冲我来,莫要欺辱我云家小辈!咱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你尽管找我算,牵扯后辈算什么本事!”云岚大声朝着凌兰吼了这么一句。 闻言,风云兮虽然满身都疼,还是觉得云岚此般为她而出言激怒凌兰,虽然法子是下策,却还是颇为讲义气的! 凌兰却是挑眉,并不受云岚的激将,“老话说得好,父母债,儿女偿。云岚,你已经于本尊无用,倒是你的女儿,本尊还可以利用一番。” “如此,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女儿死在你的面前,而你却无能为力,本尊也是心中畅爽的!” “云娆!受死吧!” 237梵天宫的秘密,神女背后有黑手(一更) “云娆!受死吧!” 凌兰的这一声吼,惊得风云兮心中一颤。 难道她今日真的要命丧于此? 凌兰驱动周身的内力,以更加凌厉的招式袭向风云兮…… 就在风云兮感觉压迫近在眼前之时,云岚动了! 云岚瞬间挣开手上和脚上的绳索,飞身攻向凌兰,二人立即招招狠厉地对打起来。 而凌兰原先施加在风云兮身上的内力自然就被凌兰收了回去。 风云兮便往下掉…… 她拼着恢复的力气,挣扎开捆在手腕上被割断了大半的绳子。 双手得了自由后,风云兮伸手去抓周围任何可抓之物,以此减慢自身下降的速度。 风云兮的周围也只有那一棵同生树,她用双手奋力抓住,双手在树干上抓出了一道道血痕。 十个手指的指甲都被磨断了,血肉模糊。 但是,风云兮也因此而没有摔落得太惨。 只是,当她双脚着地,当即在地上一个翻滚,以缓冲坠落的冲力。 等她好不容易稳稳落地,脖颈间却立马抵来利刃。 就好似有人带着利器,就等她自投罗网一般。 风云兮当即不不敢再动,心中暗暗吐槽今日太过倒霉! 不,是从昨日的除尘验贞开始,她就格外倒霉了! “卯兔雪女,收手吧!否则,别怪我这刀剑无眼!”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风云兮一听就辨认出是凌萱的声音。 为何凌萱也会出现在此? 凌兰与凌萱,都是凌家人…… 风云兮转念一想,也就不觉得稀奇了。 准是这凌家的姑侄俩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呗! 正在与凌兰交战的云岚,听得凌萱的话,当即分神看向声源处。 也是因为她这一分神,就被凌兰抢占了先机。 凌兰一掌拍向云岚…… 就算云岚拼劲全力闪躲,也被凌兰这用了全力的一掌给伤到了! 云岚口吐鲜血,同时也收了招数,不再同凌兰对战。 先前过招,云岚已经察觉出凌兰目前的功力在她之上。 二人已经有十几年未过招,但再次对打,云岚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凌兰的对手。 此时的凌兰,不管是武功招数还是内力,都比以前进步太多。 并且,还处处透着诡异! 若不是凌兰这张脸,云岚都会觉得眼前人根本就不是凌兰! 凌兰看到云岚吐血,当即得意一笑,“云岚啊云岚!你这些年,倒是没什么长进啊!不管是武功还是你的脑子。” “就连你的那一份妇人之仁,也是一如既往啊!我不过是用这个小丫头诈一诈你而已,果然,你就上当了!” “哈哈哈……” 凌兰笑得放肆张狂。 听闻,风云兮皱了皱眉。 原来,云岚之前醒来后也在“暗渡陈仓”,却是被凌兰利用风云兮而诈了出来。 若是在凌兰为了引得云岚上当而做出意欲加害风云兮的假象的时候,云岚没有上当。 那么,二人此时想必没有这般惨。 偏偏,若是换做风云兮,也会如云岚那般做。 所以,防不胜防! 这不是比谁聪明,而是比谁更狠! 凌兰这般利用云岚的招数,真是毒辣! 连一个人的善良也要利用,可见其人内心毒如蛇蝎。 云岚看了一眼风云兮,见她无大碍,当即就地盘腿而坐,点了周身的数大穴道,开始运功。 眼下自救的方法,便是尽快恢复功力。 否则,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凌兰也不管云岚如何运功自救,在她眼里,云岚已经和死人并无区别。 “萱儿,看好你手里的人,她可是咱们致胜的关键了。”凌兰面带严肃地叮嘱凌萱。 “姑姑,我知道。”凌萱的语气轻松。 “云娆”到了她手里,绝对逃不了。 风云兮隐隐觉得凌兰说的话中透着古怪。 她联系前后分析一番,猜想凌兰原本应该是等着云岚因为“云娆”而自投罗网。 凌兰是需要用云岚干些什么不可见人的勾当。 而在识破了云岚与“云娆”的关系之后,凌兰先是大怒,再是将主意打到了“云娆”的身上。 致胜的关键? 自己为何会成为关键? 风云兮又弄不懂这一层了。 凌兰叮嘱了凌萱之后,就释放出周身的内力,悬于空中。 风云兮看着凌兰悬在半空,双手做着繁复的手势。 这般手势,看起来像是在结印咒。 凌云城里有很多古时传下来的古咒术。 风云兮猜测,凌兰就是在催动一种古咒术。 在凌兰的动作之下,风云兮看到石壁的某一个洞中慢慢地闪现白光。 白光越来越盛…… 一口玉石棺慢慢地从洞中移出来,悬于半空。 风云兮瞪大了眼睛。 石壁的洞中竟然是藏着棺材? 凌兰完成了结印,用内力控制着玉石棺,缓缓落于平地之上。 “趁着离子时正还有些时辰,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让你们死得明明白白的。”凌兰收回了内力,也随地盘腿而坐。 风云兮不解地看向云岚,见她双目紧闭,只专注于练功,并不理会凌兰的话。 云岚此人,在风云兮的眼中,好似从无废话,也无半点徒劳之举。 想到此,风云兮不由得心中稍安。 她相信云岚。 今次,若云岚也无法破局,她风云兮怕是更不可能了! 毕竟,在这梵天宫里,风云兮无根无基。 而云岚,她好歹还在多了十五年的经验。 “话说当年……”凌兰已经开始讲故事了。 “我拼尽全力进了这梵天宫,还在血脉测试上胜过了你。” “当时我是真高兴啊!这辈子第一次那般高兴,因为我终于赢了你一回了!” “谁曾想……我守在这梵天宫的禁地之外,却被人带进了这里。” “也是在此,我才知道,原来这几百年来,我们敬若神祗的神女,不过是一届傀儡!” “我在这梵天宫里,当了十五年的傀儡啊!” “而你呢!却在梵天宫里逍遥自在了十五年!” “云岚,你说,我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呢?” 凌兰越说,整个人就越是癫狂,她的神色近乎诡异。 云岚运功却并未关闭五感六识,自然听得了凌云的话。 但是,她闭目运功,都未睁开眼,脸上的神色也是从容一片。 在旁瞧着的风云兮,都不得不佩服云岚的这一份从容淡定。 至少,风云兮听得凌兰的话,就淡定不下来。 因为凌兰话里,透露的信息,太多太多了! 梵天宫里的神女竟然是傀儡? 谁的傀儡? 这幕后还有什么人? 凌云很快就给风云兮解了惑,她道:“咱们凌云城里的人都知每次雪神节过后,神女都要闭关一年。” “呵呵……所谓闭关,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 “实际上,不过是将神女送来此处,让她陨灭而已。” “知道为何自五百年前开始,梵天宫里就定下一条规矩,让那些被选为雪使的女子必须戴着帷帽遮掩容貌吗?” “不是因为这些极有可能是神女备选的女子,天姿尊容不能被人亵渎,而是因为,梵天宫里的傀儡神女,不能被人瞧去了真容!” “早在五百年前的那一次凌云城的灾厄里,神女其实就为了凌云城而陨灭了。” “后来的所谓神女,十五年就要更换一次,却不过都只是一个傀儡替身罢了。” “什么神女需要闭关养伤复原的话,不过是蒙骗外人的说辞而已!” “我就是在十五年前被选中的神女傀儡替身。” “而今次的闭关,实际上就是既让我陨灭,同时也挑选一位新的神女替身。” “那几个守在禁地之外的新雪使,还满心期待,却不知自己早已被算计在内了!” “呵呵呵……” 凌兰笑得一脸讪讪,她那妖媚的眼眶中,还泛着点点泪光。 风云兮听得满心震惊。 就连用刀抵着风云兮脖颈的凌萱,听得也是震惊不已,她的手都因此而抖了好几次。 云岚终是睁开了眼,她目光冰冷地看着凌兰,缓缓开口,“所以,你诱我前来,是想让我代替你而陨灭?” 238置之死地而后生,破局(二更) 凌兰被云岚戳破了心思,也不惊不恼,“没错,本尊就是要你代替了去!” “你不是处处比我强上一头嘛!那为了凌云城的人牺牲,自然也该是你走在前头不是!” 凌兰说着这般话,当即又释放出周身的内力…… 风云兮看到四周的石壁洞中都开始泛着白光。 一个个玉石棺都从洞中飞出,悬在了半空中。 每一个玉石棺里,都躺了一个身穿红衣的人……或者说是一具尸骨。 这一幕,看起来实在是过于诡异。 凌兰说的话也诡异不已。 为什么要陨灭? “云岚,你且看一看,这些玉石棺里躺着的,就是那些代替神女的人,她们进了这梵天宫,不过是顶替神女的傀儡而已。” “十五年,她们在这梵天宫里只能活十五年,就要献身殒命啊!” “瞧瞧你眼前的这一副玉石棺,就是我为你挑选的,凌云城里最好的玉石打造,断然不会寒碜了你这位云家大小姐!” “对了,你已经是不洁之身,是没有资格献身的,那就让你的女儿代替你吧!” 凌兰看向风云兮,正想要将内力化为实质,从而将风云兮拎过来。 而就在凌兰的内力袭过来时,风云兮敏捷地闪身,反手将凌萱推上去,迎接住凌兰的内力控制。 听凌兰讲故事的时候,可不是单纯地听,风云兮也在借机恢复全身的气力。 凌兰的内力招呼在凌萱身上,猝不及防的凌萱惊叫一声。 而凌兰也有略微的惊讶,云岚便趁机再次攻击向凌兰。 二人再次打了起来。 风云兮挣扎着解开了脚上的绳索,她得了自由,当即也趁势抢了被凌兰的内力伤到的凌萱的剑,反过来控制了凌萱。 “凌兰,收手吧!否则,你侄女的小命就不保了!”风云兮终于可以反过来威胁凌兰了。 然而,与云岚打得不可开交的凌兰,看都不看一眼凌萱,只道:“本尊不养废物,你随意!” 风云兮:“……” 闻言,凌萱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凌兰。 这个姑姑先前还万般慈爱地哄着她,怎么突然就六亲不认了呢? “姑姑!救救我!姑姑……救我……”凌萱大吼大叫,但是,凌兰根本看都不看过来一眼。 风云兮看着凌萱,无奈一笑,“是你姑姑伤的你心,不是我哦!” 也不等凌萱反应,风云兮直接点了凌萱的周身几处大穴。 这般点穴的手法,还是自家师父老人家教的,外人一般解不了。 凌萱晕了过去,风云兮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给凌萱喂了一颗毒药,免得凌萱到时候反扑。 忙完,风云兮也不再管凌萱。 而她正要加入凌兰与云岚二人的对战之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群蓝衣雪使。 风云兮不得不与这些雪使交起手来。 强者过招,招招致命。 飞沙走石都不能足够形象来形容此时的场面。 云岚和凌兰二人简直是神仙打架。 至于风云兮和一群蓝衣雪使对战,她也没吃亏,对方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而在打斗之时,风云兮还有留意到,那些悬在半空中的玉石棺,竟然都没有掉落。 由此可见,这些玉石棺不是靠凌兰的内力而控制的。 就在一众人都打得不可开交之际,高台之下的湍急水流里,缓缓升起一座玉石棺。 一直与云岚对战的凌兰,看到这一幕,当即使出全力,震飞了云岚。 云岚避无可避,被凌兰的内力震得全身一通,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出去再栽落在地。 风云兮飞身去接云岚,终是在云岚将将落地时助她缓冲了一下,二人双双滚落在地。 凌兰轻蔑地看了一眼,嗤之以鼻,“丧家之犬罢了!” 说着,凌兰也不再去管云岚和风云兮二人,只是对那一群蓝衣雪使说道:“快去把准备好的礼物带过来。” “是。”几个蓝衣雪使沿着高台上唯一连接着一处石壁洞口的路走了进去。 不多时,这些人就双双抬着一个女子过来。 风云兮认出那些女子就是先前在石室内的小石室里看到的两名没有通过除尘验贞的新雪使以及四长老,还有那位穿着风云兮的衣裳的雪使。 蓝衣雪使将昏迷的四人依次平放在高台之上。 凌兰则是对着那个从水底飞出来的玉石棺进行结印咒。 风云兮爬到云岚身边,扶起她来,“您怎么样?” 说话的同时,手指探向云岚的腕脉。 云岚却是避开了风云兮的手指,“我无碍,你呢?” 风云兮摇了摇头。 云岚慈爱地看着风云兮,小声问道:“你可有把握一个人逃出去?” 风云兮不解,“您不是还有后招吗?” 云岚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的所有提防准备,建立在我能打赢凌兰之上。” “她的内功招式都极为诡异,我打不赢。所以,何必让那些人出来送死?” 风云兮秒懂,“您早就知道神女就是凌兰?” “对,这件事我早前查得,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轻敌了。”云岚说着,还自嘲一笑。 就是因为当初查到云家的差一点覆灭,以及自己阿娘的死还有云烟的失踪,都与梵天宫有关,云岚当初才狠心与云娆分别,拼着被发现自己生过孩子这个秘密的风险,都要进梵天宫。 而云岚在这梵天宫里十五年,怎么可能没有收获。 只是,在查到凌兰成了第九重院落里的神女,云岚猜想的都是凌家在预谋想要在凌云城里一家独大这些事。 却并未往神女的方向猜测。 方才凌兰说,神女在五百年前就死了,禁地里的秘密,就是每十五年换一个人给神女当替身。 如此,幕后之事,定然比云岚先前猜想的要更为严重。 “小丫头,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为你杀出一条逃生之路,你先逃出去再说。” “抱歉,我答应为你拿到神女血这件事,要失言了。” 如果真如凌兰所言,神女都死了五百年了,估计凌云城里,都没有真正的神女了! 那还如何谈神女血? “您别这么说,是我拖累了您,咱们一同进来的,那就自然要一同出去,您不走,我也不走!”风云兮神色郑重地说道。 她也想得明白,若是没有神女血,那么,解毒无望,今日不死,出去后也就是苟延残喘几年而已。 如此,倒不如不要做让自己后悔之事。 与其苟且偷生几年却活在悔恨当中,还不如做让自己无怨无悔之事! “倒是母女情深呢!”凌兰忽然回转头看了云岚与风云兮一眼,“你们放心,谁都跑不了,都得乖乖留在此处,死守梵天宫里的秘密!” 凌兰的话落,刚刚被她结印咒的玉石棺也打开了来。 一道红色身影从玉石棺里飞出来,悬在了半空中。 云岚看清对方的脸,当即一惊,“阿娘?” “呵呵……这可不是你的阿娘!”凌兰笑得轻蔑,“云岚啊云岚!你竟然连你亲娘都分辨不出来!看清楚了!这是你姨母——花晨。” 听到这个名字,风云兮立即在脑中搜索与之相关的事情。 花晨,是凌云城的世家大族花家的长女,其还有一个孪生妹妹叫花曦。 只因这一对孪生姐妹出生在破晓晨曦之时,就取了这般名字。 云岚的母亲,就是这一对孪生姐妹里的妹妹。 即为风云兮的外祖母。 花家有双姝,倾世之容,貌美如仙。 姐妹二人曾经是凌云城里的一大美谈。 后来,花晨与花曦姐妹俩都被选为雪使,只是,在雪神节的试炼之上,只有花晨被选入梵天宫。 落选的花曦没有继续执着于进入梵天宫,而是选择了嫁人。 花曦嫁给了云家当时的家主云伦。 即云岚的父亲,风云兮的外祖父。 自此之后,凌云城里关于花家双姝的美谈就越来越少了…… 风云兮到得凌云城里就探知了不少信息,进了云家以及梵天宫,更是想尽办法获取有效信息。 但是,她能够探听到的,实在只是极少的一部分。 云岚听得凌兰的话,心神稍定。 她其实根本记不得阿娘的容貌,因为阿娘离世时,她还未记事。 后来都是通过画像以及阿爹的讲述,而认识阿娘。 所以,见到花晨的脸,与云岚以前见过的画中人非常相似,她才下意识地认为这是自家阿娘。 悬在半空中的红衣女子双目紧闭,她的胸廓并无起伏。 只是那张脸,看起来依然鲜活。 “你们一定很好奇,花晨为何会在此处吧?告诉你们也无妨。”凌兰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睥睨着云岚与风云兮,好似她给二人解惑,就是一种施舍一般。 风云兮朝着凌兰翻了个白眼,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在眼里,她都要表达自己的心情。 凌兰果然不看风云兮,她自说自话,“咱们凌云城里的人,都只当是咱们凌云两家的先祖创建了这凌云城,其实,真正创建凌云城的,是梵天宫与九霄殿。” “不然,为何这千万年来,梵天宫与九霄殿都居于凌云两家之上?” “咱们这些后辈只知道梵天宫里有神女,其实,九霄殿里还有个无极至尊。” “只是在五百年前,咱们尊贵无比的神女因为儿女私情与无极至尊反目成仇,无极至尊为此离开了凌云城,还带走了同生树的一半树灵,神女怒而走火入魔,差一点就毁了整个凌云城。” “当时,整个凌云城的人为了镇压神女,守住凌云城,死伤过半。” “最后,神女被镇压,梵天宫与九霄殿商议后,隐瞒了此事,只对外宣称是天降灾厄。” “自此,梵天宫里再无真正的神女,九霄殿也再无无极至尊。” “而少了一半树灵的同生树,每十五年就会衰败一次,若无神女血脉足够强大的人献祭,同生树就会衰败而死,整个凌云城也就不复存在。” “这就是为何在五百年前的所谓灾厄之后,傀儡神女们每隔十五年就要闭关的原因。” 凌兰说到此处,略微停顿,再指向悬在半空中的花晨,“这近五百年来,几十个神女血脉强大之人献祭给了同生树,只为挽救凌云城于水火。” “但是,咱们凌云城里的人,却都不知道这些人的牺牲。” “只有她,花晨,她发现了咱们这梵天宫禁地里的秘密!” “但是,花晨还未想到破解之法,就被亲妹妹与心爱的男人给联合诛杀了!” “可笑至极啊!哈哈哈……” 凌兰张狂而笑,眼眶中却含着泪住。 “本尊比花晨还要聪明!本尊想到了破解之法,本尊才是这凌云城里,最聪明、最强大的存在!” 凌兰的神态近乎癫狂,整个人看起来好似疯子一般。 风云兮轻轻地扯了扯云岚的衣袖,“她说的这些事,您知道吗?” 云岚摇了摇头,她若是知道,今日就不会冒险进来。 凌兰所说的秘密,在这凌云城里掩盖了太久,久到当时经历过的人,都已经不在世了。 甚至,各大家族里,也没有流传下来五百年前对于凌云城差点毁灭一事的任何记载。 由此可见,当初梵天宫与九霄殿,决计抹杀那一段事的手段有多狠绝。 “我有一事不明白,就算神女早在五百年前就死了,那为何不选新的神女,而是用一个个神女血脉强大的雪使代替?”风云兮不解地看向云岚。 云岚解释道:“神女候选人必须得到同生树的认可,既候选人成功与同生树进行血契,此人才能成为神女。少了一半树灵的同生树,无法进行血契。” “为何一定要进行血契?”风云兮却是不知道还有血契一事。 云岚继续解释,“同生树是凌云城的神树,由神女的血供养。” “凌云城之所以能够高耸入云端之上,就是有同生树的依托。” “若是同生树衰败,便不能够再依托整个凌云城,那么,凌云城势必崩塌。” “所以,神女有守护凌云城之能,实际上就是供养同生树,同生树的生机越是繁盛,神女的力量就越是强大!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听得云岚的解释,风云兮这才明了,她心思一动,看向神色癫狂得意的凌兰。 “神女,既然您是要让我们给同生树献祭,那为何要扰了我姨姥姥的安宁?” 花晨既是花曦的亲姐姐,那么,云娆和风云兮,都是唤其一声婆姨。 凌云城里对外祖父母的称呼是姥爷和姥姥,婆姨自然就是姨姥姥了。 闻言,凌兰有瞬间的愣怔,双目闪现迷茫之色。 但是,她很快就想到了一个理由,“自然是让你们死前能够明明白白自己为何要死,死得瞑目了。” 风云兮没有错过凌兰的异样神色,她当即道:“神女,你怎知一切尽在你的掌握之中呢?若是你被人算计了呢?” 这话,风云兮全凭猜测。 风云兮毕竟也同凌萱打过了一阵子的交道了,凌萱不算聪明,只是有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儿! 又仗着凌家大小姐的身份,故而嚣张霸道。 同样的,凌兰与云岚二人之间,也是差不多的对比。 风云兮觉得,凌兰一个连云岚都比不过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这般心思城府? 几十个被献祭的雪使们都没有发觉梵天宫禁地的秘密,偏偏,凌兰发现了,还想到了换作她人献祭的法子来保自己一命。 这个法子绝对是个下下策! 不过是以命抵命,根本谈不上是破局。 但是,凌兰却沾沾自喜成这般模样! 如此,风云兮更是看不出凌兰哪里睿智沉稳,更别说心思深沉,有城府了! 凌兰被风云兮的这一句话激怒,当即变了脸,她脸上的洋洋得意神色转眼就变成了凶神恶煞的丑恶嘴脸,“黄口小儿,莫要胡说八道!本尊智比天高,没人能够算计本尊!” 听得这话,风云兮“噗嗤”一笑,她不接凌兰的话,只问向云岚,“您当初在血脉测验时,可有故意作假而掩盖自身神女血脉的强度?” “没有。” 风云兮了然地点了点头,“不是您故意为之,那就是因您才生产不久,故而影响了神女血脉的强弱。” 能做这般猜测,是风云兮从看过的古籍里总结而来的。 她猜必然是云岚生下了云娆,自身的神女血脉还传承给了云娆,又因生产而身体虚弱,因而在血脉测验上被血晶石验出的强度还不及凌兰。 如此,风云兮能够断定,云岚必然是强于凌兰的。 当年若是云岚被选中,从而发现了梵天宫里的秘密,甚至是找到破局之法,风云兮觉得都不稀奇。 但是,换成凌兰,风云兮就真的不相信凌兰真有这般本事了。 再者,既然五百年前,梵天宫与九霄殿要保守秘密,禁地里也不可能没有执行人啊! 风云兮进了禁地之后,可是一直只有看到凌兰与听命于她的人。 是否这背后,还有真正的别有用心之人? “凌兰,你骗人!你不过是编了个故事骗我们而已,其实,是你自己挟持了真正的神女吧!”风云兮故意诈凌兰的话。 她今次算是看出来了,凌兰估计是憋久了,并有心炫耀,才向云岚说这么多的话。 反派死于话多! 这是风云兮的师父老人家同她说过的话。 为了拖延时辰,伺机找活路,风云兮都得引诱着凌兰多说说话。 “你这小丫头好生不识趣!你算个什么东西,本尊为何要骗你?再有,你有什么资格同本尊说话!”凌兰对着风云兮嗤之以鼻。 “若是我问你呢?”云岚接收到风云兮的眼神示意,当即配合着出言。 “哦?你要问我什么?本尊倒是可以视心情而定,勉为其难地为你解解惑!”面对云岚,凌兰总是想尽办法对其作出极近羞辱之事。 偏偏,凌兰在此之前,都未真的占过上风。 今日得以控制云岚,是凌兰这辈子第一次占了上风! “凌兰,事到如今,你还没发现自己被人利用了吗?”云岚缓缓开口。 听得凌兰说了这么多话,云岚在心底里已经分析了一番。 今日这些事,在云岚看来,若是凌兰还是她昔日认识的那一个人,那么,凌兰就绝对做不到! 除非,凌兰以前都是在藏拙。 或者…… 凌兰的背后还有人! “利用?何来利用?云岚,你不过是在为你今日的失败而找借口罢了!要你承认本尊比你强,就有这么难吗?”凌兰这般说着,脸上又恢复了得意之色。 “没错!你就是不愿承认本尊比你强,才说这些话的!”凌兰还特意自我确认一番。 云岚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已经魔怔了,多说无益。” “谁魔怔?我才没有魔怔!”凌兰矢口否认,整个人看上去却有些不对劲。 而就在这时,一直紧闭双眼,没了呼吸的花晨,却突然睁开了眼…… “吵死了!”一道好似来自的地狱的声音,森冷尖利。 云岚和风云兮只觉得心神一震。 下一瞬,风云兮的身子就不受控制地凌空飞起,一股不容抗拒的吸力,吸着她飞向了花晨。 这一幕,实在太过诡异! 与此同时,凌兰也被迫飞向花晨。 甚至是那一群雪使,还有躺在地上昏迷的几个雪使,以及同样昏迷的凌萱,都被这一股吸力吸着飞向花晨。 云岚是在场唯一的一个没有被这一股诡异吸力吸走之人。 但是,她想救风云兮却也无能为力,因为她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控制着,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穹顶摇晃,高台晃动,水流湍急…… 这一处密室隐隐呈现出崩塌之势。 风云兮拼劲全力,也不过是睁大了眼睛,再无力抗争分毫。 而她还感觉到身体里的内力,在被那一股强大的吸力吸走…… 几个内力不及风云兮的雪使,被那一股强大的内力吸成干尸,再化为齑粉。 甚至连凌兰,不仅连一丝一毫的抗争都做不了,整个人的生命力,也在逐渐地消散…… 风云兮不解,明明她连凌兰都打不过,为何能够熬的时辰比凌兰还久? 忽然,风云兮瞪大的双眼,迎接到了花晨的目光。 对方的目光里有惊喜,也有贪婪。 这种目光,就好似饿坏了的野兽,忽然发现了猎物那般,眼中闪耀着兴奋的光芒! 风云兮眼睁睁地看着花晨将凌兰、凌萱还有十几位雪使吸成了人干,再变成齑粉。 而她,除了无法动弹分毫之外,身体里的内力,却不再流失…… 花晨为何独独不对她下狠手? 难道是因为二人之间有血缘关系? 今日的遭遇,风云兮听得太多太多的秘辛,来不及完全消化一件,却又听得另一件。 这些梵天宫里的恩恩怨怨,最终导致了今日这番局面。 而云岚都不知如何破局,更别说她风云兮会想到法子了! “都死到临头了,还能走神,倒是个心大的小丫头!”花晨吸食了这么多人的功力,餍足地喟叹一声,反倒还打趣起了风云兮。 风云兮无法出言,只能朝着花晨翻了个白眼。 都不是一个段位上的,遇上这般强敌,风云兮也无心做无谓的挣扎。 再说,她能够挣扎,也得能动一动啊! 这般被人完全控制住,简直与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无异啊! 花晨看到风云兮翻白眼,却是一笑,“性子也挺犟!不愧是咱们花家的种!那就选你了!” 风云兮没听懂花晨说的最后几个字的意思。 但是,花晨的动作,向风云兮解释了她所表达之意。 风云兮眼睁睁地看着花晨向自己飞来,直直地撞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然而,风云兮却未感到任何的冲击力,只是脑袋发昏…… 在晕过去之前,风云兮的脑中蹦出一个猜想:难道今日所经历的玄幻之事,都是在做梦? 云岚看到的,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她看到花晨钻进了风云兮的身体里,风云兮当即昏迷。 但是,风云兮很快就睁眼醒来。 只是,同样的一双眸子,目光却全然不同。 云岚知道,这是花晨夺舍了风云兮的身体。 梵天宫里有很多的古秘术,夺舍之术就是其中之一。 花晨占着风云兮的身体,当即微微一笑,“果然年轻的皮子就是水灵!” 听得这话,云岚更加确定风云兮是被花晨夺舍了。 花晨飞身到云岚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知道为何留你么?” 顶着风云兮的身躯,开口的声音,却是花晨原先的! 云岚不说话,因为她既动弹不得,也无法开口说话。 花晨后知后觉地收了压制在云岚身上的一股力量,她还解释了一句,“刚睡醒,脑子有些糊涂,倒是忘了这事,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咳咳……”云岚试着咳嗽两声,清清嗓子,这才回答花晨先前的问题,“不知。” 花晨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云岚。 “……”云岚觉得花晨顶着风云兮的身躯,做这般神色,有着说不出的别扭。 花晨如话痨一般向云岚解释,“本尊要运功炼化刚刚吸食的功力,你且为本尊护法。” “记住,你若是敢有半点异心,本尊让你的女儿,不!是你的姨侄女儿,连尸骨都留不下一星半点!” 大概花晨真的是沉睡久了,所以话有点多。 云岚如是想。 并且,云岚从花晨的话语里,得知极为重要的一个信息。 那就是,花晨夺舍了风云兮的身体,还能获悉风云兮的思想。 毕竟,风云兮是云岚的姨侄女儿这件事,只有云岚和风云兮二人知道。 花晨不可能从第三个人那里知道。 所以,必然是花晨此时可以窥探风云兮的思想。 如此,反过来说,是不是风云兮虽然被花晨夺舍了身体,但她的意识甚至是灵魂,还都是存在于身体内的? 那么,是不是说明,风云兮如果能够战胜花晨的意识,就能够抢回自己的身体? 事情发展到至今,云岚根本无法预料。 但她遇事从不是只知道无助哭泣,而是第一时间想办法应对,只有倾尽全力也无法应对之时,她才会放弃抵抗。 “我知道了。”云岚在脑中快速地思索一番,当即应声。 目前,只能是拖延时间想办法了。 硬碰硬只是徒劳。 “倒是识时务!比你娘识趣,就是个怂包而已,却也无趣!”花晨自说自话的品评一番。 “……”云岚与花晨对视,“你为何不吸走我的内力?” 花晨嫌弃地看了云岚一眼,再桀骜一笑,“因为你脏!” 云岚:“……” 幸亏她生过孩子,逃过一劫! 与此同时,云岚也更加确定,花晨只吸食处子的内力。 看着花晨就地盘腿而坐,开始炼化吸食的内力,云岚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思考着…… 眼下,花晨夺舍了风云兮的身躯,云岚就算是有法子伤花晨,也会因为不想上了风云兮而投鼠忌器。 所以,花晨选择风云兮,真的是十分明智! 云岚看着花晨渐渐地陷入一种魔怔癫狂之状…… 原本属于风云兮的一张脸,接连变化出好多人的脸。 有花晨的,有凌兰的,有凌萱的,还有先前那些被花晨吸食了内力的雪使的,甚至还有很多是云岚根本不认识的陌生女子的脸…… 看到如此诡异的一幕,云岚猜测,这些显现的女子的脸,怕都是被花晨吸食了内力的女子。 只是,一张张女子的脸轮番浮现,云岚数了一阵,就数到了两百多人。 并且,还不止这个数! 如此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云岚不禁在想,花晨到底吸食了多少人的内力? 看着一张张脸连番变得越来越快,并且,每张脸都是一幅痛苦的神色,云岚的脑中灵光一闪。 是否,花晨此时炼化不顺? 如此,若是此时出手,引得花晨走火入魔,会不会就出现转机? 不行!那样会害了风云兮! 云岚犹豫不决了…… 就在此时,一枚银针,破空而来,直入炼化功力的花晨眉心! 花晨当即口吐鲜血,下一瞬便倒地昏迷。 而随着花晨的昏迷,她的脸上不再继续换脸,又恢复成了风云兮的脸。 “谁?”云岚顾不得查看花晨,而是跃身而起,捡了凌萱先前丢在地上的剑,一脸防备地看向高台之上,唯一的一条路。 云岚听到这条路连接着石壁洞口处传来了动静。 果不其然,一道白色身影以极快的速度飞身而来…… “你是谁?”看着眼前这位貌美的白衣女子,云岚持剑做出防备之态。 白衣女子向着云岚善意一笑,“我叫佛兮,是云兮的师父,放心,我不会伤她。” 听得“佛兮”这个名字,云岚不疑有他。 因为风云兮向云岚说过此事。 前来凌云城寻找神女血,风云兮向云岚简单地说过,自然会提及佛兮。 “方才的银针,是你射出来的?”云岚当时并不是没有提前发现银针,只是,她在当时,心有隐隐有个预感,那就是她不能阻挡那一根银针。 佛兮点了点头,“您先退出去调养吧!此处有我。” 说着,佛兮蹲下身,将风云兮的身子就地摊平,给她诊脉。 云岚面露惊喜,“你有法子救她?” 转念一想,云岚又面露不解,“你都不是凌云城里的人,你怎么会知道如何救她?” “您稍安勿躁,眼下时辰关键,来不及向您详细解释。我是这小丫头的师父,断然不会害她。”佛兮的话落,又有两人走近了高台。 是东方京墨与浮光。 浮光向云岚行礼,同时道:“夫人,您的女儿云娆在外面等您。” 此时的浮光,还是做“使奴云棠”的装扮,连声音也还是女子的声音。 云岚自从发现风云兮不是云娆,就出梵天宫去找过云栾与浮光。 梵天宫不能随意外出,云岚当了卯兔雪女,自是不一样。 云岚听得云娆在外面,当即心中满是震惊,她不解地看向佛兮。 接收到云岚的目光,佛兮微微一笑,“此地的危险不解除,云娆就不能接近,您还是去外面见她吧!” 听得此话,云岚当即就明白佛兮是要刻意支走她,用心绝对是好的。 “保重!”云岚也不说别的废话,她自己在此已经帮不上忙,对方有心让她避开,她自是识趣。 待得云岚离开后,佛兮以快准稳手法给风云兮施针。 一阵之后,佛兮满头大汗。 她站起身来,东方京墨当即上前拿锦帕给她擦拭汗水。 佛兮看向浮光,“能否救回兮儿,再拿到神女血,就看你的了,合欢或是放血,两个法子,任你选。” 239风云兮的身世 风云兮做了好长好长的梦…… 梦里,她是不同的人。 她一会儿成了梵天宫里最最尊贵的神女,享着倾世的荣华富贵与无上的至尊霸权! 但是,她不开心! 因为她深爱的那个男人,不爱她! 并且,那个男人为了让她死心,还放弃了凌云城里的无上尊荣,带着心爱的女人,叛离私奔了…… 她因爱生恨,一念堕魔,做了很多的错事,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 甚至,她还想要毁掉凌云城,让曾经的回忆随着凌云城而化为粉尘。 最后,她被整个凌云城的人合力镇压。 然而,她临死都未悔悟,还以身赌咒,用自己的血肉给失去了一半树灵的同生树做肥料,虽然暂时解了同生树枯萎的困局,却也因此使得同生树每隔十五年就需要以为神女血脉强大的女子献祭。 并且,这名女子还必须是处子。 因为她嫌那些失了清白的女子的身子脏! 风云兮在梦中经历了神女的一生,转而又变成了另一个女子。 那是第一个给同生树献祭的女子。 她刚刚及笄不久,参加了第一届雪神节,懵懵懂懂间同很多位新雪使一起,被选入梵天宫。 她在血脉测试上被验出是这一批新雪使里,神女血脉最强之人。 她当时非常高兴! 正月初一的子时,她被梵天宫与九霄殿的长老们带入禁地。 在禁地里,长老们告诉她,神女去岁为凌云城子民挡灾厄,需要闭关练功复原。 但是,为了让凌云城子民安心,需要一人代替神女坐镇梵天宫。 而她就是那位符合要求之人。 听得能为神女分忧,能为凌云城的子民分忧,她义不容辞地接受了代替神女的任务。 于是,她试着戴上帷帽,再用蛊虫而发出与神女一般无二的声音。 并且,她也在禁地里待了一年。 外人以为她在闭关,实际上,她是在向几位长老学习神女的一言一行。 力求今后在外人面前不至于露馅。 如此,一年之后,她果真身穿红色长衫,头戴同色的帷帽,在梵天宫里扮作神女。 她在梵天宫里代替了神女十四年。 直到第二届雪神节试炼后。 她又被长老们传召进了禁地,只是这一次,她再未从禁地里出来,因为长老们将她献祭给了同生树。 至死,她都没明白过来,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为何? 风云兮梦过了第一个献祭女子的一生,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这些女子,都是凌云城里各大世家里的杰出女子。 她们都是优秀的雪使,都是同批里神女血脉最为强大之人。 她们的性格不一,有的温婉娴静,有的大方贵气,有的飒爽霸气,有的娇蛮任性…… 但是,她们也有很多的相同点,都是养尊处优的娇贵女子,都是家族寄予深厚希望之人,都是怀着对神女的敬重进入梵天宫,都是懵懂无知就被献祭给了同生树…… 直到花晨,她是第一个发现了禁地秘密之人。 神女以身赌咒之时,她的血肉身躯给同生树做了肥料,她的灵魂则盘绕在同生树之上。 这五百年来,神女的灵魂一直都在试图引诱那些心思不纯之人。 花晨就是第一个被神女的灵魂而引诱之人。 花晨当时是在禁地学习神女的一言一行,因为心思不纯,居心不正,就被神女蛊惑。 花晨自此知道了这个传承了将近五百年的秘密。 花晨不甘心十五年后献祭而死,她杀掉了禁地里的数位长老。 当她得知同生树不要不洁的女子献祭,她就想到了破除自己的处子之身。 于是,花晨从禁地逃出,去云家寻找云伦。 花家双姝,花晨与花曦,其实都爱慕云家那位惊才艳艳的家主。 只是,花晨肩负家族使命,不得不进入梵天宫。 花曦则被家族选为同云家联姻。 而在雪神节试炼之上,花曦落选,实则是花家打点了梵天宫里的人而得来的结果。 花晨扮作花曦,要同云伦欢好,被云伦识破。 云伦当即狠狠地斥责了花晨一顿,便拂袖离开。 花晨怒而生恨,当即回了梵天宫,揭穿花家刻意不让花曦进入梵天宫之真相,同时诬陷云家与花家欺瞒梵天宫,意图颠覆凌云城。 如此大罪扣下来,足够花、云两家万劫不复了! 花、云两家为了保住家族,自然是与花晨反目为敌。 梵天宫禁地里的秘密,眼看就要瞒不住了,九霄殿里知情的尊者出手,带着花、云两家联合镇压了花晨。 随着花晨死去,藏了近五百年的秘密,这才未公之于众。 九霄殿选了与花晨同批的一位神女血脉仅次于花晨的新雪使,带入禁地闭关。 这位新雪使只在禁地里待了小半年,就顶着神女的身份坐镇梵天宫。 同样是十四年后,这位女子在九霄殿尊者的控制下,献祭给了同生树。 最后一位接替神女之人,就是凌兰。 凌兰同样也是心思不够纯澈之人,刚被带进禁地不久就被神女的灵魂所蛊惑。 有了花晨的前车之鉴,神女的灵魂也改变了战术,除了趁着凌兰的防备薄弱之时,对其进行蛊惑之外,还想尽办法进入凌兰的体内,趁机夺舍…… 凌兰的体内住进了神女的魂魄,因此,十五年来,凌兰被神女的魂魄控制着做了很多事。 凌云城里时常有女子失踪,实际上就是被凌兰吸食了内力精魂。 凌兰在神女的魂魄的蛊惑下,就一直计划着等到献祭之时,用云岚顶替。 实则,神女的魂魄不过是想要吸食更多神女血脉强大之人的内力,以拥有足够夺舍一人身躯的能力,从而复活过来! …… 风云兮梦到了很多个女子的一生,在梦中,好似她将那些女子走过的一生,重新走了一遍。 每一种体会与感觉,都是那般的真实。 她还感受到自己是凌兰,在凌兰的角度,以大象踩死蚂蚁的那般悬殊力量,对着自己和云岚下手。 甚至于,风云兮还感觉到自己又成了复活过来的花晨,还以雷霆万钧之力,夺舍了自己的身体! 她还听到了自家师父老人家的声音。 “能否救回兮儿,再拿到神女血,就看你的了,合欢或是放血,两个法子,任你选。” 合欢或是放血? 风云兮在梦中辨认不清这二者所代表的意思。 她又听到佛兮说道:“这位神女有洁癖,不会夺舍并非完璧之身的女子身躯,所以,趁着神女还未完全夺舍了兮儿的身躯,合欢倒是一个极妙的破解之法。” “只是,你一旦这般做了,兮儿会不会原谅你,就很难说了。” “至于放血,就得放掉你和兮儿各自一半的血献祭给同生树。同生树不衰败,自然能够束缚住神女的魂魄,今次的危机也可以解除。” “但是,此法一旦施行,你们二人就只能活一个了……” 佛兮的话越飘越远,风云兮却是坠入一方无尽的深渊。 身体在快速下沉,她尖叫挣扎,却都只是徒劳…… “啊……”她尖叫着醒来。 “娇娇,做噩梦了?没事,阿娘在……”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纳入其中。 温暖柔软的怀抱真实又熟悉,她还闻到了淡淡的甜香,那是她最喜欢的桃花酥的味道。 “阿娘是不是又做了娇娇最喜欢的桃花酥?”她下意识地这般问道。 “真是个馋嘴的小丫头!”温柔慈爱中带着无尽宠溺的话语,却让她的心狠狠地一疼。 她从温暖的怀抱里挣脱开来,看到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阿娘?”她伸手去摸女子的脸,却发现自己的手,胖乎乎像个刚刚出锅的白面小馒头。 她看着自己的小胖手,再踢了踢小短腿,还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怎么成了一个小娃娃? 她再次伸出小胖手,想要抚摸女子的脸,却由一道巨大的力将她再次拉向深渊。 “不要……”风云兮惊喊着从床上坐起。 “小丫头,终于醒了。”佛兮的温柔声音在耳旁响起。 风云兮惊魂甫定地看着坐在床边的佛兮,“师父?” 她不确定此情此景是不是仍在梦中,于是,她伸手去摸佛兮的脸。 伸出去的纤纤素指看起来确实像自己的手指,摸到佛兮的脸上,感受到了那一层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这确实是自家师父老人家的脸。 风云兮没有见过佛兮的真容,倒是见过佛兮很多张戴了人皮面具的脸皮子。 电光火石之间,风云兮的手指摸到人皮面具的边缘,她迅捷地一扯…… 佛兮脸上的人皮面具就被风云兮给撕扯了开来。 看到佛兮的真容,风云兮呼吸急促,突然感觉到好似有人在掐着她的脖子,甚至,后背还有一道无形的力,拉扯着她往下掉。 “小丫头,没事了,没事了……”佛兮扶住风云兮的肩,为她拍背顺气。 好一阵,风云兮才缓过劲儿来。 她实在是,太震惊了! “小丫头,你心底的疑惑,我都可以告诉你答案,先把药喝了。”佛兮将一旁的小几上刚刚晾凉的一碗汤药,送到风云兮的手边。 “益气补血的汤药,用的是凌云城里最好的药材。”佛兮看着风云兮接过药碗闻味道,就知她这是在防备。 仅此一遭,风云兮的防备心更重了是必然。 但是,在佛兮看来,这反而是好事。 防备心重些,也就更能自保。 风云兮确认汤药没有端倪,一口气喝完。 佛兮递上两颗蜜饯,“你自己做的,我带了些过来,凌云城里没有你做的那些美食。” 风云兮看着佛兮摊开的右手掌心,两颗蜜饯躺在犹如羊脂玉一般的掌心。 而在掌心接近虎口的位置,一颗嫣红色的痣,尤为显眼。 风云兮伸出双手,左手拿了那两颗蜜饯送进嘴里,右手的拇指指腹,轻轻地抚上那一颗红痣,细细地摩挲。 她的嘴里含着蜜饯,略有些含糊不清地道:“传闻荥阳公主喜欢在右手掌心画着一朵红梅,贵族女子多有模仿。” “我有幸见过一次,那朵嫣红色的红梅,栩栩如生,煞是好看。” “后来遇见师父您,我发现您的右手掌心有一颗嫣红色的痣,我当时说红痣太过单调,还怂恿您也效仿荥阳公主在手心画花来着。” “刚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成了一个小女孩,这个小女孩在小时候,最喜欢玩她阿娘掌心里的一颗红痣……” 话到此处,风云兮已经哽咽得无法出声。 她为何如此蠢笨? 为何至今才想明白这些事里的联系? 其实,她早就知道了很多相关联的事情,但是,她从未将这些事联系到一处。 是不愿,还是不敢? 佛兮将风云兮抱入怀中,轻轻地为她拍背,“孩子,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等你哭完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有你想要知道的真相。” 风云兮在佛兮的怀里,放声大哭…… 良久之后,佛兮带着风云兮出了门。 “这里是第九重院落,为何我们先前在神女的院子里?”出了院门,看到眼前这个并不陌生的院子,风云兮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佛兮解释道:“因为你现在已经是梵天宫里的新一任神女。” 风云兮惊讶,“为何?” “源于躲不开的宿命,守护凌云城,是你的使命。”佛兮说得极为虚幻。 “师父,您对这凌云城,好像非常熟悉似的?”风云兮皱眉不解。 “因为这里也是我的宿命。哎……”佛兮叹息一声,“先走吧!等会见到了人,我再给你逐一解惑。” 佛兮说罢,带着风云兮进入了梵天宫的禁地。 关于禁地如何进入,风云兮是不知道的。 她前次来,醒来就已经在禁地里了。 现下跟着佛兮走了一圈,才知道禁地里的路,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但是,佛兮却好似异常熟悉,带着风云兮好像是逛自家的后花园一般,来去自如,顺利地避开了所有的机关陷阱。 风云兮心中的疑惑,又深了一层。 佛兮带风云兮来到那一处高台。 此处已经不见悬浮在半空中的玉石棺。 同生树不见异样。 高台之下的水,依然湍急。 云岚等在高台之上,风云兮颇为意外,“您怎么也来了?” “你师父说事关云家秘辛,让我来听一听。”云岚说着,向佛兮点头致意。 风云兮看着云岚见到佛兮的真容,也并不就惊讶,心知这二人必定事先已经互表身份了。 看着二人几乎一模一样的容貌,风云兮自认辨识人的容貌是个中好手。 但是,她忽然觉得自己并没有把握在佛兮与云岚皆做一模一样的装扮时,还能准确无误地将二人分辨出来。 云岚的身边有一口大瓮。 佛兮走上前,将盖子掀起。 一个头发凌乱的人的脑袋冒了出来。 饶是风云兮做好了心理准备,看着一个邋遢狰狞的人头从翁里面冒出来,她还是避无可避地吓了一大跳。 特别是,当风云兮辨认出这个人的容貌时,惊吓得更厉害了! “永寿帝?他怎么会在这里?”风云兮不解地看向佛兮。 “我请云岚给他施了蛊,小丫头,你想问什么,他都会如实告诉你。”佛兮没有回答风云兮的问题,只是做了说明。 风云兮看着永寿帝,心中有些发毛,她硬着头皮问道:“你是谁?” 永寿帝回答:“朕是大耀国最贤明能干的皇帝!” 闻言,风云兮翻了个白眼,不由得一脸佩服地看向云岚,“您的蛊虫真是神奇,竟然能够让人说出心底里最真实的想法。” 永寿帝其人,一直自得于自己坐上大耀国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之后,成了大耀最英明神武的君主,带领大耀子民走向了繁华盛世。 实际上,永寿帝看到的都只是繁华的表象,那些隐在暗处的腐朽,百姓们的水深火热,永寿帝根本就看不到。 他高居庙堂,早被那些汲汲营营的官员们蒙蔽了双眼。 云岚噗嗤一笑,“小丫头,等你问完了,再来赞赏我的蛊虫也不迟。” “……我同您说笑呢!”还别说,这般说了两句话,风云兮的心中反而没那么紧张了,她敛了敛心神,继续问道:“荥阳公主死了吗?” 永寿帝继续回答:“雪儿没死。” “那她在哪?” 永寿帝的目光抬向云岚,因为云岚站在他的正前方,佛兮则站在永寿帝的背后。 “雪儿……” 风云兮看着永寿帝唤云岚“雪儿”,就知道永寿帝将云岚认成了荥阳公主。 二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永寿帝认错,也不稀奇。 如此,倒是可以确认,永寿帝对荥阳公主,其实也没有熟悉到骨子里的那种程度。 风云兮又问:“荥阳公主是你的亲生女儿吗?” “不是。” “那她是谁的女儿?” “阿曦……” “阿曦是谁?” “我的爱人。” “……”风云兮默了默,她其实已经猜到这个“阿曦”是谁了。 只是听得永寿帝说“我的爱人”这四个字,风云兮觉得异常恶心。 但是,永寿帝在此用的是“我”而非“朕”,由此可见,他对花曦的情意,并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反倒显出些真心实意来了。 “那你是如何认识阿曦的?” “我中毒,找雪域,扮作奴隶混进了凌云城,成了花家的奴隶,差点被发现,阿曦救了我,还让我给她当使奴,说是会护我一生。” 闻言,风云兮的脑中冒出一段记忆。 那是属于花晨的记忆。 花晨亲眼看到花曦给新使奴易容,只是花晨并未看清这个新使奴的真实容貌。 后来,花晨格外关注这个新使奴,发现其行为举止极为可疑。 并且,花晨还发现这个新使奴爱慕花曦,只是花曦并不知情,花曦也不爱这个新使奴,她的心中只有云伦。 花晨派人多方调查这个新使奴,知道他是身中“荼蘼”之毒,前来凌云城寻找神女血解毒。 而花曦将这个新使奴留在身边,就是动了恻隐之心,想助他拿到神女血。 这些事,正是花晨觉得可以利用的。 所以,花晨那一晚能够顺利潜入云家,扮作花曦去勾引云伦,就是因花晨威胁了那个新使奴,若是不配合,就揭发二人。 新使奴便配合花晨将花曦骗出了云家。 只是,花晨的计谋,最终依然没有成功。 之后,花晨怒而生恨,不仅自己对花曦与云伦下手了,还怂恿那个新使奴对花曦的孩子下手。 花晨告诉那个新使奴,说是花曦的小女儿出生就被血晶石验过,是神女血脉最强大的人,将来势必要当继任神女,如此,等此女及笄,就可以取了她的心头血当药引。 新使奴信以为真,就趁着云家族人将云伦与花曦的四个孩子带出云府避难的时候,偷偷地抢走了那个最小的女儿。 花晨还派人协助新使奴逃离凌云城。 而花晨如此做,就是因她恨花曦,因而也更恨同为孪生姐妹里的那个妹妹! 让花曦的小女儿从小失去父母,并且被一个别有用心的人养大,短暂的一生都活在欺骗与被利用之中,如此,花晨觉得很是解恨! 所以,云烟就是如此被抢走的! 只是这件事,花晨到死,不论云伦与花曦如何恳求她说出实情,花晨都不肯说出来,因为她宁愿死,也要拉个人给自己垫背! 这也是她知道那个新使奴来自凌云城之外,也故意不去查清对方真正的身份的原因,甚至连新使奴的真容,她有那么多的机会看到,也不愿去看。 花晨故意如此这般,就是预想到,一旦自己被制伏,云伦和花曦肯定会对她用蛊逼她说真话。 而她不认识那个新使奴,这样的话,线索必然在她处断了。 风云兮通过这一段记忆,再联系永寿帝的话,就已经知道,那个带走云烟的新使奴,就是永寿帝了,而荥阳公主,就是云烟! “你把你如何带走阿曦的孩子的事情,详细说来。”风云兮有花晨的记忆,云岚和佛兮却是没有的。 并且,永寿帝自己开口,才能还原事情的真相。 永寿帝如实地道出事实真相,他说花晨派人连哄带赶地将他和云烟送出了凌云城,出城之际就被迷晕了,醒来人已经在雪人族地界之外。 他无法再次进入雪人族,就带着云烟回了大耀国。 风云兮听完,气愤不已,她质问道:“阿曦当年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却抢走她的小女儿!你就是这般以怨报德的么?” “我有求阿曦跟我一起走,是她不愿,她说要与那云伦同生共死……”永寿帝的神态呆板,语气也寡淡,这是中蛊的缘故。 倒是他这些话,字面上的情深无奈,还是能够体现出几分的。 风云兮不怀疑永寿帝对花曦有情。 但是,永寿帝对花曦的这份情,明显比不过他的命! 不然,他为何在花曦有难的时候,还能带走云烟? 就算有被花晨胁迫,但是,就凭着花曦救过永寿帝的命,永寿帝若真是感恩重情,那时也该留下来才对! “那你带走了阿曦的女儿之后,对她做了什么?”风云兮已经理清楚了来龙去脉,只有些小细节需要确认了。 “朕抚养雪儿长大,想要雪儿的心头血解毒,但是,花晨骗了朕,雪儿不是继任神女,她的血无用!” 听闻,风云兮倒是不意外。 在风云兮脑中的那一部分属于花晨的记忆里,花晨确实是骗了永寿帝,说云烟是继任神女的话,都是花晨胡诌的。 “那你……有没有伤害过荥阳公主的女儿呢?”风云兮问了这般久,才问到自己的身上,而这个问题,她其实是极为排斥的。 “朕给秀阳下了‘桀骜’之毒。” “你哪里来的毒药?” “花晨给的。” 这些真相都对得上了,风云兮疲惫地眨了眨眼,看向佛兮,“我要问的都问完了。” 从永寿帝这里问到这些已经足够了,余下的,她想要亲自问问佛兮。 佛兮点点头,对云岚说道:“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云岚给永寿帝下蛊,在风云兮和佛兮到来之前,为了验证蛊虫是否起效,就问了永寿帝一些问题。 所以,对于自己想要探知的那些事,云岚已经都问过了一遍。 风云兮走到佛兮身边,拉起佛兮的手,“我为您解了同生蛊的牵制。” 通过花晨的记忆,风云兮已经知道,当年花晨在送走永寿帝与云烟之时,给二人种下了同生蛊。 永寿帝身上的是母蛊,云烟身上的是子蛊。 也就是说,永寿帝能掌控云烟的生死,他想要云烟死,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反过来,云烟却动不得永寿帝分毫,还得为了保住她自己的命而保证永寿帝长命百岁! 同生蛊出自凌云城,只有神女能解蛊。 风云兮已经是梵天宫的神女,而她一下子又多了那么多个人的记忆,神女的记忆也有,对于解蛊一事,自然也就会了。 “小丫头,你刚刚醒来不久,解蛊一事,不着急。”佛兮慈爱地看着风云兮。 风云兮却是摇了摇头,“像他这种忘恩负义,害了这么多人的狠辣无情之人,留他在身边,哪怕是多一瞬,我都膈应在心。” 风云兮小时候就不喜欢永寿帝,总觉得他的身上有一股血腥味! 小孩子的感觉最是真实,对一个人的喜欢与不喜欢,都是纯粹得很。 “小丫头,他已经被苏楚昇做成了人彘,活不了多久,莫要脏了你的手。”佛兮保护了风云兮这般久,就是不愿风云兮的手上沾了仇人的血。 报仇的事,她来。 将来若有业报,她受。 只要风云兮活得干干净净,坦坦荡荡。 “您放心,就算我解了同生蛊,也不会动手杀他,只要他的生死威胁不到您,任他自生自灭就是,只要不再出现在我眼前,您说得对,左右他活不了多久了……” 风云兮说完,动作利落爽快地给佛兮解蛊。 云岚在一旁护法,以防风云兮因为生疏而手忙脚乱。 对于风云兮的脑中多了数个人的记忆之事,云岚与佛兮在风云兮昏迷期间进行诊治之时,就已经发觉到了。 夺舍之术,是凌云城里的古秘术,一个人夺舍了另一个人的身躯,也会得到其人的记忆。 花晨是被神女的灵魂蛊惑而被部分夺舍。 而在花晨之前的那些女子,都献祭给了同生树,这些女子的记忆,也被神女的灵魂窥探。 所以,当花晨夺舍风云兮时,便带着如此多的记忆进入了风云兮的身体里。 而像是风云兮这种被人夺舍,最后成功抵抗,也就会获知被带进自己身体里的记忆。 “噗……”佛兮吐出一口黑血。 风云兮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同生蛊已解,您自由了。” 云岚递过一张丝帕给佛兮,“擦擦嘴。” 佛兮感激地看了云岚一眼,接过丝帕擦嘴。 “你们聊,我先带他走,我还想同他好好聊聊,顺便气一气他。”云岚说着,散出内力,驱使石瓮飞了起来。 风云兮见状,就知道云岚已然是无碍了。 待云岚走后,风云兮反而觉得有些局促。 她这些年设想过很多的可能,特别是再次回到耀京城之后,在荥阳公主府探听了那么些秘密,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但是,她从不敢想,自家师父老人家,会是她的娘亲! “您……当年是故意让苏楚昇把我掉包的吗?”风云兮试探着问。 她有好多好多的问题想要问佛兮,却也不知为何,最先问出口的竟然是这一个。 佛兮拉着风云兮的手,包裹在手心,她没有回答风云兮的问题,而是自己起了个话头。 “你不是在这凌云城里出生,没有被种下雪蛊的你,自小畏寒怕冷,你小的时候我就是这般为你暖手的。” 一颗晶莹的泪珠,垂落在佛兮的手上,转眼又滑落到风云兮的手上,清清凉凉,却不冰冷刺骨。 佛兮继续说道:“永寿帝当年没能从我的身上得到神女血,就对我动了杀心。而我原本是想要一了百了,却发现有了你。” “你的到来,是个意外,当年……我其实还喝过避子汤。但是,你我的宿命,无论我怎么努力想要改变,该来的,还是逃不脱。” “因此,当得知你的到来,我放弃挣扎了,再也没动过不要你的念头。” “为了平安生下你,我骗永寿帝说你可能也是继任神女。当时花晨已死,永寿帝已经无法再进入凌云城,只能寄希望于你。” “生下你的时候,你柔柔软软,那么小小的一团,我就知道,此生,我再也不能失去你。” “原本,我是想要等你生下来,就立马将你送走,换个孩子来代替你。可是我舍不得,我犹豫不决,哄骗自己等你断奶再送你走。” “日复一日,与你多一日的相处,看着你每日都与前一日有不同,我却更加舍不得你。” “后来,我发现你到了冬日就畏寒怕冷,才知是雪蛊的原因。我又给自己找借口,想着等过了冬天再把你送走。” “你的一个笑容,就让我有了与所有人抗争的勇气。” “我自私地把你留在了身边,舍不得将你送走,直到……永寿帝竟然趁我不备给你下了‘桀骜’之毒!” “永寿帝从花晨那得知,真正的神女就算是中了‘桀骜’,只要神女血脉被唤醒,自然会不解自愈。他因此而给你下毒试探。” “神女血脉确实可以百毒不侵,包括天花病毒,以及桀骜’、‘荼蘼’这两种旷世奇毒。” “但我为了不被永寿帝发现你的特殊,在你出生之时就将你体内的神女血脉封印了起来,你抵抗毒物的能力,因此也弱了许多。” “我悔不当初,才不得不下定决心,要把你送走!” “把你送走的法子有很多,选择利用苏楚昇之手,是最安全的一个。” “有苏楚昇这自作聪明的一举,就算掉包一事被发现,我也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如此,永寿帝就察觉不到我要将你送走的用心,也怀疑不到你的身上,你也就更加无辜且安全。” “送走你的时候,你才四岁多,但你是那般聪明伶俐,为了不被你察觉,我还给你吃了遗忘前尘过往的丹药……” 说到此处,佛兮叹息一声…… 她的美眸中噙着泪水,看向风云兮的目光中,饱含着无尽的歉疚与无奈,“孩子,是我没用,才让你遭受了那么多的苦楚……” 佛兮忽然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憋着一口气,尽量多说些话语,就是想要解释清楚当年的那些无奈之举。 但是,她也明白,她既解释不清,也挽不回曾经对风云兮的亏欠。 风云兮从佛兮的手中抽出双手。 佛兮当即心中一慌,她无助地再次抓住风云兮的一只手,哽咽中艰难地说出一句话,“别走……听我……说完……” 风云兮用空着的那一只手,拭去佛兮脸上的泪,“在不知道全部的真相之前,我恨过怨过那个荥阳公主。” “我恨她认不出我来!” “一个娘亲竟然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多么可笑!” “到得今日,我知晓了您的苦衷,我也才明白,是我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其实,我虽然没有四岁以前的记忆,但我被送到梵芸庵里,您待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 “我后来确实在荥阳公主府里吃了些苦头,但是,那都是秀阳郡主带着下人们欺负于我。” “认真想起来,那一位荥阳公主,其实,从未欺压我什么,只是无视我罢了!” “我以前只以为荥阳公主人前端着要脸面,对我不算很差,在荥阳公主府里无视我,也是看不得我这个多余之人。” “现在想来,我知是您已经尽量想办法在护我了。” “至少名门贵女该学的那些本事,您都想办法在明面上也为我请来了老师,没亏着我。” “对了!荥阳公主府里的那个密室,金银珠宝随意丢弃在地,还蒙了尘。倒是一些小孩子用物用上好的楠木盒子保存着。” “以前我以为那是荥阳公主宠爱秀阳郡主而精心珍藏着的。” “现在我知道了,那些都是我小时候用过的,是您为我珍藏了起来,对不对?” 风云兮说着说着,也是泪流满面。 佛兮温柔地点了点头,“你幼时用过的东西,我都舍不得扔……” 风云兮依偎进佛兮的怀中,“以前的事,我都想明白了,谢谢您……娘亲……” 听到“娘亲”两个字,佛兮又惊又喜,“你叫我什么?” 风云兮将脑袋搁在佛兮的肩头,暖暖糯糯地唤着,“我盼了十多年的一个称呼,还以为此生再也唤不出口,今日我要唤个够!娘亲,娘亲,娘亲……” 偌大的密室里,回荡着一声声娇娇暖暖的“娘亲”。 “哎!”佛兮高兴地应声,紧紧地将风云兮抱在了怀里。 她以前其实害怕这一日的到来,因为她担心一旦所有的真相显现出来,风云兮会接受不了,更可能理解不了她的苦心。 佛兮承认,很多事,她确实做得不够好,不够完美! 但是,她至今,一直都在尽全力而使每一件事都尽量往好的方向去发展。 只是,她是人,不是神。 她也有自私而不理智的时候,她还有犹豫不决的时候,她更有软弱胆小的时候…… 幸好!幸好! 她的孩子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懂事。 甚至是,这般懂事,让人心疼…… 佛兮曾经预想过,如果风云兮最后得知真相,不愿认她,她也能够接受。 换位思考,在风云兮的角度,也有足够怀恨不接受的理由。 只是,风云兮今日选择了遗忘那些不愉快的过往,她放弃了对过往遭遇的恨意,选择了宽容与爱。 放下恨而成全爱。 母女俩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好一阵之后,守在外面的东方京墨,抹干了眼泪,调整好面部表情,走了进去。 只是,他泛红的眼眶,泄露了他哭过的事实。 “疑惑解了,也发泄够了,该做正事了。”东方京墨的神情,带着些严肃。 风云兮离开佛兮的怀抱,看向眼眶红红的东方京墨,再看向佛兮,同样也是一脸严肃,“娘亲,您与师爹是二婚对不对?您可千万别告诉我,他是我亲爹!” 风云兮露出一脸“我绝对不要当东方京墨的亲闺女”的表情。 见状,东方京墨的脸黑了半分,他立即辩解道:“我与你娘亲可不是二婚!你娘亲只爱我一人!” 说着,东方京墨还面带挑衅地看着风云兮,“怎么?我当你亲爹,丢你面儿了不是?” 风云兮严肃地思考了一下,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东方京墨的脸,当即又黑了好几分,“老子怎么就给你丢面儿了?” 风云兮一本正经地道:“您是妻奴,咱们整个鎏光宗的人都知道,这还不够丢面儿的?” “你你你……我我我……”东方京墨一时又气又急,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风云兮。 末了,他一头栽进了佛兮的怀里,“娘子,你闺女欺负我……” 看着东方京墨当面向佛兮告状,风云兮哈哈一笑,“瞧您这点出息,幸好我不随您!” 佛兮噗嗤一笑,“好了,别把你爹欺负得太惨,到时候丢的还是你的面儿。” “好嘞!我听娘亲的!”风云兮狗腿地道。 一场认亲,以这般斗嘴的方式告终,倒是轻松且自然许多,风云兮缓缓地吁出一口浊气。 她已经哭够了,不想再哭了,也不想继续沉浸在一种低沉悲伤的情绪里。 不管以前多么艰难困苦,至少现在,一家三口都平平安安的不是! 风云兮与佛兮还有东方京墨相处了多年。 以前是师父、师爹,现在是亲娘、亲爹。 关系变了,但感情没变。 或者说,与以前相比,还要更深了! 一家三口说了会儿话,佛兮才将话题引到眼前亟待解决的事情之上。 “兮儿,你且过来看。”佛兮将风云兮带到同生树旁。 佛兮使出内力,将同生树里的树灵召唤了出来。 佛兮用手掌托着半个紫色的圆球,看向风云兮,“兮儿,这就是同生树只剩一半的树灵,十五年后,若是找不到另一半树灵,同生树仍是会衰败。” “要想保住这座凌云城,同生树必然不能衰败。而你成了新一任神女,若是同生树衰败,你也会随之陨灭。” “所以,必须要找回同生树的树灵!” 风云兮问:“那娘亲知道另一半树灵在何处吗?” “在南黎国。” 240浮光:你是在垂涎我的美色么?(一更) 南黎国,鎏光大陆最南端的一个大国。 比之雪域,这两处就好比是鎏光大陆的两个极端。 一南一北,一热一寒。 “同生树雌雄同株,并蒂同根,同生同长。雌株耐热畏寒,雄株则正好相反。二者一起,相辅相成。” “当年被那一位无极至尊带走的一半树灵,属于同生树的雌株,留下的树灵则是属于雄株的。” “这也是凌云城里的同生树自此,五百年来再也不开花不结果的原因。” “倒是在南黎国的雌株,照样开花结果,只是换了个名字,叫做往生树,结出来的果子,就是往生果。” 佛兮缓缓出言,做了解释。 “往生果?四味药引其中的一味,你先前说已经找到了,如此,我们去到南黎国,再带回树灵就是了。”风云兮露出轻松神色。 “荼蘼”与“桀骜”这两种旷世奇毒,都是上一任神女为了报复而研制出来的。 魅雪莲生于鎏光大陆的西境。 鲛人泪产于鎏光大陆的东境。 而相比之下,这两种药引,不算是极为难找。 但是,往生果与神女血,却是神女故意为之。 因为她知道无极至尊带走了同生树的雌株,在鎏光大陆的最南边种出了往生树。 四种药引,跨越鎏光大陆的东西南北四境。 没有雄厚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找到! 风云兮有神女的记忆,也就了解到了神女故意如此做,就是想要后世人探知她和无极至尊之间的故事。 神女自诩自己是轰轰烈烈地爱过了一场,不愿自己的故事,被后人遗忘。 风云兮以前就吐槽过研制“荼蘼”与“桀骜”这两种旷世奇毒之人,觉得此人极为狂妄自大,还格外癫狂变态。 得知这个人就是上一任神女,风云兮反而又不那么意外了。 曾经被情所困而因爱生恨,差一点害得凌云城全城被毁的神女,她的罪行罄竹难书! 用狂妄、变态等词语来形容她,明显是不够的! 理清楚这些弯弯绕绕,风云兮反而对找回树灵,颇为有信心了。 佛兮的神色却并不轻松,“往生树是南黎国的天戈族的圣物,鎏光宗只是与天戈族达成了协议,等往生果成熟,会给咱们一颗。” “至于树灵,无法轻易到手。” 闻言,风云兮不解地问:“为何啊?” 佛兮继续解释道:“天戈族就是当年叛逃出凌云城的无极至尊建立的,至今已经有五百年之久,实力比之咱们鎏光宗,有过之而无不及。” “且不说咱们要带走往生树的树灵,天戈族全族人都不会答应。” “就说往生树已经在南黎国扎根了五百年,带走它的树灵,天戈族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还极有可能毁了南黎国!” “……”风云兮瘪了瘪嘴,果真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啊! “那咱们该咱们办?”风云兮一脸苦恼地看着佛兮。 佛兮温柔地摸了摸风云兮的头,“往生果在夏至日成熟,咱们还需要等上半年的时间才能够拿到炼制解药。” “至于眼下嘛!自然是你趁机好好调养身子,需得等你完全恢复,才能取你的心头血。” “哦……”自己的身体什么样,风云兮心里清楚,她的脑中当即又冒出一连串的疑问,“你们如何进来这凌云城的?又是怎么破局的?我为何成了新一任神女?” 身世之谜解了,但与梵天宫里的关联,就连佛兮一行人如何赶来,风云兮却还是不知道的。 “还有啊!浮光呢?我在梦中,隐隐约约看到他来救我了……” 还有那一句“合欢还是放血”,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这个问题,风云兮有些不好意思,因此没问出口。 风云兮揉着自己的脑袋,她的脑中一下子多了那么多人的记忆,乱糟糟的,反而忽视了很多事。 佛兮好笑地看着风云兮,牵过她揉脑袋的手,“带你去看看浮光,咱们边走边说。” 风云兮乖巧地走在佛兮的身边,东方京墨则跟在二人身后。 佛兮轻声开口,向风云兮解惑,“你身上的神女血脉,是这五百年来,最为强大的,这就是花晨当时选择夺舍你的身体的原因。” “只是,你身上的神女血脉一直被我封印,唤醒需要一定的契机,比如危急情况之下。” “上一任神女已死,唤醒你体内的神女血脉是唯一能救众人的方法,因此才不得不让你来冒险。” “我们守在雪人族外面,碰上了外逃的云娆,最开始是威胁她带我们进凌云城。” “到了凌云城,我们查找真相,云娆渐渐地就转为主动相助。” “我们一直隐在暗处,不让被发现,就是为了危急时刻能够及时化解危机。” “花晨想要夺舍你的身体,需要时间,我们趁着她最虚弱的时候出手,这是唯一能够救你的机会。” “至于浮光,我告诉他有合欢以及放血这两种法子可以救你,如何救,就看他如何选择。” 话到此处,佛兮收了声。 风云兮不解地转头看着佛兮,“为何您知道这么多事?甚至有些事,您好像能未卜先知一般?” 佛兮神秘一笑,“天机不可泄露,这是我的秘密。” 风云兮面露好奇,“连我也不能告知的秘密?” 佛兮点了点头,“兮儿,你还小,涉世未深,我的秘密于你来说,太过沉重,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我不小了!我的经历也比同龄人丰富许多!”风云兮满脸失落,还皱起了小眉头。 佛兮抬手抚平风云兮紧皱的小眉头,“也许,等你经历了人生百态,我会告诉你。” “……好吧!”虽然感觉佛兮是在给自己画大饼,但是,风云兮也无意逼迫佛兮说她不愿说出来的事情。 二人絮絮叨叨地聊着,走出了禁地,回了第九重院落。 浮光被安排在东厢房,他还昏迷未醒。 看着躺在床上的浮光,风云兮又不解了,“为何我醒了,浮光却这般面色苍白的病容模样?” 问话的同时,风云兮伸手给浮光诊脉。 脉象虚弱,显示气血不足。 倒是没有重伤之症。 风云兮收回手,又探向自己的腕脉。 她发现自己与浮光的脉象差不多,当即看向佛兮,“所以,浮光最终选择了放血?” 佛兮点点头,夸赞了一句,“倒是个实诚的孩子!” 随即,佛兮又补充道:“你爹当时就守在外面,他说了,若是浮光真的敢对你动歪心思,就放干他的血!” “我也是这般想的。给他两个选择,不过是考验他一番罢了,哪会真让他欺负你!” “这世间任何一个小子,若是无媒无聘,都别想得到你!” “我给你准备了富可敌国的嫁妆,谁想要娶到你,至少得拿出同等的聘礼。” “咱们鎏光宗的上门女婿,可不是谁轻而易举就能当上的!” 佛兮霸道宣言。 床上的浮光,眼皮子狠狠地动了几下…… 风云兮:“……” 上门女婿? 真是霸气侧漏! 风云兮都没想过招婿上门,但是,很明显,佛兮早已经将此事纳入未来待办事项里了。 只是,女方招婿不都是女方出聘礼的么? 貌似有矛盾之处啊! 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风云兮也不好此时就指出佛兮刚刚说的那一番话语里的矛盾之处。 默了默,风云兮试探地问:“所以,浮光没欺负我,倒是您们二位,欺负了他?” “咳咳咳……”一直未说话的东方京墨假意咳嗽,清了清嗓子,他辩解道:“考验!是考验!本宗主从不欺负人!” “嗯嗯……是的。”风云兮应声,“您不欺负人,你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 “你你你……我我我……”东方京墨被风云兮一句话怼得毫无招架之力,他又一头栽进了佛兮的怀里,“娘子,你闺女,她她她……欺负我!” 风云兮朝着东方京墨嘚瑟一笑,然后向他做出赶苍蝇一般的挥舞手势,“这屋子里还有病患,您二位要是秀恩爱,麻烦去外边。” “再说,我年纪还小,看着也不合适,别被你们给带坏了。” 东方京墨闻言,拉着佛兮就往外走,“娘子,咱们去外边花前月下,不理这个小没良心的!哼!” 东方京墨这最后的一声“哼”,是对着风云兮的。 “去吧!去吧!”风云兮继续挥挥手。 佛兮好笑地看着这待在一处准要斗嘴的二人,她走前还是叮嘱了一句,“别待太晚,你需要休息。” “遵命!”风云兮朝着佛兮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 待佛兮与东方京墨走后,风云兮搬来一张绣墩,坐在了床边,捧着脸看浮光的睡容。 浮光的真容,风云兮也才看过几次,每次看,都觉得惊艳不已。 这眉眼,这山根鼻头,这薄唇…… 好似每一处都是能工巧匠在精雕细琢之下才能呈现出的完美作品。 俊而美,刚中带柔,却又是刚刚好,英气却不女气。 风云兮的手,忍不住抬起了好几次,想要仔仔细细地摩挲这一张好皮子…… 但是,风云兮的纤纤素手眼看就要触碰到浮光的脸,她又缩了回来。 如此,反反复复了多次。 最后,风云兮不耐烦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浮光的脸,“你再装睡,就别怪我把你的脸揉圆搓扁了!” 话落,浮光立即睁眼。 璀璨的眸子星光耀耀…… 如果说,闭眼沉睡的浮光,像一株兀自静静绽放的高岭之花,美得淡雅高洁,超凡脱俗。 那么,睁眼醒来的浮光,就更像是一副登峰造极的油彩画,在浓墨重彩的晕染之下,美得绚丽多姿,璀璨闪耀! 风云兮沉浸在浮光的眼眸中,愣怔走神…… 见状,浮光勾唇一笑,“你是在垂涎我的美色么?” “……”风云兮因浮光的话而回神,却是后知后觉地弄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当即小脸一红。 浮光见此,笑得更甚…… 风云兮就没看到过这世间还有比浮光笑起来更好看的男子,她眨了眨眼,一脸陶醉地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一不小心就将心底里的所思所想脱口而出,风云兮更是羞窘不已…… 美色误人! 美色误事! 色即是空! …… 风云兮连连在心中默念清心净神的各种话语…… 浮光好笑地看着显得羞窘局促的风云兮,缓缓地开口道:“小师姐,我想……喝水……” 昏迷得久了,口干嗓子哑。 听得浮光有诉求,风云兮立马去桌边倒来温茶。 “小师姐,扶我……起来……”浮光其实恢复了力气,但他就是想要让风云兮扶他。 风云兮二话不说,就将浮光扶坐起来,还贴心地在他后背垫了软枕。 “喝水吧。”风云兮将茶杯递到浮光面前。 浮光却是不接风云兮递过来的茶杯,而是就着风云兮的手,让她喂自己喝水。 此种小事,风云兮向来不介意。 她照顾人已经成了习惯,特别是浮光这个小师弟。 等浮光喝了水,风云兮放下茶杯,直白地问道:“刚刚的话,想必你都听到了,你当时救我的时候,知道她俩在外面守着么?” 241认祖归宗,团宠本宠(二更) 浮光点了点头,“我知道宗主与三师叔是要考验我。” 风云兮露出一脸了然,“所以,你当时是怎么做的?” 当时,风云兮陷入了昏迷,梦中全是别人的故事经历,但是,她却隐隐约约能够感受一些现实里正在发生的事。 “三师叔说,同生树少了雌株树灵,因而需要拥有神女血脉的女子献祭。” “但是,只要阴阳调和得当,你又是五百年来神女血脉最强之人。” “因此,只要你我各献出一半的血,也能暂时缓解同生树的衰败。” 浮光缓缓解释道。 风云兮挑眉,“你还漏了最重要的一句话没有说,是你放了大半的血,而我的血,只是小半。” 风云兮当时在恍恍惚惚之间,察觉到了这件事。 佛兮当时说:“此法一旦施行,你们二人就只能活一个了……” 浮光因此放了自己多半的血,只放了风云兮的小半部分血。 为的就是保住风云兮的命! 风云兮当时浑浑噩噩陷入梦境之中,却是无法阻止浮光的举动。 “你为何要这般犯傻?”风云兮眼中含泪,一脸疼惜地看着浮光。 浮光却是微微一笑,“为了你……此时看我的目光。” 一句话,拆开来说,听得风云兮心跳都乱了节奏。 浮光看到风云兮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当即“噗嗤”一笑,“逗你玩的,当时哪里想得了那么多,我只是遵从本能而为。” 保护你,是我的本能。 这句话,浮光没有说出来。 心头一片酸涩,他的能力还不够强,不足矣保护她。 浮光目光幽幽地看着风云兮,“小师姐,我没事,你莫要担心。” “嗯,我知道。”风云兮给浮光诊过脉,知道他的身体状况。 只是当时之举,就算事后无碍,风云兮也是不赞同的。 因为遇到危险,不是次次都有佛兮在,都有她能出面力挽狂澜,解救于危难。 风云兮不希望浮光有个三长两短,还是因为她! 她目露严肃地看着浮光,郑重地道:“我说过会罩着你,以后遇到任何事,你都只能在我背后,不准你强出头,知道吗?” 霸气飒爽的话语,从风云兮的嘴里说出来,浮光没有半点违和感。 大概云家的女儿,都是这般。 佛兮如此,云岚如此,云娆与风云兮,也是如此。 浮光这些天有幸与这些人打交道,已经领略过这些人的巾帼风采! “知道了……”浮光配合着应声。 这个时候,他还是说点好听话哄一哄风云兮为上策。 三师叔说过,男子刚硬,女子柔软,只是世人的一贯偏见。其实,世间的男女都可以是刚柔并济的。 浮光知道,风云兮这满身的坚强刚硬,是她多年经历而不得不建立起的自我防护。 而他,只有足够强大到能够成为她的铠甲,她才会对他卸下满身的防备,展现小女儿般的娇柔。 那么,在此之前,他就顺着她吧! 三师叔也说过,懂得适当认怂,才是生活的智者。 一番心思过脑,浮光安定了心神,他继续哄声道:“我已经没有大碍,你快回去休息吧!” 浮光虽然想把风云兮留下来多陪他待一会儿,但是,风云兮目前也需要休养。 “嗯,好!我先扶你躺下。”风云兮确实没打算久待,她想让浮光好好休息。 *** 却说佛兮和东方京墨出了东厢房之后,二人相携去到第八重院落,此处是神女日常办公之所。 云岚和云娆母女二人已经等在议事厅。 佛兮看着二人皆是眼眶红红,就知二人都是哭过了一场。 想必二人是把母女身份这件事摊开了倾诉了一番。 佛兮走上前,东方京墨则是在离门边最近的一个座位上坐下,给三人留下了谈话空间。 东方京墨与佛兮在一起时,几乎都是视线不离的。 他从不干预佛兮做任何事,却不会回避,必须要佛兮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这是二人一早就约定好了的。 这件事,就是鎏光宗上上下下都认为东方京墨是妻奴的例证之一。 三人落座,佛兮先开的口,“兮儿已无大碍,只是需要休养,梵天宫里的事情,还要有劳二位。” 云岚应声,“那是自然,一应事务你们都无需操心,我会带人处理。” 云岚是个行动派,她又在梵天宫里待了十五年,当上卯兔雪女之后,更是着手处理了不少梵天宫里的事务,她的经验丰富。 云岚还试探一问:“关于认祖归宗一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在风云兮昏迷期间,佛兮与云岚已经互通了身份。 当年的内幕,随着永寿帝的的交代,也全部水落石出。 佛兮就是云烟,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云岚想要带佛兮回云家,认祖归宗。 但是,佛兮此前给予的回复是说她要再考虑考虑。 这个考虑,自然是因为风云兮。 若是风云兮不接受佛兮,要离开她,那么,对于回归云家,佛兮也就觉得无甚重要了。 佛兮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回归家族,只在乎风云兮认不认她。 若是风云兮愿意认她,那么,佛兮自然是要为风云兮创造最好的条件。 家世背景,靠山后台。 佛兮都要给风云兮尽可能地创造最好的,让风云兮一生无忧,自由自在,逍遥肆意…… “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收拾好梵天宫里的这一堆烂摊子,至于认祖归宗一事,姐姐您看着办吧!”佛兮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闻言,云岚心中一震! 佛兮叫她“姐姐”了! 这也就意味着,佛兮是决定认亲了! 云岚与佛兮虽然不过是才相处了短短几日,但是,云岚看到佛兮就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欢喜。 她不知道这是因为孪生姐妹间的血脉羁绊,还是因脾性相投的缘故。 云岚是非常果断爽利之人,佛兮也是如此。 单单从性格上以及办事行为上,云岚就非常欣赏佛兮的这一种雷厉风行! 找了这么多年的妹妹,出现得意外,更是带来了不少的意外惊喜,云岚对佛兮,除了惊艳,更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所以,把这个妹妹认回云家,不只是为了完成父母的夙愿以及自己的使命,还有一种迫切的希望。 甚至是,凌云城里的危机,还是佛兮的出现才力挽狂澜,云岚的心底,还有一种沉重的愧疚。 特别是知道了佛兮这些年的遭遇,这种愧疚感就更重了…… *** 梵天宫与九霄殿通力合作,将上一任神女之事公之于众。 守护同生树秘密的雪使已经被凌兰杀害了,真正的知情人,只有九霄殿的掌礼尊者。 掌礼尊者代代相传,死守上一任神女以身赌咒,以及同生树的树灵被偷之事。 由他出面,在攀云台上向凌云城的子民讲述当年之事。 这般作为,是风云兮下的命令,因为她认为,凌云城里的子民,有权利知道真相。 随着这件事的公布,风云兮还以神女的名义,颁布了几项命令。 其一,解除雪使戴帷帽遮挡容颜这一项规矩。 其二,还每位雪使归家与婚嫁自由。 其三,凌云城今后被选为雪使的女子,没有强制性规定必须进入梵天宫,而是凭自愿与否进入梵天宫。 风云兮想要废除的规矩其实很多,但她也知道凡事都得慢慢来,不可一蹴而就,因此,暂时只定了这三项。 对于风云兮颁布的命令,九霄殿给予了绝对的支持,如此,凌云城里无人反对。 当然,这些本就是多人收益的好举措,为何要反对。 再者,风云兮是拯救凌云城于水火的大功臣,而她身上又有着五百年来最为强大的神女血脉。 凌云城里的人,对风云兮感激、敬仰、崇拜…… 唯独没有质疑。 神女血脉是根植于凌云城人心中的一种信念,对于神女血脉最强大的人,这些人几乎有着天生的敬畏与服从! 神女与同生树同气连枝般息息相关。 只有神女能够让同生树永远生机勃勃,凌云城才能长治久安。 这也是凌云城的人,都明白的道理。 待得梵天宫与九霄殿通力合作,稳定了凌云城的局面,才对外宣布新继任的神女,不是云娆,而是云家流落在外多年的小女儿云烟之女——风云兮。 之所以等局势完全掌控下来再公布此事,也是为了避免凌云城大乱。 毕竟,上一任神女已经害惨了整个凌云城。 风云兮的继任,只有在坐稳了神女之位后,才能进一步公布真相。 凌云城里的人,敬仰神女,其实就是敬仰神女血脉最强大之人,反而对神女的原生家庭这一重身份,不甚看重。 当对外公布了风云兮的身份,凌云城里的人,最初有惊讶质疑。 但是,在弄清楚了一切原委之后,这些人也很快就能接受。 这些人不管过程的曲折,只在乎结果。 只要风云兮这个神女,是凌云城的后裔血脉,并且身上的神女血脉目前无人能敌。 那么,她当神女就是理所应当的。 *** 云家宗祠。 云家主云鲲亲自主持佛兮与风云兮的认祖归宗仪式。 云娆是云岚的女儿一事,这母女二人商议之后,决定暂时不公布。 因为云岚不愿提及云娆的亲生父亲,如此,让云娆继续当云家的大小姐,反而对云娆是一种保护。 凌云城里的仪式,都是古老而繁复的。 但是,也正因为此,显得格外庄严隆重。 当年为了掩盖梵天宫禁地里的秘密,云家小女儿的存在,也被云伦抹去了。 云伦一直私下寻找,不能将云烟的存在以及失踪一事显露出来,就是怕被人利用而祸乱凌云城。 云烟这个名字,都没有写上云家的族谱。 云鲲这个现任云家主,亲自在族谱上写上了“云烟”二字。 风云兮是云烟的女儿,若是让她入云氏族谱,必须改为云姓。 好在风云兮的名字里,本就有个云字,所以,云鲲将“云兮”二字,写入族谱,就是风云兮在凌云城里的名字了。 佛兮,现在应该称之为云烟,她拉着风云兮的手,温柔地笑了笑,“小丫头,以后云家就是你的母族,以后谁敢欺负你,你就找你大舅父和大姑母。” 云烟说着,目光看向云鲲和云岚。 云鲲上道地接话,“对对对!大舅父给你撑腰!” 早前,云鲲不知是风云兮扮作云娆,只觉得那日在寿宴上,风云兮破局回转云家危机这一招,干得实在漂亮。 后来,云烟出现,云岚解释了所有事,云鲲就对于风云兮这个外甥女,喜爱得不得了! 云岚豪爽一笑,“有我在,看谁敢欺负你!” “……”风云兮无奈地笑了笑,随即扯了扯云烟的衣袖,“娘亲,您这太夸张了吧!” 云烟一本正经,“不夸张啊!我还嫌你的助力不够呢!以后啊!娘亲还给你找更多的后台,让你成为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团宠本宠!” “如此,看谁还敢欺负我的女儿!” 话落,云烟的目光不经意地瞟向了默默地站在一旁的浮光。 浮光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冷…… 风云兮扯了扯嘴角。 您的心可真大! 还团宠本宠呢! 242桃花酥,动心了(三更) 风云兮在梵天宫里休养的时日,惬意舒适。 凌云城里有很多外界根本没有的天材地宝,用之调养身体,成效显著。 浮光的身体损耗比风云兮要更甚,风云兮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是分隔浮光大半。 此举,既是补偿对浮光的亏欠,也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对浮光好。 风云兮趁着休养之期,得空就教梵天宫内的雪使们厨艺。 因着风云兮颁布的几道命令,梵天宫里的雪使,离去了一批。 选择走的多半是新雪使,因为这些女子年纪尚轻,没被耽误青春,婚嫁正适宜。 而那些老雪使,年纪至少与云岚是同龄,也就满了三十岁。 虽说还算年轻,但是,对于十五岁及笄就嫁人的习俗来说,这些雪使的年纪偏大。 有些也选择了回家嫁人,有些则是回家陪伴亲人。 也有很多是习惯了梵天宫里的生活,就留了下来。 风云兮不阻止不挽留,但对于留下来的人,都让云岚按着个人的能力与喜好重新分配了各自的工作。 现今的梵天宫,仍保留了一些规矩,但是,那些风云兮认为奇葩变态的规矩,都撤销了。 无规矩不成方圆。 风云兮保留下来的是一些实用的规矩。 并且,她自己也增添了一些新规。 风云怎么说也是有锦绣楼、素食居、红尘仙坊三个铺面营生的人,对于管理这一块,还是有些经验心得的。 当然,云岚也并未让风云兮太过操心。 梵天宫里的大半事宜,云岚都带人处理得井井有条。 云娆成了云岚手底下的一大助力。 虎妈无犬女。 云娆的本事,风云兮从代替云娆的那一刻,就已经领略到了。 ***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梵天宫里种了不少的桃树,南风春雨一过,一夜之间,满树粉嫩。 风云兮清晨起来,看到窗外的粉色桃花,当即心中一动。 洗漱之后,再用过早饭,风云兮就提着花篮,挽起袖子,出门摘桃花了…… 浮光出门而来,就看到风云兮站在一株桃树下,伸手摘低处枝丫上的粉色花朵。 那一截裸露在外的羊脂纯白玉臂,勾出了浮光心中的遐思…… 那日在禁地里,风云兮意识混乱之际,紧紧地抱住了浮光的腰身。 就是这纯白无瑕的一双手臂,柔软中却带着一股让他无法抗拒的韧劲儿。 他任她紧紧地抱着,心中甚至有个自私的期盼,希望她以后再也不要抱别的男子。 她当时只是无意识的举动,是人在危机中的一种求助表现。 或许,她当时就像是溺水之人一般,只将他当做了救命的稻草,所以紧紧地抱住。 他知道,也许她醒来,根本不会记得。 但是,他却在意了,也动心了,更忘不掉了…… “呵……”浮光惆怅一笑,压下心中泛起的苦涩。 忽然,福至心灵的,浮光使出一道内力,直击桃树的树干。 受到浮光的内力冲击的桃树,顿时摇晃起来。 满树的桃花扑簌簌地往下落,纷纷扬扬…… 站在树底下的风云兮先是一愣,接着唇角微翘,她捧着花篮在树下,高高兴兴地接住掉落的桃花。 浮光远远看着这似曾相识的这一幕。 以前在隽云侯府,风云兮带着几个小丫鬟摘桂花,她为了偷懒,就哄着浮屠踢树干。 浮屠一脚踢下去,满树金黄色的桂花飘落。 风云兮带着几个小丫鬟捧着花篮在树下接,轻松省力。 论及性子疲懒,风云兮绝对算得上,并且,她还是会偷懒的个中巧手。 她的偷懒,不是撒手不干,而是转动脑子,想办法节省时间和力气。 浮光看着风云兮在桃花树下接花瓣接得欢快,忍不住飞身而起。 风云兮看到一抹纯白的身影远远飞来,投入粉嫩的花瓣雨纷纷扬扬撒下的这一处。 就好似九重天上的缥缈仙者,落入了万丈红尘之中。 周遭的景物纷纷远去,她只看得到这世间最好看的一个男子,迎着纷飞的桃花瓣,向她走来。 粉色的桃花瓣落在他的发间,肩头,为他那好似泼墨的乌发,胜雪的白衣,添了丝丝缕缕的红尘烟火气…… 风云兮美眸轻眨,细长的如羽的睫毛上沾染了桃花瓣上洒落的晨露,晶莹剔透好似水晶。 浮光走近风云兮,看着她羽睫上的颗颗细碎的晨露,觉得比水晶还要美。 不由自主地,浮光伸手,想要捉一颗在手,这般想法,非常的小孩子气,好在他很快反应了过来,玉骨修长的手指,转了个方向,拈起风云兮发梢上的一片桃花瓣。 浮光拈着桃花瓣放在鼻端清嗅,除了淡淡的桃花香,他还闻到了属于风云兮的一抹发香。 风云兮见浮光这般陶醉模样,很是不解,她也伸手从浮光的肩头拈了一片桃花瓣,也闻了闻,却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为何浮光却好似被勾了魂儿一般? 风云兮正想开口问,云栾欢欢喜喜地跑了过来,“神女,今日中午咱做什么好吃的啊?” 浮光当即回神,目光幽幽的瞥了眼云栾。 好好的气氛,就这么被破坏了! 云栾却是根本没发现浮光的目光,只好奇的看着风云兮,“您这是准备做什么新吃食吗?” 云栾自打尝过风云兮的厨艺,就彻底被俘获了胃。 风云兮身体恢复得好了些,想要自己下厨了,云栾就时常过来蹭饭。 凌云城里的奴隶制度,一时半会儿解除,恐会带来祸患。 风云兮有心让人人平等,却被云岚给劝止住了。 云岚更偏向于等风云兮绝对坐稳了神女之位后,再废除奴隶制度。 不然,凌云城的各大世家,极有可能联合起来同风云兮唱反调。 所以,云栾至今还是云娆的使奴,只不过风云兮给了云栾一些特权,让她进了梵天宫。 云栾在梵天宫里,多半是跟在云娆身边忙前忙后。 并且,云栾时常跑到风云兮的院子里来蹭饭。 都是云家人,也有血缘关系,是亲戚一场。 风云兮对云栾倒也不排斥,知道云栾也是个吃货,就做了什么好吃的也都给云栾留一份。 当然,对于云家二房的其余人,风云兮倒是不感冒。 “我准备做桃花酥,你要是不忙,也去那个花篮来摘桃花,一会儿我就多做些。”风云兮向云栾解释一句。 云栾一听果真是要做吃的,当即转身去找花篮。 这第九重院落里,云栾现今可是熟门熟路了! 等到云栾一走,浮光瘪瘪嘴,抱怨一句,“你对谁都太好了!” “……”风云兮听出了浮光话语里的不满,有些不解,“你好像不太喜欢云栾啊!怎么了?我先前不在的那些日子,她欺负你了?” 风云兮会这般想,就是把浮光的抱怨当成是在耍小孩子脾气了。 “没有!”浮光立即否认,同时,心中有些烦躁。 他感觉到风云兮把他当成小孩子了。 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就好似在她的眼中,他这个小师弟就像一个永远需要她罩着的小孩子一般! 明明,他比她还要年长近一岁! 只不过在师门里略低了她一头。 那还是三师叔不让他比她早进师门的缘故! 想着想着,浮光只觉得心中更是烦躁…… 他怎么就这么憋屈呢? 风云兮还在劝慰浮光,“云栾也是被二房的人欺负惨了,见你像颗软柿子,许是就发泄发泄了。” “你是男子,将来可是要成为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的,就别同云栾计较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好男不跟女斗,这些话,你肯定都是听过的,老祖宗说的话,都是有道理的。” “那会儿云栾也跟咱们不熟,事情已经过去了,咱不气了哈!” 风云兮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 她在不相熟的人面前,半个字都不愿说。 但是,她在浮光面前,常常都是话痨状态。 浮光:“……” 这都哪跟哪啊! 浮光默了默,也不接风云兮的话。 随她高兴就怎么说罢了! 风云兮和云栾摘了很多的桃花,还手把手地教云栾做桃花酥。 桃花酥这道点心,是风云兮四岁前最喜欢吃的点心。 那时,都是云烟亲手做。 只是失去了四岁前的记忆后,风云兮再也没吃过云烟做的桃花酥。 云烟也再未下厨做过任何的吃食。 风云兮的这一手厨艺,不是云烟手把手教的,而是云烟口述,风云兮自己尝试,半学半自学而来。 243挑女婿的眼光,真是毒辣(一更) 三月底的时候,风云兮和浮光的身体,恢复到了七八成。 一行人商议好之后,就决定动身启程了。 往生果是夏至日结果,两百年一次,今年恰好赶上了。 从鎏光大陆最北到最南,两个月的光景足矣赶路了。 风云兮将梵天宫的一切事宜都全权交由云岚处理。 她现在是神女,自由出入凌云城都不是问题。 道别之后,风云兮、浮光、云烟、东方京墨四人离开了凌云城。 光明正大的从凌云城的城门走出来,不用黑布袋罩头,风云兮看得清楚明白。 她这才亲眼见识到,所谓的凌云城依附同生树而生。 凌云城的这一棵同生树,是开天辟地之初,就在这鎏光大陆的极北之地生根发芽而成。 经历了数万万年,这一棵同生树的根系,已经蔓延到了整个极寒之地的地底极深之处。 凌云城所在的这一处地界,经过了数次的沧海桑田变迁,水平线越升越高,也就变成了如今这般高耸入云的一处高原平川。 若不是有同生树繁复而强韧的根系依托,凌云城早就分崩离析了。 风云兮乘坐木制的升降梯从凌云城的城门口下降到低处,这才发现,整个凌云城在同生树的依托之下,俨然成了一座天空之城! 难怪世人都说雪域传奇玄幻难找! 碰上大雾天气,根本就看不到这一座城! 风云兮一行四人有云岚派的雪使带路,从凌云城里出来,在跨越数座雪峰,才到了雪人族地界。 凌云城的入口在无数座雪峰簇拥而围成的一处山谷之中。 外人就算是站在了雪峰之外的山脚下极目远眺,也根本不知雪峰之中有这么一处山谷,更不可能知道凌云城就藏在里面。 风云兮忍不住赞叹创建凌云城的那些先祖们选址的巧妙。 到了雪人族,风云兮等人得到了雪人族全族人的热情款待。 小半年的时间过去了,雪人族的那些被风云兮教过厨艺的妇人们,都有了不小的进步,风云兮尝着雪人族出品的火锅,也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冷族长看着风云兮与浮光都安然无恙,还身份大转变,一时心下唏嘘不已。 他当初决意将风云兮和浮光送进凌云城,一是确实有心送二人进去治病。 二是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符合凌云城要求的奴隶越来越难找,雪人族又肩负守护凌云城已经听之差遣的使命。 冷族长也是不得已,才用风云兮和浮光凑数。 风云兮四人未在雪人族停留太久,吃过一顿饭就告辞了。 冷族长亲自带人将风云兮四人送出去。 “留步吧!”到了雪人族界碑处,风云兮让冷族长与雪使等人返回。 道别之后,四人前去雪人族之外的那片林子里,与东方京墨的亲卫汇合。 这些人在这片林子里,守了小半年。 风云兮没看到大师伯万俟乾和大师兄浮屠以及阿迦俪,不解地问云烟,“娘亲,大师伯他们呢?” 云烟解释,“他们回北渊国了。” 风云兮不解,“是有什么急事吗?” 云烟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也算是急事吧!你到了北渊国就知道了。” 风云兮知道云烟故意同她卖关子。 那她偏偏就算是心底里好奇,也假装不好奇,她忍住不问,一路憋到了北渊国境内。 阿迦俪留了国师府的人带路,一行人原路返回再入北渊国边境,都是畅通无阻。 进了北渊国,风云兮就听得路人说道着一件事,说是北渊国失踪多年的皇太子被找到了! 风云兮在这一路,不管是进茶馆酒楼歇脚吃饭,还是进客栈投宿,都听得有人说道这事,听得多了,也就把这件事给完完整整地拼凑了起来。 话说,这位北渊国的皇太子,是北渊国君的嫡长子,因着出生时天降祥瑞,尚在襁褓之中就被封为了皇太子。 北渊国君极为喜爱这个皇太子,上朝议政都带在身边。 北渊国人擅长骑射,时常有大型皇家狩猎活动。 一次冬猎,北渊国君将还在蹒跚学步的皇太子也带去了狩猎场。 说是北渊儿郎抗击野兽是天性,狩猎都是从娃娃抓起。 只是,在这一次狩猎里,因为随行照顾皇太子的宫人们的疏忽,竟然让皇太子被雪狼给叼走了! 北渊国君将随行的兵力都派出去寻找皇太子,找了七天七夜都没有找到雪狼或是皇太子的踪迹,因此也就放弃寻找了。 因为谁都知道,皇太子存活的几率,几乎是不可能! 一个刚刚蹒跚学步的奶娃娃,就算不被雪狼叼走,在这冰天雪地里,独自一人也不可能存活七天。 况且,雪狼是无比凶残的一种野兽,它把一个奶娃娃叼走,怕是将其看做猎物了。 北渊国的皇家狩猎场不似大耀国都是封闭式的,是被人专门圈一处山林,抓些野兽进去放养。 被豢养的野兽,都失了其凶残的本性,会温顺许多。 北渊国的皇家狩猎场,都是天然之所,没有边界。 雪狼又是极为狡诈的一种野兽,找不到其踪迹,也不稀奇。 自此,北渊国君不得不对外宣布皇太子殒命,还为其按照皇太子丧葬规格办了葬礼,立了衣冠冢。 十几年过去了,北渊国的人都接受了皇太子崩天一事。 但是,就在几个月前,国师大人竟然带进宫一个男子,说此人就是失踪多年的皇太子! 这个男子身上的胎记与信物,还有滴血验亲,都可以证明他就是当年那一个被雪狼叼走的皇太子! 北渊国君大喜! 还有双喜临门的。 那就是北渊国君正要赏赐国师这个大功臣,就问国师需要什么赏赐,都可以开口提。 国师也就不客气,毫不委婉地开口为自己唯一的女儿求取一门亲事。 对象自然是刚刚找回来的皇太子! 北渊国君思虑一番之后,欣然答应了国师的这个请求。 “也就是说,阿迦俪是因北渊国君的赐婚,这才先回来的?”风云兮理清楚了这个故事后,摸着下巴做猜测。 小狸猫躺在风云兮的怀里,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 此刻的马车里,也就这一人一喵。 小狸猫想着若是自己不回应风云兮,那她一个人自说自话,未免太无趣。 当然,主要是它也很无趣! 风云兮继续自说自话,“北渊国民风奔放,女方主动求亲也不稀奇,就是这国师大人,为何一副自家宝贝女儿嫁不出去的姿态呢?” “再说,阿迦俪年岁也不算大,她堂堂国师之女,何愁嫁不了好夫婿?” 转念一想,风云兮又摇了摇头,“不对!试问这北渊国,还有比皇太子更好的夫婿吗?” “阿迦俪嫁给皇太子,就是皇太子妃了!将来妥妥的皇后没跑了!” 想到此处,风云兮露出狡黠一笑,“这个北渊国师,挑女婿的眼光,真是毒辣啊!” 风云兮自行脑补了一些有的没的。 等她到了北渊国的国都,亲眼见到了北渊国那一位前不久才被找回来的皇太子,顿时觉得,眼光毒辣的,不止北渊国师一个啊! “大大大……大师兄……你你你……你是北渊国的皇太子?”风云兮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穿得人模狗样……呸!是仪表堂堂的贵公子。 浮屠的容貌没得挑,就是身形偏魁梧,因此,看起来与风云兮最是欣赏甚至是垂涎的那种俊美风流总有些出入。 反而更像个粗狂豪放的铮铮汉子。 也就是风云兮一直向浮光提及的那种刚强的大老爷们。 师兄妹姐弟四人里,风云兮自小与浮屠相处的时光最多,小时候骑大马、坐飞人,都是在浮屠的背上、肩头。 浮屠又是几个小辈里武功最好的,一直给风云兮一种铁憨憨式的安全感。 风云兮一直只知道浮屠是大师伯万俟乾外出游历时带回来的一个孤儿,却不曾想,浮屠竟然还有这般身世。 被雪狼叼走,竟然能在狼口逃生! 浮屠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狼口脱险,他的记忆最开始处,是在大耀国,他也不过三四岁,被人贩子训练街头卖艺…… 浮屠的幼时经历,可以说是师兄妹姐弟四个里,最为悲惨的一个! “意外吧?我也很意外。”浮屠向风云兮无奈一笑。 风云兮看着身形魁梧的浮屠身穿北渊国的服饰而毫无违和感,不由得感叹道:“北渊国的男子,以粗犷著称,你这身衣服,一般人还真撑不起来,为何我以前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风云兮感觉自己也是白白在浮屠的背上骑了这么些年的大马,竟然都没发现浮屠的宽厚背膀,是北渊国男子的标配。 一旁的云烟“噗嗤”一笑,“小丫头,你想不到的事,多了去了!” 风云兮看向云烟,“娘亲,您此话何意?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啊?” 云烟看向浮屠,“问他!” 风云兮狐疑地看着浮屠,“对了!大师兄,我还没问你怎么突然就成了北渊国的皇太子呢!” 浮屠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后脑勺,“是这样的……” 原来,当风云兮与浮光二人被冷族长带走,而云烟与东方京墨则被冷族长派人送出雪人族之后。 云烟与东方京墨就与等在雪人族地界外的一行人汇合。 一行人就等在雪人族地界之外的那一片林子里。 是阿迦俪无意中看到浮屠随身带着的一枚兽牙,并且辨认了出来,说是这枚兽牙是北渊国的皇族之物。 说来也巧。 阿迦俪认得这枚兽牙,只因她父亲,也就是北渊国师,十几年前曾奉北渊国君的旨意,雕刻了一批兽牙,用以给北渊国君将来的皇子当护身符。 此举,是北渊国的一个传统习俗。 兽牙上的图腾与文字,都是经由北渊国师之手。 并且,每一枚兽牙之上,都会在一位皇子降生取名之后,将其名字雕刻上去。 因此,每一枚都不一样,都只能代表一个主人所有。 阿迦俪认出了浮屠的那一枚兽牙之上的名字,确定那是北渊国曾经的皇太子所拥有的。 对此意外发现,众人都很是惊讶。 云烟就提议,让青龙宗师万俟乾陪着浮屠,跟随阿迦俪回北渊国寻找身世真相。 因为当时一行人也只是守在雪人族的地界之外,除了耐心等待,别无他法。 让浮屠三人离开,也无影响。 倒是可以同步行事,节省时间。 所以,三人就先行离开,回到了北渊国。 之后的事,与风云兮从路人那里听来的,大同小异。 “这么说,阿迦俪还是助你探知身世的大功臣啊!”风云兮啧啧点评,心中却感觉自己好像是忽略了什么大事…… 电光火石之间,风云兮终于想到了,她这才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所以,大师兄要同阿迦俪成亲了?是自愿的么?” 风云兮想着只要浮屠不是自愿的,就立马带他逃婚! 浮屠没有立即答话,只是他的脸,却是瞬间红了。 风云兮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原先还以为是北渊国师担心宝贝女儿嫁不出去,这才向北渊国君请旨赐婚。 她更以为阿迦俪匆匆回到北渊国是来拒婚的。 却不曾想,这是一出郎有情而妾也有意的大好戏! 许是二人这一趟寻找雪域之行,一来二去的,日久生情了…… “不对啊……”风云兮皱着小眉头,“大师兄,您为何不主动向阿迦俪求亲?反而是她让老父亲请旨赐婚。您此举,忒不爷们了啊!” “是她要主动求亲,说如此方显她的女儿本色!”说完,浮屠的脸,更红了…… 风云兮:“……” 莫名地感觉被塞了一大把狗粮啊! 244牛逼轰轰的师门,要走的路还很长(二更) 浮屠与阿迦俪的大婚庆典就在三日后。 风云兮后知后觉地想到,一行人赶到北渊国,怕是云烟掐着点儿来的。 男女双方大婚前不能见面,阿迦俪得知风云兮一行人到了北渊国的国都,还被浮屠亲自迎接进了皇太子府邸。 她就没有前去相迎,而是等过了一日之后,派了人去请风云兮等人到国师府。 阿迦俪是鎏光宗的弟子,东方京墨和云烟上门,北渊国师亲自带人迎接招待,也是给足了面子,做足了礼数。 阿迦俪见到风云兮,拉着她转了好几个圈儿,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个遍,“浮云啊!见到你安然无恙,真的是太好了!” 风云兮微微笑,“阿迦俪……哦不!现在要改口叫嫂子了!见到你红光满面,喜气洋洋,也是极好的。” 风云兮故意顺着阿迦俪开的话头说话,说完,还露出一脸打趣的神色,笑得狡黠。 阿迦俪的小脸一红,显少有地露出一副小女儿家的娇羞姿态,她嗔怪道:“浮云,你就莫要笑话我了!” 见状,风云兮一乐。 她可是记得阿迦俪以前还想招她上门当女婿来着! 就为了天天能吃到她做的菜…… 也不知大师兄是如何俘获阿迦俪的芳心的? 这般猜想着,风云兮好奇一问:“嫂子,你和我大师兄,是怎么勾……好上的?” 风云兮想到什么说什么,一时嘴快,“勾搭”两字险些都说了出来,幸好悬崖勒马及时。 不然,大师兄好不容易骗到手的媳妇儿,极有可能被她给气走了…… “就……就……”阿迦俪的小脸红得好似能滴出血来,她娇羞得吞吞吐吐,根本不好意思说出来。 风云兮一瞧四周有那么多人在,自知自己问话的场合不对,当即拉着阿迦俪的手,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就问问,你可以不回答的。” “……”阿迦俪顿时舒了口气。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她哪里好意思啊! 北渊国师盛情款待了风云兮一行人。 鎏光宗的名声,在整个鎏光大陆之上都是无比响亮。 不然,北渊国师当年也不会让阿迦俪拜入鎏光宗门下。 *** 翌日,萧越夜带着浮花抵达北渊国的国都,二人低调前来参加浮屠的大婚。 萧越夜现在是大耀国的敬文帝,历经大半年的光景,他已经基本掌控住了大耀国的皇权。 浮花也入主后宫了。 只是明面上,萧越夜还要为永寿帝守丧三年,还不能大婚立后。 守丧这件事,不过是走个过场,毕竟,永寿帝是萧越夜的仇人,萧越夜怎么可能有心为永寿帝守丧。 只是,贸然坏了规矩,史官必然口诛笔伐。 萧越夜也是为了浮花能够名正言顺地成为他的皇后,不再受半点委屈,而坚持了这件事。 况且,皇后的凤印早已经在浮花的手中,只是还缺少一场大典。 萧越夜和浮花是以鎏光宗的名义来参加浮屠的大婚,但是,在面见北渊国君的时候,萧越夜用的却是敬文帝的身份。 如此,也是给足了浮花面子,更是给足了浮屠面子。 浮屠的师门靠山如此强大,他就算被迫离开了北渊国多年,在北渊国朝中没有根基。 但是,今后若是北渊国君的诸位皇子谁有异心,想要动浮屠,也得先掂量掂量各自手中的实力,能否惹得起鎏光宗! 浮屠回到北渊国,在风云兮等人到达之前,就已经重新被册封为皇太子。 阿迦俪嫁给浮屠,就是皇太子妃。 北渊国君失而复得最喜爱的嫡长子,又知浮屠背后的靠山强大,因此,也是给足了浮屠面子。 这一场大婚,比之北渊国以往的皇太子大婚,无论是规格礼仪,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风云兮坐在一个角度颇好的位置观礼,这是北渊国君特意礼待鎏光宗的人,而安排的位置。 北渊国民风奔放,没有男女不同席的说法。 风云兮同浮光坐在一块,小狸猫赖在她的怀里。 风云兮小口喝着北渊国特有的马奶酒,还自言自语道:“以前我总以为咱们这四大宗师挑弟子,都是拣着身世悲惨的来,颇有一股子想要拯救即将走入歧途的失足幼童的大义。” “现下嘛!我倒是觉得这几枚老姜,个个都是眼光毒辣的主儿!” “大师伯随随便便捡来一个孤儿,就是北渊国的皇太子!” “四师叔挽救被家人虐待的孤苦伶仃幼女,竟成了大耀国的皇后娘娘!” “我师父就更牛逼了!生了个雪域神女!” 话到此处,风云兮的脸上,露出一种藏也藏不住的自豪感。 就是不知她的这种自豪感,是因为浮屠、浮花和她这师兄姐妹三人。 还是单纯只因为她自己! 一旁的浮光听着听着,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了,他抬眸看向风云兮,却见风云兮正好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目光带着些狡黠的审视。 随即,浮光听得风云兮说:“小师弟啊!咱们师门里都是牛逼轰轰的人物,咱们这四个关门弟子,现在也就剩你的身份还未完全显露出来,你可要向我们看齐,千万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说完,风云兮用一种前辈对后辈寄予厚望的神色,郑重地拍了拍浮光的肩头。 浮光:“……” *** 一行人参加了浮屠与阿迦俪的大婚典礼后,就准备启程离开。 用云烟的话说就是:“咱们就不要再打扰人家新婚夫妻那蜜里调油的小日子了!” 风云兮很是赞同,因为她不想再吃狗粮了! 东方京墨让青龙宗师万俟乾留下,因为浮屠刚刚回归北渊国,地位不稳,需要有人为他巩固皇太子的地位。 万俟乾还有个身份,就是北渊国的镇国大将军。 四大宗师都有多重身份,不然,鎏光宗何以成为鎏光大陆的第一门派? 万俟乾与浮屠都是北渊国人,但万俟乾最开始在大耀国见到浮屠的时候,并不知情,只是觉得浮屠颇合眼缘,就把浮屠从一个杂耍班子里给买了下来,带回了鎏光宗。 风云兮觉得,这一定是冥冥之中有天意,注定有这般机缘。 萧越夜与浮花也随行一同离开,一行人紧赶慢赶,在出了北渊国边境,进入大耀国边境的时候,萧越夜收到了一封密函。 “什么?苏楚昇和慕光远被人灭口了?”风云兮从萧越夜处听闻这个消息,顿时震惊不已。 萧越夜解释道:“我把二人关在永寿帝以前派玄衣卫挖的秘牢里,出来时特意加派了兵力看守,却还是被人得手了。” 风云兮追问:“可有抓到凶手?” “行凶之人是一位给二人送饭的老内侍。此人已经被抓住,也招了供,说是被一个黑衣人收买,就在饭菜里下了毒。” 说着,萧越夜看向在场的云烟和东方京墨,“抱歉,没能保住这二人。” 浮光此时不在场,因为萧越夜看了密函,就请东方京墨将浮光给支开了。 但是,萧越夜在浮光离开前,承诺过会留着慕光远的命,等浮光回来处置。 然而,萧越夜终是食言了…… 云烟和东方京墨交换了神色,云烟对萧越夜说道:“此事先不要对浮光提起,等回到耀京城再说。” 云烟又看向风云兮,“小丫头,你在浮光面前,表现得自然一些。” “嗯,我知道。”风云兮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行人继续赶路,到了耀京城,谁都没有提及此事,却是十分默契地一道进了皇宫。 萧越夜带着浮光再次进入秘牢,让守卫向浮光说了来龙去脉。 浮光得知后,表现得很淡定,就好像死去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其实,慕光远之于浮光,从未尽过做父亲责任,倒是利用起浮光来,那就一个不遗余力! 浮光亲手将慕光远下葬,却没有立碑。 父子一场,浮光没有亏欠慕光远任何。 风云兮全程陪伴着浮光,她也只能为他做这些了。 云烟和东方京墨也远远跟着。 “没想到慕光远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于浮光而言,终究是意难平啊……”云烟叹息一声。 东方京墨应声,“这幕后要对其二人灭口之人,不是善茬。” 云烟点点头,“永寿帝当初能够去雪域寻找药引,定然有人指路,或许,就是这幕后之人。” 说着,云烟目光幽幽地看着不远处的风云兮与浮光,“这两个孩子要走的路,还很长……” 245顺利解毒,联姻(三更) 五月底,风云兮、浮光、云烟、东方京墨一行人赶到了青陵府。 萧越夜和浮花留在了耀京城里。 解毒一事接近尾声,无需再劳师动众。 再说,萧越夜现在是皇帝,不宜久离皇宫,除非有必要的大事。 他去北渊国参加浮屠的大婚,倒也并非是必去不可,但他为了浮花,还是选择去了。 白虎宗师已经将浮光的娘亲带到了鎏光宗里看护着。 云烟与风云兮回了鎏光宗。 东方京墨则与浮光一道去南黎国的天戈族取往生果。 只等最后一味药引到手,就可以调配解药解毒了…… 风云兮在鎏光宗里,见到了浮光的娘亲——黎半夏。 满头银丝,满脸沟壑,形容枯槁…… 黎半夏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妇人。 但是,实际上她不过三十来岁。 “荼蘼”之毒,毒发之后会让中毒者的新陈代谢加剧,加速衰老,减半寿命。 所以,黎半夏才过了而立之年,明明只活了半辈子,却看起来却犹如年逾花甲,像是一辈子快要到尽头了一般。 风云兮看到这般的黎半夏,心中顿时一痛。 她想到了浮光。 她的心里都如此不好受,想必浮光看到自己娘亲的这般模样,心中更是难受了…… 黎半夏早被慕光远折磨疯了,加之“荼蘼”之毒深入肺腑,她衰老得眼花耳鸣,就更是神志不清了。 她已经不再是正常人了…… 风云兮给黎半夏诊了脉,确认情况确实极为不乐观。 她在心中祈祷,希望能尽快顺利拿到往生果,尽快给黎半夏解毒。 从鎏光宗到天戈族,骑快马来回都需要十日功夫。 若不是往生果到时令才会成熟,也无需拖到现在。 当然,还是够幸运的了。 两百年才结一次果的往生果,正好今年赶上这个结果成熟期。 不然,怕是再也等不起更长的时间了…… 风云兮与云烟一道,日夜不休地做配制解药的准备。 其实,二人大可不必如此辛劳,事事都亲力亲为。 但是,眼下到了配制解药的最后关头,二人都不允许出现任何的意外差错。 并且,风云兮总感觉心里不踏实,有种要出大事的不好预感…… 夏至日过后的第五日夜里,东方京墨和浮光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鎏光宗。 二人带回来了完好无损的往生果。 风云兮暗暗松了口气,与云烟开始配制解药。 三日之后,母女俩疲惫不已地将解药从炼药房里拿了出来。 风云兮面色苍白,娇嫩的红唇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因为她这些天忙碌不已,还献出了自己的心头血炼解药。 风云兮亲眼看着浮光喂黎半夏服下解药,再看着浮光自己也服下解药后,她只觉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风云兮是劳累加失血,倒是没有大碍,昏睡了三日之后,幽幽醒来。 云烟守在风云兮的床头,看到风云兮醒了,柔声问道:“头晕不晕?” 风云兮摇了摇头。 云烟就扶着风云兮从床上坐起来,再端来一碗汤药,一勺一勺地喂着风云兮喝完。 末了,再塞了两颗蜜饯到风云兮的小嘴里。 风云兮含着蜜饯,再也等不及了,她问:“娘亲,浮光和他的娘亲怎么样了?可是彻底解毒了?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对于风云兮脱口而出的三连问,云烟无奈地摇了摇头,她道:“小丫头,你放心吧!他们母子俩的毒已经解了,都无大碍。” 闻言,风云兮重重地吁出一口浊气,“那就好!” 云烟见状,无奈了摇了摇头,“小丫头,想不想知道你二师伯与浮光母子的事?” 风云兮不解,“二师伯许您告诉我了?” 白虎宗师以前极其不爱提及自己的家事。 风云兮知道大师伯是北渊国的镇国大将军。 也知道四师叔是出生大耀国的名门世家。 更知道自家师父老人家是梵芸庵的佛兮师太,当然,风云兮以前只知师父老人家是被梵芸庵的老师太捡来养在身边的孤儿,不知师父就是云烟。 鎏光宗的四大宗师里,风云兮却唯独不知道二师伯的原生家庭。 只知二师伯的另一个身份是禅幂寺的忘缘大师。 云烟向风云兮点了点头。 “那娘亲您说吧!”风云兮将云烟拉到床边坐下,自己则是窝进了云烟的怀里。 云烟缓缓道:“你二师伯是南黎八王爷——黎景天,与现今的南黎国君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皆由南黎当今太后所生。” “浮光的母亲黎半夏,是南黎的十九公主,她的母亲曾是南黎先国君的宠妃,却在荣宠正盛的时候,突发恶疾去世了。” “黎半夏当时年幼,被南黎先国君送到他的皇后,也就是南黎现今的太后宫里教养。” “你二师伯在一众兄弟姐妹里,最是疼爱黎半夏这个妹妹,黎半夏幼年丧母,也最是依赖你二师伯。” “一次上元节灯会,你二师伯带着黎半夏出宫看灯,二人因为喧闹熙攘的人群而冲散,黎半夏因此失踪了。” “你二师伯这些年一直自责是自己的疏忽粗心才弄丢了黎半夏,一直在尽心寻找。” “十几年前,是慕光远从苏楚昇那里得知你二师伯的身份,这才开始以黎半夏作为威胁。” “你二师伯一直对黎半夏心存愧疚,因此,处处受着慕光远和苏楚昇威胁。” “后来,浮光出生了,你二师伯出于对黎半夏的愧疚,在慕家主母要把浮光丢弃之时,主动揽下了养育浮光一事。” 话到此处,云烟收了声。 风云兮紧紧地皱起小眉头,“苏楚昇为何会知道二师伯的身份?” “是博懿太子的一名幕僚投奔了苏楚昇后,告知他的。咱们鎏光宗曾与博懿太子做过交易,就是你二师伯交涉处理的。” “原来如此。”风云兮了然地点了点头。 凡事能够牵扯到一块,必然离不开因果循环。 沉思一阵,风云兮消化了云烟说的话,她面露轻松之色,“娘亲,浮光在南黎国的身份倒是不低,公主的儿子,妥妥的皇亲国戚啊!” “我在大师兄的大婚典礼上,还打趣浮光来着,要他向我们看齐,他这翻身仗,打得倒是快!” 看着风云兮神色轻松地说着小玩笑,云烟的眼中却闪现忧虑之色。 风云兮捕捉到了云烟眼中的忧色,脸上的笑意凝住,她不解地问:“娘亲,是出什么事了吗?” 云烟先是点了点头,又是摇了摇头。 风云兮瞧得一头雾水,“娘亲,究竟出什么事了?” 云烟叹息一声,面露难色,“我也不好说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就是浮光他……” 风云兮立马问:“浮光怎么了?” “小丫头,是这样的,先前咱们鎏光宗已经和天戈族谈好了取得往生果的条件。” “但是……浮光他们此次去天戈族取往生果,天戈族竟然狮子大开口,提出要再加上一个条件。” “对方威胁必须答应这个条件,不然不给往生果。” 风云兮面露怒色,“这不是说话不算话嘛!那人家天戈族提出了什么条件?” 云烟道:“天戈族的族长提出与咱们鎏光宗联姻,说是以此举修得百年之好。” 风云兮神色古怪,她怎么觉得这是天戈族给鎏光宗挖的一个坑呢? “明摆着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怕是这天戈族想要趁机讹上咱们鎏光宗吧!那确定了是谁与谁联姻吗?”风云兮算着鎏光宗里适合联姻的对象,绝对不多。 “确定了,是天戈族的族长千金与浮光。” 风云兮:“……” 难怪她最近总觉得心神不宁! “不行!绝对不行!”风云兮想也没想就表露出反对之意。 云烟不动声色地看着风云兮的神情,她状似不解地问:“为何不行?” “因为……”风云兮险些把心里的话就这么直白的说出了口,她顿了顿,再道:“娘亲,这明摆着就是天戈族给咱们鎏光宗挖的一个坑不是,咱们可不能上当!” 云烟赞同地点了点头,“我确实是不赞同的,只是解毒迫在眉睫,浮光为了得到往生果,已然答应了对方这个条件啊!” “什么?浮光他已经答应了?” 云烟无奈一笑,“你知道的,浮光为了救他娘亲,付出了这般多,不可能到了这紧要关头放弃。” “莫说是让他做天戈族的上门女婿,就算是要了他的命,他也会答应的。” “……”风云兮哪里不知道是这么个道理啊! 就怪人家天戈族不仗义,趁火打劫! ------题外话------ 小可爱们愚人节快乐鸭~~~ 开启新地图,新卷主打虐渣和腻腻歪歪小甜饼…… 不知不觉就八十几万字了,淼淼万分感谢追文至今的小可爱们,么么哒~~~ 246想看她为他吃醋的小模样(一更) 云烟看着风云兮耸拉着小脑袋,做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当即“噗嗤”一笑,“小丫头,这事也还没成定局,并不是没有破解之法。” 闻言,风云兮的眸光大亮,“娘亲可是已经想到什么好办法破局了?” “算是吧!”云烟笑得一脸的高深莫测…… “是什么?快告诉我!”风云兮扯着云烟的手臂摇晃不止。 “那天戈族的族长说了一番与咱们鎏光宗联姻的冠冕堂皇之话,却并未指名道姓说那人必定要是浮光,只说是四大宗师的关门弟子。” “实际上只因族长千金看上了浮光,吵着非浮光不嫁,天戈族的族长也是颇为无奈。” “但是,这也是咱们可以利用之处。咱们鎏光宗能够拿得出手与天戈族的族长千金联姻的男子,除了浮光,不是还有红尘仙浮云嘛!” “同为四大宗师的关门弟子,你浮云的名气,可是比浮光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说浮光当日在天戈族已经应下了联姻只事,但你爹这个鎏光宗的宗主可是没有同意。” “所以,咱们鎏光宗把你换为联姻对象,也不是不可以,自然,你就是这件事破局转圜的关键!” 云烟一本正经地看着风云兮,眼中满是期许赞赏之色。 若说是“女儿吹”,云烟必然算得上的。 鎏光宗的红尘仙浮云,对外是男子身份。 浮云是朱雀宗师的关门弟子,还是浮光的“师兄”。 如此,在天戈族并未指名道姓让浮光联姻的情况下,鎏光宗把浮云推出去联姻,也不违反新约定。 而浮云就是风云兮,是个女子,到时伺机破坏联姻,也就多了不少的法子。 而若是让浮光入赘进了天戈族,那就是板上钉钉的天戈族女婿了! 风云兮摸着下巴想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遂抬眸看向云烟。 只见云烟笑得一脸狡黠,风云兮瘪了瘪嘴,试探地问:“娘亲刚刚是故意对我说那些话,就是试探我有不有心助浮光吧?” 云烟点了点头,丝毫不否认。 “原来娘亲早就算计上我了!都被您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哎……”风云兮再次耸拉下小脑袋。 她沉默了一阵之后,也一本正经地说道:“老祖宗说过,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 “既然浮光他都答应了,许是对那天戈族的族长千金已经一见钟情了。” “如此,也就不算是跳坑了!毕竟天戈族的上门女婿,也是个不错的身份,至少以后想吃往生果了,他可以当糖豆子一般,敞开了吃!” “听说往生果是个好东西,对武功进益有非常大的帮助。” “所以啊!我觉得根本没有去抢亲的必要了不是!” 风云兮说得一板一眼,但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酸溜溜味道。 云烟忍住笑意,状似赞同地点头,“说得好!我先前也是这般想的,左右联姻也不算坏事,既然浮光同意,你也无异议,那就还是照着原先的办吧!” 这般说着,云烟站起身来,“小丫头,天色不早了,你前阵子累着了,再好好歇歇。” 云烟转身就往外走,脚下生风,几个眨眼就走出了屋子。 风云兮:“……” 啊嘞嘞…… 什么鬼? 怎么说改主意就改了? 她不过是想抱怨几句而已的啊! *** 云烟出了风云兮的屋子,看到站在门外的浮光,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继续脚步不停地往前走,浮光无声无息地跟上。 待到了风云兮察觉不到的一处,云烟才停下,对跟来的浮光说道:“兮儿的话,你都听到了,她是心中着急又多多少少有些怨念。” “我知你当时是为了往生果而应下了联姻之事,的的确确是出于无奈。” “但你当时可有想清楚一旦你答应了这般条件,可有能力破局?” “或是你当时可有做好准备今后如何面对兮儿?” “你们男子,只要不是我家的人,娶多少房妻妾我都不管。但是,我是绝对不会让兮儿给任何一个男子做妾!” “我要把我的女儿,堂堂正正、风风光光地嫁给一个男子当嫡妻!并且,此人此生只能有兮儿这一个妻子,再无别的女人!” “否则,天下的男子,谁敢负我的兮儿半分,我定然倾尽全力让他断子绝孙!” “再有,以兮儿的脾气,别说是给人当妾,就算是插足已经定有婚约的未婚男女之间,都是绝对不可能的!” 云烟的这一番话,说得极尽霸气之态。 浮光听得后背冷汗涔涔…… 好一阵之后,浮光才开口,“我怀疑那二人是被天戈族的人指使灭口,遂趁势答应了联姻,也就有了正当理由接近天戈族。” 闻言,云烟赞赏地看向浮光。 浮光口中的“二人”,云烟自是知道说的是慕光远和苏楚昇。 云烟原以为浮光只是为了拿到往生果,现在知道,这个小子倒是也在算计对方。 不愧是鎏光宗的人! “既如此,你可是有潜入敌人内部的计划了?”云烟面色严肃,恢复成一脸谈公事的表情。 浮光点点头。 云烟随即问道:“需要宗门为你做什么?” “暂时不需要,以免打草惊蛇。联姻之事,事发突然,当日在天戈族,我看到其族老与族人,多半都是不满意却又碍于其族长的威压,因而没有阻止。” “哦?”云烟挑了挑眉,“有意思!看来这天戈族里,也不是上下一条心!” “既如此,只要不是铁板一块,就有助于咱们攻破。左右咱们还得去天戈族拿到往生树的树灵。” “虽然这件事倒不必急于动手,先探一探天戈族的虚实,倒是很有必要。” 云烟因浮光的一句话,就联想到了多方面。 弄清楚了浮光同意联姻的全部原因,云烟倒不再揪着儿女私情之事而指责浮光。 “你尽管去,宗门做你的后盾。”此话,就是给浮光最大的支持了。 浮光默了默,他可还记得云烟刚刚那般霸气的话语。 此刻见着云烟面色缓和,浮光才敢试探地说了一句,“三师叔,我赞成您先前说的法子,可否让我去劝劝小师姐,我想请她帮帮我。” 此时,浮光将姿态放得极低。 没办法,刚刚被云烟给震慑了一番,他哪里敢不小心翼翼。 别说云烟是风云兮的亲娘,就算云烟只是风云兮的师父,浮光都不敢得罪半分啊! 这可是未来的岳…… 呃!想远了…… 浮光立即拽回神思,迎上云烟打量的目光。 云烟的目光如炬,灼烧得浮光感觉好似被丢进了炼丹炉里那般。 好一阵之后,云烟问了一句,“既然你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这事也并非兮儿不可,你为何偏要带上她一同去?” “……小师姐出面,处理事情的手段,自是温和些。”浮光搪塞一句。 他总不能说是想多看一看风云兮为他吃醋的小模样吧! 方才风云兮在房间里对云烟说的那一番酸溜溜的话,浮光可是听得清楚明白。 云烟就当她信了浮光说的这话,“今日已晚,那你明日再去找兮儿吧!” “是。”浮光忙不迭地应声。 *** 风云兮是憋着一肚子气睡下的,连睡了三日,要补的睡眠都补了回来。 她醒来倒是不困了,但小狸猫蹿进了屋子,它的身上有云烟涂的安神香,就是云烟派过来哄睡的。 所以,风云兮闻着小狸猫身上的安神香,又睡着了…… 翌日都日上三竿了,风云兮才幽幽醒来。 柳绿已经备着热水和早饭在房中,就等着风云兮起床。 风云兮穿衣洗漱,再用了早饭,这才懒懒散散地出了房门。 六月的天气,外头的太阳有些晒人。 风云兮被阳光刺花了眼,立即退回了门内。 几个眨眼间,门口就多了一个人。 看着解毒后的浮光,风云兮感觉,这个小师弟又好看了几分。 体内毒素全清,气色自然会好很多。 年轻朝气,生机勃勃,精神头十足! 自然就更好看了! 风云兮向来对浮光的这张脸没有抗拒力,特别是眼下阳光朝气俊美得不像话。 真是又嫩又俊的一张脸皮子! 风云兮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此时因为连睡了多日,醒来不久的脑中还混沌一片,也没有记起云烟昨晚说的那些话。 因此,对浮光的态度,友好极了。 “我来看看你全好了没有!”风云兮向浮光招招手。 浮光配合地伸出手,给风云兮探脉。 风云兮动作自然地探上浮光的腕脉,确认浮光体内的毒素全部清除,她高兴不已! 只是,风云兮探着探着,发觉到了不对劲! “你怎么被人下蛊了?”风云兮一脸严肃地看向浮光。 先前在凌云城,浮光的身上有云娆种下的同生蛊的子蛊。 但是,风云兮在出凌云城之前,就给浮光解了此蛊。 按理说,浮光的身上,就不可能再有蛊毒才对。 而从凌云城出来的这些天,风云兮一直与浮光在一处,只有浮光去天戈族取往生果,二人才分开。 想清楚这些事,风云兮再问:“是天戈族的人给你下的蛊?为了逼你去当上门女婿?” 到得此时,风云兮自然是想起了云烟昨晚说的那些话。 “我就知道天戈族的人既然敢临时变卦再贪心提条件,肯定就是事先预谋好了!” “不然,天戈族的人怎么会给你往生果,还放你回来!” “想必是中了‘荼蘼’与‘桀骜’两种旷世奇毒的上门女婿,天戈族的人自然也不会要,这才放你回来解毒。” “但是,又担心你一去不复返,才给你下蛊牵制于你!真是阴险狡诈!” 风云兮说得愤愤…… 浮光也不插话,任由着风云兮吐槽完。 他知她有时是个话痨的性子,不让她一吐为快,岂不憋着难受! 等风云兮吐槽得差不多了,浮光才微微一笑。 他也不收回自己的手,而是反手握住了风云兮的手,包裹在掌心里,“你跟我来。” 风云兮不解,“去哪了?” 她只顾着问问题,倒没注意浮光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风云兮其实不喜同人有任何的肢体接触,当然,无比熟悉的人除外。 比如云烟,再比如师兄姐弟几个。 因此,浮光这般动作,风云兮并不排斥,也不觉得有何异样不妥。 “去了就知道了。”浮光故意卖个关子,她牵着风云兮往外走,很快就出了风云兮的广棠院,去了他的青竹院。 青竹院里有一大片竹林,浮光牵着风云兮走进竹林。 风云兮立马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凉意,顿觉身心舒畅。 凉爽的空气中,还隐隐泛着冷竹香气…… 这般味道,像极了浮光身上的气息。 风云兮好奇地看着浮光,“这片竹林是野生的还是栽种的?” 以前来青竹院,风云兮倒是没发现这一片竹林。 浮光用一种邀功的神色看着风云兮,“是我种的!” 风云兮略微惊讶,“种这么一大片竹林,少说也得花上十来年,你……” 话到此处,风云兮转念一想。 浮光虽然是在风云兮之后才拜师。 但是,浮光可是二师伯养大的,说不定浮光早就被二师伯带进鎏光宗里生活。 毕竟,浮光和二师伯之间,还有一层舅舅与外甥的亲戚关系不是! 就算浮光不是二师伯的关门弟子,那他作为二师伯的亲戚,住进鎏光宗,也是说得过去的。 浮光见风云兮的神色,就知她已经猜到,他答:“这些竹子是我五岁那年种下的。” 也就是在那一年,浮光跟着黎景天去梵芸庵找佛兮师太。 在梵芸庵里,浮光远远地看到了蜷着身子晒太阳的风云兮。 那是浮光第一次见风云兮。 彼时的风云兮,是染上天花后大病初愈,她蜷着瘦瘦小小的身子躺在摇椅之上,像极了一只温顺的小兔子。 然而,风云兮那满脸还未消散的天花疹子印记,初初一看,确实有些瘆得慌。 浮光只看了风云兮一眼,就被她的脸给吓着了。 自此,浮光做了好一阵子的噩梦。 可以说,那一场初见,并不美好。 但是,经年之后,渐渐长大的浮光已经忘记了风云兮那张渗人的脸给他带来的恐惧噩梦。 却独独记得她的那一双清澈纯粹的眼眸,给他带来的光明信念。 那一双眼眸中,好似有一束晶莹透亮的光,能直直地射入人心,还能照亮一切的阴暗,更能洞察一切的阴谋诡计。 浮光一直不能忘怀这一双如珠似玉,却好似比这世间的一切珍宝都要珍贵的一双眼眸! 所以,浮光一直记得风云兮,记着记着,就记到了心里去了…… 听得浮光的解释,风云兮恍然了悟,她问道:“那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浮光指了指竹林中央的一处空地,对风云兮说道:“你看那一处,我准备在那建造一座竹楼。” “三师叔说你有了雪蛊,体质会从畏寒怕冷转为贪凉怕热。” “这里不是凌云城,没有同生树供你纳凉。” “倒是这片竹林,夏日里极为凉爽,是个避暑佳处。” “我已经按着你的喜好,画好了竹楼的图纸,工匠师傅们明日就会动工。” “不出一月就能造好竹楼,以后你就可以在竹楼里畅快纳凉了。” 浮光说得神情激动,他好似看到竹楼拔地而起,而风云兮惬意慵懒地待在竹楼里,或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或什么也不做,偷得浮生半日闲…… 而他…… 此处是青竹院,是他的院子。 他就有名正言顺的借口,把她骗进来,再藏起来! 叫别人再也窥探不到! 自家师父曾今说过,“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不管是人还是物,都要早早下手,若是犹豫不决,准叫他人得了先机而抢了去,到时就追悔莫及了。” 浮光知道,这话绝对是师父说得最到点子上的一句至理名言。 因为这是师父他从自身所承受的血淋淋教训里,感悟出来的。 风云兮顺着浮光的指向望去,看到竹林中央的空地,她点点头,“在此处建造一座竹楼,倒是极好!只是……” 风云兮一瞬不瞬地盯着浮光的脸,“联姻一事都火烧眉毛了,此时你怎么还有闲情逸致造竹楼?” “你不会是真的打定主意要去天戈族当上门女婿,所以,就提前把鎏光宗的事宜给交待完?” 说到此处,风云兮也不等浮光回答,她“呵呵”一笑,看向浮光的眼神却是冷了几分,“我倒是不知,你竟这么上赶着想要去天戈族当上门女婿啊!” 语气中,酸溜溜的味道又浮现了。 浮光听得反倒是微微一笑…… 247女大不中留,生个二胎吧(二更) 风云兮不解地看着微笑的浮光,总觉的他的这一抹笑容里,藏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浮光道:“联姻之事我已有对策,且与造这竹楼也不冲突的。我是想着等咱们从天戈族回来,竹楼也就造好了。” “今日是特地带你来看看,你若是需要在这竹楼之外增添点什么,正好先告诉我,我好吩咐工匠们。” 浮光说得一本正经。 闻言,风云兮下意识地问:“什么对策?” 她根本没有认真听浮光后面说的话。 “暂时保密,等你去了就知道了。”浮光故意卖关子。 “我去哪里?”风云兮不解。 “当然是和我一块去天戈族啊!” “……我几时答应要去天戈族了?明明昨晚……”风云兮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浮光话里的意思,当即不解地问:“既然我都要代替你去了天戈族,那你为何还要去?” 浮光露出高深莫测的一笑,“师父说过,自己惹下的是非,就要自己去收拾烂摊子。” 风云兮扯了扯嘴角,却没有反驳浮光说的话。 毕竟这话原是二师伯老人家说的。 确实是话糙理不糙。 “既然你执意要去,那我就更不要去了啊!”风云兮总觉得心里有股子别扭劲儿。 但是,她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不!我需要你陪我去,因为我一个人去的话,会害怕。”浮光脸不红心不跳地示弱诱哄风云兮。 偏偏,一向将浮光当做弟弟照顾的风云兮,没觉得浮光的话里有任何的不妥。 她当即就拍胸脯答应道:“行!我陪你去!” 浮光的笑容更甚了…… 风云兮的这句话被云烟安排的人听了墙角,也就传到了云烟的耳中。 云烟听闻后,叹息一声:“哎!女大不中留啊……” 一旁的东方京墨趁机接话,连哄带骗地诱惑道:“娘子,要不咱们生个二胎吧?” 云烟挑眉看向东方京墨,闪动着艳艳波光的水眸,甩给了东方京墨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 东方京墨一时不明所以,心中却是跃跃欲试。 只是当晚,东方京墨在沐浴之后,兴冲冲地进屋想要搂着亲亲娘子春宵一度再顺便造个娃,却发现,他连云烟的屋子都进不去! *** 自风云兮决定与浮光一同前去天戈族,二人就着手做准备了。 解毒之后需要休养,所以,天戈族也多给了浮光半月时间调理身体。 至于婚期,已经定在了七月初七。 如此,浮光只需要七月初赶到天戈族即可。 连婚期都定了,这绝对说明天戈族是事先早有预谋的。 风云兮自醒来后,去看过黎半夏几次。 由于黎半夏先前中毒已经深入肺腑,虽然解毒了,但是,身体的恢复也需要耗费一段时日。 风云兮这几次看到的黎半夏,都是处于昏迷状态。 黎半夏服了解药之后,就陷入了昏迷。 云烟给黎半夏诊断之后,倒是不急着用药唤醒。 因为一个人在睡着之后,身体的自我修复与愈合,能够得到一个良性的进展。 云烟因此认为让黎半夏保持一个沉睡休眠的状态,反而不失为一件好事,可以让她在睡梦中完成身体的复原。 风云兮也给黎半夏诊了几次脉,确定她的身体是在慢慢恢复,便渐渐安心了。 浮光的父亲慕光远已经死了,能够保住黎半夏,既是对浮光的一种安慰。 他从出生至今,都活在亲情道德的绑架之中,让他解脱,他的心才能自由。 *** 六月下旬,风云兮和浮光准备出发去天戈族。 二人此次动身,云烟和东方京墨没有随行。 按照云烟的话说就是,“你们也是时候出去闯荡闯荡了,先把会的本事都亮出来,实在没辙了,鎏光宗再出面收拾烂摊子。” 所以,与风云兮和浮光同行的,除了柳绿和掠影,就只有两名鎏光宗的弟子。 这两名鎏光宗的弟子,是一对孪生兄妹,虞森与虞垚。 二人还有另一重身份,那就是天戈族之人。 当初,虞森和虞垚就是奉了天戈族的族长之令,才来参加鎏光宗的招生试。 二人也是凭实力进入的鎏光宗。 此举,既是透露着天戈族的族长有意与鎏光宗交好的意图。 一行人从青陵府鎏光宗总舵出发,直奔向南黎国的天戈族。 三辆马车,其中两辆都是装货物,只风云兮带着柳绿和掠影乘坐了其中的一辆。 浮光和虞森、虞垚都是骑马。 而就在这一行人离开鎏光宗的当夜,黎半夏醒来了…… 浮光之所以一直拖延时间出发,就是想等黎半夏醒来。 结果,黎半夏一直未醒。 反而在浮光走后,却醒了过来,生生错过了。 并且,醒来的黎半夏,颇有些让人难以捉摸。 云烟给黎半夏诊脉,没发现异常。 但是,黎半夏神情呆滞,甚至不认识人。 她已经从一个白发苍苍的花甲老妇人,变回了三十几岁的年轻妇人。 身形外貌都已经与正常的三十几岁年轻妇人无异。 莫说认不得别人,连白虎宗师黎景天这个亲哥哥,黎半夏也认不得了! 这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荼蘼”之毒,并不会让人失忆。 对于黎半夏这好似失忆了一般的状态,云烟一时半会儿也没发现究竟是何原因造成的。 如此,原先因为成功解毒了而喜出望外的黎景天,顿时又是陷入了愁云惨淡之中。 他坚持了十几年的一桩事,走到了最后,本以为解了毒就圆满了。 却不料黎半夏连他都认不出! 然而,这还是不是让黎景天最糟心的。 还有一事。 黎半夏竟然在醒来之后的这一夜,失踪了! 黎半夏是住在白虎宗师黎景天的院子里的,并且,黎景天还刻意将黎半夏安置在自己房间的隔壁。 如此这般,就是为了方便照顾。 黎景天还一直派人守在黎半夏的床前,时时刻刻不离人的那种。 黎半夏醒来后,也有人守在她的房中。 但是,第二日清晨,黎景天去黎半夏的房中,却发现那两个被他派到黎半夏的屋子里守护的女弟子躺在血泊中,而黎半夏却也已经不见了。 “二师兄,此事蹊跷,您莫要冲动去寻。”云烟拦住黎景天。 她已经检查过那两位女弟子的死因,皆是一击毙命。 而翻查黎半夏住的屋子,也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 如此,要么是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人,趁着两个女弟子不备而一招偷袭成功,再带走黎半夏。 要么就是,熟人为之! 不然,两个武功并不低的女弟子,不可能没有半分挣扎就殒命。 至于黎半夏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人掳走,还是自愿跟着对方走的,也未可知。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屋子里没有任何挣扎打斗的痕迹。 黎景天一个头两个大,他万万没想到,在自己的地盘,也能把黎半夏给弄丢了! 再次弄丢了黎半夏这个妹妹,黎景天的心情复杂不已! “小师妹,你说得对!这件事绝对事出蹊跷,我不冲动,我不冲动……”黎景天在黎半夏的屋子里来回踱步,“可是,我该怎么办啊?我要怎么向浮光交待啊?” 黎景天行事其实是个极为稳重的性子。 但是,他在少年时期丢失了黎半夏这个妹妹,后来重新找回了黎半夏,兄妹二人再见面却是一言难尽。 黎景天对于黎半夏的遭遇,一直是愧疚不已的。 所以,在黎半夏的逝情之上,黎景天既无理智的判断,也无法冷静的思考。 行事都是凭着一股冲动。 云烟安慰道:“二师兄,别担心,我来想办法。” 黎景天目露感激地看着云烟,“有劳小师妹了……” “二师兄说这话就见外了,您为浮光母子做得已经够多的了。再说,这件事也不能怪你。咱们先别告诉浮光,免得他出门在外不安心。” 黎半夏一个大活人能在鎏光宗里失踪,还折损了鎏光宗两名弟子,这件事,云烟有种强烈的预感,一定是有人在幕后故意为之。 敢在鎏光宗里如此肆无忌惮的行凶,就是打鎏光宗的脸,如此,不管幕后之人是谁,虽远必诛! *** 却说风云兮一行六人,一路向南,很快出了大耀国的边境,进入南黎国边境。 有白虎宗师黎景天给的令牌,一行人在南黎国境内畅通无阻。 南黎国的东西跨度大,南北跨度小。 是以,从北境到南境,用时不长。 七月初二这日,一行人就到达了天戈族所在的椰南城。 天戈族比鎏光宗的历史更为悠久,因其颇为神秘低调,外人能够窥探的少之又少。 所以,天戈族虽然可能实力强大过鎏光宗,但其声名,却是远远不及的。 进了椰南城,也就是虞森与虞垚姐妹二人最是熟悉的地方,就由二人带路。 离七月初七还有几日,风云兮要求先在椰南城里逛一逛,等初六再去天戈族。 如此,也不算逃婚违约。 虞森与虞垚兄妹虽并不赞同风云兮的这般安排,却也无权反驳。 因为此次前来,鎏光宗的宗主亲自下了一道命令,说是几人全听风云兮的安排行事。 虞森和虞垚只要还想当鎏光宗的弟子,就必须听风云兮的。 风云兮戴着人皮面具,做红尘仙的扮相,一路也并未低调。 是以,刚刚进了椰南城,就有闻风而来的文人才子前来拦马车,说是想要邀请红尘仙一同参加诗会。 红尘仙的名头,现在可是在整个鎏光大陆的文人才子堆里,都是十分响亮的。 风云兮被邀请,也就不稀奇了。 风云兮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邀请,她对虞森和虞垚兄妹俩道:“椰南城里你们兄妹二人最是熟悉,烦请二位去安排住店事宜,我要住椰南城里最好的客栈,临街的风景最好,却不吵闹的那种。” 风云兮这一路,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如此高调,倒不是因为鎏光宗里的银子多得没地儿花,而是她故意引人注目。 她要尽可能地让更多的人都知道她这一趟出远门,是去天戈族。 虞森和虞垚兄妹俩对视一眼,纷纷觉得不妥,二人还想要劝说风云兮尽早去天戈族。 只有顺利把浮光带进了天戈族,这兄妹二人的使命才算完成。 未免临门一脚还出意外,二人一路都在催赶。 哪里会情愿耽搁。 风云兮见二人踌躇迟疑,当即挑了挑眉,“怎么,你们一回到这椰南城,就不再是鎏光宗的弟子了?我命令也不管用了?” 虽然知道风云兮明显是在拿鎏光宗相压,偏偏,这一招就是管用! 虞森和虞垚兄妹俩,再次对视一眼,纷纷应声道:“浮云师兄言重了,弟子不敢,弟子这就去安排。” “如此……甚好!”风云兮露出高深莫测的一笑,带着浮光还有柳绿、掠影去参加诗会了。 248用计,上钩(一更) 风云兮跟着椰南城的一群文人才子去了一个叫雅舍的宅子。 据说此处是椰南城里的一个附庸风雅的大富商专门为了网罗城中才子而兴建的。 此处的模式还是学了红尘仙坊的,专门接待文人才子,食宿都不收取银子。 雅舍的门槛不高,只要是被公认的文人才子,都可以自由进出。 而红尘仙这般名扬整个鎏光大陆之人,自是可以进入的。 浮光的名声不及红尘仙的响亮,但他去年才金榜题名,在大耀国还算是一个热乎的新科状元。 再者,浮光也是鎏光宗四大宗师的关门弟子,名声也是有的。 二人顺利进了雅舍。 柳绿和掠影也以红尘仙的随身侍女身份,跟着进去了。 此时正好是午饭点,一行人都先行用午饭。 大富商是真舍得银子,雅舍里的伙食相当不错。 享受美酒佳肴的同时,再加上诗文助兴,是文人才子们一贯的风格。 风云兮不喜吟诗作对,照例像以前那般,把浮光推出去。 浮光能在耀京城里的文人才子圈中都战无敌手,更何况是这椰南城! 风云兮只管默默地吃饭看戏,再欣赏浮光一口气连写十几首诗。 自家这个小师弟,真是给自己长脸……哦不!是给师门长脸啊! 在场的椰南城里的文人才子都被浮光这般放大招给惊讶到了! 关于浮光的事情,这些人先前听到的都只是传说,现在,纷纷感觉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一处偏僻的席位上,一位俏生生的公子并未扎堆凑进人群,只是远远地看着好似被众星拱月的浮光。 越看……越满意! 风云兮不动声色地打量在场的人,自然也就发现了这一位白白净净的公子哥儿。 唇红齿白,眼尾带媚。 此人一看就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以风云兮识人辨人的眼力,要看破一个女子是女扮男装,实在是小菜一碟! 风云兮向随侍在身后的柳绿勾勾手指。 柳绿弯腰凑上前来,“主子有何吩咐。” “看见那边的公子哥儿了么?”风云兮扫过去一阵眼风。 柳绿顺眼看过去,随即道:“看到了。” “去查查那位公子哥儿的身份。” “是。” 柳绿低调地离场,大概两刻钟后就回来了。 “主子,那是天戈族的族长千金——唐凤舞。”柳绿把查探到的信息告知风云兮。 闻言,风云兮勾唇一笑,“倒是冤家路窄!” 心思翻转间,风云兮想到一计,“柳绿,我要作画,你去取我的工具来。” 柳绿面露狐疑,心道自家主子怎么这个时候还有心情作画。 但是,她和掠影都是对风云兮唯命是从的,也不追问缘由,当即就听吩咐去找虞森和虞垚兄妹二人了。 出行的行李都在马车上,被这兄妹二人带去找客栈投宿了。 此次出行,明面上只有六个人,实际上,云烟派给风云兮的暗卫,连风云兮自己都不知道确切的人数。 云烟虽然是有心放手让风云兮外出闯荡。 但是,她不允许风云兮出半点意外,自然会派很多的人暗中保护。 柳绿虽然不知虞森和虞垚兄妹俩去了何处投宿,但暗卫们知道。 所以,柳绿很快就找到投宿的客栈,再把风云兮要的作画工具带了过来。 风云兮以极快的速度作画…… 原本多半人都在围观浮光写诗,但自打有人发现风云兮在作画,不知是谁嚷了一嗓子,在场的文人才子们就渐渐围在了风云兮的这一处。 风云兮的红尘仙之名,盛名在外。 但是,红尘仙并不是以文才武略而出名,而是悬壶济世的医术。 而红尘仙的红尘仙坊主打结交文人才子,是以,这整个鎏光大陆的文人才子,才会对红尘仙趋之若鹜。 然而,这些文人才子们却并不清楚红尘仙的才学深浅。 是以,风云兮此刻作画,引得在场的文人才子们惊奇不已! 画作才初显轮廓,很多人就开始品评赞叹,当然,其中也不乏趁机向风云兮溜须拍马之人。 风云兮的作画方式,与常人不同。 甚至是用的作画工具,也与常人不同。 有见过用胭脂水粉作画的吗? 原先一直坐在席位上看着浮光的唐凤舞,听得有人说红尘仙再用胭脂水粉作画,心下觉得好奇,遂起身前去查看。 这世间,怕是极少有女子不爱胭脂水粉这些装点容貌之物。 唐凤舞爱美,自然也是心水这些上妆之物的。 她走近前,看到风云兮正用纤细的手指代笔,蘸上绯红的胭脂作画…… 这般作画,倒是稀奇。 唐凤舞如是想。 而等到风云兮将画作完成,唐凤舞就是无比地震惊与惊艳了! 当风云兮让柳绿与掠影将画作展示在众人面前时。 在场之人,不管是懂行的还是不懂行的,纷纷面露惊艳,还有心悦诚服。 风云兮画的是一副仕女图。 红衣广袖,月白留仙裙,仙气袅袅中又带着些红尘烟火气,不看脸,已然是翩跹美人一个。 再看那一张脸,黛眉、凤眼、琼鼻、樱唇,无一处不精致美好。 光洁的额前一枚粉色桃花,将桃花妆的娇媚衬托到了极致。 美而娇,俏且媚。 周围是一阵阵倒吸气的声音。 人群中有人不禁感叹,“倾国倾城之姿,此女只应天上有啊!” 听到此话,唐凤舞的小脸一红。 她第一次得到如此夸赞。 没错! 唐凤舞认出了画中女子,就是她自己! 她竟然都不知,自己还可以这样美! 小女儿家谁不爱美? 唐凤舞含羞带怯地看向风云兮,却不想对方此时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感觉被唐突了,唐凤舞又恼又羞,却舍不得移开眼。 因为她发现,红尘仙竟然比慕昀皖还要俊美! 唐凤舞初见慕昀皖,就觉得惊为天人,对他一见钟情了。 自此,她的眼中就再也看不到别人。 她这些日子可是苦等慕昀皖前来。 今日她得了消息,就女扮男装来,想要远远地看着他。 唐凤舞在慕昀皖出现之后,所有的目光都追随在他的身上,根本看不到其他人! 但是! 现在看到了红尘仙,唐凤舞的心中“砰砰砰”地跳得欢快…… 唐凤舞在心中将慕昀皖与红尘仙的容貌做了一番比较之后,先前钟情于慕昀皖的心思就瞬间有了动摇。 特别是红尘仙画的那一张仕女图,比慕昀皖的那些听都听不懂的诗文,唐凤舞自然是毫无疑问地倾向于看得懂的图。 而那一张图上的女子,又是她! 是不是红尘仙对她有意思呢? 可是,她先前也并未见过红尘仙啊! 而她今日又是男装,红尘仙都未见过女装的自己,为何会画这样的一幅画? 难道她与红尘仙早就无意中见过面,红尘仙还对她一见钟情了? 是以红尘仙对她念念不忘? 唐凤舞的脑中,冒出了一连串的想法…… 风云兮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唐凤舞的神色变化,见她的脸越来越红,就知自己这一计,相当成功! 唐凤舞今日女扮男装,却只是束了男子发,再穿上男子的衣裳。 但她的脸上,没有戴人皮面具,因此还是她自己本身的脸。 风云兮照着这样一张脸,画一幅仕女图,轻而易举。 只不过,风云兮刻意将唐凤舞的容貌上的瑕疵做了修饰,所以,仕女图上的女子,看起来确实像唐凤舞,却是要比唐凤舞本人美上数倍的。 “爷今日初来椰南城,见贵城女子姿容貌美,一时兴起,做了此画,欲将其送与有缘人。”风云兮这般说着,又目光灼灼地看向唐凤舞。 “这位小公子颇得爷眼缘,就送予她吧!” 柳绿和掠影按照风云兮的指示,将画作卷起,呈递到唐凤舞的面前。 风云兮向着唐凤舞露出风流不羁的一笑,“拙画一张,还请笑纳。” 唐凤舞又惊又喜,迷失在了红尘仙的笑容之中…… 上钩了! 风云兮的笑容更盛了…… 一旁的浮光见状,不由得挑了挑眉。 虽然知道风云兮此举的用意,但是,他还是觉得心中不悦。 看来,他以后不止要防着别的男子,还要防着别的女子啊! 249吃醋,试探(二更) 风云兮赠画就走,半分不停留。 等唐凤舞回过神来,哪里还见风云兮的身影,余留一卷画作在手。 “速速去查红尘仙的落脚地!”唐凤舞对跟随在身侧的护卫下了命令。 为何大小姐说的是红尘仙而不是慕昀皖? 护卫带着疑问离开。 却说回到客栈的风云兮,她发现虞森和虞垚兄妹二人果然按照她的要求给找了这么一处地方。 地处椰南城最繁华的街道,临街厢房,隔音却是极好。 当得上闹中取静这四个字。 柳绿和掠影一个负责铺床,一个负责安置行礼。 接下来的几日,风云兮决定都住在此地,任谁以任何借口骗她走,她都不会挪窝! 看着柳绿和掠影兀自忙碌,风云兮则是悠闲不已地逛到了浮光的屋子。 浮光正在房中安置行李。 出门在外,风云兮和浮光其实都有足够的独立生存能力。 只不过,风云兮此次高调前来,谱儿摆得十足,排场讲究什么的,也就装模作样地都没落下。 风云兮坐在厢房的桌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小口喝着,再一瞬不瞬地看着动手忙碌的浮光。 浮光先是背对着风云兮,却总感觉如芒在背,于是,他转身面对着风云兮。 风云兮一直不说话,只是目光幽幽地在浮光的身上来回逡巡…… 浮光终是耐不住风云兮的目光,不由得停了手中的动作,走上前,坐在了风云兮的身边。 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小师姐,你为何这般看着我?” 风云兮却是没有回答浮光的话,只是柔声问道:“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她这般问着,却又不等浮光答话,已经先给浮光倒了杯温茶。 一年四季,不管寒暑,风云兮都只喝温茶。 养生的法子,风云兮知道得太多。 所以,她小小年纪就开始养生。 而浮光跟在风云兮身边也有好几年了,也早就被风云兮带得一块养生了。 浮光看着风云兮递过来的茶杯,却没有立即伸手去接。 若是以往,风云兮怎么对他好,他也不心虚。 但是,自从他答应了天戈族的贪心条件之后,浮光面对风云兮,就总有些心虚…… 风云兮见浮光不接茶杯还走神了,当即挑眉,“走神想什么呢?怎么?魂儿都被美人给勾走了?” 又是酸溜溜的语气,风云兮自己却没有察觉出来。 她在没见到唐凤舞之前,就觉得心中不是滋味。 今日见到了,心中就更不是滋味了! 眼下浮光当着她的面走神,风云兮只觉得心头酸涩不已,出口的话语里带着真是的情绪,她自己却是根本没有察觉到。 浮光听得风云兮的话,心中雀跃,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他道:“我刚刚在想小师姐……” 说着,浮光一本正经地看着风云兮。 风云兮不由得脸一红。 因为单单就浮光回答的这句话的字面意思,再联合她的问话,就显得太有歧义了,极易引得她胡思乱想…… 浮光捕捉到风云兮脸上泛着淡淡的绯红色,当即心中一稳,这就是哄住了。 风云兮的脸上戴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男子人皮面具,显露出来的脸红之色,绝对比她真实的脸上的要轻。 这就表示,她的脸红得更厉害。 对于风云兮吃醋的小模样,或是娇羞的小模样,浮光越看越不满足。 以前,他不敢惹她生一丁点的气,因为担心她的心里没有他。 自从在梵天宫的禁地,浮光却发现,风云兮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信任依赖他! 不然,风云兮也不会在她意识混沌之时,那般紧紧地抱住他! 浮光现在对于惹得风云兮吃醋一事,颇为热衷。 只可惜,风云兮在行动上果断不已,却并未察觉到自己的内心。 浮光感觉,自己还任重道远。 所以,浮光接着说道:“我刚刚在想小师姐为何这般看着我。” “……”风云兮的小红脸,瞬间变成了小黑脸。 一句话你不晓得一次性说完整哦? 还喘气停顿这般久! 哼! 风云兮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还白了浮光一眼。 她原是准备转身就走,却在转身后又回转过来,仍旧是目光幽幽地看着浮光,“今日那唐家大小姐,可就是这般看着你哦!” “她的眼中,只看得到你,我倒是不知她对你竟这般深情!” “要是早知道,定然是不会陪你来棒打鸳鸯的!” 风云兮的这番话,赌气的成分非常明显。 天戈族毁约再提条件,已经是小人行为。 浮光也是无奈答应,他若毁约,也不能算是言而无信,而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而风云兮就算是要出手搅黄了这桩婚事,也不算是棒打鸳鸯。 同天戈族的小人,谈君子行径,岂不是对牛弹琴? 浮光听出了风云兮语气中的不忿,立即上前拉住她的手,“小师姐,旁人眼里有谁,那是旁人的事,不关我的事,反正我的眼里心里,都无旁人!” 浮光表态得已经很是明显了。 偏偏,风云兮还是误会了,“你的意思是,你的心里眼里都有人了?你也对那唐凤舞一见钟情了?” “……”浮光此时极为佩服风云兮的脑回路。 浮光一脸不解地看着风云兮,他问:“唐凤舞是谁?” “还能是谁!不就是你那即将成婚的……”风云兮脱口而出,说着说着却觉得不对劲儿,“你还不知道唐凤舞是谁?” “我应该知道她是谁吗?”浮光的神色一本正经。 “你……”风云兮哭笑不得,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但心中的火气却是消了大半。 她只问:“今日我赠画的那位小公子,你可认得?” 浮光摇了摇头…… 他也就在天戈族里见过唐凤舞一面,却都未正眼瞧对方一眼,也根本不记得唐凤舞的容貌。 今日是风云兮赠画给唐凤舞,浮光才细细瞧了对方一眼,倒是没认出对方的容貌长相,只发现对方是女扮男装。 因为初初到这椰南城里来,风云兮不可能在萍水相逢的情况下,主动送别的女子礼物。 浮光因此而猜到那位女扮男装的女子,就是唐凤舞。 只是,浮光却是在答应联姻之后,也都没有去打听过那唐家大小姐的闺名。 当然,浮光不知道唐凤舞的名字,却也知道风云兮这一番酸溜溜的话语,指向的都是唐凤舞。 可是,浮光就算知道风云兮拿唐凤舞试探他,那他也得假装不知道不是! 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这十个字,是三师叔在他出门前,唯一叮嘱的话语。 浮光现在对这十个字琢磨得都是一知半解的,但他有很敏感的求生欲,自知多说多错。 风云兮颇为意外,“唐凤舞就是天戈族的族长千金啊!你竟然不知道她的名字?” “无关之人,为何要知道?”浮光说得理所当然。 “那你也见过她一面啊!为何也没认出她来?” “我不记得她长何种模样。”浮光依然是理所当然的口吻。 “……”反倒是风云兮默了默,忽然就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无理取闹了…… *** 椰南城的城南区,占地千顷。 这里,就是天戈族全族人的聚居地。 族长家的宅子,在最中央,俨然是众星拱月之势。 唐凤舞让工匠将红尘仙赠送的画作装裱了起来,挂在她闺房正对着床的位置。 这样,她每日醒来,都能睁眼就看到画作。 此时,唐凤舞就站在画作前,细细地观赏…… 越看……越惊艳! 她简直是太好看了! 唐凤舞高兴不已。 这一副画作里的女子,身形是仿着唐凤舞的真实身形来的。 所以,唐凤舞站在画作前,就感觉自己在照镜子一般。 她还特意翻出自己的所有衣裳,找了与画作上最为相似的一套。 唐凤舞换上衣裳,还让侍女照着画作给她上妆绾发。 只是,侍女的手艺让唐凤舞很是不满意。 此刻,唐凤舞身穿与画作上类似的衣裳,妆容却差强人意,不只是她,就连在旁伺候的几个侍女,也感觉到了一种“东施效颦”的滑稽之感。 唐凤舞对画作无比满意,却不满自己脸上的妆容,她当即斥责给她上妆的侍女,“真是废物!连一个男子都比不过!” 这般说着,唐凤舞就想到了红尘仙。 回想到红尘仙的那一张俊美无暇的脸,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红尘仙这般俊美男子,也就只有本小姐配得上!神仙眷侣,说得就是我们呀!” 一旁的几个侍女听闻,纷纷不解。 大小姐不是想要嫁给慕昀皖吗? 怎么又换成红尘仙了? ------题外话------ 最近留言少了,小可爱们是在养文呢?还是对剧情不满意啊? 小可爱们的心思,淼淼猜不透啊~~~ 欢迎留言聊剧情,或者单纯撩淼淼,等你们呀~~~ 250离经叛道,一女侍二夫(三更) 唐凤舞看了很久的画像,期间,她派去打听红尘仙的落脚之处的护卫也都回来了。 得知了红尘仙的住处,唐凤舞也就不满足于只是看画。 因为她自己的这张脸,在铜镜里根本不及画上好看! 所以,唐凤舞带人去找红尘仙了。 唐凤舞出门前又让侍女给她认认真真地拾掇了一番,费了好一番功夫,因此,等她去到红尘仙所在的留南客栈,已经是晚饭时分。 风云兮此时和浮光正在用晚饭。 中饭没吃多少,二人都早早就有了饿了,晚饭就吃得早一些。 柳绿和掠影张罗来的晚饭,都是椰南城里地道风味的美食。 风云兮想要尝尝鲜,就让二人多买了些样式。 至于虞森和虞垚兄妹俩,不见踪影,风云兮也没让人去找。 自打进了椰南城,风云兮除了先前让虞森和虞垚兄妹俩找客栈,就再也没给二人下过别的命令,也不管二人的行动踪迹。 就连吃饭,也不再带二人。 这二人明显是天戈族派到鎏光宗里的细作。 虽然二人是凭本事进的天戈族,但东方京墨等鎏光宗里的大佬,却都是对二人的身份心知肚明的。 只是,那时鎏光宗要求取天戈族的往生果,不得不答应对方的一些条件,包括让着兄妹二人进入鎏光宗。 现今到了人家的地盘,风云兮心知自己不可能绝对约束得了二人。 所以,她宁可眼不见为净。 特别是吃饭这种大事,风云兮不想让这二人倒了她的胃口。 只是,风云兮最终还是被不请自来的唐凤舞,给扰得胃口全无。 唐凤舞的护卫寻着了风云兮的厢房,也不敲门,直接一脚踢开! 这般嚣张的态度,一看就像是狗仗人势的刁奴! 由此可见,其主子也不是什么好鸟! 风云兮神色未动,却是放下了筷子,她先是看一眼浮光,与之交换了神色,这才抬眸看向门口。 只见唐凤舞施施然地走了进来,搔首弄姿,故作小女儿的娇羞之态。 风云兮看得极为倒胃口。 若不是她的定力好,这会儿肯定要极为不给面子地吐了…… “仙爷,今日多谢你赠画,舞儿感激不尽。只是仙爷走得急,舞儿都未当面向你道谢。舞儿回去之后愧疚难安,这才带人寻来。” 唐凤舞自来熟地起了话头。 “原来是这事儿!唐小姐客气了。”风云兮拿起桌旁的折扇,帅气地甩开来,她微微笑,灼灼的眸光直勾勾地盯着唐凤舞。 南黎国的民风开放程度与大耀国不相上下。 是以,一个闺阁女子被一位外男如此直勾勾地盯着看,会下意识地觉得对方是唐突了她。 唐凤舞有此种感觉。 但是,她看到红尘仙的脸就移不开目光,躲闪什么的,根本做不到。 风云兮任由着唐凤舞对她痴迷呆愣,也不出言提醒。 她还勾唇一笑,尽显邪魅风流之态。 唐凤舞就看得更加痴迷了…… 浮光在一旁默默地打量风云兮与唐凤舞二人的神色,心中甜蜜又惆怅。 甜蜜的是风云兮几乎每次都是下意识地护他。 是以,风云兮就算是再不喜唐凤舞,也会在唐凤舞出现的第一时间,就调整状态,发起美色攻击。 而他惆怅的却是,风云兮男女通吃,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都是风情雅意。 身为女子已经美得不可方物。 偏偏扮作男子,比他这个真正的男子,还要更会撩人心弦! 而这些都是浮光想让外人看到的。 他自私地想要风云兮的任何一种姿态的美,都只能让他看到就好。 所以,眼前所见,着实让他觉得头疼啊! 柳绿和掠影站在风云兮的身后布菜,瞧着这一幕,皆是面上绷着,心里却是既觉得好笑,有觉得服气。 自家主子的本事,当女子的时候是拔尖的,当男子的时候,也是比很多的男子都要优秀的! 唐凤舞陷入痴迷之中,房中无人说话,鸦雀无声。 最后是唐凤舞带来的两个侍女,觉得再僵持下去,自家大小姐可能就要失态了,到时候闹了笑话,苦的还是她们这些下人。 所以,二人对视一眼后,纷纷扯了扯唐凤舞的广绣,以做提醒。 唐凤舞飘远的神思这才拉回来,她向着风云兮走近了几步,距离已经离得非常之近了。 南黎国的规矩是,闺阁女子一般与外男要隔着半丈的距离,除非情况特殊。 唐凤舞现在却与风云兮只隔着两步之遥,她心中自知这般不妥,却也豁出去了! 反正在这椰南城里,也没人敢指责她唐凤舞半点不是! 唐凤舞继续自来熟地说道:“仙爷这是在品尝咱们椰南城的美食啊!这桌上的倒也不是最地道的,我倒是知道一处酒肆,不如就由我来做东,以此答谢你赠我画作。” “唐小姐客气了,但我今日已经贪嘴多吃了几口,却是再也吃不下了。”风云兮出言婉拒。 呵呵…… 让她跟唐凤舞出去吃饭,那不是更倒胃口么? 她傻了才要去折腾自己的胃呢! 唐凤舞听得风云兮的话,虽然听得出拒绝之意,却也不好执意再请今晚吃饭,但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当即改口道:“既如此,那就改明日吧!我明日早早派人来接。” 这话,是堵了风云兮再做拒绝的话头。 唐凤舞这辈子在此之前从未被人拒绝过。 在她看来,谁都要听她的话! 谁都不能拒绝她! 风云兮也没再拒绝,她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唐凤舞听得满心欢喜,她满脸笑意地看着风云兮,“仙爷,我今日来,还有一事。” 风云兮状似惊讶,“什么事?” “我……”唐凤舞正想说明来意,目光却瞥向风云兮身旁的浮光。 进门这般久,唐凤舞的视线就一直黏在风云兮的身上,她这才看到了浮光。 她就是这样,看重一件物品或是一个人的时候,眼中就只有独独的这唯一,再也看不到其他。 当然,等她不喜欢了,她对其弃如敝履,就又能看到别的了。 眼下,唐凤舞看到红尘仙与慕昀皖坐在一处,也就能够拿来对比一二了。 一番比较下来,唐凤舞毫不犹豫地认定了红尘仙! 若是二选一,唐凤舞一定选红尘仙。 除非…… 她要一女侍二夫! 唐凤舞被自己的这般想法给惊讶到了! 她自幼接受的教养,可没有这般离经叛道的! 风云兮见唐凤舞再次走神,也就再次耐心等待,她此时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明智之举。 唐凤舞又是被侍女提醒,才回过神来,她甩了甩头,是想要将脑中想入非非的思绪甩走。 但是,她的力度可能有些大,竟然把满头的发簪都给甩松散了…… 于是,画面就尴尬了。 唐凤舞竟然当着风云兮的面,成了一副青丝凌乱的模样。 她当即就慌乱不已,伸手去扶发髻,却是越扶越乱。 她恨不得着找个地洞装进去。 浮光默默地将放在桌下的手收回,同时扔掉了手中的几粒熟红豆。 刚刚唐凤舞的发簪松散,还有浮光的手笔。 风云兮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浮光,再收回目光。 现下,这正是一个救美的好时机,风云兮可以趁机打动美人芳心。 所以,风云兮站起身来,从袖中掏出一方鹅黄色的锦帕,甩了出去,罩在唐凤舞的头上。 门外不时有人经过,如此,也瞧不到唐凤舞的窘态。 “唐小姐莫要慌,爷为你重新绾发。”温润如水的声音,除了好听,还有着莫名的安抚魔力。 唐凤舞一听,整个人就有些飘飘然了…… 风云兮看向唐凤舞带来的护卫和侍女,冷声呵斥一句,“还愣着干嘛?快出去!把门带上,莫让外人瞧了去。” 这些人只听唐凤舞的,对于风云兮的呵斥,虽然心中慌了一慌,却是没有移动分毫。 风云兮见状,心下了然。 她是故意说这般话试探唐凤舞带来的人对其衷心的程度。 如此,可见一斑。 风云兮嘲讽一笑,“倒是我干着急了,既然你们不顾念自家小姐的名声,我也就无话可说了。” 251情根深种,念念不忘? “倒是我干着急了,既然你们不顾念自家小姐的名声,我也就无话可说了。” 此话,颇为诛心。 风云兮说罢,扯下唐凤舞头上的锦帕,扔给了一旁的柳绿。 唐凤舞被风云兮的话给惊了一惊,她听出了风云兮话中的深意,当即就狠狠地剜了一眼离她最近的一个侍女,也呵斥一句:“快出去!” 这些人立即诚惶诚恐,侍女们当即出去了,两个男护卫也出去了。 倒是唐凤舞的一个贴身女护卫并未出去,她还出言提醒道:“大小姐,我们都出去了,不合适。” 唐凤舞扫了这个女护卫一眼,面上神色极为不耐,却是没有再赶人,“你守在门边,别让人进来。” “是。”女护卫也未再过多劝阻。 风云兮已经眼神示意柳绿和掠影做好准备。 “唐小姐,这边请。”风云兮指了指柳绿和掠影布置好了的一方梳妆台。 出门在外,风云兮虽然是做男子装扮,但她易容修颜的工具一直都带着。 而到南黎国来,风云兮还想要趁机推广她做的悦君口脂和遮瑕霜,是以,上妆的工具用物,她带得足足的。 唐凤舞感觉红尘仙的声音好似有种魔力,她不知不觉就会沉浸在其中。 所以,对方说什么,唐凤舞都感觉自己好像拒绝不了一般。 她跟着风云兮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唐小姐,若是您介意爷的男子身份,就由爷的两个小婢子为你绾发好了。”风云兮故意如此说,这样,也就挑不出她故意唐突的错处。 “无事,有劳仙爷了。”有如此好的机会,唐凤舞可不想要假手他人。 反正这个屋子里的人不说出去,外人说知道! 而她有的是办法让这些人闭嘴。 “那就唐突了。”风云兮动作利落地给唐凤舞取下头上散乱的发簪,再为她梳头绾发。 唐凤舞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铜镜看。 只见铜镜里有一双纤细素白的玉手不断翻飞,灵巧极了! 不多时,风云兮就给唐凤舞绾了一个飞仙髻。 “唐小姐,爷还会上妆,若是不介意,爷倒是可以给你描一个配您这发髻的妆容。” 闻言,唐凤舞的眼神亮了亮,她先前一直不满意自己的侍女的上妆效果,特别是有了那一副画作进行对比之后,更是觉得侍女的上妆效果没眼看了。 风云兮的话,于唐凤舞而言,简直是瞌睡遇上了枕头。 “那就有劳仙爷了。”唐凤舞毫不犹豫地说道。 “为美人儿上妆,是爷的荣幸。”风云兮邪魅一笑。 唐凤舞看得又是一阵痴迷。 于是,整个上妆的过程,唐凤舞继续飘飘然…… 两刻钟之后,风云兮就给唐凤舞搞定了妆容。 她虽然对唐凤舞不喜,但是,上妆时却是心无旁骛。 只有她将唐凤舞捧得越高,到时,唐凤舞就会摔得越惨! 唐凤舞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惊艳不已! 铜镜里的这张脸,又比画作上的女子还要好看。 明明脸上粉黛的痕迹并不明显,但是,比之她的素颜,或是侍女给她上的妆容,都要美丽数倍! “这真的是我吗?”唐凤舞不禁发出小声的质疑。 “自然是唐小姐你啊!你天生丽质,以往都是因拙劣的妆容而掩盖住了你的美貌,爷不过是为你略施粉黛而已,妆容贵在点到即止,并不是胭脂水粉用得越多越好。” 风云兮给唐凤舞上妆,其实主要是修颜,掩盖唐凤舞五官上的瑕疵和不足。 如此,美貌程度自然翻了数倍。 唐凤舞揽镜自照,看着镜中的自己,根本移不开眼。 风云兮将给唐凤舞用过的悦君口脂还有遮瑕霜都摆在唐凤舞的面前。 “这是爷从大耀带来的,唐小姐尽管带回去用。”风云兮已经想好要利用唐凤舞宣扬悦君口脂和遮瑕霜了。 唐凤舞这个天戈族的族长千金,在椰南城里可不就是一块行走的大招牌嘛! 不加以利用,风云兮解不了心中憋的那口气! 唐凤舞想的却是,她把这些东西带回去,自己的侍女也没有红尘仙的这般手艺不是。 若是她将红尘仙招为上门女婿,那么,她岂不是可以天天让红尘仙给她上妆? 听说丈夫为妻子描眉点唇,可是房中一大趣事。 唐凤舞虽然还是个闺中少女,却没少听那些风流才子们讲述风花雪月之事,她可是羡慕向往不已啊! 心思翻转间,唐凤舞没有应声要收下风云兮给的东西,而是问道:“仙爷怎会上妆?莫非以前常常给别的女子上妆。” 话落,唐凤舞脸上的神色明显地失落了几分。 她先前一直惊艳于红尘仙的上妆手艺,反倒忘了练就这般手艺,定然是在别的女子处实践过了的。 如此一想,唐凤舞就觉得心中极为不舒服。 她看中的人或物,都该是原原本本只属于她的。 若是曾经属于别人,她就会觉得膈应得慌,会忍不住想要抹杀掉那个曾经拥有过的人! 风云兮含蓄一笑,“爷素来附庸风雅,却不喜吟诗作对那些事,反倒是乐忠于作画,尤其喜爱画女子。” “唐小姐今日亦是看过爷作画的,这上妆之事,就是在画作上练习来的。” 风云兮哪里不知道唐凤舞变脸是因何缘故,她刚刚取得些进展,自然是顺着唐凤舞的喜好来。 唐凤舞其人,脾性喜好之类,风云兮早已对其探听得详尽。 果然,唐凤舞听得风云兮的解释,有些阴沉沉的脸当即就眉开眼笑了…… 她今日看到过风云兮作画,描绘画中女子的脸部时,动作确实与给她上妆无太大的区别。 唐凤舞信了风云兮的话。 顿了顿,唐凤舞继续问道:“仙爷,舞儿还有一事不明,还请仙爷解惑。” 风云兮露出一副优雅耐心的姿态,“唐小姐但说无妨。” “今日在雅舍,仙爷是如何认出舞儿是女儿身?再有,舞儿先前过来,也并未自报家门,仙爷为何知道舞儿的姓氏?” 这两个问题,都是唐凤舞百思不得其解的。 风云兮微微笑,“爷以前独自出门云游,到过这椰南城,在人群中远远瞧见过唐小姐风姿,一直念念不忘,今次作画也是一时兴起,倒是让唐小姐见笑了。” 风云兮这般说着,还苦涩一笑,目光看向一直坐在桌边的浮光,“爷得知唐小姐对小师弟一见倾心,以身相许,惊讶又遗憾。” “爷倒是极为羡慕小师弟竟然有这般好福气,能得到唐小姐的青睐。” “此次前来椰南城,一是宗门有令,二就是爷想要趁机再看一眼唐小姐。” “当然,爷不会打扰唐小姐与小师弟喜结连理这桩美事,也会祝福二位的。” 风云兮的这番话,极尽苦涩,道出了一位男子对佳人的念念不忘却又求而不得的无奈深情。 唐凤舞听得极为动容…… 浮光、柳绿、掠影,三人却是极力憋笑。 而那个站在门边的唐凤舞的女护卫,也因风云兮的这番话,降低了不少的警戒防备之心。 天戈族的人担心慕昀皖悔婚,也猜测红尘仙陪同前来会搞事。 女护卫是天戈族的族长派在唐凤舞身边贴身保护的,自然也就被族长提点要严密注意这一行人的举动。 但是,女护卫没想到,红尘仙所谓的别有居心,竟是这般。 除了让人震惊之外,那就是唏嘘了…… 唐凤舞细细琢磨了一番风云兮说的话,越想越动容,也越心动! 她当初见到来取往生果的慕昀皖,是被他的容貌而俘获了芳心。 但是,现今细细想来,初见那个慕昀皖时,冷冰冰的,根本不搭理人。 今次再见,依然是这般冷冰冰的生人勿进之状。 倒是红尘仙,不止长得比慕昀皖好看,还知道哄她开心。 单单就今日送的那一副画作,她日日见着都会开心。 而红尘仙还会给她绾发上妆,动作温柔,手艺上佳。 唐凤舞可不管红尘仙做的这些事是别的男子不常做的,也不管堂堂一个男子竟然做女子之事会丢面儿! 在这椰南城,谁敢说她唐家丢面儿? 所以,唐凤舞不像别的高门女子,要嫁身份地位显赫的儿郎。 她反正是招婿。 她只要自己喜欢的。 而她在遇到红尘仙之前,只觉得自己喜欢的就好,不管对方喜不喜欢自己,就像是慕昀皖那种冷冰冰的,她也愿意去讨好。 但是,今日遇到了红尘仙,唐凤舞却觉得,慕昀皖好生无趣。 她更喜欢还会费尽心思讨她欢心的红尘仙。 特别是,红尘仙早就对她念念不忘,情根深种。 想着想着,唐凤舞就暗暗地做了一个决定,她定然不能辜负了红尘仙对她的一片爱意! 至于慕昀皖…… 唐凤舞就有些纠结了。 慕昀皖现在在唐凤舞的眼中,就像是那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只是,在她的心中冒出了一女侍二夫的想法之后,她也并不打算丢弃了慕昀皖! 随着天色渐晚,唐凤舞也不好在留南客栈久待,就与风云兮说好明日宴请一事,才依依不舍地告辞了。 待唐凤舞一走,风云兮顿时吁出一口浊气,“哄人真麻烦!” 柳绿和掠影对视一眼,纷纷出去,留风云兮和浮光在房内。 浮光拉着风云兮在椅子上坐下,“辛苦了,我给你揉揉肩。” “正合我意。”风云兮享受过浮光的按摩手法也就不同他客气了。 浮光轻轻地为风云兮揉捏肩部,力道适中。 等到风云兮的身体放松下来,他才渐渐加重了一些力道,以达到效果。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只享受这片刻的静谧。 *** 唐凤舞回到南城区的唐家古宅,刚刚进门,却见一人迎面走来。 “舞儿妹妹?”来人语气惊讶中带着不确信。 “谢公子。”唐凤舞向对方草草行了一礼。 来人是椰南城首富王家的表公子——谢良吉。 谢良吉是南黎国谢首辅家的小公子,因自幼体弱多病,家人为他四处求医。 后来因为机缘而得到天戈族的族长的亲自医治,这些年就一直住在椰南城的外祖王家。 谢良吉是唐府的常客,与唐凤舞甚是相熟,甚至称得上是青梅竹马。 “舞儿妹妹,真的是你?”谢良吉满脸惊艳地看着唐凤舞。 “当然是我!”唐凤舞面露不耐。 “舞儿妹妹,你今日好生娇美,竟让我移不开眼。”谢良吉一脸痴迷地看着唐凤舞。 唐凤舞本是不耐同谢良吉说话,可她听得谢良吉的夸赞,却是忍不住娇羞一笑,顿时也就没那么烦躁了,她反问一句:“本小姐何时不美?” 谢良吉连忙应声解释,“舞儿妹妹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每日都好看,但今日是格外好看。” 好话不嫌多。 唐凤舞最喜欢听别人夸她长得美。 “谢公子若是无事,舞儿就告退了。”唐凤舞还急着回房照镜子,就算被谢良吉夸了几句,却也不愿同他在这边瞎磨蹭。 谢良吉眼看唐凤舞就要走,当即道:“舞儿妹妹,我邀了不少才子佳人明日去椰林避暑,你可想去?” 在以前,谢良吉但凡有好玩的事,都是第一个邀约唐凤舞。 但是,唐凤舞极少给谢良吉面子。 谢良吉渐渐地就邀约得少了一些。 今日他是来唐府有事,也想趁机邀约唐凤舞。 因为唐凤舞过几日就要大婚了,自小爱慕唐凤舞的谢良吉心中难受,就想着趁着唐凤舞还未大婚,再试着向她表明一次心意。 谢良吉不止一次向唐凤舞表明过心意,却都遭到了唐凤舞的拒绝。 而他打定主意,还争取这最后一次,不管结果如何,他总归是努力过,才能无遗憾了。 只是,谢良吉等了唐凤舞大半天都不见唐凤舞回来。 本来是以为要失望而归了,却不曾想在出门前碰见了回府的唐凤舞。 谢良吉心中欣喜,总感觉这是上天都在帮他! 唐凤舞对于谢良吉的邀约,从来都是无甚兴趣。 但是,谢良吉说邀了才子佳人,唐凤舞就心有算计了。 她今日变得如此好看,正要找个机会在人前亮相不是。 明日,就是个绝佳的机会! 所以,唐凤舞向谢良吉投去一个施舍一般的眼神,“那就去吧!” “真的?”谢良吉以为自己的幻听了。 唐凤舞却是再也不理会谢良吉,她施施然地走远,留个谢良吉一个背影。 谢良吉愣在原地,看得如痴如醉,还忍不住感叹道:“舞儿妹妹真的是太美了……” *** 翌日清早,唐凤舞就乘坐马车到了留南客栈,她答应了谢良吉去椰林避暑,自然要赶着出发前,让红尘仙给她画好妆容。 风云兮却是不知还有这么一出,她还在用早饭,唐凤舞就急匆匆而来。 一日三餐,风云兮最看重的就是早饭。 因此,她也不管唐凤舞的催促,自是慢条斯理地吃完早饭。 唐凤舞现在极为看重风云兮的手艺,对他也就客气还耐心了不少。 等风云兮给唐凤舞绾发上妆后,唐凤舞才告知风云兮,说是要带她也去椰林避暑。 倒是一个接触椰南城的权贵子弟的机会,风云兮自是不会拒绝。 一行人就坐着唐凤舞带来的马车,去往椰南城最南边的椰林。 唐凤舞带过来两辆马车,她带着侍女和女护卫坐一辆。 风云兮、浮光,还有柳绿和掠影坐一辆。 唐凤舞其余的护卫则是坐在车辕上赶车和骑马。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到达了椰林。 谢良吉早就带人等在椰林的入口处,他见到唐家的马车,立即兴冲冲地跑上前。 看到比昨日还美的唐凤舞,谢良吉当即心神一荡。 只是,当谢良吉看到后面那辆唐家的马车里走下来两位翩跹公子,立马就眼神一暗…… 252藏有猫腻的百合花宴,偶遇黎半夏? 椰南城的椰林连着一片沙滩,沙滩之外就是烟波浩渺的大海。 风云兮第一次看到大海,开了眼界的同时,只觉心中也是一片开阔明朗。 这一年多来,风云兮也算是在鎏光大陆上走南闯北了,见识与日俱增。 因此,不由得感慨人之渺小…… 谢良吉神色晦暗地打量了风云兮与浮光,也隐隐猜出了二人的身份。 在没有见到本人之前,谢良吉是根本不将慕昀皖放在眼里的,但是,见过之后,方知差距。 不管是容貌气韵风度,谢良吉都自知自己是比不过的。 谢良吉很早之前就爱慕唐凤舞了,但他自认是个君子,也尊重唐凤舞的选择。 所以,当唐凤舞在唐家大闹要与慕昀皖成亲,而谢良吉得知此事后,他虽然心痛,却也没做任何阻止之事。 得之他幸,失之他命。 对于唐凤舞,谢良吉一直是抱着这般君子的想法。 风云兮不动声色地打量前来迎接唐凤舞的人。 除了侍女,还有一前一后的两位贵公子。 走在前面那一位贵公子,已经殷勤地扶着唐凤舞下了马车。 走在后面那一位贵公子,则是在离着唐凤舞还有半丈的距离处停了下来,朝着唐凤舞微微颔首。 风云兮原先并不知道今日有这么一场聚会,但她到椰南城之前,就做了详细的查探。 按着来之前所打探到的消息,风云兮猜测这二位公子,必然是椰南城里最有名的两位贵公子。 扶唐凤舞下马的是谢良吉。 后面一位就是王少康。 王少康就是椰南城首富王家的嫡公子,谢良吉则是王家的表公子。 这对表兄弟,可是椰南城里的风云人物啊! 一位风流出了名,另一位纨绔出了名。 万花丛中过,夜夜笙歌舞。 说的就是这二位。 二人平日里不务正业,只喜欢吃喝玩乐,并且是变着花样的吃喝玩乐。 除了在府中还有烟花柳巷玩乐之外,这二人会以各种各样的名头,聚集一些才子佳人去到外面玩乐。 椰南城里因此有个传闻,说是这二位公子动不动就喜欢举行百合花宴。 这个百合花宴,既是字面上的意思,又不单单是字面上的意思。 它不定期举行,举行场地不一,全看王少康和谢良吉二位公子的心情。 但是,每举行一次,必定是椰南城里才子佳人们的盛会! 甚至是椰南城之外的很多人,但凡是“志同道合”的,也会不远千里跑来参加。 这样的一场百合花宴,鲜花、美酒、佳肴自然都是必不可少的。 美人也不可少! 除了椰南城里的美女佳人,还有许多是王少康和谢良吉从别处物色来的极品美人,甚至还有一些各地的高门贵女! 能吸引这些人来,王谢两家的实力背景雄厚可见一斑! 百合花宴简直就是一场奢靡的酒池肉林盛会! 风云兮当初听闻了这般宴会,只觉荒唐不已! 果然,权贵们纵情享乐之事,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 据说这个百合花宴的帖子,一般人根本拿不到。 因为王少康和谢良吉给参加宴会的人设定的门槛极高。 一般都是二人自己物色决定参加宴会的宾客。 那些闻风而来想要参加的人,必须先主动递拜帖,由王少康和谢良吉二人筛选。 符合条件的,对方才会收到参加宴会的帖子。 而参加的人必须符合的条件,总结来说,无非三样,要么有貌,要么有才,或是有财。 很明显,这就是一场财色名利的宴会。 而那些没有收到帖子的人,自然是无法参与百合花宴的。 但是,这些人中不乏一些想要攀龙附凤者,就会想尽办法扮作下人混进去。 实在混不进去,也会远远躲在外围,翘首以盼,伺机而动,打着趁机混进去的小算盘! 风云兮和浮光有唐凤舞带路,自然不用愁没有帖子而进不去。 王少康和谢良吉热情地相迎唐凤舞。 唐凤舞对二人的脸色疏离,却对风云兮笑靥如花。 她将风云兮和浮光二人做了介绍。 看到这一幕,谢良吉的心中就是一痛。 然而,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 唐凤舞不是喜欢慕昀皖吗? 怎么又对红尘仙神色暧昧起来了呢? 谢良吉的全部心思都在唐凤舞身上,是以,唐凤舞关注谁,谢良吉也都看得一清二楚。 王少康在旁也瞧出了唐凤舞对红尘仙的态度暧昧,他心思一转,已然猜出了些门道。 他不愧是万花丛中过的人,瞧女人的小心思,一瞧一个准儿! 王少康看着谢良吉的神色晦暗,心中叹息,他这个表弟就是太痴情,一门心思都放在唐凤舞的身上。 为了唐凤舞这一朵娇花,放弃了一整个园子的鲜花! 至今都是个童男子! 简直是榆木脑袋! 王少康可不止一次提醒谢良吉早日忘掉唐凤舞。 满园春色它不香吗? 不过,唐家大小姐今日确实娇嫩可口,王少康看了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自家表弟看上的女人,王少康从未生过染指之心。 再说,唐家的大小姐,他若真玩了,事后免不得要应付一场大麻烦。 王少康此人疲懒嫌麻烦,因此,他在此之前,从未觊觎过唐凤舞。 但是…… 王少康看向唐凤舞的眼神,幽深了几分…… 谢良吉只顾着殷勤讨好唐凤舞,一路热情地带着唐凤舞往椰林里走去。 倒是王少康,同风云兮和浮光攀谈了几句。 都是些客套的寒暄,但是,王少康的话中隐隐有着试探。 风云兮都是从善如流地应付了过去。 风云兮和浮光跟在唐凤舞后面,进了椰林。 椰林的四周,都有护卫看守,就是为了阻止没有帖子的人混进去。 柳绿和掠影原本也是要被拦在外面的,是风云兮坚持她用惯了自己的婢子,不习惯别人的伺候。 唐凤舞现在还想要讨好风云兮,想把风云兮骗回唐家当上门女婿,自然会顺着风云兮。 所以,她一个眼神看向谢良吉。 谢良吉就算心中不快,也还是当即就让护卫将柳绿和掠影放了进来。 风云兮一路走得极慢,并且用一副颇为惊讶的神色,正大光明地打量参加百合花宴的宾客。 她因此而发现,参加百合花宴的宾客,无论男女,容貌与身形,只能用一个成语来形容,那就是——参差不齐! 男宾客里,有膀大腰圆、肥头大耳、满脸横肉,看起来就像是乡土豪绅这种的。 也有身形彪悍、面容粗犷的勇武大汉。 亦有唇红齿白、弱不禁风,犹如病娇的文人才子。 更有风度翩翩、金尊玉贵的公子哥。 …… 女宾客里,有清丽可人、装扮清纯的素色佳人。 也有艳丽妖媚、身姿曼妙,极有可能是瘦马花魁一类的风尘女子。 亦有异域风情、别具一格之美的尤物。 更有端庄古典、温柔优雅的高门贵女。 …… 还是那句话,要么有貌,要么有才,或是有财! 风云兮一路观察,发现椰林之中别有洞天。 亭台楼阁皆有,处处透着新,好似不久前才建造好。 为了这般宴会,王谢两家倒是舍得花银子。 当然,这二人也并不一定就亏本! 毕竟这是一次绝佳的结交各方权贵的宴会。 那些不能摆在台面上的事情,说不定能借此机会而商定摆平。 风云兮猜测,这个百合花宴一定藏有猫腻。 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般简单。 试问,就算王谢两家都是南黎国的权贵之家,却也不一定会纵容自己家的子弟如此挥霍。 再说,怕是也经不起多次这般挥霍。 除非,两家能从中得利! 人数高达百人的百合花宴,歌舞升平,奢靡腐朽,极为壮观! 风云兮也算是参加过多次宫宴的人,在此倒是不会怯场。 只是心中确实颇为震惊,她向浮光咬耳朵,“能进到这里的人,怕是都有几分本事,你莫要大意,别被哪个蛇蝎美人给勾走了魂儿。” 此话,风云兮纯粹是提醒浮光。 但是,在浮光听来,却又觉得是风云兮担心他被勾走。 那不就是代表她又在吃醋? 浮光心中开怀,面上倒是不动声色,“我会注意的。” 唐凤舞注意到风云兮和浮光之间的举止亲密,想着二人是同门师兄弟,觉得也可以理解,便没有起疑。 今日这百合花宴,是打着避暑的名义。 而这椰林,确实凉爽,避暑倒也没差。 风云兮现今体内有雪蛊,贪凉怕热,倒是极为喜欢这方椰林的凉爽。 习习凉风中夹杂着丝丝海风的咸腥味,这是风云兮以往不曾有过的体验。 唐凤舞见风云兮的神色颇为愉悦,不由得也被感染了,她微微笑,对风云兮道:“舞儿瞧着仙爷的兴致不错,可是喜欢这片椰林?” 唐凤舞自昨日起,因红尘仙而惊艳,现在满眼都只看得到红尘仙,满心满脑里装的也都是红尘仙。 风云兮点点头,“素闻椰南城冬暖夏凉,爷以前只是路过,没有久留,倒是不知夏日的椰林,尽有这般凉爽。” 这话半真半假。 因为风云兮此前并未来过椰南城。 “仙爷若是喜欢,大可在我们这椰南城里长住。”唐凤舞故意试探。 她觉得红尘仙比慕昀皖还让人难以捉摸。 慕昀皖是单纯的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 而红尘仙看似对她热情周到贴心,却总透着一股疏离之感。 并且,红尘仙就算是看着她,也好像并未把她看进眼里。 更遑论把她放进心里了。 唐凤舞觉得,红尘仙比慕昀皖,难搞定多了。 虽然,她可以对红尘仙犹如对慕昀皖那般,故技重施。 但是,她总有种预感,她并未真正的收服红尘仙的心。 并不是说唐凤舞质疑红尘仙昨晚说的话。 而是唐凤舞觉得,既然红尘仙能说放下就放下,还能祝福她,说明儿女私情在红尘仙心里,并不是最重要的。 如此,唐凤舞有些心慌,担心她不管用何种手段,都拴不住红尘仙! “长住就免了,毕竟这是一处伤心之地,爷可不想以后日日触景伤情。”风云兮声情并茂地说完,还叹息一声。 转念,她又觉得好似不妥,不由得歉意地看向浮光,“小师弟,三师兄我说多了,你别介意,我去外面透透气。” 说着,风云兮从席位上起身,大步往设宴的木楼门口走去。 而这一段路,被风云兮走出了一种仓惶而又孤寂之感。 唐凤舞来不及阻拦风云兮,又瞧她的背影,不忍上前给她平添难受。 侧头看一眼依然冷冰冰的慕昀皖。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大冰块! 唐凤舞更加地坚定了选择红尘仙的想法。 却说风云兮出了竹楼,想要假借透透气而查探一番此处的秘密。 她目前的武功,想要悄无声息地来去自如,已经是轻而易举。 风云兮潜入椰林深处,只觉里面藏有秘密。 而她并未走多远,就远远看见一个女子走来,她当即隐身在椰树的树梢上。 从椰树下经过的女子戴着面纱,风云兮没看清对方的脸。 只是,女子经过之后,空气中隐隐萦绕着一阵药香。 风云兮细细辨别了那一阵熟悉的药香后,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是属于黎半夏身上的味道! 253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浮光反击 却说在风云兮离开后不久,浮光也起身离席。 唐凤舞的全副心思都在风云兮的身上,也无暇拘着浮光。 坐在不远处的王少康看到唐凤舞在风云兮走后就露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并对浮光不闻不问。 怎么瞧着,王少康都觉得这其中有猫腻。 他的心思一翻转,就对身旁喝闷酒的谢良吉说道:“表弟,你不是想要向唐大小姐表明心意吗?趁着那碍事的俩人都走了,你且去吧!” “表哥……我……我……”谢良吉吞吞吐吐,犹豫不决。 王少康给谢良吉倒了一杯酒,“是男子汉大丈夫就别怂!” 谢良吉心神都为之一振,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表哥说的对,我这就去!” 话落,谢良吉就从席位上起身,走向唐凤舞。 不过是十来步的距离,却被谢良吉生生走成了千步之遥的感觉。 他每迈出去一步,都要停顿一下,心里要做一番自我安慰。 实在是这些年被唐凤舞拒绝了太多次了,谢良吉他就越发地显得没胆儿了…… 谢良吉好不容易走到唐凤舞的面前,却正好是唐凤舞起身准备离席。 “舞儿妹妹……你要去哪里?”谢良吉想要表明心意的话梗在喉咙处,只问了这么一句。 “我去哪里关你什么事?”唐凤舞是等了一会儿不见风云兮回来,正准备出去找,被谢良吉揽了去路,当即就不耐烦了。 “……”谢良吉看到唐凤舞面上明显的不耐烦神色,心中就是一痛,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这些年在唐凤舞面前的各种做小伏低的卑微。 然而,唐凤舞对他,却总是这般,神色不耐烦,话语不客气。 “舞儿妹妹……我……我有话想要对你说。”不管心中如何酸涩,谢良吉还是打算在唐凤舞成亲前,最后表明一次心意。 “有什么话以后再说,我忙着呢!”唐凤舞留下一句话,绕过谢良吉就往外走去。 谢良吉在原地愣怔了一阵,醒过神来立马就追了出去。 唐凤舞没走多远,她带着一个侍女还有一个女护卫,边走边抱怨,“那个谢良吉真是讨厌,每次都缠着我!” 侍女奉承道:“小姐您生得美,咱们这椰南城里的公子哥儿,哪个不是对小姐您倾慕有加,那谢公子从小就喜欢追着小姐后面跑,自是倾慕小姐呗!” 唐凤舞“噗嗤”一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玩笑话一般,她道十分傲居地道:“就他那副模样,也配倾慕本小姐?” 侍女连忙应声:“可不是嘛!依照婢子所看,谢公子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咱们这椰南城里,没有哪家的公子哥儿,配得上小姐您!” “那可不!”唐凤舞随口接话,她是听侍女的话听得舒畅,忍不住就应和一声。 侍女接着说道:“要婢子看啊!小姐您生得这般国色天香,就算是进宫当娘娘,也必须是中宫的位置才配得上您呢!” 这话,明显有夸张的成分。 但是,唐凤舞爱听。 侍女还在絮絮叨叨,“还有啊!小姐,婢子今日瞧着这百合花宴上的人,可都是被小姐的美貌给惊艳到了呢!” “婢子瞧着这些人的眼神,一个个都像是破天荒头一回见着了天仙下凡似的呢!” 侍女说着讨巧话,将唐凤舞哄得心中乐开了花。 唐凤舞昨晚答应谢良吉的邀约,就是奔着今日露脸,大放异彩的。 百合花宴,唐凤舞参加的次数极少,因为她一般都不愿给谢良吉面子来参加。 但是,对于这个百合花宴,唐凤舞却是有所了解的,知道宾客们都是椰南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有别处的权贵富商。 所以,唐凤舞将今日的百合花宴,当做了她大出风头的一次良机。 “仙爷可是说了,本小姐天生丽质!”唐凤舞不禁抚了抚自己的云鬓,面色得意不已。 说起红尘仙,唐凤舞当即问身旁的女护卫,“知道仙爷去了哪里吗?” 女护卫道:“不知。” 唐凤舞当即变脸,满脸不悦地道:“那还不快去找!” 女护卫面有难色,“小姐,族长命令过了,属下不能离开小姐的身边。” 唐凤舞带来的护卫,王少康只让这个女护卫进了椰林,其余的护卫都等在椰林之外。 女护卫因此颇为为难。 “无妨,这里没人敢动本小姐,你且去就是。”唐凤舞信心满满,还带这些趾高气扬的味道。 “可是……”女护卫依然迟疑,她道:“若是谢公子缠上来怎么办?” 唐凤舞的大婚在即,可不能出任何的意外闪失。 女护卫跟在唐凤舞身边好几年了,自然知道谢良吉对唐凤舞的心思。 虽说谢良吉对待唐凤舞一直十分君子,却也保不齐在唐凤舞嫁作他人之前,谢良吉会从中作梗。 女护卫担心若是出了意外,自己担上一条保护不周的罪名,小命都要不保了。 “他若是缠上来,我把他打发了就是,我有的是法子应对他。让你去找仙爷你就快去,他在此处人生地不熟的,心情又不好,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为你是问!” 唐凤舞面容严肃地看向女护卫。 左右两难,女护卫只得前去寻找风云兮。 在女护卫走后,侍女扶着唐凤舞慢慢地走着。 而追来的谢良吉,正好听到了这一番话。 他的心中,除了苦涩,还有不甘! 他倾慕唐凤舞这么多年,一直将她放在心尖尖上。 但是,他却是才知道,原来他在唐凤舞的心中,就是一只想要吃天鹅的癞蛤蟆! 谢良吉只感觉心中钝痛烧灼,好似他的一颗心,献给唐凤舞,却被她刀剑相向,烈火油烹…… 王少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谢良吉的背后,他也跟来听到了唐凤舞与侍女说的那一番话。 “啧啧啧……这唐家大小姐也是个妙人儿啊!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王少康看着唐凤舞和侍女离去的背影,幽幽地品评一句。 沉浸在情伤之中的谢良吉,被悄无声息出现的王少康给吓了一大跳,“表哥,你怎么来了?” 王少康转头看向谢良吉,目露怜悯,“我来看看你这只既不在唐大小姐的碗里,也没在她觊觎的锅中的癞蛤蟆啊!” 王少康的话,说得直白不已,因为他想趁着此事,点醒谢良吉。 “我原本是来为你助威的,却不曾想,倒是看了场好戏。” “表弟啊表弟!纵使你这么多年对她一往情深,今日也该看明白了,你这深情如许,在别人眼里却什么都不是啊!” “我劝说了你那么多回,若是你喜欢,就要了她的身子,左右成了你的女人,她不愿意也会愿意。” “偏偏你就是不听,还说什么要待她以君子之礼!不然,何至于走到今日这般田地呢!” 王少康同谢良吉表兄弟二人,自小感情深厚。 只是二人虽然在很多地方都是志同道合,偏偏对待女人,一个风流,一个……死心眼! 没错! 在风流多情的王少康看来,谢良吉对女人就是死心眼! 自打谢良吉认定了唐凤舞,就再也看不到别的女人。 唐凤舞确实算得上是一个美人,但在今日之前,阅美无数的王少康,却并不心动。 所以,王少康无法理解谢良吉对唐凤舞的心意。 若说是看上了,那就尽快到手啊! 反正王少康对于自己看上的女人,是从不管对方愿不愿意,都是简单粗暴地巧取豪夺。 偏偏谢良吉对唐凤舞一直是秉承着君子之礼。 王少康见不得谢良吉求而不得,早就想要点醒这个痴情的傻表弟了。 “表哥……我……”谢良吉苦涩一笑。 道理他都懂,只是,他既做不到忘记唐凤舞,也做不到伤害唐凤舞。 谢良吉跟着王少康玩闹了这么多年,收拾女人的手段,他在耳濡目染之下,知道得太多太多了! 但是,谢良吉只想用自己的真情实意而打动唐凤舞,以期待得到唐凤舞的心,而不是用手段得到唐凤舞的身子。 所以,这些年,不管王少康出什么主意让谢良吉去强占唐凤舞,谢良吉都是执意拒绝。 “哎……”王少康叹息一声,终究还是心疼这个表弟的,他拍了拍谢良吉的肩,“表弟,今日哥哥只要你一句话,唐凤舞那个女人,你是想要,还是不想要?” “我……我……”谢良吉依旧犹豫。 “哥哥我就是看不得你这样优柔寡断的性子,别的事倒是果断,却只要碰上唐凤舞那个女人,你就从来拿不定主意!” “我爹说得没错,女人误事啊!” 王少康用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谢良吉。 谢良吉的脸色一阵红又一阵白,他心中思绪翻涌得厉害,脸上的情绪也变化不定,他正想要向王少康解释,却被王少康出言制止。 “行了,你什么也别说了,哥哥我自有主意,你且先去歇着,晚上给你唱一出好戏!包你满意!” 王少康朝着谢良吉狡黠一笑,转身走远。 谢良吉不太明白王少康说的这句话的全部意思,而他脑中又乱糟糟的,他烦躁地揉了揉脑袋,索性不想其他,找了间客房,趁着酒后的云湖劲儿,闷头睡大觉。 *** 唐凤舞和侍女走了一阵,没看到风云兮,正想要歇歇脚的时候,二人一同瞄见远处的几道身影。 侍女提醒道:“小姐,那不是慕公子嘛!他怎么同新晋花魁小凤仙在一处啊?” “哼!本小姐倒是不知,这个慕公子还与花楼的姑娘有牵扯!上去瞧瞧!” 唐凤舞原本没找到风云兮,心中就有些窝火,看到浮光和别的女子在一处谈笑风生,没有板着个死人脸,她当即就更是窝火了。 还别说,唐凤舞虽然决定要选红尘仙,但是,对于慕昀皖,她还没有打算放手。 她就是这般,她看上的人或物,别人都不能觊觎。 要她看不上了,丢弃了,别人才能捡剩下的。 侍女扶着唐凤舞向前走去,边走边给唐凤舞上眼药,“小姐,这一看就是那小凤仙故意勾引慕公子。” “本小姐当然知道!”唐凤舞总不会承认是慕昀皖对她爱答不理,却转身同一个花楼女子有说有笑。 二人急匆匆地走向前。 浮光却和小凤仙由一座凉亭转进了一处客房。 这一处椰林之中,不乏亭台楼阁,以作宴会观景之用。 还有很多的木屋,是供宾客休憩的客房。 唐凤舞和侍女因为脚程慢了,眼睁睁看着浮光和小凤仙进了木屋。 柳绿和掠影守在木屋的门口。 风云兮一人离开,没带这二人。 二人也不急着找回风云兮,就跟着浮光了。 “小姐,您看,那两个婢女都被赶出来了,指不定小凤仙勾引着慕公子在屋里做些什么荒唐事呢!” 侍女说得委婉,但是,唐凤舞却听得明白。 唐凤舞没少听一些风花雪月的房中之事,而她再过几日就要大婚,也早有府中的老嬷嬷教她夫妻间的房中之事。 男人寻花问柳之事,唐凤舞也听得不少。 她家父亲还有几个兄弟,个个都是家花野花一起采。 只是,慕昀皖是要做唐凤舞的上门夫婿之人。 在认识之前,唐凤舞已经不能左右或是改变什么。 但是,现在慕昀皖当着她唐凤舞的面与花楼女子在屋内玩乐,那就是打她唐凤舞的脸! 不行! 绝对不行! 唐凤舞加快脚步,直奔向木屋。 就在她快要走到木屋门口的时候,听得木屋里传出一阵琴声…… 唐凤舞随即一愣,脚步就是一顿。 跟在唐凤舞身后的侍女也愣住而停下脚步。 琴声缓缓,经久不息。 时而悠扬灵动,时而婉转轻快,时而高昂雄浑…… 唐凤舞听得如痴如醉,她在琴声停下之后,还愣怔了良久,才迈出了停下的脚步。 她目光呆滞地抬步走向木屋,侍女同样目光呆滞地跟在唐凤舞的身后。 守在门前的柳绿和掠影作势要阻拦,唐凤舞怒斥一句,“还想要见到明日的太阳,就别拦着本小姐。” 柳绿和掠影当即识时务地给唐凤舞打开了屋门。 木屋分里间和外间,许是隔音效果好,门外的动静没有打扰里面的人。 进入木屋的唐凤舞,隔着珠帘看到里屋的架子床上有一对交叠的男女。 唐凤舞顿时气血翻涌,她正要上前掀开珠帘走进里间,来个捉女干成双。 就在这时,一道男子压抑的怒吼从床上传出,“滚!” 下一瞬,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就被踢下了床。 女子也不忙着整理散落的衣衫,而是面带嘲讽地看向床里的男子,“小凤仙才知,原来慕公子竟是个不举的,倒是可惜了这一张脸啊!” 闻言,唐凤舞大惊,她震惊得都忘了要捉女干一事。 慕昀皖不举? 那她岂不是…… 幸好!幸好! 这般时刻,唐凤舞庆幸她发现得早。 好在她还没有把慕昀皖招婿不是! 再有,她还有红尘仙啊! 唐凤舞也不管里屋的慕昀皖和小凤仙了,她带着侍女出了屋门,还威胁守门的柳绿和掠影,“今日本小姐没有来过,你们可听明白了?” 柳绿和掠影当即齐齐应声:“奴婢听明白了。” 唐凤舞随即带着侍女大步离开了…… 在唐凤舞主仆二人走后,柳绿和掠影对视一笑。 二人走进木屋,关上门。 木屋里,浮光正在拿着一个香炉掏香灰。 他将香炉里的香灰用一张帕子包起来,收入怀中,再对柳绿和掠影二人道:“把香炉洗净,小凤仙的琴也擦干净,莫要留痕迹。” 刚刚那一幕,是浮光借用小凤仙的琴,再在香炉里燃了魅神香,因而造出的虚幻画面。 “公子,那这小凤仙怎么办?”柳绿指了指晕倒在地上的小凤仙询问道。 “你们把她抬床上去吧!” “是。” 小凤仙之所以晕倒,是因她没有武功内力,不如唐凤舞那般有一定的承受能力。 浮光对这二人施加幻术,因而促成了这一场戏。 所以,刚刚那一幕,都是浮光让这二人看到的画面,实际上,他在屋内,只负责催动内力弹琴罢了。 此事之后,相信唐凤舞会对他死心。 浮光不介意毁坏自己的名声,特别是有了唐凤舞这前车之鉴,他更得想一个一劳永逸地法子阻止别的女子觊觎他。 他可不想次次闹心! 浮光来之前就有了应对之计,而他又想看着风云兮护他,因而推迟了些时辰。 今日的百合花宴,倒是个极好的机会。 “你们处理好了就在此处等着,若是她醒了就让她走。我去找你们主子。”浮光留下一句话,出了门。 254蒙骗唐凤舞退婚,换夫婿 浮光是在一处阁楼找到的风云兮。 风云兮正坐在阁楼的窗台上远眺。 此处是椰林里最高的一处,方便登高望远。 风云兮寻得此处,是为了方便寻找那个神秘女子。 她一路追寻而来,却因躲避一群巡逻的护卫而跟丢了那个女子。 风云兮在此处阁楼,扮作怅然伤心之状,实际上是为了登高寻找那个女子的踪迹,顺便再看清楚这一片椰林的布防。 风云兮进到椰林里就有个预感,总觉得这片椰林里藏着诸多秘密。 浮光走到风云兮的身后,双手自然地攀上她的肩头,为她揉肩。 风云兮早就看到浮光朝着阁楼而来,也在浮光登上阁楼之时,就感受到了他的气息。 因此,她根本不意外出现在身后的人。 风云兮舒服地享受着浮光的按摩,她问道:“我走后,唐凤舞可有为难你?” “没有。”浮光的声音很轻。 许是风云兮坐在窗台之上,身形显得略高了些,浮光站在她的身后,肩线同她平齐。 因此,浮光呼出的气息,尽数喷薄在了风云兮的脖颈耳梢处。 温温热热,酥酥麻麻…… 风云兮的心跳都快了几分。 “你……做什么去了?为何耽搁了这般久?”风云兮忍不住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好离得浮光远一些。 不然,她心中又慌又乱。 “别动。”浮光却伸手扶住风云兮的双肩,将她的身子摆正,这才继续给她揉肩。 “……”风云兮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加剧了! “噗通……噗通……噗通……” 浮光的话在风云兮的耳边低低响起,“我做了个局,花了些时辰。” “什么局?”风云兮下意识地问道,同时还偏转头来…… 这一转,风云兮才知道浮光的脑袋离她的脑袋这般近! 先前浮光给她揉肩,都是她坐着,浮光站着。 虽然今日亦是如此,但是,风云兮此时才意识到,自己是坐在窗台上,身量可比坐在椅子上要高多了! 所以,风云兮这一回头,不期然地与浮光四目相对,呼吸相闻…… “噗通……噗通……噗通……” 风云兮感觉在自己心头撒丫子狂奔的那一只小鹿,都快要慌不择路地撞死了…… 她的脑中黏腻成了浆糊状,根本没能力思考任何,也忘了自己先前的问话。 浮光的眉眼弯弯,笑容更甚,一双璀璨的眸子更是望入风云兮的眼底深处,将她的眼底情绪一览无余。 好一阵之后,风云兮的大脑才好似混沌重开了一般。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干什么? 她的大脑里闪现这直击灵魂的三连问。 然后,她状似淡定地偏转回头,回复先前的姿势,想要当做刚刚的事并未发生。 看着风云兮转回头,拿着后脑勺对着他,浮光不禁莞尔。 他也不说什么,免得逼急了,反而起了反作用。 “我做局谋划了一场好戏,晚些时候你就知道了。”浮光一边解释,一边继续给风云兮揉肩。 “哦……”风云兮应声,她的声音细如蚊蝇。 此时此刻,她对浮光所说的“好戏”不感兴趣。 她更在意的是自己刚刚为何会有那般表现。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对浮光的某些亲昵之举,就有心跳加速之感的呢? 这个问题,风云兮不思索还好,一思索就能回想到好多的画面。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心中慌乱,心跳加速不止了。 就在刚刚,她都感觉自己的小心脏,扑通扑通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她为何会有这种变化呢? 浮光还在风云兮的身后说着话,但是,风云兮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二人在阁楼待了一阵,直到唐凤舞的女护卫找来。 “我家小姐有请,还请两位公子移步。”女护卫的声音冰冷,还露出一脸不容拒绝的神色。 风云兮与浮光对视一眼后,道:“那就走吧!” 二人跟着唐凤舞地女护卫下了阁楼,去见唐凤舞。 一路上,风云兮总感觉路人的看过来的目光有些怪异…… 她今日没少接收外人打量的目光,无外乎是好奇与惊艳之色。 眼下这般带着嘲讽、怜悯、取笑、嫌恶…… 诸多不算友善的神色,是什么意思呢? 她不过才离开几盏茶的功夫,怎么感觉发生了一件她不知道的天翻地覆之事呢? 带着这个疑问,风云兮去见了唐凤舞。 而唐凤舞的第一句话,就给风云兮解了惑。 “慕昀皖,你竟敢向本小姐隐瞒你身患不举之症这般重要之事!本小姐要同你退婚!” 唐凤舞直指浮光,破口大吼。 风云兮:“……” 浮光几时患上不举之症了? 她怎么不知道? 风云兮不由得看向浮光,眼神询问。 浮光给了风云兮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看着浮光如此淡定从容,风云兮若有所思。 难道这就是浮光所说的好戏? 这般想着,风云兮将左手伸到背后,扯过站在她的左后方的浮光的右手,为他诊脉。 这一诊,风云兮发现了大问题! 浮光竟然真的有不举之症! 风云兮心中大惊! 从鎏光宗出来后,风云兮再也未给浮光诊过脉。 主要是浮光身上的“荼蘼”与“桀骜”这两种毒都已经解了,而天戈族的蛊毒只要不被天戈族的人催动,也无碍。 因此,这一路,风云兮都未再给浮光诊过脉。 浮光的脉象,不举之症不似作假。 但是,有云烟那一手改变脉象的手艺在,风云兮可不相信被自己照顾了多年的浮光,会突然间多了个不举之症! 这般思索下,风云兮就猜到定然是出门前,浮光和云烟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 二人默默地搞事情,竟然不带她! 风云兮先在心中默默地记下了这笔账。 唐凤舞不知风云兮是给浮光诊脉,只觉得风云兮的这般动作,是要把浮光护在身后。 不知怎么的,唐凤舞看得竟然有些嫉妒风云兮这个下意识的举动。 眼下也不是纠结此种小事的时候,唐凤舞为了确认浮光确实有不举之症,也为了能够顺利退婚,已经让人请来了大夫。 王少康开办百合花宴,也请了大夫来,以便不时之需。 唐凤舞让自己的女护卫把刀架在浮光的脖子上,逼迫他伸出手让人诊脉。 那位请来的大夫先给浮光诊脉。 唐凤舞再为浮光诊脉。 唐家人,都会医术。 浮光做出一副略显惊惶之状,神色上倒让人察觉不到端倪。 而唐凤舞在给浮光诊脉之后,也确认了她今日所见的事实。 果然是个不举的! 唐凤舞唯一庆幸的就是她发现得早! “好呀你!身患不举之症还隐而不告!简直是欺人太甚!”唐凤舞此时尽管庆幸,但是,心底里窝的火还是要发泄出来。 “你一个没用的男子,竟然还奢想当我们天戈族的女婿,真是狼子野心!” “本小姐国色天香,多少男子想要求娶本小姐!你竟敢隐瞒本小姐,岂不是要毁了本小姐的终身幸福!” “你们鎏光宗真当我们天戈族好欺负了不是?” 唐凤舞只管自说自话,她大吼大叫,破口大骂…… 风云兮神色如常地听着,心中暗暗感叹,这位唐大小姐指鹿为马的本事,倒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当初可是唐凤舞自己对浮光一见钟情,嚷着要招浮光做上门女婿的! 为此,天戈族不守信用,毁了先前的约定,狮子大开口地要求联姻。 明明是唐凤舞上赶着要同浮光成亲。 可不是浮光有意招惹。 别说浮光没有隐疾,就算真的病了,那也不是他的错不是! 但是,唐凤舞现在的这番话,全是指鹿为马,把自己当时的任性行为惹出来的事,全说成了浮光的不是! 风云兮听得心中愤愤,双手握拳捏紧,强忍着一拳打死唐凤舞的冲动。 若不是浮光身上的蛊毒还需要天戈族的人来解,风云兮此时可能真的会打死唐凤舞! 唐凤舞发泄够了,又变了一副脸,从满脸怒容变成了楚楚可怜。 她绞着帕子,走到风云兮的面前,眼中泛泪,“仙爷,你是师弟欺负舞儿,你可要为舞儿做主啊!” 风云兮状似颇为无奈地道:“爷竟不知师弟身患此般隐疾,唐小姐想要爷如何做?” 此话,既是风云兮要故意撇清自己不知情一事,又是有意纵容唐凤舞的任性之举。 毕竟,浮光已经为这出好戏开了头,风云兮自然是要陪着他唱下去。 唐凤舞其实并未料到风云兮会如此纵容她,而她转念一想,毕竟是对她情根深种不是! “仙爷,舞儿要同你师弟退婚,舞儿还要你们鎏光宗再赔舞儿一个夫君。”唐凤舞说着,面带娇羞地看着风云兮。 风云兮顺着唐凤舞的话问道:“唐小姐的意思是,想要换一个联姻之人?” 唐凤舞娇羞地点了点头。 风云兮状似不解地问:“不知唐小姐要换成谁。” “呆子!”唐凤舞嗔怪地看了风云兮一眼,“自然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了!” “……”风云兮默了默,状似沉思,实则心中恶寒不已。 若不是事情朝着她所期待的那般发展,她还真没这个心思继续陪唐凤舞演戏了。 沉思了一阵,风云兮又状似恍然大悟,“唐小姐是想要与爷成亲?” 话落,风云兮露出一脸喜出望外的高兴神色。 唐凤舞再次娇羞地点了点头,“自然是与你,难不成还与别人!” 说后半句话的时候,唐凤舞还不屑地瞟了眼浮光。 “如此……如此简直是……太好了!”风云兮爽朗地哈哈一笑,“大喜!大喜啊!不行了……爷得缓一缓……” 风云兮一副激动不已的做派,时而癫狂大笑,时而捂胸口喘气缓劲儿。 唐凤舞瞧着风云兮这般神态动作,脸上是娇羞不已,心中是甜蜜不已。 她竟不知,红尘仙对她如此痴心深情。 再看看慕昀皖,依旧是一张冷冰冰的死人脸,就算被发现身患隐疾,也是这幅冷冰冰的模样,真是好生无趣! 越是对比,唐凤舞越是觉得自己幸运不已。 幸好是在大婚之前。 若是在大婚之后,她怕是这辈子都要因此事而膈应不已了! 退婚一事,唐凤舞心意已决,她能做得了自己婚姻大事的主,不然,也不可能她先前看上浮光,天戈族就像鎏光宗发难。 唐凤舞还主动提出给浮光解蛊。 同时,唐凤舞还是留了个心眼,她要求给风云兮中蛊。 反正唐凤舞之前就有了放弃浮光的打算,是发现浮光的“隐疾”而让她下定了决心。 见唐凤舞对自己还保留一手,风云兮就知这个唐家大小姐,也不是任性的草包大小姐一个。 左右能够解了浮光身上的蛊毒,风云兮还是愿意以自己换得浮光的平安的。 因为事先她也就是这样打算的不是。 唐凤舞掏出腰间的玉笛,吹出一整颇为诡异的乐声…… 于是,风云兮亲眼看着一只黑色的小虫子从浮光的脖颈处钻出来。 小虫子还会飞,眨眼的功夫就从浮光的脖子上飞到了风云兮的脖子上。 风云兮看都没看请,就觉得脖子上一痛。 而她伸手去摸那刺痛的一处,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想也不要想,定然是那蛊虫钻进了皮肤里。 风云兮忍着恶寒,不得不在心中不断安慰自己一句话。 忍一时风平浪静…… 而风云兮不知道的是,那一只黑色的小虫子才钻入她的皮肤,就感受到了一股压迫,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255自古美人多祸水,计中计(一更) 百合花宴至少持续十二时辰。 也就是说,宾客可以留宿过夜。 夜幕降临,才是百合花宴最为热闹之时。 宴客的木楼里,琴瑟丝竹,靡靡之音绕梁不休…… 风云兮和唐凤舞坐在相邻的两张席位之上。 浮光没有来,因为唐凤舞不想看到他,就让他待在客房里休息。 浮光巴不得呢! 风云兮满脸堆笑地陪着唐凤舞喝酒,她此刻的心情不错,因为浮光身上的蛊毒解了。 酒过三巡,一名侍女走到唐凤舞的身边,说是王少康有请。 唐凤舞面露疑惑,却还是没有拒绝。 “仙爷稍候,舞儿很快就回来。”唐凤舞叮嘱风云兮一句,带着自己的女护卫跟着那位侍女走了。 而唐凤舞还刻意将自己的侍女留在了风云兮的身边,明显地是让自己的侍女监视风云兮了。 风云兮哪里不知,她坐在席位上,继续享受美酒佳肴和歌舞。 还别说,这一场百合花宴,确实挺有看头与趣味。 一名侍女送来一盏椰浆,乳白色,椰香味浓郁。 风云兮端起小盏,闻了闻,赞叹道:“好香!” 随即,她畅爽地一饮而尽,还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味美甘甜,好喝!” 只是,风云兮喝过椰浆之后的不久,便一头栽倒在席位桌上。 负责在席间伺候的两个侍女上前,其中一个看着唐凤舞的侍女,说道:“这位公子许是喝醉了,婢子们送他回房吧!” 唐凤舞的侍女既惊讶又不解,因为她一直守着风云兮,根本没有看到风云兮喝酒。 那为何会醉酒晕倒? 那两个侍女已经不由分说地一左一右将风云兮扶起来,往外走去…… 唐凤舞的侍女只得跟上。 两个侍女将风云兮送到一间客房后,其中一个在香炉里燃了熏香。 二人就出去了。 唐凤舞的侍女守在床边。 左右唐凤舞是让她守着风云兮,这般守在床边,也是守着不是! 侍女看着睡着的风云兮,很快也昏昏欲睡…… 不多时,“噗通”一声,这个侍女晕倒在地。 先前那两个出了客房的侍女,双双推开门进来查看。 二人用帕子遮掩口鼻,确认唐凤舞的侍女晕倒之后,立即出去,还从外面锁上了客房的门。 二人锁门之后并未离开,而是守在了门外。 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风云兮,睁开了眼睛,美眸之中一片清明,无半分迷蒙之色。 那一盏椰浆里面被下了迷药,风云兮闻味道的时候就察觉到了。 而她之所以还是那般畅快地一饮而尽,是她根本不惧迷药这种东西。 她的体质异于常人,可以说是百毒不侵。 椰浆里的迷药,还有这屋中熏香里的迷香,于风云兮而言,根本毫无作用。 风云兮悄无声息地从床上起来,再将枕头塞进被子里,装饰成有人睡在床上的假象。 她绕过晕倒在地的侍女,在屋中环视一圈,寻找出路。 屋门已经从外面落锁,门外还有人留守,风云兮听声辨位已经发觉。 所以,她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必须另寻他路。 风云兮检查了窗户,同样也从外面封上了。 唯一的出路,就只有屋顶的气窗了。 风云兮飞身上梁,小心翼翼地撬开了气窗,只发出极小的声音,并未惊动守在门口的那两个侍女。 气窗的口子并不大。 好在风云兮的身量足够小,能顺利爬出去。 风云兮爬到屋顶,再将气窗安置回去。 如此,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风云兮白天已经差不多探查过椰林,对地形有一定的熟悉,她很快辨认出自己的所在,就朝着浮光所在的客房而去。 浮光在房中下棋,他一手执白子,一手执黑子,左右手对弈。 柳绿和掠影静立在一旁,兀自闭目养神。 是唐凤舞不准风云兮身边带着两个貌美的侍女,这二人就只好跟在浮光的身边。 浮光事事无需人伺候,只是在别人的地盘,还是要装一装样子。 因此,柳绿和掠影二人看似守在浮光的身边等候吩咐,实际上却是站着打盹,养精蓄锐。 风云兮走到浮光身边,语气轻松地道:“浮光,陪我去看场好戏!” 浮光抬眸,“那位,为何让你离开了?” “她呀!怕是自身难保!”风云兮猜测唐凤舞大概是被谢良吉或是王少康给算计上了。 不然,何至于还有人给她下迷药,还锁人! “柳绿,掠影,你们守好屋子,别让人知道浮光离开了。”风云兮吩咐一句,就带着浮光离开了。 二人飞檐走壁,躲避夜巡的护卫。 风云兮将唐凤舞被侍女带走以及自己被侍女下药的事情,简单向浮光说明。 浮光听闻,隐隐也有和风云兮差不多的猜测。 唐凤舞今日惊艳亮相,风云兮没有错过谢良吉和王少康二人眼中的垂涎神色。 风云兮给唐凤舞送画作,再是上妆,既是为了吸引唐凤舞的注意力,从而引得唐凤舞将注意力从浮光身上转到她的身上,也是为了给唐凤舞制造麻烦。 风云兮来之前,就已经查探到谢良吉对唐凤舞情根深种。 只是谢良吉一直对唐凤舞都是秉承着君子之礼。 所以,风云兮就要添一把柴! 她给唐凤舞画上美艳而妖娆的妆容,可不只是让唐凤舞去显摆比美的,更是让唐凤舞有足够的资本去勾引人! 自古美人多祸水。 不只祸害他人,也引祸上身。 风云兮给唐凤舞引祸,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风云兮相信,就算谢良吉对唐凤舞是君子之心,却也耐不过次次被拒绝,也并不一定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多年求而不得的美人儿,不日后就成为别人的女人! 人性的劣根与恶念,风云兮揣度得明明白白。 风云兮与浮光二人一间一间客房寻找,因为这片椰林里,隐秘处就是客房。 其余的亭台楼阁都是颇为敞亮,不适合做一些不可描述之事。 唐凤舞被王少康的人请去,会发生些什么,不难猜测。 二人此刻,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 风云兮和浮光透过屋顶的气窗,所查看的一些客房之内,多半都是些交颈拥吻,缠绵相拥等等之类的画面。 有的甚至是无须飞到屋顶去透过气窗而瞧,只需远远地看窗户上投射的影子,就知道客房里那些或一对一,或三三两两,或三五成群的人们,在做着些极为暧昧的不可描述之事。 这里的男男女女,都疯了! 风云兮这才领略到百合花宴的真正意味! 真真是刷新了风云兮以往的认知啊! 风云兮和浮光在一处客房里找到了唐凤舞。 此时的唐凤舞,意识涣散,任人索取…… 而客房里的男子,正是谢良吉。 奢靡腐朽的气息萦绕房中…… 风云兮只看了一眼,浑身就惊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下意识地伸手挡住了浮光的眼眸,不想让浮光看到客房里的情形。 下一瞬,风云兮牵起浮光的走,飞身离开。 事已至此,鎏光宗与天戈族的联姻必然是不成了。 因为风云兮看得出来谢良吉对唐凤舞深情如许,得到了唐凤舞的谢良吉,怎么可能还会让唐凤舞与鎏光宗联姻! 南黎国谢家,不是小角色。 天戈族的人但凡会审时度势,也会明白,与其威胁鎏光宗而树一个劲敌,倒不如多谢家这个有助益的朋友。 风云兮在脑中快速地理清关系。 联姻这一桩闹心事,算是可以解除了。 但是,这一出戏,还是要配合着演下去。 夜深露重,茂密的椰林里时不时传来一阵阵蛙鸣虫叫,一群男男女女不知疲倦地疯疯闹闹…… 风云兮和浮光二人返回各自的客房,准备继续当那“被算计的无辜人”。 而在风云兮正要从气窗进入先前的那间客房之时,她又看到了白日里看到的那一抹身影。 福至心灵的,风云兮跟了上去…… 256幕后神秘人现身,发现树灵(二更) 风云兮跟随着那名女子往椰林深处而去…… 女子的轻功极好,身轻如燕。 好在风云兮在凌云城里休养了几个月,武功也有进益,她才能一路跟随而不被发现。 一路上,风云兮都能时不时闻到随着夜风飘散而来的药香味,她因此更是怀疑这个女子是黎半夏。 黎半夏身中“荼蘼”之毒多年,她的身子调养都是云烟负责。 风云兮师从云烟,对云烟的诊疗手法以及用药等等方面都是异常熟悉。 所以,黎半夏身上的药香味,风云兮轻而易举就能辨别出来。 风云兮跟着那名女子,到了一处木屋外。 此处木屋隐在椰林深处,风云兮白日里并未发现。 她先前就隐隐感觉此处椰林里藏着秘密,果不其然! 木屋外的守卫颇多,风云兮想要悄无声息地靠近,几乎不可能。 未免打草惊蛇,风云兮远远地绕着木屋查探了一圈,寻了个顺风处,藏身在椰树上。 木屋不大,也就两间房。 那个女子进了其中的一间房。 风云兮通过半开的窗户,看到房中除了那个进去的女子,还有两个人。 其中一个就是王少康。 另一个人身穿黑色斗篷,且背对着风云兮。 风云兮因此辨认不出对方是男是女,身形几许。 “主子,事情办妥了。”那个女子上前,想着斗篷人躬身行礼,说了这么一句话。 风云兮的五感六识灵敏,又在顺风处,因此听清楚了女子说的话。 女子的声线颇为粗中带哑,风云兮辨认不出这是对方真实的声音,还是故意伪装的。 同时,风云兮也无法确认,这究竟是不是黎半夏的声音。 风云兮与黎半夏相处的时日不多,那时黎半夏已经毒入膏肓,黎半夏的声音听起来和老太太的声音无异。 而黎半夏解毒之后,一直昏迷不醒,风云兮离开鎏光宗的时候,黎半夏都还未醒来。 所以,这为数不多的相处,风云兮对黎半夏的了解并不多。 怕是除了药香外,就算是解毒的黎半夏本人站在风云兮的面前,风云兮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因为风云兮没见过年轻时候的黎半夏。 木屋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王少康恭恭敬敬地对那个斗篷人道:“劳您费心了。” “无妨,王公子只需记得履行承诺。”斗篷人出言,但声音却是与王少康的无异。 风云兮听得惊讶不已! 看来,这是一位能够模仿人的声音的高手! 王少康接着道:“属下明白,不敢打扰您休息,属下告退。” 话落,王少康毕恭毕敬地退出了屋子。 而在王少康离开木屋之后,很快有三人从另一个方向匆匆而来。 一前一后疾步走着的是两名护卫,因为二人的衣着与守在木屋之外的护卫一模一样。 走在中间的是一位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 风云兮借着月光看清了此人的脸,觉得容貌上与唐凤舞有些相似,不由得猜测此人可能就是唐凤舞的父亲——唐良畴。 等到中年男子进了木屋,风云兮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因为那个斗篷人继续用王少康的声音开口说了一句话,“唐族长,莫不是本尊没在这椰南城里,你就想要自立为王?” 闻言,唐良畴当即双膝跪地,大呼冤枉表决心,“属下不敢,属下对您之衷心,日月可鉴!” “哼!不敢?”斗篷人冷哼一声,指着唐良畴的鼻子,“你若是不敢,会违背本尊的命令,去同鎏光宗联姻?本尊看你不是不敢!而是根本没把本尊放在眼里!” “是属下爱女心切,太过纵容女儿了,属下知罪!”唐良畴解释的同时,也连忙认错。 “唐族长,令千金国色天香,本尊今后还有大用,绝对不能便宜了外人!此事本尊已经拨乱反正,天戈族与鎏光宗联姻一事作废。” “令千金不日之后就嫁去谢家,做风风光光的谢家主母,与招一个鎏光宗的所谓关门弟子当女婿,孰轻孰重,唐族长心里没数么?” 斗篷人的一番话,言明了利害关系。 唐良畴极有眼力见地吹捧,“您运筹帷幄,是属下思虑不周,属下知罪。” 风云兮在外面听得这一番交谈,心中复杂不已。 一方面,她惊讶于这个斗篷人的身份地位。 王少康和唐良畴都对其恭敬有加,俯首称臣,说明此人绝对是个大角色。 另一方面,风云兮也得知今晚唐凤舞被拐上谢良吉的床,是王少康还有斗篷人合力之举。 风云兮听得斗篷人说不与鎏光宗联姻,是心下欢喜的。 只是,斗篷人的这一番话,明显是看不起浮光还有鎏光宗啊! 这就让风云兮觉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了! 你究竟是哪根葱呢? 凭什么看不起我们鎏光宗的人? 唐良畴很快也离开了木屋。 再过一阵,斗篷人也带人离开了木屋。 风云兮没有跟上去,因为她辨别出对方的武功气息,绝对在她之上。 如此,风云兮没有冒险前去。 今日无意中探知的消息已经足够她消化好一阵了。 来日方长,不急于今日探查。 等这一行人离开,风云兮依然在原处未动分毫,说不定对方还会折返回来。 果不其然,不久之后,两个护卫折返,又在小木屋的四周查探了一圈。 风云兮屏息敛声,躲过一劫。 对方倒是极为机警,就算是没有发现有人潜伏在周围,却依然折返回来。 风云兮由此猜测那个斗篷人绝对是个不可小觑之人。 等这两个护卫离开,风云兮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而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木屋的方向翻涌出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 木屋里还有人? 风云兮在原地思虑一阵,最后还是决定冒险进木屋里查看。 两间木屋一间卧房一间书房,无甚特别,构造都相当的简单。 但是,风云兮绝对不会被木屋的表面所迷惑蒙骗。 先前斗篷人所在是卧房,风云兮就主要集中在书房里搜寻。 最后,她发现书桌上的一方砚台是一处机关。 风云兮转动砚台…… 书房的地面现出一个入口。 风云兮走到入口处,明显地感受到先前那一股熟悉的气息,越发浓厚了。 顾不得危险与否,风云兮果断地走进了入口。 顺着木楼梯往下走,是一方甬道。 甬道的石壁上镶嵌着血晶石散发着莹莹白光。 血晶石不是凌云城里的东西吗? 风云兮惊讶于在此处能够见到血晶石! 难道…… 风云兮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她进入甬道,血晶石瞬间由白光转为耀眼的紫光。 风云兮一路向里,并未遇到任何的机关陷阱。 大概走了一刻钟,风云兮走到了一间石室。 石室的中央,是一颗需要几个才能环抱的古树。 同样是只见树身而不见枝叶。 石室的穹顶上方被封,也不知其上的外貌。 风云兮想起了梵天宫里的禁地。 这里与梵天宫的禁地有相似之处。 难道这棵树,就是往生树? 带着这般猜想,风云兮走进这棵树,她这才发现,树身的背后,有一方石台。 石台之上,躺着一个男子。 这个男子的四肢被树根困住,因而被绑在了石台之上。 风云兮走近,看清了男子的脸。 男子生得俊美,但面色苍白无血色,看起来病弱不已。 风云兮是脑中瞬间涌现出大量的记忆…… 双目紧闭的男子忽然睁眼,吓了风云兮一大跳。 男子看着风云兮,眼中无悲无喜,只淡淡道了一句:“你终究还是来了么?” 风云兮稍稍平复心绪,她问道:“你认识我?” 男子听闻,脸上的神色才有了波动,他怅然道:“你不认识我了?” 风云兮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自己是不认识这个男子的,但她脑中的记忆,又是认识这个男子的, 确切的说,是风云兮有认识这个男子之人的记忆。 因为这个男子,就是当年叛逃出凌云城的那一位九霄殿的无极至尊。 风云兮的脑中有上一任神女的记忆,自然就认出了无极至尊的脸。 来到此处,风云兮一是受上一任神女的记忆影响而感知到了无极至尊的气息。 二是她感受到了同生树的树灵。 风云兮现在成了凌云城的神女,与同生树休戚相关,也就能轻而易举地够感受到树灵的气息。 风云兮还猜测,这位无极至尊可能是能够感受到上一任神女残留在风云兮身上的气息,因而误以为是神女夺舍了风云兮的身体,如此错认了。 既如此,风云兮也不打算解释什么,她只问:“你为何在此?” 257深挖当年秘辛,无极至尊有儿子(三更) “你为何在此?” 听得风云兮的问话,无极至尊无奈一笑,“我不想说,你若是想要知道,就自行探知吧!” “……”风云兮默了默。 神女会一种探知她人记忆的秘法,风云兮在凌云城里休养的时候,也学了来。 这一种秘法必须是内力足够强的人才能学会,并且,只有在对方自愿的情况下,才不会遭受反噬。 否则,每用一次这种秘法,都要因反噬而削弱功力。 所以,一般也都不会用到。 既然无极至尊自愿被窥探记忆,风云兮也就不客气了。 她确实好奇来着。 风云兮驱动内力,快速探知…… 属于无极至尊的记忆,有很多是与上一任神女的记忆重合的。 只不过当时发生同一件事,二人的心中所思所想,不尽相同罢了。 风云兮通过无极至尊的记忆,得知到无极至尊与神女之间的故事,并不是神女单方面想得那么简单。 原来,无极至尊并不是不爱神女,只不过是造化弄人罢了! 只因为无极至尊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此人因其母是灰奴,一出生就成了黑奴。 有同样的一个爹,却身份地位迥异,这是无极至尊的弟弟从小积怨的前因。 后来,无极至尊的这个弟弟,因为容貌上与无极至尊有着七八分的相似,扮作无极至尊也不易露馅,因此,便顶着无极至尊的身份,在凌云城里谋划了很多事。 包括抛弃神女另择新欢,宁可叛逃出凌云城也要与新欢私奔这件事! 还包括偷走同生树的一半树灵这件事。 其实都是无极至尊的弟弟所为。 他这样做,就是因为出生后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日积月累之下,就衍生出无尽的恨,要报复整个凌云城的人! 那时,无极至尊根本不在凌云城里,他外出历练去了。 这也就给了他的弟弟极好的机会顶着他的身份行事。 谁都没有发现,包括神女! 神女深受情殇,却原来是被人蒙骗了。 若不是带走同生树全部树灵,无极至尊的弟弟也无法在凌云城陷落之前平安离开,那么,凌云城就不可能还留着一半的树灵。 凌云城损失惨重,半数的人为了镇压走火入魔的神女而殒命。 经此一役,无极至尊的弟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报复快感。 而无极至尊赶回凌云城时,凌云城一片苍夷,神女也已经被镇压。 无极至尊为了凌云城的安危,多方追查其弟的下落,想要夺回同生树的那一半树灵。 最终,无极至尊找到了这个弟弟,却不料,那同生树的一半树灵,已经深埋椰南城的地底。 无极至尊若是将树灵带走,整个椰南城也将覆灭。 凌云城里牺牲的人已经够多了,无极至尊无法不顾椰南城百姓的性命,贸然将树灵带走,还被其弟用父母的性命做威胁。 是人就有软肋,无极至尊不愿再看到有人牺牲生命,也不想再痛失亲人。 不得已,无极至尊投降受伏,就被锁在了这一处,与同生树的一半树灵为伴。 这么多年,一直是无极至尊的血在供养同生树的另一半树灵。 也就是说,天戈族的往生树,是由无极至尊的血供养着。 当年的无极至尊与上一任神女,被誉为凌云城里数千年来最为强大的两个人。 神女走火入魔需要整个凌云城的人来镇压,无极至尊的血能够供养同生树的树灵几百年,就都不是玄乎事了。 风云兮探知到了此处,就被无极至尊给震开来了。 许是这些记忆是无极至尊愿意让风云兮探知,而别的记忆,却是不愿了。 “你不是阿凝!”无极至尊的语气肯定。 风云兮被识破也不慌,她知道自己怕是在无极至尊面前装不了多久。 “对,我的确不是花凝,但我是她的后人,您应该也感知到了。”上一任神女,名叫花。 风云兮的外祖母花曦,与花凝同为花家人。 只不过,这二人之间,相差了好多辈。 夺舍秘术,越是有血缘关系的人,越容易夺舍。 这就是当初花晨会被选择,风云兮也被选择的原因。 “阿凝她……终是不愿再等我了么?”一行清泪,从无极至尊的眼角滑落。 风云兮看着,心中唏嘘不已…… 确实是造化弄人啊! 不管是当年的花凝与无极至尊,还是后来的花晨、花曦姐妹俩与云伦,都是爱怨痴嗔,因爱生恨,最终酿成恶果。 连凌云城都跟着遭殃! 当然,那个无极至尊的弟弟,最为可恨! 若是没有他的设局,无极至尊与花凝之间不会有如此大的误会,凌云城的人不至于遭殃。 同生树的树灵也不会丢失,而这五百多年来,那几十位雪使不会将生命献祭给同生树! 甚至是云烟也极有可能不会被抱走,而她风云兮的人生前十几年,也不会过得那般悲惨。 到得今日,风云兮获知了与无极至尊有关的这一部分真相,追根溯源,发现始作俑者,就是无极至尊的弟弟! “您的那位弟弟,后来去了哪里?”此人是罪魁祸首,风云兮有预感,此人肯定还做了很多恶事。 无极至尊认真的看了风云兮一眼,却并未回答风云兮的问题,而是自说自话,“你的眉眼,倒是与阿凝有几分像。” “您是不知道后面的事,还是不愿意告诉我?” 无极至尊再次认真地看了风云兮一眼,他缓缓道:“小丫头,你是来找树灵的吧!但以你现在的能力,是拿不走它的。” “你若是帮我一个忙,我倒是可以让你带走它。” “什么忙?”风云兮下意识地问。 “帮我找一个人。” “找谁?” “我的儿子。” “……”风云兮震惊不已,这个无极至尊还有儿子? “您都五百多岁了,若不是有树灵,您哪能活得这般长久。至于您的儿子,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风云兮直白地说道。 无极至尊确实是用他的血供养树灵,但是,反过来,也是树灵让他存活至今。 二者相辅相依。 无极至尊颇为惊讶地看着风云兮,“竟然都过去这般久了么?” 风云兮:“……” 难不成您老人家还以为才过去一两年? 莫不是在这里睡糊涂了吧? “既如此,那就找一找是否还有后人吧!能为苏家留条血脉,我死也瞑目了。”无极至尊说得怆然。 风云兮却觉得哪里有些怪异,不禁随口而问,“您怎么会有个儿子?” 您不是对花凝情深爱浓,痴心一片么? 后一句话,风云兮还是忍住没有问出口。 无极至尊无奈一笑,“那是个意外,但她终究是有了我的孩子,她告诉我是一个男孩。” “……”风云兮原以为今日的收获已经足够多,听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劲爆,却不曾想,还有一个更劲爆的! 显然,这个孩子不可能是花凝的。 那么,这个孩子究竟是无极至尊离开凌云城历练的时候有的,还是在花凝死后才有的? “您又不愿让我探知这部分的记忆,那您有什么线索让我找到你的后人?”显然与无极至尊做交易,不一定是良策,但是,好像也无坏处,风云兮愿意一试。 “我的腰上系着半块玉佩,另半块被她拿去了,你找到拥有另半块玉佩的人,也许就是我的后人了。” “带来让我看一眼,我就告诉你一个既不会毁掉椰南城,也能拿到树灵的方法。” 风云兮冷笑,“您还真是会利用人!并且,您既然知道这个方法,为何不自己带着树灵回凌云城?” 无极尊者自嘲一笑,“我在这里思索了无数的时日,也没有弄明白这一生的对错。” “而且,并非我不想带这一半树灵回去,而是凭我一人之力,无法带它回凌云城。” “但是,既然今日你找来了,亦是一份机缘,我只此一个期盼而已,只要你助我完成期盼,我也助你带走树灵。” 风云兮无可置否,她扯下无极至尊腰间的半块玉佩,发现其纹饰是凌云城特有的,说明这块玉佩是无极至尊从凌云城里带出来的。 风云兮临走前,再次询问:“除了这半块玉佩,您真的不打算向我透露更多的线索。” 无极至尊摇了摇头,“你若是连半块玉佩都找不到,更遑论带走树灵,统领凌云城了。” 风云兮:“……” 敢情您还想考验我? 真是多亏了您老的一片苦心了! 风云兮不再多言,转身就走。 “有个叫做幻盟的秘密门派,你可以查一查。”就在风云兮要离开石室的时候,无极至尊的声音响起。 风云兮的脚步顿了顿,但她并未转身,只道:“保重!” 258顺利退婚,把眼光养刁了(一更) 风云兮沿着原路返回,走到了木屋。 一路上都未遇到守卫。 出了木屋之后,也未见守卫。 她不由得好奇,设置这一处的人,究竟是有何种自信,才连机关守卫都不安排! 也或许是觉得此处隐秘,外人根本找不到? 风云兮还猜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无极至尊足够强大去抵御任何一个入侵的人。 先前那一番探知无极至尊的记忆,当风云兮还想要探知更多的时候,可是被无极至尊的内力给震开了。 反正风云兮可以确定,目前的自己是绝对打不赢无极至尊的。 惹不起,惹不起…… 今日碰到的那个斗篷人还有无极至尊,都是目前惹不起的人。 风云兮默默地摇了摇头…… 回到客房之后,风云兮爬上床倒头就昏昏欲睡。 她探知无极至尊的记忆,消耗了不少的内力。 这无极至尊也是懒,明明可以自己动动嘴皮子讲述,却偏偏要风云兮自己消耗内力! 就算您老有心试探,也犯不着用这一招啊! 风云兮临睡前还默默地吐槽了一番…… *** 翌日清早,风云兮就被一个侍女给叫醒了,说是天戈族的族长唐良畴有请。 风云兮不用猜也知道对方所为何事。 起床洗漱再用过早饭后,风云兮与浮光还有柳绿、掠影,四人一道乘坐马车,离开椰林。 马车直奔唐府…… 风云兮从客房出来到离开椰林,都未见唐凤舞的身影。 昨夜听来的消息,风云兮已经理得清楚明白。 那个斗篷人许是颇为看重谢家,因而想利用唐凤舞而牵上谢家这条线。 而唐良畴虽然事先不知情,却在知情后也并未阻止,而是对斗篷人唯命是从。 所以,唐凤舞不仅是被王少康和谢良吉坑了,还是被她的父亲唐良畴给卖了! 马车到了唐府门口,风云兮和浮光下车,二人被请进了一处花厅。 唐良畴等在花厅里。 风云兮昨夜见过唐良畴了,一眼就将人认了出来。 身形消瘦,面容清减。 颇为俊朗的五官却带着些尖酸刻薄之色。 唐良畴的面相就给人一种奸诈小人之感。 有闹心的联姻之事在先,风云兮对天戈族的人,都没有好感! “二位,昨日之事,老夫已经听闻,老夫只舞儿这一个掌上明珠,自然极为宠爱,既然舞儿有意退婚,老夫也都任由着她。” “如此,我们天戈族与你们鎏光宗联姻一事,就此作罢!” 唐良畴这一番话说得颇有水平。 他只表明自己如何骄纵女儿,还将联姻一事,成与不成都说是唐凤舞的意愿,而不是天戈族的意愿。 并且,唐良畴还断章取义。 唐凤舞昨日是要同浮光退婚,却转而选了风云兮,唐凤舞可没表明要同鎏光宗不再联姻! 唐良畴却只截取一部分而大做文章。 如此,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两方的联姻大事,唐良畴说成了小女儿家的任性妄为之举。 就这般将不守信用在前,接连毁约在后的大事,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化做了小事。 风云兮和浮光听了,先是对视一眼,交换了神色。 若不是这般结果也是风云兮和浮光都喜闻乐见的,今日,二人是绝对不会就这么任由唐良畴这般红口白牙一说。 “既然唐族长如此说,那就请为我解了蛊毒吧!”风云兮也懒得说那些场面话了。 左右鎏光宗与天戈族的往来,也只有往生果这一桩。 并且,先前谈好的条件也都满足了天戈族。 联姻还是对方狮子大开口再加上去的。 然而,联姻一事,婚书什么的都没有,不过是有蛊毒牵制而已。 只要蛊毒一解,自然是自此断绝往来。 唐良畴也算爽快,当即抽出腰间玉笛。 他吹奏一阵后,一只黑色的小虫子就从风云兮的脖颈处飞了出来。 风云兮明显地看得出这只小虫子飞离她的时候,速度要比昨儿从浮光身上飞走要快。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风云兮还感觉这只小虫子飞走的状态有点像是仓皇逃难一般。 蛊毒一解,风云兮为自己诊脉,确认无虞后,她道:“唐族长,我等就不打扰了,后会无期!” 话落,风云兮转身就走。 唐良畴也无心留着风云兮二人继续虚与委蛇下去,他还要去哄女儿呢! 风云兮和浮光出了唐府后,二人也不要唐府的马车相送,而是选择步行。 “解除了婚约,是不是一身轻松啊?”风云兮一脸轻松地看着浮光。 这次天戈族之行,异常顺利。 前日到,今日就解除了婚约,不费一兵一卒,连场架都没有打,这是风云兮来之前是怎么也料不到的。 当然,也还因为这一场联姻,本来就来得草率且莫名其妙。 怕是唐良畴都是颇为无奈,只是为了宝贝女儿而不惜毁约而败坏名誉。 浮光看着风云兮眉眼弯弯,也微微笑,他感叹道:“真好!” 风云兮听得出浮光话语里的真心实意,也不再说酸溜溜的反话了。 二人走了一阵,柳绿和掠影就坐着马车来了,她们是在唐府门口下了马车,就回了留南客栈收拾行李。 风云兮的意思是,未免旁生枝节,今日就离开椰南城。 况且,她昨夜探听到这么多的消息,也需要回去和大家商议。 至少在目前,她和浮光二人是无力处理这些大事的。 宗门里那么多的大佬,她和浮光不仰仗可不是暴殄天物了! 风云兮一行人只带了两辆马车离开,留了一辆给虞森和虞垚。 这一对兄妹,到了椰南城就不见踪迹,风云兮也不管这二人回不回鎏光宗了。 明知二人是天戈族派来的细作,留着二人,也是为了防备。 左右没了这二人,说不定也会有潜伏在鎏光宗里的人,那还不如留着明面上的。 明桩比暗桩,还是容易防备一些不是! 轻车简行,赶路更快。 三日后,一行人赶到了南黎国的国都——景都城。 这日刚好是七月初七,七夕乞巧节。 景都城里张灯结彩,繁花似锦。 风云兮一行人进城后,正好赶上花车游街,热闹不已。 马车无法行进,风云兮干脆掀开马车帘子看热闹。 不多时,风云兮就收到了不少的鲜花、帕子、香囊、荷包等等之类的小礼物。 还有个姑娘极为实诚,将啃了一半的大苹果,往风云兮的马车里丢! 不过就是在马车窗边露了一会儿脸看热闹的风云兮一脸懵逼…… 风云兮将那些被路上的少女们从马车窗丢进来的东西,用袍子一兜,颇为惊讶,“我这行情不错啊!” 风云兮自我打趣了这么一句。 她此时还是顶着红尘仙的那一张男子脸,俊美不凡,被街上的小姑娘们示爱,太正常不过了。 “谁说南黎国的民风保守来着?”风云兮在一堆的小礼物里挑挑拣拣,品评优劣。 她挑了个绣工不错的荷包,递给浮光,“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来不及给你准备生辰礼,借花献佛了。” 风云兮主要是先前被联姻一事气着了,也无心思为浮光准备生辰礼了。 若是联姻一事不解决,还过什么生辰,直接拜堂成亲了不是! 而近几日又都是在赶路,也来不及准备。 风云兮是真打算今日先凑合给浮光送一份生辰礼,日后再补上。 浮光嫌弃地看了眼风云兮递过来的荷包,“没你绣的好看,不要!” 直白地拒绝,半分不给面子。 风云兮挑眉,“怎么?是我把你的眼光养刁了么?” 浮光理直气壮地抱怨,“你以往都是绣给别人,都还未给我绣过荷包呢!除了你绣的,别人绣的我都不要!” “……”风云兮默了默。 她以往绣荷包,主要都是绣了卖钱。 浮光说的这句绣给别人,是有歧义的。 再说,风云兮那会儿一门心思赚钱,赶工都是为了生意,哪里有空给浮光绣荷包? 不对! 这些都不是重点! 风云兮突然想到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女子绣荷包给男子,一般都是定情之用的。 就像今日这七夕乞巧节,未婚男女之间护送荷包香囊之类,就是定情之用。 风云兮突然觉得,自己刚刚一定是脑子抽了,才会选个荷包送给浮光。 并且,她还觉得自己递给浮光的这个荷包,都很是烫手。 于是,风云兮默默地将荷包丢在了那一堆小礼物里,再欲盖弥彰般说了一句,“我许久没绣过花了,手生了,还是给你做一碗长寿面吧!” 259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二更) 马车跟随喧闹的人群而缓缓移动,走了足足两个时辰,才把平时只需两刻钟的路程走完。 赶车的马车夫是东方京墨的亲卫,他熟门熟路的在一座大气恢宏的宅子外面停下。 琥王府,南黎国八王爷黎景天的府邸。 风云兮第一次来白虎宗师黎景天的家宅,单单是站在门口,就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财大气粗之感。 琥王府的管家已经带人在大门口等候了,看到马车远远而来,就上前迎接。 态度恭谨而热情。 “咱们快去瞧瞧二师伯的府上都藏着些什么宝贝!”风云兮兴冲冲地拉着浮光进了门。 这个时辰快要到晚饭点了,因着进城后耽搁了小半日,风云兮一行人的午饭都是在马车上吃的干粮,所以,晚饭就提前备着了。 其实,风云兮和浮光大可弃车步行,加之二人的轻功也不低,可以不等在马车里。 只是风云兮想要看一看这景都城里的热闹,这才故意留在马车里慢悠悠地到了这般时辰。 浮光自然是愿意陪着风云兮的。 管家直接将风云兮和浮光二人带去了饭厅,柳绿和掠影还有随行扮作马车夫的亲卫以及暗卫们则是另行休息去了。 云烟,东方京墨,黎景天,三人等在饭厅里。 三人在风云兮一行人动身后不久,也赶到了景都城,因此才在这琥王府里汇合。 “娘亲,爹爹,二师伯,我们回来了!”风云兮高高兴兴地跑上前,像是乳燕投林般往云烟的怀里装。 云烟将风云兮抱了个满怀,“辛苦了……” “宗主,夫人,师父。”浮光向着三人行了一礼。 东方京墨虚扶了扶,“一路辛苦了,先吃饭吧!” 一行人落座,有侍女端来温水,给风云兮和浮光净面洗手。 二人连日奔波,颇有些风尘仆仆之状。 收拾完,就开始吃饭。 风云兮看着满桌的珍馐美馔,眸光大亮,她笑眼弯弯地看着黎景天,“二师伯,您可真豪气!” 黎景天却是一脸防备地看着风云兮,“小丫头,莫不是你那小肚子里又憋着什么坏水吧?” 风云兮的小脸一黑,“这般久不见,再见头一句话就是埋汰我,真真是个坏老头儿!哼哼!”风云兮瘪瘪嘴,闷头吃饭,再不搭理黎景天。 黎景天“噗嗤”一笑,“哎!我好吃好喝地招待你,你这小丫头竟然还骂我是坏老头儿!真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这般说着,黎景天还佯装生气了,吹胡子瞪眼地看着风云兮。 风云兮却是看都不看黎景天一眼,只是用勺子舀了一勺猪肺汤里的肺片往嘴里送,还一边吃一边说道:“嗯嗯!这驴肝肺可真好吃!” 黎景天:“……” 黎景天继续吹胡子瞪眼地看着风云兮,结果还是不鸟他。 他只得瞪向东方京墨,控诉道:“你闺女欺负我!” 东方京墨“呵呵”一笑,道了句:“活该!” 黎景天:“……” 云烟笑着打圆场,“你们仨啊!加起来也就三岁,凑一块儿就消停不了!好了好了!先吃饭吧!别饿着浮光。” 正默默吃饭却被点名的浮光:“……” 其实,你们拌你们的嘴,我吃我的,不影响的。 许是真饿了,风云兮之后也就只顾着吃饭,无暇闲谈拌嘴了。 等吃过了饭,几人移步黎景天的书房。 侍女们奉上茶水后,就都退了出去。 黎景天还吩咐护卫守在书房外,不让任何人接近。 云烟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地赶了赶浮沫,再浅尝了一口,细细品了品…… 风云兮只觉得云烟的这一套动作坐下来,行云流水,优雅端方,煞是好看! 云烟放下茶杯,目光转向一旁的风云兮,“兮儿,说说你们这一趟椰南城之行的始末过程吧!” 风云兮和浮光去椰南城,一路都有随行的暗卫们将消息传回。 只是,有些消息不适合传递,以免被截获而泄露。 所以,风云兮让暗卫们传递的消息,主要是报平安之类。 风云兮详细地向几人说了这几日在椰南城里经历的事,也将发现斗篷人和无极至尊的事情说了出来。 只是隐去了那个身上有着熟悉药香的神秘女子一事。 因为风云兮不确定对方的身份,目前也不好贸然说出来,免得浮光还有黎景天二人胡思乱想。 听完,云烟三人自有一番思量。 浮光在回来的路上,就被风云兮告知了这些事,他早已消化了这些信息。 “依兮儿所说,目前我们有三件事必须尽快查清楚。” “其一是那个神秘斗篷人的身份。” “其二是无极至尊的后人。” “其三是幻盟这个秘密门派。” “或许那个神秘斗篷人就与幻盟有关也说不定,再者,无极至尊的后人,也许也与这二者之间有关系。” 云烟依照风云兮说的那些信息而做了总结。 东方京墨和黎景天二人皆是赞同地点点头。 “既如此,我们这就去安排。”云烟说着,立即站起身来,她看向黎景天,“二师兄,这些事交予我们就是,你和浮光叙叙旧吧!” 云烟拉着风云兮就往外走,东方京墨也起身,跟在二人身后。 风云兮觉得云烟刚刚与黎景天的那一个眼神交流,好似藏着些秘密事。 出了黎景天的书房,东方京墨道:“你们母女俩随意逛逛,我去安排。” 云烟看着东方京墨点了点头,再看向风云兮,“兮儿,把那半块玉佩给你爹吧!” “哦……”风云兮从怀中掏出那半块从无极至尊那解下来的玉佩,递给东方京墨,“爹爹,你让人多临摹几幅,我要送一副去凌云城。” “这块玉佩看起来像是凌云城里的东西,问问大舅父和大姑母,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好。”东方京墨接过玉佩,转身离开了。 风云兮就挽着云烟的臂弯,母女俩有说有笑地在琥王府里闲散游逛着…… 逛了一阵,风云兮终是憋不住了,就问道:“娘亲,您刚刚离开书房前,给了二师伯一个眼神示意,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啊?” “嗯,是有一件事,浮光的娘亲,失踪了。”云烟没打算瞒着风云兮,只不过是刻意单独说给风云兮听。 而黎景天,此时亦是在向浮光说明此事。 黎半夏失踪一事,还是由黎景天告知浮光,才更为合适。 云烟也是为了给黎景天和浮光留空间,才刻意带着风云兮离开书房。 东方京墨早已知情,又懂得云烟的心思,自然也是配合着一道离开了。 风云兮听闻黎半夏失踪的始末后,惊讶的同时,就更加怀疑自己在椰南城的椰林里见到的那一个神秘女子有可能是黎半夏了! 她当时还以为黎半夏在鎏光宗昏迷不醒,这才觉得稀奇却又无法确定。 而算着时辰,风云兮和浮光前脚离开鎏光宗,黎半夏后脚也在鎏光宗里失踪。 若那个神秘女子真的是黎半夏,至少时间上是没有冲突的不是! 于是,风云兮将这件事说给了云烟听。 云烟听完,品评一句,“事情越发诡异了……” “娘亲,若是那个神秘女子就是浮光的娘亲,那该怎么办啊?”风云兮的心中隐隐有种担忧。 依她当日所看情形,那个神秘女子对斗篷人可是唯命是从得很啊! 而斗篷人与天戈族有勾结,很明显就是站在了鎏光宗的对立面。 如此,难道日后母子相见,却是敌对立场吗? 那让浮光情何以堪? 不不不…… 绝对不是这样的! 风云兮连忙使劲地甩了甩头,想要将自己脑中胡思乱想之事给甩出去! 云烟看着风云兮如此幼稚的举动,不由得好笑,“傻丫头,你要相信,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我看得出来,浮光的娘亲就算是在毒入膏肓而神志不清之际,她看浮光的眼神也带着浓浓的母爱之意。” “所以,不管她在哪,在做些什么,但她绝对不会伤害浮光!” 云烟的神情坚定而自信。 风云兮的眼眶酸涩不已……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这八个字里,透着艰辛苦楚与沉重爱意。 大概云烟当初就是这般坚定执着,才为她谋来一份人生安稳吧! “娘亲,是我害您受苦了……有娘亲,真好!”风云兮眸中含泪,哽咽一声,依偎进了云烟的怀里。 云烟轻轻地抱住风云兮,“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等你将来做了娘亲,自会明白,这是一种本能。” 260生辰日,长寿面,我陪着你(三更) 风云兮与云烟随意地在琥王府里慢慢逛着,消食之后,才返回居所。 云烟对琥王府里的地形极为熟悉,带着风云兮进了一处玲珑雅致的院子。 正好,这个院子就叫玲珑苑。 柳绿和掠影已经先到了玲珑苑,将风云兮的行李都安置好了。 接下里的一段时日,云烟是想让风云兮住在此处。 “兮儿,你最近累着了,好好休息,我去看看你爹那边安排得如何了。”云烟留下一句话,离开了玲珑苑。 柳绿和掠影已经准备好了热水,风云兮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 “主子,这琥王府里现今都只有琥王这一个主子,多年也不见琥王娶妃。”柳绿在给风云兮擦头发的时候,将从琥王府的下人们那里问询的事情,告知风云兮。 风云兮去到哪里都有尽量事先查探尽可能多的有用信息的习惯。 “知道了,你们这几日多同这琥王府的下人们打打交道,问一问琥王在这南黎国人心中的形象地位。”风云兮吩咐道。 “是。”柳绿和掠影齐齐应声。 风云兮抬眸望了望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眸中尽是怅然之色…… 二师伯黎景天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前半辈子为了寻找走丢的黎半夏而走遍了鎏光大陆。 之后又为了拯救黎半夏和浮光母子而劳心劳力。 所以,这半辈子过去了,黎景天都还未真真正正地为自己打算过一回。 其实,黎景天年轻时就倾慕云烟。 只是,他一门心思扑在了寻找黎半夏这件事之上。 因此,他不仅错过了对的时间,还错过了对的人…… 错过了云烟,黎景天再无心儿女之情,只盼黎半夏和浮光母子俩能平安。 所以,堂堂南黎国的八王爷,年过而立之年却还未娶妻生子,仍是孤家寡人一个! 风云兮原先是不知道二师伯还是南黎国琥王这一重身份,却知二师伯倾慕云烟,还隐隐有为了云烟而终生不娶之念。 大人们之间的事,风云兮也只是偶尔无意中听了那么一耳朵,她一个小辈自是不会搅和,却是有些心疼二师伯。 因为他这半辈子,过得太不容易了,他一直都在为别人而活,却将自己的真实念想都深埋于心底。 风云兮原本以为当黎半夏和浮光身上的毒解了,二师伯的愧疚之心也能得到解脱,他也终将自由。 哪曾想,解毒后的黎半夏却失踪了! 而两名鎏光宗的弟子死于非命,不用细想也可以猜到,黎半夏的失踪,绝对不单纯! 就好像背后总有一双翻云覆雨手,搅弄着一切的风云事,让他们这些人,总处于被动无奈的境地。 “哎……”风云兮幽幽叹息一声,“掠影,一会儿你去找浮光,说是我会给他做长寿面,让他得空了过来吃,子时前一定要来。” 掠影正在铺床,闻言应了一声“是”,就将铺了一半的床给铺完,再出了房门。 风云兮依旧坐在床前,任由着柳绿拿棉帕子给她擦干湿发。 待头发干了,柳绿为风云兮梳头。 望着窗外走神的风云兮对柳绿说道:“今日是七夕乞巧节,给我绾个飞仙髻,应应景吧!” 柳绿微微惊讶,却还是应了声:“是。” 风云兮其实不太喜欢各种繁复的发髻,因为她嫌麻烦碍事。 柳绿跟在风云兮身边久了,自然琢磨得明白。 柳绿为风云兮绾发之后,风云兮自己给自己在发髻上插上了一支桃木簪,再上了个淡妆。 她自己这张脸,淡妆浓抹总相宜。 以前年岁小,都是刻意修颜而遮挡容貌,现在容貌逐年长开,又无需修颜,可以露出真容,于她而言,也是一种自由之感。 柳绿瞧着风云兮今夜这般颇为正式隆重的打扮,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她思来想去,却都是想不明白。 风云兮梳妆之后,就进了玲珑苑的小厨房。 小厨房里备有食材,是风云兮进琥王府就吩咐了管家备来的。 风云兮不知浮光与黎景天要谈话到何时,亦不知浮光要多久才能缓过情绪,风云兮慢慢地做准备,再耐心地等待。 揉面醒面,洗菜切菜,熬制高汤……风云兮的每一步都异常认真细致。 她好一阵没下过厨,到不显生疏。 一日三餐,囿于厨房。 是风云兮非常向往的一种自由肆意的简单生活。 风云兮若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钻进厨房里忙碌起来。 闲下来容易胡思乱想,越是这种时候,手里做些擅长的事,不停下来,反而容易转移注意力。 再者,不开心的时候,有美食相伴,总好过心里难受,还饿着肚子要好些。 浮光赶来的时候,风云兮正好在将面条拉丝。 一整根面条,粗细均匀,又软又长,还弹性十足! 长寿面不能断,断了就不吉庆了。 这门手艺,手中没些巧劲,脑中没些悟性,还真学不会。 “热水滚锅,正好下面条,你来得刚刚好。”风云兮朝着浮光微微一笑,将面条丢进热水翻滚的锅中。 风云兮盖上锅盖,蒸腾的白色水汽就被阻挡在了锅盖之下,她还特意留了一道气缝儿,这样就不会扑锅。 “浮光,这里烟熏火燎的,你去饭厅等我,很快就好!” 浮光隔着袅袅水汽青烟,看到风云兮颇为用心的一身装扮,特别是她头上的那一支桃木簪后,心中动了动。 他摇了摇头,“我守着你。” 他喜欢看她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那是最真实的她。 并且,那样的她,沾染了烟火气,看起来才像个凡人,不再是犹如天上仙,触不可及。 “那好,你去挑个喜欢的碗来。”风云兮也习惯了浮光跟着她忙前忙后,她会指挥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浮光照做,在橱柜里挑选了一个青花大海碗。 琥王府里的瓷器精致奢华,多是小巧玲珑型的,这个青花大海碗,是为数不多的大碗,许是用来装汤用的。 面条很快就煮好了,淋上高汤,加上码子,齐活了! 风云兮将长寿面装进食盒,一手提着食盒,一手牵着浮光,带他去了玲珑苑里的小饭厅。 到了小饭厅里,风云兮将面条端上桌,笑眼弯弯地看着浮光,“我答应过你,你的生辰日,我都给你煮长寿面。这件事,我没食言。” 浮光的眼眶红红,风云兮知道这定是为黎半夏而红。 她不提黎半夏的事,就是不想浮光今夜太难过。 原本,若是解毒顺利,今日会是黎半夏和浮光母子二人认祖归宗的大日子! 因为黎景天早就为这一日做了准备,只等这母子二人解毒后身体恢复而对外公布身份。 只是,前有天戈族贪心提出联姻,后有黎半夏无故失踪。 这些事,都是事先无法预料到的,因此,打乱了黎景天准备好的一切。 是以,今日这个原本可以高高兴兴的好日子,最终却演变成了如今这般…… 风云兮也是从云烟那里得知,就更为浮光几人心疼了。 浮光静静地吃面,一口又一口,吃相仍是那般慢条斯理的优雅。 风云兮坐在浮光的对面,静静地看着。 二人相处了这么多年,其实交谈的话并不多,反而是这种静静地互相陪伴的时候很多。 风云兮虽然有时是话痨,但浮光却是真的话不多。 然而,这般的相处模式,却都觉得很好,很舒服。 无需说很多的话,只要彼此相伴就好。 风云兮看着浮光吃面,脑中却在细细回想二人从第一次见面至今的一幕幕…… 从最开始浮光的到来,风云兮就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都是身中旷世奇毒,并且遭遇都不好,简直是两只小可怜。 渐渐地,风云兮得知了一些浮光的身世,更是觉得二人的遭遇相似得厉害。 甚至是,没有最可怜,只有更可怜! 所以,这一路都好似在比惨一般…… 风云兮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浮光的头顶,“浮光,别怕,有我在,以后我都陪着你。” 261(一更) 风云兮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浮光的头顶,“浮光,别怕,有我在,以后我都陪着你。” 浮光吃面的动作一顿。 风云兮却是很快地缩回了手,目光也不好意思落在浮光的身上,而是飘忽地望向了窗外…… 浮光抬眸,看到风云兮的小脸绯红一片,眼神却不看他。 他默默地低下头,继续吃面。 一碗长寿面见底,浮光还将汤都喝完,一滴不剩。 浮光没吃多少晚饭,因为他惦记着风云兮给他做长寿面。 风云兮给浮光倒了杯温茶,“外面这会儿正热闹,我想去看看,你陪我去吧!” 七夕乞巧节的热闹,风云兮以往都没兴趣。 今日是想要转移浮光的注意力,才想带他往人多的地方去。 其实,黎景天、云烟等人,怎么可能不记得浮光今日过生辰。 只是这些人心知浮光以往都不愿过生辰,而今次虽然有奇毒得解的大喜事,却因着黎半夏的失踪而大打折扣。 所以,这些人只字不提浮光的生辰一事。 而风云兮,却是唯一的一个提及了浮光的生辰,也不会引得浮光伤心,甚至是遭到浮光刻意回避之人。 所以,此时此刻,也只有风云兮陪着浮光才为合适。 二人坐了一阵才出门,风云兮走在前面,刻意走得很慢,就当是闲庭散步一般。 如此,也可以助浮光消食。 那一碗长寿面,量不小。 主要是风云兮看到浮光挑选了一个青花大海碗,她不得不默默地多加了一些汤和码子,才能够配得上大海碗的容量,使得这一碗面看上去满满当当。 一路上,二人静静地走着,无人说话,也没碰上多少路人。 琥王府里的下人们不多,许是因为府中的主子不多的缘故。 所以,风云兮二人在路上,也只是碰见了几队巡逻的护卫。 风云兮先前同云烟散步消食的时候,将琥王府大致逛了一圈,主路都走过一遍,因此,出府的路,她已经记在脑中。 浮光明显的心不在焉,他也不太看路,只是静静地跟在风云兮的身后走着。 这种状态他已经习惯,就好像风云兮是他的引路明灯,她往哪里走,他就义无反顾地跟着去哪里。 走了好一阵,还未走出琥王府,但风云兮估摸着浮光应该是消食了,她就脚步一转,回身牵起浮光的手,“走路太无聊,咱们飞吧!” 话落,风云兮已经带着浮光飞身而起…… 有武功的感觉就是好! 二人飞檐走壁,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眼中是繁华璀璨的夜景。 景都城的七夕夜景,美轮美奂…… 不多时,二人就飞上了景都城最高的一座观景楼之上。 居高临下,俯瞰全城。 风云兮白日里就看到了这一座观景楼,也就默默地记住了方向,心中打定主意,晚上要带浮光来此处看景。 二人坐在观景楼的楼顶,风云兮从随身的小绣包里拿出两个小酒坛,将其中一坛递给浮光,笑眯眯地道:“我爹珍藏的佳酿,我偷来的,喝完不许告状。” “……”浮光这才明白,他这一路听到的从风云兮身上传出来的“叮叮咚咚”的碰撞声,原来是来自这两个小酒坛。 “以前以为咱们是同一日过生辰,还约好一起过的,但是……哎!不说了,左右以后你的生辰,我都会陪你过就是了!”风云兮向浮光举起小酒坛,“今日,为你破戒!” 语气神情都是豪爽不已! 浮光动容不已…… 当风云兮还是裴云婠的时候,浮光以为风云兮的生辰日也是七月初七。 而随着风云兮的身世之谜被揭开,才知风云兮的生辰日,是在六月初六。 并且,风云兮还比浮光晚出生了一年。 少了生辰日这一重羁绊,浮光的心中其实是无比失落的。 他原本就不过生辰日,只是因为风云兮,他就愿意和她一起过生辰。 而今年的这个生辰日,原以为是皆大欢喜,却又再生波折。 就好似他所期待的,一直不能如愿。 他都不敢再有所期待了…… 浮光的一只手接过风云兮递过来的小酒坛,另一只手拿过风云兮留在手中的小酒坛,“都给我,你不要喝。” 风云兮酒肉不沾,浮光不愿她为他打破戒律。 浮光将两个小酒坛都抱在怀里,像是护食一般防备着被风云兮抢夺回去。 风云兮:“……” “罢了,都给你喝,喝醉了我扛你回去。”风云兮无奈一笑。 浮光笨拙地拿下小酒坛上的塞子,想要学人豪饮大灌,却是一口就呛咳了起来。 “咳咳咳……”浮光咳嗽不止。 “慢点喝,我都说了不同你抢。”风云兮无奈地给浮光拍背顺气。 浮光以前扮作慕昀皖还有苏隽彦去同人应酬的时候,没少喝酒。 但是,文人才子那些人,大多都是小酌,豪饮的倒是少。 风云兮心知浮光是想要寻求发泄,但他就是这样,情绪心事藏得深,极少发泄出来,而实在藏不住了,却连发泄起来都笨拙不已。 “喝酒是助兴解闷,像你这般,只是给自己找罪受。”风云兮从浮光的怀里拿过另一个小酒坛,“还是我陪你喝吧!” 说罢,风云兮解开塞子,小口浅尝。 馥郁醇厚的口感,并不呛人,只是后劲有些猛,风云兮一口就下肚,很快就感觉肚子里燃起了一团火,直冲向上,奔向脑门。 一口……上头! 风云兮只觉得小脑袋里晕晕乎乎一片,像似有人拿了根棍子在里面搅,将她的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 看着这般的风云兮,浮光的眸色深了深,而在他还未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攀上了他的肩头。 “嘶啦——”小手摸到浮光脸上的人皮面具的边缘,一把撕下。 浮光只觉得脸上一疼! 那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却开始细细地摩挲他的脸。 那般温柔的动作,就好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浮光的心跳加速,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真是一张好皮子!”暖暖糯糯的声音里还有几分娇娇嗲嗲的味道。 下一瞬,一张面若桃花的小脸就放大在浮光的眼前,呼吸相闻。 馥郁的酒香混合淡淡的女儿香萦绕在鼻端,浮光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浮光禁不住风云兮那盈盈目光,只得低眉垂首,却瞥见一抹洁白如玉的天鹅颈。 顺着精致的锁骨向下,散开的衣襟藏不住里面的无限风光…… 浮光只觉得口干舌燥,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浮光的心中又慌又乱又躁,总感觉目光无处安放,却又忍不住想向那一处瞄…… “浮光,你的脸可真好看,是这世间最好看的。”风云兮如愿地摸到了浮光这最最真实的一张脸,还过足了手瘾。 这是她早就想要做的一件事,但她克制得极好。 若不是醉酒,风云兮可不会这般大胆。 做了想做的事,说了想说的话。 “……”浮光尽管知道风云兮一定是喝醉了,才会这般,但他却还是忍不住心动…… 若是他的心头真的有一头小鹿,估计此刻已经撞死了! 浮光的目光无处安放,闪躲了好一阵之后,还是落在了风云兮那娇艳欲滴的樱桃小唇之上。 他的一颗心,“噗通噗通噗通”跳得欢快。 262风月无边之梦,支持生二胎(二更) 风云兮做了一个风月无边的梦…… 梦里有太多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情境。 翌日醒来,椿(同音字)梦了无痕。 风云兮将这一场梦,甩锅于那一场百合花宴上的香艳见闻。 唔唔……她还小。 稚嫩的少女心经不起那些虎狼画面的摧残啊! 风云兮恍恍惚惚从床上爬起来,缓了好一阵神,才神思逐渐清明起来。 柳绿端了热水进来,“主子醒了,可是饿了?” 风云兮摇了摇头,试探地问:“我昨夜何时回来的?” 昨夜的事,风云兮只记得自己喝了一口酒,之后的事,她就不太记得了。 只隐隐约约有些印象,自己好像对浮光做了些放肆之举。 而浮光他…… 风云兮忍不住抚上自己的唇。 那种温软的触感是那般真实,究竟是不是梦呢? 柳绿将水盆放在洗脸架上,走到床边,她一边将纱帐挂起,一边说道:“昨夜是公子抱您回来的。” “哦……”风云兮恍惚地点了点头,下一瞬,她大惊,不敢置信地看着柳绿,“你说什么?” “……”柳绿都被风云兮这般惊悚的小模样给吓住了,她顿了顿,再次重复道:“昨夜是公子抱您回来的。” 风云兮:“……” 完了!完了!完了! 是真的! 风云兮记起来了。 她她她……她昨夜借着醉意,肆无忌惮地摸了浮光的脸。 后来……后来…… 浮光还……还亲了她! 这这这……这些都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她她……竟然反过来把浮光给扑倒了! 她还化被动为主动,还把浮光的嘴给啃破了…… 再后来,她的脑袋实在是晕乎得厉害,好像就倒在浮光的怀里睡着了。 而之后,迷迷糊糊间,她看到浮光抱着她飞檐走壁,回了玲珑苑。 浮光把她送回房,放到床上。 而她不让浮光走,缠着浮光陪她睡…… 再后来就是更加迷糊,她就不记得自己还对浮光做了些什么。 但是,浮光的那一脸小媳妇任由欺负的模样,风云兮却是印象深刻的。 而风云兮醒来,还以为这些都是发生在梦里的事情,直到柳绿说她是被浮光抱回来的。 那么,那些断断续续的情境就都对得上号了。 唔唔唔……原来这不是梦啊! 风云兮捂脸。 没脸见人了! 柳绿瞧着风云兮的这般羞窘状态,猜测自家主子大概是回想到了什么,她也不戳破,只道一句,“公子出门了,要三五日才回。” “公子临走前给主子留了句话,说是主子这几日若是不忙,就多做些治伤膏备用。” 柳绿一本正经地转达浮光交待的话。 嗯,她假装自己没看到浮光嘴上的伤痕,也不知道自家主子做的治伤膏的妙用。 风云兮听闻,小脸又红又烫。 多做些治伤膏备用? 还备用呢! 当她是狗么? 风云兮羞窘得无脸见人,干脆往床上一趟,扯了被子蒙住头,当鸵鸟去了。 柳绿见状,无声地笑了笑。 自家主子这般害羞的小模样,真是可爱! “咳咳……”柳绿轻咳几声,“主子,夫人来了,也说要出远门,正等您起床告别后就出发呢!” “什么?娘亲要去哪里?”风云兮当即掀开被子,从床上一跃而起。 “属下不知,主子一会儿去问夫人吧!”柳绿取来风云兮的衣裳给她穿上。 风云兮也顾不得害羞装鸵鸟,她在柳绿的协助下,快速穿衣洗漱,然后出了房门直奔小饭厅。 云烟在饭厅里等风云兮。 掠影则备好了早饭。 风云兮小跑到云烟身边,着急地问道:“娘亲,您要去哪里?” 云烟看着风云兮未施粉黛的小脸透着嫣红之色,心中了然一片,“兮儿,先坐下,我陪你用早饭。” 风云兮乖巧地坐下,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娘亲究竟要去哪里啊?” 云烟无奈一笑,“你这孩子,瞧把你急的!我只是同你爹出门一趟,又不是不回来了。” “那你们是要去哪里啊?” “你昨日带回来的那些消息,都要一一查探验证,不亲自去,你爹和我都不放心。” “那我也一起去!”风云兮想也不想就说道。 云烟却是摇了摇头,“你的身子刚刚恢复七八成,又去了趟椰南城,来回奔波不利于休养,你且老老实实呆在你二师伯的府上将养着。” “……”风云兮露出一脸失望的小表情。 诚然,云烟说的都是对的。 只是,她不想与娘亲分开啊! 云烟“噗嗤”一笑,“傻孩子,这些年你黏在我身边的时日可不少,你爹为此还多次吃醋,你没忘吧?” 风云兮:“……” 这话确实也是没错的。 以前不知道自家师父老人家就是娘亲,风云兮却依然黏她黏得紧,连东方京墨都时常吃味。 这也是风云兮为何时常与东方京墨拌嘴的原因。 一大一小两个醋坛子,隔三差五就要为了云烟而争风吃醋,烦得云烟哭笑不得。 “那好吧!你们早去早回。”风云兮嘴上这般说着,用早饭的速度却是刻意放慢,甚至在拖延。 云烟看破不说破,也不催促,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风云兮极为缓慢地用着早饭。 再怎么拖延,风云兮的一顿早饭也吃完了。 她不得不起身,送云烟出门。 东方京墨等在门口,见到母女俩现身,连忙迎上去,打趣一句,“我道是你要早饭中饭一块用呢!” “呵呵……”风云兮白了自家爹爹一眼。 风云兮朝着东方京墨勾勾手指,“借一步说话。” 东方京墨挑眉,“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你娘亲的面说的?再说,我什么事都不隐瞒亲亲娘子,你别想挑拨离间!” “……”风云兮再次白了东方京墨一眼。 这都说得些什么话! 这是亲爹么? 莫不是后爹吧! 东方京墨为了表示自己没有秘密,态度坚决地不同风云兮移步去说悄悄话。 风云兮只得连拖带拽,将东方京墨拉到了一旁。 “我告诉你!”风云兮萌凶萌凶地瞪着东方京墨,“一定要早点回来,别拐了我娘亲去游山玩水,乐不思归!” 东方京墨莞尔一笑,面露狡黠,“这可真不好说,前阵子我还同你娘说生二胎的事情来着,你娘可是欣然答应了啊!” 说着,东方京墨摸了把并不存在的胡须,十分得意地道:“你倒是提醒了我,趁着出门,顺便游游山,玩玩水,也确实是不着急回来了!” “等哪天你弟弟出生了,我们就带他回来,丢给你养着玩儿,我们再去游山玩水。” “如此,真是美妙快哉啊!” 东方京墨的神情憧憬不已…… 风云兮更加觉得这个爹不是亲的。 瞧瞧,这是亲爹会说出来的人话么? “您都一把年纪了,还想生二胎?”风云兮阴恻恻地问。 风云兮还未独占够云烟的母爱,不想被小二给抢走了啊! 东方京墨的脸当即一黑,“你老子还年轻得很!雄风……” 想到风云兮还是个情窦未开的小姑娘,东方京墨立即咽下了将要脱口而出的话。 “你小孩子家家的,还不懂!”说完,东方京墨摆摆手,转身走回云烟的身边。 “……”风云兮的脸,微微有些发红,她感觉东方京墨的未尽之言,怕是什么虎狼之词。 “你们爷俩说什么?”云烟看着风云兮与东方京墨二人的神色颇为怪异,不由心生好奇。 这爷俩往日斗嘴,都是一个个气得脸红脖子粗,像是今日这般的面色神情诡异,倒是第一次见。 “哦!你女儿说想要个弟弟养着玩儿,她支持咱们生二胎,让咱们多多努力。”东方京墨信口胡诌一句。 云烟:“……” 我信你个鬼! 风云兮目送云烟和东方京墨离开琥王府。 黎景天没有来送行,因为他上朝去了。 南黎国的琥王,轻易不上朝,这是景都城里众人皆知的事情。 所以,当黎景天今日出现在朝堂上,满朝文武都感觉今日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琥王是南黎国皇帝的同胞亲弟弟,最得皇帝的信任。 下朝之后,皇帝留下琥王单独说话。 御书房里,二人相对无言。 黎半夏的失踪,皇帝也知情。 昨日原本有一场认亲宴,是琥王坚持请旨让黎半夏和浮光认祖归宗。 皇帝也是多番思量才答应。 因为,堂堂一国公主走失,于黎氏皇族来说,是一件非常毁颜面的事。 所以,当初黎半夏走失,宫里没走漏半点风声,只是将黎半夏定为暴病身亡。 现今要推翻再添新说法,已经是打脸。 皇帝都是看在琥王苦苦请求而动了恻隐之心。 沉默了好久之后,终是皇帝先开了口,“八弟,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琥王道:“臣弟想助半夏的儿子在这景都城里立足。” 263上头有人罩,筹划开分店(三更) 因为浮光出门去了,暂时不用面对,风云兮的羞窘尴尬,来得快也去得快。 琥王府里没有人拘着风云兮。 风云兮也无需看人脸色行事。 只觉这一处简直就是人间乐土! 黎景天吩咐府中上上下下都对风云兮有求必应,风云兮要什么有什么。 风云兮就趁机要了好多的好东西。 反正二师伯家大业大,财大气粗,她就算再败家,这辈子都不一定能败得完! 趁着闲暇,风云兮先是写了几封信,让东方京墨留给她的亲卫快马送出去,再就是做一些小物什。 顺便也准备做些治伤膏。 黎景天下朝回来,管家就派人来通知风云兮。 风云兮赶去黎景天的书房。 “二师伯,我想在这景都城里盘几间铺面,您借几个得力好手给我呗!” 风云兮开门见山地道明来意。 黎景天随口一问:“你要作甚?” “自然是赚银子了!我又不像您,有琥王府这般大家业,名下的田庄地产数不胜数,要是算上封地,那就更不得了了!光是收租都要收到手软。” 风云兮的言语之中,有掩藏不住的艳羡。 她还忍不住道:“眼看着你们一个个都是家大业大,坐拥金山银山,我眼红又牙酸,再不多赚点银子,都不好意思跟你们混了。” “贫富差距那般大,叫我情何以堪啊!” “再者,你们也都不是忒大方的主儿,总不见得会把全副身家送予我不是!” “所以,我还是要靠我自己啊!” 黎景天:“……” 他第一次听到啃老还啃得这般清新脱俗的说法。 当然,这小丫头的小嘴巴叨叨叨,出口的话里面离经叛道的不少,就别指望她口吐芬芳了! “好说,一会给你送人去玲珑苑。”黎景天摆摆手,示意风云兮可以走了。 他现在没心思同小丫头斗嘴。 风云兮却是没走,她眨眨眼,狗腿地道:“二师伯,瞧您这副模样,莫不是遇到难事了?眼下这偌大的琥王府也没个人听你倾诉,您大可告诉我,我可以为您分忧解愁。” 礼尚往来嘛! 刚刚得了便宜,怎么着也得卖个乖! “我哪里有遇到难事!”黎景天拒不承认。 风云兮了然一笑,“二师伯,刚刚我在门口,都听您府上的管家说了,说是您今日进宫,又被太后娘娘宣去臭骂了一顿。” “听说太后娘娘今次是铁了心要给你娶王妃,懿旨都下了。” 风云兮打探消息的小本事,还是挺溜的。 她一进主院,就发觉院子里伺候的奴仆们皆是一片战战兢兢之状,就猜黎景天回来的脸色必然是不好。 那就必然是出门一趟受了什么气。 为了不让自己一不小心被殃及,风云兮是问清楚了缘由才进的书房。 “……”黎景天无奈地看了风云兮一眼,“你小孩子家家的,无需操心大人的事。” 风云兮:“……” 这一个两个的都说她还是“小孩子家家”。 实际上,她都满十六了啊! 要是与浮光同年,可就十七了。 真真不是小孩子家家了…… 风云兮瞧着黎景天的神色确实郁郁不已,她也没继续说些没心没肺的话,只道:“二师伯想吃什么?我亲自下厨给您做好吃的。” 一听到吃,黎景天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他还认真地想了想,道:“吃火锅。” “……”风云兮讶异地看向黎景天。 一肚子火气还要吃火锅,这不是火上加火嘛! 您这是打算以毒攻毒? 黎景天瞧着风云兮的小表情,挑了挑眉,“怎么?不能吃火锅?” “能能能!您等着哈!”风云兮狗腿地应声,同时飞快地跑了出去。 她坚决不做被黎景天的怒火殃及的池鱼。 风云兮去了琥王府的大厨房准备食材…… 期间,掠影跑来帮忙。 柳绿则是迟了些时候才来。 “主子,您二师伯发了一通火,点了好几个属下责骂,这会儿估摸着,该是消气了。”柳绿将查探到事告知风云兮。 “幸好我走得快!”风云兮一脸自得,“我二师伯到底为何生气?总不见得是为了娶妃一事啊!” “属下不知。”柳绿回答道。 琥王府的人,口风很紧。 那些黎景天愿意让风云兮知道的事,极好探听。 反之,不想让风云兮知道的事,也就探听不到。 “既然二师伯不愿让我担心,那就算了。”风云兮放下菜刀,看向一旁的掠影,“你看着火,到时辰了带人给我二师伯送过去。” 火锅的高汤需要熬制几个时辰,黎景天是午饭后才回府。 风云兮算着时辰,火锅只能是给黎景天当晚饭吃了。 “是。”掠影应声。 “我带柳绿回玲珑苑,你忙完这边就回吧!”柳绿和掠影都跟在风云兮身边有几年了,对于跟着风云兮做菜打下手都极为熟练。 风云兮知道黎景天怕是要静一静,也就不陪他一同吃火锅了。 叮嘱了掠影,风云兮就往玲珑苑里去。 黎景天派来的人已经等在玲珑苑的门口了。 风云兮换了身衣裳,扮作男子,带着这些人出了琥王府。 黎景天派给风云兮三个人,一位老嬷嬷,一位中年账房先生,一位少年小厮。 三人都是琥王府的人。 “先去景都城最繁华的街市逛一逛。”风云兮对几人说道。 小厮负责赶车,账房先生也与小厮一道,坐在车辕上。 风云兮则带着柳绿还有那位老嬷嬷,坐在马车里。 景都城里的建筑风格,与耀京城大同小异。 当然,也有其自成一派的风格。 风云兮掀开马车帘子一路打量,默默地在脑中勾勒路线。 逛了一个多时辰后,风云兮选定了几个地段。 “有劳三位了。”风云兮将自己的要求告知三人,就让三人去寻找合适的铺面。 风云兮打算低调行事,抛头露面的事,尽量少做。 马车也留给了三人,风云兮则是带着柳绿,步行回琥王府。 二人刚走到琥王府门口,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看到马车上的徽记,风云兮颇为惊讶,她走上前,就看到一抹颀长身影跳下马车。 “彦公子,别来无恙。”风云兮笑着看着来人。 彦乘风听到熟悉的声音,心中激动不已,但他看到风云兮的面容装扮,又十分不解。 “你……” 风云兮微微颔首,“彦公子,咱们进府再说。” “好。”彦乘风自知琥王府的府门外不适合叙旧。 风云兮在前带路,领着彦乘风进了琥王府。 快要到晚饭点,风云兮索性直奔饭厅。 管家已经让人着手准备膳食,送往饭厅。 黎景天已经在自己的院子里吃上火锅,独自一人吃得正欢。 等上齐了菜,风云兮只留了柳绿在饭厅里,其余的人都喊了下去。 “彦公子,边吃边聊。”风云兮知道彦乘风定然是憋着好多的问题。 彦乘风直愣愣地看着做男子装扮的风云兮,“你……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风云兮微微笑,“真的是我。” 当初,隽云侯夫人葬身火海,风云兮事后就给裴大柱夫妇,还有路平一家,以及彦乘风都送了信。 告知这些人她无恙,无需为她担心,而她只是需要隐藏身份一段时日。 到得今日,风云兮才再次给这些人送去第二封信。 “彦公子,你为何到了南黎国?”风云兮的信可是今日才送出去的,彦乘风若不是人就在南黎国,怎么可能如此快就赶来。 彦乘风解释道:“我来南黎有一阵子了,想看一看这边的风土人情,同时寻找合适的铺面,把素食居开到这里来。” “赶来这景都城的半路,收到你的信,我便匆匆赶来。” 风云兮是让东方京墨的亲卫负责送信,这些人的手中都掌握着一定的消息网,送快速而准确。 闻言,风云兮莞尔,“真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风云兮写给彦乘风的信,也就是邀约彦乘风来南黎,商讨开素食居分店一事。 鎏光大陆这般大,素食居卖的吃食,也不仅限于大耀国。 风云兮的打算是,将素食居还有锦绣楼,开遍整个鎏光大陆。 她要比流风山庄,还要拥有更多的商铺。 到时候,天天躺着数银子! 彦乘风看着风云兮,脑中纠结了一阵,还是试探着问道:“你……你是男子吗?” 风云兮“噗嗤”一笑,“彦公子,你觉得我的声音像是男子吗?” 风云兮的声音,除了在凌云城里扮着云娆的时候,其余时间一直未做人为改变,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音质音色会有些变化而已。 彦乘风自然是听得出风云兮的声音还是原来的,他因此而露出一脸苦恼的表情,“那你为何……这般模样?” 风云兮解释,“我这是女扮男装,出门在外也就方便一些。” 彦乘风恍然大悟,心中暗暗庆幸。 还好!还好! 她还是女子。 “那你……为何会……如今这般?”彦乘风忍不住想问这个问题。 当初得知隽云侯夫人葬身火海的时候,彦乘风就在耀京城,他震惊不已! 他不相信这是真的。 好在他很快就受到了风云兮的信,这才稍稍安心。 而在之后,彦乘风再无半点风云兮的消息,他也派人多方查探,却一无所获。 今日收到风云兮的信,他只看了一眼心上的字迹,就确定一定是风云兮所写。 于是,他让车夫马不停蹄地赶来景都城。 “往事如烟,已经不重要。”风云兮无意谈及那些过去的事,她只道:“彦公子,我现在名叫风云兮,目前在琥王府做客,咱们不谈过往,只谈以后的生意,可好?” “……”彦乘风沉默思索一阵,默默地记住了风云兮的名字,“好!” 既然风云兮不愿提及过去的那些事,彦乘风自然是识趣地不再相问。 尽管,他满心满脑都是疑问。 风云兮又是微微一笑,“同彦公子这般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用饭吧!吃完咱们再谈生意。” 二人再无言语,只慢条斯理地用饭。 饭后,风云兮带彦乘风移步花厅,柳绿奉茶,没让琥王府的下人们进来。 风云兮端着茶杯赶浮沫,想起了云烟那般优雅动作,不由得也学了学。 云烟那是骨子里都透着优雅,风云兮自愧不如。 “彦公子,我今日已经逛了一遍景都城的主要繁华街道,选了几处地段,让人着手盘铺面去了……” 风云兮缓缓道出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她要在景都城里开素食居和锦绣楼的分店,还有其它打算。 反正银子赚不完,她这般年岁,还有的是时间可以折腾。 如此,那就放手去大肆折腾,左右她现在背后靠着多方大佬,也不怕惹事。 按照云烟的话说就是,“有我们给你撑腰,你尽管大胆去搞事情!” 嘿嘿…… 她上头有人罩! ------题外话------ 想写个暧昧小甜饼,结果重点都被系统删了……删了…… 唔唔……只能清水,车都在“……”里,只可意会,哭唧唧…… 264趁着年轻,挑个品相俱佳的好郎君嫁了(一更) 风云兮和彦乘风商谈好之后,就让人送了他出府。 彦乘风是外男,风云兮是女子,也不好留他住在琥王府上。 再晚些时候,那三位去寻找合适铺面的人回来了,告诉风云兮找到了几处符合要求的,请风云兮明日去查看一番。 风云兮便早早休息,准备第二日早起出门查看。 翌日一早,风云兮醒来问的第一件事就是黎景天的动向。 柳绿告知:“您二师伯上朝去了。” 在外,为了尽可能少地暴露身份,柳绿和掠影对黎景天的称呼,由“白虎宗师”变为了“您二师伯”与“主子二师伯”之类。 “又上朝去了?二师伯怎么突然这般热衷于朝堂公事了?”风云兮颇为不解。 黎景天上朝廷,绝对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以前,确实也是黎景天忙着四处奔波,没空天天往朝堂里跑。 现在嘛! 风云兮总觉得自家二师伯绝对不是为了上朝而上朝。 难道与昨日发怒的原因有关? 风云兮思索了一阵,也没想得明白,索性就不去想了。 若真是有什么大麻烦事,也得二师伯愿意告诉她,她才能知道。 二师伯昨日不还说了那么一句,“你小孩子家家的,无需操心大人的事。” 反正天塌下来也有他们那些大佬顶着不是! 风云兮甩甩头,爬起床来,穿衣洗漱,再用过早饭,就带着柳绿和掠影以及昨日那三人出了琥王府。 “公子可有满意的?”看完一圈,老嬷嬷走到风云兮近前问道。 风云兮还是做昨日的男子装扮,脸是她自己那一张真实的脸,只不过做了修颜,还贴了喉结,看起来绝对像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 老嬷嬷姓李,是琥王府里的老人了,也是黎景天信任的人之一。 风云兮道:“李嬷嬷,先前看过的第一第二以及第五间铺面,都可,我给你们六千两银子,少了不买,多了算你们的,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柳绿在风云兮的眼神示意之下,将六千两银票送到李嬷嬷手上。 小狸猫不在身边,柳绿就为风云兮保管着小金库。 “哎!公子尽管放心,定不负所托!”李嬷嬷高高兴兴地拿着银票与另外两人去买铺面了。 柳绿不解地问:“主子,您这银票是不是给多了?” 风云兮笑了笑,“在这寸土寸金的景都城,一个铺面两千两银子,是均价。但是,这里面的水深得很。” “咱们人生地不熟,被人坑了都不知道,而李嬷嬷三人各自有门道,我给她们一些甜头,至少不会被坑,而能赚多少就是她们各自的本事。” 柳绿恍然大悟,狗腿地道:“主子英明!” 风云兮侧目看向柳绿,“你几时却学会溜须拍马了?” “……”柳绿默了默,她这是拍马腿上了么? 一旁的掠影“噗嗤”一笑,上赶着埋汰道:“主子有所不知,她这是现学现用!” 风云兮打趣地问道:“跟谁学的?” 掠影看一眼柳绿,笑得一脸暧昧,“琥王府的阿贵啊!可俊可俊的一个小伙呢!柳绿每次见到阿贵,都会脸红呢!” “掠影!”柳绿嗔怪地唤了掠影一声。 风云兮倒是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瓜,她看着柳绿瞬间红起来的小脸,忍不住继续打趣道:“我家柳绿这是情窦初开了么?” “主子……您就别打趣我了……”柳绿一脸娇羞地低下头,却又有些不满地侧头看了掠影一眼。 掠影吃吃的笑着,还想柳绿吐了吐舌头。 风云兮好笑地看着这二人之间的互动,“咱们到琥王府也不过几日,柳绿都有看中的俊小伙了,掠影啊!你也得抓紧机会啊!” 柳绿听闻,向掠影露出挑衅一笑。 谁让你笑话我来着! 现世报了吧! “……”掠影没想到会引火上身,当即讪讪一笑,“主子说笑了,掠影只想跟着主子,不想别的事。” 风云兮却是摇了摇头,“别介,我可不想以后还要养两个老姑娘在身边,你们俩都趁着年轻,赶紧去挑个品相俱佳的好郎君嫁了!” “老人们常说,姑娘家在水葱一般的年纪,多得是好小伙等着被挑选,而年纪大了,就只又被人挑三拣四的份儿了。” “我不管老话怎么说,但是,我的人,只能挑拣别人,可不许被别人挑挑拣拣!” 风云兮说得霸气不已。 柳绿和掠影二人比风云兮年长一些,已经十六七岁了。 这个年纪再不谈婚论嫁,再耽搁就要成了世人们眼中的老姑娘了。 风云兮对自己的婚姻大事心里还没个底,但她却是不着急。 因为她不怕世俗的眼光。 但是,柳绿和掠影不是风云兮,二人心中有没有敢与世俗对抗到底的决心,风云兮是不知道的。 所以,既然当了二人的主子,那就要为二人的将来打算。 风云兮不是要强行做媒配对,而是想为二人谋一个安稳不闹心的将来。 柳绿和掠影则是面面相觑…… 是不是扯远了? *** 趁着李嬷嬷三人去商谈盘下铺面一事,风云兮带着柳绿和掠影在景都城里闲逛。 时值盛夏,南黎国又是鎏光大陆最南边地界,是夏季最热的一处。 风云兮三人逛了一阵,皆觉得闷热非常。 而风云兮现今本就是贪凉怕热的体质,所以,她赶忙找了处茶馆,进去歇脚纳凉。 这会儿才日上三竿,茶馆里的客人并不多。 一般是午后,客人才渐渐多起来。 茶馆的伙计瞧着风云兮一行三人的穿着不凡,热情地上前迎接招待。 风云兮要了个临街的雅间,准备一边喝茶,一边欣赏街景。 伙计麻利地送上差点,也按着风云兮的吩咐,关门出去,不来打扰。 “柳绿,掠影,你们也坐下来尝尝这二十两银子一壶的茶。”风云兮喊着随侍一旁的二人。 柳绿和掠影对视一眼,爽快地坐下。 风云兮待人从不分高低贵贱,三六九等。 当然,在外人面前,她时有顾忌,会端着架子。 但是,关起门来,她从不把柳绿和掠影当下人奴婢。 风云兮端起茶杯,先是闻了闻茶香,再是浅尝一口…… 顿时,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柳绿和掠影也端起茶杯品茶。 二人的味觉不如风云兮敏感,也不似风云兮那般挑嘴儿。 但是,二人也明显地皱了皱眉。 柳绿道:“主子,这茶还不如您二师伯府上的好喝。” 掠影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风云兮“噗嗤”一笑,“我二师伯府上的茶,多是宫里的赏赐,那可是御赐珍品,自然要比这二十两银子一壶的好喝。” 柳绿:“……” 好吧!她形容得不对。 掠影接话道:“主子,我觉得这茶也不值二十两银子。” 风云兮赞赏地看了掠影一眼,“可不是嘛!这茶是碧螺春没错,却是陈茶,清香不足,甘甜欠佳。” 掠影当即有些恼火,“竟然给咱们陈茶!我找掌柜理论去!” 风云兮却是拦住了掠影,“犯不着为了二十两银子动怒,咱们去别处看看。” 掠影不情愿地结了账,心中默默地记下了这间茶馆的名字。 风云兮带着柳绿和掠影接着去了几间茶馆,发现用陈茶充数者不少。 “掠影,你去查一查究竟是何原由。”风云兮倒是有些好奇这背后的原因了。 “是。”掠影应声,她早就好奇,已经跃跃欲试了。 待掠影走后,风云兮也不急着回府,“柳绿,咱们下馆子去。” 柳绿不解,“主子,您已经吃腻了您二师伯府中厨子做的菜了吗?” 柳绿觉得琥王府的厨子做菜的手艺非常好的呀! “那倒没有,我只是想着既然出来了,那就顺道尝尝这景都城的美食啊!反正我二师伯给了我不少的零花银子。” “二师伯也没个一儿半女的,他的金山银山也没人帮他造作,我就勉为其难多花点呗!” 风云兮说得一本正经。 柳绿:“……” 难怪她觉得主子今日花银子大手大脚,原来花的不是自己的银子啊! 265大肥羊,一千两的零花银子(二更) 风云兮去了景都城里最有名的四喜酒楼吃午饭。 “小二,贵店的招牌菜,都端上来。”风云兮豪气不已。 店小二一听风云兮的语气,就知来了头大肥羊,更是热情地招呼着。 柳绿默默地摸了摸随身的钱袋子。 她的身上有两个钱袋子,一个装的是在整个鎏光大陆都可以通存通兑的银票。 如此,去到哪里都方便兑换。 这些银票都是风云兮赚回来的。 而另一个钱袋子,是昨日出门前,风云兮才给柳绿的。 柳绿一直以为这个钱袋子里的银子也是风云兮自己的。 而她前不久才得知,那是琥王黎景天给风云兮的零花银子。 银票银子都有,加起来足足有一千两! 琥王这零花银子,给得可真大方啊! 酸了……酸了…… 柳绿默默地摸了摸钱袋子,掂量起来还颇有重量,这才稍稍安心。 风云兮今日出门,去了好几家茶馆,点的茶水,没有最贵,只有更贵。 一百两银子一壶的茶,柳绿今日有幸喝到了…… 可是,柳绿觉得不管是一百两银子一壶的茶还是二十两银子一壶的茶,喝起来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反而有一股陈茶的腐味。 比起琥王府的,那就是云泥之别了! 柳绿心疼今日花出去的几百两银子,又担心风云兮若是继续这么大手大脚下去,琥王给的零花银子可能就要不够了! 碰上风云兮这般豪爽的大主顾,酒楼上菜的速度极快。 而风云兮也没有点菜,只喊上招牌菜,店小二就告知了掌柜,掌柜自己做主,将四喜酒楼里的菜给送上来满满一桌子。 看着满满当当的一大桌子菜,柳绿的小脸都黑了,“主子,这四喜酒楼明摆着坑人!哪里有这么多招牌菜的。” “没事,你主子我难得豪气这么一回,咱今日就给人家当大肥羊!”风云兮以往的确不大手大脚,因为她知道每一个铜板赚来都不容易。 今日不过是入乡随俗,想要体验一把景都城里不差银子的消费待遇。 如此,她也就能摸清楚客人的心底感受,等她日后在这景都城里开起了店铺,也好定价以及招待客人。 知己知彼,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句话可不止适用于战场官场,也适用于生意场上。 听得风云兮的话,柳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她知道自家主子故意要这般做,一定是有什么打算。 风云兮用公筷,夹取了桌上的每一道菜,都尝了一口。 四喜酒楼是这景都城里最有名的,菜色口感自然不可能太差。 风云兮尝过之后,心中自有一番定论。 与此同时,她也确定,素食居开在这景都城里,一定大有生意。 因为四喜酒楼里的菜色,口味偏淡。 而素食类的菜肴,多半也是口味清淡的。 只是大耀国的人,口味要比这南黎国的人偏重,风云兮才做了不少口味重的素菜,比如麻婆豆腐,油爆素鸡丁,辣卤三鲜之类。 各国各地的饮食风格口味都有不同,风云兮只有了解当地的风格特色,再搭配菜品,才能有源源不断的生意。 反之,若是在这景都城里开一个与耀京城一模一样的素食居,那就极有可能关张大吉! 风云兮尝过了这一大桌子菜,腹中已然有五六分饱,她看向埋头苦吃的柳绿,不禁无奈一笑。 “柳绿啊!你就算是把这一桌子菜全部吃完,也是吃不回本的,何必折腾你的肚子呢!” “啊?为什么?”柳绿嘴里含着饭菜,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 “因为你要是能吃回本,人家这四喜酒楼定然就要亏本了!” 酒楼饭馆是各行生意里谋利颇大的,所以,客人就算将端上桌的菜吃得一点都不剩,也不可能吃回本。 “柳绿,你别硬塞,给掠影留一份,再有吃不完的,你若实在觉得浪费了可惜,就送予楼下那几个小乞儿吧!”风云兮指了指窗外。 柳绿顺着风云兮的指向看去,果真看到楼下有几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远远地站在街对面的巷子口,眼巴巴地望着四喜酒楼的方向。 还时不时地吸几下鼻子,许是在吸入空气中飘散的饭菜香味。 再是大吞口水…… 柳绿见状,顿时没了胃口。 她是孤儿,小时候没少吃苦,也有经历过流落街头,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因此,她才一直节俭。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柳绿还是快速地扒完自己碗里的饭菜,再放下自己的碗筷,用公筷给掠影留了一份饭菜。 其余的则用公筷扒拢,使得碗碟之中看起来不那么狼藉。 “主子,您先坐着歇歇,我去找伙计借食盒,把这些饭菜给那些小乞儿送去。”柳绿说着,就起身往外走。 风云兮叫住柳绿,“送过去太麻烦,带他们进来吃吧!” “主子,您不介意?”柳绿颇为惊诧。 柳绿并不知道风云兮以前真正经历过什么,而她跟着风云兮的时候,裴家已经过上了吃穿不愁的日子。 而风云兮又是在荥阳公主府里长大,柳绿就主观上认为风云兮一直过得很好。 况且,风云兮颇为讲究,又有洁癖,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才能教养出来的,柳绿便也觉得风云兮定然是不愿与脏兮兮的小乞儿同处一室的。 “嗯,还是有点介意的,你带他们洗干净手和脸再进来。”风云兮直白地道。 “……”柳绿就知,自家主子还是那个洁癖深深的人! 但是,洁癖归洁癖,风云兮确实是嫌弃每一个不爱干净之人的这一种不良陋习,却并不代表她就全然否定了对方。 柳绿急匆匆地去找那个负责招待她们的店小二,向他吩咐了一番。 若是柳绿自己去带小乞儿进门,肯定得遭到阻拦,那还不如找个跑腿的。 店小二虽然狐疑,却想着大多数的贵人都有怪毛病,他就禀告了掌柜,得了允许,才去找来那一群小乞儿,还按照吩咐,先带着小乞儿们洗干净脏兮兮的手和脸。 柳绿将七个手脸皆是干干净净的小乞儿领进了雅间。 七人好奇却又颤颤巍巍地看着风云兮,小眼神还不住地往桌上那飘香的饭菜上瞄…… 风云兮看着这一群骨瘦如柴的半大小孩,心中有些苦涩。 “先吃饭,谁的吃相最好,我就给谁买糖吃。”风云兮发了话。 狼吞虎咽那一幕,风云兮觉得实在是有碍观瞻,因此,她提前做了说明。 贵公子的话,太好做到了。 七人果真乖乖听话,一个个尽量慢慢吃,拿出了自己最好的吃相。 当然,这种吃相,也就是他们自己认为是最好的。 而在风云兮的眼中,依然觉得没眼看。 连筷子都不会用,好不容易夹起的一筷子菜还没到碗里就全掉了,只得连忙用手抓着掉落在桌上的菜塞进嘴里,这般吃相,能好到哪里去? 风云兮默默地观察这七个孩子,心中隐隐有个想法。 “柳绿,你过来。”风云兮朝正在给孩子们夹菜的柳绿勾勾手指。 柳绿放下公筷,走到风云兮的身边,“主子有何吩咐?” 风云兮再次朝着柳绿勾勾手指,“你附耳过来。” 柳绿依言照做。 风云兮在柳绿的耳边小声说道:“瞧你对这些孩子还挺好,我若是出银子,你可愿意养着他们?” 柳绿震惊地看着风云兮,“主子,您……” “这些半大的孩子,若是有人教养,将来指不定就大有作为。你要是愿意,就带回去,若是他们还有同伴,你想带回去,也看着办。” “但是,不爱干净,好吃懒做,偷奸耍滑,品性不正的,都不要!” 风云兮不想养小人与白眼狼。 柳绿一脸激动地看向风云兮,眼中还噙着泪花。 她太能体会小乞儿们的痛楚,不由得也感谢风云兮的这般决定。 “主子,属下一定不负所望!”柳绿一脸郑重地看向风云兮。 “……”风云兮觉得柳绿的神情都过于庄严肃穆,就不由得多说了一句,“我的银子不多,顶多让他们不至于流落街头,你别期望太高。” 就目前而言,风云兮可不敢说大话让这些孩子以后都衣食无忧,生活富足。 “属下明白的。”柳绿管着风云兮的小金库,自然知道风云兮的家底。 而风云兮又不是那种会伸手向别人要银子的主。 就算她的靠山一个比一个实力雄厚,但她却并未过多依赖,还是一门心思自力更生。 “那你自己去办,反正我的银子都在你那里,你也无需来过问我的意见。”风云兮做这件事,也是看到了柳绿看向这几个小乞儿的眼神。 既然力所能及,那就能助则助吧! 266买铺面,豪爽摆阔&小气抠门(三更) 掠影是在七个孩子都吃完了饭后,才赶了来。 风云兮让柳绿把孩子们带走,她再耐心地等掠影吃完饭,才让掠影禀报查来之事。 “主子,我多方查探,才知是今年春季雨水过量,南黎国多地茶园被淹,新茶产量明显锐减,许多茶馆才不得不用陈茶。” “为此,茶馆的生意也少了许多。” 听闻,风云兮恍然了悟,她沉思一阵,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风云兮站起身来,抬步往外走。 掠影连忙跟上去,追问道:“主子,咱们是回府吗?” “不,去找彦公子。” 风云兮带着掠影,步行去彦乘风投宿的客栈。 马车已经让柳绿赶着,带那几个孩子找住处去了,二人只能步行。 彦乘风正好饭后小憩了一阵,准备出门。 “彦公子,赶巧了,我正好有事找你。”风云兮在客栈门口碰到了彦乘风,请他去了附近的茶馆。 五十两一壶的大红袍,风云兮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柳绿虽然没跟在风云兮的身边,但是,黎景天给的零花银子,目前可是在风云兮的手里。 风云兮虽然不心疼这一笔零花银子,但她也真心觉得景都城里的物价忒贵! 一壶叫得上名号的茶,随随便便都是十两银子以上。 十两银子可是抵得上普通老百姓家里一年的家用啊! 风云兮尝过了大红袍,发现仍然是用陈茶叶泡制的。 她今日去了七八家茶馆,喝了一肚子的陈茶,新茶也就尝过一次。 “彦公子,您觉得这茶怎么样?”风云兮有意试探而问。 彦乘风略微皱眉,直言道:“茶是好茶,却是陈茶叶泡制,不够新鲜。” “彦公子倒是品茶行家。”风云兮知道彦乘风是个见过世面之人,能够品尝出茶里的端倪也就不稀奇了。 “风……风公子应该不是单纯请我来品茶的吧?”彦乘风还有些不习惯风云兮的新称呼。 “自然不仅仅是品茶而已。”风云兮一脸狡黠地看着彦乘风,“彦公子家里的生意路子广,我想请彦公子让人帮我在大耀国收购新茶,运来景都城。” 风云兮道明自己的请求。 按照掠影打听来的说法是,南黎国今年的新茶产量明显地供不应求。 那些茶馆必须花大价钱才能买到新茶。 因此,一壶茶的卖价也上涨了不少。 并且,市面上流通的新茶并不多,倒是往年囤积的陈茶,被茶商们拿出来售卖。 供不应求,陈茶自然也就有了大把的人买。 而从别国进购新茶,那就更不划算。 所以,很多的茶馆才用陈茶充数。 但是,此举明显会减少生意。 不懂茶的客人尝不出茶中端倪,懂茶的客人却是一定能够尝出来的。 风云兮已经摸清楚其中的套路,就心生一条生意法门。 “风公子是打算开茶馆吗?”彦乘风在生意场上打拼多年,生意头脑很是灵活,听得风云兮要进购新茶,就已经联想到了很多方面。 风云兮赞赏地点了点头,“是的,我准备开一个茶馆。” “可是……从大耀进购新茶到景都城,成本增加了,盈利就少了。” “风公子,不是我泼你冷水,而是你这般做,在目前形势不乐观的情况下,是极有可能赚不到银子的。” 彦乘风也是因着与风云兮相熟,又有生意上的合作,才如此直白地提醒。 南黎国今年新茶产量告急,大批陈茶流入市场之事,彦乘风早有耳闻,也就知道此时开茶馆,并非明智之举。 风云兮心知彦乘风是好意提醒,因此并不生气动怒,她耐心地解释道:“彦公子,我开的茶馆,略微有些特殊。” “这样吧!明日你到琥王府来,我再请你喝茶,你就知道了。” 嘴上解释再多,也不如实际感触,风云兮索性不再多说此时,而是转移了话题,“彦公子,我今日来,还有别的事。” “请说。” 风云兮就将自己今日的心得体会说了出来。 “我先前去了这景都城里最有名的四喜酒楼,尝过了里面的招牌菜,发现南黎人的口味与大耀人的口味,还是有些明显的区别的。” “南黎人的口味淡,却嗜甜。大耀人的口味重,无辣不欢。” “咱们把素食居开在景都城,必须找景都城的厨子做菜才行。” 先前在大耀国,素食居从多福镇到福源县,再到青陵府,甚至是耀京城,每一家的菜色都是大同小异。 有地域上的差异,却是不大。 而做菜的厨子,都是彦乘风招来的。 这些厨子并不是只待在一家素食居做菜,而是时常有调动,也是为了让他们去了解各处的口味差异。 但是,毕竟都是在大耀国境内,口味就算是有地域差异,但总的来说却都是万变不离其宗的! 可这到了南黎国,都换了个国度,差异可就不是那么一丁点了。 “好,我记住了,定会按你说的办。”彦乘风不会做菜,厨艺上的事,一直都是风云兮说了算的。 既然风云兮这般说,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彦乘风和风云兮合作至今,一直都是非常信任她的。 想当初,在风云兮失踪不见人影那会儿,素食居都是照样营业,生意火爆。 为此,彦乘风不得不佩服风云兮调教厨子的本事。 她消失了一年半载,素食居的后厨依然能够运作,也不见慌乱。 反倒因为没有风云兮在旁守着指点,这些厨子反而逼迫自己独立,就变得更加能够独当一面了。 风云兮与彦乘风还详谈了一些素食居的事情,才带着掠影离开。 二人回到琥王府,李嬷嬷三人已经在府中等候了。 “公子,这是您挑选中的那三个铺面的房契。”李嬷嬷将三张房契奉上。 “还有五百两银子。”李嬷嬷还从怀中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风云兮拒绝收李嬷嬷递过来的银票,“我说过有多的银子都是你们的。” 花六千两银子在景都城买三个中等铺面,风云兮不至于亏本。 她心知这里面的水深,这才要找行家相看铺面。 所以,若是能成交,李嬷嬷三人能抽成多少银子,她都没半分不乐意。 “公子,老奴几个不能要您的银子。”李嬷嬷拒绝收下,她是三人里最年长的,由她带头表态。 账房先生与小厮忙不迭地点头。 风云兮微微一下,“我说话算话,这五百两是你们凭本事赚的。” 转念一想,风云兮道:“五百两给你们三个倒是不好分,这样吧!我再多给你们一……两,你们就好平分了,一人分一百六十七两。” 风云兮原本是准备豪爽地再拿出一百两银子,如此,就是六百两银子,也好给三人平分。 但是,风云兮想到她今日确实大手大脚花了不少的银子了,虽然花的都是二师伯给的零花银子。 而风云兮还想到她以后要出银子给柳绿养孩子,不由得就大大缩水,只多出一两了。 豪爽摆阔与小气抠门,就在这一瞬间切换了。 风云兮也不管那么多,左右能让三人均分就行。 于是,风云兮从装着黎景天给的零花银子的钱袋子里拿出一两碎银子,交到李嬷嬷的手上,“今日辛苦你们了,往后还需仰仗你们为我跑跑腿。” 风云兮通过买铺面一事,可以确定三人确实是有些本事的,而她也的确还需要这三人以后继续为她办事。 闻言,李嬷嬷才没有再出言拒绝。 “多谢公子……”李嬷嬷带头,三人一同向风云兮致谢。 “没事,你们应得的,先回去休息吧!有事我会让人去叫你们。” “是。”三人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风云兮拿着三张房契,走到桌边,又将钱袋子里的银票和银子全都倒出来。 她认真地数了数,发现只剩五百多两银子。 也就是说,她今日就花掉了近五百两银子! 风云兮扯了扯嘴角,“果然是没有万贯家财,在这景都城里还真就显摆不起来啊!” 267浮光归来,打翻了醋坛子(一更) 翌日,彦乘风如约前来。 风云兮也正好忙完,她将一个琉璃茶盏端到彦乘风的面前,“彦公子,尝尝我煮的茶。” 彦乘风端起琉璃茶盏,看着里面的杏仁色液体,一脸不解,“风公子,这是何种茶?我先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彦乘风自认为自己的见识还是颇广的,因为他从小随着父亲巡视各地商行。 风云兮神秘一笑,故意卖了个关子,“彦公子先尝尝,一会儿再告诉你。” 彦乘风将琉璃茶盏送到嘴边,如以往那般,先是闻了闻味道,却发现除了茶香,还有一股像是奶娃娃身上的奶香味。 清香中带着甜腻腻的气息,让人闻起来就有种温馨满足在之感。 彦乘风好奇地看着风云兮,“风公子,你煮的这杯茶,香味倒是颇为浓郁,还隐隐有一股奶香味,是加了什么特殊之物吗?” 风云兮但笑不语,只向彦乘风做了个“请”的动作。 彦乘风好笑地看了风云兮一眼,“这般神秘啊!那我就先尝尝。” 说着,彦乘风试探地小饮一口。 毕竟是新事物,彦乘风还是带着些谨慎的心思。 万一不好喝,他饮一小口也能囫囵咽下去。 总不能在风云兮面前失了礼数不是! 然,彦乘风发现他自己想多了。 这种新茶入口香甜,茶液丝丝滑滑地流淌过舌苔,流向喉咙…… 就好似清风带着柔情蜜意拂过一般。 彦乘风忍不住饮下第二口,第三口…… 品茶一般都是小口浅尝,让味蕾慢慢感受茶中滋味。 但是,彦乘风发现他今日明显有些急躁,恨不得像是大口喝酒那般,豪饮这一杯茶! 因此,接连几大口下去,琉璃茶盏就已经见底了。 满口馥郁,唇齿留香。 彦乘风意犹未尽,眼巴巴地看着风云兮,“风公子,你煮的这茶,还有吗?” 风云兮全程瞧着彦乘风饮茶的一举一动,没有错过他的每一种神色变化,“还有啊!彦公子请稍等。” 风云兮起身,去了小厨房。 彦乘风等在小花厅里,期盼的同时,还有些激动。 风云兮很快就端了托盘而来。 托盘之上有四个精致的琉璃茶盏。 彦乘风看了一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风云兮这一次没有继续卖关子,而是给彦乘风一一作了介绍。 “这四个琉璃茶盏里,茶是一样的,只是分别放了红豆、葡萄干、仙草冻、粉圆珍珠,对了,也都加了冰块,彦公子逐一尝一尝。” 每个琉璃茶盏里都放了一枚银勺,都是风云兮精心挑选的器物。 器物精美,也能增加品尝美食的幸福感。 琥王府里的库房里堆积着不少的好东西。 黎景天不常在府上,这些好东西都蒙了尘,也不见有人使用。 就好比这些琉璃茶盏和银勺,都是御赐之物,却被黎景天成套成套地堆在库房里蒙尘。 风云兮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原则,挑选了不少的好东西拿出来用。 彦乘风一一品尝了四个琉璃盏内的茶和添加的小食,发现添加的小食不同,茶的味道也有些区别。 并且,因为添加了冰块的缘故,彦乘风觉得比之先前那没有添加冰块的那一盏茶,味道和口感上会更好一些。 毕竟现在是炎炎夏日,添加冰块更给人一种畅爽解暑之感。 彦乘风瞧着面前的四盏茶,这一次倒是没有大口大口喝,而是慢慢享受。 风云兮瞧着彦乘风脸上浮现的一种惬意之感,就知道自己煮的茶,已经俘获了彦乘风的胃。 “风公子,这下可以告诉我,这是什么茶了吧?”彦乘风再次问了最开始就好奇不已的问题。 风云兮不答反问:“彦公子可喝过马奶酒?” 马奶酒是北渊国的特产,北渊国几乎人人都喝。 但是,因为马奶酒带着一股腥味,在民风粗狂彪悍的北渊国大受欢迎,传到其他国家,却是避而远之。 因此,马奶酒在北渊国之外并不盛行。 多半只有与北渊国接壤相邻的地域才隐约可见马奶酒的身影。 再有就是那些去到过北渊国的行商游人之类,可能尝过马奶酒。 彦乘风摇了摇头,他虽然去过不少地方,但仅限于大耀国极其南部诸国,倒是没有北上去过北渊国。 风云兮再问:“那你可曾喝过牛乳?” “喝过。”彦乘风回答之后,不解地问:“这与你煮的茶,有何关联吗?” 风云兮微微一笑,“彦公子,我煮的茶,名叫奶茶。” 彦乘风面露惊讶,“奶茶?倒是第一次听闻。” 风云兮耐心解释,“奶茶就是将牛乳与茶汤混合,再添加糖与香料,一道熬煮而成。” 彦乘风恍然了悟,他目露佩服神色,“风公子真是神思不凡,竟能够想到将这二者结合。” “哪里……哪里……彦公子谬赞了……”风云兮谦虚应声。 奶茶的做法,是自家娘亲教的,不是风云兮自创的。 但是,自家娘亲一直低调,也不让风云兮对外明说。 风云兮就只能将这些荣誉光环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了。 “风公子,您是准备开一个奶茶馆吗?”彦乘风回想起风云兮昨日说过的话。 “是的。” 其实,风云兮原先是想要开一个甜品铺子。 是她昨日去茶馆喝茶,发现了南黎国目前茶馆的现状很不乐观,生意普遍惨淡。 于是,风云兮就动了售卖奶茶的念头。 风云兮相信,在这般大环境下,奶茶的生意一定会很好。 再者,反正甜品铺子里卖奶茶,也不冲突不是! 所以,风云兮就去找上彦乘风,请他代为进购新茶。 彦家在大耀国的生意广,人脉广,这点小事,难不倒彦乘风。 而且,这般小事,风云兮也不打算去找萧越夜的流风山庄。 更不打算动用鎏光宗的力量。 杀鸡焉用牛刀不是! “风公子好眼光!您的奶茶馆生意一定会大火!”彦乘风的心思稍稍一转,就看到了商机。 他昨日还担忧风云兮这景都城开茶馆会亏本,现在却是完全不担心了! 尝过了奶茶的味道,好有什么可担心的? 风云兮莞尔一笑,“彦公子是答应帮我进购新茶了?” “那是自然,这般小事,包在我身上!”彦乘风拍胸脯应和道。 但他转念一想,又有了一个新疑问,“风公子,新茶的货源不愁,那牛乳的货源呢?” 风云兮看着彦乘风脸上的担忧神色,心知他是在为她忧虑,她颇为感激,道:“牛乳的货源也用不愁。” 彦乘风面露疑惑。 风云兮解释道:“这南黎国皇室有个规矩,会给皇室宗族以及文武百官的子弟,在成年前都提供日常的牛乳饮用。” “所以,好几个皇庄里有养着乳牛。而琥王府名下的庄子里,也养着乳牛。” 风云兮点到即止,她还未向彦乘风言明自己就是红尘仙这一层身份,也未告知自己同琥王府的关系。 不告知并不是风云兮不信任彦乘风,而是少让他知道一些事,也就少牵连到他。 她与彦乘风之间,只维持着生意往来,不涉及身份秘密之事,就是保着彦乘风的人身安全。 风云兮不知道自己的周边是否潜藏着危险,因此,凡事还是保险稳妥为好。 彦乘风是个聪明也懂得规避风险的生意人,他也不问风云兮为何能从黎氏皇族手上拿到牛乳的货源,只道了一句,“我却是不知,竟还有这般规矩。” 风云兮继续解释道:“我也是听别人所说,说是有人曾向南黎国君进言,牛乳对小孩子的身体成长有益处,国君就采纳了那人之言,下达了那般命令。” 风云兮说的这句话,倒也不是道听途说。 因为那个进言的人就是黎景天。 而黎景天是听了云烟的话。 当然,因为这番论调出自云烟,因此,风云兮从小也没少喝牛乳。 风云兮虽然吃素,但鸡蛋与牛乳,云烟却一直让她每日都吃。 梵芸庵的后山里,就养着两头乳牛,为风云兮日日提供奶源。 “原来如此!这南黎国君倒是高瞻远瞩!”彦乘风只稍稍品评一句,没有说更多的话。 他是个谨小慎微的生意人,在外一直注意着言行举止,免得惹祸上身。 彦乘风不再询问,风云兮也没有多言,她就等着彦乘风慢慢地喝那四盏奶茶。 彦乘风也舍不得浪费,好在琉璃茶盏不算大,他慢慢品尝,也不会吃撑。 二人坐在小花厅里,静谧无声,却不显尴尬。 浮光风尘仆仆跑进玲珑苑,刚绕过垂花门,脚步却是一顿。 他看着小花厅里那般好似岁月静好的一幕,星光璀璨的眸子立即黯然失色。 他捏紧拳头,又松开,再狠狠地捏紧,如此反复…… 因为奔跑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却并未随着停下脚步而平缓,反而是更加急促了。 他是一口气跑来的玲珑苑,但是,他都没有气喘吁吁。 反而是现在,因心生怒气而胸闷气短,呼吸急促…… 浮光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 他是逼着自己平复心情。 然后,他才抬步向前,走进了小花厅。 风云兮此刻正在走神,因为她在憧憬开新店的事情。 因此,浮光走进了小花厅,风云兮都没有察觉。 并且,风云兮这般单手撑着下巴,目视对面的彦乘风的神态举止,在浮光看来,极为刺眼。 就好像是她只顾着看彦乘风,而没有察觉到他回来了。 浮光所站角度,又看不到风云兮的双眸,他并不知风云兮此刻眸光涣散是在走神,而是自己胡乱猜测着,自己把自己给气了一番。 彦乘风倒是发现了浮光的到来。 只是,他不认识浮光的这一张脸,只在惊讶于浮光容貌俊美的同时,心中的疑惑颇深。 彦乘风没想到风云兮还认识这般风度翩翩的公子。 因为不知道浮光的身份,彦乘风只得站起身来,用大耀国的礼仪,向浮光行了一礼。 浮光却是根本不理会彦乘风,而是径直地向风云兮走去。 “……”彦乘风颇为尴尬,但他想着终究是在别人府上,说不定这位公子还是主家人呢! 琥王府,彦乘风得罪不起,他就站在原地,目光转向风云兮,想要给走神的风云兮提个醒儿。 然而,浮光却根本不给彦乘风看向风云兮的机会,他站在风云兮的面前,挡住了彦乘风看向风云兮的视线。 彦乘风:“……” 他隐隐约约感受到了这名陌生公子对他散发出的敌意,但他却不明所以,只觉得莫名其妙。 彦乘风还感觉空气中都飘散着一股酸味,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是谁打翻了醋坛子么? 风云兮是感觉一道黑影照顶,才回过神来,她抬眸一看,目露惊喜,“你回来了!” 说话的同时,风云兮从椅子上跳起来,牵着浮光的手,将他转了个圈儿,“还好还好!完完整整!” 风云兮每每与浮光分开后再见,第一时间都是查看浮光有没有受伤吃苦。 进门时小心心受到了万箭刺穿的浮光,瞬间被治愈。 268死磕不认怂,过继浮光当世子(二更) 彦乘风见风云兮与浮光这般亲昵,心中颇为惊讶。 她的身边几时有了如此亲昵要好的一位男子了? 浮光心里的怒气消了大半,却捕捉到彦乘风的打量眼神,当即转头看去,“你怎么还在?” 毫不客气的语气,这是在赶客人啊! 彦乘风:“……” 风云兮后知后觉,这才想起彦乘风也还在场,她心中纠结,在想如何向彦乘风介绍浮光。 彦乘风与浮光可以说是没有交集的,虽然浮光扮作“婢女桃红”的时候,是认识彦乘风的。 但是,彦乘风不认识浮光不是。 而浮光的真实身份,目前还未对外公布。 风云兮不知浮光今日会回来,更不知浮光会这般突然出现,一时间也不好如何做介绍了。 倒是彦乘风颇为识趣,他瞧见风云兮面露迟疑犹豫之色,心中猜想风云兮可能是没想好如何做介绍。 于是,彦乘风躬身一礼,“风公子,想必您还有事要忙,今日多有打扰,我就先告辞了。” 风云兮感激地看了彦乘风一眼,“彦公子哪里话,倒是我招待不周,关于生意事宜,下次再约您详谈。” 风云兮让随侍在外的两个琥王府的奴仆将彦乘风送出府。 浮光眼神冰冷地目送彦乘风离开,这才换了副和颜悦色的神色。 风云兮急忙忙开口问:“你怎么今日就回来了?不是说三五日才回……” 这般说这话,风云兮同时在脑海中计算时日。 今日恰好第三日。 她恍然大悟,“我竟不知时间过得这般快!” 她这三日可没闲着,忙碌起来就忘了时辰。 纯粹的一句感叹,在浮光听来,却是将他心底里降下的火气又勾了起来。 什么叫时间过得快?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他觉得这三日老难过老难过了! “你有人陪着耍,当然不觉时间走得慢了……”浮光语气凉凉地道。 风云兮:“?” 她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浮光。 却见他面色疲倦,璀璨星眸中隐隐可见红血丝,眼下还堆着淡淡的乌青之色。 甚至是平日里那光洁的下巴处,也冒着一丛乌青色胡茬。 风云兮从未见过这般带着风尘仆仆模样的浮光。 “你去哪里了?是不是没休息好?”问话的同时,风云兮自然而然地伸手去给浮光探脉。 浮光却是刻意避开风云兮伸过来的手。 他将自己的双手拢入袖中,背在身后,“我无事。” “不对!你肯定是怎么了!”风云兮又不是那种特别神经大条之人,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浮光今次回来的各种不对劲。 只是,她所想的,与浮光所想的,不在同一条线上。 她是担心浮光外出遇到麻烦。 而浮光单纯是吃醋与气恼而已。 风云兮尝试了几次去扯来浮光的手,执意要给他诊脉。 但是,浮光今次偏偏就是带着些逆反脾气,不给风云兮诊脉。 于是,二人就像是两个半大的孩子一般,你追我躲,闹做了一团。 末了,浮光终是忍不住,将扑向他的风云兮抱了个满怀。 风云兮:“???” 她的鼻尖磕在了浮光的胸口,被那坚实喷张的肌肉给磕疼了。 她发出“嘶嘶嘶”的倒抽气之声,同时,她的脑中一片混沌…… 这这这……这一幕怎么似曾相识啊? 啊啊啊……我在做什么啊? 电光火石之中,风云兮的脑中就又闪现七夕乞巧节那一晚的一幕幕。 那一晚,也是她扑向他…… 这三日刻意不去回想那些事,而她一忙碌起来也确实忘了。 浮光一出现,她也没想起来。 但是现在…… 风云兮的小脸红云浮现,火烧云蔓延到了耳根。 她的一颗心狂跳不止,她又慌又羞,却是不敢动半分。 动就是心虚,挣扎就是慌乱。 她她她……她不心虚,更不慌乱! 自家娘亲说过,“女子要保护好自己,不能被男子占了便宜,当然,若是反过来占了男子便宜,那就绝对不能认怂!” 风云兮也管不得自家娘亲的这套理论双标不双标,但她心中隐隐也有个觉悟,那就是,不蒸馒头争口气,她不能认怂! 不认怂自然是死磕了,风云兮也就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一动不动了。 温香软玉在怀,特别是还乖巧不闹,浮光满足地喟叹一声,他清嗅她发间清香,好想再也不松手。 他三日前离开,除了确实有要事,也是担心她若醒来不知如何面对,怕她跑了。 因此给她时间缓一缓。 哪知,她倒是缓和得挺快,甚至是忘却得也快,还同别的男子相处甚欢! 浮光如何不气? 当然,浮光这会儿也在自我反思。 因为风云兮看到他回来,眼中的惊喜开心是那般明显。 甚至是对他外出一趟归来,满满的担忧与关心,也一如既往。 浮光反思,他可能想多了。 他他他……应该是先入为主地想当然了。 浮光的心中有些懊恼,他的情绪还是太冲动了。 二人亲密无间,呼吸相闻,却是心思各异,都在走神…… 好一阵之后,还是风云兮先开的口,“那个……你的脚麻不麻?” 浮光:“……” 他听出了风云兮的话外之意,当即松开一只手。 而就在风云兮以为终于得到解脱的时候,她却被浮光打横抱起。 “你你你……你干嘛?”风云兮这下是真的心慌了,她的两只小手悬空飞舞乱晃,不知道该放在何处。 浮光狡黠一笑,抱着风云兮大步离开小花厅,走向风云兮的寝居。 风云兮羞窘不已,她的双腿都麻了,也不敢大幅度地挣扎,总不能同浮光打一架不是。 好在玲珑苑里伺候的人不多,一路上都没看到有人前来。 柳绿和掠影也被风云兮派出去忙碌了,不在玲珑苑里。 浮光熟门熟路地抱着风云兮进房间,将她轻轻地放在床榻之上。 一站一坐,风云兮不得不抬头仰视浮光。 她看着浮光目光灼灼,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眼中还有很多她看不明白的复杂情绪,她顿时低下了头。 眼见着风云兮埋头欲要当鸵鸟,浮光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也不敢再逼急了,怕把人给逼跑了。 浮光蹲下身,一手抓住风云兮的右脚脚踝,另一只手给她揉捏小腿肚。 风云兮先前都摸不清浮光意欲为何,到得此时才知道他是要给她揉脚,不由得松了口气。 揉脚就揉脚嘛! 搞得这般暧昧干什么? 差点吓死她了! “咳咳咳……”风云兮轻咳几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个……你是不是这次出门,在外面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啊?” 浮光今日回来,一直表现得怪怪的,风云兮因此这般猜想。 “嗯……不是……”浮光一听就知道风云兮根本没猜到点子上,他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就敷衍了一句。 “……”风云兮哪里听不出浮光的敷衍意味,她就更讶异了。 难道浮光此次外出,真的遇到了什么难事? 风云兮试探地问:“那你去了哪里?是去干什么呢?” “没什么。”浮光的神色态度都表明,他不愿意谈及外出之事。 “哦……”风云兮就猜浮光这次出去,怕是不太顺利。 她也不再追问,只静静地让他揉脚。 还别说,浮光虽不愿多说外出一事,手中的动作却是没停,他轮番给风云兮揉脚,力度适中,温柔中隐隐带着韧劲儿。 风云兮只觉得舒服不已! 等浮光揉捏得差不多,风云兮不再感觉脚麻了,她道:“可以了,你才回来,先回房休息吧!” 风云兮将蹲在地上的浮光扯起来,推着他出门去。 她还边走边问:“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你给那个彦乘风做了什么吃食?”浮光先前生气,也是因他看到彦乘风抢在他的前头,品尝了风云兮做的新吃食。 他不是第一个品尝之人,反倒是便宜了彦乘风,这让他心中极为不快! “那个啊!是奶茶,我准备开一个甜食铺子,正在做各种甜食试水,刚好彦乘风来了,我就请他试试味,让他给我提提意见。” 风云兮一本正经地作解释。 “往后尝新都让我来,外人靠不住。”浮光也说得一本正经。 “……”风云兮抬眸看了浮光一眼,瞧着他神色认真,看不出任何端倪。 但是,她总觉浮光这句话,显得诡异! 可她又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浮光见风云兮不应答,当即双手捧起风云兮的小脸,严肃地道:“我同你说认真的,没跟你开玩笑。” “那彦乘风毕竟是外男,你以后少同他私下来往,有损你闺中清誉。” “你做的新吃食,尝味道找我就是,也不好一直麻烦外人不是!” 浮光的这番话,依然是说得一本正经。 风云兮木木地点了点头。 她觉得浮光说得挑不出毛病。 却又隐隐约约觉得,似乎好像大约……有哪里不对劲? *** 风云兮将浮光送去隔壁院子休息后,就返回了玲珑苑,继续钻研新的甜食。 南黎人与大耀人的口味不一样,风云兮必须结合南黎人的口味,做出相应的甜食,如此,才能大卖! 到了晚饭时辰,柳绿和掠影赶了回来。 而管家也派人来玲珑苑里传话,说是黎景天让风云兮去他的院子里用晚饭。 风云兮想着许是因为浮光回来了,二师伯才叫她一块过去用饭。 先前三天,黎景天都是由着风云兮自己安排,未拘着她半分。 风云兮把柳绿和掠影留在玲珑苑里休息,不要二人随行伺候。 她则一人前往黎景天的院子。 浮光休息了半日,精神比早前回来时好了许多。 三人同桌用饭,期间,未说一句话。 风云兮明显地感觉今日的气氛格外压抑沉闷。 她猜想许是与黎景天这几日去上朝有关。 因为黎景天每日下朝回来,都要在府中大发雷霆。 风云兮是知道此事的。 但是,黎景天不愿告知,风云兮也就不去添乱,只是做了好吃的,就让人给黎景天也送去一份。 用过晚饭,风云兮见气氛依然不太好,就准备开溜。 哪知,黎景天却喊她去书房谈话。 风云兮看向浮光,眼神询问:是福是祸? 浮光摇了摇头。 风云兮默了默,跟着黎景天去了书房。 浮光也跟着一道进去。 书房里,黎景天看着墙上的一幅画像,叹息一声。 风云兮顺着黎景天的目光,也看到了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幅画。 先前在黎景天的书房,可不见这一幅画。 风云兮细细瞧着画上的内容。 这是一幅笔触极为稚嫩的画,有点像是初学者的练笔之作。 极为简单的人物山水图,山山水水都是简笔带过。 至于人物画像,那句更显粗糙简略了。 风云兮有些不明白,二师伯为何将这样的一幅画精心装裱起来。 单单是装裱用材,怕是都比这一幅画要贵上许多。 当然,风云兮这是纯粹从这幅画的表面货币价值而论。 至于这幅画是否存在情感价值,她就不知了。 而后者,在珍视的人眼中,明显是比前者价值更高,甚至是无价的! 好一阵之后,黎景天才开口,“浮光,这幅画,是你娘亲初学作画时,绘了送予我的。” 闻言,风云兮恍然大悟。 难怪二师伯对这一幅画视若珍宝了! 浮光颇为惊讶,因为黎景天极少向他提起黎半夏。 就在风云兮与浮光都以为黎景天会顺着打开的话头继续讲黎半夏小时候的事情时,黎景天却是话锋一转,“皇兄改了主意,不准认回你娘与你。” 简短的一句话,道出了黎景天这几日天天在下朝后回府来就大发雷霆的缘由。 浮光默然,他不是很惊讶。 风云兮不解,“二师伯,先前不是商量好了么?君无戏言,怎么说反悔就反悔啊?” 将黎半夏和浮光认祖归宗一事,是黎景天多次劝说自己的皇兄,也就是南黎国的当今皇帝,才争取来的。 黎半夏幼时失踪,黎氏皇族为了掩盖真相,保住颜面,就对外宣称黎半夏是暴毙而亡。 而将黎半夏迎回,就是打脸过往。 在极其看重颜面的皇家,这种事一般是不允许发生的。 由此可见,黎景天在南黎国的皇帝心中,还是颇有分量的。 但是,南黎皇帝却又反悔了…… 黎景天解释道:“因为半夏再次失踪,皇兄担心半夏会被人利用,说是就算以后找回半夏,也必须防备于她,更不可能再承认她的身份。” 风云兮心中了然。 皇家人生性多疑。 黎半夏幼时失踪,还可以理解。 但她人到中年,有了自己独立自主的意识,再次失踪,那她被人洗脑、策反、威胁等等都是有可能的。 南黎皇帝不愿接受那般的黎半夏,确实符合帝王多疑的性子。 风云兮能够想到这些,她相信,浮光也都能想到。 她忍不住看向浮光,同时还拍了拍他的肩,给予他安慰。 浮光感激地看了风云兮一眼。 “那……二师伯,您接下来作何打算?”风云兮可不相信黎景天就会轻易妥协。 “这也正是我找你们二人来要说的。”黎景天接了话头,神色严肃地看向风云兮和浮光,“我决定,将浮光过继到我的名下,让他成为琥王府世子,将来承袭琥王府!” 声如洪钟,落地有声。 风云兮的心中震惊不已! 寻常人家过继孩子,倒是不难。 但是,王公贵族人家过继,可是关乎大笔家业的继承。 特别是还要牵扯到承袭爵位一事,那就既不能儿戏马虎,也得慎重再三。 好在黎景天目前都还没有一儿半女,目前也没有太多的阻力。 但是,将来呢? 若是黎景天有了自己的孩子? 那么,就算是黎景天偏向浮光,但是,那个孩子的母族,肯定是会对此极为不满的。 风云兮想通这些,也就没有接话,她今次只是一个旁听之人。 黎景天没有背着她商议事情,已经是高看她了。 她只是定定地看向浮光,等着他做决定。 而浮光在沉思一阵以后,缓缓出言:“师父,我不同意。” 269豪气浮光,一万两银票,随便花! “师父,我不同意。” 浮光的话,让黎景天满目震惊,“为何?” 黎景天明显没有料到浮光会拒绝他,因而语气中不自觉地带着些惊怒之意。 风云兮见浮光正要出言解释,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袖,眼神看向他,示意他注意言辞,莫要火上浇油。 黎景天这几日应该是进宫与南黎皇帝交涉多次,结果却是不尽人意,因而回府后每每大发雷霆。 怕是黎景天决定过继浮光都是下下策的无奈之举。 而他一门心思为了浮光做打算,却遭到浮光的拒绝,能不气上加气吗? 浮光接收到风云兮的提醒眼神,回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他再看向黎景天,正色道:“师父,我知您一片苦心为我。” “但是,我和娘亲都拖累您多年了,我不愿再给您添麻烦,往后,我要靠自己闯出一片天地,再不让您受累。” 十七岁的少年,面神情郑重而执着,眼里有光。 风云兮看得动容不已。 她与浮光一样,其实都不想成为累赘,只会拖累那些关心爱护他们的人。 幼时需要依靠,已经被保护得很好,却也让这些人劳心劳力。 因此,风云兮但凡能够独立,不管父母及师门众长辈们有何种身份地位,她都再未伸手向他们要过什么。 她也是想要靠自己的努力,挣一分安身立命的家业,以证明虎窝不出犬辈,她不会给众长辈丢脸! 黎景天的神色颇为复杂,有惊喜,有欣慰,也有无奈。 前尘往事里有太多的无奈,所幸,在经历了风风雨雨之后,他养大的孩子,终究是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从前,他总是担心,浮光从小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也见过人心最阴暗的一面,会不会因此而受了影响,因恨生怨,污了本心。 所以,黎景天在浮光幼时,拘着他在禅幂寺里念经诵佛,以期待为他涤荡心尘。 黎景天最怕的就是浮光被慕光远逼迫着走上善恶不分之境。 幸好!幸好! “既如此,为师也就不勉强你了。”黎景天欣慰地拍了拍浮光的肩。 *** 从黎景天的书房里出来后,浮光一路无言。 风云兮就默默地跟在浮光的身后。 眼看着进了玲珑苑的门,而浮光还没有要走的意思,风云兮默默地进了厨房,很快就端出来两个琉璃茶盏。 “我加了双倍的糖,你尝尝。”风云兮将琉璃茶盏端到浮光的面前。 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甜食能让心情好些。 浮光端起一盏奶茶,浅尝一口。 丝滑香甜,好喝! 应该说是风云兮做的吃食,都是色香味俱全的。 风云兮看着浮光脸上的神色依然郁郁,不由得担忧地问道:“是此次外出遇到麻烦了?还是因为二师伯刚刚说的话让你心里难受了?” 浮光先是摇了摇头,再是点了点头。 风云兮就知,浮光是因为黎景天想要将他过继,承袭琥王府一事而心里难受了。 “二师伯这几日心里也不好受,他每日下朝回来,都气怒不已,想必是南黎皇帝说了不少堵心的话。” “我知你是心疼二师伯,但越是如此,你就越不要将心事全部压抑在心。” “这一路走来,大家都有诸多不易。但是,所幸咱们都还平平安安不是。” “你心中郁郁,苦了自己,也让关心的人为你担忧,不就成了两相齐害不是。” “你放心,我爹娘一定会找回你娘亲。咱们有宗门撑腰,不要怕,尽管大胆去闯!” …… 风云兮絮絮叨叨地安慰着浮光。 尽管她知道,大道理浮光都懂。 但是,此时此刻,她若是不说些什么,她的心里也发慌。 浮光喜欢听风云兮絮絮叨叨,小嘴开开合合,说个不停。 他经历过太多孤独的时刻,周围静悄悄,死气沉沉的。 因此,有人在他身边说话,不管说什么,他都有一种鲜活热闹的体验。 风云兮说了好多的话,也不见浮光打断她,反倒是一直静静听着,同时慢慢品着奶茶。 她喜欢说,他愿意听。 气氛和谐融洽,温馨自然。 浮光体会到了一种岁月静好之感。 置身其中,他才知道,比之风云兮先前与彦乘风相处,此时的她,才是最真实的她! 良久之后,风云兮瞧着浮光的神色转暖,她也收了声。 浮光给风云兮倒了杯温茶,递到她的手上。 虽然是盛夏,但风云兮也有喝温茶的习惯。 她现在虽然贪凉怕热,却并未把以前养生的那些习惯给丢掉。 风云兮口干舌燥,很快就将一杯温茶喝完。 她看向细细品尝奶茶的浮光,“你这几日可有收到我爹娘的消息?” 这话问得委婉,风云兮实际是想问浮光是否查到黎半夏的最新动态。 东方京墨和云烟揽下了寻找黎半夏一事,主要是担心黎半夏是被人控制,用以继续威胁黎景天和浮光。 若是黎景天和浮光二人前去寻找,免不得当局者迷,情绪不受控制而被对方利用。 所以,东方京墨和云烟不让二人去找黎半夏。 当然,若是东方京墨和云烟查到半点关于黎半夏的消息,都是会告知黎景天和浮光的。 “没有,怎么了?”浮光看向风云兮。 风云兮从善如流地应声,“你和我爹娘前后脚走,都不带我,我还以为你们串通好了呢!” 说完,还瘪瘪嘴。 浮光不疑有他,还“噗嗤”一笑,“谁让你赖床来着?” “……”风云兮的小脸一红。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她不过是想要探探口风,顺便转移话题。 怎么要死不死地偏偏转到那件事上面去了呢? 那一晚…… 简直是她的黑历史啊! “那啥……小厨房里还煮着茶汤,我去看看……”风云兮找了个借口开溜。 浮光看着风云兮找借口离开,也不阻拦。 他继续坐着,将两盏奶茶都慢慢喝完,才用托盘将一滴奶茶也不剩的琉璃茶盏端起,送去小厨房。 小厨房里确实煮着茶汤,老远都能闻到飘散的茶香。 只是,风云兮却是在小厨房里发呆,看都没看一眼“咕噜噜”冒着泡泡的茶汤。 浮光悄无声息地走近,先将手中的托盘放在灶台上,再抽走灶间的柴火。 风云兮是听到响动才回神,就看到浮光躬身在看火。 他的身形颀长,只得缩着身子,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 风云兮的眼眶一热…… 初见时,他和她差不多高,一直跟在她身边打下手。 而这几年,她的身高渐长,但是,他长得更快,已经是一个堂堂七尺男儿了! 然而,他再怎么长高,却都有些地方未变。 比如,他还是愿意下厨房在灶台间忙碌,哪怕是躬身缩成一团,这般滑稽而又委屈的模样。 风云兮吸了吸鼻子,却没有阻拦浮光,她将锅中的茶汤过滤,留着备用。 忙完,熄了灶间的火,风云兮拉着浮光出了小厨房,带他到井边净手。 浮光熟练地摇绳打水…… 一应的家务活,风云兮会做,浮光也会做。 刚刚打上来的井水,清凉无比,风云兮直呼,“好凉快!” 洗净了手,再拿帕子擦干。 风云兮有洁癖,浮光也不遑多让。 “浮光,今日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不是风云兮要赶浮光走,而是她心疼他这几日的奔波劳累。 浮光没有应声,他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递给风云兮,“给你开甜食铺子用。” 风云兮目瞪口呆地接过那一叠银票,她数了数,整整有一万两! “你你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银票?”风云兮是真的惊讶到了。 她目前的家底,除了那些投出去的成本,也就有可供流动的几万两银子而已。 可那是她辛辛苦苦经营了几年才赚来的啊! 她可没浮光这般豪气,拿出一万两银票,随便花! 浮光接受到风云兮那好奇的打量神色,解释道:“我自己赚的,正经来路的银子。” “……”风云兮默了默,她打趣一句,“我没说你的银子来路不正经啊!你干嘛要强行解释一句,反倒是显得特别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浮光:“……” 你没说,但你的眼神说了。 风云兮好奇地追问:“你怎么赚到的?再说,你这些年哪里有时间去赚银子啊?” 在风云兮的认知里,浮光这些年守着慕光远的控制,怎么可能有闲暇去赚银子呢? 难道是去做杀手,赚取的天价佣金? 不对! 浮光可是说了,是正经来路的银子。 真不是风云兮怀疑浮光的赚钱本事,而是她想不通浮光是怎么在慕光远的监视之下,还能悄悄地赚银子的。 “保密!”浮光只回应风云兮这俩字。 270浮生甜坞:浮生皆苦,唯你独甜 不管风云兮怎么缠着浮光追问,浮光都不告知是如何赚来的银子。 风云兮因此更是好奇了。 同时,她也觉得,自己可能还是小看了浮光这个小师弟。 因着要筹备开新的店铺,风云兮一下子忙绿不已。 浮光也整天不见人影。 风云兮为了方便,索性住在了店铺里,往琥王府也去得少了。 黎景天不拘着风云兮,还给她派了一队暗卫保护着。 风云兮的身边,本就有东方京墨留下的亲卫在暗中保护。 黎景天说是他的人更熟悉景都城,风云兮因此没有拒绝。 八月初八,黄道吉日。 素食居分店,还有甜食铺子,都选在这一日开张。 素食居有彦乘风主管一切事宜,风云兮只需在幕后培训厨子。 并且,素食居在大耀国已经打出了名气,将分店开到南黎国的景都城里来,也有了一定的名声基础,因此,不愁客源。 倒是甜食铺子,新鲜的店铺,风云兮在此之上,花的心思更多。 风云兮给甜食铺子取了个名字,叫做“浮生甜坞”。 浮生苦楚不尽,惟愿有甜暖心。 风云兮取了这个名字,就去问了浮光的参考意见。 毕竟,浮光现在是给银子的大佬不是。 “浮生皆苦,唯你独甜。好名字!我要写牌匾题字。” 对于浮光这唯一的一个要求,风云兮不好不满足。 所以,浮光挥斥方遒,不仅在牌匾上写了店名,还题了字。 甚至是,他还在牌匾之上,画了一个小太阳以及一朵祥云。 “这是浮光与浮云的甜食铺子,咱们俩的共同家业。”浮光笑得眉眼弯弯,一脸满足地看着风云兮。 “……”风云兮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 新店铺开张,风云兮依然沿用以前的生意套路。 免费试吃以及优惠力度都非常的大。 浮生甜坞与传统的甜食铺子有很大的不同,因为售卖的吃食都是新鲜品类。 蒸蛋糕、水果捞、冰沙、奶茶,这四样吃食,都是景都城的人先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吃惯了各类糕点、果脯、糖果这些传统甜食的人们,对于浮生甜坞里的新颖吃食,都是好奇不已。 因着有免费试吃,好奇的人们纷纷排队,领了一小份品尝。 盛夏季节,人们的主要需求之一,自然是避暑解热。 所以,冰沙还有加了冰块的水果捞和奶茶,都是极为受欢迎的。 而解渴又实惠的酸梅汤,浮生甜坞里也有。 却是不售卖,而是免费提供,任何人都可以喝到。 开张一上午,浮生甜坞就吸引来了不少的客人。 最开始都是奔着免费试吃而来,来了一波又一波。 当然,也有很多客人在试吃之后,果断掏银子买的。 浮生甜坞的铺面前身是一家酒楼,共有两层。 风云兮并未大改其建筑构造,只做了一些修饰调整。 一楼是大堂,但每一个席位都有屏风与珠帘相结合,已做遮挡之用。 如此,给客人们提供一个隐私空间。 大堂不收取席位费,但规定每一个席位只供客人停留一个时辰。 二楼是雅间,风格素净雅致,费用收取偏贵,客人每日可随意停留数个时辰,直到打烊。 这里,是用来招待不差银子的客人的。 风云兮如此安排,是想要吸引不同阶层的客人,皆来光顾浮生甜坞。 并且,堂食与打包,二者皆可提供,每日供应固定份数的吃食,卖完了就打烊。 风云兮做中年男子装扮,领着掌柜和一众伙计忙前忙后地招待客人。 掌柜和伙计以及后厨的人,都是风云兮请李嬷嬷介绍的靠谱之人。 并且,黎景天派给风云兮的那三人,也都被风云兮安排在浮生甜坞里。 风云兮安排了李嬷嬷管着所有做工的人,账房先生管账,小厮负责跑腿管货源采买。 等将来三人都上手之后,风云兮就可以退居幕后,当甩手老板了。 忙碌了一上去,到了午间,客人渐少。 因为毕竟是甜食铺子,而不是酒楼饭馆,饭点的时候,客人们自然是回家或是下馆子吃饭去了。 风云兮同李嬷嬷打了声招呼后,进了后院换装。 前面是铺面做生意,后面带小院住家,这是风云兮买铺面的一贯要求。 恢复少年装扮,风云兮从后门出去,去往素食居新店。 风云兮看中的三家店铺,都在景都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之上,并且,相隔不远。 午间饭点,素食居人满为患。 开张第一日有如此人气,源于素食居早已打出去的名声,还有力度大的优惠。 风云兮熟门熟路地进了后厨。 厨子和伙计们都认得此番少年男子装扮的风云兮。 因为在先前的近一个月,都是风云兮指导培训他们厨艺。 “主子。”掠影迎上来,递给风云兮一件围裙。 柳绿被风云兮留在浮生甜坞,掠影则是在素食居。 二人跟在风云兮的身边,已经非常熟悉这些生意,能帮上大忙! 风云兮系上围裙就开始帮忙,动作敏捷且利落…… 彦乘风听闻风云兮来了,就到后厨看了一眼,只见那一抹纤细身影站在一众男人堆里,也不显怯场畏缩。 反而是她的气场最强,霸气飒爽! 彦乘风愣愣地看了好一阵,直到掌柜前来找他。 风云兮却是不知彦乘风有来过后厨,她忙碌的时候,最是专注,极少分心。 并且,风云兮也同彦乘风早就商量好,一个管前堂,一个管后厨,分工合作。 忙过了午间饭点最热闹的一阵,风云兮就离开了素食居,也并未向彦乘风打招呼。 她再次回到浮生甜坞,在后院小憩了一阵,又换上中年男子的装扮,去了大堂。 午后,浮生甜坞的生意渐渐又多了起来。 多半是进来消暑解渴的客人。 “老板,有贵客找您。”掌柜到后厨找到风云兮,告知她。 “贵客?你知道是谁吗?”风云兮不明所以,她在景都城里都不认识几个人,怎么会有贵客指名要见她? 掌柜摇了摇头。 风云兮一脸懵地去了一处雅间。 推门一看,风云兮惊喜不已,“六叔!六婶!” 来人是路平和江氏夫妇二人。 风云兮早前给彦乘风去信的时候,也给路平夫妇去了信。 就是邀二人来景都城,将锦绣楼的分店,开到景都城里来。 只是这二人在耀京城,不比得彦乘风刚好就在南黎国。 因此,过了一个月,二人才赶来。 路平和江氏看着男子装扮的风云兮,惊诧犹疑,不敢相认。 风云兮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装扮,以及刻意修饰的声音。 她清咳几声,恢复女声,“六叔,六婶,是我。” 六个字,路平和江氏听来,眼眶发热,鼻头发酸。 就算不认识风云兮的容貌,但他们分辨得出风云兮的声音。 “你……真的是你!”江氏激动地走上前,紧紧地抓住风云兮的手。 “六婶,是我,我现在名叫风云兮。”风云兮柔声出言,“是我不对,让你们担心了。” “云……云兮,你这是哪里话,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江氏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路平也随即接话,“是啊!只要你安然无恙就好!” 男人有泪不轻弹。 路平人到中年,已然经历过大风大浪,但他眼眶中也隐隐泛着泪光。 这夫妇二人,当初就在耀京城里,听闻隽云侯夫人葬身火海,双双震惊不已。 江氏甚至是当场晕厥了过去。 后来,是风云兮的亲笔信,让他们知道一切都是掩人耳目的假象,这才稍稍安心。 可他们再没见到风云兮,依然不放心。 而过去了近一年,他们终于收到风云兮的来信。 于是,他们夫妇二人当天就收拾行李,往景都城赶来,就是为了确认风云兮是否真的安然无恙。 “六叔,六婶,咱们不提往事,我此番请你们来,是想在景都城里开锦绣楼分店,还请你们相助一二。” 风云兮已经在信中详说过开分店一事,此话,是想翻篇过往,只谈将来。 路平和江氏对视一眼,交换了神色。 这夫妇二人知道风云兮不愿提及过往,定是有苦衷,他们也不多问,只是异口同声地道:“好!” 271贪心宰客,生意手段 风云兮带着路平和江氏参观了浮生甜坞,也将今日售卖的吃食都呈上了小份请二人品尝味道。 夫妇二人逐一品尝,眼中神色越来越亮。 江氏忍不住赞叹道:“云……云兮,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并且这些吃食,一样比一样新鲜,我先前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云兮啊!你真的是太能干了!” 路平则是在一旁忍不住赞赏地笑着。 风云兮谦虚道:“六婶谬赞了,我也是闲来无事,瞎捣鼓罢了!” 江氏嗔怪地看了风云兮一眼,“你呀!就是太谦虚了!” 风云兮淡淡地笑着,“六叔,六婶,你们先在此处雅间歇歇脚,我下去安排一下,一会儿送你们去住处安顿。” “不妨事,我们自己去找客栈就行,你忙你的。”江氏连忙应声。 “那可不行!你们初来乍到,在这景都城里人生地不熟的。不瞒你们说,我刚来那会儿,老是迷路,还被人骗了银子。” “咱出门在外,可不能大意了!你们就听我的安排吧!” 风云兮露出一脸不容拒绝的神色。 “哎!好!就听你的!”江氏哪里不知风云兮是故意这般说,只得应声,承了风云兮的一番好意。 风云兮这才出了雅间,找到李嬷嬷,叮嘱一番之后,就回了后院,又扮回年轻男子。 再将柳绿一道带着,送路平和江氏去了买来的第三间铺面。 这一处,原先就是风云兮买来做锦绣楼的新铺面的。 既然路平和江氏夫妇已经赶来了,那就自然是让这夫妇二人住在此处了。 路平和江氏是在风云兮派去送信的亲卫的护送下赶来景都城的,二人没有带别的人,一路的车夫都是亲卫代替。 风云兮先是带着二人看了前头的铺面,再带二人去后院。 “六叔,六婶,可还满意这个新店铺?” 路平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江氏笑着应声,“当然满意了,你的眼光,自是不会差!” 风云兮也微微笑,“六婶,是您太高看我了。” “不不不!我是还小看你了呢!”江氏这话,不是奉承,而是发自肺腑的真心实意之话。 她虽然不知道风云兮在这过去的一年里都经历了什么。 但是,看到风云兮现在能够安然无恙,江氏也就知道,风云兮的本事一定不小! 不然,风云兮如何能在耀京城当时波云诡谲的局面里全身而退,还到了这景都城里来,且照样风生水起? 风云兮闻言,只是笑了笑,却是不再同江氏继续这个话题了。 铺面已经修整好了,依然是延续锦绣楼先前的风格,只待路平和江氏夫妇前来,筹备开张事宜。 后院也打扫干净,日常用物一应俱全,拎着包袱入住即可。 风云兮与柳绿为路平和江氏安置好行李后,就准备带着这夫妇二人前往四喜酒楼,接风洗尘。 “云兮啊!咱们在铺子里做饭就好,不要破费了。”出门前,江氏还多方劝阻,“我和你六叔也不是来做客的,你不用把我们当客人招待。” 江氏说话的同时,还默默地扯了扯一旁显得木讷的路平。 路平会意,连忙接话,“对对对!云兮,你不要同我们讲客套的,咱们是……” 路平本想要说“咱们是自己人”,可他又觉得风云兮如此不凡,他说这话,反而成了他们居心不良,有攀附之意,就硬生生地住了口。 “六叔,六婶,不破费的。再说,我也是想要请你们尝一尝这景都城里的风味,好为咱们的锦绣楼新店出谋划策。” “景都城里的食物风味与耀京城不同,咱们必须要了解其百姓的口味,才能做出相应吃食不是!” 风云兮故意说这样的一番话,就是想让路平和江氏没有心理负担。 果然,这夫妇二人听后,再也没有拒绝。 于是,一行四人千万四喜酒楼。 风云兮还给路平和江氏做了介绍,“六叔,六婶,这个四喜酒楼是景都城里最大最好的酒楼,你们一会儿多看多听,以便多多了解这个景都城。” 有了风云兮的这一句话,路平和江氏,更加只觉得到四喜酒楼是为了熟悉了解行情而来,因此,二人再无心理负担。 风云兮依然对店小二说要上招牌菜。 可巧,招待风云兮一行人的店小二,又是上回那一个。 店小二记得风云兮这一头大肥羊,一眼就认了出来,热情不已地招待,又给呈上了一大桌子菜。 路平和江氏看到满满一大桌子菜,惊讶不已。 “这四喜酒楼的招牌菜,竟然这般之多?”路平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大,能塞得下一枚鸡蛋,可见其惊讶程度。 江氏惊讶又不解,“难道这景都城比咱们的昱京城,还要繁华鼎盛?可是……这一路来,也没瞧着哪里比昱京城好上许多啊!” 江氏出生商贾之家,见过的世面多,生意眼光头脑都是上佳。 所以,她看到的这一大桌子菜,能想到的事情,与路平想的,绝对不在同一水平层次。 风云兮目露赞赏,同时微微一笑,“六叔,六婶,是刚刚那个店小二贪心,才给呈上了这么一大桌子菜,这里面啊!只有一半是这四喜酒楼的招牌菜。” 路平和江氏这才恍然大悟! 江氏顿时皱了皱眉,“那这不是坑人嘛!这家酒楼莫不是黑店吧?” 风云兮“噗嗤”一笑,“这倒是不至于,每家店铺都有各自的生意手段,像是这里的店小二贪心宰客,就是其手段之一。” 江氏点了点头,她经营锦绣楼,一直本本分分。 从不将客人分成三六九等,也不宰客骗客,因而对四喜酒楼的经营手段不认同。 转念一想,江氏又道:“可是,这么一大桌子菜,咱们也吃不完,不是也浪费了吗?” “六婶,您别担心,您和六叔尽管试菜,吃不完我自有法子处理,保证不会浪费掉。”风云兮这般说着,目光看向一旁的柳绿。 柳绿讪讪一笑。 上一次在这四喜酒楼里吃一顿饭,招来一批小乞儿,自此,风云兮的小金库,银钱日日渐少。 没办法,要养那么多张小嘴。 光是买一间大宅院,再是添置新衣,就要不少银子。 而维持每日的温饱,也要花银子。 甚至是看病买药,也得花银子。 柳绿给风云兮管着小金库,还管着那一批孩子,自然是知道每日的开销。 简直是花银子如流水啊! 柳绿因此渐渐有些后悔与愧疚,总感觉是她拖累了风云兮…… 江氏不懂风云兮说的处理法子,却是没再多问。 四人安静地用饭,皆是用公筷夹菜。 如此,吃不完的饭菜,带回去给那些孩子,也不算是磕碜了他们。 风云兮的胃口小,吃了五六分饱就没再继续吃,她就默默地等着路平和江氏吃完。 这夫妇二人都是高门出生,涵养非常好,吃相更是没话说。 只是在经历过流放之苦后,二人都节俭不已,就算是衣食不愁,也不再如以前那般讲排场。 待路平和江氏二人吃完,又坐了一阵,风云兮就带二人离开。 柳绿则是留下将饭食打包,顺带结账。 风云兮已经熟悉景都城的主要街道路线,她领着路平和江氏夫妇二人慢慢走着。 权当欣赏街景再一并消食。 等回到铺面,已经是夜幕降临,月上柳梢头了。 “六叔,六婶,烟儿姐姐和两个弟弟可好?”四下无旁人,风云兮才询问路含烟姐弟三人的近况。 江氏回答道:“他们都很好。” “那就好!”风云兮点点头,“六叔,六婶,你们先休息,明日我派人过来领你们逛一逛景都城,先熟悉此地环境,咱们再商谈开店一事。” “好,好!”路平和江氏齐齐应声。 272贪恋他怀中的温暖,心思不单纯了 风云兮同路平和江氏夫妇二人道别之后,又回了浮生甜坞。 今日供应的吃食,因着优惠力度大的缘故,到了傍晚,将将卖完了。 所以,早早就能打烊。 有些闻讯而来的客人们,错过了免费试吃的机会,也买不到吃食,纷纷有些微词。 风云兮就带着掌柜还有招待客人的伙计耐心有礼地一一做了解释,说服客人们明日再来。 关了店门,伙计们负责洒扫收拾,风云兮则是进了账房。 先前黎景天派给风云兮的那位账房先生,就负责在浮生甜坞里管账。 “王管事,一会儿您算完今日的账,将账本搁在案头,就自行休息去吧!”风云兮只是进账房叮嘱了这么一句,就离开了。 后院为做工的众人提供了凡间住宿。 伙计和帮厨都是睡大通铺。 像是李嬷嬷、王管事,还有掌柜以及三个大厨,就是各有一间单独的屋子。 除此之外,后院也就还剩三间屋子,风云兮用了一间,柳绿和掠影共用一间,还有一间则是空着当客房,以备招待贵客。 风云兮累了一天了,她甩着酸胀的双手,准备自己屋里歇歇脚。 她打洞开的窗边而过,一抹白衣胜雪的身影映入眼帘。 房中,浮光正襟危坐,正在翻看风云兮闲暇之时写的话本子。 夕阳斜晖,红霞万里,金红色的微光从窗棂映射到室内,倾洒他周身,好似吉光闪闪,瑞气腾腾的仙人。 浮光生得俊美不凡,眸光璀璨,炯炯如神的目光落在书页之上,异常认真。 轻轻扣在书页上的五指修长白皙,如珠如玉。 他就那般静静地坐在那,沉吟专注,却美成了一幅绝世的水墨丹青。 风云兮突然响起,那些文人才子喜好附庸风雅,往日里不是吟诗作对,就是歌酒声乐。 但是,真正能静下心来者,少之甚少。 浮光却是极有坐心,许是与他自幼在禅幂寺里参禅悟道有关吧! 风云兮不忍打扰这般静心看话本子的浮光,索性倚靠在窗边,单手支颐,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他那一张脸,真是怎么看都不嫌腻。 渐渐的,风云兮就有些昏昏欲睡…… 她最近这阵子,确实是忙坏了。 风云兮从倚在窗边,不知不觉就成了趴在窗台之上。 她竟这般,睡着了! 一直注视着窗边动静的浮光,无奈地叹息一声,连忙起身开门,将风云兮渐渐要滑落的小身子打横抱起,抱进了屋中。 浮光原是要将风云兮放在床榻之上,哪知,睡梦中的风云兮却是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不愿离开他的怀抱。 风云兮在浮光的怀里,又娇又软,还兀自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安然地睡着,呼吸绵长…… 浮光:“……” 他发现,她好似贪恋他怀中的温暖。 想到此,浮光不由得微微一笑,上扬的嘴角,好一阵都压不下。 风云兮做了个甜甜的美梦。 但她醒来,却全然忘了梦中情境,只是心中隐隐觉得梦境十分美好。 因为她的一颗心,既安宁,又温暖。 睁眼醒来,风云兮察觉到自己躺在床上,屋内一灯如豆。 她隐隐察觉床边有一道幽幽视线,遂懵懵懂懂地转头…… “浮光?”风云兮出口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 “要喝水么?”浮光轻声问。 “嗯,要……” 浮光起身,去桌边倒了杯温茶。 风云兮所在之处,柳绿和掠影都会备着温茶,这是浮光嘱咐的。 浮光一手端着温茶,一手伸过去扶风云兮坐起。 风云兮的头脑还未恢复完全清明,等得被浮光扶坐起来,才想起要拒绝他的这般亲昵动作。 但是,晚了不是! 风云兮心中有些恼,她最近好像迟钝不已。 这般想着,她伸手去接浮光手里的温茶,而浮光却是不给,硬要让她就着他的手喝茶。 风云兮想着此种小事,计较不得,她不是扭扭捏捏的女子不是! 她更不去细究自己是如何躺床上的,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喝了水,风云兮的睡意差不多也笑了,头脑清明不少,她从床上起来,因着是和衣而睡,只稍稍整理的衣裳上的褶皱,她就扯着浮光出了屋子。 “我给你留了好吃的!”风云兮拉着浮光去后厨。 风云兮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但看着月上中天的这般天色,明显是有些晚了。 后厨已经没有人,晚饭点肯定是过了。 风云兮找到自己早早给浮光留好的,冰镇在大水缸里的蒸蛋糕和水果捞。 “也不知你最近在忙些什么,白天里都不见人影子,今日的生意又好,食材都不够用,我只能给你留这一份。” 风云兮的语气,带着些微的抱怨之意。 浮光笑了笑,却也不解释,只静静地将蒸蛋糕和水果捞分一半给风云兮,再慢条斯理地吃自己的那一半。 柳绿其实给风云兮留了饭菜,先前也喊了浮光用晚饭。 但是,浮光想要守着风云兮,就没去。 这会儿,他倒是记得风云兮还未吃晚饭,因而分了一半吃食给她。 风云兮去井边用柳叶蘸着她自己提炼的细盐刷牙漱口,再净面,才开始和浮光一道吃甜食。 风云兮做的蒸蛋糕,甜甜糯糯。 配上新鲜的水果捞,甜上加甜。 可是,浮光却觉得,就算是没有这些甜食,只要能和风云兮在一起,心里油然而生的那股滋味儿,仍然是甜腻腻的。 就宛如只要在她身边,天天能看到她,所有的一切就都甘甜美满了。 吃完了甜食,浮光看着风云兮,微微一笑,“陪我出去走一走,可好?” 不管是神情还是语气,都带着些小心翼翼的恳求之意。 风云兮莞尔,“好呀!” 二人从后门出去,朝着静谧的街巷走去。 分花拂柳,穿小径,专门挑人少之处。 夏季出门纳凉的人本来就多,是以,浮光想要找一处夜色浓浓却无人打扰之处,颇为困难。 走着走着,不知是小径太过狭窄的原因还是其他,风云兮只觉得浮光与她越贴越近…… 猝不及防地,她感觉自己的手背被一道凉意触及。 她贪凉怕热,炎炎夏夜,对凉意更是敏感。 风云兮侧仰起头,却见浮光神色如常,一本正经地注视前方。 她心里“突突突”地乱跳,就好似玉珠掉落在银盘上,欢快不已。 这种感念……似曾相识! 风云兮甩甩头,想要将脑中杂念甩走。 可是,她又感受到了一阵凉意。 但这次不是在手上,而是在腰肢处。 “小心,有花枝,别刮着脸。”温润如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清冷中带着冷竹香的气息,萦绕在她的鼻端,她的一颗心,“咚咚咚”跳个不停。 这下,就是有人在她心里敲锣打鼓了…… 风云兮紧紧地咬住唇瓣,感觉一股邪火好似从心底里“滋滋滋”地冒出来…… 她和浮光之间,倒也不是没有亲昵接触,但是,那些都是碰碰手之类,她是一本正经,心无旁骛地给他诊脉。 而那日一口醉酒,她晕晕乎乎,做了什么,事后回忆,都是带着梦境不真实之感。 像是今日这般真切实意,倒是第一次! 风云兮的心中,很慌,很乱…… 浮光他这是…… 仅仅是为了不让她被花枝刮了脸吗? 就在风云兮胡乱猜测的时候,浮光却忽然抓握住了她的手小。 他的手,她也不是第一次触碰。 哪里有茧子,厚还是薄,她都晓得。 按理说,她应该像是以往那般,同她相触也是抱着一副坦然自若的医者之心,感受不到半分的旖旎之色才对。 但是,风云兮却觉得自己的小手酥酥麻麻一片,掌心之中汗津津的,她好紧张…… 往日再怎么触碰,都没有今日的感觉。 莫非……是她中了邪? 或者……是她今日心思不正,这才有了不同于往日之感? 风云兮这般想着,心中懊恼不已。 定然是她近些日子忘了念清心咒的缘故,这才意志不坚定,心思不单纯了…… 于是,风云兮在懊恼的同时,又挣扎了一下。 却被浮光抓握得更紧了。 风云兮诧异地看向浮光的侧颜。 心中忍不住猜测,难道他的心思,也不单纯了? 273有她在,他舍不得这红尘俗世 月色溶溶,一轮弯月高高挂,习习夜风凉爽不已。 浮光领着风云兮走到一处巷尾溪边,终是找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方了。 风云兮有些疑惑,这般散步却越走越偏,意欲为何? 溪边有一丛灌木,攀援着一大簇白色茉莉花。 就着皎皎月光,依稀可见白色花瓣长长尖尖的,簇拥着花蕊中间那一个圆鼓鼓的花心。 一阵微风吹来,茉莉花随风摇曳,散发出一阵阵淡而不腻的清香,沁人心脾、令人陶醉…… 风云兮轻嗅萦绕在空气中的芬芳,只觉这一刻静谧美好。 浮光顺着风云兮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些点缀在灌木里的白色茉莉。 他走上前,三两下就摘了好些花瓣。 俨然有些辣手摧花之势。 几个眨眼的功夫,浮光就祸祸了这一片茉莉花。 风云兮直觉没眼看。 脑中更是疑惑。 因为她觉得,今日的浮光,较之以前,好似总有哪里不对劲。 摘完了茉莉花,浮光那犹如羊脂白玉般的双手捧着纯白的茉莉花瓣,竟好似分不清哪处是花,哪处是手。 浮光走到风云兮的面前,低低地唤了一声:“云兮……” 风云兮只觉得心中一动,她还是第一次听他唤她的新名字。 或者说,这也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 声音幽幽,带着些温柔缱绻之意,就好似这一个名字,在他的唇齿之间品了无数遍。 “嗯,怎么了?”风云兮抬眸看向浮光。 浮光将双手举高到风云兮的头顶,将捧在手掌心的白色茉莉,倾倒…… 雪白的花瓣纷纷扬扬飘飞,浮光低头凝视,只觉风云兮这张未过多修饰的凝脂白嫩的小脸,现下被茉莉花瓣衬托得更加肤白貌美。 红唇白肌,好一个白面小生! 浮光心头一动,忽然就忍不住伸手,拔掉了风云兮头上那束发的玉簪。 青丝如瀑倾洒…… 白面小生瞬间变成了美娇娘! 这般,倒是顺眼多了! 风云兮隔着扑簌簌而下的白色花瓣雨,呆愣愣地看着浮光。 看着他的薄唇越来越近…… 风云兮那羽翼似的睫毛,扑闪闪地扇动,她浑身绷直僵硬,竟是莫名地动惮不得。 她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俯身而来。 薄唇带着湿润清凉的触感。 像是蜻蜓点水,轻轻地那么一点,还饱含着小心翼翼。 风云兮的瞳孔骤然微缩,灵台一片混沌。 他他他! 她她她…… 一时之间,风云兮不知该作何感想,身体更是不知作何反应,就这么呆愣愣又僵直直地,像是一个木头人一般。 一触即分,浮光舔了舔唇,意犹未尽。 怎么办? 他还想要…… 心中这般想着,行动上却是更快。 他再次低头,想要一亲芳泽。 却突然,风云兮偏开了头。 浮光一头栽进了风云兮的颈窝…… 浮光:“……” 都是动作还不熟练的缘故。 他如此自我安慰。 反应迟缓的风云兮好不容易躲过了浮光的亲吻,却又…… 她推不开将头埋在她颈窝不愿离开的浮光,心中又羞又恼。 “……你起开!”风云兮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喊出这三个字,带着隐隐的小怒气。 浮光闷声一笑,终是抬起了头,他可不敢惹急了她。 “你你你!怎么……那什么……我我我!”明明是一句带着小怒气想要质问的话,却偏偏因为羞于启齿那些重点词汇,因而成了这般毫无威严煞气的一句话。 这般吞吞吐吐的,反而又窘又怂。 风云兮又气又急,往日里那一双灵动的眸子,此刻氤氲着浓浓不散的雾气。 她快要哭了…… 浮光见状,也不敢再招惹她,当即转移了话题,“我明日要去剿匪。” 风云兮随即一愣。 脑中的旖旎神思瞬间消散,也不再羞窘恼怒,她急忙忙地追问:“你为何要去剿匪?剿哪里的匪?谁逼你去的?” 风云兮一连数问,心中已经在瞬间被惊疑与担忧填满。 剿匪可不是儿戏! 那些绿林山匪,多是穷凶极恶之徒。 跟这些人正面对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浮光轻声一笑,“你别担心,是我自己要去,没人逼我。” “西境有一群猖獗的匪徒,盘踞作乱多年,危害过往百姓。” “我若是能将这群人剿灭,既可造福百姓,也可建功立业。” 浮光缓缓向风云兮做了解释。 风云兮恍然大悟,却也有新的疑惑,“你在大耀国已经是新科状元郎,不就是一份基业了吗!何苦在这南黎国再去以身犯险。” “你的本事有目共睹,但若是为了名利而不顾自身安危,不就是因小失大了嘛!” 风云兮这话,说得有些偏颇,但她也是一心为浮光而担忧。 “你好不容易才得来今日的平安,再置身险地……” 余下的话,风云兮没有再说。 男子汉大丈夫,生得顶天立地,自是应保家卫国,造福万民。 风云兮发现她此时此刻的心中,矛盾不已。 若是她自己,哪里需要她,她自是会挺身而上。 但是,她却舍不得让浮光再去涉险。 浮光以前被利用被控制,枉顾自己的意愿与性命,做了那么多事,已经够够的了! 风云兮只想浮光以后的人生,平安顺遂。 就算是不能成为那人上人,也没关系。 不是还有她罩着他嘛! 浮光看着风云兮纠结担忧的小模样,心中一暖,他伸手摘掉她发间残留的茉莉花瓣,再勾起她的一缕青丝,细细把玩。 “我是你的师弟,不能比你差太多不是。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你等我归来,给你一份大大的惊喜。” 浮光的声音依然很轻,但是,他那向来淡漠的眼眸中,却流露出罕见的霸道和执着。 风云兮心中一惊,却是再也没有劝阻。 她尊重他的选择。 将心比心,易地而处。 她也是异常执着的人,决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在不撞南墙之前,她都绝不回头! 所以,她没有拦着浮光的理由与立场。 就像师门里的那些长辈,也从不拘着她们这些徒弟小辈。 想怎么做,怎么闯,都由着他们。 大不了最后实在没闯出名堂,还惹了祸端,那就帮他们收拾烂摊子。 “那我陪你去!”风云兮想着有自己陪在浮光身边,也能为他出谋划策,分忧解难不是。 浮光却是拒绝道:“不,你留在景都城,守着咱们的甜食铺子。毕竟是咱们的第一份家业,可不能亏了本。” 浮光说得一本正经。 这般时候,风云兮也没心思挑浮光话语里的毛病。 “我把我爹留给我的亲卫给你带去。”风云兮实在不放心。 “也不用,你比我金贵,亲卫留着保护你。你不是说我一个大老爷们要糙养着的吗?你就当我是去历练。” “大老爷们”这个称呼,浮光原先是不喜欢的,但是,此时此刻,他觉得倒是应景。 风云兮:“……” 莫名地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静默了好一阵之后,风云兮才无比郑重地看着浮光,“那好,我等你回来。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必须平平安安地回来,少一根毫毛都不行!” “那是自然。”浮光的星眸璀璨,笑容极盛。 二人沿着溪边继续走,许是明日就要离别的缘故,风云兮的情绪很是低落。 回到浮生甜坞,二人话别,风云兮却突然有些不想让浮光离开,她忍不住抓住了他的衣袖。 “要平安回来,你答应了我的。”风云兮的黛眉皱成一团,好看的眸中是浓得化不开的忧愁。 浮光温柔地将风云兮抓他衣袖的小手握在手心,“在你这里,我何曾说话不算话过?放心,我还要同你开好多好多的甜食铺子,壮大咱们的家业呢!” 说着,他执起她的手,在她的手心落下一吻。 风云兮的小脸一红。 先前消散的旖旎心思,再次凝结,且更为浓厚。 “这不叫家业,应该是生意合作。”风云兮羞窘地纠正一句。 “咱们还分这般清楚作甚!”浮光挑了挑眉。 “不不不……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闻言,浮光倾身,“这样啊!那七夕那一晚的账,咱们是不是也要算清楚?”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脸上,淡淡的冷竹香气萦绕在鼻端。 风云兮眩晕不已。 偏偏,她的灵台却是一片清明,甚至是七夕夜的那一幕幕,也清晰地在脑海中闪现。 “不不不……也不是都要这般斤斤计较的。”风云兮自打脸来得太快。 “对!我也是这般觉得!”浮光笑得狡黠。 离别的沉郁气氛缓解,浮光才转身离开。 风云兮看着那一抹越走越远的背影,颀长挺拔。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长成顶天立地的沉稳男子汉了! “我等你平安归来!”她对着他的背影高声呼喊。 浮光的脚步一顿,却是没有回头。 他怕他一回头,就再也不想走。 修长的手举过头顶,轻轻地扬了扬…… 他一定会平安归来,因为有她等着他。 有她在,他舍不得这红尘俗世。 *** 翌日,风云兮未再去给浮光送行。 离别一事,她不喜正儿八经的那般阵仗。 昨夜就是送别,她和他都心知肚明。 因着浮生甜坞昨日才开张,今日才是第二日,免费试吃与优惠都是大力度,人满为患。 风云兮也没有多少时间伤感,她忙得脚不着地。 素食居那边有彦乘风坐镇,虽是换到景都城里,口味有区别,但是,厨子都是已经出师的,又经过风云兮的培训,反倒不用风云兮太过操心。 风云兮因此,将更多的心思,都投入在浮生甜坞里。 路平和江氏午后又来了浮生甜坞。 “六叔,六婶,不是说好带你们去逛一逛这景都城吗?”风云兮安排了人给路平和江氏做向导,却没想到二人反而到了浮生甜坞。 江氏解释一句,“反正我们来了,不急在这一时,倒是你这个铺面新开张,定然很忙,我和你六叔过来帮你打打下手。” 锦绣楼就是卖糕点果脯等传统甜食,江氏和路平也称得上是经营甜食铺子的内行人。 风云兮感激地看向路平和江氏,“那就有劳六叔和六婶了!” 她确实需要内行人助力。 有路平和江氏帮忙,事半功倍。 是以,风云兮很快就觉得轻松了不少。 到了第四日,试吃仍有,开业优惠却变成了日常优惠,力度自然没有先前那般大了。 有些客人见着各种吃食的价格上升,就不再买。 浮生甜坞的生意不如开业前三日火爆。 这是常态,风云兮也不担忧。 她都开了那么多家铺面了,对于生意的起起伏伏,心中有底。 眼看着浮生甜坞的生意渐渐平稳,风云兮也就有精力去筹备锦绣楼分店一事。 而这期间,她未收到半点关于浮光的消息。 因为浮光是铁了心要给她一个惊喜,连宗门这边,都瞒着。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风云兮只得如此安慰自己。 274他是个不好惹的人 时光飞逝,眼看就到了八月底,浮光还未传回半点消息。 风云兮心中的担忧,一层重过一层。 这日午后,风云兮照常在浮生甜坞的后厨里忙碌,柳绿匆匆跑来。 “主子,您大姑母来了。” 闻言,风云兮惊讶地停下手里的动作,将未做完的活计交给厨子,急忙忙出了后厨。 柳绿已经将人请到了后院的客房。 客房里,风云兮不止见到了云岚,还有云娆和扶风,以及一名陌生男子。 “大姑母,娆儿姐姐。”风云兮笑着迎上去。 “云兮,近来可好?”云岚认认真真地瞧了风云兮一眼。 风云兮此时做中年男子装扮,但她的此番不算特别精细的易容乔装,云岚能够一眼看出来。 “我很好,您和娆儿姐姐可好?”风云兮也认认真真地打量云岚和云娆。 几月不见,云岚倒是没有太多的变化。 云娆看起来……面色要比先前好。 甚至是,神态举止也都透着一种无法形容的风韵。 总感觉哪里不一样了。 风云兮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们也很好。”云岚一脸慈爱地看着风云兮。 云娆则是向着风云兮微微颔首。 她是那种颇为认生慢热的性子,虽然和风云兮互通了身份,接受了二人是表姐妹的事实,却因和风云兮相处实在不算多,因此,还算不上非常熟稔。 风云兮也朝着云娆微微点了点头,再看向一旁的扶风,又是微微点头致意,“扶风尊者。” 扶风向着风云兮行了凌云城里的标准大礼,“参见神女。” 风云兮摆摆手,“扶风尊者不必多礼,我本就不在意这些虚礼,再何况,这里也不是凌云城,您叫我云兮就好。” 怎么说扶风也是风云兮武功的启蒙师傅,当得了风云兮的敬重。 风云兮说罢,目光转向一旁的陌生男子,“这位是?” “他叫君善,是我的未婚夫婿。”云娆做了解释。 风云兮心中了然。 原来这位就是那让云娆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也要逃离凌云城的蓝颜祸水啊! 风云兮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君善。 容貌清俊,身形颀长,除了那散发在外异常明显的儒雅淡然气质外,他的周身还隐隐有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一看就知是一个懂得藏拙,深不可测之人! 风云兮对这种人,太过熟悉。 因为她就是同类人! 隐藏自己的一切,尽量降低存在感,蛰伏自保,以待时机。 “姐夫好!”风云兮甜甜地唤了一声。 她挺识时务的,直觉君善是个不好惹的人。 因此,她就多奉承奉承。 说不定能奉承出另一个萧越夜不是! 身边的大佬,风云兮可不嫌多! 君善:“……” 云娆脸一红,看向君善,看到了他眼中的惊疑以及淡淡的无奈。 云岚则是“噗嗤”一笑,“真是个鬼灵精!” 风云兮咧嘴笑,露出八颗牙齿,“大姑母谬赞了。” 笑过之后,风云兮收敛了神色,“诸位前来,想必是因为先前送去的信,信中说得不够详尽,我给你们细说一遍……” 风云兮就将自己在椰南城发现无极至尊与另一半树灵之事,详细地说给几人听。 送去凌云城的信,是由东方京墨的亲卫日夜加急送达。 云岚会匆匆赶来,也在风云兮的意料之中。 倒是云娆和君善的到来,风云兮颇为意外。 而扶风是九霄殿的尊者,他来也是合情合理的。 毕竟发现无极至尊与另一半树灵的下落,这对凌云城来说,都是一件天大的事。 听完风云兮的讲述,几人都是好一阵沉思。 最开始出言的是云岚,“云兮,依你之言,为今之计,是只能先找到无极至尊的后人,才能顺利拿到另一半树灵。” “如此,我们便也一同寻找。” 另一半树灵关系到凌云城十五年后的存亡问题,梵天宫和九霄殿都有责任将其找回。 风云兮点了点头,“大姑母,我爹娘已经动用整个鎏光宗的力量去寻找了,那半块玉佩也被他们带走。” “对了,不知您可知无极至尊的玉佩,其中是否藏有什么玄机?” 东方京墨亲自将无极尊者的那半块玉佩描了图,也送去一张到凌云城里。 云岚拿出那一张图纸,向风云兮解释道:“我查了古籍,发现这块玉佩是苏氏一族的传家信物,也就是家主所有之物。” 听闻,风云兮不算很惊讶。 无极至尊的随身之物,也就玉佩贵重了。 风云兮之前就猜测,能够被无极至尊留在身边的东西,必然会是有价值的。 “既如此,那么这块玉佩的贵重程度也就可见一斑,世间应该是不会有仿冒造假的可能了,对吗?”风云兮试探一问。 凌云城的苏氏一族的传家信物,不可能轻易流落在外不是。 风云兮因此猜测若是真的找到了与无极至尊身上的半块玉佩能够严丝合缝地合在一起的另半块,那定然是真的。 “按理说,应该是这样。”云岚也赞同风云兮的猜想。 “那好,咱们就顺着玉佩这条线,先找到无极至尊的后人再说。大姑母,您们诸位一路奔波,我先带你们去安顿下来。” 浮生甜坞里的空余客房只有一间,不够住,风云兮就带着几人去了还未开张的锦绣楼分店铺面。 “诸位,暂请在此歇息,咱们还需从长计议。”风云兮没料到云岚等人能这么快赶来,未免做徒劳之事,她想要等和东方京墨、云烟二人商议后,再确定之后的安排。 275神秘幻盟,云烟是个女儿吹 风云兮带云岚四人安顿好之后,立即派亲卫去给东方京墨和云烟送信。 三日后,东方京墨和云烟风尘仆仆赶了来。 “爹,娘,你们怎么回来的这般快?”风云兮颇为惊讶。 云烟解释,“收到你的信之前,我们就是往这边赶路。” 风云兮了然,她再问:“那你们此次外出,可有查到什么?” “我们在青陵府慕家,查到幻盟的消息了。”云烟只点到即止,“咱们去你二师伯府上说。” “好。” 黎景天的琥王府,守备森严,府中也无任何闲杂人等,不怕隔墙有耳。 于是,一行人,包括云岚四人,都赶往琥王府。 寒暄问好的话,半路上就说了,进了琥王府,云烟将云岚等人介绍给黎景天认识。 雪域之行,黎景天没有参与,还不认识凌云城里的众人。 纵然是黎景天早已听闻,云烟有个一母同胞的孪生姐姐,但是,他在看到云岚之时,也明显地惊讶到了。 简直是太像了! 黎景天自认自己是非常熟悉云烟的,可当他看到云岚和云烟站在一处,他却只能从穿着打扮上区分二人。 若是单单看脸,黎景天发现,他根本分辨不出来。 “是你?”云岚看到黎景天,明显地一愣,再是一惊。 闻言,其余的人纷纷疑惑不解。 云烟问道:“姐姐认识我二师兄?” “不!不认识……”云岚别过目光,不再看黎景天。 见状,在场之人,谁看不出云岚此举是欲盖弥彰。 云烟看了看云岚,再看向黎景天,眼神询问了一番。 黎景天却是摇了摇头,他怎么可能认识云岚! 风云兮默默瞧着黎景天和云岚二人的神色变化,总觉得这里面有故事。 云烟默默地记下这件事,她在将双方做了介绍后,就直奔重点,“我们此次外出,顺着青陵府慕家,追查到一些与幻盟有关的事情。” “幻盟的创建,该是比咱们鎏光宗还要早的。鎏光宗在此之前都不知幻盟的存在,其神秘度可见一斑。” “青陵府慕家,是幻盟的爪牙,先前慕光远与苏楚昇二人行事,也都与幻盟下达的命令有关。而二人事后被灭口,也是幻盟所为。” “我们一直猜测这幕后有一股黑暗势力,却不见其踪迹。” “若不是兮儿从椰南城里带回来的消息,让我们有了探查的方向,也不会这么快就顺藤摸瓜查探到幻盟。” “幻盟即是一个游走在权贵阶层的秘密组织,该组织收拢了多方势力,从而为买家提供各种援助,靠着掌握权贵的各种秘辛罪证以及收取天价佣金而发展壮大。” “所以,幻盟与其买家雇主除了是互相合作关系,也是互相利用牵制关系。” “先前慕光远与苏楚昇合谋造反的事情,就有幻盟的手笔,这也是为何在事情败露之后,二人要被灭口的原因。” 云烟将这一个多月探查到的消息,告知众人。 “娘,青陵府慕家,不是被灭门了吗?你们如何查探?”在慕光远与苏楚昇的事情败露后的不久,青陵府慕家,就被仇人寻仇而血洗了。 这件事,风云兮曾听柳绿说过那么一嘴。 鎏光宗与萧越夜的人,只控制了慕光远和苏楚昇,以及二人手下的那些参与造反之人。 祸不及家人。 对于慕家的老弱妇孺那些无辜之人,都没有怪责。 但是,几乎也就在慕光远与苏楚昇二人被灭口的同时,青陵府慕家,就被突然冒出来的仇人给血洗了。 “雁过留声,蛇过留痕。对方也不可能犯下罪行后,完美得不留任何蛛丝马迹。” “再说,咱们鎏光宗也不是吃素的不是!先前的各种疑惑,因为没有指向,咱们才会像是个无头苍蝇一般。” “而有了指向,再将这一切事情联系起来,自然就一路明朗了。” 云烟说到此,微微一笑,“能查到幻盟,还得多亏了兮儿你!在这件事上,你算头功一件!” 这话,云烟说得与有荣焉。 谁让她是个“女儿吹”呢! 风云兮的小脸红了红,谦虚的道:“纯属巧合罢了!那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有这么多大佬在场,风云兮自然是听从吩咐了。 云烟道:“幻盟的老巢无从查起,其组织的人已经渗入各国权贵之中,又隐在暗处,咱们接下来,只能逐一去查,以求查到其统领人。” 风云兮回想到椰南城里的所见所闻,立即问道:“娘,我在椰南城的椰林里看到的那个斗篷人,会不会就是幻盟的人?” “极有可能。”云烟赞同道。 风云兮的小脑袋瓜里神思翻涌,她惊喜地道:“娘,我听那个斗篷人说,要用唐凤舞接近谢良吉,而那谢良吉正是这南黎国谢首辅的孙子。” “谢家可不就是权贵之家嘛!那咱们是不是可以从谢家着手查起?” 云烟赞赏地看着风云兮,“我们正有此意。” 风云兮倒是不惊讶东方京墨与云烟的聪明程度,“那需要我做什么?” 她跃跃欲试,想要早点把幕后黑手揪出来,以绝后患! 那么,她也就不用日日担忧这,担忧那,也就可以安安心心地赚银子了! 云烟却是微微一笑,“你爹娘、师伯、姑母都在这,你呀!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就好。” “……”风云兮愣了愣。 又不让她参与啊! “娘,您就让我做些什么吧!我保证不会添乱,更不会拖后腿的!”风云兮面带恳求。 东方京墨“噗嗤”一笑,“小丫头,没说你会添乱,你娘是不想让你涉险,乖乖听话哈!” “哦……知道了。”风云兮瘪瘪嘴,她哪里不知道云烟是为了保护她。 云烟温柔地抚了抚风云兮的鬓角,“兮儿,你想要如何闯荡四方,我都不会拘着你。” “但是,上一辈或者更加早远的那些恩恩怨怨,我都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先前凌云城一行,已经让你吃了不少苦头。往后,我只要你平平安安。” “如此,你可明白我的用心?” 几句话,却透着浓浓的母爱亲情。 听闻,风云兮动容不已,“娘亲,我明白的,我会保护好我自己,不会让您担忧的。” “乖孩子。”云烟看向风云兮的目光,更是温柔慈爱了。 之后的谈话,是要安排接下来的任务,云烟不让风云兮参与。 风云兮也配合地离开了黎景天的书房。 回玲珑苑的路上,风云兮抬头看向天上的那一轮弯月,不由得喃喃自语道:“你也不告诉我,大家也都瞒着我。” “虽然知道你们是好意护我,可我怎么就觉得这般不得劲儿呢?” “貌似你走的时候,也是弯月,这都快一个月了,怎么还不回来?哎……” 柳绿和掠影跟在风云兮的身后,因为隔着些距离,二人没有听到风云兮说的话,却听得一声高过一声的叹息…… 二人面面相觑。 主子这好好地怎么叹起气来了? 风云兮回到玲珑苑之后,先是泡了个澡,再耐心地等云烟等人商谈完。 既然云烟回来了,风云兮也就没去浮生甜坞住着。 她还让柳绿和掠影去浮生甜坞带了些甜食到琥王府,给书房里的众人送去。 谈事情也不要空着肚子不是。 再说,她做的新吃食,正好借机显摆一番。 风云兮喜欢下厨,也喜欢别人吃了她做的食物,夸赞其美味的那一种时刻。 于她而言,有一种慢慢的幸福感。 风云兮在玲珑苑里等到近子时,云烟才来。 “娘亲今晚可是陪我睡?”风云兮看了看云烟的身后,没瞧见自家那像云烟的一条尾巴似的亲爹跟来。 “嗯。”云烟点了点头。 “那我去给娘亲准备热水沐浴。” “不用了,我沐浴了过来的。” 风云兮这才闻到云烟身上淡淡的花香。 “娘亲真香!”风云兮抱着云烟的手臂,将小脑袋搁在云烟的肩头。 在相认之后,风云兮更加黏云烟了。 云烟好笑地刮了刮风云兮的鼻子,“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不长大才好呢!我要长大了,我爹准要把我给嫁出去!到时,他就会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别再同我抢亲亲娘子!’” 风云兮学着东方京墨的语气,煞有介事地说了这么一句。 云烟好笑地捏了捏风云兮的鼻子,“你和你爹,一直不对付,向来都是互相埋汰。他也是,在别人面前端着稳重做派,一见到你,就成了小孩子一个。” “可不是嘛!还次次同我抢娘亲,就像小娃娃抢糖吃一样!真是幼稚!”风云兮可不会错过这个在云烟面前吐槽东方京墨的机会。 窗外听墙脚的东方京墨:“……” 果然是亲闺女! 若不是他亲生的,哪敢这般埋汰他这个老子? 母女俩说说笑笑,躺进了被窝。 风云兮枕着云烟的手臂,窝进她的怀抱。 风云兮大小就非常喜欢跟云烟睡,只要闻到云烟的气息,她就睡得安稳,不做噩梦。 所以,就算已经及笄成年,是个大姑娘了,风云兮也还是想要同云烟睡,这才老是想尽办法同东方京墨“抢”云烟。 “娘亲,你们这次出去,可有查到浮光娘亲的消息?”先前在黎景天的书房,风云兮也不好当着他的面询问这件事。 黎半夏的失踪,对黎景天来说,又是一重负罪。 这辈子,在黎景天的心中,若是黎半夏和浮光半点不好,怕是他都要归咎到自己的身上。 为此自责不已的。 “也算是查到一些吧!哎……”云烟叹息一声。 风云兮皱了皱眉,“娘亲为何这般说。” 云烟缓缓道:“因为不太确定。我们查到一些消息,指向浮光的娘亲可能是幻盟的人。” 风云兮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她真的与幻盟有关?” 在椰林的神秘女子身上有属于黎半夏身上的药香味,而那神秘女子又是斗篷人的属下。 若是斗篷人是幻盟的人,那么,因此牵扯出黎半夏与幻盟有关,也就不是牵强附会了。 风云兮能够如此联想,云烟自然也能,她就是顺着这般猜想而去查探,因而就查到了一些消息。 云烟抚平风云兮皱起的小眉头,温声解释,“幻盟里有一类貌美女子,是专门培养了去接近权贵之人的,类似唐凤舞之流。” “这些女子无一不貌美,多半都是孤儿或是人贩子拐卖来的,从幼时开始教养训练其各种技艺,以便愉悦权贵。” “浮光的娘亲幼年走丢,她极有可能也是被幻盟的人选中,再培养成舞姬。” 云烟的声音很缓很轻,但她说出来的话语却是异常的沉重。 风云兮听得,心中浮起一股怒意,“这个所谓的幻盟,里面的人,莫不是一些丧尽天良之人?” “简直是岂有此理!竟然残害幼女!” 风云兮越说越气。 转念一想,她又问:“娘亲,那您查到浮光他娘亲在幼时走丢,是意外还是人为?不会是幻盟的人看中了她,才故意抱走?” “若是如此,那就太可怕了!而二师伯他……” 风云兮突然都不敢往后面想了。 当年的一场上元节灯会,黎景天带着黎半夏趁兴而去,最后却是黎景天一人惶恐败兴而归。 黎景天这些年一直为弄丢了黎半夏而自责。 对于黎半夏走丢后的遭遇,深深地自责愧疚着。 倘若是,当年黎半夏在上元节灯会上走丢,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处心积虑。 那么,叫黎景天情何以堪? 他自责愧疚了这么多年,若是到头来,是被人算计,那他…… 云烟叹了口气,“这件事还不明朗,浮光他娘亲当年如何走丢,还是个谜。” “一切只有待水落石出,才知当年是否是意外了。” “这件事,我还未告知你二师伯,你在他面前切勿说漏嘴。” 云烟认真地叮嘱风云兮。 “娘亲,我知道,我有分寸的。”风云兮等到这般时候才问黎半夏的事情,就是不想惹得黎景天伤感难过。 风云兮往云烟的怀里拱了拱,“娘亲,您就放心吧!二师伯那里我不会乱说,浮光那里,我也不会乱说的。” “说到浮光,这小子跑哪里去了?”云烟询问风云兮。 浮光这次离开,也就告知了风云兮,连黎景天都不知情。 “他呀!去西境剿匪去了!”风云兮状似轻松地回答。 云烟挑了挑眉,“剿匪?他倒是有心!这南黎皇帝都不待见他,他还给人家卖命!” 关于浮光与他娘亲被南黎皇帝拒绝认祖归宗一事,云烟先前就得知了消息,这才有此一句嘲讽。 风云兮狐疑地看着云烟,“娘亲,您怎么也不待见这南黎皇帝啊?他惹到您了?” “倒是没惹到我,只是这南黎皇帝太怂了!他要是有你二师伯一半的霸气和魄力,南黎国也不至于只成这般气候。” “……”风云兮惊讶地看向云烟,只觉得自家娘亲这语气实在是相当的狂妄。 就好像目前的南黎国,在云烟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似的。 风云兮试探地问:“娘亲的意思是,若是二师伯当这南黎国的皇帝,将会怎样?” “要是你二师伯当南黎国的皇帝啊!那就没有周边小国什么事了!那会如现今这般,接壤大国虎视眈眈,邻近小国滋扰不断。” “这鎏光大陆,也就东临,大耀,北渊,南黎,这四个大国颇成气候,其余小国不值一提。” “大耀自从吞并了西苍,就成了疆域最宽广的国度,倘若还在永寿帝手上,也得败光,好在被你姐夫接手。” “东临和北渊,因着天然的地理位置,疆域都是天然屏障居多,易守难攻。可若是再扩充疆域,一来难度巨大,二来不一定守得住。” “所以,东临和北渊扩张的机会不大。反倒是这南黎国,兼并周边小国,扩展版图是最容易的。” “偏偏现今的南黎皇帝不作为,只贪图享乐,对于边境小国扰民,从来都是怀柔议和政策,可以说,是他这般举动,纵容了周边小国得寸进尺。” “若是你二师伯坐了那龙椅,定然不会是不作为的。只可惜他无心皇权,也不想卷进朝堂纷争,这些年又被黎半夏和浮光母子的事情牵绊着,倒是浪费了一身的才华!” 云烟说到最后,又是一声叹息。 风云兮同样也是心中郁郁,只要牵扯到浮光和他娘亲,目前,谁都高兴不起来。 276把你娘子藏起来,小人的那一套做派 翌日清早,风云兮醒来,又不见云烟的身影。 “东方京墨!总有一天,我要把你娘子拐走,藏起来!”风云兮坐在床头,朝着房门的方向大喊。 隔着玲珑苑好几座院子的一处僻静小院里,东方京墨正搂着自家亲亲娘子,美美地睡懒觉,却莫名其妙地被噩梦给惊醒了…… 谁诅咒老子? 都诅咒到梦里来了! 端着热水和洗漱用具的柳绿和掠影,站在门口听到风云兮的大喊声,二人对视一眼,默默地转身,回了耳房。 傻子才这个时候进去承受风云兮的起床气呢! 风云兮不是常有起床气,但是,每每入睡前还抱着云烟,醒来就不见踪影,风云兮必然是要发一通起床气的。 并且,这一时半会儿的脾气,都是老臭老臭的。 柳绿和掠影跟在风云兮身边也有好几年了,自然已经摸清楚了风云兮的这般脾性规律。 “柳绿,你说啊!咱宗主为何次次要同咱主子闹呢?每次只要主子缠着夫人一起睡,宗主都是会趁着主子睡着,就把夫人给抱走。” “主子可是宗主亲生的女儿啊!可宗主却老是像个半大的孩子一般,为了夫人同咱主子吃醋,有时还一言不合就吵嘴。” 掠影一脸不解地问着柳绿。 柳绿白了掠影一眼,“咱们同时进的宗门,你问我,我问谁?” 掠影讪讪一笑,“也是哦!” 转念一想,她又不甘心,说了句,“等以后回了宗门,我一定去问问宗门里的老人儿,把这事弄明白了!” “你高兴就好。”柳绿敷衍一句。 她没有掠影那般重的好奇心,虽不明白风云兮同东方京墨与云烟之间的有别于一般人家的相处关系,却并不觉得如此有何异样。 再说,这世间不一定只有“父母慈爱,儿女孝顺”这一种家人间的相处方式不是! *** 风云兮起床洗漱,再用过早饭,就去往浮生甜坞。 浮生甜坞是每日巳时开门做生意,厨子与伙计们要辰时前起来做准备。 风云兮是辰时过半赶到的浮生甜坞,直接进了后厨忙碌。 浮生甜坞开张至今,有近一个月了。 而算上先前筹备的时间,加起来就是近两个月了。 也就是说,后厨里的厨子还有帮厨的学徒,都跟在风云兮的手底下,学了近两个月了。 这些人学了这么些时日,原先就已经出师的糕点甜食厨子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那些帮厨的学徒,也有个别表现不错的。 做甜食大有讲究,也是个精细活,心思不细腻,或是粗手粗脚之人,学起来费力,还不一定学得会。 风云兮当初挑人,主要挑的就是原本就会做传统甜食的厨子与学徒。 如此,她的新颖甜食,教这些人做,也容易上手一些。 总好过从头开始要省时省力。 忙碌到巳时开门做生意,第一批甜食已经做好。 夏季是冰沙和奶茶还有水果捞最好售卖的季节。 炎炎夏日,能有加冰的甜水喝,简直不要太畅爽惬意。 因此,浮生甜坞开张至今,生意一直火爆,冰沙、奶茶、水果捞这三种甜食,卖得非常紧俏。 反倒是蒸蛋糕,不及那三样。 至于每日备着的免费酸梅汤,三五个大水缸都能在打烊前就被客人们喝完。 月底了,风云兮盘算了开张近一月的账目,发现收益可观。 浮生甜坞平均一天将近能赚回来百两银子,除去成本,能盈利五成。 风云兮算了笔账,发现下个月只要能将生意稳定在现今水平,就能回本。 那么,下下个月,浮生甜坞就能够正式盈利了。 很快,她就能数银子了! “主子,外面来了一位客人,要买酸梅汤的配方。”柳绿前来向风云兮禀报。 风云兮从书案上抬头,面露疑惑,“买酸梅汤的配方?脑子进水了吗?我这里有免费的不喝,硬要花银子买配方。” “属下不知,对方好似颇有来头,主子您还是去看看吧!”柳绿若是自己能解决的问题,断然不会来请风云兮。 她在外交涉了好一阵,对方仍然是不依不饶,柳绿这才前来告知风云兮。 看着柳绿面露难色,风云兮就知,定是碰上了难缠不讲理的客人了。 风云兮搁下笔,将账本锁进书案的抽屉里,这才起身,“走,去瞧瞧到底是何方贵人!” 风云兮走到大堂,看到掌柜正在同一位穿着颇为考究的中年男子谈话,说话的态度带着些小心翼翼。 浮生甜坞做工的人,都是李嬷嬷等人介绍给风云兮的,这些人都是地地道道的景都城人。 风云兮瞧着掌柜的态度,猜测许是对方亮出了身份。 “主子,李嬷嬷在后面招手,像是有事找您。”柳绿在风云兮的耳边提醒一句。 风云兮转身向后看,果然看见李嬷嬷在通往后院的门后边,向她招手。 风云兮走上前,“李嬷嬷,有何事?” “老板,那位要买酸梅汤配方的,是谢首辅府上的管家,谢首辅现今是上头那位身边的红人。” “谢府因而在这景都城里的地位水涨船高,府上多是嚣张跋扈之人,您小心些应对。” 李嬷嬷颇为忌惮地提醒着风云兮。 琥王黎景天时常不在景都城,也不关心这景都城权贵之间的明争暗斗。 但是,李嬷嬷作为琥王府的老人,忧患心思还是存了些,因而刻意了解景都城的各党派之间的很多事,以便将来若是遇上危机,也好想办法应对。 谢首辅? 不就是谢良吉他爷爷嘛! 倒是冤家路窄! 风云兮目带审视地看向李嬷嬷,“您认识那位管家?” 李嬷嬷点了点头,“曾有过一面之缘。” “知道了,您去后面吧!”风云兮也不多问,在高门府宅里生存下来的老人,都是不容小觑的。 李嬷嬷是琥王府的人,风云兮虽然让李嬷嬷管着浮生甜坞做工的一众人,却让李嬷嬷主要待在后院,免得被认出来,让人误以为是琥王黎景天在暗渡陈仓。 风云兮开浮生甜坞,那是光明正大,黎景天派人给她,也是爱护于她。 因此,风云兮就更不能连累黎景天了。 风云兮带着柳绿再次走回大堂。 客人们来来往往,也没注意掌柜与谢府管家的交谈。 掌柜看到风云兮走来,心中舒了口气,“谢管家,这是小店的老板,一切事宜都是老板做主。” 掌柜成功地将烫手山芋甩给了风云兮。 风云兮向掌柜挥挥手,示意他去忙。 掌柜当即向着风云兮和谢管家各行了一礼,然后脚底抹油,开溜…… 风云兮向着谢管家行了南黎国标准的平辈之间的礼仪。 她现在做中年男子装扮,与谢管家又是素未谋面,行平辈之礼,说得过去。 谢管家却是有些傲慢,觉得风云兮轻慢了他,当即冷哼一声:“乖乖把配方交出来,你们一个小小的甜食铺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见面第一句话就给人下马威,倒是真把自己当贵人了! 由此可见,谢府的规矩教养,怕是喂了畜生了! 风云兮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有了计较。 这个不过是谢府的一介家仆,说白了还是个奴才。 风云兮虽看人从不分三六九等,却也觉得谢管家明显是自视过高,狗仗人势。 对于这样的人,风云兮也没什么好客气的。 “谢管家,好说,好说,先借一步说话。”风云兮的态度还不算差,她要将谢管家引走。 她不会当着客人的面处理小人,因为影响的可是自家的生意。 “你倒是识趣!”谢管家睥睨地看了眼风云兮,带着轻慢的打量之色。 风云兮神色未变,只将谢管家往楼上的雅间里领。 柳绿按照风云兮的吩咐,好茶好点地端上来招待谢管家。 见状,谢管家更是嘚瑟,“你这个老板倒是有几分眼色!先前我还觉着这铺面不算小的一间甜食铺子,怎么都没个有眼力见的!想着怕是要开不下去啊……” 风云兮不知道谢管家先前都和柳绿还有掌柜说了些什么,但她接触下来,只发现这人一出口,就没一句好话。 这般嚣张嘚瑟,倒真是应了那句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您请喝茶。”风云兮也不动怒,对付小人,她有的是法子。 茶是好茶,是风云兮从琥王府里顺出来的,御赐之物,怎么能不好! 谢管家一闻茶香,就面色一惊,他哪里闻不出这是宫里的赏赐之物。 今年本就是新茶供不应求,上好的那一批新茶,全都送进了皇宫里。 谢府被赏赐了为数不多的新茶,谢管家管着全府大小适宜,自然是经手人。 然而,让他意外又疑惑的是,这一间小小的甜食铺子里,竟然会有从宫里流出的新茶! 谢管家不由得瞪大眼睛瞧了风云兮一眼。 风云兮微微笑,“谢管家,是这茶水不合您心意吗?” “这倒不是。”谢管家没瞧出风云兮神色上的端倪,他就直白地问道:“不知您这茶,购于何处?” 这话,是故意试探。 但是,语气却比先前要友善恭敬不少,甚至是,对风云兮的称呼,还用了“您”这个字眼。 风云兮看破不说破,只道:“这茶是友人赠与,谢管家您先尝尝,若是觉得好喝,倒是可以带些回去。” 闻言,谢管家暗暗心惊。 惊疑风云兮的好友,是何方贵人。 被赏赐了新茶的人,可不算多。 而每一个,权势地位与谢府也都是不相上下的。 想到此,谢管家忽然后背冷汗涔涔。 特别是,他分析着风云兮的话,竟是愿意大方地送他茶叶,如此豪爽,一般人可做不来! 谢管家不由得后悔自己先前的大言不惭。 “谢管家,再不喝,茶就凉了。”风云兮出言提醒走神的谢管家。 虽然是盛夏,但是,品茶还得是有温度的才好喝。 冷茶就好比残羹,色香味都大大缩减了。 谢管家讪讪一笑,装模作样地品了一口茶。 他发现这杯茶比他在府中偷喝的还要好喝,当即忍不住再喝一口。 几口就见了底,谢管家看向风云兮,“不知是否还能喝上一杯?” 这般语气,更是和缓,甚至是带着些恳求的意味了。 风云兮表面上豪爽一笑,眼神示意柳绿再给谢管家添上一杯茶。 而她心中,却对谢管家的这般行为嗤之以鼻。 先前狐假虎威摆架子,这会儿又变脸讨好。 小人的那一套做派,这谢管家倒是表演了个十乘十。 等谢管家喝了第二杯茶,风云兮的耐心不再,她目光冷冷地看着谢管家,等着他身上的毒性发作。 没错! 风云兮可不会是纯粹好心地请谢管家喝茶啊! 就在谢管家带着试探与讨好向风云兮说了一通要买酸梅汤配方的长篇大论之后,他终于感觉到了腹中有一阵隐隐作痛之感。 风云兮瞧着谢管家的神色,微微一笑,她道:“祖传配方,不卖!” 277你银子再多,小店也不伺候 “祖传配方,不卖!” 风云兮等的就是这个当口。 正面刚上谢府,不明智,使点小计谋,收拾这个狗仗人势,狐假虎威的谢管家,还是绰绰有余的。 闻言,谢管家的面色一黑,当即想要发怒,但是,他却觉得隐隐作痛的腹中,突然来了一阵猛烈的绞痛…… 谢管家疼得满地打滚。 风云兮居高临下地看着滚在地上“哎哟哟”直叫唤的谢管家,也用他先前那无二般的眼神睥睨着。 “谢管家,这景都城也不是你们谢家一家独大,你家主子难道没有教过你,不要狗眼看人低么?” 风云兮的声音,冰冷寒凉,不带一丝情感色彩。 她勾唇冷笑,继续道:“不过……有什么样的奴才,也便有什么样的主子,也怪不得你会狗眼看人!” 这话,是将谢府的人,不管主子还是奴才,全都骂做狗了。 “你你你!你好狠……竟给我……下毒……” 腹中莫名而来的疼痛,谢管家怎么可能还猜不出问题出在那两杯茶里面。 此时,他不追悔是自己贪嘴,而是全然怪在了风云兮算计他之上。 谢管家的双手捂着肚子,腹中绞痛让他疼得死去活来。 他的面色苍白,满头大汗,伸手愤愤地指着风云兮,却因新一轮的绞痛袭来,指向风云兮的手都是颤颤巍巍,毫无威慑力。 风云兮坐在雕花椅上,还随意地翘起了二郎腿,“谢管家,想必你心里这会儿是在骂我,我倒是不介意的。” “不过呢!我有句话提醒在前头,今日你把差事办砸了,回到谢府肯定是讨不着好。” “我不介意给你指一条明路,只要你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给你一份解药。” 风云兮说着,眼神看向柳绿。 柳绿配合地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 “谢管家,我这人不喜欢听人说废话,你考虑清楚。”风云兮的声音很轻,却是透着不怒自威的霸气。 谢管家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俨然是在思索了…… 很快,谢管家就回复了风云兮,“我说……我说……” 腹中绞痛得厉害,谢管家也思索不了多久,他是个极为识时务的人,自然或是要选择解药的。 风云兮示意柳绿将解药给谢管家。 解药吞服后,几个眨眼的功夫,谢管家就觉得腹中的绞痛消失了。 他当即心中一喜,就准备拆台了,“我告诉你,我们谢府是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小小的甜食铺子,也休想再在这景都城里开下去。” 谢管家先瞄准了门口的方向,准备放了这句狠话就逃离。 他今日是低调出来,也没带谢府的人,因而才着了风云兮的道。 他是这般认为的。 所以,他想着在骗取了风云兮的解药之后,立马逃走,再回府带人来将这个小小的甜食铺子给夷为平地。 风云兮看着谢管家往门口跑,也不着急慌乱,她只幽幽地道一句:“谢管家,你莫不是以为,一颗解药就能解你身上的毒?” 听闻,谢管家正要推开门的手就是一顿,他愣在了原地。 “你中了我的毒,需每月一颗解药,才能压制腹中绞痛,否则,你必然要肠穿肚烂而亡。” “也是我先前没将话说清楚,倒是让你心存了侥幸心思,怎么着,还想逃回谢府搬救兵呀?” 说着,风云兮嘲讽一笑,她毫不在意地继续道:“罢了!罢了!你且走吧!我正好省了不少的解药不是!” 风云兮的话,听到谢管家的耳朵里,让他瞬间就毛骨悚然。 他确实是心存侥幸,反而败露了。 真真是叫对方拿捏得死死的啊! 谢管家僵硬地转过身子,脸上堆出笑容,却是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您误会了,我不是要逃跑,我只是腹中难受,想要去找茅房。”谢管家腆着脸,小心翼翼地看着风云兮。 风云兮目光凉凉地扫了谢管家一眼,“我自己配的毒,我会不知道其效用?谢管家,我说过,我不想听任何废话。” 到得此时,风云兮的耐心不再,她只问道:“是谁让你来买酸梅汤的配方?” “……”谢管家还有些迟疑,却在接触到风云兮不怒自威的眼神之后,一股脑地交待了。 “是小公子。” 风云兮皱眉,“可是谢良吉?” “正是。” “他为何要买我家的配方?” “小公子宠爱的女子喜欢喝你家的酸梅汤,小公子就让小的来买配方。” 风云兮的眉头更深,“若是喜欢喝酸梅汤,你们每日派人直接来打包带走就是,为何偏偏要买走我的祖传配方?” “因为……”谢管家有些不好启齿。 风云兮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 谢管家当即道:“因为那位女子不愿喝不要银子的酸梅汤,还说……还说那是贱民喝过的,她不愿与贱民一道喝你们店里每日供应的酸梅汤。” “所以,小公子就派小的前来买酸梅汤的配方。” 说到此处,谢管家吁出一口浊气。 他何曾想,买个配方,反倒让自己遭了一番罪。 心里不由得怨恨那红颜祸水。 倒是一点不自责自己先前在风云兮面前趾高气扬的态度。 可以说,今日其实是谢管家的态度,将风云兮给得罪了。 那般不可一世,仗着谢家在景都城地位高涨而狗眼看人低。 别说是风云兮碰上,就算是旁人,心里也都是必然会生气的。 “呵呵……”风云兮一声冷笑,好似听到了一个滑稽的笑话,“我倒是好奇,那位女子,究竟有多高贵?她是谁?” 还不喝不要银子的酸梅汤? 有本事别喝我这免费的啊! 你银子再多,小店也不伺候! 还将别的客人说成是贱民,不就是普通老百姓贪个便宜嘛! 至于被你说得如此不堪? 风云兮每日提供免费酸梅汤的初衷,也是为了在这景都城里打好群众基础,偏偏被贬得成了低贱不堪。 这般想着,风云兮心中的火气,腾得上涨…… “她……她是……”谢管家目露忌惮。 风云兮挑眉,“你护着她,不说她的名字,好似她也能护着你似的?” “……”谢管家只觉得风云兮的话,毒舌诛心之语,简直不要太多。 “她是天戈族的大小姐,唐凤舞。”谢管家终是说了出来。 风云兮听闻,不是很惊讶,只是得以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因为在她知道是谢良吉为了一个女子要买下酸梅汤的配方时,就已经猜测那个女子可能是唐凤舞。 毕竟,能让谢良吉万般宠爱的,唐凤舞必然算得上是一个。 当初在椰南城里,风云兮可是看得出来,谢良吉对唐凤舞那毫不掩饰的爱意。 只是,你们俩腻腻歪歪,谈情说爱,那都是你们的事! 却偏偏要算计我的配方! 风云兮只觉得,这冤家路窄,窄到了一条缝儿似的。 她都已经离开了椰南城,还竟然能在这景都城里杠上! 可真是添堵! 风云兮将来龙去脉问清楚,脑中思索一番,已然有了主意。 她对谢管家说道:“我家祖传配方,断然是不会相卖的。老祖宗传下来的营生,我若是卖了,不仅对不起列祖列宗,也失了糊口的本事不是!” 风云兮说得一本正经,她这话,半真半假。 却仍是表明自己不卖配方的态度。 她本就不待见唐凤舞,就因为唐凤舞将主意打到了浮光的身上,风云兮对此闹心不已。 至于谢良吉,风云兮对他倒是无感。 她继续道:“谢管家今日来,态度话语都不友善,而我这人又喜欢礼尚往来,所以,你也怨不得我。” “事情到此,我已心中明朗。谢管家,今日事,止于这间屋子。至于解药,每月上门来取吧!” 风云兮用毒药吊着谢管家,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她不怕惹麻烦,只是不想毁了刚刚起步的浮生甜坞的生意。 因此,能够暗地里解决的,她都不会牵扯到明面上来。 谢管家的心中哀怨不已,他只觉得自己今日出门一定是没有看黄历,悲了个催的! 心思翻转一阵,谢管家试探地争取一番,“先前是我鲁莽了,不知您可否派个厨子随我去谢府,单独做一份酸梅汤?” 差事完不成,回到谢府肯定得受打压,谢管家不得不转换思路,讨好风云兮。 左右是让小公子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位唐家大小姐能够喝到酸梅汤而已,又是在谢府做,而不是从浮生甜坞的大水桶里舀来。 如此,也算是满足了唐大小姐的要求了不是。 至于到底是哪个厨子做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谢管家倒是聪明,买不成配方就想要拐走我的厨子,到时重金收买,配方也就到手了,真是好算计啊!” 风云兮又是一声冷笑,“你这般自作聪明,是当我傻吗?” 风云兮觉得这个谢管家转换思路倒是极快,说明对方的脑子是真的不笨。 而他先前中毒,也是心高气傲而大意了而已。 若不是用毒拿捏,还真不是个好对付的。 “不不不……绝对不是!”谢管家连忙解释。 他中了风云兮的毒,就算是心中各种愤恨谩骂,出口的话,却都是讨好。 谢管家咬咬牙,准备孤注一掷,他扑通一声,跪在了风云兮的面前,“求求您,给我一条生路吧!” “我今日若是不想办法让唐大小姐喝到酸梅汤,谢府也再无我的一席之地。” “到时,我怕是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求求您,救救我吧!” 谢管家开始在风云兮的面前上演苦肉计。 他今日办不成差事,必然是没有好果子吃,但不至于得以死谢罪。 只是,他这会儿又中了毒,不卖卖惨,倒是显不出他的真心实意了。 风云兮好笑地看着谢管家卖惨,心中暗暗觉得此人是个人才,各种情绪神色都是收放自如。 “谢管家,您这般能耐,在谢府当一个小小的管家,怕是屈才了啊!”风云兮凉凉地嘲讽一句。 “您谬赞了,我是真心实意求您,救救我吧!”谢管家神色越发诚恳起来。 风云兮垂眸沉思,半晌后,她道:“进谢府做酸梅汤,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的厨子是不会给你带走的,必须是我亲自去!” “我不会给你机会收买我的厨子,再者,做酸梅汤一事,也必须我说了算。” “还有,我做的酸梅汤,十两银子一碗。” “你要是答应我的要求,我可以跟你走,否则,慢走不送!” 风云兮对谢府或是唐凤舞,都无甚兴趣。 只是,这也不失为一个接近二者的机会,说不定就能因此而探听不少的消息不是! 天戈族与幻盟好似有牵扯,谢府与幻盟也好似有牵扯。 要是能够探听来有用消息,也不算是徒劳无获了。 为此,风云兮倒是不介意给唐凤舞做几碗酸梅汤。 “成!”谢管家咬咬牙,应承道。 278风云兮反坑人,果真怀孕了 风云兮带着配料,也带上柳绿,跟着谢管家去了谢府。 谢管家是说不用风云兮带任何东西,她需要用到的食材,谢府都能提供。 但是,风云兮却不上当。 这明显是谢管家有意给风云兮挖坑。 她空手到谢府里去,只要将需要的那些食材列个单子,不也就是将熬制酸梅汤的配料给暴露了吗! 酸梅汤不难熬制,有了食材单子,再找个手艺好的厨子,也不难琢磨出每一道工序过程。 那么,到了那般时候,谢管家要是卸磨杀驴呢? 风云兮心中暗暗有了这一番思索。 这个谢管家,真不是个好相与的。 风云兮庆幸自己早早地先下手为强了。 若不是给谢管家下毒,哪能如此轻易拿捏他,为自己争取最有利的条件! 到了谢府之后,风云兮要了一间单独的小厨房,也不准人围观,只让谢管家命人送来新鲜的杨梅。 “柳绿,你守在这,我出去瞧瞧。”风云兮将熬到一半的酸梅汤交给柳绿,她则悄无声息地出了小厨房。 柳绿早已掌握了酸梅汤的熬制,让她守在小厨房里,既是看着酸梅汤,也是不让人发现风云兮离开了小厨房。 风云兮现今的武功,想要掩人耳目,不在话下。 她已经在谢管家那里旁敲侧击地问到了唐凤舞的住处的方向,就循着西面而去…… 谢府比琥王府还要大上不少,是在谢首辅得势的时候,开始扩建的。 风云兮在西面的几个院子里一顿查探,终于在一处带着湖泊水榭的院子里,找到了唐凤舞的身影。 风云兮藏身于一颗茂密大树之上,不远不近地瞧着唐凤舞。 两月未见,唐凤舞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瘦得快要脱形了…… 娇嫩姣好的容颜不负往日光彩,她的脸上也没有了那种张扬自负的神色,反而满是忧郁哀怨之意。 风云兮见状,心中微微一惊! 怕是那一晚的遭遇,让唐凤舞变成了这般。 被人算计,还被亲爹当做棋子利用,想必唐凤舞在事后得知真相,定然是痛不欲生的,才会将自己搞成如今这般模样。 想到此,风云兮却并不同情唐凤舞。 恶果源于恶因。 唐凤舞昔日跋扈张扬,眼高于顶,看不上容貌平常的谢良吉。 许是谢良吉在付出一腔真心后还得不到唐凤舞,才有了非分心思。 再者,这幕后还有人算计着天戈族与谢家。 风云兮冷眼瞧着,她今日找来此处,只为确认一件事。 不远处,侧身半躺在水榭里的唐凤舞,忽然一坐而起,捂着心口对着一旁的痰盂猛然干呕起来…… 一旁随侍的侍女连忙上前伺候,又是端茶递水,又是拍背。 侍女应该是唐凤舞身边伺候惯了的,知晓唐凤舞的脾性还有习惯,因而伺候得极为周到。 风云兮没有看到先前在椰南城时,跟在唐凤舞身边的那几个侍女,却看到了那一个贴身保护唐凤舞的女护卫。 女护卫抱着一把长剑,神色漠然地站在水榭之外,别看她犹如一个木头人,但她却一直在留心周遭。 这也是风云兮不再近前的缘故。 伺候唐凤舞的几个侍女,等唐凤舞的干呕缓过去,纷纷吁出一口浊气。 其中一个侍女抱怨道:“老爷也是,知道小姐有了身子,还让小姐长途奔波赶来这景都城。” “而这景都城里的吃食,味道又比不得咱们椰南城,这不是让小姐您遭罪嘛!” “还有啊!这谢府的人可真够怠慢的!小姐您不过是害喜想要吃口酸的,这谢府的人却这么大半天都送不来一碗酸梅汤!” “休得……胡言……小心……被人……听见……”唐凤舞含怒地瞪了一眼那个侍女。 原本是想出言呵斥,却因气力不足,说话都软绵绵还断断续续,因而就显得毫无威慑力。 侍女瘪瘪嘴,终是收了声。 看到这一幕,风云兮心中已是了然。 她从谢管家那里听闻唐凤舞想要喝酸梅汤,心中就有了猜测。 此刻,看到唐凤舞的干呕之举,再听到侍女的话,风云兮就可以确定自己的猜测了。 唐凤舞,果然是有孕了! 若是在那一晚…… 那么,算算时间,这会儿也确实该有孕吐反应了。 风云兮唯一没料到的是唐凤舞的转变。 不只是身形外貌上的暴瘦,还有性格上的妥协以及畏畏缩缩。 在椰南城的时候,唐凤舞是那般的意气风发而又嚣张跋扈。 可现今,她竟然不任性不刁蛮了,还会对她爹唯命是从。 甚至连侍女的抱怨,她也担心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 她竟然变得这般小心翼翼了? 是藏拙蛰伏,伺机报复? 还是真的妥协认命,破罐子破摔了? 风云兮带着疑问,赶在酸梅汤熬制好之前,返回了小厨房。 柳绿看到风云兮回来,明显地松了口气,“主子,您终于回来了!先前那个谢管家,派人来催了好几次!” “他不放心,定然会派人来催,再伺机瞧瞧咱们的动静。”风云兮哪里会不知道谢管家打的什么小算盘! 风云兮熬了半锅酸梅汤,用青花小盏能装七盏,她就找谢管家要了七十两。 谢管家拿银子倒是爽快。 风云兮得了七十两白银,直觉谢府的银子好赚! 她对谢管家狡黠一笑,分了十两银子给谢管家,“谢管家,合作愉快!” 谢管家:“……” 不拿白不拿,反正已经被风云兮给坑了,谢管家也想得通透。 279听墙脚,深藏多年的故事 风云兮从谢府离开,先是回了浮生甜坞,再从后门出去,进了琥王府,将今日之事告知云烟等人。 “娘,往后我去谢府给唐凤舞做酸梅汤,咱们就多了一重法子接近谢府,我再去琢磨几道酸味小食,以便多些借口跑谢府。” 风云兮说得起劲,兴致勃勃的。 云烟无奈地看着风云兮,“想要让你远离这些事,偏偏还是将你牵扯了进来,就好似冥冥之中有天意一般!” “娘亲,您放心,我会注意分寸的,保准不给你们添乱!”风云兮拍着小胸脯做了保证。 看着小丫头如此一本正经,又跃跃欲试的小模样,云烟的心头一软,再说不出拒绝的话。 云烟只得叮嘱道:“那你要注意安全,在谢府发现任何线索,都不能冲动,要第一时间传递消息回来。” “嗯嗯!我知道的!”风云兮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时辰还早,风云兮准备再回浮生甜坞。 为了低调,她从浮生甜坞到琥王府,都是走的后门。 风云兮从一处僻静的园子外经过,准备去到后门处,目光无意间一瞟,发现院子里有两个人。 风云兮下意识地藏好了自己的身形,再悄无声息地查看。 这一看……不得了! 园子里的两人,竟然是黎景天与云岚! 这看似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二人,却聚到了一处。 一定有猫腻! 风云兮心底的那一丝丝好奇心,顿时就膨胀了起来。 昨日的会面,云岚和黎景天之间,好似藏着故事,在场可不止风云兮一人瞧出了端倪。 只是,其余人大概没有风云兮的这般好奇心。 风云兮也不急着去浮生甜坞了,她屏息敛气,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然后……听墙脚! 黎景天和云岚二人的功夫,让风云兮没有再向前接近的可能。 风云兮只得老老实实躲在园子外,伸长脖子偷听。 园子内,黎景天背对着云岚而站。 他先开的口,“您找我有什么事?请说吧!” 语气尊敬中带着疏离。 云岚是云烟的孪生姐姐。 黎景天尊重云岚不难理解。 而黎景天平素也极少与外人,特别是陌生女子接触,故而疏离中还透着冷漠。 “十七年前……”云岚艰难地开口,她不是扭扭捏捏的人,只是这一次…… 她难以启齿也是有原因的。 云岚默了默,再咬咬牙,豁出去了,她道:“十七年前,你可去过耀京城的醉眠湖上迎春画舫?” 闻言,黎景天只觉得云岚的问话极为莫名其妙。 他不解云岚为何问他这般问题,但他还是仔细地回想了一番。 “确有此事。”黎景天回想了起来。 他那时还未找到黎半夏,却得到消息,黎半夏极有可能流落风尘。 故而,黎景天着重在各种风月场所寻找黎半夏。 而迎春画舫,就是一处风月场所。 云岚的眼神一亮,“那你可还记得在迎春画舫里救过一名女子?” “记得。”黎景天的记忆好得不得了。 “真的是你!”云岚却是惊呼了一声。 黎景天疑惑地转过身,不解地看向云岚,“你为何这般说?” “我……我……”云岚的心中各种情绪堆叠,有惊喜,有纠结,有害怕…… 她一时间,反而不知该说什么了。 黎景天面露丝丝不耐,“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他本就不喜与陌生人独处,特别是女人。 看在云烟的面子上,黎景天才答应云岚来此“借一步说话”的。 但是,说来说去,对方神神叨叨,吞吞吐吐,而他却是满头满脑的疑惑。 这种感觉,让黎景天的心中,非常的不舒服。 他因而想要快点离开。 “站住!”云岚叫住抬脚就走的黎景天。 她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稳与威严,竟让黎景天一愣,脚步顿时停住。 云岚走到黎景天的面前,目光直视,再不畏缩露怯,她道:“你在迎春画舫救了一个女子,还将她送去客栈,给了她足够的盘缠去寻找家人,对不对?” 黎景天略带惊愕地看向云岚,“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就是那个女子。”云岚的话,掷地有声。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黎景天,美眸中的情绪复杂且浓烈。 黎景天根本看不懂云岚眼中的情绪,只是满脸惊讶地看着云岚这一张与云烟一模一样的脸。 “你……怎么会是你?”黎景天不敢相信。 他当时去迎春画舫找黎半夏的踪迹,仍然是一无所获。 而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身形狼狈的女子从他路过的一间厢房里冲了出来。 女子蒙着面纱,看不清容貌。 可她衣裳凌乱,满手是血。 这般狼狈模样,一看就是良家女子被逼迫却不甘受辱,大肆反抗后的结果。 这一幕,狠狠地刺痛了黎景天的心。 因为他想到了黎半夏。 是以,在女子喊出一句“公子,救我!” 黎景天就毫不犹豫地将这个陌生的女子带离了迎春画舫。 三两句问话,黎景天得知那位女子是与家人走散,在寻找家人时被龟公骗到的迎春画舫。 黎景天起了恻隐之心,便帮人帮到底,他将女子送去一处客栈安顿,还给了其很多银子,以便她寻找家人团聚。 只是,黎景天在准备离开客栈的时候,天降暴雨,不易出行。 雨天留客,黎景天也就在客栈留宿了一宿。 他就住在那位女子的隔壁。 而翌日醒来,那位女子已经离开,只留了一封感谢信,托客栈的店小二转交给黎景天。 萍水相逢一场。 二人都未互通身份。 黎景天甚至没有看到那位女子的容貌。 自此,黎景天也就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若不是云岚提起这件事,黎景天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刻意地回想起当年的那件事了。 “对!就是我。当年就是你,救了我。”云岚的话语,带上了哭腔,“我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你!” 云岚那时是跟着外出历练的云鲲而出了凌云城,在鎏光大陆寻找流落在外的云烟。 被骗到迎春画舫,是因一年之期即将结束,云岚一无所获,因而焦虑不已,这才被一个龟公所骗。 那个龟公骗云岚,说是见过一个与云岚容貌差不多的女子,而那个女子就在迎春画舫里。 而正好那时云鲲被一件纷争给绊住了,云岚就只能独自一人前往迎春画舫。 云岚那时涉世未深,遭了暗算,差点被逼良为昌(同音字)。 她死命挣扎,还用发簪捅伤了恩客,这才保住了清白。 也多亏跑出厢房就碰上了黎景天,救她脱离了迎春画舫。 不然,之后还会遭遇什么,云岚还真不敢想象。 毕竟那时的她,可不是现今这般强大! 黎景天只觉唏嘘不已,“我也没想到,当年救下的女子,是师妹的亲姐姐。” “你当时为何会在那里?”云岚试探一问。 她并不期待黎景天一定会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两日,她已经发现黎景天是个极为冷漠淡然的性子。 一如初见时那般。 虽然搭救了她,也给了她银两。 但是,态度却真的是冷若冰霜,就好似万年冰雪,怎么暖都暖不化一般。 “我……是去……找半夏。”黎景天一直是不愿倾诉的性子,但此时此刻,他却是尝试着说了出来。 而说出来之后,他却忽然觉得心中一阵轻松。 难道这就是师妹说的,倾诉的益处? 这般想着,黎景天就慢慢地告知了云岚,关于他去迎春画舫的缘由始末。 “你……你呢?”黎景天尝试着与云岚说更多的话。 因为多了当年的那一层联系,黎景天没那么排斥云岚了。 他将她当做当年那弱小到需要他救助的女子,而不是云烟的姐姐,凌云城里的卯兔雪女。 云岚无奈一笑,“我是去找云烟,结果发现是对方骗了我。” 云岚也将当时的事,全说给了黎景天听。 听完,黎景天看向云岚,心中莫名地滋生出一股同病相怜之感。 是了,她也曾苦苦找寻她的妹妹。 何其相似的经历啊! 园子外听墙脚的风云兮,目瞪口呆。 大姑母与二师伯之间,竟然还有这么一出故事! 这两人,曾经都是为了苦心找妹妹,却机缘巧合邂逅了…… 风云兮的眼珠儿滴溜溜地转,她总觉得,这二人之间,应该还不止这一个故事! 园子里,云岚先是叹息一声,再满脸郑重地看向黎景天,“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280造化弄人,她只是替身?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黎景天看着云岚这般无比郑重的模样,心中忽然有些发慌…… 只听得云岚一字一句地说:“我的女儿云娆,也是你的女儿。” 轰! 黎景天的脑中好似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 “怎么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黎景天不敢置信地看着云岚。 云岚与云娆二人之间的母女关系,黎景天也是从云烟昨日的介绍才得知。 而云烟未免大家日常话语而不小心提及“丈夫”、“父亲”这些字眼而引得云岚和云娆二人尴尬,就私下里叮嘱过黎景天等人,当着二人的面要尽量避开这些字眼。 云岚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云娆的父亲,甚至是与云娆相认,也并未告知云娆的父亲是谁。 云娆也不曾问起。 因为凌云城以前的规矩是,雪使在被梵天宫放弃之前,是不能失去贞洁的。 云岚却是在参加雪神节试炼之前,就怀孕生子了。 这已经是坏了规矩,所以,这件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 就算是风云兮后来废除了这一条规矩,但云娆的父亲一事,谁也没问。 黎景天只从云烟那里听得一些只言片语,都是云烟叮嘱莫要不经意说错话,而惹了云岚和云娆母女俩心里不快。 黎景天本不是多话之人,就算是云烟不叮嘱,他也不会在云岚和云娆面前多话。 而此时此刻,黎景天震惊于自己竟然是那一个神秘的男人! 他竟然是云娆的父亲! 云岚苍凉而又无奈一笑,她陷入回忆之中,缓缓地诉说过往…… “那一夜在客栈,后半夜的时候,暴雨不止,电闪雷鸣,我惊魂甫定,因而没有睡着。” “一道惊雷响起,我忽然听到你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不由得担心地跑到隔壁去查看。” “却见你魔怔发狂,在房中胡乱打砸。” “你救我于水火,我也不能坐视不理,本是想点你穴道,助你冷静。” “但是,你见我出现,举动更是疯狂……” “你喊我‘妹妹’、‘师妹’,抱着我不放。” “我知你大概是错将我认作你苦心寻找的人了,见你那般万分痛苦之状,我感同身受,便不忍心推开你。” “再之后……” 说到此处,云岚收了声,只静静地看向黎景天。 黎景天身形不稳地后退了好几步,他满目震惊地看着云岚,嘴里喃喃着一句话,“那一晚,竟然是……真实发生过的……” 那一晚的后半夜,黎景天至今都只记得断断续续的画面。 他只记得那一夜的雨很大,打在屋瓦之上噼啪作响。 雷声大,闪电强。 时不时就有一道闪电劈入屋内,照得漆黑的屋内亮如白昼。 而在闪电光至之时,黎景天就能够看到一张明艳娇媚的脸,那是他求而不得之人的脸! 黎景天一直以为那一夜的缠绵悱恻,是他做的一个椿(同音字)梦。 因为所有的感觉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而在翌日醒来,雨过天晴,梦过无痕。 他独自一人在凌乱的房中醒来,看到满地残破的桌椅杯具,他知道自己昨夜定然又魔怔发狂了。 他揉着胀痛的头,回想不起太多夜里的事情,只记得一些温香软玉在怀,断断续续的画面。 他就将那些画面,当成了自己做的一个椿(同音字)梦。 这些年,他一直不敢回想那一夜,因为他恨自己,竟然梦见自己唐突了云烟! 黎景天初见云烟,便对她一见钟情。 但是,他从未对云烟有过任何的非分之想! 见云烟和东方京墨在一起,黎景天也是真心祝福。 因为他知道云烟对自己无男女之意,也知道自己给不了云烟想要的幸福。 他做不到满心只装着云烟,只全心全意对云烟好。 只因他在遇见云烟之前,就已经亏欠了黎半夏。 虽然二者一个是男女之情,一个是兄妹之情,不能混为一谈。 但是,在黎景天的心里,若是没有找到黎半夏,他是不能够心安理得地只顾自己谈情说爱,他更做不到不顾黎半夏的生死,只一心一意宠爱自己心爱的女子。 因为一旦有一丝半点关于黎半夏的消息,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心爱之人,前去寻找黎半夏。 所以,黎景天心知自己做不到两全,只得将自己对云烟的倾慕情意深埋心底。 那时的黎景天,也不过是一个刚刚弱冠的成年男子而已,而他从小因为弄丢了黎半夏,就背负着沉沉的心理负罪感。 加之倾慕云烟却又求不得。 日积月累之下,黎景天的性情就慢慢地变得越来越孤僻古怪了。 而黎景天魔怔发狂,就是因为心里背负了太多又不愿倾诉。 每每在抱着巨大希望寻找黎半夏而又大失所望之时,因着某一个引子而爆发了出来。 那一夜,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加之黎景天上半夜入睡后就噩梦不断,惊醒后就发了狂…… 而发狂之后的黎景天,他会做些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清醒之后,也不会太记得发狂时做过什么。 “我……我……你……”黎景天慌乱地看着云岚,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他也无从解释。 黎景天吞吞吐吐好一阵,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颓然地低下头,又静默了半晌…… 末了,黎景天抬起头,双目发红,他满脸愧疚地看着云岚,道了一声:“对不起。” 虽然道歉是最徒劳无用之举,但是,除了道歉,黎景天也不知自己该如何做。 并且,他却是确实也欠云岚一个道歉。 因为是他在发狂之时,错将云岚认成了云烟。 他发狂就会失去理智,因而做错了事…… 云岚神色认真且执着地看着黎景天,“你不必向我道歉,那一夜,我是自愿的。” 说着,她却忽然自嘲一笑,“说来你也许不信,当我仓惶逃出厢房向你求救之时,因为你毫不犹豫地带我离开迎春画舫,在那一刻,我发现自己竟莫名地心动了。” “所以,在那一夜,就算是我知道你是把我认作了别人,我也没有推开你。” “我这一生,循规蹈矩,按部就班,极少做出什么疯狂之举。” “那一夜,算是我此生第一次豁出去而为之。我愿意那般做,我也从不怪你。” “我猜你有你的难处,而我也有我的苦衷,我们是同病相怜。所以,事后我匆匆离开,不问过去,不盼将来,就当是一场无痕醉梦。” “只是,我没有料到,我会怀上孩子……” 话到此处,云岚顿住,又是无奈一笑。 “我本想忘却那一夜,可这个孩子的到来,时时刻刻在提醒我,那一夜的荒唐之举!” “我出不去凌云城,就只能想办法生下孩子,再做各种各样的掩饰,让这个意外出现的孩子,能够平安地在凌云城里活下去。” “若不是云烟和云兮的到来,凌云城解不了困境,此生,我怕是都找不到你。” 云岚并不知黎景天的身份,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当时从未想过以后,因为她觉得自己与黎景天,没有以后。 不管黎景天的身份如何,于云岚而言,是她自身背负的枷锁与责任太多。 她是凌云城的雪使,就没有自由可言。 若是被选入梵天宫,更是不能婚嫁,只能孤独终老。 所以,对于男女情爱,云岚从不憧憬。 那一场邂逅,云岚只当是上天的馈赠,因此,她不悔将自己交付给黎景天。 从不叛逆的人,一旦叛逆起来,气势凶猛! 云岚是抱着飞蛾扑火的心态,只求短暂的灿烂绚丽,不求长久的岁月静好。 因为她当时以为,她的未来,不可期。 而到得如今,云岚竟然还有机缘再见到黎景天。 她忽然发觉,这一切好像是上天早已经安排好了的。 她们这些人,好似互相之间都有一条线在牵扯着,最终将所有人都牵引到了一起。 云岚从怀里拿出一方锦帕,递到满目震惊的黎景天面前,她道:“我离开之时,带走了你的一方锦帕,原是想要留个念想。” 说着,云岚的脸上泛起红晕。 黎景天伸手,颤抖地拿起那一方锦帕。 原是他自己的随身之物,他如何不认得? 只是…… 这一方藏蓝色的锦帕之上,却有点点晕染开的暗红色印记,看起来就像是一朵朵暗红色血梅。 黎景天疑惑地看向云岚。 云岚红着脸解释一句,“这是我的……处子血。” 话落,云岚转头侧目,不好意思再看着黎景天。 她那时在临走前,想要带走黎景天的一样东西,留个念想。 却发现散落在床榻之上的一方藏蓝色锦帕之上,恰好有滴落的处子血。 锦帕是黎景天的,又染上了她的印记。 也算是二人曾春风一度的见证了。 故而,云岚带走了这一方锦帕。 黎景天听闻云岚的话,当即面色爆红,脑中“轰隆隆”作响…… 而拿在手中的锦帕,顿时像一枚烧红的铁石一般,灼热滚烫。 他拿着烧得慌,却又不敢丢了。 此时此刻,黎景天不好做何感想举动,他满心满脑都闹哄哄的,情绪太多,根本理不清。 云岚没有听到黎景天再说话,心中一痛。 她再次见到黎景天,得知黎景天就是云烟的师兄,心中当即也就明朗了。 那一夜,黎景天抱着云岚,唤了无数声“师妹”,而这个师妹,必然就是云烟了。 云岚与云烟是孪生姐妹,二人容貌上的确极难分辨出差异。 是以,黎景天在那一夜看到未蒙着面纱的云岚出现,就将云岚认作了云烟。 昨日再见黎景天,云岚就知自己在那一夜是成了云烟的替身。 云岚的心中苦涩不已。 但她早知自己是被黎景天当做了某人的替身,因而得知真相,也不是不能接受。 再者,她现今年岁,早已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对很多事,都看得开又看得淡了。 此时的云岚,只觉母女姐妹亲情,比男女之情,要重要数倍! 她可以忍受自己孤独无伴,却无比珍视身边那失而复得的亲人们。 云岚转回头,目光坦荡地看着黎景天,“今日事,我只是想要确认那一夜的人就是你,寻求一个真相罢了,你无需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还有就是,云娆是你的女儿,我想你有权利知道这件事,故而告知于你。” “想必此时你心中的思绪可能纷乱繁杂,我给你时日思虑清楚。” “到时,你若是愿意与云娆相认,你我再商谈如何告知于她。” “云娆这孩子从小也吃了不少苦,你若是无心认她,往后就不要打扰她。” “你若是愿意认她,往后就不得亏欠了她。” 提及云娆,云岚的语气就从故作大度转为严肃苛刻,展现的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强势爱护,容不得其他人伤害女儿半分! 云岚自己可以受委屈,但她看不得云娆受委屈! “我……你……”黎景天又是吞吞吐吐,他此时心中脑内乱得根本无法理智思虑。 他皱着眉头,忍住敲碎要爆掉的脑袋的冲动,对云岚说道:“你等我想明白,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答复。” 黎景天并不是事后不愿负责人之人。 只是他今日听闻的真相太过于匪夷所思而又不敢置信。 他需要时间理清楚这些纷乱繁杂的事情。 “好,我等你。”云岚状似从容一笑。 她的心中脑内,同样也很乱。 二人往两个方向,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而躲在园子外偷听的风云兮,神色唏嘘又无奈。 大姑母与二师伯的这般故事,真真是造化弄人啊! 281当红娘的潜质,剃头挑子一头热 待黎景天和云岚二人分开走后,风云兮也顾不得回到浮生甜坞做生意了。 她匆匆往回跑去找云烟,将听来的事情全部告知。 云烟听完,也是一阵唏嘘。 尔后,云烟不赞同地看了风云兮一眼。 “兮儿,你二师伯面子薄,下次莫要再去听他的墙脚。要是被他发现,指不定三五年都不再理你。” 风云兮瘪瘪嘴,辩解道:“我这不是一时好奇嘛!” 云烟好笑地看了眼风云兮,“好奇害死猫!你要真是因胡闹而惹恼了你二师伯,我可不会帮你收拾烂摊子!” “不不不!我这绝对不是胡闹!我发誓!”风云兮右手伸出四根手指头,还举过头顶,模样动作做戏十足。 云烟无奈地笑了笑,却还是提醒了一句,“你在你二师伯面前,要注意着分寸,他那耿直不会转弯的性子,惹急了谁都讨不着好。” 黎景天那孤僻耿直的性子,是日积月累形成的。 别看他平素对自己人大方纵容,对外人冷漠无视。 但是,他极有原则与领地意识。 打破了他的原则或是冒犯了他的地盘,不论是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因而,云烟等熟悉黎景天脾性的人,都是心照不宣地尊重着黎景天的这般脾气性格,从不真正惹恼他。 “娘亲!我知道的。这些话您都跟我说过数遍了,我都记着呢!”风云兮不是不知分寸之人。 她今日听墙脚也都是隔着远远的距离,就是为了不让黎景天给发现。 “娘亲,咱不说这事了,咱说说更重要的事情。”风云兮拉着在庭院里剪花枝的云烟往屋子里走。 还神神秘秘地关掉了门窗。 见状,云烟又是一笑,“你的小脑袋瓜里又在算计着什么?” 风云兮的小脸一黑,“娘亲!您这话说得太偏颇了!我哪里是在算计什么啊!再说,算计是个不好听的词,要说筹谋!未雨绸缪的那一种!” 风云兮拉着云烟往桌边走去,边走边为自己辩驳。 云烟在桌边坐下,看着黑脸瘪嘴的风云兮,笑问:“那请问我家的大小姐,您的小脑袋瓜里,在筹谋着什么家国大事呢?” 云烟的这句话,明显的好听多了。 风云兮听得顺耳,小脸也不黑了,小嘴也不瘪着了,她坐在云烟的身边,兴致勃勃地道:“娘亲,是这样的,二师伯不是说他会想清楚再给大姑母一个满意的答复嘛!” “但是吧!我思前想后,觉得二师伯那般闷葫芦的性子,怕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兴许是会要让大姑母失望的。” “所以啊!我就想着咱们趁机点醒点醒二师伯,莫要让二师伯做出伤人伤己之事。” “一边是大姑母,一边是二师伯,这不手心手背都是肉嘛!” “咱们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二人当局者迷而酿成悲剧。咱们得促成他们二人的好事,得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风云兮越说越激动,小脸红红,眼中有光…… 见状,云烟“噗嗤”一笑,“小丫头,看不出来,你还有当红娘的潜质啊!” “……”风云兮默了默,她摇晃着云烟的手臂,“娘亲,我在同您说正事呢!您别插科打诨,顾左右而言其他好不好?” 云烟当即恢复一脸的正色,目带严肃地看着风云兮,“兮儿,我知你是一片好心,但是,你大姑母与你二师伯之间的事,我不适合参与。” “而你,既是我的女儿,又是小辈,也不适合参与。” 云烟的话语里,透着无奈。 黎景天对云烟的倾慕情意,云烟怎么可能不知! 而云烟现在又得知,云岚与黎景天之间的机缘牵扯,还是因为黎景天将云岚错认成了云烟。 虽然三人都是行事坦荡之人,但如此局面,本就是造化弄人了。 黎景天与云岚之间已经是乱成麻的关系,云烟若是再卷进去,只会是乱上加乱。 所以,云烟能做的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假装不知此事,由着黎景天和云岚二人随心而定。 如此,不添乱才是对二人最大的帮助。 “……”风云兮细细思索了云烟的话,自是认同不已。 她先前只顾着想要促成黎景天和云岚二人,却忘了云烟在二人之间起到的作用。 诚然,云烟于黎景天与云岚二人之间,存在着一层微妙的关系。 而这一层关系,是三人都想要刻意忘却掉的。 “那可怎么办啊?”风云兮皱起了小眉头,“就二师伯的那般性子,他能给大姑母什么好的答复?” “顶多就是愿意认下娆儿姐姐,再背负着亏欠大姑母与娆儿姐姐这母女俩的一份债。” “二师伯承担责任倒是一把好手,他定然不会逃避,反而是会倾其所有,金山银山都给大姑母和娆儿姐姐。” “然而,怕是成就花好月圆,两全其美这般好事,二师伯是一定想都不会去想的!” “但是,我猜不管是大姑母还是娆儿姐姐,想要的都不是那些毫无感情温度的金银之物。” “她们母女俩,怕是更需要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一个完整的家。” 风云兮逐一分析,她还是颇为了解黎景天的为人的。 云烟不置可否,“兮儿,你确实看得通透,你二师伯八九不离十是会这般做。” 比起风云兮,云烟对黎景天的了解,只会多,不会少。 “就是因为我都能猜到二师伯给大姑母的答复,这才着急啊!” “我听大姑母今日所言,话语里流露出根本掩藏不住的情意,她是倾心于二师伯的。” “若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大姑母与二师伯在久别重逢后,却又悲情收场,我是做不到的。” 风云兮神色忧虑,黛眉紧皱。 云烟伸手抚平风云兮的小眉头,“兮儿,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二师伯不愿意呢?” “你想的是助你大姑母成全了一腔情意,可若是你二师伯无意,岂不是逼他做违心之事?” “男欢女爱,郎情妾意,都得双方有意。若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硬要凑成对,最终,伤的会是两个人。” “再者,你也知你二师伯这些年将全部精力都用在了浮光母子身上,根本无心娶妻。” “在浮光的娘亲没有找回来之前,你二师伯怕是也不会有心去考虑自身的终生大事,那么,就算你二师伯同意与你大姑母在一起,怕是也会委屈了她。” “而你大姑母那般好强飒爽的性子,怕是也宁可相忘于江湖,也不会愿意委曲求全地将就着。” “更何况还有一个云娆,若是硬将你大姑母与二师伯凑成对,二人要是最后闹掰了,云娆夹在其中,岂不是更加难过?” 说着,云烟温柔地拍了拍风云兮的肩,“兮儿,你聪明有悟性,只是这男女之事,你年纪尚小,看的不多,也未经历,故而还参不透这其中真意。” 风云兮又是忍不住瘪瘪嘴,忍不住吐槽一句:“这男欢女爱的真是麻烦!” 云烟微微一笑,“可不是嘛!但这红尘之人,谁都逃不过。” 这般讳莫如深的话,极为符合云烟的调调。 风云兮那葡萄似的眼珠儿滴溜溜地转动,很快,她面带讨好地看着云烟,“娘亲,您说得都对!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云烟莞尔,“小丫头,你这般恭维我,莫不是心里憋着坏?” 风云兮依偎进云烟的怀里,暖暖糯糯地撒着娇,“娘亲,既然您都能同我分析得条条是道,想必您心中已然想到了妙计,对不对?” 云烟轻轻地点了点风云兮的秀鼻尖,“何出此言?” 风云兮狡黠地看着云烟,“因为我在您面前这么着急忙慌地说了一大通,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但是,您却老神在在,不慌不乱。” “所以,我就猜您定然已经心有妙计!” 云烟宠溺地捏了捏风云兮的小脸,“还真是瞒不过你!” “娘亲,您就快告诉我吧!” 云烟缓缓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大姑母与二师伯之间能否花好月圆,还得靠云娆。” 闻言,风云兮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想到?娘亲您真是太聪明了!” 吹捧自家娘亲的话,风云兮絮絮叨叨,从不嫌多。 282历经了男女之事与否的差别 风云兮和云烟商议好之后,就去找云娆了。 云烟不方便出面,这事在明面上,她不参与。 倒是风云兮将自己听墙脚得知的事情,告知云娆,事后就算是被黎景天和云岚得知,也只会当是风云兮胡闹了一场。 不至于牵扯到几个大人之间,以免尴尬,或是互生嫌隙。 而之所以不等黎景天做决定之后再去找云娆,也是为免到时黎景天给出的答复让云娆措手不及。 那还不如先通过风云兮之口,告知云娆,让云娆有个心理准备。 风云兮斟酌着用词,先是向云娆讲述了黎景天如何善待浮光母子的事,再循着话题,向云娆讲述了她听来的故事。 云娆听前半部分的时候,不明所以。 等风云兮正式进入主题,云娆才明白,风云兮是想要极力向她说明,黎景天是个好人,只是他身上背负着太多重担,故而这些年亏欠了她们母女二人。 “娆儿姐姐,我不知你作何感想,只是我自己是希望大姑母与二师伯之间能有个好的结局,希望你们一家三口往后其乐融融,这才跑来告知于你。” “二师伯这些年过得并不容易,你和大姑母也吃了很多的苦,所以,我是真心希望你们以后都好好的。” 风云兮声情并茂,说得让人动容。 云娆沉默了好一阵…… 她当着云家大小姐,从小并不缺父母亲情。 当然,云家人之间的亲情算不得很是浓厚这一点,云娆也习以为常,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也是到了后来,云娆才知,她的“父母”其实是她的舅父舅母。 云娆自幼独立好强也不缺爱,所以,她的人生成长,是情感健全而又轨迹顺遂的。 听得风云兮的话,云娆有震惊,有质疑,有动容,有唏嘘。 却是没有怨憎。 就好比先前,和云岚相认的时候,云娆只觉得自己多了一个母亲,却半分不怪云岚这些年不在她的身边陪伴。 因为云娆自己就是雪使,自是知道身为雪使的种种无奈。 而她能够被云岚还有云鲲等人保护得这般好,她已经很知足很感激了。 现在突然又多了一个父亲,云娆也不觉得自己需要怪罪黎景天亏欠了她什么。 毕竟,黎景天也不知道自己与云岚曾有过一夜春风,更不知道云娆的存在。 倒是听得风云兮说黎景天对幼妹和外甥那般好,云娆觉得,黎景天断然不会是事后没有担当之人。 云娆很是认真地思索了一阵后,一脸正色地看着风云兮,“兮儿妹妹,我知你的好意,但咱们不能贸然为之,且看我娘亲的意思吧!” “强扭的瓜不甜,我娘亲也不是那种愿意将就之人。” “……”听得云娆两句话,风云兮佩服不已! 瞧瞧云娆这番话,与云烟先前说的话,不就是一个意思嘛! 怪不得自家娘亲说她还未参透男女之事的其中真意。 先前云烟老神在在,淡定自若。 此刻的云娆也是不遑多让。 只她风云兮着急忙慌地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难道这就是历经了男女之事与否的差别? 风云兮茫然地点了点头,“娆儿姐姐,我听你的,若有需要我帮忙的,随时吩咐就是。” 云烟也叮嘱风云兮要听取云娆的意见。 因为这本就是云娆他们一家三口的事情,其余人都是局外旁观之人,都不适合参与太多,以免弄巧成拙。 “兮儿妹妹言重了,吩咐谈不上,我们在这景都城里人生地不熟,很多事定然是要请你相助的。” 云娆也不好打击风云兮的一腔热情,因为她知道风云兮是一心盼着团圆。 只是这世间事,不是都能团圆美满。 云娆较之风云兮,对人生圆满一事,看得淡一些。 风云兮话别云娆,心情闷闷地离开了琥王府。 她今日因着一份好奇,而听了墙角。 到头来,却有种“世事难料,天意弄人”的郁郁之感。 风云兮情绪低落地回了浮生甜坞,喝了一盏奶茶。 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些甜食,至少,嘴里不那么苦。 戌时末,甜食将将卖完,浮生甜坞关门打烊。 这些日子的优惠力度不及开张前三日,甜食因而要到晚上才卖完。 风云兮算了今日账目后,准备回琥王府。 云烟在琥王府,风云兮也就更想住在琥王府里。 柳绿和掠影已经收拾完,正在后院等候风云兮。 风云兮从账房出来,去到后院,正准备带着柳绿和掠影二人离开。 忽然,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 闻着熟悉的淡淡冷竹香,原本郁郁不开怀的风云兮,当即心中一动,她惊喜不已。 “浮光,你回来了!” 283我想见你,多一日都等不得了 “浮光,你回来了!” 风云兮惊呼一声,笑靥如花地看着从天而降的浮光。 只见他依然俊美不凡,看起来并没有风尘仆仆之状,但眉眼之间却染上了疲倦之色。 风云兮即知浮光怕是在来见她之前,就已经整理了一番衣着容貌,是不想让她看到他的奔波劳累之状。 风云兮上前拉住浮光的衣袖,关切地问道:“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 “想吃面。”浮光实诚地回答。 “那你去我房里歇着,一会儿就好。”风云兮说着,就往厨房里去。 柳绿和掠影当即跟上,烧火洗菜,给风云兮打下手。 做细面费时辰,风云兮怕浮光饿久了,就该做刀削面,省时不少。 当风云兮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刀削面进房间的时候,发现浮光已经窝在雕花圈椅上睡着了。 浮光个子高,手长脚长,窝在圈椅上睡觉,手脚都不好舒展,看起来就显得可怜兮兮的…… 见状,风云兮心疼不已。 为了不吵醒浮光,风云兮轻手轻脚地将托盘放在桌上。 她站在浮光的身侧,微微倾身,凑近些看他的睡颜。 浮光的脸上,此时还顶着属于“慕昀皖”的那一张人皮面具。 除了在寻找雪域时露过真容,浮光其余时间,差不多都是带着人皮面具。 当然,现今浮光脸上的这一张人皮面具,是风云兮改制的,薄如蝉翼,气密性更佳。 虽不是真容,风云兮依然看得认真。 在浮光回来之前,风云兮心中郁郁。 此刻他回来了,她心中的郁结烦闷都一扫而光! 就好似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觉得异常的安心。 风云兮静静地看着浮光的睡颜…… 却突然,浮光那紧闭的双眸一睁! 风云兮当即慌乱心虚,不由得往后一退。 却是左脚绊了右脚,眼看即将摔倒…… 风云兮只觉没脸见人。 自己都能把自己绊倒! 太怂了! 然而,风云兮维持着向后摔的姿势,自身都还未做出应对之举的时候,浮光的动作比她还快。 风云兮就被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鼻尖磕在肌肉喷张的胸口,隐隐作疼,风云兮当即小声地抽气。 浮光却没有听到,他此时心跳如鼓,又激动又慌乱。 不过是想要拉她一把,却把人拉进了怀中。 温香软玉在怀,浮光当即就不想放手了。 连日来的辛劳,在这一刻,都觉得万分值得了。 风云兮心慌慌,又羞又窘,她想要推开浮光,却被浮光越抱越紧。 头顶响起一道嗡嗡声,“别动,就让我抱一会儿。” 声音沙哑,除了恳求之意,好似还暗含着许多种不明意味的情绪。 风云兮当即就没有再动。 她乖乖巧巧地依偎在浮光的怀中,任由他紧紧抱住。 她的心中情绪翻涌,脑中思绪纷乱…… 风云兮莫名地就想到了白日里云烟所说的男女之事,说她还未经历,不懂其中真意。 男女之事? 戏文话本子里的男欢女爱,风云兮没少看。 更没少缠着云烟给她讲各种各样的风流唯美故事。 在之前,风云兮并未把别人的故事,联系到自己的身上。 而今日,她先是偷听了黎景天与云岚之间的故事,因而思索了很多。 此时,浮光如此行为,风云兮不由得也联想到了男女之事上面。 再者,还有先前的几次,浮光待她,也都与往日不同。 原先她是不敢去想,因为心中害怕,不敢触及那未知的领域。 可现在,浮光归来竟这般…… 他年方十七,是风华正茂的翩翩少年郎。 她也十六岁,如花一般年岁的待嫁少女。 这不正是那些男欢女爱的故事里,正适合的年纪嘛! 风云兮回想着浮光对她的种种转变,忽然就灵光一闪,恍然大悟了! 所以,浮光对她,是有意的? 风云兮还只能做猜测,不能够确定。 毕竟二人相处多年,又是师姐弟的关系,若只是浮光单纯地依赖她呢? 风云兮还欲继续思索,浮光却是已经放开了她,“你在想什么呢?” 浮光的眼神带着些莫名的诡异,因为他发现风云兮被他抱在怀里还能走神! 这简直……太打击人了! 浮光的心中浮现一阵阵的挫败感。 他看着她都会心猿意马,而她呢! 被他亲亲抱抱了,还都能淡定沉稳得像是一个久经风月的过来人一般。 明明只是一个小姑娘,却偏偏有这般老成又淡定的性子。 浮光只觉得自己真的是太难了! 被拉回思绪的风云兮,迷茫地看向浮光,“我……你……” 她一时不该如何说,吞吞吐吐之下,索性把心一横,也顾不得羞窘了,直白地问道:“你为何接连三番对我做如此不合规矩之事?” 风云兮觉得自己就是个“被登徒子唐突了的苦主”,因此,她是可以如此理直气壮地质问浮光的。 “……”浮光面沉如水,目光幽幽地看着风云兮。 此时此刻,他好想说一句,“我为何如此,难道你的心里就真的没数吗?” 当然,浮光他不敢说。 他了解风云兮,知道她聪明敏锐,却在有些事情上,极为不开窍。 “我饿了……”浮光成功地转移了话题。 风云兮当即也顾不得要一个答案,她将托盘里的刀削面送到浮光的手边,“那你快吃面吧!” 耽误这么一会子功夫,热气腾腾的刀削面散热得刚刚好,也没有糊成团。 浮光大快朵颐,他确实是饿了。 风云兮就坐在浮光的对面,静静地看着他吃面,再给他倒杯温茶,送到他的手边。 可以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 等浮光吃完面,风云兮才轻轻地开口,询问正事,“你去西境剿匪可顺利?此次回来,是已经剿匪成功了吗?” 这近两个月的光景,风云兮没得到浮光的半点消息。 风云兮又不好让鎏光宗的人去西境打探消息,免得被浮光知道了,认为是不相信他有能力完成剿匪一事。 浮光出发前可是打了包票,风云兮总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不是。 而坊间流传的与西境剿匪的消息,也是只言片语,少得可怜。 风云兮真的是半点不知浮光这两个月的动向情况。 “还行吧!”浮光随意地应声。 风云兮皱起小眉头,“你这话是在敷衍我吧?” 浮光微微一笑,“哪里敢敷衍小师姐您呀!我是觉得还行,但还不够满意,因而这么一说。” “……”风云兮默了默,她总觉得现今的浮光,越发地琢磨不透了。 “那你的意思是剿匪一事颇为顺利了?那怎么外面一点消息都没有流传出去?” 这般说着,风云兮狐疑地看着浮光,“我先前就觉得你莫名其妙说要去剿匪,就好似这其中有猫腻。” “现在外面没得一点关于西境匪徒被剿灭的传闻,而你又只身回来。” “你该不是憋着什么大招?或是在算计着什么事吧?” 也怪不得风云兮如此揣测浮光。 实在是浮光要去剿匪一事来得突然。 他悄无声息地离开,又悄无声息地回来。 还不让宗门里的人知晓,这不明摆着像是有什么谋划一般。 浮光伸手抚平风云兮皱起的小眉头,他看着她,笑得狡黠,“过几日你就知道了。我说过回来会给你一份惊喜的。” 风云兮瘪瘪嘴,“你今日回来,难道不该是今日就告诉我吗?” 浮光摇了摇头,“我原本是要晚几日才回的,时候未到,自然还不能告诉你。” 风云兮随口一问:“那你为何提前回来了?” 浮光微微倾身,俊脸放大在风云兮的眼前,璀璨的眸光洒落在风云兮的脸上。 他一字一句,缓缓道:“我想见你,多一日都等不得了。” 闻言,风云兮的小心脏“噗通噗通”跳得欢快不已。 看着浮光近在咫尺的脸,闻着他身上的冷竹香。 她她她……她攥紧衣裳,浑身依然战栗不已。 心中那一头乱窜的小鹿,怕是要撞死了…… 284浮光表明心意,我心悦你 三日后,风云兮终是知道了浮光所说的惊喜是什么了。 危害南黎国西境百姓的猖獗匪徒,竟然被一支十人小队给一举歼灭! 七八个匪徒聚集的大山寨,加起来至少有上千人,却是接连被十人小队给一锅端! 这个消息传到南黎国朝堂之上,满朝震惊! 当日,消息又传遍了景都城。 全城皆知南黎国凭空出现了十个有勇有谋的大英雄! 南黎皇帝龙颜大悦,下令封赏剿匪有功的十人。 “府邸一座,黄金千两,白银万两,良田千顷,还有一些珍玩,都给你。” 浮光将南黎皇帝御赐之物,全部摆在了风云兮的面前。 “……”风云兮目瞪口呆地看着浮光。 这这这……就是所谓的惊喜? 确定不是惊吓? 莫名其妙把御赐之物都给她,让她的小心脏如何受得了? “怎么了?太激动了吗?”浮光不解地看着风云兮。 风云兮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你才激动! 我这是心塞塞啊…… “你你你……这是何意啊?”风云兮声音颤抖,语气迟疑,却又不得不问这么一句。 浮光目光灼灼地看着风云兮,反问一句:“你还未看出来么?” “看出来什么?”风云兮下意识地问。 她也不是没看出一点门道来,她只是不确定浮光的行为所表达出来的意思,与她所想的,是不是同一个意思。 哎…… 好难猜的心思啊! “既然你故作不知,那我告诉你。”浮光牵起风云兮的一双小手,牵引着带向他胸前,覆在他的心口处。 风云兮只觉得双手灼热滚烫,好似下了油锅。 而掌心却明显地感受到了浮光那肌肉喷张的胸膛之下,一颗心猛烈地跳动着…… “噗通噗通噗通……” “我的心为你跳得有多欢,你感受到了么?”浮光的声音低低浅浅,却带着魅惑至极的颤音。 “……”风云兮的小脸,倏地嫣红一片,好似能滴出血来。 她还能否认么? 风云兮想要缩回手,浮光却是抓得更紧了。 她不由得看向浮光的脸,眸中凝着水雾,迷蒙不已。 这个时候,装傻才是上上策吧? 不然,她岂不是得羞死过去! 浮光笑眼弯弯,眸中华光璀璨,他的薄唇微张,一字一顿地说道:“云兮,我心悦你。” 轰! 风云兮只觉得自己脑中电闪雷鸣,狂风卷着巨浪,来势汹汹的威力好似瞬间就能将她吞没…… 他他他! 她她她…… 他竟然真的心悦于她! 听得浮光亲口表明心意,风云兮先前所有的不确定猜测,这下全都成了事实。 风云兮羞窘地别过头,移开落在浮光脸上的目光。 他今日俊美得过分,未戴人皮面具的这一张脸,本就是风云兮从来就抵挡不了的。 因此,风云兮再不敢直视他的脸。 怕是再多看一眼,她就得彻底地沦陷了…… 浮光却好似能晓得风云兮心中的一切心思一般,他笑而不语,只牵引着风云兮的一双小手,抚上他的脸。 “我这张脸,可足矣与你相配?嗯?”尾音上翘,带着无尽的魅惑。 风云兮这下,连心头都是一片滚烫。 就好似浮光的话,一路灼烧到了她的心里。 “我……”风云兮不知该作何回应,她的心中又慌又乱,因为她还未做好心理准备。 浮光见状,也不敢过多给风云兮压力,他不想给她那种像似逼迫她接受他的情意一般的感觉。 浮光松开风云兮的手,单手轻轻地扶着她的尖细下巴,将她的脸板正。 他与她直视,眸光幽幽,“云兮,我心悦你,此生,惟愿与你相守。” 这般动情的话,浮光也是第一次说,因而生疏中还带着羞涩。 但是,他的神情和语气,却都是异常专注而又郑重的。 “我待你之心,天地可鉴。你或将如何待我,顺你之心。” “我愿意等你守你,终此一生。” 这些话,浮光说来,心中苦涩。 他已经等不及要向风云兮表明心意了。 但是,风云兮待他的心意,他捉摸不透。 怕是风云兮她自己,也没弄明白。 浮光今日,是想把他的心意告知风云兮。 他犹记得师父的话,“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不管是人还是物,都要早早下手,若是犹豫不决,准叫他人得了先机而抢了去,到时就追悔莫及了。” 所以,趁着风云兮对男欢女爱一事都还未彻底开窍,也趁着风云兮的身边没有他人觊觎。 浮光定要抢占了先机! 至于风云兮作何反应,浮光反而都没有那么大的危机感。 左右风云兮若是今日能接受他,那就是皆大欢喜。 若是拒绝他,他也不会气馁,那他今后再接再厉就是。 “虽说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知你定然不喜被人做主你的终生大事,这才先向你表明心意。” “若你此刻点头答应,我必然是遵照礼法,三媒六聘,风风光光娶你进门。” “我是大耀国的新科状元郎,也是南黎国的三品军侯,这两重身份虽算不得多贵重。” “但我在此承诺于你,今后,我定然会让你除了当状元娘子和侯夫人之外,还有更高的品阶身份。” “我会让你成为这鎏光大陆上顶顶尊贵的女子中的一个!” 浮光严肃且认真地做着承诺。 他先前去西境剿匪,挣来一份大功,与其说是为了他自己,不如说是为了风云兮。 他要挣来足够多的钱财权势地位,护风云兮一世安然无忧! 风云兮心中的感觉无以名状,却对浮光说的话,有种肃然起敬之感。 他竟然还想到了这般远? 这鎏光大陆上顶顶尊贵的女子中的一个? 她都从未这般想过。 她只想过要赚好多好多的银子,过上躺着数银子的惬意生活。 却并未想要获得如何高贵的身份。 而他却已经为她想到了…… 风云兮不由得想起了云烟以前给她讲过的某个故事里的一句话。 “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连咱们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那浮光他,是不是也连…… 风云兮都不敢往后面想了,而她的小脸,已经羞得不能再红了。 娘亲,我好像体会到了您说的恋爱的感觉了! 心跳加速,头脑发热,浑身发麻…… 又羞又窘又欢喜! 对的。 风云兮的心中是欢喜的。 虽然她一时间听得浮光表明心意,还做了承诺,心中又惊又慌又乱。 但是,她也能够明显地感受到从心底里升腾起的那一种暖暖甜甜的欢喜之意。 那种感觉,比娘亲的怀抱还要温暖,比吃了糖还要甜蜜。 风云兮自认自己不是一个情感迟钝之人。 但是在男女之情之上,她好像确实有些后知后觉了。 “浮光,我……”风云兮正要对浮光说些什么,一道尖利的鸭公嗓却突然横生出来打断了她即将要说出口的话。 “太后口谕到,慕侯爷速速跪地听吩。”来人身穿南黎皇宫内侍的服饰,身份极好辨认。 原在厅中的风云兮与浮光对视一眼,二人不得不纷纷跪下听候太后口谕。 此处是琥王府玲珑苑的小花厅,若按照浮光对外的身份,内侍是不可能来此传达口谕的。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太后的这一道口谕,不是传给新封赏的慕侯爷,而是传给黎景天的外甥的。 虽然内侍对浮光的称呼仍然是“慕侯爷”,但这明显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昭示着太后也不愿承认浮光身份之心。 太后的口谕很简单,就是宣召浮光进宫。 说白了,就是太后想要见一见浮光。 毕竟,浮光的母亲黎半夏,是太后养大的。 黎半夏还得称太后一声“母后”。 如此,浮光也算得上是太后的外孙了。 早不召见,晚不召见,偏偏赶巧到这般时候。 浮光的脸黑成了炭。 因为他没能听风云兮说她想要说的话。 到底是同意,还是拒绝呢? 带着疑问,浮光跟着内侍进了宫…… 285太后作妖,浮光破解 带着疑问,浮光跟着内侍进了宫。 他也没有易容换装。 反正“慕昀皖”的那个身份,只是对外有用,在南黎国的皇帝、太后等人面前,却是无用的。 太后召见,也是因浮光立功被封侯。 若是浮光在南黎国还是籍籍无名,太后也是懒得见浮光的。 不然,太后为何先前在浮光来到南黎国的时候,从不召见? 浮光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太后,并无任何好感。 更从未将其当做一位外祖母。 黎氏皇族的人,记得黎半夏的,只有一个黎景天。 因黎半夏而爱屋及乌,从而会关心浮光的,也只有一个黎景天。 其余的人,都视黎半夏和浮光母子俩为无物。 如此,浮光又何必将那些人放在心上? 自从黎半夏幼年走丢,南黎皇室的人就只当黎半夏已经暴毙而亡。 除了黎景天,再无人愿意接受一个活着的黎半夏突然跑回来,自毁皇室颜面。 所以,在黎景天找到了黎半夏的这些年,太后和皇帝就算是明知道黎半夏被囚于慕家,也知道浮光的存在,却是双双不愿为解救这对母子做任何事。 若是这二人伸以援手,黎景天也不至于那般吃力不是! 浮光在内侍的引领下,走进了太后寝殿。 太后常年吃斋礼佛,寝殿中有一股浓厚的檀香味。 浮光一边微微躬着身子走,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寝殿中央,坐着一个头戴抹额,做素净打扮的妇人。 她的周身无半点金银珠翠的首饰,衣着也是简朴素雅的款式。 而她的容貌并不显老,让人辨认不清其真实的年岁。 初初看第一眼,很难与后宫那最是尊贵的女子联系到一处。 但是,细细打量,不难发现此妇人周身的金贵气韵,以及久居高位的那一种威严凌厉的气场。 这就是南黎国的太后了。 “微臣参见太后。”浮光在内侍的引领下,在一处站定,按着南黎的礼仪,向太后行礼。 太后见到浮光,表面上还是颇为激动的。 “瞧你生得这般容貌,倒是与你娘亲颇为相似。”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攀扯过往,太后倒是自来熟。 她继续道:“你娘亲也曾在哀家的膝下养了些时日,哀家没有女儿,是真把你娘亲当做亲女儿疼宠啊……” 这般说着,太后拈着帕子,抹了抹根本没有湿润的眼眶。 浮光还维持着跪地行礼的动作,因为太后没让他平身。 他根本看不到太后的神色动作,只能从太后的言辞话语间,稍作辨认。 明明说的是叙旧煽情的话,可浮光却只听出了惺惺作态的意味,没感受到半点的真情实意。 太后对跪在地上的浮光说了好些话,全都是忆往昔的煽情话语。 然而,浮光却并不为所动。 太后若是真心待他,怎么可能会让他跪着,半天都不让他起来呢? 怕是这般做,只是为了演一场戏吧! 话里话外全是虚情假意。 当面向他立威,这一点倒是不假。 浮光垂眉敛目,默默地听着,面上神色不显山不露水,端着一副恭敬惶恐的姿态。 太后絮絮叨叨说了好久,才扯到了正题之上,“听闻你已经年满十七,哀家便为你相中了一门亲事。” “兵部尚书家有一娇女,年方十五,温婉贤淑,配你正好。” “只是这兵部尚书中年丧子,膝下仅余一个女儿,还指望着招婿而延续香火。故而需得让你上门入赘了。” “哀家想着你往日也不得慕氏一族厚爱,现今慕氏又被灭族,独独留你一人,往后你也没个靠山,入赘于你倒是好事一桩。” “那兵部尚书官居二品,你不过区区三品,能上门做婿,还是你高攀了。” “如此,哀家觉着是极好的,你说呢?” 太后自说自话,她明明已经算计好了,末尾却故意问浮光一句,是在有意试探。 浮光心知今日被太后召见,准没有好事。 现在听了太后这一番明抬暗讽的话,浮光也毫不意外。 籍籍无名时根本不搭理,眼见着他立功封侯就来打压,这般作为,明显地是在报复了。 说什么入赘高门,不过是将他至于一处牢笼罢了! 若是他真的答应了入赘,那以后他就算是挣得再多的军功,那也只是兵部尚书府的荣耀,而不是他的荣耀。 太后这一招,是明摆着想利用他的一身本事,却又不给他翻身自由的机会。 都说深宫后院里的女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而像是太后这般经历了两朝帝王,还稳坐后宫女子首位宝座之人,必然更不简单。 浮光想起先前调查到的真相,让皇帝反悔,拒绝他和娘亲认祖归宗这件事,就是太后怂恿的。 太后不喜黎半夏和浮光,只因当年的后宫争宠,太后争不过浮光的亲外祖母。 浮光的外祖母是先帝的宠妃,宠冠后宫,连太后这个正宫娘娘,都不及其一二。 太后因此怀恨在心,倒是不难理解。 甚至在其亡故之后,遗恨其后人,也不难理解。 有人爱屋及乌,便也有人恨及无辜。 上一辈或是上上一辈的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浮光无力挽回或是改变什么。 他只能为自己身边为数不多的看中之人的现在以及将来,争取一份自由安稳。 “启禀太后,微臣已有婚约在身,恕难从命。”浮光直言拒绝。 他心知,既然太后没有直接颁布懿旨赐婚,也没有怂恿皇帝颁布圣旨赐婚,那么,这就必然是太后的有心试探了。 如此,他更是要态度坚定地拒绝。 若是因瞻前顾后而犹犹豫豫,畏畏缩缩,反倒会中了太后设下的计谋。 “哦?你们民间不是有个说法,‘男婚女嫁,需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你倒是给哀家说说,谁给你定的婚约?又是与谁家的姑娘定的婚约?” 太后故意说“民间”二字,就是为了埋汰浮光生长于民间。 她的语气中,明显地带着嘲讽之意,就好似到了此刻,她都懒得做戏了一般。 “微臣的师父。”浮光搬出了黎景天。 这般时候,也只有黎景天能抵得用,因为他也是太后的亲生儿子。 虽然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黎景天为浮光定下了婚约一事。 但是,就算是太后找来黎景天当面问询,浮光相信,哪怕没有事先商量好,自家师父也是能够助他自圆其说的。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微臣的婚约,也当得上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若说定要玩文字游戏,浮光也是不惧的。 他没得把柄在太后手中,也不畏惧招惹了这个南黎国至高无上的女子。 左右他是不愿再被人威胁掌控。 反正他也不是非得留在这南黎国,实在容不下他,那他走便是! 天下之大,他换个身份,也还是可以在别处容身的。 太后闻言,略微皱了皱眉。 她这些年但凡拿黎景天这个小儿子有一星半点的法子,也不会纵容他为了黎半夏和浮光母子俩奔走多年! 太后眼帘微动,神思翻转间,又有了另一番算计。 或许,她可以从那个姑娘处下手。 将浮光拿捏在手这件事,自从浮光成功剿匪一事传到宫里,太后就有了此种打算。 “你还未说是谁家的姑娘,哀家倒是好奇,究竟是谁家的姑娘,能入得了你的眼。” 太后这话,是在嘲讽浮光眼高于顶,连兵部尚书府家的女儿都看不上。 “师父选中的,师父说好,微臣自然也就觉得好。”浮光从善如流地回答。 他这一句话,就堵了太后的后话。 而那个所谓订了婚约的姑娘,浮光巧妙地刻意不提。 太后捻动佛珠的手,霎时一顿。 她目光幽幽地扫向伏地而跪的浮光,心中微微讶异。 身为女人的直觉,她觉得面前这个还未弱冠的少年,不是简单之人。 “既如此,倒是哀家多操心了。”太后开始为自己的话圆场。 浮光不接话,以免此地无银三百两,多说多错。 太后瞧着跪地的浮光,仍然不叫他起来。 她继续捻动佛珠,开始闭眼假寐。 好一阵之后,她才道:“哀家乏了,你且跪安吧!” 浮光这才得以解脱,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浮光刚从地上站起来,准备退出去,却又听得太后幽幽道了一句话。 “不管是皇室宗亲还是高门贵族家的子弟,历来在成婚前都有贴身侍女伺候着的,你师父粗心大意,许是忘记给你安排,哀家送你两个侍女好了。” 286浮光挖坑,明摆着打太后的脸 风云兮在玲珑苑里满心忐忑地等着浮光回来,久候不至,她越等越心慌…… 莫不是这南黎国的太后,出什么幺蛾子为难浮光了吧? 怪不得风云兮会如此猜想,实在是这黎氏皇族的人,除了黎景天之外,再没人待见黎半夏和浮光母子俩。 就在风云兮等得不耐,准备出门去查看情况的时候。 被风云兮派去琥王府门口查看的柳绿前来禀报,“主子,公子回来了。” “可是无恙?”风云兮着急地询问。 柳绿的神色有些怪异,“主子,公子无恙,只是……” 也不知该如何说,柳绿干脆收了声。 “只是什么?” “属下也不好说,主子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闻言,风云兮挑了挑眉,“浮光在哪?” “属下见公子下了马车,就跑回来禀告了,这会儿该是进了府门了。” 柳绿的话还未落,风云兮已经急匆匆地跑出了玲珑苑。 半道上,风云兮截住了浮光,也就明白了柳绿的神色诡异是为何了。 只见浮光领着两个身段妖娆,面容娇俏的女子,漫不经心地走来。 那两个女子跟在浮光的身后,俨然对他形成簇拥之势,态度热情讨好。 风云兮远远瞧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而她站在路中央,等着浮光上前。 浮光却是低头走着,心不在焉的样子,连看都不看风云兮一眼,就越过她,继续走…… 风云兮:“……” 她竟被这般无视了! 这一刻,风云兮的心中,又酸又气!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慕侯爷嘛!进宫一趟,还带回来两个美人儿,真是艳福不浅那!” “瞧您这般心猿意马之状,莫不是被美人儿给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这般酸溜溜的话,出自风云兮之口,话落,她自己都惊呆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这样一番话,总之就是她心里不舒服,脑中也不理智。 追出来的柳绿还有掠影二人,听得这般话,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段路,免得被殃及池鱼。 掠影还忍不住扯了扯柳绿的衣袖,在她耳边细语,“你说咱主子这话,语气怎么特别像是花楼里的老妈妈呢?” 柳绿白了掠影一眼,“闭嘴!” 掠影瘪瘪嘴,却还是乖乖地闭上嘴,默默地看戏了…… 自家主子的戏,可是老难得看上一回,掠影此时遗憾的是不能够搬着小板凳来坐着,一边看一边嗑瓜子儿。 那边厢,漫不经心的浮光听得风云兮的话,脚步一顿,这才回转身来。 他看向风云兮,迷茫地道一句,“云兮,你叫我?” “……”风云兮只觉得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之上。 风云兮试探地问:“我刚刚说的话,你可是听到了?” 浮光茫然地摇了摇头。 见状,风云兮心中隐隐有庆幸之感。 还好他没有听到。 也顾不得细细分析自己心中的情绪,风云兮只留下一句,“见你无恙,我就放心了。” 说完,她脚步飞快地往外走。 她还未弄明白自己的心意,此时此刻,未免乱上加乱,她只有逃避…… 柳绿和掠影急急忙忙跟上。 浮光看着风云兮匆匆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弯,噙着一抹狡黠的笑…… 却说风云兮从琥王府后门出去后,先吩咐掠影去查探浮光带回来的两名女子身份,才领着柳绿去浮生甜坞。 然而,前有浮光表明心意,后有莫名其妙出现的美人。 搅得风云兮心中脑内都无法安宁,她在后厨做甜食都频频走神。 柳绿见状,只得上前阻止了风云兮,“主子,瞧您这般心绪不宁,还是去歇着吧!” 说话的同时,柳绿还给一旁的李嬷嬷递眼色。 李嬷嬷今日也来后厨看过几次,总觉得风云兮今日有些心不在焉,她当即应声,“风公子,您劳累多日,快去歇一歇吧!这里有老奴为您看着。” 恰好掠影这时也回来了,风云兮才停手,回了自己的房间。 “掠影,查到了没有?”进了房间,再无旁人,风云兮当即询问。 掠影答:“回主子,那两位美人,是南黎国当今太后赐予公子的通房丫鬟。” 听闻,风云兮并不意外。 “那今日浮光被太后传召进宫一事,二人说了些什么话,你可查探到了?” 风云兮原本是不想让人调查这些事的,她宁可听浮光亲口对她说。 只是,突然多出来两个美人儿膈应风云兮,她就只想要知道当时事情的真实经过了。 掠影就将查探到的事,事无巨细地说给风云兮听。 听完,风云兮心中的膈应,不减反增! 这个南黎国的太后,简直是太无耻了! 竟然为了拿捏浮光,一计不成又施一计。 做媒不成就送通房丫鬟。 反正是不给浮光的身边安排些奸细就不罢休! 风云兮越想越气,她再也坐不住,又匆匆回了琥王府。 浮光却是没有在琥王府,而是去了他的新府邸。 风云兮只得去新府邸找浮光。 南黎皇帝赐封浮光为三品军侯,封号居安。 居安思危,这个封号,都暗藏着南黎皇帝的警告之意。 居安侯府地处景都城一处极为偏僻的位置,占地面积倒是与琥王府不相上下。 此处原是南黎皇帝给黎半夏选的公主府。 那时是南黎皇帝在黎景天的多番请旨之下,才决定让黎半夏和浮光认祖归宗,因而圈了这一处地皮,命人建了一座府邸。 现今,南黎皇帝反悔,拒绝让黎半夏和浮光母子认祖归宗。 但为了做出弥补,南黎皇帝还是将这一处府邸赐给了浮光。 浮光在西境剿匪,建功立业不假。 南黎皇帝对浮光的赏赐,府邸、良田、金银、珍玩等等,都是按着功勋而来。 如此,外人也瞧不出什么端倪。 南黎皇帝将这些事,做得滴水不漏。 但他却故意要告知浮光,此座府邸的由来,好让浮光被迫承了这一份恩情。 从琥王府去居安侯府的这一路,风云兮听得掠影讲述这些事,连带着对南黎皇帝,也更没好感。 这一个两个的,利用起人来,真真是手段尽出! 难怪老话一直说,自古皇家无情意。 马车到了居安侯府,风云兮才发现这里竟然门庭若市! 浮光这个居安侯,是今日早朝时才被册封。 一下早朝,浮光就将那些送入居安侯府的赏赐之物,全部带进了琥王府,要交给风云兮。 接着又是太后召见。 大半天就过去了,这会儿将将到傍晚。 而前来拜见新晋军侯的人,依然是络绎不绝。 风云兮这才知自己倒是跑来凑了个热闹呀! 守在居安侯府门口接待的小厮看到马车上有琥王府的徽记,立即上前迎接。 风云兮也不知道目前的居安侯府是个什么情况。 更不知道浮光在侯府里到底是主子还是傀儡。 故而,风云兮没有亮明身份,而是罩着明面上的礼数来。 柳绿递上一张拜帖,打着琥王府名义前来拜见新晋居安侯的一行人,好似有特别通行令一般,很快就被请了进去。 居安侯府是新建的,处处都透着新意。 奢华大气不少,精致玲珑毕现。 风云兮却是无心观赏这座新宅子,只盼快点见到浮光。 这从浮生甜坞到琥王府,再到居安侯府的一路,历经一个多时辰。 风云兮有足够的时间梳理思索纷乱的思绪。 到得此时,能想明白的自然已经想明白了,而那些想不明白的,她也放在了一边,不使其苦恼自己,让自己失去理智。 风云兮和柳绿、掠影,一行三人,在引路小厮的带领之下,一路穿堂过室,分花拂柳。 本以为是被带去会客厅,却不料是被直接带到了正院主屋。 “侯爷正在耳房沐浴,还请您稍等片刻。侯爷吩咐了,您若是觉着无聊,可以随意在这院子里逛上一逛,解解闷。” 小厮留下这么一句话,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风云兮一脸不解。 她也无心情游览浮光的新院子,只坐在房中静静地等。 等了半盏茶的功夫,浮光没有出现,倒是一名女子捧着一叠衣物从门口经过。 女子走到门口,却突然停住,她将手中的衣物放在廊下的长椅之上,捂着肚子跑远。 而就在女子跑远后不久,浮光的声音从隔壁的耳房里传出来,“东施,本侯的衣裳呢?速速取来!” 语气冷中带怒,极为不悦。 闻言,风云兮皱了皱眉。 柳绿和掠影对视一眼,纷纷极为识趣地往外走。 二人纷纷边走边捂着肚子,面色颇为痛苦。 柳绿道:“主子,属下好似吃坏了肚子。” 掠影附和一句,“主子,我的肚子也不舒服,我们如厕去了哈!” 瞧着二人明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拙劣戏码,风云兮也不阻拦,她摆摆手,“小心些,别掉坑里了。” “……”柳绿和掠影面带尴尬地出去了。 二人一走,耳房又传来浮光的声音,“东施啊!你是迷路了么?” 风云兮讳莫如深地盯着门口廊下的那一叠衣裳,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她虽不知东施是谁,但浮光之言,意不在东施身上,她哪能不知。 “东施,你再不给本侯拿来衣裳,本侯可就自己出来了!” 当这一句话响起,风云兮不得不起身往外走。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浮光不穿衣裳出现在她面前,或是被别的人看到吧! 这个院子里目前也就风云兮和浮光二人。 风云兮倒是可以不上当,直接一走了之,但她却容不得别人瞧见浮光那般…… 所以啊!她明知这是一个坑,还得往里跳! 风云兮拿起廊下的衣裳,走向耳房。 耳房的门是虚掩着的,风云兮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小小的耳房里水雾蒸腾,热浪扑面而来。 风云兮贪凉怕热,几乎是瞬间,小脸就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 一道屏风正对着耳房的门,屏风后隐隐现出一个大浴桶,一个熟悉的背影露在浴桶上方。 风云兮走到屏风处,状似淡定地道:“浮光,你要的衣裳拿来了。” “云兮?是你吗?”浮光的声音了透着惊喜。 “……”风云兮默了默,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风云兮将衣裳悬挂在屏风之上,“你的衣裳在此,我出去了。” 说完,风云兮拔腿就往外走,她怕再待下去,自己会受不住。 “云兮,别走,我拿不到……”浮光的声音在风云兮的身后响起,语气温柔中带着些恳求之意。 风云兮的脚步一顿,霎时停住。 她硬着头皮转身,“那你要我如何做?” 此时此刻,风云兮就是那“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之人啊! “你递到我手上来,可好?”尾音上翘,带着恳求,暗含魅惑。 风云兮就好似中了邪一般,真的将衣裳从屏风架子上拿起,绕过屏风…… 浮光听到风云兮的脚步声,从原先背对着的姿势,换成了面对面。 纤纤玉手果真将一叠衣裳送过来,浮光抬眸,却见风云兮紧闭双眼,仿若羽翼的细长睫毛扑闪扑闪,昭示着其主人的紧张。 浮光莞尔一笑,伸手向风云兮…… 紧张又忐忑的风云兮,等了好一阵,都不见浮光拿走她手中的衣裳,正要开口说话,却感到自己那捧着衣裳的双手被大力一拉…… 下一瞬,风云兮只觉得天旋地转,然后,她就落入了温热的水中,一方紧实有力的怀抱,将她圈住。 果真,她猜得没错,这就是一个坑! 而她,还愿意欣然跳下。 浮光温香软玉抱在怀,只觉得一颗心圆满不已。 而怀中的人儿,此时乖巧安静,他忍不住将下巴搁在她的颈窝。 风云兮是背对着浮光而坐在他的怀里,她不敢乱动,却也没想过要挣扎。 有些事,在没想明白之前,那就是各种疑惑不解,抗拒回避。 而一旦想清楚,反而就能顺其自然了。 颈窝处传来酥酥麻麻之意,一股陌生之感,流窜全身。 风云兮闭上眼睛,试着放松自己僵直的身子。 她不讨厌浮光,也不讨厌他碰她。 如此,那她就试着接受这种陌生却又让她欢喜的感觉。 浮光并未做什么放肆之举,只是温柔地亲了亲风云兮,动作珍视不已,好似对待绝世珍宝那般小心翼翼。 良久之后,风云兮终是耐不住耳房里蒸腾的热气,她哑着嗓子,低低地说了一句,“浮光,我热……” 话落,风云兮娇羞不已,将小脑袋藏在了浮光的肩头。 浮光只得火速地穿好衣裳,“我先出去,在门外等你。” 风云兮被浮光扯进浴桶里,衣衫尽湿,她等浮光出去之后,脱下身上的湿衣裳,再擦干身上的水,换上一旁的干净衣裳。 风云兮这才发现,她带进来的那一叠衣裳,有两套,都是浮光往日里穿过的衣裳。 浮光穿走一套,还留了一套给她换上。 换上了浮光的衣裳,风云兮羞得难以名状。 因为这衣裳虽然是干净的,却是浮光穿过的。 她再穿,就显得暧昧不已了…… 这人给她挖这么一个大坑,真是……讨厌! 风云兮推开耳房的门,果真见浮光还等在门口。 许是沐浴之后,他看起来更加的神清气爽,俊美无双。 特别是那一双染上莫名情绪的眸子,华光璀璨,越发地耀眼生辉了。 风云兮看得又是一阵愣怔。 浮光被风云兮看着,但笑不语,他喜欢她看他出神的小模样,喜欢看她为他而沉醉。 一阵凉风拂过,吹得周身一阵凉爽,风云兮回过神来。 浮光这才牵起风云兮的小手,“走,回房给你擦干湿发。” 他说得是那般自然,就好似已然相处多年的深情夫妇一般。 风云兮这么一想,又是一阵羞赧。 进了正房,浮光果真是拿来棉帕子给风云兮擦头发。 夏季的湿发容易擦干,不过一刻多钟,风云兮的一头乌黑秀发,就被浮光擦至半干。 浮光将棉帕子放入风云兮的手中,“云兮,你也给我擦头发,好不好?” 他的话语,总是在恳求的时候,还带着魅惑。 风云兮根本抵挡不了,故而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于是,二人调换了位置,却仍是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浮光享受着这难得的时光,心中满满当当。 又是一刻多钟,风云兮才放下了棉帕子。 “你这居安侯府,可有别人的眼线?”风云兮终是引出了她此行的话题。 浮光起身,将风云兮的小手牵起,握在掌心,“咱们边走边说,顺便带你看看咱们的新宅子。” 风云兮:“……” 浮光的前半句句,风云兮没想反驳。 至于后半句…… 她甩了甩头,将脑中浮现的一些有的没的小心思甩走。 正事要紧。 浮光牵着风云兮出了正房,果真边走边说:“咱们的这个新宅子里,都是我的人,你大可放心。” 闻言,风云兮不解,“你哪里来的这么多人?” 居安侯府不比琥王府小,浮光初来乍到,哪里能够找来一大批可以信赖之人管着这般偌大的府邸? 浮光微微一笑,“都是这些年陆陆续续收服的,一直隐在暗处,现今才得以用之。” 风云兮大惊,“是你瞒着……那些人?” 再提慕光远与苏楚昇的名字,风云兮只觉得不仅膈应浮光,也膈应她自己,故而没有提。 浮光点点头,“我不能给师门丢脸不是。” 多年来的韬光隐晦,暗渡陈仓,仅仅化作这一句玩笑之言。 风云兮的眼神暗了暗。 她知道浮光这些年的不容易,却不知浮光竟然还默默地发展了自己的一股势力。 被慕光远与苏楚昇控制监视的同时,还能默默地做那般事,由此可见其艰难程度! 风云兮觉得,她都要对浮光刮目相看了。 浮光领着风云兮大致地参观了主院,二人的头发全干后,他又带她回了正房,给她束发。 风云兮此时,还是男子面容,自然是要束发的。 待二人都束发之后,浮光唤人呈上晚饭。 天色渐晚,此时已然到了晚饭时辰了。 浮光牵着风云兮去饭厅,给她介绍正在摆饭的两个丫鬟。 “那两位就是太后赏赐予我的通房丫鬟,绿衣那位叫东施,黄衣那位叫无盐,我新取的名字,好听么?” “……”风云兮看一眼就认出了那两个女子,心中正膈应,听得浮光取的名字,又有些哭笑不得了。 东施效颦,貌若无盐。 这不是明摆着说人家丑嘛! 这般带着嘲讽意味的名字,如何好听? 况且,这二人,都生得貌美,哪里丑了? 浮光取这样的两个名字,不是明摆着打太后的脸么! 风云兮想到此,心里好受了不少。 她虽知浮光是出于无奈,才接受了太后赐给他的两个通房丫鬟。 但是,风云兮就是觉得心里膈应得慌! 浮光的话还在继续,“云兮,告诉你一个秘密,东施和无盐,都是我是手下。” 风云兮:“……” 真香! 287到时候给你一个完完整整的夫婿 待东施和无盐二人摆饭后,风云兮和浮光一道落座吃饭。 要说二人坐一块吃饭,也不是头一回了。 但是,风云兮却感觉今日的氛围,都与往日不同。 她莫名地觉得有一种家的温馨之感。 心中刚刚冒出这般感觉,风云兮就又红了小脸。 浮光用公筷给风云兮夹了一筷子菜,他捕捉到风云兮的小脸上晕染开的绯红之色,心中一动。 他道:“云兮,你还记得以前在隽云侯府的时候吗啊?” 风云兮不解地看向浮光,“什么?” 浮光陷入回忆之中,“那时,你我也是这般同桌吃饭,你还曾唤我……夫君。” “咳咳咳……”正在喝汤的风云兮猛然呛咳起来。 浮光立即回神,一只手给风云兮拍背顺气,另一只手端来就在手边的一盏茶,递到风云兮的嘴边,“喝口茶吧……” 风云兮也顾不得其他,就着浮光的手喝了茶。 等顺过了气儿,风云兮奶凶奶凶地瞪了浮光一眼,“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浮光狡黠一笑,却也不再多说,老老实实地吃饭。 东施和无盐二人随侍在一旁。 柳绿和掠影不见踪影。 但风云兮知道,浮光不可能亏待了她的人。 许是让二人吃饭去了。 饭后,浮光牵着风云兮到廊下纳凉。 浮光捏起风云兮的一丝秀发把玩,他轻声开口,“云兮,我给你介绍两个人,他们在西境剿匪一事上,对我助益良多。” 风云兮好奇地问道:“是你那十人小队吗?” 前不久的西境剿匪,十人小队的丰功伟绩可是在今日短短的几个时辰内,就传遍了整个景都城。 十人对战千人,这般以少敌多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剿匪壮举,还从无先例! “是。”浮光说着,眼神看向静立在不远处的东施。 东施随即走到院门口,领进来两个身形魁梧的男子。 看到来人,风云兮大惊,“熊帮主!铁牛!怎么是你们?” 这二人就是许久未见的熊大胆和铁牛。 风云兮看着身形越发高大威猛,容貌也成熟不少的二人,惊讶得无以复加。 “您是?” 熊大胆和铁牛,只觉得这一道声音颇为耳熟,却是根本没认出风云兮来。 风云兮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还做着一副男子打扮。 “我就是你们昔日唤做大仙的那个人。”风云兮没有提过往的名字,但她相信熊大胆和铁牛,能够认出她来。 果真,熊大胆和铁牛听着这一道越发耳熟的声音,再结合风云兮话里的意思,只稍稍回想…… “大仙!” 二人异口同声,目露惊喜。 风云兮点点头,“对,就是我。多日不见,二位倒是越发能干了!” 这是风云兮由衷地夸赞二人。 她没想到,熊大胆和铁牛,会是西境剿匪的那十人队伍里的其二。 熊大胆和铁牛“嘿嘿嘿”地笑着,还忍不住摸了摸程光瓦亮的脑袋。 这二人,面容冷峻坚毅了不少,唯独那一颗光头,却是一如既往地圆润光亮。 风云兮想起了在多福镇上的初见。 那时的二人,还是地痞恶霸,却被她忽悠得上了当。 自那以后,整个铁头帮的人,还纷纷削发成了光头。 风云兮更没有想到,二人与浮光还另有机缘。 从地痞恶霸变成剿匪英雄,一腔男儿热血,用在了正途。 风云兮好奇一问,“只你们二人出来了,还是把整个铁头帮的弟兄都带过来了?” 闻言,熊大胆和铁牛对视一眼,再不约而同地看向浮光,目光征求他的意见。 浮光点了点头。 熊大胆这才开口回答:“弟兄们也都来了,多亏了大仙给的《铁头功》秘籍,助弟兄们的武功大有所成!” “……”风云兮默了默,她当时也是随意之举。 “熊帮主客气了……能帮到你们就好。”说完,风云兮讪讪一笑。 她当初可没想这般远,但此时此刻,她也确实为整个铁头帮都感到高兴。 风云兮同熊大胆和铁牛聊了好一阵,都是聊以前的趣事,再问了二人一些近况。 浮光在旁听着听着,就有些不耐烦了…… 他可以一直听风云兮同他絮絮叨叨,却不耐听风云兮同别人也絮絮叨叨。 有什么话,都对他讲就是了。 她同别人聊得高兴,他就要不高兴了…… 于是,浮光半眯着眼眸,目光幽幽地扫向说得不亦乐乎的熊大胆和铁牛。 感受到浮光的冰冷眼神,熊大胆和铁牛当即一哆嗦。 二人敛住兴奋奋的神色,也不敢再久留,纷纷出言告辞。 风云兮看着熊大胆和铁牛二人像是突然被狗追一般,拔腿就跑,不由得无奈一笑。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浮光,“你就这么欺负你的手下人么?小心哪天他们被你欺负狠了,同你造反!” “不会,他们哪有这般孩子气!”浮光说得一本正经。 风云兮“噗嗤”一笑,“你这是承认你自己在耍小孩子脾气了?” “没有!哪有!”浮光当即否认。 风云兮:“……” 你这般欲盖弥彰,还不够明显吗? 笑过之后,风云兮敛住神色,也是一本正经地看着浮光,“你是如何收服熊大胆等人给你当手下的?” 浮光高深莫测一笑,“每个人都有执念,我助他们得到他们想要的,他们助我的得到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 “你!” “……”风云兮的小脸又是一红,她其实不过是随口一问。 “咳咳咳……”风云兮轻咳几声,嗔怪地看了眼浮光,“我跟你说正事呢!” 浮光神色严肃,“我说的就是正事啊!” 风云兮:“……” 这人怎么三两句话都离不开要撩她? “我跟你讲哦!”风云兮再次恢复一脸正色,小表情严肃得不要不要哒! “嗯嗯,我听着呢!”浮光笑眼弯弯。 看着这般配合的浮光,风云兮真的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她道:“我虽然不知道你想要做些什么,但是,你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不能逞强,不能贪功,不能冲动,知不知道啊?” “嗯嗯,我知道的!”浮光配合不已,像学堂里那个最最乖巧的学子一般。 “还有啊!这南黎国皇室的人,除了二师伯,其余人都对你不友好,你要注意提防,别到最后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风云兮此时此刻,就像是一个絮絮叨叨的老妈子一般。 浮光继续配合,他乖巧地点了点头,像个小媳妇似的,“嗯嗯,你说的都对,我都听你的。” 这般说着,浮光还将右手举过头顶,做出信誓旦旦之状,“你放心,我向你保证,一定不给别人做嫁衣裳,只给你做嫁衣!” 这话前半部分听着很像那么一回事,只是后面…… 风云兮听着听着,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只给她做嫁衣? 这这这…… 这是什么意思?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风云兮也不好意思问,只囫囵回应一句,“总之就是你要好好的!” 浮光顺溜地接话,“嗯嗯,我知道你关心我,为了你,我一定会好好的,到时候给你一个完完整整的夫婿!” “谁要你做夫婿啊!”风云兮连连否决,声音轻颤,心中狂跳不止。 浮光幽幽地挑了挑眉,“你看了我的身子,还想不负责?” “谁……看了……”风云兮还想要反驳否认,却发现否认不了。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又不是她想要看,明明是浮光给她挖坑不是! “我不管!”浮光的语气带着些蛮横与威严,“反正你不能对我始乱终弃!” “……”怎么能算在她头上? 风云兮又羞又急。 这人怎么说两句话就能转到撩拨她的话语之上啊? “你你你……不正经!”风云兮吞吞吐吐好一阵,才憋出“不正经”这三个字。 而她那肤如凝脂,洁白无瑕的小脸,此时此刻已经红成一个娇嫩绯红的水蜜桃。 看得浮光好想要咬一口! 这般想着,他的行动更快…… 288护在心尖尖上疼宠 月上中天,浮光将风云兮送回琥王府。 “其实,你不用送我的,这两个月我来来往往于各处,怕是比你还要熟悉这景都城里的路。” 风云兮体谅浮光这一日疲于应对宾客,因而不想让他太累。 浮光今日到居安侯府,也是为了招待进府拜访的客人。 景都城里的权贵,闻风而来巴结浮光这个新晋居安侯的人不少。 有人刻意试探,有人借机攀附。 不过是短短一天,这景都城高门贵族众生相,已经展露无遗。 浮光摇摇头,牵起风云兮的小手,“我想陪在你身边。” “……”怕听到那些羞不自胜的话,风云兮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她不明白为何他突然变得这般能说会道,说的还尽是些虎狼之词。 二人乘坐马车,一路言语不多。 主要是风云兮现在不太敢同浮光说话了。 等回到琥王府,浮光先将风云兮送回玲珑苑,再去黎景天的书房。 书房里,黎景天正在等着浮光。 他拿着一本札记,看得漫不经心,听得门口随侍的下人通报,这才神思回拢。 今日在朝堂之上,黎景天已经见过浮光,知晓浮光此次剿匪顺利,平安无恙。 “师父,接下来,我准备去北境边关平乱。”浮光开门见山。 黎景天微微讶异,“北境局势错综复杂,你可有把握?” 浮光想要建功立业,黎景天自然是不会阻拦,只是担心浮光毕竟还过于年轻,阅历不足。 浮光信心满满,“我有把握。” “好!”黎景天欣慰地看着浮光,满脸都是赞赏之色。 他转念一想,又问:“可需要师父为你做什么?” “请师父助我说服圣上,准我出征。” 南黎皇帝主和不主战,这才纵容南黎国北境的诸个小国越发放肆,三五不时就要到南黎北境滋扰生事,扰得北境百姓不得安宁。 浮光前去平乱,既为自己挣军功,也为解救百姓于水火。 黎景天沉默思索一阵,做了回复,“好!明日庆功宴时,我为你奏请皇命。” 浮光前去平乱,必须身负皇命才能名正言顺。 而南黎皇帝怕是不会轻易下令,除非有像是黎景天这般能够在南黎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凑请。 再者,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又是一桩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南黎皇帝就算是再不愿派兵平乱,怕是也不得不准奏。 “谢师父。”浮光恭恭敬敬地想着黎景天行了一礼。 这二人,既有血缘亲情,是舅父与外甥的关系,也有传道受业解惑的师徒关系。 更是多年相伴相依,互相陪伴。 黎景天连忙扶住浮光,“傻孩子,在我面前还说什么客套话。” 浮光轻笑,“云兮说,‘丁是丁,卯是卯,该说的感谢不能省。’” 黎景天“噗嗤”一笑,“那个鬼丫头的小脑袋里尽是一套套的歪理,你甭听她的,免得把你带坏了。” 嘴上这般说,脸上的笑意却是没有收。 黎景天看着浮光,目光恍然,不禁陷入了会意之中。 初见时,还是被裹在襁褓里的小小一团,又瘦又小,像个小老头似的。 不知不觉,都长成了一个堂堂七尺好男儿。 黎景天在心中感叹:真真是岁月如梭,时光飞逝啊! “浮光啊!”黎景天拍着浮光的肩,颇为八卦地问了一句,“你几时把那小丫头娶进门啊?” “师父可是早就提醒过你,一定要先下手为强,莫要错失良机而遗憾终生啊!” 黎景天就是切身感受到了那一种遗憾,故而早早提醒浮光。 浮光面染红云,“师父,经得您的点拨,我心中已然有数了。” “那就好!那就好!”黎景天又是大力拍了几下浮光的肩,想到什么,他狐疑一问:“瞧你又是剿匪又是平乱,难道是你三师叔给你出难题了?” 浮光:“……” 他该怎么回答? 告诉他师父,三师叔要他拿得出手一份倾世繁华的聘礼? 黎景天也不待浮光答话,他已经发散思维自行联想去了…… 他能有此疑问,自然是因为他对云烟,那也是颇为了解的。 谁家的男儿想要娶走云烟护在心尖尖上疼宠的女儿,可不得通过云烟设置的九九八十一难? 怕是…… 还可能不止这九九八十一难啊! 黎景天顿时颇为怜悯地看着浮光,“也不知该夸你眼光好呢!还是说你没眼力见。你说你怎么就偏偏看上了你三师叔的女儿呢!” “你三师叔那一关都不好过,偏偏还有个东方京墨!” “那个东方京墨可是一肚子坏水啊……” 提起东方京墨,黎景天就是又敬又恨了。 毕竟,东方京墨还曾是黎景天的情敌不是! 偏偏,这个东方京墨处处要比黎景天强出那么一丢丢,将黎景天比成了一个万年老二! 要说这二人唯一旗鼓相当的,那就是挑女人的眼光了。 因为二人都挑中了云烟! 黎景天越想,就越为浮光担忧,“浮光啊!你一定要严防东方京墨给你下绊子啊!别看他平日里端着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实际上,就属他肚子里的坏水最多!” 东方京墨是鎏光宗的宗主,但黎景天对东方京墨一直是心服口不服的。 这也是为何黎景天和东方京墨要是凑在一处,就一定要拌嘴的原因。 若是加上一个风云兮,那就更热闹了。 黎景天在陌生人或是不相熟的人面前,话少得可怜。 在浮光、云烟等人面前,倒是并不显话少。 然而,要是碰上东方京墨和风云兮,那就成了话痨了! 同一个人,只因碰上不同的人,脾性习惯都有诸多变化。 浮光听着自家师父的叮嘱,哭笑不得。 他还是第一次听自家师父背地里说宗主的坏话。 当然,这些话,浮光还是觉得多多少少有些可信度的。 “师父,我知道了,我会谨遵您的教诲的。”浮光气定神闲地应答一句。 他对东方京墨这个宗主,是非常尊敬的。 是以,黎景天这些颇为夸张的叮嘱,他也只是听着,却不会品评什么。 …… 黎景天送走浮光之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他近几日心绪纷乱,答应了云岚会认真想清楚,但他却想不到一个合理的处理方式。 那一夜太过于荒谬与荒唐,他不知该如何做,才能弥补对云岚和云娆母女俩的亏欠。 故而,好几天了,黎景天还没有答复云岚。 好在,云岚前两日就带着云娆还有扶风、君善,四人去了椰南城寻找无极至尊。 黎景天多了些时日思索。 …… 却说浮光在离开黎景天的书房之后,并未就此离开琥王府,而是去了东方京墨和云烟暂住的院子。 东方京墨沐浴去了,是云烟接待的浮光。 看到两月不见,却越发英气勃发的浮光,云烟赞赏一笑,“三品军侯,恭喜。” “您谬赞了。”浮光客客气气地应答。 云烟转入正题,“幻盟之事,亲卫已经传达于你,近些日的进展不多,亦无你娘亲的消息。” 现在寻找黎半夏,都是东方京墨直接指派调令鎏光宗的人,没让黎景天参与。 如此,是不想黎景天再过度操劳。 加之又有云岚和云娆母女俩的出现,云烟也不想黎景天再因黎半夏而放弃后半生的幸福。 黎景天为黎半夏和浮光母子,付出得已经足够多了! 浮光也不愿再累着黎景天。 因而,在黎景天面前,大家都避而不提黎半夏。 浮光也不提,而是直接与东方京墨和云烟商谈。 “我知道了。”浮光的神色不惊不喜。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浮光只能如此自我安慰。 “夫人,如无意外,我过几日会去南黎北境平乱,怕是会要去上一年半载。寻找我娘一事,劳您诸位多多费心。” 寻找黎半夏与建功立业,当然是前者更重要。 但是,那些蛛丝马迹都指向,黎半夏目前并无危险。 如此,浮光唯有让自己更强大,才能拥有更多的筹码,换回黎半夏。 云烟的眼眸微眯,“平乱可不比剿匪,北境周边的诸个小国,每一个的实力,都比你这次剿匪的全部山寨加起来,还要强上数倍!” “你可有把握?” 云烟问了一个与黎景天问过的同样问题。 “有!”浮光郑重而答。 语气执着,带着顶天立地的气势。 他要找回娘亲,也要护住身边为数不多的重要之人的一世安稳。 他必须强大! 289为他,吃斋念佛不杀生 翌日,待浮光一行人修整了一日后,南黎皇帝命人举办一场宫宴,为浮光等人庆功。 剿匪一事,可大可小。 历来是酌其功劳而嘉奖。 浮光等十人剿灭了千人以上的匪徒,较于以往,却绝对称得上是一次破天荒的壮举。 故而,浮光十人在南黎国西境,被百姓们感谢拥戴。 等这件事传得整个南黎国人尽皆知后,浮光十人就被誉为是全民英雄。 因此,南黎皇帝不得不重视浮光带领的这一支小小的剿匪队伍。 在庆功宴之上,南黎皇帝大肆夸赞了浮光一番。 外人不知道浮光的身份,皇帝、太后等黎氏皇族的人,却是知晓的。 说到底,浮光也是自家人,能拉拢就绝不会将他往外推。 皇帝和太后都是如此算计着。 趁着气氛好,黎景天进言请旨让南黎国这位新晋军侯去北境平乱。 几位当朝元老也一同附和。 毕竟南黎国北境遭到周边小国的滋扰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朝中百官不止一人请旨派人去平乱。 有黎景天带头,随即附和的人,越来越多。 南黎皇帝骑虎难下,也就准奏了。 …… 风云兮得知浮光要去北境平乱,是在庆功宴之后。 她在明面上没有合适的身份去参加宫宴,也不想去看一群人马后炮似的向浮光溜须拍马。 “你要去平乱,怎么事先没说?”风云兮的心中隐隐有着恼意,因为浮光事先没有告诉她。 直觉上,风云兮觉得浮光应该同她商量,故而恼他事先不告知。 可转念一想,风云兮又明白,她其实也还没什么立场要求浮光事事与她商量。 但是,她确实是不想看到浮光再去涉险,毕竟平乱比剿匪,要危险数倍。 “怕你不让我去,才不敢说。”浮光老老实实交待,此刻就像个乖巧的小媳妇一般。 “……”风云兮有些无语,“我是无理取闹的人么?” “不是!”浮光当即否认。 他不敢同她商量,是担心万一他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会让她后悔愧疚。 毕竟若只是他一人决定之事,要是他真的出了意外,那也只是他自己的选择,与她无关。 不然,她势必会因当初的赞同支持而歉疚在心。 “既然事已至此,已然不能退缩,我陪你去吧!”风云兮的脑子转得快,也不揪着已经发生的事,而是开始思索之后平乱的良方。 浮光却是摇了摇头,“你留下,只有你在后方平平安安,我在前线才能安心平乱。” 风云兮皱起小眉头,小嘴瘪了瘪,“之前剿匪你也不准我跟你去,现在你要去平乱,还不准我去,你是小看我的本事了么?” “哪里话!当然不是!”浮光立马否认,同时,他还一脸讨好地看着风云兮,“你是我师姐,本事大着呢!我可不敢小看你。” 好听话睡不想听,风云兮心中霎时甜甜的。 浮光继续说道:“你留在这景都城里,经营好咱们的甜食铺子,等我回来,好不好?” 语气连哄带讨好,眸光灼灼,隐隐有恳求之意。 风云兮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你有你的执着,也罢,都听你的就是。但是,我还是那句话,你要给我平平安安地回来。” 浮光笑眼弯弯,“那是自然,我也说过,到时候给你一个完完整整的夫婿。” “……”风云兮小脸泛红,嗔怪地看着浮光,“不正经!” *** 又是三日后,浮光带着自己的小队伍,还有南黎皇帝指派的一万士兵,出发北境。 南黎皇帝并不看好浮光的这一次平乱,故而给的兵力少之又少。 风云兮混在人群之中,给浮光送行。 她最是讨厌离别,却忍不住想要见一见他。 看着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少年郎,风云兮目光流连,心中不舍。 神佛啊!求您保佑他此行平平安安,顺顺遂遂! 风云兮在心中默默祈祷。 等送走了浮光,风云兮又去了寺庙上香。 自打浮光去西境剿匪,风云兮就开始参拜景都城及周边的寺庙神佛。 她自在梵芸庵吃斋念佛开始,这些年一直信守清规戒律。 唯一的一次破戒,就是在七夕夜,喝了那么一小口的酒。 而自那以后,她依旧吃素不碰酒。 云烟说风云兮已然还了幼时在佛前许的愿,可以吃肉喝酒了。 但是,风云兮却总是觉得,只要她还坚持着斋戒,就好似能够更得神佛眷顾一般。 而她,还有浮光,都是需要眷顾之人。 这些日子,风云兮已经跑遍了景都城极其周边的大大小小寺庙。 她觉得,参拜的神佛更多,就更灵验! 这世上,有人可以为了另一个人,不信神佛,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万物不可挡。 也有人为了另一个人,甘愿拜尽世间神佛,只为求得所全。 风云兮就是后者。 她从不憧憬活得轰轰烈烈,荡气回肠。 只求简单平凡且一世安稳。 她愿意为了她所想要保护的人,吃斋念佛不杀生。 *** 浮光走后的每一天,风云兮发现,她越来越想他。 人就是这样,在身边的时候,可能觉得每一天都稀松平常,没有什么不一样。 但是,忽然的某一天,那个人消失了,就会觉得好像是失去了非常重要的一件东西似的! 风云兮只觉得,身边少了浮光,做什么都好像没有了以前的乐趣。 她依然每天都很忙碌,既要照顾浮生甜坞的生意,还要兼顾素食居,又要筹备锦绣楼的开张。 可是,这般充实的每一天,风云兮总是会在偶尔的一个转身,因为没有看到浮光的身影,而忽然地情绪低落起来…… 她已经习惯了浮光跟在她的身后,只要转身就看得到的那帮情境。 起先,风云兮还很是不解。 明明在浮光去西境剿匪的时候,她还没有这种失落感。 为何浮光去北境平乱,她却好似丢魂失心了一般? 渐渐地,风云兮就自我感悟了出来,那是因为浮光向她表明了心意。 原先,那只是懵懵懂懂藏于二人之间的一份情意,谁都没有深度剖析出来。 可是,一旦表达了出来,就好似一发不可收拾,再也藏不住了…… 云烟和东方京墨每每看到风云兮莫名地发呆,都会摇头叹息。 “女大不中留啊!”东方京墨感叹的同时,就会怂恿云烟,“娘子,咱们还是生个二胎吧!” 云烟只要听得东方京墨提出生二胎,必然会要将东方京墨赶出卧房。 是以,亲卫们发现自家宗主睡了书房,就知道又是宗主求欢而不得了…… *** 这日,风云兮在新开张的锦绣楼里忙碌。 云烟找了过来。 “兮儿,你大姑母一行人在椰南城出事了,我们一会儿就出发去椰南城,来同你说一声。” 云烟道明来意。 风云兮大惊,“大姑母怎么了?娆儿姐姐没事吧?” “目前还不清楚具体事宜,亲卫传回来的信里说得不够详尽。” 风云兮当即解开围裙,“娘亲,那咱们快出发吧!” 云烟拦住风风火火往外走的风云兮,“兮儿,你不用去,我和你爹还有你二师伯会一同过去。” “你管着三个铺面,本就忙不过来,无需跟着跑一趟了。” “那怎么行!铺面大不了关门就是,大姑母和娆儿姐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心中难安。”风云兮的心中,将亲人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别看她平日里总是嚷着要赚银子,但关键时刻,为了亲人,她是丝毫不在乎银子的! 云烟微微一笑,“傻孩子,没你想得那般严重。” “……”风云兮面露狐疑,“娘亲,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也不算什么大事,等我们回来你就知道了,你且乖乖留在景都城里,照顾好你自己就是。”云烟说着,神秘一笑。 风云兮若有所悟,隐隐有个猜测…… 290大佬就是大佬,圆满的一家三口 云烟一行人去了椰南城,一连几天都没有传回来一星半点的消息。 一场秋雨一场寒。 风云兮数着日子过,盼不来北境的消息,也盼不来椰南城的消息,就越发觉得时间过得慢。 而她守着渐渐生意平稳的三间铺面,空闲的时候也越来越多。 路平和江氏看着风云兮每日时不时地发呆叹气,夫妇二人商量一番后,决定回耀京城。 江氏前来找风云兮,“云兮,眼看着我和你六叔到这景都城里,也近三个月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大耀国那边还有几家铺面要去巡查盘账呢!” 景都城的锦绣楼开张也有一个多月了,生意维持得不错。 江氏是想着风云兮闲下来反而容易胡思乱想,索性他们夫妇二人离开,将锦绣楼留给风云兮照看着。 这样的话,风云兮忙碌起来,也就没空闲想些有的没的了。 风云兮一听江氏说巡查锦绣楼分店,也就没有出言留客,她让柳绿和掠影准备了许多景都城里的特产,大包小包地塞了整整一马车。 未免这夫妇二人在路上遭遇劫匪,风云兮依然派了东方京墨留给她的亲卫护送。 等送走了路平和江氏夫妇二人,风云兮果然要比先前忙碌一些。 彦乘风早在一个多月前就离开了景都城,素食居也留给了风云兮照看。 是以,景都城的这新开的三家铺面,都得风云兮劳心费神。 如此,她确实也没有时间去东想西想了…… *** 秋去冬来,风云兮披上厚厚的冬衣之时,黎景天、云岚、云娆,三人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瞧着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又和和睦睦的样子,风云兮就知道,这一趟椰南城之行,收获颇丰。 而她先前心心念念想要促成的好事,定然是成了。 风云兮神神秘秘地将云娆拉到隐秘处,“娆儿姐姐,你们在椰南城里,都发生了什么呀?” 小脸上堆满了好奇不已的神色,清清亮亮的眸光里,满是八卦探寻之意。 云娆神秘莫测一笑,“你猜?” “……”风云兮瘪瘪嘴,“我哪里猜得到!” 她扯着云娆的衣袖摇晃,“娆儿姐姐,好姐姐,您就告诉我嘛!” 云娆好笑地看着风云兮,却是不再卖关子,“经得你提醒,我思索再三,就使出一招苦肉计。” “先前刚刚赶到椰南城的时候,遇到一些阻力,我娘为了护我而受了伤。” “伤情并无大碍,我却在传回来的信中描述得颇为惨烈,故而,将我爹引了去。” “之后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云娆描述得言简意赅。 风云兮却脑补了一出大戏! 自家二师伯什么脾性,风云兮摸清楚了大半。 黎景天本就对云岚心生愧意,若是云娆传回来的信里说云岚是身受重伤,命不久矣。 那么,黎景天必然是心急火燎地赶去。 再之后,云娆在黎景天面前大肆渲染云岚这辈子多么不易,好不容易眼见着能够一家团圆了,却要天人永隔之类的情境,上演一出荡气回肠的苦情戏。 黎景天势必就会更加愧疚,这种时候,黎景天如何还能做出舍弃云岚的事? 想必都不要云岚开口,黎景天自己就会决定陪着云岚走完这为数不多的时日。 而二人在一阵相处之后,特别是黎景天通过照料云岚的伤情而越发地了解云岚,或者二人之间再发生些暧昧的小插曲…… 原本是就是年轻时有太多相似的经历,极为同病相怜的两个人,通过朝夕相处而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感,又有何难? 二人的事,如何不成? 前期苦肉计,后期美人计。 风云兮的话本子里,类似的俗套狗血却看了从不嫌腻味的情节,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 想到此,风云兮一脸佩服地看着云娆,“娆儿姐姐,您真是太有才了!” 由衷的神色里还带这些打趣。 风云兮先前瞧着云娆性子冷淡,好似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似的。 现在才发现,云娆是外冷内热。 至少在撮合黎景天和云岚一事上,云娆表面上不声不响,却是干得极为漂亮! 云娆微微一笑,“兮儿妹妹,还多亏了你告知于我,我爹娘说了,算你头功,牵线红娘之名,非你莫属!” “不不不……使不得!”风云兮的小脸一红,她当初可是听墙脚听来的,大姑母和二师伯不怪她偷听,她就很庆幸了,可不会得了便宜还卖乖。 再说,她还是个小姑娘家家的,当牵线红娘不合适。 此时若是东方京墨在场,还知道风云兮终于有了自己的“小姑娘家家的娇羞之状”,必然是要露出老父亲一般的欣慰神色的。 想到自家亲爹,风云兮这才疑惑地问道:“娆儿姐姐,我爹娘怎么没有同你们一道回来?” “小姨和小姨父留在椰南城里清理后事。” “……”风云兮不解地看着云娆。 云娆解释道:“我们此行,天戈族人多方阻扰,故而等小姨等人到了之后,就联手把天戈族给一锅端了。” 云娆说得云淡风轻。 风云兮却是肃然起敬! 把天戈族一锅端了? 她震惊不已。 但她转念一想,前有云岚、云娆、君善、扶风四人去往椰南城。 后有云烟、东方京墨、黎景天三人赶去。 这些人强强联手,把天戈族一锅端,好像也不是非常难的事情一样。 风云兮能够想象得到,必然是有多场恶战。 只是,云娆事后的讲述,却是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带过。 果然,大佬就是大佬! *** 黎景天从椰南城回到景都城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有了极为明显的变化。 意气风发,精神奕奕。 琥王府的人,全都瞧得出自家王爷忽然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变得年轻有活力,再不是以往那般郁气沉沉,闷闷不乐。 黎景天在回来的当天,只稍作休整,就进宫去了。 自家二师伯的这一趟进宫为何,风云兮不用猜也知道。 必然是进宫请旨为云岚和云娆二人正名去了呗! 果不其然,不过个把时辰后,宫里就传来口谕,宣召云岚和云娆母女俩进宫。 南黎皇帝和太后,都迫切地想要见一见黎景天的家眷。 特别是太后,她为黎景天这个小儿子的终生大事可是操碎了心。 偏偏黎景天都三十好几了,连个通房都不肯收! 太后甚至是怀疑黎景天的喜好异常。 于是,这些年里,太后不止给黎景天送女人,还给黎景天送男人。 但是,太后送的这些人,都被黎景天给赶走了。 其实,黎景天对太后还是极为孝顺的,却只在两件事情之上,违逆过太后,甚至是毫无商榷的余地。 一是黎半夏和浮光母子,二是婚姻大事。 太后想了诸多办法,也没能在这两件事情上,左右黎景天一二。 是以,到得如今,太后已经不再尝试说服黎景天。 对于让黎景天娶妻一事,太后现在没有什么高要求,只要对方是个身家清白的女人就好,不论其身份地位。 至于黎景天到底是喜欢女人还是男人,太后也都不管了,只要明面上的颜面能够维持得过去就行。 皇家重颜面。 太后倒是并不非得指望黎景天这个小儿子娶妻生子,传宗接代。 因为太后已经有了当了皇帝的大儿子。 只是,黎景天一直不成婚也不行,那样会引得外人猜忌黎景天是否身患隐疾,或是喜好特殊。 总之,太后不会允许传出不好的传闻,扫了黎氏皇族的颜面! 故而,得知黎景天要将云岚和云娆母女二人名正言顺地带进琥王府,太后只问了句,“家世清白否?” 再无别的意见。 黎景天的回答自然是肯定的,他解释是自己年少轻狂,在外惹下了风流债,却与对方阴差阳错的错过了,十几年后才有缘再遇。 这般话,半真半假。 皇帝和太后却是都信了,因为他们都自认为极其了解黎景天。 如此,皇帝和太后就欣然接受了云岚和云娆的存在。 二人只是都没有想到,黎景天不仅有女人,还有女儿! 皇帝和太后都派人前去查探了云岚的身份,皇家人多疑,只信自己。 黎景天早就在回来之前,就做好了滴水不漏的安排。 因为云岚想要保护凌云城不被世人觊觎,故而不愿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黎景天就为云岚安排好一重新身份,是椰南城里的百年世家之女,与天戈族还有着近亲关系。 这般做,也是给云岚寻找一个靠山。 天戈族已经易主,现在被鎏光宗掌控,想要给云岚安排一个假身份,易如反掌。 皇帝与太后确认了云岚的身份无误后,也就放心了。 于是,皇帝下诏,为云岚和云娆母女俩正名。 入宗谱,赐玉牒。 给了二人应有的皇家待遇。 云岚成了琥王妃。 云娆成了琥王之女,改名黎云娆,还被赐封为宝华郡主。 因为云岚不喜热闹铺张,也脸皮薄,她早已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这般年岁不好意思再折腾一番,因而拒绝了补办大婚。 黎景天尊重云岚的决定,他其实心中也有些不好意思,他都这般年岁了,亲生女儿都要嫁人了,他再来补办婚礼,反而容易引人笑话。 黎景天不怕别人笑话他,却不想让云岚和云娆听闲话。 故而,他觉得倒不如大大方方自处,也不要刻意补办婚礼引来噱头。 所以,最后就只是举办了一个小小的家宴,一大家子人坐在一处,高高兴兴地庆贺了一番。 云烟和东方京墨从椰南城赶了回来,同行的还有扶风和君善。 这四人留在椰南城里,扫尾后事,也是为云岚的新身份做好善后之事。 风云兮极为高兴,能看到自家二师伯终于不再是孤家寡人一个,还是与自家大姑母修得圆满,她都为之欢喜。 看着围着圆桌坐满的一大桌子人,风云兮笑靥如花,只是在心中,隐隐有些失落。 因为浮光今日不在场,没有看到二师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温馨幸福画面。 但是,风云兮也庆幸浮光不在场。 担心他会失落感伤,因为他的娘亲还没有找到。 想必黎景天就是清楚这件事,故而没有等浮光回来,才为云岚和云娆母女俩正名。 当然,黎景天做什么决定,浮光都是支持的,并不会阻扰。 风云兮甩甩头,甩走脑袋里的一些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 云烟坐在风云兮的身边,瞧着她神色中隐隐的不郁,心中了然。 家宴过后,各自散去。 云烟拉着有些心不在焉的风云兮随意地散步。 “小丫头,还未告诉你,我给你新挣了一份嫁妆。”云烟缓缓地说道。 风云兮不解地抬眸,“什么嫁妆?” 云烟微微一笑,语气却是豪气不已,“我把椰南城给你添箱。” 风云兮:“……” 我的亲娘啊! 您要不要这么土豪霸气? 291霸气护妻,秀得一手好恩爱 一座椰南城,当嫁妆的添箱礼。 风云兮敢说,没见过比她娘心还要豪气的人! “娘亲,你们此次去椰南城,怎么就决定把天戈族给一锅端了呢?” 风云兮很是好奇。 她先前所知的消息里,天戈族可不是个小角色。 云烟淡然一笑,“小丫头,我们这些人,可都不是吃素的。” “……”风云兮默了默。 自家爹娘再加上大姑母和二师伯,还有云娆和扶风,确实不容小觑。 至于君善,风云兮还不知其底细与本事。 “娘亲,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好奇,先前你们不是说不能轻易动天戈族,怎么突然又改主意了呢?” 鎏光宗与天戈族,实力算得上是旗鼓相当。 未免两败俱伤,先前在天戈族逼迫联姻的时候,鎏光宗才没有正面拒绝。 “那是因为对方不长眼,还异想天开。”云烟做了解释。 风云兮更是不解,“娘亲,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大姑母一行人去到椰南城的时候,意外碰上唐家的几个少爷。” “几人都是风流纨绔的主,见到云娆后,起了色心。” “云娆可不是普通的娇花,而是一朵霸王花。” “再者,云娆的未婚夫婿君善,也不是好惹之人。” “我和你爹还有二师伯赶到的时候,君善已经带人围了唐家古宅。” “之后,也就趁势而为了……” 云烟缓缓简述经过。 风云兮听得却是一惊一乍,“表姐夫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君善不是池中之物,风云兮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就有所察觉。 只是,人家不说,风云兮也不好过多打听不是。 故而一直不知道其身份底细。 云烟微微眯眼,一瞬不瞬地看着风云兮,“小丫头,你可听说过止戈神军?” 风云兮瞪大双眸,“就是传说中的那一支神龙见首不见尾,能够以一敌百的隐世神兵?” 云烟点了点头。 风云兮倒吸了一口凉气,“那表姐夫也止戈神军有何关系?” 云烟道:“他是止戈神军的主将。” “……”风云兮震惊不已。 君善竟然是止戈神军的主将! 他他他……竟然统领着这个鎏光大陆之上,最强的一支神兵! 那可是止戈神军啊! 每一个士兵单独拎出来,都是勇猛神武,杀伐果断之人。 一支不到万人的军队,却是拥有十几万人的磅礴气势。 真真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存在! 并且,止戈神军,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 他们的存在,就是如其名字——止戈。 以战止战,阻止战火纷乱,维系天下太平。 止戈神军在天下纷争四起时,就会从天而降。 等到战火平息,又会化整为零,深藏功与名,隐匿在这凡尘俗世里。 是以,也被称之为隐世神兵。 当世之人真正见过止戈神军的,微乎其微。 但是,绝大多数的人,都是听过从祖祖辈辈那口口相传下来的,关于止戈神军的传说。 风云兮就是在幼时,也不记得最先是听谁提过那么一嘴,后来就缠着云烟给她讲传说中的止戈神军。 她从未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能够见到止戈神军的主将。 并且,这人还是她的表姐夫! 能攀上这样一门亲戚,风云兮的心里,老激动老激动了! 她就说自己是没看走眼,君善果然是个厉害的人物啊! 风云兮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好一阵之后,她喃喃自语道:“所以,是表姐夫带着止戈神军,围了唐家古宅?” “要是这样的话,天戈族被一锅端,倒是不稀奇。” “就是杀鸡焉用宰牛刀,有些委屈了那止戈神军,他们可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打仗好手。” “不过,表姐夫这一招护妻,倒是极为霸气,真真是秀得一手好恩爱啊!” 风云兮自说自话,语气和神色中,都不乏佩服与艳羡之意。 云烟见状,就知风云兮心中所思,她温柔地摸了摸风云兮的小脑袋。 “小丫头,端了天戈族,让椰南城换主改姓,其实也是君善有意送与你一份大礼,他说要感谢你给了云娆一份自由。” 听闻云烟的话,风云兮恍然大悟。 若是风云兮没有当上凌云城的神女,就没人破除约束雪使的那些规矩。 如此,就算是云娆和君善当初逃离了凌云城,之后也不一定能够逍遥自在。 毕竟,一旦云娆出逃一事暴露,梵天宫和九霄殿,势必会要派人把云娆给找回来。 怕是不死不休! 那么,云娆和君善在一起,也不会有绝对的安宁与自由。 就算君善统领着一支隐世神兵,与凌云城杠上也不是明智的。 想必当初云娆和君善逃离凌云城,也只是因为雪神节试炼在即,当时没有更好的办法,才选择了逃离这般下下策。 想明白君善的用意,风云兮欣然收下了这一份大礼。 “娘亲,我有一事不明白,按理说表姐夫统领着止戈神军这样的一支隐世神兵,应该不会贸然冲动之下,暴露踪迹才是。” 风云兮见过君善宠爱云娆的模样,也看得出君善把云娆放在了心尖尖上,他眼中的情意半分做不得假。 但是,对付唐家那几个觊觎云娆美色的风流公子哥儿,真真用不着召唤出止戈神军不是! 云烟赞赏地看了风云兮一眼,“小丫头,你倒是没有被表面现象所迷惑。” “君善之所以召唤出了止戈神军,是因他找到了其主,止戈神军的兵王。” “兵王?止戈神军还有兵王?”风云兮又是一阵惊讶。 她听来许多关于止戈神军的传说,却没听说过止戈神军还有兵王一事。 云烟颔首,“止戈神军存在于鎏光大陆已经有五百多年,其创始人,就是第一任兵王。” “这五百年来,止戈神军阻止了鎏光大陆上的多场战役,维系着多方平安。” “但是,流传下来的传说,却只知其有主将,不知其有兵王。” 风云兮了悟,“也就是说,表姐夫之上,还有个主子!” “啧啧……”风云兮咂舌,“表姐夫那般厉害的人物,其上的主子,那不得是顶顶厉害!” “那我猜猜那个兵王,究竟会是谁呢?”风云兮摸着小下巴,若有所思。 很快,她面露恍然,“娘亲,止戈神军的兵王,是无极至尊!对不对?” 不等云烟回答,风云兮自己先说了为何做此猜想的分析,“止戈神军是五百多年前创建的,而无极至尊也是差不多那般时候从凌云城里出来的。” “再者,目前的椰南城里,大人物也就那么几个,而有胆有识还神武勇猛的,却是凤毛麟角。” “其三,表姐夫都召唤出了止戈神军与天戈族对抗,那就说明他们的兵王,也是与天戈族水火不容的。” 风云兮掰着小指头,说得头头是道。 云烟刮了刮风云兮的琼鼻,“你说得都对,那个被困在椰南城的无极至尊,就是止戈神军的兵王。” 风云兮眉眼弯弯,狡黠一笑,“难怪表姐夫要端了天戈族,敢情是为了保护无极至尊啊!” 只有把椰南城掌控起来,无极至尊才更加安全。 “娘亲,你们有没有问无极至尊,他为何会创建一支隐世神兵?”风云兮对此颇为好奇。 云烟解释,“问了,他说他的弟弟从凌云城出来,建立了天戈族,他为了阻止其作乱,危害四方,就创建了止戈神军。” “最初的止戈神军,其使命只是阻止天戈族而已,历经几百年,才成就了今日的止戈神军。” 风云兮“噗嗤”一笑,“原来止戈是这般意思,倒是后人神话了止戈神军呢!” 话是这般说,但风云兮知道,止戈神军传承了几百年,能于乱世解救百姓于水火,能于盛世甘于退隐,其军魂的坚毅高贵纯粹,可见一斑! “娘亲,咱们掌控了椰南城,也就是掌控了后方,下一步,是不是可以转守为攻了?”风云兮面带激动,跃跃欲试。 云烟高深莫测一笑,“静候良机。” 292相公貌美如花,娘子赚钱养家 风云兮今日听闻了太多让她震惊不已的事情,还包括了君善之所以会找去凌云城,也是他本意是去寻找无极至尊。 却不曾想,在凌云城里邂逅了云娆。 于是,君善没有在凌云城里找到无极至尊,反而拐走了一个媳妇儿! “这世间,人与人之间的因缘际会,真真是奇妙啊!”风云兮不由得这般感叹一句。 云烟满脸慈爱地看着风云兮,“小丫头,等你以后遇到的人多了,你就会明白,缘来缘往,皆有因果。” 听着自家娘亲又往高深莫测的方向上说去了,风云兮莞尔一笑,“娘亲,您总是说得头头是道。” 风云兮歪着小脑袋,靠在云烟的肩头,“我时常好奇来着,您不过是而立之年,为何却生活经验丰富得好像是活了千百年一般呢?” “这世间,我也就见过无极至尊这么一个,活了好几百年的人。” “可他是有同生树的树灵维系着生命,虽然活着,却也被困了数百年,阅历其实也算不得多。” “而娘亲就不同了,不管是您的谈吐行事,还是您的思虑远见,真真都是这独一份的沉稳与开明。” “若是没有多年的积淀,可达不到您这般境界。” …… 风云兮“吧啦吧啦”絮叨了好一阵,全是对云烟的溢美夸赞之语。 云烟听完,“噗嗤”一笑,她伸手捏了捏风云兮的鼻尖,“你个鬼丫头!我哪里有你说得那般玄乎,不过是多看了些书罢了。” 风云兮笑着接话,“所以,您打小就教我,‘就算是做不到行万里路,也要读万卷书,免得用时方恨少。并且,从书中体验人生百态,也不枉来这世间一场。’” 风云兮学着云烟曾经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将这么一句话讲了出来。 云烟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出落得水灵灵的大姑娘,忽然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以前总是盼着她长大,盼着她越来越强,希望她强大到就算没人护着,也能安身立命。 现下,她真的长大了,云烟却又想要祈祷时间能够慢慢走…… 慢点,再慢点…… “娘亲,您怎么了?”风云兮看到云烟眼眶泛红,眼角湿润,莫名不解。 云烟拿出帕子擦拭眼泪,“无事,许是风大,沙子里进眼睛了……” 风云兮:“……” 您不愧是我娘亲,说谎不仅不脸红,还说得这般清新脱俗! *** 云岚和云娆以黎景天家眷的身份,得到了琥王妃与宝华郡主的封号,名正言顺地进了琥王府。 风云兮、云烟、东方京墨等人,也有了新一重明面上的身份——琥王妃的娘家人。 也就是琥王府的姻亲。 椰南城里恰好有一户姓云的人家,还与先前天戈族的族长所在的唐家,沾着亲,带着故。 所以,天戈族以唐族长为首的主要势力被一锅端之后,就由云家人出面,接手了天戈族遗留在椰南城里的烂摊子。 而这个云家,明面上是因着与唐家的沾亲带故关系,而不得已接手。 实际上却是云岚与云烟姐妹俩,已经顶替了云家人。 现在的椰南城云家,出了一个琥王妃云岚,家主就是云岚的妹妹——云烟。 毕竟云家只有云岚和云烟姐妹俩,云岚成了琥王妃,那么,传承云家的大任,就交给了云烟。 而风云兮,现在是椰南城云家唯一的大小姐——云兮。 东方京墨是云烟的上门夫婿。 如此,既没有改名字,众人却也有了在明面上的一层新身份。 风云兮对自己的新身份,欢喜不已。 因为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做她自己了! 不用易容修颜,遮挡真实的容貌。 也不用蛰伏隐忍,将自己最真实的情绪想法,统统压抑深埋起来。 她可以大大方方地走在人前,不亢不卑,把背脊挺得笔直笔直的。 比风云兮更加满意新身份的,是东方京墨,他高兴得快要癫狂,“终于可以吃软饭了!” 这般感叹着,东方京墨还要当着风云兮的面,同云烟咬耳朵,“娘子,以后为夫负责貌美如花,你多多受累,赚钱养家。” 云烟:“……” 风云兮虽然听不到自家亲爹说什么,但瞧着他的神色,就知一定是极为欠扁的话。 东方京墨说完,还故意轻咳了一声,再提高音量,“那个……我深思熟虑了一番,咱们家大业大的,兮丫头一个人继承,可不得累坏了她!” 东方京墨朝风云兮挤眉弄眼了一阵…… 可风云兮却神色淡淡,根本不接招,更不配合。 东方京墨只得一人孤军奋战,他转头看向云烟,一脸狗腿地道:“娘子,我觉得咱们一定得生个二胎,将来为兮丫头分忧解劳!” 云烟眯了眯眼,笑得一脸的高深莫测,她吐气如兰,幽幽开口,“滚!” 一个字,霸气侧漏! “哎!好!”东方京墨一溜烟地跑没影儿了。 莫名看了出戏,风云兮哭笑不得…… 事后,风云兮找到东方京墨,问出了憋在心底好久的问题。 “爹,您为何老是想要生二胎?您是有多嫌弃我这个女儿?” 风云兮一直弄不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东方京墨对她,为何表面上嫌弃得不要不要的,心底里又各种爱护。 就好似刀子嘴豆腐心。 二人凑一块,三五句话就要开始拌嘴,闹腾腾的,从没个消停。 风云兮以前不知道东方京墨是她亲爹,只当他是师爹,对他的敬重是有的,只是东方京墨比她这个正儿八经的小孩,还要小孩子脾性。 二人因为云烟而处处争抢,事事争抢,就如同小孩子抢糖吃,抢关爱一般。 那时,风云兮是真年幼,她不能理解,心里还会感到委屈。 现在,风云兮虽然还是猜不透东方京墨为何如此做的心思,却也感受到东方京墨这些年对她的爱护,故而,她不会再在心里同东方京墨计较。 “小孩子家家的,胡思乱想些什么呢!你爹我哪里有嫌弃你!”东方京墨当即做了否认,神色还有些严肃。 风云兮立马改口,“是我形容有误,您不是嫌弃我。” 解释完,风云兮依旧没打算继续让东方京墨蒙混过去,“那您能告诉我,您为何想要生二胎了吧?” 东方京墨的目光幽幽,神思有些飘远。 好一阵之后,他才自行回过神来,只道了一句,“我只是觉得家里还不够热闹,能牵绊你娘的人,还太少了。” “哎……”叹息一声,东方京墨不愿再多说一个字。 “……”风云兮默然,她觉得东方京墨的这一句话里,透露的信息太多太多。 只是,她却不敢胡乱猜测了。 *** 风云兮一家三口以琥王妃娘家人的身份,光明正大地住进了琥王府。 三人原本就是暂住琥王府,外人却是不知情。 如此,就是走个过场。 鎏光宗在景都城里其实有房产铺面,只是暴露反而不算上策,故而,都是私下里往来。 倒是云烟以椰南城云家主的名义,在景都城四处挑选新宅,大有在景都城置业安家之意。 扶风在从椰南城归来,参加了黎景天一家三口的团圆家宴之后,就启程回了凌云城。 他们在椰南城里见到无极至尊,交谈间获悉了不少信息,为了将往生树的树灵归位合一,还需要做诸多准备。 君善也离开了琥王府,他要去集结全部的止戈神军,再合理安排潜伏,以待关键时刻,出奇制胜。 一行人都没有歇着,而是各自尽可能地去做最万全的准备。 因为接下来,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风云兮乖乖地听云烟的话,只顾着她自己的营生,不去操心那些大事。 云烟说了,“天塌下来有高个儿的顶着,我们这么多人在,还护不住你在的这一方小天地?” “……” 自家娘亲这般霸气侧漏,风云兮还能说什么? 293黑心的店铺,我要让他偿命 大佬们各自忙碌,整天不见人影。 风云兮守着她的三间铺面,反倒显得悠闲多了。 这日午后,风云兮在浮生甜坞巡视生意。 自打天气转凉之后,冰沙已经不好卖,风云兮索性撤下。 好在奶茶并不像是沙冰、酸梅汤那般,只得应季才有市场。 热天喝加冰奶茶,冷天喝加热奶茶。 奶茶可以根据一年四季的天气变换而相应地转变冷热。 如此,就算现在是冬季,奶茶也不是卖不出去。 只是相较于夏季,生意会减少几成。 风云兮撤下了几样吃食,也就新增了几样。 热牛乳、烤奶、干果茶…… 浮生甜坞里的新颖甜食的花样,越来越多了…… 是以,从酷暑到严寒,浮生甜坞的生意,越来越好了! 风云兮瞧着店里的生意不错,准备进后厨看看是否需要帮忙。 她正要转身,却看到一行人裹着风雪进了门。 平常的客人,风云兮都不惊讶。 只是今日这几位,却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打头的一位,是面容白净却隐约可见眼角细纹的男子。 风云兮看人的眼光极为毒辣。 瞧着对方做男子扮相,举手投足间却透着些女气,特别是那张脸,又白又净,还不见胡茬。 风云兮顿时心中了然,这位,怕是宫里的内侍。 从小到大,风云兮也是见过不少宫廷内侍的,故而对这些人,还是有一定的了解。 在这个中年人之后,是一位十二三岁的小少年。 小少年生得面容俊秀雅致,唇红齿白。 这张脸,透着丝丝缕缕的熟悉之感。 莫名地,风云兮想起了浮光。 她压下心中莫名浮现的心思,继续打量这一行人。 在小少年的身旁,围了四个面色不善的粗犷大汉。 一瞧就是练家子的,怕是小少年的护卫。 虽然这一行六人,容貌看上去也并无太多的可疑之处。 但是,风云兮敏锐地感受到了除小少年之外,其余五人身上的隐隐杀气。 为何会有杀气? 风云兮就是因此,才驻足查看的。 掌柜瞧着这一行人怕是来历不凡,免得冲撞惹事,就没让伙计招呼,而是亲自上前,客客气气地将一行人请进了楼上的雅间。 风云兮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一群人,心中隐隐有种不安…… 待掌柜下楼来,风云兮将掌柜喊到隐蔽处,“李掌柜,知道刚刚来的人都是谁吗?” 掌柜姓李,也是琥王府的家奴。 家奴一般都是跟着家主姓,但黎景天是皇族,故而将琥王府的家奴,都给赐了李姓。 李掌柜回答道:“小的不知。” 瞧着风云兮的神色,李掌柜多了句嘴,“东家,您去问问李嬷嬷,她见多识广,或许识得刚刚的贵人。” 闻言,风云兮果真去后院找李嬷嬷去了。 风云兮给李嬷嬷稍稍做了修颜,再让她换上男子的衣裳。 如此,李嬷嬷到前面去,也不容易被人认出来。 李嬷嬷趁着李掌柜进入雅间送吃食的时候,假装从雅间门口路过,往里面瞧了几眼。 随即到后院告知风云兮,“东家,那是五皇子。” “南黎国的五皇子黎元安?”风云兮颇为惊讶。 她到这景都城里来,自然会将景都城里的达官显贵,以及黎氏皇族给探听清楚。 特别是风云兮还在景都城里开了铺面,更是要多方了解这些高门贵族之人。 免得开门做生意,不小心把人给得罪了。 风云兮不怕事,却嫌麻烦,能少一事,就绝不会去多一事! “是的。”李嬷嬷是琥王府里的老人了,见过的贵人数不胜数,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小少年。 “五皇子怎么跑咱们这种小店里来了?”风云兮摸着下巴沉思。 风云兮在景都城里开铺面,已经有好几个月了。 确实没少招待权贵,却还从未招待过宫里的人。 “东家,老奴曾听闻,五皇子喜欢吃甜食,会不会是因此而微服出宫来光顾咱们的铺子?”李嬷嬷试着做出一种猜测。 “知道五皇子都要了些什么吃食吗?” “抹除蒸蛋糕、香芋甜甜圈、如意果盘,还有什锦烤奶。” 风云兮蹙眉,“你叮嘱李掌柜莫要怠慢里五皇子,做事仔细些,你再带人盯着雅间里的动静,派人事无巨细地告知于我。” 直觉上,风云兮感觉要出事,因为她的心中隐隐不安。 “是。”李嬷嬷虽然有些不解,却还是照做。 风云兮等在后院,心中隐约还有些烦躁,她将五皇子身边的内侍还有护卫进门时的神情举止细细回想。 无论她怎么回想剖析,都感觉这些人的身上,带着杀气。 不止是那四个魁梧粗犷的护卫。 甚至是那个文弱娘气的内侍,眼神之中都泛着寒光。 “希望是我敏感多虑了……” 这般说着,风云兮叹息了一声。 “东家,不好了!”一个伙计匆匆跑来后院找风云兮。 风云兮心中“咯噔”一下,有些慌乱。 莫不是…… 伙计跑得上气不接下去,气喘吁吁间,断断续续说了一句话,“东家……有位贵客……中毒啦!” “是谁?”风云兮听闻,当即就抬步往前面走。 “不知……是李嬷嬷……让小的……来找东家……” 于是,风云兮越发断定可能是五皇子出事了,她随即喊了在后厨帮忙的柳绿和掠影,一行三人赶到前面的铺面,直奔雅间。 此时的雅间,一片狼藉。 并且,还呈现出剑拔弩张以及哭天喊地之势。 这边的动静闹得有些大,引来的隔壁几个雅间的人好奇着跑来观看。 风云兮带着柳绿和掠影走进去后,柳绿和掠影立即关上了雅间的门,隔绝了外面人的窥探目光。 风云兮瞄一眼被四个护卫用刀架着脖子的李嬷嬷、李掌柜,以及两个伙计。 突发惊变,李嬷嬷四人都是震惊和惶恐,特别是被人用刀架着脖子,更是瑟瑟发抖起来…… 风云兮见李嬷嬷四人暂时无碍,立即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此时,五皇子瘫倒在地,内侍趴在五皇子的身边,嚎啕大哭。 边哭还边骂,出口的都不是什么好词。 “好黑心的店铺啊!竟然敢毒害我们家主子!” “把你们杀千刀的老板叫出来,我要让他偿命!” “知道我们主子是谁吗?我们主子可是金尊玉贵的身份,你们十个八个脑袋,可都不够赔!” …… 内侍骂出口的话,都不带重样的。 风云兮还未进门前就听得不少,隔壁的客人们,就是被内侍的叫骂吸引来的。 风云兮无视内侍的表演,而是看向瘫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五皇子。 五皇子此时脸上布满风团疹,他的呼吸微弱,且陷入了昏迷。 一看就知情况不妙! 风云兮赶在对方发难之前,释放出一股内力,震开了控制李嬷嬷等人的四个护卫。 柳绿和掠影趁机出手,接连几招发狠的猛招式,控制了那四个护卫。 与此同时,风云兮快准狠地出手,点了那个内侍的周身几处大穴,再猛然一脚将他踢开。 内侍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哎哟喊疼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任由着风云兮把他踢到墙角,脸撞到了墙上,瞬间鼻血如注喷涌…… 解决了麻烦之人,风云兮随即蹲下身,一手拍打五皇子的肩部,另一只手探上五皇子的腕脉,同时出言唤他,“五皇子,醒醒!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五皇子并未回应风云兮。 风云兮已经初步诊断出五皇子的症状,不是一般情况下的中毒,而是吃了什么东西,导致了过敏。 风云兮当机立断,取出随身携带的一套银针,给五皇子进行施针…… 好一阵之后,陷入昏迷的五皇子才轻咳一声,幽幽地睁开了眼眸。 “呼……总算是有惊无险!”风云兮用衣袖抹了把头上的汗, 五皇子眨巴着眼皮,直至双目清明,他看到风云兮,露出狐疑神色。 他想要开口说话,张口却觉得喉头堵得慌,根本出不了声,急得一张煞白的小脸都扭曲了。 “你暂时不能够说话,但很快能好,别乱动。”风云兮出言制止。 她知道五皇子此时此刻是因为喉头水肿而不能说话,这是过敏的症状之一。 风云兮也不过多解释,只对柳绿说道:“给这几位每一人喂上一颗药丸。” 柳绿照做。 风云兮将缓过劲儿来的五皇子,交给李嬷嬷看顾着,她则走到那个窝在墙角动弹不得的内侍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刚刚给你们吃的,是穿肠烂肚的毒药,没有我的解药,你们活不过今晚。” “想必你们此时应该是胃中有灼烧之感了,接下来我的问题,若是不好好回答,就让你们提前见阎王!” “可懂?” 风云兮前不久才威胁过谢府的管家,今次再故技重施,更是熟练顺手不少。 内侍以及四个护卫,皆是动惮不得,只能不断地眨眼表态。 风云兮转头看一眼四个护卫,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内侍身上,因为她觉得,从内侍的嘴里,能挖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风云兮解了内侍的哑穴,当即出言询问:“是你们要害五皇子?别说半个字的废话。” 这个问题一针见血,风云兮自己问心无愧,故而敢如此询问。 今日之事,风云兮可不相信只是一个意外。 既然不是风云兮要害五皇子,那就只有对方贼喊捉贼了。 内侍的腹中火烧火燎,也不敢说废话,只得道:“是。” “为何?” “奴才也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 “这……”内侍面露犹豫,用眼角余光瞄了风云兮一眼。 他趴在地上,只能用余光才能看到风云兮。 风云兮挑眉,“你这般犹豫,是觉得给你们下命令的真正主子,比我还要狠?” “奉劝你们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日不老老实实交待,你们也没命回去见你们的主子了。” 风云兮的声音不大,却透着刺骨冷意。 别说是内侍几人听得瑟瑟发抖,就连在旁的李嬷嬷、掌柜,还有两个伙计,也都是纷纷哆嗦不止…… “说……我说……”内侍在心里挣扎一番之后,还是选择了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提醒你一句,再有半个字的废话,你必死无疑!”风云兮语气凉凉地威胁。 “……”内侍咽了咽口水,再咬咬牙,才说道:“是谢贵妃给奴才几个下的命令。” 谢贵妃? 那不是谢首辅的亲女儿嘛! 谢贵妃是南黎皇帝的宠妃,育有皇嗣——三皇子。 三皇子的母亲要害五皇子,这背后的目的,还不明显吗? 风云兮挑了挑眉。 她瞬间就脑补出了一桩后宫倾轧,皇子夺嫡的大戏。 “你且细细道来,让五皇子这个苦主,听个清楚明白,也好还我这浮生甜坞,一个清白。” ------题外话------ 突然发现,过百万字了~~~ 好开心~~~ 谢谢一直陪着淼淼的小可爱们~~~ 294皇家秘辛,头顶一片青青草原 “你且细细道来,让五皇子这个苦主,听个清楚明白,也好还我这浮生甜坞,一个清白。” 风云兮往桌边一座,闲适散漫不已。 内侍腹中灼烧得厉害,他疼得冷汗涔涔…… 他不得不连番吞咽口水,似是下了狠心,缓缓地道出了实情。 “五皇子吃不得杏仁,尤其是苦杏仁,轻则长疹子,重则心慌气促,甚至可能毙命。” “谢贵妃前不久得知此事,就换了五皇子身边伺候的宫人。” “再命奴才几个跟在五皇子的身边,找机会让五皇子误食杏仁殒命,做成一场意外。” “五皇子喜欢吃甜食,奴才听闻贵店的好几样甜食里都放了杏仁,故而今日前来,要了几样添加了杏仁的甜食,还偷偷地加了些苦杏仁粉……” 不过是几句话,就道明了一场杀机。 风云兮沉默挑眉,心中已然明朗。 五皇子吃不得杏仁,想必是因他对杏仁过敏。 风云兮知道这是一种过敏症。 对杏仁过敏之人,因食用量的多少,而出现不同的症状。 重症就是呼吸急促,甚至是窒息休克致死。 就算是一道纯天然的食物,多数人食之无碍,却也能让某些特殊之人,一命呜呼! 而这些医学知识,都是云烟教给风云兮的。 云烟还说,世人对食物过敏还未有清晰明了的概念。 世人多数都只知道取自天然的食物,有些是有毒不能吃的,而有些是很多人吃了没事,但是,有少数人吃了却会出事。 这是祖祖辈辈口口相传下来的,只因祖辈们得了教训,才叮嘱后人务必遵守。 而普天之下的医者也并未有统一的说法,只能笼统大概地解释一番。 风云兮刚刚进雅间的门时,看到发病的五皇子,就猜测定是误食了某物而过敏了。 现在听得内侍的话,再细细分析,风云兮找到了症结。 风云兮做的奶茶,会添加一些辅料小食。 葡萄干、仙草冻、粉珍珠、芋圆、燕麦、花生、杏仁…… 而今日五皇子要的那一道什锦烤奶,就是辅料小食添加最多的。 只不过添加的杏仁,不是一颗颗的,而是被制成了杏仁碎,与其它的小食夹杂在一处,不容易辨认出来。 再有,另一道蜂蜜牛轧糖,里面也是添加了杏仁碎的。 这两道甜食里的杏仁,算不得显而易见。 甚至连吃食的名字,也与杏仁无关。 因此,五皇子自己就算是知道他本身是吃不得杏仁的。 但是,他食用什锦烤奶和蜂蜜牛轧糖的时候,怕是根本没发现里面有杏仁。 毕竟,他对杏仁过敏,想必只吃过一两次,就对此避而远之了。 怕是连杏仁的味道,都没尝明白。 故而察觉不出今日吃的甜食里,是添加了杏仁碎的。 也就更不可能知道,其中还有苦杏仁粉。 如此一想,风云兮倒是觉得,这个用计谋害五皇子的内侍,心思忒重! 这一招借刀杀人,若是成功,不管是内侍还是护卫,明面上都是可以假装不知情,而将罪责赖掉。 甚至是直接污蔑到浮生甜坞的头上来! 而在事后追查,浮生甜坞提供的吃食里有杏仁碎不假,就算不是刻意谋害五皇子,可五皇子要是真的死在了浮生甜坞,风云兮等人的罪责,却也是逃不脱的。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风云兮自问自己坦坦荡荡做生意,不哄抬物价,不昧良心欺客,更不卖假货,算得上是一个实诚又讲信誉的商人。 偏偏,有人为了一己之私,就这么无愧无疚地上门嫁祸! 风云兮眯了眯眼,再睁眼时,眸光中毫无温度,只带着无尽的阴冷。 “今日之事,你们坏我浮生甜坞的名声,已经善了不得。” 风云兮眼神幽冷地扫向内侍和那四个护卫。 “五位若是想要活命,一会儿就扯开了嗓子嚎,向外面的客人们解释你们今日的栽赃之举。” “若是谁不惜命,自认有一腔忠肝义胆,不愿受我胁迫,只愿向谢贵妃表忠心的话……” 风云兮忽然顿了顿,瞄一眼那位眼珠子滴溜溜转动的内侍,“我也是不会答应的!” “总之,你们不为我的浮生甜坞洗去污名,我有的是法子让你们生不如死!” 语气冰冷,眸光肃杀。 这一刻,内侍与护卫们,都感受到了风云兮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杀意。 他们想要反抗,想要谩骂,却因腹中烈火灼烧的翻涌痛感而不敢妄动半分。 柳绿和掠影纷纷皱眉,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神色。 主子今次的火气,很大! 二人在此前,从未看到风云兮这般怒不可遏。 偏偏,风云兮越是生气,表面上却越不发怒,只是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冷得惊人! 李嬷嬷等人,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冷冰冰的风云兮,一个个在震惊的同时,也忍不住寒颤连连。 李嬷嬷算得上是在场众人里,活得最久,最有资历的人了。 她却发现,平素看起来大方豪气还不拘小节的风云兮,此时此刻,她的周身散发出来的那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比之那些顶尖的上位者,也无不及。 李嬷嬷暗自心惊,忽然觉得,自己平日里,还是小看了风云兮。 这般想着,她暗暗决定,往后要更加尊敬风云兮。 风云兮让两个伙计将缓解了不少的五皇子抬起来,再看向柳绿和掠影,“你们守着这五人向客人们解释,说错一个字,就断一根手指。” “实在手指不够用,就换脚趾,或者,牙齿也行。” “记得动作不要快,要慢慢来,好让他们疼个够!如此,才能长记性。” 折磨人的方法,风云兮不是不会,只是不想用。 内侍与四个护卫听闻,惊愕之下,抖得更厉害了…… 风云兮推门而出,也不管围在外面议论纷纷的客人,只让伙计将五皇子往后院抬。 她则喊了李嬷嬷一道往后院而去。 李掌柜被风云兮留下来招待颇有些群情激奋之势的客人。 风云兮进了后院,立即有一个隐在暗处的亲卫前来禀告,“少主子,京兆尹带人鬼鬼祟祟地在外面蹲点,属下发现铺面里有异,猜测许是来里应外合,就让兄弟们将其诱走。” 闻言,风云兮倒是不惊讶了。 既然对方要谋害五皇子,必然有后招。 只是风云兮掐断了对方的谋划,而京兆尹带来蹲点的人,又被亲卫们当机立断给引诱走了,这才避免了一场祸事。 怕是真要闹大了,就不好收场了。 好在东方京墨派给风云兮的亲卫,也都不是吃素的。 “你们做得很好,辛苦了。”风云兮道声感谢,神情颇有些疲惫。 今日浮生甜坞的灾难,算是侥幸躲过了…… 亲卫继续隐在暗处保护风云兮。 风云兮则进了后院唯一的那间客房。 五皇子已经被伙计们安置在床上,李嬷嬷亲自照料着。 风云兮走上前,再次给五皇子诊脉。 此时的五皇子,神情落寞苍凉,活生生一个凄凄惨惨戚戚的小可怜。 许是亲耳听到自己被谋害的全程,他心中无法纾解。 风云兮不由得皱了皱眉,心中又有些疑惑。 按理说,五皇子毕竟是南黎皇帝的亲儿子不是,为何混得这般惨? 身边的内侍和护卫都可以被宫妃随意调换走。 再有,南黎国的皇宫,也不像是守卫不森严的阵势啊! 这五皇子,又是如何就被内侍几人,轻易地哄骗着,给带出了皇宫呢? “五皇子,您的身体不会有大碍,吃几贴药就会恢复如常的。”风云兮收回手,见五皇子目光呆滞,也不再多说,只叮嘱李嬷嬷好生照料着。 李嬷嬷照料人,可是一把好手。 再者,把五皇子交给李嬷嬷照料,风云兮也放心。 风云兮出了客房,回自己的房间写了一张药方,派了个伙计去药房抓药。 等伙计拿了药方出去,柳绿和掠影带着内侍还有四个护卫来了后院。 五人的穴道已经被解开,能动也能说话。 但是,谁也没敢逃跑。 因为都被喂服了毒药,在没拿到解药之前,都不敢逃。 “主子,已经向客人们解释好了。”柳绿向风云兮回禀。 “如何解释的?” “他们说自家的小主子患有羊癫疯,突然发病把他们吓坏了,没往发病上去想,误以为是中毒,这才在店里大闹起来,幸得主子您施展医术,救了他们的小主子。” 风云兮嘲讽一笑,“虽说这般解释牵强附会了些,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说着,她挑眉看向那个内侍,“既然你是谢贵妃的人,想必也是与谢首辅家来往密切的。” “谢首辅家的管家,也是我的熟人,你要想打听我,可以去找他,别人的话你不信,或许会信他的话。” 威胁的话,风云兮懒得再说,有谢管家这个例子在前,只要内侍去问一问,自然也能从谢管家那里,知道风云兮确实是说话算话的。 谢管家至今都老老实实的,每月前来取一颗解药,对风云兮恭敬不已,就是最好的例证。 当初,谢管家上浮生甜坞来找茬,风云兮也是用与今日差不多的法子回敬的。 想必谢管家与内侍,也是有很多的共同话题,可以互相交流交流心得与体会。 内侍本是不信邪,果真去找了谢管家。 风云兮只瞧着内侍抱着侥幸与希望的神色离开,却是灰头土脸地回来。 另四个护卫也瞧见了内侍离开与回来的两种极端神色。 他们不知道内侍到底经历了什么,却又不解,内侍为何还跑回来? 不应该是逃回去搬救兵吗? “少主子,这人去谢府前,逃了三次,属下都将其逮住,待他见了谢管家之后,倒是没再趁机逃走。”前去监视那个内侍的亲卫,向风云兮做了禀报。 这话,风云兮故意让亲卫当着那四个面带希冀与不解的护卫说起。 四个护卫听得,心中的不安更甚。 风云兮懒得再理会这群人,让柳绿和掠影将五人关进了杂物房。 谢管家对内侍说的话,内侍自然会说给四个护卫听。 如此,省了风云兮的一番口舌。 风云兮又进了客房,去看五皇子。 五皇子喝了药之后,就睡着了。 因为风云兮在药方里添加了助眠安神的几味药。 五皇子今次差点被人谋害,想必是睡不着。 风云兮担心五皇子胡思乱想之下做出些什么不利之举,故而索性让他睡着。 左右五皇子还在浮生甜坞,风云兮就不能让他出事。 倒也不是风云兮不想把五皇子送走,只是她在不确定将五皇子送回宫里就能无恙的情况下,是不敢贸然行之的。 万一她前脚送走五皇子,谢贵妃却还有后招对付五皇子,甚至还要攀咬浮生甜坞呢? “李嬷嬷,您认为我该如何将五皇子送回?” 请神容易送神难。 如何将五皇子送回去,也是一门技巧学问啊! 李嬷嬷熟知黎氏皇族,风云兮倒是一知半解,故而,她问李嬷嬷,也是问对了人。 “老奴以为,可以将荣王请来。” “荣王?黎景荣吗?”风云兮略微有些讶异。 南黎国的荣小王爷黎景荣,风云兮是认识的。 因为他还是鎏光宗的弟子,与风云兮是同届进入宗门。 只不过,黎景荣年长风云兮十几岁,也不是一辈人,平素也都是话不投机。 故而在鎏光书院的新生试炼期,甚至是进入宗门之后,也只是点头之交而已。 “正是。”李嬷嬷颔首。 风云兮不解,“荣王不是五皇子的小皇叔吗?为何要将荣王请来?” 李嬷嬷神神秘秘地看向风云兮,低声说道:“因为荣王才是五皇子的生身父亲,只有荣王,会真心护着五皇子。” “……”风云兮瞪大双眸。 竟然还有这般皇家秘辛! 真真是想不到,这个自诩阅美无数,坐拥后宫三千佳丽的南黎皇帝,也头顶一片青青草原啊! “李嬷嬷,这是怎么回事,请细细说来。”风云兮着实有些好奇。 李嬷嬷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五皇子,这才小声道:“荣王年轻时,先帝曾给他赐了一桩婚事,眼见着婚期将近,先帝却薨逝了。” “荣王不得不为先帝守丧三年,婚期也就往后推了。” “哪知三年丧期还未过,当今皇帝却看中了荣王的未婚妻,就将其纳入后宫,册封为淑妃。” “皇帝还随便找了个由头,给荣王换了一门亲事。” “淑妃娘娘进宫不满十个月,就生下了五皇子,人们就纷纷猜测,五皇子极有可能不是皇帝的儿子。” “而淑妃娘娘落下了产后病,没过许久便香消玉殒了。” “自此,宫里还传出一种谣言,说是有人曾亲眼听到淑妃娘娘在临死前,向荣王托孤,还说五皇子其实是荣王的骨肉。” 话到此处,李嬷嬷收了声。 信息量足够多,风云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难怪五皇子可怜如斯! 想必是皇帝心有膈应,故而不待见五皇子。 而宫里的人,多数都是惯会看人眼色的拜高踩低之徒,见着五皇子不被皇帝待见,自然也就不将五皇子放在眼里了。 只是,风云兮却是不太相信这些传闻。 不管是贵为九五之尊的皇帝,还是普通的平民百姓,任何一个男人,都绝对不允许自己头顶一片青青草原不是? 事关一个男人御内的颜面,老百姓况且极为看重,更遑论是一国之君了。 所以,风云兮认为,若是南黎皇帝真的被绿了,一定会想方设法掩盖真相,是绝对不会允许有流言蜚语传出去。 更不会留着五皇子存活于世。 五皇子相当于是南黎皇帝的一个行走的耻辱,南黎皇帝怎么可能允许五皇子的存在? 故而,这件事,怕是有其更深的门道。 风云兮听了八卦,叮嘱李嬷嬷照料好五皇子,随即出门找亲卫去给荣王送信。 不管潜藏在背后的恩怨阴谋如何,风云兮能做的,就是尽快将五皇子这一个烫手山芋给送走! 295做个狠人,她不会哄小孩 风云兮趁着荣王赶来之前,去了杂物房,交待了内侍与护卫等五人几句。 “我一向与人为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们要怪也只能怪自己不长眼,冒犯到了我的头上来。” “今日之事,想必你们也尝到了苦头,尔等回去之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各自心里掂量好。” “反正你们的生死,都由你们自己决定着,谁要是不想活,我也不拦着,只是进了阎王殿,也莫要怨我。” “至于想要活着的人,只要乖乖听话,每月我必然不会少他的解药。” “谢首辅家中的管家,就极为识时务,这才依然活得好好的,你们但凡是个识时务的,就多多向他请教。” “可是听明白了?” 风云兮没打算放过这些人,但是,能将他们掌控在手,加以利用,比一刀杀了,还是划算一些的。 再说,她还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是是……奴才们听明白了……” 内侍带头应声,另四个护卫也是吞吞吐吐出言。 此时此刻,他们不仅肠子灼烧绞痛,也是肠子都悔青了! 为何偏偏要找上浮生甜坞呢? 要是换作别处,指不定计划都成功了! 贵妃娘娘的赏赐也都到手了。 真是时运不济啊! 后悔归后悔,这些人也只敢在心里疯狂吐槽,明面上却是半点不敢表达。 特别是那个内侍,他听得谢管家的一席话,已经不敢再动任何的歪心思了。 风云兮满意地看着五人,“一会儿会有人来接你们,到时候表现自如些,敢透露半点对我不利之事,我就让人好好招待你们。” 话落,风云兮还感觉有些意犹未尽。 她忽然发觉,做个狠人,比做个善人,容易多了! “主子,五皇子醒了。”柳绿在门口禀报一声。 风云兮随即出了杂物房,带着柳绿走了,只留掠影守着那五人。 客房里,五皇子坐在床头,正小口喝着李嬷嬷喂的白米粥。 见状,风云兮勾唇一笑。 五皇子怕是饿醒的。 而他醒来就乖乖喝粥,说明他已经没有了轻生的念头。 在先前,风云兮可是明显地看到了五皇子眼中流露出的生无可恋的神色。 风云兮因此才颇为担忧,生怕一个不察,五皇子在她的浮生甜坞里轻生自戕了。 那么,她可就真的有理也说不清了啊! 转念一想,风云兮又觉得自己先前可能是多虑了。 五皇子毕竟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 想必任何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 他得知身边的人要谋害他的性命,可能是震惊又难以接受,这才觉得生无可恋。 然而,睡一觉之后,可能就忘了睡前的愤愤情绪。 再饿上一饿,准是又觉得活着兴许也不是很差,至少他还能有食物饱腹不是! 风云兮从门口走向床前的这一路,脑补了好多的五皇子可能有的心里想法。 “五皇子,可还有哪里不适?”风云兮没有再给五皇子诊脉,只是询问他的自我感受,因为她可以确定,五皇子没有大碍。 五皇子点了点头,又继续喝粥。 风云兮瞧着,心想五皇子大概是真的饿着了。 也不知道在宫里,五皇子每日吃不吃得饱? 瞧着他瘦弱的模样,也不像是顿顿饱饭的模样。 许是宫里的人拜高踩低,苛待了不受皇帝宠爱的五皇子。 贵为一国皇子,怕是日子也不好过,真是可怜见的。 …… 风云兮越想越远,又脑补了许多,她甚至在脑中已经构思了一个以五皇子为原型的新的话本子。 落魄皇子逆风而行,最终站于世间之巅。 多么励志又煽情的戏码啊! 待五皇子喝完粥,风云兮也构思好了新的话本子的主要故事梗概。 李嬷嬷很有眼力见地退了出去,独留风云兮和五皇子在客房之中。 风云兮一瞬不瞬地看着五皇子,等他出言。 实在是风云兮也没什么要同五皇子说的。 今日之事,来得意外。 “那个……”五皇子低着小脑袋,幽幽地开口了。 他也不知该说什么,但又觉得此情此景是该要说些话的。 风云兮静默无声,等着五皇子的下文。 五皇子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才继续道:“今日,多谢你……” 声音细如蚊呐,需得仔细听,才能听得清楚明白。 “无妨,我是医者,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风云兮也不图五皇子的这一声感谢。 他谢不谢她,她都要救他。 不只是出于医者的职责,也是为了自保。 五皇子讶异地抬起头看了风云兮一眼,眼中除了惊讶还有折服。 但是,也有失落。 他又落寞地低下了头,兀自沉默了好一阵。 就在风云兮以为五皇子不会再开口说话的时候,他低声断断续续说了好一阵…… “父皇……他不喜欢我……” “宫人们……也都欺侮……于我。” “外祖家……避我……如蛇蝎。” “你救了我……却也不是……因为我……” “这世上,没人喜欢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五皇子越说越委屈,渐渐地,竟嚎啕大哭起来…… 风云兮:“……” 她不会哄小孩啊! 看着眼前的小少年如此伤怀,风云兮忽然就觉得心中不忍。 一股怜悯之情,如潮水涌入风云兮的心腔。 这般可怜兮兮的五皇子,让风云兮再次想到了浮光。 不止因为二人有着容貌上的相似之处,还因二人有类似的年少经历。 风云兮不禁猜想,是否少时的浮光,也如五皇子这般可怜兮兮无二状。 她不由得心疼,因而看向五皇子的眼神,都友善了不少。 “并不是你做错了什么而遭到了不公待遇,你只是被迫卷进了恩怨纷争里的无辜之人。你也不要过于在意别人对你的态度。” “人活一世,并不是活在别人眼中,而是要为自己而活。别人怎么待你都不重要,而是要看你自己,想要活成什么样。” 风云兮实在不擅长于安慰人,这么一段话,都是绞尽脑汁想出来的。 “为自己而活?” “我想要活成什么样?” 五皇子听得风云兮的话,不禁一边抽抽噎噎,一边喃喃自语。 风云兮瞧着哭成了泪人一般的五皇子,顿时有些羡慕。 同样的十二三岁的年纪,风云兮已经不得不独立自强,浮光也被逼着变强。 而眼前这个五皇子,却还能嚎啕大哭,宣泄委屈。 如此比较一番,五皇子还算是要比风云兮和浮光幸运的。 至少,五皇子哭的时候,有人哄。 而风云兮和浮光,连哭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也是风云兮和浮光少时倔强好强,根本不做徒劳无用之事,比如哭泣。 他们二人一直有着超于同龄人的成熟与冷静,遇事第一反应,不是畏缩害怕,而是故作镇定,虎着胆子迎难而上! 而事后的后怕情绪,他们都藏得好好的,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纾解。 五皇子将风云兮的话,琢磨了好一阵,仍是似懂非懂。 风云兮看着五皇子迷惘的眼神,也不进一步提点。 这位南黎国的五皇子黎元安,被外人称之为草包皇子。 只因南黎皇帝不喜,五皇子连进学的机会都没有。 除了简单的蒙学,被先生教得会识文断字之外,五皇子再没被教过其他。 其余的皇子不仅去国子监进学,还有各种大儒专门教习。 偏偏这个五皇子,一样都落不着。 他被如此区别对待着,如今到得十二三岁的年纪,心智开窍却还没有跟上年龄。 风云兮也不向五皇子讲什么晦涩难懂的大道理,免得对牛弹琴。 二人也不再说话,就静静地一站一坐,直到荣王匆匆赶来。 296莽汉配娇娥?她是人间富贵花 风云兮得知荣王真的来了,还是有些惊讶的。 荣王此举,不就是印证了外面的谣言嘛! 风云兮先避着五皇子,去见了荣王。 她也不多说,只简述了今日之事的全过程。 末了,风云兮神色冷凝,语气严肃地道:“荣王爷,小店开门做生意,图个平安顺遂,还请您今次高抬贵手。” 这话说得隐晦,但风云兮知道荣王能够听得懂。 今次,不管五皇子有没有死在浮生甜坞,风云兮等人都是要被连累的无辜苦主。 因为事关谋害皇族,不管成功与否,知情人都是在劫难逃。 风云兮找来荣王,也是想寻求一个颇为稳妥之法。 为此,风云兮还不惜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有鎏光宗同门的这一层关系,荣王如何不给风云兮这个面子? “浮云师兄言重了,小王心中有数。”荣王对风云兮的态度,颇为尊重。 并且,荣王明明年纪要比风云兮大,却还得称风云兮一声“师兄。” 因为四大宗师的关门弟子,不管进门早晚,都是其余弟子里,辈分最大的。 风云兮在鎏光宗里,她的真实身份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宗门里的其余人,还以为她是男子。 这一声“师兄”,风云兮听来有些尴尬。 荣王黎景荣是琥王黎景天的弟弟,同父异母。 这二人是同辈。 但是,在鎏光宗里,黎景荣的地位,却还不如风云兮。 被年长的人尊称着,风云兮着实很不习惯。 “有劳。”风云兮向着荣王客套地行了一礼。 毕竟不是在鎏光宗里,而是在南黎国。 而荣王怎么说也是个王爷,风云兮不可能在他的地盘,还丝毫不给其面子。 当然,若是触犯了风云兮的原则底线,她不管在哪,都不会给任何人面子的! 风云兮再次回到客房,征求五皇子的意见,“荣王爷来了,你可愿意同他离开?” 谣言传闻,风云兮不尽信。 若是五皇子不愿意跟荣王走,风云兮也尊重他。 五皇子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风云兮就知,五皇子还是信任荣王的。 她也半点不耽搁,速速将五皇子交给荣王。 就连关在杂物房里的内侍和护卫五人,也都一并交给了荣王。 只要能将浮生甜坞从谋害皇子的阴谋里摘干净,至于荣王接下来要做什么,风云兮都不会管,也管不着了。 待荣王、五皇子一行人走后,风云兮吁出一口浊气…… 今次,总算是有惊无险! 忙完,浮生甜坞差不多也卖完了今日份吃食,打了烊。 因为白日里有内侍几人当着客人的面做了解释,浮生甜坞的生意,倒是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毕竟客人们也都是在外听了那么一耳朵,不了解实情的发展经过。 风云兮在打烊之后,叮嘱了李嬷嬷、李掌柜几人一番,才赶回琥王府。 今日之事,闹得风云兮身心疲惫。 *** 翌日,浮生甜坞照常开门做生意。 风云兮在开门前,心中还有些忐忑。 为了不让人看出端倪,浮生甜坞必须照常开门。 不然,总有人会捕风捉影地议论浮生甜坞昨日的事,说是因为做贼心虚才在第二日都不敢再开门做生意。 好在,开门之后,进店的客人们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也没有用怪异的眼神品头论足。 只是将浮生甜坞的老板情急之下救了某个贵公子的事情,给传开了。 风云兮暗道一声:好险! 昨日之事,也就这么翻篇了。 接下来的几日,也一直风平浪静。 风云兮让亲卫去查探了荣王将五皇子带走后发生的后续之事。 荣王派人将五皇子送回皇宫,也并未处置内侍护卫等五人,依然让其伺候在五皇子身旁。 只是暗地里,荣王也让人对内侍五人敲打了一番。 荣王这般做,风云兮倒是可以理解。 想要不动声色地除掉内侍五人,一点不难。 只是,除掉了这五人,也还会有其他人出现,继续暗害五皇子。 如此,还不如策反这五人,反而多了几个眼线不是! 五皇子那边的动向,风云兮没再继续关注。 而有了这一次的教训,她对铺面营生的管理,比之先前,更为严苛了。 *** 时间转眼就到了冬至这一日。 琥王府迎来了一件大喜事。 君善来提亲了! 按照凌云城里的风俗,冬至日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一日。 故而,君善挑中这一日前来提亲。 君善是止戈神军的主将,这一重身份,极其隐秘。 而他对外,还有另一重身份,他是蝉联两届的武林盟主。 自古朝堂与江湖,都好似两个泾渭分明的阵营。 不一定是水火不相容,多半是井水不犯河水。 琥王黎景天,多年不问朝堂之事,反而与江湖人士牵扯颇多。 故而,黎景天的女婿,是江湖人士,也不难理解。 王府郡主配武林盟主,南黎国的权贵高层,瞧着也新鲜。 故而今日,表面上前来琥王府贺喜,实则是瞧热闹的人,不要太多! 风云兮一大早就起来,也等着瞧今日的热闹,连铺面都没有去照管了。 君善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而来,带着一箱箱的提亲礼。 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纷纷觉得这个琥王府的未来姑爷,勇猛有余,尊贵不足。 莽汉配娇娥,与癞蛤蟆吃天鹅肉,无甚区别! 这些人纷纷替宝华郡主感到可惜。 风云兮混在人群中听着,不由莞尔。 愚蠢的人们啊! 等你们知道我姐夫的真正身份,有你们惊掉下巴,闪瞎眼的时候! 风云兮听够了八卦,这才去后院找云娆。 “娆儿姐姐,我看到姐夫带来了一只勇猛彪悍的海东青,瞧着神气毕现的,倒是很符合姐夫那威风凛凛的气质呢!” 为了表示惊讶的程度,风云兮是一惊一乍地跑进云娆的闺房。 按照习俗,提亲惯用大雁和羔羊。 只是不同地域,习俗或多多少少有些区别。 君善带来了鸟中霸王海东青,足可见其品性与诚意。 云娆坐在窗前,羞不自胜。 她今日是按着南黎国的女子妆容而精心装扮过的,雍容姣美,大气端方,宛若一朵华贵娇艳的牡丹花。 风云兮走上前,挑起云娆的一缕青丝在鼻端清嗅。 还学着戏台子上的小生那般,装模作样的拿着腔调,唱了一句,“呀呀呀!好一朵娇艳的人间富贵花……” 这一番动作言语,神韵拿捏到位,比之那些风流公子哥,有过之而无不及。 美中不足的,就是风云兮今日不是做男子装扮。 不然,刚刚那一幕,妥妥的是风流公子调戏闺中小姐了。 云娆“噗嗤”一笑,打趣一句,“你若是男儿身,我准嫁与你!” 话落,正好君善推门进来。 “……” 一时间,整个屋内静默无声,落针可闻。 按照南黎国的风俗习惯,成亲前,未婚夫婿是不能进未婚妻子的闺房的。 只是君善和云娆二人的关系,早就打破了那些繁复虚礼。 君善进云娆的房间,也不稀奇。 倒是风云兮和云娆,没有料到原在前厅被客人们围着的君善,会忽然跑到后院里来,还恰好听到了云娆和风云兮二人的对话。 虽然云娆的话说完了,君善才推门进来。 但是,凭他的五感六识,怕是走进云娆的院子,就听到了风云兮和云娆的说话声了。 本来是姐妹俩之间的玩笑话,在闺中说来,也无伤大雅。 但是,看到君善的脸一黑,风云兮和云娆,就都有些心虚。 真是尴了个尬的! 姐妹俩对视一眼,皆是一脸讪讪。 风云兮眨眨眼,黑葡萄似的眼珠儿滴溜溜地转动着…… 她可以若无其事地开溜么? “姐夫!您来了!我和娆儿姐姐正说起您呢!说您风度翩翩,勇猛无双,是这天下最好的儿郎,最好的夫婿!” 尽管明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圆场之话,但是,风云兮还得硬着头皮讨好君善。 谁让她先动手再动嘴,“调戏”了云娆呢! 好在风云兮是云娆的表妹,不是表弟。 不然,风云兮觉得,君善此时的神色,就不是黑成炭,而怕是要露出嗜血吃了她的表情了。 最好的夫婿。 这几个字,明显地让君善的神色缓和了不少。 见状,风云兮递给云娆一个“您多多保重”的神色后,麻利地开溜了。 临走前,风云兮还不忘向君善表狗腿,“姐夫,祝您和娆儿姐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风云兮也不管对方回不回应,她只管跑路,却也贴心地给二人关上了房门,并且嘱咐在外伺候的下人们,没得传唤,都不要前去打扰。 如此,风云兮觉得自己,真真是一个极为贴心周到的好表妹! 逃离了云娆的院子,风云兮继续优哉游哉地在琥王府里逛荡着。 今日的琥王府里,着实热闹。 男宾客在前院,喝酒吃肉,谈天说地,笑笑闹闹…… 女宾客则被请去后院,由云岚这个新晋琥王妃,带人招待着。 今次也是云岚成为琥王妃之后,第一次宴客。 别看云岚平日里衣食简朴,也不喜繁复礼仪那一套。 但今日,明面上招待宾客,她却从容有度,不失半分琥王妃的气度风范。 风云兮瞧着,心中敬佩不已。 她身边的大佬们,不论男女,各方各面,都是牛逼轰轰哒! 风云兮顶着一个到琥王府里做客的身份,来去自由,她只管往热闹处瞧,乏了就找处安静的地方歇息。 琥王府里她已经门儿清,独自一人上蹿下跳,飞檐走壁。 简直是像风一样自由! 柳绿和掠影也没有跟着风云兮,二人被云烟喊去协助云岚招待宾客。 因为二人的女子身份,混在家奴堆里,若是出了什么事,也好及时应对。 人多嘴杂,就得提防浑水摸鱼的。 午后,风云兮吃得饱饱,就懒洋洋地窝在一处暖阁里小憩。 暖阁里埋着地龙,还烧着旺旺的火炉。 若是在以前,风云兮一到冬天,就只喜欢这么一处温暖之所。 但是,她现今体内有雪蛊,并不畏寒怕冷,反而是贪凉怕热。 故而在暖阁里躺了不过一刻钟,风云兮就热得出了一身细汗。 “也是我忘了现在不怕冷了,一到冬天,还是习惯性地就往暖和的地方钻……”风云兮掩嘴打着秀气的哈欠,再从软塌之上爬起,准备换个凉快的地方继续午睡。 风云兮刚站起身,就听得“吱呀”一声,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她皱了皱眉…… 进来前,她可是找了个丫鬟替她守门的。 就是为了不让人扰了她睡午觉。 哪个扫兴的敢来打扰她? “你们守在门外,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准进来!”一道男子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是!”回话的是另两道男子的声音。 听闻,风云兮往外走的脚步一顿。 紧接着,门口处传来关门的声音。 并且,还落了锁。 男声变得轻佻猥琐,“云小姐?云小姐你在里面吗?云小姐……” 297芙蓉帐暖美人香,老祖宗的棺材板盖不住了 “云小姐?云小姐你在里面吗?云小姐……” 男子边喊边往里间走。 他应该是喝了许多酒,整个人都是醉醺醺的,脚步也虚浮不稳。 风云兮略微思索一瞬,勾了勾唇,飞身攀上房梁。 “云小姐,小美人儿……”男子掀开厚重的布帘,扑进里间。 他脚下没站稳,一个踉跄,脚脖子再一崴,整个人就往地上载,摔了个狗吃屎。 “哎哟哟……” “云小姐,小美人儿,快来扶……本公子……一把……” 男子一边哎哟直叫,一边还在呼唤风云兮。 风云兮坐在梁上,冷眼瞧着躺在地上的男子,见他翻转身,露出容貌,霎时瞧得明白。 竟是谢首辅的大孙子——谢良臣! 风云兮认得出谢良臣,只因在这景都城里,这位公子哥儿花名在外。 谢良臣可没少带人光顾风云兮在景都城里开的三家铺面。 只是,她没想到对方竟是对她有兴趣的。 当初,在椰南城的时候,以王少康为首,有一批风流纨绔的公子哥儿。 而谢良臣就是景都城里的风流纨绔公子哥儿的头头! 风云兮听着谢良臣断断续续的醉话,也不难分辨出对方是奔着她而来。 毕竟在这琥王府里,被称之为“云小姐”的,也就只有她风云兮一人。 风云兮今日以女子妆容在琥王府亮相,是她为数不多地对外露出真容。 没想到因此还招来了景都城里风流名声在外的谢良臣的觊觎。 红颜惹祸端! 这就是风云兮不愿以真容示人的原因。 风云兮从随身的小荷包里掏出一把坚果,坐在梁上边吃边看着谢良臣在地上打滚。 谢良臣已经醉了七八分,他瘫在地上,翻来覆去,反复多次,却没能挣扎着爬起身来。 他的嘴里,倒是一直没停下叫唤,一句句轻佻猥琐的“小美人儿”、“小心肝”,混杂着一声声的酒嗝,丑态毕现! 风云兮吃完了手里的坚果,徒留一把坚果壳儿。 而地上的谢良臣,这才挣扎着爬到了软塌之上,也就发现锦被拱起的软塌之上,根本没有人! “咦……小美人儿……怎么不见了?” 谢良臣爬到床上,抱着锦被却扑了个空,他抓着锦被猛嗅一阵,渐渐露出色眯眯之状,“好香……” 梁上的风云兮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皱了皱眉,心下决定,事后必然要将那一床锦被连带着软塌,都要烧成灰烬! “小美人儿……你是在同本公子……玩捉迷藏么?”谢良臣已经自行脑补了风云兮为何不在软塌之上的原因了。 “小美人儿……你躲在那里呀……本公子这就来找你……定不会让你等急了的……本公子还要好好地疼爱你哦……” “芙蓉软榻……美人香……本公子……也等不及了……” 谢良臣的话,越说越猥琐,明明是一个高门贵族家的公子哥儿,此时却是活脱脱的一个大流氓! 风云兮看得不耐烦了,也不想听谢良臣说更过火的下流话。 她随意地将手中的坚果壳儿往谢良臣的身上扔,“唰唰唰——”连点谢良臣周身的几处大穴。 谢良臣霎时僵直石化,既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 风云兮丢掉手中多余的坚果壳儿,满意地拍拍手,跳下了房梁。 她猛然一脚将谢良臣从软塌上踢下去。 谢良臣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咕噜噜”滚到窗边。 还不够解气,风云兮索性拿起桌上的一个茶壶,将里面的温茶全部倒在谢良臣的背上。 温茶的温度,刚刚适中,倒是烫不着谢良臣。 但是,风云兮还有后招。 她扯了帐幔,先蒙住谢良臣的双眼,再将他倒挂在房梁之上,最后打开窗…… 凛冽的寒风从窗外灌进屋内,袭向正对着窗户悬浮倒挂的谢良臣。 晕头转向又不明所以的谢良臣,当即一哆嗦! 再来几阵寒风,谢良臣周身的暖意全被吹走,而他被茶水打湿的后背,几层衣物湿得透彻,冷风一吹,就好似背上贴着一层冰一般…… 谢良臣的酒劲儿,瞬间就醒了! 他头脑一清醒,发现自己既看不见,还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又被倒挂金钩,全身的血都好似在往脑门里倒灌,好似要把脑袋都胀破了一般! 谢良臣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更不好了。 他想要挣扎,却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想喊也喊不出来。 风云兮瞧着谢良臣周身显现出小幅度的瑟瑟发抖之态,这是点了穴道也都无法控制的身体本能反应。 大概是要醒酒了,风云兮如此猜测。 也不管谢良臣是不是真的清醒了,风云兮简单收拾了一番屋内,抹除自己停留过的痕迹后,就从洞开的窗户跳了出去。 临走前,风云兮还特意将窗户门固定好,免得被风吹得不小心关上了。 那样的话,就冷不着谢良臣了不是! 风云兮招来一个隐在暗处的亲卫,交待他盯着谢良臣,再过一阵子,就悄悄地把谢良臣给放了。 毕竟是在琥王府,谢良臣要是真的出了事,还得牵连到黎景天和云岚的头上。 风云兮的心中,还是有分寸的。 至于谢良臣,反正他全程都没有看到是谁把他绑了倒挂,而他本就目的不纯,事后也不可能声张出去,只能自认倒霉吃下这个暗亏。 如此,风云兮就颇为解气地离开了暖阁。 只是,她还没走多远,又撞见了谢良吉与一贵夫人拉拉扯扯。 风云兮无语地藏匿住自己的身形。 她今日这都是撞见的什么厄运孽缘啊? 也是风云兮为了省事,挑了处僻静的小道走,这才看到了颇为毁乱纲常的一幕。 只听得躲在假山后的谢良吉颇为义正言辞地说道:“大嫂!您怎么可以说出借种这般银(同音字)秽的糊涂话!” 只这么一句话,风云兮就觉得,即将上演的可能是让谢家老祖宗的棺材板都盖不住的伦理大戏了! 只是,这谢家人为何要来琥王府里唱大戏? 风云兮带着不解,继续看戏。 果不其然,贵夫人哭哭啼啼道:“二弟,大嫂也是没办法啊!你大哥他搞坏了身子,让我怀不上孩子。” “我和你大哥成亲三年有余,都没能有个一男半女,看了那么多的大夫,都说我的身体无碍,症结是出在你大哥的身上啊!” “我不能当谢家的罪人,为了谢家的香火延续,我也是不得已的……” 贵夫人哭得梨花带雨,一番言语却是条理分明。 而得知真相的谢良吉,顿时面露难色。 “这这这……我我我……不不不……” 谢良吉吞吞吐吐好一阵,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贵夫人再接再厉,继续诱哄道:“二弟,大嫂也不为难你,只要你让我生个儿子就好。” “你想啊!将来咱们大房和二房,孩子都是你的种,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 “以后等你大哥百年,我就让大房的子孙辈也都承欢在你膝下,咱们就都还是一家人。” “总好过大房孤苦伶仃,就这么断了后要好啊!” “二弟啊!你就心疼心疼你二哥吧!难道你忍心看到他晚年凄苦,膝下连个一儿半女也没有?” “再有啊!你大哥一向爱面子,要是外人知道他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指不定要大肆笑话于他,那他如何受得了?” “我一个妇道人家倒是不怕人笑话,顶多一条白绫交待了就是。” “可老话又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既然当了谢家的媳妇,就不愿让谢家的祖宗蒙羞啊!” 贵夫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听得谢良吉的脸一阵红又一阵白。 谢良吉的神色不好看,态度却明显不似先前那般坚定,而是动摇了不少。 风云兮隐在暗处,暗暗心惊。 这位贵夫人,嘴皮子功夫倒是溜! 将违背纲常伦理的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还清新脱俗。 风云兮这个吃瓜群众,都差点就信了! 那边还在继续交谈着,主要还是贵夫人在继续诱哄谢良吉,还将柔弱无骨的身子凑近了谢良吉。 越凑越近…… 谢良吉频频后退,最后,背部靠在了假山之上,退无可退。 贵夫人趁机就倚进了谢良吉的怀中。 眼看着这对叔嫂隐隐有天雷勾地火之势,风云兮心思一动,有了主意! 298她那盈盈美眸之中,闪现阴狠的杀意 风云兮吩咐了隐在暗处的几个亲卫一番。 不多时,两个小丫鬟的声音远远传来。 “圆圆……圆圆……你在哪?” 圆圆是兵部尚书夫人养的一条狗。 两个小丫鬟着急地千呼万唤,就是在找走丢的圆圆。 而躲在假山后已经有些情迷意乱的谢良吉和其嫂子马氏,听到越来越近的呼唤声,不免有些慌了。 二人紧紧抱在一处,心慌慌地祈祷别被两个小丫鬟给发现了。 北风吹过,夹杂着一阵异香,格外好闻! 二人本就呼吸急促,心跳如鼓,闻了异香,更是感觉全身都躁动得厉害! 甚至是觉得周遭的空气中,都满是靡靡暧昧的气息。 都已不是未经人事的懵懂之人,更是耐不住这种考验。 特别是马氏嫁给谢良臣三年,大半的时日都是独守空房。 因为谢良臣喜新厌旧得太快,现今已经极少进马氏的房里,他上一次与马氏行敦伦之礼,还是在半年前。 马氏日夜守着空房盼夫归,身心都是寂寞不已的。 再说谢良吉,他一颗真心对唐凤舞,却在得到唐凤舞之后,因不得唐凤舞的理解,依然是被唐凤舞拒之门外。 而唐凤舞得知自己怀了身孕,更是有借口拒绝谢良吉。 谢良吉在没有开荤之前,觉得男女那档子事,也就那样。 他和王少康、谢良臣这般风流公子哥相处时日非常久,却也并未被洗脑带坏。 只是…… 食髓而知味。 谢良吉尝过了鲜,便有些欲罢不能了! 唐凤舞不给,谢良吉忍得辛苦。 今日马氏这般勾引,谢良吉鬼使神差地就着了魔。 二人越抱越紧,也越发地不安分起来…… 而外面那两个还在找狗的小丫鬟,也没往假山这边走,只是没在此处找到圆圆,就转身往别处而去。 谢良吉和马氏听着远走的脚步声,只觉虚惊一场,却都是心火难耐,浑身冒出的火,根本没有被两个小丫鬟的突然熄灭而浇下去。 但是,此地也不是行事的好地方。 是以,二人决定换个地方继续。 二人一前一后地匆匆从假山后走出来,出了这一片园子,寻找客房。 马氏走在前,刚出了园子,就碰到一个端着托盘的小丫鬟,当即就让小丫鬟带她去客房休息。 小丫鬟就将马氏引到暖阁。 谢良吉不远不近地跟在后边,也到了暖阁。 暖阁里有不少的厢房,也是可以供客人休息的场所。 小丫鬟将马氏领进一间厢房里。 马氏让小丫鬟将托盘留下,因为托盘里恰好有果点和美酒,可以助兴,马氏如此想。 马氏不要小丫鬟守着伺候,让她自去忙碌,不要前来打扰。 入府的客人,小丫鬟不敢怠慢,自然是听从吩咐,因而退了出去,还离开了暖阁。 谢良吉在小丫鬟离开之后,就鬼鬼祟祟地进了马氏所在的厢房。 之后,自是一番干柴烈火…… *** 却说被倒挂金钩而吹了至少有小半个时辰凛冽寒风的谢良臣。 在他以为自己真的可能要冻成冰渣渣的时候,发现有位好心人把他给放了下来。 呜呜呜…… 他终于得救了! 然而,就在谢良臣要喜极而泣的时候,他又莫名其妙地挨了一脚,整个人就滚啊滚…… 也不知道滚到了哪里去了,只在身子撞上一堵墙的时候,被迫停了下来。 噗…… 谢良臣只感觉自己今日身心都是重伤累累。 可是,这些都还不是致命伤。 因为在接下来,谢良臣体会到了生无可恋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吱呀……”木门被推开,都会发出这般声音。 谢良臣今日觉得,这一道声音,是这世间最好听的声音! 他等了这般久,就是盼着有人能够发现他,并且救下他。 而只有别人推开门来,才能发现他。 是以,谢良臣心中最迫切的盼望,就是听到推门的声音,以及有人走进来的脚步声。 “夫人,请……”这是一道脆生生属于妙龄少女的声音,清脆如喜鹊,喜庆好听。 都到了这般落魄的时候了,谢良臣还不忘在心底猜测了一番,认为这个少女,定是生得娇俏活泼,讨喜可人。 接着,两道脚步声由门口而走进屋内。 “这里不要你伺候,你且下去,让人莫要来打扰,托盘留下。”另一道女子声音响起。 听到这一道熟悉的声音,谢良臣的心中当即狂喜! 竟是娘子! 谢良臣当即准备大声呼救,却发现自己还是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 甚至连蒙眼的帐幔,也还绑得紧紧地。 谢良臣悲哀地发现,自己成了砧板上的一块肉,无能为力,只能任人下刀。 呜呜呜…… 好委屈! 谢良臣兀自委屈着。 不多时,他听得又有一道“吱呀”声传来,紧接着,是一道男子的声音,“嫂子,我等不及了,你快上榻!” 轰! 谢良臣只觉得好似五雷轰顶! 在之后的一段时辰里,谢良臣终于知道自己置身何地。 原来,他是被人踢到了床榻底下。 而上头的床榻“吱吱呀呀”地晃动,好似一曲妙不可言的乐声。 谢良臣以前极喜欢这种调调,只要他越发卖力,这种调调在他听来就越是动听。 然而今次…… 谢良臣却是无比厌恶! “嫂子!” “二弟!” “啊……” 听得那情迷意乱的二人发出最最欢愉的感叹,谢良臣的心,冷成了冰渣渣。 *** 琥王府今日热闹非凡,景都城里的达官显贵,差不多都来了。 因为这是琥王将琥王妃与宝华郡主迎回琥王府后,第一次开府宴客。 景都城里的高层们,早就想要窥探一番琥王府,今次正好是个绝佳的时机。 风云兮吩咐了几个亲卫如何行事之后,就准备回玲珑苑。 别处歇息不得安生,她还是回自己的地盘吧! 玲珑苑与云娆的院子隔得不远,风云兮先前没回来,是觉得云娆的院子里,今日必然是热闹不已的,那她歇在玲珑苑里,岂不是也吵得慌? 反正上午是吵闹不止,下人们进进出出地往云娆的院子里搬礼物,还要将景都城里的名媛贵女都往云娆的院子里领。 莺莺燕燕凑在一处,欢声笑语不断,可吵了! 风云兮回了玲珑苑之后,也顾不得从云娆的院子里传来的吵闹声而扰到了她。 而她睡意全无,左右不睡觉,吵一点倒是能忍。 风云兮就进了书房,反正是闲着,干脆看起了账本。 年关将近,各个店铺都要盘账,算好一年的进项出项,总结盈利还是亏本,再做好下一年的计划。 如此,风云兮忽然觉得,她一点都不闲,简直是忙死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一个亲卫前来禀报。 “少主子,那谢良吉和马氏已经离开了琥王府,可是要放了那谢良臣?” 风云兮垂眸细想了想,才点了点头,“莫让谢良臣在琥王府闹事,再派人盯着那三人。” “还不到让三人摊牌的时候,仇恨还需要发酵,你去找谢管家,让他分别派人在那三人的身边,适当地添油加醋,却不把今日之事捅破。” “还需静待一个良机,以在关键时刻出奇制胜。” 风云兮的目光幽幽,神色沉沉。 “是。”亲卫领命离开。 直到下半夜,琥王府的喧嚣才归于宁静。 许是琥王府多年不宴客,这才使得今日的客人,都不太愿意离去似的。 当然,也或许是这些人并未窥探到琥王府的虚实,因而迟迟不想离去。 管家带人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才带人关上琥王府的大门。 黎景天和云岚今日忙着招待客人,累得不行,洗漱后早早歇下。 东方京墨今日只在琥王府露了一面,就不动声色地外出了。 风云兮因而捡了个漏,缠着云烟陪她睡。 云烟今日也不轻松,陪着云岚招待宾客,脸都笑僵了。 风云兮也是到得此时,才有机会同云烟说会儿话,就将今日之事,都告知了云烟。 当然,她都是捡了重点说,还刻意避开了谢良臣的那些荤话。 云烟听完,倒是没放狠话,只是,她那盈盈美眸之中,却闪现阴狠的杀意…… 299宫廷深深,埋葬了多少美人骨 君善与云娆二人的婚嫁六礼流程,走得特别快。 二人的婚期定在了来年的二月二龙抬头这一日。 风云兮每日都是数着日子过,因为浮光去了南黎国的北境平乱,她为他担忧,故而如此。 北境倒是常有捷报传回,景都城里关于居安侯在北境平乱,智勇双全的评说,每日不断。 风云兮盼着浮光能在年节时回来与大家团圆。 但是,终究是没有盼到。 除夕夜,景都城里喜气洋洋,万家灯火。 南黎皇帝在宫里设了团圆宴,宴请全臣。 风云兮一家三口,作为琥王妃的娘家人,也在受邀之列。 椰南城的“云家”,现已经在景都城里购置了新宅,也算是在景都城里安了家。 风云兮对宫宴无甚兴趣,全程都是神色恹恹。 她和云娆同席,二人的神色,一个淡,一个冷,倒是合拍得很。 很多人都往二人这一桌瞧来,因为这对表姐妹,太过耀眼。 云娆这个宝华郡主,一出现就抢了景都城第一美人的名头。 再又与武林盟主配成一对。 莽汉配娇娥般强烈的对比差距,引得人们好奇不已。 宝华郡主在景都城里,风头正盛。 偏偏这位绝色佳人,又冷又飒,清高孤傲不已。 活脱脱一个冰雪冷美人。 那些想要与之结交的景都城贵女,有不少在她面前碰了一鼻子灰。 而一些觊觎云娆美色的,不过是一两句调戏言语,还不一定是当着她的面说,但是,只要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对方势必是要倒霉的! 所以,景都城的人们纷纷一改初衷,再也不说宝华郡主是雍容华贵牡丹花,而把她看做一朵冷艳嗜血霸王花! 而风云兮,倒是要比云娆要低调不少。 她在外露脸的次数非常少,多次都是戴着面纱。 外人一睹其容颜的机会就少之又少。 故而,人们都说这位云家大小姐,神秘不已。 风云兮不露脸,也是有了谢良臣的前车之鉴之后,但凡以真容外出,或是在人多的场合,都是戴着面纱的。 她如此做,只是不想给自己招来祸端罢了。 这对表姐妹的行事天差地别,但对外人的态度,却又是极其的相似,都是冷漠无视。 然而,越是这般,反而越引得人们想要探究。 今夜在宫宴之上,很多人就是想要探究这二人,因此,频频向二人投来目光。 风云兮和云娆,皆是对此视若无睹。 酒过三巡,宫宴过半,风云兮扯着云娆的衣袖,示意出去透透气。 云娆也正好有此意。 谁都不想被别人当赏玩之物一般瞧着不是。 表姐妹俩分别看向云岚和云烟,递过去一个眼神,再相携出了大殿。 “外面的空气都要清新好多!”风云兮吸了一口寒凉的空气,心中的烦闷都散去不少。 “是啊!”云娆附和。 “娆儿姐姐,咱们去御花园里逛一逛吧!听说南黎皇宫的御花园,冬天也是百花争艳,我想去瞧瞧这奇景!你给我带路吧!” 风云兮今次还是第一次到得南黎皇宫里来。 云娆倒是进宫多次了。 南黎国地处鎏光大陆的最南边,冬季不甚严寒,故而许多畏寒的时令花,在此处却花开不败。 “好。”云娆微微一笑,带着风云兮往御花园的方向而去。 二人各自提着一盏八角宫灯,上面画着嫦娥飞仙图,样式考究,美轮美奂。 也没有要宫女相陪,连各自带来的侍女,都留在了举行宫宴的殿外。 二人就这般闲庭信步一般,袅袅娜娜,裙裾款款,悠悠而行…… 只是…… 风云兮明显地高估了云娆的识路本事。 二人走啊走…… 小半个时辰都未走到御花园。 起先,风云兮还以为是南黎国的皇宫大得惊人,故而御花园离得远,需要走好久才能到。 渐渐的,风云兮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怎么周遭的宫墙越来越斑驳? 怎么目及之处的植被也越来越稀疏枯萎? 在发现好似是越走越偏的时候,风云兮不由地扯了扯云娆的衣袖,试探地问了一句,“娆儿姐姐,您不会是……路痴……吧?” “……”云娆默了默,然后颇为不好意思地道:“我确实不大会认路。” 风云兮:“……” 想不到她家的这个又美又飒还冷艳孤高的霸王花表姐,竟然真的是个路痴! “兮儿妹妹,我……我不是故意带错路的。”云娆就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一般,向风云兮道歉。 风云兮莫名地觉得这般的云娆有些可爱。 她一直以为云娆是自幼就优秀得不要不要的,根本无任何的缺点。 妥妥地别人家的孩子! 虽然,路痴也不算是一个缺点。 但是,这般的云娆,却显得接地气了不少! “……”风云兮拍了拍云娆的肩,“娆儿姐姐,你无须向我道歉,这事不怪你,是我要你带路的,没事,咱们原路返回就是。” 此时此刻,风云兮庆幸,自己不是路痴。 回去的路,风云兮还是记得的。 这回,就换她给云娆带路。 然而,二人也还未走多远,就听到一道压抑着的悲恸哭声。 莫名地,风云兮的小心脏抽了抽。 宫廷深深,埋葬了多少美人骨! 怕不是那些葬送在南黎皇宫里的冤魂,跑出来了? 这般想着,风云兮的脚步一顿,她回头看向云娆,眼神中带着丝丝惊恐。 “娆儿姐姐,你刚刚可有听到哭声?” “嗯,听到了。”云娆可比风云兮淡定多了,她回答得云淡风轻,无所畏惧。 “……”风云兮默了默。 她表姐果真还是那个霸王花表姐! “怎么了?”云娆瞧着风云兮的神色有异,关切地询问。 “没事,咱们回去吧!”风云兮咽了咽口水,把胆子一横。 她有云娆陪着,怕什么? 于是,风云兮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其实,风云兮一向也不是有多怕邪祟鬼怪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只是,她听得那一道哭声,心中觉得格外渗人,脑中就不由得胡思乱想了好多的画面。 可以说,风云兮是被自己脑补出来的画面,给吓着了。 要不贤哲大家怎么会得出一条至理名言:人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本身。 外界的任何都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的想象脑补。 每个人畏惧某事,都是自己先把自己给吓坏了。 绣花鞋才在枯草之上,发出“噗滋噗滋”的声响,成了这静谧的夜里,最和谐的乐章。 风云兮没有再听到那一道渗人的哭泣声,心中稍安,脚下的步伐也更加快了。 二人才走没多远,只听得身后传来呜呜作响的风声。 风云兮疑惑,怎么突然刮起了大风。 云娆却是比风云兮还要警醒灵敏,她闻到了被呼呼大风刮来的一种熟悉的气味,顿时精神一振! “是幻盟的人!兮儿妹妹,你在此等我,我去去就来!” 云娆忽然留下一句话,瞬间就飞了出去。 “……”风云兮抬头,眼睁睁地看向不远处的两道飞檐走壁的身影,像离弦的箭一般,三窜两跳就消失了踪迹。 想要追,都不知该往哪里追了。 风云兮郁猝不已,她不过是比云娆的反应慢了些,竟就这样被云娆给……抛弃了…… 风云兮刚刚平复的小心脏,又慌乱乱地猛跳了起来…… 她顿步在原地,纠结自己该如何做。 云娆叮嘱风云兮等在原地。 但是,风云兮却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在这南黎皇宫里发现了幻盟之人的踪迹,可谓是意外收获,风云兮可不想白白丢了好机会。 风云兮决定去追! 然而,就在她正要飞身而起的时候,一道小身影从后面扑了过来。 “娘亲,你终于来看我了!” 300她坚信,这世间没有用美食哄不了的人 “娘亲,你终于来看我了!” 扑过来的小身影原意是要抱住风云兮的腰身,却因风云兮腾空飞起,最后只抱住了风云兮的脚。 而腾空的风云兮就被扯了下来,她一脚踢开抱着她脚的人,趁机借力在半空中打转翻身,这才不至于摔落。 “哎哟……”小身影被风云兮一脚踢开,一屁股栽在了地上,小屁股开了花。 而风云兮此时也平稳地落在地上,这才看到突然出现扯她脚的人,竟是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五皇子。 “你要作甚?”风云兮对坐在地上的五皇子做出防备之姿。 她现在是女子装扮,五皇子并未见过她的真容,二人“该是”不相识的。 而五皇子竟然“偷袭”于她,那就是轻薄之意! “我……我……”五皇子眼眶含泪,双颊之上也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他不知该作何解释,一时之间,吞吞吐吐。 风云兮挑了挑眉,也没放过心底的疑问,“我听得你刚刚喊了一声‘娘亲’,你是在喊谁?” “……”五皇子不说话,只默默地看着戴了面纱的风云兮,眼中情绪明显。 风云兮指了指自己,“你刚刚喊我娘亲?” 五皇子羞赧地点了点头。 风云兮:“……” 她是哪一点像个已婚妇人? “咳咳……”风云兮不自在地轻咳了几声,“你为何要……这般唤我?” 实在是风云兮太不能接受这样的一个事实。 五皇子也有十二三岁了,是个半大的少年了。 而风云兮也还未满十七岁,也就比五皇子大个四五岁而已的。 她可没有老到可以当五皇子的娘亲啊! “我……认错人了……”五皇子耸拉着小脑袋,语气失落不已。 这般解释,风云兮在释然的同时,又有些不解,“我戴着面纱,你都看不到我的脸,那你是如何认错的?” 况且,五皇子先前还是从后面扑来,也就说明,他怕是根本没看到风云兮的正面。 再有,风云兮从李嬷嬷那里探听来的消息是说,五皇子的生母安淑妃走得早,五皇子那时年幼,怕是不会记得安淑妃的容貌的。 风云兮的脑中,有一连串的问号。 五皇子吞吞吐吐解释道:“我瞧着……你的……背影……认错了……” “你还记得你的娘亲?”风云兮随即一问,只是,话语脱口而出之后,她有些后悔了,觉得这样的一个问题问出来,极为欠妥当。 幸好,五皇子倒是没觉得反感,他老老实实地继续解释,“我有娘亲的画像,你的背影,像极了娘亲的。” 听闻,风云兮这才恍然大悟。 五皇子继续道:“你是父皇新宠幸的妃子吗?你叫什么名字啊?” 因为一个背影,五皇子此时此刻,莫名地想要同风云兮亲近些。 他平日里极少主动同别人说话,更别说是陌生人了。 “……”风云兮对五皇子的猜想,有些无语。 难道出现在宫里的女子,就一定得是皇帝的女人? 风云兮在脑中自我质问。 但是,她反过来一想,又觉得五皇子会如此猜想,也无可厚非。 出现在皇宫里的女子,确实是十个里有九个都是属于皇帝的女人,只有极少部分像是来参加宫宴的女眷,才不在其列。 可这些人,都不会在皇宫里停留太久,也不会跑到深宫内院里去。 倒是风云兮今次和云娆二人也是一通乱走,才到了此处。 风云兮瞧着此处的荒废程度,也不难猜测出这里怕是冷宫地界了。 “我叫云兮,是来参加宫宴的云府女眷,不是这宫里的人。”风云兮向五皇子解释一句,还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既然是误会一场,我也不与你计较,告辞。” 风云兮不想久留。 是五皇子自己搞突然袭击而扑过来的,所以,风云兮就算踢了他一脚,也是毫无愧意的。 再说,当时情况好歹是她腾空飞起了,离着地面有一定的距离。 不然,她可就得被五皇子给轻薄了去。 五皇子满了七岁,可称不上什么小娃娃了。 今次的事情,要是闹出去,损的可是风云兮的名声。 “今日是我的生辰,你可以陪陪我吗?”一道无助可怜的祈求声音出自五皇子的嘴里,风云兮抬步向前的脚,当即一顿。 “我不知道娘亲长什么模样,我只有她的一张背影画像。” “方才见你从宫门口而过,误以为是娘亲回来看我来了。” “你可以陪陪我吗?” 听得五皇子哀伤不已的话语,风云兮心下动容,再也迈不出步伐。 “你又是谁?你为何在此处?”风云兮转过身,这是不打算就此离开了。 虽然是明知故问的一句话,但没有这个开头,接下来如何交流? “我叫黎元安。”五皇子做了自我介绍。 “见过五皇子。”风云兮向黎元安行了一礼。 黎元安却是制止,“我不看重这些虚礼,你能陪我去母妃的宫里坐一坐吗?我一个人有些害怕。” 风云兮说不出拒绝的话,“好。” 黎元安看向风云兮的灼灼目光里,闪现一丝满足,还有一丝感激。 于是,风云兮被黎元安带着往身后的宫门而去。 走近,看到宫门牌匾,风云兮认出来了,确实是安淑妃身前所住的寝宫。 只是,安淑妃一死,这一座寝宫就变成了荒废的冷宫。 因为宫里频频传言,说是此处闹鬼,是安淑妃的灵魂在宫里游荡。 如此,别的嫔妃,再没人敢住到这个宫里来。 这些事,风云兮也是从李嬷嬷那里得知的。 黎元安熟门熟路地带着风云兮往里走。 冷宫里没有燃起宫灯,只有风云兮手中的两盏,其中一盏还是云娆离开前,塞到风云兮的手里来的。 四周的光线幽暗昏黄,二人的银子被宫灯照得老长,倒映在斑驳的廊柱砖墙之上,显得格外渗人。 风云兮突然有些后悔,她为何要听黎元安这个小鬼的话,陪他到这冷宫里来? 为了壮胆,风云兮只得没话找话,“先前是不是你在这宫里哭?” 风云兮今日觉得瘆得慌,起源就是那一道撕心裂肺的恸哭之声。 “是……我。”黎元安颇为不好意思地承认了。 “那就好!那就好……”风云兮反而觉得没那么渗人的。 只要不是邪祟鬼怪作乱就好! 黎元安却是不解了,“你这话何意?” 风云兮只得给他解释一句,“我先前从这宫外经过,听得有人哭,觉得瘆得慌,就胡思乱想了些有的没的,得知是你在哭,也就不怕了。” “哦……”黎元安呆呆地应了一声,随即打趣一句,“你是怕鬼吗?” “……”风云兮只觉自己被黎元安给捉了痛处,她举起一盏灯笼放到自己面前,颇有些恐吓对方的意思。 “你难道不怕?” 黎元安无所畏惧,“我不怕,我倒是希望这世间有鬼魂的存在,这样,我就能见到母妃了。” “他们都说,母妃的宫里闹鬼,是母妃的魂魄不愿离去。” “我就时常跑来这里,希望可以见到母妃。” “可是,我一次也没有见到过……” 黎元安越说越失落…… “……”风云兮目露怜悯地看着黎元安这个小可怜,同时又颇为无奈。 她是真的不擅长于安慰人啊! 二人停在原地静默了好一阵,风云兮觉得颇为尴尬,就试探地说道:“五皇子,您说今日是你生辰,要不,我给你做一碗长寿面吧?” 风云兮实在也没有别的法子哄小孩。 唯有做吃食,是她拿手的。 再者,风云兮一直坚信,这世间没有用美食哄不了的人! 301她为他带来很多的人生第一次 风云兮带着黎元安,避开夜巡的御林军,在南黎皇宫里一顿来回翻找,终是找到了御膳房。 “我说,你贵为皇子,怎么连御膳房都不晓得在哪里呢?”风云兮忍不住吐槽。 “先生说,‘君子远庖厨。’”黎元安一本正经地反驳。 “你赢了……”风云兮向着黎元安看不到的方向,翻了个白眼。 已经临近午时,在御膳房里忙碌的人已经不多了。 风云兮找了一处无人的小厨房,让黎元安守着门,她则是动作利落地生火煮面。 亲卫们也隐在暗处,若真有人来,会第一时间为风云兮支开。 实在不能支开,就会提醒风云兮。 黎元安对于望风守门这件事,觉得稀奇不已。 他将之当做一件紧要得不得了的事情,小脸上憋出一股严肃的神色,手上拿着风云兮随手丢给他的一根擀面杖,像个守卫宫墙的御林军那般,严阵以待。 风云兮忙碌时,偶尔会抬起头看一两眼守门的黎元安,瞧着他的神情举动,不由觉得好笑。 她让黎元安守门,也只是给他找件事情做,免得小少年好奇太多,问题太多,扰得她烦。 不多时,风云兮就煮好了一碗长寿面。 “五皇子,生辰快乐,祝您多福多寿,岁岁年年安相伴。”风云兮给黎元安端上长寿面的同时,还说着吉祥话。 黎元安的眼眶当即就是一红,“你是第一个给我做长寿面的人。” “……”风云兮惊了惊,不可能吧? 她转念一想,这个五皇子不得南黎皇帝喜爱,许是宫人们拜高踩低,也就不来奉承五皇子了。 故而这宫里的人,一个个都间接忽视或者是直接无视了五皇子。 要不然,五皇子在除夕这般的大日子里出生,怎么会没人想起要给他办一场生辰宴呢? 别的日子不好记还勉强说得过去,可今日宫里既没有人给五皇子办生辰宴,就连团圆宫宴,也没让五皇子出席。 这可就不只是不记得这般简单了…… 怕是有人故意为之,就是为了冷落五皇子,为了让别人都知道,五皇子究竟有多不受重视! 想通了这一层,风云兮对黎元安的同情,又深了一重,她也想不到什么好听话安慰黎元安,只得道一句,“快吃面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好。”黎元安的声音软软糯糯,带着些稚气未脱的羞赧之意。 他端起面碗,垂涎欲滴。 可他涵养极好,虽然饥肠辘辘,但是,吃起面条来,依然是慢条斯理,透着皇家人的金贵端庄。 风云兮静静地看着,心知就算是南黎皇帝刻意不让人教导黎元安学习诗文哲理,却在教养方面,还是没落下。 当然,这并不代表南黎皇帝心中还是爱着黎元安这个儿子。 怕是不想因黎元安不懂规矩礼仪,而毁了黎氏皇族的颜面吧! 毕竟,皇家人最是注重颜面不是。 黎元安小口吃着面条,吃了足足有两刻钟,才将一碗面条给吃完。 末了,他将碗中的面汤,也喝完了。 风云兮打着秀气的哈欠,问了一句,“可是吃饱了?” 黎元安吃的这一碗长寿面,不及风云兮在浮光生辰日那晚煮的那一海碗之量。 因为她担心会撑坏黎元安这个小少年。 “吃……吃饱了……”黎元安颇为不好意思。 教养嬷嬷一直教他用饭五分饱,而他今次,吃得足足有十分饱。 若是被教养嬷嬷得知,他肯定是要挨手板子的。 这么一想,黎元安的小身子不受控制地瑟缩了一下。 “你怎么了?”风云兮眼尖,捕捉到了黎元安走神以及颤抖。 “没……没什么……你煮的面,真好吃!”黎元安僵硬地转移了话题。 风云兮也不多问,“既然你吃饱了,那我送你回去吧!我也要准备回去了。” 宫宴是子时末结束,也就剩半个时辰了。 “好。”黎元安乖乖巧巧地应声,同时还低下了头,眼中闪过一丝愉悦之情。 他其实知道回去的路,因为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走过一遍的路,都记得。 只是,他喜欢和风云兮待在一起,故而没有说出这个秘密。 风云兮没有察觉到黎元安的小心思,她带着黎元安小心翼翼地出了御膳房,又是一番寻找,找到了通往黎元安的寝宫主路。 “那边是皇子寝宫,我不方便去,就此别过。”风云兮利落转身,准备走人。 “那个……我还能再见到你吗?”黎元安在风云兮的身后,试探地追问。 风云兮没有转身,只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自会相见。” 实则是风云兮也不能承诺五皇子这般半大的小少年什么话,而她也还有自己的诸多事情要忙。 今日偶遇只是个意外,下次若能再偶遇,也就说明二人之间,也还是有机缘的。 如此,那就等下次见到再说。 风云兮对于偶然遇见之人,都是当次事当次毕,不拖到下一次。 说不定就没有下次见面的机缘了呢? 风云兮脚步极快地走远了…… 黎元安看着熟悉的背影远走,目露失落。 但他很快又自我安慰了一番,没关系,他可以找到她。 黎元安揉了揉有些鼓胀的肚子,今次他吃得饱饱。 今夜发生的事,占据了黎元安有记忆以来,很多的第一次。 第一次有人给他做长寿面。 第一次有人同他说“生辰快乐”等吉祥话。 第一次有人陪他过生辰。 第一次吃得又饱又撑。 …… 这么多的人生第一次,都是风云兮为他带来的。 *** 风云兮回到宫宴的大殿之时,发现云娆已经回来了。 先前云娆让风云兮留在原地等,风云兮在纠结一番打算追过去时,是准备将一个亲卫留下的。 只是,风云兮也没能去追云娆,而是被黎元安给拖住了。 是以,风云兮去御膳房给黎元安做长寿面的时候,云娆赶回原处找风云兮,见到的就是那个亲卫。 云娆听得亲卫的解释,就自行先回了大殿。 “娆儿姐姐,追到那个人了吗?”风云兮倚在云娆耳边小声询问。 “没有。那人极为熟悉这个宫里的地形。”云娆面露苦恼之色。 “……”风云兮觉得,让路痴云娆去追人,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风云兮只得安慰云娆一句,“娆儿姐姐,没事,不就是一个可疑之人嘛!反正人家觊觎地也是这个南黎国的皇宫,不是咱们。只要你顺利找到路回来就好。” 云娆:“……” 小丫头是不是在打趣她不认路? *** 团圆宫宴结束后,各回各家。 风云兮一家三口现今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在景都城里安了家,也就没有住在琥王府里了。 回到云府,到了自家地盘,风云兮才向云烟和东方京墨说起,云娆在南黎皇宫发现幻盟之人踪迹这一事。 先前在椰南城,云岚、云娆等人与幻盟的人交过手,云娆今夜这才觉得那一个在南黎皇宫里飞檐走壁的黑衣人,像是幻盟的人。 “爹,娘,我感觉这幻盟的人,着实嚣张,在南黎皇宫里来去自如,就好似进自家后花园似的。” 与幻盟扯上点关系,风云兮就愤愤不已。 浮光的娘亲黎半夏踪迹难寻,但条条线索都指向幻盟。 然而,幻盟的巢穴又好似不存在一般。 东方京墨和云烟带着鎏光宗的人,多番寻找,目前所知的消息,依然是少得可怜。 黎半夏失踪越久,找回来的机会就越渺茫。 而找不到黎半夏,浮光的心里该有多痛? 风云兮是心疼浮光,因而愤愤。 就像是今夜这般其乐融融的团圆夜,想必在北境的浮光,心中却是极为难受的吧? 往年,陪在他身边的,除了她,还有师门里的人。 而今年,他独自在外,还凶险难测。 别说是吃团圆饭了,能吃上一顿饱饭,也就是值得庆幸的。 风云兮越想,越是心疼…… 浮光,你可安好? 302接地气云娆,当世无双的最美嫁衣 除夕过后的正月,各种祭祀祈福与串门拜年。 云府收到景都城里的权贵高门府上送来的邀请帖子颇多,去不去赴宴,就看一家三口的心情了。 风云兮偶尔跟着云烟去赴一场宴会,多半时候还是去琥王府打卡。 云娆的婚期在即,嫁衣还没有绣好,风云兮是去帮忙的。 别看云娆威武霸气,英姿飒爽,像是第二个云岚。 但是,在女工之上,这对母女,造诣都极为有限。 用云烟的话说就是,“灵魂绣工,最适于压箱底珍藏。” 风云兮倒是听出了云烟那话外的未尽之意。 也就是说,心意挺珍贵,就是绣工一言难尽,要藏好,千万别拿出来。 “……” 云烟的形容,真的已经够委婉的了。 看过云娆绣的鸭子打架版的鸳鸯戏水,还能说出如云烟说的这般极有内涵的品评话语之人,定然是个圆场王! 于是,绣工还行的风云兮,就有了新的任务,那就是陪着云娆绣嫁衣。 是云娆自己要学着风俗而自己亲手绣嫁衣,说是如此方显诚意。 可是,她绣着绣着,很快就不耐烦了! 她两手一丢,绣嫁衣就成了风云兮一个人的活计。 风云兮:“……” 看在亲表姐的份上,这份活计,她咬咬牙,接了! 左右风云兮也算得上是开绣楼的老板。 她的锦绣楼一半卖点心,一半卖绣线绣品成衣。 她也算得上是一个绣娘。 又是云娆的亲表妹。 如此,她给云娆绣嫁衣,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地方。 婚嫁喜事图个吉庆,绣嫁衣这一环,极为重要。 按照风俗,缺福少禄之人,还没有资格为新娘子绣嫁衣。 “兮儿妹妹,辛苦你了。”云娆抓了一把瓜子,坐在绣墩上,翘起二郎腿,一边嗑瓜子,一边对风云兮说着讨好的话。 “……”风云兮抬眸,看了眼云娆这幅颇为吊儿郎当的模样。 心中忍不住猜想,这就是自家娘亲所说的,脱单之人的有恃无恐吗? 就是因为不再愁嫁之后,从而就不继续端着有礼得体的言辞、举止、神态等等种种,反而是越发地接地气了…… 风云兮和云娆相处得越多,也就越发觉得云娆越来越接地气了。 路痴、不擅长女红、行为举止随意散漫…… 风云兮感觉,她可以举出很多云娆变得接地气的例子。 试想想曾经,云娆在风云兮的眼中,是那般的高贵冷艳,像一朵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原高岭之花。 而现今,云娆就差没在风云兮面前表演抠脚脚了。 风云兮试想了一下云娆抠脚的画面…… 那画面…… 打住! 风云兮觉得,她还是不要多想为好。 她又默默地低头绣嫁衣…… 云娆的这一套嫁衣,风云兮极为尽心尽力。 锦绣楼在景都城里已经站稳了脚,供货路径稳当通畅。 风云兮要用到的各种绣嫁衣之物,锦绣楼都能提供。 北渊国的白玉石,玉石之王,价值万金。 大耀国的琥珀泪,千年一滴,有价无市。 东临国的鲛人珠,鲛人血泪,稀罕高贵。 南黎国的土黄金,金中圣品,贵气逼人。 再配上凌云城里独有的血晶石,强弱不同的神女血脉能另其发出不同颜色的光芒。 这是独一无二的光芒! 风云兮为云娆打造的这一件嫁衣,超过了锦绣楼目前出品的所有嫁衣的总价值。 她相信,等到二月二龙抬头这一日,云娆穿的嫁衣,一定是当世无双的最美嫁衣。 而云娆,她定会是最美的新嫁娘! *** 正月十五一过,朝堂开印。 各家走动就渐渐少了。 风云兮除了专注给云娆绣嫁衣,也每日都要往景都城的三家铺面里跑一趟。 彦乘风和路平夫妇自打去年离开,也无暇到景都城来查账。 因为其余的分店也需要他们照看着。 风云兮就让他们安安心心待在大耀国,顾好大耀国的各个铺面就好。 景都城里的铺面,则由她管着。 对比一番,风云兮还只要管三个,确实是算少的。 而路平夫妇管着数十家锦绣楼,但好在二人也有帮手。 彦乘风就是最累的了,他不止要管着大耀国的各家素食居,还要管着彦家的八宝楼。 自打彦乘风弱冠成年,彦家的家主,也就是彦乘风的父亲,就将八宝楼交由彦乘风全权管理。 而等彦乘风娶妻成家之后,彦家主还打算将家主之位传给彦乘风,也就是将整个彦氏家族,都交到彦乘风的手上。 风云兮去年在彦乘风向她告别之时,就听得彦乘风说了这么一嘴。 她只稍微想了想,就觉得彦乘风以后的日子,够呛! 毕竟,管着一个大家族,别说是打理家族生意了,就是处理家族里的大大小小家务事,都极为让人头疼。 特别是,彦氏家族那一大家子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风云兮在彦乘风临走前,还打趣了他一番,“那你可得擦亮眼睛找一个雷厉风行、果断勇敢的贤内助啊!” “不然,你家那些个三叔四婶五哥六妹七大姑八大姨等等,会把你啃得连苦头渣渣都不剩!” 彦乘风当时回给风云兮一个颇为幽怨的眼神,“临走了,你还拿话给我添堵,真没良心!” 言犹在耳,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几个月。 风云兮也是到素食居看账本的时候,想起了这么一回事,不由得给彦乘风写了封信。 也就三言两语,就是问一问彦乘风近来可安好,有没有找到合适的贤内助。 风云兮让素食居的掌柜替她寄信,因为掌柜是彦乘风安排的人,知道如何联系彦乘风。 看着掌柜拿着信件出门,风云兮忽地怅然若失…… 她同彦乘风不过是生意伙伴,想问个好,还能给他寄信。 可是……浮光呢? 她担忧他的安危,想要知道他的境况,却连信都写不了。 因为浮光临走前说过,“我不是不想你给我写信,我甚至巴不得天天收到你的来信!” “可依着你那胡思乱想的性子,写好的信才让人送出去,你就要开始担忧信能不能送到我的手中。” “会不会下雨影响送信人的行程?送信人会不会半路出意外?又会不会把信给弄丢了?” “你定然会做诸多猜想,再因这些猜想而坐立难安,吃不好也睡不好,甚至是后悔让人替你送信,巴不得自己亲自走一趟。” “而最终就算是送信人顺利地将你写的信送到了我的手里,而我也势必会给你回信。” “到时,你收到我的回信,字字句句逐个看,又免不得要胡思乱想一番。” “说不定就会乱加揣测我的遣词用句,到时反而将我的一封报平安的信,误认为我是强颜欢笑给你写信,报喜不报忧,实际上却是凄惨无比。” “如此,你怕是又会忍不住,要亲自跑来瞧一瞧我的真实境况到底是不是如你猜想的那般。” “战场上刀剑无眼,我不愿看你千里奔袭而来,为我涉险,故而,通信也免了。” “你曾说过,‘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你且安心等着,我定然不让你终日忧虑难安。” 浮光的这么一番长篇大论的话,算是风云兮听浮光说过的,字数最多的一番话了。 风云兮当时听得,动容不已。 不止因浮光对她的万般了解,将她的脾性琢磨得透透的,还因浮光全心全意都是在为她而着想。 就算是他要奔赴险境,也还是为她考虑得更多,甚至是连她的小情绪,都照顾到了。 是以,风云兮为了不让浮光身处战场还要忧心于她,她就乖乖地照着浮光的话而做。 浮光临走前说的话,也言犹在耳。 风云兮揉了揉有些酸涩的鼻子,再甩甩头,不敢再去胡思乱想。 查看了素食居,风云兮就去往浮生甜坞。 三家铺面都在景都城里最繁华的祥瑞街之上,互相来往也很快。 风云兮都是从铺面的后门进出,不走前门。 她刚刚从后门进了浮生甜坞的后院,李嬷嬷看到她,匆匆迎来,“东家,五皇子来了,说是想要见您。” 303大宰冤大头,擦出不一样的火花 “东家,五皇子来了,说是想要见您。” “他为何要见我?”风云兮不解地看向李嬷嬷。 李嬷嬷也是不解,“东家,老奴也不知,是李掌柜同老奴说起,让老奴去找您来,老奴正要出门,恰好您就来了。” “您还是先去看一看,莫要怠慢了贵人。” 对于皇家贵族之人,怠慢不得。 李嬷嬷深谙其道。 “那行,我先去瞧一瞧。柳绿,掠影,你们看看店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风云兮吩咐一句,就径直往前边铺面而去。 风云兮从李掌柜那里得知黎元安所在的雅间,径直往二楼而走。 雅间里,不止有黎元安,还有上次就陪同着他前来的那五人。 一个内侍与四个护卫。 这五人见到风云兮,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风云兮看破不说破,只向着黎元安行了一礼,“见过五皇子,不知您找在下,是有何事?” 风云兮开门见山地询问。 对于这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风云兮没将其看做那高高在上的皇子,而是视之为一个身世处境凄惨的小可怜。 再者,黎元安身上,也没有南黎国的其余皇子身上的那一股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高傲之感。 他除了长得精致好看,周身的气质都如金似玉之外,再无皇家人的其余特点。 看起来倒不像是皇子,反而更像是世家大族里那养在后院,极少出门露面的公子哥儿。 风云兮现下是如是想,而在不久之后,她会迎来啪啪打脸的时刻。 后话暂且不提,此时的黎元安,面带微笑,神色讨好,“我饿了……” “……”风云兮莫名觉得黎元安这般神色表情,像极了小娃娃饿了管亲娘要奶喝时的状态。 这么一想,风云兮立即甩了甩头。 她一定是用脑过度,精神错乱了! 风云兮耐着性子问:“五皇子想要吃什么?” 毕竟上门就是客。 再说,黎元安也不是不给银子的。 他虽然是贵为皇子却穷得没有银子,但是,他身边不是还有五个冤大头嘛! 风云兮派了亲卫盯着这五人,也就知道,不止是她,连荣王也威胁了这五人一番。 因而,这五人至今都是老老实实的。 黎元安明朗一笑,“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吃。” “……”风云兮忍不住抽了抽眼角。 难道她这是喜提迷弟一只? 风云兮懒得多想,只道一声“请稍等”,就去了后厨。 浮元子、雪媚娘、焦糖牛乳。 风云兮给黎元安做了三道甜食。 浮元子算不得新式甜点,只因上元节也没过去多久,浮生甜坞是因着时节而推出这道甜食应景而已。 风云兮开浮生甜坞的初衷就是,尽量做新颖甜食,以求前无古人,开创新河。 但是,传统的甜食,有特色以及有寓意,符合时令节气的,也都不能少。 这就是新与旧的碰撞与搭配,擦出不一样的火花! 黎元安依然是慢条斯理地进食。 风云兮就静静地陪着。 她发现,看举止得体优雅的人吃东西,都是一种享受。 以前她就喜欢给浮光做好吃的,再坐在他对面,静静地看着他吃…… 这么一想,风云兮就又想到了浮光。 她也发现,最近自己不管是看到、听到或者是经历了什么,总是能联想到浮光的身上去。 是她太想浮光了? 还是她魔怔中邪了? 风云兮冷不防地又甩了甩头,想要把脑中的纷乱思绪甩走。 她好似不能静下来,不然,保准会胡思乱想。 “五皇子,要没什么吩咐,在下就先去忙了。”风云兮准备去找些事情做,不愿再想些有的没的。 “你……可以……留下来……多陪陪我吗?”风云兮转身之际,黎元安一句吞吞吐吐的恳求话语传来。 “……”风云兮迈出去的脚,不由得收了回来。 风云兮转回身子,面带疑惑地看向黎元安,“你?” 只开口说了一个字,风云兮就收了声,她看向一旁静立的内侍和四个护卫,“诸位要是不介意,可否去楼下大堂里等?” “小店的吃食,诸位要是感兴趣,尽管吃!” “当然,是要付银子的。” 对于自己送进门的冤大头,风云兮都是本着“不宰白不宰”的态度。 内侍和四个护卫面色讪讪,他们先是看了眼风云兮,再看一眼黎元安,最后互视一眼,交流神色,这才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风云兮送走戏太多的五人,把雅间的门关上,再一屁股坐到黎元安的对面。 “五皇子今日,好似话里有话,在下倒是有些糊涂,还望五皇子给在下解惑。” 说好不胡思乱想,但是,风云兮又不得不细细回想一遍黎元安今日的各种神色以及他说过的话。 莫名地,风云兮觉得黎元安对她,用的是一种颇为熟稔的语气与态度。 然而,二人在浮生甜坞里,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 就算是加上在皇宫的那一次意外偶遇,也只能算三次。 而皇宫那次,风云兮是做女子装扮,她今日可是扮作了一名中年男子啊! “我认得你,你是云兮。” 黎元安张口而来的八个字,惊得风云兮黛眉一蹙。 这个小少年如何会认出她来? 风云兮自认为自己的易容修颜之术,还是极有欺骗性的。 就算没有瞒天过海这般夸张,但是,她至今做各种装扮,也没有被师门之外的人给察觉出来端倪不是! 而黎元安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为何会认出她来? 难道他小小年纪就独具慧眼? 风云兮心底的疑惑,更深了…… “五皇子是如何认出我来的?”风云兮开门见山地问道。 黎元安慢条斯理地喝下一口焦糖牛乳,才开口给风云兮解惑,“你的眼睛,看我的时候,都是一样的。” “而你看我的眼神,与别人都不一眼。” 听闻,风云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将黎元安看做一个境遇悲惨的小可怜,看他的目光,带着感同身受的怜悯与心疼。 不管是她扮作男子还是回归女子身份,看向黎元安的眼神,确实都是一样的。 她不觉得自己会与黎元安有多少交集,故而见到他,就是当次事当次毕,尽量对他好。 也就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眼中的情绪。 至于别人的眼神,风云兮不用想也知道,必然不是什么好神色。 冷漠、嘲讽、鄙夷、怨恨、戏谑…… 诸多带着贬义的词汇,都可以用来形容。 风云兮对黎元安的境遇感同身受,那是因为,她从小就有着与他相似的经历。 反之,没有经历过,何谈感同身受? “原来如此,五皇子真是独具慧眼!”毕竟人家是皇子,讨好的话,风云兮能说也就不会省。 万一这个五皇子,就是一条隐形的金大腿呢? 若是他将来继承了南黎国的皇位…… 风云兮又是甩甩头,她真的想得太多太远了! 黎元安听得风云兮奉承,面上的神色倒是没变多少,他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甜食。 “……”风云兮就静静地等着,同时控制着自己的小脑袋瓜尽量不要去胡思乱想。 待黎元安终于吃完甜食,风云兮暗暗松了口气,她终于得以自由了。 “五皇子,您吃饱了吗?可还喜欢刚刚那几道甜食?要不要再打包带走一份?” 风云兮的这句话,重点在最后,她是要提醒黎元安,您该回去了。 南黎皇宫管皇子管得严,当然,黎元安这个五皇子是个例外。 但是,黎元安想要出宫,也绝非容易之事。 风云兮已经派亲卫查清楚了,若不是谢贵妃有意加害黎元安,给了那位伺候黎元安的内侍一块自由出入皇宫的令牌。 那么,黎元安该是没有出宫的可能。 南黎皇帝那般终是黎氏皇族的颜面,怎么可能让黎元安有机会出宫去丢人现眼呢? 倒是谢贵妃,故意让人将黎元安带出皇宫毒害,也是处心积虑。 一是为了不让黎元安死在她接管凤印而管辖的后宫之内,不然,她逃脱不了罪责。 二是为了给黎元安和荣王二人坐实互相牵扯的关系。 因为一旦事成,内侍和护卫就会指证荣王,说是自由进出皇宫的令牌,是荣王为了想要见到黎元安而给的。 这番谋划要是成了,不仅黎元安殒命,荣王也会受到牵连。 倒是谢贵妃和她身后的谢首辅家,反而能够渔翁得利。 风云兮无意中破了这个局,荣王则是将计就计地利用了谢贵妃安排在黎元安身边的人。 至于黎元安,他也是趁机再次出宫来了。 黎元安听得风云兮的话,面上一喜,“你是在关心我吗?” 304十里红妆,女儿吹的俩老爹 “你是在关心我吗?” 风云兮默了默,她有些佩服黎元安的脑回路。 小孩家家的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风云兮这般在心中吐槽黎元安,却没有意识到,她自己最近就是时不时地就胡思乱想。 妥妥地五十步笑百步无疑了。 风云兮注意着措辞,十分委婉地说了一句,“五皇子说笑了,小店开门做生意,关心每一个客人是小店的本分不是。” 话落,风云兮看到黎元安的眼中,明显地闪过一丝失望。 小孩真难哄! 风云兮如是在心里吐槽。 许是黎元安自知自己出宫来也不能久待,他确实没有在浮生甜坞里待很长的时间,只让内侍带了些甜食回宫。 内侍与护卫现在跟在黎元安身边伺候,听话得不要不要的,对黎元安几乎是有求必应了。 “五皇子,您慢走。”风云兮堆着笑脸,将黎元安送走。 待人走远,她才吁出一口浊气。 招待皇族之人,真的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可能招致灾祸。 别看黎元安这么一个不得皇帝喜爱的皇子,说不定人家日后就有翻身之日呢? 到时,人家若是个记仇的,那就必然会大肆报复在他落难之时欺辱于他的人。 所以,风云兮从不在人落魄时踩,也不在人翻身时拜。 拜高踩低之事,她从来不做。 风云兮以为黎元安只是一时兴起,再加上贪嘴,才再次来了浮生甜坞。 却不知…… 这位五皇子,竟好似被浮生甜坞的吃食给拐了心神一般,天天来吃! 是以,风云兮天天得抽空招待着黎元安。 黎元安倒是也没提什么过份的要求,只是让风云兮在他进食的时候,陪着他坐一会儿。 这般不算为难的要求,风云兮也就不好拒绝。 只是,风云兮确实很忙。 她要忙着给云娆绣嫁衣,也要管着三间铺面。 于是,风云兮干脆让黎元安到账房里吃甜食,她还可以一边看账本或是处理些铺面里的事情。 这边厢,黎元安慢条斯理吃甜食。 那边厢,风云兮麻利处理铺面事物。 如此这般,看起来反倒成了黎元安每日陪着风云兮似的。 黎元安的话不多,见着风云兮心无旁骛地忙碌,他也就从不出言打扰。 他喜欢和风云兮在一处的感觉,就算是不说话,也觉得温馨惬意,还有一种不必担惊受怕的安全之感。 *** 日子一天一天过,终于到了二月二龙抬头这一日。 宝华郡主与武林盟主大婚。 二人的婚事,早就在景都城里传开了,这一日,前来观礼的景都城百姓,将琥王府门口的大街,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八抬大轿,十里红妆。 琥王黎景天嫁女,将琥王府一半的家当,都给了宝华郡主做嫁妆,壕气冲天! 围观的老百姓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都说琥王低调不已。 就连先前琥王妃进门,也都并未大摆筵席。 没想到嫁女儿却是这般高调! 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东方京墨和风云兮父女俩一人挽着黎景天的一只胳膊,阻止他追上去把云娆给抢回来。 没办法,黎景天也才与云娆相认这般短短数月,他舍不得把云娆嫁出去啊! “二师伯,端着些,别哭,您一个大老爷们当众大哭,会让人看笑话的。”风云兮脸上堆着笑,小声地在黎景天的耳边哄着。 “就是,把眼泪憋回去!你是嫁女儿,哭什么哭!”东方京墨的语气态度,明显不如风云兮温柔和善。 黎景天吸了吸鼻子,再咽了咽口水,可是,鼻尖喉头依然是酸涩不已。 他真的……好想哭啊…… 风云兮瞧着黎景天的神色,只得轻轻地为他拍背,继续哄道:“二师伯,娆儿姐姐只是出嫁,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她了。” “她明日就会回门,你就当她是去客栈住了一晚呗!” 南黎国的风俗是新嫁娘在成亲第二日就会回门省亲,不似大耀国那般,需得成亲三日后才回门。 “瞧你出息的!”东方京墨一声冷哼。 黎景天转头,阴恻恻地看向东方京墨,“你且就占着说话不腰疼吧!等将来兮丫头出嫁,看我拦不拦你!” “到时候,我肯定不拦着你,就看着你当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得比娘们还惨还难看!” “哼!” 末了,黎景天还不忘冷哼一声。 东方京墨:“……” 他愣怔了一瞬,然后俊脸一黑,“你这人怎么不分好歹啊!老子一心劝你,你还不领情!你真是……” 东方京墨正要指着黎景天的鼻子大骂他,却在看到风云兮递过来的眼刀子之后,立马改口,“好了!好了!明儿就能见到了,莫要伤心了。” 语气软化了不少,也友善了不少。 风云兮满意地朝自家亲爹一笑。 莫看平日里也就这仨凑一起就各种拌嘴不对付,但到得此时,却能莫名地放下“仇恨”友好相处。 还能放下平日里互相瞧不上眼的高傲姿态,暂时地化敌为友了。 风云兮颇为心累地哄着黎景天,同时还给东方京墨递眼色,要他也帮着一块哄。 东方京墨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他配合得还是极好的。 为了转移黎景天的注意力,风云兮拣着些好听话哄黎景天。 “二师伯,我跟您讲哈!我刚刚可是听到好多人说,咱娆儿姐姐今日穿上嫁衣,就是景都城里最美的新嫁娘哦!” “都说娆儿姐姐就像是仙女下凡似的呢!” 南黎国的风俗,新嫁娘出嫁是不需要盖上红盖头的,故而外人也能够看到新嫁娘的容貌。 “那是!我女儿,自然是比天仙还要美,是这世间最好看的女子!”黎景天顿时化身女儿吹。 东方京墨听不下去了,一时嘴快就辩驳出声,“瞧把你给嘚瑟的!你就是一叶障目,没什么见识也敢自吹自擂!” “要说这世间谁家女儿最好看,自然得是老子的女儿了!” 这般说着,东方京墨得意地瞟了一眼黎景天,再递给风云兮一个眼神,好似在说:女儿,你爹最有眼光! 风云兮:“……” 她辛辛苦苦哄得黎景天不哭了,老爹您这是一句话就要打回原形啊! 果不其然,黎景天几乎是瞬间就炸,“你胡说!明明是我的女儿最好看!” 东方京墨立即怼回去,“老子才没有胡说,老子的女儿才是最好看的!” “不!我的女儿最好看!” “切!老子的女儿才最好看!” “我的女儿!” “老子的女儿!” …… 于是乎,这原先就三两句话必然要吵嘴,极为不对付的二人,又开始了日常一吵。 风云兮:“……” 心好累…… 眼见着两个女儿吹越吵越呈现出白热化的趋势,甚至从打嘴仗转为要干架的阵势,风云兮索性撂挑子。 她也不管二人了,只对一旁的云烟和云岚说道:“娘亲,大姑母,快管管你们家相公,成天就知道吵嘴打架,一点也不让人省心,真是太难伺候了!” 说完,风云兮转身就走,懒得再管。 云烟和云岚都是见过大阵仗的,二人也不管此时那两个比小娃娃还要不理智的幼稚鬼,只让人将二人架走,关到后院的僻静处,随他们怎么打闹。 琥王府里还有一大堆的客人要招待,哪有心思管这两个幼稚鬼? 风云兮径直往后院而去,打算回玲珑苑换一身男子装扮,再出琥王府。 云娆没有同胞兄弟给她送嫁。 浮光是她的表哥,却因身份还不能公开,本人也没有在景都城。 所以,云娆的身边也只有风云兮这么一个同辈的表妹。 南黎国的风俗,给新嫁娘送嫁的娘家人,是要接受男方宾客的敬酒的。 若让风云兮这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去当云娆的娘家人给她送嫁,免不得要被宾客们起哄陪喝酒。 如此,难免被冲撞而坏了姑娘家的声誉。 故而就没有给云娆安排送嫁的娘家人。 风云兮是打算扮作男子,进君善的府邸瞧上一瞧,防着君善府中的亲朋,欺负云娆这个新嫁娘。 诚然,风云兮自知自己可能又是想多了。 君善其人,怎么可能允许别人冲撞或是冒犯云娆呢? 只是,风云兮关心云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那些个男人们喝了酒,说起醉话来,都是嘴上没把门的。 风云兮参加过不少的婚嫁宴席,自是知道一些里面的事。 特别是闹洞房的时候,时常有那种借着酒劲而发疯胡闹之人。 305锦绣盛婚,别开生面的闹新房 风云兮换上男装,从琥王府的后门出去。 掠影已经赶着马车在后门口等候。 “主子,柳绿去看那些孩子们了,让我跟您告个假。”掠影待风云兮上车,说了这么一句。 柳绿现在负责养着的小乞儿,已经有近百来个。 幸好她当初是买了一座三进的院子,不然,根本就住不下这么多的孩子。 而柳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看望那些孩子,送些吃穿用度之物,再看一看孩子们近来可有长进。 风云兮不愿养着些好吃懒做还品性败坏之人,柳绿就给孩子们找了教书先生。 而风云兮也会隔三差五就将跟在自己身边的亲卫去教那些孩子们一些防身的招式以及日常会用到的生存技能。 东方京墨亲自训练的亲卫,个个都是身负多重技能,让亲卫去教那些孩子们,也是合理利用资源。 “知道了,赶车吧!”风云兮回应一声,就闭上眼帘,开始假寐。 掠影将马车赶得四平八稳,朝着云府进发。 等到了云府,掠影将马车从侧门赶进去。 “主子,到府里了。”掠影掀开马车帘子,向闭眼假寐的风云兮禀报。 风云兮睁开眼眸,迅速地下了马车,再一路分花拂柳,往后院而去。 她嫌脚程慢,干脆就腾空而起,飞檐走壁…… 掠影不远不近地跟在风云兮的身后。 二人直接从云府的后院最后一道围墙翻出去,再横穿一条僻静的小巷,翻越另一道院墙,就进入了武林盟主君善的府邸。 云府与君府,大门开在不同的方向,临着不同的街道。 但是,二者的后院,却只有一条人烟罕至的小巷相隔。 风云兮带着掠影熟门熟路地从君府的后院绕到前院,恰巧赶上了云娆和君善的拜堂之礼。 二人站在宾客堆里观礼。 风云兮伸长脖子瞧着喜堂里的那一对新人,莫名有些羡慕…… 礼成之后,送入新房。 一群宾客吵吵闹闹地起哄,跟着去了新房。 风云兮也带着掠影跟上去。 宾客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新房门口,有些大胆的,则是走进了新房里面。 见一对新人喝了合卺酒,双双将酒盏掷于床下,立即有人好奇地去看酒盏是正是反。 “男俯女仰,阴阳和谐,好兆头!”那人朗声高呼,神色言语间,带着些轻佻色相。 在场的其余宾客顿时哄声大笑,看向一对新人的神色也暧昧不已。 云娆当即面色一红。 君善牵起云娆的手,无声地安抚。 闹新房也因此而开了头。 闹新房是宾客们对新婚夫妇的一种祝贺方式。 在各地的民俗中,人们普遍认为新房中常有妖邪、鬼魅作崇,为了趋逐邪祟的阴气,增强人势的阳气,才闹新房的。 所以,就有俗语说:人不闹鬼闹。 再者,大多数的新婚夫妇,都是在新婚之日才初次相见,而这对新人在此之前是不相识的。 不相识,无相交,更无情感的沟通,如何相知相爱? 第一次见面便要共堕爱河,行那最亲密的夫妻房事,显然是陌生和难堪的。 因此,闹新房习俗可以消除一对新人彼此间的距离感和陌生感,协调俩人之间的紧张气氛,融洽感情。 当然,闹新房也是对新婚夫妇的一种考验,包括头脑灵活度与胸怀气度,以及忍耐力和脾气。 闹新房的方式各种各样,各国各地有互有差异。 概述起来可分为文闹和武闹这两种。 顾名思义,文闹就是以文雅的方式进行,宾客们可以让一对新人猜谜作诗对对子等等。 表现好有奖,表现不好有罚。 奖罚皆有宾客们随意决定。 或者要求新郎官与新娘子互相讲述对方的事情。 若是新婚才初见,就让二人互相讲述见面后的第一印象。 若是婚前相识,就说些过往的趣事或是私密之事。 宾客们在旁听着看着,以此取乐。 武闹就比较粗蛮彪悍了。 不仅可以对新人们口出污言秽语,还能对新娘子动手动脚,极尽恶趣味。 在闹新房期间,人们之间随随便便的关系都是礼俗所允许的,很多禁忌也都被暂时解除了。 故而,新郎官的亲朋,不管是平辈还是晚辈,甚至连不相干的陌生人,都是可以簇拥入新房,都有戏弄新娘子的权利,喜笑逗乐,品头论足,甚至是抚摸取笑! 俗称“三日没大小”,除了亲爹娘,其余人都能闹! 而无论宾客们如何戏闹,无论对方提出的要求是多么的难以接受,新娘子都是万万不能拒绝以及反目生气的。 如若新娘子气走了闹新房的宾客,就将被视为是任性,品性不良,人缘不好,日后的光景就不会好过。 风云兮了解了南黎国的闹新房这一风俗,发现其中存在着诸多弊端。 简直是在拿一对新人取乐嘛! 可是,在风俗流行的大趋势之下,大多数的新婚之家,都存在着既苦于众亲友之闹,又乐于让其闹的双重心理。 因为闹新房可以使双方的亲朋们熟悉起来,以彰显主家宾朋满座,兴旺发达,增进亲友间的沟通与感情,以及邻里间的和睦。 热闹是世人追求的一种生活美学,闹新房正是臻于此境的手段。 热闹了才能形成喜事喜庆的氛围,闹是一种快乐的场景,是一种欢腾与兴旺发达的象征,只有闹、大闹特闹,家族才能喜庆传承,人丁才能兴旺发达。 流传下来的风俗,都不是一日形成的。 风云兮就算心中万般吐槽,但她也知道,她一个人抗争不了世俗。 新房里热热闹闹,已经有好几位宾客摩拳擦掌后,双手抡起棍子准备打君善了。 因为南黎国有个风俗,那就是新郎官在新婚日需得经受宾客们的棍棒加身考验。 新郎官能够承受的棍棒打击次数越多,就越证明其忍耐力与承受里,可以看出他对家族的担当能力。 风云兮:呵呵哒…… 难道真的是单单凭着忍得一顿棍棒,就可以证明一个人的担当能力? 不过是哗众取宠的恶习陋俗罢了! 风云兮看着那位最是激动不已,满脸跃跃欲试的表情,倒三角的小眼睛里还闪过嘚瑟意味的宾客,使出浑身力气,一棍子招呼在君善的后背…… 她莫名觉得即将有一场好戏要上演。 “咔擦——”木棍应声而断。 而那位宾客只觉得双手发麻,顿时惨叫一声。 风云兮莞尔一笑。 被君善的内力反噬,这位的双手,怕是废了。 一旁的几位宾客见状,先是惊讶得目瞪口呆,等回过神来,又纷纷不信邪。 几人眼神交流一番之后,决定轮番狠打君善。 棍棒招呼新郎官是闹新房的习俗,就算是打伤打坏了人,主家人也说不得宾客的半点不是,更别说要追究其责任了。 以往,就发生过真的打死新郎官的事情。 后来,人们吸取教训,往往主家人都会给那几个要打新郎官的宾客们塞红包,请求其下手多多放水。 今日,君府自然是给闹新房的所有宾客都塞了红包的。 但是,君善这个武林盟主,明面上在景都城里根本没有站稳脚。 可他一介武夫,还没有官身,祖上也没承袭爵位,身份等同于平民,却娶了一个郡主! 这事让景都城里的许多人都眼红心酸不已! 是以,今日这般闹新房,很多混进来的冒充宾客的人,都带着恶意而来。 偏偏君善想要给云娆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故而,南黎国的风俗,他都照着来。 甚至是大开府门,迎接任何一个人,不管认识与不认识。 他就是要让外人亲眼看一看,他给云娆的这一场锦绣盛婚! 风云兮看着数十根木棍加诸在君善的身上,依然不慌不乱。 君善要是连这点小招数都扛不过去,如何保护云娆? “咔擦——咔擦——咔擦——”数十根木棍皆是应声而断。 而那些个双手抡起木棍打君善的宾客,也都无一幸免地被君善周身释放出的内力而反噬。 这样的一幕画面,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只是,宾客们并不服气,一招不成,再来一招。 “恭喜新郎官通过第一关考验,接下来进行第二关,划拳褪衣。” 闻言,君善和云娆双双眸色骤深。 站在宾客堆里的风云兮,目光转向那一位负责主持闹新房的宾客身旁的绿衣男子。 这人一直在旁说话怂恿着,怕是目的不纯…… 306调戏新娘子,嘲讽新郎官 划拳褪衣,即两人或多人玩划拳的游戏,输一拳就褪去身上的一件衣物或者手饰。 直到……褪无可褪为止。 如此,最后输的那个人,还需要接受另外的惩罚。 这般玩闹的游戏,多半出现在风月场所。 偶尔也会带到闹新房里来。 几乎是那位主持闹新房的宾客话语一落,围在新房里的一众人就纷纷发出一声声轻佻的惊呼。 叫好起哄的声音里还伴随着一道道的口哨声。 云娆的神色依然从容镇定,倒是那些在场随侍的小丫鬟们纷纷面露羞色。 前来闹新房的女宾客倒是不多,只有些男宾客带来的言行举止颇为放荡的女子,不似其家眷,反倒像是从风月场所里带来的女子。 这般女子,经验丰富,不止不会脸红娇羞,反而还能跟着那些神色轻佻猥琐的男宾客们一同起哄! 南黎国的婚宴风俗是不拒来客。 不管是否邀请,是否相熟,上门皆是客。 是以,任何人出现在婚宴的筵席上或是闹新房的场合上,都不稀奇。 而任何人在闹新房时提出任何要求,只要在场的半数人都支持,一对新人都不能拒绝。 要么照做,要么塞红包。 一般情况下,提出要求的宾客被塞了红包,也都会适可而止,不会再出题为难。 只是,今日来闹新房的宾客们,却好似都商量好了似的。 照收红包,却也照样要继续刁难这一对新人。 风云兮站在宾客群里冷眼旁观着这一幕幕,心中颇为怜悯君善这个姐夫。 不就是想要按照南黎国的风俗,给云娆一个盛大的婚礼嘛! 偏偏来了一群臭不要脸的嚣张宾客! 风云兮觉得,君善今日实在是太难了! 当然,风云兮倒是一点也不为君善担忧。 这么屁大点儿的事,她家姐夫怎么可能搞不定? 果不其然,只见君善抬手,示意激动的宾客们静一静。 宾客们收了声,纷纷看向君善。 君善和颜悦色地看向那个负责主持闹新房的宾客,“不知您说的是何种玩法?” “自然是新郎官是新娘子二人互相划拳,谁输了一拳,谁就褪去身上的一件衣物或者手饰。” “至于最后输得最多的那个人,就做狗爬,从这位兄台的胯下钻过去咯!” 这人说了规则,还指向身旁的那一位绿裳男子。 听闻,宾客们起哄声更加激烈。 这般规则,无论输赢,都是一出好戏。 就算是新郎官为了保护新娘子,而频频放水,次次输拳。 但是,等得新郎官输无可输了,不止光着身子被人看了去,还因输得最多而必须学狗爬去钻人家的胯下。 如此,新郎官无论怎么样都是个输,并且是输得一败涂地的那一种。 面子里子,都丢得干干净净了! 怕是自此之后,再也抬不起头来做人了! 宾客们露出一脸看好戏的神色,同时也在窃窃私语,都在议论出题者的刁钻刻薄以及阴狠。 因为这一招,真真是太狠绝了! 君善与云娆互视一眼,交换了神色,二人脸上并未见慌乱。 掠影拔开人群,走到风云兮的身边,在她的耳边说道:“主子,查到了,那位绿裳男子是户部侍郎家的大公子——尤金元。” “其人与景都城的谢家大公子谢良臣及数位高门纨绔弟子相熟,平日里惯常出入风月场所。” “尤金元是在宫宴上看到了云娆小姐,生了些不该有的心思,今日故而带人来闹新房。” 听得掠影讲述探听来的消息,风云兮倒是不惊讶。 她虽未曾见过那位绿裳男子,但从其言行举止神态,不难猜测其品性为人。 一看就是与谢良臣、王少康这些风流纨绔公子哥是一丘之貉! 还想要觊觎云娆? 呵呵…… “我知道了,让亲卫们盯紧点,以防那些色眯眯的登徒子占了娆儿姐姐的便宜!” 风云兮不担心君善和云娆没本事解除这一场外人居心不良的闹新房危机。 她只是不想看到有人趁着君善和云娆一心应对而稍有不备之时,趁机占了云娆的便宜。 这得多恶心添堵啊! “是。” 二人说话之时,君善也朗声开口,“只我夫妻二人玩猜拳,却是少了些趣味,倒不如在场的诸位,大家一起来。” 他的声音清朗醇厚,不带任何不悦之色。 神情也依然是维持着新郎官的春风得意与言笑晏晏。 就好似对于别人的刁难,根本不放在心上一般。 “这么多人,如何一起玩猜拳?” “是啊!新郎官这是在搪塞我们大家吧!” “就是!别想蒙混过去,咱们南黎的风俗就是如此,你们拒绝不得!” …… 当第一个人提出质疑,立即有人接话应声,很快就是在场的多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君善再次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等众人接连收声,他才解释道:“大家误会了,君某人绝对没有要拒绝之意。” “君某人只是想要图个热闹而已。” 有人插话问道:“如何热闹?” 君善狡黠一笑,“在场的诸位,先两两猜拳,一局定输赢,输的人就请离开新房,去前院吃酒。” “最后赢的那位,若是能赢了君某本人,则今夜的洞房花烛,君某人也让给他!” 君善话落,群情哗然一片! 因为君善这般非常言简意赅的两句话,透露着太多的信息。 特别是最后的那半句话,简直是太吸引人想入非非了…… 闹新房的时候,什么荤段子或是污言秽语不会出现。 真真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别人说不出来。 调戏新娘子,嘲讽新郎官,口无遮拦,想说什么说什么。 而今次,君善这个新郎官,丝毫不见刚刚成亲的青年小伙那般呆愣木讷。 反而给人一种无比老道之感。 甚至是,他还能定出一个输了就自愿让出洞房花烛夜的游戏规则。 这般沉稳老练的做派,竟叫在场的多数人都自叹弗如。 “如何?诸位可是愿意参加?”君善依然堆着满脸的和颜悦色,就好似丝毫不介意今日在场之人的各种嚣张冒犯之举。 风云兮却是看得出,这是自家姐夫在隐忍。 就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 为了今日的婚礼,君善可是尽心尽力。 故而,他不会允许出差错。 就算他早知闹新房这个风俗里有诸多陋习弊端,却也没有阻止。 他要给云娆一个回想起来,没有任何不快与遗憾的婚礼。 也要让外人挑不出任何的错处。 这样,外人就无法指责云娆半分! “愿意!” “当然愿意!” “傻子才不愿意呢!” 众位宾客纷纷应声,都觉得划拳就能抱得美人归,实在是太容易了! 这个时候的宾客们,自信不已,只觉得自己一定是那个划拳高手,定能赢了在场的其余人,甚至还能赢了新郎官! 宾客们应声的同时,立马看向那位主持闹新房的宾客,等他发话。 “既然君盟主提出此般新玩法,我们大家何有不遵从之理不是,那就依着君盟主说的办吧!” 这人是先看了眼身旁的尤金元,等尤金元点头同意,才发的话,而他说话倒是有几分水平。 明明是大家一致赞同,而怂恿着他答应玩这个游戏,却偏偏还要说成是因君善提出要求,是大家念在君善是主家人还是新郎官,只好却之不恭了。 君善也不挑对方言语里的漏洞,只道:“君某人事先言明一点,不管结果如何,君某人都是愿赌服输的,也希望诸位宾客,亦是如此。” “好说好说……” “那是自然!” 立即有人出言附和,也有人摩拳擦掌,催促着开始游戏。 这时的众人,明显是被君善的那一句让出洞房花烛夜给迷惑住了,故而不知已经掉入了君善挖好的坑里。 风云兮瞧着自家姐夫隐忍至今,终于开始反击了,不由得莞尔一笑。 有人要到倒大霉了! 307致命一击,从云端跌落 依然是那个负责主持闹新房的宾客负责组织,他让在场的宾客两两划拳,一局定输赢。 输的人离开,赢的人留下。 一轮下来,新房里就走了半数的宾客。 再一轮下来,新房里又走了另半数的宾客。 如此,新房里的宾客就越来越少,闹哄哄的氛围,变得越来越安静…… 很快,新房里就只剩下尤金元这一个参与划拳的宾客了。 他能留到最后,君善和云娆也不惊讶。 就连风云兮都是不惊讶的。 因为今日这一场闹新房,就是尤金元带人嚣张来闹,一点也不给主家人面子,收了主家人的红包,还依然地不依不饶。 这般态度嚣张恶劣的闹新房之势,在景都城里,绝不常见! 至于最后赢的宾客是尤金元,就绝对有注水的成分。 当然,君善也不在乎在这一场划拳游戏里,宾客们之间做任何的小动作。 反正最后留下的人,到了他面前,都是必输无疑! 这般自信,君善还是有的。 那些围在新房里的宾客们一走,新房里都安静不少。 目前在场的人,有君善和云娆这一对新人,其余就只有随侍在新房里的小丫鬟们和喜娘了。 输拳的宾客,都被君府的下人们请到了前院席面上喝酒。 尤金元孤立无援了。 只有那个负责主持闹新房的宾客还在场陪着尤金元,但是,他不能参与划拳,他是这一局游戏的见证与评判者。 风云兮则是带着掠影,趁人不备闪进了一道屏风后面。 只有君善和云娆,知道二人的存在。 有好戏看,风云兮哪里会走? 那边厢,尤金元色眯眯地瞟几眼云娆,再摆出用鼻孔看人的嘚瑟傲居表情,对着君善,“君盟主,请吧!可要输得起哦!” 君善微微一笑,带着些高深莫测的意味,“这话,更适合尤大公子。” 尤金元不以为意,他都赢了那么多的宾客了,走到了这一步,可以说是只差临门一脚就可以抱得美人归了。 此时的尤金元,自我感觉非常之好,故而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云娆的垂涎,对君善的鄙夷。 没错! 尤金元鄙夷君善。 君善一无任何的功名勋爵,二无显赫的门第家世。 怎么能够配得上天仙似的云娆? 堂堂琥王之女,宝华郡主,怎么可以嫁给一个混江湖的武林莽汉! 尤金元自视甚高,认为只有他这种高门贵公子,才有资格娶宝华郡主。 先前他对云娆一见钟情,自此相思难忘。 可他还没派人打点好,就突然冒出来一个君善! 还是琥王都认可的女婿! 尤金元追赶不上,只能在今日带人来闹新房。 他自知抢夺云娆无望,却想要趁着今日让君善难堪,若是还能够趁机占一占云娆的便宜,那就是更美好了! 只是,君善护食护得紧,根本不让在场的人近云娆的身,连一片衣角都不让碰的那一种。 尤金元混在宾客里各种找机会,都没能接近云娆半分,气得他心塞不已。 “尤大公子,请。”君善出言,提醒走神想入非非的尤金元。 尤金元回神,面带嘲讽地看着君善,“请!” 二人同时出拳…… 结果毫无悬念。 一局定胜负! “尤大公子,您输了,还望愿赌服输。”君善赢了,却并未摆出一副傲居而不可一世的模样。 他依然神色淡淡,不怒不愠,清俊的脸上还带着和颜悦色的笑。 尤金元目瞪口呆地看着君善,好一阵才回过神来,他不可置信地惊呼,“不!这不可能!” 他怎么就输了呢? 他可是赢了那么多次了啊! 此时的尤金元,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先前赢了那么多次,大半都是别人放水。 他今日因着君善的那一句输了就让出洞房花烛夜而飘飘然,只想着自己能够通过划拳就轻易抱得美人归,却没想过与之相反的情况也是会发生的。 他完全就是因为惊喜来得太快,而笃定自己必然能赢,只顾着骄傲自得去了…… “尤大公子,愿赌服输,请您前院喝酒。”君善从容有礼地向尤金元做了个“请”的手势。 守在门外的君府家仆,立即进来将不接受事实的尤金元请出去。 说是请,其实是将人架出去。 两个孔武有力的护卫一左一右地架着尤金元,还点了他的周身大穴。 尤金元动惮不得也说不出话来,只能乖乖地被带走。 君善一脸和颜悦色地走到那一位负责主持闹新房的宾客面前,含笑说道:“今次有劳您辛苦一场,还特意关照尤大公子,君某人记下了这一桩,也请您前院喝酒。” “不敢当……不敢当……”那人面色讪讪,也不待君府的护卫来请,自己就已经拔腿往外面跑去…… 两个护卫随即追上去,也将人控制起来。 闹新房总算是圆满完成,君善和云娆全程并未失礼,日后外人也挑不出二人婚礼上的错处,说不得二人闲话。 至于那些今日在闹新房的时候,语气不善,态度嚣张之人,事后必然没有好果子吃。 君善不会在君府对这些人做什么,反而会好吃好喝地招待这些人。 但是…… 一旦这些人今日出了君府,君善可再没有好脾气对待了。 “将人捧上云端,再狠狠地一脚将其踢下去,让人永生都记住这种从云端跌落的感觉,妙哉妙哉!” “真是一出大好戏!姐夫真是英明神武!” 风云兮拍着手巴掌,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 她今日看得这许久,自然是看出了君善的用意。 从君善说出划拳的规则开始,就是在给尤金元挖坑了。 一个诱惑着尤金元毫不犹豫往里跳的大坑! 给他最大的希望,却在他感觉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希望彻底破灭。 如此诛心毁愿的手段,不亚于致命一击! 君善揣摩人心的本事,犹如高山流水,深不可测。 风云兮看向云娆,笑得一脸讨好,“娆儿姐姐,姐夫今日这般神威凛凛,必然很快就传遍景都城。我想到时景都城的女子,必然会羡慕你嫁了个好郎君!”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风云兮想要抱大佬的大腿,自然是不遗余力地讨好了。 云娆浅浅一笑,“他高兴就好。” 俗礼之类,云娆都不讲究。 她和她的娘亲云岚一样,不在乎虚礼习俗。 就连婚嫁这般的终生大事,母女俩也是差不多的看法。 只要找到了心仪之人,能够一起厮守就好。 至于聘礼,嫁妆的规格,或是婚礼排面,以及七七八八的繁文缛节,母女俩都是不看重的。 就算是没有这些流程场面,二人也都不介意。 二人都是至真至情之人,只在乎一生一世一双人,却不看重对方能给自己什么样的身份地位和排面。 反正,她们自己也不缺那些。 再有,只要是找到了对的人,不管是锦衣玉食还是粗茶淡饭,她们也都愿意陪着那个人一起过。 云娆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她认定了君善,要同他在一起,如此而已。 是君善要给云娆一场锦绣盛婚,要让云娆成为景都城里人人艳羡的女子。 风云兮听得云娆撒狗粮之语,当即心里泛酸…… 脑中不由得滋生出一连串的疑问。 我为何要来这里看这二人秀恩爱? 是外面的热闹不好看? 还是筵席上的佳肴不好吃? …… 眼见着在新房里随侍的小丫鬟们还有喜娘都陆陆续续地退出去,风云兮也很有眼力见地对云娆和君善道了一句,“祝愿二位永结同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祝愿的吉祥话说完,风云兮也快步走出了新房。 虽说还是白日,但也莫要打扰人家新婚夫妻了。 风云兮带着掠影,快速地离开了君府主院。 二人在前院的筵席上逛了一圈,尝了尝君府厨子的手艺。 等吃饱喝足,就又打君府后院,回到了云府的后院。 君府里守在明处的护卫与隐在暗处的护卫,都得了君善的吩咐,也不拦着风云兮和掠影二人。 “主子,要不要属下派人跟着那个尤金元?”回到云府,掠影没听得风云兮给她安排任务,才这般询问了一句。 “不用!”风云兮闲闲地摆摆手。 掠影有些不解,“为何?他可是与谢良臣关系匪浅,说不定咱们跟着他,就能查到些有用的消息。” 突然冒出来一个尤金元,掠影在查到此人与谢良臣交好的时候,就觉得有必要深挖下去。 风云兮高深莫测一笑,“诚然那个尤金元与谢良臣有牵扯,但你想啊!尤金元今日得罪了我姐夫,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有我姐夫盯着尤金元,咱们也就无需再浪费人力了。” 闻言,掠影恍然大悟! 308他回来,第一个想见的就是她 云娆和君善大婚之后,风云兮因为少了绣嫁衣的活计,每日就轻松闲适了一些。 随着开春后,万物复苏,可以用来做吃食的食材就多了起来。 浮生甜坞、素食居、锦绣楼接连推出新品,吸引了不少新客人。 而锦绣楼因云娆大婚,也在景都城里大火了一把。 宝华郡主在成亲当日穿的那一套当世无双的最美嫁衣,可是让景都城里的女子疯狂羡慕。 不管是已嫁还是未嫁的女子,都迷恋上了那一套嫁衣。 事后一打听,得知是出自锦绣楼,便疯狂去锦绣楼采买下订单。 景都城里的三家铺面的生意越来越好,风云兮高兴不已。 还是赚银子的生活实在又充实。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南黎国北境传回来捷报,居安侯接连数月征战平乱,终于一举歼灭滋扰作乱南黎北境的数个附属小国,还北境百姓一份太平安宁。 风云兮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居安侯府里封坛最新酿制的桃花酿。 居安侯府里有一片桃花林,风云兮早就打算等桃花盛开的时候,酿制些桃花酿,等浮光大胜归来为他庆功。 “终于要回来了……” 风云兮小声喟叹一句,随即加快了手中的动作,还笑着催促一旁的柳绿和掠影,“你们手脚麻利点,今日全部封坛,等浮光回来,定是能喝上了。” “是。”柳绿和掠影齐齐应声,又忍不住对视了一眼,交流了神色。 她们家这位主子,这几个月来,也就是在听到今日的这般消息,才算是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不然,她那一张绝美的小脸之上,总是泛着忧愁。 有时就算是笑,也是未达眼底。 *** 风云兮自打得知浮光要回来了,每日都活泼热情不已,周围的人瞧得明明白白,却都是看破不说破。 某天晚上,刚用过晚饭不久,东方京墨稍有空闲,就拉着云烟去园子里散步消食。 东方京墨牵着云烟柔软的小手,开始了吐槽…… “娘子,我看兮丫头近日来,飘飘忽忽,恨不得飞到北境去迎接浮光那臭小子。” “哎……女大不中留啊!” “要不咱们还是生个二胎吧!” 关于生二胎这个话题,东方京墨几乎是见缝插针地向云烟提起,甚至是同种方式身体力行。 只是…… 云烟是个医术高超的医者。 她若不想怀二胎,东方京墨无论怎么“钻空子”或是“使坏”,都要不来小二胎的。 所以,无计可施的东方京墨,只得继续寻找各种理由说服云烟。 云烟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东方京墨一眼,“今晚想要睡书房?” 明明是语气淡淡的一句话,东方京墨却听出了威胁之意,他立马认怂,“不想!绝对不想!” 云烟收回目光,微微一笑,“那就老老实实的。” “哎!遵命!”东方京墨狗腿不已。 生二胎的请求第无数次被驳回,东方京墨也不气馁。 只是为了今夜的幸福,他今夜断然也不能再提这件事。 东方京墨的念头一转,他又开了口,“娘子,我觉得吧!浮光这小子此次平乱有功,南黎皇帝必然会大肆封赏。” “到时,臭小子功勋加身,怕是就会上门提亲了。” “那你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 一家三口的大小事,都是云烟做主。 东方京墨毫无话语权,故而,答不答应把风云兮嫁出去,东方京墨是全听自家亲亲娘子的。 “兮儿的终生大事,需得由她自己做主,咱们做父母的,应该要尊重她的决定。”云烟极为开明,从不拘着风云兮任何事。 特别是事关风云兮的终生幸福,云烟更是不会从中左右任何。 “瞧那小丫头这阵子的得意劲儿,那不是明摆着愿意的嘛!” 东方京墨又开始了吐槽。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老子的女儿还没嫁出去呢!就已经胳膊肘往外拐了!” “女生外向,心塞塞啊!” “哎……老父亲不容易啊!一把心酸一把泪啊!” “要不咱们还是生个二……” “胎”字就在嘴边,东方京墨瞄一眼云烟挑眉的神色,立马住了嘴。 不不不! 他今晚才不要睡书房! 有亲亲娘子抱在怀里,不香吗? *** 四月初,居安侯班师回朝。 原先带出去的一万军士,整整齐齐地带了回来。 当初,居安侯在前去北境平乱,只带一万人的军队。 而这一支万人队伍,多的是老弱病残的军士。 这本就是南黎皇帝的敷衍之举。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居安侯带着这样的一支队伍,竟然能够在北境节节胜利,甚至是彻底平定了北境数年动乱。 不仅如此,居安侯带出去的兵士,又一个不少地带了回来! 百姓们听闻,不由得敬佩居安侯的谋略勇猛以及爱惜军士的仁心。 而居安侯此次在南黎北境平乱,还发展壮大了一支队伍——云中军。 云中军主要是由北境百姓自发集结而成,甘愿受居安侯的统领。 这一支军队也是北境平乱的主力军。 人心所向,才是打胜仗的关键。 居安侯能够平定北境之乱,也是因其得民心,得军心! *** 南黎皇帝再不能小看居安侯的功勋,亲自带着文武百官在景都城的城楼上相迎。 老百姓们则是挤在城内城外的道路两旁,纷纷翘首以盼,想要一睹这位在北境驱除鞑虏的平乱猛将之风采。 浓烟滚滚,马蹄阵阵。 一位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从金戈铁马、滚滚烟尘中踏马而来…… 俊美的脸庞上满是刀光剑影印刻的伤痕以及风沙尘土席卷的痕迹,风尘仆仆。 全民夹道欢迎,迎接这位功勋累累的少年虎将。 欢呼喝彩声不断,声传九天…… 浮光驾马进城,在宫廷内侍的带领下,登上城楼拜见南黎国的皇帝。 他归心似箭,却不是为了今时今刻的面圣,故而南黎皇帝和文武百官们说了些什么,他也没有在意听。 左右也不过是一个走过场的褒奖之词。 而他建立实打实的功勋,也不是为了听这些颂扬的台面话而已。 一为以己之力,尽可能地解救众生于水火。 这是他在禅幂寺修习禅理多年,了悟出来的。 二为加官进爵,登高掌权,护自己在意的人,平安顺遂。 浮光自知自己算不得六根清净之人,就算是在佛门清修多年,他的心中依然也有自幼就生出红尘执念。 他自幼时就牵挂娘亲。 现在多了一个风云兮。 为了这两个人,他贪恋红尘俗世,他不纯粹,他有私心…… 城楼上迎接居安侯凯旋而归的流程走完,南黎皇帝就发话,让居安侯先回府修整,明日宫廷设庆功宴庆贺。 南黎国近一二十年来,因着南黎皇帝主和不主战,故而战事极少。 现今的司礼官员们,都是没主持过将士凯旋的迎接礼仪的,因而都是查着祖制,再遵照南黎皇帝的“一切从简”的命令而办。 从简也有从简的好处,至少对于浮光这般不喜应酬的性子来说,是极好的。 浮光拜别南黎皇帝后,一刻也不耽误,他跑下城楼,再次骑上汗血宝马,驾马驰骋。 迎接的老百姓们从城外跑向城内,继续瞻仰少年虎将的风采。 少女们一个个含羞带怯,鼓足勇气将手中的鲜花,锦帕,香囊等等之物抛向那驾马驰骋的风姿绰约少年郎。 只是,那一匹通体乌黑的汗血宝马驰骋得太急,明明是瞄准了时机才抛出去的鲜花锦帕等物,却是连那少年郎的衣衫,都未挨着。 各色鲜花腾空,花团锦簇。 却是兀自芬芳,无人清嗅。 少年郎已经意气风发地随骏马驰骋远去,徒留一地幽怨…… 风云兮站在浮生甜坞门口静候,祥瑞街是景都城的主街道,若她没有猜错,浮光回来,定然是要从这边经过。 再或许,他回来,会不会第一个想见的就是她? 听得远处传来的喧嚣声,风云兮勾唇一笑…… 309红腰带定情,一门心思只套路她 欢呼声震天,掩盖住了驰骋的马蹄声。 风云兮侧身,看向长街的尽头。 只见驾马飞奔的少年郎,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就好似他乘风破浪,披荆斩棘,踏破风雪黄沙,历经千辛万苦,最终还是向她而来…… 风云兮不禁红了眼眶。 浮光没有放慢速度,只是在快要到浮生甜坞门口时,掷出了随身的一条红腰带。 这一条红腰带,是北境的一位全福老人送给浮光这位平乱虎将的一份感谢礼物。 在南黎国的北境有一种习俗,就是家中的老人会为男丁裁制红腰带,待其到了适婚的年龄,可以将红腰带送给心仪的姑娘,以此定情。 浮光在北境,没有收老百姓们送的其余任何礼物。 只是在得知了红腰带的寓意之后,就毫不犹豫地收下了这仅此一份的礼物。 风云兮看到浮光向她掷出红腰带,有些不解。 却在看到他带着真诚的恳求之意的眼神之后,想也没想就接住了红腰带的一头。 浮光趁机一拉,风云兮顺势飞身而起,洁白的纱裙在空中翻飞,华丽丽地打着旋儿。 下一瞬,风云兮就被带到了浮光的怀里。 温香软玉抱在怀,浮光满足地喟叹一声。 他驾马向前,催促马儿加快速度。 二人一马,几个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祥瑞街的尽头。 那些守在街道两旁以及追赶过来看热闹的老百姓们,纷纷疑惑不解。 居安侯不接小姑娘们抛的花朵、锦帕、香囊,却把另一个少年郎拉上马,抱在怀里。 这这这……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莫非……居安侯是个好男风的? 老百姓们不由得开始做着各种猜测议论…… 浮生甜坞的二楼临街雅间里,东方京墨和云烟正慢条斯理地吃茶点。 东方京墨将自己吃了大半,只剩一小口的鲜花奶冻喂进云烟的嘴里。 眼见着有些心不在焉的云烟吃下去,他才满意地笑了笑,再开始了他的吐槽。 “我就说浮光那臭小子色心昭然吧!你看看他,一回来就只知道拐咱们闺女,也不想着要见见咱们这些长辈!” “亏得老子先前还偶尔记挂他,真是个白眼狼!” “还有啊!这臭小子忒狡猾,竟搞出一根定情的红腰带!” “他这不是明摆着欺负咱们闺女不知南黎北境的风俗嘛!” “今次是哄骗着咱们闺女在毫不知情之下就接了这臭小子的红腰带,下次指不定还对咱们闺女用更狡猾的法子呢!” …… 东方京墨吧啦吧啦絮叨了好一阵。 云烟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只在末了,说了一句,“你们男人不都是这般调调么?想当初,你套路我的时候,可比浮光狡猾多了。” “……”东方京墨讪讪一笑,然后涎着脸讨好,“反过来想想,臭小子若是一门心思只套路咱们闺女,也不是不可以。” “我瞧着他今次之举,倒是颇有我当年的风范啊!” 东方京墨的这两句话,前一句是为自己圆话,后一句则是为自己显摆。 云烟冷冷一笑,“若说不要脸这一点,确实有你当年的风范。” 东方京墨:“……” 媳妇儿,扎老心了啊! *** 却说驾马疾驰的浮光和风云兮二人,一路无言回到了居安侯府。 几个月未见,二人互相思念,却在见面后,忽然不知该先开口说些什么了…… 直到进了居安侯府,浮光将风云兮从马背上抱下来,风云兮才说了一声:“多谢。” 这是口头惯用之语,已无需经过大脑指令,肌肉记忆就能促使人开口。 风云兮听到自己的声音,明显地一愣。 她曾在得知浮光要回来了,试想过多种再见的情境,也试想过多种见面后的问候话语。 “浮光!你终于回来了!”这是情绪激昂的表达方式。 “浮光,你回来了。”这是情绪沉稳从容的表达方式。 “浮光,我好想你啊!”这是不掩内心情绪的表达方式。 …… 风云兮试想过多种,但是,今日却是一种都没有派上用场。 她连见到他都是她根本想不到的场景和方式,更别说是见面的开场白了。 风云兮发现,自打她被浮光拉上马,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之时,她的一颗心,就慌乱得再也无法平静。 之后的一路驰骋,浮光不仅不愿松开她,还越抱越紧。 风云兮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是沸腾无比。 心中有一种向往疯狂的冲动,那是一种让她无比陌生的感觉。 而她却好喜欢这种感觉。 甚至是希望马儿再也不要停下。 她和他,可以一起策马奔腾到地老天荒…… 浮光看着心心念念的人儿就近在眼前,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托起风云兮的小脸。 她今日是做男子装扮,却只是换成男装,没有易容修颜。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真实小脸,靡颜腻理,每一寸都是属于风云兮的绝色姿容。 感受到下巴处传来的粗糙触感,走神的风云兮回过神来,“你的手……” 到嘴边的关切话语,剩下的大半,都被那带着清凉之意的薄唇给堵住。 风云兮只觉得天旋地转,眼中的景物倒退远去,这世间,只剩她和他。 ……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风云兮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是被浮光抱着进了一处温泉池。 “陪我沐浴。”这是浮光回来,对风云兮说的第一句话。 风云兮当即小脸一红,羞赧地往浮光的怀里钻。 当然,她没有忽略他开口的这一道声音,莫名地沙哑且粗粝。 怕是他带兵在战场上厮杀多日,连嗓子都喊坏了。 这般猜想,风云兮顿时心疼不已。 “你放我下来,我给你看看身上的伤。” 上过战场的人,身上没有伤是不可能的。 风云兮在浮光的怀里不敢乱动,担心碰着他的伤口。 “都是小伤,无妨。”浮光不愿将风云兮放下。 风云兮抬手,轻轻地抚了抚浮光的脸,柔声诱哄,“乖,你听话。” 她不擅长哄人,但这些年却几乎是将全部的耐心,都用在了哄他之上。 而她哄得最成功的的一个人,也就是浮光了。 以前,浮光不喜吃她配的药,说是太苦了。 她就会给他做甜蜜饯儿,还哄着他说是良药苦口利于病。 浮光次次都是会在她哄了一番之后,乖乖地听话喝药。 今次,浮光也依然听她的话。 当然,他已经不是给甜蜜饯儿就会乖乖喝苦药的那个小少年,他现在也有他的要求。 “只许诊脉,不许脱我衣服……验伤。”浮光向风云兮提出了要求。 “……”风云兮觉得,浮光这句话是故意停顿,以引她想入非非…… 风云兮红着小脸,硬着头皮做保证,“放心,我不会脱你的衣服。” 她知道他是不想被她看到身上的伤痕,不想让她心疼。 那她就配合他。 浮光这才将风云兮放下。 风云兮将浮光藏在温泉池水里的双手捞出来,果真看到一双遍布厚茧子与伤痕的手。 她先前在浮光捧着她的脸吻她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他双手的粗糙。 浮光原先可是有一双修长如玉的手,洁白且柔软,只掌心接近虎口处,有一层细细的茧子,是他练武而生出来的。 晶莹的泪水盈满风云兮的眼眶,她根本不要再看浮光的身上,也都能够猜到,定是比双手还要疮痍可怖。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双手,以尽量平稳的语气开口,“我闲来无事,做了几罐祛疤膏,眼看着快要过了药效,你这一回来,倒是能派上用场。” “以前瞧着你的手挺好看,用了我做的祛疤膏,定能恢复如初。” 这番话,风云兮是尽可能地说得轻松。 她做祛疤膏,就是为了浮光。 心知她在战场上凶险,她做了好多的膏药。 治伤祛疤的最多。 先前也让浮光带去不少,后来也派亲卫送了几次。 不待浮光应声,风云兮就开始给他诊脉,她再不动作快些,眼中的泪水就要噙不住了…… 310我们像不像是恩爱多年的老夫老妻? 风云兮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给浮光诊了脉,确定他并无大碍,这才稍稍安心。 她松开浮光的双手,却被浮光反握住。 担心可能牵扯到他身上的伤,她都不敢用力气挣脱,只得无奈一笑,再道:“你身上还有未愈合的伤,不适合久泡,洗净一路奔波的尘土即可。” “若是不介意,等你清洗后,我可以给你换药。” 后一句话才是风云兮想要表达的重点。 浮光不让她验伤,那她就换个理由,给他换药。 听闻,浮光却是忽然松开了风云兮的手,再后退了一些,还做了个拢紧身上衣物领口的动作。 神色动作都是防备不已。 就像是黄花大闺女防着老流氓占便宜似的。 风云兮:“……” 她像个老流氓? 静默! 莫名的静默! 半开的窗外,此时应景地飞过一群“嘎嘎”叫的黑乌鸦。 “……” 风云兮别开脸,同时转身,以极快的速度腾空而起,飞出了温泉池。 她周身湿漉漉的,只得尴尬地藏身于池外的屏风后。 索性屏风后面背着干净的棉布和衣裳。 衣裳有两套,一男一女。 风云兮看到这般事先就准备好的用物,不用猜也知道定然是浮光吩咐的。 她回想起自己上一次被浮光给扯进浴桶里陪他泡了个澡。 而今次她又被他抱进浴池里泡澡。 风云兮不由得疑问深深…… 也不知这人究竟为何有这种恶趣味? 思考的同时,风云兮也利落地脱下周身的湿衣裳,用棉布擦干水,再换上干净的衣裳。 “浮光,我先去外面等你,你莫要在浴池里待太久。”风云兮知道浮光是不想让她看到他身上的伤。 如此,她也不过分要求。 “云兮,我肚子饿了。”浮光在风云兮临走前,说了这么一句。 风云兮转身,看向泡在温泉池里的浮光,微微一笑,“你想吃什么?” “只要是你……做的,都想吃!”浮光说话的同时,还神色暧昧地朝风云兮勾唇一笑。 “……”风云兮的小脸,瞬间红成了樱桃色。 他是不是想说:只要是你,都想吃? 砰砰砰…… 风云兮心跳如鼓。 他他他…… 为何说话时不时就胡乱停顿,闹出些意味不明的暧昧。 而她,为何莫名其妙就要想入非非? 这人明摆着是欺负她! 哼哼! 脑子里闪过些有的没的纷乱思绪,风云兮咬咬牙,再跺跺脚,丢下两个字,“等着!” 也不听浮光有没有应声,风云兮拔腿就往外面跑…… 风云兮去了大厨房,动作利落熟练地做了三菜一汤,四道家常菜。 麻婆豆腐、水煮肉片、清蒸桂鱼、猪肺浓汤。 荤素搭配,清淡重口的菜色都有。 风云兮全程都是自己动手,没让居安侯府的下人们帮忙。 她和居安侯府的下人们也都相熟,浮光前去北境平乱的时候,居安侯府里的大小事,浮光都交由风云兮管着。 整个居安侯府,从浮光到一众下人们,俨然是将风云兮当成了府中主母。 只是风云兮却还没有意识到而已。 忙完,风云兮提着食盒回到主院。 浮光已经从温泉池出来,进了正房主屋。 他应该是刚上好了药,正在披外袍,看到风云兮来了,立马走上前,“穿惯了铠甲,这袍子倒是不会系带子了,云兮,你帮我系一下。” “好。”风云兮笑着放下食盒,再给浮光系外袍。 她的手指纤细修长,莹白无暇如上好的羊脂白玉。 浮光看着这般纤纤玉手在眼前翻飞,忽然生出一种想要咬一口的冲动…… 嗯? 他是太饿了么? “云兮,你说我们这般,像不像是恩爱多年的老夫老妻?”浮光的声音沙哑中带着醇绵的诱惑。 老夫老妻? 风云兮想到了自家爹娘。 好似那对老夫老妻,就是这般相处。 只不过是调换了一下男女身份,是由东方京墨给云烟系带整理衣袍。 这么一想,风云兮只觉得指尖发烫,十指忽然就不听使唤了一般,兀自颤抖起来…… 眼看就要系好的一个结扣,瞬间就松散了开来。 风云兮羞窘不已,正想要缩回双手,却被浮光的双手抓握住。 浮光牵引着风云兮的双手,再次抓住衣带,“云兮,我闻到你做的饭菜香味了,好香好香啊!你快些帮我系完好不好?” “……”风云兮如何能够拒绝? 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给浮光系衣带。 好在浮光也不再玩闹,更不再说一些会让风云兮脸红心跳的暧昧话语。 待风云兮给浮光系好外袍的衣带,浮光将一条红色的腰带递到风云兮的手中。 风云兮看着这一条红腰带,莫名地觉得有些眼熟,转念一想,忽而恍然大悟,“这不是你先前掷给我的腰带么?你随身的衣物都换了,怎么不换条腰带?” “这是新的,今次才拿出来,没弄脏,不要换。”浮光柔声解释一句。 “哦……”风云兮不疑有它,手脚麻利地给浮光系上,同时还不忘吐槽一句,“你当街扯腰带,就不怕衣袍散落,丢了丑?” “不怕,你会为我挡住的。”浮光回答得理直气壮。 风云兮“噗嗤”一笑,“这会儿倒是想到要你家师姐罩着你了?” “我无时无刻不想。” 这话,带着些歧义,想的究竟是什么? 风云兮小脸泛红地看着浮光,眼神中带着疑惑。 浮光却是微微一笑,璨若星辰的眸子里透着狡黠以及丝丝暧昧。 他不给风云兮解惑,风云兮也不好追问,免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最后还把自己给绕进去。 “用饭吧!”风云兮转移话题。 她将食盒里的饭菜摆在桌上,陪着浮光一道吃。 此时离晌午饭点还有半个时辰,却也不算是太早。 风云兮想着浮光一路风尘仆仆,怕是也没好好吃过饭。 至于平乱期间,怕是更没有好好吃过饭了。 这般想着,风云兮又觉得心中酸涩不已,她一再给浮光夹菜,将他的碗堆得满满当当,“多吃点,你都瘦了。” “我这不是瘦,是抽条,以前被你养得太好,三师叔都说我营养过剩呢!”浮光说得一本正经。 “……”这番解释,贼溜! 风云兮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浮光跟在风云兮身边,伙食好是肯定的。 但是,风云兮也没把浮光养成一个胖子啊! 浮光明显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料…… 咳咳…… 想远了! 风云兮甩了甩头,将脑中冒出来的遐思甩走。 浮光满意地看着风云兮时而走神,时而做些或羞窘或苦恼的小动作,心知她定然又是在胡思乱想了。 而从她不断泛红的小脸可以看出,她一定是往某些方面想了。 对于这一点,浮光是乐见其成的。 因为风云兮在他的多次撩拨下,仍然是迟钝得可以,老是不开窍。 不知分别数月,她有没有胡思乱想……他? 用饭后,浮光牵着风云兮走到院子里的花架前。 花架上攀缘着花匠精心培育的各种名贵鲜花。 花团锦簇,百花争艳。 花架下有一架秋千,浮光率先坐上去,再拍了拍身旁的空位,“云兮,过来,陪我坐一会儿。” 秋千的座椅设计得有些鸡肋,坐一人显宽松,坐两人显拥挤。 风云兮早前坐过这架秋千,当时还吐槽过设计此物的工匠来着。 看着浮光的眼神中透着浓浓的期盼,风云兮又不忍心拒绝他。 想着他在北境浴血杀敌,吃了那么多的苦,好不容易平安归来,顺着他些也不无不可。 风云兮走近,正要在浮光空出来的一个略显拥挤的位置里坐下。 却突然,浮光的身子一移,整个人就以大马金刀的坐姿,占据了整张座椅。 而收势不住的风云兮,就坐在了浮光的腿上。 浮光不待风云兮做出反应,已经先伸出双手,将她牢牢地圈在了怀里。 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满足地道:“云兮,欢迎你投入我怀,我终于等来了这一刻。” 311她的回应,我亦心悦你 “云兮,欢迎你投入我怀,我终于等来了这一刻。” 风云兮只觉得周身都是火烧火燎的…… 因为浮光的这句话,还有他的行为动作。 这人为了挖坑套路她,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偏偏,她不仅防不胜防,还…… 噗通噗通噗通…… 风云兮的一颗心,狂跳不止。 浮光埋首风云兮的肩头,动情地对她说:“云兮,我在北境听说了一种风俗。” “就是家中的老人会为男丁裁制红腰带,待其到了适婚的年龄,可以将红腰带送给心仪的女子。” “若是那位女子接受了红腰带,就表示接受了男子的爱慕心意。” “女子就会亲手为男子系上红腰带,二人便可以此定情。” “云兮,今日你接受了我给你的红腰带,还为我系上了,咱们也是互定情意了哦!” 浮光狡黠一笑,带着冷竹香的温热气息,萦绕在风云兮的脖颈、耳侧、鼻端。 风云兮只觉得呼吸里都全是属于浮光的特有味道,浓烈得散不开…… 而她的额前鼻尖都冒着一层细密的小汗珠,明明还只是三月天,却好似置身于热浪席卷的炎炎夏日一般。 这般被他拥紧的姿势,已经让她又羞又慌。 偏偏他还说些让她羞赧万分的话语。 什么送红腰带的定情风俗? 她又不知道! 当时他向她掷来红腰带,她根本没有多想,只是见他神色带着恳求,就伸手接了。 而她给他系红腰带,更是受了他的蛊惑。 他一步一步挖坑套路她。 而她却也鬼使神差地全部照跳。 这才到得如今这般,跳进了他挖的坑里,根本出不来! 风云兮越想,就越是羞窘,还隐隐有丝丝恼意。 她极少会恼他。 但今次,她却有些恼他处处骗她上当。 风云兮讨厌欺骗,她宁可活在残酷的真相里,也不要被虚假的谎言欺骗,哪怕那是种善意的谎言。 就好比今次,她知浮光用红腰带骗她上当也是因他爱慕她。 但是,被骗来的定情,她不接受。 这般想着,风云兮瘪瘪嘴,小身子绷直且僵硬,心中的旖旎心思也散去不少…… “云兮?”浮光没有听到风云兮的回应,还感觉到她散发出的不悦情绪,心中莫名地慌乱不已。 风云兮不予理会浮光,还将小脑袋别向一处,肩头再一耸,就将浮光的下巴给推开了。 如此小动作,必然是生气了。 浮光这么可能察觉不出来,他只觉得心中一痛,同时酸涩异常。 内心里挣扎了一番后,浮光叹息一声,“云兮,是我唐突了,对不起。” 他诚恳道歉,可他又不愿松开手,怕风云兮会就此逃离他的怀抱。 “云兮,我心悦你,从很早之前就是了,我想要和你同进退,共此生。” “我想要永永远远都跟在你的身边,更想要你一直陪着我。” “有你在,我觉得每一天都是值得期待的。” “我……我怕你被别的男子抢走,我没有耐心了,等不得更久的时日了……” “我知道我有些过分了,你气我,打我,骂我都行,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 浮光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越说到后面,言辞语气越发地沮丧颓然,透着满满的无助之感。 他待她之心,初衷是想要万般小心翼翼地呵护珍视。 但是,他总有莫名的危机感,害怕她会消失,也害怕她会投入别人的怀抱。 故而,他越来越没有耐心等着她渐渐开窍,慢慢接纳他。 他要向她表明心意,更是忍不住会带着些强横之态,想将她据为所有。 就好似她属于他了,她才不会跑了似的。 “我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自私了,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我也知道自己是一意孤行,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可是,我却总是忍不住……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好不好?” 话到最后,倾诉成了求助。 风云兮静静地听着浮光说这些深埋心底的私密心事,心中的丝丝恼意,早已烟消云散了…… 浮光不是话多的人,风云兮知晓他的脾性。 今日他能够说出这般多发自肺腑的话,真真是破天荒之举。 而他话里话外透露出的情感,风云兮不是不能感受不出来。 她又不傻,只是偶尔有些后知后觉。 特别又是在男女之事上,她也没经验不是! 风云兮细细想着浮光的话,心中动容不已。 若说浮光上次剿匪回来,向她说“我心悦你”这四个字的时候,风云兮是疑惑不解又懵逼的。 但是,今时今日,浮光再说这一句话,风云兮却听得懂了,也能感受到藏在这一句话里的厚重情感。 浮光此次去北境平乱,一走就是半年多。 风云兮在这半年多的时日里,足够想清楚,想明白。 他走后,她对他的思念,日益浓厚…… 这也让她真正地去正视自己的内心。 他心悦她。 而她…… 又何尝不是呢? 不知从何时开始,也许一蹴而就,也许日积月累。 只是她后知后觉了些,花了半年多的时日,才了悟明白。 “浮光,你听我说。”风云兮将双手覆在了浮光圈主她的双手之上。 浮光立即反握住,“你说,我听。” 语气带着些沉闷,他害怕听到一些不想要听的话。 “浮光……”风云兮低声开口,“其实,你大可不必用红腰带一事诓我,我也是……” 到了嘴边的几个字,风云兮却是羞于出口。 浮光一听,眸光大亮,他急忙忙追问:“你也是什么?” 话才问完,浮光就有些后悔了。 因为他的自信心,实在不足。 直觉上,浮光觉得风云兮会给他一个答案。 只是,那个答案是不是他想要的,他猜不着。 故而他心中忐忑不已,想要知道,又害怕知道。 风云兮微微动了动,她偏身子,再回转头看向浮光。 二人的脸,近在咫尺,呼吸相闻,目光相交。 风云兮樱唇微张,轻轻浅浅地道:“浮光,我亦心悦你。” 闻言,浮光只觉呼吸一窒。 下一瞬,他狂喜! 俊脸上笑开了花,星眸中华光璀璨。 “真的吗?真的吗?是真的吗?” 浮光捧着风云兮的小脸,不敢置信地连问三遍。 “真的,真的,是真的。” 风云兮莞尔一笑,配合着浮光的问题做了回答。 “云兮!谢谢你!谢谢你成全了我!”浮光发自肺腑地道了声感谢。 感谢风云兮如他所愿地回应了他。 我心悦你,而你,恰好也心悦于我。 这是浮光期待了多年的一种圆满。 风云兮温柔一笑,“傻瓜,不用对我说谢谢。再有,不是我成全了你,而是你我,互相成全彼此。” 话落,风云兮微微抬头,娇艳的樱唇吻上了浮光的薄唇。 一眼万年。 一吻定情。 红腰带定情是她不知情之举。 而她吻他,才算得上是她给他的最最真情实意的回应。 心心念念的佳人忽然如此主动,反倒叫浮光更是慌乱了…… 他先前撩拨了那么多次,屡屡试探,却是因为没有经验而有些不得章法。 但是,他都是强装镇定,反而闹得风云兮慌乱不止。 而今次,当他知道不再是自己一厢情愿,知道了她对他的心意,也得到了她的主动。 可他反而显得局促慌乱了。 就好似昔日的她那般…… 是否哪里出了错? “嘶……”唇间传来刺痛,走神的浮光骤然回神。 只见风云兮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娇艳樱唇,朝着他露出一抹浅浅的坏笑,“这是对你走神的惩罚。” 媚眼如丝,语气温软甜腻。 勾人至极! 浮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正想要细细品尝明白,却被一道扫兴的声音打断。 垂花门外,东施硬着头皮喊道:“主子,宗主与夫人请您去一趟琥王府,还让您把小姐也一并送去。” 东施实在是不想在这般时候煞风景。 她们所有人都被命令退出主院,只能守在院门口。 如此,自家主子在里面做些什么,不就是明摆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嘛! 然而,若是不通报,到时主子去晚了时辰,免不得是要被宗主为难的。 要是因此而增加了主子娶妻的磨难,倒是得不偿失了不是! 东施一行人也是再三斟酌,才决定及时向浮光禀报。 至于为何是东施一个人不守浮光的命令而进了院门,那是她划拳划输了。 东施自怜自艾,觉得自己为了自家主子的终身幸福,牺牲得实在是太大了! 她太难了啊! 浮光不知手下人的心路历程,只微微皱了皱眉,回了声,“知道了。” 与此同时,浮光在心中暗暗决定,一定要尽快搞定岳父岳母这两尊大神。 312他只想日日与心爱的姑娘耳鬓厮磨 浮光很快就带了风云兮乘坐一辆外观朴素的马车,低调出了居安侯府,去往琥王府。 一路上,风云兮详细地向浮光讲述了近几月发生的事情,包括黎景天和云岚、云娆的相认,也包括云娆和君善的大婚。 这些事,黎景天都有去信给浮光说明,只不过信中能提及的必然是不够详尽的。 浮光听完风云兮的讲述,神色轻松地道:“二师伯终于有个家了。” 浮光对于黎景天这个又是舅父,又是师父,还是养育他长大的再生之父,一直都是感恩与敬重的。 若说盼着黎景天能得幸福圆满,浮光必然是其中最迫切的一个。 “是啊!二师伯终于有了他的圆满。”风云兮应声感叹。 忽而想到了什么,她笑眯眯地看着浮光,“先前在凌云城的时候,还是你发现了大姑母给娆儿姐姐的画像的秘密呢!” “后来大姑母告诉我,她写的血字藏头诗,必须得是血亲之人的血,才能让那首诗复现。” “现在想想,若不是你与娆儿姐姐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妹,怕是也看不到那些字的。” “原来在很早之前,就有线索指向了,只是我们大家都忽略了这一点。” “好在冥冥中有天意,上天这一路指引,终是让二师伯他们一家三口团聚了。” 风云兮一阵喟叹,心中感恩不已。 幸好没有错过! 转念一想,风云兮又有疑问,“不过,你和娆儿姐姐也算不得十分亲近的血亲,大姑母可是说,越是亲近,才越能显现全貌。” “那你有看到整首诗吗?” 浮光摇了摇头,“只看到大概,我是猜的。” “……”风云兮默了默,“既然你是猜的,为何信誓旦旦地告知于我?若是猜错了呢?” 风云兮突然觉得,浮光竟然也有不靠谱的时候。 她想起自己当时豁出去一般向云岚摊牌的情境。 而现在试想一番,若是云娆不是云岚的女儿? 依着云岚的性子,她风云兮的后果会不会有些惨? 啊……不敢想了…… 风云兮摇了摇头,突然觉得有些害怕。 浮光看到风云兮这般怂哒哒的小模样,当即“噗嗤”一笑,“我当时虽未能看得一首完整的藏头诗,却是联系上下语句而揣摩了良久,我自信不会猜错。” 风云兮哭笑不得,敷衍地点了点头,“嗯嗯,事过境迁了,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浮光点了点风云兮的鼻尖,“我办事,你放心。我定然不会做让你真正涉险有恙之事。” 浮光的语气郑重,带着些信誓旦旦的意味。 风云兮眨眨眼。 怎么莫名要同她表决心了? 瞧着浮光严肃而郑重的神色,风云兮轻咳一声,找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对了!那时事情太多,后来我也一直忘了问你,你当时是怎么发现画像上的秘密的?” 风云兮满脸好奇地看着浮光。 浮光这才神情放松,忍不住捏了捏风云兮的小脸,笑着解释道:“是小狸猫相助。” “我当时拿着画像细细查看,它突然扑上来咬了我的手指。” “我莫名不解,却见指尖血珠滴落到画上,有血字显现,故而得知。” 风云兮恍然大悟,“原来是它啊!” “这家伙对血格外敏感,可能是察觉到画像被血液浸染过,又察觉到你的血与画像上的血有共同之处,这才引你探知。” 风云兮自我解释了一番。 “说起它来,倒是有些想它了……” 小狸猫自从跟着风云兮一行人回到鎏光宗后,就留了下来。 它先前在大耀国的时候,被云烟带去帮了不少忙,也累坏了。 后来又陪着风云兮去凌云城。 而给黎半夏、浮光解毒,小狸猫也是功不可没。 故而解毒之后,它就进入了休眠期。 鎏光宗是小狸猫的出身之所,将它留在鎏光宗里,与爹娘还有妹妹在一起,也算是让它们一家四口团聚。 风云兮不由得碎碎念叨起来…… “这家伙跟在我身边的时候,正值它爹娘要了小二胎,突然多了个妹妹,尽得爹娘宠爱,它就吃醋了,这才跟着我出门远行。” “它跟在我身边几年,除了太过戏精之外,其余倒是听话好养活。” “娘亲跟我说,它以前其实没有戏精这个毛病,只是忽然得知家里有了新成员,心中的落差感太大,故而变得特别能作妖。” “但是,它这般行为,也只是为了吸引它爹娘的注意力而已。” “娘亲还跟我说,她不同意我爹想要生二胎的念想,就是不想让我经历那些心理落差感。” “其实,我不担心弟弟妹妹们会分走父母之爱,我也喜欢热热闹闹的。” “只是娘亲觉得对我亏欠太多,才这般坚持。” “我也不好过多劝说,因为我爹那人忒不靠谱,万一到时候小二胎出生了,他就拐了娘亲出去云游,反而将小娃娃丢给我,那我上哪儿哭去?”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风云兮自认为分析得头头是道。 她不介意爹娘多要几个孩子,却介意弟弟妹妹丢给她投喂。 带小娃娃不亚于日日上演天崩地裂的灾难,风云兮对此敬谢不敏。 主要是那小娃娃又不是自己的,自己的那是哭着都要养,别人的让她如何能够心甘情愿的忍受摧残? 特别是一想到亲爹娘在外如神仙眷侣一般逍遥自在,她却是在家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小娃娃…… 这种画面,风云兮想一次就做一次的噩梦! 可若是按照东方京墨的脾性,他还真干得出来这种事的。 浮光勾唇浅笑,眼神宠溺,“对!就是这个理儿!” 他也是颇为了解东方京墨的。 诚如其亲女儿说得那般,忒不靠谱! 浮光真心觉得风云兮说得对,也是他在琢磨着以后同她日日浓情蜜意。 若是有个一哭二闹三拉撒的小娃娃天天夹在其中,可不得破坏他俩恩爱? 所以,浮光发现,他好像不只要尽快搞定岳父岳母,最好还要将二人哄去云游四方。 只有把人给支开得远远的,他才能日日抱着心爱的姑娘,缠绵缱绻,耳鬓厮磨…… 二人说了一路,越说越扯些没边之事。 小半个时辰后,才终于到了琥王府。 没办法,因为居安侯府是在是太偏僻了。 马车从琥王府的后门驶入。 二人中途换了一次车,故而就算有人想要跟踪,也被带去了其它地方。 进了琥王府,二人熟门熟路地去往主院。 正厅里,多人在等候。 黎景天和云岚这一对琥王府的主子,自然在场。 云娆和君善也回门来了。 云烟和东方京墨也赶了来。 诸位大佬等着,算是给足了浮光面子。 云岚、云娆、君善,这几人,浮光离开前也是认识的。 只是在浮光离开的这段时日,发生的诸多事让这些人有了新的身份。 故而,再相见,互相之间的关系,倒是不同了。 “舅父,舅母。”浮光先向黎景天和云岚行了拜见长辈之礼。 黎景天面露欣慰,“回来就好。” 云岚则是面带慈爱地看着浮光,向他温柔一笑。 浮光再向云娆和君善行同辈之礼,“表妹,表妹夫。” 云娆要比浮光小几个月,君善跟着云娆的辈分走,就算他的年纪要比浮光大,却还是成了浮光的表妹夫。 “表哥。”云娆和君善也一道向浮光行礼。 这番互相见礼,用的都是亲属间的礼仪方式,而不论各自的身份。 风云兮在旁看着,忽然觉得好笑。 特别是听到君善唤浮光的那一声“表哥”。 没想到看起来牛逼轰轰的君善,倒是要屈居浮光之下。 见过了亲属,浮光再向东方京墨和云烟见礼,“宗主,夫人。” 东方京墨敷衍地抬抬手,他的面色不算很好,想必是不满浮光拐走了自家女儿,还让他一阵好等! 云烟倒是面带微笑,看不出神色不愠。 但是,风云兮默默地观察着自家娘亲的神色,总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313可怕的女人,翻云覆雨玩弄权谋 见礼寒暄之后,随即进入正题。 黎景天轻咳两声,开口道:“今日在城楼上,荣王向我说了一件事。” “他说……半夏当年走丢,是我母后故意派人为之。” 话落,满室静谧,落针可闻。 风云兮的小脸上满是惊愕,她立即转头看向浮光。 只见浮光满目都是不可置信之色,俊美的脸煞白一片。 看着浮光的脸色,风云兮就知他此刻的心里,一定是极为不好受。 正因为黎半夏当年走丢了,才导致了之后的悲惨人生。 连带着黎景天愧疚自责几十年,而浮光从不幸里出生,并一直半岁他长大。 就连现在,母子俩还是不能团聚。 试想想,若是黎半夏当年没有走丢呢? 那么,黎半夏就是南黎国尊贵的公主,她将招一个优秀儿郎当驸马,然后生一个小郡王。 浮光就会是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郡王,从小养尊处优,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不必经历渣爹狠心无情的抛弃与无所不用其极的利用。 也不必经历与母亲分别的心酸苦楚。 更不必经历被旷世奇毒残害,日日活在提心吊胆之中,还不敢期待明日,因为被操控的毒物随时可能要了他的命。 …… 南黎国的当今太后,曾在做皇后时,与黎半夏的亲娘,也就是当时盛极一时的宠妃——萧贵妃,二人之间明争暗斗了多年。 后宫倾轧不稀奇,皇后与宠妃之间必然会有个你死我活。 最后,是皇后赢了宠妃,也就有了今日的太后与皇帝。 太后恨极了萧贵妃,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养着萧贵妃生的女儿不是? 风云兮来到南黎国快要一年,早已经将南黎国的宫廷秘辛之事打探得七七八八。 若说太后不待见黎半夏,而故意使坏,风云兮觉得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如果当年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处心积虑地为之。 那么,黎半夏与浮光母子,甚至是黎景天,这三人这些年受的苦,就好似成了一个笑话。 一个天大的笑话! 而这些年,连黎景天都被蒙在鼓里,他还将弄丢了黎半夏的罪责全往自己身上揽。 到头来,却是黎景天的亲娘使出的恶毒计谋。 并且,还眼睁睁地看着他这个亲儿子苦苦自责,苦苦找寻。 风云兮都不敢再往下想了。 若荣王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太后这个女人就真的太可怕了! 她翻云覆雨玩弄权谋,却害得多人毁了一生啊! 其中甚至还包括她的亲儿子。 …… 在场其余的人,也都是非常地震惊。 黎景天等了一阵,待众人差不多消化了这个信息,才继续说道:“荣王还说,他那里扣押了一位参与当年之事的宫人。” “若是我们不信,可以当面审问。” 黎景天自己当时听闻,也是缓了好一阵,才接受了这个消息。 而他却并不能确认荣王给的消息的真假,故而回府后就让人去通知这一众人过府商议。 幸而他现在已经不是十几二十岁的愣头青了,若是换做当年,他必然是一气之下就立马去找太后当面质问一番。 云烟率先理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的牵扯,随即开口问黎景天,“荣王为何要今日告知你这件事?” 不早不晚,恰逢浮光平乱大胜,班师回朝之日。 云烟的问题,也是在场其余人心中的共同疑问。 黎景天转述道:“荣王说是为了感谢兮丫头救下五皇子,以此消息作为回报。” 云烟挑了挑眉,“这个理由还是不能解释他为何偏偏选在今日。若说感谢兮丫头,早几个月他就可以告知不是!” “故意选在浮光今日回来才告知,其居心定然是不纯的。” 云烟如是犀利地分析了一遍。 黎景天点头,“我也是这般怀疑,故而找你们商议。” 风云兮略微思索一番,看向黎景天,“二师伯,荣王还有说其它的话吗?” “这倒是没有。” “那二师伯相信荣王的话吗?” 黎景天迟疑了几瞬,才道:“一半一半。” 相信,却是不全信。 风云兮心中了然。 黎景天自然是了解自己的太后亲娘还有皇帝亲哥哥的。 而他也知道荣王与皇帝二人之间因为安淑妃而有嫌隙。 那么,荣王因此恨皇帝,甚至恨太后,还有黎景天,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荣王告知黎景天这般秘辛,有可能是真的,也更有可能是一出离间计! 离间太后与黎景天之间的母子情意。 只要太后与黎景天母子二人离了心,也就表示皇帝和黎景天这一对亲兄弟之间也有了裂痕。 要真是这样,荣王只需要继续从中作梗,大搞特搞离间计。 皇帝就极有可能会不顾念黎景天这个亲弟弟了。 反过来,黎景天也会对太后和皇帝寒心。 而若是荣王是有心谋反的,至少就给皇帝断掉了黎景天这个臂膀不是! 这件事,细思极恐…… 风云兮能够想到,在场的其余人也都能够想得到。 “二师伯,我听说这阵子群臣进谏,奏请皇帝立储,您说荣王是不是有什么打算,才主动向您示好。” “毕竟,他若是想要纯粹地感谢我,应该是亲自找我,而不是故意通过您转达不是!” 风云兮经营着多家铺面,客人们来来往往,传递的消息自然丰富且灵通。 她每日待在铺面里不出去,都能获悉好多的消息。 朝堂江湖市井,关于从事各行各业,形形色色的各种身份地位之人的大小事都有。 提到“立储”,黎景天的神色一凛,“怕是有这个可能。” 东方京墨和云烟对视一眼后,也开了口,“荣王此人,并不像其表面看上去的那样简单,他进咱们鎏光宗,也是为了躲难。” “眼下,许是他羽翼丰满了,准备搞大动作了。” 荣王当时进入鎏光宗,是因鎏光宗里有黎景天。 南黎皇帝就算视荣王为眼中钉,也不会在黎景天所在的地盘对荣王下手。 并且,鎏光宗其实也有庇护荣王的能力。 而鎏光宗的宗旨是接纳有才能之人,荣王能够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般通过考验,鎏光宗没有将他拒之门外的理由。 就算是知道荣王是为了躲避南黎皇帝的迫害,而寻求鎏光宗的庇护,东方京墨当时也并未拒绝。 只是,鎏光宗有一条规矩是不问门下弟子的家事私事。 荣王与南黎皇帝之间的恩恩怨怨,鎏光宗不出面,不插手。 一直没有说话的浮光,清了清嗓子,艰难地开口,“宗主,师父,我想去见一见那位宫人,可否请你们陪同。” 事情的真相,浮光极为迫切地想要搞清楚。 但是,他发现自己没有独自去问询真相的勇气。 东方京墨和黎景天互视一眼,交换了神色后,才一同答复浮光,“好。” 别看二人平日里多是不对付,三两句话就得谈崩,开始拌嘴吵闹。 但是,到了关键时刻,二人还是配合得极为默契的。 “我也陪你去!”风云兮主动牵起了浮光的手,还是当着在场众人的面。 她的神色认真而执着,似是想要以此表明自己安慰鼓励浮光的心意,以及陪他面对任何惨淡真相的决心。 东方京墨当即皱眉,还佯装生气地瘪瘪嘴,“女生外向啊女生外向!生女儿不靠谱啊不靠谱!” 原本是无比严肃的气氛,被东方京墨这般吐槽,倒是闹得轻松了不少。 云岚和云娆母女俩对视一眼,纷纷“噗嗤”一笑。 二人笑开了,气氛又欢快活泼了不少。 风云兮见状,也佯装气恼,她鼓着腮帮子,噘起小嘴,气鼓鼓地怼回去,“这叫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你自己靠不靠谱,心里没点数么?” “还来吐槽我!” “哼哼哼!” 怼完,风云兮还忍不住连哼三声。 被女儿怼了,东方京墨当即薄唇一瘪,靠在云烟的肩头,委屈巴巴地告状,“娘子,你女儿又欺负我!” 云烟嫌弃地推开东方京墨靠过来的头,笑着回一句,“活该!” “对!活该!”风云兮像个学舌的小鹦鹉一般,还夸张地双手撑腰,做出泼妇骂街的阵势。 那般小模样,嚣张极了…… “哈哈哈……”在场的众人,纷纷笑出声来。 如此,先前严肃沉闷的气氛倒是缓解了。 风云兮的心底里暗暗松了口气…… 314浮光携凤凰纳采,搬个国库送给她 气氛恢复到轻松温馨之后,一众人不再提及先前的话题,而是聊了些家常话。 到了晚饭点,一众人围着圆桌热热闹闹地吃晚饭。 也是给浮光接风洗尘。 翌日,南黎皇帝设宫宴为浮光等北境平乱的有功之人庆功。 宫宴之上,浮光获得了加官进爵的封赏,成了一品军侯,并有丰厚的赏赐。 文武百官皆是见证人,恍然察觉这位少年英才好似都没有用一年的时日,就从普通的平民百姓,跃居成为了一品侯爷! 英雄出少年,意气风发正当红! 一时间,人们又羡慕又嫉妒…… 风云兮不喜参加宫宴,没有跟着云岚和云娆前去。 她巡查了三间铺面后,回到云府捣鼓新吃食。 浮光被南黎皇帝大肆封赏之事,风云兮听客人们说了那么一嘴。 朝堂之事,很多都是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到老百姓的耳朵里。 比如皇帝颁布惠民政令。 再比如皇帝封赏某个功臣。 这些都是彰显皇帝贤明之事,自然是要尽可能快地传扬出去不是! 皇帝自己都是如此迫切希望的。 “主子,慕公子来了,正在前厅呢!”柳绿到大厨房找到正在忙碌的风云兮,禀告此事。 “你跟他说我在厨房,还要忙上一会儿,他若是觉得等着无聊,就来这边找我。”风云兮正在揉面团,她手下不停,头也没抬地应声道。 她最近在云府里捣鼓出了一个面包窑,正在尝试烤面包的阶段,火候与时间掌握得还不算太好,故而每日一头扎进厨房里的时辰都比较多。 “那个……”柳绿神色带着些诡异,“主子,您还是先去前厅看看为好。” “嗯?”风云兮不解地抬头,“看什么?” “主子,慕公子上门纳采来了。” “纳采?”风云兮的小脸上浮现出云里雾里的疑惑,“我怎么觉得这个词莫名熟悉?” 柳绿看着自家主子这份略显迟钝的憨憨模样,哭笑不得。 而风云兮下一瞬也意识到,“纳采”二字代表着什么意思。 前几个月云娆与君善夫妇二人轰动南黎国的婚嫁,三书六礼的流程,风云兮可是有幸瞧了个十乘十。 纳采,就是六礼的第一道流程。 “他他他……怎么就来纳采了?我都没个心理准备!”说话的同时,风云兮将手里的面团一丢,也顾不得自己满手面粉,当即就往厨房外面走。 “哎!主子,您不能这样子出去,前厅有好多宾客呢!”柳绿眼疾手快地拦住了风云兮。 柳绿好说歹说,才哄着风云兮净手,再回房换下身上沾了面粉的衣裳。 风云兮在柳绿的协助下,动作利落地收拾好一身,就急急忙忙地往前厅而去…… *** 云府前厅。 云烟和东方京墨坐在主位上,淡定如斯地品茶。 浮光坐在客位,心中颇为忐忑。 一位全福夫人也坐在客位,脸上堆满笑脸,涂着鲜红口脂的一张嘴开开合合,正在说着不重样的吉祥话。 风云兮从侧门进入前厅,站在了一道红木雕花屏风之后。 这般场合,风云兮是不适合主动露面的,除非她爹娘喊她出来。 风云兮听了全福夫人吧啦吧啦的一阵夸赞,只觉无趣,就将注意力转到了浮光的身上。 红木雕花屏风上有很多镂刻而形成的小洞,透气透光。 风云兮通过小洞,看到了刻意收拾了一番的浮光。 他身穿一袭靛蓝色的层林尽染山水画长袍,腰间系着那条红腰带。 风云兮先前也未细细观察,此时瞧着,发现红腰带之上,是用金线绣着祥云纹图案的。 莫名地,风云兮觉得那一朵朵闪着金光的祥云,好似寓意着什么。 浮光…… 浮云? 风云兮的小脸瞬间一红,耳根发热,不敢再细细去想。 她的目光转到浮光的脸上。 虽是戴着人皮面具,用的还是属于慕昀皖的那张脸。 但是,那张皮子也是少有的俊美清隽,再配上那一双华光璀璨的星眸,明眸善睐,当真是美如冠玉。 风云兮觉得,浮光就当当是那般静静地坐着,周身透着雅人深致的气韵,就已经是美成了一幅画。 而倘若是浮光他没有戴人皮面具,怕是这世间的任何一个丹青好手,都只能描绘出他那般绝世容姿的五六分罢了…… 想到此,风云兮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在场的人,除了那位全福夫人不会武功,不懂分辨气息,其余之人,个个都是五感六识灵敏的高高手。 故而,风云兮带着柳绿藏在红木雕花屏风后面,其余几人都是知晓的。 浮光在风云兮还未进入厅中之时,就察觉到了她的到来,也知道风云兮此时此刻正在细细地打量着他。 他的心中,莫名地更是紧张了…… 未免自己芳心大乱,只顾沉迷于浮光的美色之中,风云兮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浮光的脸上收回,转而看向厅中的一个个红色大箱子。 这一看,风云兮就目瞪口呆了…… 二十口红色大箱子,里面装着金银首饰、玉石玛瑙、珍玩古董、名贵药材…… 全都是值钱的玩意儿! 但是,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些东西,都是南黎皇帝赏赐给居安侯的。 风云兮在铺面里听客人们说了皇帝赏给浮光的赏赐里的大概物什。 也知道总量就是二十大箱。 风云兮有种哭笑不得之感。 浮光这人倒是实诚,前脚在金銮殿上得了南黎皇帝的赏赐,后脚就送到云府给她当定亲礼了。 算上先前被封赏为三品军侯的赏赐,就有二十五大箱了。 按照南黎国的风俗,纳采差不多就等同于是定亲,故而男方上门纳采会送一份定亲礼。 而定亲礼并不等于聘礼。 也就是说,后续流程里,还得上门下聘。 风云兮扶着小脑袋一阵思索…… 浮光定亲就搞这么大的阵仗,若是到时候下聘,他是打算要搬个国库送给她么? 因为聘礼的规格与数量,自然是要比定亲礼还要高上数个档次的。 这般合计着,风云兮不由得为浮光的钱袋子而担忧。 他有那般丰厚的家底么? 风云兮突然觉得,她好像对浮光的家底,一无所知。 不知他是穷是富。 因为风云兮从未在乎过浮光有没有银子。 她有银子就好,她养他就是。 “主子,您看外面。”柳绿扯了扯风云兮的衣袖,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话。 风云兮将目光转向厅外,只见一对火红色的大鸟正慵懒地交颈而卧,炫丽的火红色尾羽有一下没一下地翘起。 这般闲适而惬意的画面,让风云兮有种恍然是看到她爹和她娘正在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嗑瓜子的错觉。 风云兮无比震惊地看着这俩鸟大爷。 竟然是一对凤凰! 雄为凤,雌为凰。 赤中带金的翎羽,气派且高贵,还稀世罕见。 恰好印证着那个词语,凤毛麟角。 完美的体态,优雅而矜贵,彰显着鸟中之王的端方与威仪... 似是察觉到了风云兮的打量,那一只雄凤蓦然睁开眼,防备地瞄了风云兮一眼。 单单就这么一眼,风云兮读懂了雄凤向她传递出的护偶意识。 传说中,凤凰不仅是百鸟之王,是天生的高贵王者,还有着非常忠贞的秉性。 对伴偶忠贞不二,长情一生。 纳采送雁送羊是风俗常见。 君山给云娆送了一只鸟中霸主海东青,风云兮都觉得已然是牛逼轰轰的了。 而今次,浮光竟给她送一对凤凰! 这怕是纳采的最高规格了。 风云兮不禁想起了浮光先前说过的一句话。 “我会让你成为这鎏光大陆上顶顶尊贵的女子中的一个!” 这样的一句话,风云兮先前并未放在心上。 而她更没有想到,浮光当时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他真的有说到做到! 此时此刻,风云兮也真真体会到什么叫做:没有不敢做,只有不敢想。 她是真的不敢想! 风云兮满脸动容地看向浮光。 浮光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风云兮,二人对视,情深盈眸。 315老父亲宠女儿,只招婿不嫁女 风云兮与浮光对视一阵,就沉浸在他眼中的柔情蜜意里,整个人都是飘飘然的了…… 之后,关于全福夫人还说了什么,而东方京墨还有云烟又回复了什么,她都没听进去了。 印象最深的就是满厅的大红木箱子里的各种奇珍异宝,还有那一对傲视群伦的火凤凰。 …… 外院来了不少宾客,都是闻讯前来庆贺的。 议论纷纷,喧闹不已。 云府在景都城里算是新贵,就好比居安侯府一样。 两府在景都城里除了琥王府之外,实际上也没有什么特别走得近或是交好的友邻。 故而上门来的都是一些打着庆贺的旗号,实则是想要看热闹的人。 这些人都想要看一看新晋权贵居安侯,是如何大手笔地向只属于景都城末流世家的云府提亲的。 没错,在景都城权贵们的眼中,原先椰南城的世家云府不过是攀上了琥王府这棵高枝儿,故而才能在景都城里落脚。 这些人就将云府划作景都城的末流世家。 如此,还是看在琥王府的面子上的。 而今日刚刚荣升一品军侯的居安侯,竟然在庆功宴后都没有回居安侯府,而是直接带着皇帝的赏赐进了云府纳采。 这一番动作,着实震惊了不少人! 云府的下人们负责招待,礼数没失,却将那些人都拦在了外院,没有让他们进正厅。 云烟和东方京墨的性子都是不喜欢吵吵嚷嚷的。 再说,今日的这番热闹,也不想让不相干的外人们仔细的瞧了去。 东方京墨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他的神色略显不愉,隐隐透着些嫌弃。 只是碍着那个全福夫人在场,人家满脸都是笑,他也不好真的摆着个臭脸看人不是。 东方京墨对现在的浮光还算不得极为满意的。 年纪轻轻的后生,也才积攒了些功勋,却是一点也不矜持,甚至显现出心浮气躁之态了。 不然,为何庆功宴才一结束,就这般猴急地跑来纳采? 得亏他这个当爹的心胸宽广,不予计较浮光的此番莽撞行为。 但是,带这么些纳采礼就想娶他的宝贝女儿? 门都没有! 不! 是窗棱缝缝都没有! 东方京墨看一眼身旁的云烟,夫妇俩交换了一下神色。 云烟是云家的家主,且她不管在哪,都是一家三口里拥有绝对话语权之人。 只是这般场合,云烟却故意让东方京墨唱黑脸。 是以,东方京墨读懂了自家亲亲娘子传递的神色之后,就拿出男主人的姿态,还装模做样地咳嗽了几声,“咳咳咳……” 东方京墨清了嗓子后,随即开口道:“浮光,你对兮儿的真情真意,我们看得出来,你也是个好儿郎。” 这句话,表面上是夸赞,实际上却是东方京墨在以退为进。 幸而浮光没有当真,只是面带微笑地等着东方京墨接下来的话语。 果不其然,东方京墨立马来了个大转折,“但是,我东方京墨早就说过我不会把女儿给嫁出去!” “我的女儿只会招婿上门不会出嫁,万一嫁到婆家被欺负了,我得多心疼啊!” 说完,东方京墨还做出捂心口的心疼模样。 淋漓尽致地展现出了一位戏精老父亲的宠女儿常态。 这番话并不是东方京墨要搪塞浮光,而是他真的就一直是这般想的。 是发自肺腑,绝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虽然平日里老是同女儿抢亲亲娘子,但是,东方京墨其实对风云兮这个女儿,是爱得深沉的。 东方京墨自认为风云兮是他放在心尖尖上宠爱的举世无双的宝贝闺女。 只是他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而已。 关于风云兮的终生大事,东方京墨虽然听了云烟的话,要尊重风云兮自己的想法而不要过分干涉。 但是,依着东方京墨自己的想法,自然是不愿意让风云兮嫁到婆家去受一些窝囊罪。 自古婆媳死对头,三天不干仗,浑身不舒爽。 东方京墨早在风云兮刚刚出生那会儿,就做好了一定不让自己的女儿嫁到别人家去受罪的决定。 婆婆打压,妯娌欺负,小姑子吸血。 这种事,不管是普通老百姓家里,还是权贵之家,甚至是皇家,都是屡见不鲜的。 只不过是争斗段位不一样罢了。 当然,浮光家里怕是没有东方京墨假想出来的那些极品奇葩亲戚。 但是,东方京墨依然坚持自己早早地就在心中萌生的这一番超前觉悟。 他自己生的女儿自己宠。 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他都可以养她一辈子。 再或者,他给女儿创造足够多的资本,到时霸气侧漏地说一句。 “宝贝闺女,这世间好男儿任你挑,为父只有一个要求,必须招赘,免得被婆家人欺负了去!” 云烟坐在东方京墨的身旁,默默地转开了落在东方京墨身上的视线。 演太过了……没眼看。 浮光:“……” 他是不是也要转开视线? 仍然还藏身于红木雕花屏风后,并且神思远走的风云兮,是听到自家亲爹的这番话才回过神来。 她面带惊讶地看向东方京墨,忽然觉得心中微微泛起暖意。 没想到这个亲爹平日里老是同她抢娘亲,比小娃娃还不讲理。 却是到了要做大决断的关键时刻,还是极为靠谱的。 至少,对她风云兮这个女儿还是挺好的嘛! 风云兮如是想着,心中又难免有些愧意生出,不禁自责自己以往没有多让着些东方京墨。 浮光的神色未变,只是沉吟了一会儿…… 坐在一旁的全福夫人却是吓得差点惊掉了下巴! 在她的认知里,云府不过是从椰南城里搬到景都城的一个小小世家,在权贵扎堆凑的景都城里,都只是末流世家而已。 哪里及得上新贵居安侯府? 毕竟,居安侯的军功,都是实打实地一寸寸建立起来的,在老百姓那里的呼声极高。 再者,今日居安侯亲自屈尊降贵到云府纳采,已经是表达了十乘十的诚意思。 却偏偏,云府竟然还根本不买居安侯的账。 竟然还要居安侯这个堂堂一品军侯当上门女婿! 全福夫人觉得这简直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像是上门纳采之事,全福夫人自认为自己是经历得算多了的。 这景都城里的权贵高门家里,她至少也去过三四成了。 而以她如此丰富的经验,都是破天荒地头一回见到这般不要脸拿乔的! 心思一翻转,全福夫人就已经对云府没了好印象,觉得这家人真的是太能作了! 碍于浮光的身份,见他都未发话,全福夫人倒也不好贸贸然出口打圆场。 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眼力见还是有的。 这般场合,多半都是少说少错,闭口不言为上策。 她就装傻充愣地看向浮光,只等他的吩咐。 浮光仔仔细细地思考了一番东方京墨说的那些话。 若说是换位思考,浮光倒是能够理解东方京墨的心情。 诚然,浮光觉得东方京墨纯粹是想多了。 浮光怎么会让风云兮受半点委屈? 思考之后,浮光转眸看了一眼藏身于红木雕花屏风后的风云兮,向她微微一笑。 风云兮原是有些忐忑,担心浮光不能接受她爹的招赘要求的。 因为在现世的固有认知里,人们普遍认为入赘是一间极为丢脸之事。 上到入赘公主府的驸马,下到普通人家的赘婿,其实内心里,都不是完全的心甘情愿。 只不过是形势所逼,心有无奈罢了。 就像是那野心勃勃的苏楚昇,当年给荥阳公主当驸马,心中就有诸多不甘。 若不是他一心攀附,还筹谋着大阴谋,怕是也不会愿意屈居于公主府的。 而这世间的铮铮男儿,大多都是耿直不已的,更是不愿给人上门当赘婿。 风云兮考虑到浮光现今毕竟已经是南黎国的一品军侯,若是让他当了上门女婿,怕是会引来非议。 甚至是他统领的兵士,都会觉得他窝囊,因而不再衷心于他。 思及此,风云兮心中焦灼。 可她也知这是自家亲爹在考验浮光,若是她此时跑出去反对,定然会适得其反。 因为东方京墨吐槽她“女生外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别看这只是东方京墨随口而出的一句玩笑话。 可若是风云兮真的只向着浮光,那么,东方京墨接下来必然会用更猛烈的法子考验浮光。 自家亲爹什么尿性,风云兮太清楚不过了! 风云兮还未想到如何助浮光破局,却听得浮光说了一句,“只要能够和云兮在一起,嫁女还是招婿,皆由您二位说了算。” 316男人得会撩,有商有量过日子 “只要能够和云兮在一起,嫁女还是招婿,皆由您二位说了算。” 听闻浮光说的这一句话,风云兮的心中犹如有惊涛骇浪在翻涌,久久不能平静…… 东方京墨和云烟又是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诧之色。 二人都没有想到浮光竟然能如此快就做出取舍与牺牲。 入赘对于一个男子来说,其耻辱是不亚于宫廷内侍们被断掉子孙根的。 两者的区别只是有无肉体上的疼痛和缺失而已,但是其根本的性质,其实是差不多的。 都是断了后。 内侍无法绵延子孙后代。 赘婿虽有生育能力,但其儿女,却都只是属于女方家里的。 男丁代表传承,是家中的希望。 每一个出生的男丁,都被寄予了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期望。 亦被灌输了这般思想。 所以说,世间男子,受固化思想的代代相传,怕是没有一个人是心甘情愿去当上门女婿的。 东方京墨受云烟的影响,已然是个思想极为超前之人。 而他向浮光提出招婿,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出于考验。 主要是想要看一看浮光能够拿出多大的决心,却并未抱太大的希望。 毕竟浮光不是他。 再者,现下的大环境如此,东方京墨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去用超前的思想,教化芸芸众生,使得所有人都变得如他这般。 这就好比螳臂当车,蚍蜉撼大树,只是徒劳而已。 “你当真全凭我们说了算?”东方京墨再次确认一问。 “是的。”浮光神色沉稳,目光执着。 “哈哈哈……”东方京墨爽朗一笑,“好!就凭你这句话,老子准了!” 说得是霸气豪爽不已! “嗯?”云烟挑眉看向东方京墨。 东方京墨立马变怂,“那什么,我夫人才是一家之主,还得由她说了才算的哈!” 浮光还未笑开的脸,明显地一垮。 他就知道没有这般容易! 旁边的那位全福夫人,已经是惊得不要不要的了…… 她极度怀疑这家人的脑子有问题! 只是,她看着居安侯的神色,倒是一点也无怒气。 怕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么一想,全福夫人又继续装傻充愣,不去做那讨嫌之人,更不去做那卖力不讨好之事。 云烟一瞬不瞬地看向浮光,幽幽开了口,“居安侯今次来得意外,叫我们也没有个心理准备。” 这话,是云烟在吐槽浮光今日的这般先斩后奏之举。 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来云府纳采。 别说风云兮没有想到,就连云烟和东方京墨,也都并未事先预料到。 云烟是对浮光的不请自来有些意见的。 贸贸然就上门来纳采,问过她宝贝女儿的意见了没有? “兮儿的终生大事,我们为人父母的,也不会擅自为她做主,你且看兮儿如何决定吧!” 云烟的话落,浮光倒是心中没那么忐忑了。 他知道云烟和东方京墨都是因他今日的突然之举而有些意见。 可他但凡有更好的办法,也不会今日这般贸然。 他不敢继续等下去,他要有所行动。 云烟和东方京墨那般宝贝着风云兮,浮光其实早就做好了应对万难的心理准备。 自家师父提醒他,怕是有九九八十一难。 别说是八十一难,就算是八百八千,浮光也都愿意接受。 既然云烟说让风云兮做决定,浮光心中的底气倒是多起来了。 他知道她心疼他,所以,面对风云兮,浮光倒是心中的把握更多一些。 “兮丫头,出来吧!”云烟朝着红木雕花屏风的方向一喊。 早已为浮光着急的风云兮,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走出去了。 未免自家爹娘觉得她女生外向,风云兮刻意放缓步伐,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全福夫人已经惊得无以复加了。 这家人,真的是太奇葩了吧? 自古儿女的婚嫁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偏偏这云家人,不仅男主人做不了主,还让小辈自己做主! 简直是匪夷所思! 全福夫人忽然觉得,自己这大半辈子见过的世面,好似还不如今日的多! 风云兮施施然走到厅中,施施然行礼,端得是大家闺秀的优雅娇羞模样。 全福夫人虽然在心中吐槽甚多,却在看到风云兮的这一刻,忽然又觉得,此女当得居安侯的另眼相待。 她穿着一袭杏黄色绒花锦和旋针广袖如意云纹绫直裰,下衣微微摆动竟是一件玉白色针绣华纹锦散花裙。 乌黑发亮的青丝绾成了凌云髻,云鬓上还点缀着绒花坠饰,白如珍珠的耳垂上是织丝陵川玉耳坠子,又美又飒。 纤纤玉手上戴着堆丝绿白独玉指甲扣,更显嫩白。 这双手,一看就是被娇养着才能如此娇嫩,怕是十指从未沾过阳春水吧! 腰间系着蝴蝶结子长穗五色束腰,盈盈一握,弱柳扶风。 脚上是一双色乳烟缎攒珠鞋子,一颗珠子抵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的温饱。 这番装扮,清新雅致又不失活泼俏皮。 并且,还处处透着贵气逼人,一看就是锦衣玉食教养大的。 全福夫人心中暗暗做着猜想,再凝眸细细看风云兮的脸…… 肤若凝脂,玉面生绯。 尤其是那一双似一泓清水的大眼,晶莹灵动,明眸善睐,端得是会说话一般。 如此绝美倾国之姿容,莫说是居安侯愿意入赘得之。 怕是宫里的皇上,见了也要为她夜夜笙歌,不再早朝。 古有周幽王为了博得宠妃褒姒一笑而烽火戏诸侯。 就连九五之尊的君王,都自古难过美人关。 更别说是居安侯这般涉世未深的少年英雄了。 就在全福夫人的这一番细细打量再加自我猜想的同时,风云兮也向在场的几人见礼完毕。 风云兮看向浮光,向他微微一笑,再看向云烟和东方京墨。 “爹爹、娘亲,女儿但凭长辈做主。” 今日这件事,回复浮光的决定,一家三口是来回甩锅。 风云兮这下,就是把锅又给甩了回去。 因为她知道,自己要真明目张胆地偏向浮光,自家爹娘肯定是要伤心的。 到时,她就真的成了东方京墨吐槽的那般“女生外向,胳膊肘往外拐”了。 闻言,云烟和东方京墨对视一眼。 二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小丫头这明显地是在哄她们嘛! 至于为何要哄她们? 自然是为了浮光那臭小子呗!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那个臭小子! 东方京墨顿时心中吃味。 他的宝贝女儿,还没成亲,就已经不向着他这个亲爹了! 偏偏,东方京墨还不能吐槽,因为风云兮的话,挑不出任何的毛病不是。 云烟倒是没有东方京墨这般小心眼,也不会真的与两个孩子计较什么。 虽然自己养的小白菜……哦不!是小闺女,要被……拱了…… 云烟是各种不舍得。 但是,只要浮光待风云兮好,而风云兮又心甘情愿与浮光在一起,云烟也没有任何的意见的。 至于对浮光的考验…… 那是绝对不会少的! “既如此,那就还是爹娘为你做主吧!”云烟微微笑,笑容里透着狡黠。 云烟又让风云兮退出正厅,不让她参与后续商谈。 这一次,风云兮连躲在屏风后都不行了。 她只得回大厨房继续研究烤面包。 约莫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浮光找来。 风云兮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柳绿说你回居安侯府了啊!” “我回府后,又从后门翻墙来了。”浮光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风云兮倒是忘了这一茬了。 云府与君府正门不在同一个方向,后门出的院墙却只相隔一条陋巷。 与居安侯府,同样如此。 当初挑选宅子的时候,就是为了方便往来,才将云府和君府都选在能与居安侯府隔得近之处。 而从外面看来,三府的大门朝向都不同,临街也不同。 三个府宅从大门进出来往,都得花上个把时辰。 但是,其后门处的院墙却都只相隔一条陋巷而已。 妥妥地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了…… “我爹娘后来可有为难你?”风云兮没有打听到后续事宜,因为云烟和东方京墨都不告诉她,她就只能问浮光。 “没有。”浮光拈起风云兮做的面包半成品,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新吃食?” “没有就好。”风云兮稍稍放心,就耐心地给浮光解释了自己接下来准备推出烤面包这种新品的计划。 说完了烤面包,风云兮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今日还忘了重要之事。 于是,她板着小脸看向浮光,“你要来纳采,怎么都不同我商量?” “害得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我爹娘今日想要为难你,也是因你先斩后奏。” 浮光面露无奈,“我也是不得已,我是准备同你还有宗主和三师叔商量来着。” “但是,我也昨日才回来,而今日在宫宴上,皇帝差点就要给我赐婚了。” “我当时以上次回绝太后的那个法子回绝了皇帝,却担心后面再出幺蛾子,索性从宫里出来,就直接来云府了。” “我生怕再晚些,皇帝就要强制着给我塞上一门亲事啊!” “你也知道,上次我被那唐家大小姐给坑了一番,至今都有心理阴影来着。” “我是再也不想经历这种事了……” 浮光越说,俊脸上的后怕情绪越浓。 他心有戚戚,还露出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向风云兮求安慰,“云兮,我对你之心,天地可鉴,我自是愿意为你守身如玉的。” “但是,外面那么多小姑娘觊觎我,一个个都跟洪水猛兽似的。” “要是咱们稍有不察,被人算计了,毁了我的清白,那我该怎么办?” “我的清白,只属于你,你可得保护好我啊!” 浮光越说越激动,拉着风云兮的小手,还试图往她怀里钻…… 那般神态动作,将“我受委屈了,要亲亲抱抱才能哄好”的这般求安慰之状,表现得淋漓尽致。 “……”风云兮听得,好一阵哭笑不得,她从浮光的手中抽出双手,交叠在胸前,摆出‘莫挨老子’的霸气冷漠之状。 这不是明摆着想要占便宜,她会看不出来? 而风云兮细细想来浮光的这番话,发现他是故作怂得一批,实际上却是想要在她面前表决心,博好感。 然而,风云兮又莫名地觉得浮光说的话,有一种自家娘亲说的那种渣男的调调。 风云兮缓了好一阵,才说服自己不要理会浮光的言语。 这人现在是越发地得寸进尺了! “嗯嗯,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现在是景都城的新贵,有权有势有身份,想要攀上你这根高枝儿的人,手拉手怕是能将这景都城围上好几圈。” “别说是惦记着给你当媳妇儿,就是给你当儿子,相信也多得是人愿意的。” “对吧?尊贵的居安侯。” 风云兮的神态语气都极为夸张。 当然,她这话,却并没有夸张。 在权贵的圈子里,拜高踩低是常态。 浮光这个新晋的居安侯,荣升一品,掌军权。 可不就是有权有势有身份! 而他的背景却简单。 大耀国青陵府的慕家,还比不得南黎国椰南城的云家。 慕家一夜之间被仇家屠杀,慕昀皖是唯一幸免于难之人。 而他辗转到南黎国,最开始也只是为了躲避仇家追杀而已。 这就是浮光摆在明面上的身价背景,是无依无靠之人。 而他晋升为居安侯,自己的身份地位猛增,却依然没有家族助力。 这般简单的身份背景,是很多权贵都十分眼红想要巴结的。 毕竟一个复杂的世家,其关系网盘根节错,有利也有弊。 倒是背景简单又手握军权如浮光这种,是最好拿捏的。 风云兮只要稍稍一思索,也就知道浮光眼下必然是景都城诸位权贵眼中的一块香饽饽。 从南黎太后和皇帝接连想要给浮光赐婚,就可以看出,别说是景都城的权贵,就连皇家人,也想要拉拢浮光。 “我懂你的无奈,这次也不与你计较了。” “但是,以后的任何与咱俩有关的事情,不论大小,你都得同我商量。” 风云兮有她的原则与底线。 “好!下次一定同你商量!”浮光随即应声,还微微一笑,“师父说,独断专行一言堂那是当官的,有商有量才叫过日子。” 浮光喟叹一声,“咱们以后的小日子,天天都有商有量的,我喜欢听你絮絮念叨。” “……”风云兮的小脸一红,白了浮光一眼,“谁要跟你过日子!” 浮光当即就急了,他扶着风云兮的双肩,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爹娘可都答应我了,而你也说了,但凭他们做主的,你可不能反悔哦!” 风云兮“噗嗤”一笑,“我逗你的呢!你别像个灯笼似的一点就着好不好!” 浮光庆幸一笑,“还好,还好……” 他板起脸,一本正经地道:“那你下次不能再这般逗我了哦!” 风云兮挑了挑眉,“就允许你逗我?这不是明摆着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嘛!” 话落,她还不满地瘪瘪嘴。 这人坑她的次数绝壁不少! “不不不!我那不是逗你,而是撩你。宗主说的,一个男人想要拐……不,是想赢得倾慕的女子芳心,就要会撩……” “我真真是听从宗主的谆谆教诲,真的。” 浮光一本正经的做保证。 与此同时,正同自家亲亲娘子你侬我侬的东方京墨,忽然喷嚏连连。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满是不解,怎么忽然打起喷嚏来? 真是太煞风景了! 风云兮懒得听浮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她爹什么尿性,她会不知道? 再说,她爹说的话,能全信么? 自然是不能的! 风云兮也就不再同浮光继续攀扯已经发生的事情,而是聊了些铺面的事。 二人聊着聊着,就到了傍晚。 之后,浮光留在云府吃了晚饭。 等到夜幕降临之后,风云兮和浮光换上夜行衣,与东方京墨还有云烟,四人一起去往荣王府。 荣王说的秘辛,浮光势必要探寻清楚。 317护短,帮亲不帮理 黎景天先行赶到荣王府,他是从正门进去的。 琥王与荣王,二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私下里有往来也不算稀奇。 风云兮四人,则是飞檐走壁,翻墙入院。 荣王府的密室里,一行人见到了一位形容枯槁的老妇人。 老妇人已经是耄耋之态,风烛残年之势了。 浮光和黎景天询问了好一阵,才听得老妇人断断续续地说出当年的实情。 原来…… 在当年,太后得知黎景天准备带黎半夏出宫看花灯,就心生一计,吩咐同行的几个宫人趁着黎景天不备之时,丢弃了黎半夏。 老妇人是黎半夏的乳母,她就是当年接受了太后命令的宫人之一。 太后不喜黎半夏,甚至是因黎半夏的生母萧贵妃而连带着恨上了黎半夏。 但是,太后为了在明面上维持着一副贤良淑德,宽仁大度之姿,却是自己奏请当时的皇帝,愿意将失去母妃的黎半夏养在身边。 而太后派去伺候黎半夏的宫人,实则都是太后信得过之人。 这些人听从太后吩咐,时常暗地里欺侮黎半夏。 最后还故意丢弃了黎半夏。 就因为太后想要让黎半夏从小经历世间苦难,如此才能解恨。 而老妇人在灯会上故意弄丢了黎半夏之后,自己也逃了。 因为她知道回去向太后复命,必然只有一死。 太后势必要将伺候在黎半夏身边的宫人绞杀,只有死人才不会暴露太后对黎半夏的狠心算计之事。 也正是老妇人趁着灯会上人多而逃走了,才苟且至今。 而其余知情的宫人,都死了。 听完真相,黎景天出离了愤怒,几近癫狂之势…… 眼看着他可能又一次发狂,东方京墨和云烟眼疾手快地制止,将他带离了荣王府。 浮光和风云兮则留了下来。 “荣王爷要我们做什么?”浮光表现出了异常的沉稳从容之态,他脸上的神情变化并不明显,只不过是越发地冷漠了。 荣王事隔多年才爆出这么一件事,必然是有所图。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大家都想得到。 风云兮紧紧地抓住浮光的手,想以此给与他安慰。 同样是听闻真相,黎景天几近发狂。 风云兮知道,浮光的内心里,定然也是极为不好受的。 只不过……他隐忍住了。 荣王朗声一笑,“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本王只有个小小要求,春猎时借居安侯的云中军一用。” “至于八皇兄,还请他找个理由不要去参加春猎。” 荣王道出了自己的图谋。 这番话,透露的信息太多太多了…… 怕是即将举行的春季皇家狩猎,要上演一场血雨腥风般的变天了。 浮光和风云兮对视一眼,交换了神色。 “云中军是戍卫边疆的卫国兵士,不是争权夺利的棋子!”浮光神色冰冷,眼眶猩红,朝着荣王吼出了这么一句话。 云中军是浮光亲自带出来的,其中有一部分人是他暗地里培植了多年的。 另一部分就是此次北境平乱收服的。 这些人都在北境平乱里立下了战功,寸寸军功都是血汗建立起来的。 让他们保家卫国,那是责无旁贷。 但是,将他们卷入篡位谋权的党争,视为马前卒,简直是对他们的侮辱! 荣王无所谓一笑,“覆巢之下无完卵,昏君当道,谁都不能独善其身。” “居安侯不想卷入斗争,是打算隔岸观火,再如温水煮青蛙式被耗尽吗?” 荣王的这般比喻,倒是贴切。 现今的南黎皇帝昏庸,任人唯亲,不重贤能,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 若不是南黎国的底子好,也经不起这么多年的内耗。 只是,现今的南黎国差不多已经是在打肿脸充胖子,这才继续维持着一片太平盛世的繁荣景象。 而实际上的境况,却是一言难尽。 荣王是个有理想有抱负之人,只可惜投胎不及皇帝幸运。 要是他不是卑贱的宫女之子,而是投身到太后的肚子里,那么,南黎国的皇帝,怕就是荣王了。 南黎皇帝一直打压荣王,也是因为荣王处处优秀过人。 若不是南黎皇帝想要看着荣王活得凄惨,经历各种人间苦难,也早就不允许他存活在这世上了。 “按着亲戚辈分,你还是本王的大外甥呢!你和本王那八皇兄一样,都是被欺骗,被利用。” “今次,本王可是将报仇的机会送到了你的手中,望你考虑清楚。” 荣王开始激将浮光。 黎半夏以及浮光的悲惨命运,可以说都是太后一手设计导致的。 而南黎皇帝虽未害过这母子俩,却也对其并无善意。 再者,太后和皇帝这对母子,是利益共同体。 荣王就是想要怂恿浮光对南黎皇帝下手,来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毕竟,在当年,太后当年对黎半夏之举,就是将上一代的恩怨报复,施加在了下一代身上。 浮光哪里不知荣王的激将挑拨,但是,他是当事人,被迫困在几代人的恩恩怨怨里,发生的事又与他息息相关,叫他如何不为所动? 风云兮瞧着浮光神色,看得出来他隐隐有被说动之态,她心中一紧,忧虑更甚。 她看向荣王,面带嘲讽,“荣王,您做这般忧国忧民的卫道士之态,煽情得差点就让我们相信了您的诱骗之词呢!” “只是不知您说这番真假难辨的话,是为了您自己,还是为了五皇子呢?” 风云兮一针见血,犀利地道出荣王的不良居心。 她也不待荣王回答,就自问自答,“让我来猜猜……您的生母位分不高,也无得力外祖相助,这便是您斗不过皇帝的原因之一。” “所以,您这些年选择了韬光养晦。” “事到如今,您依然无法改变母族低贱一事。” “但是吧!您手里现在却多了一张王牌,那就是五皇子。” “五皇子有一个贵为淑妃的生母,其外祖安家又是景都城里的百年世家大族。” “南黎皇帝现今的诸位皇子,若是论其母族势力,五皇子绝对是不容小觑的。” “加上您与五皇子之间那不可言说的关系,您大可以打着五皇子的旗号,游说安家助力于你。” “怕是你更暗中发展了不少的势力助力于你。” “只是,那些人,到底是拥护您,还是拥护五皇子呢?” 风云兮的小嘴,呱啦啦地说了这么一大堆,却是将荣王的意图分析得条条是道。 并且,风云兮也是故意说些挑拨激将的话语。 当面就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一招,还给荣王。 “啪啪啪……”荣王面带惊喜与赞赏,还忍不住鼓起掌来。 “不愧是朱雀宗师的关门弟子,口才青出于蓝啊!” “……”风云兮默了默,忍不住怼了一句,“就事论事不好吗?何必说些恭维的废话,再说,您也并非心甘情愿恭维于我。” 风云兮故意拿出了宗门师兄的做派,就是想要给荣王添一添堵。 今日前来,风云兮做的是红尘仙的装扮,云烟也是做朱雀宗师的装扮。 关于云烟和风云兮是母女的这一层关系,只有极少人知道,荣王就算是鎏光宗的弟子,却也是不知道的。 这下,荣王脸上那故意堆出来的笑容,终是有些挂不住了。 他面色讪讪,眼中闪过不愉,态度也不及先前友善,是准备放大招了。 果不其然,荣王张口就说:“本王已经拿出了足够的诚意,你们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就休要怪本王翻脸不认人!” “今日这桩旧事,既可以是本王抛给你们的橄榄枝,可若是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那就也可以是你们的催命符!” 利诱不成,荣王就改威逼。 “呵呵……”风云兮耸耸肩,无所谓地一笑,“您觉得,我们会怕?” 要是身边没有诸位大佬,风云兮不止自己会认怂,还会劝着浮光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但是,风云兮目前真没觉得有什么要怕的了。 荣王也不惊讶风云兮现下的狂妄,他只高深莫测一笑,“年轻人,这世间,还不是你们说了算!” “本王知道一个关于黎半夏的秘密,若是有兴趣,就乖乖配合,事后,本王自会告知。” 荣王亮出最后大招。 “什么秘密?”沉默良久的浮光随即出言追问。 荣王毫不意外浮光一改无动于衷的神态,因为他太清楚如何拿捏浮光与黎景天。 只要道出黎半夏的名字,这二人必定无法冷静泰然。 今夜这一行人前来,就是最好的例证。 “事关你娘的下落,居安侯若是感兴趣,就乖乖听从本王的驱遣吧!” 荣王一脸成竹在胸,他藏着这最后的大招,就是为了关键时刻驱使浮光和黎景天二人,为他所用。 风云兮摇了摇后槽牙,心中愤愤。 这荣王,忒心黑! 与南黎皇帝或是太后,也都是半斤八两,一丘之貉,不是什么好货! 这一个两个三个的,都拿黎半夏威胁浮光和黎景天。 就好比射箭一般,一箭一个准。 并且还是屡发屡中,从不偏向脱靶。 没办法,黎半夏是浮光和黎景天的软肋。 “好,我答应你。” 五个字,浮光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风云兮听得,心中好一阵撕扯般的疼痛…… “大外甥,快人快语,本王欣赏你!”荣王的脸上继续堆叠起笑容,却依然是笑不达眼底。 笑是他的伪装,几十年如一日,习惯了而已。 接下来,简单地商量了一番,浮光和风云兮就离开了荣王府。 依然是飞檐走壁,二人的轻功都是极佳,很快就回到了云府。 东方京墨和云烟将黎景天送回琥王府后,也回了云府等消息。 待浮光和风云兮回来,听得二人说明荣王提出的要求后,夫妇二人倒也不甚惊慌。 荣王处心积虑,暗中谋划,鎏光宗早有察觉。 只是那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又不牵扯鎏光宗,自然不会插手其中。 要说管闲事,天下的闲事那般多,哪里管得过来? 云烟面带慈爱地看向浮光,“你可有两全之策?” 浮光摇了摇头,“暂时还未想到。” 东方京墨拍了拍浮光的肩,霸气道:“没事,有老子罩着你!” 别看这夫妇二人白日里对浮光还不甚满意,但那是因为浮光扮演的是一个要抢他们宝贝女儿的角色。 而到得此时,就是同一战线,一致对外了。 并且,鎏光宗的人,又是出了名的护短。 别说浮光是占了理。 就算是理亏,宗门也会护着他。 让外人知道什么叫做自己人,帮亲不帮理! 浮光面带感激地看向东方京墨和云烟,“宗主,夫人,二位的好意,浮光心领了,但我不想再拖累宗门。” “此番,就让我自己去面对吧!” 说罢,浮光向着二人行了一个大礼。 荣王意欲趁着春猎而造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而自古篡位造反者,成功的是极少数,大多数都是后果惨烈的。 浮光被迫卷入,自然做好了心里准备。 当然,他答应荣王的要求,不止是为了想要得到黎半夏的消息,也不止是为了替黎半夏报了当年被太后坑害之仇。 更是为了南黎国的百姓。 南黎皇帝昏庸无道是事实,若是因此而换一个明君,说不定就能改变南黎百姓的现状。 浮光也是在此次去北境平乱,才看到南黎百姓最真实的凄惨生活。 但是,景都城里的人却都不知道,还被蒙蔽着,活在太平盛世的繁荣假象之中。 东方京墨还要再说些什么,被云烟制止了,她道:“你是黎氏血脉,有些事是你逃脱不掉的,既如此,你且放手去做,不管成败。” “当然,就算最后失败了,南黎国容不下你,咱们鎏光宗,也有你的容身之所。” 云烟这话,也是给了浮光一颗定心丸。 “是。”浮光无比感激地应声。 风云兮一直没有说话,也只是面带感激地看着自家爹娘。 有靠山护着的感觉,真让人安心! *** 风云兮担心浮光一个人独处会胡思乱想,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来,就将他留在了云府。 她还让浮光住在她的隔壁房间,如此,她可以守着他。 若不是碍于男女身份,风云兮是恨不得守在浮光身边的。 浮光今日表现得太过沉稳冷静,风云兮反而更是担忧。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最让人忐忑心慌。 风云兮亲手给浮光铺床,再在锦被和枕头里,都藏了装有安神香的香囊。 香炉里也燃上了安神香。 如此做,她是希望浮光能睡个好觉。 而不是胡思乱想、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虽说睡一觉醒来,依然不能解决问题。 但是,总比被坏情绪影响而耿耿于怀,影响身心健康要好啊! 风云兮能为浮光做的并不多,只能精心地照料他的生活起居了。 “浮光,你伤心难过,都别憋在心里,你发泄出来好不好?”风云兮在回房前,忍不住还是说了这句话。 她宁可浮光倾诉发泄,骂人砸东西都可以,也不想看到他沉默无言,面色冰冷阴郁的模样。 这般样子,一看就知憋着无尽的心事。 浮光温柔地抚了抚风云兮的脸,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流连到那一张绯色的樱桃小嘴之上,忍不住摩挲起来…… “……”风云兮僵着小身子不敢动,此时心底里又慌又乱又急,脑中还鬼使神差地冒出一个想法来。 她要是亲亲他,会不会能哄得他没那么难受了? 风云兮还只是这般想,而在下一瞬,浮光就已经这般做了…… 薄唇带着清冽的凉意,还夹杂着好闻的冷竹香。 风云兮很快就沦陷在浮光的温柔攻势之下,也彻底忘了要如何哄他一事。 良久之后,浮光才恋恋不舍地离开风云兮的唇。 他将她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肩头,面带满足地嗅着她身上的女儿香。 他喃喃一句,“云兮,有你陪着我,真好!” 318喜欢的姑娘,要凭本事追求 自荣王显露出了造反的野心,风云兮等一众人就又多了一重防备。 浮光将将班师回朝,每日要上朝,还有公务需要执行。 一直都是早出晚归的。 东方京墨和云烟也整日不见人影。 而黎景天和云岚,则在做撤离的准备。 南黎国的朝堂斗争,黎景天一直远离,从未参与。 他也是皇后之子,与当今的南黎皇帝一母同胞,也是有着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的资格的。 这些年,黎景天走遍整个鎏光大陆,天南海北地寻找黎半夏是不假。 但是,他也正是借此而有了借口远离朝堂争斗,让防备之心格外重的皇兄对他放松警惕。 黎景天虽无心皇权,但是,君主皆多疑,对于威胁皇位之人,都是无比防备的。 从皇帝打压荣王就可以看出。 皇家几乎没有真正的真情,只有利益牵扯。 若不是黎景天不问朝堂,不涉政事,那么,就算他是皇帝的亲弟弟,怕也是要被皇帝各种猜忌和打压的。 黎景天也从不参与荣王与皇帝之间的恩怨情仇还有争权夺利。 再加之他现今对皇帝,对太后,都已经死心,因而只想远离…… 风云兮整日都在琢磨着如何尽自己所能而助浮光化险为夷。 毕竟协助荣王就相当于是与虎谋皮。 *** 风云兮刚到浮生甜坞,李嬷嬷就迎上来,“东家,五皇子又来了。” “接连来了五日,吃甜食上瘾了么?”风云兮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去往后厨。 她在后厨巡视了一圈,才去后院的客房。 碍于男女有别,风云兮意识到黎元安也不算是小孩子之后,就没把他带进自己平日里待得多,偶尔还会过夜的房间,而是在客房招待他。 浮生甜坞现在的生意非常好,日日都是客人满座。 风云兮想着能多出一间雅间招待客人也好。 而黎元安好似也不喜欢坐在雅间里。 “五皇子,最近牙口还好么?”风云兮推开门,看到正小口吃着鲜花奶冻的黎元安,打趣一问。 风云兮都在为黎元安的牙口担忧了,吃这么多的甜食,极有可能长蛀牙啊! 黎元安以前都是三五日或是十天半个月才能来一趟浮生甜坞。 而现下却是接连五日前来。 风云兮觉得,事有反常必有妖! 难道与荣王准备造反一事有关? 黎元安抬起头,不明所以,“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吃你的。”风云兮自嘲一笑,她同这个才十二三岁的小少年计较什么。 荣王是荣王,黎元安是黎元安。 从某一个层面说,这二人还都是皇权下的牺牲品。 因为安淑妃,不管是荣王还是黎元安,都不好过。 而导致二人受打压的罪魁祸首,就是南黎皇帝! 因果业报,皆不是无端而生。 但是,这都是上一辈或是上上辈造下的,不是黎元安的错。 于是,风云兮照样看她的账本,黎元安就照样吃吃吃…… 浮光找来的时候,隔着轩窗,看到了相处融洽的两人,不由得心中一酸…… 俊脸之上那明朗的笑容瞬间散去。 他冷着脸推开门,还故意弄大了些声响。 “浮光,你来了!”风云兮看到浮光,惊喜不已,“最近都没怎么看到你!” 风云兮欢欢喜喜地迎上去。 当着黎元安的面,风云兮也没有刻意隐瞒浮光的身份。 因为荣王知道他们的身份,怕是就等同于黎元安也可能知道。 看着风云兮笑靥如花的小脸,浮光心中的酸涩之感,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不由得暗暗想着,他同一个小鬼吃飞醋真的是太狭隘了。 “浮光,这位是五皇子。”风云兮牵着浮光走向黎元安。 “五皇子,这位是居安侯。” 既然身份在黎元安面前也算不得秘密,那就索性大大方方地介绍。 浮光与黎元安互相见礼。 二人之前并未有见过。 就算浮光现在是景都城里声望极高的新贵,但黎元安这个连宫宴都没资格参加的皇子,却也是在之前根本没机会见到浮光的。 “浮光,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风云兮说话的同时,还伸手为浮光掸去衣袍上的灰,动作自然不已。 “你是从军营里回来的么?瞧这一身的灰,要不要去洗一洗?我房间有浴桶,我让人给你烧热水。” 风云兮小嘴里絮絮叨叨,同时拉着浮光往外走…… 浮光爱干净,有洁癖,风云兮自然是知道的。 但练兵打仗都不能有过多讲究,能活着就是好的,哪里还管得了平每日里的吃穿用度都干干净净? 风云兮没有陪着浮光上战场,就想着现下能为他做些什么,哪怕只是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让他每日都过得舒适舒心一些。 “云兮,先别让人忙活,我又累又饿,你让我先吃饱再歇一会儿。”浮光拉住风云兮,面带疲倦地看着她。 风云兮顿时就心疼不已,连忙扶着浮光坐下,“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我想吃面,要一大海碗,两个煎蛋,三勺码子,不放葱花和胡椒,不要太辣,汤也要少点,面不要煮得太烂……” 浮光慢悠悠地说了一大通的要求。 “……”风云兮挑了挑眉。 这人平时从不提要求的。 几个蛋,几勺码子,去葱花和胡椒,等等细节之事,风云兮都根据浮光的口味搭配得好好的。 浮光根本就不用提要求,风云兮做的吃食,送到他的手里,就是应和他的口味喜好的。 那今日是…… 风云兮瞄一眼浮光的神色,只见他目露挑衅神色。 而风云兮顺着浮光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浮光的目光是看向黎元安的。 也就是说,浮光是在挑衅黎元安。 他为何要同一个小少年计较? 难道是因为荣王的威逼利诱,故而对黎元安心生不满? 嗯嗯! 一定是这样的! 风云兮信心满满地做了如此猜测,顿时感觉心中豁然开朗。 她随即配合着浮光,“都听你的,我这就去厨房,你在此歇息片刻。” 对于骂不得打不得的人,就尽可能地给其添堵! 这是风云兮一贯的做派。 风云兮脚下生风,去了后厨。 浮光留在客房里,一瞬不瞬的看着仍然在慢条斯理地吃甜食的黎元安。 被浮光的冰冷犀利目光盯着,黎元安倒也依然显得从容。 黎元安自顾自地吃着甜食,就好似他的世界里只有吃,再看不到其他。 浮光玩味一笑,低声开了口,“五皇子,好吃吗?” 黎元安懵懵懂懂地抬起头,看了浮光一眼后,点了点头。 浮光幽幽一笑,与有荣焉地道:“那是自然,因为是本侯的女人做的。” “本侯的女人”这几个字,着重强调。 这话,是浮光在向黎元安宣示主权,故而语气都霸道不已。 黎元安:“……” 饶是他读书少,没有被学士大儒教导过,但是,他却也听得出好赖话的。 黎元安知道浮生甜坞的老板就是云家的大小姐,也就知道云家大小姐与居安侯的关系。 他知道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很不好受了。 觉得他喜欢的人,都要嫁作他人妇了。 那以后怕是不容易见得着了。 黎元安因此这几日是天天往浮生甜坞里跑,就是想要趁着风云兮还未成亲,多见几面。 而他心底里的情绪,可不止伤心这般简单呢! 当然,黎元安小小年纪,还搞不清楚自己对风云兮的喜欢,是不是男女之情。 他只是觉得风云兮的背影像母妃,而他又喜欢和风云兮待在一起,觉得亲切又有安全感。 他觉得自己的念想是不过分的,也并未细细品味自己对风云兮有没有别样的心思。 偏偏这居安侯却还来故意提醒他! 好气哦! 黎元安心中隐隐不愉,但是,他发现自己也不能拿居安侯怎么办。 他不是没动过要将风云兮抢走,藏起来的心思。 只是他悲哀地发现,自己没有那般本事。 “五皇子,自己喜欢的姑娘,要凭本事追求,并且,莫要一厢情愿去强求。” “你若是去强求一个对你无意的姑娘,最后必然是两败俱伤。” 浮光一本正经地给黎元安洗脑。 他哪里看不出黎元安看风云兮的眼神里藏着些小心思。 风云兮对男女之事颇为迟钝,又对黎元安这般年纪颇小的少年不设防。 浮光只一眼就看出这其中的隐患,故而要将黎元安对风云兮的小心思,掐灭在襁褓之中! “……”黎元安神色愣怔地看着浮光,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浮光倒是不理黎元安会作何感想,他只是要把自己想要说的话给说完。 他继续说道:“五皇子,关于荣王所谋划之事,你知多少?” 这话,是浮光有意试探。 “什么事?”黎元安维持着愣怔的神色。 “春猎。”浮光点到即止。 黎元安的眼中闪过明显的惊诧之色,浮光看得清楚明白,也就知黎元安必然是知情的。 就是不知黎元安到底知多少了? “五皇子,想必你久居深宫,该是听过那句话的,‘一个人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荣王许了你什么承诺,本侯自是不知。” “但是,五皇子若是想要这南黎江山,若是想要成为人上人,怕是不可尽信荣王。” “本侯倒是愿意全力助五皇子登顶高位,绝无二心。” 挑拨离间的话,不止荣王会说,浮光也是会的,就看他愿不愿意说而已。 黎元安瞪大双眼看着浮光,好一阵惊诧。 他虽然年纪不大,却在深宫挣扎多年,若说察言观色以及审时度势,自是有着超于同龄人的敏锐与沉稳。 不然,他怎么可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生存至今? 别看黎元安读书不多,但他由切身经历而领悟到的生存智慧与法则,却是能够将另几个养尊处优的兄弟甩出好几条街的! 浮光的话,对黎元安来说,有醍醐灌顶之势。 真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那你呢?你的话又可信几分?万一你是在故意挑拨我和荣皇叔之间的关系呢?”黎元安板着小脸,透露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 浮光随意一笑,“那就要看五皇子的辨识能力以及敢不敢赌一把了。” 他今日向五皇子抛出橄榄枝,也是察觉到荣王对五皇子有异心。 左右南黎皇帝和荣王之间如何争斗,浮光都更愿意选择坐山观虎斗。 最好是两败俱伤! 因为浮光恨南黎太后,连带着也恨不作为的南黎皇帝。 甚至是除了黎景天之外的整个南黎皇族。 所以,这些人是死是活,浮光都不关心。 而他就算是被荣王拉下马,被迫卷入纷争,他也依然是想要看到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至于黎元安这个明显是被利用的小可怜,浮光倒是不介意帮他一把! 如果能够解决了南黎皇帝还有荣王,再助黎元安登上皇位,那么,浮光还能占一个从龙有功的军功。 但要是皇帝或者是荣王这二者赢了,浮光却都占不了好。 皇帝会治浮光一个同谋罪。 荣王会卸磨杀驴。 只有势单力孤的黎元安,会要继续仰仗浮光,因而根本动不得浮光,反而是高官厚禄地供着他。 这些日的调查,让浮光坚定了扶持黎元安的决定。 他在南黎国的出路,就是必须扶持一个除他之外,再无人仰仗的幼主。 而黎元安,就是最佳选择! “五皇子可以慢慢思虑,不着急的,若是有需要,随时告知本侯都可。”浮光也不待陷入沉默的黎元安给一个答案。 他要说的话都说了,随即转身就走。 黎元安看着浮光远走的背影,默默地捏紧了拳头…… 却说浮光离开客房之后,就直接熟门熟路地去了后厨。 风云兮还在厨房里忙碌,小身影灵动敏捷,活泼轻快。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先休息吗?”风云兮看到突然出现的浮光,面露不解。 “闻到了香味,忍不住循着来了。”浮光说话的同时,还吸了吸鼻子,随即喟叹道:“好香!就是我心心念念的味道!” 闻言,风云兮的鼻头一酸。 她回想到浮光离开的这几个月,她日日担忧他吃不好,想着他会不会想念她做的吃食。 战场上怎么可能吃得好啊! 风云兮此时听得浮光这么一句脱口而出的感叹,不由得心疼。 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风云兮挥挥手,“这里烟熏火燎的,熏得我眼泪都出来了,你快出去等。” 说着,她状似自然地用帕子抹了把眼泪,再将浮光往外推,“很快就好了,你先去洗手。” 浮光看破不说破,心中暗暗后悔自己一时没注意乱说了话,引得风云兮伤感。 他也不多说,只配合地出去洗手。 浮光洗手的功夫,风云兮动作利落地将锅中的面捞出来, 装入大海碗里,再淋上高汤,添上两个用猪油煎的香喷喷的荷包蛋,加三勺码子,牛肉酱、三鲜酱、酸辣酱各一勺。 一碗料足的汤面就做好了。 风云兮将汤面装入食盒,还配了几碟小菜,提着出了厨房。 浮光洗了手,等在厨房外。 “不去客房,免得被抢了去。”浮光牵着风云兮的手,将她往她的房里带。 “……”风云兮莫名地看着神色如常的浮光,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进了房间,浮光故意反锁了门,却又十分心机地将窗户半开。 风云兮没管浮光的小动作,只将食盒里的食物端出来。 汤面的鲜香味四溢,从半开的窗户飘散出去。 飘进了房门大开的隔壁客房。 黎元安闻着香味,忽然觉得口中的甜食,也不甜了…… 319你有阴谋计,我有破局招 三月下旬,南黎国的春猎如期举行。 南黎皇帝率文武百官前往景都城百里之外的皇家狩猎场。 太后坐镇皇宫,日常政事由留守的几位内阁大臣负责审理,突发重大政事,则是内阁大臣审理后交由太后定夺。 若是太后定夺不了,则送去皇家狩猎场奏请皇帝定夺。 如此安排,是依照历年旧例。 黎景天早在春猎之前,就以获悉黎半夏的消息,故而需要外出寻找为由,向南黎皇帝言明不会去参加春猎。 南黎皇帝不疑有他。 只要牵扯上黎半夏,黎景天和皇帝甚至是太后,每每都是不欢而散。 而黎景天一意孤行要去寻找黎半夏,皇帝和太后早就拿他没得一点办法! 黎景天和云岚找到借口,堂而皇之地离开了景都城。 东方京墨和云烟还有风云兮这一家三口也以回乡祭祖为由,出了景都城。 君善和云娆这对新婚夫妇,则是早早就以外出游山玩水为名而离开了。 这些人都不在景都城,却也并未走远,只是隐在了暗处,就等春猎这一场较量。 浮光的云中军,统共有六万数众,但从北境带回的,只有两千人,大部队还镇守在北境。 而这两千人是在北境平乱中立功显著的,跟随浮光前来景都城接受封赏。 之后就驻扎在景都城外京畿营里,等候调派。 春猎就正好派上了用场。 一万御林军,两万京畿营士兵,这三万人,就是春猎护驾的主力军。 其余的就是各府豢养的府兵护卫,每支队伍的人数都在百人以下。 皇帝及后宫嫔妃,还有文武百官及一众女眷,宫人奴仆等等,加起来不过千人。 几万人的大队伍浩浩荡荡地从景都城里出发…… 风云兮隐在城门口的人群中,目送浮光带着两千云中军远去…… 浮光只有两千人,皇帝和荣王的人,却是未可知。 因为并不晓得荣王策反了多少人,又藏没藏后招。 再者,皇帝是否早就提防了荣王,正好借机釜底抽薪,打荣王一个措手不及,万劫不复? 风云兮越想些有的没的,就越发为浮光担忧。 云烟站在风云兮的身旁,瞧着她的神色,不由得莞尔一笑。 “傻丫头,浮光比你想象中的要聪明勇猛,西境剿匪,北境平乱,他不都是化险为夷,战功赫赫嘛!” “你呀!就耐心地等好消息吧!” 云烟这话,倒也不是故作轻松地安慰风云兮,而是她确实因浮光近来的表现而刮目相看,并且也相信自己的眼光。 她挑中的女婿,怎么可能没本事? “嗯,我知道了。”风云兮甩甩头,将脑中的胡思乱想给甩走。 她已经将自己能做的都给做了,其余的事,她也帮不上忙,只能耐心等待了。 *** 春猎期间,风云兮一直待在景都城外的一个农庄里。 东方京墨在此处置办了一个庄子,是鎏光宗的一个据点。 但是,外人却只知此处是一个乡绅的产业。 鎏光宗在整个鎏光大陆上的明桩暗哨,数不胜数。 也就是依托着这些据点收集和传递消息,鎏光宗才能消息灵通,越发壮大。 “主子,那唐凤舞临盆了。”柳绿前来告知风云兮。 风云兮正在书案边抄佛经静心神,闻言,笔头一顿,宣纸上就晕染开了一团墨汁…… 她搁下笔,站起身来,心中默算了时日,随即略带惊讶地看着柳绿,“提前了一个月发作,可知是为何?” 柳绿摇了摇头,“是亲卫传回来的消息,属下已经让他去详查了。” 风云兮沉吟片刻,继续思索。 唐凤舞这近一年来住在谢首辅的府中,可谓是极其低调。 除了谢府的人,外面的人几乎是不知道她的存在。 因为谢首辅得知椰南城的唐家没落了,就觉得唐凤舞已经没资格当谢家明媒正娶的媳妇,顶多给个妾室的名分就是了。 谢首辅在谢家说一不二,他的话,谢良吉不敢反驳。 再加之谢良吉得到唐凤舞之后,因为唐凤舞对他极其冷淡,他也就慢慢地没了耐心。 最美不过想象,得到了反而有种也不过如此的感觉。 谢良吉就是这般心态。 故而,他对唐凤舞的心意,再不似从前那般趋之若鹜,满心满眼满脑都只装得下她一人,再看不到其他人。 现今的谢良吉,尝过了女人的滋味,忽而就看得到别的女人了。 娇俏的,风骚的,清纯的…… 各式各样的美人儿,都能入得了他的眼了! 就连自家的大嫂,因为房中之术经验丰富,也让谢良吉食髓知味,喜欢得不得了…… 是以,区区一个唐凤舞,在谢良吉的眼中,再也算不得什么了! 特别是唐凤舞自那晚之后,整个人就好似失了灵魂一般,现今一副形容枯槁的模样,再无那引人动心的美貌,谢良吉甚至都懒得再多看一眼了! 若不是唐凤舞怀了孩子,谢良吉甚至会一脚把她踢得远远的! “柳绿,让人去查一查是否与谢贵妃有关,她此次没有跟随圣驾去春猎,着实可疑。” 谢贵妃往年都是要伴君侧的,今年却以不幸感染风寒,身体不适为由而留在了宫里。 狩猎的时候伴君侧,也是后妃们争宠最激烈的时机之一。 毕竟能够被皇帝带去狩猎的后妃,只有极少数的几人。 而在长达一个月的狩猎期内,只有几个后妃伴随皇帝身边,侍寝的几率就是大大增加了! 平时可能三五月才有机会侍寝一次,这下就是三五天就有机会侍寝了,想给皇帝生个皇子的机会,也就是成倍上升了不是! 所以,但凡皇帝要准备去狩猎,也就是后妃们又一次想方设法,挤破脑袋都要争取伴君侧的时候。 偏偏,一直在后宫里从未停止过争宠的谢贵妃,此次却放过了如此奇佳的争宠机会。 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 事有反常必有妖! 风云兮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但却一直察觉不出来。 “也勿要错过太后那边的动静,查一查谢贵妃与太后是否有私下往来。”风云兮在柳绿走前,还多叮嘱了一句。 “是。”柳绿应声而去。 *** 晚些时候,柳绿带回了消息,“主子,是谢贵妃暗地里派人给唐凤舞喂食了催产药,唐凤舞产下一名女婴。” “只是……谢贵妃让人送去狩猎场给谢首辅和谢良吉的信,却说是个男婴。” 柳绿边说边露出疑惑神色,“主子,这男婴女婴又做不得假,除非是要狸猫换太子,可谢家也不愁没有继承人,您说这谢贵妃为何要谎称是个男婴呢?” 风云兮眼珠儿滴溜溜地转动,很快就想清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想必谢贵妃只是要以此为借口,找个理由将谢首辅和谢良吉从狩猎场召回景都城罢了!” “毕竟是谢首辅的第一个曾孙,又是男丁,谢首辅以迫切想要回家看亲曾孙为理由,奏请皇帝准许他和谢良吉提前回景都城,怕是一奏一个准!” 风云兮的眸色深深,说完话又陷入了沉思。 柳绿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主子,是不是说明谢贵妃是故意留下,还故意让唐凤舞提前生产,就有了让谢首辅与谢良吉提前返回景都城的理由了。” “那她故意这般做……是因为已经察觉到了狩猎场上有大事发生,让谢家人回来躲避灾祸吗?” 风云兮赞赏地看了一眼柳绿,“你说得没错,怕是这次春猎,并不只是荣王一派谋划良久,反之,皇帝一派也可能是早就洞悉了荣王的意图,故而将计就计。” 从谢贵妃反常不随行春猎伴君侧这件事,就已经有了可疑的苗头。 今日借唐凤舞生子,召回谢首辅和谢良吉,就是疑上加疑。 谢家的主心骨是谢首辅,而谢良吉则是谢家未来的传承人。 毕竟谢良臣寻花问柳把自己玩坏了,已经没有了生育能力。 谢家传宗接代,就是指望着谢良吉了。 所以,谢贵妃要在春猎发生乱事之前,将谢首辅和谢良吉召回来躲避灾祸。 毕竟大乱起来,刀剑无眼。 谢贵妃作为谢家女儿,自然有必要保全谢家人,如此,她在后宫才能有娘家人作为依仗不是! 柳绿当即一惊,“那公子岂不是很危险?” 风云兮黛眉紧蹙,她不关心谢家人如何自保,只关心被迫牵涉其中的浮光。 沉吟一阵后,她看向柳绿,“你派亲卫将这些事情事无巨细地告知浮光,再透露给谢良臣。” “谢良吉可以是急着回来看儿子,谢首辅也可以是喜得长曾孙而盼归,唯独谢良臣这个做伯父的,没有合适的理由提前跑回来。” “总不能说他是急着回来看侄子吧!那样还不得让人误会谢家的兄嫂弟媳之间关系暧昧?” “再说,唐凤舞还只是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人,她生下个‘儿子’,谢良臣这个做伯父的都要跑回来看,怕是绝对会引人非议。” “谢首辅那般看重脸面的人,怎么可能让谢良臣跟着回来!” “谢良臣这是被谢家人视为弃子了,他若是知道这背后的真相,还可能无动于衷?” “只有把水搅得越是浑浊,也就越好趁机摸鱼。” 风云兮逐条分析,将人心看得清楚明白。 柳绿佩服地赞叹一句,“主子真是聪慧无双!” 风云兮扯了扯嘴角,“先去办正事,奉承话等回来说也不迟。” “嗯,好,属下回来再说!”柳绿打趣一句,快速跑了出去…… “……”风云兮看着柳绿的背影,无奈一笑。 此时此刻,也只是说些玩笑话来缓解心中的焦虑与担忧了。 *** 当夜,谢首辅一家连夜从百里之外的皇家狩猎场赶了回来。 只不过,回来的除了谢首辅和谢良吉二人之外,连谢良臣及府中的女眷还有仆从,也都跟着回来了! 可以说,是前去皇家狩猎场的谢家人,全部都跑回来看新出生的“男娃娃”了。 伴君同行,极少有可以提前退场返回的。 除非是身份尊贵的人,因有重要之事而不得不离开。 谢首辅目前是南黎皇帝跟前的大红人,他奏请皇帝想要回来看刚出生的小曾孙,这个理由,虽然有些牵强,但也说得过去。 南黎皇帝重视谢首辅,给他这般特权,群臣也不敢有异议。 只是,谢首辅最后却是带着谢府的人全都赶回景都城看小曾孙了,明眼人却也都捕捉到了一丝丝的端倪。 这明显是谢首辅刻意带家人跑路嘛! 至于为何要提前跑路…… 众猜纷纭! “主子,公子派亲卫捎回来口信,说是‘已有分寸,勿忧,心安。’”柳绿转达亲卫传回来的话。 风云兮听完,瘪嘴吐槽,“这人真懒,连几个字都不想写,反倒直接捎口信。” 不互相通信是浮光同风云兮约定好了的,其中原因也主要是不想让风云兮胡思乱想。 风云兮虽是知道浮光的用心,却也还是忍不住吐槽。 古有鸿雁传书,尽诉相思之苦。 她不过是想要学一学古人的风雅情趣,更想在前路暗黑之时,予他慰藉罢了。 “主子,公子那是心疼你呢!”柳绿也不好多言,只点到即止地安慰了风云兮一句。 “嗯嗯,你说得对,他做得对,你们都是对的。”风云兮闲闲地敷衍一句,转瞬却又拧紧秀眉,“我爹娘回来了吗?” 柳绿点点头,“回来了,隔壁院子里的堂屋里亮着灯呢!” 闻言,风云兮抬步就往屋外走去。 她住的小院与东方京墨和云烟住的主院隔了道院墙,待熟门熟路地走到隔壁院子里,果然发现堂屋里灯火敞亮。 东方京墨正同几个亲卫在议事,他察觉到风云兮的到来,立马收了声。 风云兮没错过这般小细节,她知道东方京墨故意收声,是不想她知道正在商议的事情,免得她担心。 她默了默,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走向东方京墨,“爹爹,我有要事同您商量。” 东方京墨压下眼中的严肃神色,他在属下人面前,说正事的时候,神色都是异常严肃的。 但是,面对风云兮,他的神色一贯轻松且随意。 “你们先下去。”东方京墨向几个亲卫下达命令。 亲卫们随即躬身一礼,然后退出了堂屋。 “兮丫头,过来坐。”东方京墨向风云兮招了招手,面色是难得的温柔友善。 风云兮看得都有些惊讶。 她这个亲爹,多半时候看她,都像是个小娃娃防备小同伴抢糖吃的小表情。 今日这般像个温柔慈父的神色,实在是少见! 风云兮的心中不免“咯噔”一阵…… 难道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自家亲爹这明显是一副想要怜惜与安慰她的神情啊! 风云兮满心忐忑地走到东方京墨身边,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下,同时颇为急切地开口道:“爹爹,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啊!”东方京墨否认,随即转移话题,“你找爹爹什么事?” 风云兮瞧着东方京墨的神色,也并未见其他的异常,只得先压下心中的疑问,说了自己的打算。 “爹爹,谢首辅一家连夜赶回景都城,想必您已经知道。” “荣王的谋划,怕是皇帝早已洞悉,故而趁机将计就计。” “浮光若是相助于荣王,势必会被拉下水。” “我有个法子,可以在后方掌控足够多的筹码,不管前方龙争虎斗的结局如何,都能助浮光最后功成身退。” 你有阴谋计,我有破局招。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风云兮要让浮光当那个得利渔翁! 320破局,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什么法子?”东方京墨的脸上浮现丝丝好奇之色。 “咱们可以利用谢良臣,从敌人的内部瓦解其阴谋。”风云兮眼神灼灼,信心满满。 今日不过是向谢良臣透露了谢首辅准备带谢良吉回景都城避难,却把他视为弃子一事。 谢良臣果然就着急了! 他是威胁了谢首辅,说是不带他回来,就向荣王告密。 谢首辅才不得不将谢良臣带回景都城,再不敢将他留在皇家狩猎场,免得坏了事。 谢良臣若是不知情,谢首辅还能将其视为弃子,随他自生自灭。 可谢良臣一旦知情,谢首辅就必须牢牢掌控好谢良臣,不让他捣乱坏事。 所以,谢良臣虽是被带回了景都城,却也被谢首辅命人囚禁了起来。 “爹爹,现今谢良臣抖出了谢首辅等人的计谋,谢首辅必定会将注意力放在查找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而不会去管被囚禁的谢良臣。” “但是,谢良臣毕竟是谢府的长子长孙,在谢府还是有实力和地位的,咱们通过他,试试能不能控制谢首辅和谢贵妃。” “只要咱们保证了这些人在景都城里无法作妖,便是给浮光争取了优势。” 风云兮能够查到的消息,东方京墨自是也能够知道。 先前谢府的人,三番五次找上风云兮的麻烦,虽然是被风云兮自己迎刃而解了,但东方京墨和云烟都是知情的。 谢良臣因为垂涎风云兮,反而被风云兮坑了,还在床底下听了一场自己原配发妻与谢良吉的活椿(同音字)宫。 谢良臣自此,对谢良吉这个弟弟,就只有怨恨。 试问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被绿? 而今次,谢良臣又得知自己被谢首辅视为弃子,更是怨恨不已。 风云兮只要点一把火,就能助燃谢良臣积聚在心的一腔滔天之怒。 有谢良臣裹乱,再把事情闹大,最好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风云兮就有把握趁乱做成一些事。 东方京墨赞赏地看了风云兮一眼,当即一锤定音,“好!就照你说的办!” 接下来,父女俩详细商谈了后续步骤…… 云烟从耳房里沐浴出来,就看到这一对平日里吵闹不休的父女俩,正在交头接耳地小声说话,同款圆弧度的眼眸里皆是晶光闪闪,带着算计的意味。 有人要倒霉了…… 云烟莞尔,倒是极少见如此和谐的一幕。 当然,身边人都是平日里各种“窝里斗”,互相看不上眼。 但是,一到关键时刻,却齐心不已,一致对外! 云烟站在堂屋门口,就静静地看着东方京墨和风云兮父女俩津津有味地交谈…… *** 接下来的几天里,南黎国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件是权臣谢首辅的府中走水,谢府上下数人殒命,其中包括谢首辅,还有谢良臣、谢良吉。 甚至还有前去谢府看望刚刚出生的“小侄儿”的谢贵妃! 这一场走水来得诡异,却让谢府的核心人物全部毙命。 一时间,坊间流言四起…… 有传谢家子弟纨绔风流,近年来祸祸了不少良家女子,还害得其家破人亡。 是那些受辱喊冤死去之人的亡灵前来报复谢家了。 也有传谢首辅德行有亏的,说他为官不正,只顾争权夺利,不顾百姓疾苦,因而受到了上天的惩罚。 还有传是谢贵妃是狐狸精转世,妖媚惑主,导致皇帝荒废政绩,打压贤臣,重视佞臣,还只图享乐,而害得南黎百姓们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谢贵妃是终于遭到了报应,连带着谢府的人也跟着她陪葬! …… 老百姓们众说纷纭,议论得激烈不已,同时还拍手称快。 谢家就好似盘踞在皇宫外的一条恶犬,凶狠、狡猾、恶毒……为害四方! 故而,这些人丧生大火之中,没人怜悯,只觉得快意! 风云兮听到柳绿告知此事,有一些些惊讶,“谢良臣怎么忽然下得了同归于尽的狠心了?” 外人所知的谢府走水,其实并非意外,而是谢良臣放的火。 风云兮掌控着谢府的管家,有他协助,谢良臣想要在谢府里作乱,轻而易举。 谢首辅等人的注意力全部在协助南黎皇帝稳控朝堂局势,等着皇帝彻底扳倒荣王,胜利归来,却哪里有精力防备后院? 特别还是自家人在后院放的火! 谢良臣虽然放了火,但是,要能够烧到谢首辅和谢贵妃的身上,还得是有鎏光宗的人出手! 这些人都没做过好事,反倒是双手沾满血腥。 趁机拔除掉,也是为民除害! 都是死有余辜之人,风云兮倒是不为其惋惜,只是觉得谢良臣突然有决心同那些要抛弃他的家里人同归于尽,颇为让人意外。 柳绿给风云兮解了惑,“主子,属下也是刚查到,那个谢良臣,前不久染上了花柳病。” 闻言,风云兮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他大概是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索性孤注一掷,多拖几个人陪他一起下地狱。” 柳绿瘪瘪嘴,嘲讽道:“谢良臣是罪有应得!像他这种人,整日流连烟花柳巷,染上这种脏病也不奇怪。” “若是那些被他欺辱的女子泉下有知,定然也会拍手叫好的!” 风云兮不置可否。 她信佛,也就一直相信因果循环,善恶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 谢府走水没过去多久,景都城的人们还未消化完谢府的大瓜,却又听闻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南黎皇帝在皇家狩猎场被猛虎咬伤了! 不止皇帝受伤,还有数人为了救皇帝而殒命,其中还有荣王! 春猎发生如此巨变,是为不吉,也就随之终止了。 当然,真实情况要比流传出来的说法更凶险百倍!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猛虎伤人之事,只不过是皇帝与荣王之间的一场角逐罢了! 荣王意图谋反,皇帝早有防备。 二人早早就谋划着这一场龙虎斗,借着春猎的名头而开展。 由于有浮光的被迫卷入,最终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 原本是有十足把握的皇帝,虽然如愿绞杀了荣王,自己却也受了伤。 而随行的几位太医也有被误伤的,自顾不暇,皇帝的伤情被耽误,只得选择回宫治疗。 宫里还有天材地宝,环境也更适合治伤。 只是,在百里长路的奔波之下,皇帝的伤情反而更是加重了…… 等回到皇宫,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皇帝自知自己气数已尽,当着朝中元老的面宣告了皇位继承人之后,就驾崩了…… 不管是荣王被绞杀,还是皇帝重伤不愈而亡,都有浮光以及鎏光宗诸人的手笔。 荣王一开始是争权夺利下的牺牲品,但他这些年为了反扑,也没少做缺德亏心之事。 皇帝更是害得南黎国百姓们民不聊生的罪魁祸首。 二人可以说是死不足惜! 直冲九天的丧钟长鸣之声,向景都城的人宣告着一代君王的陨落。 然而,人们却是茫然且懵逼的。 皇帝真的驾崩了? 就这么莫名地驾崩了? 事发突然,全民接受无能。 当然,在外人还茫然无措的时候,南黎国的更新迭代还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得了传位遗诏的五皇子黎元安,顺利地登上了皇位。 已故的南黎皇帝,膝下子嗣不算多。 谢家倒台,谢贵妃的儿子自然不堪大任。 其余的皇子,后台又都不及黎元安。 他黎元安是得了已故的南黎皇帝亲口传位的,是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 加之有琥王、居安侯、外祖安家等派系的支持,朝中连质疑的人都没有! 没办法,以谢首辅为首的文臣失了主心骨,群龙无首,等同于一盘散沙。 安家又是景都城里的百年权贵之家,在朝中也占有一席之地,文臣们就纷纷倒戈向了安家。 武将有居安侯这个新贵带头支持,其余各党派也主要是保皇派,自是支持名正言顺继承大统的新皇。 再有琥王作为黎氏皇族的代表主张支持黎元安。 新皇临朝已然就是大势所趋了…… 至于太后,她被琥王给架空了势力,软禁了起来。 “母后,这南黎的江山,自始至终都是姓黎,您处心积虑了数十年,也该放权了,望您看清局势,如此,才能安享晚年。” 这是黎景天对太后说的最后一句话。 南黎政权,因为已故的南黎皇帝无心政事,故而先前有半数的政权是把控在太后的手中。 太后若非女儿身,怕是南黎国真的要改姓了。 已故的南黎皇帝是太后教养出来的,他养成了何种脾性与喜好,其实都是与太后有最直接的关系的。 黎景天同为太后的儿子,若不是因为太后已经有一个听话的大儿子,怕是黎景天就要成为他大哥的模样。 这些年,黎景天一直远离朝堂,既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不与自己亲娘与亲大哥为敌。 只是,南黎国的政权这些年把持在这二人手中,因而导致了南黎国的百姓的生活越来越艰难。 黎景天不只是黎氏皇族的后裔,也是南黎国子民。 故而,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与自己的亲娘与亲大哥为敌。 只为还南黎百姓们一个真正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 *** 已故的南黎皇帝的头七之后,风云兮终于见到了浮光。 又是先帝国丧礼,又是新帝登基礼。 南黎国的文武百官,这阵子累成了狗…… 成千上万的人都守在皇宫里,七天七夜。 浮光因为在春猎上“打死了猛虎”,护驾有功,不止被已故的南黎皇帝封赏,还被封为新帝的辅政大臣之一。 故而,浮光在这几日,更是忙碌不已! “都瘦了一大圈。”风云兮满目怜惜地看着面容越发清俊刚毅的浮光,还发现了他下巴上的青色胡茬。 风云兮以前倒是没在意这般细节,也因浮光老是戴着人皮面具,今日却是在她面前显露出了最真实的一张脸。 这人,都长胡茬了,看起来越发地成熟与稳重了。 脑中冒出这般念头的时候,风云兮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浮光由着风云兮的小手乱动,感受到下巴处传来的温温软软的触感,他只觉心中一阵满足…… 这些天,再惊心动魄,凶险环伺,只要见到她,就好似那些都不算事,都不重要了…… 浮光等了一阵,就忍不住把风云兮抱进了怀里。 温香软玉在怀,他不禁发出舒服的喟叹,“云兮,我好想你!” 风云兮乖巧地依偎在浮光的怀里,糯糯地应声,“我也是……” 以前不知相思苦,这一年多来,风云兮却是实打实地体会了个清楚明白! 二人相拥良久,呼吸相闻,心跳相传。 直到…… 浮光的肚子里传出一阵“咕咕”叫声。 风云兮“噗嗤”一笑,“肚子饿了也不说!” 说着,她挣开浮光的怀抱,牵着他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待浮光吃饱喝足,风云兮才同他说起近来发生的事,“收尾都顺利吗?没有留下什么隐患吧?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风云兮迫不及待地发出三连问。 近日发生的事,风云兮都有第一手的消息,并且,其中还有是风云兮直接参与了进去的,她因此门儿清。 只是,浮光的某些行事,风云兮却是不知情的。 浮光笑着捏了捏风云兮的粉嫩脸颊,“别担心,尽在掌握之中。” “至于接下来,还需要同宗主和师父商议,这都是该我们男人们操心的,你不用再操心的。” 他的神色自信而从容,目光坚定,语气里透着霸气果敢的担当之势。 风云兮自是相信浮光的,也就真的不再追问细节,“那就好!” 她的骨子里其实还是有些疲懒的,若真的不需要她操心,她还真会去躲懒。 以前劳心劳力是形势所逼,没得办法。 若是躺着就能赢,谁会想去多折腾? 风云兮眨了眨灵动的双眸,忽然一脸狡黠地看着浮光,“你的话正好启发了我,你看哈!我身边的大佬越来越多,我确实是不需要瞎操心的哈!” 她越想越激动,“我我我……以后岂不是可以像螃蟹那般横着走?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浮光好笑地摇了摇头,“用螃蟹形容,不够恰当。应该说,你本就是那人间富贵花,只不过是以后还可以盛开在云端。” “……”风云兮默了默,仔仔细细地品了品浮光说的话。 他的意思难道是说:她不仅可以在人间嚣张,还可以上天? 真是霸气! 她都不敢想的呢! 风云兮笑眼弯弯地看着浮光,“借你吉言哈!” 浮光面带宠溺地抚了抚风云兮的鬓发,“我说过,我会让你成为顶顶尊贵的女子之中的一个。” “嗯嗯,你高兴就好。”风云兮没将浮光的这句话放在心上。 然而,接下来不久,风云兮终于明白,浮光真的没有同她开玩笑! 因为某一天,浮光接了一道新帝赐封的旨意。 “摄政王?你确定没听错?”风云兮惊讶地看着传话的柳绿。 “主子,属下真的没有听错,公子真的被赐封为了摄政王。”柳绿不厌其烦地向风云兮解释。 “……”风云兮凝眸沉思。 南黎国的摄政王? 新帝还不满十三岁,需要摄政王辅佐甚至是代替行使政权,也都说得过去。 只是,摄政王这份差事,落在了浮光的头上…… 西境剿匪,北境平乱,春猎护驾。 居安侯在这一年来的功绩,确实是朝中再无人能及。 他得一个辅政大臣的名头,也不稀奇。 只是,能代为行使南黎国的一切政权的摄政王这般高位,由还未年满十八岁的浮光执掌。 风云兮觉得太过匪夷所思了! 倒不是她不相信浮光的能力,而是她怀疑南黎朝堂里的文武百官竟然没有阻扰,会不会是别有用心? 这也怪不得风云兮会往阴谋论上思考,因为政权之下藏着太多波云诡谲、变幻莫测的未知之事。 而南黎国的新皇刚刚登基不久,朝堂还不稳,此时最是一些别有用心之徒搞事情的时候。 想到此,风云兮不由得为浮光担心,“不行!我得去问问浮光,看他是否是自愿接受的这个摄政王!” 321摄政王妃的霸气名号,正好配你的气质 风云兮从云府后院翻身进了居安侯府的后院,再一路熟门熟路地到达主院。 浮光还未回来,风云兮只得耐心等候。 夜幕降临,浮光才归来,披星戴月,满脸倦容。 他看到风云兮立于廊下翘首企盼,不由得微微一笑。 被人等候的感觉,满足又温馨。 他以前总是守着她,等着她。现在,看到她等他夜归,心中莫名地有种幸福感。 风云兮心疼地迎上去,“我做了你喜欢吃的几个菜,咱们先吃饭吧!” “嗯,好。”浮光倾身,忍不住吻了吻风云兮的额头。 二人吃过晚饭,小坐了一阵,就手牵手去了院子里散步消食。 浮光看着风云兮写满了忧虑的小脸,微微一笑,“你想要问什么,尽管问。” “那我就不客气了。”风云兮实在是憋得辛苦,随即一吐为快,“是不是有人逼着你当摄政王?” “……”闻言,浮光愣怔了一瞬,她没有想到风云兮是为此事而忧虑。 浮光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风云兮的发梢,清俊的脸上溢满笑意,“没有,是我自愿的。” “这样啊……”风云兮得到了答案,却又有了新的疑惑,“那你为何又愿意呢?” 摄政王虽然位高权重,是个万人觊觎的香饽饽。 但是,一旦没当好,就一定会是遗臭万年的那种! 因为眼红这个位置又得不到的人,必然是有种酸葡萄的心理。 吃不到就说酸,得不到就贬低。 风云兮就是担心浮光在那个位置,天天遭到眼红之人的算计。 那样活得多累啊! 浮光目光灼灼地看着风云兮,“因为啊!我觉得‘摄政王妃’这个名号,听起来格外霸气,正好配你的气质,想必你会喜欢的。” 风云兮:“……” 这理由……忒霸气! 她还能说什么? 风云兮也想得通,既然是浮光自愿的,也就说明他是有把握的。 如此,她也就无需过多操心了。 这件事就此翻篇,风云兮转而问了浮光一些近况,都是关心他每日累不累,有没有受气,吃得好不好之类的。 浮光每日早出晚归,忙着处理朝堂之事,风云兮也不好过多打扰。 “我很好,你无须担心。”浮光知道,风云兮一旦絮叨起来,就是停不下来的那种。 他倒是从不嫌烦,只是不想让她处处为他担忧,故而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嗯嗯,好。”风云兮顿感有些无力。 以前那个需要她罩着的小师弟,好像离了她也过得很好。 她不禁觉得自己好像对他没什么用处了…… 浮光瞧着风云兮的小脸上闪过一阵失落的小表情,顿时就知她肯定又是在胡思乱想了。 他自然能猜到她为何而失落。 可他也觉得为难。 扮可怜弱小博她怜惜吧! 她就会忧心劳神,甚至还胡思乱想很多很多…… 不让她担忧吧! 她也还会胡思乱想。 浮光觉得,他真的是太难了! “云兮,有件事……”浮光开始转移风云兮的注意力。 风云兮抬眸,“啥事?你说。” 浮光将风云兮的双手包裹在掌心,神色颇为严肃,“在狩猎场,我看到娘亲了。” 风云兮的心中“咯噔”一声,“确定吗?没看错?” “确定。”浮光肯定而答,他陷入回忆之中,喃喃道:“荣王临死前告诉我,他为了夺权而找上幻盟谈合作,幻盟派了一批人协助他。” “像是那个唐凤舞就是派进谢家打探消息的细作,只可惜被反利用了。” “而我娘亲,就是这批人的统领者,直接与荣王进行接洽。” “我也在狩猎场发现了一个神秘女子,还与之交过手,发现那人就是我娘亲,能与荣王说的话对上。” “只是……娘亲……她好像不认得我了……” 说到此,浮光戛然收声,面露迷茫与失落。 “浮光,别气馁,总算是找到你娘亲的下落了不是!”风云兮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浮光,她本就不擅长于安慰人。 加之黎半夏是浮光的一块心病,不是安慰几句就能有用的。 浮光并未失落很久,他继续道:“云兮,荣王还告诉我,幻盟的老巢,在东临国。” “幻盟在东临国发家,数百年来一直想方设法渗透进各国高层。” “此次幻盟的人协助荣王夺权,却以失败告终,其潜藏在南黎国的势力因此而曝光,不得不撤退。” “我眼睁睁地看着娘亲跟着幻盟的其余人撤离,她不认得我了,只当我是敌对方,还对我下死手地攻击,我怕伤了她,不敢过多阻拦她。” 话到此处,浮光无奈地叹息一声。 投鼠忌器。 浮光的死穴,被幻盟拿捏得稳准狠! 风云兮没有接话,只是目光温柔地看着浮光。 她当日在椰南城的椰林里看到那个神秘女子,察觉到极有可能是黎半夏的时候,就猜测到了后续的棘手境况。 二人相对无言好一阵,风云兮才开口打破了沉默,“浮光,咱们要往乐观的方面想,至少咱们得知了你娘亲目前的消息,也知道她是健康平安的。” “而且,咱们也有了寻找她的方向不是!” “她若跟随幻盟的人退回了东临国的老巢,那咱们去东临国找她就是了!” “不管她在哪里,我都陪你去把她给找回来。” 这是风云兮能做到的事,她才会信誓旦旦地承诺。 浮光面露感激神色,“云兮,有你真好!” *** 自从浮光和风云兮说了黎半夏可能去了东临国一事之后,风云兮就对东临国上心不已。 她着重了解东临国的情况,做着前往东临国的各种准备。 而有了幻盟老巢的线索,东方京墨也集中了鎏光宗的人员主力,派去东临国查探。 三个多月之后,待浮光过了十八岁生辰,风云兮一家三口以及浮光,就启程离开了景都城。 黎景天和云岚留在景都城里,夫妇二人各有任务。 浮光要去寻找黎半夏,辅政大权就交由黎景天代为执行。 南黎国新帝登基不久,政权还未完全稳固,必须有德高望重且手腕铁血之人坐镇。 居安侯适合,琥王更适合。 云岚留下则是要监管着椰南城,以保证椰南城里的往生树和无极至尊的安全。 至于君善和云娆小两口,二人在景都城局势稳定下来后,就真的云游去了。 风云兮坐在马车里,看着景都城的城楼渐渐远去,心中颇为感叹。 她是因为一桩联姻而来,离开时却是翻天覆地的改变。 不止南黎国换了君主,就连浮光,也再不是能让人小瞧的那个吴下阿蒙! 看到浮光的成长,风云兮极为欣慰。 小师弟现在都是南黎国的摄政王了,风云兮觉得与有荣焉啊! *** 南黎国在鎏光大陆的最南端,东临国在最东方。 此次远行,目的地是东临国。 但是,此行无需加急赶路,因为在亲卫们还未传回来确切的消息时,风云兮等人不会贸贸然前去东临国。 一行人因此决定绕行一圈,先回大耀国。 鎏光宗的根基在大耀国,而一行人离开了太久,也都想要回去看一看。 再者,风云兮收到了一张喜帖,她要赶回去喝喜酒。 一行人从南黎国北上,进入大耀国境内,直奔青陵府。 到得青陵府地界,风云兮自然是想要先去福源县。 她都离开两年多了,对裴大柱一家,甚是想念。 福源县,大贵村,这里是风云兮的人生发生改变的一个拐点,也是她远离危险的一个契机。 时隔两年多后回来,风云兮走上大王桥的这一瞬,眼眶湿润。 “真香!还是熟悉的味道。”浮光吸了吸鼻子,低声感叹。 他对此处也有着特殊的记忆,在这里的时光,是他每每回想都觉得温暖又安心的。 东方京墨和云烟相携下了马车,看到朴实却不简单的大王桥,还有桥头的那一座大宅,夫妇二人纷纷会心一笑。 这一看就是风云兮的手笔,质朴中透着大气,简约而不简单。 当年,风云兮从荥阳公主府里来到福源县,东方京墨和云烟其实都有派人暗中保护。 风云兮在此的经历,事无巨细,亲卫们都会禀报。 夫妇二人只是没来亲眼目睹,却是全部知晓的。 “爹爹,娘亲,带你们去看一看我的小成就!”风云兮微微笑,面带自豪。 裴记虽然算不得大店铺,却也是风云兮与裴大柱、王氏夫妇一起从零到有做起来的,期间付出的诸多艰辛汗水,只有他们三人自己心里清楚。 哪怕风云兮现在名下产业众多,再也不愁没有银子。 但是,最让她有成就感的,还是这个小小的裴记! 因为裴记是她白手起家的第一份产业,有着最特殊的意义! 风云兮熟门熟路地带着东方京墨和云烟走过大王桥,往大宅子而去…… *** “几只小皮猴,又疯到哪里去了!”王氏出来找几只小崽子,看到风云兮一行人,先是一惊,因为她从未见到过如此富贵好看的人。 明明穿的也不是什么绫罗绸缎,看上去就是普通的料子,但是,一个个的周身都好似有一股逼人的贵气散发出来。 就像是说书先生说的那种天生富贵之人。 王氏自幼就没有读过书,这几年虽然学了认字,但主要也是算账之用,她要经营着裴记,还要管着几只小崽子,根本无暇去看书。 只偶尔去听说书先生说上一段奇闻轶事,多半还是在裴记听客人谈古论今。 故而,她的脑袋里用来形容初见风云兮一行人的词语,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 王氏惊讶之后,就热情地迎上前,“几位客官里面请,我们裴记有美味可口的素串,麻辣鲜香是我们家素串的特色,若是不喜吃辣,我们这也有清淡口味的。” 王氏现今招待客人,说话流利且用词到位,就连先前挂在嘴边几十年的“俺”字等等乡下土话,现在也都不在用了。 风云兮看到王氏出来时,就狡黠一笑,想要看一看王氏是否能认出她来。 她现今可以不做任何的修颜易容,只是这张真实的脸,经过两年多的时日,又长开了不少,与先前刻意做了修颜掩饰的脸,看起来相差还是蛮大的。 果不其然,王氏没有认出风云兮来。 不只是因为不甚熟悉的脸,还因为风云兮周身的气质。 以前瘦小羸弱,虽然并不软弱,却也不似现在这般自信贵气。 王氏根本不敢将现在的风云兮,往以前的那个大闺女身上去想。 看出王氏没能认出自己,风云兮无奈一笑,她轻轻开口,唤了一声:“娘。”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也是王氏这两年多来一直期盼听到的一道声音。 王氏以为自己是幻听了,她目露震惊地看向风云兮,“你……叫我?” “是的,娘,我回来了。”风云兮的声音一直未作伪装,而随着年龄的增长,也没变多少。 她笑着拉住王氏的手,以前她初见王氏时,是不习惯各种亲昵之举。 现在,她的心境却是不同了。 “大闺女?真的是你?”王氏简直是不敢置信! 她日盼夜盼,盼了两年多,期间虽然有收到风云兮的亲笔信,却是没见到她回来。 外面传了好多的风言风语,他们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却很害怕和担忧。 王氏激动得眼泪双流,她反手抓握住风云兮的双手,感受到手中的温度,她才觉得有些真实。 而她看着风云兮这般陌生的面容,双目发直地看了好一阵,才依稀瞧出些相似来。 女大十八变,王氏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稀奇的。 反正声音没怎么变,王氏却是可以确认这就是风云兮的声音。 “大闺女,你终于回来了!”王氏哽咽不已…… “娘,别哭,是我回来了。”风云兮拿出一方锦帕,温柔地为王氏拭去眼泪。 “俺……俺是高兴!”王氏一激动,用惯了几十年的自称就又回来了。 风云兮莞尔一笑,这就是王氏的可爱之处。 “大闺女,快进屋,你爹要是知道你回来了,指不定得乐疯了去呢!”王氏过于激动,也顾不上关心风云兮身后几人的身份,只拉着风云兮往里面走。 风云兮被王氏拉着走,只回头给东方京墨和云烟等人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们跟上来。 而她看向东方京墨的时候,还故意向他挑衅一笑,那小眼神里满是戏,嘚瑟不已,好似在说:瞧瞧!你闺女可受欢迎了! 东方京墨:“……”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东方京墨深刻地体会到了自家闺女对他的“怨念”。 后话暂且不提,且说王氏拉着风云兮进门,同时还扯开了嗓子激动地喊道:“他爹,快来,咱大闺女回来了!” 裴大柱正在后厨帮忙,裴记的生意好,他和王氏每日都要帮着做很多的活计,不然根本忙不过来。 听闻王氏的话,正要去井边挑水的裴大柱当即将手里的扁担和木桶一丢,撒丫子往声源处跑。 看到王氏正拉着一个好看的小姑娘,裴大柱脚步一顿,在隔着娘俩三丈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个好看的小姑娘,不是他家的大闺女啊! “他娘,你拉着别人家的小姑娘同我逗闷子呢!”裴大柱拉下脸,还不满地瘪瘪嘴。 大闺女回来了这种事,也是能开玩笑的吗? 亏他火急火燎地跑来,结果是逗他呢! 裴大柱越想越气闷,板着个脸看向王氏,“他娘,你知道我惦记着大闺女,你还来骗我!下次再同我开这样的玩笑,我就……就不理你了!” 说完,裴大柱气鼓鼓地瞪了王氏一眼。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俺没骗你啊!”王氏立马就急了。 这对夫妇极少红脸吵嘴,今日这般情境倒是少见。 见状,风云兮不由得“噗嗤”一笑,她看着裴大柱,缓缓开口,“爹,娘没有骗你,真的是我回来了。” 闻言,裴大柱双眼发直,他怎么可能认不出大闺女的声音? 真的是大闺女回来了! 裴大柱惊喜又激动。 然而,由于过于激动,心跳呼吸都加速,裴大柱竟然一口气没上来,昏了过去…… 322认干亲,宠得不要不要的 “一个大老爷们,见到大闺女回来,就把自己整晕圈了,真够出息的!” 一连几天,裴大柱都听得自家大姐裴春花用这句话埋汰他。 他他他……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晕圈了啊! 裴大柱满心委屈,有口难言。 好在大闺女没拿这事儿笑话他。 而裴大柱为了稳住自己爷们家的面子,这几日尽显一家之主的风范。 并且,对风云兮这个大闺女,宠得不要不要的! 平安和康健这一对三岁多的双生子,这才知道自家爹爹还有如此孩奴的一面。 只可惜,宠的不是他们兄弟俩。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不止双生子们感觉到了天上与地下的区别。 就连东方京墨这个亲爹,也感受到了亲闺女待他与待裴大柱的云泥之别。 明明他才是亲爹,但风云兮明显是同裴大柱更为亲厚。 东方京墨不禁有了一种危机感。 同时也在自责,他以前可能不够让着自家亲闺女,才使得她同他不亲厚。 看着风云兮与裴大柱胜似父女的相处,东方京墨又暗戳戳地怂恿云烟,“娘子,你看看你闺女,哪里有把我这个亲爹放在眼里!咱们还是生二胎吧!” 前面的任何话语,不管是否属实,都只是为了“生二胎”而铺垫的借口而已。 云烟但笑不语,只指了指被王氏追着满院子跑的平安和康健兄弟俩。 小娃娃,三四岁,猪狗嫌。 民间儿歌可不是信口胡诌的。 东方京墨看得沉默了,也终止了“生二胎”的话题。 *** 回到裴家,风云兮只觉温馨惬意。 她带着东方京墨、云烟、浮光几人回来,各自的身份都向裴大柱等人说明了一番。 当然,只说该说的,却没有透露太多。 很多事,裴大柱等人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而风云兮自己的事情,离开两年多的经历等等,她只简略说明,过去的种种,她都不愿提及。 裴大柱等人也是心知肚明,也不多问。 而他们得知风云兮找到了亲生父母,也都为她开心。 不止有父母,还有未婚夫君,简直就是喜上加喜! 风云兮同裴大柱等人商量好,不再提及过往,而是以新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往来。 于是,风云兮认了干亲,成了裴大柱和王氏的干女儿。 由于年岁比平安和康健兄弟俩要大,依然是大闺女。 至于以前的那个“大闺女”,再也不提及。 如此,外人也瞧不出什么端倪,只是对裴家无比艳羡,竟然有好命认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当干女儿! 福源县很快就传开了此事,越来越多的人议论纷纷。 某个茶馆。 “喂!听说了吗?裴记的东家认了个大户人家出生的干女儿呢!听说还是从京城来的,是当大官的人家呢!” “早就听说了!说是那个千金小姐命中带煞,克父克母,需要认个干亲,才能破解这般不祥的命数,认上裴家也是得道术士指点的。” “原来如此!那裴家人会不会因此倒霉啊?” “不会!得道术士说了,裴家人命硬,能改变那千金小姐的命数,相克就成了相生,以后两家人都会越来越好!” “还有这样稀奇古怪的事?”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是那裴家人走大运,撞上了这般好事情!” “是啊!真是好运气!” “还有啊!那个千金小姐长得贼俊,听说裴家大姑看了喜欢不已,还琢磨着亲上加亲,想要人家给她当媳妇儿呢!” “裴家大姑?就是余老二家的那个吧!她家不就一个大儿子迟迟还未娶亲嘛!” “呸!想得美!官家小姐怎么可能嫁庄稼汉子!裴家能认上这一门干亲都是祖坟冒烟了,这余家人还想要插一脚呢!” “还有啊!俺听说那余老二家的大儿子,出去也好些年了,都没得个音信的,还不知道是不是死外面了呢!” “对啊!说不定在外坑蒙拐骗,早就被人收拾了呢!” …… 茶馆里的客人们议论纷纷,有纯粹聊闲的,也有眼红嫉妒而说些酸话埋汰的。 茶馆外,一个中年男子正好经过,听了这么一耳朵,当即神色一亮,急匆匆跑了回去…… *** 风云兮从柳绿和掠影的口中听到些外面的传闻,也都没放在心上。 她既然敢故意传出一个颇为玄乎的认亲版本,也就是为了引人谈论的。 至于有人因为羡慕嫉妒而肆意埋汰抹黑泼脏水,也都在风云兮的意料之中。 关于以新的身份出现在裴家,风云兮早就做过各种设想。 合理的解释反而容易引人起疑,毕竟裴家那个忽然出现的大闺女已经是匪夷所思,再凭空出现另一个大闺女,绝对会显得反常。 倒不如造一个玄乎的噱头,虽然不合理,但只要配上一些怪力乱神之类的说法,反而是人们更容易接受理解的。 “你们俩莫要整日就知道各处凑热闹,咱们能在这里待的时日不多,要快些把我吩咐你们的事情做好。” 看着柳绿和掠影天天跑去听八卦,风云兮不得不提醒这二人。 风云兮回到福源县,是为同裴大柱等人团聚,也是来盘查账目的。 多福镇上的素食居,福源县城里的锦绣楼,这两间铺面在这两年多来都是彦乘风和路平夫妇分别管理。 风云兮既然回来了,自然是要趁机做点事,为彦乘风等人分担一些的。 再者,风云兮也还有别的打算,故而她回来了,也一直在忙。 期间还见了一些许久未见的人。 丁村长就是风云兮主动请来相见的人之一。 从前的身份不再提及,风云兮只向丁村长透露了自己就是故人,却不再多说。 丁村长何其精明,自然也不多问,他只道:“风小姐,可是有什么吩咐?” 风云兮先前离开大贵村,去往耀京城的时候,就同丁村长打过了招呼。 她与丁村长等村民合力开的处理猪下水的作坊,其中属于她的盈利提成,都转到裴大柱的名下。 如此,风云兮就是做好了可能再也不回来的打算的。 “丁村长,我听闻你们的作坊扩建了,也在多福镇和福源县都开了卖猪下水的铺面,看到村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我真为你们感到高兴。” 大贵村以前是十里八乡最穷的一个村子,现在却是最富裕的! 而让村民们发家致富的,就是猪下水! “都是仰仗着风小姐,您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啊!”丁村长这话不是拍马屁,而是实话实说。 风云兮微微一笑,“丁村长言重了,我今日找您来,是有另一桩生意想要与您合作。” “什么生意?”丁村长两眼放光。 谁不想赚更多的银子? “丁村长,我准备把我爹娘和大姑他们都接到耀京城里去,就想雇您当大贵村裴记的掌柜,帮忙管理裴记。” “除了每月的工钱,年底还会给您分一成红利。” “之后,我还会在青陵府的府城以及各处县城里开裴记分店,到时青陵府所有裴记的总管事,我会优先考虑您。” 风云兮道出自己的打算。 将裴大柱等人接去耀京城这事,风云兮在来之前就计划好了。 平安和康健兄弟俩已经满了三岁,再过两年就可以上学堂了。 耀京城里的学堂还有先生,自然是大耀国顶顶好的。 风云兮既然有资源,就自然要为这兄弟俩创造一个尽可能好的成长环境。 而裴春花和余多银一家,风云兮也是愿意带上的。 余钱和林幼晴的大儿子已经出生,小二胎也怀上了。 裴家和余家将来必定会人丁兴旺,风云兮想要为这两家人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带他们走出小乡村,去往大都城见见世面,就是第一步。 丁村长闻言,大惊! “风小姐带大柱老弟他们举家搬迁,那他们是不打算回来了吗?” 不怪丁村长有此一问,他早就看出来了,风云兮不是池中之物,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风云兮今次换个身份回来,就要带着裴大柱一众人搬到耀京城,在丁村长看来,实属眼光高远! 去到耀京城里,虽然裴大柱这一代再怎么上升,也只能是个富商之类。 但是,裴大柱的子子孙孙,却有了更多的机遇,甚至可以改变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泥腿子身份! 至少家里有了银子,培养一个读书人也才有了最基本的先决条件不是! 士农工商,一个家族里若是能够出个有功名的读书人,那可是惠及子孙后代的大好事! 丁村长已然猜到了风云兮是在为裴家和余家的后代们做长远的打算了。 再有,穷乡僻壤山沟沟与寸土寸金的大都城相比,怕是绝大多数都会选后者。 谁不想要住在城里? 只是,举家搬迁的成本太高,没有些谋生的本事,谁敢离开祖祖辈辈居住的村子? 在乡里还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到了城里,没个本事的,怕是连土都没得吃! 所以,无数乡下人羡慕城里人的生活,却没有搬去城里的勇气。 再者,大耀国现今的户籍政策相当完善,管理得极为严谨,搬家也就成了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当然,这些都是普通人的困难,于风云兮而言,就都不是困难。 丁村长自然想得到这一层。 风云兮摇了摇头,“我和爹娘他们都商量好了,先去耀京城里住几年,他们要是喜欢,就长住,不喜欢,再回来。” 大都城有大都城的好。 却也并不是说小乡村就没有任何优点。 小乡村宁静致远,适合隐居。 风云兮只是想要带裴大柱等人去看一看外面的繁华,增长见识。 至于他们最终选择哪里,还看他们自己。 这也是风云兮不准备关掉大贵村裴记的原因。 万一裴大柱等人哪天想要回来,那裴记就依然热热闹闹地等着他们。 “风小姐高瞻远瞩,眼见非凡!”丁村长忍不住夸赞一句,才继续说道:“我愿意为您效犬马之劳。” 丁村长是读过书的人,用词常常带着些文绉绉之意。 风云兮莞尔一笑,拿出了一叠纸,“这里是聘用契约书,丁村长您先请过目,若是觉得没问题,就请签字。” 丁村长惊讶地接过,他没想到风云兮准备得如此充分。 看了聘用契约书上的内容之后,丁村长对风云兮叹服不已。 详尽实用,没有任何的废话,却将雇主与雇工的关系与职责表述得清楚明白。 至于上面提到的薪资和分红,更是让人心动不已! 每月二十两银子的工钱,已然比很多酒楼饭馆的掌柜要高出许多了。 而年底的一成红利,那就绝对是个让人想都不敢想的分红数目了。 毕竟裴记的盈利摆在那里,丁村长虽然之前并未经手过裴记的账目,却也是能够估算出一个大概的。 当然,这些都还不是主要的。 丁村长没将眼光只放在大贵村的这一个裴记之上。 当他听闻风云兮说要在青陵府各处开裴记的分店,他就知道风云兮绝对是个有野心的。 青陵府所有裴记的总管事,丁村长看重的是这个香饽饽! 丁村长仔仔细细地看过聘用契约书之后,毫不犹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丁村长真是爽快人。”风云兮笑着收好其中的一份聘用契约书,另一份则是给丁村长自己保管的。 接下来,风云兮就和丁村长详细商谈了如何管理裴记。 丁村长为人精明,风云兮第一次同他打交道就察觉了出来。 而丁村长自从开了卖猪下水的铺子,做生意的本事更是蹭蹭蹭上涨。 让他管理裴记,不算难事。 加之在裴记里帮工的人,除了风云兮从牙行里买来的人,就是大贵村的村民。 让丁村长管着这些人,也是没有压力的。 与丁村长商量好,风云兮就让裴大柱带着丁村长去裴记熟悉熟悉。 裴记现在是王氏和裴春花二人管着,裴大柱只是“勤劳的帮工”,哪里需要往哪里帮忙的那一种。 等丁村长熟悉了裴记的运作,就与王氏和裴春花进行交接。 而风云兮在这几日,就是附近的几个县城都跑了一趟。 禄源县,寿源县,安源县…… 她在这些县城里挑选了合适的铺面买下来。 又选了些合适的厨子,签了聘用契约书之后,带回了大贵村,开始集中培训。 裴记素串,灵魂在煮素串的高汤还有酱料。 至于准备食材,穿素串,倒是不一定得让厨子做。 最开始在裴记穿素串的人,就是大贵村里的大娘大婶们,这些人都不是厨子,只不过都有多年做饭的经验,手巧而已。 风云兮自己亲自培训了新雇佣来的厨子几天,再让他们在裴记里慢慢锻炼。 “丁村长,铺面和厨子我都准备好了,至于什么时候开张,就看你的了。”风云兮将在隔壁几个县城开裴记分店的事情,交托给了丁村长。 一来,风云兮能停留在大贵村的时间不多,等不到铺面修缮后开张。 二来,风云兮是有意考验考验丁村长,他能把一个两个的分店开好,慢慢锻炼,将来才能总管整个青陵府的所有裴记分店。 她都打好了基础,经营模式也都教给了丁村长,开分店一事,就差选个日子开门迎客做生意而已。 “风小姐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望!”丁村长踌躇满志,一腔激情,跃跃欲试。 “丁村长,我相信您!”风云兮淡淡一笑,眼神充满期望。 在准备离开大贵村的前一天,裴记免费招待客人,不管是乡邻还是过往之人,进裴记吃素串,一律不收钱! 如此,既是回馈食客,也是收拢食客的心。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裴大柱等人要离开了,但裴记还在。 风云兮不希望裴记的东家离开大贵村后,裴记就遭人打压。 有食客们的支持,裴记才能顺顺利利,长长久久地开下去…… 323拦路打劫,人做畜生事 因为明日就要离开,风云兮今日还去了趟福源县的锦绣楼,同欧阳赫老夫妇俩道别。 路平一家五口回了耀京城后,锦绣楼虽然也安排了掌柜打理,但欧阳赫老夫妇俩也没少帮忙。 这对老夫妇经营了绣楼半辈子,自是有丰富经验,二人有风云兮出银子给他们养老,觉得过意不去,就在锦绣楼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老人家闲不下来,风云兮因此也就没有阻拦。 此次离开,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风云兮临走前,再次给欧阳赫老夫妇俩诊了脉,还配了不少的养生方剂给二人。 老夫妇俩千恩万谢,对风云兮感激得不得了。 二人老来丧子,还以为这辈子晚年无望,却不曾想有幸遇到了风云兮。 虽然风云兮不常在福源县的锦绣楼,但她最二老的关心,从来不少。 以前路平一家住在这里,也是对二老照顾得无微不至。 现在就算回了耀京城,却也按照风云兮的吩咐,请了人专门照顾二老。 路平一家其实还说过要接二老去耀京城,却被二老拒绝了,说是习惯了住在福源县里。 实际上,二老也是不想给他们添更多的麻烦罢了! “爷爷,奶奶,你们真的不同我们一道去耀京城吗?”临走前,风云兮再次询问了一遍。 她其实有带着欧阳赫老夫妇俩去耀京城的打算。 家有二老,如有二宝。 风云兮喜欢一大家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上有高寿老人,下有蹒跚学步的稚嫩小娃,几世同堂,其乐融融。 只是,欧阳赫老夫妇俩一直坚持想要留下来,风云兮也不好做勉强。 “乖孙女,你的好意,我和老伴儿心领了,只是我们想守着这座楼,看着它一日比一日红火。” 欧阳赫老泪纵横,眼中有着对风云兮离去的极大不舍,但更多的,是留下来的坚定。 “好吧……二老要保重身体。”风云兮尊重欧阳赫老夫妇俩的执念。 从锦绣楼里出来,风云兮带着柳绿和掠影坐牛车回去。 出了福源县城,路上的行人少了许多 风云兮同赶牛车的掠影换了位置,自己坐在车辕上,松开了缰绳,让大野和小野夫妇俩慢悠悠地随意走着。 大野和小野如今越发地默契了,步伐一致,同进同退。 看着这一对野牛夫妇,风云兮都觉着自己吃了好大的一把狗粮。 想当初,不过是无意救下了小野,却不曾想它还会来报恩,甚至还拐了个媳妇儿回来! 相识于微微末之时,风云兮对不离不弃,勤勤恳恳拉车的大野和小野,是极为感激的。 很多时候,动物比人,更有血性,更重感情。 它们似乎通人性,并且,时常比人还要更像人。 虽然担了个畜生的名号,但是,它们做的事情,却一点也不畜生。 反倒是很多的人,时常做着畜生事! “大野,小野,咱没见几天就要分开了,以后你们要乖乖哒!我会想你们的。” “对了,趁着年轻,要多生几只崽崽,莫让你家的小棕感到牛生无聊,连个可以欺负的弟弟妹妹都没有。” “当然,也不要生太多,崽子多了就要闹心了。” “大野,生崽崽这件事得你说了算,你要继续稳固好你的家庭地位。” “小野,你可不许欺负你媳妇儿,更不能在外勾搭别的母牛,大老爷们要对自家婆娘忠诚,懂不?” …… 风云兮就这么对着大野和小野的牛屁股,絮絮叨叨了好一阵。 柳绿和掠影坐在牛车里,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异常辛苦。 同时,二人又纷纷向浮光掬了一把同情泪。 公子真是可怜! 从以前,到现在,再到将来,都要一直听主子的碎碎念。 风云兮不知柳绿和掠影的心里活动,她念叨了一阵之后,打了个秀气的哈欠,有些昏昏欲睡…… 这是以前赶牛车而养成的习惯,她每日下半夜起床准备出摊,摆了一上午的摊,回来的路上都是由着大野和小野兀自赶路,她则靠在牛车上睡觉。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坐在车辕上就容易犯困的毛病。 反正大野和小野认路,将牛车拉得四平八稳,风云兮也就索性闭着眼睛睡觉了…… 在大贵村的日子,是风云兮过得最安心的。 如今回来了,那种去除浮躁,安心宁静的感觉,也又回来了。 她很快就睡着了,还睡得很沉。 直到…… 大野和小野慢悠悠地走到一段树木掩映的僻静路段,突然冒出来一群拦路人。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拦路打劫的开场白,被领头的一个独眼莽汉说了出来。 被吵醒的风云兮眨了眨水濛濛的睡眼,一瞬不瞬地看着这一群人。 凶神恶煞,彪悍魁梧,确实挺吓人的。 她若是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准得吓晕过去。 可惜,她不是。 柳绿和掠影掀开牛车帘子,跳了下去,一左一右地护在风云兮的两侧。 风云兮朝二人摇了摇头,示意二人先别动手,静观其变。 此处仍然属于青云道这条官道之上,只不过因为借道密林,倒是清幽僻静一些。 恰好是在正午这个时辰,是午饭点,路上行人本就少了,此时也无其余人经过而已。 但是,风云兮只稍稍分析,就断定突然冒出来的这伙人,目的可疑。 选在官道上打劫,要么是没脑子,要么是走投无路。 当然,也可能就是个声东击西的幌子。 柳绿和掠影会意,立即扮柔弱,一个惊叫,一个哭嚎,把遇到土匪打劫的害怕状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风云兮:“……” 这俩不会是被小狸猫给带坏了吧? “你你你……你们是谁?”柳绿用帕子掩面,颤抖地抬手指着对方。 掠影随即接话,“你们要干什么?我们可是来自大户人家,冲撞了我们家小姐,你们担当得起嘛!” “打打打……打劫!”那个独眼莽汉似乎是被柳绿给带了节奏,说话都不利索了。 “什么?打劫!啊!小姐,婢子好怕!” “求求大侠,不要杀我们,我们府上有银子,要多少有多少!” “对对对!只要大侠们放过我们,府里的金银财宝就都是你们的!” “我们老爷可大方了,还说话算话,从不赊账欠债。” …… 戏精柳绿和掠影,开始了她们的表演。 她们的话,哪里是求饶,分明是向对方掏家底。 风云兮挑了挑眉,心中却是哭笑不得。 这俩得亏是在演戏,要真的是这般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猪队友,风云兮定然要一脚把人踢得远远的。 一众凶猛的汉子看得面面相觑,他们被柳绿和掠影这般一闹,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有被打劫还如此乖乖配合的傻子么? 主要是威胁的话都还没说,大刀长斧这些骇人的家伙什也还没亮出来,就这么老老实实的,让他们精心准备好的一步步过程,都无用武之地了。 独眼莽汉一琢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但是,他也想不得许多了,索性大手一挥,“兄弟们,快把这几个小娘们给绑了,带回去当压寨夫人!” “瞧着个个都是鲜嫩可口的,也让咱们这些糙汉子们尝尝鲜。” 过程不用走,那就干脆出结果。 一众汉子听了老大的命令,当即摩拳擦掌,神色猥琐地朝着风云兮三人走近。 这些人并未蜂拥冲上去,而是试探地接近,好似在顾及着什么。 风云兮将此状看在眼里,心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些人的目的,怕不是打劫,也不是要捉她们当压寨夫人。 敢在官道上明目张胆地强抢民女,明显地是有胆子而没脑子。 而风云兮相信,福源县的治安,不可能乱到允许土匪们跑到官道上来肆意妄为。 “啊……啊……别过来!” “婢子不想死啊!” 柳绿和掠影继续表演。 风云兮觉得简直没眼看,这俩是解放天性了么? 本就是相隔着不算远的距离,这些人就算再怎么试探,走得再慢,也很快就走到了牛车边。 大野和小野打着响鼻,却因风云兮的吩咐,而无动于衷,甚至都懒得看一眼靠近的几人。 二牛可是战斗好手,忠心护主,若不是风云兮不准它们乱动,这会儿,准把靠近的人给一牛角插飞了! “住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拦路打劫良家女子!”一个青年男子冲了出来,势要做那螳臂当车之人。 不对! 在此人眼里,他这是英雄救美。 因为他继续义正言辞地说道:“堂堂五尺男儿,有手有脚,自可去寻一份差事,也不用做土匪打劫为生。” “再者,欺负老弱妇孺算什么英雄好汉!” “更别说是欺负这般娇花一般的千金大小姐了。” 青年男子说着,还转身向风云兮作揖行礼,“小生这厢有礼了,小姐莫怕,小生定然护你周全。” 言语间透着满满的自信与义正言辞。 一个看似文弱的男子,丝毫不显慌乱惧怕,反而是踌躇满志。 他倒是哪里来的自信敢对付一众凶神恶煞的土匪? 除非…… 风云兮勾唇一笑,神色娇羞,“有劳公子。” 既然对方有意自导自演这一场大戏,风云兮也不介意配合着演下去。 她倒是有些好奇,对方的真正意图为何? 独眼莽汉见状,大喝一声,“哪里来了个不长眼的?敢坏你爷爷的好事,不想活了是吧!兄弟们,别手软,打死他!” 话落,原本是要攻击风云兮几人的汉子们,转而攻向那个青年男子。 “你们尽管放马过来,小生就是死,也要护小姐周全!”青年男子继续表决心。 风云兮配合地惊呼,“公子,不要啊……” 柳绿和掠影也继续配合。 “你们要银子好商量,莫要伤人。” “对啊!多少银子我们府上都给得起,莫要伤害我们。” 独眼莽汉不耐烦地吐了口痰,“少废话,先把这个不长眼的打死再说!” 有个汉子闻言,立即抡起手中的长斧头,眼看就要砍在青年男子的身上,远处又传来一道惊呼,“住手!” 一群举着锄头、钉耙、镰刀这类农具的乡民们从远处跑来。 “大胆贼子!竟然敢在俺们大富村的地头打劫,活腻歪了是吧!”一个中年男子举着镰刀,义愤填膺地叫骂。 独眼莽汉见状,又吐了口痰,用手里的大刀指着风云兮等人,“今日算你们走运,他日再让爷爷碰上,一定把你们都抢回去当压寨夫人!” 放了这句狠话,独眼莽汉就带着一群汉子跑远了。 柳绿和掠影面面相觑,再不解地看着风云兮:这就走了? 风云兮眨眨眼:重头戏在后面呢! 到得此时,风云兮哪里还看不明白。 刚刚跑走的那一群自称土匪要拦路打劫的汉子们,不管是不是真的土匪,但是,他们今日来,目的都不是打劫,而是为了配合着演一出戏。 估计这一出戏的主角,是那个青年男子。 果不其然,青年男子待“打劫”的人一走,就转身向着风云兮施施然地再行了一礼。 “小生名叫裴楚生,大富村人士。小姐瞧着面生,应该是外乡人,这一带匪徒猖獗,专挑外乡人欺压。” “今日小姐受惊了,若是不介意,小生以及村民们愿意为小姐领路,护小姐一路平安。” 裴楚生的这一番话,是打了无数遍腹稿的,此时说出来,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处处都是在为风云兮做考虑。 风云兮不动声色地看着裴楚生以及那一群大富村的村民。 她早就察觉到大富村的村民们躲在密林深处,是得了那个独眼莽汉的信号,才冲了出来的。 这些人自以为这一出戏演得完美,实际上,风云兮早就洞悉了清楚明白。 大富村的人,风云兮刚刚到裴家的时候,就没有好印象。 当初,裴大柱一家三口被裴老爷子抛弃,无家可归,连容身之所都没有。 大富村的村民们没有一个施以援手,反倒是因为一头大野牛,而惦记上了,还想要趁火打劫。 是这些人,驱逐了裴大柱一家三口的。 如今,也是这些人,合谋算计风云兮。 风云兮若真的是一个外乡人,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还可能相信裴楚生的话。 但是,她在福源县生活了几年,哪里会不知道这一段地界,归属于官府,根本不是大富村的地头。 这些人就是想要欺她人生地不熟,好伺机赖上而已。 什么英雄救美都是幌子,不过是想要因此而攀附。 毕竟,风云兮现在可是从耀京城里来的千金小姐。 裴楚生英雄救美,千金小姐芳心暗许,说不定,二人就私定终身了。 从此,裴楚生就当上了大户人家的女婿,他的身价就水涨船高了…… 风云兮只要稍稍一想,就能想出好多个版本来。 裴楚生见风云兮不说话,神色也是淡淡的,瞧不出她的真实情绪来。 他以为风云兮是吓懵了,不由得继续关切地道:“小姐许是惊吓过度,我们村里有一位隐世神医,可为小姐看诊一番。” 风云兮依然不回裴楚生的话,只是抓紧了缰绳,对大野说道:“大野,是时候为你夫君报仇了!” 大富村的人以前惦记过小野,风云兮多次将这件事碎碎念地讲给大野听。 “哞!哞!”大野长嚎两声,开始撅蹄子狂奔…… 见着自家媳妇儿护短,小野高兴不已,他与自家媳妇儿同步,也一道狂奔。 裴楚生与其他大富村的村民,顿时尖叫连连。 在场的很多人,曾经都是被小狸猫召唤出来的熊瞎子与小野吓过的。 此情此景,不禁让他们回想到了那一日。 一时间,人们纷纷四处乱窜着躲避,哭爹喊娘,呼救不止…… 柳绿和掠影飞身上了牛车,像是两尊门神一般站在风云兮的身边,再不见先前的柔弱之状,取而代之的是肃杀与冷漠。 大野和小野追着大富村的村民们跑了一阵,吓得这些人屁滚尿流。 风云兮见好就收,没让大野和小野伤人。 明日就要离开,她不想惹麻烦耽误行程。 于是,大野和小野出够了气,就拉着牛车,绝尘而去…… 躲过一劫的大富村的村民,纷纷后怕不已。 裴楚生眼神发狠地盯着尘土飞扬的前方。 这事儿,没完! 324英雄救美,以身相许?呸! “哈哈哈……活该!” “就这怂样,还想要英雄救美呢!” 柳绿和掠影在回去的路上,笑得前仰后翻,还忍不住打趣与吐槽。 风云兮只静静地听着,并未接话。 她在回想离开的这几年里发生的事。 风云兮虽然人不在大贵村,但与裴大柱等人有关的事情,她还是大概知晓的。 因为云烟有派鎏光宗的人,暗中照拂着裴大柱等人。 自从裴大柱一家三口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起来,惦记的人就不少。 风云兮在大贵村的时候,也有不少人来找茬。 而在风云兮离开之后,因她是被皇帝赐婚,去耀京城嫁人的,那个时候,很多人都是处于观望状态,没敢对裴大柱等人怎么样。 但是,随着隽云侯夫人“葬身火海”这个消息传到福源县,很多人就蠢蠢欲动了,纷纷打起了裴大柱一家的主意。 若不是风云兮在离开前,就铺好了路,黑白道上都有人照拂着裴大柱一家人。 那么,裴大柱一家人就不可能平平安安至今了。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这几年,裴大柱等人,没少被各种所谓的亲戚朋友们找上门打秋风。 裴家的亲戚,余家的亲戚,还有大富村的人,甚至是毫不相干,只是眼红裴大柱一家的人,没少使坏添乱。 好在最后都是顺利破解了。 风云兮想要带裴大柱等人去耀京城,也是基于这个原因之一。 到了耀京城里,至少裴家和余家以前的所谓亲戚朋友绝大部分都不可能再找来。 毕竟去一趟耀京城,需要的银子成本并不低,除非一路乞讨过去。 并且,一路还不知道要遭遇什么危险变故。 想当初,裴老爷子带着二房众人,去到耀京城里找苏隽彦,可是吃够了苦头。 “柳绿,掠影,你们去查一查那个裴楚生今日此举的原因。”风云兮颇为严肃地下命令。 裴楚生是大富村裴氏族长的孙子,风云兮以前就见过此人。 只是裴楚生认不出现今的风云兮而已。 而裴大柱等人早已经与裴氏一族甚至是大富村都脱离了关系。 与那些人再无瓜葛。 但是,这几年,大富村的人眼红裴大柱一家赚的银子越来越多,没少找茬。 很多人都攀着昔日关系的,涎着脸过来讨好,嚷着要裴大柱等人念旧情。 这简直是个大笑话! 因为昔日的大富村的全村人贪不成小野,就直接撕破脸要将裴大柱一家三口驱逐出村。 自己把事情做绝了,反倒要裴大柱等人念旧情,可不是笑话! 风云兮冷冷一笑,多叮嘱了一句,“你们只管查探,莫要出手,咱们明日就要离开,行程耽误不得。” “是。”柳绿和掠影齐齐应声。 二人直接跳下牛车,风云兮则被大野和小野拉回了大贵村。 半路上遇到的事情,风云兮也没有同裴大柱等人说起。 明日就要离开,她不想让他们忧心忡忡。 *** 午后,来裴记吃素串的客人们忽然交头接耳,传出些风言风语。 “喂!跟你们说件事,今日午间,在青云道的黑山林那一段,裴家认的那个干女儿遭遇了劫匪,还差点被劫匪污了清白呢!” 一个客人神秘兮兮地向另一个客人说道,他的神色猥琐,脸上堆着轻佻的笑。 “什么?竟然有这种事?” “不可能吧!青天白日的,官道上怎么可能有劫匪?” “那后来呢?” 立即有客人惊讶,也有客人质疑,还有客人追问结果。 那人继续说道:“得亏那千金小姐运气好,被一个恰好路过的年轻后生给救了。” “谁啊?” “这不是英雄救美呀!” 客人们好奇地起哄。 “听说是大富村的裴楚生,就是那送了两个儿子给别人家当上门女婿的裴氏族长的小孙子。”那人做了解释。 “哦!原来是那家人啊!” 客人们交换神色,纷纷露出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 “再后来呢?那裴家后生看起来也不是有本事打赢劫匪的人啊!”有客人好奇追问。 “说来也巧,当时正好还有一群大富村的村民们经过,看见裴楚生满身是伤,将衣衫不整的千金小姐护在怀里。” “大富村的村民们合力将劫匪打跑,这才保住了那千金小姐的清白和性命。” “而那千金小姐为了感谢裴楚生的救命之恩,当即就亲口对他说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这样的话呢!” 听到此处,客人们露出暧昧神情。 有人道:“英雄救美,以身相许,这不是戏文里唱的吗!” 也有人道:“那裴楚生倒是走了狗屎运,竟白白得了这般大便宜。” “就是啊!听说那千金小姐长得跟天上的神仙一样好看呢!裴家后生真是好福气!” “要我说啊!倒是那千金小姐识时务,她都差点被劫匪给污了清白,还被男人给抱了,要是不许给那裴楚生,以后也嫁不出去了!” “也对哦!管那千金小姐出身再高,还没嫁人就失了清白,可不跟窑子里的女人一般低贱!她不嫁给那裴楚生,还能嫁谁呢!” “所以啊!说来说去,都是那裴楚生赚大发了!” “别胡说,许是假的呢!你们就这样败坏人家还未出阁的姑娘家,真的好吗?” “就是!我先前看到裴记东家的干女儿回来,人家好端端的,衣裳整洁,哪里像是遭遇了劫匪的样子!” “莫要听信了谣言,胡乱嚼舌根,坏了人姑娘家的清誉!” …… 客人们被忽然跑来的几个客人带跑了节奏,对此事议论纷纷,越说越难听。 当然,也有些是裴记忠实食客的,纷纷劝阻其余人不要说得太难听,毕竟还是在裴记里。 当面议论裴记东家的干女儿,很多客人都过意不去。 特别是裴记今日还免费请客人们吃素串,吃了人家的东西,转眼就说脏话埋汰人家,很多食客都做不出来。 裴大柱等人忙着收拾行李,都不在裴记,倒是接手了裴记的丁村长,将客人们的话听了个十乘十。 “风小姐,不好了,外面在传一些对您不利的疯话!言辞凿凿,像是要毁您声誉。”丁村长急急忙忙找到在陪双生子玩闹的风云兮。 风云兮一听,猜想可能与先前的拦路打劫之事有关。 她将平安和康健交给王氏,喊着丁村长去一进院里详谈。 “丁村长,您慢慢说。” “是这样的,我刚刚听得很多客人说……”丁村长将客人们的言论,拣着重要的告知了风云兮。 丁村长语速极快地说了好一阵,待说完,已经是口干舌燥,他咽了咽口水,同时翻了个白眼,才略显羞窘地看着风云兮。 实在是那些话不堪入耳,他就算是转述,也都不好意思说出口,故而隐去了很多的污言秽语。 其实,丁村长不是爱嚼舌根之人。 只是,客人们说得有板有眼的,言词间却是明里暗里都有着对风云兮清白声誉的损毁。 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风云兮听完,不做任何评价,也不动怒,她只目光幽幽地看着丁村长,“您可相信那些人说的话。” “不相信!一百个不相信!”丁村长立即表态。 直觉上,丁村长根本不信。 而他更相信自己识人的眼光以及眼睛所看到的事情。 风云兮不是弱者,怎么可能遇到劫匪就毫无反抗能力。 而丁村长今日看着风云兮回来,衣裳整洁,并且是出门时穿的那套衣裳。 神态举止从容有度,不显任何慌乱,怎么可能是遭了劫匪欺压甚至受辱后的模样? 再说那裴楚生,本就不是什么好鸟,丁村长可不相信他会见义勇为! 没倒戈出卖人就不错了。 偏偏还有大富村的一群人也恰巧出现,也做了见义勇为的事情。 大富村的多数人是什么尿性,丁村长会不知道? 细细想来,丁村长觉得这件事漏洞百出,甚至是,细思极恐…… 阴谋! 一定是阴谋! 丁村长已然做了如此推断。 风云兮莞尔一笑,“丁村长,多谢您的信任。” “可是,我相信并不代表其余人也相信啊!那些人乱嚼舌根,会毁了您的清誉的。”丁村长满脸愁容,焦急不已、 反倒是风云兮脸上的神色淡淡,丝毫看不出焦虑。 如此一对比,更像是丁村长才是那当局者,风云兮反而像个旁观者一般。 “丁村长,无需担忧,谣言止于智者,您不予理会就是了。” “那些人想要以毁坏我的声誉而达到目的,我此时做任何的应对,在外看来都是欲盖弥彰。” “倒不如什么都不做,他们又奈何我不得。等过段时间,谣言自然随风而散。” 风云兮根本不将这样的流言蜚语放在心上。 虽然这个时代的女子,绝大多数都是将清白声誉看得比性命还重要。 若是被毁,多半也是选择结束生命。 因为活着的舆论压力,会让人生不如死。 然而,风云兮却是从来都不在意外人诋毁的。 别人再怎么诽谤诬赖,只要她身正清白,就不怕任何的言语攻击。 她不会想不通,不会做以死明志这种徒劳无意义的事情。 “风小姐想得透彻,倒是我浮躁了。”丁村长思虑一番后,做了如此总结。 风云兮摇了摇头,“丁村长,您言重了,我还得多谢您转告此事。” 顿了顿,风云兮想起一事,随即问道:“丁村长,您说是客人们传出来的,那是所有的客人们都相信了那些谣言,然后以讹传讹,胡乱诽谤于我吗?” “这倒不是,有很多客人都不相信这种谣言,还站出来为您说好话呢!我问了翠花婶,她说那些都是裴记的老熟客,都是相信裴记众人的为人的。” 闻言,风云兮微微一笑,“倒是没糟蹋了今日免费送出去的素串。” “谁说不是呢!有几个客人为了维护您的清誉,还差点与那几个传谣言的客人动起手来呢!”丁村长颇为感慨。 他也做了几年生意了,倒是第一次见到那般维护店家名声的客人。 当然,与其说这些人是在维护风云兮,不如说是在维护裴记。 毕竟风云兮只是裴记东家前不久才认的干女儿,裴记的老熟客也不熟悉。 这些客人们站出来维护,是相信裴记的东家的人品与信誉,也不愿看到因为风云兮的名誉受损而连带着毁了裴记的声誉。 但不管如何,确实是站在了风云兮的这一边。 “丁村长,今日事,于咱们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发现了裴记在很多的老熟客心中的地位不是。” “你且注意着,以后要更加尽心尽力地招待客人,有付出才有回报。” “裴记能够得到一批老熟客的维护,与这些年热情尽心待客是分不开的。” 风云兮由今日的这一场闹剧受到了启发,又细细地叮嘱了丁村长一些事。 丁村长耐心地听着,越听越是佩服风云兮。 *** 傍晚的时候,柳绿和掠影查探消息回来了。 柳绿回禀风云兮,“主子,我们查到了,那个裴楚生前不久在赌场输了几十两银子,因为不甘心想要翻本,就找放印子钱的钱爷借了一百两银子。” “结果,裴楚生把借来的一百两银子也输光了。” “印子钱利滚利,现下已经是千两以上的巨额欠债了。” “裴楚生还不起银子,得知小姐您的出现,就将主意打到了您的身上。” “今日出现的那一批土匪,其实就是钱爷带人假扮的,因为裴楚生说只要助他达成计谋,就一定能够还清欠债。” “不仅如此,裴楚生还承诺了那个钱爷,说是会另外再给钱爷一万两银子作为补偿。” “那个钱爷就动心了,因而配合着演了今日这一出戏。” “至于大富村的村民们,也是被裴楚生许了好处的。” 话到此处,已经禀明了来龙去脉,柳绿便收了声。 风云兮听得柳绿提到了放印子钱的钱爷,有些恍惚。 这些裴家人,倒是与钱爷有缘! 当初,就是裴二柱嗜赌成性,不仅把家底输光了,还找钱爷借了印子钱。 也是印子钱利滚利,裴大柱和赖氏还不上,才打起了苏隽彦的主意。 这才使得风云兮从荥阳公主府里来到了裴家。 因缘际会,有因才有果。 风云兮因此结实了裴大柱和王氏一家,以及裴春花和余多银一家。 这些人,是她离开荥阳公主府后,主动且是无偿地给予过她温暖的人。 一旁的掠影立即叽叽喳喳地接话,“主子,那个裴楚生真的是人如其名,就是个畜生!” “他也就徒有其表,却是中看不中用,还好赌成性,简直是一无是处。” “仗着有几分小聪明,竟然敢觊觎到主子您的头上来,真是活腻歪了!” “主子,这口气我咽不下,我要去替您报复回来,您可千万别拦着我!” 掠影说得那叫一个信誓旦旦。 风云兮却是无动于衷,就静静地看着掠影表演。 这个小丫头怕是戏精上身,演上瘾了。 柳绿和掠影,一个偏老实稳重,一个偏活泼跳脱,凑一起倒是正好互补。 风云兮与二人相处久了,自然是将二人的脾性琢磨得透彻了。 看到风云兮既无言语,也无任何神色变化,掠影眨眨眼,“主子,您咋不拦着我啊?” 您不拦着我,我怎么唱后面的戏啊? 掠影有些着急。 风云兮瞟一眼掠影,幽幽道:“嗯,你去吧!我不拦着。你如此衷心为主,我为何要拦着?” 掠影:“……” 主子您写的话本子里可不是这样的啊! 掠影顿了顿,眼珠儿滴溜溜地转动一阵,然后讪讪一笑,“主子,属下觉得,这件事还是得从长计议的为好。” “要不,属下去告知公子,请公子做定夺。” “公子那般护着您,是绝对不会让您受欺负的。” “再说,公子智慧无双,定然是能够想出万全之策为主子您出这口恶气的。” …… 掠影只得搬出浮光,巴拉巴拉说了好一阵,末了,还“呵呵”一笑。 风云兮眯了眯眼,神色严肃了些,“今日事,不准告知浮光,否则,到了青陵府城,我就把你留在鎏光宗里,不带你出去了。” 325玉佩线索,兜兜转转的孽缘 “今日事,不准告知浮光,否则,到了青陵府城,我就把你留在鎏光宗里,不带你出去了。” “……”掠影默默地低下了头。 她家主子的这个威胁实在是个狠招啊! 明知道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还以禁足威胁,真的是太狠了! “可是……为何不告诉公子呢?”掠影心中不解,因此壮着胆子试探地问了这么一句。 “自然是因为我嫌麻烦。”风云兮不走心地敷衍了掠影一句。 浮光已经在几日前就和东方京墨以及云烟先启程去青陵府城,回鎏光宗处理一些宗门事务去了。 今日之事,也好在浮光不在场。 不然,按着他那性子,怕是不能善了。 而风云兮无意于报复回去,主要是她不出手,裴楚生今日没能得偿所愿,接下来本就会很惨。 至少钱爷找他追债就不轻松。 大富村的人没得到裴楚生允诺的好处,也不会放过裴楚生。 裴楚生就是想到了这些,才狗急跳墙,想出一招造谣下策,以图风云兮会因为害怕而妥协。 这件事,换做别人,若是不能自证清白,可能会妥协而从了裴楚生。 但是,风云兮绝对不会! 纵使裴楚生有些小聪明,但是,他从一开始就错估了风云兮。 裴楚生只当风云兮如外面传言的是从耀京城里来的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以为风云兮不知道裴大柱一家与大富村之间的龉龌。 因此,裴楚生觉得自己定然能轻易哄骗了风云兮。 却不知,风云兮从当初被大富村的人赶走,就是当事人。 她早已看清楚了这些人的真面目,那还如何会上当? “大概那个裴楚生是想要等我迫于流言蜚语之害而主动找上他,可他却不知咱们明日就要离开了。” “咱们明日一走,裴楚生自然赖不到我头上,到时候,他咎由自取,自食恶果,足够他万劫不复了。” “这件事勿要再提,外面的流言蜚语也不必去管,咱们明日离开,就是给裴楚生最致命的报复。” “你们去协助我爹娘他们再清点一遍行李,莫要落下了什么东西,也不要告知他们这件事。” 风云兮将今日的闹剧就此翻篇。 裴大柱和王氏今日都在裴家小院里收拾行李,没有去裴记忙活,听不到那些流言蜚语。 风云兮还特意叮嘱了丁村长,莫要让裴记的帮工们说漏嘴,使得裴大柱和王氏听了着急上火。 “是。”柳绿和掠影齐齐应声,前去忙碌了。 风云兮去后院给大野和小野以及它们的第一个牛崽子小棕,都喂了些草料。 她取名的水平有限,小棕是因全身的毛色为棕黑色,名字也就由此而来。 小棕还只是一头出生不满一年的小牛犊子,只因它的爹娘都是野牛,它看起来也比同龄的小黄牛犊子要健硕不少。 拉车还有些难为它,倒是拉磨是把好手。 平安和康健兄弟俩最是喜欢小棕,时常爬到小棕的背上,叫嚷着“驾驾驾”,俨然是把小棕当马骑了。 “大野,小野,小棕,以后你们要好好看家护院,等我空闲了,就回来看你们。” 风云兮没打算将这一家三口带走,而是留了下来,是因它们本就是在此地土生土长的。 若是带着长途跋涉去耀京城,可能出现水土不服。 风云兮不想让它们受罪。 再者,裴记也离不开它们。 风云兮因此留着它们守着裴记以及裴家小院。 同大野一家三口道别之后,风云兮去厨房里做晚饭。 一家人吃过晚饭后,坐在院子里纳凉闲谈。 裴家小院背靠大山,茂林郁郁葱茏,炎炎夏日的暑气多半都被绿植吸走,故而凉爽宜人,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风云兮非常喜欢裴家小院。 不仅是因为小院是按照她的喜好而建成的,更是因为在这里,她有一种满满的成就与幸福感。 平安和康健兄弟俩在院子里嬉戏打闹,童音稚语引人发笑,为这个质朴宁静的小院,增添了一份活泼气息。 莫名的,风云兮竟有些不舍得离开了…… 这一方小院,适合养老。 风云兮暗暗决定了,等她将来老了,就回这里来长住。 “主子,您大姑说有事找您,在院外等着。”柳绿在风云兮的耳边细语一句。 “大姑怎么不进来?” “好像是听说了些流言蜚语,您出去见她好些。”柳绿小声说话的同时,眼神瞄向了陪着双生子嬉戏的裴大柱和王氏。 风云兮会意,立即去院外见裴春花。 裴春花一家人今日都陪着林幼晴回娘家去了,是与林幼晴的娘家人道别的。 “大姑,您找我何事?” 裴春花看到风云兮出来,还往她的身后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跟出来,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兮丫头,我在多福镇上听到些谣言,说是你今日遭了劫匪,可是真的?” 风云兮点点头,“确有此事。” 既然裴春花听到了谣言,风云兮也就不再瞒着她。 “竟然是真的!”裴春花大惊,随即关切地问:“那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大姑,我无碍,并且,事情并不是您听到的那样……”风云兮简略地向裴春花说了今日之事的经过,也告知了裴楚生的意图。 裴春花听完后,脸色愤愤,“还敢打你的主意,真是不要脸!” “大姑,莫要生气,不值当,咱们明日就要离开,这件事别管就是,裴楚生自有他的恶报。我爹娘那边,我也没有透露,还请您保密。” 风云兮都懒得在这样的一件破事上浪费心力与唇舌。 裴春花压下心底的不快,“兮丫头,你说得对,那种恶人,自有天收!” “你放心吧!我不会乱说的,我来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事,只要你平安就好。” 裴春花是个实心眼的耿直人,现在不受余老婆子的欺压,她不用谨小慎微,性子也越来越火爆。 她今日听闻那些谣言,顿时就是怒不可遏,要不是林幼晴拦住她,她就得同那些乱嚼舌根的人理论了! 毁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的清誉,跟要人性命没有两样! 裴春花哪里容得了别人乱嚼舌根诋毁风云兮。 都是林幼晴好言相劝,叫裴春花莫要在真相不明的时候同人理论,免得被误会成心虚狡辩。 越是解释反而越像是在掩饰。 谣言止于智者。 裴春花想明白这里面的厉害关系,才忍住了。 “多谢大姑。”看到裴春花愤愤,风云兮感念她的一腔护短之意。 裴春花嗔怪地看着风云兮,“兮丫头,瞧你这说得什么话,咱们是一家人,说什么感谢啊!” “是是是……大姑说得对。”风云兮笑着回应。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后,裴春花就离开了,她也得回去清点行李了。 *** 风云兮回去后,洗漱一番,回房准备睡觉。 王氏敲响了风云兮的房门。 “兮丫头,娘今晚想同你睡,可以吗?”王氏抱着一个荞麦枕头,面带期盼地看着风云兮。 风云兮颇为意外,她还从未与王氏一同睡在一张床上,她在裴家几年,一直是一个人睡的,因为她本身就有洁癖,极少与人亲昵。 倒不是风云兮嫌弃王氏什么,而是她那时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在裴家待多久。 她不想等她对王氏养成了一种亲昵依赖的习惯后,却又要分开。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情感依赖一旦形成,分开时就必须切割,分开后就是无尽的想念,那种感觉,很痛苦。 与其如此,倒不如在一开始就不依赖。 这是风云兮到了裴家的想法。 所以,她虽然称呼裴大柱和王氏为爹娘,心中也确实将他们当成了爹娘来敬重。 可是,亲昵之举却一直很少,是风云兮刻意排斥而成的。 风云兮朝着王氏微微一笑,“当然可以,您快进来。” 王氏心中松了口气,她也是想了好久,踌躇了好久,才鼓起勇气前来敲门的。 对于风云兮,王氏是真心将她当亲生女儿看。 不止是女儿,还是大恩人,大福星! 若是没有风云兮,裴大柱和王氏还不知道要被如何磋磨? 更不知道会不会饿死、冻死、累死…… 夫妇二人能有今日的衣食无忧,还生了一对双生子,都是风云兮的功劳。 在王氏的心中,她几乎是把风云兮给神话了,甚至是将风云兮当做了救苦救难的当世活神仙。 所以,在以前,王氏虽然唤着风云兮“大闺女”,却敬她如高高在上的神明,根本不敢对她有任何的亲昵之举,怕冲撞了,更怕惹她不开心。 风云兮的一些洁癖,相处久了,王氏自然也看得清楚明白。 只是,在风云兮被迫离开之后的这两年,王氏在思念风云兮的同时,又很是后悔她没有给予风云兮应有的母爱温暖。 王氏也是在自己生了孩子后,才知道该如何做一个真正的母亲。 才发觉自己对风云兮,做得根本就不够! 风云兮再次回来,有她的亲娘陪着。 王氏看到风云兮和云烟的相处,顿时恍然,明白了自己以前的不足。 其实,这个大闺女心里也是渴望她的亲近的吧? 可惜她不够心细,脑子也迟钝,竟然体会不出来。 王氏小心翼翼地跟着风云兮进了房间。 风云兮已经铺好了床,她将自己的枕头移到床里面,“娘,我夜里极少起夜,就睡里边。” 风云兮此举,是照顾王氏。 人到了一定的年龄,起夜的次数也会多些。 而王氏生孩子的年纪偏大,对身体的损伤自然也会比年轻的女子重一些。 风云兮虽然帮助王氏精心调理过,但有些身体上的损伤是不可逆的,风云兮就算是医术再高明,也做不到帮助王氏恢复如初。 风云兮近些天也有留意过,王氏夜里至少要起夜一次,多的话有三四次。 若是让王氏睡床里面,她夜里尿急,又不好意思吵醒风云兮的话,可不得憋得难受? 风云兮故而不动声色地这般做了。 王氏感激的看了眼风云兮,心中的愧疚更深了一分。 这个大闺女,真的是贴心至极,什么事都考虑得周全,还做得巧妙,不易让人察觉。 王氏将怀里的荞麦枕头放在风云兮刚刚放枕头的地方,却看到一角玉佩从风云兮的枕头底下露了出来。 “这东西……”王氏眨眨眼,“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风云兮闻言,大惊! 她立即将玉佩从枕头底下拿出来,递到王氏的眼前,“娘,您看清楚,真的觉得眼熟吗?” 这枚玉佩,就是风云兮从无极至尊那里拿到的被一分为二的玉佩。 是无极至尊给的唯一寻找他的后人的线索。 风云兮先前将玉佩交给东方京墨,让他找人描摹玉佩的图案。 东方京墨让人画了大把的图案后,就将玉佩还给了风云兮。 因为这一枚玉佩产自凌云城,是一块上好的冰玉,把它随身带着,还可以温养雪蛊,以助雪蛊进益。 而雪蛊进益,就能助其寄主增长内力。 风云兮因此就一直带在身边。 王氏拿起玉佩,仔仔细细地瞧了好一阵,面色惊疑不已,“兮丫头,我想起来了,这块玉佩是当年……那个倪氏送给赖氏的那一块。” 说完,王氏还点了点头,“对!就是那一块,我当时是第一次见到玉佩这种贵重东西,我不会记错的。” 玉佩之物,在王氏的眼中,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绝对算是贵重之物了。 虽然现在不缺吃穿,也赚到了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子。 但是,金银首饰之类,王氏依然舍不得买。 她仅有的一些,都是风云兮给她买的。 裴大柱要买,王氏也不让。 风云兮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了,她没有想到这一年多来鎏光宗的人苦苦找寻玉佩,至今没有线索,她却从王氏这里,得到了与玉佩有关的消息。 当然,风云兮也知道,王氏看到的玉佩,定然不是眼前的这半块。 只是,被一分为二的玉佩,大体上都是一样的,若不细细分辨上面的纹饰,是看不出区别的。 王氏也不认得凌云城的图腾纹饰,怕是觉得看起来都是差不多,就认为是一模一样的了。 “娘,倪氏为何送玉佩给赖氏,您仔细说说当时的情况给我听。” “哦,好……”王氏陷入回忆之中,缓缓道出当年的事情。 在当年,因为赖氏发作要生产,王氏去找稳婆,回来是在田边发现了苏楚昇的原配妻子倪氏。 倪氏当时倒在地上,也是发作了要生产。 王氏心善,就将倪氏带了回去。 稳婆接连给两个产妇接生。 待孩子平安降生,赖氏因为生了个女儿,不接受事实,哭着嚷着要把刚出生的女儿给淹死。 而倪氏则是生下孩子后,引发了产后血崩。 稳婆能力有限,救不回倪氏。 倪氏在弥留之际,同赖氏提出交换孩子。 一来可以救下赖氏要淹死的那个无辜的女娃娃。 二来可以让倪氏的孩子远离荥阳公主府。 倪氏为了让赖氏配合,还将自己随身的值钱之物都给了赖氏,当做是抚养酬劳,其中就有一块玉佩。 风云兮听完,若有所思,在脑中快速地整理来龙去脉。 无极至尊的一块玉佩被一分为二,那个给无极至尊生下儿子的女人,带走了其中的半块。 而那半块玉佩,出现在倪氏的手里。 倪氏是苏楚昇的原配发妻,又将玉佩留给了亲儿子苏隽彦。 那么,那半块玉佩极有可能是苏家的传家宝。 而无极至尊也姓苏。 苏楚昇虽是博懿太子的儿子,父族这一边,往上数代都与无极至尊扯不上关系。 但是,苏楚昇他是随了他母族的姓氏,苏姓是从苏楚昇的母族传下来的。 是否苏楚昇与苏隽彦父子俩,就是无极至尊的后人? 无极至尊被困在椰南城的椰林里有五百年之久,算着苏楚昇和苏隽彦父子俩的年龄,二人该是无极至尊的第好多代后人了。 这样的一个发现,让风云兮心里很不得劲儿。 没想到兜兜转转之间,还能与苏家父子扯上关系。 这就是所谓的孽缘吧! 如今,苏楚昇已死,苏隽彦被人救走,不知所踪。 似乎在背后的那一双翻云覆雨手,好像还在预谋着什么事…… 326将她藏起来,贵重的新婚贺礼 翌日清晨,风云兮一行人启程。 因为去往耀京城之事,并未声张,只告知了在裴记帮工的众人。 所以,前来送行的也只有这些人。 裴、余两家举家搬迁到耀京城,裴记的帮工们艳羡又祝福,纷纷不舍地说了很多的吉祥话。 该交待的事情早已交待清楚,简单地道别之后,一行人坐上马车,出发了…… 从大贵村,过大王桥,途径多福镇,福源县城……一路去往青陵府城。 这条路,风云兮很是熟悉,但每次过往,心境都好似不一样。 有迷茫,有不舍,有期盼,有不愿…… 而这一次,她倒是满心欢喜。 因为重视的人,都在身边。 她很满足。 一行人到了青陵府城后,直奔鎏光宗总舵。 裴春花也终于见到了几年未见的大儿子余粮。 余粮这人,醉心研究各种器械的时候,就忘乎所以。 他自打进了鎏光宗,也就陪着风云兮和余年回去过一次。 之后,就一直在鎏光宗里专心研究自己的小发明。 连逢年过节,也只是给家里去封信,惹得裴春花又思念又气恼。 一行人在鎏光宗里停留了两日。 在此期间,风云兮带着裴大柱等人去逛了逛青陵府城,也带他们去红尘仙坊、锦绣楼、素食居里坐了坐。 而风云兮还趁此机会盘了盘三个铺面的账本。 关于玉佩的事情,风云兮也同云烟等人详谈过。 有了新的线索,不用再大海捞针一般寻找,必然事半功倍。 *** 风云兮回到鎏光宗后,浮光还高高兴兴地带着风云兮去看了已经建造好的小竹楼。 当初说好是从椰南城回来,小竹楼也已然建成,就能住进去避暑,度过炎炎夏日。 只是,从椰南城再到景都城,再回鎏光宗,却已经是一年之后了。 浮光提前几日从大贵村回到鎏光宗,就是去验收小竹楼的,想着若是哪里不满意,还有时间改动。 时值盛夏,暑气炎炎。 风云兮现今贪凉怕热,她一走进浮光的青竹院,就觉得凉风习习,清爽不已。 等到了竹林里,周身的暑气尽数消散,凉爽宜人。 青竹院的竹林,可以说是鎏光宗里的一处极佳避暑之处,二层高的小竹楼坐落于此,得天独厚,风云兮走进去,喜欢极了。 小竹楼的外观质朴简约,内里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陈设物件都是风云兮心水之物。 可见浮光都是照着她的喜好安排的。 “浮光,这座小竹楼甚是合我心意,你费心了。”风云兮面带感激地看着浮光。 浮光微微一笑,眸中刹那已是华光耀耀,“你喜欢就好。” 小竹楼建成,他终是有了可以将风云兮光明正大地藏起来的理由了…… *** 两日后,一行人再次出发。 东方京墨、云烟、浮光也加入了同行的队伍。 就连小狸猫也跟着风云兮出门了。 当然,也可以说是因为赌气而再次离家出走。 因为,小狸猫的娘亲,怀上了第三胎。 小狸猫感觉自己又要失宠一回了…… 于是,小狸猫拾掇拾掇自己的小包袱,还带上了同样觉得失宠了的妹妹,跟着风云兮出远门了。 一行人直奔耀京城,要赶在八月十五之前到达,去吃余年与路含烟的喜酒。 这俩人能走到一起,风云兮一点也不意外。 当初,余年被赶出余家,风云兮将余年安排着住进风云兮的锦绣楼,还让路平一家照顾余年,其实就存了当红娘的心思。 余年与路含烟年岁相仿,二人的样貌才学都是相配的。 那时,风云兮就看出余年并非池中之物,只要他有机会读书,考取功名绝对不在话下。 而路平一家当时是罪奴身份,也需要有人相助才能有机会脱离奴籍。 余年与路含烟都是遭受过世间冷暖的,相处起来也能互相感同身受,会有共同语言。 风云兮当时不过是为二人创造了一个机会,至于后来,也是二人郎情妾意。 一同进鎏光宗,成为了外门弟子,再一路相携扶持…… 日久生情,说的就是余年和路含烟这二人。 现今,余年已经被升为京官,深得敬文帝重用。 路平一家也脱离了奴籍,经营着锦绣楼而家底殷实。 而敬文帝看在风云兮的面子上,给了锦绣楼一个皇商的头衔。 如此,路家就不再是普通的商户。 路含烟就成了皇商之女,身份地位要比普通的商户之女,高出许多。 再者,路含烟是鎏光宗的外门弟子,现今已经被鎏光宗派到鎏光宗皇家学院当讲学的女先生,又被敬文帝授予七品女监生之职。 女子做官,在鎏光大陆上只有极少数的特例。 路含烟成了有官职在身的女子,是足够配得上余年的。 男才女貌,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 八月十四,一行人赶到了耀京城。 风云兮早就派人在耀京城里买下了两座相邻的四进的宅子,裴家和余家各一座。 仆从也给安排好了,都是实诚能干的,已经将宅子打理得井井有条,只等裴、余两家人住进去。 此次来耀京城,风云兮没有带先前买的人,而是留在了大贵村守着裴记。 卖身契与聘用契约书,风云兮更相信前者。 没办法,这个时代的人们的很多观念已经是根深蒂固,风云兮凭一己之力,无法与时代抗衡。 安顿好了之后,风云兮带众人去锦绣楼。 东方京墨和云烟以及浮光没有跟着去,三人都说另有他事。 路平一家准备了丰盛的接风宴。 裴春花和余多银一家,算得上是余年的本家人了。 余年与路含烟结合,几家人的关系就是更近了一层。 风云兮还做好了准备,早就写信给路平夫妇,让二人留意锦绣楼附近的铺面,若是有合适的就买下来。 她要将裴记开在锦绣楼的附近,也是为了请路平一家照拂一二。 因为路平一家熟悉耀京城,很多事可以提点裴大柱等人。 果真,江氏找到一间合适的铺面,就在锦绣楼的斜对面。 帮工等人手也都是江氏亲自挑选的,她的眼光独到,经验丰富,挑的人极少出纰漏。 如此,裴、余两家人到了耀京城,只要准备一番,裴记就可以开张了! *** 一顿接风宴,吃得其乐融融。 三家人坐在一块,也聊得上话,不见冷场。 这种景象,要换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毕竟,路平一家原是官家人,而裴、余两家却只是农家人。 士农工商,每个阶层之间,相隔的都是一道天堑! 只是,人生的因缘际会,让这些人都有了另一番经历,人生也发生了巨变。 路平一家在经历的家族颠覆的巨变之后,沦为最低贱的罪奴,吃了很多苦头。 随之改变的,是在权贵圈子里浸染久了而沾上的那种自视高人一等的傲慢脾气。 裴、余两家则是在做了几年生意后,因为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了交道,胆子变大了,眼界变宽了。 周身的自卑感也消散了不少,言行举止神态越发的从容自信,再也不会觉得自己天生贱命,低人一等。 一方少了傲慢,一方多了自信,相处起来,就越是能够平等待之,能够互相接纳对方了。 风云兮瞧着三家人聊得正欢,悄悄地将坐在她身旁的路含烟喊了出去。 “烟儿姐姐,这是我送给你的嫁妆添箱礼,祝你和余大哥百年好合!” 风云兮说着吉祥话的同时,还拿出一张契约书,交到路含烟的手上。 这张契约书是风云兮和路平夫妇今日签订的,风云兮将原先从锦绣楼获利五成,改为四成,送了一成给路含烟。 锦绣楼经营至今,已经有数十家分店,盈利极为可观。 一成的红利,都是不可小觑的一个数目。 风云兮拿出这一层红利给路含烟做嫁妆添箱礼,可比出一个数额不菲的份子钱,更显其对待路含烟的心意。 因为份子钱再多,也是有个封顶的具体数目的。 反而是锦绣楼的一成红利,却是上不封顶的。 只要锦绣楼开下去,盈利下去,路含烟就有红利可拿。 不止路含烟可以拿,说不定还可以惠及她的子孙后代。 前提就是,锦绣楼红红火火,经年不倒! 而这个问题,至少风云兮活着,就一定不会发生。 风云兮早在路平夫妇到景都城的时候,就向二人提过等路含烟成亲,就送她一成红利添箱一事。 故而今次回来,她就改签了契约书。 路平夫妇也送了一成红利给路含烟当嫁妆。 所以,新的契约书上,风云兮与路平夫妇各占四成,路含烟占两成。 路含烟看清契约书上的内容,大惊! “兮儿妹妹,这可使不得啊!” 这般说着,路含烟就要将手里的契约书还给风云兮。 风云兮拦住,“烟儿姐姐,嫁妆添箱礼既然送出去了,哪有归还的道理。” “我也是疲懒,就想着干脆送你些银子,也省得我为挑礼物而头疼了。” “你且收着就是,喜欢什么买什么,不要心疼银子,你开心就好。” “再者,我也算得上是你娘家姐妹,自然得尽力给你攒足面子,助你在夫家更有底气。” “咱们虽是女子,却也不是非得依赖夫家才能生存,但凡咱自己有能力,就不能被男人小瞧了去不是!” 风云兮的这番话,倒不仅仅是为了哄着路含烟收下契约书,而是她确实就是这般想的。 谁说女子不如男? 风云兮从不觉得女子就一定要依附男子才能活。 她宁可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野草,也不当那非得攀援依附才能存活的菟丝花。 路含烟听得风云兮的这一番话,心底里震撼极了! 风云兮的勇气与胆识,路含烟一直都是钦佩不已的。 想当初,风云兮是独自一人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白手起家。 而路含烟,至少身边还有家人。 有父母照料,有幼弟陪伴。 再苦再难,身边都有亲人互相依偎取暖不是。 可风云兮却没有! 但是,她依然活得风生水起。 就像是傲雪寒梅,顽强不屈,坚韧不拔,迎寒盛开。 “兮儿妹妹,谢谢你。”路含烟眼眶含泪,无比感激地看着风云兮。 风云兮莞尔一笑,“烟儿姐姐,不用同我见外的。” 风云兮的朋友不多,小姐妹更是少。 路含烟是其中之一。 故而,路含烟出嫁,风云兮自然会送她一份大礼。 *** 接风宴之后,风云兮一行人就离开了。 路含烟明日出嫁,一家人还有很多事情要忙,风云兮自是不会过多打扰。 一行人刚回到新宅门口,又被等了许久的余府管家请去府上做客。 余年现今是正六品的内阁侍读。 虽然在京官一抓一大把的耀京城了,算不得是个什么大官。 但是,内阁侍读却是时常能够伴君侧的,机遇也是一抓一大把。 况且,余年出身寒门,无显赫家世,能够在短短几年的时间内就官至正六品,已经是极为罕见的了。 风云兮一行人去到余府,余年亲自到门口迎接,也是给了众人极大的面子。 裴大柱等人看着意气风发,俊朗不凡的余年,险些认不出来了。 从余年的身上,再看不到昔日乡下农娃的影子了。 看得余年出人头地,裴大柱等人感慨万千…… 余年亲自带着一行人参观了余府,也安排了接风宴。 中午是路平一家接风,晚上是余年接风。 初到耀京城,裴、余两家受到了极为体面与周到的接待。 晚饭后,余年单独找了风云兮谈话。 风云兮的新身份,路平夫妇早在去景都城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路含烟和余年等人,则是前不久才被路平夫妇转告。 那还是风云兮收到了路平夫妇寄来的余年与路含烟成亲的喜帖,才写信给路平夫妇,让他们提前告知,给路含烟和余年一个心理缓冲的时间。 免得风云兮前来喝喜酒,反而吓着了他们。 风云兮正好也有一份礼物送给余年,是庆贺他新婚之喜的,遂跟着余年去了他的书房。 “余大哥,愿你和烟儿姐姐百年好合。” 风云兮将一个田庄的契约书递给余年。 “耀京城外的一处田庄,有专人打理,你也可以派自己的人接管。” 风云兮送路含烟的是锦绣楼的一成红利,送余年的却是一处田庄。 两者相比,自然是送给路含烟的更是贵重。 但是,田庄也是能够有源源不断的收获的,虽比不得锦绣楼的红利,却也是不会封顶的。 风云兮对自己看重的人,向来大方。 并且,耀京城外的田庄,也不便宜,她花掉了自己从锦绣楼赚得的半年的盈利呢! 余年看着眼前这个面容陌生却美貌绝伦的女子,一时间,心头的情绪复杂纠结。 若是没有她,他哪里有今日? “风小姐,多谢您的好意,但我不能收。”余年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 “哪有拒绝新婚贺礼的,你快收下!”风云兮虎着脸瞪了余年一眼,继续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只有你收了我的礼物,我才好开口求你办事啊!” “……”余年默了默,他知道风云兮是故意这般说的。 这种话,也只有她这般不按常理出牌的脾性,才能说得如此直白又理直气壮的了。 “你不送我礼物,我也会替你办事的,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你尽管开口就是。”余年说完,立马转过头,不让风云兮看到他绯红的脸色。 他一紧张就容易脸红,特别是在风云兮的面前。 风云兮没注意余年的异样,只是微微一笑,“那可不行!我总不能占你便宜不是!” 327你几时嫁我?我都等不及想要娶你了 “那可不行!我总不能占你便宜不是!” 说着,风云兮将装着田庄契约书的木盒子,塞在了余年的手上。 木盒子上还残留着余温,甚至沾染了风云兮身上的清香,余年只觉手里的木盒子比烙铁还要滚烫。 拿着烫手,又舍不得丢。 “好了,你收了我的礼物,我可以提要求了,就是想请你照拂一下我爹娘和大姑他们两家人。”风云兮随即说了自己的要求。 她接下来要去东临国,不知多久后才能回来,自然得在离开前安排好。 不管是在大贵村,还是在耀京城,风云兮都在致力于为裴、余两家寻找得力的后台。 不求攀龙附凤,只求关键时刻,有人能护他们平安。 余年是风云兮看中的人选之一,因为他为人正直且实诚,又与裴春花和余多银一家是亲戚。 余年不惊讶风云兮向她提这般要求,“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做的。我欠你太多,能够为你做些什么,我心亦安。” “新婚贺礼就不必再送了,你早已经送我一份大礼了。” 余年将装着田庄契约书的木盒子送到风云兮的面前。 风云兮眨眨眼,“什么大礼?我怎么不知道?” 余年低着头,不让风云兮看出他的脸红窘态,“我和含烟,都是托你的福才能到耀京城任职,你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 “谁告诉你的?”风云兮颇为意外,没想到余年能够知晓这些事。 自从萧越夜当了皇帝,风云兮确实动了不少找这位大佬姐夫走后门的心思。 故而,风云兮求着东方京墨将余年和路含烟派去耀京城的鎏光宗皇家学院当讲学先生,再写信给浮花,让她给萧越夜吹枕边风。 当然,风云兮推荐的余年和路含烟,也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 否则的话,萧越夜怎么可能给风云兮这个面子? 萧越夜新皇登基,正是用人之际,没有本事的人,他怎么可能会重用? 余年当即猛然抬头,“果真是你!” 风云兮:“……” 她竟然被这个看起来憨实质朴的傻大哥给诈了一回! 风云兮讪讪一笑,“不错,余大哥也越发聪明狡黠了,耀京城果然是个养狐狸的好地方!” 余年又羞窘地低下了头,“我不是故意的……” “嗯嗯,我知道,你是疑惑伴着好奇,我就是做了顺手之事,还是你和烟儿姐姐有本事,才能被重用。” 风云兮也不怪余年诈她。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嘛! 既然把话说开了,风云兮索性多叮嘱了一句,“余大哥,望你们今后尽心尽力,在其位谋其事,前途必然锦绣顺遂。” “我们会的。”余年郑重承诺。 风云兮好说歹说,劝着余年收下了田庄契约书。 她送了路含烟新婚礼物,总不能不送余年不是。 一碗水得端平,不能厚此薄彼。 当然,风云兮其实还是更偏向路含烟的,从送出去的两份新婚礼物就可以看出来。 *** 余年留一行人在余府住下,却被一众人婉拒了。 既然有宅子住,就不在余府打搅,毕竟都不是余年最亲近的家人,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为好。 亲朋好友之间,就算是关系再亲密,感情再好,也都忌讳无度索取和依赖。 裴大柱等人想得通透,也是为日后的长久往来做打算。 而余年最亲的家人,现今也就余多金和余老婆子二人。 余老婆子还住在大贵村的老房子里,由余多银花银子请的张大娘负责照顾饮食起居。 余多金则在多福镇,还是风云兮先前安排的人照顾着。 余年也会将自己的俸禄寄回去一部分,为二人提供吃穿用度的开销。 这二人衣食无忧,倒也能够安享晚年。 余年和余多银等人也都并非不孝顺之人,更做不来狠心绝情之事。 毕竟是血脉至亲,不可能完全不管。 但是,也仅限于此。 他们不会将曾经无情算计与抛弃他们的余老婆子和余多金接来身边照顾,不会再让这二人有机会作妖,破坏他们的新生活。 ***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花好月圆。 余年和路含烟在这一日成亲,应时应景。 因着两边都是交好,风云兮像是赶场一般吃酒席,不亦乐乎。 浮光陪着风云兮从路府到余府,看着她欢欢喜喜的小模样,不由得憧憬他俩大婚的场景…… 想着想着,他都想要大婚了。 浮光忍不住凑到风云兮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云兮,你几时嫁我?我都等不及想要娶你了!” 风云兮:“……” 有这般直白地嚷着要求娶的么? *** 吃了余年和路含烟的喜酒之后,风云兮陪着云烟和东方京墨接了一道旨意。 云烟被敬文帝认作义姐,赐封为缥缈长公主。 东方京墨就成了缥缈长公主的驸马,风云兮则是鎏云郡主。 一家三口突然多了这么一重贵重的身份,风云兮懵逼不已。 待宣旨的内侍走后,风云兮不解地问道:“娘亲,爹爹,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我姐夫吃错药了么?这后门未免开得太大了些吧?” 风云兮语速极快地三连问,而她的小脑袋瓜里,并不只有这三个疑问。 按照辈分,萧越夜比云烟还要长一辈。 当然,萧越夜若是照着浮花的辈分来算,又比云烟还要低一辈。 总而言之就是,怎么算,萧越夜都不是与云烟同辈,那又是为何要以义姐义弟相称呢? 东方京墨一脸的无所谓,毫不在意地瞟了风云兮一眼,“区区小身份,用不着惊讶!” “……”风云兮默了默,“那在爹爹您看来,得是什么样的身份,我才可以惊讶?” 东方京墨装模作样地摸着下巴沉思了几瞬,“至少得是老子当皇帝,你当公主的时候吧!” 风云兮:“……” 您的野心可真大! 云烟“噗嗤”一笑,“你别听你爹爹吹牛,咱们一家三口多了一重新身份,是为了今后便于行事。” 风云兮听得云烟这般解释一句,反而是更加不解了。 云烟看着风云兮皱着小眉头,满脸疑惑的样子,不禁莞尔,“兮儿,有些事,也是时候告诉你了。” 风云兮下意识地追问:“什么事?” 她的心中有种极其强烈的直觉,总觉得云烟要告诉她的,会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 云烟抬手,温柔地抚了抚风云兮的鬓角,“兮儿,其实你爹爹还有个名字,叫风沉落。” 风沉落? 风云兮在脑中细细搜寻,没找到与这个名字有关的任何信息。 她都没听过这个名字,想必不是什么大人物,难怪要萧越夜开后门晋升几人的身份。 风云兮如是想着,眼神迷茫地看着云烟,“所以呢?” 云烟耐心解释,“风沉落是东临国的大皇子,既是二十多年前被送往大耀国的那个质子。” “……”云烟说的前半句,已然把风云兮给惊呆了,后半句,则是惊得无以复加。 她爹爹是东临国的大皇子? 竟还有个皇族身份! 难怪云烟给她改名成风云兮。 她先前还疑惑来着,为什么东方京墨复姓东方,而她姓风? 现下想来,她的名字,不仅仅是来自那一句“风兮,云兮,过眼云烟兮。” 还是来自与亲爹娘的姓呢! 没想到自己还是皇族后裔,风云兮莫名有些高兴呢! 只是…… 风沉落是东临国送到大耀国的质子,在东临国和大耀国的地位,都是极其低贱的啊! 风云兮对风沉落这个名字没有印象,却还是知道在二十多年前,东临国曾经将一个皇子送到大耀国当质子那件事的。 因为风云兮最开始在荥阳公主府的时候,某次宫宴上,听人提起过一些与那个质子有关的事情。 得知此人被囚禁在大耀国的某个皇家别苑里,日子过得比奴才还不如。 没办法,被当做质子的人,就算先前的身份再尊贵,被囚禁的日子,都必然不好受。 而东临国将此人送来,就是当做了弃子的。 既然东临国的人都抛弃了,大耀国的人,自然更无忌惮了。 想到此,风云兮的小眉头皱得更深,小脸上满是悲凉之色。 她家爹爹,以前怕是也吃尽了苦头吧? 一直以为就自己幼年凄凄惨惨戚戚,不由得期期艾艾,愤愤不甘。 后来遇到了师兄姐弟几人,找到了同病相怜之人,她倒释然了许多,知道世间事,大多不如意。 加之路含烟、余年等人,也都有过得不容易的时候。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风云兮就觉得,自己遇到的很多人,都是惨兮兮,好似要扎堆凑似的。 也因为同病相怜,反而惺惺相惜起来,互相取暖帮助。 到得至今,风云兮已无怨恨,只是不愿回想起曾经。 因为她的心底里,对那些从小在顺风顺水,温馨和睦的环境里长大的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羡慕的。 却不曾想,她的亲生爹娘,成长的环境也是凶险环伺,欺凌不断。 若是细细作比较,也还是她算得上幸运些,至少关心爱护她的人,多得多。 东方京墨和云烟看到风云兮明亮的双眸溢满泪水,夫妇二人对视一眼,交换了神色。 小丫头会心疼人,夫妇二人都很是欣慰。 云烟牵起风云兮的小手,握在手心里,“傻丫头,莫要胡思乱想,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咱们都不是那吴下阿蒙了。” 云烟自是能够猜到风云兮的眼中噙满泪水,是联想到了几人曾经的艰辛不易,她继续道:“人生的每一种经历都是教人成长,天降大任,考验罢了!” 云烟和东方京墨现今的年岁,早已历经各种磨难,心性坚韧,万难攻破。 同时,豁达与透彻,也是常人无法企及的。 风云兮抹了一把噙不住的泪水,压下心中的悲伤情绪,继续说正事,“爹爹,娘亲,你们是打算用新身份去东临国吗?” 云烟点了点头,“流风已经给东临国的圣康帝写了国书,愿意将东临国的大皇子完璧归赵。” “赐封我们新的身份,也是为了助我们在东临国行事方便。” 流风既是萧越夜的字,他成了圣文帝,云烟依然如此称呼他,可见二人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风云兮好奇不已,“娘亲,姐夫为何认您为义姐?” 她的问题,又绕回了最开始的疑问之上。 这些人之间的关系,都乱套了,她以后难道要喊萧越夜一声“舅父”? 那岂不是要喊浮花一声“舅母”? 不不不……不行! “陈年往事,说来话长,以后再慢慢说与你听吧!”云烟此时显然不愿多言,她看着风云兮,目露慈爱,“咱们先去看看新府邸。” 328缥缈长公主府,嫁妆备好了 “咱们先去看看新府邸。” 风云兮也不继续追问,只是眼神晶晶亮地看着云烟,“还有新府邸?姐夫这是做戏做全套啊!” 东方京墨瘪瘪嘴,“这都是那小子该做的,助他坐上了那九五之尊的位置,还送给他一个才貌双全的媳妇儿,怎能不收些回报!” 风云兮挑了挑眉,“爹爹,我要是没理解错,您这是在吃醋的吧?” 东方京墨:“……” 老子怎么会同一个小屁孩吃醋! 在东方京墨的眼中,年纪比他小了十来岁的萧越夜,可不就是小屁孩嘛! 他可是看着萧越夜从小屁孩长起来的。 所以,就算是他七老八十了,萧越夜还是比他小,还是他眼中的小屁孩! 云烟嗔怪地看了一眼东方京墨,又对风云兮道:“别理他!咱们去看看新府邸。” 说着,云烟牵着风云兮出了门。 鎏光宗在耀京城里有多处宅院房产,现在住的是一处靠近喧闹繁华街道的。 风云兮选择此处,也是为了便于去裴、余两家的新宅里走动。 柳绿和掠影备好了马车,风云兮一家三口坐上去。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在一座恢弘大气的府邸前停了下来。 风云兮掀开马车帘子,顿时一惊! 眼前的府邸,风云兮再是熟悉不过了。 “娘亲,怎么是荥阳公主府?”风云兮不解地看向云烟,神色有些冷。 荥阳公主府,从外面看是庄严华贵,恢弘大气。 走进里边看,是金碧辉煌,玲珑锦绣。 在耀京城里,除却皇宫,就属这个荥阳公主府最大最奢华! 风云兮看够了荥阳公主府里繁华锦绣背后的肮脏龌龊,她不喜欢这个没有人情味的地方! 云烟牵着风云兮下了马车,“傻丫头,这里已经不是荥阳公主府了,你看看门口的牌匾。” 风云兮抬头,看到牌匾上那六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缥缈长公主府。 是萧越夜亲笔手写,风云兮认得他的字迹。 御笔亲封,至高礼遇。 云烟知道风云兮心中所想,她轻声道:“兮儿,一座宅子里有没有人情味,与宅子本身是没有关系的,单看住在宅子里的人的本心善恶而已。” “这座宅子见证了你的诞生与成长,我留着它,就是想要让它见证你往后人生的平安喜乐,一世无忧。” “逃避过往并不能让人释怀,反而是加重心理负担。” “噩梦需得用美梦才能驱散,你心中的那些耿耿于怀的过往伤痛,就用往后的美好经历去抚平。” 云烟的这一番话,风云兮听得,内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她确实一直在逃避以前的事情,因为她无法完全释怀,只能压抑着不去回想。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子非吾,焉知吾之苦? 不是风云兮矫情,而是她还需要时间疗伤。 她知道,都不容易。 而她已经尽力地先去为身边的人着想,最后才顾及到自己。 只是,风云兮从不知道,自家娘亲一直将她极力掩饰的小情绪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今日来此处,怕是云烟精心为她准备的吧! 风云兮目光灼灼,眸中闪现着点点泪光,她看着云烟,无比感激地道:“娘亲,谢谢您!” 云烟温柔地摸了摸风云兮的头,“傻孩子,说什么客气话,娘亲知道你心中有疙瘩,你还小,很多事不能释怀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莫要苦了自己。” 风云兮靠在云烟肩头,“娘亲,我知道了。” 她知道,她越是无法释怀,她家娘亲就越是愧疚。 她也知道,昔日之事,但凡娘亲有更大的能力,也都会竭尽全力让她少吃些苦头的。 风云兮拈着帕子将眼泪擦干,露出眉眼弯弯的笑容,“娘亲,爹爹,咱们进去看看新府邸吧!” 一家三口走进缥缈长公主府里。 刚跨过大门,风云兮就发现,现在的缥缈长公主府与昔日的荥阳公主府,有很多的不一样。 修缮一新的缥缈长公主府,比以前更华丽精致,玲珑锦绣。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花团锦簇,绿树成荫,鲜活芬芳。 处处都透着明艳艳的勃勃生机,再不是以前那般冷冰冰又死气沉沉的模样了。 看着大变样的公主府,风云兮只觉惊喜连连…… 昔日被烧毁的主院,也重新建了一个更大的院子,足足有六进,堪比普通商户或是一般官员的整个府邸! 风云兮看着豪气冲天的新府邸,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好奇地看向云烟,“娘亲,修缮费用,是姐夫出的吗?” 云烟看着风云兮一脸小财迷的算计小模样,轻声笑了笑,“当然。” “那就好!”风云兮满意地点了点头。 修缮费用绝对是一笔不菲的数目,若是自家人掏腰包,风云兮就得心疼了。 至于萧越夜出银子嘛! 再铺张浪费,风云兮都是不心疼的! “兮儿,娘亲带你去看看你的寝居。”云烟拉着风云兮往主院里走,边走边道:“主院这般大,我和你爹爹住着,未免冷清。” “我们已经商量好了,我们住第三进院子,把第五进院子给你住着,府里的其余院子,你也都可以挑着喜欢的去祸祸。” “左右我们就你一个孩子,你想住哪里就住哪里。” 风云兮:“……” 这座公主府,有几十个院子,那就至少有几百间屋子。 她就是一天换个地方,一年也都不会重样的好不好! 倒是搬来搬去的,不是累着自己么? 并且,她家娘亲还用了“祸祸”这个词。 风云兮抽了抽嘴角…… 果然,她家娘亲豪爽起来,都是无人能及的那种豪气冲天! 云烟熟门熟路地带着风云兮走到主院第五进的正房里,直接进了里间卧房。 “兮儿,看看这个烛台,还记得吗?”云烟指着卧房里的拔步床上镶嵌的一个烛台。 风云兮抬眸望去,一眼就认了出来。 当初,风云兮在荥阳公主府的冰窖里发现了密室,就是因这一方模样相似的烛台。 “记得。” “你去转动看看。” 风云兮熟练地转动烛台,排列好上面的“阿拉伯字符”。 “咔哒——”一声脆响,烛台上的机关启动。 紧接着,拔步床开始移动,却是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云烟看着风云兮的疑惑小表情,当即解释了一句,“这张拔步床,是余粮做的,暗藏巧妙机关,也着重在减震静音上下了不少的功夫。” 风云兮恍然大悟,“他捣鼓这些稀奇玩意,很有天赋。” 不多时,在拔步床移开的靠墙位置,显现出一扇石门。 云烟推开石门,牵着风云兮往里而去。 东方京墨一直在后面静静地跟着母女俩,看着二人走进了石门,他就没有再跟着了,而是等在了石门之外。 母女俩要说些悄悄话,他自然不再跟着。 石门里是一方甬道,墙壁上镶嵌着鸡蛋大小的夜明珠,照得甬道亮堂明朗。 风云兮一眼看出这一方甬道是新建造的,与先前看到的有区别。 但是,这一方甬道通向哪里,风云兮还是猜得到的。 先前,荥阳公主府的主院被烧毁了,连带着也毁掉了主院里的密道入口。 而重新修缮的主院,怕也是重新挖了密道。 果不其然,云烟带着风云兮顺着甬道而走,期间通过两扇石门,最后走到了一间大石室。 还是风云兮以前到过的那一间大石室,只不过,有明显的人为清扫过的痕迹。 原先布满灰尘的石室,现在一尘不染。 而那些随意且胡乱堆在地上的金银珠宝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红色的大箱子。 云烟掀开一个大箱子,金光闪闪的黄金饰品映入风云兮的眼帘。 “兮儿,这里是娘亲为你准备的嫁妆,整整两百箱。” 风云兮惊诧不已,“竟然有这般多?我先前瞧着,估算着以为只能装百来箱呢!” 云烟解释道:“先前你看到的还不是全部,那些年有玄衣卫盯着,运输频繁难免被发现,就存了许多在流风山庄里。” “扫清了障碍之后,我就让人陆陆续续地运过来,再一一整理,还写好了嫁妆单子。” 风云兮恍然了悟,难怪她先前不解为何金银珠宝都随意堆在地上,原来是匆忙之间没时间整理。 “流风山庄?娘亲似乎与姐夫关系甚密。”风云兮实在好奇,故而忍不住再问了一遍。 萧越夜竟然认了云烟当义姐,还赐封为长公主。 这份殊荣,若是单单看浮花的面子,风云兮都觉得萧越夜未免太偏爱浮花,而变得有些昏聩了。 毕竟,长公主这种身份,是能够上皇家玉牒的。 之后就是荣辱与共,能影响萧氏皇族的颜面了。 而皇家人最是重视颜面,也更加注重血脉传承。 多半情况下,都不可能认一个没有皇家血脉的人,因为这明摆着是给百官一个攻击皇室的把柄。 萧越夜若是爱屋及乌,也有的是别的方法善待浮花重视的鎏光宗众人,却不是非得要给自己找麻烦。 云烟刮了刮风云兮的鼻尖,“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只是多年前我救了流风一命,我从未要求他偿还什么,是他自己一再坚持,我也就没有拒绝了。” “至于流风山庄,原先是我和他各占五成分红。我们之间,就是生意上的合作关系而已。” “……”风云兮听闻,默了默。 她家娘亲真是不断给她惊喜啊! 风云兮的生意经,都是云烟教的。 云烟能积累这么多的财富,不可能是天降横财。 风云兮知道云烟有很多生财的门路。 只是这些年,云烟极少向风云兮提起手头上的生意。 云烟竟然在流风山庄里也有五成分红! 近二十年的积累,绝对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难怪她家娘亲豪气冲天,因为确实有这个资本可以豪啊! 酸了……酸了…… 风云兮只觉心下一片酸涩,她得混多少年,才能有她家娘亲的这般本事啊? 怕是难以企及啊! 云烟瞧着风云兮脸上惊诧与羡慕的小表情,微微一笑,“兮儿,流风山庄的产业是娘亲和流风各占一半,流风将他那一半给了浮花,娘亲的这一半,给你。” “娘亲说过,定然要让你风风光光,锦绣富贵。” “……”风云兮飘了…… 她以前羡慕浮花,因为萧越夜将流风山庄给了浮花。 却不知,浮花得到的只是一半的流风山庄。 而今,风云兮能得到另一半。 流风山庄可是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啊! 风云兮满目都是金光灿灿,她感觉,躺着数银子的人生,离她越来越近了…… 329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风云兮在两百个红色大箱子之间来来往往,打开了好多个查看里面的宝贝。 她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般多的财宝,若说是不心动,那绝对是假的! 好一阵,风云兮才平缓了内心里的激动,她依偎进云烟的怀中,吸着鼻子,糯糯软软地道:“娘亲,谢谢您。” 云烟温柔地抚摸着风云兮的头,“傻孩子,同娘亲说什么谢不谢的。” 风云兮的眸中蕴着泪光,“娘亲,您是这世上最好的娘亲!” 云烟“噗嗤”一笑,“小财迷!”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因为娘亲给了我这般富可敌国的嫁妆,才说娘亲是最好的娘亲,而是感谢娘亲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 风云兮意识到自己的话中有歧义,立马解释一番。 云烟的脸上蕴满温柔的笑意,“古语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娘亲为你筹谋再多,都觉得还不够。” 风云兮的鼻头发酸,眼眶发热。 大抵,天下父母一条心,都是这样的吧! 风云兮感怀之时,眼角余光瞟到一方门洞。 她记得那里是…… “娘亲,您陪我去那边看看。”风云兮拉着云烟往那一处走。 那是一间小石室,里面有许多个金丝楠木盒子。 盒子里保存着的,是一些婴孩用过之物。 有小衣裳,小玩具,小饰品…… 小石室一如既往地整洁干净,一尘不染。 金丝楠木盒子密封性良好,收藏在里面的物品,一应如前。 风云兮打开了她先前来此处时打开过的其中一个金丝楠木盒子,里面是一套女子穿的红色骑马装。 风云兮小心翼翼地捧着骑马装,目光灼灼地看着云烟,“娘亲,这套骑马装,是您给我准备的,对不对?” 上一次看到这套骑马装,风云兮以为是荥阳公主为秀阳郡主准备的。 因为秀阳郡主在十岁生辰时穿过。 但是,秀阳郡主的骑马装,下摆处划破了一道口子。 而被保存在金丝楠木盒子里的骑马装,却是完好无损的。 风云兮当时只觉得疑惑不解,而当她得知自己才是云烟的女儿之后,就隐隐有了这般猜想。 云烟点了点头,她伸手抚摸骑马装,目光幽幽,陷入回忆之中,“这件骑马装,是娘亲给兮儿做的,一针一线都未曾假手于他人。” 风云兮惊愕不已,“娘亲还会做针线活?” 在风云兮的记忆中,不管是曾经的荥阳公主,还是佛兮师太,都是从不碰针线的! 荥阳公主金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养尊处优,根本无需做这种事。 佛兮师太佛系,四大皆空,不问烟火事,柴米油盐,缝缝补补这类活计,都是风云兮在做。 风云兮是从小被锻炼出来的,因为自家师父,也就是自家娘亲,对她说过那么一句话:“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你会的东西越多,就越容易生存下去。” 云烟从回忆中抽离,看着风云兮不可置信的神色,淡然一笑,“不过是生活所迫罢了。” 寥寥数字,心酸感扑面而来。 风云兮知道,自家娘亲能够有今时今日,比之于她,吃的苦怕是要多数倍。 万贯家财不是大风刮来的,云烟能够给风云兮攒这么多的嫁妆,其中的艰辛,风云兮能想到的,怕是不及真实之一二。 风云兮默默地抹了把眼泪,又打开了另一个金丝楠木盒子,里面是一方襁褓以及一套婴儿的小衣裳。 “娘亲,这个是?”风云兮心中有了猜测,却还是问了问云烟。 云烟目光柔和,“这是你出生那日穿的小衣裳还有包裹你的襁褓。” 风云兮心道:果真如此! 她接着又打开了好几个金丝楠木盒子,云烟都会向她解释。 “这套百家衣是你周岁宴穿的,你抓周的时候,凡是金光闪闪之物,都要抓了去,不愿放开,娘亲那时候就知道,你是个小财迷。” “这双虎头鞋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穿的,睡觉了都不肯脱了去。” “你幼时顽皮,一眨眼就不见人影,府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人跟着你,都能让你溜走。” “有一次不知疯到了哪里去了,掉了一只虎头鞋,再没有找到,你为此哭了好久,娘亲只好再给你做一只。” “你小时候很爱臭美,净喜欢一些花色衣裳,都是红红火火的颜色,穿得像个喜庆福娃娃。” …… 云烟如数家珍,将金丝楠木盒子里保存的婴孩之物,一件件地向风云兮说着由来以及与之有关的故事。 风云兮听得动容不已。 她在凌云城里冲破体内禁锢,被封印的记忆也复苏了。 只是,关于四岁前的记忆,她能够记住的,也实在不多。 现下云烟一一同她讲来,她才知道,小时候的自己,财迷,顽皮,臭美…… 那般年纪小小的她,怎么有这么多任性臭脾气? 风云兮只觉这些都是她的黑历史啊! 云烟一讲起风云兮小时候的事情,就根本停不下来。 风云兮静静地听着,终于知道她时不时就有些话痨的毛病,是继承于云烟了。 云烟将每一个金丝楠木盒子里的物品都讲了一遍与其有关的故事,风云兮大概听完了自己年幼时光里发生的事情。 “娘亲,能成为您的女儿,是我生生世世修来的福气。”风云兮泪眼婆娑地看着云烟。 金丝楠木盒子里装的大多是风云兮幼时的衣物用品,这些差不多都是云烟亲手做的。 虽然不一定很值钱,但心意却是无价的。 并且,云烟这么多年都一直用比这些物品还值钱的金丝楠木盒子保存着,可见,在她的心中,盒子里的东西,比盒子还要值钱! 云烟轻轻地为风云兮拭去泪水,“傻孩子,你才是娘亲的福气。” 风云兮又依偎进云烟的怀中,“娘亲,能跟我讲讲您和爹爹的故事吗?” 她很好奇自己的到来,很好奇云烟和东方京墨夫妇二人曾经一起经历的故事。 似乎只有她知道了这些事,才能够更加体会她在云烟和东方京墨心中的分量如此重的原因。 因为风云兮一直觉得,她的亲生父母给予她的爱,厚重又博大,深沉而浩渺。 比之这世间其余的人,她觉得自己从父母处得到的,太多太多…… 云烟怅然叹息一声,“兮儿,再等等,等以后无忧无怖,岁月静好,娘亲再慢慢回忆,慢慢同你讲。” “好。”风云兮听闻,也不勉强,她知道,云烟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许是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也许是那些故事太沉重。 母女俩将金丝楠木盒子合上,再将红色大箱子合上,二人原路返回。 东方京墨看到母女俩皆是眼眶红红,也并未说什么。 表达爱意的方式有多种。 东方京墨之于风云兮的父爱,既不是严父也不是慈父,而是那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在风云兮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护她周全。 *** 粗略地参观了缥缈长公主府后,一家三口换上了朝服,进宫面圣谢恩。 场面功夫,还是要走一走。 对外,缥缈长公主是在敬文帝幼年时救过他一命的一个宫女。 敬文帝重恩,有恩必报,故而认下这个宫女为义姐,赐封其为长公主。 现今的大耀国萧氏皇族,子嗣凋零。 先前永寿帝在位,在他的铁血手腕下,几乎是屠尽了兄弟姐妹。 萧越夜是遗腹子,才幸免此劫。 等到了敬文帝登基,他这一辈,也就只剩下他一人,再无旁的兄弟姐妹了。 而永寿帝的孩子,本就不多。 其中有几个反对敬文帝登基,已经被秘密处死。 其余表面安分的,就被敬文帝打发去了偏远封地,再无返京之日。 敬文帝的身边,兄弟姐妹、子侄孙辈,皆是凋零了。 故而,敬文帝认一个义姐,虽然反对的百官不在少数,但能够接受的百官,也非常多。 加之师出有名,能够弘扬帝王重恩守信,促成此事,阻力也就不大了。 风云兮一家三口去御膳房谢恩的路上,云烟向她大致讲述了赐封的由来。 对外的说法是半真半假,但云烟救了萧越夜,却是真有其事。 至于将这一份恩情,加之在一个宫女的身上,只是因那个宫女,后来被永寿帝赐给东临国质子风沉落为妻。 东临国的大皇子风沉落被送到大耀国当质子,最先是被囚禁于大耀国皇宫,后面被送去皇家别苑,其地位等同于最卑贱的奴才。 故而,永寿帝某日一时兴起,就在百官的怂恿下,给风沉落指配了一个最末等的宫女,说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永寿帝此举,就是为了侮辱风沉落。 当然,风沉落绝对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他在大耀国做质子,最开始确实卑微可怜,任人欺压。 但是,随着年岁渐长,他也在成长,隐忍只是他沉心蛰伏的表象。 他是在韬光隐晦,并不是没得半分本事反抗,只是不做无谓的反抗。 这么些年,东临国对风沉落这个大皇子不闻不问。 大耀国对风沉落这个质子百般欺压。 风沉落举步维艰,却能撇开风沉落这个身份,以其他的身份,强大自我。 他能当上鎏光宗的宗主,其本事可见一斑! 风云兮听得云烟的讲述,在心疼自家爹爹的同时,也越发地打心底里佩服他了。 那个会像小孩子抢糖吃一般同她抢娘亲的爹爹,也不过就是在她们母女俩面前表现出这般孩子气的模样。 在外,他杀伐果决,雷厉风行! 就应证着那句话:你爹永远是你爹! 一家三口在内侍的领路下,进了御书房。 萧越夜和浮花都在。 看着越发俊朗威严的萧越夜,风云兮狗腿道:“姐夫真是越发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俊朗不凡、金尊玉贵、龙章凤姿、霸气侧漏……” 风云兮的小嘴“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的形容成语,马屁拍得飞起…… 萧越夜听得十分受用,他微微一笑,“小姨嘴巧,赏!” 风云兮上道地福身行礼,“多谢姐夫!” 说完,风云兮又凑到浮花的身边,伸手摸了摸浮花那初初显怀的孕肚,嘴里依然说着吉祥话,“恭喜师姐和姐夫喜得龙胎,祝愿二位儿孙满堂,福寿延绵!” 讨巧的吉祥话谁不爱听? 萧越夜笑着说“赏”,浮花则是一脸喜不自胜的娇羞。 风云兮一进门,在她的一番讨巧话之下,气氛活跃不少。 几人短暂的寒暄之后,才进入正题。 萧越夜一脸正色道:“宗主,夫人,东临国圣康帝已经回复了国书,不日就会派人前来接几位回国。” “接下来有需要之处,尽管言说。” 萧越夜语气真诚,神色郑重。 东方京墨未说话,云烟则是摇了摇头,“流风,你为我们做的,已经足够了。接下来的路,只能是我们一家三口自己走。” 330云泥之别,大快人心 御书房详谈之后,还有赐封礼和宫宴,接连进行了三天。 不只是做全了套数,也是给全了面子。 敬文帝为风云兮一家三口的新身份,做了完美的掩饰,叫人寻不着漏洞。 当初备受欺凌打压的卑微质子与低贱宫女,现今成了大耀国金尊玉贵的驸马与公主。 这般云泥身份的跨越,让无数人震惊且羡慕! 谁能想到一个低贱宫女能够有如此好运气,救了一国皇帝,因此成为了长公主! 也没能想到那个差不多已经被人遗忘的东临国质子,还有翻身的机会! 大耀国这边举国震惊,东临国那边也不遑多让。 鎏光宗的亲卫们从东临国传回来的消息,清清楚楚地转述了东临国的人们得知此事的各种反应。 风云兮看了些亲卫传回来的密信,有种大快人心之感。 她虽然不知道自家爹爹和娘亲曾经都经历了些什么,但是,她绝对可以想象得到二人以前面对的艰辛,承受的苦楚。 如今破茧成蝶,风云兮如何不快意? 趁着东临国的使臣还未来,风云兮与裴大柱等人将新开裴记的事情筹备好。 路平夫妇已经将铺面和帮工都搞定了,只需要培训厨子。 王氏和裴春花已经掌握透了熬制汤底和调制酱料的秘方,若是只在耀京城里开一家裴记,有二人足够了。 但是,风云兮的心思可不只在这一家裴记上。 故而,新的厨子,也需要多培训几个。 有路平夫妇这两个熟悉耀京城的人帮忙,行事也是事半功倍。 半个月后,裴记开张了。 依然沿用以前的经营模式,开业前三天,用各种优惠方式吸引顾客。 裴记素串的定价,依然走实惠亲民路线,只是根据耀京城的物价来定,价格比之福源县,还是要高些的。 耀京城里虽然多得是不缺银子的人,但是,也有许许多多生活在最底层的人,这里的贫富差距,是全国最大的。 裴记素串定价实惠,就能吸引那些生活水平还处于最底层的人前来购买。 毕竟,这个群体,虽然弱势,却是人数最繁多的。 薄利多销的路线,依然走得通。 而风云兮也是存着惠及百姓的心思,只有和广大的老百姓打好了关系,才能得民心民望。 裴记就是要发展百姓基础,让裴记素串成为鎏光大陆上最家喻户晓且家家都有能力购买的吃食。 风云兮的这一想法,宏伟而远大。 目前才迈出了第一步而已。 但她坚信,十几年或是几十年后,一定能够实现! *** 裴记顺利开张后,风云兮单独约见了路平夫妇和彦乘风。 先是同他们说了照拂裴记之事,再是谈继续开分店的事情。 风云兮要去东临国,自然有了将锦绣楼和素食居开到东临国的想法。 几人都赞同风云兮的建议,很快就商定好了接下来开分店事宜。 路平夫妇因为路含烟新婚,不舍得离开,就让一个熟悉锦绣楼生意的掌柜以及两个手巧的绣娘跟着风云兮同行。 彦乘风则是愿意亲自带人前去。 彦家的八宝楼,还未开到东临国,被寄予厚望的彦乘风,自然要去东临国查探风土人情,趁势扩张彦家的生意。 几人商量好之后,就做着出发的准备。 风云兮去红尘仙坊、锦绣楼、素食居盘账后,又吩咐了一番,再挑了几个得力的人,准备带去东临国协助开分店。 店铺越开越多,风云兮识人用人的经验也越来越丰富了。 *** 九月底的时候,东临国派来接风沉落一家三口回国的使臣,才姗姗来迟。 既然对方消极怠慢,也就不必太给面子。 一家三口故意在耀京城里多停留了半个月,晾着那一群东临国的使臣。 最后,是东临国的使臣,三请四请,东方京墨才松口,约定了启程时日。 在离开前,一家三口吃了好多场送别宴。 “兮丫头,咱们在这里好好的,为啥还要去别的国家呢?”王氏舍不得风云兮离开。 风云兮要前去东临国,并未将全部实情告知王氏,免得她知道了太多不安全,也不想要让她担心。 故而只说是去东临国做生意。 关于一家三口的新身份,风云兮也未向王氏等人提起,免得为他们招来祸患。 “娘,我想趁着年轻,多去外面看看,不然,等以后嫁人生子,出去的机会就少了。”风云兮只得如此囫囵地解释一句。 王氏挑不出风云兮话语里的毛病,她也不是不通情理,不开明之人,只是纯粹舍不得风云兮离开而已。 心中纠结一阵,王氏还是道:“那你要注意安全。” 风云兮朝着王氏甜甜一笑,“我知道的,您放心。” 前脚安抚好王氏,后脚又要安抚裴大柱。 “兮丫头,我舍不得你啊!”裴大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贼伤心。 他自从知道风云兮要离开,就食不下咽,还时常默默垂泪。 好似一夜之间,就成一个大老爷们,变成了一个深闺怨妇。 风云兮:“……” 这个爹是受了戏精小狸猫兄妹俩的影响了么? “爹,您别哭啊!我只是出一趟远门而已,也用不了多久,三五月或是一年半载也就回来了不是!” 风云兮确实没把握多久能回来,因此只能估算一个大概的时日。 “三五月还不够久啊?得百来天呢!一年半载就更久了!”裴大柱一边抽泣,一边反驳。 小狸猫兄妹俩在一旁也装模作样地掩面抽泣。 并且,小狸猫的妹妹小花,还大方地从随身的小兜兜里掏出一方棉帕子,递给裴大柱擦眼泪。 “谢谢啊……”裴大柱接过小花递的棉帕子,抹一把眼泪,顺便擤了鼻涕。 “噗噗噗……” 风云兮默默地看着裴大柱用那一张泛黄的棉帕子擦眼泪,擤鼻涕。 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做声好些。 要是告诉裴大柱,那张棉帕子是余钱他儿子的尿布,裴大柱怕是心里会更加不好受了。 风云兮在心底里自我安慰:不知者无谓。我是个孝顺的好女儿,不该说些让我爹添堵的话。 等裴大柱哭得差不多了,风云兮才道:“爹,您要是这般舍不得我,不如陪我同去。” 裴大柱当即眼神一亮,“这敢情好啊!我都同你娘说过了,兮丫头去哪,我们就去哪!我这就去收拾东西去!” 说完就走,毫不犹豫。 风云兮无奈,拦住了裴大柱,“爹,您听我说完啊!您自然可以与我们同去,只是,娘和两个弟弟却是不能的,路途奔波,他们的身子怕是吃不消。” 闻言,裴大柱认真地想了想,觉得也是有道理的。 从大贵村到耀京城,自家媳妇儿和两个儿子就被折腾得够呛,有路途奔波的原因,也有水土不服的原因。 裴大柱这么一想,立马就犹豫了。 不能带上媳妇儿和儿子们,裴大柱又舍不得离开他们了。 裴大柱不由得露出纠结为难的神色。 一边是大闺女,一边是媳妇儿和儿子们,他都舍不得离开。 好难选! 风云兮见状,再接再厉,继续劝说。 “爹,两个弟弟如今虽然三岁多了,但小娃娃的记性还不是很好,您要是出远门一趟,指不定回来后,弟弟们就不认得你了呢!” 风云兮故意如此说,就是给裴大柱增加危机感。 果不其然,裴大柱一听就上当了,“咋还会不认得我哩?我可是他们亲爹啊!” 风云兮故作夸张,“这可就说不准了!以前村里的小娃娃,亲爹出门几年,回来后可不是不认得了嘛!” 风云兮是信口胡诌的,她在大贵村的时候,村里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但是,她相信这种事,别处绝对有真实发生过,裴大柱也可能听说过传闻。 裴大柱露出满脸的害怕,看样子是真的回忆起了类似的事情。 “兮丫头,我还是留下来好了,你要注意安全,早点回来。”裴大柱纠结一阵后,终是做了自己的选择。 风云兮松了口气。 她不意外裴大柱会被她说服。 裴大柱选择留下来,并不是说他不重视风云兮,而是他选择了承担一家之主的责任。 风云兮安抚好王氏和裴大柱,再搞定那两个最近特别缠她的双生子。 莫名地得这兄弟俩的喜爱,风云兮是意外无比的。 她算不得是特别喜欢小娃娃的人,因为从小的成长环境,接触的同龄人本就不多,弟弟妹妹更是没有。 至今,风云兮也就没有接触多少小孩,与之相处的经验更是少之又少。 偏偏,那一对双生子,格外喜欢黏着风云兮,这让她又喜又愁。 喜的是自己受双生子的喜爱,愁的也是自己太受双生子的喜爱。 双生子动不动就往她怀里扑,求亲亲抱抱举高高,不然就是挂在她的腿上。 风云兮总觉得,双生子怕是早慧,小小年纪就聪慧识人,知道要挑金大腿来抱。 *** 风云兮安抚了裴大柱一家,再是裴春花一家。 这一大家子舍不得风云兮,也舍不得余粮。 前去东临国,余粮自告奋勇。 他原先只是跟着耀京城里来吃余年和路含烟的喜酒。 是准备吃了酒便回鎏光宗继续专研,却在听说风云兮等人准备去东临国时,自告奋勇想要一同前去。 风云兮是红尘仙也是那个小农女的身份,已经告知了余粮。 余粮有心报答风云兮的恩情,故而想要陪同前往。 带他出去历练历练也好,风云兮没有意见,反正余粮是鎏光宗的弟子,他也已经有自保能力。 东方京墨和云烟更是没有意见的。 余粮对家里人说的,是陪风云兮出远门,互相照应。 裴春花等人舍不得却又很是赞同有余粮陪同风云兮。 “兮丫头,若是见着合适的姑娘,就指点指点你大表哥啊!他榆木脑壳一个,要是让他自己去找媳妇儿,我不是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抱到孙子啊!” 裴春花细细叮嘱风云兮给余粮牵红线一事。 风云兮的眼光,裴春花是迷之相信的。 而风云兮现今已然定亲,又有一个极为出挑的未来夫婿。 裴春花就更是相信风云兮的眼光了。 而余粮自从差点被自己大姑家的女儿坑了之后,就留下了心理阴影,不敢娶亲了。 余钱的二儿子都快下出生了,余粮却还没有一丝半点想要娶亲的想法或是打算,裴春花和余多银夫妇就渐渐有些着急了。 只是,鉴于先前的噩梦,夫妇二人也不敢过多张罗,免得让余粮误会成逼他娶亲。 而余粮自己也说过,娶亲之事,要他自己做主。 裴春花夫妇知道余粮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就不好多说什么。 “大姑,放心吧!我要是见着好姑娘,一定会为大表哥牵线搭桥的。”风云兮也是信心满满,因为有余年和路含烟的例子在前。 *** 告别宴前前后后吃了好几场,终是在十月中旬的时候,一行人启程了。 东临国使臣来迎,敬文帝也派了大耀国的使臣相送,并且,是按照公主出嫁的仪仗。 大耀国的缥缈长公主,代表的是大耀国皇室,颜面得保全了。 只有如此,才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敬文帝对这位义姐的重视。 老夫老妻的东方京墨和云烟,活到这个年岁,倒是还经历了一场大婚典礼。 风云兮坐在銮车里,只觉得新奇不已,“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给自家娘亲送嫁!” 331见招拆招,怼遍天下无敌手 东临国,坐落于鎏光大陆的最东方,是鎏光大陆上疆域最广阔,国力最强大的一个国家。 当然,在二十几年前,东临国的大皇子风沉落被送去大耀国当质子的时候,东临国还不是鎏光大陆之上最强的国家。 不然,东临国为何会向大耀国遣送质子? 只不过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罢了。 而东临国自那时起,休养生息了二十多年,才成就了今日的第一强国。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大耀国的耀京城出发,一直到走出大耀国的边境,都未出任何的纰漏。 因此也彰显了大耀国的国力,容不得贼人作乱。 敬文帝登基之后,大掀改革,虽然至今年数不久,却将从永寿帝手里遗留下来的弊端,纠正改善了许多。 只是,大队伍刚到东临国的边城驿站的当晚,驿站里就走了水。 “不好了……走水了……救命啊……” 惊恐的呼叫声此起彼伏…… 风云兮和浮光穿着夜行衣隐在暗处,看着奔走逃窜的东临国人,神色冰冷。 今夜的驿站走水,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是有人想要在路上就置风云兮他们一家三口于死地。 从耀京城开始,就一直杀招不断,显然是有些人耐不住了,因而试探一番。 只不过,对方明显是小瞧了他们一家三口。 在大耀国的境内,为了保全名声,不给萧越夜添麻烦,都是悄悄地解决。 而到了东临国,就无需再束手束脚。 风云兮决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将原本是对方要放在大耀国使臣客房里的火,引到了东临国使臣的客房里。 还故意闹出了大动静,回敬对方三分。 大队伍一入东临国就出了岔子,偏偏,烧的却是东临国使臣住的屋子。 大耀国这边,倒是只临近的屋子受了些波及。 而缥缈长公主一家三口以及大耀国的使臣等人,全部都安然无恙。 这件事,稀奇古怪得很,并且是怎么看都有猫腻的那种。 风云兮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浮光,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风云兮打了个秀气的哈欠,与浮光一道回到大耀国的队伍里。 “嗯。”浮光牵起风云兮的小手。 浮光此次随行,是风云兮的侍女,名唤桃红。 这番身份安排,就像是回到了曾经浮光刚到风云兮的身边那般时光。 风云兮喜欢浮光陪在她的身边,浮光亦是如此。 折腾了大半个晚上,驿站被烧毁了大半,浓烟呛鼻,烧焦味浓郁,已然是不能住人了,只得就近扎营。 一路走来,露宿野外安营扎寨也不是没有。 缥缈长公主有敬文帝赏赐的銮车,可停可走,能躺能坐,就是一辆可以行走的小屋。 东方京墨顾念着妻女身娇肉贵,就让二人歇在了銮车里,他自己则是睡帐篷。 风云兮觉得自己也算是因祸得福,竟然多了一次抱着自家娘亲睡觉的机会。 她倒是不介意对方多来捣捣乱,她也就多了机会亲近自家娘亲不是! *** 翌日,驿站走水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紧接着,各种言论纷至杳来。 这是鎏光宗的手笔。 在大耀国没有出任何差错,连意外都没有。 将将到了东临国,就闹出走水这种不祥的事,受灾难的还是东临国的使臣队伍。 这其中,可以发酵酝酿而出的谣言,太多太多了…… 就看哪一方先声夺人,抢得先机了。 很快,一种关于缥缈长公主是天降福星,惠及世人的说法,以雨后春笋般的生发之势,占据了舆论主流。 缥缈长公主是大耀国的人,自是庇佑大耀国子民,故而驿站走水,大耀国的人安然无恙。 至于东临国的人,因为还未接纳缥缈长公主,因此得不到庇佑。 这般说法,纯属捕风捉影,但是,传的人多了,也就越是像那么回事了。 风云兮看着亲卫们传回来的密信,嘴角弯弯。 将火力转移到东临国的使臣队伍,以及引发舆论,都是鎏光宗为之,风云兮是出谋划策之人。 她喜欢温水煮青蛙的报复方式,极其折磨人的身心。 若是换成云烟,必然就是简单粗暴,快准狠的方式。 在接下来的一路,东临国的使臣队伍频频遭难。 有的是被转嫁而受难,有的就是鎏光宗主动为之。 隐在暗处的好几股势力向风沉落发难,都被转嫁到了使臣队伍里。 渐渐地,暗处势力也看出来一些端倪,故而收了手。 风云兮想着没有到东临国的国都,东临国使臣队伍的磨难就不能停。 毕竟,缥缈长公主还未被东临国接纳,如何庇佑东临国子民? 东临国的使臣队伍苦不堪言,等回到了国都,人数仅剩去时的三分之一。 大大地消却了其气焰,也给了东临国的上位者难堪。 风云兮自此,才觉得解了气。 *** 立冬这一日,大队伍终于赶到了东临国的国都——雍都城。 原本,东临国的文武百官,几乎都是没有将缥缈长公主放在眼里的。 毕竟是宫女出身,就算是成为了大耀国的长公主,依然是上不得台面的。 文武百官如是想。 但是,这一月来的谣言舆论,已经让东临国的朝臣们不得不重视缥缈长公主了。 人心所向,才是大势所趋。 外面的谣传足以惑乱民心,东临国的使臣队伍屡屡遭难,使得老百姓们纷纷相信缥缈长公主是福星的说法。 老百姓们更是揣测大耀国的敬文帝赐封区区宫女为长公主的用意,怕也是信了其福星降世的说法。 敬文帝贵为一国之君,既然他都相信,想必传说不假。 东临国的老百姓越发出揣测,也就越发相信了这种说法了。 上位者考虑到民心所向,故而,再也不敢怠慢了缥缈长公主。 迎接都是按着礼制而来,表面上是给缥缈长公主面子,实际上却是做给老百姓们看的。 东临国的上位者,需要安抚与收拢的,也是民心。 才不会管区区一个缥缈长公主呢! 风云兮心知东临国上层对自己这一家三口也不是真正的尊敬。 但是,场面上的虚礼,能摆出来,也是好的。 至少,对方明着给了面子不是。 若是明面上的面子都不给,只一味地轻视与打压,那一家三口在东临国的日子,可就真的是更加难过了! 一家三口按着礼仪被迎接进宫,面见了东临国的皇帝——圣康帝。 年过半百的圣康帝,老当益壮,慈眉善目,不怒而威。 这位,便是东方京墨的亲爹了。 风云兮瞧着圣康帝与东方京墨之间依稀有些相似的眉眼,心中唏嘘不已。 东方京墨是幼年被送去大耀国当质子,第一个抛弃他的,就是他的父亲,东临国的圣康帝。 试想,若是没有圣康帝的点头,谁敢把他的儿子送走? 并且,还是嫡长子! 当时,圣康帝不是没有别的儿子。 只因为东方京墨年幼丧母,母族又不强大,没有依靠。 圣康帝的其余皇子,情况倒是要比东方京墨好一些。 因此,到大耀国当质子一事,在百官地谏言之下,就轮到了东方京墨这个没有强大母族的皇子头上。 风云兮瞧着圣康帝,对这位血缘关系上是祖父的人,没得半点好感,更遑论是孙辈对祖辈的孺慕之情了。 圣康帝看到风云兮一家三口,也没什么好脸色。 只不过,他久居高位,已经极为擅长掩饰自己的神色,倒也叫别人看不出极为明显的不喜神色来。 礼官宣读了圣旨,歌功颂德的一大堆,落到实处的却是只有寥寥数语。 风云兮耐着性子听完,总结起来就是,东方京墨被赐封为敦王,云烟就是敦王妃,风云兮则是云兮郡主。 敦,既为敦厚老实也。 如此封号,明摆着就是告诫东方京墨,要他今后老老实实的。 至于风云兮,直接用了名字做封号,可见东临国从上到下的人,对这一家三口的敷衍程度。 风云兮也不动气,左右不过是个郡主,她在大耀国也是郡主。 再说了,自家爹爹可是说过,小封号用不着惊讶,怎么也得是当上公主了,才当真惊讶一番。 风云兮想着东方京墨既是东临国的大皇子,就算是一直不受重视,却也是有着皇家血脉的。 如此,也不是没有当皇帝的可能不是! 那么,到时,风云兮也就真的是公主了。 风水轮流转,说不定公主这个身份,也能轮流到她风云兮的头上! 东方京墨和云烟,比风云兮还要淡定。 二人根本不在乎什么封号。 礼成之后是接风宴,风云兮趁机将东临国的权贵,认了大半。 鎏光宗里有潜伏在东临国皇宫里的人。 伺候在风云兮身边的宫女,就是其一,她给风云兮布菜倒茶,趁机一一向风云兮介绍到场的东临国权贵。 东方京墨和云烟的身边,也有一个这样的宫女。 今日到场的权贵,人数颇多,许是为了走过场,堵了老百姓的悠悠众口。 风云兮忙着认人,也没注意听旁人说什么。 只突然,圣康帝的十皇子肃王出言,“久闻大嫂才貌双全,贤侄女更是青出于蓝,今日得见,所言非虚,大哥真是好福气啊!” 明明是一句讨巧话,经由肃王之口说出来,却是格外的酸涩难听。 再配上他那一道在云烟和风云兮母女身上来回逡巡的轻佻目光,就显得更是猥琐与轻浮。 随着肃王的话落,在场的人领略了其中深意,看向云烟和风云兮的目光,男子是越发的肆无忌惮,女子则是越发地嘲讽鄙夷。 风云兮默了默,知道是有人要挑事儿了! 就不知挑起话头的肃王,是自己有意出风头呢?还只是被人利用了。 云烟却根本不为所动,好似一个旁观者一般。 这份淡定从容,风云兮自叹不如。 东方京墨饮尽杯中酒,再兀自倒了一杯,向着肃王举杯,“十弟倒是实诚人,本王就喜欢说真话的,这杯酒,敬十弟所言非虚。” 东方京墨见招拆招,他这一句话,漂亮反击。 言语官司,东方京墨何曾输过? 肃王憋红了脸,却又反驳不得。 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自打脸反驳回去,说自己说假话,不诚实吧! 风云兮莞尔一笑,她家爹爹可是怼遍天下无敌手的存在啊! 肃王取笑不成,反而被怼,心中气不过,再生一计,他又色眯眯地盯着云烟和风云兮母女俩看,嘴角含着坏笑。 “大嫂和贤侄女哪里像母女,本王瞧着,倒是更像一对姐妹,大哥真是坐享齐人之福啊!” 332霸气护妻女,辱我者,虽久必诛! “大嫂和贤侄女哪里像母女,本王瞧着,倒是更像一对姐妹,大哥真是坐享齐人之福啊!” 肃王的这句话,明摆着是嘲讽东方京墨与云烟和风云兮母女俩之间关系不纯,有悖人伦。 此言,比之先前,大不敬更甚之。 在场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哪里会听不出肃王话中有话。 于是,看向一家三口的目光,更加的不善了。 嘲讽、鄙夷、轻视…… 各种各样的不善神色都有。 风云兮算是真真正正体会了一回被如狼似虎的目光盯着的感觉了。 此时此刻,他们一家三口,就好像是被野兽环伺的猎物。 人比野兽还要可怕,风云兮早早就感悟到了。 不过,现今她的爹爹和娘亲就在身边,就算是处境再危险,她都是不怕的。 有人陪伴,她不孤独无依,连勇气也渐长了。 东方京墨放下酒杯,迎上肃王的目光,“十弟此言差矣,若说是坐享齐人之福,为兄哪里比得上十弟的万分之一呢!” “为兄可是听闻,十弟府上贤妻美妾成群,还有娇婢成堆伺候着,加之千金数位,个个都是天香国色啊!” 东方京墨气定神闲地继续怼回去,他的神色沉稳从容,半点不见动怒,让人瞧不出他心底里的真实情绪。 什么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就是了。 肃王暗讽东方京墨一家三口关系有悖人伦,东方京墨就原样嘲讽回去。 “你——”肃王气愤愤地指着东方京墨。 他哪里听不出东方京墨揭他的底是拿他的话反击。 但是,偏偏东方京墨的话有没说错。 肃王的府里,妻妾成群,连服侍的婢女,也都是数不胜数的。 东方京墨的话,在旁人听来,也是纷纷失笑。 左右是看热闹,而别人的热闹,不嫌多! 肃王两次发难,都被东方京墨给轻易化解,他正疑惑不解,也在怀疑东方京墨明明是刚刚回来,却为何对他的府中事情如此了解。 而东方京墨,此时却开始反攻。 “十弟,为兄还听闻,你膝下女儿众多,独独没有儿子,十弟为此颇为烦恼。” “为兄倒是要劝慰十弟一句,既然十弟想要坐享齐人之福,还是多生女儿为好,免得扰了十弟你享福啊!” 东方京墨的话,既戳到了肃王无子的痛处,也算是升华了肃王那句话中暗指的有悖人伦之意。 劝肃王多生女儿,也就是莫要生儿子。 至于为何如此,个中深意,在场的人,大半数都是揣摩得明白的。 风云兮默默地喝茶,她就算未经人事,也听出了自家爹爹暗讽肃王之意。 果然,言语之上的较量,自家爹爹已经很难碰上对手了。 肃王已经被东方京墨的简单几句话就气得说不出话来,其余看热闹的人,多是掩嘴而笑。 有肆无忌惮者,干脆笑出了声。 肃王听得,只觉格外刺耳,他恶狠狠地瞪视了那些笑话他的人,又觉无颜面再待下去,只得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席而去。 肃王一走,宫宴上的暗潮涌动却并未消退。 宇王轻飘飘地开口,“这席间的歌舞听腻了也看腻了,乏味极了!” 澜王附和道:“五哥所言极是。” 这般说着,澜王看向东方京墨,“大哥久居大耀国宫廷,不知大耀国的宫宴歌舞可有什么新花样没有?” 宇王也好奇地看向东方京墨,“是啊!本王也甚是好奇呢!” 东方京墨摇了摇头,却并未说话。 他哪里久居过大耀国的皇宫? 不过是短暂囚禁罢了。 更没有机会真正参加过大耀国的宫宴,除非是被作为取笑嘲讽的对象,而传召到宫宴之上而已。 澜王此话,就是当着在场众人的面,嘲讽东方京墨曾经被当质子囚禁在大耀国皇宫而已。 在场的宾客们纷纷轻笑,笑话东方京墨曾经遭遇的不堪。 东方京墨丝毫不在意被群嘲,他现今的隐忍力,已经极少有人或者事会引得他失了分寸了。 宇王和澜王见东方京墨无动于衷,纷纷觉得像是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二人对视一眼,眼冒精光。 宇王再次开口道:“大哥好生无趣,好在大嫂生得秀色可餐,单单是看着就解乏呢!” 说话的同时,宇王已经将目光转向了云烟,肆无忌惮地看着她,嘴边含着轻挑的笑意。 “大嫂真是貌美绝伦,国色天香。本王还听闻大嫂才艺卓绝,能歌善舞,本王倒是很想看一看大嫂一展歌喉舞姿呢!” “本王也是,相信在场的诸位也与咱们有一样的想法,对不对啊?”澜王随即附和。 在场的人,也纷纷接连附和。 这宇王与澜王兄弟俩的一场一喝,配合得极为默契。 云烟再次被点名,却是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对方说再多的好话,都是明夸暗讽罢了。 云烟哪里听不出来? 她根本不开口,不予任何回应。 堂堂王妃,在宫宴上当着众位宾客的面表演,与歌舞伎有何区别? 这是明摆着要将云烟当做卑贱的歌舞伎来侮辱了。 云烟不可能应承下来。 风云兮不动声色地看着在场的人,她要记住这些人的面貌嘴脸,等到以后,加倍奉还今日之辱! 依然是东方京墨开口,保护妻女,是他的责任。 他不怒不恼,依然是淡定从容,“本王在大耀国时,宫宴上的歌舞再乏味,也没见着有人怂恿宫妃贵眷当众献艺的。” “毕竟是有身份的女子,哪里容得他人当众品头论足不是?本王倒是极为佩服大耀国人的这份护内的傲气啊!” “本王久不在东临,竟不知宫中歪风渐长!” 东方京墨寥寥数语,将宇王和澜王二人想要看云烟献艺一事,就上升到了国家颜面的高度。 宇王和澜王听得气愤愤,当即咬牙切齿地瞪着东方京墨,同时还偷偷地打量坐在主位上的圣康帝的神色,生怕惹得圣康帝动怒。 东方京墨却根本不给人思虑周全而反驳他的机会,他继续道:“幸好本王的王妃乃是大耀国的长公主,气节高洁,自是不会被歪风邪气所辱没。” “所以,五弟和十一弟先前那番意欲折辱缥缈长公主,而瓦解两国友好邦交的话,本王就当是没有听到。” “当然,本王也知二位弟弟的心思,毕竟这些歌舞伎美则美矣,气韵上毕竟不如咱们皇室里的高贵女子,这一点倒是事实啊!” “既然二位弟弟觉得这歌舞乏味,倒不如让自己府上的妻妾们献艺,反正这于二位弟弟而言也只是寻常事,顺便也好让本王长一长错过了好多年的见识呢!” 东方京墨的这番话,诛心至极。 他三言两语就保全了云烟的名声,却还拉了宇王和澜王的妻妾下水。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有这样,对方才会明白,随意加之在别人身上的痛苦,只有等自己尝过了,才明白那种痛苦的滋味。 宇王和澜王气黑了脸,只是当众却不好再发作,因为大耀国的使臣还在场。 东方京墨的话,处处搬出大耀国,但护得不是他自己,而是云烟。 宇王和澜王就算是想要反驳,却也无从下嘴。 总不能说东方京墨一口一个大耀国,是有心叛国。 他们二人相信,只要这话一说出去,东方京墨就会立马辩驳,说他是护妻而非叛国。 因为云烟是大耀国的缥缈长公主这一点是事实。 东方京墨怎么偏向大耀国,他都只需解释成护妻,言语上就没有纰漏。 宇王和澜王双双郁猝不已,二人对视一眼,交换了神色,只得偃旗息鼓了。 因为他们既抓不到东方京墨话语里的把柄,也不能在东方京墨的这一番话之后,再出言诋毁云烟。 二人也是见识到了东方京墨的嘴皮子功夫,最开始没讨着好,后面就更讨不着好了。 肃王、宇王、澜王,三位王爷接连出手,却都在嘴皮子功夫上就败给了东方京墨。 在场的宾客们看得清楚明白,心中便也多了一份思量。 谁都知道,东临国无人真心相迎敦王一家三口。 只是今日这一场最初的较量,敦王以一敌三,还是完胜。 在场的所有宾客也看得出来,敦王回国,来者不善!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东方京墨蛰伏多年,隐忍多年。 此番归来,无须再忍! 并且,从前失去的一切,都要一点一点地抢夺回来。 而从前遭受的屈辱,也要加倍地奉还回去! 毁我,辱我者,虽久必诛! 席间风云变幻,风云兮一边细细地思索,一边静静地喝茶,因为菜点不合她的心意。 当然,她也没想要在这一场更像是鸿门宴的宫宴上吃饱喝足。 眼见着气氛渐转尴尬,坐在太子身边的筱雅郡主,眼珠儿滴溜溜地转动几下,准备暖场。 她古灵精怪地看着圣康帝,俏生生地开了口,“皇爷爷,雅儿也觉得这席间颇闷,既然歌舞无法助兴,那咱们玩些有趣味的游戏解解乏好不好?” 听到这一道熟悉的声音,风云兮皱了皱眉。 她记得这一道声音,更记得其主人,东临国太子之女——风筱雅。 昔日在鎏光宗,风筱雅刻意为难过风云兮,只因风筱雅看上了慕昀皖,而将风云兮视作了情敌。 风云兮因此还被风筱雅给陷害了。 虽然风云兮当时顺利破局自救,风云兮也被赶出了鎏光书院,此生永不被鎏光宗录用。 但是,时隔好几年,再次相遇,风云兮只觉得真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是一场孽缘! 此前,风云兮知道来了东临国,必然要碰上风筱雅。 可是,第一日到雍都城,就碰上风筱雅来添堵,风云兮就真的无法自我安慰要心平气和,礼让三分了。 先前一直未出言,纵容着三位王爷羞辱东方京墨一家的圣康帝,转眸看向风筱雅,露出了慈爱的笑容,“雅儿想要玩什么?” “雅儿想要玩击鼓传花,皇爷爷觉得好不好?”风筱雅面露娇俏笑意,语气也是娇滴滴的。 在孙子辈里,圣康帝最是疼爱的孙女就是风筱雅了,自然也就不会不同意风筱雅的提议。 “准了。”圣康帝一声令下,立即有宫人准备了击鼓传花需要用到的器具。 在宫宴上玩击鼓传花这个游戏,要比民间多上许多的规矩。 能参加宫宴的都是金尊玉贵之人,自然是不会在席间跑来跑去的,免得失了礼数,丢了颜面。 故而,传花一事,都是身边随侍的宫人们代为行之。 “咚咚咚……” 鼓点密集,传花的宫人们快步奔走。 “停!” 负责喊停的风筱雅,背对着众人喊了这么一声。 花团落在了那位替风云兮传花的宫女手中。 风云兮缓缓抬眸,目光迎上了转身的风筱雅。 风筱雅面带挑衅地看着风云兮,“第一轮就花落云兮郡主,真是好运气!” 333揣测圣意,自乱阵脚 “第一轮就花落云兮郡主,真是好运气!” 风筱雅话落,风云兮就明明白白地给了她一个白眼。 去你的好运气! 风云兮幽幽开口,隐隐带着些小激动,终于轮到她开怼了! “本郡主有福星娘亲的庇佑,自是运气红旺,雅儿妹妹若是羡慕本郡主首得花团的好运气,本郡主倒是不介意送给郡主呢!” 这般说着,风云兮又向风筱雅眨了眨眼,眸光中显露出丝丝挑衅的意味。 风筱雅自视甚高,还是一点就炸的性子,当即便是气得牙痒痒,立马出言反驳,“你的运气,本郡主才不稀罕呢!” 等得就是你这句话。 风云兮微微一笑,丝毫不动怒,同时还目带忧虑地看着风筱雅,“本郡主的好运气,来源于娘亲庇佑。” “娘亲可是天降福星,不止庇佑大耀国子民,此行一路而来,也庇佑东临国子民颇多,得到了老百姓的敬仰呢!” “雅儿妹妹是太子之女,储君后嗣,您的一句不稀罕,代表的可就是整个太子府的不稀罕。” “本郡主虽然愚钝,却也是能联想一二,雅儿妹妹此言,莫不是在说,咱们东临国不稀罕什么天降福星的庇佑呢?” “雅儿妹妹的话,若是传到宫外,怕是会引得老百姓们议论纷纷啊!” “本郡主虽不才,却也得叮嘱雅儿妹妹一句,祸从口出,还望你慎言啊……” 风云兮言辞犀利,字字诛心。 语气却是轻飘飘的,颇为无所谓的态度。 “你——”风筱雅气愤愤地指着风云兮,小脸涨得通红,“本郡主何曾说过这样的话?你这是在污蔑本郡主!” 风筱雅何曾不明白风云兮给她扣了顶大帽子。 要是因为这一句话,就连累了整个太子府,风筱雅情何以堪? 风云兮故作惊恐,却是面带委屈地看向圣康帝,“兮儿惶恐,还望皇祖父明察。” 同为孙女,只有风筱雅能够唤圣康帝为“皇爷爷”,以示亲厚。 其余的孙女,包括风云兮这个新孙女在内,都只能唤圣康帝为“皇祖父”。 圣康帝看了风云兮一眼,神色不明,“雅儿还小,童言无忌,当不得真。” 轻飘飘的一句话,轻轻拿起,轻轻放下,不予计较。 “皇爷爷明察秋毫,雅儿多谢皇爷爷。”风筱雅向圣康帝谢恩,再一脸挑衅地看着风云兮。 她仗着有圣康帝疼宠,早就目中无人,因而才敢当众大放厥词。 风云兮也早有耳闻,先前故意说那番话为难风筱雅,还搬出了太子府来,就是想要看一看,圣康帝对整个太子府的态度。 现下看得清楚明白,风云兮也算是目的达成。 至于整治风筱雅,来日方长。 风筱雅在风云兮的手里吃了亏,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风云兮。 她盛气凌人地看着风云兮,“既然咱们这第一轮的击鼓传花游戏,花落云兮郡主,还请云兮郡主遵守这游戏规则呢!” “表演才艺还是罚酒,就请云兮郡主自行选取吧……” 风筱雅刚收了声,又故作惊讶地捂嘴,“哎呀!倒是本郡主忘了大伯父先前的话了,既然大伯父认为妻女技艺登不得大雅之堂,本郡主觉得,云兮郡主还是罚酒吧!” 风筱雅一句话,四两拨千斤就将东方京墨刚刚回怼的那一番话,曲解成了另一层意思,还暗讽云烟和风云兮技艺不佳。 如此,就给人一种明明是东方京墨的妻女才艺不行,东方京墨怕妻女当众出丑,才说出那样一番上升到两国邦交高度的话语来。 简直就是打肿脸充胖子的伪君子行为! 风云兮挑了挑眉,心知风筱雅故意在先前不出言帮腔,而弄出一个击鼓传花的游戏,就是要借此当众打脸她一家三口。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风筱雅自作聪明,以为自己是那只黄雀。 当然,也可能是太子授意。 因为太子府,无疑是想要看诸王乱斗,你死我亡,最后太子府才能坐享其成。 一场接风宴,太子与诸王的心思,到得此时,也算是展现得淋漓尽致。 风云兮与东方京墨和云烟交换了神色后,施施然一笑,“这酒,本郡主认了。” 风筱雅已经将路堵死,风云兮若是拒绝喝酒,而要求表演技艺,不就是打脸东方京墨嘛! 所以,风云兮只能喝罚酒。 至于风筱雅故意要让风云兮喝酒,怕是也还藏着祸端。 一环扣一环,环环紧逼。 风云兮却是有些不解的,对于一个离开二十几年的失宠皇子,这些东临国的皇族之人,为何如此忌惮? 明面上,敦王无权无势,背后也没有强大的母族撑腰。 而太子还有其余诸位王爷,在这二十几年里,有的是时间与机会培植自己的势力,哪一个不是看起来要比敦王实力雄厚的? 既如此,为何要忌惮敦王,甚至于从他准备回东临国之时,就杀机不断? 风云兮对此,一直没有琢磨个清楚明白。 在风云兮走神思索的空档里,一位宫女送来了一盏果酒。 “听闻云兮郡主自幼体弱,本郡主特意让人将烈酒换成了果酒,还望云兮郡主心领本郡主的这一番好意。”风筱雅自卖自夸,宣扬自己的贤良淑德,宽宏体贴。 风云兮莞尔一笑,“多谢雅儿妹妹。” 她哪里会不知道,这一盏果酒里,没有风筱雅的好意,只有不良居心。 “云兮郡主,请吧!”风筱雅笑得不怀好意。 这二人,按照辈分亲疏关系来论,是一对堂姐妹。 风云兮一口一个“雅儿妹妹”,并非想要同风筱雅亲厚,只是为了埋汰风筱雅,给她添堵。 而风筱雅不愿唤风云兮“兮儿姐姐”,而是唤做“云兮郡主”,足可见风筱雅对风云兮的不喜以及排斥。 就连场面上的功夫,风筱雅都没有风云兮做来得体。 风云兮在全场宾客的注视下,喝下了那一盏果酒。 青梅酿成,甘醇清甜,口感倒是不错。 只是,里面加了料。 风云兮是医者,又擅于制毒,这世间的毒物,也就只有“荼蘼”和“桀骜”这般级别的旷世奇毒,她可能不能够轻易分辨出来。 至于其他的毒物,风云兮都不难分辨。 她喝下的果酒里,掺了一种名叫佳人醉的毒药。 说是毒药,可能也还不是很贴切,更确切地说来,应该是女眉药。 风云兮放下酒盏,抬眸看了眼更是得意的风筱雅,骤然了悟。 是风筱雅要害风云兮。 为何? 风云兮暗自思量。 明面上,风筱雅与风云兮,是第一次见面。 当初在鎏光书院的龉龌,是风筱雅与红尘仙之间的,明面上是与风云兮无关的。 如此看来,风筱雅今日之举,不是因为旧日恩怨。 那就是因为太子府与敦王府了。 不仅太子有危机感,就连风筱雅这个郡主,都有危机感了么? 风云兮觉得,对方明显是自乱阵脚,小题大做了。 他们一家三口,从不主动与人为敌。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只有人若犯我,才会加倍还之! 风筱雅看着风云兮喝下第一盏果酒,随即开始了第二轮击鼓传花。 好巧不巧的,第二轮,又是风云兮。 并且,第三轮,还是风云兮。 接连三轮,如此巧妙,在场的众位宾客,谁人看不出这其中的猫腻。 但是,风筱雅的太子之女,她的行事,就代表了有太子的授意。 如此,就算是人们心有猜疑,也都是看破不说破。 太子与敦王,自然是偏向太子。 今日本就是给敦王一家下马威的,众位宾客都是乐见其成。 再说,高高在上的圣康帝都没有说什么,可见风筱雅的行为,也是被默许了的。 可见,皇帝的心,是偏向太子的。 如此,众位宾客只管看戏,同时揣摩上位者的难测心思。 风云兮也不拒绝,因为形势比人强。 再者,她也很想知道,风筱雅到底给她挖了个什么样的坑? 她连喝三盏果酒,面色绯红,眼神迷离…… 334质子之女配质子,威逼与利诱 风筱雅见风云兮显露出醉酒之状,当即对圣康帝说道:“皇爷爷,雅儿瞧着云兮郡主好像是喝醉了,雅儿看着怪心疼的。” “都是雅儿胡闹了,就让雅儿带云兮郡主下去休息,也好照拂一二。” “还是雅儿会心疼人。”圣康帝大手一挥,“去吧!” 风筱雅就带着宫女,将风云兮扶着出了宫宴大殿,还不让跟在风云兮身边伺候的宫女跟着。 这个宫女是鎏光宗的人,或许是被风筱雅察觉了,也或许是风筱雅只认自己信任的人。 风云兮进宫没有带柳绿和掠影,只带了浮光扮作的桃红。 但是,浮光依然被拦在了殿外。 就像随侍云烟的婢女,也被拦了下来。 别的宾客带进宫的婢女,倒是都能带进殿中随侍在旁。 如此一件小小的事,也是在打压东方京墨一家三口。 可以说,是见缝插针,处处打压。 等在殿外的浮光看到风云兮被两个宫女一左一右地扶出来,正要迎上前,却看到半低着头,略显醉醺醺的风云兮忽然抬起了头。 风云兮在跟着她的风筱雅以及宫女看不到的方向,向浮光递了一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浮光当即停下了脚步,没有跟上去。 待风云兮被宫女们搀扶着远走,浮光的脚步一转,退回原来的位置,与那位随侍云烟的婢女小声说了几句话后,就借口要更衣,开溜了…… 却说被风筱雅带走的风云兮,她被两个宫女搀扶着进了一处寝宫。 皇宫设宴,也会为宾客们安排休憩的居所,好让宾客们疲乏或是醉酒后,有地方歇息。 只是,风云兮被带到的这一处寝宫,并非今日安排了给赴宴的宾客们的休憩之处。 因为这里隔着设宴的大殿颇远,并且,其荒废程度,一看就不是用来招待宾客的。 风云兮并未喝醉,故而一路上装着晕晕乎乎时,也将周遭路线瞧得清楚明白,谨记在心。 风筱雅领着宫女们熟门熟路地进入寝宫内。 风云兮猜测,此处,风筱雅来得不在少数。 进了寝宫正殿,风筱雅命两个宫女将风云兮丢在床榻之上。 “你们回去守着延福殿的西偏殿外面,要是有人问起,就说云兮郡主在里面休息,吩咐了不准人打扰。” “你们切记,不可放任何人进去,尤其是敦王和敦王妃。” 风筱雅颐指气使地下着命令。 “是。”两个宫女齐齐应声,行了礼后退了出去。 关门声响起,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屏风后走出来,恭恭敬敬地向风筱雅行了一礼,“郡主万福。” “燕鸿哥哥,免礼。”风筱雅虚扶了扶燕鸿,热情的态度让燕鸿很是惊讶。 燕鸿收敛讶异的神色,站起身来,垂眉敛目,不敢看向风筱雅的脸,怕唐突了佳人。 风筱雅指了指床榻上已经昏睡过去的风云兮,笑得不怀好意,“燕鸿哥哥,这位就是皇爷爷今日刚刚赐封的云兮郡主。” “她是质子之女,配你这个质子,最是合适不过。” “算着时辰,该是起药效了,燕鸿哥哥,春宵一刻值千金,本郡主就不打扰你们二位的好事了。” 风筱雅说话的同时,也开始抬步往外走。 “郡主,请留步。”燕鸿追上前,目露迟疑,再三确认,“郡主,真的要这般做吗?” “那是自然!太子府与敦王府势如水火,本郡主自是要为父亲分忧解劳。本郡主为今日已经准备了多时,箭在弦上,哪有不发之理!” 风筱雅收了声,面带疑惑地打量着燕鸿,“燕鸿哥哥,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不是!”燕鸿立即反驳。 “那你就是起了恻隐之心了……”风筱雅神色幽冷地看着燕鸿,面带嘲讽,“也是,燕鸿哥哥向来心善,看着如此美人儿,必是舍不得欺负了去。” “燕鸿哥哥,你该反过来想一想,能得着如此秀色可餐的美人儿,也是你的福气,你该要好好怜惜才是,莫要辜负了美人恩。” “否则……” 话到此处,风筱雅的神色变得冷漠阴狠起来,“燕鸿哥哥,你是知道本郡主的脾性的,你若是不能让本郡主如意,本郡主有的是法子让你还有你在意的人不如意!” 威胁的话语说完,风筱雅又恢复一脸的和颜悦色,继续诱哄燕鸿。 “燕鸿哥哥,你要想一想你的国家,朗月国虽只是东临国的附属国,但你的父王和母后还等着你回去呢!” “只要你今日为本郡主办成了此事,本郡主明日就去求皇爷爷准许你回归朗月国。” 打一棍子再给一个甜枣,威逼与利诱,风筱雅深谙此道。 335下马威,今夜你大可以放肆着来 风筱雅的话,让燕鸿陷入了沉思之中…… 朗月国依附于东临国,为了取得东临国的信任,而得到庇护,燕鸿自幼被朗月国的国主,也就是他的亲爹,送入东临国当质子。 燕鸿原本也是养尊处优,金尊玉贵的一国皇太子,到了东临国却受尽了屈辱,其中的心酸苦楚,只有他自己知道。 现今,风筱雅将如此诱人的条件摆在眼前,燕鸿不可能不心动。 只是,他还存着良知,没有抛却掉做人的底线。 风筱雅见燕鸿还在犹豫不决,不由得动了怒,“燕鸿,本郡主奉劝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今日之事,本郡主早就向你透了口风,你要思虑,也有得是时日。” “都事到临头了,你却还犹犹豫豫像个妇人似的,真是太让本郡主失望了!” 风筱雅一动怒,脸色就不好看了,连带着对燕鸿的称呼,也是指名道姓,再不如先前那般亲昵。 “郡主……我……”燕鸿很是慌乱。 风筱雅对燕鸿有一饭之恩。 燕鸿被囚禁在东临国皇宫之中的冷宫里,多年来遭受宫人欺压凌辱,吃不饱,穿不暖。 有一个冬天,又冻又饿,差点一命呜呼。 是风筱雅的施予,将燕鸿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自此,燕鸿对风筱雅感激涕零。 风筱雅瞧着燕鸿神色松动,又继续诱哄,“燕鸿哥哥,你是知道的,本郡主此生最恨就是没有生为男儿身,不能替父亲分忧解劳,以尽孝心。” “现在,有一个如此好的机会摆在眼前,本郡主自是顾不得太多了。” “燕鸿哥哥也是极为孝顺之人,想必一定能够体会到本郡主心中的苦楚的,对不对?” “燕鸿哥哥……”风筱雅越说越是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色,还挤出了几滴眼泪,就成了一副梨花带雨而惹人怜爱的模样。 她扯着燕鸿的衣袖,“燕鸿哥哥,你就帮帮雅儿吧……” 风筱雅难得的娇弱温柔攻势一出,燕鸿根本无力招架。 燕鸿咬咬牙,仿似下了很大的决定一般,“好,我帮你。” 风筱雅当即眉开眼笑,“本郡主就知道燕鸿哥哥最好了!燕鸿哥哥就好好享用美人儿吧!” 燕鸿苦涩一笑。 她就这般毫不在意地把他推给别的女人。 燕鸿在心中默默地自嘲自己的痴心妄想。 他不过是卑贱的质子,筱雅郡主哪里是他可以肖想的? 他犹豫着不想要去碰风云兮,既是出于良知,更是不想因别的女人,断绝了接近风筱雅的机会。 在此之前,他干干净净,就算是得不到风筱雅,还可以默默守护不是。 可今夜之后,他却是连默默守护风筱雅的资格,都没有了。 昔日的那一朵明媚娇花,他不曾捧在掌心,以后……也再没有机会了…… 风筱雅欢欢喜喜,根本不把燕鸿的神色看在眼里。 她自顾自地往门口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走着,还一边叮嘱,“燕鸿哥哥,今夜你大可以放肆着来,只是到了明日晨间,你必须按照咱们先前约好的做。” “本郡主不喜欢看到长得美的女人,尤其是风云兮这种!这世间除了本郡主之外的娇花,都要狠狠地摧残了!” “今次的下马威,是必然要送给敦王的,好叫他知道,这东临国的天下,将来只能是本郡主的父亲的!” 风筱雅兀自说着话,却不知道一道纤细的身影,从后面悄无声息地向她靠近。 “燕鸿哥哥……”还要继续说话的风筱雅,忽然身形一顿。 她被人点了周身大穴,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了。 “啪啪啪……”风云兮轻轻地拍了拍手掌,清脆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寝殿中尤其响亮。 “筱雅郡主好算计!不愧是盛名在外的东临国大才女。” “若是筱雅郡主是男儿身,怕是东临国的太子之位,都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风云兮语气冰冷,不带感情色彩。 风筱雅定在原地,浑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转动一二,她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瞪视着站在她面前的风云兮。 只见风云兮从容不迫,眼神清明,面色白中透绯,却不再是先前的那般潮红微汗的醉酒之状了。 风筱雅面露不解。 风云兮捕捉到风筱雅的神色,淡然一笑,“此时此刻,想必在筱雅郡主的心中,有很多的疑问呢!” “但是吧……我这人就喜欢吊人胃口,我就偏不告诉你!” 说罢,风云兮也懒得同风筱雅瞎蘑菇浪费时间。 风云兮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了颗药丸在掌心,“佳人醉是个好东西,但本郡主这里,有比佳人醉更好的,还请筱雅郡主尝尝鲜。” 风云兮利落地将药丸塞入风筱雅的嘴里,扣着她的下颚,避着她吞服了进去。 随即,风云兮抬起一脚,将风筱雅踢到了床榻之上…… 336人若犯我,加倍奉还! 已经被风云兮控制的燕鸿,也歪斜在床榻之上,既动惮不得也发不出声音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风筱雅被风云兮控制住,再一脚踢了过来…… 风云兮的这一脚,蕴着些许内力,踢得实在是巧妙,既没有伤到风筱雅,却又将风筱雅准确无误地踢进了燕鸿的怀抱之中。 温香软玉在怀,燕鸿虽然自己也不能动弹,却仍然感受到了风筱雅靠过来的柔软与芬芳。 他的心中一动,好想时间在这一刻静止,让风筱雅永永远远地停留在他的怀中。 “这位公子,虽是素不相识,但念在你对我动了恻隐之心的份上,我就送你一份见面礼,祝你称心如意!” 说着,风云兮走向床前,解开了燕鸿的哑穴。 燕鸿听得风云兮的话,心中骤然一惊。 他明明将自己对风筱雅的情感隐藏得很好,就连风筱雅自己都没有发现。 那这个初次见面的云兮郡主,是如何发现的? 燕鸿惊疑的同时,也发现自己能够说话了,他当即喊道:“云兮郡主,求求您放过筱雅郡主吧!” 风云兮冷笑,“公子倒是对筱雅郡主情深似海啊!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为她求饶。只是……你这般护着她,她的心里却不知有没有你的位置呢?” 燕鸿神色酸涩凄苦,却还是继续开口求情,“我不求筱雅郡主心中有我,只求她平安康健,率性而活。” “真是痴心一片啊!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只可惜,这样一句话,筱雅郡主注定是不懂的。” “而公子你,怕是要真心错付了……” 风云兮叹息一声,接着再道:“我这人向来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 “但是吧!人若犯我,就是加倍奉还了。” “筱雅郡主今日这般算计于我,我不奉还回去,不足矣表达我对筱雅郡主的感激之情啊!” 风云兮收了声,冷眼看向风筱雅。 而风筱雅的眼中,此时燃烧着熊熊烈火,她恨毒了风云兮,眼中传递着无尽的咒骂。 风云兮只看了一眼风筱雅,就不再看她,而是将目光转向了燕鸿, “如此良辰美景,又有佳人在怀,公子若是虚度了,倒是辜负公子自己的一片真情了呢!” “再者,既然筱雅郡主挑了此处,必然是看中了这里僻静少人。在今夜,怕是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前来,倒是极为便利呢!” “还望公子三思,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至于后顾之忧,公子大可无需焦灼,等您成了筱雅郡主的郡马爷,还怕走不出这个宫廷牢笼?” “到时,怕是公子的故国,也会因此而受益呢!” 挑拨离间的话,风云兮也是会说的。 先前风筱雅对燕鸿说的话,风云兮可全都听得清楚明白。 此刻,风云兮不过是全部回敬给风筱雅罢了! 风筱雅今日为风云兮挖了这么一个大坑,风云兮自然得反过来利用一二了。 燕鸿神色痛苦,陷入了沉思…… 风筱雅先前劝说燕鸿的话,燕鸿听了进去,已然是被风筱雅给说动了。 现在,风云兮说的话,燕鸿也听了进去。 左右他都是一个没有自由,任人驱使与宰割的无奈之人。 但是,比之于风筱雅的诱哄言词,燕鸿更倾向于风云兮的这一番话。 风筱雅是太子之女,是圣康帝最疼宠的孙女,得到了她,不就是太子府的东床快婿了嘛!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般道理,燕鸿如何不懂? 他只要得到了风筱雅,也就与太子府休戚相关。 那么,整个朗月国,都能更好地得到东临国的庇佑不是! 况且,燕鸿他是属意风筱雅的。 如若今晚之事没有此般反转,燕鸿是心灰意冷了,准备对风筱雅放手的。 只是现在,如此诱人的条件摆在眼前,燕鸿他心中的死灰……复燃了! 风云兮瞧着燕鸿的神色,故作叹息,“看来,公子是对筱雅郡主一心相护,誓死不愿污了她的清白,倒是个痴情人,既如此,我就成全你吧!” 风云兮怎么可能如了燕鸿所愿! 自燕鸿下定决心答应了风筱雅,愿意为了风筱雅而冒犯风云兮的那一刻,风云兮就将燕鸿与风筱雅归为了一类人。 沆瀣一气,同流合污。 都不是什么好人! 也不等燕鸿为自己出言辩驳,风云兮立即点了燕鸿的哑穴。 燕鸿说不得话来,他刚刚下定决心,可想要表达出来的已改主意的那番话,终是说不出来了。 风云兮又看了一眼风筱雅,瞧着她潮红的面容以及额前薄汗,知道药效起来了。 风云兮先前故意说这么多的话,除了回敬风筱雅,给她添一添堵之外,就是在拖延时间,等着风筱雅体内的药物起效用。 “公子,筱雅郡主此刻浑身难受,既然你不愿对她如何,那我就将做选择的机会,给她吧!” “一会儿,我会解开筱雅郡主的穴道,但不会解开你的。至于筱雅郡主会不会对你做些什么,我可就不管了。” “不过嘛!若是筱雅郡主最终选择了你,将来你可得记着我今日对你的恩情哟!” 风云兮微微一笑,解开了风筱雅的周身大穴。 燕鸿的神色一松,眼中隐隐带着期盼…… 337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她今夜受人摆布 风筱雅被风云兮给解开了穴道,立马破口大骂,“贱……人……我……要……杀……了……你……” 因为药物的作用,风筱雅憋了好久的话,却根本骂不出该有的气势。 她浑身热浪难挡,同时还疲软无力,声音沙哑软绵,哪里做得出以往的汹汹气势? 风云兮微微一笑,“筱雅郡主,想必你也是憋得辛苦了,还是节省些体力,做正事吧!” 风筱雅颤颤巍巍地指着风云兮,“贱人……本郡主……是……绝对……不会……让你的……奸计……得逞的……” 风云兮冷眼开怼,“筱雅郡主说得哪里话,此番奸计可不是出自我之手,而是筱雅郡主你自己想出来的,我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 “筱雅郡主大可以看看,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外人会信谁?” “我初来乍到的,怎么可能有本事在深宫里布局不是!” “所以啊!筱雅郡主您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怨不得任何人呢!” 风云兮冷声一笑,“夜深了,就不打扰二位的好事了。” 话落,风云兮转身就走,速度极快地打开门走了出去,再反手带上了门。 至于门内会发生什么,风云兮都不再理会。 浮光等在门外,看到风云兮出来,随即将一件狐裘披风罩在风云兮的身上,又向她伸出了手。 风云兮将双手递过去,浮光立即抓握在掌心,发觉她的双手冰冷,心疼不已。 已经入冬了,虽然风云兮已经不再畏寒怕冷,但想必是今夜之事,让她心中寒凉,故而双手都是冷冰冰的。 浮光将风云兮的双手拢在掌中,又是哈气又是搓手。 风云兮动容地看着浮光。 风云兮的五感六识灵敏,别人察觉不到的极其细微的动静,她都能察觉得出来。 她知道浮光跟了来,且一直守在外面,甚至将跟随而来保护风筱雅的暗卫都给悄悄地处置了。 不然,风筱雅在寝殿内久不出来,外面的暗卫们,怎么可能不前来查看情况。 “浮光,有你陪着我,真好。”风云兮目光灼灼地看着浮光。 浮光温柔地刮了刮风云兮的鼻尖,“这是我说过的话,你得换一句有新意的。” “嗯嗯……”风云兮敷衍一声,随即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舟车劳顿一个多月,今日才到雍都城里,又没个消停的,折腾得这般久,她困了。 “回去吧!”浮光牵着风云兮往外走。 身后的寝殿里传出些动静来,二人都没有去理会。 等出了寝宫大门,风云兮留了一个隐在暗处保护她的亲卫守着监视。 风筱雅体内的药物,足矣让她今夜受人摆布而无法抵抗。 只是,风云兮也很是好奇,风筱雅是不是只有她看到的这些本事。 故而,风云兮留了亲卫在暗中监视风筱雅,看一看今夜之事,是否还有转机。 毕竟,浮光解决的只是跟着风筱雅到此处冷宫里来的暗卫。 若是太子府的其余人发现不见风筱雅的踪影,就肯定会派人寻找。 风云兮故意没有将风筱雅的路堵死,就是想要以此见识一番太子府的真正实力,也好做到知己知彼。 风云兮要反击风筱雅,有的是法子。 但是,太子府的实力几许,目前还是未知的。 倒不如好好利用一番风筱雅,以探得太子府的虚实。 风云兮和浮光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延福殿。 此处的正殿,今日用来举办接风宴,偏殿就是提供给宾客们的休憩之所。 风筱雅让宫女假意安排着风云兮在西偏殿里休息,也是为了掩人耳目,打的主意就是,一切静待水到渠成之后,再捅破了出去。 此时,风云兮待在西偏殿里,就是最好的不在场证明。 下半夜肯定还有事端,眼下,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罢了! 风云兮从后窗进入屋中,浮光也跟着进去了。 “你跟着进来做什么?要是被人发现你失踪太久,会起疑心的。” 风云兮一边说,一边推着浮光往外走。 浮光虽然现在扮演的是风云兮的贴身婢女桃红,但是,风筱雅先前就故意不让风云兮的婢女跟着,也不准任何人靠近这间屋子。 故而,浮光就只能在外面守着,才能不露出端倪。 “我想多陪你一会儿。”浮光面露不舍,连语气里也都是浓浓的不舍。 风云兮好笑地看着浮光,“咱们又不是相隔十万八千里,我就在这屋子里,你在外面院子里,也就隔着一堵墙而已。” “相隔着一层窗户纸我都觉得厚,更何况是一堵墙了!”浮光说得一本正经。 “……”风云兮默了默,总觉得浮光的这句话,带着些羞人的意味。 她也不敢问,她更不敢接话,只得假装没有听明白,“那你不许停留太久,莫要被人瞧出了端倪。” 说罢,风云兮又打了一个哈欠。 她实在是太困了,钻进被窝里,很快就睡着了。 浮光守在床边,看着风云兮的姣好睡颜,好一阵之后,他才悄无声息地从后窗翻出去。 而进入梦乡不过小半个时辰的风云兮,又被一群喧闹声给吵醒了…… 338处处暗藏算计,展现了最大的恶意 风云兮在喧闹声中幽幽醒来,她正要起床出去查看情况,正好做足了自己的戏份,屋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进来的是浮光。 风云兮看向浮光的身后,原先那两个守在门口的宫女,已经不见了踪迹。 “怎么回事?”事情没按预料中的发展,风云兮有些不解了。 浮光解释道:“主子,筱雅郡主落水了,惊动了在大殿里把酒言欢的众人。这会儿乱成一片,王爷和王妃让婢子来带主子回去。” 浮光用的都是婢女桃红该用的称呼,免得隔墙有耳。 此处不是详说的地方,风云兮利落地起身,在浮光给她整理衣裳的时候,小声地问了句,“派了人去查吗?” 浮光点点头。 风云兮便也不再说什么了,明知风筱雅落水必然是幌子,却也不适宜详问,她只得将心中的疑问尽数压下。 二人去与东方京墨和云烟汇合,见面后,也没说话,只是眼神交流了一阵。 “先回去吧!”东方京墨发了话,一行人往宫外而去。 参加接风宫宴的宾客们,也都是匆匆往外走…… 筱雅郡主落了水,这件事可大可小。 虽然有看热闹的好奇心思,但是,谁都不愿在这个事情还不明朗的时候留下来,免得触了霉头,保不齐还可能引祸上身。 也无人阻拦风云兮一家三口出宫,风云兮猜测,定然是太子府的人,决意要将此事瞒下来。 事情闹出来的时机要比风云兮预估的早,也就说明要么是风筱雅自己跑出了冷宫呼救,再要么就是被太子府的人找到了。 而参加宫宴的宾客们都未散去,事情当众闹大,药效没过的风筱雅极有可能当众出丑。 太子府故而对外息事宁人,也说得过去。 风云兮也不过多猜测事情的进展,一切等派去的人回来禀报即可。 一家三口出了宫门,乘上马车,前往敦王府。 大耀国的使臣,则回驿站。 此次前来东临国,一路同行的人不少。 除了东临国和大耀国的使臣,其余的,都是与风云兮一家三口有关的人。 为了便于灵活安排身份,这些人都是扮作家仆。 既有鎏光宗的人,也有彦乘风以及几个掌柜厨子。 这些人在到达雍都城后,就先行去了敦王府,只有两个扮作马车夫的亲卫,留守在宫门外。 当然,也还有不少的亲卫隐在暗处。 回去的路上,东方京墨和云烟夫妇二人带着随侍云烟的一个婢女同乘一辆马车。 风云兮与浮光同乘另一辆马车。 “啊……哈……”风云兮不住地打着秀气的小哈欠,她显然是休息不够。 浮光大手一伸,将风云兮捞进了怀里。 风云兮下意识地挣扎,浮光就柔声地哄着,“乖,别动,我只是抱着你,让你睡得舒服些。” 温润如水的声音好似有魔力,风云兮睡眼惺忪,耸拉着眼皮,渐渐就闭上了眼睛。 浮光小心翼翼地抱着风云兮,好似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亲卫将马车赶得四平八稳,风云兮依偎在浮光的怀里,睡得香甜…… *** 马车足足走了有半个时辰,才到了敦王府门口。 太子与其余的诸位王爷的府邸,都离皇宫不算远。 相比起来,敦王府简直隔着皇宫十万八千里! 敦王府的前身,是犯了谋逆之罪而被抄家的罪臣旧宅。 宅子收归朝廷国库,圣康帝在决定将东方京墨接回来的那日,就将这座宅子,赐给了东方京墨当王府。 一般情况下,皇子被封王,迁出皇宫在外建府,都是建造新宅。 捡现成的情况本来就少,还大多都是拣那种有来头的风水宝宅。 像是这般继用罪臣旧宅的,可以说是前无先例。 毕竟,单单是罪臣旧宅这般说法,就是极为不吉利的。 偏偏还是个犯了谋逆罪而被抄家问斩的。 皇族的人住进去,可不是招晦气嘛! 由此可见,圣康帝将这一处宅子赐给东方京墨,寓意颇深。 既有轻视怠慢之意,也有警告打压之意。 是在告诉东方京墨不要有任何的不臣之心,免得步了宅子旧主人的后尘。 一座宅子都暗藏算计心机,这就是皇家人的行事作风。 风云兮下了马车,看一眼古朴简约的敦王府,也不无不喜。 云烟说得对,“一座宅子里有没有人情味,与宅子本身是没有关系的,单看住在宅子里的人的本心善恶而已。” 虽然圣康帝赐予这座宅子时,展现了最大的恶意。 但是,那只是别人的想法,与风云兮一家三口无关不是! 至于怪力乱神之说,一家三口也不信,悠悠众口随意去说,不信者无畏。 东方京墨的亲卫们已经将敦王府清扫收拾妥当。 亲卫们各司其职,扮演着府中的各个仆从。 从管家到门房小厮,都是东方京墨的亲卫。 化整为零,成功隐于市。 而这些人,表面上还是敬文帝赏给缥缈长公主的人。 所以,这些人到了东临国,没人能够轻易动得了,除非是不顾及东临国和大耀国的邦交了。 风云兮发现,有了萧越夜赐封的身份,他们一家三口在东临国,确实得到了不少便利。 至少,东临国的上位者,不能随随便便找借口来打压他们一家三口,也不能杀鸡儆猴般打压他们手底下的人。 风云兮疲乏得很,也无心观赏敦王府的景致,加之现在这般时辰已经到了下半夜。 她进了敦王府,直接去柳绿和掠影给她挑选好的院子。 这二人今日提前到敦王府,也是前来清扫整理的。 沐浴之后,风云兮打着秀气的小哈欠爬上床。 浮光也一身清爽地走来,将躺在床上的风云兮捞起来,“云兮,你的头发还未干,别急着睡。” 风云兮扭动着小身子,又往床里面倒去,“没事,一会儿柳绿会来给我擦,你快去睡吧!” 浮光无奈一笑,“云兮,你朝床外睡,将头搁在床沿,我给你擦头发。” “嗯嗯……”风云兮敷衍地咕哝两声,却还是照做,乖乖巧巧地朝着床外边睡下。 “云兮,你身上的佳人醉,无碍吗?”这个问题,浮光一直憋到现在,才问了出来。 “无碍的,我身上有雪蛊,我还是这世间神女血脉最强大之人,连‘桀骜’之毒都能净化,区区佳人醉,能奈我何!” 风云兮的身子,自从被种上了雪蛊,而神女血脉也被唤醒了之后,就算得上是百毒不侵了。 这也是她明知道果酒里有佳人醉,还敢毫不犹豫地喝下去的原因。 “那就好,你且等一会儿,我去拿干净的棉帕子来给你擦干头发。”浮光松了口气,转身去了外间。 而等浮光拿着棉帕子返回来,风云兮已经趴在床沿睡着了。 半张小脸凝白含绯,姣美精致。 乌黑发亮的青丝如水瀑一般垂落下床沿,铺散在床边的小榻之上。 发尾还有晶莹的水珠儿缓缓滴落…… 一截皓腕随意地搁在床沿,嫩白如羊脂玉,与乌黑秀发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浮光只觉这一副景象美不胜收。 他压下心中的旖旎心思,搬着方凳到床边坐下,耐心地给风云兮擦头发…… 浮光不是第一次给风云兮擦头发,但是,不管多少次,他依然小心翼翼,将每一缕青丝都视若珍宝。 柳绿和掠影在外间悄悄地掀开珠帘往里间瞧了瞧,再互视一眼,交换了神色,就默契地退了出去。 主子有公子照顾,她们自然识趣地走远些。 浮光给风云兮擦干头发,已经是小半个时辰时候了。 冬日里热气不足,头发就不易擦干,故而耗时久些。 浮光放下湿了的棉帕子,将趴着睡的风云兮给抱起,让她枕着绣枕仰着睡。 安置好风云兮,浮光就在床边的小榻上铺好棉被,躺了上去。 以前,浮光也有这般陪着风云兮睡,这是他睡得离她最近的时候。 果然,当贴身婢女,便利能够多上许多。 此次来东临国,是浮光自告奋勇要给风云兮当贴身婢女的。 至于原因嘛! 显而易见了! *** 翌日清晨,风云兮照常早早醒来。 浮光已经准备好热水给风云兮洗漱用。 风云兮看到浮光守在床边,随即开口问了一句,“昨晚的事,有眉目了吗?” 浮光将风云兮扶坐起来,同时回答道:“亲卫昨夜已经来回禀过了,说是风筱雅挣扎着跑出了冷宫,找到巡逻的御林军去通知太子府的人。” “太子府的人赶来,手段雷霆,将见到风筱雅异状的御林军全部灭口。” “至于风筱雅身上的药效,是借着泡冷水而缓解。而为了瞒过圣康帝,才顺势找了落水这个托词。” “再之后,太子府的人将风筱雅带回了太子府。” “太子府的常驻太医验明风筱雅身上的药物非敦伦之礼不能解,就找了人为风筱雅解药效。” 浮光说到此处,收了声。 毕竟是些难以启齿的事,他在风云兮面前,故作镇定,只挑拣了重要的说。 风云兮听完,也不觉意得外。 风筱雅不愿委身于燕鸿,风云兮哪里看不出来? 风云兮故意在离开前解了风筱雅的周身大穴,就是给她机会逃出冷宫。 以此探一探太子府行事作风与处事能力。 而从昨晚太子府的应对来看,果然是杀伐果决,手段雷霆。 风云兮神思翻转间,已然消化掉了浮光告知的信息,她开口再问:“那个燕鸿,也被太子府的人处置了吗?” 浮光摇了摇头,“风筱雅离开前,就捅了他一刀,却因力气不足,没能要了他的命。” “留守的亲卫按照你的吩咐,给燕鸿服了假死药,太子府的人前去查看,发现燕鸿没了气息,也就没有再管。” “我已经让人去处理,过几日就能把他换出来。” 浮光做了解释,同时也问了一句,“你要留燕鸿一命,是为了日后利用他对付风筱雅?” 风云兮狡黠一笑,“那是当然!” 她故意只给风筱雅解开穴道,却不给燕鸿解开穴道,可不是为了如她所说,让风筱雅自己做选择,也好成全了燕鸿对风筱雅的一片忠贞深情。 风云兮如此做,是为了彻底地让燕鸿死心! 风筱雅不喜欢燕鸿,又差点被燕鸿污了清白,可不是恨死了燕鸿? 所以,风筱雅要置燕鸿于死地,根本不难猜。 风云兮既然能够猜到,自然就早早地吩咐了留守的亲卫要见机行事。 若是风筱雅委身于燕鸿,那就不用再管。 反之,尤其是风筱雅对燕鸿动了杀心,那就最好能留燕鸿一命。 风云兮要的就是燕鸿彻底对风筱雅死心,燕鸿才能为她所用。 试问,一个男子深爱着另一个女子,可不就会对那个女子颇为了解。 不然,何来深爱之说? 风云兮需要的就是了解风筱雅的人,不求此人一定有用。 但是,有备无患。 “对了,太子府的人,让风筱雅便宜了哪个男子啊?”风云兮这才不甚关心地问了这么一句。 浮光的神色却是随即一凝,语调缓缓,“说出来也许你不会信,那人是失踪许久的苏隽彦。” ------题外话------ 一时爆更一时爽,一直爆更一直爽…… 以上只是美好愿望~~~ 为了今日爆更,淼淼尽力了。 开了新的一卷,也是完结卷。 小团宠开文至今,淼淼一直非常感谢诸位陪伴着淼淼的小可爱。 淼淼写文经验不足,一直以来都是靠着小可爱们的支持与自身的热爱而坚持着,为爱发电,努力万更。 淼淼会尽力写好小团宠的结局,给那些活在淼淼心中的角色一个圆满。 再次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与陪伴,么么哒~~~ 339意外收获,少女变少妇 “说出来也许你不会信,那人是失踪许久的苏隽彦。” “苏隽彦?”风云兮真的是惊讶到了,“找了他这般久,他竟然是来了雍都城!真是意外收获啊!” 转念一想,风云兮又极为疑惑,“太子府的人为何偏偏会便宜了苏隽彦?” 浮光继续解释,“苏隽彦现在是保国公府的世子,太子府有意与保国公府结亲。” 风云兮挑了挑眉,“保国公府的世子?我记得保国公姓苏,而这苏家先祖是东临国的开国功臣,且其家主历代袭爵,是东临国的百年簪缨世家。” “苏隽彦的苏姓,难道是随了苏家?那么,保国公府世子才是苏隽彦的真实身份?” 风云兮在准备到东临国来的时候,就多方了解了东临国的各方势力以及数位权贵。 她人还未到,就做了不少的功课了。 浮光摇了摇头,“目前还未可知,我已经派人去细查,只知道保国公府的这位世子,出生时体弱多病,被保国公夫人亲自带着去往佛寺祈福将养。” “这些年,传闻都说保国公府世子一直缠绵病榻,身子不见大好,却也没有更坏。” “也是今年开春,突然传出其身体恢复康健,这才从佛寺回了保国公府。” 浮光说的这些,都是他派人连夜查探来的消息。 既然发现了苏隽彦的踪迹,他还一跃成为了保国公府世子,那就是必须要尽快查明其中因果,才能知己知彼。 风云兮摸着下巴沉思,“保国公府世子多年久病都未愈,却突然好全了,这其中怕是存在猫腻。” “而此人常年客居佛寺,可以借着这个幌子而大做文章的事情,不要太多。” “当初,苏隽彦是被神秘人从大耀国的皇宫秘牢里救走的,难道救他的人就是保国公府的人?” 浮光不置可否,“极有可能。” 风云兮越想越觉得背后的事情不简单。 她神色严肃地看向浮光,“保国公府的人给了苏隽彦世子之位,不管苏隽彦是真世子还是假世子,都说明苏隽彦对保国公府有用。” “而苏隽彦的身上,该是有无极至尊的那半块玉佩的。当年,倪氏给赖氏的首饰金银和玉佩,都被赖氏据为己有。” “赖氏祸祸了倪氏给的财物,却独独舍不得变卖那半块玉佩,后来是逼于无奈,才将半块玉佩当掉,去给裴二柱还赌债。” “而苏隽彦离开裴家的时候,有让苏楚昇去当铺将那半块玉佩给赎了回来,带了走。” 这些事,风云兮原是不知道的,都是王氏在前不久告知她的。 “浮光啊!你说,那个苏隽彦现今成了保国公府的世子,是不是可以说明,保国公府的人就是无极至尊的后人?” “无极至尊姓苏,苏隽彦以及保国公府的人,也都姓苏,凑巧得极为诡异啊!” 浮光颔首,“确实是太凑巧了。” 风云兮继续絮叨,“我听娘亲说过,苏隽彦是苏楚昇的亲生儿子这件事错不了。就连苏楚昇是当年的博懿太子的儿子一事,也是板上钉钉。” “所以,这对父子的的确确是大耀国的萧氏皇族后裔。倒是苏楚昇的母亲,身份成疑。” 风云兮目光灼灼地看着浮光,“浮光,我有个大胆的猜想,你说,苏楚昇的母亲,会不会与保国公府有关?将苏隽彦与保国公府联系上,也只有此人了。” “不然,苏隽彦若是与保国公府毫无关系,如何会安排他当世子?” “至于无极至尊的那半块玉佩,会出现在苏隽彦的母亲倪氏手上,怕也是从苏楚昇的母亲那里传下来的。” “因为倪氏的身份,经由多方查探,已然确定她娘家的家世清白简单。” “既然倪氏及其娘家人这边无端倪,那么,问题就只能出在苏楚昇的母亲,那个身份成疑的慕家庶女身上了。” 风云兮自从在王氏那里得知无极至尊的那半块玉佩曾出现在倪氏的手中,就有了这般猜想。 浮光也是慕家人,未免引得他心中不快,风云兮是悄悄地派了人去查的慕家。 只是,慕家现今已经被仇家灭门,想要查找以前的事情,能够寻到的知情人不多了。 若不是今日得知苏隽彦的踪迹,让风云兮有了危机感,她也不会在浮光面前提起苏楚昇的母族。 浮光细细思量风云兮的话,倒是没有胡思乱想什么,他只轻轻地点了点头,“云兮,你的猜想确实有迹可循,我会派人深挖这些事,你先起床洗漱吧!” 风云兮细细观察着浮光的神色,见他无异样,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好,我自己来,你先出去。” 二人聊了好一阵,风云兮还窝在被窝里靠在床头呢! 浮光现下虽然是风云兮的“贴身婢女”,但是,风云兮哪里真的会让他贴身随侍呢! “我去唤柳绿和掠影进来。”浮光知道风云兮的羞赧与顾忌,他快步出去了。 风云兮看着浮光离开,又是松了口气。 浮光若是在场伺候着她洗漱,可不得把她羞死! *** 晌午的时候,浮光派出去细查的人回来禀报了,浮光听完就向风云兮转述了。 “我的人查到,保国公府世子苏长安一直在佛寺养病,见过其真面目的人,只有保国公夫妇以及日常照顾苏长安的几个仆从,就连佛寺僧侣都未见过。” “苏隽彦是以保国公府世子的身份回到保国公府的,还是保国公夫妇亲自将他接回,故而无人有怀疑。” “至于苏隽彦与保国公府之间真正的关系,暂时无从探查。” 风云兮点点头,“咱们初来乍到,你的人能查到这些已经是很不错了,我去同我爹爹说一说这些事。” “接下来的事,主要还是交给鎏光宗的人,你让你的人隐在暗处,以备不时之需,切莫打草惊蛇。” 昨夜的事,是敦王府的磨难,是风云兮一家三口必须面对的。 而浮光还要寻找黎半夏,风云兮不想让他分心。 “好。” 风云兮看着浮光略显疲倦的神色,心疼地道:“想必你昨夜是没怎么睡了,等吃过午饭,你去好好睡一觉,晚些时辰再陪我去逛一逛这雍都城。” 浮光宠溺地揉了揉风云兮的小脑袋,“好。” 风云兮同浮光聊完,就去找东方京墨和云烟了,昨晚的事,风云兮还未告知二人详情。 她简略地说了一通,再把浮光的人查到的事情也一并说了。 说完,风云兮还问了一句,“爹爹,娘亲,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做?” 东方京墨和云烟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静观其变。” 风云兮微微一笑,她也是这么想的。 雍都城的现今局势,波云诡谲,风云变幻。 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敦王府现今是多方势力都紧紧盯着的对象,不适宜强出头被人趁机打压。 反而是隐忍低调,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上之举。 *** 接连三天,敦王府都安宁不已。 就好似外人都把敦王府给忘了一般。 又或者说是敦王府就好似不存在一样。 风云兮等人都巴不得如此。 而在这三天里,风云兮和彦乘风带着随行的几个掌柜,在雍都城里,仔仔细细地逛了一遍。 到得如今,风云兮也不再瞒着彦乘风,她还是锦绣楼幕后的半个老板一事,已经主动告知了彦乘风。 彦乘风也不是很惊讶,他早就猜到了一些,只是看破不说破。 开分店之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先是挑选合适的铺面盘下来,再是招人。 风云兮要在雍都城里开素食居和锦绣楼还有浮生甜坞的分店,这三个铺面的经营方式其实是差不多的,只不过是售卖的吃食有不同。 掌柜、大厨、账房先生等主要之人是从原先的铺面里挑选了带过来的。 其余做工的人,则是在雍都城里新招,再进行培训。 风云兮此次带来了一些得力之人,培训新人也就事半功倍。 加之有彦乘风在,风云兮也可以少操心一些。 还别说,在生意合作上,风云兮是极为满意彦乘风这个合作伙伴的。 彦乘风头脑清醒,目光高远,行事果断,擅长经营,颇有手腕…… 要是让风云兮举出彦乘风在经商一事上的优点,她能说好多好多! 并且,彦乘风虽然有着商人的精明,却不是贪得无厌的,他是一个极为有原则底线的慈善商人。 “彦公子,今日就商议到此,我先回去了,你也要注意休息。”临近傍晚,风云兮与彦乘风道别,打道回府。 彦乘风来东临国,风云兮邀请他与缥缈长公主的仪仗队伍同行,如此,是为了照应一二。 毕竟长途跋涉,行商队伍极为容易被一些匪徒盯上。 当然,缥缈长公主的仪仗队伍也不甚安全,但有鎏光宗的人在,保全彦乘风是绰绰有余的。 可是,一旦到了雍都城,反而就是将关系撇得一清二楚为好。 敦王府在雍都城里被各方势力视为了眼中钉。 风云兮不愿连累了彦乘风,故而在到达雍都城的第二日,就乔装打扮后,亲自与彦乘风一同去挑选宅子。 风云兮还不让鎏光宗的人经手,也是为了撇清关系。 彦乘风现在带着那些挑选着带来的掌柜等人,住在新宅子里。 对外,他们就是商人身份,与敦王府或是鎏光宗,都没有半点关系的。 风云兮十分低调地回了敦王府,立马有亲卫来报,“郡主,太子府今晚宴请雍都城权贵之家,也请了咱们府上过去。” 风云兮挑眉,“什么名目的宴会?” “是纳采宴。” “谁的?” “筱雅郡主的,今日,保国公府世子带着全福夫人去太子府向筱雅郡主纳采去了。” 风云兮恍然大悟,“倒是雷厉风行,符合太子府的行事作风。” 她不做多想,左右那都是别人家的事。 风云兮换下身上的男装,简单地装扮一番,就跟着东方京墨和云烟出府赴宴去了。 依然是浮光扮作婢女跟随风云兮。 太子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东临国的正宴,都是在晚上,白日里虽然也有筵席,却都是偏宴。 风云兮一家三口刚进太子府,就有婢女迎来,“云兮郡主,筱雅郡主恭迎您多时了,说是有些女儿家的闺房秘话,要同您说,还请您随婢子前来。” 女儿家的闺房秘话? 风云兮内心呵呵哒…… 她同风筱雅之间,几时交好到能说得上闺房秘话了? 风云兮向东方京墨和云烟递了眼神,再微微一笑,“那就快走吧!莫要让雅儿妹妹等急了。” 风云兮带着浮光跟在那位婢女身后,去往太子府的后院。 风筱雅等在自己的院中,她是故意让婢女将风云兮带到此处的。 风云兮一进风筱雅的院子,只见满院堆满箱笼,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并且,每一个箱笼都被打开了,也就能够看到里面装的都是些贵重之物,名贵药材,绫罗绸缎、珍玩玉器、金银首饰…… 风云兮看着堆了满院子的奇珍异宝,丝毫不为所动。 眼前的东西,不及浮光送她的纳采礼的一半,更不及她家娘亲为她准备的嫁妆的十中之一。 她还以为保国公府极其重视与太子府的结亲呢! 但从纳采礼的分量上来看,也不过尔尔。 想必两府也并未真正走心,而是利益驱使而联姻合作罢了。 风筱雅看到风云兮到来,娇嫩的小脸上扬起一丝得意的笑。 风云兮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精心装扮了一番的风筱雅。 只见风筱雅上身穿着一袭浅粉蓝拗参针盘金地毯蜀锦和酒红松针箭袖拷花印花布蜀衫,下衣是一件彩虹色晕染纱绣裙,兰紫洒线绣鹦鹉纹金锦斗篷罩在外面。 乌黑青丝绾成了堕马髻,耳上是堆丝蓝玛瑙耳坠,云鬓别致地点缀着金光闪闪的珠花。 白皙如青葱的手上戴着填丝绿松石手镯,腰间系着光紫红花卉纹样绣网绦,轻挂着银丝线绣莲花香袋。 脚上是一双绣玉兰花宝相花纹云头牙靴。 人靠衣装马靠鞍。 单看风筱雅的着装,已然是堆金砌玉的金贵豪气了,不愧是太子之女,奢靡浮华令人叹为观止。 再细细看风筱雅的面容,她有着洁白如玉的鹅蛋小脸,眉下是眼波流盼的大眼睛,媚眼如丝,风情万种。 士别三日,昔日的娇俏少女,再见已是娇媚曼妙的妇人了。 果然,女子经历人事之后,妖娆风情也随之而来。 风云兮只默默地打量风筱雅,却不过多品评。 而风筱雅看到做素净装扮的风云兮,心中又是愤愤不甘。 风筱雅在三日前初见风云兮的这张脸,就嫉妒不已。 她不愿意承认风云兮长得比她好看,却止不住内心里的嫉妒酸意。 所以,坑害风云兮,既是要给敦王府下马威,也有风筱雅的私心。 她容不得长得比她好看的女子存在于这世间! 她只要看到任何的一个长得比她好看的女子,就会忍不住想要毁了。 而敦王府里,不止有一个长得比她好看的风云兮,就连敦王妃,一把年纪了,也还是那般好看! 风筱雅当时就暗暗发誓,要毁了这一对母女。 “云兮郡主,本郡主今日请你来,是有几句话要对你说。”风筱雅面带挑衅地看着风云兮。 风云兮从容淡定,“我洗耳恭听。” 风筱雅靠近风云兮,笑意融融,“本郡主能有今日之喜,还多亏了云兮郡主呢!” “本郡主虽恨你那夜的所作所为,同时却也感谢你,助我得偿所愿呢!” “想必云兮郡主还不知道吧!本郡主早已倾慕于保国公府的世子,奈何父亲一直不同意。” “云兮郡主倒是帮了本郡主一个大忙呢!” 风筱雅说得畅快,丝毫不见羞赧。 “……”风云兮无言以对,她要是早知道风筱雅倾慕苏隽彦,当时就一定成全了燕鸿。 只不过,风筱雅未免也太博爱了吧? 见一个爱一个。 当初缠着慕昀皖,现在倾慕苏隽彦。 并且,风筱雅究竟看中了苏隽彦的哪一点? 风云兮都有些怀疑风筱雅挑选夫婿的眼光与品位了…… 340炫耀金龟婿,屡屡遭受祸端的原因 风筱雅真的只是同风云兮说了那般几句话,就又让那个婢女将风云兮带去前院筵席处了。 风云兮看着风筱雅那般嘚瑟的神情,就知道风筱雅不继续作妖的原因,不过是想要多炫耀一阵子。 毕竟,保国公府世子,其身份地位,确实是足矣让雍都城的高门贵女都为之动心的金龟婿。 风筱雅不止要向风云兮炫耀这个金龟婿,还要向雍都城的诸位贵女们炫耀。 该是有一段时日,风筱雅都没有功夫为难风云兮了。 风云兮乐得如此。 筵席上,暗流汹涌。 太子府忽然与保国公府联姻,让很多人都始料不及。 不少的宾客们在席间窃窃私语,谈论的都是与这桩联姻相关之事。 外面一直传闻筱雅郡主眼高于顶,连雍都城里的高门贵子们,都不太瞧得上。 而太子也一直不着急嫁女,说是想要留在身边多养几年。 实际上,不过是太子还在权衡利弊,想要利用筱雅郡主的婚事,给太子府再添一道得力助益。 故而,筱雅郡主的婚事,拖到了今时今日。 筱雅郡主今年,都已经芳龄十八了。 若是放在普通人家,算得上是年岁偏大而不好嫁的大姑娘了。 女子及笄后,年龄越大,越难嫁出去。 当然,筱雅郡主贵为太子之女,是没有这般忧虑的。 风云兮在席间默默地听着宾客们的交头接耳。 倒不是她想听,而是五感六识太灵敏。 筵席过后,一家三口打道回府。 今日到太子府里赴宴,异常顺利。 只因太子府与保国公府联姻,雍都城局势定有变幻,各方势力,都无暇顾及无权无势,还未在雍都城站稳脚跟的敦王府。 当下时机,被忽视,反而是最安全的。 “爹爹,娘亲,我回去歇息了。”风云兮这几日忙着开分店的事,累坏了。 今日若是不去太子府参加宴会,风云兮这会儿都已经去见周公了。 云烟心疼地看着面色疲倦的风云兮,“兮儿,你爹爹给你的那些亲卫,可不仅仅只是护卫,你分些事情给他们做,大可不必事事都亲力亲为。” “娘亲,我没事,应付得来。”风云兮性子好强,能自己做的事情,都不会假手于人。 “傻孩子,娘亲知道你好强,也知道你是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可是,你这般辛劳,娘亲会心疼的。” 云烟温柔地抚了抚风云兮的小脸,“你看你,最近这一年多,是越发消瘦了。” 风云兮羞愧地垂下了头,她确实是只顾着拼命搞事业去了…… 当然,这一年多,主要还因为浮光不怎么在她身边,她闲下来越发容易胡思乱想,反倒是忙碌起来,每日都过得充实了,也就不会多想了。 风云兮还觉着,既然浮光在外努力挣军功,她也不能落后不是! “娘亲,我以后会注意的。”风云兮不愿让云烟担忧。 “那就好。”云烟瞟向一旁的浮光,“你也不知道劝着点儿,难道你不心疼?” 浮光:“……” 他要是劝得动,那人就不是风云兮了…… 浮光也是一直干着急,但风云兮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他也不好过多阻拦。 他要护她一世周全,也要尽力护着她的行为思想上的双重自由。 让她想做什么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也可以不做什么。 “夫人说得对,我知道了。”浮光老老实实接话。 解释就是辩驳,辩驳就是目无尊长,面对未来丈母娘,这些都是犯大忌的。 浮光可不敢得罪云烟这个未来丈母娘。 “娘亲,我真没事,我以后也会注意的。”风云兮瞧着云烟对浮光表示出了不满,当即解围,“娘亲,我先回去了哈!” 说完,风云兮拉着浮光快步离开。 看着风云兮和浮光开溜的小背影,云烟无奈一笑…… 东方京墨凑在云烟的耳边,用酸溜溜的语气说着风凉话,“娘子,这下你知道女生外向的感觉了吧?我就说生女儿不靠谱嘛!咱们还是生个儿子吧!” “生二胎”这个话题,东方京墨日常需得向云烟提一提,今次逮着这般好机会,他更是要趁机提一提了。 云烟轻飘飘地瞟了东方京墨一眼,给了个让他自己体会的眼神。 东方京墨:“……” 老子不过是想要个小二胎,怎么就这么难呢? 连亲生女儿都“出卖”了无数遍了! *** 风云兮拉着浮光火速回了院子。 柳绿迎上来,“主子,亲卫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燕公子接回来了。” 风筱雅捅了燕鸿一刀,没能害其性命。 风云兮吩咐亲卫给燕鸿制造出一副假死之状。 东临国朝廷对外的说法是朗月国太子燕鸿突然暴毙。 未免尸身被人发现端倪,匆匆火化。 亲卫则给燕鸿来了个金蝉脱壳。 风云兮与浮光对视一眼,随即道:“浮光,你陪我一道去看看燕鸿。” 二人一同去了偏屋。 燕鸿躺在床上,睁眼望着床顶,眼中空洞无神。 风云兮和浮光走近,燕鸿听得脚步声,眼珠子才转动了一下。 “云兮郡主?怎么是你!”燕鸿看到风云兮,颇为意外。 燕鸿虽是被亲卫给救了下来,却并不知道亲卫背后的主子是谁。 “燕公子可还有哪里不适?”风云兮只开口询问,却并没有要给燕鸿看诊的意思。 亲卫里也有会医术之人,不一定非得风云兮亲自诊治。 再加之燕鸿差点助风筱雅欺辱风云兮,风云兮怎么可能还愿与燕鸿有肢体接触。 就算是诊脉,风云兮也是不愿意的。 燕鸿摇了摇头,再是叹息一声,“云兮郡主,我心已死,你又何必救我呢!” 风云兮冷笑,“燕公子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女子而枉顾朗月国数万国人的生死吗?” “朗月国依附东临国而生存,燕公子是忘记了来东临国当质子的初衷了么?” “我……”燕鸿惭愧地低下了头。 他没有忘记! 他只是觉得好累…… 他在东临国当质子的这么些年,受尽凌辱,唯一的温暖是来自于风筱雅。 无数个冰寒彻骨的冬夜,他就是靠着这一点点的温暖,撑过来的。 但是,风筱雅却亲手斩断了他心中唯一的慰藉。 风云兮没什么可劝慰燕鸿的,也不打算劝慰他,她只道:“燕公子,我能够将你从东临国的皇宫里救出来,也就能送你回朗月国。” 闻言,燕鸿的眼神一亮。 风云兮则继续说道:“当然,我是有条件的。” 燕鸿的眼神随即一暗,“我知道你想让我做什么,恕难从命。” 风云兮微微一笑,“燕公子,别急着回绝,你大可细细思量一番,再做决定。眼下你还伤着,需得好好养伤才是。” 风云兮也不再多说,她只吩咐亲卫好生照料燕鸿。 燕鸿留在敦王府也不方便,因为敦王府外多得是眼睛盯着。 所以,亲卫又将燕鸿给带走了。 大隐隐于市。 鎏光宗的人在雍都城里,也有多处房产屋宅。 想要藏住燕鸿,不是难事。 风云兮从偏屋出来,瞧着浮光脸上一片冷然的神色,讪讪一笑,“你别误会,我留着他,不过是有备无患,你莫要多想。” 风云兮也不知怎么的,看到浮光冷脸,她就心里发虚。 那一夜,风筱雅坑害风云兮,虽然风云兮顺利应对,还小小反击了回去。 但是,浮光一直为此不悦。 他今日看风筱雅的眼神,冰冷带刺。 风云兮知道,浮光定然是恨上了风筱雅。 可是,初来乍到雍都城,还未站稳脚跟,隐忍为上。 “浮光,左右我无碍,咱们先忍下这一口恶气。”风云兮担心浮光冲动,已经劝说过多次。 浮光怜爱地抚了抚风云兮的小脸,“我知道。” 他将心底的不悦压下,露出温柔的笑…… *** 风云兮回房后,匆匆洗漱后就睡下了。 半夜的时候,风云兮察觉到有异动,立即睁眼醒来。 睡在床边小榻上的浮光也醒了过来,二人对视一眼,皆是异常警醒。 床榻隐隐有震动之势,屋中的桌椅衣柜也是,摆放在上面的器皿物件也轻轻地摇晃着,并且幅度越来越大…… “不好!怕是地动!咱们快出去!”风云兮掀开被子,浮光拿起外裳,二人飞快地跑了出去。 隐在院子周围守夜的亲卫们也发现了异常,正要进去叫醒风云兮,就发现风云兮与浮光已经跑了出来。 “快去叫醒柳绿和掠影,派人去主院通知宗主和夫人。”风云兮吩咐那个负责护卫她的亲卫首领。 “是。” 很快,柳绿和掠影也都从屋里出来。 自从浮光扮作“婢女桃红”,柳绿和掠影就无需给风云兮守夜,二人各自回房休息。 柳绿跑上前来,神色疑惑惊恐,“主子,是地动了吗?” 风云兮摇了摇头,“目前还不清楚,你和柳绿带几个亲卫,去协助将府中的人都聚集到空地上。” 震感算不得很强烈,风云兮不确定是不是地动的前兆。 但是,保险起见还是先做好防范准备为好。 柳绿和掠影带着几个亲卫去执行风云兮安排的任务。 风云兮则穿好浮光递过来的外裳,前去主院找东方京墨和云烟。 浮光紧随其后。 二人才走到一半,忽然一阵地动山摇,震感要强于先前好几倍。 “轰——”周遭的房屋接二连三地倒塌,砖瓦飞溅,尘土飞扬…… 风云兮和浮光立即飞身而起,避过倾倒而来的断墙。 不过是须臾的功夫,整个敦王府半数的房屋倒塌,断壁残垣,成了一片废墟。 所幸,全府的人都以最快的速度避了出去,倒是无碍。 风云兮和浮光找到东方京墨和云烟。 “爹爹,娘亲,我和浮光已经粗粗查看过了,应该是地动余威波及至此,而敦王府周遭的府宅皆平安无事,只有咱们府上坍塌了不少房屋,实在诡异。” 若不是亲眼所见,风云兮也不会相信这样的诡异之事。 东方京墨和云烟却并不惊讶。 云烟道:“兮儿,有件事先前未告知你,这个敦王府,年久失修,多处已经残旧腐朽。” “亲卫们进来时已然发现,已经禀告了我和你爹爹,不想让你担心,就未告知于你。” 风云兮闻言,若有所思,她隐隐有一个猜想,“娘亲,爹爹,你们说,是不是就算没有今次的地动余威波及,咱们一家也有可能因这座宅子年久失修而被伤到?” “怕是被赐予这一座宅子时,就被有心人给算计上了。” 风云兮的话,也是东方京墨和云烟在脑中思量过的念头。 二人听得亲卫禀报时,就想到了这一层。 之所以秘而不发,就是将计就计。 所以,东方京墨和云烟只让鎏光宗的人粗略整理了这处宅子。 而带来的主要行李,都未放置在宅子里,就是预防着万一宅子坍塌,好及时躲避,也免得毁了财物。 云烟看了一眼东方京墨,再出言安抚风云兮,“兮儿,今夜已晚,别想太多,咱们先在就近的空地处扎营凑合一晚吧!” 先前赶路扎营的一应帐篷之类都还留着,此时派上了用场。 风云兮点点头,“我听爹爹和娘亲的安排。” 敦王府没有在雍都城的繁华处,地处偏远,这边的动静,传到宫里,怕是要耽搁一阵。 加之还极有可能会有人刻意拖延,所以,今夜怕是宫里不会派人前来帮忙了。 左右敦王府已经无法再住,求人也不如求己。 于是,在东方京墨和云烟的安排之下,才刚刚住进敦王府的一群人,全部住进了帐篷里。 *** 翌日,雍都城被地动余威波及一事也就传开了,与此同时,敦王府一夜坍塌一事,也随之传开了。 柳绿将在外打探到的消息告知风云兮,“主子,昨夜是东临国的东境发生了地动,雍都城受了余威波及。” “但是,雍都城受到的余威并不严重,坍塌的房屋除了咱们的敦王府,就只有一些年久残破的民房。” 风云兮心中了然,“如此,就更能说明敦王府的宅子腐朽不堪了,由此可见将这处宅子定为敦王府之人的狠毒用意了。” 柳绿惊讶,“主子是怀疑圣康帝?” 风云兮不置可否,“这座宅子是他赏赐的,自然是他的嫌疑最大。” 顿了顿,风云兮又补充道:“不过,也不排除是有心人借机利用,毕竟事情败露,最有嫌疑的人,常常只是替罪羊而已。” 柳绿面露后怕神色,“幸好昨晚及时发现,全府的人都平安无事。” 风云兮神色骤冷,“到了雍都城,我才明白什么叫做步步危机,处处恶意。我们一家三口,究竟有什么值得被人处心积虑地算计着的因由呢?” 柳绿神色迷惘,做了个猜想,“主子,难道是因为宗主的大皇子身份?” 风云兮细细想来,“爹爹是圣康帝的原配发妻所生的嫡长子,爹爹的母族,曾经是东临国显赫一时的名门贵族东方氏一族。” “而东方氏一族因谋逆罪而满门抄斩,爹爹的娘亲被赐死,爹爹被送去大耀国当质子。”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想必还是有些人念念不忘爹爹的嫡长子身份。” “皇族历来注重长幼尊卑,爹爹的嫡长子身份摆在那里,恐怕就是屡屡遭受祸端的缘由。” 风云兮冷静分析。 柳绿愤愤,“咱们宗主从不与人为恶,是那些人太过分了!” “谁说不是呢!美玉无罪,怀璧其罪,就是这般悲哀。”风云兮的心中,好一阵唏嘘。 掠影掀开帐篷帘子走进来,“主子,宫里来人了,是来接宗主、夫人,还有主子进宫去住着。” 风云兮挑了挑眉,“接我们进宫?是圣康帝亲自下的旨意吗?” 虽然圣康帝是风云兮的祖父,但她也只认他是名义上的祖父而已,是没有半点对祖父的孺慕之情的。 掠影回道:“是朝臣的意思,圣康帝只是没有反对。” 341多年隐情,窝囊的傀儡皇帝 一场地动余威,使得敦王府顷刻之间倒塌,沦为废墟。 雍都城里开始流传着一些风言风语,说是敦王命格不祥,天生带煞。 不然,好好的敦王府怎么可能说倒就倒,临近的宅子可都安然无虞。 而雍都城里受地动余威影响的,都是些年久失修的简陋民房,哪里比得上堂堂敦王府的牢固? 风云兮听到这些谣言的时候,已经置身东临国的皇宫里了。 圣康帝下旨,让敦王一家三口住进了以前供皇子们居住的出蓝殿。 “青出于蓝,出蓝殿这个名字,倒是表达了圣康帝对他的那群儿子们寄予了深情厚望啊!”风云兮看着出蓝殿的牌匾,闲闲地品评了一句。 圣康帝子嗣颇多,但都早已成年,接连出宫开府去了。 故而出蓝殿已经久不住人了,也多年无人前来扫洒。 荒草丛生,灰尘堆积,蛛网繁多,这是出蓝殿的现状。 与燕鸿先前被囚禁的冷宫无甚差别。 从敦王府到出蓝殿,越住越差,风云兮内心呵呵哒…… 云烟让亲卫们先行检查了一番出蓝殿的构造承重,以确保这里不是第二个敦王府。 很快,亲卫回来禀报,“夫人,出蓝殿的主墙体与梁柱皆无恙,不似敦王府那般。” “知道了,去稍作清扫吧!收拾得能住人即可。”云烟吩咐一句。 圣康帝并未派人前来扫洒,需得自己动手。 “是。”亲卫带人去收拾了。 风云兮闻言,凑到云烟的身边,试探地问道:“娘亲,您是觉得咱们不会在此住上很久?” 云烟点点头,“眼不见为净,既然不喜咱们一家三口,又怎么会放在眼皮子底下呢?” 风云兮了然,没再多说,以免引得自家爹爹心中难受。 一行人将出蓝殿简单地清理,再住了进去。 带来的行李也不多,就是没做长住的打算。 住在宫里,行动不自由,一家三口也都不愿意在此住着。 入夜,一行人早早睡下。 从昨夜到今日都是又惊又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熬。 接连三天,风云兮一家三口都被困在出蓝殿里。 没人到出蓝殿里来,殿外却有御林军把守,除了守着不让人出去,就是负责送饭送水。 东临国东境的地动严重,毁了好几个城镇,圣康帝和朝臣们为此焦头烂额,也就无暇关心敦王一家三口。 外面除了传出些流言蜚语之外,倒是再没有别的针对敦王府的动作了。 风云兮闲不住,拉着浮光悄悄地出了宫。 皇宫里的御林军,困不住他们俩。 宫外的彦乘风得知敦王府的事情后,可是急坏了,见到风云兮无虞,才安心下来。 风云兮照常同彦乘风一起筹备开分店的事宜,等到了傍晚,又和浮光悄悄地回到了皇宫。 入夜,照旧是早早睡下。 只是到了半夜时分,风云兮被浮光给叫醒了,“云兮,三师叔让亲卫唤你过去。” 风云兮睁着朦胧的睡眼,瞄了眼窗外的漆黑天色,不解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浮光摇了摇头,“应该不是,但三师叔只唤你过去。” 风云兮虽然心有疑惑,还是快速地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裳后跟着等在门外的亲卫,去了东方京墨和云烟的寝殿。 昏黄的寝殿内,一坐二站,三道人影被烛光映衬得颀长无比。 风云兮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此的人——圣康帝。 云烟向愣在门边的风云兮招了招手,“兮儿,快来见过你皇祖父。” 风云兮眨眨眼,总觉得自己还在做梦,她走上前,向圣康帝行了一礼,“皇祖父万安。” 圣康帝大马金刀地坐着,伸手虚扶了扶风云兮,“兮儿,这里没外人,你叫朕皇爷爷吧!” 语气和缓友善,连笑容也是分外慈祥。 风云兮不解地看向一旁的东方京墨和云烟。 这莫不是个假的圣康帝吧? 东方京墨和云烟接收到风云兮的眼神,还未给予回应,圣康帝自己先开了口,“兮儿,是朕,如假包换。” “……”风云兮一时间只觉到大脑里一片浆糊。 她是在做梦的吧? 还是见鬼了? 圣康帝看到风云兮一脸懵懵懂懂的小表情,当即朗声一笑,“兮儿,你出落得越发像你皇祖母了。” 风云兮:“……” 这都哪跟哪啊? 风云兮默默地将拢在袖中的手握拳,指尖扎在掌心,微微疼…… 她这才确定,不是在梦中。 只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圣康帝,言语行为都极为反常是什么鬼? 圣康帝看出了风云兮的疑惑,他站起身来,靠近了一些,轻轻地拍了拍风云兮的肩,“兮儿,今次这般近距离地瞧瞧你,朕很是高兴。” “见你平安康健,貌美娇俏,落落大方,朕心甚慰。” “朕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惑,去问你爹娘吧!” 说罢,圣康帝看向东方京墨和云烟,“朕不能久留,吩咐你们的事,要记牢了,且再忍耐些时日,朕走了。” 圣康帝面带不舍地看着这一家三口,却决然转身,往寝殿里间而去。 那里有一堵墙壁上显现出一方门洞,圣康帝走进门洞后,墙壁又恢复如常。 墙里竟有密道! 风云兮看得懵逼不已。 云烟牵起风云兮的手,“兮儿,如你所见,咱们被安排进这出蓝殿,就是为了今夜的会面,你皇祖父刚刚同我和你爹爹说了许多事。” 风云兮心中的疑问更多了,“娘亲,这到底是这么一回事?” 云烟看一眼神色悲戚且疲倦的东方京墨,“说来话长,去你屋里慢慢说给你听吧!” 说着,云烟递给东方京墨一个眼神,再拉着风云兮出了寝殿。 风云兮知道云烟是刻意带她避开东方京墨,故而配合地跟着云烟走了。 回到风云兮自己的寝殿,风云兮让浮光去外间的软塌上睡,她则拉着云烟上了床榻。 实在是今夜见闻太诡异,风云兮满肚子的疑问,已经等不得明日再解惑了。 “娘亲,我准备好了,您说吧!”风云兮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神色。 云烟好笑地看了风云兮一眼,“你的小脑袋瓜里莫不是已经脑补出了一局阴谋论了吧?其实,没有你想的那般复杂。” “你皇祖父,也是个可怜人,他只是宫女所生的皇子,母族不强大,他自身也资质平庸,在兄弟们之间不出众,当皇子时一直谨小慎微。” “当年震惊鎏光大陆的十子夺嫡,你皇祖父就是被排除在外,他是连夺嫡的资格都没有的。” “只不过,他虽不被人重视,却也因此活了下来,甚至还成了受益人。” “参与夺嫡的十位皇子可以说是同归于尽,风氏皇族只剩你皇祖父这一脉。” “他是被朝臣们扶持起来的傀儡皇帝,登基后并没有实权,反而是被朝中的各方势力联合操控着。” “这些事,外人并不知情,故而不知你皇祖父的无奈。” 云烟的这些话,风云兮听得一愣一愣的,“竟还有这般苦衷?” “是的。”云烟叹息一声,继续道:“东方氏一族,就是拥立你皇祖父的大家族之一,你的皇祖母就是东方家的女儿。” “当年,东方家出了一国之母,成了皇帝的岳丈家,也就更为显赫了。” “另几个拥立你皇祖父的大家族忌惮东方氏一族功高震主,担心会打破原先的平衡,就起了蚕食东方氏一族之心。” “东方氏一族谋逆造反,是被栽赃陷害的。” “连带着你皇祖母被赐死,你爹爹被送往大耀国当质子,也都是朝中各方势力逼迫你皇祖父下的旨意。” “你皇祖父在朝中无人可用,也没有实权,只能任人摆布。” 话到此处,云烟收了声。 风云兮听得,已然震惊又愤怒。 转念一想,风云兮又有了新的疑惑,“既然东临国的各个世家大族野心勃勃,当年为何不自立为王?反而是控制着一个傀儡皇帝?” 云烟摇了摇头,“各方势力旗鼓相当,即为平衡,倘若一方势力扩增,平衡就被打破了。要么是被蚕食,要么就是继续膨胀,吞食其余势力。” “世家大族有野心,却也图个平稳长久,掌控着一方势力,经久不衰下去……” “这也是为何历来皇权更替频繁,皇族命数皆不长久,反而是世家大族的命数,却延续得更为久远的原因。” 风云兮若有所悟,“那就是说,一个世家大族若是守得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安分,就能稳稳当当地传承下去。” “否则,一旦野心膨胀,有可能取代皇族,也有可能就此被鲸吞蚕食,湮没在历史洪流之中。” “而就算是取代了皇族,站在了最巅峰,却也更容易坠落,万劫不复。” 云烟赞赏地看了风云兮一眼,“兮儿分析得很好。” 风云兮微微一笑,“是娘亲点拨得好。对了,我还有一事不明白,皇祖父今夜出现,所谓何意?” “你爹爹是你皇祖父的第一个孩子,感情自是不同的,这些年,你皇祖父一直很挂念着你爹爹。” 风云兮还是有些不解,“就因为爹爹是嫡长子?” 云烟继续解释,“也还因为你的皇祖母。你皇祖父当了几十年的皇帝,身边的妃嫔都是朝臣们为了巩固势力而塞给他的。” “你皇祖母也是其中之一。只不过,你皇祖父在当皇子的时候就倾慕于你皇祖母,二人是两情相悦,你皇祖父娶了你皇祖母当皇后,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你外祖父也无力阻止,他失去了心爱之人,还要被迫将孩子送走。” 风云兮心中唏嘘,“皇祖父当年真的没有一点办法挽救皇祖母吗?” 傀儡皇帝的无奈,风云兮不是很懂。 但作为一位丈夫,一位父亲,却眼睁睁看着妻子赴死,儿子被送走,难道真的做不得半点反抗? 云烟又是一声叹息,“你皇祖父自戕过,却是无用,因为那些人说,死了一个傀儡皇帝,就扶持另一个傀儡皇帝。” “你皇祖父以死相逼,也换不回你皇祖母的性命。倒是那些人还以你爹爹的性命相威胁。” “你皇祖父其实无心皇位,他也并不具备当明君圣主的才能,他只是为了你爹爹,才在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上,熬到了今时今日。” 风云兮听着这些酸涩话语,只觉得心中钝痛不已。 她第一次知道,就算是坐上了九五之尊的位置,也还有种种无奈,就连最基本的天伦人情,也拥有不得! 风云兮看着云烟,“娘亲,皇祖父这皇帝,当得实在窝囊啊!” 不是嘲讽与贬低,而是实话实说。 云烟应声,“你皇祖父自出生后,他的母亲就被赐死,风氏皇族的规矩,但凡低贱女子所生的皇子,都要去母留子。” “所以,你皇祖父自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是无依无靠,他能够在皇宫里活到成年,都已经是奇迹了。” “他被兄弟们排挤打压,也没有机会培植自己的羽翼,也从未想过要争那个位子。” “若不是被选为傀儡皇帝,他倒是能够默默无闻地过上安稳踏实的日子。”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造化弄人罢了!” 云烟温柔地抚摸风云兮的发梢,“兮儿,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无奈与不易,今日你皇祖父能来告知这些事,也是让你爹爹能够释怀压在心中多年的怨怼。” “这些终究是他们父子间的事,咱们母女俩知情就好,却不要过多言说,莫要左右他们父子俩的所思所想。” 风云兮乖巧地回复,“娘亲,我知道的,您去陪爹爹吧!他此时一定很需要你。” 难得的,风云兮没有黏住云烟陪她睡。 云烟温柔地看着风云兮,“好孩子,越发的懂事了。” “……”风云兮有些讪讪,暗暗决定,以后尽量不同自家爹爹抢娘亲了。 云烟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浮光从外间走了进来,他并未睡着,也听见了风云兮与云烟的谈话。 寝殿不算小,但里间与外间的隔音效果却不算很好。 浮光耳聪目明,五感六识都是异于常人的灵敏,想要不听到也很难了。 风云兮盘腿坐在床榻边,看着浮光走进来,也不惊讶,她问他,“你都听到了吧?” 浮光点了点头。 风云兮心中了然,她先前让浮光睡外间的软塌,云烟没有说什么,也就表示是默认了要让浮光也知道这些事的。 “我以前只当爹爹是弃子,却没想到还有如此这般的隐情。”风云兮吸了吸鼻子,语气带着些哽咽,“浮光,我突然发现,咱们这些人,好似过得都不容易。” 浮光走近床榻,伸手捧起风云兮的小脸,轻轻地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珠儿,“师父说过,今日之磨难,明日之基石。天降大任,勇者胜。” 才刚刚显现出一丝悲伤之意的风云兮,忽地“噗嗤”一笑,“浮光,难得听你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浮光:“……” 他冥思苦想出来安慰她的话,竟然成了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 翌日,圣康帝下旨,命敦王一家三口迁居雍都城外的皇家别苑。 敦王府倒塌不能住人,住在出蓝殿也不是办法,毕竟敦王已经成年,还有了家世,住在宫里多有不便。 而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府宅充当敦王府,临时新建府邸的话,短时间内也住不得人不是! 思来想去,就只有只在皇家别苑最为稳妥。 这是群臣在头疼东境的地动灾害事宜之外,顺便商议了一番的结果。 搬去雍都城外,远离是非,风云兮一家三口都是欣然向往的。 “娘亲,您说这件事,是不是皇祖父从中引导了啊?” 自从知道了圣康帝的态度,风云兮总觉得,不管是搬进出蓝殿,还是搬去皇家别苑,都有圣康帝的手笔在其中。 不然,圣康帝如何能出现在出蓝殿里与东方京墨详谈过往,表明自己的多年心意? 云烟莞尔一笑,“兴许是吧!” 342贪她的嫁妆,变本加厉索要赈灾义银 搬到雍都城外的皇家别苑,风云兮自由不少,又继续忙着开分店的事宜。 铺面已经选好,装修一事已经找了大工师傅们开展。 风云兮就负责培训厨子伙计,彦乘风负责打通货源。 这天,风云兮正在锦绣楼的后厨培训厨子,柳绿急匆匆赶来,“主子,出事了。” “什么事?” “圣康帝下旨,要将宗主封为钦差特使,派遣去东境赈灾抚民。” 风云兮挑眉,“圣旨已经下达了?” 柳绿回答:“亲卫说是看到宣旨的内侍出宫了,才前来禀告的。” “那咱们先回去。”风云兮当即解开了围裙,同负责管理锦绣楼的张掌柜交待了几句后,带着柳绿和掠影匆匆赶回皇家别苑。 圣旨下达的时候,风云兮也是必须在场。 宣旨内侍的速度不及风云兮快。 风云兮回到皇家别苑,还梳洗换装了一番,宣旨内侍才在一群御林军的簇拥下赶来。 “昭曰:敦王风沉落,达孝端肃,克勤克俭,正直无私,今赐封为钦差特使,奔赴东境赈灾抚民,望其忠心尽责,莫负圣恩。” 内侍宣完圣旨就走了,不愿多停留一刻,那模样就好似生怕沾染上敦王的“煞气”似的。 风云兮琢磨着圣旨里的那一段话,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全是些冠冕堂皇的溢美之词!” 东方京墨和云烟也提前收到了亲卫传回来的消息,夫妇二人已经心有决策。 云烟牵起风云兮的小手,“兮儿,陪娘亲收拾行李去。” 风云兮跟着云烟回了房。 “娘亲,我听说是朝臣们奏请要让爹爹当这个钦差特使的。” “东境地动的灾后事宜,满朝文武都商议了十来天了,才出了个结果,却落在爹爹的头上,实在蹊跷啊!” “明明东临国的满朝文武都是各种忌惮以及防备着爹爹,这次却一致推举爹爹,这太反常了。” “而爹爹这么一个无权无势还被忽略得彻底的王爷,忽然得这么一个差事,怕是有人故意捣鬼啊!” 实在不是风云兮要胡思乱想,更不是她脑中的阴谋论作祟,而是这件事本身,就存在着明显的诡异之处。 在得知发生地动的时候,东方京墨就派了鎏光宗的人前去支援,钱财物资与人力,都有输送过去。 只是敦王一家三口被数双眼睛盯着,不能前去东境支援。 而眼下忽然有了这个机会,风云兮却并不欣然向往,因为她觉得这是一个陷阱。 难道是身份被发觉了? 云烟不置可否,“事有反常必有妖,娘亲和爹爹哪里不知道。” “那咱们想法子推掉这件事吧!装病也行啊!要是实在不行,就找皇祖父想想办法啊!”风云兮秀眉紧蹙,小脸上一片焦急神色。 云烟摇了摇头,“傻孩子,你觉得你皇祖父会有办法?既然圣旨都已经到了咱们手里,你皇祖父定然就是无计可施了。” “……”风云兮默了默,关心则乱,她心里急得慌,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 风云兮沉默了一阵后,摸着小下巴若有所思,“历来的赈灾官员,要么中饱私囊,趁机赚个盆满钵满,还趁机捞了个好名声。” “要么就是哑巴吃黄连,为了完成任务,不被惩治而拿自己的家底去填补赈灾的无底洞。” “娘亲,您说满朝文武推举爹爹做赈灾钦差,会不会是想要空手套白狼,以贪您的嫁妆?” 敬文帝赏赐给缥缈长公主的金银财宝可是不少,都被当做嫁妆带到了东临国来。 如此,也是敬文帝为了给缥缈长公主长脸,让她在东临国能够风风光光的。 敦王自然是没什么可算计的,无权无势无家产,连敦王府都没了。 但是,敦王妃却是不同,她有丰厚的嫁妆! 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想必有人眼红了,打起了主意。 而此次动静遭受了地动灾害,若是派敦王去赈灾,而朝廷下拨的赈灾银两却出了些状况,敦王为了完成任务,可不得自掏腰包? 风云兮越想越惊恐,“娘亲,我猜此次赈灾,东临朝廷还不一定会下拨赈灾银,怕是给爹爹挖了个坑,让他填补赈灾银的空缺啊!” 云烟赞赏地看着风云兮,“兮儿,你越发聪慧了。” 风云兮瘪瘪嘴,“原来娘亲和爹爹早就想到了,那你们还不告诉我,让我干着急!” 云烟莞尔一笑,“这不正好考考你嘛!” “……”风云兮的眼角抽了抽,“那娘亲和爹爹已经想到应对的法子了?” “那是自然。” 风云兮暗暗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咱们快收拾行李吧!” 云烟拦着风云兮急匆匆的小动作,“兮儿,娘亲和你爹爹已经商议过,娘亲会陪你爹爹去东境赈灾,但是,我们想让你留在雍都城里。” 风云兮不解,“为何不带上我?我会医术,我也存了不少银子,我可以帮上很多忙的!” 云烟要陪同东方京墨一起去赈灾,这是必然。 风云兮也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应该去。 东临国东境的地动是天灾,数众老百姓丧生,还有更多的老百姓流离失所。 而今,东方京墨可以名正言顺地前去赈灾,鎏光宗更是会不遗余力。 风云兮也有了光明正大的前往理由,自然想要跟随。 云烟耐心解释,“兮儿,将你留在这里,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是此行赈灾是有人要置敦王府于死地,你没有前去,也就少了一份危险。” “再者,若是到时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也可以对我们施与助力不是!” 云烟的话,理智清醒,风云兮听了顿悟,她面露不舍,却还是说道:“娘亲,我知道了,你们放心前去,我一定会为你们守好后方!” 母女俩商量好,就利落地收拾行李。 其实,明面上也没什么要带的,毕竟敦王很穷。 所以,出行的随身行李很快就整理了出来。 上头要求当日就要出发,多一刻都不可耽误。 风云兮送走爹娘,“痛哭”了一场,末了,还“哭晕”了过去。 自此,风云兮“忧思深重”,“一病不起”。 装病是一个拒绝见客的好借口。 当时当下,敦王夫妇前往东境赈灾,风云兮自然是要更加低调,最好是被人遗忘的好。 所以,她“抱病不出”,就是在为自己减少招惹麻烦的可能。 同时,也是为了方便外出。 前前后后准备了一个多月,终于在冬至这一日,新铺面开张了。 素食居、锦绣楼、浮生甜坞。 三个新分店同一日开张。 冬至这天是个好日子,雍都城里选择在这一日开张的铺面,大大小小加起来有十几二十家。 风云兮因此也就不担心这三个铺面选在同一日开张,会引得别人怀疑了。 依旧是按照先前的经营模式,开业前三天优惠大酬宾。 开分店有个最大的优势就是,经营模式都是实践出真章,是经得起考验的,无需再从头开始,一步步摸索出一条条的经营理念了。 一上午下来,三家新分店都是客源不断。 毕竟已经在大耀国和南黎国打出了名声了,雍都城里也有不少人是听过这三家店铺的名号的。 午饭点的时候,素食居是客人最多的,风云兮也就在素食居的后厨帮忙。 锦绣楼的张掌柜急忙忙跑来找风云兮,“东家,户部派人来收缴东境赈灾义银了。” 风云兮头也不抬,手中忙着翻炒锅中的宫保素鸡丁,同时问了一句,“赈灾义银不是已经捐过了吗?怎么还来收缴?” 户部管着全国的征税,包括发生天灾时去组织各处的商户、乡绅、地主等等富户人家捐赠赈灾义银。 风云兮来到雍都城,还在筹备开分店的时候,就因东境地动灾害而捐赠了一笔义银。 说是捐赠,实际上却是户部带人威逼着不得不捐。 表面上还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说是采取自愿的原则。 实际上,却是根本由不得人拒绝,不交够数银子,都不让开门做生意。 张掌柜面带难色,“东家,我也是这么同官爷们说的,但是,他们非说咱们捐的银子不够,今儿个必须补齐了,不然,就不让咱们继续开门做生意了。” 风云兮一听就恼火了,“什么叫做不够?先前明明说好了一千两,怎么着就坐地涨价了?” 不是风云兮不愿捐赠赈灾的义银子,而是她不相信户部的官员们。 自家爹爹都已经前去东境赈灾,风云兮要对东境灾区的老百姓表达的心意,也都被东方京墨和云烟带了过去。 至于走东临朝廷的官方途径捐赠的赈灾义银,风云兮十分怀疑,这些银子最终能不能到达东境灾区。 历来赈灾,都有官员中饱私囊。 风云兮不愿意便宜了那些克扣老百姓救命银子的贪官污吏。 张掌柜抹一把额头上的汗,“东家,我听官爷们说,是看咱们素食居的开张生意火爆,才要求还要交五千两银子。” “他们还说,要是半个时辰内凑不齐五千两银子,就要让咱们锦绣楼关门大吉!” “五千两?想得美!先前的一千两我都觉得多了,现在还敢同我狮子大开口!”风云兮利落地将超好的宫保素鸡丁装盘,交给一盘的帮厨小伙计。 她解下围裙,净了手,才对张掌柜道:“那些人在哪里?带我去会会他们,想贪我的银子,没门!” “哎!东家您请跟我来。”张掌柜就是无计可施,才前来向风云兮禀报的。 张掌柜是大耀国的人,是先前在锦绣楼的数家铺面的众位张掌柜里面颇为出色的,路平夫妇因而向风云兮推荐了他,风云兮就将他带了过来。 可是,张掌柜虽然有着商人的精明,却因在人生地不熟的雍都城,又是碰上了官府的人,一时间惶恐而拿不定主意,也是人之常情。 素食居和锦绣楼毗邻,后院又是相通的,张掌柜从锦绣楼过来,也不引人瞩目。 风云兮刚与张掌柜出了后厨,就看到浮光远远地快步走来。 “浮光,你怎么来了?” “云兮,你去哪里?” 二人同时出言询问。 浮光递给风云兮一个眼神,示意她先说。 风云兮道:“张掌柜说户部又派人来收赈灾义银,开口就要五千两,还限半个时辰内凑齐。” 风云兮现在不缺银子,但是,五千两对于一个刚开张还未回本的铺面来说,不是小数目。 她若是今次给了,指不定对方就会以为锦绣楼财大气粗不缺银子,怕是之后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第无数次的变本加厉索取银子。 浮光听闻,却并不惊讶,他道:“云兮,我就是为了此事来找你的。” 风云兮惊讶,“那些人已经去过浮生甜坞了吗?” 浮生甜坞在锦绣楼和素食居的斜对门,三家铺面或是毗邻,或是打对门,如此选址,就是为了以后能够互相照应。 浮光点了点头。 风云兮的小脸黑了,“岂有此理!他们找你要多少银子?” 浮光今日坐镇浮生甜坞,他说要亲自守着他与风云兮的产业。 “三千两。”浮光回答。 “那你怎么处理的?” “我给他们了。” 风云兮挑眉,“难怪到了锦绣楼就成了五千两,想必是你给得太爽快,户部的那些人就更肆意妄为了。” 风云兮心中的怒火升腾,“不行!不能再便宜那些人了!” 说着,风云兮就要往外走,去往锦绣楼。 浮光拉住风云兮,“云兮,你听我说,咱们今日新开张,图个吉利,犯不着为此搅了生意,想要反击,不是没有办法。” 闻言,风云兮脚步一顿,“你想到反击的办法了?” 浮光再次点点头。 风云兮那黑珍珠似的眼珠儿滴溜溜地转动,面带审视地看着浮光,“什么办法。” 浮光笑得狡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下,先顾好开张的生意。” 风云兮看到浮光这般胸有成竹还带着精明算计的笑容,忽然就不气恼了,“那好,我听你的就是。” 开门做生意,都图个顺遂吉庆,风云兮虽然有办法治那些户部的人,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风云兮目前对雍都城,还算不得十分熟悉。 因此,她千防万防,可能都防不住有人背后捅刀子。 要是坏了几家铺面的名声,还可能连累大耀国和南黎国的铺面,那样导致的损失,亏的就不是几千两银子而已了。 浮光随即璀然一笑。 风云兮吩咐一旁的张掌柜,“张掌柜,您先回锦绣楼去,拿五千两银票给户部的人,再好生招待着,要热情礼貌地把人送走。” 各个铺面里的备用银子,都有上万两,是掌柜们可以去账房调用应急的。 “是。”张掌柜虽然心有狐疑,但他听到了风云兮和浮光的对话,就知道东家肯定是另有打算,他也不多说,急匆匆回了锦绣楼。 风云兮也回了后厨继续忙碌,浮光则回浮生甜坞。 而没过多久,彦乘风也到了后厨找风云兮,“户部来人索要赈灾义银,开口要八千里,给还是不给?” 因为数目有些大,彦乘风还是前来问询一番风云兮的意见。 八千两? 又涨价了! 风云兮心下一阵恶心,这户部的人,今儿个怕是来抢银子的! 许是户部的人到多家铺面索要赈灾义银都没有受到阻扰,故而后面更是放大了胆子开口要价了。 而户部去往每家铺面,索要了多少银子,又不会对外透露。 那些铺面的东家,也不会互相之间问询。 若不是风云兮有三家铺面,还不知道里面存在着这般大的差价! “彦公子觉得呢?”风云兮不答反问,想要听一听风云兮的意见。 “给吧!和气生财,破财免灾。”彦乘风从小浸淫经商之术,生意经学了无数,眼光与胸怀也颇为远大,看到的与想到的,都不是眼前的小利益。 风云兮不可置否,“那就给吧!我相信你。” 左右今日给出去的银子,绝不会白给! 风云兮在心中暗暗发誓。 343任其狗咬狗,只等坐收渔翁之利 入夜,素食居,锦绣楼,浮生甜坞,三家铺面接连打烊。 开张第一日,生意火爆,顺顺遂遂。 风云兮看过这第一日的账本后,吩咐了掌柜们一些事宜,就跟着浮光离开了。 “咱们去哪里啊?”风云兮好奇地看着一脸神秘的浮光。 “肃王府。” “肃王?他与今日之事有关?” 浮光笑得高深莫测,“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风云兮瘪瘪嘴,不满地道:“你都吊着我的胃口一整天了!” 末了,还“哼哼”了两声。 浮光只觉这般向他使小性子的风云兮格外可爱,他捧起她的小脸,忍不住亲了亲,“云兮,你是在向我撒娇对不对?” “……”风云兮红着小脸别转头。 哼哼!不理你! 浮光“噗嗤”一笑,“云兮,你撒娇的小模样极为可爱,我喜欢……” 尾音上翘,言语中满是笑意。 风云兮:“……” 这人…… 她双颊通红,耳根子都烧得慌,更不敢转回头来看浮光了。 浮光满意地看着风云兮一脸娇羞的小模样,他牵起她的手,带着她飞檐走壁,去往肃王府。 二人在夜色下穿行,黑色的夜行衣与夜色融为一体,两道纤细修长的黑影在半空中瞬息改变方位,仿似鬼魅之影一闪而过…… 不多时,二人到了肃王府的外围。 浮光早已派人盯着肃王府,他的手下人有几个已经提前探寻清楚了肃王府的守备,现下就留守在肃王府外,以候安排。 浮光询问了肃王府的大致情况后,带着风云兮由一处守备较为薄弱的地方,翻身飞进了肃王府。 肃王是圣康帝的第十个儿子,其母族是东临国的权贵。 故而,肃王的背后,也是有颇为雄厚的势力支持,是有机会夺嫡逐鹿的。 肃王府比起敦王府,占地都大了数倍,其奢华富贵程度,更是敦王府无可比拟的。 风云兮与浮光的功力,想要悄无声息地在肃王府来去自如,毫无压力。 二人一路避开肃王府的守卫,来到了主院书房。 这个时间点,肃王正好在接见户部尚书。 风云兮无声地揭开书房屋顶的瓦片,正好看到户部尚书将一个雕花木盒子呈递给肃王。 “王爷,这是下官的一点点心意。” 户部尚书说话的同时,打开了雕花木盒子,里面躺着一叠厚厚的银票。 “下官刻意换成了鎏光大陆通存通兑的银票,谁都查不出端倪。”户部尚书涎着脸,一脸讨好的看着肃王。 肃王冷沉着脸,目光移向木盒子里的银票,波澜不惊的眼眸中,闪现出一缕贪婪之色。 他的表情无甚变化,依旧装着严肃冷漠,缓缓道:“募捐赈灾义银之事,可还顺利?” “顺利,顺利。今日还宰了几个外来的冤大头。”户部尚书满脸的嘚瑟。 屋顶上的风云兮听得,不禁皱了皱眉。 怕是她就是户部尚书所说的冤大头之一。 不由得,风云兮心中的火气又冒出来几分。 书房内,肃王与户部尚书的对话还在继续。 肃王问道:“吩咐你的事,都办好了吗?” 户部尚书回答:“已然办好了,下官让人仿着左侍郎的笔迹做了本假账,已经命人藏在左侍郎私宅的花园里。” “等过几日传出赈灾义银丢失,就能治澜王一个罪证确凿,让他再也翻不了身!” 户部侍郎成竹在胸,信心满满。 肃王漫不经心地问:“可有留下尾巴?” “没有,下官办事,请王爷放心。” “如此,甚好!”肃王摸着下巴处的一圈胡子,神色阴狠。 户部尚书的脸上堆起谄媚的笑,“王爷英明神武,澜王哪里够得着王爷您的一根手指头呢!” 马屁拍了,户部尚书又试探地道:“王爷,下官不宜久留,若是没有旁的事,下官就告退了。” 肃王闲闲地摆了摆手,“下去吧……” 二人的谈话就此终止,户部尚书毕恭毕敬地退出了书房。 风云兮和浮光则还停留在屋顶原处,二人静待了一阵,没发现肃王再接见旁的人,反而是去了美妾的房里,逍遥快活去了。 风云兮和浮光这才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肃王府。 浮光吩咐留守在肃王府外的手下留意肃王府的动静,他则带着风云兮去了雍都城内的一座私宅。 寻常的三进小院,是浮光与手下人商议事情的地方。 “浮光,你是怎么怀疑到肃王的头上去的?”今日去肃王府,绝非偶然,风云兮就猜测浮光怕是早就盯上了肃王。 浮光道:“我并未怀疑谁,只是派了人盯住雍都城里的各方权贵,今日户部派人索要高价赈灾义银,恰好我的手下来报,说是户部尚书出现在肃王府,我就带你去看看。” “……”风云兮默了默。 浮光的话,把今日夜探肃王府的收获,说成了是意外惊喜。 但是,风云兮却不觉得是这般。 她不太相信什么巧合、意外之类。 有因才有果。 风云兮也不纠结那些细枝末节,她只道:“听肃王与户部尚书的谈话,应该是二人贪了募捐来的赈灾义银,却打算栽赃给澜王。” “澜王排行十一,实际上只比肃王晚出生几个时辰而已,因此一直不服屈居肃王之下,处处被肃王这个哥哥压制着。” “这兄弟俩怕是积怨已深,从前也没少明里暗里相护使绊子。” 风云兮说到此处,摸着小下巴沉思了一阵,然后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浮光,“你说,咱们是告诉澜王这件事,让他提早防备,然后和肃王互斗呢?” “还是当做毫不知情,先等肃王扳倒了澜王再说?” 浮光微微一笑,神色狡黠,他薄唇轻启,“我听你的。” 风云兮:“……” 这话回答得极为有水平,她都挑不出毛病啊! 风云兮觉得浮光此刻笑得就像只狐狸,她瘪瘪嘴,“那好,我决定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就看肃王先咬澜王。” “澜王若是有本事反击,自然也能反咬肃王。若是没本事反击,那他活该凉凉。” “反正东临国的这些个太子王爷的,都没一个好鸟,他们互相攀咬得更厉害,我爹爹就越安全,总之不要波及到我们就可以了。” 历来皇家人薄情薄幸,东方京墨这个大哥在一众弟弟们眼里也只是眼中钉。 风云兮想得通透,丝毫不期待所谓的亲情,对权利地位也无甚兴趣,只希望自己一家人在东临国能够平平安安。 浮光爱怜地摸了摸风云兮的头,“云兮,这件事,怕是会不简单。肃王贪了赈灾义银,栽赃陷害澜王。” “而澜王就算是被陷害而翻不得身,那批赈灾义银他也拿不出来。” “那么,没有赈灾义银送往东境,前去赈灾的宗主就断了后方银钱的补给,势必捉襟见肘。” “到时,就真的得自掏腰包补齐了,不然,文武百官就有了借口谏言宗族赈灾不利。” “肃王此举,是一石二鸟,既想要害澜王,还想要害宗主。” 浮光理智分析,风云兮听得,神色一片寒凉。 她还没想得这么远,经得浮光提醒,她也就想到了。 确实,就算是赈灾义银的丢失与敦王无关,但是,朝廷不补给银子,敦王赈灾必然处处掣肘。 但凡赈灾有任何不利之处,朝臣们就有的是借口弹劾指责敦王办事不利。 如此,敦王又在东境失了民心,等消息传开,就是在东临国都失了民心。 到时,朝臣们借机造势,想要处决了赈灾不利的敦王,都是有可能的。 毕竟,在任何时候,民心所向都能拿来大做文章。 风云兮皱起小眉头,语气带着怒意,“我答应了爹爹和娘亲,要为他们守好后方,所以,我绝对不允许赈灾义银一分一毫!” 浮光出言安慰,“云兮,别动怒,咱们还有时间筹谋。” 风云兮点点头,“我知道。” 神思翻转间,风云兮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想法,“浮光,我跟你说……” 风云兮和浮光细细商谈,神色专注。 轩窗外的夜色沉沉,寒风肆虐,就好似雍都城那变幻莫测,浮沉暗涌的局势。 *** 三日后,雍都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户部募捐的第二批赈灾义银,就在准备要送往东境的时候,发现不见了! 封存在户部的二十万两雪花银,一夜之间,不翼而飞,朝野震动! 圣康帝派了三司追查赈灾义银的下落,仅仅半日的功夫,就查到了线索。 拔出萝卜带出泥,查到了一条线索,接连就顺藤摸瓜地查到了更多。 仅仅一个白天的功夫,三司就将罪魁祸首锁定了澜王。 有户部左侍郎亲笔字迹的账本为证,上面记录着二十万两赈灾义银的来处与去处。 虽然去处并未写明是澜王,而是一个挂名商人。 但是,三司在多番追查之下,仍是查到那只是澜王对外使出的障眼法,实际上,银子就是被澜王给吞下了。 再者,户部左侍郎本就是澜王派系之人,既然那二十万两赈灾义银是户部左侍郎想法子从户部弄出去的。 那么,明眼人都知道,这件事与澜王脱不了干系。 账本只是使得澜王偷盗赈灾义银这项罪名能够罪证确凿而已。 三司查到了足矣给澜王治罪的罪证,文武百官们都是惯会拜高踩低,望风而动之人。 太子、肃王、宇王等派系在这个时候,都是合力踩澜王的。 所以,澜王被定罪,已经是大势所趋。 圣康帝被朝臣们进谏,逼得将澜王打入了天牢。 肃王未免夜长梦多,也要阻止澜王反扑,早早就安排了人在天牢里加害澜王,还做成了澜王畏罪自杀的假象。 就这般,澜王被肃王扳倒了。 至于那二十万两赈灾义银,也因为澜王一死,而无从追查其下落。 事情发展到此,都在肃王的掌控之中。 他自己贪了那二十万两赈灾义银,却栽赃嫁祸给澜王,还因此扳倒了澜王。 一举两得! 就在肃王喜不自胜,准备悄悄地在王府里庆贺一番的时候,另一本账本莫名地凭空出现了! 这是户部尚书亲笔书写的账本,上面也详细地记录着二十万两赈灾义银的来处和去处。 来处自然与先前那本好似户部左侍郎书写的账本是一模一样的。 只是去处,却是不同。 这本账本的去处,写的都是肃王的名字。 先前的账本还弯弯绕绕了好大一圈,才与澜王挂上钩。 这一本账本,却是直白地标注着肃王的名字。 诡异可疑得很。 一时间,东临国朝野再次震动! 虽然事出突然,且极为诡异。 但是,太子派系和宇王派系都察觉到了这是一个扳倒肃王的绝佳机会,故而不遗余力地打压。 于是,肃王在最高兴的那一刻,被三司的人请去了天牢做客。 风水轮流转,肃王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如何会成为阶下囚。 同样是罪证确凿,肃王被定罪,也是毫无悬念的。 只是,先前澜王被毁于一个账本,如今又出现了另一个罪指肃王的账本。 明眼人都瞧得出这其中绝对有猫腻。 是以,三司审查肃王的时候,比之先前,更为细致认真了。 加之有太子派系和宇王派系的人出力,让三司的人对肃王动刑。 一般情况下,没有皇帝的准许,就算皇嗣被怀疑是犯了重罪,也是不准对皇嗣动刑的。 只是,圣康帝是东临国的傀儡皇帝,没有人真正听他的。 而肃王在极刑之下,终是招供了。 肃王招供了自己陷害澜王的种种,也招供了自己贪下二十万两赈灾义银之事。 故而,赈灾义银不翼而飞之事,这才真相大白。 只是,澜王已经被冤死,其阵营的势力也被蚕食,再无力挽回。 而三司的人前去肃王招供之处寻找那二十万两赈灾义银的时候,却没有找到。 三司的人以为是肃王说谎,故意拖延时间,回去又对肃王严刑拷打了一番。 肃王忍受不住极刑,就将自己的敛财之所给交待了。 三司的人在那里找到了比二十万两多数倍的财宝。 最后,二十万两的赈灾义银,归还户部。 至于肃王其余的金银财宝,就是被太子派系和宇王派系的人给瓜分了。 肃王也惨死在天牢。 两位王爷接连身死,而各自派系的官员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很多人被革职治罪。 太子派系和宇王派系则是坐收渔翁之利,将澜王与肃王二人的势力与钱财瓜分了。 东临国的朝堂,因此经历了一次大换血。 朝堂风云,瞬息万变。 短短的几日功夫,荣辱兴衰交替上演,浮浮沉沉…… *** 又是三日,当赈灾义银不翼而飞再失而复得之事尘埃落定,新上任的户部尚书亲自带人将二十万两赈灾义银送往东境。 风云兮站在浮生甜坞的门口,看着一队车马运载着沉甸甸的大木箱经过,心中甚是安慰。 她终是为自家爹爹和娘亲,守住了后方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第二个账本的出现,就是风云兮和浮光为之。 那个深受肃王信任的户部尚书,为了他日不被肃王弃用而灭口,就保留了足可以与肃王谈判的证据,也就是他亲笔誊写的账本。 风云兮和浮光找到这般能够置肃王于死地的证据,自然是要好好利用的。 也只有扳倒了肃王,才能夺回赈灾义银。 并且,风云兮还坑了肃王一回。 浮光的手下找到了肃王藏那二十万两赈灾义银之所,风云兮灵机一动,就让人悄悄地将这一笔银子运走。 如此,三司的人找过去,自然找不到一分一毫的银子。 而赈灾义银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还牵连两位王爷,若是最后还是找不到银子,不仅风氏皇族脸上无关,也还可能引得老百姓不满而暴动。 所以,为了稳住局势,各方势力这个时候也会是通力合作,就算是东拼西凑,也得凑足了这二十万两银子,以堵住悠悠众口。 风云兮拿到了二十万两赈灾义银,朝廷又会想办法凑出来二十万两的银子补缺口。 如此,就有四十万两银子。 风云兮可不管朝廷如何补缺口,她只要送去东境的赈灾银子,越多越好! 344狗仗人势,物色郎君 直到运送赈灾义银的队伍消失在长街的尽头,风云兮才转身往浮生甜坞里走去。 风云兮去后院找到浮光,“户部的人快要出城了,你的人就位了没有?” 浮光点点头,“都已经等在城外,只等户部的人经过,就跟在后面,一路同行,去往东境。” 浮光的手下扮作走镖队伍,护送那二十万两的赈灾义银,跟在户部的队伍后面。 如此,既是方便一路同行,也可以监视户部的动向,以确保户部最终将银子送到东方京墨的手上。 风云兮神色凝重,“但愿一路顺遂,这四十万两银子都能平安送到东境,以解老百姓们的困苦。” 浮光低声安慰,“别担心,我选的都是办事稳妥之人,还有宗主的亲卫护送,那批银子定会顺利送到宗主手中的。” 风云兮点点头,“浮光,辛苦你了。” 浮光微微笑,“云兮,你也辛苦了。” 风云兮莞尔,“好了,咱们就不要互相客套了,能为东境受灾的老百姓们尽一份力,咱们辛苦些也无妨。” 浮光捏了捏风云兮的小脸,“你说的都对。” 风云兮的小脸一红。 这人最近待她,越发亲昵了。 柳绿从外面而来,看到风云兮和浮光正腻腻歪歪地说着话,脚步一转,就准备离开…… 非礼勿视,她什么也没有看见。 风云兮的眼角余光瞄到来了又转身就走的柳绿,出言叫住了她,“柳绿,有什么事么?” 柳绿脚步顿了顿,纠结一瞬后,还是转身又走向风云兮,她讪讪道:“主子,公子,亲卫来报,说是筱雅郡主准备三日后在雍都城外的皇家别苑办一场赏梅宴。” 风云兮不关心什么赏梅宴,她只问道:“确定了是一定会去咱们住的皇家别苑里办赏梅宴了?” 风云兮也没在皇家别苑里待上几天,连整个园子都没逛完,她不等柳绿回答,就又问了一句,“那里有梅花么?” 柳绿点点头,“确实有一片梅林,亲卫说,筱雅郡主已经让人给各府送帖子了,邀请的都是各名门贵族家里的公子小姐一同去皇家别苑赏梅,应该是不会再改地方了。” 风云兮蹙眉沉思了一阵,才缓缓开口,“肃王和澜王倒台后,二者的势力被太子和宇王这两大派系瓜分。” “东临国朝堂经历了大换血,倒台了一批官员,也新晋了一批官员。” “现下,风筱雅要办什么赏梅宴,怕是醉翁之意是在于拉拢朝廷新贵。” “毕竟,她邀请的都是朝中权贵家的公子小姐,定然有太子的授意在其中了。” 风云兮细细分析着。 浮光接话,“云兮,赏梅宴刻意设在皇家别苑,想必是来者不善。” 风云兮会意,“那风筱雅肯定是存了向我炫耀的心思,兴许还会有些小动作。不过……” 风云兮顿了顿,灼灼目光与浮光对视,“太子府如今权势更甚,风筱雅必然更为嚣张,她若还想要打我的主意,我也可以将计就计。” 浮光的神色冷凝了两分,“有我在,没人伤得了你。” 闻言,风云兮顿觉心中有一股暖意流淌而过。 柳绿瞧着二人默默深情的模样,留着也不是,出言喊走也不是,只得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还心塞塞地吃了一大把狗粮。 *** 三日后,皇家别苑。 天还未亮就开始吵吵嚷嚷,扰人清梦。 好在风云兮向来都是天蒙蒙亮就会醒来,等到吵嚷声传到她住的院子里时,她已经悠悠转醒。 不然,她被吵醒了,一通起床气还得忍着暂时不发作,平白让自己难受一阵。 为了应对风筱雅今日的这一场赏梅宴,风云兮是昨夜回的皇家别苑。 先前风云兮在雍都城里为新分店的事情忙碌着,找了个替身代她在皇家别苑里顶替着,用以迷惑守在皇家别苑外面盯梢的数双眼睛。 对外,风云兮是“抱病在床”。 虽然,风云兮今日依然可以用这个借口,让替身顶替着她装病。 但是,未免风筱雅不依不饶,变着法儿使手段,风云兮还是决定自己应对稳妥些。 免得被察觉出找人当替身这件事。 前两日接连大雪纷飞,今日却是难得地出了太阳,入冬后就终日灰沉沉的天空,湛蓝明净了不少,倒是个户外赏梅的好天气! 从巳时开始,就陆陆续续有马车赶到皇家别苑,马车里坐的都是年轻富贵的公子和小姐们。 风云兮听着前去瞧了热闹回来的掠影禀报,默默地思量了一番,得出了一个总结,“原来,今日还是一场相亲宴啊!” 掠影应声,“可不是嘛!我瞧着那些千金小姐们,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远远地看见别家的公子哥儿,还搔首弄姿的呢!” “还有些爱表现的,还当即吟唱些期期艾艾的冬景诗句,说是触景生情,可做作了呢!” 掠影的性子要比柳绿活泼跳脱些,为人颇为耿直率真,话语也比柳绿平日里要多些。 只要是她瞧不惯的事,都得吐槽一番。 风云兮听得掠影的话,“噗嗤”一笑,她看着掠影,神色狡黠,“掠影,今日你留下看热闹,去跟柳绿说一声,三家铺面都由她照看着。” 柳绿和掠影在风云兮的刻意培养下,都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三家新铺面,让柳绿一个人看管,她也有这个能力。 再说,也还有彦乘风留在雍都城里不是! 掠影闻言,眼神一亮,“哎!多谢主子,我这就去同柳绿说!” 浮光用托盘端着药碗进来,他将托盘搁在桌上,端起药碗,倒进了窗边的花盆里。 既然是装病,准备功夫也要做齐全了,免得被人察觉出端倪。 浮光将空药碗放回托盘里,再坐到风云兮的身边,“你同掠影说了什么?让她高兴得手舞足蹈的。” 风云兮勾唇一笑,故意卖起关子,“你猜?” 浮光配合着猜测了一番,“是得了什么好处?” “很接近了,你再猜猜。”风云兮笑了笑,明知浮光聪明得很,却喜欢同他这般绕弯子,因为他总是会配合着她。 浮光继续配合,“该不会是看上了谁家的男儿了吧?” “……”风云兮默了默。 这都哪跟哪啊? 扯远了。 “不是。” 浮光却道:“今日必有一番热闹,你把掠影留下来,满足了她喜欢热闹的心思,也让她顺便瞧瞧可有中意的郎君吧!” “毕竟,她们年纪也不小了,老跟着你看别人的热闹,都要耽误自己的终生大事了。” 浮光这番话,真真假假各占几分,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从不管风云兮身边的人,今次这般说,也是存了些小心思的。 要是柳绿和掠影都嫁人了,就不会整天都跟在风云兮的身边了不是? 如此,那以后就是他一个人陪着风云兮,占着她的全部时间。 闻言,风云兮恍然大悟,“浮光,你倒是提醒了我,柳绿和掠影同我年纪相仿,今年也十八岁了,确实该给她们张罗婚事,再耽搁不得了。” 以往,风云兮自己不打算早嫁,也就没过多地为柳绿和掠影二人成婚之事提前做打算。 因为云烟说,女子等到十八到二十岁的时候成婚生子,对自身以及孩子,都会要好一些。 风云兮是医者,深以为然。 这个时代的女子,十来岁就嫁人生子的都有,人们习以为常。 可是,这样做,实际上是对女子身体的一种摧残,还常常会使得其生下来的孩子先天不足。 浮光见风云兮将他的话听了进去,就再接再厉地诱哄,“今日来参加赏梅宴的,都是权贵家的公子哥。” “虽然这东临国权贵们沆瀣一气,但后辈里,说不定就有品行资质尚可的呢!” “柳绿和掠影是你培养出来的,气度本事不比千金小姐们差,嫁王公贵族都是对方的福气。” 浮光的语气,信心满满,与有荣焉。 柳绿和掠影要是知道,自己就这么被“婢女桃红”给坑了,估计得反过来在风云兮的面前打小报告了。 风云兮听得,神色古怪地看了浮光一眼,“你哪里来的自信?未免太看得起我。” 浮光目光灼灼,“你本就是这世间最好的,你培养出来的人,自然也是最好的!” 风云兮被浮光的这般迷之自信闹得哭笑不得…… 二人说着玩笑话之时,掠影已经前去同柳绿打好了招呼,还带回来一个消息。 “主子,筱雅郡主到了,她下马车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来找您过去,亲卫跑来告知,让您做好准备。” 风云兮点点头,再与浮光对视了一眼,“我先去床上躺着,咱们见机行事。” 掠影就端起桌上的药碗托盘出去了,浮光则是放下悬挂在床畔的帐幔,又往屋中的火炉里添了些炭,将火烧得旺一些。 凛冬之际,养病的人,自然体虚畏寒,浮光此举,是将风云兮装病一事,做得更真实些。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风筱雅身边的一个老嬷嬷就来到了屋外,扯着大嗓门喊道:“云兮郡主,我们家郡主驾临,你为何躲在屋中不去迎接?是不把太子府放在眼里吗?” 不愧是跟在风筱雅身边伺候了多年的老人了,一开口,这嚣张跋扈的模样,跟其主子是一模一样的。 风云兮在屋内听得,讥讽一笑。 同样都是郡主,风筱雅的品阶并不比风云兮要高。 平日里见了面,也只需要互相行平辈之礼。 只不过是风筱雅一向仗着自己的太子之女,嚣张跋扈惯了。 导致她身边的一个老嬷嬷,都敢跑来向同样有着郡主身份的风云兮耀武扬威。 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敦王无权无势,对方却可以仗着太子府的势罢了。 风云兮装模作样地咳嗽几声,传到了屋外。 掠影跟在风筱雅的老嬷嬷身后,做小伏低,她先前守在院门口,见到老嬷嬷来了,故意面露惊恐,还不敢阻拦,任由着老嬷嬷闯进院子里。 而她在屋外听得风云兮的咳嗽声,戏精附体,当即就拿帕子抹眼泪,“嬷嬷,我家郡主真是病了,您听,这咳嗽声都虚弱无力的了。” “郡主这一阵子,忧思过甚,加之水土不服,真的是病得不轻,太医们都来瞧过了好几回了。” “您就算不相信婢子们说的话,也该是要相信太医们说的话啊!” 掠影说着,继续抹了抹眼泪,还叹息了一声:“哎……我们家郡主也真是可怜,病成如今这番模样,还被怀疑是装病,真是天可怜见啊!” 话到此处,掠影收了声。 点到即止便可,说多了反而引人起疑。 老嬷嬷盛气凌人的嚣张神色,这才收敛了几分。 但是,她没有看到人,依然不会全信。 所以,老嬷嬷也不废话,她抬脚一踢,将屋门踢开,随即嚣张地走了进去,“正是因为知道云兮郡主病了,我家郡主才派老奴前来探望一番的。” 老嬷嬷边走边说着敷衍的话。 掠影也不阻拦,只是装作诚惶诚恐的模样,跟在了老嬷嬷的身后,也走进了屋内。 并且,掠影一进屋就把屋门关上了,“我家郡主现在受不得凉,太医说了,郡主的身子本就有着先天亏损,现下病着,要是寒气再入体,就是神医圣手,也无计可施了。” 闻言,老嬷嬷神思飞转。 屋内火炉里烧着旺火,热气逼人,不是作假。 难道云兮郡主真的病得不轻? 敦王夫妇前脚去了东境赈灾,云兮郡主后脚就抱病在床。 明眼人都觉得云兮郡主是在装病躲祸。 风筱雅恨着风云兮,只是她忙着与苏隽彦你侬我侬,无暇顾及风云兮。 这次借着赏梅宴,风筱雅就是打定了主意要惩治一番风云兮,以报那一夜之仇的。 老嬷嬷是风筱雅的贴身嬷嬷,自然对风筱雅的打算一清二楚,她甚至还出谋划策了一番。 只是,眼下进到了风云兮的屋中,闻着呛鼻的中药味儿,老嬷嬷心下又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既然云兮郡主都已经病入膏肓了,那还费那劳什子劲儿对付她干嘛呢? 左右是病躯残体,活着也是苟延残喘,翻不出什么浪来了…… 倒不如留着这个时间,去对付别的妖艳贱货! 老嬷嬷心中这般思量着,已经想好了说辞劝服风筱雅。 但是,老嬷嬷是行事极为稳妥之人,她依然掀开了厚重的帐幔,瞧了瞧床上的风云兮。 只见,躺在床上的女子形销骨立,面容苍白,毫无血色。 一看就是缠绵病榻的重病之人。 老嬷嬷在伺候筱雅郡主之前,还曾在宫里伺候过,各种惨状的人都见过,病的,伤的都有。 而眼前的风云兮,这一副奄奄一息的病重模样,老嬷嬷左看右看,都看不出端倪。 “咳咳咳……”风云兮又是一阵咳嗽不止。 随侍在床边的浮光立马端着茶水上前,将风云兮扶坐起来,给她喂些水,动作熟练自然,好像做了无数遍一般。 老嬷嬷在旁看着,还嫌弃地掏出帕子捂住口鼻,就好似风云兮得了什么会传染的病一般。 “既然云兮郡主病重,老奴也就不打扰了,还望好生将养着。”老嬷嬷已经认定风云兮不是装病,自然不会久留。 她脚下生风了走了出去,一转眼的功夫就没影儿了,生怕走慢了就会被风云兮过了病气似的。 掠影还十分戏精地前去送了送老嬷嬷。 浮光则是在二人出去后就又关上了屋门。 风云兮端着茶杯小口喝茶,刚刚为了咳出那种虚弱无力,沙哑软绵之感,她老卖力了,嗓子都咳疼了。 浮光走到床前,给风云兮换了杯茶,“有了那老嬷嬷的亲眼所见,那风筱雅定然不会再来,并且这阵子都不会再惦记你了。” 风云兮微微笑,“如此,甚好。” 她再喝了一杯茶,才从床上起来,“那咱们换装吧!为柳绿和掠影物色郎君去!” 345腹黑浮光:娘子调教得好 风云兮和浮光皆换做男子装扮,等先前找来的替身就位,二人就前去梅林。 掠影在送了老嬷嬷出去后,就跑没影儿了,定然也是到赏梅宴上凑热闹去了。 参加赏梅宴的人,必须携带帖子进入皇家别苑。 风云兮和浮光本就在皇家别苑里,是以,二人就算是没有帖子,也不妨碍在皇家别苑里自由来往。 看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贵女们在梅林里穿梭,风云兮猜测,这些贵女们为了今日的赏梅宴,怕是用尽心思,以求独得某个贵公子的青睐,促成一段佳缘吧! 风云兮的心思,全在看贵公子上,对贵女们只是瞧了瞧,然后默默记下都有谁家的人来了。 别看这只是一群年轻人聚集赏玩的一场赏梅宴,实际上暗潮涌动得厉害呢! 毕竟,这些贵公子小姐们,出席赏梅宴,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还代表着其背后的家族势力。 “浮光,你瞧瞧远处那个蓝衣公子,看上去沉稳大方,好似不错。” “再瞧瞧另一个白衣公子,清冷高洁,许是忠贞性情之人。” “玄衣公子严肃威猛,坦坦荡荡有担当,也值得托付。” …… 风云兮在浮光的耳边小声地絮絮叨叨,将所看到的贵公子一一品评。 浮光听得,总感觉心里不是滋味。 他虽然知道风云兮这般看得兴致盎然,说得津津有味,都只是为了给柳绿和掠影相看郎君。 但是,总归是风云兮在瞧着别的男子,在品评别的男子不是。 浮光是有些吃味的。 并且,他的心中深深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追悔莫及啊…… “浮光,你再看那青衣公子,风姿绰约……咦?那位人模狗样的不是苏隽彦吗?”风云兮看着看着,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她微微眯了眯眼,目光又转向了苏隽彦身旁的男子。 那位男子长身玉立,身穿暗红色绣金纹的蜀锦华服,端得是风华矜贵。 风云兮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浮光,还伸手向他指了指不远处的男子,“浮光,你看看那位身穿暗红色华服,背对着咱们的贵公子,像不像我姐夫君善?” 浮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风云兮的身上,对风云兮品评的贵公子都是走马观花般看一眼而已。 现在听得风云兮如此说,他顺着指向看去,恰好那位背身而立的男子转过身来…… 可不就是君善! 这下,风云兮真真看清楚了对方的面容,她有些惊讶,“姐夫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风云兮从王氏那里得知,无极至尊的另半块玉佩极有可能在苏隽彦的身上。 从那时起,东方京墨就派了亲卫们将此事转达鎏光宗上下。 而君善是止戈神军的主将,他去椰南城里见过无极至尊之后,就得了一道命令,要寻找无极至尊的后人,奉为新的军王。 风云兮给还在婚后云游的君善和云娆写了封信,告知了苏隽彦可能是无极至尊的后人一事。 君善回信表示知道了此事,后续会亲自去寻找苏隽彦。 而风云兮到了雍都城,发现苏隽彦成了保国公府的世子后,又给君善和云娆去信说明了。 之后,风云兮倒是没有收到君善和云娆的消息,却不知君善已经和苏隽彦牵上线了。 “想必是知道你在装病,也就没来打扰你了。”浮光做了猜想。 风云兮与苏隽彦之间有过往恩怨牵扯,君善来了也不告知风云兮,应该是不想让风云兮觉得为难。 然而,有无极至尊的命令在,君善也是不得不去找苏隽彦的。 并且,若是苏隽彦真的是无极至尊的后人的话,君善还得将苏隽彦奉为君王,誓死效忠。 要真是这样的话,局面就会很尴尬了。 君善怕是顾虑着风云兮的情绪,才没有告知。 浮光也不提这一层,免得给风云兮添了堵。 风云兮稍稍细想,便也想得到君善的真正用意,她也不说破,只道:“想来也是呢!” 在得知苏隽彦极有可能是无极至尊的后人的时候,风云兮就觉得很是糟心。 但是,再糟心也没有办法不是! 为了凌云城还有椰南城里的数众生灵,风云兮个人的喜恶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就是再厌恶苏隽彦,可一旦确定他就是无极至尊的后人,还得是要善待他,把他送去无极至尊面前。 浮光温柔地看着风云兮,“此处的梅花开得不过尔尔,各家的贵公子也是相貌平平,资质不佳,想来柳绿和掠影都是瞧不上的,咱们还是回去吧!” 风云兮点点头,她看到君善和苏隽彦在一块儿,就已经失了赏玩的兴致,哪里还有心思为柳绿和掠影挑选郎君。 “回吧……”风云兮率先转身往回走。 浮光望一眼不远处的君善,恰逢君善的目光射过来,二人对视一眼,眼中的情绪互相看得明白。 交换了神色,浮光面无表情地转身,跟上风云兮的步伐。 二人没走多远,只听得“噗通”一声,紧接着,就传来了娇娇弱弱的女子呼喊声:“救命啊……” 风云兮的脚步一顿,身形一转,本是要飞身上前救人,却被浮光拉住,“对方是假意落水,何不成全她。” 风云兮收势,神色冷漠。 是她救人心切,倒是来不及思考一二了。 确实,今日这一场赏梅宴,雍都城的贵公子小姐们齐聚在此。 自导自演地上演一出“英雄救美”戏码,的的确确有的是好机会。 风云兮神情冰冷,抬眸远望。 只见梅林之外的冰湖里,水花飞溅,一个面容姣美的女子正在不停地扑腾着…… 并且,为了显得落水后仍然仪态优美,不失骄矜,她扑腾的动作姿态尤其做作。 出口的求救呼喊声,也是娇嗲嗲的,听得人小心肝都直发颤。 风云兮看得颇为佩服。 大冬天的,冰湖虽未全部结冰,湖面上却是飘荡着许许多多的碎冰棱,可见湖中的水有多么的冷冽刺骨。 那个女子为了独得某人青睐,敢往冰湖里跳,实在是对自己狠得下心。 俗语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能对自己做到狠绝的女子,在深宅大院或是幽幽后宫里,都是狠角色! 风云兮和浮光隐在梅花树后冷眼旁观。 却是有旁的人听闻了女子的呼救声,急匆匆地跑到冰湖边,跳了下去救人。 风云兮看着苏隽彦跳下冰湖,就知道那女子算计的,就是苏隽彦。 此时的梅林里,游人不多,都是赏了一圈梅花之后,回到了招待宾客的宫殿里歇息玩乐。 毕竟,这个时节太严寒。 梅花再好看,那些从小就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小姐们,也不会冒着严寒在外面待太久。 无非就是看一两眼,走个过场,就当是附庸风雅,赏过了傲立风霜的高洁寒梅了。 是以,那落水的女子呼救,最先引去的就是还在梅林中的苏隽彦。 想必也是算好了时辰的。 当然,等到苏隽彦将落水的女子救起来,抱到岸边,闻声而来的人就多起来了。 这些赶来的人,恰好做了个见证,都是苏隽彦救美的见证者。 接下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这类套路,自然也是轮番上演了…… 在大殿里招待宾客们的风筱雅也闻讯而来,她得知了前因后果,气愤愤地瞪视着被苏隽彦抱在怀里的女子,却又做不得声。 毕竟,苏隽彦与那女子有了肌肤之亲是事实。 那么多的见证者在场,那个女子若是离了苏隽彦,今后还如何嫁人? 怕是再也嫁不出去了! 女子对苏隽彦说她愿意以身相许,还卑微地承诺愿意为奴为婢,不求名分,只求能留在苏隽彦的身边报恩。 苏隽彦根本就拒绝不了。 更何况,他也没有想要拒绝的意思。 送上门的美人儿,不要白不要! 风筱雅还能说什么? 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瞧着这一幕,风云兮觉得颇为解气。 看到风筱雅气闷心塞,风云兮就觉得心中畅快。 也不枉她风云兮到雍都城的这些日子的刻意忍耐蛰伏。 风云兮看了一出好戏,心情畅快不少,她回到自己的小院,就让亲卫去调查那位落水的女子身份。 亲卫的办事效率极快,午后就来禀报,“主子,那位女子是澜王之女——风淑雅。” 风云兮颇为意外,“澜王的家眷,不是都被处死了吗?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女儿?” 前阵子因为赈灾义银一事,澜王被肃王栽赃陷害。 不仅澜王横死在天牢里,其府上家眷,也都被赐死。 虽然后来肃王认罪,供出自己栽赃澜王,圣康帝下旨恢复澜王尊荣,澜王极其家眷都被风光厚葬。 但是,死去的人,都不可能再活过来。 “回禀主子,那风淑雅是澜王的庶女,因幼时曾冲撞过澜王妃,被澜王派人送去封地养着,多年未曾回过雍都城。” “此前澜王全府人被赐死,送往澜王封地的赐死鸩酒,才到半路就因澜王罪名被洗清而拦了回来,故而此女幸免。” 风云兮听得亲卫的解释,唏嘘不已。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澜王和肃王接连倒台,连累了其府中的家眷还有各自派系里的许多人。 就算是澜王被平反,冤死的人也活不过来了。 风云兮虽然不知道风淑雅幼时为何冲撞了澜王妃,想必与后宅争斗有关。 风淑雅也只是其中的牺牲品。 但是,风淑雅却也因为被送走而养在封地,躲过了一劫不是! 风云兮再问:“现在的澜王府,是否就剩风淑雅一个?” 亲卫回答:“是的。” “查到风淑雅接近苏隽彦的目的了吗?” “没有,只查到风淑雅是宇王秘密派人接回来的。” 闻言,风云兮心中顿悟。 自从澜王和肃王相继倒台,东临国的权贵,主要以太子派系与宇王派系为首。 一山不容二虎。 东临国未来的皇位之争,太子和宇王,还有得斗! 而宇王秘密派人将澜王那唯一还存活在世的女儿风淑雅接回来,其目的昭然若揭。 必然是想要利用风淑雅对付太子了。 别小看一个女子的力量,特别是一个狠心绝情的女子。 想必宇王是在风淑雅面前搬弄了很多太子的是非,甚至是将澜王府的覆灭,归结到了太子的头上。 而风淑雅怕是也信了,才会去接近苏隽彦。 反正,不管风淑雅成不成功,宇王都没有损失不是。 再者,万一成功了呢? 风云兮细细想来,深为叹服宇王的这一招空手套白狼之计。 “找人盯着风淑雅,将她每日行事,事无巨细地告知于我。”风云兮被风淑雅的狠绝惊讶到,不得不防。 风淑雅今日可以被宇王利用去对付太子府,明日说不定也可以被别的人利用。 风云兮只是不愿看到这般狠绝的女子,将来被利用来对付她们一家。 “再有,派人出去散播些消息,就说是筱雅郡主向保国公府世子自荐枕席,苏世子博爱,来者不拒。” 风云兮要搞臭苏隽彦的名声,让他被莺莺燕燕们烦死。 也是为了给风筱雅添堵。 自从风云兮听得风筱雅亲口说爱慕苏隽彦的时候,就有了这般想法。 左右两个都是风云兮十分厌恶之人,也没少给风云兮添堵。 风云兮反过来给这两人添添堵,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是。”亲卫领命而去。 浮光全程都在一旁听着,他耐心好,一直都未插话。 等亲卫走了后,他才轻声开口,“苏隽彦的事,你不喜欢就不管便是,大可不必为了这般不相干的人而劳心费神。” 浮光是心疼风云兮,觉得她犯不着如此心中不快。 对付苏隽彦,浮光有的是办法。 只是还得等一等,不能不给君善一些面子,毕竟他是云娆的丈夫。 风云兮摇了摇头,“与其故作不知,还不如坦然面对,我倒是不信,苏隽彦跟着他爹苏楚昇坏事做尽,到头来还能有个功德圆满的好结果!” 浮光瞧着风云兮的愤愤神色,也不再劝阻,他转移了话题,“既然表妹夫来了雍都城,云娆也该是来了的,你想不想去见见她?” 浮光与云娆是表姐弟的亲戚关系,他对君善的称呼,也是合乎辈分的。 风云兮合掌一拍,“对哦!我倒是忘了,娆儿姐姐必然与姐夫同行,这二人新婚不久,正是蜜里调油,形影不离的时候呢!” 浮光顿了顿,试着提醒了风云兮一句,“云兮,我觉得你可以试着改口唤君善一声‘表妹夫’了。” 风云兮不解,“我唤他‘姐夫’唤得好好的,为何要改口?” 浮光继续诱哄,“‘姐夫’与‘妹夫’,你觉得哪个称呼更能显你的飒爽霸气?” “自然是‘妹夫’了!”风云兮想也没想地回答道。 浮光微微笑,神色狡黠,“这不就对了!你看看哈!萧越夜是浮花师姐的丈夫,这一声‘姐夫’,咱们是都得叫着,改变不了了。” “但是,君善这里,你还是可以随我的叫法来的,这样,他反过来还得唤你一声‘表嫂’呢!” “当止戈神军主将的表嫂,有没有觉得很是威武霸气?” 尾音上翘,温润如水的声音里带着十乘十的诱哄之意。 “……”风云兮细细地想了想,觉得好像确实如此。 她眉眼儿弯弯,笑得见牙不见眼,“浮光,你真是太腹黑了!” 浮光笑意不减,“娘子调教得好……” 风云兮小脸爆红,“谁是你娘子!” “总有一天会是的,我也提前唤一唤,先适应适应。”浮光笑得如狐狸一般狡猾,忍不住多唤了几声,“娘子,娘子,娘子……” 温润醇绵的声音里好像藏着一只只撩人的小手,撩拨得风云兮的心神震颤不已。 风云兮:“……” 登徒子! 她满脸娇羞地瞪了浮光好几眼,小心脏欢快地跳动,心里的小鹿四处乱蹦乱跳,丝毫不见停歇…… 看着风云兮在全然不觉的情况下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再也不为苏隽彦的事而郁猝,浮光浅浅笑着,眼神中满是宠溺。 346双双有喜,看着他作死 风云兮还在同浮光聊着天,看热闹的掠影兴奋地跑了回来,“主子,那风筱雅看到苏隽彦救了风淑雅,气急败坏地走了,赏梅宴也无疾而终了。” 闻言,风云兮心中了然。 风筱雅费尽心思筹备的赏梅宴,却被半路杀出来的风淑雅抹了面子,如何还有心情继续寻欢作乐? 风云兮摸着小下巴沉思一阵,心生一计,“掠影,你找机会向风淑雅透露一些苏隽彦的喜好,助她更得苏隽彦的欢心。” 风云兮以前就查过苏隽彦其人,行为举止喜好等等方面都有特意去了解。 而苏隽彦成了保国公府的世子之后,也有再细细查探过。 掠影试探地问:“主子是想要借风淑雅之手行事?” 风云兮点点头,“左右风淑雅已经有所行动,咱们帮她一把,也是在帮自己不是!”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风云兮乐得借风淑雅之手,给风筱雅添一添堵。 掠影恍然了悟,“主子英明!” “……”风云兮默了默,“先去办正事吧!奉承的话留到以后再说。” 掠影讪讪一笑,“是,我先去了。” 掠影一走,浮光牵起风云兮的小手,“既然赏梅宴都中止了,咱们也回雍都城吧!” 风云兮应声,“嗯,正好去见一见娆儿姐姐。” 二人换装之后,乘坐马车去往雍都城。 亲卫已经联系到了君善,得知了其落脚点,是雍都城里略微偏僻处的一座古宅。 风云兮看到圆润了几分的云娆,大惊! “我又要有小侄儿了!” 先前去耀京城,风云兮看到浮花初初显怀。 今日看到的云娆,亦是如此。 一个师姐,一个表姐,双双有喜。 风云兮的亲朋好友不多,小姐妹更是不多,浮花与云娆在风云兮心中,都是极为亲近要好的小姐妹。 “娆儿姐姐,恭喜啊!”风云兮摸着云娆才稍稍鼓起的肚子,爱不释手。 她还一脸兴奋,神色好奇,“娆儿姐姐,你知道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了么?” “男孩女孩都一样。”云娆微微笑,许是有孕,她越发显得温柔娇媚了许多,看起来也有些成熟妇人的风韵了。 风云兮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探了浮花师姐的脉象,觉着是个男孩,所以就好奇你这一胎而已。” 云娆挑挑眉,“你不会是想着若我这一胎是男娃娃就义结金兰,女娃娃就配成佳缘吧?” 风云兮:“……” 她都还没有说就被猜出来了,表现得有这般明显吗? “呵呵呵……”风云兮神色讪讪地笑了一阵,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一句,“娆儿姐姐,我没有那般想呢!” 云娆笑着反问:“你哪般想了?难道还不止这些?” “……”风云兮默了默,这是要越描越黑了…… 她确实是想着能亲上加亲更好,毕竟萧越夜和君善都是大佬,大佬的崽儿们结识,就是强强联手不是? 云娆瞧着风云兮词穷的小模样,不再逗她,“好了,我同你开玩笑呢!你快陪我坐下,我有些要事同你说。” 风云兮立马神色一凛,小脸上堆满了严肃的表情,她扶着云娆半躺在一张软塌之上,自己则是搬着一张绣墩坐在旁边。 一旁的火炉子里明火晃晃,蒸腾得屋中暖意融融。 浮光同云娆寒暄后就离开了,给这两姐妹空间说些私密话。 伺候云娆的侍女也识趣地出了屋子,还带上房门,留守在门口,随时等候吩咐。 此时的屋内,只有风云兮和云娆二人。 云娆在软塌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身躺着,她看着风云兮那摘了人皮面具的脸,面露怀念神色,“还是瘦些好看。” 云娆和风云兮在容貌上有六七分的相似,她此时看着风云兮的脸,怀念的却是自己曾经的清瘦模样。 听得云娆的话,一脸严肃的风云兮莞尔一笑,“要我说,环肥燕瘦,各有韵味,娆儿姐姐怎么样都好看!” 这话,拍马屁的成分也是有的。 谁不喜欢听好听话? 风云兮想着云娆有孕,许是担忧自己发福了会不美,才如此感叹。 故而,风云兮拣着好听话来安慰云娆。 云娆嗔怪地看了眼风云兮,“小嘴儿真会说话!” 风云兮眯眼笑了笑。 气氛倒是轻松起来,云娆开始进入正题,“兮儿妹妹,我们来雍都城已有一旬,恰逢小姨母和小姨父离开之后。” “君善他要查明苏隽彦的身份,故而来之前没有告知于你,是不想让你心中不快,望你见谅。” 风云兮与苏隽彦之间有恩怨,云娆和君善虽然并未参与其中,却也是知情的。 是云烟让人告诉他们的。 风云兮摇了摇头,“娆儿姐姐,别这么说,姐夫有他的使命,我是知道的,我也不会介意的。” 无极至尊还托了风云兮助他寻找后人。 倘若苏隽彦真的是无极至尊的后人,风云兮就算是恨苏隽彦,也得先将苏隽彦带去给无极至尊看上一眼。 凌云城与椰南城的数众人命,比之于风云兮深埋心底的怨恨,自然是前者重要多倍的。 以大局为重。 风云兮在发现苏隽彦可能是无极至尊的后人之时,就想得清楚明白。 她不可能为了一己私心就枉顾千万人的性命。 除非…… 她能找到两全其美的法子。 云娆温柔地拉住风云兮的柔胰,“兮儿妹妹,苦了你了,你放心,君善知道分寸的,就算那苏隽彦真的是无极至尊的后人,君善也不会让其太好过的。” 衷心事主是美德,但是,愚忠就决然不是了。 苏楚昇罪行累累,苏隽彦都被他带坏了。 若他们真的是无极至尊的后人,君善就算是将苏隽彦带到了无极至尊的面前,也会将苏隽彦的品行告知无极至尊。 而对于让苏隽彦继任军王一事,君善也会多加思量的。 品行败坏之人,若是让其统领这鎏光大陆上最强大的一支军队,那就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风云兮都能想得到这些,她相信,君善或是无极至尊,也是能够想到的。 既如此,就算苏隽彦真的是无极至尊的后人,风云兮也都不是很担心他会因此有了更多的作妖资本而继续渣下去。 “娆儿姐姐,咱们不提苏隽彦了,说些高兴的事情吧!”风云兮不愿多想与苏隽彦有关的任何事。 云娆随即转移话题,“我和君善前阵子去了不少地方,看到了很多凌云城里不曾看过的美景,我才真正明白小姨母说的‘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句话的意思。” 凌云城里再物产丰富,富庶繁华,但比之整个鎏光大陆,还只算得上是方寸之地。 是以,从小在凌云城里长大的云娆,就算是被金尊玉贵地娇养着,什么也不缺,但其见识面,还是算不得宽广的。 风云兮瞧着云娆眸中放光,就知她必然是喜欢现在的生活的。 姐妹俩絮絮叨叨聊了很多外面的新鲜事,再没有扯上与苏隽彦有关的话题了…… 到了傍晚,风云兮和浮光留在古宅里用晚饭。 饭桌上,风云兮瞧着君善对云娆的无微不至的照顾,吃了一大把狗粮的同时,又为云娆感到开心。 难怪云娆当初愿意冒那般大风险与君善离开凌云城! 想必是认定了那个人,就算是飞蛾扑火,孤注一掷,都是愿意的吧? 晚饭后,风云兮和浮光只小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古宅。 瞧着君善和云娆秀恩爱,风云兮吃了大把大把的狗粮,哪里还久待得下去。 马车里,风云兮一瞬不瞬地看着浮光,“姐夫同你聊了些什么?” 风云兮对君善的称呼,依然照旧。 虽然浮光说的那些话很具诱惑力,但风云兮脸皮薄,目前哪里唤得出口。 那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她同浮光的关系了么! 浮光没听得风云兮改口,略微有些失落,他道:“妹夫说他已经在苏隽彦那里看到了那半块玉佩,确实就是无极至尊的。” 风云兮已经不惊讶了,她从王氏那里听到那些话,就猜到了这般结果,“那接下来呢?姐夫要带苏隽彦去椰南城吗?” 浮光摇了摇头,“妹夫说还要继续探查苏隽彦的身份,探查那半块玉佩从何而来。” 风云兮挑眉,“姐夫不相信苏隽彦的身份?” “可能吧!” 风云兮喃喃一句,“其实,我也不愿相信,太狗血了!” 浮光心下了然,他抓握住风云兮的手,拢在掌心,“云兮,你别多想,你相信因果循环,那就请相信苏隽彦定然是恶有恶报。” 风云兮乖巧地点点头,“我知道。” 浮光这般安慰风云兮,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也不是容易钻牛角尖之人。 今日云娆和浮光接连安慰,倒是让风云兮觉得,自己是不是矫情了起来? 风云兮甩了甩头,索性将脑中的胡思乱想都甩走。 既然君善来了,她还可以甩手,不管苏隽彦的事了。 反正无极至尊是想要见一见自己的后人,风云兮带去的与君善带去的,其实是无甚区别的。 倒是于风云兮而言,可以远离苏隽彦,她是满心乐意的。 风云兮不再想这些糟心事。 而君善对苏隽彦的调查,很快就有了进一步的成果。 止戈神军探查消息的本事,让风云兮大开了眼界。 不过短短几日,风云兮就收到了君善派人送来的信,她看过信之后,急匆匆拿去给浮光看。 浮光看完信,惊讶程度不比风云兮低,“苏楚昇的母亲,竟然是苏家庶女!” 不怪风云兮和浮光双双惊讶,而是君善这一次查到的消息,过于复杂。 鎏光宗先前所探知的消息是,苏楚昇乃是由慕家寄养在庄子上的庶女所生。 那个庶女收留了前来躲雨的博懿太子,与之珠胎暗结,才有的苏楚昇。 而君善先从苏家人着手查探,探听到的消息却是,是苏家人派了一个庶女去接近博懿太子。 苏家庶女为了在大耀国有一个合适的身份便于行事,就顶替了慕家庶女。 而那慕家庶女,其实早就病死在了庄子上,恰好被苏家庶女给捡了漏。 只是这件事,慕家人都不知道,故而以为苏楚昇是慕家庶女同博懿太子所生。 “也就是说,苏楚昇和苏隽彦,其实与慕家人根本没有血缘关系。”风云兮联想到此,不由得松了口气…… 风云兮等人先前都以为浮光是慕家人,那就是与苏楚昇还有苏隽彦都是有些血缘关系的。 这一层关系,浮光自己膈应不已。 风云兮也觉得膈应。 现下,苏楚昇和苏隽彦同慕家撇清了关系,风云兮就差拍手叫好了。 君善的这一番查探,风云兮只觉柳暗花明。 “其实,苏楚昇的母亲给他用“苏”这个姓氏,怕就是一层暗指,只是以前咱们都以为是苏楚昇为了蛰伏而改了姓。” “而咱们也根本没联想到远在东临国的苏家的头上,故而派出去的亲卫们也都查不到这一层关系。” 浮光有些恍然,他以前顾忌着亲缘关系,是对苏楚昇和苏隽彦手下留情了的。 那些人加之在他和娘亲身上的痛苦,他没有如数报复回去,就是动了恻隐之心,念着那一丝丝薄弱的亲情。 现在想想,只觉情何以堪。 风云兮瞧着浮光的神色,突然觉得不对劲,担心他也胡思乱想,立马出言,“浮光,前几日你才劝我不要多想,此时此刻,你也不要多想。” “待所有的事情明朗,咱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风云兮再次见到苏隽彦,会心有郁结,优柔寡断,也是顾念着浮光的心情。 二人都有佛寺庵堂清修的经历,心中自然多了份对众生的怜悯。 这是日积月累的耳濡目染之下形成的。 倒不是说二人善心泛滥,只是涉及到弑亲这样的事,再大的仇恨,也让二人迈不出这一步。 当初的慕光远与苏楚昇心狠手辣待浮光,若是浮光反过来也是同样报复,那么,他与这二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浮光沉思考了好一阵,他的脑中思绪纷涌,心中五味陈杂。 风云兮静静地陪伴在旁,也不打扰。 今日的新发现,风云兮觉得庆幸,却也有些遗憾。 其实,在此之前,风云兮猜测苏隽彦是无极至尊的后人,也联想到苏隽彦与慕家的关系,就猜测过慕家可能也与无极至尊有关。 那么,就代表浮光可能也与无极至尊有关。 英勇神武的止戈神军,风云兮还是有些馋的。 若是慕家人是无极至尊的后人,那浮光也就是其中之一了不是! 假如浮光能够得到止戈神军? 风云兮之前只敢默默地猜测这件事,也只派了亲卫默默地调查慕家人,却是不敢同浮光提起此事。 因为浮光对慕家那讳莫如深的态度,风云兮知道他是不喜慕家人,更不愿当慕家人,如果他能自己选择的话。 慕家被灭门,亲卫查探回来的消息少之又少。 加之无极至尊的那半块玉佩没有在慕家出现过,没有传到慕家男儿手里,反而传到苏楚昇这个外甥手里。 风云兮猜测许是苏楚昇外祖家传下来的,与慕家无关。 当然,先前的猜测,现在已经不成立了。 风云兮就算是再馋止戈神军,好似也与浮光无关了。 还是抱紧君善的大腿吧! 浮光晦暗不明的神色终是和缓过来,风云兮知道他定然是释怀了许多。 “浮光,既然姐夫有止戈神军在手,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接下来的事,咱们不管了就是,免得自己给自己添堵。” 风云兮现下也想得通,反正苏隽彦同浮光不再是表兄弟,她也可以不顾念着浮光的心情了。 浮光也不必再心有负担了。 那就默默地看着苏隽彦作死,顺便再添柴浇油。 347芙蓉帐暖夜生香,危机四伏幸脱险 有君善带着他手底下的止戈神军查探,风云兮和浮光就乐得清闲了。 这日午后,风云兮和浮光又去古宅看云娆,给她送了些养胎的补品,再陪她聊聊家常,免得她待在古宅里太过无聊。 君善顾念着云娆有孕,担忧她的安危,故而只许他在的情况下,陪她外出逛逛,散散心。 旁的人陪同,君善都不放心。 而君善这几日忙着查探苏隽彦与苏家的关系,没能陪着云娆外出。 风云兮和浮光也不敢托大,去见云娆也只是陪她在宅子里走走,可不敢带她到外面去。 云娆是孕妇,金贵不已,风云兮和浮光,都心中有数。 风云兮和浮光陪着云娆说了一会儿话,见云娆神色困倦,就告辞了。 从君善和云娆暂居的古宅里出来,风云兮和浮光先去素食居和锦绣楼巡视了一圈,到了傍晚时辰才回到浮生甜坞。 掠影没有跟着去古宅,而是去和柳绿分工合作看顾铺面去了,这会儿正好也在浮生甜坞里。 她见到风云兮和浮光回来,兴冲冲地跑上去迎接,“主子,今儿个宫里传出消息,那个风淑雅被封为了郡主,还被赐婚给苏隽彦当侧室。” 这个消息是亲卫刚刚才传回来的,还热乎着呢! 掠影先前在赏梅宴上吃了许多瓜,对风淑雅和苏隽彦的后续之事,也颇为好奇。 风云兮却并不好奇,她对此兴趣缺缺,“风淑雅被封为郡主,是宇王在背后一力促成的吧?” 风淑雅只是澜王的庶女,是没有资格袭爵的。 因为按照东临国的祖制规矩,除了那些破格赐封的郡主,也就只有王爷的嫡女,才有名正言顺的资格当郡主。 除非澜王当了皇帝,风淑雅才能当公主,但是,那也只是庶公主,身份地位是比不得嫡公主的。 掠影回答,“是的,宇王向圣康帝劝谏,说是澜王被肃王栽赃陷害才殒命,其血脉只剩风淑雅了,虽然是个庶女,却也应该看在澜王的面子上,善待之。” “所以,风淑雅就被破例封为了郡主,并且澜王府也改为她的郡主府,澜王的封地也是她的了。” 风云兮对此毫不意外。 宇王想要利用风淑雅接近苏隽彦而对付太子府,实际上与太子府利用风筱雅与苏隽彦联姻的性质差不多。 握有实打实的兵权的保国公府可是一块大肥肉。 而苏隽彦这个保国公府世子,更是其中最为香喷喷的一块。 太子与诸王想要扩张势力,谁不馋那保国公府? 只是,保国公府也不是谁都能攀上的。 太子府与保国公府联姻,都废了好大功夫呢! 风云兮凝神细思量了片刻,幽幽道:“风淑雅远在澜王的封地之上,怕是先前被很多的人都给忽略掉了。” “宇王将风淑雅秘密接回,而风淑雅出现在赏梅宴上,还对苏隽彦以身相许,也是出乎了绝大多数人的预料。” “太子府的人始料不及,就被风淑雅抢占了先机,宇王在后面推波助澜,将风淑雅送进保国公府,都不是难事了。” 风云兮分析得条条在理。 掠影狗腿地接话,“主子说的太对了!” “……”风云兮默了默,才再次开口,“掠影,这阵子不忙,你多盯着些风淑雅,必要时助她一助,要保证她的性命安全。” 风淑雅能给风筱雅添堵,风云兮自然是愿意给风淑雅提供些援助的。 掠影闻言,眼眸晶晶亮,自家主子派给她的这个任务,简直是太合她的心意了! “主子,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地完成任务的。”掠影激动地说道。 风云兮无奈一笑,“你高兴就好,只是切记,不要玩过火。” 也是知道掠影有几分玩性,风云兮才让她去接近风淑雅的。 同一时刻,太子府。 风筱雅得知风淑雅被册封又被赐婚,气得在房中胡乱打砸。 上好的古董瓷器,玉石珍玩,都被风筱雅砸得稀碎。 几个侍女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就算是被砸中,也不敢挪动半分,生怕引得风筱雅怒火更甚,而小命不保。 “风淑雅,你这个贱人!” “贱蹄子!破烂货!狐媚子……” “千人骑万人压的贱女人,你凭什么能跟本郡主同侍一夫?” “啊啊啊……本郡主要杀了你!还要把你扒皮车裂,挫骨扬灰!” …… 风筱雅骂骂咧咧,话语用词还不带重样的。 那日的赏梅宴,风筱雅本来是十分高兴的,因为来参加赏梅宴的宾客们,几乎全都是来巴结她的。 都说她是天之骄女,才貌双全还觅得金尊玉贵的好儿郎。 人人羡慕她的出生好,相貌好,姻缘好…… 听着那些好听的话,她只觉得心情畅快,甚至有些飘飘然了…… 特别是又听得身边的老嬷嬷来禀报风云兮的境况,得知风云兮病入膏肓,怕是要命不久矣了,风筱雅就更是高兴了。 风筱雅初见风云兮就十分嫉妒风云兮生得比她还要貌美,故而不留余力地想要让风云兮身败名裂。 现下,风云兮已经不足为惧,风筱雅依然能稳坐雍都城第一美女的宝座,她开怀不已! 只是,突然冒出来的风淑雅,明明容貌不及她,身份地位与她更是云泥之别,却偏偏还是得了保国公府世子的青睐。 这让风筱雅心中极为不快! 就好似吃了什么恶心的东西,堵在喉咙里,吞咽不下去,却也呕吐不出来,极为憋得慌! 风筱雅打砸了好一阵,将房中弄得一片狼藉,直到砸无可砸,摔无可摔,风筱雅才罢手。 “来人!”风筱雅一声叫喝,守在房外的一个护卫就推门进去。 “郡主有何吩咐?” “今夜去把风淑雅杀了,做得干净些。”风筱雅神色阴狠地下命令。 “是。”护卫没有任何质疑,干脆利落地领命而去。 待护卫一走,风筱雅的神色才缓和了一些,她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泪痕,幽幽目光扫向跪了一地的侍女,“给本郡主梳妆,本郡主要去见世子哥哥。” 风筱雅摸了摸有些哭肿了的眼睛,狡黠一笑,“给本郡主上一个梨花带雨的妆容,本郡主要让世子哥哥看到,让他心疼。” 风筱雅口中的“世子哥哥”,自然就是苏隽彦了。 对于风筱雅的瞬间变脸,喜怒无常,情绪捉摸不定,侍女们都是见怪不怪了。 一个个侍女立即起身,有的伺候风筱雅梳洗打扮,有的开始收拾狼藉不已的屋子,有的出去安排出行的车马…… 两个时辰后,筱雅郡主的特有华丽马车在夜色浓浓下驶入保国公府。 风筱雅高调而来,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来夜会情郎似的。 保国公府的人对于风筱雅深夜造访,也不觉稀奇。 自从两家联姻,风筱雅就时常到保国公府找苏隽彦,不分日夜。 至于女儿家的矜持,风筱雅没有。 太子府和保国公府都没有人说什么,旁的人就更不敢多说一个字了。 毕竟风筱雅是太子之女,她是世间的高门贵女里,顶顶尊贵的那一拨。 风筱雅熟门熟路地去往苏隽彦的院子。 而原本还在与侍女们嬉闹的苏隽彦,听得下人们来禀报风筱雅造访,立马将侍女们都赶了出去。 苏隽彦为了讨好风筱雅,骗她说自己的院子里伺候的下人清一色都是男丁,半个女人也没有。 风筱雅听闻,高兴不已,一直以为苏隽彦的心中,只有她一个。 直到今日,风淑雅的出现。 苏隽彦将落水的风淑雅救起来,搂搂抱抱是免不了的,自然就有了肌肤之亲。 风淑雅作为女子,为了自己的名声考虑,依附苏隽彦也是一个明智之举。 所以,当时在场的人,都觉得苏隽彦接受风淑雅,是人之常情。 风淑雅扬言苏隽彦不接受她的报恩就以死明志。 苏隽彦表现出的是出于无奈而接受的风淑雅。 如此,风淑雅与苏隽彦的名声都能两全,外人也不好说是风淑雅无端端插足风筱雅与苏隽彦之间。 再者,一直以来的观念都是“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几乎没人觉得收偏房有任何不妥。 所以,就连风筱雅自己,也不得不哑巴吃黄连。 风筱雅为了安慰自己,给苏隽彦找了很多不得已借口。 她很快就原谅了苏隽彦,只是不能原谅风淑雅! 风筱雅刚进苏隽彦的院子,苏隽彦就匆匆跑来迎接,神色惊讶,“雅儿妹妹,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风筱雅噘嘴假装愠怒。 “自然不是!”苏隽彦满脸正色地作解释,随即牵起风筱雅的手,放在掌心揉搓,还不断哈气,“雅儿妹妹,我是担心你,白日已然十分严寒,入夜更甚,瞧你小手冻得。” 风筱雅被苏隽彦的动作还有话语感动,顿时满脸娇羞,“世子哥哥,我想你了,就想要快点儿见到你,等不得明日了。” 这般说着,风筱雅就好似忽然脱力一般,往苏隽彦的怀里倒去。 苏隽彦自然是十分上道地将风筱雅抱个满怀,“雅儿妹妹,外面冷,咱们进屋说话。” 说话的同时,苏隽彦将风筱雅打横抱起,抱进温暖的屋内。 风筱雅依偎在苏隽彦的怀里,双手环抱着苏隽彦的脖子,进了屋也不愿下来,“世子哥哥,你抱雅儿去塌上嘛!” 苏隽彦明了一笑,“雅儿妹妹可是想要哥哥了?” 风筱雅双颊嫣红,“世子哥哥,你好坏!” “我哪里坏?嗯?”苏隽彦凑近风筱雅的耳边,细细呢喃。 热气喷薄在风筱雅的耳际,麻麻痒痒,她娇笑着避开,“世子哥哥哪里都坏,坏透了!” “哈哈哈……”苏隽彦朗声一笑,神色自豪,“雅儿妹妹,本世子若是不坏,你怎么可能喜欢呢!” 话落,苏隽彦将风筱雅重重地丢在了塌上,随即倾身而上…… 风筱雅喜欢被苏隽彦如此粗鲁地对待,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知道自从第一次同苏隽彦云雨过后,她就好喜欢这种感觉。 苏隽彦久经花丛,只一次,就发现了风筱雅的特殊喜好,故而为了讨好她,屡屡用之。 再者,苏隽彦其实心中对风筱雅是有些怨念的。 因为他为了讨好风筱雅,不得不放弃整片花园。 至少,在风筱雅面前,苏隽彦得保持着忠贞不一的形象。 所以,苏隽彦每每对待风筱雅,除了迎合风筱雅的喜好之外,还都有些故意为之的粗暴,也是为了发泄心中的不满。 可是,尽管苏隽彦粗暴对待风筱雅,却也就好似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二人在敦伦之乐上,竟然异常地和谐! 夜,越夜越深…… 羞人的声音不止,留守在屋外的下人们听得脸红心跳不已。 此处是芙蓉帐暖夜生香,而另一处,却是危机四伏…… *** 翌日晨间,风云兮照常早起。 柳绿端热水进来给风云兮洗漱,说起一事,“主子,掠影让亲卫递了消息回来,说是昨儿下半夜,风筱雅派了人去刺杀风淑雅。” “幸而掠影机灵,救了风淑雅,也未引起对方的怀疑。” 睁着朦胧睡眼的风云兮瞬间瞳孔放大,“掠影没事吧?” “掠影无碍,她扮作侍女,救了风淑雅,现在佷得风淑雅的信任,被留在身边伺候,一时走不开,就让亲卫递消息回来。” 风云兮点点头,“掠影无碍就好,她能救下风淑雅,还以此博得风淑雅的信任,倒是好事一桩,你让亲卫转告她,遇事注意分寸,最主要的是保护她自己。” 比起利用风淑雅给风筱雅添堵,风云兮更在意的是掠影的安危。 “主子,我知道了,您先洗漱吧!”柳绿明白风云兮的意思,心中觉得暖意融融。 她和掠影跟着风云兮,极少吃苦。 风云兮待她们二人,真的是极好的! 用过早饭之后,风云兮照例是去三家铺面来回巡视。 临近年关,铺面里的生意更为火爆,每日都是忙得热火朝天。 快到晌午的时候,风云兮都是去素食居。 因为素食居主打正餐,客人最多的时候,便是午饭点和晚饭点这两个时间段。 风云兮前脚才进后厨,柳绿后脚就追过来,“主子,亲卫来报,说是苏隽彦听闻风淑雅昨夜遭遇危险,一大早就去探望,还带风淑雅逛街散心,这会儿正准备来素食居用午饭。” 风云兮勾唇浅笑,“送上门来的大肥羊啊!” 柳绿随即“噗嗤”一笑,“正是呢!” “柳绿,你去前头同掌柜说一声,让他一定要将苏隽彦这头大肥羊给伺候好了,宰他千儿八百两的银子!” 素食居里有平价菜系,也有价格不菲的菜系。 前者是面向普通老百姓,后者是为权贵专门打造。 风云兮更喜欢赚那些权贵的银子,特别是那些为富不仁之人的银子。 所以,素食居里的有些菜,卖价极高,都是准备了去坑类似于苏隽彦这般的客人。 而赚回来的银子,风云兮就会送给穷人,她自己不留半个铜板。 若是她留了,就与黑心商家赚黑心银子没有差别了。 柳绿去前头找掌柜,风云兮则亲自配菜,她要挑素食居里最贵的菜肴,卖给苏隽彦。 反正苏隽彦已经成了保国公府的世子,也不差银子。 风云兮正好可以趁机坑了苏隽彦的银子去接济穷人。 柳绿同掌柜打了招呼后,又跑回后厨,来给风云兮打下手,“主子,一会儿我扮作伙计去送菜,瞧瞧掠影去。” 柳绿平常不似掠影那般八卦,爱凑热闹。 只是因为掠影在参与一出好戏,柳绿才有些兴趣想要去看一看。 风云兮莞尔,“你想去就去吧!记得提醒掠影,不要玩得过火了。” 今日苏隽彦今日会去探望风淑雅,想必是掠影的手笔。 风淑雅昨夜遭遇刺客一事,若是没有掠影的帮忙,是传不到苏隽彦的耳中的。 因为风筱雅护食得紧,自从出了风淑雅落水攀扯上苏隽彦一事后,风筱雅就派了人监视苏隽彦,就是为了杜绝旁的莺莺燕燕们接近苏隽彦。 柳绿点点头,“主子,我有分寸的。” “去吧!”风云兮微微笑,转而继续埋首准备卖价昂贵的菜肴…… 348细思极恐,拿出了作天作地的气势 小半个时辰后,苏隽彦果然带着风淑雅到了素食居。 掌柜按着风云兮的吩咐,格外热情地招待苏隽彦,向他介绍的菜肴,无一样不是昂贵的。 苏隽彦吃得很满意,就是结账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 一顿午饭,吃了一千多两银子,苏隽彦的脸色如何能好? 他现在虽然是保国公府的世子,却并没有阔绰到随随便便花千两银子都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地步。 然而,出门在外,碍于面子,苏隽彦又不好意思吐槽素食居的菜价贵。 他只知道雍都城里的好多权贵之人都到素食居吃饭,他怕碰上熟脸人,被笑话,也只能默默地付了账。 柳绿扮作伙计前去上菜,也留在雅间里伺候,将苏隽彦和风淑雅的行为举止,言语神情都看在眼里。 等苏隽彦和风淑雅离开,柳绿立马去找风云兮,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番。 “主子,你不知道,那苏隽彦结账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实在是极为丰富多彩的!”柳绿捧腹大笑,开怀不已。 风云兮难得见柳绿如此喜形于色,猜想大概是受了掠影的影响,“柳绿,你可有同掠影说上话?” 柳绿点点头,“说了几句,掠影要我转告主子,她说她很好,主子莫要担心。” 风云兮微微笑,“那就好。” 转念一想,风云兮又问道:“柳绿,你今日瞧着那风淑雅,可察觉她有任何异样?” 柳绿细细回想,随后摇了摇头,“主子,可是有哪里不妥?” 风云兮摸着小下巴,故作深沉,“我总觉得风淑雅回到雍都城来接近苏隽彦,其目的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简单。” “你试想,风淑雅不过是澜王的一个庶女,从前澜王府兴盛的时候,她也没跟着享多少福。而她能够躲过澜王府的大难,已经是极为幸运的了。” “那么,她侥幸存活,自是更加惜命,那她为何还要为了那些并不曾给予过她多少温暖的所谓家人,而如螳臂当车那般去报仇?” 风云兮换位思考,觉得她若是风淑雅,必然会趁机远离朝堂纷争,隐姓埋名,过自己想要的自由自在人生。 而不是被当作棋子利用,任人摆布,别说是自由了,恐怕性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如此,为何要报仇?又究竟是为谁报仇? 柳绿认真思考着风云兮的话,越想越觉得惊恐,“主子,您说得对,风淑雅回到雍都城的目的,怕是不简单。” 风云兮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眉眼,“柳绿,你让亲卫再去细查风淑雅,看看是否忽略了与她有关的什么事或是什么人。” “是。”柳绿应声,又关切地说了句,“主子,您这阵子忙着铺面的生意,都没有好好休息,您要注意身体。” 年关将至,铺面里生意火爆,忙得不可开交。 彦乘风已经回了大耀国,他还有多家铺面要年底盘账。 是以,雍都城里的三家铺面,都是风云兮在管着。 新的分店比不得老店,从掌柜到伙计都已经是熟手,经验丰富。 所以,风云兮常常是事必躬亲。 她又行事严谨,态度认真,芝麻绿豆般大的事情,她都得把关。 这样做的结果,虽然铺面的生意口碑都会更好,却也会让风云兮更累。 柳绿是心疼风云兮。 风云兮摆摆手,“我无碍,你去吧!” 倒不是风云兮逞能,而是她想要让自己忙碌起来,这样的话,她就没空闲胡思乱想。 也就不会去琢磨些让苏隽彦死得更快的法子。 风云兮厌恶苏隽彦,恨不得送他上西天。 只是为了顾全大局,她不能如此做。 柳绿瞧着风云兮的执拗神色,也不好再过多相劝,“主子,那我先出去了。” 风云兮看着柳绿的背影,忽而叫住她,“柳绿,你还让亲卫去告知掠影一件事,让她想办法查探苏隽彦的身体状况。” 早在耀京城的时候,风云兮就给苏隽彦诊过脉,也给他治过病。 按照风云兮当时的医治,苏隽彦活三五年绝对没问题。 但是,苏隽彦的身体亏空得厉害,风云兮确定苏隽彦活不长。 然而,风云兮在雍都城里见到的苏隽彦,气色状态比之先前,简直是判若两人。 苏隽彦被人救走后到底经历了什么,风云兮无从知晓。 但再见之时,苏隽彦变化非常多,这是毋庸置疑的。 风云兮让掠影查探苏隽彦的身体壮况,是因为掠影现在跟在风淑雅的身边,也是有机会接近苏隽彦的。 “是,我知道了。”柳绿应声后,恭恭敬敬地出去了。 风云兮抬头望向轩窗外阴沉沉的天际,喃喃一句,“希望都是我想太多了……” *** 晚间的时候,柳绿惊慌而来,“主子,掠影让亲卫传回来一件大事!” 风云兮正忙完素食居里的事情,准备去浮生甜坞找浮光,她看着一贯显得稳重持成的柳绿露出此般惊慌模样,有些吃惊,“什么事?你且慢慢说。” “主……主子……”掠影是急匆匆跑来,气息有些紊乱,她稍稍缓解,立马道:“主子,掠影说她今日午后陪着风淑雅去保国公府做客,在保国公府里看到公子的娘亲了!” 黎半夏? 闻言,风云兮大惊,“确定没看错?” 柳绿点点头,“掠影说,她没有看错,只是夫人如今大变样了,还成了保国公的义姐。” 义姐? 多么熟悉的套路! 风云兮皱了皱眉,“保国公什么时候多了个义姐?” 柳绿摇摇头,“先前宗门里没有查探到这件事,掠影说就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鎏光宗查探苏隽彦为何会出现在保国公府,自然也会对保国公府进行深入调查。 只是先前确实没有查到黎半夏与保国公府之间有任何的联系。 而前去保国公府查探的亲卫们也有禀告过,保国公府外松里紧,看似守卫不森严,实际上想要进去查探消息,极为困难。 风云兮扶额沉思了好一阵,才缓缓道:“先前亲卫们没有查探到,许是因为保国公府提防得紧,倒是掠影跟在风淑雅的身边,而歪打正着地探知到了更多。” 柳绿赞同地点了点头,“主子,掠影问您接下来有何吩咐?” “让她按兵不动,伺机窥探浮光的娘亲为何与保国公府扯上关系,记住,莫要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风云兮神色冷凝严肃。 想了想,风云兮又道:“对了,你让亲卫同掠影说一声,我会把小金和小花召回来,让它们兄妹俩去协助掠影,顺便把保国公府的路认全了,以备万一掠影被发现了,也可以及时顺利地跑路。” 小金自然就是小狸猫。 它全身的皮毛的真实颜色其实是玄金色,故而风云兮给它取名叫小金。 只是风云兮又给小狸猫染了别的颜色,小狸猫的名字,就随着皮毛颜色的变换而变换了。 小花就是小狸猫的妹妹,一只乌金与赤金色混搭的狸花猫。 风云兮取名字的水平实在有限,故而小狸猫的妹妹得了小花这个名字。 两只是因为其爹娘怀了第三胎而气愤愤闹离家出走的。 跟着风云兮来了雍都城也不见安分,拿出了势必要作天作地的气势,想要以此博取存在感似的,故而整日整夜都不见影子。 风云兮也由得两只去闹腾,反正两只别的本事可能不算太好,跑路的本事却是杠杠的。 要是真在外面惹了祸,也不容易被抓包。 “说起来,也是许久不见小金和小花了,主子您也不担心,怕是它们兄妹俩又会生气气了。”柳绿打趣一句。 风云兮瘪瘪嘴,“它们太戏精,我懒得理会,免得双双蹬鼻子上脸,越发能作妖。” 柳绿想了想,深觉风云兮说得极为在理,那两只,实在是太能作了! “主子,我这就去找亲卫给掠影递消息,想必她得了小金和小花的相助,会更加顺利。”柳绿的话是这么说,但是,她在心中却默默地为掠影鞠了一把同情泪。 那两只小祖宗跟在身边,得多闹心? 风云兮点点头,“去吧!” 柳绿走后,风云兮仍在继续沉思…… 黎半夏在雍都城出现,风云兮不觉得稀奇。 因为不管是鎏光宗的人,还是浮光自己的手下,经过多方追查,都可以确定,黎半夏离开南黎国后,是到了东临国。 只是,到了东临国之后,一度失去了黎半夏的踪迹。 而保国公府已经出了一个苏隽彦,已然让风云兮很是意外,偏偏黎半夏也出现在保国公府。 风云兮就忍不住去猜想这背后存在的阴谋。 黎半夏与幻盟之间有联系,而幻盟最常用的伎俩就是派貌美女子去接近权贵,以探听消息,甚至是从中斡旋,从而达到各种目的。 现在,黎半夏出现在保国公府,是否也是听从于幻盟的领导者的命令而行事呢? 那么,同样出现在保国公府的苏隽彦,是不是也与幻盟有关? 又或者,苏隽彦就是幻盟的目标? 就因为苏隽彦的身上有无极至尊的那半块玉佩,而幻盟的人也发现了这件事,故而想要从苏隽彦下手,以求控制止戈神军? 风云兮思来想去,越想越是烦躁,更觉惊恐…… 浮光在浮生甜坞里等着风云兮一同吃晚饭,见风云兮到了约定好的时辰还未出现,就去素食居接她。 午饭和晚饭前后,风云兮一般都是在素食居里忙碌。 只有过了这两个时间段,她才会去往另两家铺面。 浮光熟门熟路地去到素食居的后院,隔着轩窗看到在屋内沉思的风云兮。 他悄无声息地走进屋内,走到了风云兮的身前,“在想什么?这般入神。” 风云兮目露惊诧,“你怎么来了?” 她倒不是惊讶于浮光的突然出现,而是她正好在想与黎半夏有关的事情,浮光的突然出现,让她神色有些慌乱,担心被浮光察觉到异样,只能以夸张的惊讶神情做掩盖。 然而,风云兮越是想要掩饰,反而越是容易被浮光察觉到异样。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浮光那俊挺的英眉微微皱起,目露担忧。 风云兮神色尴尬,想要找借口蒙混过去,又觉得瞒着浮光也不能解决问题。 既然掠影发现了黎半夏就在保国公府,风云兮想要将事情查明朗些再告诉浮光,却无法掌控让浮光在此之前能够全然不知。 若是浮光因此埋怨风云兮不早早告知呢? 风云兮纠结一番,还是决定如实相告,她一脸正色地看着浮光,“有件事,我也是刚刚得知。” 浮光神色温柔,目露鼓励,“嗯,你说,我听。” 风云兮深吸了一口气,酝酿了措辞,才缓缓地开口,“浮光,刚刚掠影让亲卫传回来消息,说是在保国公府看到了保国公的义姐。” 话到此处,风云兮顿了顿,也是给浮光一个缓冲的时间。 她又是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掠影说,保国公的那位义姐,像是你的娘亲。” 风云兮没将掠影肯定没看错的言语说出来,因为她自己还抱着些侥幸心理。 万一是掠影看错了呢? 不是风云兮不相信掠影的所见,而是风云兮不愿看到黎半夏真的卷进那些是是非非之中。 浮光闻言,眼神一亮再一暗,紧接着化为复杂得难以捉摸的深沉之色。 风云兮默默地观察着浮光的神色变化,知道浮光陷入沉默,是在细想黎半夏为何会出现在保国公府。 怕是风云兮先前所想的那些,浮光此时也正在细细思虑…… 风云兮也不出言打扰浮光的沉思,她静静地等待着他理清楚那些事。 好一阵之后,浮光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干涩,“云兮,我饿了,咱们吃饭去吧……” “……”风云兮没料到浮光会说这么一句话,她以为他会说些与黎半夏有关的话语,或者再问她些什么的。 瞧着浮光明显不想继续先前话题的神色,风云兮也不再多说一个字。 事到如今,黎半夏的行踪飘忽不定,身份成疑,已经成了浮光心底里的一道久溃成疡的伤了。 她朝他温柔地笑了笑,“我也饿了,吃饭去!” 于是,风云兮陪着浮光回到浮生甜坞,二人一同吃饭,再未继续先前的话题。 然而,这一顿饭,二人吃得都不走心,心里都憋着事儿,哪里有胃口,嘴里的饭菜都味同嚼蜡…… *** 晚饭之后,浮光陪着风云兮在浮生甜坞的后院散了一会儿步,就回了自己房间,早早便歇下了。 风云兮则是要等三家铺面打烊,再核算一遍当日的账本,才会就寝。 她一般也歇在浮生甜坞的后院,因为浮光说喜欢她离他近些。 素食居与锦绣楼是风云兮与彦乘风或是路平一家合作的铺面,浮生甜坞则是风云兮与浮光二人共有的。 虽然三家铺面的后院,都有一间供风云兮休息的屋子,但浮光难得向风云兮提要求,风云兮就答应了他。 “主子,东施说公子睡得安稳,想必没有太过忧心今日之事。”柳绿前来告知风云兮。 风云兮不用在人前端着郡主的身份,浮光也就不会扮作风云兮的侍女,故而不会留在风云兮的房中给她守夜。 东施和无盐也跟了过来,会协助浮光打理一些事物。 二人是女子,浮光日常倒是不要她们伺候。 只是柳绿和掠影也是女子,故而私下里,四个姑娘家也走得近些。 风云兮派了柳绿去查看浮光是否真的入睡了,柳绿自然是去找相熟的东施询问。 “我知道了,你也去睡吧!”只要不是有人监视着的时候,风云兮都是不会要柳绿和掠影,甚至是“婢女桃红”伺候的。 “是。”柳绿退了出去。 风云兮收拾一番,换上了一套夜行衣,熄了灯,再钻进了被窝里。 子时过后,浮生甜坞的后院一片静谧。 所有屋子里都熄了灯,各自安寝,进入梦乡。 却忽然,某一间屋子的门打开了来,一道颀长伟岸的身影走出。 与此同时,隔壁屋子的门也被打开,一道纤细曼妙的小身影蹿了出来。 浮光看着身穿夜行衣的风云兮,无奈一笑。 风云兮眉眼带笑,嘴角弯弯,“我知道你今夜定是要去保国公府瞧上一瞧的,我也不拦你,但是,你得带我一同去。” 浮光神色温柔,“你都全副武装了,我也拦不住你,走吧!” 说着,他牵起她的小手,二人一同飞身而起,奔赴浓浓夜色之中…… 349她的人,其余雌性,都不能觊觎! 保国公府坐落在雍都城的城东,此地高门大宅扎堆,错落有致,是雍都城的权贵区。 而作为东临国的开国功臣的保国公府还是其中最为古朴庄严的宅子之一。 前去保国公府查探消息的亲卫已经画了一张保国公府宅内的大致路线图,风云兮和浮光早已看过,都记在脑中。 故而二人一路前行,顺利地避开了保国公府里的重重守卫。 只是,越接近主院落,守卫越发森严,亲卫们也并未接近过主院落,不知内里情况。 风云兮和浮光才靠近主院落的外围,就险些被发现,二人隐匿身形,静待良机。 却突然,一道玄金色的小影子倏地蹿过来,正中风云兮的怀中。 另一道乌金与赤金相间的小影子紧随其后,蹿进了浮光的怀里。 风云兮和浮光对视一眼,神色无奈。 蹿过来的即是小狸猫和它的妹妹。 这两只也是傍晚时分才被风云兮召唤回来,风云兮吩咐两只跟在掠影身边,顺便到保国公府里查探地形。 而掠影跟着风淑雅,午后就进了保国公府。 因为苏隽彦得知风淑雅昨夜遭遇了刺客,为了保护风淑雅,已经让她住在保国公府里。 小狸猫和它的妹妹欢快地在风云兮与浮光的怀里蹭胸胸…… 风云兮挑了挑眉,将小狸猫的妹妹从浮光的怀里提溜出来。 竟然敢当着她的面占浮光的便宜? 岂有此理! 她的人,其余雌性,都不能觊觎! 行动比想法还要快,以至于风云兮将小狸猫的妹妹提溜在手后,只觉得这番动作过于明显,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态。 甚至于小狸猫的妹妹,此刻在她的手里都成了个烫手山芋。 浮光但笑不语,只是同样效仿风云兮的动作,伸手捏起小狸猫的后颈皮,将它从风云兮的怀里提溜了出来。 他的人,别的雄性,也不能觊觎! 蹭得正起劲的小狸猫兄妹俩:“……” 啊嘞嘞……肿么肥四? 风云兮看着浮光的动作,面色一红,更是羞于正视他的眼睛了。 浮光默默地凑近了风云兮一些,在她的耳际呼气如兰,用极细小的声音悠悠吐纳一句,“云兮,你吃醋了……” “……”风云兮的小脸一热,连耳根也都像是熟透了一般。 她不禁后悔自己刚刚的举动,更自责自己竟然小心眼到要同一只雌性狸花猫吃醋。 小花虽是雌性,却还只是一只幼崽,她风云兮同它吃哪门子醋? 犯的着吗? 只是,再怎么后悔,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 风云兮硬着头皮转过脸,假装听不懂浮光说的话。 心中却是慌乱不已,心跳都已经失了固有的跳动节奏。 正巧此时有一对巡逻的护卫经过,风云兮心中一紧,全神戒备,脑中那些羞赧旖旎的心思瞬间飘散。 浮光也敛了心神,默默地压下心头的悸动。 场合不对,正事要紧。 待巡逻的护卫们走后,风云兮小声问两只,“小金,小花,你们可有进过这保国公府的主院落?” 两只乖巧地点了点头。 风云兮神色一亮,“前面带路。” 说着,她将小花放下。 浮光也将小金放下。 有了两只的引路,风云兮和浮光能够更加巧妙地避开保国公府里的护卫。 只是…… 两只引着风云兮和浮光到了主院落的外墙边,掀开了一处草丛,露出一个有些年头的狗洞…… 风云兮和浮光:“……” 小金得意洋洋地往狗洞里钻进去,再钻出来,小脸上满是邀功的小表情。 小花跟在自家哥哥后面,像模像样,动作表情保持着高度一致。 风云兮挑了挑眉。 若不是碍于此时在别人的地盘,风云兮定然是要狠狠地同两只立立规矩了。 两只这些日子都在外面厮混玩闹,越发地桀骜不驯,无法无天,是该好好地管管了! 风云兮看向浮光,再指了指狗洞,眼神询问:狗洞,钻吗? 浮光摇了摇头。 他拒绝! 风云兮:“……” 她倒是不意外浮光会如此回应。 小金没得到奖赏,反而得到两束阴恻恻的目光,当即浑身的毛发竖起。 小花却是浑然不觉,没心没肺的模样比之其兄长,有过之而无不及。 风云兮朝着小金勾了勾手指。 小金立马乖巧地蹿上风云兮的肩头。 风云兮从随身的小荷包里拿出一支珠钗,给小金嗅了嗅,再给小花嗅了嗅。 这一支珠钗是黎半夏的。 既然眼前只有钻狗洞这一条路进入主院落,那也得确认黎半夏是否就在主院落。 若是不在,那这狗洞,可不就是白钻了! 小狸猫兄妹对气味很是敏感,只要嗅上一嗅,就能记住气味,再进行搜寻。 风云兮看着两只嗅了气味后就兴奋奋地钻进了狗洞,心中了然。 看来,黎半夏还真的是在这保国公府里。 风云兮无奈地看向浮光。 得!今晚这狗洞,还真钻定了! 风云兮向浮光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先钻。 她以为浮光不愿意钻狗洞是放不下面子。 毕竟不再是小少年了,在意脸面也是人之常情。 风云兮如是想。 她蹲下身,正准备猫着身子钻狗洞,刚刚兴奋奋钻进了狗洞的小狸猫兄妹,却突然有钻了出来。 两只接连撞向风云兮,将她撞得有些蒙圈了。 风云兮揉着小脑袋,捏住小金的后颈皮,不解地看着它。 小金一只前爪爪捂住小嘴嘴,以防自己叫出来暴露踪迹,另一只前爪爪则斜斜地指向天际。 风云兮抬头望去,只见残月朦胧的夜色下,一袭白衣蹁跹飘飞,看着身形,颇为眼熟。 黎半夏? 这般猜测的同时,风云兮心中一凛。 小狸猫兄妹自然不会辨认错一个人的气味。 那么,那道白影是黎半夏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只是,黎半夏竟然能够在保国公府里出入自由,就好似在自家后花园一般。 甚至于深更半夜的也不遭护卫阻拦,这就十分可疑了。 浮光也看到了那一道飞檐走壁的白色身影,他转头看了风云兮一眼,二人交换了神色,随即飞身而起。 浮光还十分心机地将小金提溜起,放在自己肩头。 如此,小花就只能趴在风云兮的肩头了。 二人极力压制着自身的气息,追随着那一道白影而去…… 也多亏了前面那道白影在保国公府来去都不受阻拦,并且专门挑守卫薄弱的路径走。 风云兮和浮光跟在后面,也就不那么容易被发现了。 大概过了一刻钟,白影飞身来到一处偏僻的院子。 风云兮在脑中回忆亲卫画的路线图,辨认出此处仍在保国公府的宅院之内。 并且,此处被保国公府列为了禁地。 除了历代保国公,其余人都不能靠近。 当然,旁的人就算是想要靠近,大多也是没有这个本事的。 因为此处莫名的诡异,一般人但凡靠近院门,就会感受到一股强大到能够震碎心神的力量,轻则七窍流血,重则爆体而亡。 是以,谁敢轻易靠近? 鎏光宗的亲卫们来探查保国公府的时候,也只敢在禁地外围稍稍停留,都进去不得。 风云兮看着那道白影熟门熟路地推开院门走进去,不见任何异样,她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若白影真的是黎半夏,她为何能够顺利地进入保国公府的禁地? 风云兮看向浮光,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二人交换了神色,一致决定进去看一看。 禁地外没有守卫,因为此处不需要守卫。 风云兮和浮光试探着靠近,隐隐感到有一股强大的内力从禁地里释放出来…… 等二人靠近了院门,那股内力更甚。 二人这才明白,传闻中的常人无法靠近的神秘力量,其实是一股诡异而强大的内力。 这一股内力源源不断地向外释放,好似不会枯竭一般。 风云兮与浮光目前的武功境界都已经达到了大乘天甲品,自身的内力倒是能够与这一股强大的内力抗衡一番。 是以,二人轻轻地推开院门,没发出任何的声响。 进了院子,借着稀薄朦胧的月光,四下触目可及也并无任何端倪,就是一处普通简陋的院子罢了。 凛冽的寒风吹过,带着呼啸之一,更显小院的衰败萧条。 此处庭院森森,像极了皇宫里的冷宫。 风云兮将趴在她肩头的小花抱进怀里,查看它有无异样,惊觉那一股强大的内力,对小花好似并无影响。 她转而看向小金,亦是如此。 浮光也发现了,他将小金放在地上,示意它前面探路。 风云兮也将小花放在地上。 两只吸了吸鼻子,开始上蹿下跳地寻找,可卖力了! 风云兮直觉没眼看。 院子里无处躲藏,她又不瞎,一眼就看得到没有旁人。 你们乱找一气为哪般? 风云兮幽幽地向小狸猫兄妹俩放出眼刀子,两只立马收敛玩心,老老实实地开始找寻。 很快,两只在院中古井找到了一条密道。 风云兮和浮光随即跳下干枯的古井,二人身上都带了夜明珠,就是为了方便夜里探路。 小狸猫兄妹俩却是在黑暗中也能视物,有没有光对它们来说都不重要。 风云兮和浮光忍受着那一股强大内力的冲击,悄无声息地跟着小狸猫兄妹俩身后,顺着密道往里走…… 越往里走,那一股内力的冲击却是强大。 风云兮和浮光渐渐感觉到了吃力。 而小狸猫兄妹俩,却是毫无压力。 又是一刻钟之后,密道走到了尽头,连通着一方下沉的石室。 空气中隐隐约约飘散着一丝丝的血腥味,风云兮不禁皱了皱眉。 她向下一跳,落入石室中央,稍稍查看,目测石室至少有一个三进院落那般大。 而石室的四角,都连通着一条向下的密道。 风云兮站在密道入口,闻到了浓烈一些的血腥味。 一个念头在脑中冒出,风云兮皱了皱眉。 难道这个保国公府的禁地里,藏着见不得人的血腥事? 小狸猫兄妹俩的嗅觉更为灵敏,闻到了血腥味就双双做出干呕的小模样。 风云兮担心血腥味会冲淡小狸猫兄妹俩对黎半夏身上味道的敏感度,就又将那一支珠钗给两只嗅了嗅。 小狸猫兄妹俩再次嗅过珠钗,纷纷往东南角的密道口走去。 风云兮看得明了,知道那道白影是进了东南角的密道了。 她看向浮光,眼神询问:还进去看看吗? 浮光点了点头。 二人就往东南角的密道走去。 只是,才走一段路,二人明显地感觉到那股内力的冲击更大了! 虽然不至于抵抗不住,但是,风云兮明显地感觉到那一股强大内力的躁动不安。 风云兮随即拉住还要往里走的浮光,小声道:“咱们怕是被发现了,往回撤吧!不急于今日这一时。” 前路未可知,风云兮不愿在没有一点把握的情况下贸然探路。 浮光有些执拗,不愿离去。 他好不容易发现了自家娘亲的踪迹,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风云兮指了指小狸猫兄妹俩,“让它们先探好路,咱们做好准备再来。” 浮光这才同意返回。 幸而二人警觉得早,撤退及时,要是稍稍晚那么半盏茶,就要被抓包了。 风云兮和浮光藏身于禁地外的一棵苍天古树上,清楚明白地看到一群黑衣武士从古井里蹿出来,在宅子里四下搜寻…… 二人隐匿身形,藏匿了气息,没被黑衣武士发觉。 风云兮倒是闻到了那一群黑衣武士从苍天古树下经过时,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 这一股血腥味,与在石室里闻到的一模一样。 并且,黑衣武士身上有外溢的内力,与那一股强大内力同根同源。 风云兮不禁皱眉猜测。 难道那一股强大的内力,来自于这些黑衣武士? 可是,这些黑衣武士身上的内力,明显不及那一股内力强大。 除非……禁地里藏着的黑衣武士,不止眼前的这么一群。 风云兮和浮光隐身在苍天古树上良久,看着那一群黑衣武士搜寻无果后又接连跳下古井。 一刻钟之后,那一群黑衣武士又蹿了出来,再次搜寻了一遍…… 风云兮在心中庆幸,还好她防着这一手,没有急着离开。 不然,定是会被发现的。 由此可见,这些黑衣武士有勇有谋,不是好对付的。 等那一群黑衣武士再次跳进了古井后,风云兮和浮光也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继续藏身于苍天古树里等。 这一次,足足等了有小半个时辰,二人确定周围没有活人的气息,才离开。 浮光满脸失望,因为没等到那一道白影从禁地里出来。 出了保国公府,确定安全了,风云兮才出言安慰,“浮光,别灰心,咱们今夜也不是没有收获,你再耐心等等,等小金和小花探了路,咱们再去。” 风云兮在心中略微估算过,她和浮光两个人的功力加起来,也根本无法与那一股强大的内力抗衡。 怕是加上自家爹娘,也是不够的。 那么,去禁地里探查,就不能轻易冒险。 而小狸猫兄妹既然不受那一股强大内力的影响,让它们先行探路,自然是最稳妥的方法。 浮光哪里不知,他只是有些气馁,同时也恨自己不够强大。 风云兮瞧着浮光的神色,再次出言安慰,“浮光,你莫要胡思乱想,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咱们到保国公府就是碰运气的,既然有新发现,就已经是幸运了。” 风云兮几乎可以确定那一道白影就是黎半夏。 虽然没有看到其面容,但小狸猫兄妹的嗅觉该是不会出错的。 既然如此,自然是值得庆幸的了。 浮光沉吟一阵,平复了心底的酸涩情绪,他抬头看向风云兮,微微一笑,“云兮,你说得对,咱们回去从长计议。” 浮光也不敢拿黎半夏的生死冒险。 他不会贸然去找黎半夏。 只不过是今夜他见到那一道白影,也有八九成的把握确定那就是自家娘亲。 他的心中激动不已,就有些情绪化的冲动了。 风云兮看着浮光这个笑得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疼不已,她压下心中的情绪,温柔地牵起浮光的手,“浮光,你从小吃斋念佛,行善积德,你要相信,你会得福报的,兴许会晚一些,但一定会来。” 风云兮坚信,善恶到头终有报。 所以,浮光会找回他的娘亲的。 350同床共枕,神仙睡姿 风云兮和浮光原路返回了浮生甜坞。 今夜在保国公府里的发现,让二人心头的疑惑更甚。 “浮光,咱们暂时进不了保国公府的禁地,但可以从别的方向上入手查与禁地有关的事,许是先前咱们忽略的什么事。” “比如……禁地里为何血腥味浓重?再比如,那些黑衣武士是什么人?” 浮光点点头,“云兮,你说的对。” 于是,天亮之后,浮光派了手下出去探查。 保国公府的禁地,连风云兮和浮光二人这种武功已经到达了大乘天甲品境界的高手都不能轻易靠近,武功低于二人的人,更是不能靠近了。 所以,浮光叮嘱手下人既要探查与保国公府禁地有关的事,又要避而远之,采取迂回的方式,在禁地的外围探查。 风云兮也让东方京墨留给她的亲卫一道去探查,还给跟着风淑雅住进了保国公府的掠影送去消息,让她也趁机查一查保国公府的禁地。 当然,风云兮和浮光派人调查保国公府禁地的同时,也让人调查保国公那个突然多出来的义姐。 保国公府的禁地,只是让风云兮和浮光忌惮,深觉不弄清楚禁地里的秘密,极有可能成为将来的一个隐患。 而黎半夏才是重中之重。 风云兮一行人来东临国,主要就是为了找黎半夏。 安排好相关事宜后,风云兮和浮光都回房补眠了。 三家铺面有柳绿照看着,她办事能力强,风云兮也放心。 *** 快到晌午的时候,风云兮悠悠醒来。 浮光已经在她的房中,就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睁眼就看到眼底一片深情的浮光,风云兮又羞又窘,“你几时来的?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浮光直白地道。 他只要一闭眼,脑中就会浮现娘亲的脸庞。 风云兮随即目露心疼,她伸手主动抓握住浮光的手,“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她实在不擅长于安慰人,说来说去也只有这么类似的几句话。 所以,她更喜欢用行动说话。 风云兮掀开被子,拍了拍身旁的床铺空位,“上来陪我睡一会儿。” 简短了一句话,风云兮说完,小脸已然红透。 她只是看着浮光眼下的乌青,心疼他,想要陪着他,让他安心的睡一觉。 此举,无关风月。 但是,风云兮毕竟还是一个云英未嫁的闺阁女子,尽管对方是浮光,是她的未婚夫婿,然而,做这般邀请,她如何不羞赧? 浮光颇为意外,他惊讶地看着风云兮,原本黯淡的眸光里,瞬间闪耀起星光。 “那个……”风云兮羞不自胜,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我……我只是担心你……没别的意思的……” 风云兮说完,小身子往床铺里一滚,同时扯了被子盖住头,俨然是准备要当鸵鸟了。 浮光莞尔一笑,眉眼弯弯。 他知道她担忧他,也知道她为他放下小女儿家的矜持,只是想要哄他安心休息。 就因为是这样,浮光更觉得风云兮此举,格外可爱。 风云兮钻进了被子里,已经羞得没脸见人,她竖起小耳朵听被子外面的动静,好一阵的静谧,接着就是窸窸窣窣的响动。 然后…… 被子被掀开一角,一阵温热传来,身旁的床铺微微往下陷…… 一只大掌一捞,风云兮的小身子就滚进了一个温暖且坚实的怀抱中。 她被浮光紧紧抱住,心如擂鼓,噗通噗通噗通…… “云兮,谢谢你。”温润如水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带着魅惑,引人沉醉。 风云兮只觉头脑晕晕乎乎的,不只是醉了,还是困了。 她不敢接话,也不敢动,只由着浮光抱着。 她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他那绵长平稳的呼吸声。 浮光睡着了。 得到这个结论,风云兮也闭上了不住打架的眼皮。 …… 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风云兮是被饿醒的。 小肚子里不住地传出“咕咕咕”的声音,风云兮尴尬却不敢乱动,怕吵醒浮光。 二人还维持着先前入睡时的那般姿势,风云兮依然被浮光紧紧地抱在怀里。 风云兮有些好奇,浮光这般抱着他,会不会手麻? 他不累吗? 风云兮想起自己以前抱着小狸猫睡觉的时候,睡前是抱着它的,醒来就一定不是了。 据云烟的说法就是,风云兮与小狸猫这一人一喵,睡前是如胶似漆,睡中是水火不容,睡后是形同陌路。 云烟用的这三个成语,形象地描述了风云兮与小狸猫二者的“神仙睡姿”。 *** 柳绿从外面而来,看到守在门口的东施,小声地问道:“我家主子和你家公子还没醒呢?” 东施摇了摇头。 柳绿惊了惊,神色有些难以言喻,她猜测道:“这二人不会那……啥……了吧?” “……”东施默了默,她一直守在门外,没听到里面有传出什么剧烈的动静啊! 等等!她想的那啥,与柳绿说的那啥,会是同一个意思吗? 这边厢,柳绿和东施二人还在想入非非…… 那边厢,风云兮和浮光进行了醒后的尴尬对视…… 风云兮不知是不是自己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吵醒了浮光,她朝着睁眼醒来的浮光羞窘一笑,“我饿了……” 浮光的星眸朦胧,好似蒙上了一层水雾,叫人看不真切里面的真实情绪。 但是,这并不妨碍其勾人…… 风云兮连忙眨了眨眼,转移了视线,不再与浮光对视,免得被他的眼睛勾了魂儿…… 浮光将风云兮的小表情收入眼底,微微一笑,低头吻了吻她的鼻尖。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很快就离开,同时,浮光还松开了风云兮,利落地起身。 再待下去,他怕失控。 今日能温香软玉抱在怀,还能同床共枕,浮光已然很满足。 可是,他也很贪心,还想要更多。 但他又怕吓着了风云兮。 这些藏在心底里的纠结矛盾情绪,浮光可不敢让风云兮知晓。 浮光背过身穿好外袍,动作麻利。 穿戴好之后,他也没有转身,只道:“我去让人准备吃食,你先起床梳洗。” 说完,浮光大步向外走。 风云兮听得房门一开再一关的声音,有些不明所以。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她竟然觉得浮光有些冷漠?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睡后翻脸不认人? 风云兮爬坐起来,揉着小脑袋胡思乱想着…… 柳绿端了热水进门,就看到自家主子一脸忧郁苦恼的小模样,俨然有点像个……小弃妇? 难道公子提起裤子不认人了? 柳绿只看到浮光匆匆离去的一个背影,是东施告知她风云兮醒了,她才端了热水进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柳绿也不敢问,只老老实实地将水盆放到木架子上,再走到床边,“主子,您先洗漱吧!” “哦……”风云兮木木地应声,再迟钝地爬起床来洗漱。 柳绿瞧着自家主子这般慢半拍的动作,又听得她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只得上前伺候着。 等伺候了风云兮洗漱,再是伺候她妆发。 柳绿一边给风云兮梳头,一边道:“主子,亲卫传来消息,说是宗主和夫人已经从东境启程,年节前会回到雍都城。” 闻言,风云兮才神思回拢,她问道:“爹爹和娘亲在东境赈灾,后续可还顺利?” 亲卫会定期送消息回来,风云兮得知的上一个消息是自家爹爹与娘亲收到了那四十万两的赈灾义银。 柳绿回答:“主子,宗主和夫人一切安好。” “那就好。”风云兮知道,自家爹爹和娘亲去东境赈灾,不可能会是顺顺利利的。 只是,二人为了不让她担忧,定然是报喜不报忧的。 好在东方京墨和云烟的本事大,风云兮也不会过分忧虑。 “对了,主子,还有一事,苏隽彦与风筱雅的婚期定了,就在腊月二十九。”柳绿继续禀报亲卫传回来的消息。 风云兮皱了皱眉,“这么赶?” 离年节没多少时日了,操办大婚明显是太仓促。 “亲卫说,是因风筱雅有孕了,才不得已仓促成婚,拖不到明年开春之后了。” “原来如此!”风云兮目露了然,她算了算时日,若是风筱雅与苏隽彦因立冬那一夜的颠鸾倒凤而怀了孩子,到得如今时日,也是能诊断出喜脉来了。 自古以来,女子婚前有孕,本就是犯大忌,礼法不容。 风筱雅就算是贵为太子之女,也容不得其德行有失。 故而,太子府必然要掩盖此事。 而保国公府为了保全颜面,也不得不配合太子府。 想必在当初的立冬那一夜,太子府与保国公府就双双想到了风筱雅可能有孕一事,才匆匆定亲,三书六礼的流程,走得都是出奇的快。 风云兮不在意风筱雅与苏隽彦的婚事,只问了一句,“那风淑雅怎么办?” “她是腊月三十日以侧室之礼抬进保国公府,比风筱雅这个正室晚一日进门。” 闻言,风云兮玩味一笑,“风淑雅赶在新年到来之前进保国公府,怕是宇王的功劳,想必是宇王不想让风淑雅落后风筱雅太多。” 风云兮顿了顿,神色狡黠地看着柳绿,“你让亲卫去查一查,看看宇王是否知道风筱雅有孕一事,若是他不知道,就让亲卫想法子透露给他。” 柳绿疑惑,“主子的意思是?” “我估摸着宇王还谋划着想让风淑雅为苏隽彦生下长子,不然他为何要这般着急?那么,宇王要是知道风筱雅已经有孕,势必会更着急。” “总之,把事情裹乱,让这些人互相攀咬乱斗,他们也就越没有精力为难咱们敦王府了。” 风云兮有如此思虑,是想到自家爹爹和娘亲在东境赈灾,大受好评,收获了民心民意。 如此,势必会引起太子和宇王派系的深一层忌惮。 等到自家爹爹和娘亲从东境回到雍都城,指不定还有什么陷阱等着呢! 与其如此,不如搅得太子和宇王这两大派系互相斗,没工夫去管敦王府。 “主子真聪明!”想通了里面的弯弯绕绕的柳绿也是狡黠一笑。 *** 风云兮穿戴整齐之后,恰好东施也在外面敲门,“小姐,晚饭已经备好,公子请您过去一道用饭。” “都吃晚饭了?”风云兮讶然,她起身走到窗边,推窗一看。 果真,外面天色昏暗,快要入夜了。 “柳绿,我竟然睡了一整天!”风云兮惊讶地看向柳绿,“你怎么不叫我?” “……”柳绿神色讪讪,她又不好告状说是浮光吩咐了东施守门,不准任何人打扰。 浮光毕竟是未来的姑爷,柳绿不好告状,也不好忤逆,她也没觉得浮光真敢对自家主子如何。 “主子,我今日都在铺面里,客人多,我忙着招待,没到后头来。”柳绿只得如此解释一句。 “辛苦你了,掠影不在,只你一人看顾着,受累了。”风云兮没多想,还安慰着柳绿,“等忙过这一阵,我一定好好犒赏你。” 想到什么,风云兮又补充了一句,“年节时宴会多,我要是看到合适的好儿郎,就带你去相看,随你挑!” 这语气,霸气不已。 就好似天下男儿,真的都随便柳绿去挑选一般。 “……”柳绿羞窘地低下头,呢喃一句,“主子,您莫要打趣我了!” 风云兮却是一本正经,“我可没有同你开玩笑,我早就想好了,要为你和掠影寻觅好夫婿,只要是你们喜欢的,不管是市井小民还是王侯将相家的贵公子,我都许你们嫁!” 柳绿只觉自家主子的话,越说越没边了,“主子,我们不过是一介婢女,哪里敢高攀。” 风云兮摇了摇头,“不不不……柳绿啊!你想错了,不能如此贬低自己,你们明面上是我的婢女,实际上却不是奴籍,我想要给你们制造身份,多得是法子。” “人生而平等,不要被暂时的身份所局限,你和掠影跟在我身边,也算是涨了不少的见识,不该继续自卑,应该对自己有信心。” “放心吧!有我在,定然不会委屈了你们,只要是你们喜欢的人,上至贵公子,下至奴隶,我都有法子助你们在一起。” 风云兮从不将人分成三六九等,在她眼中,皇帝和奴隶都是一样平等的。 只不过,她的观念还不被世俗所接受,而她目前也没有改变这个世界故有观念的本事。 所以,她只能尽可能地影响身边的人,让身边的人不受身份等级的束缚。 柳绿听得自家主子的这一番豪言壮语,满心感动,眼眶泛红,“主子,我能跟着您,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风云兮“噗嗤”一笑,“哪有你说得这般严重,你和掠影衷心为我办事,我只是回报你们应得的。好了,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柳绿抹了把眼泪,笑着道:“多谢主子。” 主仆俩说完话,才出了房门,前去小饭厅。 东施和无盐已经在小饭厅里张罗,浮光还未出现。 说好的一同吃饭,却不见人,风云兮疑惑地看向东施和无盐,“你们家公子呢?” 东施和无盐对视一眼,神色有些古怪。 “小姐,公子还在沐浴,吩咐我们先伺候您用饭,他稍后就来。”东施回答道。 沐浴? 风云兮狐疑地看着东施,“浮光一般都不在这个时辰沐浴的啊!今日是怎么了?难道是着凉了?” 怪不得风云兮如此想,因为她对浮光的生活起居太过熟悉。 而浮光平日里的习惯也是一板一眼,什么时辰做什么事,都是固定了的,雷打不动。 “不……不是……”东施尴尬地回应,“小姐,公子无恙,只是回屋洗漱的时候,属下不小心弄洒了水盆,沾湿了公子的外袍,公子索性就去沐浴了。” “小姐,您是知道公子的,他有洁癖……” 东施点到即止。 未免风云兮胡思乱想,她也是不得不如此撒了个小谎。 风云兮听闻,不疑有他,没有再问。 与此同时,浴房里。 浮光置身于冷水之中,仍然心火难消。 他心绪万千,旖旎无限。 今日这一觉,睡得实在是悲喜交加啊…… 351权势是个好东西,再探禁地 年关将至,雍都城里越见热闹。 当然,对局势敏感的人也察觉出了藏于热闹之下的涌动暗流。 小年这日,敦王夫妇抵达雍都城。 此次东境赈灾,敦王夫妇极力为东境百姓解除灾厄,大获民心。 当初那些想要看好戏的人,谁都没有想到,千方百计想要推波助澜地将赈灾一事落到敦王的头上,最终不仅没将敦王拉下水,反而还给敦王做了“嫁衣裳”。 赈灾功不可没,理应嘉赏。 且有民心民意所向,谁都拦不住。 圣康帝下旨封赏,朝臣们明面上也没有异议。 于是,敦王一家三口终于得到了一座像样的宅子,不用再寄居在皇家别苑里了。 “久病”的风云兮假装从皇家别苑搬出来,她看到比原先的敦王府大了数倍的新敦王府,不禁感叹,“权势果然是个好东西,怪不得那么多人争抢。” 进府后,风云兮让柳绿随意拾掇一下即可,因为她不打算在府里长住,只不过是在人前走个过场罢了。 于风云兮而言,住哪里区别都不大,只要和自家爹爹娘亲在一块就好。 过了小年,朝廷封印,文武百官休沐返家,不谈政事,只论家事。 而雍都城在年底这几日,最热闹的事就属保国公府世子苏隽彦娶亲一事了。 接连娶两个郡主,一个正室,一个侧室,这样的殊荣,绝对是特例! 腊月二十九,保国公府张灯结彩。 虽然准备时间短,大婚事宜显得极为仓促,但是,只要舍得花银子,仍然可以布置得像模像样。 风云兮一家三口以及柳绿还有扮作“婢女桃红”的浮光,一行五人去保国公府参加婚宴。 今日的保国公府热闹非凡,高朋满座,同时,也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风云兮已经将近些天发生的事同东方京墨和云烟讲了,事无巨细,包括在保国公府发现黎半夏的踪迹以及保国公府那诡异的禁地。 东方京墨和云烟二人也有如风云兮一般的思虑,担忧保国公府的禁地里存在着什么隐患。 一行人带着贺礼上门,先在筵席上露了脸,再各自伺机找借口开溜。 有掠影在保国公府里打前哨,她已经将保国公府的路线图完善,风云兮等人都将路线图牢牢记住了。 小狸猫兄妹俩带着东方京墨和云烟去禁地探查。 风云兮则和浮光守在禁地外围,既是望风又是接应。 东方京墨和云烟进入禁地长达一个时辰之久才出来。 “爹爹,娘亲,探查到什么了吗?”风云兮急忙忙地问。 东方京墨压下喉头即将喷涌而出的鲜血,只说了四个字,“回去再说。” 风云兮明显地察觉到东方京墨和云烟的异样,二人好似在隐忍着什么,她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二人可能是受到了那一股强大内力的反噬。 上一次,风云兮和浮光在禁地里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已然是到了身体能承受的极限。 而今日,东方京墨和云烟却是待了有一个时辰! “爹爹,娘亲,你们快回去吧!”风云兮压下心头的疑问,召唤来亲卫,送东方京墨和云烟回去。 在保国公府凭空消失可不行,风云兮还得为东方京墨和云烟打好掩护。 所以,在亲卫们将东方京墨和云烟带走后,风云兮给两个身形与自家爹爹和娘亲相似的亲卫易容。 这二人以前也顶替过东方京墨和云烟行事。 易容换装之后,就又是齐齐整整的“一家三口”了。 一行人熬到了筵席结束才打道回府。 今日倒是顺利,没人在筵席上为难敦王一家。 因为这是保国公府的筵席,是保国公世子与筱雅郡主的大婚。 这般场合,谁人有空来为难敦王一家? 难道太子府与保国公府的瓜,吃着还不够香甜么? 再者,无论是太子府还是保国公府,都不会允许在这一场联姻大婚之上,出任何的纰漏。 风云兮一行人回去的时候,把小狸猫兄妹俩也带了回去。 两只在保国公府里待了这么些天,实在是觉着无聊了,就向着风云兮撒娇卖萌求带走。 风云兮想着掠影今日也不在保国公府,而是在风淑雅的郡主府里,明日才会作为风淑雅的陪嫁侍女到保国公府。 既如此,风云兮就将小狸猫兄妹俩带离了保国公府。 回去的路上,风云兮靠着马车的侧壁假寐。 小狸猫兄妹俩双双窝在风云兮的怀里吃果果。 风云兮起先也并未在意两只吃的是什么,直到小金将一枚甜腻腻还混合着血腥味的果子塞进了她的嘴里。 往生果? 假寐的风云兮倏地睁眼,同时将嘴里的果子吐了出来。 红澄澄如葡萄大小的浆果,可不就是往生果! 风云兮认得往生果,也是先前给浮光和他的娘亲调配解药的时候,一直在旁协助云烟。 她惊愕地看着掌心的往生果,再看向吃果果吃得正欢的小狸猫兄妹俩…… 小狸猫兄妹俩左右开弓,接连往小嘴里塞往生果,一口一个,囫囵吞下,都懒得咀嚼一下。 风云兮:“……” 这可是无价之宝啊! 功效甚多,两百年结一次果,世间无数人见都未曾见过的天材地宝啊! 风云兮赶紧将小狸猫兄妹俩随身的装了往生果的小兜兜抢过来,发现各自还剩半兜。 两只被抢去小兜兜,不解地看向风云兮。 风云兮只得将自己随身带着的棉花糖分给两只。 两只如获至宝,稀罕得不得了,瞬间就忘记了被风云兮抢走的往生果。 风云兮:“……” 敢情在小狸猫兄妹俩的心中,往生果还没有棉花糖香甜啊! 风云兮哭笑不得,她赶紧将抢来的往生果收好,免得小狸猫兄妹俩回头又惦记。 往生果是个好东西,但常人一次都吃不得半颗,因为身体承受不住往生果的进补奇效。 练武的人,一次最多也就吃一颗。 而像是风云兮这种武功境界已经达到大乘天甲品的,一次最多也只能吃两颗。 像是小狸猫兄妹俩这般如吃糖豆子似的吃法,绝世高手都得爆体而亡。 风云兮好奇地看着小狸猫兄妹俩,疑惑两只为何吃这么多的往生果,都没有任何的异样。 她默默地观察着吃棉花糖吃得更欢的两只,心中还在疑惑另一件事,两只为何进了保国公府的禁地,却不受那一股强大内力的影响? 难道紧紧是因为人与动物的区别吗? 风云兮是不相信的。 柳绿在旁看着风云兮抢小狸猫兄妹俩的果子,只觉莫名其妙,她不认识往生果,故而不知道风云兮抢果子的原因。 瞧着风云兮皱起了小眉头沉思,本着属下要为主子分忧解劳的忠诚,柳绿不解地问:“主子,怎么了?有哪里不妥吗?” 风云兮摇了摇头,“无事,还有多久到?” 柳绿掀开一角马车帘子,看了看外面的路,“主子,今日街上聚集了看热闹的老百姓,这会儿还好多未散去,估摸着还得小半个时辰才能回到府上。” 太子府与保国公府联姻,苏隽彦与风筱雅的这一场大婚,空前盛大风光,故而吸引了无数的老百姓观礼。 从太子府到保国公府的一路,都聚集着老百姓。 白日里看迎亲送嫁的队伍,晚上看保国公府的璀璨焰火。 难得一见的盛景,老百姓们都不愿离去。 柳绿以为风云兮是因马车走走停停,在路上浪费了时辰而不耐,就试探地问道:“主子,要不让亲卫进来扮作您,我陪您先回府?” 既然都已经让亲卫顶替了东方京墨和云烟,再让亲卫顶替风云兮也不是难事。 左右已经从保国公府里出来,外面就算是有人监视,在这般熙熙攘攘的主街,不走近马车里,也根本就察觉不出端倪的。 “无妨,我不着急。”风云兮摆摆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人顶替也有风险。 “是。”柳绿也不再多说,静静地坐在一旁。 小狸猫兄妹俩已经吃完了风云兮给的棉花糖,双双用前爪爪揉着圆鼓鼓的小肚子。 风云兮看着两只明显大了一圈的小肚子,忍不住眼角抽动。 她给两只的棉花糖不多,担心它们吃多了长蛀牙。 如此,让两只的小肚子大了一圈的,无疑就是那些被它们囫囵吞进去的往生果了。 风云兮颇为心疼那些往生果。 怕是味道都未被两只尝明白,就已经葬身喵腹了…… 风云兮给小狸猫兄妹俩顺毛,一手顺一只,同时悠悠问道:“你们哪里来的果子?” 其实,风云兮已经有了猜测,因为在小狸猫兄妹俩带着东方京墨和云烟进保国公府的禁地之前,两只的随身小兜兜里,还是空的。 之后,从禁地里出来,风云兮虽然未留意两只的随身小兜兜里是否多了东西。 但是,在自家爹爹和娘亲走后,小狸猫兄妹俩就一直藏在风云兮的大氅里。 风云兮还在装病,穿的就多些,披在外裳之外的大氅也一直未取下,也就方便小狸猫兄妹俩藏身。 小狸猫兄妹俩没再去别的地方,在筵席上也老老实实。 因此,它们随身小兜兜里的往生果,只可能是从保国公府的禁地里带出来的。 风云兮出言询问小狸猫兄妹俩,只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 小金听闻风云兮的询问,四爪并用,比划了一番。 风云兮看得懂小金的比划,知道它表达的就是保国公府的禁地。 果然如此! 风云兮眯了眯眼。 保国公府的禁地里藏着往生果。 而往生果是天戈族所有。 并且是唯一仅有。 然而,椰南城的天戈族已经被鎏光宗一锅端。 除非…… 天戈族的据点,不止椰南城! 又或者…… 保国公府就是天戈族的另一个据点。 风云兮默默地分析着,越想越心惊…… 她先前是依着直觉而觉得保国公府不简单,现下发现,保国公府何止是不简单! 竟然还与天戈族扯上了关系! 风云兮细细思索,将先前查探的事情结合起来。 天戈族的创立者就是无极至尊的弟弟。 无极至尊姓苏,他的弟弟自然也姓苏。 而保国公府的人,也姓苏。 是否,保国公府就是无极至尊的弟弟的后裔? 第一任保国公是东临国的开国大功臣。 东临国是五百年前建立,保国公府也已经跟随着东临国而兴盛了五百年。 无极至尊与其弟弟离开凌云城的时日,就在五百多年前。 风云兮计算着时日,发现也是能够对得上的。 细思极恐…… 风云兮已经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 风云兮回到敦王府已经临近子时。 浮光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就看到风云兮满脸愁容。 回程时,浮光是与扮作东方京墨和云烟的两个亲卫同坐一辆马车。 这般安排,是为了以防被发现身份而及时应对。 浮光没有和风云兮同坐一辆马车,因而不知道小狸猫兄妹俩从保国公府的禁地里找到往生果的事,他走到风云兮面前,担忧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风云兮抬眸看向浮光,压下心底的疑云,“发现一些事,等会儿跟你说,先进去。” 府门外不是说话的好场合,风云兮率先往府中走。 她还担心着东方京墨与云烟的状况,故而进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亲卫们询问二人回来可有异样。 亲卫们只禀报说东方京墨和云烟都在运功调息,吩咐了不要前去打扰。 风云兮就知,定然是保国公府禁地里的那一股强大内力对东方京墨和云烟有影响。 不过,风云兮还是相信自家爹爹和娘亲的本事的,故而,她没去打扰,而是去配了几味药,并着往生果煎熬,给东方京墨和云烟进补。 风云兮还特意给浮光也准备了一份。 想了想,风云兮索性又多熬了些,给亲卫们也一人一份。 往生果是个好东西,对修补元气,武功进益等等方面的功效奇佳。 吃上小半颗,武功都能进阶至少一重。 若是武功底子本就好,又天资聪颖,极具慧根的,进益更多。 只是,往生果不易保存,特别是风云兮手中的这一批往生果得来诡异。 未免被保国公府的人发现往生果丢失再找来,风云兮干脆先“毁尸灭迹”。 左右都吃了下去,还指望她赔偿不成? 亲卫们莫名被分到一碗大补汤,个个都是受宠若惊。 柳绿也有份,她高高兴兴地喝完,还不忘拍马屁,“主子,您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 风云兮微微一笑,将一个食盒递给柳绿,“这是掠影的,你亲自给她送去,务必看着她喝下去,别浪费了。” “是!”柳绿心中对风云兮的感激又深了一重,自家主子真的是太好了,连在外的掠影都惦记着,还不忘给她送补品。 柳绿走后不久,一个亲卫前来禀报,“小主子,属下查到了保国公府禁地的外部入口,在雍都城之外,并且,日日都有一群黑衣武士往入口运送童男童女。” 闻言,风云兮大惊,“童男童女?每日多少名?” 亲卫回答:“少则三五十,多则上百。” 风云兮挑眉,“那些童男童女被送进去后,可有再出来?” “没有。” 风云兮眉头紧皱,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保国公府的禁地里的血腥味,是否与那些童男童女有关? 风云兮在凌云城的时候,为了多方了解凌云城,曾翻阅了无数古籍,就有看到过一个用童男童女的鲜血温养滋补的秘术。 风云兮先前发现小狸猫兄妹俩从禁地里带出往生果的时候,还以为那些血腥味是源于往生果。 因为往生果本身除了甜腻腻的味道,还有一股血腥味。 却不曾想,还有童男童女这一层。 往生果加上童男童女的鲜血调和,能使得往生果的功效加倍。 这是阴毒秘术,早已被凌云城视为禁术。 但是,却出现在了保国公府。 看来,保国公府与无极至尊的那位曾经差一点颠覆了凌云城的弟弟,绝对有莫大的关联! 352阴谋论,苏隽彦的身世 风云兮默默记下亲卫回禀的消息,再端着熬好的补汤去东方京墨和云烟的院子里等。 她估摸着二人打坐调息应该也差不多了。 浮光与君善从外而来,风云兮不解地问浮光:“你去送补汤,怎么还把姐夫带过来了?这深更半夜的,娆儿姐姐身边也没有姐夫陪着。” 风云兮担忧云娆,故而撅着小嘴埋怨浮光。 浮光正要出言解释,君善倒是抢先开口,“无妨,我来说些事,很快就回去。” 风云兮立即收敛神色,君善半夜还要亲自过来一趟,而不愿假他人之口,想必要说的事,很重要。 她正琢磨着,一个亲卫前来小客厅,恭恭敬敬地道:“小主子,宗主和夫人有请诸位去书房。” 几人随即前往书房。 东方京墨和云烟已经坐在书房的圈椅上等候,风云兮瞧着自家爹爹和娘亲的面色如常,并未见异样,顿时松了口气。 “爹爹,娘亲,我给你们熬了进补的汤药,快趁热喝下。”风云兮给东方京墨和云烟一人端上一碗。 东方京墨是毫不犹豫地一口闷。 云烟则是小口浅尝。 这是二人各有的习惯。 而云烟只尝了一口,就发现了补汤里的秘密,她随即看了风云兮一眼。 风云兮接收到云烟的目光,就知道自家娘亲已经发现补汤里有往生果。 她娇声一笑,“娘亲先喝完汤药,我再告诉您补汤里的秘密。” “你这孩子!”云烟好笑地看了眼风云兮,随即一口一口地喝完了一碗补汤。 浮光、君善、东方京墨三人都是喝过了补汤的,听到风云兮说“补汤里的秘密”这几个字,顿时神色一凛。 三人纷纷看向风云兮,没猜出她的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倒不是三人怀疑补汤的安全性,而是不解风云兮为何故作神秘。 风云兮给了三人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她等云烟喝完了补汤,才一五一十地讲述了小狸猫兄妹俩从保国公府的禁地里带出来往生果的事情。 同时也将亲卫们查探到的有黑衣武士往保国公府的禁地运送童男童女一事。 风云兮还将自己的猜测也说了出来。 因为凌云城的那些古籍,只有她看过。 她能通过童男童女与往生果而联想到禁术,其余几人没看过古籍,就不一定能联想到了。 几人听完,皆是神色震惊。 云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她缓缓道:“我们今日在保国公府的禁地,发现了大量的黑衣武士,粗略估计有上万之数,这些人处于休眠期,被温养在一个血池之中。” “结合兮儿说的那些事,可以确定,血池里的鲜血,来自于那些童男童女。” 风云兮炸毛,“真是手段残暴!” 东方京墨接话,“我们有个猜测,那批上万之数的黑衣武士,极有可能是消失多年的天戈魔军。” “什么?天戈魔军?”风云兮只觉背脊发寒…… 五百年前,一个名叫天戈族的神秘部族出现在鎏光大陆的椰南城,天戈族还组建了天戈军。 自此,天戈军在鎏光大陆上肆意杀戮,成了一支以屠戮闻名的残暴军团。 所到之处,不留活口! 五百年前,东临国的建立,就是仰仗着天戈军的铁血残酷。 天戈军自此一战成名,之后在鎏光大陆上,无恶不作。 诸国的纷争杀戮,都离不开天戈军的作乱…… 风云兮现今已然知道,创建天戈族与天戈军的人,就是无极至尊的弟弟。 而无极至尊为了阻止其弟的恶行,组建了止戈军。 接下来的几百年间里,止戈军数次阻止了天戈军想要吞并整个鎏光大陆的昭然野心。 而世人为了区分天戈军与止戈军这两支军团的性质,特意用了“魔”与“神”这两个字。 天戈军就成了天戈魔军。 止戈军则成了止戈神军。 “爹爹,天戈魔军销声匿迹多年,您为何做此猜测?” 风云兮所知,在一百多年前,天戈魔军忽然间就从鎏光大陆上消失了一般,自此再无任何踪迹。 而椰南城的天戈族,因为失去了天戈魔军,也自此开始走向没落…… 只是,世上却一直留存着一些关于天戈魔军的血腥传说。 风云兮是在一些野史记载上看到过与天戈魔军相关的描述。 正史里却抹去了天戈魔军的名字,许是各国的上位者,都不想告知后世人,那一支残暴军团的存在,也不愿让后人得知,先人曾被那一支军团当蝼蚁一般对待过。 东方京墨解释一句,“天戈魔军是由天戈族所创建,确实是在一百多年前无辜匿迹了,但是,综合目前所知,保国公府与天戈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而保国公府的禁地里藏着那般数众庞大的一批休眠的黑衣武士,推论显而易见了。” 风云兮点点头,她先前不知禁地里有大批量的黑衣武士,却也推测出了保国公府与天戈族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联系。 明面上,保国公府与天戈族看起来是毫无半分联系的。 但是,追本溯源,却是有迹可循。 东临国立国仰仗着天戈魔军,但是,立国之后,东临国既没有将天戈族奉为上宾,也再没有天戈魔军的身影,只有一个开国功臣的保国公府传承至今。 东临国的诸多权贵世家,没有哪一家的命数,能如保国公府这般,经久不衰。 保国公府传承至今,命数与东临国同样长久。 然而,细查保国公府当年是如何助东临国开国辟疆,却只有寥寥数语。 保国公府的开国功绩,在东临国的史书上的记载不够明朗,要么是其功绩确实如字面上所言,要么就是其功绩不能宣扬到明面上来。 若是后者,这其中的秘密又是什么? 是否保国公府就是天戈族明面上的另一重身份呢? 狡兔三窟。 天戈族为害世间,与鎏光大陆上的百姓们为敌,怎么可能不备好退路? 风云兮能想到这些,东方京墨等人自然也能想到。 几人沉默一阵,皆是脑中思绪翻涌不断…… 君善看向东方京墨和云烟,“小姨父,小姨母,我今日来,是有一桩事要告知。” 深更半夜前来,几人都知君善必是带着重要之事而来。 东方京墨颔首,“你说。” 君善道:“已经查明苏隽彦的身份,他确实是无极至尊的后人。” 闻言,东方京墨和云烟并未显现出太多的惊讶。 风云兮和浮光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嫌恶。 四人都不算惊讶,反而是别的情绪更甚。 其实,自从得知无极至尊的那半块玉佩在苏隽彦的身上,大家就猜到了这般结果。 君善看向四人的神色,心中了然,他继续道:“我的手下查到苏隽彦的祖母并非苏家庶女,而是无极至尊的孙女。” “再往上查,得知是苏家这一任家主苏暮沉的曾祖父多年前去过椰南城见无极至尊,还留了个婢女伺候无极至尊。” “那个婢女有了无极至尊的孩子,是个男孩,被当做庶子养在苏家。” “而这个庶子后来有个女儿,也被苏家当做庶女养着,既是苏隽彦的祖母。” 君善几句话,将无极至尊的后人之间的数代关系,说得清楚明白。 风云兮听完,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她先前就猜测苏隽彦的祖母,也就是苏楚昇的母亲的身份存疑,可能与无极至尊有某种联系。 现下,无极至尊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想。 “姐夫,你的手下可有查到那个婢女为何会怀上无极至尊的孩子吗?”风云兮还记得无极至尊对她说过的话,他说他有个儿子。 虽然无极至尊只简单地透露,但风云兮从无极至尊的言辞和语气中可以听出,他的这个儿子,来得意外。 君善点点头,“是苏暮沉的曾祖父示意那个婢女接近无极至尊。” 毕竟这是无极至尊的风流过往,君善本着对军王的尊敬,只点到即止地说明。 风云兮也并未多问,毕竟这样的话题,她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家,详细追问也不合适。 她在脑中整合了今日所知的消息,转念一想,又有了新的疑问,“奇怪,苏隽彦的身份,咱们鎏光宗的人先前怎么查也查不到,倒是姐夫您接近了苏隽彦之后,就陆陆续续查探了出来。” 风云兮摸着小下巴,鼓起小眉头,“我怎么感觉,这些与苏隽彦的身世有关的消息,好像是苏家的人故意让我们知道似的。” 风云兮的话,点醒了在场的另几人。 确实,先前鎏光宗的人多方探查都未查到一星半点的消息。 而君善带着手底下的止戈神军出马,就像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似的,将苏隽彦的身世一点一点地探查了出来。 如此对比,简直是将亲卫们秒成了渣渣。 然而,这也就是让风云兮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就算止戈神军再手眼通天,也不可能秒杀鎏光宗的亲卫们。 虽然,止戈神军的确厉害,但是,鎏光宗的亲卫们也不是吃素的啊! 风云兮可不相信凭亲卫们的本事而毫无所获的事情,止戈神军却可以轻而易举地查到。 江山代有才人出。 止戈神军是曾经的神话不错,但东方京墨亲手训练出来的亲卫们,也隐隐有青出于蓝之势。 风云兮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鎏光宗的亲卫们在将来的某一天,或许会赶超止戈神军。 东方京墨与云烟互视一眼,交换了神色。 云烟轻声开口,“兮儿的怀疑也有几分道理,是要继续细查此事,时辰不早了,君善你先回去陪云娆,莫让她担忧。” “那我不打扰了,告辞。”君善行了一礼,爽快地起身离去。 他深夜前来,就是第一时间来告知查到的有关苏隽彦的身世,这些事让手下人转述似有不妥,他才亲自前来,现下说完了,他自然赶着回去陪云娆。 云烟看向浮光,“浮光,你去送送君善。” “是。”浮光紧随君善出了书房。 风云兮在二人走后,关上了书房的门,她知道云烟是刻意支开君善和浮光。 云烟看向风云兮,颇为无奈地道:“兮儿,苏隽彦的事,下次你莫要在君善面前谈论,免得影响他的判断,他是止戈神军的主将,为无极至尊寻找后人是他的任务,他有他的难处。” 云烟如此提醒风云兮,也是不想君善为难。 君善衷心事主没有错,不该因为她们与苏楚昇、苏隽彦的恩恩怨怨而受了影响。 风云兮瘪瘪嘴,“我知道了,刚刚是一时嘴快,说完了才意识到那些话有不妥之处。” 她刚刚说的话,是质疑了君善的手下人查到的与苏隽彦的身世有关的事情的真伪,也是暗指了止戈神军有可能被苏家人玩弄了这一层意思。 风云兮无意冒犯君善还有止戈神军,但是,她也确实对苏家人怀着阴谋论的揣测之心。 她之所以会如此,就是一直对苏隽彦有着深深的厌恶。 故而只要是与苏隽彦有关的事,就都会怀疑对方是居心不良。 云烟揉了揉风云兮的小脑袋,“傻丫头,娘亲知道你心里不快,你且再忍忍,等无极至尊确认了苏隽彦的身份,咱们再另做应对。” 风云兮点点头,“娘亲,我会以大局为重的。” 她不是任性之人,隐忍蛰伏这种事,她年幼就会,不过是再隐忍些时日,她等得起。 “只是……”风云兮还是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娘亲,我真的感觉姐夫手底下的人查到的苏隽彦的身世种种,来得诡异,您是不是也有所怀疑?” “自然是的。”云烟肯定而答。 风云兮目光亮了,“我就说嘛!不是我一人有这种感觉!” 得到了认同,风云兮立马又高兴起来,“娘亲,我觉得不管是苏隽彦还是苏家,必然是借着苏隽彦的身世在谋划些什么。” 风云兮的小脑袋瓜高速运转,小嘴儿巴拉巴拉继续说着话,“苏家已经有天戈魔军,若是苏隽彦再得到止戈神军,那么,他们就真的是天下无敌了!” “我觉得,当初那个什么苏暮沉的曾祖父带着婢女去见无极至尊,说不定就是存了想要夺取无极至尊的止戈神军的心思。” “算着时日,苏暮沉的曾祖父当苏家的家主的时候,可不就是一百多年前,恰好是天戈魔军在鎏光大陆上消失的时候。” “说不定也就是从那时起,就有一个针对无极至尊和止戈神军的阴谋诞生了……” 风云兮越说越兴奋,并且在直觉上认为自己所想与所说的都是像模像样,与真相八九不离十了。 云烟给风云兮倒了杯温茶,送到她的小嘴边,“说了这么多话,喝口茶,润润嗓子。” 风云兮就着云烟的手喝了茶,还要继续说。 东方京墨抢在风云兮开口之前出言,“小丫头,已经很晚了,你回去歇息吧!” “……”风云兮默了默,自家爹爹开始赶人了。 东方京墨瞧着风云兮不愿走的神色,只好轻咳了两声,再道:“兮儿,你娘亲需要休息。” “好!我这就回去!娘亲好好休息。”风云兮立马走人。 云烟看着风云兮小跑着离开,嗔怪地看了一眼东方京墨,“你……” 一个字才出口,云烟只觉心腔中一股气血翻涌,呈现向上喷薄之势。 她当即在圈椅上盘腿而坐,开始运气压制翻涌向上的气血。 东方京墨也随即给云烟输送真气,助她压制。 好一阵之后,二人双双收势,冷汗涔涔,神色疲倦。 东方京墨将云烟打横抱起,抱到书房里间的床榻之上,轻轻地放下,“你先躺一会,我去给你熬药。” 云烟拉住东方京墨的长袖,“不用,兮儿送来的补汤里加了往生果,已经足够助我恢复。” 闻言,东方京墨回转身,在床榻边坐下,神色冷凝,问道:“今日打伤你的白衣女子,可辨认出是谁?” 353黎半夏与无极至尊曾是旧相识 “今日打伤你的白衣女子,可辨认出是谁?” 东方京墨和云烟去探查保国公府的禁地,并没有二人表现给风云兮看的那般顺利。 二人在禁地里时,被一个白衣女子察觉,之后,东方京墨被一群黑衣武士缠斗,云烟则是与那位白衣女子交手。 虽然最终二人成功逃离了禁地,却也双双受了内伤。 云烟的伤势,要比东方京墨还重些。 这也是二人回到敦王府后,就立马闭门疗伤的原因。 只是,二人只让亲卫们告知风云兮是在运功调息,也是不想让风云兮忧心。 云烟细细回忆当时的情境,“那白衣女子蒙着面纱,我看不到她的真容,却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药香,她应该就是浮光的娘亲。” 东方京墨眯了眯眼,他也算不得是很意外,“你能通过药香辨认,怕是兮儿也能,就是不知兮儿和浮光先前是否也遇到过她了……” “兮儿曾说,她在椰南城的椰林里发现了一个神秘女子,此人身上也有此种药香,并且那个神秘女子极有可能与幻盟有关……” 话到此处,云烟顿了顿,她的心中已然有了猜测,“咱们千辛万苦寻找的黎半夏以及幻盟,怕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东方京墨面色了然,“天戈族、幻盟、保国公府,只怕都是无极至尊的那个弟弟及其后人搞出来的。” 查到如今,多重信息整合起来,想要推断出这般结果已经不难,只缺一锤定音的最终证据而已了。 云烟目露担忧,“这些事,先不要告诉兮儿和浮光,特别是浮光,我担心他会冲动行事。” 东方京墨点点头,“我知道,那孩子吃了不少苦,咱们尽全力助他吧!” *** 风云兮从主院回自己的小院,半路上碰到送君善出府返回的浮光,她压下心中的诸多猜测,对浮光道:“我那还剩不少的往生果,明日熬成补汤,给你的手下们一人喝上一碗。” 往生果不易保存,好在现下是寒冬,天气严寒,一两日倒是也不会放坏。 风云兮没打算保藏着这一批往生果,免得招来祸患。 倒不如用在实处。 “往生果可是个好东西,不仅对武功修为有助益,还能治病养伤补气养血,延年益寿,我都想好了,明日也给姐夫的止戈神军送些去,好东西就要大家齐分享嘛!” 风云兮还打着小算盘,如果保国公府禁地的那些休眠中的黑衣武士真的是天戈魔军,那么,往生果就一定是供那些人提升武功的。 而既然那些往生果被小狸猫兄妹俩给带了出来,风云兮自然是要发挥其最大的用处。 待止戈神军与鎏光宗亲卫,还有浮光的云中军都喝下往生果熬制的补汤,个个武功都能有进益,到时,也就更有把握抵抗那一支天戈魔军了。 浮光温柔地牵起风云兮的小手,包裹在掌中,“往生果稀世罕见,你还是留着吧!” 风云兮摇了摇头,“这东西虽然稀罕,但古话说得好,‘美玉无罪,怀璧其罪’,我要是把它们藏起来,不得天天担心着被别人偷了去?” “我可不想时时为此忧心,倒不如分给大家,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风云兮想得通透,她不指望留着往生果独用,只好着自己。 浮光温柔地笑了笑,“那就随你吧!你开心就好。” 风云兮说话算话,第二日就带着柳绿用大锅熬补汤。 除了往生果,还有珍稀药材,她都当白菜萝卜一般大锅给炖了。 君善的止戈神军化整为零,却并未全部都带来雍都城。 浮光的云中军,多数都留守在南黎国,只少部分精锐跟着他来了雍都城。 就连鎏光宗的亲卫,也不是都跟来了雍都城。 所以,风云兮还写了药方,配了药材,让柳绿给亲卫们分发下去,也让浮光和君善给手下人分发下去,以保证每人都能喝上一碗用往生果熬制的补汤。 小狸猫兄妹俩带回来的往生果,大概有百来颗。 若是一人一颗,肯定是不够分的。 但是,将往生果熬汤,还是能够人人有份,人人能因此有进益。 风云兮熬了补汤,收拾装扮一番,又出门赴宴去了。 今日是腊月三十,既是除夕,也是苏隽彦迎娶风淑雅的日子。 因为澜王府满府人冤屈而死,仅剩一个侥幸保命的风淑雅,所以,圣康帝对风淑雅眷顾不已。 又有宇王在后推波助澜,故而保国公府也对风淑雅礼遇有加。 虽是迎娶侧室之礼,却也办得十分隆重。 风云兮前去参加婚宴,就是应个卯,露个脸而已。 筵席过半,风云兮找借口开溜,想要去见一见掠影,瞧瞧她的近况。 掠影跟在风淑雅身边已经有一阵子了,因为救过风淑雅一命,而深得风淑雅的信任,成了风淑雅的贴身侍女,去哪里都带着。 风云兮虽然日日都能收到掠影让亲卫递回来的消息,却未见到掠影本人,还是有几分担忧的。 “浮光,一会儿你看着办,我独自一人去见掠影即可。”风云兮知道浮光还想探查保国公府,所以带了他来。 “好。”浮光低声应答。 浮光扮作“婢女桃红”跟在风云兮的身边,二人一同从筵席处离开,寻着人少的路径往保国公府的后院而去。 二人已经对保国公府的地形颇为熟悉,一路顺利前行。 忽然,一道白影闪过,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药香。 风云兮皱了皱眉,这药香,她印象深刻。 “我去看看。”浮光随即飞身而起,风云兮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 她正想要飞身追出去,却听到一阵脚步声,不远处有一队巡逻的护卫跑来,怕是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 风云兮只得迅速隐匿身形。 等那一队巡逻的护卫搜寻无果而离去,风云兮也知道,自己已经追不上浮光了。 浮光的武功,自保是没有问题的。 风云兮召唤来两个隐在暗处保护她的亲卫,吩咐二人去寻找浮光,跟随保护,她则前去找掠影。 只是,风云兮沿着花径分花拂柳,也没走多远,就看到一抹白色身影从对面走来。 这一抹身影,风云兮最近偶遇的次数有些多。 虽然对方蒙着面纱,但风云兮一眼就认了出来。 瞧着对方沿着花径款款走来,风云兮放慢了脚步…… 几次偶遇,都是来去匆匆。 今日这般闲庭散步,倒是叫风云兮觉得颇为反常。 并且,这人出现在此处,说明是有备而来,还可能是故意引开了浮光。 那么,对方究竟有什么目的? 风云兮的小脑袋飞速运转,思索着各种可能,只见那人走近前,缓缓道:“云兮,跟我来,我告知你浮光的身世。” 闻言,风云兮满目惊愕。 这一道温柔似水的声音,风云兮从未听闻。 但是,对方的称呼以及话语里的熟稔,却让风云兮心惊。 特别是“浮光的身世”这几个字,让风云兮如坠惊疑的深渊…… 浮光的身世不是已经很明朗了吗? 对方说了这句话后,转身就走,风云兮就好似被勾了魂似的,紧随其后…… 风云兮跟着那一抹白色身影去到一方小筑。 门前的“梅心小筑”四个字,清秀隽永中带着些利落大方之势,一看就是一位飒爽英气的女子所书写。 风云兮看着眼前的曼妙身影推门而入,不由得秀眉深皱。 对方是谁,风云兮已经心中了然。 只是,她只见过毒入膏肓的黎半夏,那是一个耄耋垂老的鹤发鸡皮老妇人,骨瘦如柴,又聋又哑。 若不是凭着那一模一样的药香味,风云兮根本无法将那位老妇人与眼前的曼妙女子联想到一处来。 风云兮走进梅心小筑的院中,环顾四周,发现其主人的喜好清新淡雅,朴素自然。 院中布置简单,只种植着几株寒梅,凌寒兀自盛开,暗香浮动。 走进主屋内,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随之,映入眼帘的是纸醉金迷的奢华…… 风云兮心中诧异,这屋里屋外,一个奢华,一个朴素,简直是两个世界! 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差异? 风云兮暗自不解。 女子在风云兮进门之后,关上了屋门,取下了蒙面的面纱。 风云兮看到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花生绯脸似牡丹,翠羽秀眉若青烟,水剪双眸流光波,琼鼻樱唇闭月色。 意态天然,秀雅绝俗,仙气袅袅又风情万种。 自有一番轻灵高雅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然而,那冷傲灵动中又颇有勾魂摄魄之态,让人不能不魂牵蒙绕。 风云兮又是好一阵惊愕,不止为这女子的容貌之惊艳,更为她的容貌与浮光有着五六分的相似之处。 她虽未见过黎半夏真实年龄的容貌,但毫无疑问,眼前的女子,必然是黎半夏了。 因为在这世间,浮光能与之有五六分相像的女子,只有他的娘亲。 黎半夏看到风云兮目露震惊,却是无奈一笑,“云兮,抱歉以这种方式与你相见。” 风云兮小嘴开开合合,来回多次,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不敢置信地问道:“您真的是浮光的娘亲?” 黎半夏点点头,“是我。” “那您为何待在这保国公府,不去与浮光团聚?您可知道,浮光找您找得很是辛苦?”风云兮的小嘴“吧啦吧啦”,她实在是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黎半夏了。 黎半夏却并未回答风云兮的问题,她只道:“云兮,我的时间不多,只得长话短说。” 说话的同时,黎半夏从怀中拿出一方绢帛递给风云兮,“云兮,我有一事想要拜托你,他日若是我不在了,烦请你将此物交给浮光,告诉他可用他的鲜血滴注其上,就可以看到我写给他的告别之言。” 风云兮听闻,小眉头明显地一皱,“血字秘术?您怎么会凌云城里的秘术?” 用鲜血书写,再以秘法掩盖,血字就会消失,必须得是血亲之人滴血才能使血字重新显现。 并且,血字能显现多少,与血缘关系的亲近与否有很大的关系。 直系血亲才能显现出全部的血字,旁系血亲,关系越远,显现的血字越少。 风云兮当初在凌云城,看过血字秘术的古籍,了解其中的全部奥秘。 黎半夏给了风云兮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这也是我接下来要同你说的,我认识无极至尊,与凌云城有关的事,都是他告诉我的,所以,我也会凌云城的一些秘术。” “您怎么会认识无极至尊?”风云兮更是震惊。 她的小脑袋瓜就算怎么地天马行空般胡思乱想,也想不到黎半夏与无极至尊曾是旧相识! 黎半夏神色无奈,陷入回忆之中,“我被拐走后,几经辗转,到了椰南城,由天戈族的人当奴隶一般驯养着。” “我的身边都是被拐来的同龄女孩,我们被关在地洞之中,整日整夜地被逼着学习各种技艺。” “我不愿将来受人摆布,我想要逃离,就趁着看守之人不备之时,默默地挖密道……” “我挖了三年,才挖穿了我所住的洞穴石壁,却发现不过是从一个洞穴到了另一个洞穴。” “而另一个洞穴里,躺着一个人,他就是无极至尊。” “无极至尊告诉我,就算我能逃出那些洞穴,也逃不远,天戈族的人势必会将我捉回来,并且会狠狠地惩罚我。” “他还说,只有我变得足够强大,才能不受任何人的摆布。” “所以,我听了他的话,没有以卵击石,而是潜心学习,以待时机。” “他教会我很多,也给我讲了很多的故事……” 话到此处,黎半夏收了声,她幽幽地叹息一声,神色阴郁。 显然,那些过往,多得是心酸苦厄,不堪回首。 风云兮听得心下震荡,却也是满脑的疑问,她不解地问:“这些事,为何您从前并未告知任何人?就连浮光与他舅舅也都不知道。” 风云兮可以确定,黎半夏刚刚所说的与无极至尊有关的事情,黎景天和浮光是都不知情的。 在风云兮的了解里,黎半夏被慕光远囚禁了多年,用以威胁黎景天和浮光。 但是,在这些年里,黎景天和浮光都是有机会见到黎半夏的。 因为慕光远虽然囚禁着黎半夏,却也是定期会让黎景天和浮光见黎半夏一面。 特别是黎景天和浮光为慕光远办成了某事的时候,慕光远就会格外大方地让几人见面。 故而,几人待在一起的时间就算是不会很长,却也是足够话家常,聊过往。 那为何黎半夏要将这么重要的事情隐瞒了下来呢? 黎半夏又是一声叹息,才继续解释,“因为我忘了那些事,直到解毒后才想起来,可是,我已经来不及说了……” “为何?”风云兮更是不解,她给黎半夏诊治过,没发现她有失忆之症。 那忘记了是从何说起? “因为我对自己施了‘忘忧’。”黎半夏缓缓道。 忘忧秘术,风云兮也不陌生,这同样是凌云城的一种秘术,施术者可以给自己或是他人有目的性与选择性地抹去一部分或是全部的记忆。 一般情况下,这种秘术都是不可逆的。 即是记忆抹除之后,不可再逆行恢复。 想到此,风云兮正想开口询问黎半夏为何会逆向恢复记忆,而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黎半夏刚刚说的那句“直到解毒后才想起来”。 是了,忘忧秘术也有不灵光的时候,比如一个人的头部受到了重创,或是精神错乱,都会影响施术的效果。 并且,某些奇效因素,也会影响。 就比如那一枚可解“荼蘼”与“桀骜”之毒的解药,几乎是可以解世间任何毒药,功效强大到变态。 也是能影响忘忧秘术的效果的。 毕竟,那是由魅雪莲、鲛人泪、往生果、神女血提炼而成的解药,本身已经是汇聚了世间最珍贵神奇的天材地宝。 混合在一起的奇效,不可估量! 想到此,风云兮不再犹疑黎半夏脑中的那段与无极至尊有关的记忆的失而复得,她拣着重点问道:“您为何要忘掉与无极至尊有关的事情呢?” 354 浮光的身世,母爱情深 “您为何要忘掉与无极至尊有关的事情呢?” 忘忧秘术是可以选择性地遗忘某些事情的。 如果黎半夏单纯地只是不想再记得曾经被天戈族的人奴役驯养的不堪过往,那尽管抹掉就是,却不必要非得抹掉与无极至尊有关的事情不是? 风云兮如是想。 黎半夏也没有回答风云兮的这个问题,她转而言其他,“凌云城的夺舍秘术,你可熟悉?” 风云兮点点头,她自然也是熟悉的。 所谓夺舍秘术,就是将已死之人的魂魄,用秘法放置到活人的身上。 简而言之就是借身还阳。 这一种秘术,极为损阴德,故而被列为禁术。 风云兮也是当了神女之后,才在梵天宫里看到相关的记载古籍。 能够接触到夺舍秘术的人,在凌云城里都是极少数。 当然,无极至尊绝对算得上是其中一个。 风云兮有些好奇,无极至尊为何要将这般重要的禁术,告知黎半夏? 究竟黎半夏在无极至尊的心中,是何等地位? “苏家大小姐苏花熹,还有现任苏家主苏暮沉,你可都听说过?”黎半夏再次抛出一个问题。 风云兮也再次点点头。 苏花熹是苏暮沉的姐姐,他们这一辈,也就这姐弟俩,据说感情十分要好。 只是,苏花熹在十几年前突然暴毙而亡。 苏暮沉为此悲痛不已。 这些事,都是鎏光宗的亲卫们探查到的。 只是,黎半夏为何要提起这二人? 面对风云兮探寻的眼神,黎半夏继续解释,“苏花熹死后,我被苏暮沉选中,他要对我施行夺舍之术,复活他的姐姐。” 风云兮恍然大悟,竟然还有这样一桩事! 想必苏暮沉知道夺舍之术,要么是威胁了无极至尊,要么就是其祖上,也就是无极至尊的弟弟将此秘术传了下来。 而无极至尊的弟弟曾经试图颠覆凌云城,他能使用些什么手段得知夺舍秘术,也是极有可能的。 同时,风云兮又有些愤愤然。 那苏暮沉简直不是人! 为了复活自己的姐姐,就视别人的性命为草芥! 被施行了夺舍之术的人,身体也就被他人的灵魂所侵占。 一山不容二虎,一身也不容二魂。 注定会有一个吞噬掉另外一个。 而夺舍之术,往往都是会助长那一个外来灵魂的力量,助其吞噬原主的。 若是黎半夏被施行了夺舍之术,最终的结果怕是黎半夏的身体会被苏花熹所取缔。 黎半夏接着说:“我当时逃走了,扮作舞姬进入了慕家,慕家被苏暮沉视为棋子,我是抱着‘灯下黑’的心态赌一把,藏身于慕家,暂时躲过了一劫。” “而苏暮沉在我逃走后,派人寻找我的同时也派人寻找适合苏花熹夺舍的其他人。” “但是,苏暮沉一直未找到比我还要合适的,而他急切要复活苏花熹,不惜耗费了大量人力,最终还是找到了我。” “我自知已经无望逃离,就对自己施行了忘忧秘术,忘掉了与无极至尊有关的事。” 黎半夏这才将话题引向风云兮先前所问的问题之上。 风云兮静静听着,这一次没有出言询问,而是等着黎半夏继续给她解惑。 果然,黎半夏只短暂地停顿,就又继续开口,“我对自己施行忘忧,也是迫不得已,因为我知道,一旦我被苏花熹夺舍成功,她就会获悉我的全部记忆,而到时候,浮光的身世,也就瞒不住了……” 闻言,风云兮神色一凛。 黎半夏忘记无极至尊,竟让是为了保全浮光? 那么,浮光他……不会是…… 风云兮不敢往下猜想了。 而黎半夏也爽快地告知了答案,“浮光,他是青阳的儿子。” 青阳? 无极至尊姓苏,名青阳。 风云兮满目震惊,她刚刚不敢往下猜,却在心中已经有了往这个方向猜测的趋势了…… “浮光真的是无极至尊的儿子?”风云兮不敢相信,忍不住又呢喃了一句,“浮光不是慕光远的儿子吗?他怎么会是无极至尊的儿子呢?” 黎半夏唏嘘一笑,“我拼命逃离苏暮沉的魔掌,也是发现自己有孕,而我要藏身慕家,自然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我给慕光远施行了迷幻术,让他误以为浮光是他的儿子。” “慕光远喜好男风,家中的妻妾都只是幌子,这也是我挑选他的原因。而他对我也无意,只是想要以我为要挟,从而达到他的目的,所以,他根本不关心我和浮光,也就无心思去怀疑浮光的身世。” “就算后来我失去了那一部分记忆,没有对慕光远施行迷幻术,因他对我的无视,也依然没有露馅。” 提及慕光远,黎半夏的神色不悲不喜,就好似慕光远的名字,只是一个无关重要的代号而已。 可是,下一瞬,她却是微微一笑,美丽的眼眸中显露出无限温柔,“至于和青阳……那是个意外却美好的故事,说来话长,等以后有机会,我再说与你听。” 显然,黎半夏现在不愿多说。 风云兮回忆起当初在椰南城里见到无极至尊时,也听他说过“意外”这个字眼。 他说他的儿子来得意外。 黎半夏也说是个意外的故事。 这二人倒是语调说辞都一致。 风云兮虽然心下好奇,却也识趣,不再多问二人的过往,她只道:“听您的意思,您应该是多年前就被苏暮沉施行了夺舍之术,那为何以前从未表露出来呢?” “因为我中了‘荼蘼’,此毒会让人加速衰老,寿命减半,也会影响苏花熹对我进行夺舍。而苏花熹又是极其在乎皮相的一个女人,她不会接受一副早衰的躯体。” “所以,苏暮沉只是将苏花熹的灵魂注入到我的身体里,却让她休眠了。直到我身上的‘荼蘼’之毒解了,苏暮沉才唤醒了苏花熹。” 风云兮哑然,没想到“荼蘼”之毒反而让黎半夏躲过一劫。 至少,黎半夏能够看着浮光长大,虽然在这期间,她也忍受着“荼蘼”之毒的重重折磨。 但是,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怕是这些折磨都算不得什么吧! 风云兮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她试探地问道:“那‘荼蘼’之毒,不会是您自己给自己下的吧?” 黎半夏赞许地看了风云兮一眼,转而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猜对了,我不仅主动服食了‘荼蘼’,连我的身份,也是我主动透露给慕光远的。” “苏暮沉曾经告诉过我,说是景天哥哥一直在找我,我很想念他,但我不能去见他,我不愿连累他。然而,我最终还是拖累了他多年。” 黎半夏神色悲戚,说到黎景天,她忍不住哽咽。 她对黎景天的称呼,还停留在幼时的那一声“景天哥哥”,那是让她觉得温暖且心安的一个称呼。 闻言,风云兮不敢置信地看着黎半夏,她的小嘴微张,杏眼圆瞪。 风云兮先前一直不明白,在最开始,慕光远是如何知道,黎景天要找的妹妹,就是他府中的舞姬的? 因为黎景天寻找黎半夏,从未用琥王的身份,而是以各种虚假身份去秘密探查的。 他也从未对外透露要找的妹妹就是南黎国的公主黎半夏。 那么,慕光远是如何发现这根本就像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二人是兄妹的呢? 风云兮也是前不久发现苏隽彦和苏家的联系,再得知慕家也是为苏家办事,才隐约猜测可能是苏家向慕家透露的这个消息。 毕竟,黎半夏是被南黎国的太后让人故意遗弃。 而苏家又在拐走黎半夏一事上出了不少力。 所以,苏家是知道黎半夏的身份的。 只是,风云兮这一次却是错怪了苏家。 她不明白黎半夏为何要做这样的事,就直白地问了,“您为何要如此做?您可知二师伯因为您,在这些年过得有多苦?” 慕光远囚禁着黎半夏,以此威胁黎景天做各种事,乐此不疲,嚣张狂妄。 后来等浮光长大一些,还同样也要挟着浮光。 风云兮一直觉得,凭借自家二师伯的本事,怎么可能在一开始就失了先机,而被慕光远给拿捏得死死的? 其中必然有蹊跷。 却不曾想,这个蹊跷出现在源头上。 黎半夏眼眶泛红,“我是为了浮光,我一个人护不住他,只能找景天哥哥了。我原意是想要通过慕光远而联系上景天哥哥,等我将浮光托付给景天哥哥后,就毅然赴死,与苏花熹同归于尽。” “只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苏花熹一日不复活,苏暮沉就不会让我死,他还派了人日夜看守我。所谓的慕光远囚禁我,威胁景天哥哥,都是苏暮沉的授意。” “苏暮沉还威胁我说,一旦我自戕,他就送浮光到九泉之下去陪我,我连赴死都不敢了……” “我那时才知,自己干了件大蠢事,呵呵……” 黎半夏自我嘲讽地笑了笑…… “……”风云兮无言以对,黎半夏的无奈,她体会得到。 她试着想了想,发现易地而处,她还不一定做得会比黎半夏要好。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黎半夏对浮光的母爱是不容置喙的,但她终究只是一个受人摆布,没有自由,不够强大的女子而已。 “那您今日找我来,主要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再让我转交这一方绢帛吗?您为何不亲自交给浮光?为何不亲自将这些话说与他听?” 黎半夏神色转为无奈,“我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今次有机会同你说这些话,都是出于侥幸。” “苏花熹的灵魂在我体内越来越强大,我能控制我的身体的机会,已经很少了。” “若不是昨夜你的爹娘到禁地里探查,使得苏花熹走火入魔,我今日也无法苏醒。” “其实,自从解毒之后,我的神思一直是清醒的,忘却的记忆也恢复了。” “只是很多时候我都无法支配我的身体,只能任由苏花熹的灵魂控制着我的身体肆意妄为。” “我知道苏花熹借由我的身体做的那些恶事,也知道她将你们所有人的身份都查探得清楚明白。” “而我拼尽全力与她对抗,但见效甚微。我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苏醒,所以,趁着今日的机会,把想说的话都告知于你。” 黎半夏的这一大段话,听得风云兮心中悲戚。 风云兮以前一直不理解黎半夏为何会在解毒之后,杀死了鎏光宗的人,然后离开了鎏光宗。 现在想来,怕是在那时,黎半夏的身体就被苏花熹的灵魂占据了主导地位。 “那当初在椰南城,您是不是知道我跟踪了您,才故意引我去椰林深处的小木屋?您是想引我去见无极至尊对不对?”风云兮也是突然有此猜测。 黎半夏点点头,“我那时苏醒的次数比现在要多些,只是,苏暮沉威胁我,若是我向你们求救,道出被夺舍一事,他必然千倍万倍地报复于你们,特别是浮光。”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便不敢冒险,只能尽可能地引你们去探知苏暮沉的阴谋。” 风云兮面色了然,黎半夏承受的艰难困苦,远比她能想象到的,还要多数倍。 “有件事,我还想问问您,就是您服食‘荼蘼’的时候,是否还怀着浮光?”风云兮纠结了一番才询问。 黎半夏应声,“是的。” 风云兮:“……” 浮光身上的“荼蘼”之毒,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风云兮以前为此怨恨过慕光远好一阵,觉得他太过阴险狠毒,连孕妇都下得去手毒害! 现下…… “您当时可知‘荼蘼’可能会危害到浮光?”风云兮无法理解黎半夏要在孕期就服食“荼蘼”的举措,难道当时紧迫得必须服毒? 黎半夏点点头,“我知道,但是,他是无极至尊的血脉,他不会有事。” “……”风云兮默了默。 这是什么逻辑? 黎半夏看着风云兮呆愣愣的小表情,也没卖关子,向她解释道:“青阳告诉我,凌云城里的人,都只知神女血脉,却不知还有阳尊血脉。这二者其实是同样强大的。” “你身上的神女血脉一旦被唤醒,你所中的‘桀骜’之毒也就不药而解。同样,浮光身上的阳尊血脉一旦被唤醒,‘荼蘼’也就解了。” 风云兮竟不知还有这般秘密,“这些也是无极至尊告诉您的。” “是的。” “那他有没有告诉您如何唤醒浮光身上的阳尊血脉?”风云兮刚问了这个问题,又意识到前后矛盾。 “您后来应该也忘记了这件事,那您不担心浮光的阳尊血脉没有被唤醒,而他也没有服食解药而毒发吗?” 黎半夏摇了摇头,“就算阳尊血脉没有被唤醒,也不会毒发,只是毒性会存在体内,有所影响却不会致命。” “难怪浮光以前的武功时好时坏,身体小毛病不断,大毛病却是没有。”风云兮曾给浮光诊治过一段时间,自然是知道浮光的身体状况的。 她那时还以为是浮光体内既有“荼蘼”,又有“桀骜”,两种毒互相排斥对抗而产生了一些难以捉摸的身体应激反应呢! 至于自己,风云兮体内的“桀骜”是被云烟用秘术压制,而她一直未练武,自己老老实实的,“桀骜”在她体内也就老老实实的。 她倒是不知,那时也是因自己体内那未被唤醒的神女血脉在替自己保驾护航。 “那无极至尊可有告诉过您,为何阳尊血脉一事不被凌云城的人众所周知?” “青阳说,历任无极至尊既是阳尊血脉的传人,所以,阳尊血脉之事,只有成为无极至尊之时,才会由上一任无极至尊告知。” “而青阳离开了凌云城之后,凌云城便没有了无极至尊,所以,凌云城里再无人知晓。” 风云兮恍然不已,她联想到了更多,“也就是说,浮光就会是下一任无极至尊?” 355野心勃勃?多行不义必自毙! 风云兮恍然不已,她联想到了更多,“也就是说,浮光就会是下一任无极至尊?” “对。”黎半夏应声。 “怪不得无极至尊知道我是新的神女,就让我去帮他寻找后人呢!想必您引我去见无极至尊,也是他本人的授意吧?” 毕竟,凌云城的神女与无极至尊,也算得上是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无极至尊对于初次见面的风云兮,便有着莫大的信任。 黎半夏不可置否,“我在解毒之后,恢复了记忆,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苏花熹的灵魂控制着我的身体,但我还是尽可能地做一些事。” 风云兮了然地点了点头,她联系着黎半夏所说,解了不少自己以前的疑问。 她继续问道:“无极至尊说持有他的那半块玉佩的人,就是他的后人,为何那半块玉佩却不在浮光这里,而是在苏隽彦的身上?” “因为是我曾经将那半块玉佩,赠给了苏隽彦的母亲。” 闻言,风云兮又是惊讶不已,“您还认识倪氏?” “是的……”黎半夏陷入回忆,“当年,苏暮沉要对我施行夺舍秘术,我从椰南城逃了出来,一路北上,到了青陵府。” “苏暮沉派来的黑衣武士一直对我紧追不舍,有一次差点被抓住,是倪氏救了我。我藏身于倪氏的家中,躲过了黑衣武士的搜寻。” “倪氏当时已有身孕,又被苏楚昇休弃,伤心欲绝且自顾不暇,却还是精心照料受伤的我。” “我为了报答倪氏,临走前,就将身上唯一值钱的那半块玉佩赠给了她。” 话到此处,黎半夏幽幽叹息了一声…… 风云兮惊觉缘分的妙不可言,她先前多方猜测苏隽彦拥有那半块玉佩的原因,还引申到了苏楚昇的母亲的身上。 却从未想过,那玉佩根本不是苏隽彦和苏楚昇那些人所有。 黎半夏叹息过后,呢喃了一句,“说起来,苏隽彦的名字,还是我给取的。隽良才德,美士为彦,意欲贤德之辈,只可惜,那个孩子,配不上这个名字。” 黎半夏这些年,知道的事情不少。 她对自己施行忘忧秘术之前,通过幻盟,了解不少的外间之事。 就算是她失去了一段记忆,在慕家,她也通过慕光远而获悉了很多的消息。 加之苏楚昇和慕光远狼狈为奸,黎半夏更是对苏楚昇,苏隽彦的恶行,尽数知悉。 风云兮讶异,“苏隽彦的名字竟是您给取的?我还一直以为是苏楚昇取的,还不解为何苏楚昇能够想到如此大气高洁的名字呢!” 黎半夏惆怅一笑,“我被倪氏收留了养伤的时候,她时常会陪我说话解闷。那时,倪氏独居,满心苦楚无人诉说,而我成了她的倾诉对象。” “当她知道我也有孕在身,可能是觉得我和她在某些地方同病相怜,对我更是信赖与交心。” “我也是无意中向倪氏提起过青阳给浮光取的名字,倪氏觉着好听,就央着我给她腹中的孩子也取个类似的名字。” “当时,倪氏还说两个孩子也算是有缘,名字相似一些,将来也好相认。” 黎半夏说起倪氏,脸上不禁浮现温柔的笑意,可见倪氏给予过她的温暖,让她感念在心,至今没有忘怀。 风云兮更觉唏嘘,“那浮光的名字是?” “苏隽弗,是隽良才德,弗祸得福之意,青阳还说,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得到上天的眷顾照拂。”黎半夏轻声吐露,神色慈爱。 风云兮一听,就知道这个名字,被黎半夏唤过千万遍了。 苏隽弗…… 风云兮在心中默念了数遍。 原来,这才是浮光的真名! 一个温文尔雅,满载期望的名字。 原来,浮光并不是那个冷血无情的慕光远的儿子。 慕光远连一个名字都不愿意给浮光取,更从未尽到当爹的责任。 浮光为此,一直心伤不已。 哪个孩子,不期望父母的爱? 风云兮静默地思考,想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不对啊……” 脑中灵光一闪,风云兮发现了发现了端倪,“就在前不久,我们查到苏隽彦是无极至尊的后人,再往上查,就查到苏暮沉的曾祖父曾经让一个婢女伺候无极至尊,还有了无极至尊的孩子……” “这些事,您可知道?难道无极至尊的后人血脉,不止一支?”风云兮试探一问。 “呵呵……”黎半夏却是嘲讽一笑,“从苏暮沉的曾祖父开始,苏家的几代人,从未停止过给青阳送女人,只是,他们都未得逞。” “……”风云兮不解黎半夏说这句话的意思为何,与她问的问题,有联系么? 黎半夏接着道:“青阳曾告诉我,他的弟弟那一脉,离开了凌云城,必定凋零!” “为何?” 黎半夏不答反问,“你可知为何凌云城里的人,为何世世代代都留守着不出去,并且,还规定那些有机会外出历练的人,在外逗留的时间不能超过一年?” 风云兮摇了摇头,她确实不知这其中的原因。 “因为凌云城的人,都受着同生树的滋养,也都离不开同生树。而一旦失去了同生树的滋养,短期内不会有任何影响,时间久了,就渐渐会内力消散,身体衰败,最后爆体而亡。” “青阳的弟弟一心逃离凌云城,并妄图借着凌云城强大的秘术而雄霸鎏光大陆。” “但是,他的身体支撑不了他的野心,他最终败给了自己,临死都不知真相,还归结于是天妒英才。” 话到此处,黎半夏嘲讽地笑了笑,“从青阳的弟弟到苏暮沉,他们这一脉的历代家主,都活不过四十岁,都野心勃勃且自命不凡,又恨老天妒忌贤能。” “事实上,不过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黎半夏咬牙切齿,目露恨意。 风云兮神色恍然,同时也有不解,“若是如此,那我和我娘亲为何无事?还有浮光,他为何也无碍啊?” 云烟还是小小婴孩就被永寿帝带离了凌云城,风云兮更是在凌云城以外的地方出生。 母女俩多年未回过凌云城,却也好好的不是! 就连浮光,也是如此。 “那是因为你们身体里的血脉未在一定的时机被唤醒,故而在外多年都可以不受同生树的影响。但是,你们身体里的潜能也因此沉睡,发挥不出来。” “而苏家的那些人,野心昭然,急于求成,早早就唤醒了自身的阳尊血脉,以此增长内力,进益显著。” 风云兮小眉头紧皱,“苏家的那些人,也都是阳尊血脉的传人?” “非也。”黎半夏微微摇头,“青阳的弟弟的那些后人,虽然也是与青阳同宗同族,但是,青阳的弟弟是庶出,其母亲并非凌云城的人,所以,其体内的阳尊血脉本就不够纯正。” “苏暮沉那些人,不过是体内有部分阳尊血脉而已,却是当不得阳尊血脉的传人的。” 风云兮瞬间就听懂了,“依着您的说法,苏家那些人是成也阳尊血脉,败也阳尊血脉。那苏花熹暴毙而亡,是不是也因为此?” 黎半夏点了点头,“苏家暴毙的人,多了去了,随着人丁凋零,就打起了青阳的主意,这就是几代家主都给青阳送女人的原因,他们是想要获得强大而纯正的阳尊血脉。” 风云兮皱了皱眉,“如何获得?” “自然是让苏家的女人,怀上青阳的孩子。青阳与他的弟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俩,既是同宗同族。他的弟弟已死,后嗣越发凋零,那些人就想要借着青阳而延续血脉传承。” 听得黎半夏的话,风云兮只觉得心头好一阵恶心…… 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那所谓的婢女,其实是苏家的女儿吗?”风云兮猜测道。 “对。” “您说苏家人从未得逞,那苏隽彦这一支,又是谁的后人?”风云兮只觉得,一个问题又会牵扯出很多的问题。 她得到了解惑,疑惑却也随之更多了。 “有一半的苏家血脉,当年,苏暮沉的曾祖父选了苏家的一名女子接近青阳,但那名女子早就与人私定了终身,还珠胎暗结了。” “青阳发现后,将计就计,让苏暮沉的曾祖父以为那名女子腹中的孩子是他的,如此,青阳反倒可以不被逼迫得那般紧了。” “……”风云兮默了默,她忽然觉得无极至尊也挺腹黑的,“所以,无极至尊的后人,就只有浮光这一个,对吗?” 黎半夏点了点头。 风云兮在脑中快速地整合信息,又有了新的疑问,“无极至尊已经五百多岁了,浮光他……今年满十八岁……无极至尊知道他比浮光大了几百岁吗?” 风云兮觉得这父子俩的年龄,跨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当然,无极至尊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几百岁高龄的老人,他依然俊朗非凡,容貌都停留在三十而立的年岁。 而他能够保持如此年轻不老的状态存活至今,本就是一个奇迹。 若是没有同生树的树灵的滋养,无极至尊也不可能活下来。 也正因为无极至尊活得长久,风云兮先前才推断苏隽彦这一脉,是无极至尊的后人。 风云兮同时也在心底里吐槽,要是无极至尊早告诉她,他儿子的年龄,她也不要绕弯路去追查苏隽彦了不是! 黎半夏缓缓道:“青阳他……被困在椰南城,孤单寂寞,浑浑噩噩几百年,早已不知今夕何夕,更不知世间沧海桑田变化了几许。” “我不忍告诉他外面的年历纪元,怕他知道曾经的亲人故人早已不在,失了念想,会一心求死。” 话落,黎半夏的美眸中浮现泪光。 今日说的话,黎半夏几度哽咽,几度落泪。 风云兮哑然,原来,无极至尊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困在椰南城有多久了。 难怪当初无极至尊透露的信息那般少,估计他也是所知甚少。 风云兮理解黎半夏的刻意隐瞒,她易地而处,若是自己被困在一个地方长达五百年,满心的孤寂都只能通过回忆往事来填满。 或许是曾经的美好回忆,或许是某一个人,会成为她坚持下去的动力。 但是,当她某一天得知,时过境迁,曾经的人早已不在这世上。 她必然会奔溃…… 黎半夏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珠,“云兮,你还有什么想要问的,都一并问了吧!今日之后,我会对自己再施行一次忘忧,忘记与青阳有关的事,也忘记今日见过你这件事。” “因为我一旦被苏花熹夺舍成功,她若是知道了这些,必然会对你们不利。” 风云兮抬眸注视着黎半夏,“您的意思是,苏花熹目前还无法洞悉您的记忆?” “只有当她完全地夺舍了我的身体,才能洞悉。” “原来如此!”风云兮面露了悟,同时还有些庆幸。 因为黎半夏今日所说的很多事,一旦被苏家人知道,必然会使其得利。 “那也就是说,苏隽彦的身世突然冒出来,并不是苏家人洞悉了无极至尊与浮光的关系,从而想要截胡?” 黎半夏点了点头,“只是凑巧,苏花熹这些日子控制着我的身体,我知道她的一举一动,她和苏暮沉都还不知道浮光的身世,我也希望,他们永远不会知道!” “那就好!”风云兮之前就觉得苏隽彦的身世忽然被君善的人查出来,事有蹊跷。 如今看来,怕是苏家人狗急跳墙了。 “您可知道苏暮沉和苏花熹接下来有何目的?禁地里的黑衣武士,又是怎么回事?”既然黎半夏让风云兮有话就问,风云兮也就不客气了。 “禁地里的黑衣武士就是当年的天戈魔军。”黎半夏给出的答案,解了风云兮一众人昨晚的猜测。 风云兮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黎半夏继续道:“苏暮沉意图唤醒沉睡的天戈魔军,再以苏隽彦为饵,将止戈神军掌控在手,他的终极目的,就是要驱使这两支军团,一统整个鎏光大陆,他要成为陆地之王!” “……”风云兮面露鄙夷。 这苏暮沉的胃口还真是大啊! 风云兮凝眸沉思,提出一个疑问,“我好像记得苏暮沉快要满四十岁了,那他都快要死了,还有心思一统天下?” “不,他没那么快死。”黎半夏眸色深深,浮现恨意,“苏暮沉找到了一个阴毒的法子延续寿命。” 风云兮的心中“咯噔”一响,“不会是那些童男童女吧?” “正是。” 风云兮愤愤然,“苏暮沉简直不是人!” 转念一想,风云兮又问:“那些童男童女不是供养那些黑衣武士的吗?我爹爹和娘亲说在禁地里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血池,黑衣武士就置身在血池之中。” “都是一样的功效。” 风云兮的小眉头皱得更紧了,“那些黑衣武士也都是有阳尊血脉的人?” “这倒不是,黑衣武士只是苏家招兵买马而来,很多都是从孩童时期开始驯养,只不过,苏家人用了些阴毒的法子,所以,每一个黑衣武士都勇猛异常,还残暴嗜血。” “然而,黑衣武士骁勇善战,却也损耗极大,个个夭寿,所以,当一批批的黑衣武士殒命,苏家人就想到了这么个阴毒的法子。” “后来,同生树的一半树灵在椰南城扎根,长出了往生树,并且结了往生果,苏家人更是借用往生果的功效,而助长黑衣武士的内力,使得黑衣武士所向披靡。” “只不过,往生果两百年才结一次果,数量又不多,所以,黑衣武士在没有往生果的供养的情况下,要想保全,就得进入休眠期。” “你爹娘在禁地里看到的血池中的黑衣武士,就是在一百多年前进入休眠期的那一批,也是天戈魔军最强大的一批。” “而自从今年的往生果结果,苏暮沉就蠢蠢欲动,再过不久,他就要唤醒那一批黑衣武士了。” 风云兮惊诧,“那不是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到时,怕是要天下大乱啊!” 356给皇帝下毒,她有喜欢受虐的癖好 风云兮惊诧,“那不是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到时,怕是要天下大乱啊!” “所以,你们要想办法阻止苏暮沉。” 风云兮急切地问道:“怎么阻止?” 黎半夏却是摇了摇头,“我不知如何阻止,我只知道苏暮沉用尽手段要复活苏花熹,除了姐弟情深,更是因为,苏花熹才是他们姐弟这一代,真正能够控制天戈魔军的人。” 风云兮心下震撼,她还想追问,黎半夏却是神色一凛,随即面色痛苦,她艰难地道:“苏花熹要苏醒了,你快走!” “那您呢?” “我会……施行……忘忧……”黎半夏转身走到塌上,盘腿而坐,开始运功。 黎半夏突然的转变,让风云兮始料不及,她跑到床榻边,焦急地问:“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吗?” 忘忧秘术,风云兮只是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却还未练会,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帮助黎半夏。 “不用……你只需……记住……我的话……你快走!”黎半夏的状态极为不好,她的面色明明灭灭,各种表情逐一变幻,或怨毒、或狰狞、或狠绝…… 风云兮惊恐不已,她从未见过被施行了夺舍秘术的人会是何种模样,此时内心慌得一批…… “快走!别被……苏花熹……发现!”黎半夏极力喊出这么一句话。 风云兮咬咬牙,不再迟疑,“您多保重。” 说完,她艰难地强迫自己转身离去。 她不能让黎半夏今日的努力白费了,她必须离开! 风云兮极为仓皇地离开了梅心小筑,她一路飞奔,既要收敛自己的情绪,还要不被保国公府的护卫们发现。 而跟丢了白衣身影的浮光,一直在保国公府里寻找风云兮,终于发现了她的身影。 浮光追上前,拦住风云兮飞奔的小身子,“云兮,你怎么了?” 他神色焦灼,极为担忧。 风云兮收势停住,喘息了好一阵…… 不能慌,不能让浮光看出端倪。 还不到告诉浮光的时候,这是他娘亲的嘱咐。 风云兮努力平复心底里的慌乱,待平稳了一些些,才开口道:“我差点被人发现……” 眼下,也只能撒个小谎蒙混过去了。 风云兮在心底里默默地向浮光说了声抱歉。 浮光只要遇上与黎半夏有关的事,就会冲动不已,根本沉稳不下来。 风云兮不仅仅是要信守对黎半夏的承诺,也是认为此时告知浮光,反而是害了浮光,并非明智之举。 浮光不疑有他,关切地问道:“你可有受伤?” 问话的同时,浮光也一并细细查看风云兮的周身。 风云兮被浮光看得不好意思,小脸一红,同时心中也是极为感动,因为浮光眼神中流露出的那一份担忧神。 她呢喃一句,“我无事,幸好跑得快,有惊无险,就是跑累了,咱们回去吧!” “嗯,好。”浮光牵起风云兮的手,带她去往筵席处。 等渐渐地遇上些保国公府的下人或是宾客,浮光就改扶着风云兮。 他扮作“婢女桃红”,同风云兮神态举止亲昵些,也都属正常,外人不会起疑。 二人重新在筵席上露脸,风云兮走到东方京墨和云烟的身边,向二人耳语了几句。 紧接着,东方京墨就不动声色地找了借口,带着妻女离开了保国公府。 回去的路上,浮光与风云兮同坐一辆马车,柳绿则与东方京墨和云烟同乘。 浮光看着小脸有些惨白的风云兮,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风云兮先前装病,为了不露馅,容貌上自然是花了功夫的,显现的病态之感,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而东方京墨和云烟回到了雍都城,风云兮倒是没有继续刻意装病,而是向外人显露出一个“病情”正在慢慢痊愈的过程。 所以,风云兮的小脸,还是有些病态的。 可浮光却觉得,风云兮小脸上显露出来的神色,是真实的。 想到些什么,浮光试探地问风云兮,“云兮,你见到掠影了吗?” 风云兮摇了摇头,她是要去见掠影,却也并未见到掠影,这倒是没有骗浮光。 浮光的眸色深了深,眼中闪过疑惑神色,他继续试探地问:“为何没有见到掠影?发生了什么事?” “……”风云兮知道,以浮光的敏锐,必然是会追问她的。 她沉默了一阵,才道:“我就是去找掠影的时候,不小心被保国公府的护卫发现了,一路为了躲避,越跑越远,故而没能见到掠影。” 风云兮扯了个谎,为了让浮光信服,她还补充了一句,“这个保国公府里有深藏不露之人,我碰上了一个大乘天甲品的高手。” 风云兮的武功境界就是大乘天甲品,只有碰到同境界或是境界比她高的人,她先前的仓惶奔逃才说得过去。 浮光听得,挑不出毛病,却隐隐有种感觉,风云兮在向他隐瞒着什么,他继续问道:“云兮,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人或是什么事,被吓到了?” 话落,浮光颇为担忧地看着风云兮。 “……”风云兮心中“咯噔”一响。 浮光真是洞察力细致入微啊! 看来,想要瞒住浮光,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风云兮默了默,先稳住心神,才悠悠开口道:“我没事,也没看到什么,你无须担心。” 说完,风云兮心底里发虚。 她不愿向浮光说谎,所以,这一刻,都无法正视浮光。 浮光察觉到风云兮的神色有异,而听得她这般说,当即就压下心底里的疑惑,不再追问。 因为他知道,如果她不想说,他怎么问也问不出来。 如此,他只有通过别的方式进行查探了。 之后的一路,风云兮和浮光都未再说话。 等回到敦王府,因为时辰尚早,风云兮未免浮光生疑,就一头栽进了厨房,准备团圆饭。 今日是除夕,是万家团圆的大日子。 前去保国公府赴宴只是走一个过场,不用和昨日一般,留到晚上。 按照东临国的习俗来,正席一般都在晚上。 只是,今日是苏隽彦娶侧室,故而筵席设在午时。 赶去赴宴只是给保国公府一个面子。 并且,到了晚上,达官显贵们还要去宫里赴宴。 敦王一家三口,自然也要去。 风云兮准备团圆饭,是备着从宫里赴宴后回来,一家人清清静静地坐在一起边吃边守岁。 毕竟,进宫赴宴,需得步步为营,时时警惕,那是根本就吃不香也吃不好的。 浮光自然是会跟着风云兮进厨房帮忙,他已经习惯了跟在风云兮的身边打下手。 东方京墨也跟着云烟进了厨房。 风云兮心里憋着事,想要同自家爹爹和娘亲一吐为快,尽早商量出解决办法。 但是,又必须避着浮光。 思来想去,风云兮心生一计,说她要做年糕,就让东方京墨和浮光去打糍粑,也是正当理由支开了浮光。 等东方京墨和浮光离开了厨房,风云兮又让柳绿坐在厨房门口择菜,实际上是让她望风。 其余帮忙的厨娘也都被风云兮给支走了。 这下,厨房里就只剩风云兮和云烟了。 “娘亲,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同您说……” 风云兮小嘴“吧啦吧啦”,把今日见到黎半夏而得知的事情,都向云烟说了一遍。 说完后,风云兮只觉心中松了口气,不再堵得难受了。 云烟全程都静静地倾听着,神色并未有太大的变化。 不像风云兮,震惊了无数次…… “娘亲,我瞧着您并不是很惊讶,难道我刚刚说的那些事,您早已经知情?”风云兮狐疑着小脸看着云烟。 她家娘亲厉害着呢! 云烟摇了摇头,“我只是猜到了一些。” 风云兮好奇,“您猜到了哪一些?又是为何会猜到啊?” “兮儿,这都不重要,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如何救出浮光的娘亲。”云烟的神色严肃了几分。 “我知道。”风云兮也是一脸的凝重,“娘亲,您觉得,咱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牵扯过大,风云兮一时间还真没个好主意。 云烟沉默了一阵,静静思考…… 然后,她说:“我还需同你爹爹详细商量一番,你先沉住气,别让浮光发现端倪。” “好。”兹事体大,半分疏忽不得,风云兮心里有数。 *** 临近傍晚,风云兮一家三口又出发前往皇宫赴宴。 浮光依旧扮作“婢女桃红”相伴在风云兮的身边。 柳绿则跟着云烟。 因为年节的缘故,幽幽深宫被装点得喜气洋洋,倒是平添了几分鲜活之气,不似往常那般阴森森的。 风云兮一向对犹如金丝牢笼的深宫没有好感,对立面的人、景、物,都有着莫名的排斥。 所以,一进宫门,她根本无心欣赏周围。 倒是前来引路的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太监,引起了风云兮的注意。 “燕公子?”风云兮待对方走上前,瞧着那一张敷了粉而面色白净不已的脸,不确定地问道。 “郡主,借一步说话。”来人正是燕鸿,他压低了声音,还向风云兮做了个“请”的手势。 风云兮辨认出了燕鸿的声音,已然确定了他的身份。 燕鸿的伤好了之后,就请求风云兮将他送进皇宫。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燕鸿虽然在外人眼中已经“暴毙”,但难免被人怀疑其是否真的死了。 所以,燕鸿想要保命藏身,皇宫反而是第一首选。 风云兮也认同燕鸿的这般想法,就让亲卫将燕鸿送进宫,还送到了圣康帝的面前。 于是,燕鸿就成了圣康帝寝宫的一名“太监”。 当然,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太监。 风云兮看向云烟,递了个眼神,再带着浮光一起跟着燕鸿往前走。 开始的一段路,燕鸿都是跟别的引路小太监一样,引领着风云兮往举行宫宴的大殿方向走去。 只是,走着走着,燕鸿脚步一拐,趁人不备,带着风云兮拐进了一条小道。 很快,三人就走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 风云兮知道,燕鸿久居东临国的皇宫,自然是对皇宫的地形极为熟悉的。 “燕公子,何事?”风云兮开门见山地问道。 燕鸿向风云兮拱手一礼,“郡主,我发现筱雅郡主最近进宫给皇上送的补汤里,都被下了分量轻微的毒药。她打着孝顺的名义,实际上是要暗害皇上。” 风云兮挑了挑眉,她并未觉得此事有什么稀奇的。 帝王家亲情凉薄,父慈子的天伦之乐,都只是表面上伪装出来的罢了。 风筱雅会给圣康帝下毒,实在是算不得稀奇的。 并且,东方京墨派在圣康帝身边的亲卫,已经将这件事回禀了。 只是…… 风云兮反而觉得燕鸿此举有些可疑,因此,她问道:“你为何没有在发现之初就让我的人递消息?” 为了保证燕鸿的安危,风云兮可是派了亲卫留守在燕鸿的身边,燕鸿有的是机会让亲卫向风云兮递消息。 但是,他在此之前,并没有这么做。 “我……起先不确定……那是毒药。”燕鸿支支吾吾,神色有些慌乱,“我将筱雅郡主送来的补汤给狗吃了一些,那条狗也是吃了好几次,才死掉了……” 言下之意,就是说风筱雅给圣康帝送的补汤,里面的毒药含量轻微,不易察觉。 风云兮不置可否,亲卫其实将燕鸿给狗喂汤药的事情回禀过。 “既如此,那今日你找我究竟所为何事?”风云兮不再拘泥于燕鸿延后告知的动机了。 “郡主,我想回国,恳请您派人送我回去!”燕鸿神色迫切地看着风云兮。 风云兮勾唇浅笑,目露嘲讽,“燕公子莫不是以为,你告知了我有关风筱雅给圣康帝下毒的事情,我就欠你一个人情?你就能够以此向我提要求?” 实在是风云兮对燕鸿也没什么好印象,救他一命是举手之劳,也是留着他有备无患。 燕鸿神色讪讪,他赔着小心,“郡主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确实,燕鸿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的立场向风云兮提条件。 他差一点就对风云兮做了不可饶恕之事,反倒是风云兮不计前嫌地救了他的命。 所以,是他欠了她一条命。 而她,根本不欠他任何! 只不过,他想回国,做梦都想! 而眼下,东临国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 燕鸿想要逃离…… 风云兮看到燕鸿露出心虚的神色,知道他心里也是没底的,只不过是抱着侥幸心里,来找她碰碰运气罢了。 想了想,风云兮点了点头,“我可以派人送你回去,但是,你得给我些有用的信息作为回报。” 在此之前,风云兮就算是让亲卫救了燕鸿一命,也并未向燕鸿提要求。 之后,风云兮还派了人照料受了伤的燕鸿,又在燕鸿伤好之后,派人将燕鸿送进宫里保命。 可以说,风云兮为燕鸿做的,远远不止救一命这般了。 而风云兮之所以先前都未向燕鸿提过要求,既是不想以救命之恩作为要挟,也是吊着燕鸿,让他忐忑着,受着内心的煎熬。 风云兮对于曾经欺负过或是有意欺负自己,只是未得逞的这些人,都没有轻易放过。 听得风云兮的话,燕鸿的眸光一亮再是一暗,他略显颓丧地问:“你想要知道什么?” “风筱雅的弱点。”风云兮现下也不客气了,她救燕鸿,就是因为燕鸿是颇为了解风筱雅的人。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燕鸿略微惊讶,却又觉得好似在情理之中,他认真地想了想,才回答风云兮的问题,“筱雅郡主她……喜欢受虐。” “……”风云兮默了默,这是什么弱点? 这只是风筱雅的变态癖好吧! 燕鸿观察着风云兮的神色,就知她不信他的话,他解释道:“这既是她的喜好,也是她的弱点,郡主您聪慧绝伦,定然想得明白这其中的奥妙。” 风云兮:“……” 我谢谢你的夸奖哈! 357一物降一物,好好地活着不好么? 风云兮见过燕鸿之后,前去举行宫宴的大殿。 柳绿守在大殿外等候,看到风云兮来了,立马迎上来,“主子,掠影说她查到风淑雅接近苏隽彦的目的了。” 闻言,风云兮挑了挑眉,“是什么?” “风淑雅是想要通过接近苏隽彦,从而找机会谋害风筱雅。” 风云兮疑惑,“风淑雅真的是要为澜王府报仇?好好地活着不好么?” 澜王府之于风淑雅,并不是一个温暖有爱的家,反而给予她的苦难,多过善意。 风云兮想不通风淑雅为何明知自己只是被宇王利用的一枚棋子,还非得卷进这些倾轧斗争之中来。 柳绿摇了摇头,“不是为了澜王府,而是为了燕公子。” “燕鸿?”风云兮杏眼大睁,颇为惊讶。 “是的,就是他。”柳绿微微颔首,细细道:“还在幼时,风淑雅就见过燕鸿,还曾默默地关注于他。” “就连燕鸿当年被宫人磋磨虐待,差点在宫中饿死,也是风淑雅发现后给燕鸿送去吃食,救了他一命。” “后来,随着年岁渐长,情窦初开的风淑雅就渐渐倾心于燕鸿。只是,风淑雅为燕鸿所做的一切,燕鸿都不知情。” 柳绿说完,还叹息了一声。 风云兮也觉得颇为唏嘘,“一个是澜王府不受待见的庶女,一个是附属国质子,都是同病相怜的可怜人。只可惜,燕鸿不仅不知道风淑雅为他做的事,还误认了风筱雅为救命恩人。” “她一腔真情错付,到头来还被别人利用。” 柳绿随即接话,“是啊!风淑雅一直不知燕鸿误将风筱雅认作救命恩人,她被送去澜王封地后,一直心心念念着燕鸿,直到宇王派人前去告知。” “风淑雅才终于知道风筱雅这些年,以救命恩人的身份,要挟燕鸿为她做了很多事,最后还让人杀了燕鸿。” “风淑雅痛心燕鸿之死,也因此恨透了风筱雅,所以,宇王的人稍稍添油加醋,就说动了风淑雅回雍都城来实施报复。” 柳绿的话语里隐隐透露着气愤,她是极为不齿风筱雅还有宇王的行为的。 都是算计还有利用他人,居心叵测!用心狠毒! 风云兮冷笑一声,“那位宇王倒是会算计人心,甚至连风淑雅这个孤女,也不放过。” 虽然风淑雅本身的能力有限,但是,她是澜王府遗孤,这一点,倒是可以博尽同情。 澜王府的人死得冤枉,上位者却要在天下人面前展现出开明公正之风。 所以,唯一存活下来的风淑雅,必须得礼待有加,才能彰显东临国朝廷政治清明,并未沆瀣一气。 这也就是目前朝中权贵都善待风淑雅的原因。 风淑雅简直就是有了一张隐形的免死金牌,无论她做什么,怕是只要不算很过分,都会轻易被原谅的。 宇王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才对风淑雅加以利用。 反正,成与不成,对宇王都没有任何损失。 但是,万一要是成功了,宇王就绝对是受益者! 风云兮的小眼神明明灭灭,很快就将其中的利益牵扯想得清楚明白。 “柳绿,你找机会告诉掠影,让她向风淑雅透露一个消息,就是风筱雅有喜欢受虐的癖好。”风云兮在柳绿的耳边小声告知。 燕鸿前不久才透露的消息,还热乎着呢! 左右风淑雅已经因为燕鸿而恨上了风筱雅,那么,何不助她一助! “主子,那燕公子没死这件事……”柳绿话说到一半就住了嘴,她原是想要提醒风云兮这件事来着,可又想到要是告知了风淑雅,她将如何自处? 风云兮先前倒是忽略了这一层,经得柳绿提醒,也反应了过来,她想了想,才道:“这样吧!你先别去找掠影。” “你先去让亲卫告知燕鸿,就说风淑雅才是给他一饭之恩的救命恩人,并且,现在还为了他而对风筱雅进行报复。” “且先看燕鸿作何反应,咱们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风云兮不会利用无辜之人,她只会顺势添柴浇油。 若是风淑雅一心报复风筱雅,风云兮倒是可以暗中相助。 反之,若是风淑雅无意,风云兮也不会勉强。 “是。”柳绿心中松了口气。 风云兮带着浮光进入大殿,第一眼就看到了华光璀璨的风筱雅。 披金戴银,镶珠嵌玉。 俨然一座行走的珍宝阁。 许是风筱雅从来不知道低调为何物,只讲排面,有时都越过了礼法规矩。 所以,有她在的地方,必然是数她最耀眼! 风筱雅与苏隽彦同席而坐,她一个劲儿地向苏隽彦献殷情,颇有几分奴颜婢膝的姿态。 见状,风云兮的小眉头微微皱起。 风筱雅一直仗着自己贵为太子之女,极为嘚瑟,刁蛮任性,嚣张跋扈。 偏偏,她在苏隽彦面前,却是自甘卑微。 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风云兮一直不理解,风筱雅为何会看上苏隽彦? 论相貌,苏隽彦长得还行,却是不及浮光的。 论才学,苏隽彦还算凑合,也是不及浮光的。 至于品性、技能、本事、见识…… 反正就是,在风云兮的眼中,苏隽彦也就那样吧! 她见过了这世间最俊美绝伦的男子,他惊艳了时光,温暖了日常。 所以,她会觉得其余的男子,都不过尔尔。 跟在风云兮身边的浮光见她看着苏隽彦竟然看得走神了,不由得心中发酸,这是又醋上了…… 浮光悄悄地扯了扯风云兮的衣袖,示意她回神。 “怎么了?”风云兮侧头看向浮光。 “无事,该入席了。”浮光默默地压下心中的酸意,他总不能直白地告知风云兮,他吃醋了吧! 东方京墨和云烟已经入席,风云兮走向二人,在其身后的席位坐下。 男女不同席,自家人除外。 风云兮坐到自家爹爹和娘亲的身后,一人独坐, 她还发现,不远处的一张席位上,风淑雅也是一人独坐,且就坐在苏隽彦与风筱雅的身后。 妻妾有别。 风淑雅是苏隽彦的妾室,就算是贵妾,也是没有资格与苏隽彦同席吃饭的。 风云兮心中唏嘘,难怪有那么一句话: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 今夜的除夕团圆宫宴,于敦王一家三口而言,还是颇为顺遂的。 如今,澜王和肃王相继倒台,东临国的朝堂之上,主要以太子派系和宇王派系这两股势力互相抗衡。 其余的王爷死的死,贬的贬,废黜的废黜。 而敦王除了占了个嫡长子的名头,却是没有任何的实权,背后也无靠山助力。 所以,当太子和宇王两大派系互相争斗的局面已经形同水火,也就无暇顾及敦王了。 东方京墨以身体不适为由,带着妻女早早地回了府。 敦王府还准备了一大桌子的年夜饭。 东方京墨让亲卫邀请了君善和云娆过来。 一众人围着圆桌坐下,共享团圆。 只是,还不够圆满,因为家人没有凑齐。 黎景天和云岚远在南黎国,黎半夏危机未除,无极至尊依然被困。 风云兮的身边有爹爹和娘亲,浮光却没有。 云娆在这个除夕,也没有与她的爹娘团圆。 风云兮竭力压下心中的惆怅,努力表现出高高兴兴的模样,为这一顿年夜饭,渲染欢喜的氛围。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都不提那些悬而未决的事。 子时正,新年与旧岁交接,风云兮举杯,欢呼道:“新年安康,吉祥如意,事事顺心……” 吉祥话不嫌多,风云兮说了一大堆,好似这样,她就真的能够沾一沾福运,未来顺遂如意一些。 子时末,君善和云娆告辞,东方京墨和云烟回房休息。 只余风云兮和浮光依旧坐在花厅里,辞旧迎新。 风云兮知道东方京墨和云烟会趁着君善和云娆来府上,将她遇到黎半夏得知的那些事告知。 所以,风云兮拉着浮光絮絮叨叨,不让他走。 免得被他得知些什么。 浮光习惯了风云兮三五不时的话痨之态,不疑有他,就留下来陪着她,听她碎碎念…… 绿柳赶回来的时候,风云兮还在拉着浮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主子,燕公子说他想要见风淑雅一面。”绿柳是去亲自向燕鸿传话了,向他说了风淑雅的事。 “他想见,就让他见吧!”风云兮闲闲地摆了摆手,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她的酒量不行,也极少喝酒,今日因着过年,也就浅酌了几口,整个人就有些醉醺醺之状了。 浮光连忙扶住风云兮摇摇欲坠的小身子。 柳绿关切地问:“主子,您喝了多少酒啊?没事吧?” 自家主子的酒量,略等于无,柳绿怎么会不知道! “我没醉!你且去吧……”风云兮说完,小脑袋一歪,就栽在了浮光的怀里。 柳绿:“……” 这是没醉吗? 浮光无奈地抱住风云兮的小身子,再转头看向柳绿,“喝醉的人,都不会承认自己醉了。你家主子的话,前半句不可信,后半句倒是没毛病,你先去办,有什么事再来回禀我就是。” “是。”柳绿虽然是跟随风云兮,但还是极为敬重浮光的,一般情况下,浮光代风云兮吩咐的事,柳绿也都是无条件地执行。 柳绿走后,浮光将风云兮打横抱起,抱回房中。 风云兮醉酒后有些不老实,她上一次喝酒,也就是在前年的七夕,浮光的生辰日那天。 结果,一杯倒的风云兮,对着浮光又扑又抱,亲亲摸摸没少干。 而风云兮对于自己醉酒后的记忆断断续续,却还是记得大概的,所以,她严格要求自己少碰酒水。 今日绝对是例外。 浮光将风云兮轻轻地放在床榻之上,为她脱去外袍和鞋袜。 正准备去打热水给她净面,果不其然,又被拽住了。 “不准走!” “陪陪我……” “好……软……” 醉酒的风云兮,抱着浮光不撒手,还各种乱动乱蹭…… 杀伤力杠杠滴! 然而,她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哎……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浮光无奈地叹息一声。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既欢喜又难耐。 欢喜于她对他的不设防,对他的依赖。 至于难耐嘛…… 他毕竟是一个快要成年的男子了…… *** 翌日,风云兮头痛欲裂,浑身酸软地醒来。 柳绿守在床榻边,等着风云兮起床。 “浮光呢?”风云兮揉着又疼又晕的小脑袋,问了这么一句。 近些日子,都是浮光守在风云兮的床边等她醒来,故而今日醒来没有看到浮光,她反而觉得有些奇怪。 柳绿回答:“宗主找他去商量要事了,还吩咐说等您起床了,也过去一趟。” “要事?”风云兮皱起小眉头。 今日是大年初一啊! 当然,他们都没什么忌讳,也省了很多讲究。 风云兮想了想,放弃追问柳绿。 柳绿若是知道是什么事,肯定会主动说起的。 风云兮快速地起床洗漱,再用了早饭,就去往东方京墨和云烟住的院子。 东方京墨和云烟都在书房,却不见浮光的身影。 风云兮先向自家爹爹和娘亲拜年,说了很多讨巧的吉祥话,也得了两个大红包。 云烟牵着风云兮的小手,让她坐在身旁,“兮儿,我们叫你来,是要告诉你,浮光的身世,我们刚刚已经告知他了。” “什么?”风云兮大惊,“不是说好了先不告诉浮光的吗?” “兮儿,你别着急,听我说完。”云烟温柔地出言安抚风云兮。 风云兮面色焦灼地看着云烟,等着她的后文。 云烟缓缓道:“兮儿,昨夜我和你爹爹还有君善、云娆他们商量了一番,一致认为应该将浮光的身世告知于他。” “所以,就在前不久,我们找来浮光说了此事。” “只是,我们没有说这些事是浮光的娘亲告知你的,而是说是亲卫们查探到的。” 话到此处,云烟顿了顿,等待风云兮琢磨明白。 风云兮细细思考云烟的话,有所了悟,“娘亲的意思是,只告知浮光,他的父亲是无极至尊,还借口说是亲卫们查探到的,并未透露是浮光的娘亲告知,也没有说出她的现状?” “对!”云烟赞赏地看着风云兮,“兮儿真是一点就通。” 风云兮皱起的小眉头却并未展平,“为何要这般做?” 云烟看了一旁的东方京墨一眼,才缓缓道:“因为我们想要让浮光远离这里的是非,护他周全。” 风云兮惊诧,“远离?你们是想要让浮光去椰南城找无极至尊?” “是的。”云烟答话的同时,东方京墨点了点头。 风云兮理解了,此举,必然会使得浮光舍近求远。 因为无极至尊有一支止戈神军,浮光想要找寻黎半夏,将她救出来,只靠自己的能力显然不够。 所以,他为了黎半夏,也都会要去找无极至尊。 再者,无极至尊是浮光的亲爹。 先前的椰南城之行,浮光虽然没有见到无极至尊,却也是从风云兮的讲述里,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而之后从云岚和云娆那里,浮光也听说过与无极至尊有关的事。 在浮光的心底深处,是渴望父爱的,也是想要见一见自己的父亲的。 所以,一旦浮光被告知了身世,就一定会想要去见无极至尊一面。 既是为了黎半夏,也是为了自己。 “兮儿,浮光已经同意去椰南城,我们希望你陪他前去。”云烟目露期望。 “为什么还要把我给支开?”风云兮既惊愕又疑惑。 若是以往,风云兮自然是第一想法就是陪着浮光。 但是,现在明显是将她留在雍都城,更能帮上忙。 却偏偏,还要将她也支开。 云烟温柔地抚了抚风云兮的鬓发,“兮儿,我们想要护浮光周全,同时也想要护你周全。你们就是我们的希望,所以,你们都要平平安安,未来的岁月喜乐无忧。” 风云兮泪如雨下,声音哽咽,“娘亲,我不走,我要留下来与你们共进退……” 云烟也是忍不住抹泪。 东方京墨轻轻地拍了拍风云兮的肩,“傻丫头,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别哭,小脸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你和浮光是小辈,上几代积留的恩怨,不该落到你们身上。” “你们已经做得很好,却不该继续承受更多,我们会解决,再不留后患!” 东方京墨神色坚定,斗志昂扬。 云烟随即应声,“兮儿,你们且先去椰南城,等我们扫清了障碍,再接你们回来。” ------题外话------ 小可爱们六一快乐鸭~~~ 小团宠即将完结,淼淼回顾更文的这几个月,真是感慨良多…… emmm……有感而发的话,絮叨三天三夜也都说不完,所以,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么么哒! 358父子相见 既然商量好了离开,宜早不宜晚。 浮光已经召集手下去准备车马,风云兮也回了自己的院子准备行李。 柳绿得知风云兮不带她走,一脸不舍,“主子,前去椰南城一路奔波,要不您还是将我带在身边伺候您吧!” 风云兮笑了笑,“我能照顾好自己,我将你留下,也是有更重要的事要让你去做,掠影一人孤身在保国公府,我不放心,你留在此,也好照应她。” 柳绿瞬间不再提要跟随风云兮前往椰南城的事情了,“那主子您要注意安全。” 轻重缓急,柳绿分得清。 “柳绿,燕鸿和风淑雅那边,你和掠影带着亲卫们照应着,若是碰上了棘手不好解决的事情,就向我娘亲禀报,你们二人不要轻易去冒险,知道吗?” 风云兮已经听闻了柳绿禀报昨夜的事。 燕鸿见了风淑雅,解开了多年的误会,又悔又恨,也不急着要回朗月国了,而是一心要报复风筱雅。 风筱雅欺骗燕鸿多年,仗着“救命恩人”之名,逼迫着燕鸿为她做了很多事。 反倒是真正救了燕鸿的风淑雅,这些年一直是默默地倾慕于燕鸿。 燕鸿之于风淑雅,只觉满满的愧疚。 更感念风淑雅竟然不顾一切地回来为他报仇。 同时,燕鸿的心中,对风筱雅的憎恨就更深了…… 风云兮不会左右燕鸿和风淑雅的选择,但是,既然二人愿意留下,风云兮也是会给予助力的。 掠影依旧留在了风淑雅的身边。 柳绿就在外接应。 “还有,三个铺面也要照看一二,接下来一段时日,你和掠影二人要受累些。” 风云兮细细安排好一切事宜,包括三个铺面的。 “主子,您放心吧!我和掠影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柳绿信誓旦旦地做保证。 就是因为柳绿和掠影都极为衷心,风云兮才担忧,她多叮嘱了一句,“柳绿,你和掠影都要记得,凡事保命要紧,其余的得失都是次要的,你们莫要冲动之下行义气之事。” 雍都城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风云兮是隐隐能够猜到的。 绝无意外,必然会有一场恶战。 而风云兮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够保全自己。 至于那些钱财名利等等的身外之物,风云兮都不看重。 一个人,只有活着,才能想旁的不是! 柳绿目光灼灼,她听懂了风云兮的叮嘱,知道风云兮是在为她和掠影着想。 能有风云兮这般极为在乎属下生死的主子,柳绿觉得这是她和掠影的幸运了。 “主子,我们心里有数的。” 风云兮颔首,“你们也要注意安全。” 之后,风云兮和浮光同东方京墨、云烟等人道别,再低调地离开了敦王府。 而敦王府里,自然还是会有一个继续“抱病在床的云兮郡主”。 东临国的习俗,正月初一是不出远门的。 好在风云兮和浮光也不太信这些。 各国习俗不同,而二人近些年,天南海北地跑。 若真是各地习俗都遵从一遍,不仅会把自己累死,还可能把自己搞得纠结矛盾不已。 外观简朴低调的马车,缓缓驶出了雍都城,才加快速度,在官道上狂奔。 正月节庆,官道上的行人车马极少。 余粮制作的马车,要比别的马车都速度快,还防震,防滑,轻便省力,给出行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风云兮和浮光坐在马车里,只觉非常平稳,二人干脆趁着赶路的时日,调息运功,以提升内力。 往生果二人都已经服下,若想要发挥其最大的功效,还得配合运功。 小狸猫兄妹俩也跟着出来了,正懒洋洋地窝在风云兮的怀里。 从雍都城到椰南城,紧赶慢赶也得一个多月。 期间,二人一直有收到亲卫传来的消息。 自打正月十五的上元节过后,东临国朝廷开印,群臣结束了每年最长的一次休沐,开始上朝应卯。 而东方京墨也出现在了朝堂之上。 因为敦王先前在东境赈灾有功,深得民心。 圣康帝在年前就封赏了敦王,还给了他一个工部侍郎的官职。 此举,朝臣们也并未有反对。 在六部里,户部有银子,吏部有人脉,兵部有兵权,刑部有威望,礼部控舆论。 唯独工部相对来说,是一个卖力不讨好,还油水少,又权势低微的。 修桥造路筑造工事的工部,就相当于干苦力的,很多权贵根本就看不上。 除非是有利可图之时。 然而,东方京墨却最想要去工部。 因为他先前去西境赈灾,发现了很多会影响民计民生的弊端。 比如东临国的桥梁道路和水利,并未落实到利民利国之上。 东临国是目前在鎏光大陆之上最强大的国家,国力最雄厚,国土最广阔。 但是,东临国的繁华,也仅仅是靠几个大城池的支撑。 还有很多的穷乡僻壤以及未开发的不毛之地。 而那些地方,也是居住着老百姓的。 东方京墨是干实事的人,东临国之于他,没有美好的记忆,但他是东临国的人,这个事实无法改变。 所以,他要尽力为东临国的老百姓,做些实事。 修桥造路兴水利,就是东方京墨筹谋的第一步。 风云兮得知自家爹爹俨然有大干一场的决心,是极为支持的。 除了东方京墨初入朝堂的消息之外,就是太子同宇王两大派系之间的明争暗斗了。 风云兮知道,当风筱雅都开始给圣康帝下微量的慢性毒药了,也就说明,太子越来越慌了…… 能不慌嘛! 澜王和肃王接连倒台,宇王简直是坐收渔翁之利! 虽然太子派系也兼并了不少澜王和肃王的势力,但是,先前一直低调的宇王,突然冒了出来,且势力与太子旗鼓相当,这就让太子派系很是惊恐了。 风云兮对东临国朝堂上的争斗不感兴趣,她要亲卫递来消息,只是想要知晓雍都城里发生的事,主要还是担忧自家爹爹和娘亲,以及留在雍都城的君善和云娆。 其实,风云兮返回椰南城,是有问过云娆是否也要同她一同离开。 毕竟云娆如今怀有身孕,离开雍都城这个是非之地,更显安全。 云娆却拒绝了,她坚持要留在君善的身边。 她不是普通女子,就算是怀有身孕,也不显娇弱。 她聪慧有胆识,也有能力自保。 而君善思虑之后,也更倾向于将云娆保护在身边。 毕竟,苏家的势力渗透鎏光大陆各处,哪处有暗桩,有隐藏势力,都是未可知。 君善想着将云娆送走,并不一定就是安全的。 反而是留在他的身边,有他还有止戈神军保护,才更安全。 试想,若是君善还有止戈神军都护不住云娆,她逃到别的地方,还有安全可言? 风云兮想了想,也觉得在理,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 风云兮和浮光赶到椰南城,已经是二月中旬。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云岚留守在椰南城,早就收到了消息,知道风云兮和浮光要来见无极至尊。 返回凌云城的扶风也再次赶到了椰南城,他带来了不少凌云城的高手。 拿回同生树的另一半树灵,才能保全凌云城,所以,每一个凌云城的子民,都责无旁贷。 “大姑母,扶风尊者,你们可找到了带回树灵的法子?”风云兮也是极为关切椰南城的这一半树灵。 因为不带回凌云城,十五年后,她就得给同生树献祭,从而保住凌云城。 怕是到了那时,若真没有别的法子,风云兮定然只能选择牺牲自己了。 云岚摇了摇头。 扶风解释道:“我回到凌云城后,带人翻遍所有古籍,并未找到与之相关的秘法。” 闻言,风云兮皱了皱眉,“是真的没有任何破解之法,还是被人刻意毁掉了?” 扶风微微颔首。 风云兮转念一想,又有些许的疑惑,“扶风尊者,您是否找到了将同生树一分为二的秘法?” 这是风云兮在逆向思维地推论。 因为在五百年前,无极至尊的弟弟,找到了法子将同生树的树灵一分为二。 他还带走了其中的一半树灵,种在了椰南城里,使得并蒂同根的同生树的树灵,一半在极北之地,一半在极南之地。 南与北的遥遥鸿沟,怕是比天堑还要相隔得远! “也没有找到。整个凌云城的古籍,就连九霄殿与梵天宫里的禁书,我都翻阅了,都没有找到与之相关的秘法。” “我也问过凌云城的不少老者,都是全然不知此事。” 扶风颇为无奈地回答道。 风云兮倒是能够理解,在五百年前的那一场差点毁掉整个凌云城的灾难之中,凌云城的人死伤过半。 并且,死去的多半是年岁颇长,有资历,武功高强之人。 因为这些人曾与走火入魔的上一任神女对抗。 故而,在那一场灾难里存活下来的人,要么是老弱妇孺,要么是算不得拔尖的那一批。 曾经人才济济的凌云城,也在那一次的灾难后出现了断层。 而后世之人,再难现当时的贤才辈出,神仙打架般的辉煌了! “既如此,就去问一问无极至尊吧!”风云兮记得初见无极至尊的时候,他承诺过,只要她助他找到后人,就助她取走椰南城的一半树灵。 于是,四人前往椰林深处。 椰南城已经在掌控之中,四人去见无极至尊,倒是无需鬼鬼祟祟。 风云兮熟门熟路地从椰林深处的小木屋里进入密道。 浮光是第一次来,又是去见自己的亲爹,心中难免有些慌乱…… 其实,浮光在听东方京墨和云烟告知他的身世之时,是觉得匪夷所思的。 他出生在慕家,却是在禅幂寺被黎景天抚养长大。 从他有记忆开始,身边最亲的人就是黎景天。 他每月可以见黎半夏一次,最开始的时候,对这个娘亲只觉得陌生。 直到年岁渐长,他终于知道“母亲”这个词意味着什么,也终于将这个词对应在了黎半夏的身上,才将黎半夏也视为最亲最重要的人。 至于父亲…… 慕光远没给过浮光半点父爱。 浮光以前为此不解、委屈、悲伤…… 他从最开始的不明白慕光远为何不要他这个儿子,到后来的麻木接受慕光远的一次又一次的威胁与利用。 而父亲的缺如,就在浮光的心底里,成了一道腐烂不愈合的伤疤。 若说是渴望父爱,浮光自然是曾日思夜想还做过梦的。 只不过是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比同龄的人都要早熟,他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 风云兮抓握住浮光的手,给与他无声的安慰。 浮光心中的伤,风云兮怎么会不知道? 只是这一道伤,随着慕光远的身死,成了不可言说的痛。 人活着,还能追问一番,死了,怨怼都没了机会。 好在,慕光远不是浮光的亲生父亲。 并且,浮光的亲生父亲,也还活着。 一切,都还来得及。 风云兮不禁想,命运有时会喜欢开玩笑,让走入绝境的人,看到新的希望,绝处逢生! 就好比浮光的身世的转折,就是一道希望之光,照亮他心底里因为父亲的缺如而积压的阴霾。 一行人走到无极至尊所在的那一方洞穴。 无极至尊还是老样子,周身被往生树的树根缠绕覆盖,那些树根明明灭灭,就像是一根根有血液流动的血管。 风云兮牵着浮光走上前,在离着玉石台三步开外的地方停下。 她缓缓道:“无极至尊,我遵守承诺,将您的儿子带来了。” 闻言,双眼紧闭的无极至尊,倏地睁开了眼睛。 风云兮递给浮光一个鼓励的眼神,再将他向前推了推。 浮光心怀忐忑地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他双拳紧握,全身绷直,极度紧张,甚至是不敢看躺在玉石台上的无极至尊。 无极至尊却是双眼瞪大地看着走近前的少年,他被往生树的树根缠绕住,动弹困难,却还是极力地侧转头,想要将浮光的面容,看得更加仔细些…… “像……你像……阿夏……”无极至尊语音颤抖地道。 一旁的风云兮,眯了眯眼。 无极至尊说的“阿夏”,无疑就是黎半夏了。 因为在这世上,与黎半夏相像的,只有浮光了。 风云兮不由得在心中吐槽,这个无极至尊要是先前向她透露出黎半夏的名字,她也不至于一番苦找啊! 那时,浮光也在椰林之中,风云兮要是知道那个给无极至尊生儿子的女子是黎半夏,当时就可以知道浮光就是无极至尊的儿子。 当时就可以想办法带浮光去见无极至尊不是! 何必要兜兜转转绕这么一大圈的路,还差点误以为苏隽彦才是无极至尊的后人呢! 风云兮在内心里疯狂吐槽,还有种想要吐血三升的冲动…… 而浮光在挣扎一阵之后,终于敢正视无极至尊了。 只看一眼,浮光的心中便是一堵。 因为无极至尊的现状,太让人心疼了。 他被树根缠绕限制了行动,甚至连容貌都瞧不真切,因为他的脸上,也有不少的树根。 那些树根就像是吸血的水蛭一般吸附在无极至尊的周身。 这一刻,浮光心中对于无极至尊的怨怼,烟消云散…… 他原本想不通无极至尊为何不护佑住黎半夏,让她在外备受欺凌。 现在,浮光知道,无极至尊的无能为力。 风云兮看着浮光的神情,就知道他放下了心中的那一份积怨。 有些事,别人再怎么说,都不及自己亲眼所见。 这也是风云兮在来椰南城的一路,都没有宽慰浮光的原因。 关于无极至尊被困在椰南城而无法逃脱,风云兮先前就告知过浮光。 只是那时,都不知无极至尊是浮光的亲生父亲。 而风云兮知道,就算浮光知晓,心中也会有怨怼。 怪无极至尊这些年的不作为。 眼下看到了,那些心底里的怨怼,自然就消散了…… 一行清泪从无极至尊的眼角滑落,“孩子,你是隽弗吗?” 359无极至尊与黎半夏的故事 一行清泪从无极至尊的眼角滑落,“孩子,你是隽弗吗?” 无极至尊之所以这般试探地问,是他从未见过浮光,就不太敢与之相认。 并且,他先前听风云兮说,外面都已经沧海桑田,过去了五百来年之久了。 无极至尊也就根本无法确定,自己的儿子,是否还存活在这世间。 风云兮默了默,倒是她误导了无极至尊。 先前,风云兮还以为无极至尊不知道被困在地洞中五百年,故而不知道其儿子怕是早已作古,连后人都已经传承了数代了。 现在想来,倒是风云兮自己先入为主地将事情想复杂了,误以为无极至尊的儿子几百年前就出生了。 无极至尊确实不知道外面的时日变迁,但他遇见黎半夏的时日,却时隔现今算不得太久。 所以,无极至尊的后人,目前也就浮光一人,还不够时间传承数代。 “隽弗,真的是你,对不对?”无极至尊没有听到浮光的回应,又问了一遍,这一次,他的语气略显焦灼。 苏隽弗,是无极至尊给浮光取的名字。 这一点,风云兮从黎半夏那里得知,也告诉了东方京墨和云烟。 但是,未免露陷,东方京墨和云烟并未告知浮光。 风云兮也得假装不知情。 浮光没有听过“苏隽弗”这个名字,但他猜测这个名字应该与他有关。 而他从东方京墨和云烟那里听来的与身世有关的事情也只有只言片语,他无法确定,只道:“我的娘亲名叫黎半夏。” 无极至尊喉头哽咽,“隽弗,我的儿子,我终于见到你了……” 浮光心头触动,微微发疼,他找到亲生父亲了! 然而,他的心中仍有疑惑,遂不解地问:“你为何会是我的父亲?” “哎……”无极至尊无奈了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我有的是耐心听你说完。”浮光一脸正色,势必要明白其中的缘由。 “那个……你们俩先说着话,我们就在外面等你们吧!”风云兮极有眼力见,准备与云岚和扶风离开。 无极至尊却道:“无妨,你们也留下来听一听吧!” 云岚和扶风的身份,在先前见无极至尊的时候,就已经告知。 二人皆是凌云城里的人,一个是梵天宫的卯兔雪使,一个是九霄殿的尊者,身份都不低。 无极至尊也就没将二人当做外人防备。 风云兮与云岚和扶风互相对视,交换了神色后,三人也留了下来。 无极至尊的目光投向虚空,双眼防控,陷入了回忆之中。 “我第一次见你娘亲……”无极至尊缓缓地讲述了一个故事。 当年,黎半夏被天戈族的人困在椰林之下的地洞里,与数百个同龄的小女孩一起被迫学习各种技艺,她们要定期通过极为严格的考验,不合格者就会被带走。 至于被带去哪里,却是未可知。 但是,必然不是什么好去处。 她们的好去处,就是通过重重考验,再被派去接触各种达官显贵之人,游走在权贵之中,窃取重要情报之余,倒是能过上衣食无忧,甚至是金尊玉贵的生活。 这是教养她们的老嬷嬷们用自己的真实经历而告诉她们的。 为了生存,黎半夏不得不努力学习。 同时,她也在默默地准备着逃离。 所以,她在自己住的小洞里不动声色地挖凿石壁。 几年的坚持不懈,她终于挖穿了石壁,却是连通了无极至尊所在的地洞。 黎半夏初见无极至尊,还是不满十岁的年纪。 在她稚嫩柔弱的外表下,却藏着一颗顽强坚韧的心,这是极为打动无极至尊的。 无极至尊被困于地洞中几百年,早已经不知今夕何夕。 他觉得时日好像是过了很久很久,又仿佛只是今朝与昨日的更替,算不得很久。 孤独寂寞于他而言,都是一种习惯,他习以为常,不觉难耐。 只是,黎半夏的出现,倒是让无极至尊已然倍感麻木的身心,都鲜活了起来。 因为黎半夏的身上有一股不服输的执拗韧劲儿,明知不可为,却还是抱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绝之态! 就好比她发誓要逃离,尽管希望渺茫,但她从未放弃。 强大如无极至尊,都早已放弃追寻自由。 而弱小如黎半夏这个十来岁的孤女,却执着地坚持着要逃出去。 无极至尊被黎半夏所打动,他在黎半夏的身上,看到了希望。 他知道自己出不去,但是,他想看到黎半夏重获自由。 心底里的那一份追求自由的念想,无极至尊寄托在了黎半夏的身上。 所以,他教她各种本事,助她变强! “只有你变得足够强大,才能不受任何人的摆布!” 无极至尊对黎半夏说了这句话后,黎半夏自此潜心学习,再不做任何的徒劳无谓之举。 而在地洞中的岁月,无极至尊不知到底过去了多久,他不知外面白天黑夜的交替,而他无法动弹,也就不能做任何的标记记录逝去的时日。 但是,他见证了黎半夏从稚嫩娇弱的小女娃长成了风华正茂的妙龄少女。 此间,没有三年五载必然不成。 无极至尊在遇见黎半夏之前,没有收过弟子。 而他将自己毕生所学,都倾囊相授给了黎半夏,也算得上是黎半夏的师父了。 对于黎半夏这个弟子,无极至尊也是极为满意的。 而无极至尊教黎半夏,不求任何的回报,只希望她最终能够重获自由。 终于有一天,黎半夏非常高兴地前来告知无极至尊,说她找到机会离开了。 无极至尊听闻,也是非常的高兴。 二人伤感地告别…… 无极至尊以为这会是永别。 因为他只希望黎半夏能够成功地逃离,再不受控于天戈族。 当然,这也就意味着,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师父,您放心,我一定会回来救您出去的!”这是黎半夏离开前,给予无极至尊的郑重承诺。 她信誓旦旦,信心满满。 无极至尊当时微微一笑,并未说任何的话。 他从未想过要黎半夏救他出去,因为他知道,他永远都出不去。 在他看来,黎半夏能够有机会逃离,都是一大幸事了! 只是,黎半夏去而复返,还浑身带伤。 无极至尊这才知道,黎半夏已经被选中送与一个权贵之人做妾,才有了机会离开地洞。 这是那些在地洞中的女子,唯一的出路。 而黎半夏被天戈族的人带离地洞,确实是多了一线逃离的生机。 椰林之下的地洞犹如迷宫,黎半夏靠自己根本出不去,只有出了地洞,到了外面,她才有机会逃跑。 但是,黎半夏还是太年轻,经历不够,不知人心的险恶,她依旧是被人算计了。 黎半夏没能逃走,反而天戈族的人为了惩罚她,不仅狠狠地鞭打她,还给她灌了最猛烈的椿药,将她关在地洞中,由着一群莽汉施暴。 黎半夏拼尽全力杀了那群莽汉,借着挖穿的洞到了无极至尊的身边。 她在看到逃离的最大希望之时,被狠狠地推向绝望的深渊,已然奔溃。 什么逃离,什么追寻自由,她都再也坚持不下去。 她绝望了,已经没力气逃出去了…… 而她拼命去见无极至尊,是想在临死前,再见无极至尊一面。 “师父……我不逃了……我没力气了……”黎半夏一心求死,言辞中透着满满的绝望之情。 无极至尊温言细语地安慰黎半夏,但他说的话,也起不到宽慰黎半夏的作用。 黎半夏的性子,有些极端。 当她满心怀有希望之时,动力十足,就像是生命力旺盛的小草一般。 可是,当她倍感绝望而心灰意冷之时,意志消沉也来得极快,颓废低迷如扶不起的阿斗似的。 无极至尊的安慰之言,黎半夏根本听不进去,她只道:“师父……我想要……干干净净地死……” 黎半夏深知自己就算是能熬过这一劫,也不再是清白之身。 天戈族的人,对她的惩罚,阴狠至极。 这一招,就是为了彻彻底底地驯化她,让她乖乖地听话,以后再无二心。 而她不愿委身于那些莽汉,并且,她也再看不到希望,因为她之后还是要被送给某一个权贵。 经过此事,天戈族的人对她的看管必然更加严密,她逃跑的机会更是微乎其微。 所以,与其以后承欢于那些她并不喜欢的男子,还不如就此了结,至少她还能清清白白地死去。 身心都不自由,黎半夏就想着,至少赴死这一件事,是她自己随心的一次选择。 无极至尊感知到黎半夏的决绝,他十分痛心,眼见安慰无用,就只得说:“我能帮你解毒,只是过程会很痛苦。” “但是,却是值得一试的,你今次保住了清白,也就有了再次逃离的机会了。” “你以前不是说,‘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不要放弃’,所以,还不到让你放弃的时候。” 无极至尊竭力安慰黎半夏。 他不愿看到黎半夏就此烟消玉陨。 无极至尊一身的功力早已臻化至大乘天甲品之上,是世间顶尖高手之中的绝顶那一批之一。 而他与往生树连通了数百年,早已经是二者息息相关,生死同命。 他能给黎半夏解毒,就是利用往生树的树根,吸取走黎半夏身上那已经通过血液而渗透进五脏六腑的椿药。 往生树的根系具有净化之神奇功效,就算是最为猛烈的椿药,净化起来也是小菜一碟。 只是,这个过程,极为痛苦。 并且,无极至尊也需要耗费极大的内力。 黎半夏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听得无极至尊说“痛苦”,她却是不怕。 而她细细想着无极至尊的话,也觉得豁然开朗。 确实,能够解毒,黎半夏才觉得又有活下去的希望,也有了再伺机逃离的可能。 所以,黎半夏最终还是同意了让无极至尊助她解毒。 那是一个痛彻心扉的过程…… 然而,越是感受到了锥心的痛楚,黎半夏也就越是坚定了逃离的信念。 在解毒之后,黎半夏做了一件让无极至尊震惊不已的事情。 “师父,今日这一劫,要顺利收场,不引起怀疑,还差最关键的一环。若想要瞒过那些人,我必须得不再是处子之身。” “再者,我今后的命运,无非就是游走于各种各样的男人之间,左右都会要被迫承欢,那至少这初次,让我自己选择。” 黎半夏说话的同时,柔弱无骨的小身子也缓慢地爬上了玉石台,趴在了无极至尊的身上。 “不……不要……”无极至尊自然知道黎半夏要做什么,他知道她的打算,却并不赞同,“阿夏,你还年轻,还有机会结识这世间的好儿郎,别做会让你将来感到后悔之事。” “师父,你怎知我将来会后悔?”黎半夏眼神执着且真诚,“这世间的好儿郎再多,在我眼中,也都不及你,所以,我永远都不会后悔!” 黎半夏言出必行,将至真至纯的身心,都交付给了无极至尊。 至那之后,无极至尊很久都未见过黎半夏。 他在地洞中不知时日变化,却因忧心黎半夏的处境,所以觉得时间过得极慢。 终是有一天,无极至尊盼来了黎半夏。 当初俏丽纯真的少女,越发美貌动人,并且,眉宇间平添了一份妖娆风情。 无极至尊的心中却是隐隐作疼,因为他知道,黎半夏在离开的这些时日里,必然做了许多的违背心意之事。 “师父,我是来向你道别的,我找到机会离开了,这一次,我会更加小心的。”黎半夏说明了来意。 她还同无极至尊说了好多话,有回忆从前的,也有展望未来的。 无极至尊在黎半夏的美眸之中,看到了不舍与决然。 而黎半夏在离开之前,还说了一句话,“青阳,我想这般叫一叫你的名字。青阳,我给你生了一个儿子,你给他取个名字好不好?” 无极至尊这才知道孩子的存在,他震惊得无以复加。 “就叫他苏隽弗吧!隽弗,是隽良才德,弗祸得福之意,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得到上天的眷顾照拂。”无极至尊对这个孩子,充满期盼。 *** 风云兮听完无极至尊的讲述,心中唏嘘不已。 就如当初听黎半夏的讲述那般。 黎半夏的人生,成长不易。 她夹缝中求生存,求自由,最终,难得两全。 所以,她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并且为自己所做的选择,无怨无悔地承受任何的后果。 风云兮不由得对黎半夏心生敬意。 她们这些人,一路走来,没有一个是一直顺风顺水的,反倒是磨难重重。 然而,在历经风雨波折之后,还能够坚持初心,顽强坚韧,不随波逐流,不愤世嫉俗,实属难得。 风云兮看向身旁的浮光,全程,风云兮一直抓握着浮光的手,无声地给予他安慰。 浮光的神色明明灭灭,这样的一个故事,让他听来只觉心中钝痛。 原来,他的出生,竟是这般…… 此时此刻,浮光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复杂又矛盾,痛苦又释然。 风云兮拍了拍浮光的肩,“要不你先去外面透透气,我问无极至尊几个问题。” 浮光还需要时间消化他父母亲的事情,静下心来独自思考,很有必要。 浮光点点头,看了无极至尊一眼后,转身离开了。 风云兮看向云岚,因为她不放心浮光,想请云岚跟过去照看一二。 云岚接收到风云兮的眼神示意后,也转身出去了。 扶风在风云兮的眼神示意下,留了下来,因为他是九霄殿的人,隶属于无极至尊之下。 而风云兮接下来要问的事情,就是与同生树的树灵有关。 “您当初说过,只要我为您找来后人,就告知我拿走树灵的法子,现在,该是您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360世间安得两全法? “您当初说过,只要我为您找来后人,就告知我拿走树灵的法子,现在,该是您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风云兮的神情严肃且凝重。 无极至尊神色眷恋地看着浮光离去的方向,缓缓道:“我还想同隽弗说说话,请再给我一些时间。” 闻言,风云兮心中隐隐感觉不妙,她之所以开门见山地问无极至尊那关于拿走树灵的法子,就是想要知道那个法子是否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眼下,无极至尊的话,明显就是透露出了此意。 风云兮沉吟了一阵,轻声开口,“无极至尊,有件事,我得同您说一下。” 说话的同时,风云兮眼神看向扶风。 扶风会意,往外走去,守在了洞口。 “无极至尊,我来椰南城之前,有见过黎半夏,她目前的状况,很不好……” 风云兮向无极至尊简述了黎半夏如今的现状。 无极至尊听完后,整个人明显地不如先前那般淡定了。 他得知浮光是他的儿子,虽然激动,却也不似眼下这般激动。 风云兮见状,就知道黎半夏在无极至尊的心目中,也是极其重要的。 “我竟不知,阿夏这些年过得如此艰难!”无极至尊神色痛苦极了。 风云兮微微颔首,“所以,为今之计,希望您尽快告诉我取走树灵的方法,如此,您也不用再受往生树的束缚,可以去见一见黎半夏,说不定还能解救她于水火。” 无极至尊可以说是这世间活得最久的人了,而他原本也是在凌云城里出于至高无上的存在,身份地位仅仅次于神女。 所以,无极至尊必然掌握着很多不为外人所知的秘法。 风云兮还真的是指望着无极至尊破局,她在来椰南城的这一路,就是一直在思考这些事情。 既要助无极至尊个浮光父子俩相认,也要拿到另一半同生树的树灵,还要助无极至尊脱困而好去解救黎半夏。 这些事,风云兮没有告诉浮光,都只是在心中默默地盘算着。 “没用的,我救不了阿夏……”无极至尊却是满脸颓丧。 风云兮皱了皱眉,“为何?夺舍之术不是凌云城的秘术吗?凌云城的其他人不知道,难道您也不知道?” 无极至尊可是凌云城里资历最好的人了,是风云兮这个新任神女无法企及的。 若是他都不知道如何解救黎半夏,怕是就真的再也找不到其他人可以解救黎半夏了。 “我知道,但我救不了她。”无极至尊神色无奈。 “您此话是何意?” 无极至尊缓缓解释道:“夺舍之术即为逆天改命的邪术,想要阻止或者是逆转,必须要借用同生树的树灵的力量。然而,同生树的树灵已经一分为二,不再具备此种能力。” “那就将两半树灵合起来啊!我来椰南城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另一半树灵带回凌云城。”风云兮直觉自己的想法没毛病。 无极至尊却是用一种“你还是太年轻”的神色看着风云兮,“同生树的另一半树灵已经扎根椰南城,还孕育出了往生树,不是轻易就能带走的。” 风云兮知道破除夺舍之术必然是困难重重,她当初就差点被上一任神女的灵魂所夺舍,要不是自身的神女血脉足够强大,也不可能保住自己。 而黎半夏可没有什么神女血脉相护! 想到此,风云兮皱起小眉头,不解地看着无极至尊,“可您先前不是说有法子助我取走这一半树灵吗?” “我是有个法子,但要为此付出极大的代价。” “什么代价?” “你看我的心口处。”无极至尊不能动弹,但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身上的往生树的树根,竟然开始闪现赤金色的光芒。 风云兮满目震惊地看着无数道纤细的赤金色光芒从无极至尊的周身向他的心口处汇聚…… “同生树另一半的树灵,就在我的心腔之中,你若取走它,我会死,往生树会枯萎,椰南城会塌陷,不复存在。” 风云兮震惊得无以复加,“这样的法子与自取灭亡有何区别?” 凌云城少了一半的往生树的树灵,每十五年就需要一个神女血脉强大的女子献祭。 虽然风云兮和浮光破除了一次困局,但在十五年之后,她若是不能将两半树灵合起来,也是会要向同生树献祭出生命的。 不然,整个凌云城就会坍塌,不复存在。 只是,取走椰南城的这一半树灵,椰南城也会经历同样的惨状。 风云兮突然矛盾不已,她该怎么做? 是毁掉一个椰南城而保全凌云城? 还是不作为,眼睁睁地看着凌云城被毁? 不行!凌云城不能被毁! 同生树是鎏光大陆的生命之树,一旦出现意外,被毁的怕是不仅仅是凌云城而已。 所以,保全凌云城,就是保全整个鎏光大陆! 那么,两半树灵,必须得合二为一! “这就是您的法子?何其残酷!”风云兮的小脸上闪现愤怒之色,倒不是要向无极至尊发脾气,而是怨怼无极至尊的弟弟。 当年,要不是无极至尊的弟弟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心而搞出来这么多事,后面的人也不要因此而背负无数的艰难困苦不是! 无极至尊看到风云兮的神色,不由地宽慰道:“丫头,别着急,我的话还没说完,我说的法子,不会伤害到椰南城百姓的性命。” “何解?”风云兮不明白无极至尊此话的意思。 “你可以先带人将椰南城的百姓们都迁移走,如此,取走树灵后,就算是椰南城塌陷,也不会殃及无辜的老百姓。” 闻言,风云兮豁然开朗,她先前又急躁,又愤怒,反而没想太多。 无极至尊的话,确实有一定的可行性。 只要劝说椰南城的老百姓迁移,至少只是毁掉了一座空城不是! 至于安置椰南城的老百姓,鎏光宗还是有能力将此事办好的。 然而,风云兮转念一想,又察觉到了不对劲,“那您呢?” “我与往生树已经是一体同命,树灵被取走,必然是活不成了……”无极至尊幽幽叹息一声,“左右我已经活得已经够久了……” 风云兮却是不赞同无极至尊的此种悲观想法,“您才见到您的儿子,就要狠心地离开他吗?您从未对他尽过当父亲的责任,他也从小就缺失父爱。” “您觉得,仅仅是见一面,就能够表达父子之情吗?” “再有,黎半夏怎么办?” 无极至尊面色苍白,无言以对。 良久,他无奈叹息一声,“世上安得两全法……” 风云兮的小眉头皱得更深了,她冷笑几声,“原以为强大的无极至尊是打不倒的,可我今日看到的您,不过尔尔。” “几百年来,您觉得无奈,您看不到希望,您兀自颓丧……您满心满脑都是消极低沉的情绪,然而,黎半夏和浮光,都比你要顽强!” “你连她们母子俩都比不上,简直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难道是这几百年的囚禁,让您彻底地失去了斗志不是?” 风云兮的这一段话,说得并不客气,颇有几分诛心之言的味道。 而她之所以这般说,是在激将无极至尊。 果不其然,无极至尊听得,瞬间眸光暗淡,幽深的眼波之中,暗藏着吞噬人的漩涡…… 好一阵之后,无极至尊明明灭灭的眸光又恢复于平静。 他自嘲地笑了笑,“丫头,你晓得对我用激将法,可见你并不畏惧于我,倒是个妙人儿!” “……”风云兮默了默,我谢谢您的夸奖哈! 风云兮嘴上不饶人,怼了回去,“您现今之状,我为何要畏惧于您?” “哈哈哈……小丫头莫要小看人,不然会吃苦头的!”无极至尊说话的同时,周身开始向外释放一道内力。 风云兮不为所动,神色不惧,“您应该听过一句话,叫做‘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阔别近一年,您觉得我还会是先前那般身手?” 这倒真不是风云兮在说大话,她这近一年的时间,功力可是有长进的。 再加上往生果的助益,她的功力突飞猛进! 而无极至尊的试探,释放出的内力还是先前的那般级别,自然就无法震慑住风云兮了。 “果真是个有趣的丫头!”无极至尊收回了内力,同时神色不明地看着风云兮,“我瞧着你此次前来,倒也是比之先前更添了几分自信,你是否想到了什么好法子?” 风云兮莞尔。 不愧是无极至尊,情绪不低沉的时候,脑子还是相当好使的。 “是不是好法子我不知道,只是在没有更好的法子的情况下,还是可以一试的。”风云兮的目光中透着几分笃定。 无极至尊有些好奇,“什么法子?愿闻其详。” 风云兮也不同无极至尊卖关子,她缓缓道:“自从同生树的一半树灵被您的弟弟带离了凌云城,而上一任神女也身死,凌云城里的同生树,就需要每十五年接受一名有强大神女血脉的女子的献祭。” “去年就是需要献祭的年头,而为了解献祭的困局,我和您的儿子当时各放出了身体里的一半鲜血,以此代替了献祭,给凌云城换来了十五年的安宁。” “我当时并不知这其中的奥秘,现在想来,许是因我的身体里有神女血脉,而您的儿子身体里有阳尊血脉,二者汇合,也能滋养同生树。” “而往生树是由同生树的另一半树灵孕育而成,我因此猜测,或许可以施行此法。” 风云兮不知道浮光的身世之前,是真真想不通这其中的奥秘。 当初在凌云城,用放血代替献祭,风云兮此前确实一直以为是阴阳交汇的原因。 直到她从黎半夏那里知道还有阳尊血脉一事。 确实,凌云城里有梵天宫,还有九霄殿。 前者有神女,后者有无极至尊。 而神女血脉与阳尊血脉,一阴一阳。 风云兮对阴阳交汇的猜想倒是没有推翻,却觉得用神女血脉与阳尊血脉的强强联手,能更加合理地解释。 无极至尊明显地一惊,“你是如何想到这个法子的?” 见状,风云兮心中的把握又多了两分,她顿了顿,才道:“您也知道这个法子?” “不,我不知道,只是听先辈提起过,神女血脉与阳尊血脉若是能够融合,必然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存在,只是……” 无极至尊忽然收了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风云兮追问:“只是什么?” “哎……”无极至尊惆怅地叹息一声,“九霄殿有祖训,阳尊血脉不能与神女血脉结合,所以,九霄殿的尊者,不能与有神女血脉的人婚配。” “难怪您同上一任神女之间会有误会,想必是您碍于祖训,对她一直刻意隐忍自己的情感,这才让您的弟弟有机可乘,造成了你们之间的那般恩怨纠葛。” 风云兮唏嘘不已。 她先前已经探知过无极至尊的记忆,知道了无极至尊与上一任神女之间的那些误会都是无极至尊的弟弟搞得鬼。 无极至尊没有不爱上一任神女,也没有对上一任神女始乱终弃。 只是无极至尊有他的无可奈何,上一任神女也有她的被动束缚。 一对有情人最终成了苦命鸳鸯。 上一任神女死前都意难平,无法原谅无极至尊。 而无极至尊却是有苦难言,最后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人心难测,你们二人,被人利用得彻底!”风云兮总结一句。 转而,她又想到了黎半夏,“无极至尊,冒昧地问您一句,您对黎半夏,又是何种情感?” 无极至尊是爱着上一任神女的,风云兮从他的记忆中就可以感知到。 那黎半夏呢? 风云兮知道了黎半夏与无极至尊的故事,虽然了解了二人之间也有很多的无奈,但是,她当日听黎半夏提起无极至尊,神情与言语间的爱意,那是根本就藏不住的。 所以,黎半夏也是爱慕着无极至尊的。 那么,黎半夏是否能够得到无极至尊的回应呢? 风云兮问得冲动,话落却有些后悔,感觉自己是多管闲事了,而她等了一阵,也不见无极至尊答话,以为他不准备回答了。 然而,无极至尊却缓缓道:“阿夏于我而言,亦徒亦友,亦是亲人。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复杂,眼中透着疑惑。 风云兮猜想,无极至尊可能真的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意。 无极至尊接着还补充了一句,“小丫头,我活的年岁是别人的几辈子,七情六欲于我而言,不过是春风过境,昙花一现,你可明白?” “……”风云兮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无极至尊“噗嗤”一笑,“年轻真好!” 风云兮默了默,确实,她的年纪,在无极至尊的眼里,怕是相当于一个稚嫩幼齿之辈。 她摆摆手,“扯远了,咱们说正事,我说的那个法子,您认为值得一试吗?” 无极至尊沉吟了一阵后,才回答道:“我不认为此法可行。” 风云兮没想到无极至尊会否定这个办法,“为何?” “因为你们已经放过一次血了,再次放掉身体里的一半鲜血,情况会比上一次要凶险。” 听闻了无极至尊的不赞同理由,风云兮反倒是松了口气,“我还留有两颗往生果续命,我们会熬过去的。这个法子,能够确保您无恙,我认为值得一试。” 风云兮的神色郑重。 为了浮光,风云兮都不想看到无极至尊陨落在椰南城。 所以,她绞尽脑汁想到了这个法子。 无极至尊仍旧不赞同,“丫头,我已经活了这般久,足够了,你们不要为我去冒险。” “不!不够久!你欠他那么多年的父爱,往后要加倍补回来,所以,我要让你活得更长久!”风云兮目光灼灼,神色执拗。 无极至尊又震惊了…… 361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风云兮和无极至尊说完,也不等对方最后是否同意,就去找浮光商量。 “浮光,还记得咱们当初在凌云城里放血解困吗?”风云兮开门见山。 浮光点点头,“记得。” 风云兮目光灼灼,“浮光,我想到一个法子让无极至尊不再受往生树的束缚,就是咱们再放一次血。” 浮光沉吟了一阵,面色犹疑,“往生树与同生树有不同之处,而且,咱们当初放血是解献祭困局,两者有区别,可行吗?” 浮光所疑问的事,风云兮之前也想过,她没有多少把握,所以直言道:“我也只是猜测这个法子可能会成功,并且,咱们也没有别的方法了不是!” 风云兮还将无极至尊打算与往生树同归于尽的法子说给了浮光听。 两相对比,浮光自然是选择前者。 他和无极至尊刚刚相认,他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无极至尊与椰南城一同覆灭? 风云兮的小脑袋瓜里酝酿了很多的话来说服浮光,她继续絮叨,“浮光,我想过了,姜还是老的辣,无极至尊被往生树滋养了五百年,咱们俩的功力加起来,怕是都不及他的十之一二。” “你再想想,保国公府的禁地里还有那么一大批的天戈魔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苏醒。” “而能够与天戈魔军对战的,也就只有止戈神军,无极至尊又是止戈神军的兵王。” “所以,咱们要是真的能够合力助无极至尊从椰南城解困,必然是最划算的。” 风云兮这话,一点不假。 无极至尊是真大佬,并且是大佬中的大佬。 只要能够助他解困,必然是一大强有力的助益。 风云兮也终于明白自家娘亲的一片苦心。 云烟让浮光来椰南城认父是不假,让风云兮相伴也是不假,让二人远离雍都城的是是非非更是不假。 怕是还有一点,是想让二人将无极至尊从椰南城里脱困,好去协助对抗苏家。 风云兮能够想到放血的法子,也是经得云烟的点拨。 浮光细细想了想风云兮说的话,无从否认其可行性。 但是,他却也如无极至尊一般,并不赞同,“不行,再次放血太过凶险,我不能让你涉险!” 上一次在凌云城放血,是为了解救风云兮。 风云兮当时命悬一线,就算是微乎其微的希望,浮光都会为了救风云兮而尽全力,哪怕是要放掉风云兮身上的一半鲜血。 但是,现今的情况与当时不同,浮光做不到为了解救无极至尊而牵连风云兮涉险。 尽管知道了无极至尊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但浮光依然做不到此般自私之举。 “……”风云兮默了默,然后打趣一句,“你们不愧是亲父子啊!” 浮光的拒绝,风云兮怎么会不懂他心中所想,她劝慰道:“浮光,当初在凌云城,你为了救我,可以毫不犹豫地放掉自己的一半鲜血。” “现在,为了助你和你的亲生父亲团聚,我也愿意为此做任何事。” “我心意已决,你若是不答应,我就整个人献祭给往生树,把你亲爹给换出来,我已经细细琢磨过,另一半的树灵需得有强大血脉之身作为容器供养。” “无极至尊之所以能够供养树灵,就是他身体里有阳尊血脉。而我有神女血脉,也是不差的。” 风云兮露出傲居的小表情,娇俏的小脸上写满了“没得商量”这几个字。 “……”浮光一脸的神色无奈。 转瞬,风云兮又变了脸,她满脸讨好地看着浮光,还拉着他的手不住地摇晃,小嘴儿发出娇娇软软的声音,“浮光,咱们都会没事的,你相信我!” “我都准备好了,等咱们放了一半的鲜血,马上服下往生果,再闭关一阵子,保证比上次恢复地还好!” 典型地打一棍子再给一个甜枣,前头威胁,后头撒娇,风云兮将浮光吃得死死的。 浮光看着风云兮信心满满的神色,兀自叹息一声,“你都已经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包括我,我还能说什么,就按你说的办吧……” 闻言,风云兮的小脸笑开了花,“那就这么说定了!” *** 风云兮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她决定好的事情,很快就会付诸于行动。 为了安全起见,风云兮决定做两手准备。 最好是既能够助无极至尊解困,也不会伤及椰南城里无辜的老百姓。 所以,云岚和扶风配合着风云兮,带人将椰南城的老百姓迁移。 全城百姓迁移是大事,但南黎国现今是浮光这个摄政王说了算,所以,要将此事顺利完成还成功瞒下来,不弄出大动静而走漏了风声,也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椰南城是天戈族的老巢,而无极至尊就被囚困于此。 若是椰南城举城迁移的事情传到了苏家人耳中,必然会引起警惕防备。 所以,这件事,必须瞒严实了。 而在椰南城百姓们迁移的同时,风云兮和浮光以及无极至尊,也都没有闲着。 三人整合各种信息,寻找对抗天戈魔军的办法。 若是没有往生果助益的天戈魔军,无极至尊根本不惧。 只是,当天戈魔军有往生果的加持之后,力量会强大数倍。 连天戈魔军都难以阻挡。 在两百年前,往生树第一次结果时,得到了往生果助益的天戈魔军,成为了鎏光大陆上最强大的存在,当时的止戈神军根本抵挡不了,差一点全军覆没。 而几乎是所向披靡的天戈魔军,差一点就统一了整个鎏光大陆! “天戈魔军用了禁术就会暴涨内力,却会因此内耗过快,因此个个寿数不长,这也就是天戈魔军当年没能一统天下的原因?” 风云兮通过了无极至尊的告知,得到了此番猜想。 无极至尊应声,“正是。物极必反,盛极必衰。” 风云兮勾唇一笑,“我倒是觉得正好是应证了那句话,‘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多行不义必自毙! 天戈魔军就算能强大如魔,但这种强大却维持不了多久。 风云兮也终是明白,为何天戈神军会在两百年前差一点走向了巅峰,之后就开始走下坡路,甚至在一百多年前还无故销声匿迹了。 *** 一个多月之后,椰南城的所有老百姓都迁移完毕,每个人都被安置好,无人有怨言。 接下来,就是放血助无极至尊解困了。 云岚和扶风以及凌云城里的数位高手护法,助风云兮和浮光完成此举。 “浮光,我准备好了,咱们开始吧!”临门一脚,风云兮还是有些紧张的。 因为此举若是不成,不止不能够帮助无极至尊解困,还会削弱了风云兮和浮光的功力,到时就真有可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浮光牵起风云兮的手,深情款款地看着她,“云兮,谢谢你。” 风云兮目光温柔,“傻瓜,跟我不用说谢谢。” 手起刀落,二人相视一笑,紧紧相拥。 鲜红色的血汨汨流淌,被往生树的树根贪婪地吸食…… 风云兮只觉眼皮越来越重,逐渐昏迷了过去。 三日后,风云兮悠悠转醒,看到云岚守在她的床边。 “大姑母,浮光可无恙?”风云兮颤抖地抓握住云岚的手,焦急地询问了这么一句。 “他无恙,只是还未醒来。”云岚也会医术,在放血之后,风云兮和浮光还有无极至尊,这三人的身体状况都是云岚在负责照料的。 风云兮如释重负,“那……我的计划,可是成了?” “成了。”云岚的神色有些复杂。 风云兮看得清楚明白,还未来得及欢喜,她的小眉头就是一挑,“可是出了什么差错?” 云岚道:“虽然助无极至尊脱困,却并未拿到那一半的树灵,自往生树的一些树根吸食了你和浮光的血,那些吸附在无极至尊身上的树根就自行解离。” “连带着那半颗树灵,也从无极至尊的心口处自行解离,钻入了往生树的树身之中。” “我们想尽一切办法,也未能阻止,更无法从往生树的树身之中取出树灵。” 风云兮听得愣怔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也就是说,那半颗树灵终于与往生树合为一体,如此,怕是再也取不走了……” 当初,同生树的那一半树灵在椰南城里孕育出了往生树,却是在以无极至尊的身体为供养容器的前提下才能得以实现的。 树灵离不开无极至尊,怕是因为阳尊血还不足以供养它,因而需要时时供给,不能间断。 所以,树灵吸取无极至尊身上的阳尊血,却也一直维系着无极至尊的生命,就是为了得到源源不断的阳尊血的供应。 现今,风云兮和浮光一人一半鲜血供应。 神女血和阳尊血都有了,便是得到了这世间最强大的血脉,许是如此,树灵就离开了无极至尊,与树身合为一体了。 云岚一脸无奈,她和扶风等凌云城的人,也是这般推断的。 风云兮沉吟了好一阵,才继续开口,“那无极至尊现今可平安?他离开了树灵的滋养,可是无恙?” 五百多年来,无极至尊以自己的身体供养树灵,而树灵的灵力滋养着无极至尊。 而今,树灵的离开,是否会影响无极至尊? 云岚摇了摇头,“无极至尊无碍,我已经按你说的,给他服食了两颗往生果,他以于昨日离开,前往雍都城。” 在放血之前,风云兮就已经背着浮光与无极至尊商量好了。 只要无极至尊能够顺利解困,又在身体无碍的情况下,就尽快前往雍都城。 雍都城现今的局势日益紧张,风云兮最担心的就是被苏暮沉利用的黎半夏。 而要破除黎半夏身上的夺舍之术,非得无极至尊才有那般本事。 “那就好……”风云兮颇为宽慰,“只要能助无极至尊脱困,就已经是很幸运的了,没拿到树灵不要紧,大不了再想办法就是。” 风云兮先前做的最坏打算,就是一无所获。 而最好的打算,就是既能够助无极至尊脱困,也能够拿到那一半的树灵。 眼下,至少达成了其中的一件。 不亏! 风云兮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眼皮儿颇为沉重,困意上头,她继续问:“大姑母,可还有旁的事?” “旁的事都顺利进行,你无需操心,眼下,你只需仔细着修养好身体。”云岚目露关切。 风云兮点点头,“那咱们按计划行事,有劳大姑母了。” 话落,风云兮哈欠连连。 她说的计划,就是等浮光醒来,告知他无极至尊一切安好,只不过需要时间休养,所以“闭关”去了。 而这个“闭关的时日”,就是根据浮光身体的恢复情况而定的。 这也是风云兮事先和无极至尊商量过的。 无极至尊也不愿浮光在身体未康复的情况下,赶回雍都城。 而留在椰南城,既是休养,也是躲祸。 云岚给风云兮掖了掖被角,“有我在,不会出岔子,你且安心休息就是。” “嗯……”风云兮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好孩子,你辛苦了。”云岚轻柔地抚摸着风云兮苍白的小脸,慈爱的神色中多了一份敬佩之色。 两次大放血,只间隔了一年左右的时间,若是换做常人,必然承受不住。 好在风云兮不是常人。 再加上天材地宝的汤药供养着,还有往生果,倒也能够助她恢复如常。 只是…… 放血的苦楚,却是任何的灵丹妙药都弥补不了的。 云岚感念风云兮的心怀大义,舍己为人,也敬佩她的无私慷慨,无惧苦难。 一救凌云城,二救椰南城。 小小年纪,却承担起只身就数众生灵的大任。 并且,未有任何的犹豫迟疑,微词怨言。 云岚对此,自愧不如。 “好孩子,愿你往后平安顺遂,喜乐安康。”云岚低声呢喃,为风云兮献上美好的祝愿。 *** 风云兮再次醒来,精神状态要比先前好一些,但她仍然没有力气下床。 第二次放血比第一次放血,对身体的损耗,还要大上许多。 依然是云岚守在床边照顾着风云兮。 为她端茶送水,喂药擦嘴。 风云兮颇为过意不去,“大姑母,这些事,你找个人做就行,不必亲力亲为。” 云岚身份高贵,在凌云城里从小就是养尊处优,成了琥王妃,也是金玉贵胄。 风云兮哪里好意思让云岚为她忙前忙后。 云岚却是微微一笑,“别人来我不放心,你可是你爹娘的心头宝,我得将你照顾得好好的,不然,如何向你爹娘亲交待?” “……”风云兮无言以对,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接连小半月,风云兮都是昏昏沉沉,沉睡的时日多,苏醒的时日少,也从未下过床,因为她没力气下床走动。 浮光的境况,与风云兮差不多。 这是大放血后的体虚之状,用天材地宝熬成的汤药滋养着,倒是渐渐起效。 等能够下床行走了,风云兮就去看了住在隔壁屋子里的浮光。 二人就这般相邻地住着,却是近半月未见,甚是想念。 风云兮瞧着浮光瘦了一圈的俊脸,极为心疼。 浮光亦是如此。 风云兮坐在浮光的床头说了好些话,絮絮叨叨没个停…… 浮光也不嫌风云兮的小嘴聒噪,他喜欢听她的碎碎念。 好一阵之后,风云兮终是说完了那一搭又一搭的不甚重要之话,这才扯到了正题之上。 “扶风尊者从凌云城带来了不少的武功秘籍,趁着咱们体内的往生果的效力还未过去,这段时日多练练,说不定能够突破大乘天甲品呢!” 大乘天甲品已经是世间已知的武功境界最高等。 当然,这世间还存在着一些隐世高手,比如说无极至尊! 而对武功境界的划分,是武学之人根据世间已知的高手而排名划分的。 所以,世人就以为武功境界达到了大乘天甲品的人,就是武功境界最高的人。 风云兮若是不认识无极至尊,也不知道这世间真有人的武功境界还远远高于大乘天甲品的境界。 而她现在知道了,如何不心动? “浮光,我跟你说哦!扶风尊者可是九霄殿里武学最渊博之人,云娆的那一身功夫,就是他教的,咱们得好好向他学习!”风云兮说话的同时,眼眸中闪着金灿灿的亮光。 浮光却觉得,风云兮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头盯上了猎物而双眼冒出幽幽绿光的母狼…… 362云兮,今夜与我共寝 当风云兮和浮光的身体恢复了一些,二人就双上进入了闭关模式。 她们二人的闭关,并非是独自一人幽居暗室修炼,而是住在同一个院子里,闭门不出。 除了勤练武功招数,就是打坐调息运功,再不闻其他事。 要想打败对手,必先强大自身。 风云兮和浮光都深谙这个道理。 云岚和扶风会对二人进行指导。 一时间,二人沉迷于练功而无法自拔…… 而千里之外的雍都城,风云变幻了好几遭! 先是宇王揭穿筱雅郡主毒害圣康帝。 这件事就算是不摆在明面上,雍都城的一众权贵也都是知晓的。 只有圣康帝驾崩,才能扶植新一任皇帝继位,雍都城的各方势力都乐见其成。 谁给圣康帝下毒不是下? 傻子才会曝光出去! 都是恨不得圣康帝快些驾崩,有别人做了此事,还免了脏自己人的手,那还不是暗地里都在拍手叫好! 所以,起先,这些人都是心照不宣地故作不知。 直到宇王派系抓到了太子派系的一个把柄,既吏部尚书卖官鬻爵,而聚敛了大笔财富供太子派系的人享乐。 这件事,只要证据确凿,明面上就一定能给太子派系狠狠地一击,而为了让太子派系再无机会翻身,遂连带着也将风筱雅给揭发了出去。 宇王派系的人罗列太子派系的人的全部罪证,势必要彻底地扳倒太子一派。 而太子派系为了保全实力,不得已舍弃了吏部尚书,也舍弃了风筱雅。 将这二人推出来,至少保全了太子派系的根基。 只是,太子因此却失去了吏部,再不能随意在各处的官衙里安排自己的势力。 并且,太子也因此失去了最宠爱的女儿。 太子栽了个大跟头,很快就重整势力,狠狠地报复了回去。 雍都城日日上演太子和宇王两派的龙虎之斗,逐渐呈现白热化的趋势。 与此同时,敦王却在默默地将自己的人渗透进东临国朝廷之中。 东方京墨无意争权夺势。 但是,他是风氏皇族之人,有逃不开的宿命。 他也从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与其将来被新的上位者提防甚至是迫害,倒不如攒下足够的实力,挣得足够谈判的资本。 风云兮每日练功之余,就是翻看亲卫们递过来的消息。 她每日花些时间整合雍都城里发生的事情,掌握局势新进展,预测局势的发展方向…… *** 春去夏至,风云兮和浮光一直潜心修炼,连居住的小院都未离开。 盛夏的时候,风云兮收到亲卫送来的一个消息:宇王派系垮台了。 这倒并未出乎风云兮的意料。 太子派系有保国公府,击垮宇王派系,是迟早的事。 澜王,肃王,宇王,这三方足矣与太子派系抗衡的势力相继倒台了。 太子派系势不可挡! 至少,在明面上,所有人都是这么认知的。 风云兮将这个消息告知浮光,“你怎么看?” 浮光沉吟了一阵后,轻声回答,“静观其变。” 没听到浮光说出返回雍都城的话,风云兮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些日子,风云兮和浮光在椰南城闭关,还告知了浮光,无极至尊也在椰南城闭关。 实际上,无极至尊却是去了雍都城。 而无极至尊去雍都城后,发生过什么事,鎏光宗的亲卫们都并未传回来消息。 是风云兮刻意不让亲卫们传递,以免被浮光发现端倪。 风云兮都不知道无极至尊在雍都城的情况,却隐隐从亲卫们传回来的保国公府的情况,可以猜测一二。 黎半夏现今被苏花熹的灵魂掌控着,又是保国公苏暮沉名义上的义姐,既是苏家大小姐。 所以,亲卫们传回来的消息,有一些是提及了苏家这位大小姐的。 这也是云烟用此法向风云兮透露一些黎半夏的状况。 但是,浮光不知道现今的苏家大小姐就是黎半夏,任何与之有关的消息,浮光都并未起疑。 风云兮从亲卫们传回来的消息可以知道,现今的苏家大小姐手段狠戾残酷,行事阴毒蛮横,是朵食人花。 风云兮曾默默地调查过苏花熹的生平,发现简直是完美重合。 这也就说明,怕是黎半夏离被苏花熹的灵魂完全掌控,已经时日不远了。 然而,不管是云烟等人,或是无极至尊,对此都依然是束手无策。 风云兮细细思考着无极至尊所说的破除夺舍之术的法子,需得是神女血脉与阳尊血脉强强联手。 而风云兮和浮光为了助无极至尊脱困,差点去了半条命。 现今,根本没有解救黎半夏的能力。 这也是风云兮沉迷闭关修炼的原因,她想要尽快恢复元气,以解救黎半夏。 而这些事,风云兮还不敢告知浮光,她担心浮光救母心切反而不顾自身。 浮光一家三口,失散多年。 风云兮贪心地想要让这一家三口平平安安,团团圆圆。 *** 六月初六,是风云兮真正的生辰日。 她今年满十八岁,是个大姑娘了。 浮光亲自下厨,为风云兮做了一大桌子菜。 他的厨艺都是跟在风云兮身边学的,虽算不得上佳,却还是可以下口的。 心意最重要,风云兮高兴极了! 有人为你立黄昏,有人为你做羹汤。 生活淡如水,期待的也不过是最平凡之事。 风云兮从小到大最期待的,就是一家人齐齐整整,团团圆圆。 七月初七,浮光的十九岁生辰日。 原以为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为此,风云兮和浮光曾经还感叹过缘分的奇妙。 后来却发现是一场乌龙,风云兮比浮光小了近一岁。 风云兮照样给浮光做长寿面,这是浮光的生辰日必备。 她答应过他,会在他往后的每个生辰日都给他做长寿面。 吃过了长寿面,浮光深情如许地看着风云兮,“云兮,今夜与我共寝,可好?” 他目光灼灼,声音诱惑,星眸璀璨迷人。 风云兮红着小脸,呆呆地应了一声,“好。” 然而,风云兮发现她想多了。 浮光说的共寝,真的只是单纯地同他睡觉而已。 他拥着她,和衣而眠,礼貌且克制,无半分粗鲁之举。 风云兮躺在浮光的怀中,感受着他那强有力的心脏跳动,沉沉睡去…… 翌日醒来,身旁的床榻空了,唯留带着冷竹香的余温。 风云兮顿觉心中一空,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她跑出屋子,只见云岚站在院中。 “大姑母,看见浮光了吗?”风云兮下意识地问。 云岚点了点头,“他启程去雍都城了。” 风云兮的脑中嗡嗡作响,她当即向外跑,“我去追他!我答应了娘亲要将浮光留在椰南城的,我不能让浮光去涉险!” 云岚却拦住了风云兮,“兮儿,让他去吧!这是他的宿命。” “什么宿命?”风云兮皱起小眉头,不解地看着云岚。 云岚目光直视风云兮,神色中透着无奈,“天戈族,天戈魔军,凌云城的危机,鎏光大陆百姓们的磨难,都是苏家人惹出来的,而浮光,他也姓苏。” “他临行前让我转达一句话给你,他说他会将苏家的业债恩怨,止于他这一代。” 听闻,风云兮大惊! “浮光他都知道了?”若不是知晓全部的事,浮光不可能说这样的一句话。 云岚点了点头,“我们先前,大概是低估了他的能力,他手下的云中军掌握的信息,比我们预想的要多。” 风云兮顿悟,“也就是说,他这些日子陪着我一道勤学苦练,并不是不知情,只是故作不知,默默地隐忍,以待自己足够强大。” “是的吧……”云岚幽幽叹息一声,“这孩子于艰难困苦中长大,却没有丧失本心,倒是个坚韧不拔的倔强性子。” 风云兮知道,云岚极少夸人。 浮光能够得到云岚的夸赞,可见是多么的难得! 风云兮没继续多想,她想要去追上浮光,与他一起回雍都城,“大姑母,我去收拾行李,烦请您派人为我准备快马。” 风云兮说完就转身往屋里跑。 云岚再次拦住了风云兮,“兮儿,你不能去!” “为何?”风云兮更是不解。 她想着自己既然不能将浮光留在椰南城,那就陪他重返雍都城,一同面对艰难险阻。 云岚神色严肃,“兮儿,我答应过你娘亲,要好好保护你,在事情未妥善解决之前,不能让你离开椰南城。” 风云兮知道云烟是为她好,“可是,我不能只等在这里什么也不做啊!我可是神女,我能够帮上忙的!” 风云兮情急之下,都搬出了自己神女的身份。 云岚反而以此为理由反驳。 “就因为你是神女,我们必须保全你!兮儿,你可知,梵天宫的神女掌控着鎏光大陆的命数?倘若你的力量被苏家的那些人给利用,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你娘亲让你来椰南城,不止是为了让你远离雍都城的是非纷争,更不止是为了保全你,还是为了不让你的力量被苏家人窃取,是为了保全鎏光大陆上的芸芸众生啊!” 云岚说着说着,就上升到了慈悲救世的无上高度。 风云兮:“……” 她还能说什么? 风云兮无法说服云岚,就只能舍近求远,去找扶风。 为了守护往生树的另一半树灵,九霄殿的扶风尊者从凌云城里带来了一批高手,这些人,武功境界都是大乘天境界的。 风云兮好说歹说,也没能说服扶风。 这下,她忽然觉得云岚和扶风,都太过于衷心了…… 有云岚和扶风这两个武功境界在大乘天甲品之上的高高手,还有一批都是大乘天境界的高手,这些人合力守着一个风云兮,根本不给风云兮任何机会开溜。 风云兮与这些人斗智斗勇了一个多月,都没能溜出椰南城。 她无比受挫,感觉自己弱爆了! ***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风云兮带着亲卫做了几大桌子菜,要与云岚扶风还有诸位高手共度佳节,举杯赏月,共话团圆。 当然,风云兮的实际目的,可不是为了庆中秋,而是想把这些个高高手和高手们都药倒! 如此,她就能够跑路了…… 风云兮是这么想的,平日里这些人提防她可是提防得紧。 但是,毕竟是过中秋节,风云兮亲自下厨做菜,也是一片好心意,这些人怎么地也得捧场不是。 风云兮的小算盘打得贼溜,为此计划了好一阵,做梦都能笑醒! 只是,就在风云兮的跑路计划即将完美施行之时,来了个不速之客。 “苏隽彦?”正在给云岚和扶风以及其余高手们分月饼的风云兮看到来人,惊讶得手一抖,整盘加了料的精致的冰皮月饼就“哐当”一声,全砸地上了。 风云兮的内心里泪如雨下啊…… 不速之客就是苏隽彦,当然,他不是孤身前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乌泱泱的一大批黑衣武士,粗略估算至少也有几百人。 风云兮看着苏隽彦那张化成灰都能认识的脸,气得牙痒痒。 她只差最后一步就可以跑路了啊! 你说你大老远地从雍都城跑来椰南城干嘛? 还偏偏早不来晚不来,掐着点跑来误我的事儿! 风云兮心中对苏隽彦的恨意,又多了一层。 苏隽彦来者不善,他看着出落得越发容貌倾城的风云兮,色心大起,露出了暧昧不明的笑,“云兮郡主倒是让本世子好找啊!” 只一句话,风云兮就知道,她的动向,怕是早被苏家人掌控得明明白白。 风云兮剜了苏隽彦一眼,根本不在意他脸上的神色,“郡马爷面色苍白,脚步发虚,想必是艳福太盛,吃不消啊……” 风云兮还夸张地咂舌,“听说筱雅郡主前不久为郡马爷生下了嫡长子,苏家后继有人了,如此,郡马爷倒是无需委屈着自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风筱雅因为被宇王指认给圣康帝投毒,也就被太子当做了弃子。 只是她当时已经是保国公府的世子妃,还怀有身孕,故而没有将她赐死,而是贬为了庶人,待她生下孩子,再驱逐出保国公府。 而后来,随着宇王的倒台,太子派系扳回局面,甚至屹立不倒。 于是,风筱雅给圣康帝投毒之事就被抹除,她依然是太子之女,尊贵的筱雅郡主,保国公府的世子妃。 就在前不久,风筱雅顺利生产,诞下了嫡长子,在保国公府的地位就更加稳固了。 风云兮远在椰南城,却知晓雍都城的大小事,她故意对苏隽彦说出此话,就是摆明了要埋汰他! 苏隽彦接连迎娶两位郡主,一妻一妾,这在雍都城,绝对是特例。 很多人都对苏隽彦能够坐享齐人之福而艳羡不已。 但是,保国公府世子的身体不好,外人也是知道的。 有坐享齐人之福的机会,却没这个能力,可不就像是满桌的美味佳肴摆在面前,看得着却吃不了的那种无奈感觉嘛! 可不挠心挠肺? 风云兮就是故意取笑苏隽彦无福消受美人恩。 这样的话,绝对诛心! 当然,面对苏隽彦,风云兮还真没有好话招待他。 “你!”苏隽彦被风云兮的话刺激得面红耳赤,如此,倒是让他那苍白的肤色,红润了不少,这才像是正常人的肤色了。 风云兮将苏隽彦的神态看在眼里。 她以前给苏隽彦诊治过,那时还以为苏隽彦是在裴家过了十二年苦日子,故而身体的底子没打好。 后来跟着苏楚昇从福源县回到耀京城,一路奔波再加上水土不服而染了病,在荥阳公主府又不受待见,心中憋屈,情志郁结。 种种原因才造成了后来的虚败身体。 风云兮因此猜测苏隽彦是先天不足再加后天亏损虚败,才病入膏肓。 也是从黎半夏那里得知了苏家后人内耗过快,都不长寿这件事,才明白其中的真正原因。 苏隽彦的先天不足,是苏家人血脉传承上的缺陷。 一代一代往下传承,后世之人的寿数,越来越短。 身体的毛病,也越来越多。 苏隽彦被风云兮怼得愤愤然,他的神色明明灭灭,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他朝着风云兮玩味一笑。 “云兮郡主倒是生得一张会说话的巧嘴,就是不知这样一张樱桃小嘴,尝起来,是何种滋味……” 363风云兮不遗余力地埋汰苏隽彦 “云兮郡主倒是生得一张会说话的巧嘴,就是不知这样一张樱桃小嘴,尝起来,是何种滋味……” 苏隽彦不愧是久经女色之人,张口就不离荤话。 风云兮小眉头一皱,“尝你个大头鬼!今日是中秋佳节,大过节的,本郡主也不骂你,你打哪来回哪去,别在这里碍人眼!” 风云兮一向是不屑拿身份显摆,更不屑于以身份压人。 但是,面对苏隽彦之类的渣渣,风云兮也从不同这些人讲君子的那一套。 因为这些人不配! 听着风云兮并不客气的赶人话语,苏隽彦也不生气,依旧神色带笑,“云兮郡主莫要恼怒,本世子今日来,是有桩大喜事要同郡主说。” “本郡主对你说的任何事都不感兴趣,滚吧!”话落,风云兮也不看苏隽彦,而是心疼地看了一眼摔落在地的冰皮月饼,合计着再去做一盘,来不来得及。 苏隽彦并不在意风云兮对他的无视,也不再因风云兮的语气不善而动怒,他神色轻佻中带着耐人寻味的坏笑,“云兮郡主,现在可不是你说了算。” 苏隽彦摆摆手,跟在他后面的黑衣武士就将整个花厅团团围住。 里三层,外三层,再严实不过。 风云兮见状,往后退了几步,到了云岚的身边,在她耳边小声地问道:“大姑母,咱们这些人合力,能否干掉这数百之众的黑衣武士。” “不能。”云岚毫不犹豫地做了回答。 “……”风云兮默了默。 她认真地看了云岚一眼,总觉得云岚这大实话说得,更像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一般。 云岚察觉到风云兮的小眼神,补充了一句,“这些黑衣武士个个都是大乘天甲品之上的高手,咱们这些人的武功几许,你心里也有数。” 风云兮:“……” 您说得真对! 苏隽彦带来的黑衣武士,个个身上都有往生果的气息。 风云兮不用猜也知道,这些人定然是保国公府的禁地里那些黑衣武士中的一部分。 这些黑衣武士可是天戈魔军里的精锐,被供养在血池里多年,又有往生果的助益,根本不是常人。 风云兮颇为不解,苏隽彦带着这样一批高高手,千里迢迢地跑到椰南城里来是意欲为何? 难道是要重新夺回椰南城? 椰南城是天戈族发家之地不假,可现在的椰南城就等于是一座空城了。 究竟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风云兮在心中默默地思索,她又向前走了几步,终是正眼瞧了苏隽彦一眼,“既然郡马爷迫切地想要一吐为快,那本郡主就给你这个机会了。” 形势比人强,风云兮向来是极为识时务的。 苏隽彦眨眼朝着风云兮魅惑一笑,“云兮郡主真是识时务。” 风云兮无视苏隽彦眼抽筋的举动,“有话快说,别耽误本郡主赏月!” “没想到云兮郡主还是个火爆脾气,牙尖嘴利的,本世子很是喜欢。” “喜欢本郡主的人多了去了,郡马爷就算是排号,也得排到天高皇帝远了。”风云兮不遗余力地埋汰苏隽彦。 苏隽彦喜欢自称“本世子”,也喜欢别人尊称他一声“世子爷”。 但是,偏偏风云兮一口一个“郡马爷”,是故意提醒他就算身份再尊贵,也不过就是给人当上门女婿的命。 驸马与郡马,都是上门女婿。 只不过碍于保国公府的面子,最终还是让苏隽彦将风筱雅和风淑雅这两位郡主迎娶进门。 但是,在姻亲关系上,苏隽彦还是风家的上门女婿。 打蛇打七寸。 风云兮的话,就是捉住了苏隽彦的七寸。 苏隽彦他爹苏楚昇是驸马,就是当了萧氏皇族的上门女婿。 这是苏楚昇一辈子的不甘,但他安慰自己要为了夺取皇位而委曲求全,忍辱负重。 苏楚昇将自己的想法灌输给你了苏隽彦。 苏隽彦也就觉得当驸马都是对男子的侮辱。 却偏偏,他还当了比驸马还要低一等的郡马。 苏隽彦极力压制内心里的怒火,他默默地劝说自己不要生气,却发现风云兮真有那般本事,一开口就堵得他心塞塞…… 为了不再堵得慌,苏隽彦直说了来意,“云兮郡主,本世子今日来,是来取树灵的,还望你识时务,配合一二。” 树灵? 风云兮恍然大悟! 若说椰南城里还有什么是值得苏隽彦带着一批黑衣武士大张旗鼓而来的,那就势必是那同生树的一半树灵了。 “原来郡马爷千里迢迢而来,是为了树灵,你要有本事取走,尽管去拿就是,但是,别妄想本郡主会帮你!” 风云兮和云岚、扶风等人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不是没想办法取走树灵。 然而,不管她们用什么办法,都无法从往生树的树身之中将那一半的树灵取走。 因为那一半树灵已经与往生树融为一体,根本分离不了。 除非…… 毁掉往生树。 但是,这样的结果也会使得那一半树灵失去了供养它的容器,极有可能自毁。 风云兮等人哪里敢冒这个险! 保全树灵,还能有时间想破解的办法。 若是毁掉了树灵,那就是再无法子解救凌云城的困境。 那么,十五年之后,凌云城要么被毁,要么就是必须得风云兮向同生树献祭。 风云兮等人有顾虑,可是,苏隽彦以及他身后的苏家,却没有此种顾虑。 “云兮郡主,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你若是不乖乖配合的话,这些人,都得死!”苏隽彦目露凶光,神情阴狠嗜血。 风云兮侧身看了看云岚和扶风,与二人交换了神色。 诚然,今日风云兮等人就算是拼命反抗,也阻挡不了苏隽彦带来的黑衣武士。 到头来,自己这一方全军覆没,苏隽彦还是能够拿到那一半的树灵。 如此,何必要做无谓的牺牲。 风云兮在心中做了一番权衡后,有了决定,她试探地问道:“不知郡马爷需要本郡主如何配合?” 乖乖配合是不可能的,但对方占了太多的优势,风云兮必须得尽量探听些对自己这一方有用的信息。 “很简单,云兮郡主只要乖乖配合,做那一个盛放树灵的容器即可。”苏隽彦的口吻,轻松得就好似同风云兮谈论天气一般。 风云兮暗暗吃惊,她这才发觉苏家人怕是早已经将这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 难怪先前鎏光宗与凌云城合作,一举端了天戈族的老巢,将椰南城占据的时候,对方并未过多恋战,都只是急于逃跑,没人觉得失去了椰南城有什么可惜的。 原来,这是苏家人早就算计好的了。 他们是故意丢掉椰南城,好让风云兮等人想尽办法让树灵从无极至尊的身上解离。 无极至尊与往生树捆绑在一起有五百多年之久,或许在期间,苏家人但凡有办法将二者解离,也不会要等到风云兮和浮光二人来大放血不是? 当然,也许苏家人为了得到往生果,也不会将无极至尊与往生树二者解离。 风云兮发现了自相矛盾之处,她不禁问道:“树灵与往生树分开,往生树必然枯萎,你们不是要往生果吗?那为何要取走树灵?” 苏隽彦顿时神色隐晦起来,“让你配合就配合,哪来的那么多问题!” 他的语气态度都急躁起来,不似先前那般轻松自如了。 风云兮直觉这其中有猫腻。 云岚道出了她的猜想,“往生果两百年才结一次果,想必是他们等不到两百年之后了,故而直接利用树灵的力量。” 小狸猫兄妹俩从保国公府的禁地里顺出许多的往生果这件事,风云兮曾告诉过云岚。 苏家血脉传承出现了问题一事,风云兮也告诉过云岚。 云岚是结合这些事猜想的。 风云兮一点就通,她也就立马明白了。 一定是苏家人得知无极至尊成功脱困,就认为风云兮一定有办法掌控树灵。 也就打起了树灵的主意。 而树灵需要容器供养。 苏家人从前选择的是无极至尊。 现今嘛!还有比风云兮更合适的人么? “原来如此!想必是你们已经穷途末路了,郡马爷,你一个走投无路的人,在本郡主面前嚣张个什么劲儿啊!”风云兮故作嚣张。 这个时候,敌我力量悬殊,更要打肿脸充胖子,虚张声势了。 打不赢对方,先吓一吓对方也是好的嘛! “啊!”苏隽彦再也憋不住心中的怒火,“少废话!赶紧跟本世子去椰林!” 苏隽彦发现,他要是再同风云兮交谈下去,自己极有可能被她气死。 风云兮瘪瘪嘴,“走就走啊!干嘛吼本郡主,连贵公子的气度涵养都没有,真是丢镇国公府的脸!” “你——”苏隽彦指着风云兮,脸红脖子粗,气不打一处来。 他自我劝说,好一阵才又平复下来,然后转过身去,再不看风云兮,只面无表情地拂袖远走。 风云兮勾唇笑了笑,发现自己给人添堵的本事,越发见长了。 嘴瘾是过够了,但受制于人也是真的。 在数百位黑衣武士所释放出的浑厚内力的压迫之下,风云兮等人,也只得老老实实地前往椰林。 高手过招,什么招数都是虚的,真正拼的是内力。 风云兮曾在保国公府的禁地里领略过那一股强大的内力,与今日的差别就只是强弱的问题。 毕竟这一次只有几百位黑衣武士,而保国公府的禁地里,有上万的黑衣武士。 风云兮和云岚以及扶风三人受黑衣武士释放出的内力的影响不算大,还能够行动自如。 但是,凌云城的那些在大乘天境界的高手,就有够呛了。 浑身虚软无力,四肢僵硬,窒息吐血……各种难受。 风云兮看着凌云城的高手们那般难受,心中歉疚不已,但她却无力解救,只能寄希望于那一半树灵。 苏家人想要得到树灵的力量,风云兮也只能在拿到树灵之时,伺机挽回局面。 这是风云兮解除今日困局的唯一机会。 这也是云岚和扶风传递给风云兮的讯息。 赶到椰林,已经是半夜三更。 天上的圆月依然熠熠生辉,映照得椰林里树影婆娑。 苏隽彦在黑衣武士的领路之下,率先到了椰林深处的小木屋。 风云兮瞧着黑衣武士们个个都像是对椰林的地形熟悉不已之状,猜测这些人,应该到过此处多次了。 苏隽彦只让风云兮一个人进木屋,云岚等人都被黑衣武士围在小木屋之外看守着。 风云兮庆幸至今还未发生流血事件,当然,这也是他们这些人识时务的结果。 苏隽彦第一次来此,瞧着一切都觉得新鲜。 特别是看到了地洞中那颗巨大的往生树,觉得惊异不已。 “郡马爷,事先声明,你想要取走树灵那是你的事,可别指望我出力,要不然,我甘愿赴死,也不做损毁往生树的刽子手!”风云兮神色坚毅决然,摆出了丝毫没得商量的态度。 苏隽彦“噗嗤”一笑,“本世子今日来,一直未见云兮郡主表现出大义凛然之状,还以为是真的识时务呢!” “呵呵……真是无趣!”苏隽彦露出厌烦神色,也无心再同风云兮拌嘴,他指挥着跟进来的一群黑衣武士动手,自己则退到了洞口处,远远地看着。 风云兮瞧着苏隽彦这般缩头乌龟之状,翻了个白眼。 两个黑衣武士上前,一左一右地控制住风云兮,以防她逃跑或是搞事。 风云兮佯装老老实实地配合,还不到她出手的时候,不能白费了一路的演戏。 果真,这些人也没有指望风云兮动手去取那一半树灵。 二十四个黑衣武士分布在往生树的树身四周,每人取下腰间的水囊。 风云兮正觉得黑衣武士的行为滑稽,这个时候拿水囊干甚? 总不会是口渴了想要喝水? 下一瞬,黑衣武士倒出水囊中的液体,解了风云兮的疑惑。 原来…… 水囊里装的竟是人血! 苏隽彦看到了风云兮脸上的疑惑表情,站在洞口处远远地大喊出声,“那是取自十二个至阳男童与十二个至阴女童的血,你不知道吧!” “我们其实早就知道将树灵解离的法子,只是故意不告诉你而已!哈哈哈……” 苏隽彦神色极为嘚瑟。 风云兮咬紧嘴唇,眼皮微眯。 如此损阴德的法子,她不屑知道! 就算是知道了,她也绝对不会采用! 到了现在,风云兮也不意外苏家人知道取走树灵的办法了。 转念一想,当初在凌云城,就是无极至尊的弟弟取走了同生树的一半树灵。 既然无极至尊的弟弟当时有法子取走一半树灵,也知道树灵在凌云城之外的地方必须要靠容器供养才能存活。 并且,也是无极至尊的弟弟亲自将那一半的树灵放置在无极至尊的身上的。 那么,将树灵解离的方法,也自然是知道的。 如此猜想,也是没毛病的。 风云兮还猜想,可能解离树灵的法子,不止一个。 神女血脉和阳尊血脉难找。 十二对至阳至阴的童男童女,也难找。 所以,先前风云兮和浮光合力将树灵从无极至尊的身上解离的时候,想必苏家人是知情的,并且,怕还是乐见其成。 想必是苏家人也很好奇风云兮想到的法子的可行性。 反正,风云兮的法子,成与不成,都不影响苏家人的计划。 倒是成了,苏家人也就能够确定,风云兮与浮光二人的重要性了。 二十四个黑衣人放血持续了一段时间,期间,风云兮看到那些从水囊里流出来的血,都被往生树的树根吸收得彻底。 放血之后,二十四个黑衣武士就开始同步运功,纷纷将内力输入到往生树的树身中心处,以此吸引着那一半的树灵解离。 风云兮默默地握紧拳头,准备趁着那二十四个黑衣武士最全神贯注的那一刻出手。 只是…… 还不待风云兮伺机而动,那半颗藏于往生树的树身中心处闪闪发光的树灵,忽然红光大盛。 与此同时,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也从那半颗树灵中释放出来,将围在往生树的树身周围的那二十四个黑衣武士震开。 站在不远处的风云兮和守在她身边的两个黑衣武士也受到了那一股力量的冲击。 风云兮直觉不妙,当即飞身向外…… 站在洞口处的苏隽彦见状,拔腿就往外跑…… “轰隆隆……”地洞里剧烈摇晃,石壁崩落。 须臾之间,整个地洞就坍塌了。 等在小木屋之外的云岚听到远处的动静,再感受到脚底的地面开始塌陷,顿觉不妙,“兮儿……” 364苏隽彦千里送人头 “轰隆隆……” 坍塌持续了很久很久…… 整个椰林都向下塌陷,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犹如巨龙过境,所到之处全被席卷成渣。 风云兮在不断崩塌的地洞中一边躲避一边寻找出口。 地洞里的黑衣武士们也在奔逃,谁都无暇关心风云兮。 此时此刻,地洞里的所有人,全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出去! 那半颗树灵释放出来的这一股引得地洞坍塌的力量,就好似有毁天灭地的效果。 连那些自视甚高的黑衣武士,都根本无力抗衡,而是仓惶奔逃,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尖叫嘶喊声此起彼伏,尘土飞扬之中,浓烈的血腥味向四周散发…… 风云兮拼命地飞奔,但地洞坍塌的速度更快,头顶的一块巨石掉落,风云兮避无可避…… 昏过去的前一瞬,风云兮在想,怎么没有出现英雄救美的桥段呢? 她好歹是个貌美的姑娘啊! *** 三日后,风云兮清醒过来,她看着熟悉的帐顶以及熟悉的房间,心中隐隐有些失望。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失望。 风云兮认出现在所处的房间就是她这半年多来在椰南城所住的房间,也就是说,她被人从椰林带回了此处。 云岚端着汤药进门而来,瞧见风云兮醒来,立马上前,“兮儿,可还有哪里不适?” 风云兮呆呆地摇了摇头。 云岚颇为不放心地给风云兮诊了脉,确定并无大碍了,这才稍稍安心。 “兮儿,正好你醒来了,先把汤药喝了吧!”云岚一手端着汤药碗,一手舀起半勺汤药,作势要喂给风云兮。 “大姑母,我自己来。”风云兮不是矫情与娇生惯养之人,她接过云岚手中的汤药碗,一口闷! 云岚赞赏地看着喝药爽快的风云兮,同时也有些心疼。 喝药的时候喜欢撒娇的孩子,那是因为有人疼。 从不撒娇的,是因为没人疼,也无处去撒娇。 风云兮显然是后者。 尽管她不是真的没人疼,但是,她确实过了许多年默默地故作坚强的生活。 云岚压下心头的情绪,给风云兮递了两颗蜜饯,“含在嘴里就不苦了。” 风云兮含了蜜饯,朝云岚笑了笑,再略显含糊不清地开了口,“大姑母……查清楚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树灵被拿走了吗?还有,苏隽彦那些人呢?” 风云兮急切地三连问。 当夜发生在椰林里的事,突然且诡异。 风云兮当时忙着从地洞里逃出来,也来不及思索事情为何会发展至此。 她也是醒来这会儿,回忆当时的情况,才梳理了全过程。 云岚逐一回答风云兮的问题。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清楚,隐约猜测与那一半树灵有关,只是,椰林塌陷,沦为废墟,而树灵也不知所踪,我已经派人去追查树灵的下落了。” “至于苏隽彦,他被几个黑衣武士给带走了。” 闻言,风云兮大惊,“树灵失踪了?” 云岚点点头,“我已经探查过,那一半树灵现今不在往生树的树身里了,而椰林那里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依然没有发现树灵的踪迹。” 风云兮皱起小眉头,“那会不会是苏隽彦带走了树灵?” “不会,他差一点就被困在塌陷的地洞里出不来,是几个黑衣武士将他救出,他从地洞里出来后就昏迷不醒了。” “那几个黑衣武士竭力要保全他,让他们给逃走了,但是,我没有在他们那几人的身上察觉到树灵的气息。” 风云兮松了口气,“那就好,只要不是被苏隽彦拿走了就好……对了,大姑母,其余的黑衣武士也都逃走了吗?” 云岚摇头,“没有,当时事发突然,进了地洞的黑衣武士死的死逃的逃,一时间都乱了阵脚。” “我们在外面,就趁机将看守我们的黑衣武士给解决了,再歼灭了不少想要从地洞里逃出来的黑衣武士。” “而最终带着苏隽彦逃走的黑衣武士不过是三五个而已。” 风云兮听闻,更是惊讶了,“那可是能够以一敌百的黑衣武士的!没想到就这么葬身椰林了。” 苏隽彦带来的数百位黑衣武士,大半都跟着进了地洞,小半留在外面看守云岚等人。 也是这些人足够自信,才只留了小半人在外。 却不知,真正的危险是在地洞里。 “平白遭受了一场意外,就损失了这么几百个黑衣武士,对苏家人来说,会是个不小的打击啊!”风云兮忍不住咂舌。 “那一半的树灵没拿到,还损失惨重,简直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我怎么有种老天爷都在偏帮咱们的错觉呢!” 当苏隽彦带着那几百位黑衣武士突然出现时,风云兮就知道对方是来者不善的。 风云兮那时还真没好法子破局,却不曾想,出了个双方都始料不及的意外,就让成竹在胸的苏隽彦以及黑衣武士们损失惨重,落荒而逃了。 这感觉,就像是苏隽彦此番前来,是傻乎乎地千里送人头来的。 云岚“噗嗤”一笑,“你这孩子!” 顿了顿,云岚也问了风云兮一个问题,“兮儿,你们在地洞里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地洞会忽然塌陷呢?” 风云兮细细回忆当时的情境…… 当时,好像是那半颗树灵突然红光大盛,再释放出巨大的力量,这才使得地洞塌陷…… 风云兮将当时的所见都告知了云岚。 云岚面露疑惑神色,“按理说,苏家人是知道将树灵解离的方法的,那就不应该出纰漏啊!” 风云兮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啊!我也不理解,那半颗树灵为何突然会像是失控了一般。” 云岚默默地思索了一番,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件事,她目光灼灼地看着风云兮,“兮儿,有件事,我刚刚忘了同你说。” 风云兮神色呆愣,“什么事?” “就是我们在椰林的废墟之下找到你的时候,你的周身被往生树的树根紧紧包裹,就好像是为你编织了一个笼子保护你似的。” “竟有这般事?”风云兮只觉得奇幻不已。 “是啊!我若不是亲眼所见,也无法相信呢!”云岚回想到当时的情境,脸上露出讶异的神情。 “那些往生树的树根,就像是通人性一般,等我们将覆盖在其上的大石块搬离,那些树根就慢慢地自行解开那一层密密麻麻的缠绕,然后钻入了地底,消失不见了。” “……”风云兮感觉像在听云岚说奇幻故事一般。 她思索了好一阵,提出一个大胆的猜想,“大姑母,您说是不是因为我和浮光先前各自放了一半鲜血给那往生树,此次我在地洞中遇难,那往生树是在向我报恩?” 风云兮的这个猜测,也是够天马行空的了。 但是,她觉得这是唯一能够解释那些往生树的树根要缠绕包裹在她的身上,救她一命这个事实。 云岚认真地思索,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兮儿,你这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是吧!也勉强解释得通哈!”风云兮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这次死里逃生,极为玄幻。 …… 椰林毁了,半颗树灵消失了,风云兮等人留守在椰南城里寻找了半个来月,将椰南城翻了个底朝天,确定那半颗树灵是真的已经不在椰南城了,遂决定离开椰南城。 原本,这些人留在椰南城,主要的原因之一也是为了守护那半颗树灵。 现在树灵消失,自然是要竭力寻找,不能让之落入苏家人的手中。 再者,既然苏隽彦带了几百位黑衣武士来取树灵,也更加说明树灵对苏家人有极为重要的作用。 那便是绝对不能够让苏家人得逞了。 树灵消失并不是彻底的消失,只是不在椰南城了。 好在凌云城的人有探寻树灵的方法,离开椰南城之后,也不会如大海捞针一般盲目地寻找。 365猝不及防吃狗粮,佳偶一对 风云兮同云岚和扶风经过了一番商议后,决定兵分两路去寻找那半颗消失的树灵。 其一是云岚带人在南黎国的境内寻找。 毕竟南黎国现在是黎景天和浮光的地盘,云岚有黎景天的相助,寻找树灵也会事半功倍。 其二是风云兮和扶风带人去往南黎国之外的地界寻找。 风云兮也因此而终于坐上了离开椰南城而往北上的马车,心中却觉得颇为唏嘘。 先前,在浮光离开之后,风云兮就想尽办法要离开椰南城,但一直无果。 甚至最后的那一个自认为极为奏效的法子,却因苏隽彦的不告而来被破坏。 就在风云兮以为跑路无望的时候,她却又有了光明正大的名头离开椰南城。 就像是上天在同她闹着玩儿似的! 当然,风云兮也知道,云岚这次没有拦着她,是因看到了往生树护住风云兮的那一幕。 云岚认定风云兮已经同往生树之间产生了某种联系,或者是同树灵产生了某种联系,因而颇为相信风云兮能够得到树灵的庇护,这才没有再拘着她。 马车从椰南城出发,就一路向北,等穿过了景都城后,则稍稍偏移了方向,一路向东北方而去。 风云兮此番出行,寻找那半颗树灵都是次要目的。 主要目的是去雍都城。 并且,风云兮要去雍都城的目的,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她还此地无银三百两般找理由让扶风相信她。 “扶风尊者,我告诉你一个寻找那半颗树灵的走捷径法子,那就是咱们根本就用不着去循着树灵的气息跑断腿,而是可以直接盯着苏家人就是。” “反正,苏家人该是要比咱们更加迫切地想要得到那半颗树灵的不是!” “与其咱们先找到了那半颗树灵而给苏家人做了嫁衣裳,倒不如咱们给苏家人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风云兮这话倒是话糙而理不糙,与其辛辛苦苦找到了那半颗树灵,而最后被苏家人截获,倒不如直接盯着苏家人。 左右确实是苏家人更急切地需要树灵,而风云兮还可以有十几年的时间缓冲。 再者,现今这般局面,风云兮更加乐意树灵不被所有人找到。 那样的话,至少苏家人就无法利用树灵去做什么祸害人的事! 扶风哪里不知道风云兮其实也是在为去雍都城而找借口,他面无表情地看了风云兮一眼,恭谨地说了一句,“谨遵神女圣令。” 风云兮:“……” 别以为本神女没看出来,你这敷衍的态度,太明显了! 风云兮也不再说,免得自讨没趣,还越描越黑。 反正她去雍都城的目的是达到了,过程曲折些,理由过于牵强什么的,她都可以不在乎。 *** 秋末冬初的时候,风云兮和扶风以及凌云城的多位高手,终于赶到了东临国的雍都城。 看着已然十分熟悉的雍都城,风云兮的心中难免有些感慨。 她初次来到雍都城的时候,是在去年立冬那日,也就是这般天色灰沉沉,寒风冷瑟瑟,满目萧条落败景致之时。 风云兮并不是那种极易触景伤怀之人。 但她看到雍都城里这些走向衰败的秋冬残景,就会忍不住往自己一家三口在此地的处境之上联想。 确实,敦王一家三口在雍都城里,感受到的,都是冷冰冰的凉薄之感,没有温暖可言。 风云兮看了一会儿街景之后,放下了马车帘子,看向坐在她侧对面的扶风。 “扶风尊者,欢迎来到雍都城,这里的锦绣楼、素食居、浮生甜坞这三家铺面都是我的,你进去报上你的大名,吃住都不收你的银子!” 风云兮说得豪爽且大方。 锦绣楼等三家铺面是不为客人们提供住宿的,但后院都有几间客房,可以招待特殊的客人。 在风云兮的眼中,扶风就属于这般特殊的客人。 曾在凌云城时,风云兮得到过扶风的照拂。 扶风还教风云兮习武。 风云兮向来是滴水之恩都涌泉相报之人。 再者,风云兮也从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情。 故而,她总是想办法偿还别人的恩情。 扶风微微拱手,“神女客气了。” 自从风云兮当上了神女,扶风就对风云兮表现出十分的恭谨与客气,同时,还有较之于以前的更为疏离。 许是扶风是在谨守着凌云城的规矩。 风云兮也不在意扶风的转变,反正她还她该还的恩情,其余的就不管了。 赶马车的车夫是鎏光宗的亲卫,他早已熟悉雍都城的地形,低调地将马车赶进了一座古朴而简约的三进宅子里。 早在来雍都城之前,跟在风云兮身边的亲卫就向雍都城里的亲卫传递了消息。 而一路的行程,也自有亲卫打点一切,都无需风云兮操心。 风云兮跳下马车,看到了多日不见的浮光。 翩翩少年郎依旧美如画,只不过增添了几分沉稳内敛。 时隔两个多月未见,风云兮再见浮光,蓦地就红了眼眶。 “你为何不带我一起走?”风云兮虎着个小脸,凶巴巴地瞪着浮光。 她虽然能够猜到浮光独自离开的原因,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他一句。 浮光却是不回答风云兮的话,只道:“冷不冷,我给你捂捂手。” 他说话的同时,还伸手抓握住风云兮的小手,握在掌中心,一边揉一边哈气…… 风云兮瞧着浮光给她暖手的温柔动作,再也板不起脸来。 她心中一暖,却还是想要嘴硬地说些话来警告他,“你看你这都是第几次独自出门不带我了!若还有下次,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明明是想要吓唬浮光的一句话,风云兮说得却没几分气势。 她发现,自己面对浮光,连嘴硬心软都做不到。 她都舍不得对他说重话。 浮光瞧着风云兮那又想要同他生气,却又舍不得生他气的苦恼小表情,心中一疼,他柔声哄着她,“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向你保证。” “口说无凭!你得立字据!”风云兮的原则性极强,做生意都从来是以契约为准。 到了浮光这里,她却是真的心里没底,故而就更加需要一些实物保证了。 浮光无奈地看着风云兮,眼神含笑,“好好好……我答应你,一会儿就给你写字据。咱们先将扶风尊者等人安排去歇息可好?” 风云兮这才意识到身后还有一群人尴尬地瞧着她和浮光。 猝不及防就吃了一大把狗粮的扶风以及另外的凌云城的高手们,本就觉得很是尴尬,正在极力降低各自的存在感,而突然被浮光点了名,更觉得尴尬了…… 你们俩秀恩爱尽管秀,不要管我们,真的! 这是这些人共同的心里想法。 浮光和风云兮手牵手,走到扶风的面前。 扶风领着凌云城的诸位高手们躬身向浮光行礼,“见过少尊主。” 九霄殿的无极至尊,被凌云城的人尊称一声“尊主”。 只是随着无极至尊在五百多年前离开了凌云城后,因为九霄殿里再无下一任无极至尊,凌云城里的人,渐渐淡忘了无极至尊的存在。 扶风等人是在椰南城见过无极至尊之后,才重新正视了无极至尊的身份地位。 而浮光是无极至尊的亲生儿子,是被无极至尊认可了的,即为“少尊主”。 兜兜转转一大圈,凌云城的新一任神女和少尊主竟然是佳偶一对! 这在凌云城里,绝对是破天荒的一件事。 以前的梵天宫,雪使是不能够婚嫁的,神女更是不能。 但是,风云兮当上了神女之后,就废除了很多他认为不合理的规矩,包括雪使不能婚嫁这一条。 虽然凌云城的很多人还不能接受,但是,神女在凌云城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全城人都对神女的圣令无不遵从,令行即止。 再者,神女在凌云城即是最强大的存在,强权更有话语权。 故而,先前风云兮和浮光二人谈婚论嫁,凌云城的人,明面上都无人敢反对。 而当浮光的身世明朗之后,人们更多的是震惊,并且,隐隐有些期待…… “诸位一路辛苦了,请先去歇息。”浮光吩咐着手下人领着扶风等人各自安置行礼。 这间三进的宅院是浮光为扶风等人安排的,外面看似简约朴素,内里却是大有乾坤。 “扶风尊者,你们有什么想要尽管提,好好休息,我先走了。”风云兮同扶风等人告别后,就与浮光一道,去往敦王府。 半年多过去了,风云兮想自家爹爹和娘亲了! 366子欲养而亲不待,不愿让他抱憾终身 风云兮和浮光二人回到敦王府。 东方京墨和云烟已经等候多时。 “娘亲,我好想您!”风云兮似乳燕投林一般奔向云烟的怀抱,依偎在云烟的怀里撒娇了好一会儿,直到东方京墨的醋劲憋不住,将二人分开。 风云兮不满地朝东方京墨瘪瘪嘴,“小气!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老是同自己女儿吃醋呢!” 东方京墨立马怼回去,“白眼狼的小丫头!” 风云兮细细品了品东方京墨的这句话,才回味过来,“敢情您是因我没说想您而吃醋了啊?哈哈哈……” 风云兮捂着肚子大笑,“多破天荒的头一遭啊!怪吓人的!哈哈哈……” 自家爹爹只要娘子不要女儿的尿性,风云兮领略过多次了。 今日这般境况,真是难得的第一次,她觉得惊喜意外极了! 东方京墨哼哼两声,倒是没有为自己辩驳。 “好了好了,别闹了,先去吃饭吧!兮儿赶路肯定饿了。”云烟牵着风云兮往饭厅里去。 一行四人吃过了晚饭,移步花厅一边喝茶一边谈话。 风云兮将苏隽彦带着黑衣武士到椰南城的事情,还有自己对此事的一些猜测与见解,都详细地讲给了云烟几人听。 先前还在椰南城的时候,风云兮就有让亲卫给雍都城递消息,说了苏隽彦带黑衣武士到椰南城夺去树灵。 只是,在信件里描述肯定没有当面述说来得详细清楚。 听完之后,云烟等人纷纷陷入沉思。 风云兮等几人消化了她说的那些事之后,继续开口,缓缓道:“我先前一直怀疑苏家人有在默默地监视着咱们,他们更是知道咱们这些人的身份,但找不到证据佐证。” “直到苏隽彦到椰南城夺取那半颗树灵,他对我说的那些话,让我确信,咱们的动态,实际上都被他们知悉。” 风云兮一直自认为自己这些人的行事极为低调,但是,也许苏家人早就设局,然后在幕后看着这些人犹如被操控住的棋子一般,往设定好的那一步路上走去。 细细想来,苏家人实在是可怕! 云烟等人不可置否。 “兮儿,陪娘亲去院子里走走。”云烟站起身,牵着风云兮往花厅外走去。 风云兮知道云烟是要同她单独说些话,故而乖巧地跟了上去。 云烟牵着风云兮慢慢走着,待确定四周无人了,才开口说话,“兮儿,亲卫昨儿传回来消息,说是你娆儿表姐前不久生了个大胖小子。” “呀!真是太好了!”风云兮惊喜不已。 云娆现今在凌云城里,因为君善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凌云城里最安全,最适合云娆养胎和生产。 毕竟外人无法进入凌云城,就连苏家人,自从无极至尊的弟弟叛离了凌云城,就再也进不去,其后代就更没有法子进去了。 云烟会心一笑后,又很快就敛住笑意,“亲卫还传回来一事,说是凌云城的那一半树灵,也不见了。” “什么?那一半树灵也不见了?”风云兮震惊了,“确定吗?为何会不见的?” “具体的也不清楚,守在梵天宫禁地外的雪使说禁地里忽然红光大盛,同时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外迸发,须臾之间,整个禁地向下塌陷,待平息之后,禁地里就再也没有树灵的气息了。” 云烟将亲卫从凌云城里传回来的话,原原本本地说给风云兮听。 风云兮疑惑地皱起小眉头,“怎么同我在椰南城的椰林里见到的状况差不多?” 云烟点点头,“那两半树灵,应该是同时出现异象,再同时消失的。” 风云兮早前就将自己见到的那一幕,让亲卫传话告知了云烟。 云烟是根据凌云城与椰南城的那两半树灵各自的显现出的景象而做了如此推断。 “一同消失?”风云兮更是不解,“那两半树灵,一半在凌云城,是鎏光大陆的极北之地,另一半在椰南城,是鎏光大陆的极南之地,这简直就是南辕北辙嘛!” “它们是如何做到这般默契地一同消失呢?” 风云兮无法相信这般玄幻之景。 云烟却不觉稀奇,“兮儿,那两半树灵原本是一个整体,是同生树雌雄同体的精元所化,故而互相之间能够彼此感应也不是不可能。” 风云兮立马大彻大悟,“也是哦!娘亲说得对!只是……它们为何要一同消失?娘亲知道吗?” 云烟却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猜它们也许是一同消失了,也许是在别的地方,又汇合在一起了。” 风云兮细细想想,颇为赞同,“娘亲的猜想也有一定的道理。” 云烟释然一笑,“凌云城的那一半树灵也一同消失,在目前来说,也不算是坏事。” “没错!”风云兮随即应声,“既然苏家人要将主意打到椰南城的那半颗树灵之上,想必同时也在觊觎凌云城的那半颗。” “与其树灵被苏家人得到而做出毁天灭地之事,倒不如让他们得不到!” 风云兮在椰林的地洞里是见识过那半颗树灵的威力的,她当时要不是被往生树的树根缠绕包裹,也早就一命呜呼了。 连她的功力都难逃一死,足见那半颗树灵里蕴藏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风云兮甚至猜测,那半颗树灵当时还不一定释放出了最大的威力。 所以,要是苏家人利用树灵的力量作恶,那么,对整个鎏光大陆上的人来说,都将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灾难! 说了树灵的事,风云兮还向云烟提起了另一事,“娘亲,浮光到雍都城之后,与无极至尊的相处可还好?” 这些事,信件里不好多说,搞得像是背后谈论他人一样。 所以,风云兮每每也只是会问一问近况如何,从中猜测无极至尊与浮光这相认不就的父子俩之间相处是否融洽。 “还行吧!”云烟给了个不好不坏的回答。 “怎么了?他们之间有隔阂还是矛盾?”风云兮却觉得云烟话里有话。 云烟没有回答风云兮的问题,而是说了另一件事,“浮光回到雍都城不久,就跟着无极至尊去见了一次黎半夏,之后,这父子二人就比之先前,还要生疏了不少。” 无极至尊与浮光父子之间,本来就不似一般父子那般能够自然融洽相处。 毕竟中间隔了十几年的从未相见,就算是有血脉相连的羁绊,但父子情也不是生来就有,还需要日积月累的相处而慢慢滋生不是。 任何的感情都需要经营与维系,不可能紧紧因为某种关系的建立就能立马变得饱满。 风云兮感觉到了不对劲,立马问道:“娘亲,您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无极至尊的身边,不管是苏家的人,还是咱们的亲卫,都靠近不了。所以,浮光与无极至尊去见黎半夏,中间发生了什么,应该是再无第四人知道。” “……”风云兮陷入沉默,小眉头皱得紧紧的。 她从浮光离开椰南城时,就知道浮光想必是从其他的途径知道了无极至尊从椰林里解困之后,并未闭关,而是离开了椰南城。 至于无极至尊离开椰南城后会去哪里,以浮光的聪明才智,就算是不派人查探也能够猜得出来。 所以,浮光重回雍都城,就是奔着他的父母而来。 当然,主要可能是奔着黎半夏而来。 而且,既然无极至尊能够来到雍都城,想必他定然是从风云兮等人这里得知了与黎半夏有关的消息。 不然,他一个被困在椰南城几百年的人,从哪里得知? 那么,浮光自然也能够猜到别的事情,比如,他被风云兮等人瞒着一些事。 风云兮的心头忽地冒出一股浓烈的愧疚感,她目露迷茫地看着云烟,“娘亲,您说我瞒着浮光有关她娘亲的事,是不是做错了?” 云烟温柔地抚了抚风云兮的鬓发,“兮儿,很多事,是不能单单以对与错来界定的,世事复杂,人心险恶,对与错还太过于浅显。” 自家娘亲的话,风云兮听得懵懵懂懂。 她知道,还是自己经历不够的缘故。 风云兮沉吟了一阵后,看向云烟,试探地说道:“娘亲,我这次跑回来,您会不会怪我?” 当初去椰南城,云烟已经言明是想让风云兮置身事外,也是想要保护她。 但是,风云兮还是执意回到了雍都城。 云烟温柔一笑,“傻孩子,娘亲怎么会怪你呢!世间之事,风云变幻莫测,我让你去椰南城,是想让你远离纷争,但是,苏家人还是找上门。” “所以,椰南城也不见得安全。如此,倒不如留你在身边,至少能够日日见得着。” 云烟是极为通透之人,遇到任何事,都想得通,看得透。 风云兮轻轻地靠在云烟的肩头,她觉得自家娘亲是最善解人意之人。 “娘亲,既然浮光都见过他的娘亲了,是不是有些事,已经不需要瞒着他了?那您说,我是不是该告诉他我已经见过他娘亲的事情?” 黎半夏被苏花熹夺舍一事,浮光现在也已经知道了。 他和无极至尊目前就是在想尽一切办法为黎半夏破除被夺舍一事。 “这是兮儿与浮光娘亲之间的约定,兮儿你自己做决定吧!”云烟的声音温柔似水。 云烟与黎半夏同为母亲,对于子女的那份母爱亲情,是能够互相体会到的。 黎半夏要瞒着浮光,是想要保护浮光。 父母之爱之子,则为之计深远。 云烟能够体会到黎半夏的无奈。 所以,云烟在此事之上,是更加偏向于黎半夏的所思所想的。 风云兮则是站在子女的角度,体会到的又是另一番想法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风云兮不愿看到浮光将来体会到了黎半夏的深沉母爱之后,徒留满心的歉疚与遗憾。 “娘亲。”风云兮轻轻地唤了一声云烟,目光灼灼,“我决定告诉浮光。” 不管将来要面临何种危险,风云兮都愿意陪浮光一起面对。 所以,她也希望,浮光能做个知情人,而不是被蒙在鼓里,事后才知情,然后承担一些无法挽回的遗憾。 云烟不意外风云兮的决定,她温柔的抚了抚风云兮的青丝,“去吧。” “是。”风云兮小跑着去找浮光。 浮光已经回了自己的院子。 为了让无极至尊和浮光父子俩融洽相处,多多培养培养父子情,云烟为二人在敦王府里安排了一个单独的院子。 此处僻静,云烟还吩咐了敦王府的人莫要去打扰。 这是给足了这父子俩相处的空间。 风云兮问了府里的人后,直奔这处院子。 无极至尊今日外出还未归来,他被敦王府的人描述为是神出鬼没,极少在府中。 风云兮觉得,无极至尊大概是浪费了她家娘亲的一片好意了。 浮光正在书房看书,但他明显没有看进去,因为他的眼神是放空的。 风云兮推门而进,看到的就是这般状态。 她笑着打趣道:“在想什么呢?书都拿反了!” 浮光立马回神,同时将手中的书掉了个头,这才发现,他根本没有将书拿反。 只是,他这般动作,明显地是说明他刚刚确实是走神了。 风云兮“噗嗤”一笑,走上前去,拿掉浮光手中的书,“我有正事同你说。” 浮光听着“正事”两字,再看到风云兮小脸上的严肃小表情,立即跟着严肃了几分,“你说。” 他说话的同时,站起身来,搬了一张圈椅过来,方方正正地摆在自己刚刚坐的那张圈椅的旁边,再让风云兮坐下。 等二人排排坐好,浮光就眼神示意风云兮可以说正事了。 “……”风云兮看着浮光的这般举动,直觉好笑,连脸上严肃的小表情都差点绷不住了、 她知道他有轻微的强迫症,做事有时一板一眼的,有些认真地过了头了。 但是,也就是这一股认真中带着些耿直的憨憨劲儿,反倒显得有些许的可爱。 风云兮甩了甩小脑袋,甩走脑中的胡思乱想,开始进入正题。 她从怀里拿出一方绢帛,递给了一旁的浮光,“这张绢帛之上,用血字秘术书写了一封密信,是你的娘亲写给你的。” “我娘亲?为何你会有我娘亲写给我的密信?”浮光满目震惊地看着风云兮。 “浮光,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疑问,你且先看了这封密信,之后,我会慢慢地将我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 浮光双手颤抖地接过风云兮递来的绢帛。 血字秘术,浮光也不陌生。 他果断地划破手指,将鲜血滴注在绢帛之上…… 好一阵之后,待绢帛吸够了血,上面的字也就逐一显现。 浮光却偏转过头,忽然有些不敢看那些血字所要表达出的意思。 风云兮看出了浮光的害怕与退缩,她试探地问道:“浮光,要不要我读给你听?” 浮光点了点,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他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对风云兮说道:“你陪我一起看。” “好,我陪你一起看。”风云兮捧起那一方绢帛,递到浮光的面前。 二人的目光,一同转向绢帛上的血字。 血字的字迹娟秀工整,一笔一划都隽永流畅,可以看出书写之人当时有多么地小心翼翼。 “吾儿隽弗,见字如晤……” 黎半夏写给浮光的血字密信,除了表达浓厚的母爱以及泣血的道歉,就是简述浮光的真正身世,交待浮光定要去找到无极至尊,与之相认。 浮光看完,眼眶发红,眼泪盈满眼眶,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风云兮紧紧地抱住浮光,发现他浑身都在颤抖,“浮光,不要怕,一切都还来得及,咱们一定会有办法救回你的娘亲的!” 这句话,风云兮是在安慰浮光,也是在安慰自己。 黎半夏当初是让风云兮在她完全被苏花熹夺舍之后,也就是她的灵魂被苏花熹的灵魂吞噬,不复存在之后,再转交那一方绢帛给浮光。 黎半夏这是想要独自承受,保全浮光。 那也就意味着,浮光知晓真相时,黎半夏已经不在了。 若是如此,浮光就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而风云兮违背了黎半夏当初交待的意愿,就是不愿让浮光抱憾终身。 367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 风云兮待浮光的情绪平复了许多之后,才将她在保国公府里见到过黎半夏,还与之详谈的这一件事,娓娓道来…… 浮光静静地听着,未出言打断风云兮。 说到最后,风云兮诚恳地向浮光道歉,“浮光,对不起,是我骗了你这般久。” 浮光摇了摇头,神色温柔地看着风云兮,“云兮,你无须向我道歉,你没有做错什么,我还应该要感谢你。” “感谢你提前告诉了我,不让我留有遗憾。” 听闻,风云兮很是动容,她就知道,她是懂浮光的! 风云兮再次紧紧地抱住了浮光,“浮光,刀山火海,再苦再难,我都陪你一起应对。” 她的承诺,万斤沉重。 浮光将脑袋埋进风云兮的颈窝,“得卿如斯,吾生圆满。” *** 风云兮再次回到雍都城后,详细地了解了雍都城的现今局势。 虽然先前都有亲卫们传递消息,但信件里也不可能做到事无巨细地描述。 柳绿和掠影留守在雍都城,见证了雍都城这半年多来的风云变幻。 二人细细说给了风云兮听。 风云兮了解了雍都城的局势后,看向掠影,问了她一个问题,“掠影,风淑雅和燕鸿在朗月国可还顺利?” 掠影早在风筱雅被宇王派系指认给圣康帝下毒而被贬为庶人时就回到了敦王府。 因为宇王派系得以抓住风筱雅给圣康帝投毒的把柄,有赖于风淑雅与燕鸿二人的通力合作。 当风筱雅被贬,风淑雅和燕鸿二人才离开了雍都城,在鎏光宗的亲卫们的护送下,一同去往朗月国。 掠影也算是功成身退了…… “还挺顺利的,燕鸿在朗月国恢复了太子之位后,就立即将风淑雅迎娶为太子妃。亲卫们为风淑雅在朗月国安排的新身份,也让她能够稳坐太子妃的宝座。” 掠影说得与有荣焉。 风淑雅在东临国毕竟已经是保国公府世子的贵妾了,虽然她同苏隽彦没有夫妻之实,却不能再用这个身份嫁给朗月国的太子。 所以,风云兮就在风淑雅和燕鸿离开东临国的时候,让亲卫们为风淑雅在朗月国安排一个新身份。 亲卫们给风淑雅安排的是朗月国名门贵女的身份,也是够格当太子妃的。 “这二人也算是苦尽甘来。”风云兮回忆起初见风淑雅时,就被她的那股狠劲儿所吸引。 而风淑雅为了报复风筱雅,确实够狠! “他们二人倒是解了恨,只可惜风筱雅依然没死!”掠影瘪瘪嘴,颇为不满。 她继续吐槽,“宇王一倒台,风筱雅的罪行就被揭了过去,现今还是金尊玉贵的筱雅郡主,特别是生下了嫡长子之后,地位更是水涨船高!” “主子,都是您这些日子不在雍都城,没能瞧见风筱雅那越发嚣张的模样!” 掠影越说越显气愤愤之色…… 风云兮不在意地笑了笑,“秋后的蚂蚱而已,蹦跶不了几天了,你同这种人置气干什么!你看看柳绿,多淡定!” 气愤的掠影:“……” 淡定的柳绿:“……” 三人聊得正欢,敦王府的管家匆匆跑来,“郡主,宫里来旨意了,可王爷和王妃都不在府里,请您拿个主意。” 东方京墨和云烟外出了,但敦王和敦王妃却应该是“没有外出”的。 所以,管家才急匆匆来找风云兮拿主意。 风云兮站起身来,“别慌,按规矩接待宫里来的人,我很快就来。” 按照东临国的规矩,有品阶之人接旨需要穿上朝服。 风云兮匆匆换下郡主的朝服后,赶去敦王府的正厅接旨。 “昭曰:敦王之女,郡主风云兮,贤良淑德,克俭克柔,端庄大方,矜贵秀美,今特将其赐与保国公府世子苏隽彦为贵妾,择日成婚,钦此!” 鸭公嗓太监的话,风云兮听来有些懵…… 她她她……被赐给苏隽彦当贵妾? 谁搞的鬼? 脑子进水了吧? 苏隽彦的贵妾风淑雅前脚刚“暴毙”,后脚就又想纳一个郡主为贵妾? 想得美! 真以为他是天之骄子呢! 后院里的莺莺燕燕们个个身份高贵,堂堂郡主都愿意给他做妾? 呵呵呵…… 风云兮气极反笑,她根本不去接太监手里的那道圣旨,而是直接站了起来,“公公,劳烦您回去转告一声,他苏隽彦想要娶我也不是不可以,但至少得拿出诚意来!” “本郡主认死理,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郡马爷若是真想要娶我,就得拿出足够的诚意来!” “正妻之位,八抬大轿,十里红妆,一样都不能少!” 368休妻另娶?痴心妄想! “正妻之位,八抬大轿,十里红妆,一样都不能少!” 风云兮的话,掷地有声。 她这是气急了才故意说反话。 因为,让她嫁给苏隽彦,不管是为妻为妾,都绝对是不可能的! 既然对方故意搞出一道赐婚圣旨来恶心她,那她当然也要恶心回去。 苏隽彦怎么可能休弃了风筱雅,转而娶风云兮为妻? 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一点,风云兮才故意如此说。 宣旨的太监目瞪口呆地看着风云兮…… 这位平日里柔柔弱弱还病恹恹的云兮郡主,今日莫不是鬼上身了吧? 她竟然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整个东临国,谁不知道保国公府世子苏隽彦的正妻是贵为太子之女的筱雅郡主? 敢让苏世子休弃了筱雅郡主在娶她云兮郡主,脑子有病吧! 宣旨太监在内心里疯狂吐槽,但明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毕竟风云兮还是个郡主不是! 并且,他现在越是表现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就越是能顾衬托出云兮郡主的嚣张无理,倒是就能借此发挥,大大地卖惨,再狠狠地败坏她的名声。 “公公,要没什么别的事了,就请回吧!”风云兮摆出一副冷冰冰的送客姿态,她现今已经不屑于在外人面前掩饰与伪装。 反正苏家的人已经知道了她们的身份,根本没有蛰伏与隐忍下去的必要了。 宣旨的太监倒是识趣,知道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虽然是碰了一鼻子的灰,却也并未在敦王府发作,而是拂袖走人。 风云兮瞧着这些人盛气凌人地离开,微微眯了眯眼,“瞧着这般嚣张的态度,这些人定然是太子府的走狗了。” 一旁的掠影愤愤接话,“可不是嘛!现在的皇宫内廷,都被太子府的人给控制了呢!咱们要不是有亲卫,也无法知道主子您皇祖父的境况呢!” 自从宇王倒台,东临国的前朝与后宫,就都被太子派系的人个控制了。 至少,在明面上是这样的。 风云兮略微沉吟,再吩咐一句,“柳绿,掠影,你们去查一查,为何苏隽彦突然要娶我?” 她总觉得今日的赐婚一事来得蹊跷,不仅仅是因为苏隽彦色心大发而已。 苏隽彦是个色胚,那是早在耀京城的时候,风云兮就将其看透了。 但是,在风云兮看来,苏隽彦就算是有色心也应该是没色胆敢打她的主意的。 毕竟,风筱雅其人,怎么可能容许自己的夫君娶一个她无比羡慕嫉妒恨,却又比不过的女子! 难道是娶回来给自己添堵吗? 再者,风云兮一举得男,现今在保国公府的地位奇高,这般时候,苏隽彦哄风筱雅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做让风筱雅极度不高兴之事呢? 除非…… 有苏家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柳绿和掠影匆匆去打探消息,但二人还未将风云兮想要知道的消息打探回来,亲卫就传回来一个消息。 “小主子,现今雍都城里,全是对您不利的流言蜚语,极为损毁您的名声。” 闻言,风云兮并不惊讶。 她拒绝接旨,还说了那么一番霸气之语,宣旨太监怎么可能会不添油加醋地宣扬出去? “无妨,吩咐下去,所有亲卫们都不必去管那些流言,只管做好各自的事。”风云兮根本不在乎那些不实言论。 有人刻意中伤诋毁她,自然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捏造不实谣言,她为何要在意那些内容。 *** 浮光从外面归来,第一时间去寻找风云兮。 “云兮,赐婚的事,你无须担忧,苏隽彦他痴人做梦,绝无可能有机会染指你!至于那些流言蜚语,我也很快就会让人闭嘴。”浮光的声音里带着狠厉。 风云兮一听,就知道浮光在压抑着怒火,她赶紧哄道:“浮光,不管是那所谓的赐婚,还是外面的恶意谣言,我都不在意。你这些日子已然很是疲惫,就无须再为我的事情而操劳了。” 风云兮抗旨不遵之事,都已经过去了大半日了,从表面上看,事态已然发酵到不好收场的地步了。 但是,却一直没人敢前来敦王府治风云兮一个抗旨之罪,就可见对方对此事根本没把握。 只能搞出些下作手段,比如传传谣言什么的。 风云兮看着浮光阴沉沉的眸光以及冷然的俊脸,忍不住伸手捧起他的脸,纤纤玉指摸到他的唇角,努力地向上,为他扬起一个微笑的弧度。 “浮光,我没事,你无须担忧我,赐婚这样的小伎俩,他们根本不能拿我怎么办的。” 不是风云兮过于自信,而是她觉得,不管是太子府,还是保国公府,搞出赐婚这一招,都是下下策。 这样一桩事,顶多就是给风云兮等人添添堵而已,怎么可能真的顺利逼迫了风云兮去给苏隽彦做妾? 真当风云兮这些人,是吃素的就没有真本事了? 浮光就着风云兮的双手,将脸埋进她的掌心之中,静静地感受着她掌心的温暖与温柔。 已经入冬了,一天比一天冷。 浮光却觉得,只要和风云兮待在一起,依然温暖如春。 风云兮感受到浮光对自己的依赖,心中柔软一片,她捧着他的脸,压低了声音,更加地温柔似水,“浮光,你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浮光的情绪明显地有些低落。 风云兮猜测,也许不止是为了她,更是为了黎半夏。 苏花熹顶着黎半夏的身体,作威作福,极尽嚣张霸道。 而破解夺舍之术的办法,依然没有找到。 浮光也越来越觉得茫然无助…… 所以,风云兮温柔地哄着浮光,并且想用好吃的转移浮光的注意力。 当下困境难解,就像是吃到了未成熟的果子一般,又苦又涩。 风云兮就想尽自己的一切力量,给浮光带来一点点的甜…… *** 快到半夜的时候,柳绿和掠影双双赶了回来。 “怎么这么晚?”风云兮有些意外。 按理说,打听赐婚一事,该是不要这般久的。 柳绿指了指掠影,“主子,您问她吧!” 掠影不等风云兮开口,就主动交代了,“主子,是这样的,我同柳绿去保国公府,查探了您吩咐的事情之后,原本是打算立马回来的。” “但是,我们看到风筱雅同苏隽彦因为赐婚一事而大吵大闹,就顺便看了场好戏,因此耽搁了。” “……”风云兮默了默。 掠影性子活泼,爱瞧热闹,倒是可以理解。 转念一想,风云兮又有疑惑,“风筱雅同苏隽彦吵架,竟然吵到了深更半夜的这般时辰?” “非也非也……”掠影立马摇头,“主子,您听我慢慢同您细细说来……” 掠影“吧啦吧啦”说了好一阵,终是将前因后果说得清楚明白,极为详尽。 当柳绿和掠影去查探赐婚一事缘由的时候,先是去了皇宫,再是去了太子府。 但是,这两处地方都没有查到有用的信息,二人就想到了保国公府。 掠影因为她先前跟着风淑雅在保国公府住过一段时日,对保国公府已经极为熟悉,就像是进自家的后花园似的。 所以,掠影带着柳绿熟门熟路地在保国公府里穿梭,终于查探到了苏隽彦要娶风云兮的原因。 那就是苏家人这几代子嗣单薄,别看风筱雅已经为苏隽彦生下了嫡长子,但那个孩子生来就极其体弱,被太医诊断为是个寿数不长的。 为了替苏家延续香火,苏隽彦除了娶了风筱雅这个正妻,纳了风淑雅这个贵妾之外,通房和外室都是一抓一大把。 但是,这些跟了苏隽彦的女子,有孕者极少。 并且,就算是有孕了,能够生下平安健康的孩子的就更少了。 更别说是生下一个健康的男丁了。 风筱雅一举得男,都是苏隽彦的一众女人里的头一遭。 而眼看着风筱雅生下的这个嫡长子羸弱,是个早夭的命格,苏家人着急上火,就打上了风云兮的主意。 风云兮是凌云城的神女,身上有着至今为止最强大的神女血脉。 而苏家血脉最初也是来源于凌云城。 所以,苏家人就想要利用风云兮的神女血脉,而改变苏家血脉代代传承下来的缺陷。 取长补短。 苏家人是想要窃取神女血脉的不可估量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听到此处,风云兮冷哼一声,“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倒是敢想!” 阳尊血脉一事,无极至尊的弟弟那一脉并不知情。 但苏家人传承至今,血脉里应该还是残存着一部分阳尊血脉的。 阳尊血脉与神女血脉结合,能迸发出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 苏家人就算是不知道阳尊血脉一事,却也打上了风云兮的主意,倒是歪打正着了。 “可不是嘛!苏隽彦他们就是痴心妄想!我和柳绿听闻此事的时候,气坏了!正准备跑回来告知主子您,却听到风筱雅同苏隽彦吵架,还是因为主子您……” 掠影继续滔滔不绝地讲述着…… 风筱雅主动找苏隽彦吵架,自然是因为得知风云兮“大言不惭”地要给苏隽彦当正妻。 苏隽彦已经有正妻了,就是她风筱雅! 风云兮再要来当正妻,虽然并未提要求让苏隽彦休妻再娶,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了嘛! 风筱雅当时听闻,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恨风云兮,起先并不明白缘由,只是觉得风云兮长得比她好看,她就羡慕嫉妒恨。 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事事都不顺她的意,都没有照着她所想的那般发展,她就更加恨风云兮了! 而她嫁给苏隽彦,一直以为自此成为了世间女子艳羡之人。 因为她有高贵的身份,金玉佳婿,活成了世间女子最想要成为的人。 但是,这都是她自己想象的而已。 至少在风云兮那里,从来都不屑一顾! 这就大大地打击到了风筱雅的一腔炫耀之心。 风云兮为何不艳羡她? 风筱雅百思不得其解。 所以,她渐渐地就觉得,尊贵的身份与金玉佳婿,都不是那么的香了…… 风筱雅自己内心里纠结矛盾着,但是,当风云兮突然要来“抢”她的正妻之位的时候,她又是最护食的那一个。 “那风筱雅同苏隽彦争吵得厉害,还以自己的儿子逼迫苏隽彦绝对不能休妻另娶。” “二人吵得不可开交,皆是激动不已,却忽略了那个尚在襁褓中的羸弱婴孩。” “后来,二人在推搡之下,竟然把孩子给摔飞了出去……” “我和柳绿等到深夜,就是守着看这件事最后的结局。” 话到此处,掠影端起风云兮贴心为她倒的温茶,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369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乖乖的 掠影饮尽温茶,继续道:“那个婴孩被当场摔死,保国公苏暮沉得知后震怒不已,当即就一掌将风筱雅给拍飞了!” “风筱雅跟她的儿子一样,摔飞出去后,砸在地上,当场吐血身亡。” “哎……”伴随着一声叹息,掠影终是说完了整件事。 “风筱雅死了?”风云兮有些惊讶,“她真的就这么死了?保国公如此做,不怕太子问罪?” 风云兮没有预料到风筱雅的结局竟然是这般……出乎意料! 柳绿看了眼说累了的掠影,接话道:“主子,保国公一掌拍死风筱雅的事,被压了下去,太子的人目前还不知情。” 风云兮挑了挑眉,“保国公不会是想要栽赃嫁祸吧?” 柳绿摇了摇头,“我们没能探知,保国公得知那个婴孩死了,当时震怒不已,警惕心也就下降了,因而没有发现我和掠影隐藏在暗处,待他稍稍冷静,我们发现情况不妙,怕被察觉,就只能匆匆离开了。” 风云兮能够理解,毕竟苏暮沉武功卓绝,还深不可测,她自己都没把握藏匿在苏暮沉的身边而不被他察觉。 “你们二人今日辛苦了,快去休息吧!”风云兮让柳绿和掠影回房休息,她则去主院找东方京墨和云烟。 白日里,东方京墨和云烟都不在敦王府,二人也是很晚才回。 风云兮先是向自家爹爹和娘亲说了上午赐婚之事,再将柳绿和掠影打探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说完了这些事,风云兮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爹爹,娘亲,我今日拒旨不接,苏家人肯定会借机生事,与其让那些人借题发挥,不如咱们先下手为强!” “苏暮沉拍死了风筱雅,咱们可以借此离间太子与苏暮沉,甚至是威胁太子对付苏暮沉。” “反正只要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对苏家人动手,接下来的事,还不是谁的拳头硬,谁就有话语权!” 原先,风云兮一直保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从不挑事。 但是,苏家人挑的事已经足够多了。 这最后的殊死较量,再纠结谁先动的手,有意义么? 云烟赞赏地看着风云兮,“兮儿,我和你爹爹正有此意,无极至尊和君善这些日子集结止戈神军秘密操练,又有你赠与的补汤,个个功力大增,是时候了。” “而今日我们再探保国公府的禁地,发现那些黑衣武士因为少了往生果的缘故,还未完全苏醒,这也是对咱们有利的一面。” 闻言,风云兮倒是极为吃惊,“是无极至尊说的止戈神军能够对抗天戈魔军了?” 无极至尊赶到雍都城,除了为破解黎半夏身上的夺舍之术想法子,就是操练止戈神军了。 止戈神军与天戈魔军必然有一战! 苏家人在为唤醒天戈魔军想办法,少了往生果就打树灵的主意。 无极至尊也在为强大止戈神军而想办法,以备之后某天的一场硬仗。 云烟点点头,“无极至尊说,他目前有五成的把握。” “五成?”风云兮的小脸上显露出失望的神色。 她知道止戈神军对上天戈魔军,一直都是胜算较小,特别是天戈魔军得了往生果的助益后,强大到变态,止戈神军就更加没胜算了。 这都是有历史可循的。 要不是小狸猫兄妹俩歪打正着地从保国公府的禁地里顺来一批往生果,既坑了天戈魔军,又帮了止戈神军,无极至尊怎么可能有五成胜算? 风云兮能想到这些,但对于只有一半的胜算,还是不满意。 因为一旦与天戈魔军正面刚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她沉吟了好一阵,甩走脑袋里的负面情绪,“爹爹,娘亲,需要我做什么吗?” 云烟温柔地抚了抚风云兮的青丝,“兮儿,我们要交给你一个很重要的任务。” 风云兮的眼神瞬间就亮了! 她终于没有被排除在外! “真是让我参与吗?”风云兮的激动情绪压都压不住,她跃跃欲试地问道:“是什么重要的任务?” 云烟郑重地道:“保护你皇爷爷。” 风云兮:“……” 这算什么重要的任务? 不是明摆着是支开她嘛! 云烟看到风云兮立马怂拉下来的小脸,无奈一笑,低声哄道:“兮儿,转眼就到了生死一战的决胜关头,娘亲和你爹爹都希望你平安无恙。” “再者,你皇爷爷和你,都有可能是苏家人想要利用来要挟我们的筹码,所以,你们二人必须远离,并不被苏家人找到。” “……”风云兮无言以对。 她一直都是想要出力的,但是,很明显,她的力量大概是可有可无的,或许,还反而极有可能拖后腿。 要是她真的被利用了去要挟东方京墨和云烟,她情何以堪? 就算是她能够自保,也还有一个圣康帝。 虽然风云兮与圣康帝的祖孙情倒是没培养出多少,但毕竟是血亲。 而风云兮对于圣康帝的初见印象,还是不错的。 她相信,只要有时间,就一定能够与圣康帝相处融洽的。 所以,必须尽力保全圣康帝! 若苏家人真的打了圣康帝的主意,保护圣康帝还真的是极为重要的任务不是! 想到这些,风云兮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听你们的话。” 云烟温柔地拍了拍风云兮的肩膀,“好孩子……” 东方京墨也是满脸慈爱地看着风云兮,“丫头,辛苦你了,注意安全。” 风云兮微微笑,“爹爹,娘亲,你们也注意安全,保重。” 一家三口,虽然在这些年一直是聚聚散散,但各自的心,都从未分别。 所以,无需多言,互相之间都懂得。 此次的谈话,是商谈接下来的计划,也是道别。 风云兮同东方京墨道别之后,就带着柳绿和掠影,以及小狸猫兄妹俩,还有一批亲卫,悄悄地潜入了皇宫。 早在宇王倒台之时,太子就顺利监国,圣康帝也就被彻底地囚禁了起来。 只是,太子一直有杀了圣康帝的心,却没这个胆儿。 因为太子的心中有一些顾虑。 东临国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就处于多事之秋,先是东境地动,接着又是澜王和肃王的真假冤案,最后竟然落得双双家破人亡。 而今年又有宇王谋反。 一连串的皇族动乱下来,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权力倾轧。 太子为了笼络民心,在此继承大统已经没什么悬念的关头,就没有再动圣康帝。 因为风氏皇族这一年来,死了太多人! 若是圣康帝再忽然“驾崩”,反倒会被人捕风捉影说是风氏皇族的人寿数有变,进而延伸到东临国的国运不昌之类的话。 自古上位者都信天命之理,太子也是极为迷信于此。 所以,他不允许将来有人借着这些事而滋生谣言,故而决定耐着性子再等上一阵子。 圣康帝因此也就侥幸继续活着。 风云兮熟门熟路地潜入出蓝殿,见到了已经等候在那的圣康帝。 圣康帝的身旁,还站着浮光。 浮光是依照东方京墨之言,将被囚禁在寝宫的圣康帝带到出蓝殿的。 东方京墨和云烟以及无极至尊,还有君善、浮光等人早在风云兮还未从椰南城重返雍都城的时候,就商量好了一系列的计划。 而一直没有实施,是在等止戈神军。 现在万事俱备,东风也来,就可以先发制人了。 风云兮同圣康帝福身行礼,寒暄了几句之后,就将浮光拉到外面,“你们都商量了一些什么样的计划?” 风云兮不是没有询问过东方京墨和云烟,但是,不管她是直白地问,还是旁敲侧击地问,都问不出半点有用的信息来。 所以,她只能问浮光了。 浮光抬眸看着风云兮,目光温柔缱绻。 风云兮生得貌美,但不常以真容示人。 浮光以前不解,后来却巴不得风云兮的美貌不叫外人瞧见。 他看着未施粉黛却颜色尽显的她,只觉她的端庄骄矜之中又透露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千娇百媚,可勾魂夺魄,荡人心神,引人无限遐想。 他的心神,早在不经意间,就被她勾了去…… 浮光细细看着风云兮,不禁撩起风云兮散落的一缕鬓发,凑近细细地嗅了嗅。 这般动作,太过亲昵暧昧,风云兮还不习惯,故而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退。 丝滑的青丝就从浮光的指尖滑落,他心中莫名地怅然若失。 顿了顿,浮光平复了心情,才一脸正色地说:“云兮,相信我们,你乖乖待在此处,没有信号不要出去。” 出蓝殿是从前圣康帝为皇子们建造的居所,现在已经荒废,等同于冷宫。 所以,不管是太子派系的人,还是苏家人,都绝对难以想到风云兮和圣康帝会藏身于此。 再者,圣康帝当初命人建造出蓝殿的时候,有默默地动用自己发展的微薄势力,在出蓝殿的地底修建了密道。 一条密道通往圣康帝的寝宫,这就是圣康帝当时能够出现在出蓝殿见东方京墨一家三口的原因。 另一条密道通往雍都城外,是危急关头用来逃生的。 故而,就算是最后风云兮和圣康帝藏身于出蓝殿而被发现,也可以通过逃生密道,再获得一线生机。 柳绿和掠影准备了半个月的干粮,就是以备万一真的要跑路时之用的。 风云兮欲言又止…… 静默了好一阵之后,她终是压下了心中想要一吐为快的那些话。 诚如云岚当初所言,浮光有他的使命。 他的父亲是无极至尊,母亲是黎半夏。 单单就这两点,与苏家人的恩恩怨怨,浮光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但是,风云兮却不同。 她还肩负着凌云城的未来。 至少在树灵还未找到之前,风云兮还不能死! 所以,东方京墨和云烟想要将风云兮置身于危险之外,不止是为了保护风云兮,还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 风云兮觉得,这真是一件讽刺的事情! 她竟然连自己的生死,都不能自己掌控。 风云兮甩开心中的胡思乱想,静静地注视着浮光,想要将他看个够。 只是,再怎么看,都不够! 末了,风云兮只道:“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乖乖的,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这句话,不是风云兮在威胁浮光,而是在向他表明自己的态度。 她不希望事情真的会走向那一步。 但是,若真的往最坏的方向发展,她会拿出鱼死网破的决心! 如果她所在乎的人都不在了,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她既然都护不住自己在意的人,那她哪里还顾得了别人的生死? 没有人让她留恋红尘,让她惜命,那么,她也许就会很任性很任性…… 浮光紧紧地抱住了风云兮,万千情意凝聚在心头,最后却只化为两个字,“等我!” *** 风云兮和圣康帝等人藏身于出蓝殿的密室里时,外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起先,是太子以思念宝贝女儿风筱雅为由,让人去保国公府接风筱雅回太子府小住。 太子极为宠爱风筱雅这个女儿,因此,这只是一件极为稀疏平常的事情。 只是,保国公府却没让风筱雅回太子府。 因为风筱雅都被保国公苏暮沉给拍死了,还怎么回娘家? 当然,苏暮沉也不是直白地拒绝,而是找了托词。 因为他还未打算与太子撕破脸。 不然,苏暮沉也不会让人隐瞒风筱雅已死这件事了。 偏偏,太子这一次却胡搅蛮缠起来,说什么也要见女儿,最后还亲自上门去找风筱雅了。 太子去保国公府,可不是轻车简行,而是搞出了大阵仗。 御林军开道,京畿营随行,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直奔保国公府,引得无数百姓围观。 但是,太子却吃了闭门羹! 因为保国公府的后院着火了,保国公自顾不暇,哪里有空管思女心切的太子? 而保国公府的后院,是先爆炸,再燃起的熊熊大火。 爆炸的中心点就在保国公府的禁地。 那些还未苏醒的黑衣武士就成了瓮中鳖,被炸熟了! 苏暮沉只得匆匆集结已经苏醒还成功地从禁地里逃出来的黑衣武士。 至于保国公府的下人们,则是四处逃窜…… 后院失火,前门又被堵。 这些逃窜的人在疲于奔命的慌乱之中,冲撞了太子仪仗,就是无法避免了…… 太子是乘坐马车而来,马匹被惊到而发狂,直接拖着马车往保国公府里面冲。 御林军和京畿营士兵为了保护太子,也追着马车冲进了保国公府。 而那些从禁地里逃出来的黑衣武士,以为那些身穿铠甲的士兵是为了绞杀他们而来,就立马迎战。 之后,就是一场混战…… 化整为零的止戈神军与鎏光宗亲卫,还有一部分云中军,也加入了混战之中。 占地千顷的保国公府,沦为了战场…… 太子派系的人,得知太子被困于保国公府,生死未卜。 并且,保国公府突然出现大量的黑衣武士,远远超过了保国公府的府兵数量,这件事,引得东临国的朝臣们细思极恐。 保国公为何要屯兵? 是不是想要造反啊? 所以,朝臣们有力出力,有计谋出计谋,纷纷为围剿保国公府里的黑衣武士而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是以,事情越往后发展,就演变为真个东临国的朝堂都在合力打击保国公府。 这就是东方京墨等人筹谋多日,达到了最终效果。 众志成城,才能有胜利的可能。 而远在东临国的边境,西境的大耀国,西北境的北渊国,西南境的南黎国,这三个大国都在各自与东临国接壤的边境屯兵数十万,遥遥相逼,大有随时可以出兵征讨的趋势。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苏暮沉想要用天戈魔军一统整个鎏光大陆,那么,鎏光大陆上的任何一个国家,都是利益共同体,没有谁能够独善其身! 特别是大耀国、北渊国、南黎国,这些实力颇为雄厚的大国,更需要联合起来,共同对抗天戈魔军! 七天七夜之后。 风云兮所在的密室被人从外面打开。 她满心欢喜地跑向石门边,却看到了意外之人,“怎么是您?” 370馋他的身子 “怎么是您?” 风云兮极为意外地看着眼前的来人。 竟然是黎半夏! 黎半夏能够出现,还能打开密室石门,应该是说明她身上的夺舍之术被破除了。 风云兮如是想。 因为先前约定好的信号,就是风云兮一行人不能主动打开密室石门出去,而是要等到自己这一方的人前来,从外面打开石门。 “是隽弗让我来的,他们忙着清理逃窜的苏家余孽。”黎半夏如此解释。 苏隽弗这个名字,风云兮还不习惯,要想一想才能联想到那是浮光的名字,她点点头,“原来如此。那他们可都还安好?” 七天七夜过去了,风云兮这一行人,一直藏身在密室之中,都未出去,并不知道外面的具体情况。 只隐隐感觉到了雍都城里应该是发生了爆炸,并且,还有大暴动。 “还好,受了些小伤,都无大碍。”黎半夏说话的同时,目光往风云兮的身后扫射,看到了闻声出来的圣康帝等人。 密室里除了一个大间还有几个小间,就像是一座房子似的,除了堂屋,还有几间睡房。 这几日,风云兮这一行人,除了进食之外,都是各自待在小间里,养精蓄锐。 风云兮听到密室石门响动,第一个冲出去,圣康帝等人的反应就慢了些。 黎半夏收回目光,“云兮,可否借一步说话?” 风云兮有些不解地看着黎半夏。 黎半夏立马解释一句,“是有关先前我同你说的那些事……” 风云兮秒懂,转身递给柳绿一个眼神,就跟着黎半夏出了密室。 密室的石门内外都有启动机关,风云兮按下机关,从外面关上了密室石门。 她猜想,黎半夏找她要说的话,大概是想要收回先前的那一番交待。 毕竟,那一番交待都是建立在黎半夏被苏花熹完全夺舍之后,现在黎半夏好好的,那些交待也就没有必要了。 果不其然,黎半夏开口,就是要向风云兮要回那一方绢帛。 这也在情理之中,因为绢帛上的血字密信,相当于黎半夏写给浮光的遗言。 现在黎半夏好好地,她自然就不愿意浮光知道此事了。 风云兮神色为难,“伯母,对不起,那一方绢帛,我已经给浮光看过了。” “什么?”黎半夏颇为意外,但很快就释然,“罢了,也无妨,就是有些丢脸而已……” “……”风云兮默了默,她能够理解黎半夏的感受,先前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的,所以连遗言都写好了。 现在用不上,自然是销毁为好。 黎半夏也是个极为好强的性子,自然不愿意被浮光发现她曾傻乎乎地一心赴死。 风云兮瞧着黎半夏神情窘迫,忍不住想要安慰她几句,“伯母,其实……” 安慰的话语全部堵在了喉咙口,风云兮忽然间无法动弹,也说不出话来。 因为风云兮在猝不及防间,被黎半夏点了周身的几处大穴。 “哈哈哈……堂堂凌云城的神女,也不过如此啊!”尖利的女声从黎半夏的口中发出。 风云兮瞬间了悟,黎半夏的身体里,已经换了芯子,掌控她身体的,是夺舍了她的苏花熹! 从黎半夏出现,风云兮除了颇为意外之外,并未发觉任何的不妥。 不管是黎半夏的言行举止,还是黎半夏说的话,都是风云兮认识的那个黎半夏。 现下,风云兮想明白了,肯定是苏花熹已经完全夺舍了黎半夏,才会探知到黎半夏的记忆,知道黎半夏曾经见过风云兮,还交待过风云兮一些事。 苏花熹故意向风云兮要回那一方绢帛,就是为了让风云兮以为她还是黎半夏,以此降低风云兮的警戒,达到偷袭风云兮的目的! 至于黎半夏能够知道出蓝殿的密室,还知道打开密室的机关,想必她以同样的办法,骗过了浮光或者是其他的知情人吧! 大意了啊…… 风云兮想清楚这些事后,在心底里自嘲了一番。 果真,她还是太年轻,太过于相信别人了! 苏花熹得意傲慢地笑了一阵,再神色傲居地睥睨着风云兮,“小丫头,苏家被你们灭了,我挺伤心的。你说我是同黎半夏一起灰飞烟灭的好呢?还是放过黎半夏,夺舍了你的身体呢?” “我在这世上也没有亲人了,活着也挺孤单的,要不还是死了吧!” “但是吧!凌云城的新一任神女,勾搭上了无极至尊的亲儿子,想想都觉得挺刺激的!那个少年郎英姿勃发,我要是夺舍了你的身体,岂不是可以夜夜享用他!” “哎……生无可恋的我,也就馋一馋年轻的身子。好难选啊!要不然……你帮我选一选可好?” 风云兮:“……” 去你的好难选! 明明就是想要拿黎半夏来威胁她! 还说什么馋浮光的身子! 你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妇,惦记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 没门! 风云兮气得心肝都是疼的。 她凝聚全身的内力,正准备冲破穴道的束缚,却听得苏花熹继续说道:“既然你舍不得你的少年郎,那我就成全你,反正黎半夏死了,对你来说有利无害。” “毕竟,自古婆媳难相处啊!” 大结局 “毕竟,自古婆媳难相处啊!” “你长得挺合我眼缘的,那就送你一份大礼,我替你收拾了你的恶婆婆,不用客气哟……” “……”风云兮气结! 真真是红脸白脸都让苏花熹给唱了! 并且,苏花熹拿捏人心还真有一套。 眼下这般局面,苏花熹以黎半夏的生死作为要挟,风云兮就算是不受苏花熹的控制,也得配合其要求来。 因为,为了浮光,风云兮哪里会眼睁睁地看着苏花熹与黎半夏同归于尽? 苏花熹看着风云兮一脸憋得慌的小表情,抬手解了她的哑穴,“你有什么遗言?说吧!” “我有些疑惑的地方,您为何要换成我?”风云兮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就借提问拖延时间。 苏花熹妖娆一笑,“我刚刚不是说了嘛!我馋你家少年郎的身子!” “……”风云兮挑了挑眉,忍住怼苏花熹的冲动,一门心思套苏花熹的话,“您什么美少年没见过!我可不信您留恋红尘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浮光。” 许是被风云兮刻意奉承的讨巧话所取悦,苏花熹“哈哈”笑了几声,再一脸玩味地看着风云兮,“小丫头,你是想一边拖延时间,一边套我的话,对不对?” “哈哈哈……你呀!太天真!就算有人赶来救你,你觉我会给那些人机会么?” 苏花熹笑得极尽嘚瑟与张狂。 风云兮的小脸黑了黑,她的小计谋轻而易举就被苏花熹识破了,果然,苏花熹是外面混过的,阅历要甩风云兮好几条街! “反正您已经将我们这些人算计得死死的,那您又何必小气呢!我一个将死之人,不过是不想带着不明真相的遗憾死去罢了……” “再说啊!您苦心筹谋一番,在绝境还能逢生,难道您就不想让别人知道您那了不得的本事吗?” 假意奉承不怎么管用,风云兮就转变招数,开始卖惨,甚至连激将法都用上了。 先不管她的这些小招数对苏花熹有没有用,但是,能够拖得一时半会,也是好的。 苏花熹似是被风云兮说动,她顿了顿,开口道:“也不是不能告诉你,左右你快要死了,也罢!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同你说一说……” “其实,我也没什么大念想,就是舍不得那些又美又俊的少年郎,以及——” “我不能让苏家就此没落!” …… 风云兮等了一阵,没听到苏花熹继续说话,她又不解地问:“那您想要如何重振苏家昔日的辉煌呢?” 先前是苏花熹自己亲口对风云兮说的,苏家已经被灭了。 “这还不简单!”苏花熹挑眉看向风云兮,神色狡黠,“等我夺舍了你,再霸占了你家的少年郎,到时候生下一窝崽儿,就都过继到我弟弟的名下,如此,我们苏家不就又人丁兴旺了吗!” 苏花熹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憧憬不已。 无极至尊的弟弟一脉,人丁单薄,传到苏暮沉这一脉,已经是绝后了。 苏隽彦都只能算是旁支。 苏花熹作为长女,为苏家后嗣焦心,倒是可以理解。 只是…… “容我提醒您一下,浮光是无极至尊的儿子,他们父子俩本就姓苏,还是凌云城苏家的嫡系,你们这个苏家还只是庶系,您搞一出过继,不是多此一举吗?” 将嫡系过继到庶系,脑子进水了吧! 风云兮也懒得怼苏花熹的异想天开。 竟然想占据她的身体祸祸浮光? 呵呵哒…… 听了风云兮的话,苏花熹也不恼,她用一个“你不懂我”的眼神瞄了一眼风云兮之后,神色渐渐显露出几分不耐,“小丫头,我可没什么耐心哦!” “你再不拦着我,我可就真的与黎半夏同归于尽了哦!”苏花熹这般说着,还用匕首抵住脖子,状似好玩似的在雪白的脖颈上划出一条血痕。 “哎呀!好疼啊!”话是这么说,但苏花熹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真是可惜了黎半夏的这具好身子,我当年可是喜欢得不得了呢!” 风云兮朝着苏花熹翻了个白眼,这女人,简直就是个戏精! 并且,还是个狠人! 依着风云兮对夺舍之术的理解,苏花熹目前是彻底地夺舍了黎半夏的身体,也就是说,发生在黎半夏身上的任何事,苏花熹都能最真实地感受到。 而苏花熹竟拿匕首抹脖子玩儿,可不是个狠人! 风云兮在心底里疯狂吐槽,小脸上的神色倒是没有太多的变化。 她分析了一番利弊,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苏花熹还真下得去手! 那么,就算是浮光他们赶来救援,只要苏花熹还占据着黎半夏的身体,那苏花熹就依然能够以黎半夏为由逼迫而为所欲为! 所以,如此困局,只有被苏花熹惦记上了的风云兮能解! 风云兮回想到当初在凌云城,她也曾被夺舍,最后不是安然无恙吗! 为今之计,只能赌一把了! *** 当东方京墨、云烟、无极至尊、浮光等人急匆匆地赶到出蓝殿后,在正殿里发现了昏倒在地的风云兮和黎半夏。 云烟为二人检查了一番,发现二人身体内的内力损耗极大。 “周围有打斗的痕迹,她们二人应该是交过手。”云烟得出结论。 无极至尊控制住昏迷的黎半夏,因为他不确定此时的黎半夏的身体,是否是苏花熹占了主导。 这七日的恶战,苏花熹顶着黎半夏的身体,驱使着天戈魔军作恶。 无极至尊等人,也都与苏花熹交过手。 最后,天戈魔军被合力一举歼灭,苏暮沉重伤而死,苏隽彦在奔逃中被流箭刺死。 苏家就只剩下一个灵魂暂存的苏花熹了。 而在恶战结束之后,无极至尊等人擒住了苏花熹,对她施行破解夺舍之术的秘法。 这个秘法是无极至尊研究出来的,效果如何,他也不确定。 而施行之后,黎半夏确实苏醒了过来。 她的言语,举止,神情,都是黎半夏才有的。 无极至尊等人,就相信是秘法成功了。 之后,他们忙着清理战场,追寻逃离的余孽,因为还不确定是绝对的安全,故而就没有将藏身在出蓝殿的风云兮和圣康帝等人接出来。 是云烟安排的一名负责照看黎半夏的鎏光宗亲卫,发现黎半夏不见了,众人在一番寻找之下也没有找到,才猜测可能是上当了,黎半夏可能还不是真的黎半夏! 于是,众人立马就想到了还在密室的风云兮。 若说苏花熹假意扮作黎半夏,而寻找翻盘的机会,那就只有是利用风云兮了! 无极至尊对黎半夏的身体里输入一股内力,以探寻苏花熹的灵魂…… 这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人都不知情。 云烟去找在密室里的圣康帝还有柳绿和掠影等人询问情况,可他们也都不知道。 只说黎半夏找风云兮借一步说话去了。 云烟因此了悟,风云兮也被苏花熹给骗了。 “苏花熹的灵魂,已经不在阿夏的体内了。”无极至尊得出这般结论,收回了自己的内力。 闻言,众人心中皆是顿觉一阵轻松。 “许是兮儿发现了端倪,破解了苏花熹的诡计。”云烟看向被浮光抱在怀里的风云兮,目露心疼。 “咱们先回去,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东方京墨发了话,一众人各自行事。 *** 三日后,风云兮苏醒过来,看到守在她床边的云烟。 “娘亲……”风云兮娇娇软软地唤了一声。 云烟温柔地看着风云兮,“终于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风云兮摇了摇头。 云烟给风云兮诊了诊脉,确认无碍之后,温柔地道:“你的内力损耗过大,伤了身体,需得调养上好一阵子,我为你封住了周身的几大筋脉,免得你不听话,强行修炼。” 风云兮明显地一惊,却很快又压下了这般情绪,然后乖乖巧巧地道:“我听娘亲的。” 云烟温柔地抚了抚风云兮的鬓发,“你好生休息着,娘亲有事要去忙。” 这般说着,云烟起身走了出去。 换了柳绿和掠影进来。 二人端着汤药,伺候着风云兮服下。 风云兮服了药后,好奇地看着柳绿和掠影,“外面现在什么情况?” 柳绿和掠影对视一眼,二人一时间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掠影顿了顿,准备开口,却被柳绿抢了先,“我来说吧……” 于是,柳绿“吧啦吧啦”地详细讲述了一番外面的局势。 保国公府那一战,无厘头地开始,惨淡地结尾,可以说是血流成河,天地都为之色变。 占地千顷的保国公府,自然也被摧毁成了一片废墟。 太子,还有保国公和保国公世子都死了。 东临国朝堂的说法是保国公意图挟持太子谋反。 所以,太子死得冤枉与悲壮,而保国公父子死有余辜! 圣康帝为此一病不起,宣布已经没有精力操持国事,要退位让贤。 而圣康帝的膝下,能担大任的,只有一个敦王了。 敦王风沉落是圣康帝的嫡长子,让他继位,名正言顺! “所以,我爹爹成了东临国的皇帝,而我是东临国的公主了?”风云兮非常兴奋。 柳绿点了点头。 风云兮了解了东临国的局势,转而又问:“浮光呢?怎么不见他?” 柳绿回答:“公子回南黎国了。” “走了啊……为何?”风云兮惊讶不已。 柳绿憋着笑,“因为公子回南黎国准备聘礼去了,说是年前会来下聘,来年开春就与主子大婚呢!” “大婚啊……”风云兮神色欣喜。 柳绿还同风云兮说了好些话,掠影则是一直在旁没说半句话。 之后,二人见风云兮露出疲倦神色,双双告退。 等出了屋子,走了一段路之后,柳绿疑惑地看向掠影,“一向都是你比我话多,今日我说了这么多话,你却未曾开口,主子也没吐槽咱俩,挺奇怪的!” 柳绿性子沉稳内敛,掠影则是性子活泼外向,平日里也都是掠影在风云兮的身边“叽叽喳喳”像麻雀一般。 掠影笑而不语,只是想起了夫人的吩咐,“掠影,等兮儿醒来后,你同柳绿换一换,让她多说话,你则少说话。” 云烟的这一句让掠影毫无头绪的话,此时,竟让掠影觉得暗藏深意。 *** 冬至日,南黎国的摄政王苏隽弗携倾世繁华的聘礼,向东临国新皇唯一的女儿云兮公主下聘。 一时间,整个鎏光大陆的女子,都艳羡起了云兮公主。 冬去春来,最是山花烂漫的时节,南黎国的摄政王苏隽弗尚东临国公主风云兮。 百里红妆,千里迎亲。 鎏光大陆上最盛大的婚礼,没有之一! 云兮公主府,全福夫人为风云兮梳好了百子千孙头后,为她盖上了红盖头。 风云兮在喜娘的搀扶下,出了房门,去往正堂。 东方京墨当初说过,绝对不会让风云兮嫁人,只会让她招婿。 他说到做到! 所以,今日既是尚公主,也是招驸马。 风云兮步履轻快地跟随喜娘而走。 只是…… 喜娘并未将风云兮带去正堂,而是带进了一间石室。 风云兮将将察觉到有异时,四周已经围了一圈武功高强的人。 这些人释放出内力将她压制得不能动弹。 “苏花熹,快滚出兮儿的身体!”这是云烟的声音。 “呵呵……原来早就被发现了呢!”苏花熹也不再隐藏,她还蒙着红盖头,看不到周围的人却清晰地感受到这些人施加在她身上的内力压迫。 她当日夺舍了风云兮的身体,就一直假扮着风云兮。 她还一直以为,自己演得很好呢! “选在今日对付我,你们倒是煞费苦心啊!”苏花熹嘲讽一笑。 这半年来,所有人都将她当做风云兮,原来只是在演戏。 为的就是大婚这一日,在她以为自己的计谋得逞而最为得意的时候,给予她重重一击! “只是……你们休想要得逞!”苏花熹张狂地谩骂,却发现无人理会她,而那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内力压迫,越来越重…… 那感觉,就像是要将她从风云兮的身体里抽离出去! 她不甘心啊…… *** 风云兮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醒来。 “浮光?” 看着眼前身穿大红喜服的浮光,风云兮差一点没有认出来。 “是我。”浮光温柔了亲了亲风云兮的额头。 “我真的醒了?不是在做梦?”风云兮不太确定目前是出于现实里还是幻境之中。 她被苏花熹夺舍之后,就陷入浑浑噩噩之中,置身于一个又一个梦幻里。 “你不是在做梦。”浮光牵引着风云兮的手,抚向他的脸。 感受到手心的温度,风云兮瞬间心安。 她泪如雨下,“我终于回来了!” 自从风云兮决定替换黎半夏的那一刻起,她就做了再也回不来的决心了。 但是,她就算想得透彻,但心中的痛,还是一波强烈过一波。 她舍不得离开她在意的那些人,爹爹,娘亲,浮光…… 浮光温柔地为风云兮擦拭眼泪,“别哭,哭花了妆容,就不是最美的新娘了。” “新娘?”风云兮愣住,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着大红喜服,她满目震惊,“咱们成亲了?” “还未拜堂,就等你醒来。”浮光解释一句。 “怎么回事?还有,苏花熹呢?” “我们把她从你的身体里赶走了。” “她真的走了?” “是的。” “那就好……”风云兮终于松了口气。 浮光给风云兮盖上红盖头,抱着她前往喜堂,“娘子,咱们拜堂去吧!” *** 大婚后,风云兮和浮光度这对小夫妻过了一个甜腻腻的蜜月长假,一览鎏光大陆的无限风光。 某天,二人到了耀京城,去参加浮花和萧越夜的儿子的周岁宴,还准备在缥缈长公主府小住一段时日。 再次回到缥缈长公主府,二人都觉得仿佛是过了沧海桑田般久远一般。 小狸猫兄妹俩也跟着风云兮和浮光夫妻俩出来度蜜月。 两只进了缥缈长公主府,照例要进行一番大扫荡。 风云兮刚刚安置了行李,就被小狸猫扯着裙摆往外拉。 她一脸不解,却还是和浮光一同跟着小狸猫出了屋子。 小狸猫将风云兮和浮光带去了缥缈长公主府植被最茂盛的一处园子。 “同生树?还有往生树?”风云兮看到了一株并蒂同根的小小青绿树苗,一半的枝叶是同生树,另一半的枝叶却是往生树。 她与浮光对视一眼,二人一同使出内力,探向这一株树苗的根系。 “树灵竟在此!”二人异口同声道。 风云兮牵起浮光的手,“处在鎏光大陆极北与极南的两棵树,竟然在鎏光大陆的最中心并蒂同生了,也是一种圆满啊!” 浮光微微笑,“是啊!圆满了。” ------题外话------ 明日写番外…… 001全是渣男,只管可劲儿虐! 忘川河畔。 地府里的冥君热情地向一位姿容艳丽的白衣女子招手,“魔君,有件天大的好事儿!” 这位白衣女子就是魔族的魔君,她正坐着小船儿,与那些在忘川河里漂荡的鬼魂开赌局。 她若是赢了,就要求鬼魂讲生平经历,待听完了故事,还要将其吃掉。 而她若是输了,就亲自送其去转世投胎。 忘川河里面尽是些断了轮回之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千万年来沦陷在污浊的波涛中,被铜蛇铁狗狂咬,没有尽头。 所以,与这位魔君赌博,是这些鬼魂们唯一能够获得投胎转世的机会了。 尽管魔君的赌技奇佳,输得极少,但是,愿意同魔君赌博的鬼魂,依然络绎不绝…… 因为众鬼魂都抱着一种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心态,万一就赌赢了呢? 当然,也实在是能够脱离忘川河,走上轮回之路的诱惑力,太大了! 那些鬼魂们愿意因此而付出魂飞魄散的代价! 冥君对此却是有苦难言,魔君来他这个小小的地府玩玩没关系,开赌局也没关系。 但是,送忘川河里的鬼魂去投胎,可就是坏了他地府的规矩啊! 然而,冥君他心里苦,又不敢说。 就因为这位魔君,可不是一般人物! 她是魔祖唯一的女儿,是魔族至高无上的女君。 稍稍抬抬手指头,就能灭了小小的地府! 冥君哪里敢得罪? 真真是请魔容易送魔难啊! 再说,也不是冥君将魔君请来的,而是魔君她失恋了,就觉得生无可恋,自己跑来地府,说是要先体验体验死后的生活。 若是合她的意,那她就去死一死…… 冥君:“……” 魔君您想要体验生活,没毛病! 可问题是,六界各有其运行的规律,魔界生灵不归他地府管啊! 冥君实在无奈,又不敢怠慢了魔君,毕竟现在两界交好,六界太平,他可不敢一不小心就引得六界大乱啊! 只能默默地祈祷魔君能够觉着在地府里呆腻味了,而想要挪窝去别处祸祸…… 但是,自从魔君抢了忘川河上的摆渡鬼差的小船儿,整日划着小船儿同河里的那些鬼魂们开了赌局之后,魔君简直是乐不思蜀了,根本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冥君心里着急啊…… 他想尽一切办法,都送不走魔君。 好在天降贵人! 冥君耐心地等魔君开完赌局,再听完故事,然后划着小船儿靠岸。 “什么好事儿?”魔君并不是很感兴趣,只是她一向秉承着“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原则。 她吃了地府那么多鬼魂,自然对冥君的态度还是颇为客气的。 冥君立马解释,“魔君,是这样的,鬼差今日捉回来一个女鬼魂,她是有两世重缘的,这第一世刚走完,因为太过悲惨,不想再经历第二世,就跳了忘川河了。” “您是知道的,忘川河里的鬼魂数不胜数,想要捞她这一个鬼魂,就跟大海里捞根针似的……” 冥君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魔君给打断,“说重点!” “重点马上就来了!”冥君从善如流地应答,“魔君,您之前不是说过嘛!要虐尽六界渣男!正巧了,那女鬼魂要经历的两世,都是渣男多不胜数!” 闻言,魔君挑了挑眉,“所以?” 冥君神色兴奋,“所以啊!魔君您闲着也是闲着,要不然您就勉为其难地替那女鬼魂去凡间走一遭呗!” “那可全是渣男啊!您借此就能有个名正言顺的由头可劲儿虐渣男,想怎么虐就怎么虐!” 魔君微微眯起狭长的凤眼,“既能将我送走,还能让我去给你收拾烂摊子,冥君啊冥君,你这一招可真是高明啊!” “哪能啊!您误会我了!”冥君神色讪讪,他的小小算计被识破,却依然坚强地圆场。 他继续讨巧奉承,“魔君啊!您在敝府这么些时日,过得并不开心,我可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啊!” “我真是怕您憋出心病来,才想了这么个法子,助您发泄发泄心中的苦楚啊!” 冥君的这番话,也不是违心之言。 魔君失恋事小,积聚怨恨在心而无从发泄,最后酿成不可收场的局面,那可就极有可能是危害六界的大祸了啊! 自上古以来,多少差一点就毁天灭地的大战,最开始还不都是因为感情矛盾挑起来的啊! 所以啊!没事千万不要去招惹太强大的女人。 就算是招惹了,也千万不要提起裤子就不认人! 否则…… 冥君默默地在心里问候了那个招惹了魔君又始乱终弃的渣男祖宗十八代! 魔君听闻冥君的话,觉得这般说辞才是合乎情理的。 果然,还是有不少真情实意之人。 这是魔君听了那么多鬼魂讲的故事之后,粗略总结而得出的结论。 这也让她对魔生,又开始有了希望…… 现在,这个结论也适用在冥君的身上。 还别说,冥君长得还挺顺眼的,至少比某个衣冠禽兽,顺眼多了! 魔君认真地看了冥君一眼,不疑有他,稍稍思索了一番,觉得去凡间耍上一阵子也不无不可,于是,她就点了头应下。 “不过,我有个要求,就是我去凡间的事,不能让你我之外的第三方知道。” 她可是魔界的堂堂女君,这种顶着她人身份虐渣男的事,要是被四海八荒知道了,肯定得说她小家子气! 指不定还得被深挖出她失恋的事情来。 到时候,那就丢脸丢大发了! 所以,为了魔君的脸面,这件事绝对不能被传扬出去! 冥君看到魔君点头,高兴坏了,他连忙应承,“您放心吧!我保证不说出去!” 别说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了,就是十个百个的,冥君此时也能应下。 他也是能够理解魔君提这个要求的心情。 因为魔君是极为爱面子的,失恋一事,也都瞒着,六界鲜少有知情的。 冥君也是无意中听得醉酒的魔君说了那么一嘴,才知道的。 魔君的感情问题,冥君虽然好奇,却根本不敢问魔君本人,更不敢四处瞎打听。 冥君只想要保住他的地府。 “那我走了!”魔君爽快极了。 冥君恭恭敬敬地道:“魔君,您此次下凡,法力会被封住,但您放心,您在凡间的任何遭遇,都不会影响您的本尊。祝您虐渣圆满!” “借你吉言!” 于是,魔君去替那个女鬼魂投胎了…… 冥君看着魔君的背影,遥遥叮嘱,“魔君啊!那个女鬼魂的生死簿不是我写的,您要是不满意她的人生剧情,尽管改!您要是不想玩儿了,随时可以死,死了就能回归本尊了……” 走上轮回路的魔君头也不回,只挥了挥手。 她最近就喜欢虐恋情深,特别是“我虐你千百遍,你还待我如初恋”的那种。 所以,她不虐个够……哦不!是玩个够,她就绝对不回来! 冥君亲眼看着魔君投了胎,才松了口气,他默默地抹了一把虚汗。 终于将这一尊女魔君给送走了! 一个瑞气腾腾的俊美男子突然出现在冥君的身边,他薄唇轻启,“冥君,有劳了。” 冥君诚惶诚恐,连忙躬身作揖,“神君言重了,这是下官应该做的。” 神君看着空荡荡的轮回路,颇为悲戚地感叹一句,“希望她得偿所愿……” 冥君一脸懵逼,“神君您说什么?” “没什么。”神君敛住神色,目光从容且严肃地看着冥君,“冥君,今日之事,勿要多言,等魔君将来归位,也勿要向她说起。” 冥君顿时肃然起敬! 为了维护六界的太平与安宁,神君不惜屈尊降贵来到地府助他分忧解难,还想出了此等支走魔君的巧妙法子,真的是太贤德仁善,英明神武了! 冥君心中对神君的敬仰之情,瞬间如滔滔江水般,泛滥了…… “对了……”冥君神色好奇,试探一问:“神君可知究竟是谁对魔君始乱终弃,让她变得生无可恋的?” 神君微微眯眼,俊脸上的神色不怒自威,“冥君真的想要知道?” 冥君只觉得神君的这般神情似曾相熟。 莫名其妙的,冥君心中开始发慌…… 他咽了咽口水,“突然又不太想要知道了……呵呵呵……” 神君则是点了点头,“冥君倒是识时务。” 后背冷汗涔涔的冥君:“……” 神君这是在夸他么? 却说丝毫不知被神君和冥君算计了的魔君,她替那女鬼魂投胎之后,成了一个呱呱坠地的小女婴。 出生的同时,魔君感知到自己的脑中多了一些记忆。 那是属于那个女鬼魂的前世记忆。 魔君从那些记忆得知,她现在的新身份是鎏光大陆上凌云城的云家二小姐——云烟。 002大姨子觊觎小妹夫,虐渣首秀 “呜哇呜哇呜哇……” 堂堂魔族女君,也就是现在的小女婴云烟,发现婴生真的是太无聊了! 除了吃喝拉撒睡之外,就只有哭了。 饿了哭,尿了哭,热了冷了也都是哭。 高兴了哭,不高兴了也哭。 左右在会说话之前,奶娃娃表达需求与情绪的唯一方式,就是哭! 地上一年,天上一天。 云烟以前感觉生无可恋的那会儿,就觉得魔生真的是度日如年。 眼下,她在这凡尘俗世里,才感受到什么叫做真正的度日如年! 云烟觉得,她大概是被地府冥君给坑了! 只是,她还未虐一个渣男,如此就耐不住无聊而归位,又有些不划算。 所以,云烟每日醒着的那一两个时辰,就是温故原主的前世记忆,再谋划着等将来遇到了那些渣渣,要如何虐得酸爽! 而通过原主的前世记忆,她还发现地府冥君不老实,说话是说一半而留一半。 原主的命数里哪里是渣男多多? 简直是渣渣多多好不好! 不分男女,就好似这世间的极品渣渣,都被原主给遇上了。 故而,原主的前世,活得那叫一个悲惨凄凉啊! 这也就是原主死后得知还有机会重生去改变前世的命运,都宁愿跳了忘川河而永世不得轮回,也不愿再重生的原因。 不怪原主这般怂,只怪给她写命格的人脑子里有神坑! 究竟是多大仇多大怨,要给一个弱女子安排如此惨兮兮的命数? 她极能体会原主的那种生无可恋之感,若她真的是原主,也是不愿意再重生一次去当受虐狂的。 当然,虐渣狂还是可以欣然接受的。 时间有条不紊地流逝,小女婴云烟就在暗戳戳地密谋着搞事情。 这日晚上,云烟刚喝完喷香香的**,再被奶嬷嬷抱着送去给娘亲花曦。 云烟在娘亲温暖的怀抱里舒服地蹭了蹭,正想要挑个舒服的姿势睡大觉,却有侍女前来敲门。 “夫人,玉衡使奴犯病了。” 听闻侍女的话,花曦立马将怀中的云烟交给奶嬷嬷,“我去去就来,你们照顾好两位小姐。” “是。”两个奶嬷嬷和几个侍女同时应声。 花曦离开了,云烟不满地撅了撅小嘴儿。 她出生在魔族,从能够记事起,记忆中就只有父君,没有母君。 都说她是魔祖的魔元孕育出来的,故而生来就只有父亲,而没有母亲。 所以,母爱是什么样的,她很是好奇。 而投胎之后,她发现花曦是个挺好的母亲。 母爱那种既看不见又摸不着的东西,她觉得自己好像是感受到了。 云烟被奶嬷嬷抱着放进了小摇篮,同姐姐云岚排排睡。 云岚是个高冷的性子,云烟就算是不探查原主的前世记忆,单单只是通过这些天的相处,也能够感受得出来。 吃喝拉撒睡都不哭不闹,任何人逗弄都不哭不笑,能不高冷么? 云烟无聊地吃手手,再听着奶嬷嬷和侍女们的细细碎语。 她还不能说话,连同人唠嗑打发时间都不行,就只能听别人唠嗑了。 云烟只听得她的奶嬷嬷无比八卦地道:“夫人这般紧张玉衡使奴的病情,莫不是他们二人……” 奶嬷嬷欲言又止,但云烟就算是看不到其脸上的神情,也能猜到奶嬷嬷此时一定是在向在场的其余几人挤眉弄眼,摆出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暧昧神色。 云岚的奶嬷嬷很快就接了话头,“依我看啊!保不齐就是那样!” 一个听得云里雾里的小侍女没有意会到各种深意,故而懵懵懂懂地问道:“哪样啊?你们是在说什么呀?” “你呀!真是个不经事的!”两个奶嬷嬷恨铁不成钢般异口同声。 紧接着,又有一个侍女笑着打趣,“她还小,听不懂呢!” 那个真没听懂的小侍女,只觉得更加地云里雾里了。 可她又不好意思再问,免得再被笑话了去,只得脸红地低下了头。 云烟听着这么一段好似什么都没说,却又仿佛说了很多的话,吧唧着小嘴,陷入了沉思…… 玉衡使奴,云烟已经见过,是个美郎君。 只是,他绝对是一个蛇蝎美男! 在原主前世的记忆里,玉衡使奴就是将原主推向悲惨人生的始作俑者! 玉衡使奴,并非凌云城里的使奴,而是花曦意外救下的一个凌云城之外的人。 而此人的身份并不简单! 他是大耀国的皇子萧越衡,也是未来称霸一方,铁血雷霆的永寿帝! 原主在前世,大概半岁的时候,就被萧越衡抱走,离开了凌云城。 自此,原主那惨绝人寰的人生,也就正式开启了…… 云烟琢磨着时日,发现现今离她被萧越衡抱走之日,已经不远了。 不行! 她必须得做些什么! 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让自己被萧越衡给抱走! 云烟信誓旦旦,可转念一想,却发现,她好像什么也不能做。 她目前是一个才几个月大的奶娃娃,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她如何自救? 法力又被封住了,她空有逆袭的宏愿,却发现目前的现实真的是太tm的残酷了! 云烟越想越气馁,渐渐地就想累了,神色恹恹地睡了过去…… 没办法,婴孩时期,除了睡觉,一切都是浮云! 云烟怀着不太美好的念头沉沉入睡,导致梦里都是些恐怖画面,她睡得极不安稳,突然就惊醒了! 睡眼朦胧的她,眼角还挂着泪痕。 她伸着小手手艰难地抹去…… 忽地—— 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云烟正要欣喜,却发现这张脸的主人并不是娘亲花曦,而是大姨母花晨。 花晨与花曦是一对孪生姐妹,面容极为相似。 但是,云烟好歹是混过六界的堂堂魔君,怎么可能连一对孪生姐妹都分辨不出来呢! 大姨母怎么会在深更半夜出现在自家爹爹与娘亲的卧房里? 云烟有些不解。 花曦舍不得同刚出生的两个女儿分开,夜里都是让人将摇篮搬进她的卧房,也是方便起夜照顾云岚和云烟姐妹俩。 云烟用小脚脚踢了踢一旁熟睡的云岚,这般时候,她也没弄明白个所以然,只想着姐妹连心,她得把自己的这般困惑,传递给云岚这个小姐姐。 云岚睡得沉,被云烟踢了几脚也不见转醒。 而云烟却踢累了,只得放弃。 在视线之外的地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云烟细细分辨着,发现声音是从床榻的方向传来。 并且,还好像是脱衣服的声音。 紧接着,还有爬床上榻的响动。 云烟:“……” 大姨子在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地进了妹妹和妹夫的房里,还爬上了床榻。 这就……有些乱了…… 得细细捋一捋。 云烟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去照看玉衡使奴病情的花曦是否回来了。 但她却可以确定,自家爹爹此时是一定躺在床榻上的。 因为空气中萦绕着爹爹身上独有的熏香,那是娘亲特制的。 要是花曦也在的话,那不就是……三人那啥? 那要是花曦不在的话,也就是大姨子觊觎小妹夫了…… 思来想去,都是些限制级的男欢女爱啊! 云烟回想起原主前世的记忆,爹爹云伦与娘亲花曦还有大姨母花晨之间,确实是有些理不清也剪不断的感情纠葛的。 只是原主关于这三人的记忆并不多,只知道三人最后互相怨憎,成了死敌。 难道……这三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始于今夜? 想到此,云烟顿时通体好一阵激灵…… 是不是她虐渣渣的首场,就在眼前了? 云烟也来不及细想,怕耽误了时间而生米煮成了熟饭,所以,她先下手为强! “呜哇呜哇呜哇……”云烟使出吃奶的力气,使劲儿大哭起来…… 眼下,她也就能使出这一招了。 她以前从未预料到过,自己有一天会用哭这一招来解决掉一个渣渣。 太滑稽了! 躺在床榻上的云伦,昏睡中听到一阵哭声,随即条件反射一般醒来,他是个称职的奶爸,尽管喝下了花晨想方设法下了迷药的茶水,却还是对女儿的哭声极为敏感。 云伦苏醒,原本是要奔下床榻去哄女儿,匆忙间却被玉体横陈的花晨给绊了一下。 花晨是正要对云伦做那啥的时候,被云烟的哭声吓到,正想要阻止云烟哭闹,却发现云伦即将苏醒,只好躺着装睡,准备扮作花曦而蒙混过去。 云伦却是只一眼就看出此时躺在他的床榻之上的女人,并不是自己的小娇妻。 “花晨,滚出去!”云伦毫不客气地一脚将花晨踢下床榻,也不管对方被他这猝不及防的一脚给踢得七荤八素,狼狈不已。 “烟烟乖……不哭了,不哭了哈……莫要哭坏了嗓子,爹爹可得心疼死了……”女儿奴的云伦一心只顾着哄女儿。 哭得精疲力尽的云烟,吸了吸小鼻子,吐了几个奶泡泡,沉沉地睡去。 事了睡觉觉,深藏功与名。 ------题外话------ 云烟的故事,淼淼是格外偏爱的,放到番外里,请允许淼淼放飞自我…… 不谈逻辑,不考究,咱们还做好书友,图个轻松畅快,高高兴兴地看文哈~~~ 003重生后我被反派大佬们团宠了 云烟顺利地阻止了大姨母花晨玷污自家爹爹云伦,却并未高兴太久。 因为花晨怒而生恨,回了梵天宫之后,立马就揭穿了一件事,就是花家曾经为了不让花曦进入梵天宫,而在背地里做了手脚,让花曦没有通过雪神节试炼。 这还确有其事! 花家双姝,貌美倾城,多才多艺。 花家长辈对这姐妹俩寄予众望,纷纷希望花晨能够进入梵天宫,成为高贵的雪女。 同时,还希望花曦能够嫁得贵婿。 两姐妹都能够为花氏一族带来无上荣耀。 所以,花家人暗中做了手脚,让花曦无法通过雪神节试炼,如此,花曦才能嫁给云氏一族的家主云伦。 花云两家的联姻,可谓是强强联手! 花晨与花曦姐妹俩截然不同的命运,早就被家中长辈安排得明明白白。 但是,花晨不甘心! 因为她同样也爱慕着云伦! 但是,家族却让她进梵天宫,自此孤独一生。 花晨对能够嫁给云伦的花曦是羡慕嫉妒恨! 而想要染指云伦的心思,花晨也不是第一次有。 但是,她百般设计,也就那一晚差点成功。 可惜……这件事差了一点啊! 花晨被云伦踢了那么痛彻心扉的一脚,连带着整个人都被踢魔怔了。 她爱而不得,就因爱生恨! 心中再也没有那些小女儿家的风花雪月情怀,而是满腔浓烈的恨意。 她要报复! 由于花晨的揭穿,花家立马就陷入困局。 雪神节试炼做手脚,不管是为了通过还是为了不通过,都是重罪! 云家也被牵连上了。 并且,花晨还造谣诬陷是云家与花家合谋欺瞒梵天宫,意图颠覆凌云城。 如此大罪扣下来,足够花、云两家万劫不复了! 花、云两家为了保住家族,自然是与花晨反目为敌。 拔出萝卜带出泥,此事一爆发,还牵扯出一些梵天宫禁地里的秘密…… 云烟也是听得云伦和花曦夫妻俩的对话,整合出来的这些信息。 都是秘辛,云伦和花曦也只是私下里说。 但夫妇二人并没有避着云岚和云烟姐妹俩。 因为这姐妹二人才几个月大,按理说,再大的秘密当着二人的面说,两个奶娃娃也是听不懂的。 只是……夫妻俩却是不知道自家小女儿云烟的身体里,住着堂堂魔族女君的灵魂。 而云烟整合着自己听来的有限消息,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身为奶娃娃的她,根本无力化解危机,解除困局。 尽管那一晚她通过哇哇大哭而提醒了云伦,让他保住了清白,没导致无法收场的三角恋。 但是,花晨依然是因爱生恨,搞出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这与原主的前世记忆里,差别只有云伦和花晨睡没睡而已。 在原主的前世,云伦和花晨睡在了一起,也被花曦发现了。 花曦对云伦大失所望,当即同他和离。而她对染指她夫婿的亲姐姐花晨则是又气又恨,哭着同花晨断绝了姐妹关系。 自此,花曦一直活在意难平之中,无法原谅云伦与花晨。 云伦则是恨花晨毁他和花曦的夫妻感情,也怨花曦不给他解释与弥补的机会。 花晨也不好过,她虽然同云伦***好,却自此活在心爱之人的憎恶与亲妹妹的怨恨之中。 可以说,这一场三角恋,最后是三败俱伤! 云烟结合原主的前世记忆与自己正在经历的当世之事,发现并没有所谓的蝴蝶效应的发生。 她就算是阻止了花晨睡云伦,但是,却并未因为这一个小小的改动而影响全局。 花、云两家的灾难依然是降临了。 而原主前世有过的经历,依然如期而至了…… 这天晚上,云岚和云烟姐妹俩,还有云鲲和云鹏兄弟俩,被云家人分开带着逃亡。 因为云伦和花曦下了最大的决心,要与花晨进行殊死一搏。 花晨已经走火入魔,她不止要毁了花、云两家,还要毁了整个凌云城! 云烟被奶嬷嬷抱在怀中,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她已经做好了坦然接受的准备。 她一个将将半岁的奶娃娃,既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就跟待宰的羔羊一般,她能怎么办? 所以,云烟打了个小哈欠,干脆睡觉觉…… 等再次睁眼醒来,云烟发现自己果真被人给抱走了! 而抱走她的人,就是萧越衡! 也就是那个跟在花曦身边的玉衡使奴。 云烟向抱着她的萧越衡翻了个小白眼。 白眼狼! 忘恩负义! 萧越衡当初潜入凌云城寻找神女血,差点一命呜呼,是花曦救了他! 花曦为萧越衡治伤,还将他安排在身边当使奴,也是为了保护萧越衡。 但是呢! 萧越衡却是对花曦恩将仇报了! 就因为萧越衡对花曦日久生情却爱而不得,在花晨的挑拨和怂恿下,就做了花晨的走狗。 花晨差一点就将云伦给睡了,也是萧越衡从中同花晨里应外合的结果。 甚至是最后的最后,萧越衡还是听信了花晨的挑拨而抱走了花曦的小女儿云烟。 花晨恨花曦,连带着恨花曦的孩子。 而云岚和云烟同为孪生姐妹,花晨对身为妹妹的云烟的恨意更大。 所以,花晨才会骗萧越衡而说了那么一句话,“云烟会是凌云城将来的新一任神女,你将她抱走养大,不也就能够得到神女血而解了你身上的‘荼蘼’之毒了嘛!” 花晨此意,就是想要让花曦的这个小女儿流落在外,颠沛流离,凄凄惨惨戚戚地度过一生。 就好似如此,她才能够解恨! 而萧越衡潜入凌云城就是为了找神女血为自己解毒,认识花曦只是个意外。 对这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他很快就放下,只一门心思求取神女血。 所以,花晨的话,萧越衡听了就立马动心了,也照做了…… 云烟结合原主的前世记忆,判定自己现今是按着原主前世的经历前行了。 而眼下到今后的几年时间,倒是没什么危险,因为萧越衡为了得到神女血,前期倒是一心一意养女儿,无微不至。 只是后来……他就越来越渣了…… 原主前世的神女血脉被唤醒是在十五岁及笄之后,萧越衡这才得以利用。 那也是原主最悲惨的一段经历。 想到此,云烟吐着奶泡泡。 不着急,不着急,还早着呢! 先养几年膘再说! *** 五年后,大耀国,青陵府城,玉衡乐坊。 “爹爹……”五岁多的云烟迈着小短腿,吭哧吭哧地一溜儿小跑,抱住刚刚回来的萧越衡的大腿。 识时务这一点,云烟领悟得极为透彻。 萧越衡是大耀国将来的皇帝,虽然会越来越渣,但是,他也确实是云烟目前能够抱住的第一条金大腿! 就算是个反派大佬,云烟也愿意暂时假意讨好,与虎谋皮。 她这些年研究出来了新的策略,那就是不仅要狠狠虐渣,还要让渣渣们被虐了还对她心悦诚服地跪舔! 到时候上演一出“重生后我被反派大佬们团宠了”的戏码,那得多酸爽! emmm…… 当然啦!这是件极为有难度的事情! 萧越衡随即将云烟抱进怀里,“雪儿乖,有没有想爹爹?” 雪儿是云烟小字,只因萧越衡初见花曦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雪夜。 对了,云烟现在还有个大名,叫做萧鱼雁,也是萧越衡给取的,希望她将来出落得有沉鱼落雁之貌。 不管是大名还是小字,云烟都只能呵呵呵…… “有呢!好想好想……”云烟张开小嘴,软软糯糯的声音从小嘴里发出来,她努力地卖萌讨巧。 她堂堂魔君,演技可是杠杠滴! 萧越衡怜爱地捏了捏云烟那粉嘟嘟的小脸,一捏就上瘾,根本停不下来。 原本,萧越衡觉得养女儿是一件既麻烦又烦躁的事情。 可是,自从他将云烟抱回来养,却发现,养女儿是一件极为享受的事情。 他将云烟从一个半岁大的小粉团子,养成现在五岁多的大粉团子,个中愉悦,只有他自己知道。 所以,他养着情敌的女儿,从最开始的嫌弃,到现在的爱不释手,他是越养越欢喜…… 云烟不知道萧越衡的心路历程的转变,却是能够感受得出他对自己的态度的转变。 诚然,萧越衡是越来越娇宠云烟了,也是在尽心尽力地养着她。 所以,云烟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凡人的心思真的是太复杂了! 一件事不止讲客观对错,还讲主观感情,还要牵扯些七七八八。 云烟只觉得她被萧越衡对她表现出来的善意给整懵了。 好好地当个反派,一渣到底不好么? ------题外话------ 云烟的故事,淼淼原本是打算另开一本新文写的,书名都想好了,就叫《重生后我被反派大佬们团宠了》。 后来细细想了想,觉着放到小团宠的番外里,让这两个故事合成一本文好像更加圆满一些。 在云烟的故事里,会解释很多正文里埋下的伏笔。 淼淼会尽力将云烟的故事写完整~~~ 004本事大的女娃娃,生意头脑杠杠滴 玉衡乐坊做着风花雪月的生意,幕后老板就是萧越衡。 这里实际上是萧越衡的一处暗桩。 还有什么地方比声色场所更能够探听消息? 所以,萧越衡开玉衡乐坊的最真实目的,就是借此探听以及交换各种消息,以此建立自己的情报消息网。 从上古至二十一世纪,掌握了情报网,就绝对是掌控了先机。 这是云烟自己感悟出来的结论。 云烟当魔君那会儿,可是走遍了六界。 并且,很多的平行时空她也去过。 没办法,魔生太漫长,她觉着无聊了,就会去别处看戏听故事。 她长的见识,犹如满天繁星那般多…… 萧越衡自凌云城回到大耀国之后,就开始了卧薪尝胆。 六年前,萧越衡与其一母同胞的皇兄博懿太子被人挑拨离间,兄弟俩关系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局面。 博懿太子甚至亲自给萧越衡下了“荼蘼”之毒。 而萧越衡为了寻找解毒的四味药引,去了凌云城。 只是萧越衡在凌云城并未拿到神女血,却抱回了云烟。 重回大耀国,萧越衡明白了韬光养晦的重要性。 正巧,博懿太子为了防止萧越衡夺权,早就奏请皇帝将还未成年的萧越衡封王。 萧越衡就借机自请离开耀京城,前往自己的封地青陵府,蛰伏隐忍,以待良机。 所以,云烟跟着萧越衡,在青陵府城已经生活了五年。 外人都知道衡王萧越衡忽然间抱回来一个女儿,尤为宠爱。 但这个女儿的生母却是不祥,无从探知。 就连博懿太子派来监视萧越衡的人,也探查不到云烟的身世。 云烟喜欢这种神秘感。 她的身世越是扑朔迷离,将来就越好金蝉脱壳不是! 她可没想过要一直给萧越衡当女儿,等到时机成熟,她必然跑路。 不然,傻乎乎地等着被萧越衡取心头血么? 但是吧! 云烟目前还不准备离开萧越衡。 现成的金大腿,抱着不香么? 萧越衡蛰伏在青陵府,对外闭门谢客,极为低调,外人也就以为衡王一直闲赋在府中。 实际上,萧越衡依然是天南海北地跑…… 因为他要去找解毒的药引子啊! 解“荼蘼”之毒的四味药引子,分别是魅雪莲、鲛人泪、往生果、神女血。 萧越衡发觉自己中毒之后,就派了人去寻找这四味药引子,而他则是亲自去寻找神女血。 因为神女血是四味药引子里,最难得到的一味。 现下,神女血还得等云烟及笄之后,萧越衡就将精力放在了其他三味药引子上。 萧越衡一出去就是三五月,云烟对此喜儿乐见。 只有萧越衡不盯着她,她才能更方便地暗戳戳搞事情不是。 别看云烟现在才五岁多,但她自从会说话会走路之后,能搞事的机会,就是直线增长了! 当然,为了不被外人瞧出端倪,认为她是魔婴妖童之类的,她还是极为低调的。 萧越衡这次回来,待了半个月就又外出了。 云烟暗暗地松了口气,与虎谋皮的日子又结束了! 该是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 这夜月黑风高,云烟给负责伺候她的侍女还有嬷嬷闻了迷香,再待她们睡着,就悄咪咪地从房间里的后窗溜了出去,再熟门熟路地避过巡逻的护卫们,从狗洞钻出了衡王府。 别看云烟才五岁多,小短腿跑起来可是飞快。 因为她的脑子里多得是各种修炼之术,魔君的知识面,覆盖极广,偏门冷门的东西也多。 所以,云烟从极小的时候,就开始修炼。 外练体术,内练真气。 五岁多的云烟,能在百招之内,将一个八尺魁梧大汉给打趴下! 可厉害了! 云烟在悄无人息的巷子里奔跑,她对青陵府城的地形已经非常熟悉了。 半个时辰后,云烟爬上了青陵山的半山腰,她在一棵百年以上的松柏之下,见到了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 “师父,我来了……”云烟一边说话,一边急促喘息。 从衡王府到青陵山的半山腰,这段路程,若是对于一个普通的五岁小娃娃,怕是得走上一天。 而云烟半个时辰就赶到了,已经是这个年龄的身体极限了。 仙风道骨的老者就是云烟两年前拜的师父。 此人是鎏光宗的朱雀宗师,本事大着呢! 云烟也是意外遇上了朱雀宗师,而她一贯喜欢同强者交朋友,原本是想要同朱雀宗师成为忘年交。 但朱雀宗师却突然有了想收关门弟子的想法。 所以,云烟就成了朱雀宗师的关门弟子。 当然,鎏光宗可不是小门小派,而是鎏光大陆的第一大门派。 能成为其宗门里的四大宗师之三的朱雀宗师的关门弟子,也得凭本事才行。 云烟能够独得朱雀宗师的青睐,起因是一个故事。 “比昨夜快了半盏茶,有进步。”朱雀宗师捋着山羊胡,一脸欣慰。 云烟得到了夸赞,却并不沾沾自喜,“师父,咱们开始吧!” 朱雀宗师已经盘腿坐在一块巨大的山石之上,身旁的空位处摆着瓜子花生糕点还有茶水。 “你上回说到新科状元郎抛弃糟糠之妻,意欲尚公主,后来怎么样了?”朱雀宗师神色期待地看着云烟。 云烟爬上山石,坐在朱雀宗师的对面,先是抓了一把瓜子,再边嗑边说:“续接上一回,话说那渣男苏世美……” 于是,云烟将上次还未说完整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讲给了老者听…… 就是这个苏世美高中状元却抛弃了原配发妻而另尚公主,成为了享尽荣华富贵的驸马爷的故事,让云烟被朱雀宗师另眼相待。 当然,真正让朱雀宗师决定收云烟为徒,是因云烟盘算的一本漂亮的生意经。 云烟给了朱雀宗师一张图纸,上面是活字印刷术的制作模型。 这个时代,还只有雕版印刷术,都只掌握在官家手中。 平民商贾还无法使用,只能徒手誊抄。 活字印刷术是雕版印刷术的升级版,灵活且节省材料。 云烟也是发现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活字印刷术,才借机利用。 她的生意经就是想要通过大批量地印刷话本子而谋利。 新颖的故事,跟得上节奏的印刷术,都是话本子大卖必不可少的。 而朱雀宗师最初是被云烟讲的故事吸引,再看了活字印刷术的模型图纸之后,叹为观止。 最后得知了云烟的那一套生意经,朱雀宗师大手一拍,就要收云烟为关门弟子。 小小年纪就有这般会赚银子的头脑,云烟这个女娃娃,绝对是可造之材啊! 长夜漫漫,郁郁葱葱的青陵山上,除了蛙叫虫鸣,就剩一道女娃娃软软糯糯的声音已经嗑瓜子停不下来的声音…… 又是半个时辰后,云烟讲完了故事,她喝了一口茶,缓缓道:“师父,这次的这个《踹掉渣男前夫后我躺赢了》的故事,就算是完结了,您回去督促人赶工印刷这个完结篇哈!” 云烟说话的同时,从随身的小兜兜里掏出一叠宣纸,交给朱雀宗师。 印刷话本子再售卖的这个生意,云烟负责前面部分的话本子创作,朱雀宗师负责组织工人开作坊印刷以及给书局提供货源。 这项生意才开始大半年,前期的准备工作倒是进行了一年多。 没办法,云烟年纪太小,独自外出的机会,都是她想尽办法争取而来的。 要是碰上萧越衡在青陵府城的这段日子,她还绝对不能找机会开溜。 因为要防备着萧越衡而不让他看出端倪,实在是太难了! 云烟可不想她的计划才刚刚萌芽就被萧越衡发现而扼杀了,所以,她宁可多花些时日等待,也不操之过急。 朱雀宗师郑重其事地接过那一叠宣纸,“你放心吧!” 云烟每次更新的故事后续,朱雀宗师都要第一个知晓。 他还喜欢听云烟绘声绘色地讲故事,觉得比文字描述的更加精彩。 今夜出来的任务完成,云烟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再向朱雀宗师摊开手,“师父,你忘了给我分红了。” 卖话本子的盈利,扣除成本之后,云烟和朱雀宗师是五五分。 云烟提供故事,又提供了活字印刷术的技术,按理说,她应该得大头才是。 但是,她想着自己毕竟年幼,这项生意自己也不方便忙前忙后,就同朱雀宗师平分了红利。 朱雀宗师一拍脑门,“年纪大了……”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里面除了上月的分红银票,还有为师赠与你的一套银针。上回你说已经记全了人体穴位经络,你就将银针拿回去试试手。” 朱雀宗师不仅武功高强,还医术高超。 云烟愿意给朱雀宗师当徒弟,就是看中了他那一手生死人肉白骨的登峰造极医术了…… 005超凡脱俗美少年,是心动的感觉! 云烟告别了朱雀宗师之后,沿着原路返回衡王府。 她顺利地躲过了一众巡逻的护卫,悄咪咪地回到自己的寝居之中,爬上床榻,睡觉觉! 翌日,云烟睡到日晒三竿才醒,她年纪小,贪睡是常事,王府里的人都纵着她。 两个侍女伺候着云烟穿衣洗漱,再给她端来膳食。 萧越衡为人倒是极为大方,在云烟的衣食住行方面,都给了他能力范围之内最好的。 云烟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高门贵女生活,并且努力地扮演着娇生惯养下而纵容出来的刁蛮任性这一品性。 因为萧越衡的目的,就是要将云烟的性子养坏。 只要云烟越是娇蛮任性且愚蠢草包,萧越衡就越是能够稳稳地拿捏住云烟。 原主在前世,就是被萧越衡给养坏了的,在骄纵中长大,任性妄为,无法无天,却又胸无点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所以,当原主遭遇挫折时很容易被打击得一蹶不振,却没有破除困局的智慧,只能是随波逐流,任人拿捏与利用。 好在现在的云烟不一样了,她的身体里有属于魔君的霸气侧漏的灵魂。 只不过,魔君现今的法力被封住,能力受限,故而,她想到了扮猪吃虎这一招。 扮刁蛮任性与愚蠢无脑也不失为一个降低周围人警惕的法子不是! “詹嬷嬷,雪儿想去花曦水榭看放风筝!”云烟用过膳食,就向她身边的主事嬷嬷撒娇。 这只是云烟的借口,她就是想要走出衡王府罢了。 詹嬷嬷是萧越衡的心腹之一,主要负责照管云烟,萧越衡不在的日子,与云烟有关的大小事,都是詹嬷嬷做主。 “小姐稍待片刻,老奴这就吩咐人去备车马。”詹嬷嬷对于云烟的要求,只要是不违背萧越衡的意愿的,都是无比纵容的。 萧越衡要给云烟营造出一种有求必应的假象,也是为了养坏她的性子。 等她习惯了事事都有求必应后,等哪天碰上了求而不应之事,势必会耍性子不是。 萧越衡养云烟,除了要得到神女血,也就是觉得好玩了。 但是,他从一开始就防备上了,所以要将云烟往歪路上养。 这类似于捧杀。 既是将一个人捧上云端之后,又将其从云端推下去,让其在感受到了那种高高在上的骄傲得意之后,却狠狠地摔进了泥泞之中,狼狈不堪。 这种云泥之别的落差感,足矣让人奔溃,轻而易举地毁掉一个人。 云烟又让侍女们给她再美美地装扮一番,尽显一个五岁多的小女娃娃的粉嫩可爱。 魔君爱美,就算是顶替了别人,也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准备妥当后,云烟在一众侍女、嬷嬷还有小厮护卫的簇拥下,极其高调地出了衡王府。 青陵府城的人,看到衡王府的高调车马队伍,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而人们也能够猜到,如此高调出行的,必然是衡王之女了。 衡王萧越衡目前唯一的女儿萧鱼雁,其身世成谜,因为母族不详,她也就还未入萧氏皇族的宗祠,也上不了皇家玉牒。 云烟猜测,可能是萧越衡是存了拿到神女血就将她丢弃的心思,才从未有过为她正名的想法。 不管萧越衡的动机为何,不入宗祠对云烟来说,有利无弊。 原主在前世,因为没有入宗祠,觉得自己是萧越衡的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儿,为此极为自卑。 内心里越是自卑,外在的表现可能就是越是自大! 自尊心强大! 为了那所谓的自尊心,原主拼命在萧越衡面前博取存在感,想要得到那微乎其微的父爱,却适得其反,引得萧越衡更是厌恶。 这也是萧越衡后来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利用原主的原因之一。 云烟坐在马车里,掀开一角马车帘子看向车窗外的街景,在心中默默地记下路线,这是她这些年来熟悉青陵府城的路线的方式。 她的身边几乎是不离人,去哪都有人跟着,而她年岁又还小,除了这般方式认路,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此次出行的目的地是花曦水榭。 萧越衡为了纪念他的初恋,就取了玉衡乐坊和花曦水榭这两个名字。 前者是风月场所,除了赚银子就是搜罗情报。 后者就是一处精致华美的别院,比起衡王府,萧越衡更喜欢待在花曦水榭,在此思念曾经爱而不得之人。 云烟是花曦的小女儿,萧越衡也喜欢带云烟来此,算是睹物思人的一份情感寄托。 云烟打小,没少听萧越衡向她说起花曦。 她表面上只装懵懂无知,内心里却是疯狂吐槽! 萧越衡简直就是纯金渣男! 嘴上说着爱花曦,却做着各种背叛花曦的事情。 与其说他爱花曦,不如说他爱那个爱上了花曦的自己。 萧越衡是自私的,他只爱自己! 他自导自演了一场爱恋,感动了自己,爱上了自己而已。 “小姐,到了。”詹嬷嬷亲自将云烟抱下车,再进入花曦水榭。 早有人在花园中准备了放风筝的器物,还有瓜果点心。 云烟只要负责看,自有人拿着风筝放飞。 时值阳春三月,正是草长莺飞的好时节。 阳光和煦,微风不燥。 风筝飞得高也飞得远…… “哇哇哇……好高呀!”云烟适时地惊呼几声,表现出颇高的兴致。 有时也会跑跑跳跳,展现出小娃娃活泼好动的一面。 为了扮演一个正常的小娃娃,堂堂魔君真的是费足了心思啊! 一大群侍女和嬷嬷伺候在云烟的身边,喂吃喂喝,再防着她磕着碰着,照料得倒是极为尽心尽力。 花曦水榭靠近青陵山,云烟想要来此,不是为了看人放风筝,而是为了看人。 所以,玩闹了一阵后,她就装作昏昏欲睡的小模样。 小娃娃贪睡不稀奇,从未有人怀疑过什么。 詹嬷嬷抱着云烟进了屋,将她安置在床榻之上,留了两个侍女守在床畔。 装睡的云烟等詹嬷嬷等人出去后,就悄咪咪地从袖中取出一管迷烟,迷倒了守着她的那两个侍女。 再动作娴熟了翻后窗溜出去。 离花曦水榭不远的地方,靠近青陵山的山脚处有一座山神庙,是鎏光宗出资建造。 云烟熟门熟路地赶到山神庙,绕到山神像的背后,静静等待。 不多时,云烟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很快就出现在云烟的面前。 少年生得眉清目秀,就是身形偏瘦,是常年营养不良的缘故。 “元宝哥哥!”云烟甜甜的唤了一声来人。 郑元宝面带微笑,却是规规矩矩地唤了云烟一声,“小东家”。 没错,云烟是郑元宝的东家。 早在两年前,云烟在大街上看到了沿街乞讨的郑元宝,就慧眼识珠,给了郑元宝银两,不止解决了他的温饱,还让他有了本钱做生意。 因为云烟通过原主的记忆,认出了郑元宝会是将来的大富商。 云烟就赶紧地赶在大富商发家之前抱大腿,未雨绸缪! “元宝哥哥,这里有一千两银票,你拿去做生意。”云烟从袖中拿出银票,递给郑元宝,动作那就一个好爽大方! 云烟也不过问郑元宝做什么生意,也不指点任何,因为她想要测一测郑元宝的实力。 郑元宝身世坎坷,祖辈出过大将军,也出过大文豪。 显赫一时的武将文臣都有。 却偏偏到了郑元宝爷爷那一代,郑家走向了没落。 而祖辈的荫庇,郑元宝更是没有得到一星半点。 他出生时,郑家已经没落得只剩老家的一间祖宅,后来却也因发大水给淹了。 洪水过境之后,祖宅沦为废墟,郑家全家也就郑元宝活了下来。 他那年也才五岁多,至此开始过上了颠沛流离的乞丐生活。 直到遇见了云烟。 郑元宝看着云烟递过来的银票,十分犹豫。 他今年也才十五岁,要不是两年前得了云烟的接济,解决了温饱吃住,他现在说不定已经饿死街头,更别说还能做个小本生意,赚银子了! “小东家,这银票小的不能收……小的……” 云烟打断郑元宝的话,“元宝哥哥,这一千两是给你买铺面扩张生意用的,我相信,以你的本事,绝对不会局限于摆摊赚小钱不是!” 云烟这话是在激将郑元宝。 对于郑元宝的生意头脑,云烟也是领略过了的。 云烟最开始也就给了郑元宝二两碎银子,让他解决温饱的同时,再琢磨着如何钱生钱。 结果,郑元宝只用了一个月,就将二两碎银子变成了十两银子。 那时,郑元宝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而已。 但他却赚到了差不多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大工师傅一年才能赚到的血汗钱! 云烟因此,确定了郑元宝的赚钱本事。 而郑元宝的生意经,云烟猜测大概是从当乞丐的所见所闻而积累起来的。 毕竟流浪乞儿各处跑,也能够涨不少的见识。 之后,云烟又给了郑元宝一百两银子,让他去做生意。 云烟任由郑元宝拿一百两去造作,不问过程,只要结果。 郑元宝当时拿着云烟给的一百两,就去摆摊做生意了。 青陵府城的物价是整个青陵府最高的,一百两银子要是开铺面,会显得捉襟见肘。 郑元宝选择摆摊,也是因他的积累还不够,客源与人脉还未建立起来,贸然开铺面,生意发展定然不乐观。 他考虑到了这些方面,因此选择了摆摊。 毕竟,摆摊的风险,比开铺面要小多了不是! 郑元宝听了云烟的话,犹豫的同时,又有些跃跃欲试。 他过惯了苦日子,做梦都想要发达。 所以,云烟当初给他一百两银子去做生意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只是今日的一千两,可能超过了他目前的能力范围。 郑元宝是担心自己没有能力掌控这一千两银子这般的大生意,若是最后亏了本,他如何向云烟交待? 虽然云烟给他做生意的本钱,并未要他归还,但是,郑元宝其实喝水却忘挖井人的这种忘恩负义之徒! 云烟大概猜得出来郑元宝的犹豫是何原由,她鼓励一句,“元宝哥哥,任何事,你试着去做,不一定会成功。但是,你不去尝试,就一定不会成功!” “再说,一千两银子于我而言,只是小数目,你就算是亏了,我也不在乎,就当是给你交学艺钱了!” 这个时代没有学费这个词语,束脩只用于学堂,云烟就自己胡诌了一个新词。 她语气轻松,像极了有钱人家的傻闺女。 还别说,郑元宝在云烟给他一百两银子的时候,就是这么认为的。 大户人家的子女,不把银子当银子,郑元宝是知道的。 自家祖父当年如何挥霍家产,郑元宝也是打小就听父亲说起过。 所以,郑元宝碰上云烟这种“有钱的傻子”,并不觉得稀奇意外。 只是,在后来的进一步了解之下,郑元宝知道,别看云烟还是一个才几岁大的女娃娃,但其见识与谈吐,都远远地甩同龄人好几条街。 甚至是也甩他好几条街! 郑元宝再也不敢小觑了云烟。 所以,他对云烟这个对他有救命之恩与知遇之恩的小东家,是又感恩又尊敬的。 郑元宝思索一阵,终是接下了那一千两,他郑重其事地看着云烟,“小东家,小的一定幸不辱命!” 他是跟着自己父亲识字读书过的,后来也有躲在私塾外的窗下听夫子讲课,所以,说起话来,还是颇有文化。 云烟却是轻松一笑,“元宝哥哥,你不要给自己过多压力,你就顺着你的想法去做,成与不成,都看你怎么做。赚了银子自然是好,亏了就当买教训,我不会怪你任何。” 郑元宝心下感动,他知道云烟是刻意这般说,就是不想让他有负担。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却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不能让云烟对他失望! “元宝哥哥,先这么说,我要回去啦!”云烟不能在外久待,免得被发现。 “小东家慢走,注意安全。”郑元宝与云烟接触下来,也渐渐了解云烟虽然年纪小,却是极有主见。 而郑元宝也不是事多之人,他当了这么多年乞丐,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他心里有数。 云烟同郑元宝告别后,沿着原路返回。 山神庙只有初一十五再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才有善男信女来进香,平日里鲜少有人来。 云烟挑选此处约见郑元宝,是因山神庙是鎏光宗修建,还有鎏光宗的人在打理。 她同自家师父朱雀宗师打了声招呼后,就能够自由出入山神庙,还有人为她打掩护,也就没那么容易被人发现了。 云烟刚离开山神庙,就被人尾随了。 但她并不知情,因为对方轻功很好,一路跟随未发出半点响动,也没有显现身形气息。 云烟走着走着,终是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儿! 但她并未表现出异样,而是继续走,却渐渐偏离了先前走过的路线,拐进了一处陋巷。 陋巷里的巷道错综复杂,但云烟是极为熟悉这边的地形的,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尾随她的人给甩掉了。 想跟堂堂魔君斗,丫你太嫩了! 云烟心中有些小得意。 只是…… 那个尾随她的人,在跟丢了她之后,竟然直接去了花曦水榭的某处院墙的狗洞外守株待兔了…… 所以,当云烟正准备钻狗洞回花曦水榭的时候,看到了一位唇红齿白的美少年。 “云烟,我是少宗主东方京墨,宗主派我来照顾你。”美少年迎风而立,衣决飘飘,仿若瑞气腾腾的神仙。 有美一人,金玉之质,矜贵清扬…… 云烟一眼就看呆了! 这个美少年,美得超凡脱俗之外,竟然有些眼熟呢! 糟糕! 是心动的感觉! 006屈尊降贵少宗主,刁蛮任性大小姐 云烟沉迷了好一阵东方京墨的美色,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对方说的话。 少宗主? 照顾她? 这是宗门给她开后门么? 于是,云烟试探地问道:“您是少宗主,屈尊降贵前来照顾我,不合适吧?” 对于东方京墨的身份,云烟并不怀疑。 知道她是朱雀宗师的关门弟子的人,不超过十个。 鎏光宗上下,有着极为严密的保密规矩。 从上到下,只有宗主和少宗主以及四大宗师等人知道全宗门人的身份。 其余人,一般都只知道与自己同级还有低于自己级别的人的身份。 而级别越低,知道的也就越少。 东方京墨莞尔一笑,“咱们鎏光宗向来爱惜人才,你是四大宗师的关门弟子里最年幼的,宗门对你特殊照顾些,也是应该的。” “……”云烟假装她信了东方京墨的这一套说辞。 说什么照顾,是怕她年纪小小,心智不坚定,被宗门之外的人发现其惊才艳艳而被拐走。 那么,就绝对会是鎏光宗的一大损失了! 云烟还一直记得朱雀宗师当时被她惊艳到而目露精光的神色,那是一种类似于饿狼看到小绵羊时才会有的神色。 当然,云烟知道她很优秀了,朱雀宗师想要招揽她这个人才在门下,也是人之常情。 云烟歪着头,目光如炬地盯着东方京墨,“我身边也不缺人照顾我,那么……少宗主是要如何照顾我呢?” “自然是有求必应了!”东方京墨神色自信。 云烟微微一笑,“那就有劳少宗主了。” 她这是欣然接受了堂堂少宗主对她的照顾了,也不再多问什么,更不再好奇东方京墨的意图。 东方京墨瞧着云烟并未显现出诚惶诚恐的神色,了然一笑。 这个五岁多的小女娃娃,是个妙人儿! 二人交谈完,云烟照旧是该钻狗洞钻狗洞。 她向来能屈能伸,极为识时务。 眼下这般年岁,明显是钻狗洞比爬墙要省力,她懒得做费力之事。 至于面子什么的…… 再怎么丢,也是丢原主这个凡人的面子。 丝毫不关她堂堂魔君任何事! 东方京墨并未再跟随着云烟钻狗洞进入花曦水榭。 只是,云烟在回到花曦水榭,再假装睡醒之后,看到詹嬷嬷带来几个少年。 “小姐,这是王爷为您挑选的护卫,以后贴身保护您。”詹嬷嬷如是说。 “……”云烟瞪大双眼,有些呆愣地盯着俨然在护卫之列的东方京墨。 原来东方京墨早就谋划好了要以贴身护卫的这般身份,名正言顺地守在她的身边啊! 云烟知道,萧越衡亲自为她挑选的护卫,必然是他信得过之人。 萧越衡有一批名叫玄衣卫的精锐暗卫,个个都是武功高强,本领超凡的人。 云烟不用想也知道,这些被萧越衡派来保护她的人,必然出自玄衣卫! 那么,东方京墨是如何成为萧越衡的玄衣卫的呢? 东方京墨能够瞒过萧越衡,还能够通过萧越衡定下的重重考验,实在是本事不小啊! 云烟对东方京墨这个鎏光宗的少宗主,不得不另眼相待了。 “嬷嬷,护卫是什么?能吃么?”云烟扮猪吃虎,展现属于小娃娃的天真单纯。 詹嬷嬷“噗嗤”一笑,“小姐,护卫不能吃,倒是很能打,小姐以后要是不开心,可以将脾气都撒到他们的身上,他们个个都经得打。” 詹嬷嬷用手指着东方京墨这几人,还故意将话带偏。 云烟已经习惯了身边人对她的这种是非不分,不把人当人看的教养方式了。 不就是想要将她养成一个嚣张跋扈,蛮横不讲道理的废物大小姐嘛! 她配合就是了! 这可比那些知书达理,温柔娴淑的深闺大小姐,好扮演多了! 再说,堂堂魔君本就有一颗桀骜不驯的心,也是装不出那种温吞吞的小家碧玉性子的。 萧越衡给云烟选了五个护卫,以金木水火土命名,分别是金鑫、木森、水淼、火焱、土垚。 东方京墨就是木森。 金鑫是这五人护卫队的头儿。 詹嬷嬷也不管云烟听不听得懂,“吧啦吧啦”地就给介绍了一通。 云烟兴趣缺缺,因为她知道这五人的前世结局。 鸟尽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当萧越衡利用完了云烟之后,这些人也就没了用处,都被萧越衡让人秘密处死了。 可怜他们对萧越衡忠心耿耿,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自从成为了云烟的贴身护卫的那一刻,就被萧越衡给视为弃子了。 云烟并不心疼与可怜这些人,因为他们为萧越衡干了不少丧尽天良的恶事。 只是…… 原主的前世,没有东方京墨扮作护卫木森这一事。 这是因为云烟的身体里换了魔君的灵魂后,才出现的一些改变。 毕竟,原主的前世,并未成为鎏光宗朱雀宗师的关门弟子,就更不可能得到鎏光宗的少宗主的照顾了。 那么,是否也就代表了东方京墨的出现,也许会改变这五人护卫队的命运? 至少,东方京墨应该是有办法避免将来被萧越衡派人秘密处死。 云烟相信,既然东方京墨有办法成为萧越衡的玄衣卫,那也就一定有办法顺利脱身。 想到此,云烟觉得自己也是瞎操心了一番。 不过,东方京墨的到来,倒是为云烟带来了很多的便利。 很多云烟这个小娃娃不方便去做的事情,东方京墨都能够为她代劳。 东方京墨也给云烟交了底,说是除了领头的金鑫是萧越衡的心腹,其余三人,也都是鎏光宗的人。 云烟惊讶了! 鎏光宗竟然渗透得如此透彻,萧越衡派给云烟的五人护卫队,四人都是鎏光宗的人! 云烟也从这一事得到了启发。 “少宗主,麻烦您帮我办件事。”云烟偷偷地将一个名单交给东方京墨,“你想办法查到这些人,然后招安了,将来肯定大有用处。” 云烟给东方京墨的名单上的人名,都是将来会成为玄衣卫的人,并且是玄衣卫里的头部力量。 若是能在这些人还未发迹功成之前招揽来,那么,将来的玄衣卫,可就会是听她云烟的不是! 这是云烟准备架空萧越衡的力量的第一步! *** 三个月后,萧越衡回来了,说是短时间内不会再天南海北地跑了,只是,他要回耀京城了,是来向云烟道别的。 云烟琢磨着时间,发现照着原主的记忆,上一世的这般时候,正是博懿太子将萧越衡这个亲弟弟召回了耀京城。 因为皇帝的身体逐渐欠佳,皇子们夺嫡争权越来越激烈。 博懿太子是想要萧越衡回耀京城助他一举夺得帝位! 虽然,博懿太子亲自给萧越衡下了“荼蘼”之毒。 但是,博懿太子并未想要让萧越衡死,只不过是为了断了萧越衡抢夺他帝位的可能。 “荼蘼”之毒,中毒者并不会出现任何痛苦之状,也不会即刻要了中毒者的性命。 只是让中毒者的新陈代谢加快一倍,寿数减半。 面对博懿太子的传召,萧越衡毫不犹豫地应下。 萧越衡的部下都以为萧越衡是疯了,竟然还傻乎乎地相信谋害过他的博懿太子。 只有云烟知道,萧越衡这般做,是假意投诚。 萧越衡的的确确会相助博懿太子打压其余的皇子。 但是,当其余的皇子再也不能威胁到博懿太子夺得帝位的时候,也就是博懿太子最得意洋洋的时候,却遭受了萧越衡给予的致命一击。 萧越衡就是要让博懿太子感受到帝位近在眼前,唾手可得,却终究了差了一步,谬以千里! 前世,萧越衡就是在博懿太子最放松警惕的时候,要了他的命,然后自己登上了帝位,成为了铁血狠绝的永寿帝。 “爹爹,带雪儿去好不好?”云烟假装对萧越衡很是舍不得。 她知道萧越衡这个时候不带她去耀京城,是出于对药引子的保护,而不是对她的保护。 而她此时也不愿去耀京城。 只不过,演戏还是要演全套。 在云烟依依不舍的哭声里,萧越衡略微愧疚地离开了…… 007同生蛊,生死同命 萧越衡这次离开,三五年都不会回青陵府的封地,也不会将云烟接回耀京城里去。 这是云烟通过原主前世的记忆得知的。 而云烟就将这一段时日,定为自己疯狂发展与壮大自己的实力的黄金时期! 她蒙混自己身边的侍女嬷嬷等人已经炉火纯青,又有东方京墨的到来,更是如虎添翼。 她开书局、酒楼、戏园子等等各种商铺,还涉猎赌坊花楼,她要建造一个财富帝国,积累足够撼动天下的财富! 当然,才五岁多的云烟主要负责出点子,东方京墨自会带人去张罗。 凭借着鎏光宗的实力,事半功倍! 这就是神助攻的作用! *** 五年后,青陵府城,衡王府。 云烟正在用晚膳,衡王府里忽然冲进来一群身穿甲胄的士兵。 这些人见人就杀,手段狠戾! 护卫们不是这些士兵的对手,一个个都像是在做负隅顽抗一般。 很快,衡王府就血流成河…… 甲胄士兵们也冲进了内府后院,剑指正在用晚膳的云烟。 领头的却是一位内侍,腰间挂着东宫的腰牌。 云烟一眼明了,这是博懿太子的人。 瞧着这阵势,是不打算好好说话了…… “哐当……”云烟吓得摔了手里的餐具,还钻进一旁的詹嬷嬷怀里,“嬷嬷……雪儿怕怕……” 再怎么说,云烟现今也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娃娃不是! 面对手持刀剑的甲胄士兵,她会害怕才是人之常情。 詹嬷嬷将云烟紧紧地抱在怀里安抚,“小姐不怕,这些人都是戏台子上唱戏的呢!是老奴请来为小姐逗闷子的。” 这是詹嬷嬷安慰云烟的善意谎言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云烟这些年待詹嬷嬷很好,依赖又尊敬。 是以,詹嬷嬷现在是真心实意地将云烟当主子了。 “咱家奉太子之命,接小姐回耀京城,请吧!”领头的内侍扯着鸭公嗓子喊了这么一句,也算是道明了来由。 形势比人强。 詹嬷嬷是云烟身边的管事嬷嬷,此刻极为识时务。 她抱着云烟跟着那位内侍往外走,其余的衡王府下人们,也就都老老实实地配合着。 是以,众人连行李都未收拾,就坐上了回耀京城的马车…… 紧赶慢赶,长途跋涉了一个多月后,终是赶到了耀京城。 云烟看着在原主记忆中出现过的耀京城,心中有些酸涩。 因为原主的记忆里,关于耀京城并没有好的回忆,除了悲伤就是绝望! 云烟自踏进耀京城的那一刻,也就知道,未来的路,一步比一步凶险。 当然,也就意味着她虐渣的机会来了。 想到此,云烟不由得暗暗摩拳擦掌…… 进入耀京城后不久,博懿太子的人将云烟等人全部用黑布罩头,驱使着马车七拐八弯,最后将这些人送进了一处宅院。 对于詹嬷嬷等人来说,这处荒废破败的宅院是极为陌生的,但是,云烟却是知道这里是幽幽深宫里的冷宫。 因为原主前世就是被博懿太子囚禁在此处两年多。 在一国之都,还有哪里是比深宫里的冷宫更能不引人注目的地方? 博懿太子将云烟囚禁在此,玩得就是灯下黑的心理战! 他就是要将云烟放在一个萧越衡想不到却并不遥远以及难找的地方。 如此,萧越衡越是找不到云烟,博懿太子就越是得意洋洋于自己的算计。 至于博懿太子囚禁云烟的目的,显而易见,就是要以云烟牵制萧越衡。 因为博懿太子知道云烟的身世,也知道萧越衡养着云烟是为了得到神女血! 所以,云烟是一个对萧越衡极为重要的人,也是博懿太子可以牵制萧越衡的有力筹码。 云烟想得通其中深意,欣然接受了接下来要被囚禁两年多的事实,却也并没有计划着逃跑。 因为她不能跑! 早在花晨怂恿萧越衡将云烟抱出凌云城的时候,花晨就给云烟和萧越衡二人种下了同生蛊。 并且,萧越衡身上的是母蛊,云烟身上的是子蛊。 同生蛊意味着同生共死。 但是,只有母蛊的生死能够牵制子蛊。 而反过来,子蛊的生死,对母蛊都没有影响。 也就是说,萧越衡活着,云烟就活着;萧越衡死去,云烟也要跟着死去。 至于云烟的生死,倒是不会连累到萧越衡。 只不过,萧越衡在没有拿到神女血之前,也不会让云烟死。 其实,云烟早就有机会离开萧越衡,也有本事不让萧越衡找到她。 但是,她却不能离开。 云烟假意闹了一场,嫌弃居所太过破败,被看守的甲胄士兵们恐吓了一番后,吓坏了…… 之后,她就在冷宫里安安分分地住下,而陪伴在她身边的,除了詹嬷嬷还有两个侍女。 为了牵制萧越衡,博懿太子还不会让云烟死。 所以,他留了足够的人照顾云烟的生活起居。 而从青陵府城的衡王府一并被押解回耀京城的下人们,则被博懿太子的人关在了别处拷打审问。 博懿太子想要从那些人的嘴里,撬出些萧越衡在青陵府的势力情况来。 至于东方京墨等五人护卫小队,则是在那些甲胄士兵出现时就隐匿了。 因为萧越衡临走前曾经交代过,若是博懿太子真的派了军队来挟持云烟,玄衣卫的人就立马撤离。 这是萧越衡为了保全自己的玄衣卫不被博懿太子发现。 毕竟,玄衣卫是萧越衡的秘密力量,不到最后关头,他是绝对不会让其暴露的。 甚至于,萧越衡宁可让云烟被博懿太子的人挟持,也不愿暴露了玄衣卫。 因为萧越衡早就权衡过利弊。 他知道博懿太子若真的是想要以云烟作为筹码要挟,就不会轻易让云烟死,反而会好吃好喝地供着云烟。 所以,萧越衡根本不担心云烟会死于博懿太子之手,他只要在关键时刻抢回云烟,也不会影响他得到神女血。 并且,云烟被博懿太子拿捏在手,反而会让博懿太子自认为筹码在手,有恃无恐,反而降低了警惕。 如此,对萧越衡来说,简直是一桩有利无害的大好事! 萧越衡打得一手好算盘,他算计着身边所有人,甚至包括他自己! *** 云烟在冷宫里老老实实待了一个多月后,博懿太子渐渐地对她放松了一些些警惕。 主要是博懿太子觉得云烟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娃娃,懵懂无知似草包,根本成不了什么事,何必浪费人力! 到得此时,云烟忽然发现,自己这些年假扮愚蠢无脑,也不是没好处! 等得博懿太子设在冷宫周围的眼线对云烟放松了警惕,她就开始趁人不备潜出冷宫,去查探皇宫的地形了。 冷宫残破老旧,有猫冬狗洞都不稀奇。 只是,云烟都十岁多了,她这些年的轻功修炼得已经大有所成,飞檐走壁不在话下。 是以,她就不再钻洞了……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云烟悄咪咪地潜出冷宫,躲过宫里的各处明哨暗哨,去往宫人们的聚居之所。 宫人们都是久居深宫,没什么自由,平日里当值之外的时光,颇显乏味,就会想方设法自娱自乐。 赌钱自然是必不可少的消遣。 云烟也是偶然发现有宫人聚赌,她就偷了一套小太监的衣裳,混迹于此。 开赌局可是魔君的强项,逢赌必赢! 她先前在忘川河上开赌局的时候,要不是偶尔放放水,那些永世不得轮回转世的鬼魂们,哪里有机会? 云烟扮作小太监来此聚赌,不是为了赢钱,而是为了同宫人们打好关系,发展人脉,以备将来的不时之需。 所以,她放水得厉害,输输赢赢之中,银子也没真输出去,却还赢得了一批赌友。 通过这些人,云烟还探知了不少的消息,甚至连后妃们的喜好与癖好,还有很多的深宫秘辛,也都知道了。 谁叫魔君最是喜欢听故事呢! 008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丑陋的嘴脸各有千秋 云烟玩了大概一个时辰,赌钱的同时,探听来不少的消息。 她趁兴而归,原路返回冷宫,却在正准备翻墙进入冷宫的时候,被人发现了! “东方京墨?”云烟被忽然出现的东方京墨给吓了一大跳,惊吓得都忘记称呼其为“少宗主”,而是直呼其名了。 这人出现得极为不合时宜,要么在她钻洞的时候,要么在她翻墙的时候。 要不是云烟反应快,及时收势住了自己的惊讶举动,极有可能被博懿太子派来盯梢的人给发现了。 云烟扯着东方京墨躲在一棵需得几人合抱的参天大树之下,她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怎么找来了?出什么事了么?” 自从云烟被博懿太子的人给挟持,她一直有通过东方京墨留给她的暗卫与鎏光宗的人联系。 关于她被囚禁的处所,朱雀宗师和东方京墨等人都是知道的。 对于云烟的问题,东方京墨摇了摇头,“无事,就是见你久未发现我,我这个做邻居的,只好主动上门来同你问个安了。” 云烟一时间没听明白东方京墨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她犹疑地问道:“什么邻居?” 东方京墨微微一笑,风华灿烂,“云烟,我还有个名字,叫风沉落。” 风沉落? 云烟仔细在脑海中搜寻这个名字,很快,她就与之对上了号! “你就是东临国送来大耀国的那个质子风沉落?” 云烟这些日子打探皇宫里的消息,怎么可能没听过风沉落这一号人物呢! 正巧了! 堂堂东临国的大皇子风沉落,被送到大耀国当质子,就被安排住在冷宫里。 只不过,是云烟住的冷宫的旁边那一座而已! 说是邻居,勉强也算得上了。 东方京墨点点头,“就是我。” 云烟颇为好奇,“既然你是质子风沉落,怎么又成了鎏光宗的少宗主东方京墨了?” 东方京墨解释道:“我被送往耀京城的途中,遭遇过几次暗杀,最严重的的那一次,差一点殒命,是宗主救了我。” “宗主认为我有继承他的衣钵的潜质,就在鎏光宗里找了一个身形与我相仿的人,代替我进了大耀国的皇宫,而我则被宗主带进了鎏光宗。” 东方京墨的解释,言简意赅。 云烟了然地点了点头。 鎏光宗的宗主传承是由宗主和四大宗师选定继承人。 在选定宗主继承人也就是少宗主之前,可以有一个或是多个备选人。 这些人要通过一重难过一重的考验,最终通过重重考验的人,就能够成为少宗主,待宗主逝去或是让位后,就能够继任。 云烟目前还并不是很了解东方京墨,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哪些过人之处。 但是,她相信宗主还有四大宗师的眼光。 东方京墨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却能够成为鎏光宗的少宗主,那么,他一定是不可小觑的! 云烟消化掉了东方京墨的身世,却又有了新的疑问,“那什么……少宗主,既然有人顶替你在冷宫当质子,那你还回来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你!”东方京墨说得理直气壮。 十五六岁的少年,面若冠玉,唇红齿白,狐狸眼流光溢彩,说不出的魅惑动人…… 云烟眨了眨眼,莫名地有些心悸,也有些恍然。 她又一次觉得眼前这个美少年,似曾相识。 转念一想,云烟又很快释然。 大概是……但凡长得美的少年郎,那种极致的美也差不多是相似的吧!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丑陋的嘴脸各有千秋! 云烟很快就收敛住心神。 想她堂堂魔君,哪里是轻易就能被美色所蛊惑的啊! “少宗主,我已经年满十岁,您确定宗主还让您来照顾我?” 在云烟心里,年龄大小都不是问题。 她几十万年的魔龄,怎么可能hold不住一个凡人的一生! 所以,当博懿太子派人到青陵府城的衡王府去捉云烟的时候,鎏光宗就提前探知到了这一消息,云烟却并未逃跑。 同生蛊不解,她本就不能跑。 但是,云烟当时就让东方京墨趁势带着自己人金蝉脱壳。 毕竟,萧越衡后来也还是会将云烟身边的贴身护卫们置于死地。 云烟很感念东方京墨五年来的照顾,却也觉得自己都是一个十岁的大朋友了,也就不需要东方京墨这个保姆了。 东方京墨一本正经地看着云烟,以极为官方的口吻回复一句,“宗主令,不敢违。” “……”云烟默了默,她的心底里忽然萌生出一种东方京墨拿着鸡毛当令箭之感。 云烟也懒得同东方京墨理论,“随你吧!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我的事情我做主!” 她是个随性之人,偶尔假意做些事,也不无不可。 但是,她若是不想做的事,谁都不能逼她去做! 反正她就是来凡间耍一耍,地府冥君也说了,她若是耍着无聊了,随时可以去死一死,也就可以归位了。 东方京墨微笑颔首,“凡事顺你之心,定不违你所愿。” 他的声音轻柔,如山间清风,又如淙淙泉水,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滋养大地。 云烟只觉得好似有羽毛在她的心间飘飞,闹得她的一颗心都是酥酥痒痒的…… *** 云烟并未将同东方京墨做邻居这件事放在心上,她照样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 她不是那种循规蹈矩之人,就算是被囚禁,也不要指望她有阶下囚的那种自觉。 除了不闹事而搞出大动静之外,云烟没少给博懿太子来事。 吃穿用度之物,云烟都要求必须得照着她以前在衡王府的来,否则…… 她也不闹,就是会绝食抗议。 早已经辟谷的魔君,就算是顶着凡人的身体,饿上个七八上十天,也没什么要紧的。 就是外在表现,那绝对是奄奄一息,濒临死亡。 博懿太子哪能真的让云烟死! 所以,等云烟闹了这么一两次,博懿太子就是彻底妥协。 只要云烟不闹绝食,对于她在吃穿用度上的精致昂贵要求,博懿太子都会准允。 云烟也不得寸进尺,她只要锦衣玉食的生活,不委屈着自己,至于身处何处,她倒是丝毫不在意。 于是,在深宫里无人问津的冷宫,从宫墙外面看是破败凋零,但是,里面却藏着一处富丽堂皇的寝居,还无人发现。 因为老皇帝病情加重,已经很久不去后宫了。 宫妃们担心老皇帝随时驾崩,也是人人自危,害怕要被送去陪葬,哪里还有心思搞争宠的宫斗事业? 博懿太子逐渐专权,把持朝政,前朝后宫也都是他说了算。 所以,云烟被囚禁在冷宫,就算是想要过金尊玉贵的生活,博懿太子也能为她悄无声息地办到。 夏至秋来冬去,云烟在冷宫里被囚禁了快有一年了。 但是,她不仅不见消瘦,反而被养得更加白胖了。 十一岁的小姑娘,稚嫩娇憨,已经初显少女的明媚清丽了。 东方京墨每每看着婴儿肥不见褪去,周身反倒越见圆滚的云烟,就会默默地多吃一部分云烟的吃食。 博懿太子每日让人往云烟处送各种美食,分量还惊人的多。 反正云烟是吃不完,分给詹嬷嬷和两个侍女也吃不完,也就顺便分一些给隔壁的东方京墨。 再有多的,云烟就是拿去收买宫里的小太监和小宫女了。 这日午后,云烟假装午睡后,用迷烟迷倒了詹嬷嬷和两个侍女,再熟门熟路地翻墙,准备出宫一趟。 她的武功渐长,快要突破至大乘天境界了。 因为同朱雀宗师学了医术,特别是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针灸之术,云烟现在已经能够通过针灸而改变脉象。 所以,她的这一身武功,别人从脉象上根本探知不到她会武,除非是与她交手。 如此,她就能够完美掩饰自己会武功这件事。 云烟翻到隔壁的冷宫,东方京墨已然在等候她了。 她爽快地朝东方京墨招招手,“走吧!我还未见过耀京城的繁华呢!” 009将胆敢抢他媳妇儿的人统统扼杀掉! 东方京墨显然对耀京城里颇为熟悉,他带着云烟往最喧闹繁华处而去…… 云烟没有从原主的记忆中搜寻到多少耀京城的街景,因为原主在年岁渐大之后,除了被博懿太子囚禁,就是被萧越衡软禁,没有什么自由可言。 云烟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改变这一世的最终命运。 但是,她是绝对不会按着原主前世的轨迹前行的! 云烟走进了一家名叫倾颜阁的铺面。 这家铺面主要经营胭脂水粉之类姑娘家用的的物什。 当然,此处就是云烟名下的产业。 她也是同朱雀宗师学医之后,闲来无事,就用各种药植物捣鼓些纯天然无公害的胭脂水粉还有护肤一类的东西。 等自己试用过后确定了效果,她就将配方写出来,让鎏光宗的人帮她开作坊与铺面,经营生意。 鎏光宗里能人异士也多,云烟有好的点子,这些能人异士就助云烟实践这些点子,也是相辅相成。 云烟今日出来,除了见识一下耀京城的繁华之外,也就是考察自己名下的铺面。 朱雀宗师为人大方,全力配合云烟开铺面,前期的成本投入还有人力支持也都是由他出,分红就是与云烟五五对半,产业也依然划归于云烟的名下。 按照朱雀宗师的说法就是,反正他的所有,到最后还是要交给云烟继承,师徒俩也就不要分得那么清楚明白了。 云烟考察了倾颜阁,发现与自己预想中的相差不大,也不枉费她熬了几个通宵写策划案。 这个时代,还没有策划案这个说法。 但是,魔君可是游历过多个平行时空之人,从远古的莽荒时代到未来的机械时代,她都有见识过。 云烟从倾颜阁里出来后,又去了一家名叫百花醉的酒庄。 魔君三大喜好,聚赌、喝酒、赏美男。 所以,赌坊、酒庄、小倌馆,这三处地方是她最喜欢逛的。 当然,别家开的都不仅如她的意,她就自己开起来了! 百花醉酒庄,顾名思义,以百花酿酒,各种酒液都以鲜花命名。 时值初春,万物复苏,百花待开,正是一年酿酒的好时机! 云烟巡视了一遍酒庄,查看各种准备是否完善,俨然像是一个巡视疆土的君王,霸气侧漏! 东方京墨跟在云烟身旁,气势都不及云烟。 巡视了百花醉酒庄后,云烟肚子饿了,就进了珍馐馆吃东西。 同样,珍馐馆也与云烟有关联。 站在门口送客人的郑元宝,远远看到云烟来了,又惊又喜! 云烟今日出行,是女扮男装,有稍微修容换装,却没有易容。 郑元宝是早就见过云烟的这幅俏生生少年郎的容貌了,因而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尽力压制心中的激动,只当是如常一般热情招待客人,“两位客官里面请!” 郑元宝将云烟和东方京墨请进了一处雅间。 “元宝哥哥,招牌菜都来一份,我要看看厨子们的手艺有没有精进。”云烟也不同郑元宝寒暄,都是老熟人了,她不兴那一套。 小东家上门来查验厨子,郑元宝忽地就有些忐忑。 他莫名地就对自己有些不自信了。 仅仅七年时光,他就从一个流落街头的乞丐变成了名下有几十家铺面的富商,这种成功,郑元宝在遇到云烟之前,想都不敢想! 所以,他就算是有了今日的成就,在云烟这个年纪比他小七八岁的小姑娘面前,他依然是不自信的。 忐忑归忐忑,郑元宝的办事效率还是杠杠滴,他二话不说就亲自去后厨吩咐厨子做菜,还说来了位大贵人,菜肴做得好不好,直接关系到珍馐馆今后的发展。 这般压力传达下去,后厨的厨子们一个个都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来! 云烟不知道她不过就是随口一说的要考察厨子的厨艺这么一句话,被郑元宝传达下去后,在珍馐馆的后厨里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两刻钟后,珍馐馆的招牌菜相继被端进云烟和东方京墨所在的雅间里。 云烟不贪嘴,每一道菜都是用公筷夹一筷子,尝试一口,其余的就都留给了东方京墨。 “风哥哥,你要是吃不完,也不用勉强,咱们可以打包回去给你的两个手下尝尝。” 出门在外,云烟对东方京墨的称呼也不好用“少宗主”,也不能直呼其名,就按着二人的年龄,喊了他一声“风哥哥”了。 东方京墨出来了,留了人在冷宫里顶替他,也就是云烟说的那两个手下。 郑元宝机敏地接过话,“无妨无妨,小店有办法处理吃不完的食物。” “如何处理?”云烟问道,她并不过问郑元宝如何做生意,只偶尔给一些自己的建议,采不采纳都看郑元宝自己。 对于处理客人们点多了却吃不完的食物这种事,云烟以前从不过问,今日也不过是信口一问。 郑元宝“呵呵”笑了两声,解释道:“我看着那些剩下的饭菜,觉得浪费了也怪可惜的,就让伙计将干净的收拾了,送去接济乞丐贫民了。” 这般说着,郑元宝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送去的都是干净的饭菜,其余的剩菜剩饭就都倒进了泔水桶,让收泔水的人拿去城外喂猪羊了。” “我也是大小穷怕了,有上顿没下顿的,舍不得浪费了这么好的饭菜。” 郑元宝的语气里,透着心酸无奈。 云烟心中了然。 只有吃过了生活里的苦的人,才会更加珍惜生活里的甜。 也才会更加能够推己及人,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元宝哥哥,我曾听过一句话,‘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你从穷苦卑微处走来,富有发达了还不忘初心,你会有更多的福报的!” 云烟说着讨巧的吉祥话,此话,并不是她要讨好奉承郑元宝,而是在鼓励与祝福他。 郑元宝眼眶发红,内心激动! 他家也曾是钟鸣鼎食的大家族,却因祖父一辈纨绔不成器而走向败落。 他爹是家族败落的见证者,他则是家族败落的受害者。 积恶之家必有余殃。 祖孙三代,一代要比一代承受更加惨痛的恶果! 郑元宝幼时的经历让他领悟到,假使自己终有一日能够出人头地,定然不能像祖父那般是非不分,善恶不辨,只贪图享乐,亏空家底,败坏门庭! 他要做一个积德行善之人,光耀郑家的门楣! 这是郑元宝曾郑重地在心底里许下的誓言,他不期望谁能懂他,但是,云烟今日的话,是安慰鼓励,也是期许祝愿,让他只觉心头暖暖。 然而,被一个小姑娘安慰了,郑元宝又觉得很不好意思…… 云烟没察觉到郑元宝的情绪波动,她说完话就继续品尝菜肴了。 倒是一旁的东方京墨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郑元宝,因为他觉得云烟唤郑元宝的那一声“元宝哥哥”格外刺耳! 东方京墨察觉到郑元宝看云烟的眼神渐渐变得激动炙热起来,心中隐隐有了危机感。 不行! 绝对不能让这个人对云烟滋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 毕竟,感动可以转化为爱慕之意,崇拜也可能转化为爱慕之意。 就算是郑元宝此时对云烟这个小姑娘还没有这般非分之想,却保不齐在将来会有。 所以,必须要扼杀在萌芽期! 东方京墨目光幽幽地看着郑元宝,心中已经思量了好一番。 还处在内心激动的郑元宝,隐隐觉得有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他。 他稍稍侧头,就看到神色冰冷的东方京墨。 他只觉得迷惑不解,这位公子为何用如此眼神看着他? 就像是他抢了他的媳妇儿一般! 010抱大腿计划,女人中的翘楚 云烟和东方京墨在外逛了大概两个时辰,就匆匆返回了,以免被发现偷偷溜出去之事。 伺候云烟的詹嬷嬷还有那两个侍女知道云烟有贪睡的习惯,对于她午睡一觉能从午饭后睡到晚饭前,也是见怪不怪的。 云烟就是要赶到晚饭前回到冷宫。 一路,二人都颇为顺利。 只是,在靠近冷宫的一处荷塘边,云烟无意中瞥见荷塘上浮现一串串的小气泡,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云烟心下一凛,直觉荷塘里有人溺水了…… 来不及过多思考,云烟跃入荷塘,果真发现一个身穿宫装的少女双手双脚被麻绳捆绑,双眼被蒙上了黑布,嘴里被塞了布团,脚上还绑了一块大石。 俨然是被人恶意沉塘了。 少女根本无法挣扎,唯一剩下的本能就是张口,只是嘴里被塞了布团,呼救也做不到,反而加速了被水呛咳而窒息…… 云烟将少女救上岸,急速对她施行抢救。 东方京墨则是在云烟入水的那一刻,就在荷塘边警视四周。 云烟的本事,东方京墨心中有数,入水救人这种事,云烟一个人就能做到。 所以,东方京墨没有出手,而是防备四周是否有人偷窥。 毕竟,要是被发现了,别说救人,东方京墨和云烟二人也得够呛! “咳咳咳……”呛水窒息的少女在一阵剧烈的咳嗽里清醒了过来。 云烟幽幽地松了口气。 她同朱雀宗师学了这么多年医术,多是纸上谈兵,实践经验却是少得可怜。 没办法,她没多少人身自由,没机会去积累足够多的经验。 平常也多是拿自己练手。 “你是谁?是谁救了我?”少女的意识回笼,但双眼依然蒙着黑布,因为云烟忙着施救,还来不及给她取下。 而少女自己浑身虚软,也无力自己取下黑布。 云烟看着少女的蒙眼黑布,并未打算给她取下来。 救人是出于本心,也实属意外,云烟不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只是个热心人士,意外救你,缘分一场,不求你报恩,至于接下来还得靠你自己保命。”云烟刻意变化了声音,一边说话,一边解开了少女腿部的麻绳。 云烟知道,这个少女既然被人谋害,必然是得罪了什么颇有权势的人。 而云烟也就眼下能够救下少女的命,却不能带她离开皇宫。 云烟不能为这个萍水相逢的人而去冒险。 再者,若是这个少女经此一难,依然无力自保,云烟救得了她一时,也救不了她一世。 所以,云烟心狠地下了决定。 “恩人……恩人?”少女自己恢复些力气,挣扎着解开了蒙眼的黑布,环顾四周,却哪里还看得到云烟和东方京墨二人的身影。 她有些懊恼,更多的却是保住性命的庆幸。 她也不再犹疑,匆匆离开了荷塘边。 而云烟和东方京墨二人其实并未离开,二人只是隐在了不远处的假山之后,默默地看着那个少女离开。 云烟看着那个少女离去的背影,心中隐隐有个疑惑,因为她总觉得那个少女的容貌似曾相识! 回到冷宫之后,云烟还在想,却仍然没有回想起来。 直到夜半的时候,云烟又准备扮作一个小太监的模样去参与赌博,她看着铜镜中唇红齿白的自己,终于想起来了。 那个少女,长得像未来的一品宦官,永寿帝的心腹红人——童心! 云烟努力搜寻着原主的记忆,发现今日所救下的那个少女,容貌上与大宦官童心有六七分的相似。 按着年岁来算,童心俨然比那个少女要年长。 但是,在原主的记忆中,却并未有长得与童心有六七分相似的这么一号人物。 难道是因为这个少女前世死于沉塘? 云烟隐隐觉得那少女被沉塘一事不简单,她带着疑问去了宫人聚集处,准备打听与之相关的情况。 这一打听,云烟才知,童心有一个妹妹,也就是今日被沉塘的那个少女。 那个少女叫童乐,与哥哥童心原是将门儿女,却因其父亲在前线犯了军规,连带着全家被贬为奴籍。 童心与童乐兄妹俩当时还年幼,被抓进宫里当了太监和宫女。 因为是罪臣儿女,童心和童乐二人在宫中饱受欺凌。 所以,前世的童心,最后成为了一品宦官后,手段极其残暴,也是与其童年遭受的非人待遇有关。 而这一世的当下,童心还只是一个并未出人头地的小太监。 云烟的眼珠儿滴溜溜地转动,心中已然想好了一桩谋划。 她的抱大腿计划一直在施行,眼下,她决定抱好童心的大腿。 毕竟将来的童心,是一个能够左右永寿帝决断的大宦官! 想到此,云烟也没有兴致再同人赌博了,她同宫人打听到童心所当值的宫殿,悄悄地前往。 这个时候的童心,还只是御花园里的一个负责挑肥料的小太监,做着最粗最累最脏的活计。 云烟刚赶到御花园,恰好看到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地从花丛里打滚而过,云烟借着月光,辨认出此人就是童心。 云烟放慢脚步,悄无声息地跟在了童心身后。 童心鬼鬼祟祟地一路小跑,躲过巡楼的御林军,去往冷宫的方向。 云烟见状,心中已然有了个猜测。 只见童心轻手轻脚地推开了一座冷宫的大门,迅速地钻了进去。 云烟翻墙跟上。 皇宫里的冷宫有好几座,都是历朝失宠妃嫔的居所,后来渐渐荒废,成了冷宫群。 而新的宫殿就绕开这些冷宫群而建造,是以,无人再有意理会这些荒废之所。 “阿乐……阿乐……”童心打着灯笼,在杂草丛生得根本无法下脚的庭院里低低地呼唤着。 一道纤细的身影从大门歪斜的偏殿里跑了出来,“哥哥……” 纤细身影如乳燕投林一般,飞进了童心的怀中。 “阿乐,你受苦了。”童心将妹妹童乐抱了个满怀。 “哥哥……”童乐低低地抽泣,极尽哀伤。 兄妹俩好一阵才分开,各自平复了一些情绪。 童心同怀里掏出用油纸包着的两个窝窝头,“阿乐,你饿了吧!快吃吧!” 童乐泪眼婆娑,却只拿了一个窝窝头,将另一个推给童心,“哥哥,我吃一个就够了,你也吃一个。” 童乐知道这两个窝窝头肯定是童心今日一天的饭食,哥哥将窝窝头留到现在,就肯定是一天都还未吃东西。 “哥哥不饿,都给你吃。”童心将两个窝窝头都塞在了童乐的手里。 童乐不依,好一阵劝说,才劝得童心和她一道吃。 隐在暗处的云烟,看着童心和童乐兄妹俩分食两个窝窝头,莫名地觉得戳中泪点! 想不到,杀人不眨眼的大宦官,在卑微时也有这么暖心有爱的时候。 想必童心所有的温柔暖心,都给了她的妹妹童乐。 但是,在上一世,童乐却早早地被人谋害,离开了童心。 云烟猜测,上一世童乐被人沉塘,极有可能是童心黑化的导火索! 而这一世,童乐并未死于沉塘…… 云烟待这兄妹俩吃完了窝窝头,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二人身后,她开门见山地道:“你们兄妹二人,想不想要出人头地?” 童心和童乐兄妹俩当即被吓了一跳。 在这般阴森森的冷宫里,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是人之常情。 但是,童心和童乐兄妹俩,谁都没有惊叫! 这兄妹二人只是当即浑身一凛,却同时做好了防备的动作。 见状,云烟颇为赞赏。 想必这兄妹二人也是从小受惯了宫中众人的欺压,自保能力渐渐提高了起来。 “恩……恩人?”童乐认出了云烟的声音。 “是我。”云烟这下不再隐瞒。 她会模仿别人的声音,也可以转化不同的声音。 童乐非常惊讶,同时激动地扯着童心的衣袖,“哥哥,这就是我同你说的救我的恩人!” 童心一脸防备地看着云烟。 云烟目前才十多岁,身量不高,她扮作小太监的模样,看起来倒是像宫里的人。 只是…… 童心不相信个子比童乐还要矮的云烟,能在荷塘里将窒息昏迷的童乐救起来。 这简直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云烟看出了童心眼中的怀疑,她飞身而起,跃上了墙头,再飞回原地。 “如此,你可信我有本事救下你的妹妹?” 童心非常惊讶于云烟的轻功了得,心中的疑虑也消散了几分。 童乐也是满目震惊,同时有些崇拜。 “废话不多说,我此番找来,是想同你们合作,助你们脱离苦海,飞黄腾达。当然,我也有所求,就是将来你们必须为我所用!” 云烟一向是人狠话不多,今日面对这两个年岁不长的兄妹俩,倒是多费了些口舌。 “你如何助我们?”童心也是看惯了宫里阴暗肮脏面的人,他对于云烟的话,不心动是假,但是,他并未因此而盲目地昏头昏脑。 云烟很满意童心这般沉着冷静的表现,“第一步,助你们报仇!今日要将你妹妹沉塘的,是刘贵妃吧!我有法子让你们找她报仇。” 云烟已经打听到童乐此前是在刘贵妃的宫里当差。 这个刘贵妃,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风尘女子的出身,却坐上了贵妃之位,让无数的女人羡慕嫉妒恨。 但是,刘贵妃的传奇,还不仅仅止于此。 她还是一位侍奉过两位君主一位太子的传奇后妃! 当今的皇帝是第一位,将来的永寿帝是第二位,太子自然就是博懿太子了。 云烟也是通过原主的记忆而得知这些事。 她推算着如今的时日,这位刘贵妃早已与博懿太子暗渡陈仓了。 并且,刘贵妃还是给皇帝下毒,让其暴毙而亡之人。 只是,刘贵妃为博懿太子所做之事,最后却是给萧越衡做了嫁衣裳。 后来,博懿太子被萧越衡击败,也有刘贵妃的功劳。 因为刘贵妃最后关头倒戈向了萧越衡。 故而,萧越衡登基称帝,还许了刘贵妃一个贵妃之位。 刘贵妃因此就成了两代皇帝的贵妃! 一女侍奉三夫,这三人还是父子兄弟,出身风尘的刘贵妃,可以说是用一生在书写着传奇。 虽然,刘贵妃的故事并不值得人推崇。 但是,这位在后宫智斗一众妃嫔,还能左右君主的女人,也绝对是女性地位不高的千万年历史里,奇葩的存在了! 云烟站在客观角度,还是觉得刘贵妃也算得上是女人中的翘楚! 但是,云烟却并不打算这一世任由刘贵妃再去成为那个奇葩翘楚。 因为,在原主的前世,刘贵妃绝对是原主的噩梦之一。 刘贵妃为了争宠,不止残害永寿帝的后宫女人,连原主也不放过。 云烟今日无意中救了童乐,也发现了童心,故而,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历史重演! 童心听得云烟的话,当即心中一凛,“你说的什么话,我们听不懂。” 今日童乐被人沉塘,只因她在刘贵妃的寝殿里伺候时,发现了刘贵妃与博懿太子的私情。 童乐是无意中撞见,当时害怕不已,慌忙之下匆匆逃跑,却被人发现了。 刘贵妃为了保守自己的秘密,自然是要将童乐灭口了。 这些事,也是童乐被云烟救了之后,去找童心而告诉他的。 刘贵妃差一点害死了童乐,童心与童乐兄妹俩,自然视刘贵妃为仇人。 但是,童乐被沉塘之事,除了这兄妹俩,应该就只有刘贵妃极其心腹知道。 所以,童心觉得云烟更像是刘贵妃派来试探的人一般。 也不怪童心过分警惕,这都是遭受的欺凌打压多了,而得来的血淋淋的教训。 云烟一直注意着童心和童乐兄妹俩的神色,很明显,童心比童乐沉稳而警惕一些。 “我知道我说再多你们兄妹俩也不会相信,这样吧!我这里有一盒玉颜膏,童心你拿去献给刘贵妃,只要你能够说服她用上此物,她必将留你在身边伺候。” “如此,你成功地留在了她的身边,害怕没机会帮你妹妹报仇吗?” 云烟说话的同时,同怀里拿出一盒玉颜膏,这是她白日里从倾颜阁带回来的,就是以备不时之需的。 眼下,正是当时。 试想,哪个女人不爱美? 这一盒云烟自己研制出来的玉颜膏,有美白淡斑祛皱纹的效果,用上一盒,能够年轻三五岁,常年使用,保持肌肤水嫩光泽,延缓衰老。 刘贵妃这种以色侍人的女人,最是怕衰老,怕花颜不再,不能够魅惑男人。 所以,这样的一盒能够让她青春常驻的玉颜膏,简直瞬间就能获得她的喜欢。 至于接下来…… 云烟也是想要看一看童心这位未来的一品宦官的本事了…… 试想,哪个女人不爱美? 这一盒云烟自己研制出来的玉颜膏,有美白淡斑祛皱纹的效果,用上一盒,能够年轻三五岁,常年使用,保持肌肤水嫩光泽,延缓衰老。 刘贵妃这种以色侍人的女人,最是怕衰老,怕花颜不再,不能够魅惑男人。 所以,这样的一盒能够让她青春常驻的玉颜膏,简直瞬间就能获得她的喜欢。 至于接下来…… 云烟也是想要看一看童心这位未来的一品宦官的本事了…… 试想,哪个女人不爱美? 这一盒云烟自己研制出来的玉颜膏,有美白淡斑祛皱纹的效果,用上一盒,能够年轻三五岁,常年使用,保持肌肤水嫩光泽,延缓衰老。 刘贵妃这种以色侍人的女人,最是怕衰老,怕花颜不再,不能够魅惑男人。 所以,这样的一盒能够让她青春常驻的玉颜膏,简直瞬间就能获得她的喜欢。 至于接下来…… 云烟也是想要看一看童心这位未来的一品宦官的本事了…… 011殊死之争,虐渣快准狠! 云烟回去之后,让东方京墨派了个手下跟着童心,既是盯梢,也是保护。 毕竟童心将来会成为萧越衡的心腹红人,云烟在童心式微的时候给他雪中送炭,也是希望童心将来为她所用。 云烟也再未出现在童心面前,只是日日听着东方京墨的手下的回禀。 一连五日,童心并未表现出任何的异常,也并未拿着云烟给的玉颜膏去找刘贵妃。 童心也就是每个半夜会小心翼翼地去给藏身在冷宫里的童乐送吃食。 童乐现在根本不能露面,她已经是一个被刘贵妃的人给“谋害的已死之人”,若是在宫里露面,必然还得经历一遭被谋害。 而以童心目前的能力,是无法将童乐送出宫去的。 如此,将童乐藏身在冷宫里,是唯一的暂时安全之法了。 冷宫这地方无人问津,要不是迫不得已,谁都不会往这边踏足。 只要童乐够机灵,藏在冷宫里也是不会轻易被发现的。 第六日,经过了深思熟虑的童心,去找了刘贵妃。 他去找刘贵妃的理由很简单,就是打着想要见一见妹妹童乐的旗号,所以给刘贵妃进献了一盒玉颜膏。 明面上,童心确实是不知道童乐已经被刘贵妃派人秘密沉塘了的。 所以,童心去刘贵妃的宫里想见童乐,也是没毛病的。 而童心和童乐是一对兄妹,在宫里也不是秘密。 刘贵妃宫里上上下下的人,都不怀疑童心的意图。 而刘贵妃及其心腹等几个知晓童乐被沉塘的知情人,也并未怀疑童心来看童乐的目的。 只是…… 刘贵妃的宫里已经没有童乐这个人了。 而原本,刘贵妃根本无意搭理童心,更懒得找借口搪塞童乐的去向。 但是,童心呈献了一盒玉颜膏,说是他无意中发现了那秋丽嫔驻颜有术就全靠这一物。 秋丽嫔比刘贵妃年轻貌美,是刘贵妃羡慕嫉妒恨的女人之一。 刘贵妃极爱同人攀比容貌、品阶、赏赐、恩宠……她恨不得自己得到全天下最好的。 并且要处处都比别的女人高人一等! 所以,原本懒得搭理童心的刘贵妃,破天荒地见了童心一面,问了童心一些话后,收下了玉颜膏。 刘贵妃几句话搪塞了童心,将他打发走,再让人将玉颜膏送去给太医查验,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就用上了。 不过是三五日,刘贵妃用了玉颜膏之后,就见效了,皮肤白了一圈,也水嫩了不少,看起来年轻了三五岁。 有如此显著的前后变化差异,刘贵妃感觉自己简直是如获至宝! 于是,对于进献了玉颜膏的童心,刘贵妃也就极为满意,将他调进了自己的宫里当差了。 刘贵妃如此做,原因无它。 只因她派人去查探玉颜膏的出处,发现只有倾颜阁有得卖。 并且,倾颜阁每月只卖十盒玉颜膏,真真是有价无市! 而童心有个远房表叔在倾颜阁当掌柜。 童心可以为刘贵妃拿到那供不应求的玉颜膏。 云烟得知童心已经顺利进了刘贵妃的宫里当差,也得到了刘贵妃的初步信任,这才又找上了童心。 “我有办法将你的妹妹童乐送出宫去,你们兄妹商量一番,同意的话,给我回信。” 只要刘贵妃一天不倒台,童乐就不能在刘贵妃的面前出现。 所以,童乐不能一直留在宫里,难保不被发现。 童心只略微沉吟了一阵,就做了回复,“阿乐她想出宫,求你帮助我们。” 云烟点点头,“那好,你们先耐心等待,做好心理准备,等时机一到,我就送你妹妹出宫去。” 对于云烟的干脆利落之风,童心是非常佩服的,他再次试探地问道:“请问……你为何要帮助我们兄妹俩?” 云烟眯了眯眼,一本正经地看着童心,“我说过,我将来会要求你们回报,我并不是无缘无故来帮助你们,算是各取所需吧!” 云烟坦坦荡荡地说出了她的意图。 童心可不是未经世事的单纯之人,说再多高大上的大义凛然之话,他根本不会相信。 反而是一开始就将意图告知他,才有可能取得他的信任。 果然,再次听得云烟毫不遮掩地道出自己的意图,童心亦不再惊讶,还打消了心底里的几分疑虑。 “你是我妹妹的救命恩人,若是此番你能将我妹妹送至平安之所,往后,但凡你有所求,我任凭你驱遣!”童心信誓旦旦地给出他的承诺。 云烟了然一笑。 别看童心年纪不大,但心机绝对是有的。 他感念了云烟先前救了童乐,却还要求云烟必须保证了童乐的安全,今后才会听命于云烟。 “你无须摆出这般以命相偿的视死如归神色,你放心,我将来就算是要用你帮我做些事,也断然是不会危及到你的性命的。” 云烟早已经想好了,既然童心将来会是萧越衡身边的心腹红人,那么,云烟想要获悉萧越衡的动态还有谋略,都可以通过童心。 所以,云烟也只需要童心为她传递消息,只要童心处理得当,也是没有性命危险的。 云烟相信,堂堂一品宦官,传递消息而不被外人发现,应该是信手拈来的! 听闻云烟的话,童心有些神色讪讪。 难道他想多了? 他面带疑惑地看着云烟。 对于眼前这个年纪小小的小太监,童心根本看不懂。 *** 云烟和东方京墨带人准备了几日,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时机送童乐出宫。 东方京墨已经让人在宫外买下一处僻静的宅院,给童乐居住。 家丁护院都给安排好了。 在刘贵妃倒台之前,云烟得保证童乐不被刘贵妃的人发现。 不然,待在刘贵妃身边的童心也就危险了。 顺利将童乐送出宫去后,云烟松了口气,同时对鎏光宗的人在大耀国的皇宫渗透得如此之深,也有了新的认知。 想想也是,东方京墨既是东临国送到大耀国的质子,还是鎏光宗的少宗主。 鎏光宗为了保护东方京墨,自然会在皇宫安排足够多的眼线。 童心在童乐被安全地送出皇宫之后,也没有了后顾之忧,就一门心思地奉承好刘贵妃,逐步取得她的信任。 刘贵妃可不是一般的女子! 就凭她从一个风尘女子成为了堂堂的贵妃,就足可见其手段阴险狠戾。 后宫里的女人,想要坐上高位,谁不是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 而身后没有强大母族撑腰,全靠自己的刘贵妃,她能够爬上高位,被她踩在脚底下的冤魂,怕是数不胜数! 云烟想要尽早扳倒刘贵妃,让她再也坑害不了自己,还真得借助外力。 因为云烟被博懿太子囚禁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许是前朝的夺嫡之争渐渐进入了尾声,博懿太子联合萧越衡的力量,击败了其它诸位兄弟后,就渐渐开始对萧越衡动手了。 这一母同胞的两兄弟开始明争暗斗,被囚禁的云烟自然也没得先前那般舒坦了。 只要博懿太子从萧越衡那里吃了瘪,就会报复在云烟身上。 最开始是减少供应,云烟要求的那些锦衣玉食的生活也就渐渐没有了。 而越往后走,云烟的日子就是一天比一天惨…… 锦衣玉食是再也指望不上,温饱问题都有些困难了! 云烟内心里问候了博懿太子的全家无数遍。 堂堂一个大老爷们,手足相残那都是男人们的斗争不是! 你斗不赢就发泄到一个小女娃娃身上,算什么男人? 云烟被博懿太子削减了吃穿用度都是小事,关键是博懿太子忽然加强了她所在冷宫周围的守卫。 明哨暗哨都增加了几倍,这就大大地加强了云烟开溜出去的难度。 云烟倒也不是真没有法子开溜了,只不过她蛰伏多年,还不想要暴露。 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所以,为了将来的大计,云烟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地熬过这一阵子。 夏至秋来冬去,又过了一个年头。 云烟满了十二岁了。 而博懿太子与萧越衡兄弟俩的皇位之争,也进入到了白热化的局面。 云烟借着原主的前世记忆,估算着时日,知道自己也该是时候出手了。 她可不会坐以待毙! *** 上元节,万家灯火。 皇宫里也是喜气洋洋。 云烟坐在冷宫里,望着眼前的一碗元宵发呆…… 博懿太子的人已经几个月没有往冷宫里送过像样的饭菜了。 而今夜的这一碗元宵,则是这几个月来唯一称得上精致味美的一道吃食。 只是…… 这一碗元宵里被投了毒,是博懿太子吩咐人毒害云烟。 因为在今夜,皇宫里有大乱。 皇帝会被刘贵妃下毒暗害,暴毙而亡。 所以,今夜也会是博懿太子与萧越衡最后的殊死之争! 谁争赢了,谁就能够继位当皇帝! 云烟对这个结果不感兴趣,因为她知道萧越衡必然会赢。 她只是气愤于博懿太子的无耻程度! 竟然对一个才十二岁多的小姑娘下椿药! 原主在前世因为不知晓元宵被加了料,饿了几个月后,毫不犹豫地吃了这满满一碗的元宵。 之后,药性发作…… 而博懿太子让人送了三个男子到冷宫。 所以,年纪小小的原主,就遭受了惨无人道的凌辱。 博懿太子之所以如此做,是想要断了萧越衡的后路。 云烟的心头血,是萧越衡解毒必须药引之一。 而这一道心头血,必须是等到云烟及笄那日来取。 并且,那时的云烟,也必须是完璧之身! 博懿太子早早就让人毁了云烟的完璧之身,就是想要断掉萧越衡取云烟的心头血这一条路。 也是萧越衡活命长寿的后路! 云烟获悉原主的记忆时,就十分同情原主的遭遇,同时也无比憎恶原主前世所遭遇的那一个个人渣! “小姐,你怎么不吃啊?”一旁的詹嬷嬷看着云烟盯着元宵发呆却不吃,有些不解。 这几个月来,主仆四人在冷宫里都是吃不饱也穿不暖,都是瘦了好大一圈。 所以,眼下忽然有品相香味都是上品的元宵送来,詹嬷嬷和两个侍女都是忍不住吞口水。 三人都是受过严格调教的,按理不应该有这般不雅的表现。 但是,饿了几个月的人,又没有外人在场,哪里还忍得住! “嬷嬷……”云烟捂着肚子,做出不舒服的难受表情,“嬷嬷,我肚子不舒服……” 云烟是不会吃那一碗元宵的! 就算她有办法解了元宵里的药性,但她仍然不想吃,她觉得恶心! “肚子不舒服?好好地怎么忽然肚子不舒服了呢!”詹嬷嬷一边犹疑一边给云烟倒了杯温茶,“小姐先喝些温水。” 詹嬷嬷给云烟递了水,又让一个侍女去请人来给云烟瞧瞧情况。 这三个负责伺候云烟的人,都是萧越衡先前安排了给云烟的。 而在冷宫之外,就是博懿太子的人。 詹嬷嬷让侍女去找的,就是博懿太子的人。 “不要去……”云烟出言拦住那个正准备往外走的侍女,“今日是中元节,想必太子殿下不会理会咱们。” 侍女的脚步顿住,詹嬷嬷想了想,也认同了云烟的话。 若是在一年前,博懿太子对云烟提出来的要求,只要不算太过分,都是有求必应。 但这一年来,博懿太子越来越不将云烟的要求当回事了。 近几个月来更是故意苛待。 “老奴扶小姐去床榻上躺着吧!”面对云烟忽然闹肚子,詹嬷嬷也无计可施。 云烟任由詹嬷嬷扶着她躺下,“嬷嬷,我也不是很难受,能熬得住,你们去吃元宵吧!饿了这么久,今夜好好吃一顿。” 博懿太子的人也给詹嬷嬷和两个侍女送了元宵,只是这三人的吃食明显不如云烟的精致。 并且,其中的料也不同。 三人的元宵里,只是有迷药而已。 是为了防止三人破坏了博懿太子要对云烟施行的计划。 云烟正好也需要詹嬷嬷三人安安静静不坏她的好事,所以,她就哄着三人出去吃元宵了。 等詹嬷嬷三人出去后,云烟立马将那一碗元宵倒进早就准备好的汤盅里,再用包袱皮包好,一会儿带出冷宫。 云烟再换好夜行衣,耐心等待。 大概过了两刻钟,云烟听到偏殿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她知道,应该是詹嬷嬷三人昏迷了。 云烟当即翻身上梁,等候博懿太子派的三个男子前来。 果不其然,只片刻的功夫,三个身形魁梧的大汉就鬼鬼祟祟地推门溜了进来。 云烟瞧着这三人的身形,觉得博懿太子让人在元宵里加料实在是多此一举。 一个十二岁多的小姑娘,能与这般三个孔武有力的大汉抗衡? 难道是为了助兴? 这般猜想,让云烟恶心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小美人……”走在最前头的大汉望着帐幔虚掩的床榻,发出色眯眯的呼唤。 梁上的云烟瞬间感觉浑身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忍无可忍,瞬间向三个大汉出手! 云烟朝着三人的命门,射出银针,出手那叫一个快准狠! 很快,三个大汉就纷纷倒地不起。 云烟跳下横梁,用磁石将三个大汉身上的银针吸出来。 她收好银针后,爽快地从后窗翻出去。 接下来,东方京墨会派人处理。 若是萧越衡事后要查,也只会查到那三个大汉是死于被宫里的野猫抓挠。 一般的野猫抓人也不会致死。 只是,那只野猫的爪子上恰好沾上了毒液,那就能够致命了不是。 而那些毒液,和刘贵妃给皇帝下的毒是一模一样的。 所以,萧越衡查到此,不会继续深究,而是会尽快地毁尸灭迹,以免牵扯出皇帝的死因。 云烟这般设计,就是想着一劳永逸,让萧越衡今后再也不对冷宫里发生的事产生怀疑。 东方京墨在隔壁的冷宫等着云烟。 云烟翻过宫墙,东方京墨立即迎上,二人一道朝皇帝的寝宫而去…… 012接连反转,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云烟和东方京墨潜入皇帝的寝宫,亲眼目睹今夜的这一场政变。 此时,刘贵妃已经顺利地给皇帝下毒。 博懿太子的人控制着皇帝寝宫,皇帝大势已去。 “殿下……不,应该尊称您为皇上了……”刘贵妃捧着酒壶,娇媚地奉承着博懿太子。 博懿太子大手一揽,将刘贵妃揽进了怀里。 刘贵妃娇笑着,欲迎还拒,“皇上,莫要如此,那个老不死的……还看着呢!” 龙床上的皇帝,并没有咽气,他还强撑着最后的一口气,死死地盯着博懿太子。 孽子!孽子!孽子! 枉他一心爱护培养,最后却是被这个最宠爱的儿子弑父夺权! 皇帝想骂却骂不出来了。 他只能拼着最后一口气,死死盯着博懿太子和刘贵妃这对狗男女,将自己心中所有的恨意都表达出来。 博懿太子和刘贵妃根本不为所动。 “看着怎么了?朕还要当着他的面,同你欢好呢!让他眼睁睁地看着朕睡他的女人!哈哈哈……”博懿太子改口也改得快,就好似“朕”这个自称,他在心中已经默念了无数遍。 他将刘贵妃打横抱起,大步走向龙榻。 “老家伙,你该让位了!”博懿太子一脚将瘫在龙榻上的皇帝踢了下去,他则抱着刘贵妃在龙榻之上滚做一堆…… 二人颠鸾倒凤,还故意弄出大动静。 “皇上……啊……不要停……” 刘贵妃孟浪不已,卖力地浪叫,比花楼里的姑娘还要骚浪。 守在寝殿外的一众人听得脸红脖子粗,一个个羞不自胜,同时心里也不禁感叹,刘贵妃不愧是出身风尘。 寝殿外除了宫人,还有御林军,其中有些定力差,又是血气方刚的男儿,听着刘贵妃的叫声,都渐渐地起了反应,恨不得立马找个女人泄泄火…… 而被踢下龙榻的皇帝,也在博懿太子与刘贵妃二人的荒唐之中,咽了气,死不瞑目。 事后,刘贵妃叫人往寝殿里送热水和茶点。 皇帝已经死透了,博懿太子自认为自己登基一事已成了定局,而他刚刚酣畅淋漓地纵情一场,也有些饿了。 博懿太子的亲信进去送的热水和茶点,在吃穿用度之物上面,博懿太子向来谨慎。 特别是他给萧越衡下毒之后,为了防止萧越衡反扑,博懿太子更是谨慎不已。 就连身边的女人,博懿太子也从不允许其化妆接近他。 女人给男人下毒的方式,实在是花样太多了! 甚至连女人的身体,也能给男人下毒。 所以,博懿太子宠幸任何一个女人,都得先让自己的人带那个女人去洗净铅华,确保身上没有藏毒的可能。 刘贵妃亲自伺候博懿太子沐身。 待二人收拾干净,刘贵妃又亲自侍奉博懿太子进食。 刘贵妃的侍奉,从不用规规矩矩那一套。 “皇上,臣妾喂您吃……”刘贵妃说的喂,也不是用手,而是用嘴。 她含着一小块芙蓉糕,默默地咬破藏在牙齿缝里的毒药,凑近博懿太子的嘴边。 能给博懿太子下毒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 刘贵妃还得以自身为饵,好在她事先服用了解药,眼下毒药吃进去,她也会无碍。 美人殷勤主动,博懿太子从来不拒绝。 博懿太子就这么被刘贵妃喂着吃了些茶点。 吃完,博懿太子捏了捏坐在他身上的刘贵妃的屁股,“起来,朕要做正事了!” 刘贵妃娇笑着准备站起来,却忽然感觉到腹中一阵剧烈的绞痛,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噗……” “噗……” 两道口吐鲜血的声音接连发出。 博懿太子同样腹中绞痛,他吐血后就立马一把推开坐在他身上的刘贵妃,“贱人!你竟然敢给朕下毒!” 博懿太子绝对相信自己的人,所以,他第一时间就认定是刘贵妃给他下毒。 “我没有!”刘贵妃急忙忙辩解,此刻的她既震惊又疑惑不解。 萧越衡说过,只要她事先服用了解药,毒药对她就无害。 她也是事先将毒药和解药都给狗试吃过的,确认了解药的效用才答应萧越衡的这一计谋。 刘贵妃愿意为萧越衡而反水,毒害博懿太子,是因为萧越衡许了她一个贵妃之位。 而博懿太子却是让她当太妃,说她明面上只能做先帝的女人,暗地里才能继续做他的女人。 刘贵妃才不想当太妃,不愿同先帝的那些老女人住在一个宫里养老。 她要明面上也依然是风光无限的贵妃娘娘! 所以,刘贵妃对萧越衡的许诺,动心了…… “贱人!快把解药拿出来!”博懿太子忍着腹中剧痛,狠狠地掐住了刘贵妃的脖子。 刘贵妃是女人,力气上与会武的博懿太子之间的悬殊太大了,她此时俨然就像是被狼爪按在地上的一只小兔子而已。 “不是我……我没有……解药……”刘贵妃艰难地为自己辩解。 “大哥何必为难一个女人呢!”一道浑厚的声音从寝殿门口传来,厚重的军靴“咚咚咚”地踩在光可鉴人的汉白玉地面。 身穿玄衣铠甲的萧越衡大步走进寝殿,周身裹挟着浓烈的杀意。 “是你!”博懿太子捂着肚子,再次猛然地吐出一口鲜血,他支撑不住,颓然地跌坐在地。 萧越衡会出现,就代表自己的人已经被控制了。 博懿太子清醒地认识到,他栽了! 彻彻底底地栽了! “哈哈哈……成王败寇……”博懿太子惨烈地嘲笑出声,笑得却是比哭还要难看。 萧越衡已经走到了博懿太子的面前,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在博懿太子给萧越衡下“荼蘼”之毒以前,萧越衡对博懿太子这个兄长又敬又爱,将他当成了自己学习的榜样。 长兄为父。 身为皇子,兄弟姐妹太多了,并且帝王家本就薄情。 所以,萧越衡自懂事起,没有被分到多少父爱。 但博懿太子这个兄长一直对他很好,萧越衡真的当博懿太子亦父亦兄。 但是…… 一次奸人的挑拨,萧越衡被自己最信任最敬重的人给谋害。 萧越衡一夜之间,性情大变! 他再也不相信人间有真情真爱了! “皇兄,当日你给我下毒,可曾想到过今日?”萧越衡缓缓地开口,语气不悲不喜。 “哈哈哈……”博懿太子却只是笑,根本不回答萧越衡的话。 “皇兄,你我兄弟一场,你对我无情,我却不会对你无义,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我会让你活得长长久久,看着我一统天下,成为鎏光大陆上的最强王者!” 萧越衡的野心毕现。 博懿太子依然不搭理萧越衡,只是继续疯疯癫癫地笑。 萧越衡感觉自己像是在对牛弹琴,又感觉自己好像是挥出去一拳,却砸在了棉花上。 “来人,把这弑父篡位的逆贼带下去关入天牢!”萧越衡给博懿太子定的罪名最主要的就是“弑父篡位”,而他自己,则是“清君侧”。 如此,萧越衡继位,名正言顺。 史官就不能对他继承大统之事进行口诛笔伐。 博懿太子被人一左一右地架着,带离寝殿。 临出门时,一直不理会萧越衡的博懿太子才回头朝着萧越衡大吼了一句,“我的好弟弟,你活不久了,你的皇位也坐不长久,我会看着你,看着你抱憾而终!” 这是博懿太子拼劲全力喊出了一句咒骂。 萧越衡当即皱了皱眉,他想到了什么,立马招来心腹,“立即审问逆贼同党,尽快找到雪儿!” 这两年多来,萧越衡忙着对付博懿太子,根本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派人去查找云烟的下落。 他确定云烟不会有恙,所以开始那一年多的时间里并不担心。 等他同博懿太子的争斗呈现出白热化的状态时,他就有些着急要寻找云烟了。 而他一直以为博懿太子会拿云烟威胁他。 但是,博懿太子一直没有这么做。 可见博懿太子也并不确认云烟是否对萧越衡来说非常重要。 而这几个月,萧越衡又给博懿太子制造出一种即将赢了的假象,博懿太子也就觉得根本没必要拿云烟来威胁萧越衡。 至于今夜让人凌辱云烟,则是博懿太子故意留下的后手。 萧越衡想着博懿太子临走时说的那句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他看一眼地上已经凉透了的皇帝尸身,抬步准备离开寝殿。 奄奄一息的刘贵妃抱住了萧越衡的脚,“皇上……救我……我们……说好的……” “你还没死啊!”萧越衡这才注意到刘贵妃,他一脚踢开刘贵妃,“你身边的那个小太监说得对,纵使我有堵住天下悠悠众口的本事,却也不值当浪费在朝秦暮楚的女人身上。” 萧越衡不是花心好色之徒,但也确实叹服于刘贵妃服侍人的技巧。 他原本还有些舍不得刘贵妃这般在床笫之欢上能够让他欲罢不能的极品尤物。 但是,童心的那番话,也确实是点醒了他。 童心说:“刘贵妃今日能够为了您背叛博懿太子,保不齐明日会为了别的人而背叛您!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萧越衡当时就反驳了同样背叛了刘贵妃的童心。 童心依然振振有词,“奴才不一样,奴才接近刘贵妃,本就是与虎谋皮,就是为了伺机报复刘贵妃,奴才是忠于自己的仇恨,并未背叛了谁!” 对于这个毛遂自荐的小太监,萧越衡当即另眼相看。 因为他看到了童心骨子里的那种执着,忠于一事,执着到不死不休! “小太监?谁?”刘贵妃此刻并不知道谁出卖了她,她身边的人,谁都不好怀疑,却又是谁都可疑。 萧越衡冷冷一笑,“你都被人算计了,却还不知道是谁要算计你,真是可悲!” “到底是谁?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刘贵妃执着地想要知道答案,她被萧越衡踢开得远远地,又艰难地爬过去,想要继续抱住萧越衡。 因为她知道,萧越衡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萧越衡却根本不给刘贵妃再次靠近他的机会,“一会儿自有人告诉你,他会送你最后一程。” 说完,萧越衡大步往外而去…… “皇上……别走……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刘贵妃望着萧越衡决然离去的背影,苦苦哀求…… 萧越衡却根本是连头也懒得回。 两个御林军按照萧越衡的吩咐,将刘贵妃丢进了冷宫。 也就是童乐先前躲藏的那一座冷宫。 冷宫里,阴森可怖。 刘贵妃中毒已深,她瘫在杂草丛里,维持着被御林军丢下时的那个姿势,没有力气动弹半分,甚至于,她奄奄一息,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童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刘贵妃的面前。 刘贵妃借着月光,看清了童心的脸,这才恍然。 她十分意外,竟然是童心! 对于身边伺候的人,刘贵妃怀疑了一遍,却独独没有怀疑童心。 因为童心办事利索稳当,从未让她失望。 并且,她还觉得,童心没理由背叛她! 就算是童乐之死,刘贵妃也自信地认为童心一定查不到她的头上。 “为……什……么……”刘贵妃艰难地问出这三个字。 童心在刘贵妃的头边蹲下,面带怜悯地看着她,“难道到了这步田地,你还想不到?” 是童心换掉了萧越衡给刘贵妃的解药。 并且,童心还向萧越衡毛遂自荐,表了自己的衷心。 刘贵妃只觉得脑袋里轰然一响,她这才想到,“童……乐……吗……” 童心嗤笑一声,“刘贵妃这般不太聪慧的样子,是怎么将先帝还有博懿太子耍得团团转的呢?” 刘贵妃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原来童心真的是为了童乐而来报复她的。 枉她还一直沾沾自喜于将童乐的事情瞒得极好呢! 技不如人,被报复而沦落到这番境地,刘贵妃也认了。 童心看着刘贵妃露出一番甘愿认栽的的表情,心中只觉畅快,他缓缓道:“有件事,还要告诉贵妃娘娘,其实,我妹妹童乐,根本就没有死!” 刘贵妃豁然睁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童心。 童乐狡黠一笑,“贵妃娘娘肯定是想要说,既然我的妹妹没有死,为何要将你置于死地,对不对?” “你向我的妹妹展现出了最大的恶意,我自然也会不遗余力地向你展开报复,仅此而已!” 童心说完,站起身来,抬脚踩上了刘贵妃的脸,“您不是最看重你的这张脸嘛!那我就让你变成丑八怪,等你做了鬼,都是个丑鬼!” 童心狠狠地踩着刘贵妃的脸,很快就踩得一片血肉模糊。 毁掉一个人,就得从其最在乎的地方下手。 无力反抗的刘贵妃,只微微挣扎了一阵,就咽了气。 她至死都狠狠地瞪着双眼,精心保养的脸,被毁得不成样子。 童心确认刘贵妃已死后,脱力地瘫坐在地。 大仇已报。 但是,他也自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当然,他并不后悔。 在这幽幽深宫,但凡能够坐上高位者,谁的手里没沾上鲜血? 童心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他只是在内心里默默地祭奠自己一去不复返的纯粹干净品性。 隐在暗处的云烟,走到童心的身后,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肩,“忘掉吧!你就会觉得轻松些。” 云烟也没有什么可以安慰童心的。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云烟并未逼迫童心做任何事,只是将选择的机会摆在了童心的面前。 童心跪在地上,向着云烟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以后,任您驱遣。” 云烟将童心扶起来,“你今后只管好好当差,我若需要你帮忙,自会通知你。” “是。”童心恭恭敬敬地应声。 云烟和童心说了些话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今夜,她和东方京墨看了几场好戏,接下来,就是她表演的时候了…… 013互相试探,嫡长公主之位 云烟回到她住的那座冷宫里,东方京墨已经派人布置好了现场,她只需要躺在床榻上装晕即可。 到时,萧越衡派人找来,只会查到那三个大汉是被野猫那沾了毒液的爪子挠伤致死。 云烟则是吓晕了过去。 詹嬷嬷三人则仍是被博懿太子的人迷晕。 大概快天亮了,萧越衡的人才找到冷宫里来。 云烟先前是装晕,后来就是真的睡着了…… 所以,她都无需刻意演戏了。 萧越衡并没有亲自找来,因为他忙着清理博懿太子的同党余孽,也忙着登基。 在没有坐上那个九五之尊的位子之前,就存在着不确定的变数,所以,萧越衡目前是一门心思登基当皇帝。 云烟的安危,还不值得萧越衡抛下登基这般重要之事而亲自前来救援。 好在云烟从不指望萧越衡。 但是,前世的原主,在惨遭三个大汉凌辱的这一夜,一直期盼着萧越衡这个“亲爹”会来救她。 最后,期望变成了失望。 萧越衡没有来解救被博懿太子推入深渊的原主。 前来接云烟的,就是萧越衡先前安排在云烟身边的那五个护卫。 东方京墨俨然在列。 云烟被这五人带离冷宫,安置在明华宫。 这里原是先帝的长姐明玉长公主出宫开府前居住的宫殿。 萧越衡如此安排,深意尽显。 前世,萧越衡是有意要给云烟一个嫡长女的身份的,是为了纪念他对花曦的一片深情。 萧越衡还想要追封花曦为元皇后,如此,云烟就是名正言顺的大公主。 但是,萧越衡的此举,遭到了朝臣们的反对。 朝臣们拒绝接受一个身份不详的皇后,就算是已经作古的先皇后也不行! 原本,萧越衡是不管不顾朝臣们的反对的,想要一意孤行。 可是,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搅黄了这件事。 原主也就只是一个庶公主,因为背后没有靠山,时常被其他的皇子公主们欺压。 云烟看着奢华的明华宫,眸光幽幽。 这一世,她得为自己争取到嫡公主的身份! 她在萧越衡的众多子女里,是最年长的,嫡长公主这个身份,可以为她带来很多的便利。 至少,她不用在皇宫里受着后妃们和皇子公主们在身份上对她的欺压。 云烟稍稍参观了明华宫后,就让詹嬷嬷带人准备热水,她要沐浴。 最近几个月在冷宫里的待遇极差,吃饱穿暖都成问题,别的方面就更是饱受苛待了。 云烟又不愿冒险出去,所以,只好咬牙忍耐。 但是,她是个洁癖深深的人,必须得天天沐浴净身。 眼下有了条件,她最想做的事就是泡个热水澡,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詹嬷嬷和那两个伺候云烟的侍女也都跟着来了明华宫,还有一群眼生的宫人也来了明华宫,都是萧越衡让人安排着伺候云烟的。 至于原先衡王府的那些下人,被博懿太子的人严刑拷打之后,有的熬不住已经死了;有的招了供,也被处死了。 博懿太子没留下活口。 云烟沐浴之后,换上了干净的新衣裳。 萧越衡手底下多得是能干的人,眼下先皇驾崩,新皇登基,最是忙碌之时。 但是,云烟这里,依然有被照顾到。 云烟有时候颇为看不懂萧越衡,若说他对自己这个抱来的女儿没善意,但他在吃穿用度上,从未亏着云烟。 然而,云烟被博懿太子囚禁了两年多,萧越衡又压根不派人查探云烟的下落,将她救出来。 在云烟的眼里,萧越衡有十恶不赦的时候,却也有不是那么坏的时候。 这种感觉,云烟自己都觉得矛盾。 也让她都不能够从一而终地恨着萧越衡。 “小姐,皇上赏了好些首饰,您看看要戴哪些?”詹嬷嬷给云烟梳好头之后,指着一堆的金银首饰询问云烟。 在以前,云烟就喜欢金光闪闪的东西,所以,她但凡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一身的行头也是贵气十足的。 “就那支白玉簪吧!”云烟抬手指了指一支素净的芙蓉花白玉簪。 先帝刚驾崩,就算是不出门,穿得珠光宝气也不合适。 宫里人多嘴杂,要是被有心人看了去,定然又是一场风波。 云烟深谙其中的道理,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出错。 詹嬷嬷赞赏地看了云烟一眼,她是故意询问,就是想要试探云烟。 要将云烟的性子养坏,是萧越衡曾经的命令。 詹嬷嬷只当云烟真的是萧越衡的女儿,她虽然琢磨不透萧越衡为何要对亲生女儿如此,却也是毫不犹豫地执行着这个命令。 但是,人都是有恻隐之心的。 詹嬷嬷一直陪在云烟的身边,若说没有主仆情谊,那肯定是假的。 因为云烟待詹嬷嬷,尊敬又和善,不失为一个好主子。 自萧越衡从青陵府到了耀京城,也并未给詹嬷嬷下新的命令。 时隔七年多,詹嬷嬷在与云烟的相处之中,重心渐渐地偏向了云烟。 詹嬷嬷虽然仍是衷心于萧越衡,却也知道自己伺候着云烟,就是云烟身边的奴才。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詹嬷嬷这样的老资历怎么可能不懂。 所以,詹嬷嬷是诚心希望云烟能得到萧越衡的喜爱。 不然,哪天云烟失去了萧越衡的庇护,詹嬷嬷怕是也会没有好下场。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詹嬷嬷不想自己有一天会走到这一步。 故而,她在这七年里,没有刻意地继续教坏云烟,而是点到即止地提醒着云烟。 她希望云烟能够在萧越衡的一众子女里博得一个不错的位置,至少,一生荣华顺遂。 而她,也就可以跟着享福。 云烟在詹嬷嬷还有侍女的服侍下,装扮妥帖,就出了门,好奇地在明华宫里逛了一圈。 “詹嬷嬷,这个明华宫可真大啊!”云烟刻意表现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模样。 她被萧越衡从凌云城里抱出来后,只被抱进过耀京城的衡王府,接着就是被抱去青陵府城,再是被囚禁在冷宫。 诚然,在明面上,云烟是没有见过明华宫这般奢华的大宫殿的。 她再怎么好奇惊讶都是正常的表现,若是不惊不喜,反而是可疑了。 “这里曾是明玉长公主的寝宫,先帝极为敬重长姐,所以将明华宫打造得这般奢华。”詹嬷嬷笑着给云烟作解释。 詹嬷嬷最开始是宫里的宫女,曾在以前的皇后,现今的太后宫里当差。 是太后将詹嬷嬷安排在了萧越衡的身边伺候,后来就跟着萧越衡出宫开府。 所以,詹嬷嬷对皇宫还是极为熟悉的。 云烟趁机就问了詹嬷嬷很多的问题。 詹嬷嬷试探云烟,云烟也在试探詹嬷嬷。 詹嬷嬷这个对皇宫极为了解的老资历,云烟想发展其成为自己人。 这也是云烟一直对詹嬷嬷尊敬友善的原因。 詹嬷嬷对于云烟好奇的问题,都一一作答,她只当云烟是对皇宫的好奇,并未怀疑什么。 云烟逛得肚子饿了,才回到寝殿,差不多也到了晌午饭点,詹嬷嬷就让人上菜。 几个月未见荤腥,云烟瞧着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顿时眸光大亮。 她被博懿太子苛待的时候,不是没有法子弄到吃的,而是为了不被人看出她悄悄吃独食的端倪,只得忍饥挨饿。 不然,詹嬷嬷和两个侍女受了一大圈,她却没瘦,怎么说得过去! 詹嬷嬷也眼神发亮。 饿久了的人,看到满桌子的美食,如何不激动? “詹嬷嬷,留着莲心和莲叶伺候就好,其余的人都下去吧!”云烟在主位坐下后,吩咐了一句。 莲心和莲叶就是在冷宫时伺候云烟的那两个侍女。 詹嬷嬷随即让其余的宫人退了出去。 等人走了,云烟继续开口,“莲心,莲叶,你们快搬三张凳子过来,咱们一块儿吃!” 莲心和莲叶不敢动,只是看向詹嬷嬷,眼神询问。 詹嬷嬷劝说道:“小姐,这不合适……” 云烟打断詹嬷嬷的话,“詹嬷嬷,咱们四个被关在冷宫里两年多,是同甘共苦过来的,今日这里也没有外人,你们三个也不用拘着。” “咱们都几个月没吃过好饭好菜了,快吃吧!” 云烟催促着,见莲心和莲叶二人有所松动,立马给二人递了个眼神,再笑着道:“还不快去搬凳子,难道要我和詹嬷嬷去搬?” 莲心和莲叶又是看向詹嬷嬷,待詹嬷嬷点了头,才敢去搬凳子。 云烟假装没看到这一幕。 她知道自己身边的人,都是萧越衡信得过的人。 而这些人以詹嬷嬷为首。 尽管萧越衡已经有七年多不曾给詹嬷嬷三人下达命令,但这三人,还是衷心于萧越衡。 云烟也不恼,本着能策反就策反,不能策反就以敌人视之的心态对待这三人。 莲心和莲叶搬来三张凳子,和詹嬷嬷一起入座。 云烟这才开始动筷子,还神神秘秘地说道:“这是咱们四个的秘密哦!” 詹嬷嬷三人不禁莞尔,觉得此刻的云烟极为可爱。 一股暖流,从三人的心底升腾而起。 说实话,云烟是个好主子。 这是三人早就有的认知。 只是…… 她们早就认了萧越衡当主子…… 想到此,三人默默地吃饭,忽然就觉得饭菜不香了。 用过午饭,云烟揉着吃撑了的肚子在殿中绕圈圈散步。 几个月后的第一顿饱饭,不吃撑都对不起这几个月受的饥饿之苦! 詹嬷嬷三人也吃撑了。 关于进食的教养,几个月都未吃过饱饭的人,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云烟消食后,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她问詹嬷嬷,“爹爹可有派人来通传?” “未曾。” “那我可以去午睡吗?”云烟这般问,是不确定萧越衡会不会召见她,或是让她去给先帝哭灵。 先帝是昨夜驾崩。 但昨夜既有博懿太子弑父篡位,又有衡王清君侧。 是以,诛杀博懿太子的同党,安定局势,稳定朝堂等等事情,肯定是比给先帝办丧事更加重要。 至少,这些事对萧越衡来说,都是最重要的! 而对云烟来说,她在明面上也就只有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作为萧越衡的“女儿”,去给先帝这个“皇祖父”哭灵。 这会是云烟在前朝后宫的所有人面前初次亮相,云烟必须要大大方方,拿出新帝的嫡长公主的气派! “小姐去吧!老奴守着您。”詹嬷嬷也不知现今的情况如何,而萧越衡也并未给她任何指示。 云烟点点头,却是和衣而睡。 *** 一连三日,云烟都待在明华宫里,并未有人前来传召。 她是趁着月黑风高出去查探过,得知萧越衡忙着清理博懿太子的余党,既没有给先帝办丧事,也没有登基继位。 第四日,萧越衡才有功夫让人给先帝准备丧仪。 先帝死不瞑目,走得并不体面。 但是,这属于皇家秘辛,外人都不知情。 云烟若不是藏在梁上看了几出好戏,也不会知道真相。 皇帝驾崩是国丧。 就算是死得再不体面,丧仪也会风风光光。 云烟终于被传召了去给先帝哭丧,还是以萧越衡的嫡长女的身份。 萧越衡都还未登基,所以,他的女人和孩子,也不可能被册封。 但是,萧越衡却是让云烟以嫡长女的身份而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 算是他有意给云烟一个尊贵身份的开端。 云烟在詹嬷嬷的陪同下,仪态大方地出现在灵堂,为先帝哭灵守丧。 詹嬷嬷是萧越衡身边的心腹老人了,有眼力见的人都知道。 所以,尽管很多人质疑云烟的身份,甚至是不服云烟以嫡长女亮相,却没人敢在明面上表露出来。 哭灵守丧是个体力活,好在云烟有武功底子,倒是挺得住。 而萧越衡的那些女人和孩子,晕过去的有一大片。 其中有真的是体力不支的,也有装晕的。 如此一对比,云烟一直坚守,反倒是显得孝心至诚,是极为地难能可贵的了。 于是,云烟得了一大波的好感。 却也有人看不惯了…… “詹嬷嬷,我肚子有些不适,想去更衣。”云烟小声地对身旁的詹嬷嬷说道。 “老奴陪小姐去。”詹嬷嬷站起身,将云烟也扶起来。 云烟这几日哭灵守丧,极少去更衣。 倒是很多人,以此为借口开溜。 詹嬷嬷扶着云烟离开灵堂,立马有个小太监跟在了二人身后。 云烟进了净房,詹嬷嬷等在外面,却有个小宫女匆匆跑来,“詹嬷嬷,太后娘娘召您过去问话。” 詹嬷嬷疑惑,“太后娘娘可有说是何事吗?” 小宫女摇了摇头,“奴婢不知。请嬷嬷即可随奴婢过去,耽误了时辰,太后娘娘定然要责罚奴婢的。” 詹嬷嬷有些为难,立即进了净房告知云烟。 “詹嬷嬷,我还要一会儿才好,你去吧!一会儿我自己回灵堂。” “那小姐您谨慎些。”詹嬷嬷也不敢耽误时辰,只得叮嘱了云烟一句之后,就跟着那个小宫女匆匆地走了。 而在净房里的云烟,听到詹嬷嬷二人走远的脚步声,也立即出来。 她一身轻松,并未有肚子不适的表现。 因为这是云烟装出来的。 她早已察觉有人在她今日喝的茶水里下了能够引起腹泻的巴豆,就是为了让她今日栽跟头! 一会儿,会有人跑到净房里来,将云烟打晕,再把她扛到灵堂后面供守灵的人歇息的小屋子里。 而在那间小屋子里,会有一食盒的荤菜,云烟就会被人发现在哭灵守丧期间偷偷地吃荤腥! 大耀国的丧仪里有孝子贤孙需要斋戒这一条。 云烟就会被指责不孝,这是一项大罪名,也是原主在前世因此当不成嫡长公主的原因。 这一幕,发展到至今,是与原主的前世是一模一样的。 但是,云烟不会让后续发生,她不会给人机会抢走她的嫡长公主的身份! 014将计就计,轻松虐渣 云烟出了净房,东方京墨在外等着她。 护卫不能进灵堂,东方京墨五人是守在外面的。 东方京墨找了个借口开溜,前来找云烟。 “已然办妥。”东方京墨是来告知云烟这个结果的。 前来将云烟打晕的人已经被东方京墨给处理了,并且,还将计就计,设计了一出好戏。 云烟点点头,“有劳了。” “无妨,你且再进去待一会儿。” “好。”云烟转身再次进了净房。 不多时,外面就传来喧闹声,云烟这才从净房里出去,回到灵堂之上。 并且,她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刚刚返回灵堂就晕了过去…… 当然,云烟是装晕。 灵堂上的人们惊讶慌乱,一时间手忙脚乱。 之后,有太医为云烟看诊,诊断她是服食了巴豆而导致严重的腹泻,甚至脱水昏厥。 萧越衡在场,随即让人详查云烟用过的茶水吃食,很快就发现是被人故意下了巴豆。 确认云烟没有大碍,萧越衡倒是松了口气,转而去处理另外一件事了。 有人发现衡王妃躲在后殿偷食荤腥! 国丧之上,堂堂衡王妃,也就是未来的皇后娘娘,竟然偷食荤腥! 这是大不孝之罪! 大耀国极其注重孝道,丧仪上枉顾祖宗礼法,不守斋戒规矩的人,都是要被处罚的。 衡王妃偷食荤腥的事情板上钉钉,萧越衡大怒,立即让人将衡王妃拘禁,不给其辩驳的机会,也不给其他人为衡王妃求情的机会。 衡王妃做梦也没有想到,她给云烟设了一个局,最后中招的却是自己! 当衡王妃的事尘埃落定,云烟也幽幽地醒来。 她被人送回了明华宫,詹嬷嬷守在床榻边。 “嬷嬷……”云烟虚弱地开口唤人。 “小姐醒了!别乱动,需要什么就告诉老奴。”詹嬷嬷制止了想要爬起来的云烟。 “水……我想要喝水……” “哎!老奴这就给您倒水来!”詹嬷嬷殷勤地伺候着云烟。 太医说云烟腹泻严重,对身体损耗大,需要卧床休息几日,好生调养。 詹嬷嬷将太医的嘱咐,条条都仔仔细细地记在心里。 她甚至有些自责,怪自己没有仔细注意着云烟的饮食,没有严加防范。 而云烟晕倒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陪在身边。 “小姐,都是老奴疏忽大意了,是老奴的错。”詹嬷嬷给云烟喂了水之后,诚恳地低头认错。 “詹嬷嬷……你无须自责……”云烟不会同詹嬷嬷计较什么,她本就无恙,再说,就算她被算计到了,詹嬷嬷也不是知情不报不是! 詹嬷嬷见云烟没有半点要责怪她的意思,反而觉得更加愧疚了。 “詹嬷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云烟皱着小眉头,不解地问道。 虽然她早已知道内幕,但明面上还得表现出不知情的模样,走个过场。 “太医查到小姐的吃食里被人恶意下了巴豆,才致使小姐您腹泻严重。”詹嬷嬷知无不言。 云烟单纯且懵懂地追问:“是谁要这么做?为何要害我?” 前世,原主在被人算计得偷食荤腥之后,也问过这么一个蠢问题。 只是,原主当时确实是只有十来岁,又被刻意养坏了脾性,根本不懂人间险恶,会这般天真倒也无可厚非! 然而,堂堂魔君可不是个天真单纯的小姑娘! “老奴不知……”詹嬷嬷明显地闪躲过云烟的眼神。 她确实不知真相,因为萧越衡没让人继续追查。 但是,詹嬷嬷毕竟是老资历,深宫内院里的肮脏龌龊事,她见过太多,只需稍稍思索,也能猜出大概来。 可这些事,詹嬷嬷也没有立场告知云烟。 云烟状似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爹爹知道吗?他知道有人要害我吗?他……可有来看过我?” 问到后面,云烟的声音越来越小…… 詹嬷嬷心疼地安慰着云烟,不忍见她伤心难过,就说谎哄骗她,“小姐,王爷先前来看过您,只是那会儿您还没有醒来。” “王爷在这陪了您好一会儿,还嘱咐老奴几个要好生伺候着您。” 詹嬷嬷敢这么说,就是知道云烟也不会真的去向谁求证这些话的真伪。 “是吗……”云烟再次吸了吸鼻子,红红的眼眶里泛出点点泪光,她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难得爹爹来看我,我却睡着了,真是不争气呢!” 詹嬷嬷立马劝慰,“小姐快别这么说!是您的身体太虚弱,需要休息。王爷说了,他一得空闲就会再来看您的,您要赶快好起来。” 云烟明显地被安慰到了,立马破涕为笑,“詹嬷嬷,我知道了!我会赶快好起来的!” 眼见着终于将云烟哄好,詹嬷嬷只觉心中松了口气。 云烟乖乖巧巧,将被投毒巴豆一事翻了篇,更不追问是谁要害她之事了。 之后的丧仪,云烟顶着养病的由头,再没有去参加。 她是在灵堂上晕倒的,又博得了一大片的好感。 至于之后不露面,也没有人怪责,反而是一看到她没来,就会想起她的纯孝。 先帝的丧仪之后,就是萧越衡的登基大典。 萧越衡已经诛杀了所有能够阻止他登上皇位的人,他继位称帝也没有悬念。 他改了年号,自称永寿帝,意欲永寿无疆。 历代君王都期盼着自己长寿,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萧越衡是身中“荼蘼”之毒的皇帝,他比别的皇帝,更加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够活得长久。 萧越衡登基之后,就是册封前朝后宫的众人。 那些追随萧越衡,助他当上皇帝的贤才良将,都被加官进爵。 并且,这些人的妹妹女儿也有很多被纳进后宫。 而原本就进了衡王府的女人们,也被按着礼法册封。 衡王妃本来是毫无疑问要当皇后的。 但是,衡王妃在先帝的丧仪期间做出来偷食荤腥这种大不孝之举,俨然是无法当母仪天下的皇后的! 萧越衡给了已经被软禁的衡王妃一个嫔位,算是给她还有她的娘家人面子了。 衡王妃当不成皇后,萧越衡也没有册封别的女人为皇后。 后宫里住进了一大批萧越衡的女人,各有位分,但没有人成为皇后。 就在群臣想要举荐合适的皇后人选的时候,萧越衡自己亲自写了一道圣旨,要追封一个名叫花曦的女人为元皇后,并赐封花曦的女儿为荥阳公主。 这道圣旨一下,满朝文武都是懵逼的。 花曦是谁? 前朝后宫里,除了萧越衡本人之外,也就只有云烟知道花曦的身份。 但是,云烟还得假装她不知道! 云烟欢呼雀跃地接了赐封她的圣旨,激动又好奇地对詹嬷嬷说道:“詹嬷嬷,原来我的娘亲名叫花曦啊!她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呢?你可曾见过她?” “老奴不知。”詹嬷嬷虽然是萧越衡的心腹老奴,但她也并不知道花曦此人。 她和其余的不知情人一样,对于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女子,懵逼又迷茫。 但是,詹嬷嬷却很快就释然了。 她伺候了云烟十多年,也看得出云烟在萧越衡心中的分量,同萧越衡其余的那些孩子是不同的。 想必是萧越衡对云烟爱屋及乌。 如此推断,云烟的母亲,也就是花曦,必然极为得萧越衡的喜爱了。 云烟在人前表现出极为欢喜的模样,当然,她的心中也是很畅快的。 解决了衡王妃这个渣渣,她未来的路,就会顺遂不少。 但是,云烟依然不能掉以轻心,因为萧越衡的那些女人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为自己争宠,为子女争宠,为家族获利。 这些女人们,个个贪心不已。 而云烟这个嫡长女,会成为她们的眼中钉之一。 云烟不是那种会委屈了自己的人,她知道成为了嫡长公主之后,射向她的明枪暗箭就更多了! 但是,她宁可高傲尊贵地活着,随时应对别人的暗算,也不愿卑微屈辱地忍气吞声。 故而,未来的路想要顺顺遂遂,还得继续抱大腿。 云烟将目标锁定在了太后身上…… 015抱太后大腿,左右逢源 云烟将目光锁定了太后这个新大佬之后,就天天往太后的宫里跑。 太后对于云烟这个大孙女,最开始是连印象也没有的。 她只知道萧越衡曾经抱回来一个女娃娃,带去了封地上养着。 太后只亲自给萧越衡张罗了娶衡王妃的婚事,至于萧越衡要纳别的女人,太后都是不管不问的。 萧越衡其人,色心不强,在男女情事上,很让太后放心。 所以,云烟的生母是谁,太后当时也没有过问。 反正是个女儿,又不是儿子,谁生的都不重要,将来也不会因母族的原因而威胁到萧氏皇族! 太后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就再不过问云烟的情况。 云烟也是因此才能被放养多年而无人来打扰她。 就连耀京城衡王府里的女人们,也都是知道云烟的存在,却并不敢对云烟做什么。 直到云烟以长女的身份亮相,衡王妃才有些着急了。 因为衡王妃的头胎也是一个女儿。 为了自己的女儿打算,衡王妃也得将云烟算计得无法翻身,不能压了她的女儿一头! 衡王妃还因此利用了太后支开詹嬷嬷。 太后不是不知道衡王妃的心思,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直到…… 衡王妃算计云烟不成,反倒自己被坑。 这件事,萧越衡没有深究,太后也没有过多地过问。 但是,这母子俩也都知道其中必定有蹊跷。 只不过,二人并未往云烟的身上怀疑,因为云烟还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且萧越衡派了詹嬷嬷密切监视云烟。 云烟没机会搞幺蛾子。 然而,太后却因此高看了云烟一些。 别的不说,单单是云烟能够躲过一劫,运气还是不错的! 太后因此对云烟有了些印象,能够很快地将她从众多的孙子孙女中辨认出来。 帝王家的儿孙多,血脉亲情也不浓厚,很多人之间,也就混了个脸熟而已,这都是不稀奇的。 云烟日日晨昏定省地请安,比太后的那些儿媳妇们都要勤快。 太后是从皇后升上来的,可以说这个时代的女人最尊贵的身份,她都体验到了。 所以,太后是个极为心气高的人。 雍容尊贵,不苟言笑,不怒自威,将天家人的威严一展无遗,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人。 在太后宫里伺候的宫人们都是战战兢兢,谨小慎微。 后妃们见到太后,都是大气都不敢出,个个噤若寒蝉。 云烟却是没有被太后的威严之气震慑到。 堂堂魔君,天崩地裂都不会眨眨眼,她还没有遇到真正让她打心底里害怕的人或事。 云烟努力地扮演一个十来岁的天真单纯小姑娘,既要展现娇俏活泼的一面,也要偶尔扮一扮小大人的成熟,让太后看到她比同龄人要聪慧伶俐。 对于自家人,太后不喜欢蠢笨无脑的。 孙子辈的那些孩子们,云烟是最年长的,容貌上佳,性子活泼,有些小聪明,一看就讨喜。 太后见了自然欢喜。 至于那些见到她就怕,在她面前战战兢兢,说话都不利索,甚至还哭闹尿裤子的,太后怎么可能会喜欢? “皇祖母,这是倾颜阁卖得最好的玉颜膏,雪儿让人半夜去排队才买到的呢!”云烟献宝似的将一盒玉颜膏呈递给太后。 哪个女人不爱美? 就算是太后到了半老徐娘的年纪,也依然极为注重容貌。 能够驻颜美容的法子,太后都会尝试。 而云烟就是投其所好。 倾颜阁的玉颜膏依然是每月都控制着销量,但是,太后这般身份的人,都已经是女人中的至高王者了,也是绝对有法子买到玉颜膏的。 云烟是赶在太后知晓玉颜膏的功效之前,先进献给了太后。 太后久居深宫,在萧越衡与博懿太子斗得狠的这几年一直在佛堂里吃斋念佛,是为避开这二人。 两个都是她的亲生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太后其实很是为难。 她劝说不下,就只能不管不问。 所以,太后这几年不问世事,也不知道倾颜阁已经成为了耀京城的贵女圈里津津乐道的胭脂水粉铺子,更不知道倾颜阁里的东西,饱受女人们的追捧。 云烟将玉颜膏进献,太后试用了几日,发现脸上的暗纹淡了不少,肤色也光滑红润了不少。 玉颜膏的妙处,太后已然发现。 对于进献玉颜膏的云烟,太后自然是添了一份喜爱。 *** 云烟日日往太后的宫里跑,除了抱太后的大腿,也还存了在萧越衡的面前刷存在感的心思。 萧越衡极其孝顺,忙完了前朝的事情,一有空闲就会去太后的宫里向太后请安。 若是有人认真详细地总结萧越衡进后宫的动向,就会发现,萧越衡去太后宫里请安的次数,比去后妃的宫里的次数加起来还要多! 对于女人,萧越衡并不专宠,也不深爱。 他将自己的一片深情真爱给了花曦,但花曦并未接受。 萧越衡就将自己对花曦的爱,深埋在了心底,他暗暗发誓,此生再不会爱上别的女人,再不为别的女人掏心掏肺! 若是云烟知道萧越衡的这般心思,一定会嗤之以鼻的。 萧越衡自认深爱花曦,但他背叛起花曦来,是那么的毫不犹豫! 所以,在云烟看来,萧越衡根本就不配爱花曦! 云烟去太后的宫里,有时就会“恰好”撞上前来给太后请安的萧越衡。 如此,萧越衡也就会看到“孝顺”的云烟。 云烟往常是不太能够见到萧越衡的。 因为萧越衡初初登基,有一个过渡期。 后妃们见不到萧越衡,皇子公主们也见不到萧越衡。 云烟也没得特例。 当然,她也并不是想要见萧越衡,只是想要刷一刷存在感而已。 在太后的宫里相见,云烟还能给萧越衡留下好感。 处心积虑地“争宠”,云烟觉得她也挺不容易的! 萧越衡对于云烟孝顺太后一事,非常赞赏,有时,太后与萧越衡这母子俩,还会互夸云烟。 这就是云烟的高光时刻了! 被宫里的两位大佬夸赞,也就表示她的地位越加巩固! 云烟得到的赏赐不断,有萧越衡赏的,也有太后赏的。 这也引得很多的人对云烟羡慕嫉妒恨。 是以,自衡王妃之后,又有人前仆后继地开始算计云烟。 偏偏,云烟就是那个“你看不惯还弄不死的人”! 这日,云烟听莲心和莲叶说起一事,萧越衡新赐封了一个皇贵妃,这是后妃里除了皇后之外,品阶最高的妃位,相当于半个皇后了。 萧越衡不准备册封新的皇后,就册封了皇贵妃,将凤印交给了她,让她管理后宫。 莲心和莲叶在廊下说得津津有味,云烟听了一耳朵,不禁皱了皱眉,她上前问道:“你们说的皇贵妃闺名叫什么来着。” 莲心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听说名叫苏花熹,是长宁侯家的嫡次女。” 苏花熹? 云烟的小眉头皱得更深了…… 在原主的前世,苏花熹可是个狠角色! 苏花熹是萧越衡的幕僚,萧越衡能够当皇帝,有苏花熹的一半功劳。 甚至于,萧越衡知道解“荼蘼”之毒的四味药引子,知道凌云城的存在,都是苏花熹告知他的。 所以,苏花熹于萧越衡而言,比他后宫的所有女人都重要! 但是,前世苏花熹并未获封皇贵妃。 前世,衡王妃当上了皇后,统领六宫。 还别说,衡王妃当皇后还是有些本事的,她为萧越衡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让他劳心费神。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 哪朝哪代的后宫没有纷争? 萧越衡要的也只是明面上的后宫和谐,不给他添麻烦而已。 而这一世,衡王妃没有当成皇后,萧越衡缺少一位能够为她管理后宫的女人。 不想当后妃的女人不是好幕僚? 也许苏花熹是因此而当上的皇贵妃。 云烟如此猜测。 事情已经发生了,云烟也不过多地去纠结原因,而是思索后路。 因为苏花熹对云烟,有敌意。 这一股敌意,原主在前世时,最开始只觉得莫名其妙,后来才明白缘由。 只因为苏花熹爱慕萧越衡,并且嫉妒花曦! 于是,云烟作为花曦的女儿,就无辜地躺枪了…… 016苏花熹设局,杀鸡焉用宰牛刀 自从苏花熹当上了皇贵妃,执掌了封印,有了管理后宫之权后,因为新帝刚刚登基而显得有些乱糟糟的后宫,也就渐渐地安稳了下来…… 苏花熹手段狠绝,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是,在关键时刻,她能够狠到让对方怀疑人生! 甚至于一心求死,只想来个痛快的了断。 原主在前世没少遭受苏花熹的虐待。 并且,还是有苦难言的那种。 苏花熹极为得萧越衡的信任,前世的原主,就算是找萧越衡告状,最后也能够被苏花熹倒打一耙。 云烟回忆着原主的前世记忆,在心中计划着如何破局…… 这日,阳光明媚,微风不燥。 苏花熹在御花园举办了一场赏花宴,邀请的是满朝文武的家眷们。 这是萧越衡登基之后的第一场皇家宴会,是想要借着这个由头,展现新帝重视群臣之意。 是以,萧越衡也极为重视。 云烟作为嫡长公主,必然是要出席的。 宫廷礼仪这方面,詹嬷嬷对云烟进行了一段时间的突击训练,势必要将她打造为端方典雅的嫡长公主。 仪态举止方面,堂堂魔君会怕? 别说是端着嫡长公主的架子,就是端着女王的架子,她也能够瞬间入戏! 赏花宴上,云烟就负责端庄大方地美美美,展现皇家女儿的尊贵气派。 云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前来赴宴的众人,发现这一场赏花宴,还是一场相亲宴! 永寿帝萧越衡与皇贵妃苏花熹,二人一唱一和,觥筹交错间,就为一群贵公子小姐们配了姻缘。 高门大户人家的儿女,婚嫁之事都与家族利益挂上钩。 萧越衡和苏花熹明着给人家指婚,实际上是权衡朝臣之间的关系与利益牵扯。 云烟百无聊赖地看着戏,她才十多岁,婚嫁之事,还扯不上她来。 当然,等到她快要及笄的时候,也必然是逃不开被算计的命运的。 皇家子女的婚嫁,只会比那些高门千金公子们更加的不自由,更加无法自己做主! 筵席过半,云烟找了个更衣的理由开溜。 詹嬷嬷知道云烟是觉着宴会无聊,就陪着她一道离开了御花园。 云烟也没有走很远,未免落人口实,又大做文章造谣,她一会儿还得回到宴会上去。 “詹嬷嬷,咱们去前面的水榭歇歇脚吧!”云烟指了指不远处的水榭。 “是,老奴扶您过去。” 主仆二人进了水榭。 水榭里有软塌有桌椅,桌上还摆放着茶点和新鲜的当季水果。 詹嬷嬷给云烟倒了杯茶,云烟闻到了清新的茶香中夹杂着一股异香,当即就辨别出茶水中被下了迷药。 云烟不动声色地看向四周,发现不远处的花丛里,有人鬼鬼祟祟地冒头往水榭这边查看。 看来,是有人要算计她了…… 云烟自顾自地喝茶,并未表现出任何的异样。 区区普通的迷药,对她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效用。 云烟慢条斯理地喝完了一盏茶,然后慢慢地打了个秀气的小哈欠,“詹嬷嬷……我有些乏了……” 詹嬷嬷瞧着云烟神色困顿的小模样,贴心地道:“老奴扶公主您去小榻上躺会儿。” “嗯……”云烟再次打了个秀气的小哈欠。 詹嬷嬷轻柔地扶着云烟躺到小榻上,这才发现没有薄被之类可以盖住身子的。 时值盛春,天气宜人,但睡觉还是需要盖一层薄被,不然会要着凉的。 “公主,您先躺着,老奴让莲心回宫去取了您的锦袍来。” “去吧……”昏昏欲睡的云烟说完两个字,就闭上了双眼,呼吸绵长…… 詹嬷嬷急匆匆去找守在御花园的莲心和莲叶。 是詹嬷嬷让这二人守在宴会上,就是为了若是云烟被关注到,好及时前来禀报。 詹嬷嬷一走,就有脚步声从另一个方向而来。 装睡的云烟听得清楚明白。 来人的脚步声厚重,云烟分辨得出此人必然是男性,且不会武功。 “嘿嘿……”水榭的青纱帐幔被人从外蛮横地撕扯开,一个笨拙的身影“吭哧吭哧”踱步进来。 “雪儿公主……小媳妇……我来了……嘿嘿……”声音的主人气喘吁吁。 雪儿公主? 云烟听得对方如此唤她,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就冒了出来。 不管是对于“雪儿”这个小字,还是“萧鱼雁”这个大名,甚至是“荥阳公主”这个封号,云烟至今其实还是有些不习惯的。 每每听别人唤到这些名字,她都得反应一瞬才能够意识到那是在叫自己。 而今日被一道猥琐的声音唤起,云烟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微微掀开眼皮,看向来人,差点就没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来人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但是,说他是少年,云烟又觉得是在拉低了少年这个词的档次。 此人长得肥头大耳,圆饼脸,香肠嘴,猪鼻子,皆是肉感十足,就像猪八戒失散多年的亲弟弟,偏偏一双眼睛却细长如一线天,睁开都特费劲! 这般长相,真的与云烟认为的阳光活力青春的少年郎,有很大的出入! 云烟其实对相貌丑陋的人并无歧视。 但是,相貌丑陋却还做出轻佻猥琐的神态举止,那就怪不得她吐槽了…… 云烟瞧着对方的穿着,猜测大概是某个朝臣家的儿子。 而对方的言行举止神态,看起来都不像是个正常人。 难道是个傻子? 云烟是医者,看人的角度与深度都与常人不同。 她初见一个人,就会习惯地观察这个人的身体状况。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望与闻这两项,是无需接触对方,只通过视觉和嗅觉就可以进行初步诊察的。 而云烟单单是看,就发现了对方必然是脑子不太正茬的。 “小媳妇……嘿嘿嘿……”这个胖子只当云烟是睡着了,他发出猥琐的笑声,一脚轻一脚重地走向小榻。 云烟从胖子的那句“小媳妇”的称呼,就差不多已经猜出了他的意图了,是以,她也不再装睡,而是从塌上起身。 “你谁?”云烟拍了拍外袍的褶皱,一脸防备地看向胖子。 胖子见云烟从塌上起来,也不觉得惊讶。 “小媳妇……吃糖糖……嘿嘿……” 胖子朝云烟伸出小胖拳头,摊开,掌中是两颗已经半融化了的桃花糖,颜色诡异。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黑黄黑黄的蛀牙,必然是吃糖吃多了才造成的此番模样。 而银色的口水涎丝顺着嘴角直往下流…… 恰在此时,胖子发觉鼻子痒,有个喷嚏即将喷薄而出,他条件反射般拿手捂嘴,而那只手中,黏着那两颗桃花糖。 “啊噗——”下一秒,眼泪、鼻涕、口水,糊了满脸。 胖子胡乱地用手一抹,继续咧嘴对着云烟笑,“雪儿公主,吃糖糖……嘿嘿……” 云烟看着那颜色更加诡异的麦芽糖,只觉得胃中好一阵翻腾…… 这是哪里来的奇葩? 胖子见云烟不吃他给的桃花糖,不高兴了,香肠嘴噘起老高,他“吭哧吭哧”抬脚,同时张开双臂,作势扑向云烟。 “你干什么?”云烟惊讶不已,但她也一直防备着,所以当即敏捷地往后退,让胖子扑了个空。 对方人傻归人傻,做起事来倒是不含糊。 云烟皱着黛眉,心中在想着到底是谁指使着这个胖傻子来坑害她? “小媳妇……我……你……困觉觉……”胖子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云烟,再指了指那张小榻。 云烟的小脸当即黑了! 她不惊讶胖子的意图,只是难以接受他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在这个特别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在巍峨的皇宫内廷里,竟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要强行同人困觉。 云烟知道这并不是胖子自己能想出来的招数。 但是,这一招若是成了,那就是简单粗暴地毁了荥阳公主的清白。 到时候,荥阳公主就得嫁给一个傻子! 这必然是萧氏皇族的丑闻! 更主要的是,云烟的一生都要被这个胖子给毁了! “小媳妇……亲嘴嘴……嘿嘿嘿……”胖子锲而不舍地朝云烟扑了过去…… 走神思量的云烟回过神来,只感觉一道黑影压顶而来,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了个身,才避免了被一个大肉球压扁的悲剧。 小胖子一扑没扑着,爬起来作势再扑,“小媳妇……亲嘴嘴……” 亲你妹! 这蠢货到底哪来的? 云烟懒得同胖子继续周旋,她出声哄道:“等等,我渴了,要喝水,你渴不渴?我肚子也饿了,你饿不饿?” 胖子的目光顺着云烟的手指的指向望去,就看到了桌上的美食。 他进来水榭,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云烟的身上,因而没注意满桌的美食。 并且,他一次只能专注一件事,要是被转移了注意力,也就会忘记先前所专注的事情。 现下,他看到了美食,就忘了云烟了。 云烟看着胖子转战美食,将她抛到了九霄云外,一时间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难道她的美貌,不及美食可口? 胖子狼吞虎咽,大快朵颐,可是,他吃着吃着,肥硕的脑袋就渐渐地像是小鸡啄米一般往桌上点了…… 云烟知道是被下在桌上的吃食里的迷药发挥药效了…… 她见状,再不管胖子,而是走出了水榭。 云烟前脚走,后脚就有人一路呼唤着“周少爷”而来。 这些人就是负责伺候胖子的下人。 也是今日这一场算计的揭发人。 但是,这些人进到水榭,却没有如愿地捉奸,而是只找到被迷晕过去的胖子。 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 却说离开水榭的云烟,她直接去找詹嬷嬷。 而那不远处躲在花丛里监视的人,自有东方京墨会去收拾。 东方京墨现在是云烟的贴身护卫,很多事,根本不需要云烟亲自动手去解决。 云烟找到詹嬷嬷之后,主仆俩一同回到了宴会之上。 看到云烟安然无恙地出现,宴会上有几人的神色明显地表露出惊讶来。 云烟将这些人的神情看在眼里。 这些人必然与今日之事有关了。 云烟一直待到宴会结束之后才回到明华宫。 东方京墨找来,将调查到的事情告知云烟,“是皇贵妃设的局。” 云烟默了默,有些嫌弃,“苏花熹怎么用这般低端的手段,她是太看得起自己了,还是太看不起我了?” 今日这个局,就是小把戏而已。 破局起来也很简单。 所以,云烟听闻是苏花熹做的,是真的觉得杀鸡用了牛刀。 东方京墨:“……” 被算计了竟是这种反应,脑回路也是奇葩。 017我会对你守身如玉,不让别的女人得逞 东方京墨没有品评云烟对苏花熹的看法,他只道:“是周太傅的夫人想要为她的小儿子寻一门亲事,但周家二公子是个天生的痴儿,与周家门当户对的人家自然是不愿意将女儿嫁给周二公子。” “而周夫人又看不上小门小户,就仗着周太傅为新帝登基立下大功而将主意打到了皇家公主的身上。” “皇贵妃就想要顺水推舟,将你配给那周二公子。当然,皇贵妃也知道,皇帝定然不会答应,才做了这么一个局。” “反正能成就是一出好戏,不成也损失不到皇贵妃的头上去!” 东方京墨说这些话的时候,一板一眼,不带任何的感情色彩。 “呵呵……”云烟嘲讽一笑,“好一个顺水推舟的人情啊!确实如你所说,这件事成与不成,苏花熹都能给周家一个大大的人情,还不会牵连到她的身上。” 云烟这下明白苏花熹为何要做一个如此小儿科的局了。 凭苏花熹的段位,自然有的是本事布置一个精巧的局来坑害云烟。 但是,那样做的结果,必然会将苏花熹自己搭进去。 萧越衡何其聪明? 越是精巧的局他越容易联想到苏花熹的身上。 反而是上不得台面的,萧越衡就根本不会去怀疑苏花熹。 萧越衡在没有拿到神女血之前,对云烟还是持着保护的态度。 所以,苏花熹就算是因为花曦而恨云烟,却也不会去做惹得萧越衡不高兴的事。 就像是在原主的前世,苏花熹要对原主下手,也是在原主对萧越衡没有了利用价值之后。 “我向来是有仇必报的,苏花熹今日给我设局,我必然得回敬回敬她。”云烟皱着小眉头,思索了好一阵。 东方京墨在旁静静地看着云烟,还刻意放缓呼吸,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有了!”云烟眼神灼灼地看着东方京墨,“我想到一个既可以躲难还可以让苏花熹栽跟头的办法了!” 云烟将自己的小谋划缓缓说给东方京墨听。 东方京墨听着听着,俊脸上的神情就越发地严肃了起来。 末了,他不赞成地道:“此法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不同意!” “别介啊!”云烟急了,“多好的一局啊!我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损失的!” 云烟的小谋划,就是借某个对她羡慕嫉妒恨的后妃之手,假装受一回暗算,以此装病。 明面上装病,暗地里却可以自由自在。 并且,苏花熹现在执掌凤印,整个后宫都归她管。 这个时候,若是嫡长公主被后妃暗害得奄奄一息的话,苏花熹这个管理后宫之人也逃不掉一个监管不力,治理后宫不周全的罪名。 虽然,这种罪名不至于让苏花熹丢掉皇贵妃之位。 但是,却可以在萧越衡的心中悄无声息地埋下一颗不信任的雷。 等到将来的某一天爆发出来…… “那你有没有想过,等你在这明华宫里装病的时候,你的那些弟弟妹妹会找机会讨好皇帝,分走本该属于你的父爱,到时候……” 云烟打断东方京墨的话,“什么父爱不父爱的,对我来说可有可无,我父皇那种冷血冷情之人,没有多少爱给别人的。” 云烟又不是萧越衡的亲生女儿,她从不渴求从萧越衡那里得到父爱。 只有那个傻乎乎的原主,在前世时以为萧越衡是其亲生父亲,故而一直盼望着萧越衡能够宠爱呵护她。 而东方京墨也并不知道云烟的身份,他会这么说也就不奇怪了。 云烟并未同东方京墨解释太多自己与萧越衡之间的“父女情”,只是同他分析利弊。 东方京墨说不过云烟,他在云烟的一番劝说之下,最终还是同意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某一日,云烟中毒了! 这个毒还是曾今的衡王妃,现在的安嫔,让人给云烟下的毒。 安嫔在先帝的丧仪上陷害云烟不成,反倒是自己中了招,丢了本该属于她的皇后之位,也让她的女儿成嫡女变成了庶女。 这件事,既有安嫔犯了大错在先,惹了众怒,也有萧越衡的刻意为之。 萧越衡想要追封花曦为元皇后,正愁没有合适的理由,结果,安嫔就往枪口上撞了! 当然,是云烟将安嫔送往萧越衡的枪口的。 所以,安嫔对云烟的恨意,更是犹如滔天之势了。 云烟就给安嫔一个报复她的机会! “中毒”后的云烟,是太医院的太医们竭力救治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但是,云烟的身体算是“废了”。 太医们诊断云烟应该是活不过二十岁。 云烟自己给自己扎针改变的脉象,才让太医诊断出这般结果,也是为了给萧越衡制造一个假象,让他知道自己至少能够活过十五岁。 如此,萧越衡还是有机会拿到神女血。 对于这样的一个结果,萧越衡倒是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养条狗都会有感情,更何况是养个人了! 萧越衡最初养着云烟是为了利用她,但日久天长之下,总还是会生出些不舍来的。 特别是云烟还是花曦的女儿。 就冲着花曦,萧越衡对云烟也会是有不同的。 至于苏花熹,因为是在她管理后宫之后出的事,萧越衡对她就有了些小小的意见,认为她办事不利。 萧越衡册封苏花熹为皇贵妃,就是想苏花熹为他分忧解劳。 但是,苏花熹明显是辜负了萧越衡的信任。 萧越衡虽然明面上没有怪责苏花熹,但内心里却是将此事给苏花熹记了一笔。 云烟从童心传达给她的话可以猜测得到,萧越衡对苏花熹不如先前那般热情了。 也就是说,二人之间的铁杆关系有了裂缝! 这是云烟乐见其成的。 云烟成功地得到了隐退的机会,就可以低调地藏在明华宫里不出去了。 她有了养病的理由,就无需直面外人的刁难。 而暗地里,云烟又可以默默地搞事情了…… *** 春去秋来,年复一年。 时间匆匆而过,云烟已经长成快要及笄的大姑娘了! 魔君觉得她有耐心在这具身体里待上十几年,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也是她太无聊了! “公主,下个月您就及笄了,想当初,老奴来到您身边的时候,您还是襁褓中的小小婴孩,现在已经出落成娇艳水灵的大姑娘了,感觉一眨眼的功夫似的。” 詹嬷嬷最近时不时就会在云烟的身边感叹几句。 “詹嬷嬷,虽然我长大了,但您还是那般年轻啊!”云烟小嘴儿甜甜地哄着詹嬷嬷。 詹嬷嬷“噗嗤”一笑,“公主,您就会哄老奴,都几十岁的老婆子了,还年轻呢!” “哪里老了!您身强体壮,青春活力着呢!” “哈哈哈……”詹嬷嬷被云烟的话逗乐,“咱们公主的嘴儿真甜!难怪皇上和太后喜欢得紧呢!” 莲心端着汤药进来,将云烟和詹嬷嬷的话听了个大概,她笑着附和道:“可不是嘛!皇上和太后最是宠爱咱们公主呢!有什么好东西也都是第一个想着咱们公主!” 云烟笑而不语。 她为了抱大腿努力了这么多年,没成果不是打堂堂魔君的脸么? 喝了药,云烟躺下睡觉。 詹嬷嬷给云烟掖好被角后,与莲心一道退了出去。 云烟待二人离开,就立马从床上起来。 她装病也有好几年了,早就得心应手。 云烟收拾一番,从后窗跃了出去,前往冷宫找东方京墨。 这几年,东临国的那位大皇子风沉落一直住在冷宫里。 他好像是一个被所有人遗忘的弃儿。 东临国的人不记得他,大耀国的人也想不起他来。 直到—— 前几日,皇贵妃苏花熹的侄女儿苏韵韵进宫来看望她,因为贪玩,这位大小姐竟然在皇宫里迷了路,无意中走到了冷宫附近,看到了清贵出尘的东临国质子。 苏韵韵对这位质子,一见钟情了…… 恰好当是时,是东方京墨本人在冷宫之中,而不是他的替身顶替着他。 是以,苏韵韵是对东方京墨一见钟情了。 苏韵韵事后就找人查探了东方京墨的身份,得知他是东临国的质子。 她也不嫌弃东方京墨的质子身份,嚷着要苏花熹给她求萧越衡赐婚。 苏花熹的娘家既是大耀国的一等军侯兴荣侯府。 苏韵韵作为兴荣侯府的嫡女,她的婚配自然会是一桩利益交换。 所以,按理说苏花熹只要为了兴荣侯府的昌盛,是绝对不会答应苏韵韵的这般无理取闹的要求的。 一个东临国的质子,无法为兴荣侯府带来荣耀,反而会拖累兴荣侯府。 这是不用细想都能够看得出来的。 偏偏…… 苏花熹却答应了苏韵韵的要求! 是以,一道赐婚的圣旨搁在了御书房的龙案上,就等着萧越衡盖玉玺了。 这还是获悉了这件事后,云烟和东方京墨协同合作的结果,才阻止了赐婚圣旨的下达。 “查到什么没有?”云烟见到东方京墨,开门见山地问道。 苏花熹答应苏韵韵的要求而去找萧越衡请旨赐婚这件事,云烟觉得其中必然有猫腻。 明摆着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苏花熹那般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去做? 除非她脑子坏了! 再者,苏韵韵在兴荣侯府也不算很受宠,她的家族不可能纵容着她的脾性而招来这样一桩不会给家族带来任何利益,反倒是会招来祸患的姻缘。 “查到了,苏花熹的身份,并不如我们先前所知的那样简单。”东方京墨缓缓回复。 东方京墨手底下有一批他亲自培养的亲卫,这些人个个技能满点,潜伏在鎏光大陆的各处,为鎏光宗探听消息。 云烟并不惊讶,她从原主的前世记忆,就能探知一些苏花熹的底。 虽然原主在前世获悉的也不够多,但足可以支撑云烟做出一些推断。 云烟就是将自己推断的事情以猜测的口吻告知东方京墨,让他派人去查探。 “她还有什么身份?” “兴荣侯府应该只是个空壳,苏花熹的真正身份,可能与东临国的保国公府有关。” “保国公府?好像也是姓苏来着……”云烟这些年,闲着无聊就会去查看东方京墨手底下的亲卫们呈递来的消息,也算是对整个鎏光大陆都有深入的了解。 各国的权贵之家,云烟都有掌握在脑海中。 东方京墨点点头,“是的,苏花熹极有可能是保国公府的那个神秘大小姐。” “那么……这与苏韵韵要讹上你当她夫婿,又有什么关系呢?”云烟挑眉地看着东方京墨。 只见他身穿了一件冰洋蓝方格兽纹锦袍,腰间系着暗紫色涡纹锦带,乌亮亮的发丝一丝不乱,眉下是顾盼生辉的桃花眼,身量颀长,脊背挺直,当真是雅人深致的风流才子。 难怪会招惹桃花! 哼哼! 云烟在心中冷哼了两声,面容上却维持着先前的不动声色。 东方京墨好笑地看了云烟一眼,打趣地问道:“你是在吃醋?嗯?” 尾音上挑,带着浓浓的魅惑。 “……”云烟默了默,心跳漏了半拍,因为迟疑,所以想要反驳就会显得失了底气。 于是,她别转过头,假装自己坦坦荡荡,根本无需向东方京墨解释什么。 她才不会吃醋哩! 堂堂魔君,会同一界凡人吃醋? 东方京墨走近一些,执起云烟的一缕鸦发,放在鼻端细细嗅闻。 “阿烟,你吃醋了,对不对?”依然是魅惑的声音,带着能让人沉迷的魔力。 这般动作太过暧昧,云烟的心跳如鼓,她不自然地退开了一些,嘴硬地辩驳道:“我吃什么醋?你哪里来的自信?” 魔君大人就算是辩驳,也与常人不同。 东方京墨一眼不眨地看着云烟的神情动作,也并未错过她的微表情。 她很慌乱,他看出来了。 这也就意味着……她对他…… 想到了某种可能后,东方京墨开心地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而言道:“赐婚一事你无须担心,你放心,我会对你守身如玉,绝对不会让别的女人得逞的!” 云烟:“……”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云烟异常认真地看了东方京墨一眼,瞧着他眉眼带笑,薄唇上翘,压都压不下来的那种。 好像……很开心。 为何? 难道因为她? 堂堂魔君也不是什么懵懵懂懂,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了。 她毕竟都是有过前男友,还失过恋的人了,所以,东方京墨对她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她就算是先前没察觉,这会儿也能想明白。 “小郎君,不要惦记我,咱们没结果!”看在东方京墨是多年的合作伙伴的份上,云烟才这么提醒了他一句。 她来这里纯粹是为了耍一耍,虐虐渣的,没打算找个凡人谈场恋爱。 再说,凡人的一生,在她眼里犹如昙花一现。 她可不想爱上一个凡人,然后用长长久久的魔生去怀念他。 那简直是给自己找罪受! 并且,为了能在一起久一些,她会忍不住为了那个凡人逆天改命的。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会没有结果呢?”东方京墨并不因为云烟的这一句拒绝而气馁。 既然话都说开了,东方京墨再接再厉,索性将隐藏在心底里的话都说给了云烟听。 “阿烟,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然心悦于你。” “聪慧的你,洒脱的你,霸气的你,仗义的你,坚韧的你,倔强的你……我看到了很多面的你。” “每一面的你,我都喜欢。” “你像是山间清风,无法捉摸;又像是霞间鸾鸟,自由孤傲;还像是镜花水月,虚无缥缈。” “我想要极力向你靠近,却总感觉与你相隔甚远。” “阿烟,留在我身边,陪我看日出日落,赏四时美景,度月下良辰,可好?” “或者,我陪你。” 东方京墨的话,带着醉人的魔力,声声入耳,诱人心扉。 云烟呆呆地看着他,此情此景,竟莫名地与某一段记忆融洽地重叠…… 018要比渣渣更狠更绝情,才能斗得过 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或者是,我好像早就认识你了。 云烟想对东方京墨说类似这样的话。 她不是第一次感觉到东方京墨的身上透着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了。 从初次见他,在青陵府城的衡王府外墙边的狗洞旁,云烟就觉得这个风光霁月,风姿绰约的美少年,似曾相识。 不是容貌上的熟识,而是气韵神态上的熟悉感。 魔君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对于见过一面的人和物,她都会记得。 所以,她可以确定,在此之前没有见到过一个与东方京墨长得容貌相似的人。 可是,东方京墨身上透出的那种似曾相识的气质,隐隐地萦绕在云烟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云烟想来想去也没有想明白,索性不再去想。 而对于东方京墨的突然表白心意,云烟是有些懵的。 她究竟做了什么,让东方京墨对她情根深种? “那个……咱们不合适……”云烟临时在脑中斟酌措辞,准备给东方京墨发好人卡。 东方京墨今日的这一番表白来得实在是突然,叫云烟没得半点儿心里准备。 “哪里不合适?你想要我怎么做?我不好的脾性习惯,我都可以为你改!”东方京墨却是一本正经地执着起来。 哪里不合适啊…… 年龄算不算? 本君活了大概一二三……记不清多少万年了…… 再有,三观也不合适啊! 你的是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 本君的是魔生观,价值观,六界观。 看吧! 三观里面占了两观是根本搭不上边的。 就连勉强搭得上边的价值观…… 你确定要同一个魔君探讨生存的价值? 本君的魔生经历会让你分分钟怀疑人生! 扯远了…… 云烟是一本正经地思考如何回复东方京墨提出的问题。 但她发现,她思考出的答案,也都不适合告诉东方京墨。 因为她要是说了说来,岂不是分分钟就把东方京墨给吓死了?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云烟只好如此委婉表达。 东方京墨立马就问:“你有什么问题?” 问完,他意识到这般问话有不妥,立马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说你有问题,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会有……也不是……” 东方京墨自己将自己给整蒙圈了…… 云烟好笑地看着东方京墨,觉得他在这一刻倒是挺可爱的,憨憨实实的。 “好了,你无须解释,我懂你的意思,我要告诉你的是,我非常感谢你对我的喜爱,但是,我不能够接受,因为我至少目前没有想要同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 “你是个很不错的小郎君,值得配这世间最好的女子,但那个人不是我而已。” 这是云烟觉得最为中肯且委婉的话语了。 东方京墨听闻,俊脸上的神色立马一黯,他眉目低垂,也没有勇气再看云烟的眼神,“我知道了……” 无比落寞的四个字,带着丝丝幽怨,更多的是无奈与怅然。 说完,东方京墨转身就走。 连那颀长的背影都显得落寞孤寂不已。 云烟幽幽地松了口气,同时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真是一个单纯憨直的少年郎啊! 她若是真正的云烟,东方京墨倒不失为一个良配。 可惜,她不是! 她是一个已经莫得感情的魔君,是被六界称之为冷血无情女魔头的魔族之主! 仅此而已。 云烟随即也离开了冷宫,她不好再做久留,免得让东方京墨尴尬添堵。 回到明华宫后,云烟又老老实实地装病。 入夜,云烟在浴房泡药浴。 她的“病情”极为严重,需要日日泡药浴。 太医院的太医们联合会诊才给她开出的药方。 当然,云烟会偷偷地换掉药浴里的药,使得药浴变成增长功力的。 是以,这般时候,为了不叫人察觉,云烟是会屏退了詹嬷嬷和莲心、莲叶等人,不让任何人在浴房里伺候的。 泡药浴可以通经活络,过程也是极为舒服的。 云烟坐在浴桶里昏昏欲睡…… 却忽然,云烟听闻一丝响动。 她的五感六识极为灵敏,瞬间就察觉出了异象。 所以,云烟以极快的速度抄起一旁屏风上的衣裳套在身上,正准备出去,却听到“吱呀”一声,是浴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云烟立即翻身飞上横梁。 “雪儿姐姐?雪儿……”一道猥琐的声音从门边传来。 云烟看到一个黑色身影鬼鬼祟祟地从被推开了一半的门边蹿进来,反手就关上了门,还合上了门锁。 “雪儿……雪儿……”来人不断呼唤,刻意压低了声音。 藏身在梁上的云烟看清楚了来人。 竟然是大皇子萧齐荣! 看着萧齐荣面露猥琐色相的嘴脸,一道属于原主的前世记忆在云烟的脑海中闪现。 在前世,萧齐荣听了苏花熹的挑拨离间,也知道了原主其实根本不是萧越衡的亲生女儿。 于是,萧齐荣色从心起,竟霸占了原主! 说实话,原主的这幅身躯,确实有让人垂涎的资本。 所以,垂涎她的,远远不止萧齐荣这一个。 随着原主及笄成年,越来越多的男人觊觎她的美貌,垂涎她的身子。 前世的原主,被很多个男人欺侮,一生悲惨。 这也是原主死后,不愿重生的原因之一。 “雪儿……雪儿……”萧齐荣在浴房里找了一圈,没找到云烟的身影,当即面露失望。 他不甘心今日毫无收获,所以,顺走了云烟的一双绣花鞋。 云烟亲眼目睹萧齐荣将她穿过的绣花鞋放在鼻端好一阵嗅闻,再当做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藏进了怀中。 呕…… 好恶心! 云烟朝着萧齐荣的后脑勺狠狠地翻了好几个白眼。 若不是此刻她还不能暴露,定然要狠狠地收拾了这个色胚! 等萧齐荣离开了浴房,云烟还站在横梁上好一阵沉思。 原主在前世斗不过那些渣渣,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她一直以为萧越衡是她的亲爹,所以,原主一直活在母爱缺失而对父爱的强烈渴望之中。 原主最最信任萧越衡,也以为他会保护她。 是以,当原主遭遇一次次的伤害,她最先不理解的是为何萧越衡不来救她?或是不派得力的人保护她之类的。 原主确实是个能力有限的弱女子,并且她单纯天真,还执着于根本不存在的所谓父爱。 而原主的身边又有那么多的牛鬼蛇神,就连原主最信任也最孺慕的萧越衡,也只是一门心思利用她而已。 所以说,原主一直活在被欺骗的虚妄之中。 她憧憬期盼的东西并不多,却是一生也没有追求到。 反倒是被欺凌得足够惨。 回想到原主的前世记忆,魔君不予以任何评价。 人魔殊途,魔君也体会不到原主为何执念于想要得到萧越衡的父爱。 所以,当魔君的灵魂在原主的身体里重生后,所走的路,与原主的前世可以说是截然不同! 这就导致了很多前世发生过的事,这一世并未发生。 反之,很多前世没有发生过的事,这一世却发生了。 就好比今夜萧齐荣突然闯入浴房来。 前世并未发生这样的一件事。 并且,萧齐荣霸占原主,也是在原主及笄之后。 而现在,云烟的十五岁及笄成年礼,还在下个月。 云烟黛眉深皱,脑中已然在思考反击之法。 十五岁的及笄成年礼,就会是她人生的一个分水岭。 萧越衡需要从她身上取到神女血,也就是需要她在及笄之前保留着完整的处子之身。 不然,神女血会失效。 前世的原主,在十二岁多的时候,就被博懿太子让三个大汉凌辱了,故而,萧越衡没能从原主的身上取到神女血。 萧越衡当时就震怒不已,是要除掉原主的。 但是,苏花熹说服了萧越衡留下原主。 因为苏花熹说,等原主及笄成年之后,只要生下女儿,依然会是拥有神女血脉之人。 萧越衡只需要将原主的女儿抚养大,再等其及笄后取心头血即可。 搜寻“荼蘼”之毒的四味药引子何其不易! 特别是找到神女血,更是难如登天。 萧越衡斟酌了利弊后,就认同了苏花熹所说,也就留了原主一命。 而原主在前世的及笄成年礼之后,就沦为了男人们的玩物。 苏花熹煽动萧越衡霸占原主,说将来生下的女儿与萧越衡既是血脉相连,更有助于解毒。 而在暗地里,苏花熹又煽动萧齐荣。 如此,是苏花熹要将萧越衡对原主的唯一的一丝丝怜悯爱护之意也剃除! 哪个男人能够容忍一女侍二夫? 特别是萧越衡这种已经当了皇帝的,更是不容许他的女人同别的男人在一起。 就算是被强迫也不行! 都怪你长得狐媚勾人,都是女人的错! 男人无理取闹的时候,更加不讲道理。 苏花熹是那般了解萧越衡的,自然能够将萧越衡的心思态度就算计得明明白白。 所以,前世的原主,在苏花熹的算计之下,被萧越衡和萧齐荣父子俩凌虐得够惨! 原主十六岁生下了一个女儿,连她都不知道那个女儿究竟是谁的。 再后来,萧越衡就倾力抚养原主所生的女儿,直到取得了神女血。 而原主极其女儿在对萧越衡没有了利用价值之后,就被萧越衡彻底地抛弃了。 但是,这母女二人的噩梦却并未结束。 因为苏花熹不让她们死! 苏花熹将二人送进军营当军女支,让她们日日受尽凌辱,却又一直吊着她们的命。 如此惨绝人寰的手段,也只有苏花熹做得出来。 而她这么做,只因为她恨占据了萧越衡整颗心的花曦! 云烟再次在脑海中过一遍原主的前世记忆,找到了原主悲惨一生的症结所在。 那就是苏花熹! 最开始,是苏花熹告诉萧越衡,找神女血必须去凌云城。 若是没有这个开头,萧越衡不会去凌云城,原主也就不会被萧越衡抱出凌云城。 与亲生父母分离是其一,悲惨一生是其二! 而造成这所有的罪魁祸首,就是苏花熹! 云烟咬咬牙,看来,她得对苏花熹使一些非常手段了…… 尽管她是魔君,在原主的身体里重生后,早已改写了原主的命运,也并未吃什么苦头。 而她若是不想经历后面的事,也随时可以叫停。 但是,苏花熹如此蛇蝎狠绝的女人,云烟不把她给办了,不足矣解气! 想到此,云烟细细思索了一番,制定后续计划…… *** 翌日,云烟偷偷溜出了明华宫,去找童心。 童心现在已经是萧越衡身边的总管太监了。 自从童心谋害了刘贵妃,而向萧越衡投诚之后,就得到了萧越衡的重用。 而童心也确实争气,两三年的功夫,就成了萧越衡身边的内官第一大红人! “童心,有件事需要找你帮忙,我跟你说……”云烟开门见山地向童心说明了来意。 白日里,云烟开溜的时间不多,所以,她简明扼要地交待了童心一番。 对于云烟所说,童心满目疑问,但他看到云烟并不打算解释的神色,立马识趣地不多问。 童心都当上了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了,没有眼力见怎么行呢! “您放心,小的一定不负所托。”童心在云烟面前,不管身份地位如何高升,依然以“小的”自称。 云烟曾经帮了他和妹妹童乐的大忙,是妹妹的救命恩人,对他也有再造之恩。 是以,别说云烟今次让他做如此简单的事情了,就算是让他去赴汤蹈火,他也会毫不犹豫的! 云烟微微颔首,“有劳了,事后定然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您言重了,区区小事,小的能为您尽力也是荣幸了。”童心谦虚地回话。 云烟勾了勾唇,“不愧是当上了大总管的人啊!嘴皮子功夫更甚以前了!好好干,以后你定然前程繁华似锦。” 童心羞赧地垂头,“多亏了您的提点。” 他是真心实意感谢云烟,是以,在云烟面前,也是实打实地恭敬。 “那行吧!我先回去了,你要多加小心。”云烟叮嘱一句,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童心默默地注视着云烟离开的方向,目光虔诚。 对于云烟的身份,童心目前仍然不知。 但他能够猜到,既然云烟能够在皇宫里自由出入,还聪慧过人,就自然不是普通人。 云烟熟门熟路地在皇宫里飞檐走壁,巧妙地躲过巡逻的御林军还有萧越衡安排的玄衣卫暗哨。 她的武功境界已经到了大乘天甲品,只要她小心翼翼,皇宫里的明哨暗哨们,都不可能察觉得到她。 云烟回明华宫之前,还是去了一趟冷宫。 她接下来要做的事,还得需要东方京墨的配合。 所以,就算是她觉得自己和东方京墨现在想见有些尴尬,却还是在纠结之后,决定找他商谈一番。 “什么?你要促成皇贵妃和大皇子之间的奸情?”东方京墨只听了云烟说的一半话语,就激动地站起身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云烟,用一种陌生的眼光打量着。 云烟摸了摸鼻子,却并不心虚,“怎么?不可以么?” 在原主的前世,苏花熹对原主可是使用了那么多龌龊肮脏的手段不是! 如今她不过是将苏花熹曾经用在原主身上的手段,报复回去一部分而已。 所以,云烟并不觉得心中有愧。 对待苏花熹那样的蛇蝎狠人,讲道理,谈感情的都是傻子! 只有比她更狠更绝情,才能斗得过她! “你为何那般恨她?”这是东方京墨不理解的地方。 诚然,苏花熹确实是算计过云烟,并且,还不止一次。 但是,东方京墨为人光明磊落,行事坦坦荡荡,不喜欢那种龌龊阴暗的手段。 而云烟说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却是效仿苏花熹的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东方京墨莫名觉得,要么就是云烟恨苏花熹恨得过了头,要么就是云烟被苏花熹给带坏了! 云烟又不能告诉东方京墨,说她知道苏花熹在原主的前世的那些所作所为。 她只霸气地道:“我也不好怎么同你解释,反正我主意已定,你就说你配不配合吧!” “配合!无条件配合!”东方京墨立马一副狗腿状。 云烟:“……” 这么没原则的么? 019我只属于你,身心都是! 自从云烟说了要对付苏花熹之后,东方京墨比云烟预期的还要积极,典型的身体比嘴巴要诚实。 而云烟不知道的是,东方京墨是极力想要在她面前表现,以此为先前的表白失败扳回来一局。 三月三,皇家狩猎拉开了帷幕。 浩浩荡荡的大队伍从皇宫出发,前往耀京城外的皇家狩猎场。 云烟在装病,所以,明面上她仍旧留在明华宫里“养病”,没有随行。 倒是东方京墨被点名了去参加。 他这个东临国的落魄质子,在大耀国几乎是透明人的存在。 有好事绝对想不起他。 倒是倒霉的事或是哪个权贵想要泄愤出气的时候,就最有可能会想到他。 而这一次参加狩猎,是苏韵韵求着苏花熹才让东方京墨有机会去参加的。 当然,东方京墨对狩猎根本没兴趣,他还不想去呢! 至少不想以质子风沉落的身份前去。 顶着这个身份在大耀国,没任何好处! 云烟得知东方京墨被苏韵韵求了恩典才得到的参加狩猎的机会,心中有些酸。 所以,她原本是想要扮作一个小太监跟在童心的身边去皇家狩猎场凑凑热闹的,就改成扮作小太监跟在了东方京墨的身边。 在冷宫里负责伺候东方京墨的人,也就只有两个小太监。 原是先帝派去监视的,后来都换做了鎏光宗的人。 云烟顶替了其中的一个,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跟在了东方京墨的身边。 至于明华宫里,云烟也安排了人顶替她。 大队伍赶了一天的路才到达皇家狩猎场。 其实,从皇宫出发,到耀京城外的皇家狩猎场,乘坐马车的话,一般速度都只要一个多时辰而已。 但是,萧越衡为了展现自己亲民的一面,硬是让车马队伍先在耀京城的各条主街道之上绕行了一圈,然后才慢悠悠地出了耀京城的城门。 之后在官道上,也是走走停停,几乎是龟速前进…… 萧越衡这般做,就是将王权统治以大张旗鼓的方式直接展示到老百姓的面前,从而提醒广大的大耀国子民,谁才是真正的统治者! 而大规模的车马队伍的前行,也需要各个环节上配合得当,从而可以直接和间接验证手底下的朝臣们是否平日里都干了实事。 萧越衡这是既出了风头,也考验了朝臣,还能够与黎民百姓接触交流,了解他高居朝堂而了解不到的事情。 如此,城里城外的老百姓们,就算是平时根本没机会一睹皇家风采,今日也看得足够够的了! 大队伍进入皇家狩猎场的地界,就开始安营扎寨。 东方京墨几乎是被安排跟在大队伍的最末尾,所以,等他乘坐的马车赶到皇家狩猎场,那些第一批赶到的人,已经将帐篷都搭建好了。 东方京墨被分到一顶小帐篷。 云烟四下打量着简陋的小帐篷,颇为嫌弃,“我很好奇,这些年你都是如何忍受过来的?” “忍着忍着就习惯了。”东方京墨语气轻松地回复一句。 他是幼时被送到大耀国当质子的,离开东临国的时候,因为太过幼小,连自己的父皇母后长什么样子都没有记住。 而在大耀国的遭遇,都是他从不愿回想起的噩梦。 若不是鎏光宗的宗主救下他,为他创造了不一样的人生,他都不知道自己熬不熬得住那些看不到头,永远被人欺凌打压的日子。 云烟瞧着东方京墨的神色落寞,识趣地转移了话题,“苏韵韵特意为你求得参加皇家狩猎的恩许,想必是想要趁机制造与你同处的机会。” “在皇宫里的时候,苏韵韵就算是苏花熹的娘家侄女,也不方便出入冷宫。” “但是,到了皇家狩猎场就不一样了啊!她可是有大把的机会啊……” 云烟说着说着,眼睛不自觉地眯了眯,神情透着一丝危险。 东方京墨观察入微,瞧出了云烟的神色变化,却故作不查。 她的神情已经出卖了她那一张伶俐巧嘴。 东方京墨想起了云烟先前拒绝他的那些话。 原来,她在口是心非。 只是,她自己都并未察觉到! 东方京墨的眼神晦暗了几分,他将这般发现藏于心底,并未提醒云烟。 因为就算是提醒了,她也会口是心非地辩驳。 反倒会激得她故意隐藏自己的情感。 他算是看出来了,除非她主动,否则,她不会接受他。 “或许是……你想多了呢?”东方京墨故意如此说,他是在以退为进地激将她。 “想多了?怎么可能!苏韵韵对你,犹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云烟立马反驳,语气中还带着些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焦虑以及怒气。 东方京墨莞尔一笑,“你莫要激动,就当你说得是对的,我会注意的,绝对不会给她机会接近我的!我只属于你,身心都是!” 他一如先前那般信誓旦旦地承诺。 云烟:“……” 为何觉得这个小郎君好狗? *** 舟车劳顿了一日,大部分人都是早早入睡,养好精神以备明日的狩猎。 皇家狩猎是大事,规模大,参与者众多,是一种展示皇室统治力的炫耀性行为。 而皇家狩猎场则象征着中央皇权向郊野的延伸。 至于打理一个偌大的皇家狩猎场,通过灌溉、播种、栽种有益植物,保护林木等稀有资源的手段,皇室统治者也能因此而展现出合理控制和改造自然的能力。 在这个主要靠天吃饭的时代,皇室统治者驯服自然的能力是其统治的基础。 与通过祈祷、祭祀以及巫术等谄媚性仪式与天地进行交流,且其效果难以及时展现相比,狩猎显然是一种更容易彰显天子威力的方式。 人们可以控制、威慑、驯服、训练甚至杀死动物。 因此,动物在很多时候经常会成为自然的替身,被用于塑造、展示和记录皇室统治者与宇宙的联系、影响以及相关责任。 历朝历代的君王,都不会错过狩猎这个展现统治力还有国威的机会。 翌日,在礼部和钦天监的合力之下,春季狩猎的仪式开始了。 云烟最不喜欢皇家的各种仪式活动,因为每一种仪式活动都是无比繁复且冗长的。 明明就是两个字“开始”而已,却要为此举行一两个时辰的歌功颂德。 云烟都替那些参加仪式的朝臣们既家眷们感到辛苦。 当然,最累得慌的要数为仪式忙前忙后的那些礼部还有钦天监的官员们。 云烟索性没去参加,而是自己先去狩猎场上逛了逛…… 皇家狩猎场里豢养着许多的动物,大到狮子老虎大象,小到兔子狐狸鸟雀。 当然,也有部分是野生的。 因为皇家狩猎场最初是圈山圈地,山林中原本就有不少野生的动物。 后来随着看守皇家狩猎场的人进行有序地管理,野生的动物们也被驯服了不少,再投放一些从别处猎来,已经驯养过的动物。 刻意地驯养,也是为了在狩猎时将动物伤人一事的可能性降低。 毕竟,来狩猎的人,要么是皇帝,要么是权贵,伤不起啊! 再说,皇家狩猎主要是彰显皇室统治者的统治力,并不是真的要向人表现出与猛兽搏斗的英勇神武。 所以,做做样子就够了,不要较真! 云烟逛了一阵,发现山林中全是惬意的小动物,没有哪只察觉到危险靠近。 这些被驯服的动物,早就失了野性,警惕性也随之降低。 而被豢养在皇家狩猎场里,除了狩猎期间,平时过的都是安逸的日子,有人投喂,无需自己找吃的,它们的爪子都渐渐地钝了…… 云烟默默地摇了摇头,为这些安逸得没有了危机意识的动物们默哀了三秒钟。 她转身准备离开狩猎场,却看到一群人鬼鬼祟祟地从远处而来。 云烟随即飞身藏到了一棵苍天大树之上。 来人是一群负责看管皇家狩猎场的人,云烟从这些人的服饰辨认出来的。 这群人合力将一头大灰熊从牢笼里驱赶出来。 大灰熊四爪虚浮,连滚带爬地出了牢笼。 云烟瞧着大灰熊这般“晕乎乎”的模样,就知道定然是被喂了药。 想必是这些看管皇家狩猎场的人,特意为永寿帝准备了一份大礼吧! 云烟稍稍思索就能猜到答案。 猎杀一头大灰熊,足可以彰显永寿帝的威猛神武了! 这些看管皇家狩猎场的人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让永寿帝在合适的时间与合适的地点,巧妙地“杀”死一头大灰熊,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安置猎物和安排狩猎是一门高水平的艺术,既要保证效果以及永寿帝的人身安全,还要保证不能出乱子,更不让有心人趁机作乱。 这里面的门道,可深了! 云烟半眯着眼睛目睹看守皇家狩猎场的那群人将大灰熊安置好,再离开。 她垂眸沉思,心生一计! *** 半个时辰后,狩猎的仪式活动终于结束了。 永寿帝一马当先,春季狩猎正式开始了! 威猛铁血的男儿们驾马跟在永寿帝之后,奔向狩猎场。 金贵优雅的女眷们,则坐在看台之上,远远地看着雄姿勃发的男人们展现英勇神武的一面。 男人们在狩猎场上追逐,女眷们也没闲着。 三个女人一台戏。 唱戏如打仗。 皇贵妃苏花熹是后妃之首,她坐在主位之上,端着雍容华贵的架子。 苏韵韵坐在苏花熹的身旁,目光期待地看着狩猎场上驾马飞奔的那一道缥缈身影。 少女怀春,满目柔情,心扉荡漾…… 与苏韵韵神色差不多的,大有人在! 历来皇家狩猎,也不失为一个选夫婿的好时机。 朝臣权贵的家眷们都会同行,尚未婚配的适龄少男少女也都有露面的机会。 因此,这也是一次变相的相亲之旅。 男儿们在狩猎场上卖力表现,就是为了自我展示。 表现好的,能够得到皇帝的赏识,身份地位也就水涨船高,如此,也能得到更多的贵女青睐,挣一门好婚事! 所以,一个皇家狩猎,暗藏着多种意味。 却也是宾主尽欢的一次盛会。 不然,谁会卖力不讨好地去筹备与参加? “韵儿,你看,兵部尚书家的大公子瞧着真是英勇神武。”苏花熹看到苏韵韵一脸痴相地盯着东方京墨远去的背影,立马转移她的注意力。 苏韵韵偏转目光,意思性地瞟了一眼苏花熹说的那位公子,然后嫌弃地道:“有勇无谋,一看就是个粗鲁的莽夫!” 下首的淑妃“咯咯”笑着打趣一句,“苏小姐目光如炬,就是不知谁家的公子能独得你的青睐啊?” “自然是……”苏韵韵想也不想就准备说出东方京墨的名字,却被苏花熹给制止了。 苏花熹原本以为苏韵韵想要同东方京墨在一起是一时心血来潮。 小姑娘的情情爱爱,苏花熹根本不放在眼里。 而她愿意为了苏韵韵去向永寿帝求赐婚的旨意,其实是想要试探永寿帝。 既是想要试探一番永寿帝对东临国质子风沉落的态度,更是想要试探永寿帝会为她做到何种程度。 苏花熹深爱着永寿帝,但她不确定永寿帝爱她几许。 永寿帝总是对她若即若离,有时是那么需要她,白天黑夜都让她陪在身边;有时却又可以晾着她好长一段时间都不闻不问。 “姑姑?怎么了?你干嘛掐我?”苏韵韵不解地看向苏花熹。 苏花熹微微笑,神色和蔼友善得让人感觉好似如沐春风,但她对苏韵韵说的话,却是冷冰冰的警告,“皇上的圣旨一日不下达,你就不能对外透露出对风沉落的爱慕之意。” “否则……本宫既然有办法向皇上请旨赐婚,也就有办法让你嫁不成风沉落!” 苏花熹的声音并不大,她说的这番话,也就只有坐在她身边的苏韵韵能够听得到。 苏韵韵只觉背脊一凉,她被苏花熹的话给威胁到了…… 嫁给东方京墨这件事,苏韵韵知道,她只能求助于苏花熹。 苏韵韵并不傻,知道东方京墨的身份于兴荣侯府而言,没有半分助力,反而是累赘,是祸患。 而她从小就被教导要为家族的荣耀而献身。 所以,她想要嫁给东方京墨这件事,家里没人同意! 就连苏花熹这个姑母,最开始也是不同意的。 都是苏韵韵百般恳求才求得苏花熹同意向永寿帝请旨赐婚。 眼下苏花熹的威胁,正好拿捏到了苏韵韵的软肋。 故而,苏韵韵立马就老老实实,既不敢反驳苏花熹,更不敢不听苏花熹的话。 坐在下首的几位妃嫔还有朝臣家的女眷们并未察觉到苏花熹和苏韵韵这一对姑侄见的暗流涌动。 这些人仍旧在谈论狩猎场上的那些男儿们。 特别是自己有待嫁的女儿的,一个个都把脖子拉得老长,目不转睛地盯着奔赴狩猎场上的那些年轻公子哥儿。 直到参与狩猎的男儿们从草原进入山林,骁勇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处,这些人才收回了目光,然后同周围的人谈论谁谁谁家的公子哥儿…… 苏韵韵消停了一阵儿,只静静地听着周围人的谈论。 但她心中如有一只小猫儿的爪子在抓挠,又痒又麻。 她纠结一阵,鼓起勇气问苏花熹,“姑母,我有个问题想问您,您说我姑父他为何都亲自写了赐婚的圣旨,却迟迟不盖玉玺呢?” 那道赐婚的圣旨躺在御书房的龙案上,苏花熹自然是知道的,也透露给了苏韵韵。 苏花熹优雅地喝了口茶,神色明明灭灭,却并未表达出任何的情绪,她缓缓道:“先前皇上亲自写下赐婚的圣旨,是对本宫还有兴荣侯府的眷顾。” “但是……风沉落的身份复杂,皇上也有需要考量之处。你且再等等吧!” 苏花熹完美地向苏韵韵解释了永寿帝迟迟不将赐婚的圣旨下达的原因。 她既是要以此说服苏韵韵,更是在说服自己。 云烟若是听到这姑侄俩的谈话,肯定会要“哈哈哈”大笑三声了…… 020想要娶妻自由,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狗男人 第一天的狩猎在临近傍晚的时候才结束。 前去狩猎的人,上至皇帝,下至御林军以及陪同的内官们,皆是趁兴而归。 几位贵夫人凑在一处交头接耳。 “听说了吗?皇上猎了一头成年的大灰熊呢!” “早就听说了!当时可凶险了呢!” “是啊!听说那头大灰熊还颇为狡诈,被皇上射中之后,竟然装死呢!等到皇上走上前查看,差点就反扑伤了皇上,多亏了那位质子及时冲上去救了皇上呢!” “质子?哪位质子啊?” “还有哪位啊!自然是冷宫里的那位啊!” “东临国的那位啊……他怎么会恰好就出现了呢?” “听说是恰好路过的啦!这回立了大功,还不知咱们的皇上会如何赏赐他呢!” “哎!我倒是听说那位质子长得颇为英俊呢!学问也不差的。” “那又怎么样?质子终归是质子,除非他回到东临国,否则,在咱们大耀国他是绝不会有出头之日的。” “是的啊!你就别瞎惦记着人家给你当女婿了,这种女婿,就是倒插门,咱们也要不得呢!” 这几个贵夫人你一言我一语,言语间颇为放肆嚣张。 云烟正好从附近经过,听了这么一耳朵。 她的脑中忽然就冒出那么一句话:今日的我你爱答不理,明日的我你高攀不起! 东方京墨明摆着是蓝筹潜力股嘛! 不趁着他处在低谷之时买进补仓,等将来他一路突飞猛涨,那就只有追悔莫及,哭晕在茅房了哦! 云烟摇了摇头,替这些贵夫人错过了一个金龟婿而感到惋惜。 她悄咪咪地回到了东方京墨的帐篷,瞧见东方京墨正坐在帐篷中的屏风后面,一个亲卫正在为东方京墨上药。 云烟也是今日逛狩猎场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看守皇家狩猎场的人在安置一头大灰熊,而猜测到那是为永寿帝准备的猎物。 她将此事告诉了东方京墨,让东方京墨掂量着办,最好是能够上演一出舍命相救的戏码。 如此,东方京墨也能获得永寿帝的几分青睐,也就多了些筹码。 至少,能改变他在冷宫饱受欺凌的现状不是! 果然,东方京墨干得漂亮! 云烟不方便出现在永寿帝的附近,因为永寿帝的身边,明里暗里都有不少的玄衣卫,她若是靠得太近容易被发现。 是以,云烟也不知道东方京墨究竟是如何做成的此事。 亲卫给东方京墨上药之后就出去了,东方京墨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云烟贴心地给他倒了一杯温茶,还关切地问道:“疼不疼啊?” 今日之事,要想赢得永寿帝的信任,还得演出苦肉计。 “疼……”东方京墨丝毫不掩饰,反而语气中还透露着一种撒娇的味道。 云烟:“……” 一个大老爷们的台词,不应该是这一句吧? 云烟觉得尴尬极了,根本不好继续接话,只得当做自己没听到东方京墨的回答,更是装傻似的表示她刚刚其实什么话都没有问。 东方京墨见状,知道云烟是刻意回避,他不好将云烟逼得太紧,也就转移了话题,“永寿帝刚刚问我需要什么恩赏,我提了个条件。” 云烟眼神一亮,以为东方京墨是为自己谋了福利,立马问道:“你提了什么条件?” 东方京墨缓缓道:“我说我要一个在大耀国娶妻自由的权利。” “……”云烟默了默。 什么鬼? 辛辛苦苦一场,还让自己受了伤,就为了要一个娶妻自由的权利? 云烟不敢置信地看着东方京墨,直觉他是脑子进水了! 东方京墨注视着云烟的小脸上露出不解的小表情,顿时淡然一笑,“我所想要的,旁的永寿帝也给不了我,只有娶妻自由这个权利,他能给到我而已。” 东方京墨是东临国的质子,虽然在大耀国的一切,永寿帝明面上是都能说了算的。 但是,永寿帝也不可能全凭自己的意愿去处理东方京墨的事情。 毕竟东方京墨还是东临国的大皇子,并且,他还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自古立太子的第一个先决条件就是立嫡立长。 而东方京墨是符合这一条的。 所以,就算是东方京墨现在是在大耀国当质子,但他只要活着一日,也就是有机会成为东临国的储君,未来的皇帝的。 故而,永寿帝对东方京墨存的是保守的心思,既不将事情做绝,免得将来有一天东方京墨翻了身来找他算旧账! 这也是永寿帝能够毫不犹豫地为苏韵韵和东方京墨写下赐婚的圣旨,却也犹豫不决,迟迟没有盖玉玺下达圣旨的原因。 做人留一步,日后好相见。 不管是在皇家还是在民间,这句话都是适用的。 “你……我……哎……”云烟也不好怎么表达此时的心情了,“你欢喜就好,这里有祛疤的药膏,等你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再开始用。” “你的肌肤生得白嫩,落下疤痕就不完美了。” 云烟从袖管里掏出一盒药膏,递给了东方京墨。 “那什么,你好好休息,我去外面逛逛。”云烟仍然觉得有些尴尬,特别是听得东方京墨说向永寿帝要了一个“娶妻自由的权利”之后,她更觉得东方京墨此举,好像是刻意为了她。 因为东方京墨不止一次说过那句话:我只属于你,身心都是! 所以,他要娶妻自由,就是为了避免被永寿帝随意赐婚。 “阿烟……”东方京墨扯住云烟的衣袖,“你能留下来……陪陪我吗?” 语气中带着楚楚可怜的乞求。 “……”云烟翻了个白眼,她竟不知道东方京墨还有这么狗的一面。 “我肚子饿了,要去外面找吃的。”云烟将自己的一截衣袖从东方京墨的手中扯出来。 东方京墨转而扯住云烟的另一只衣袖,“让亲卫去找吃的就是,我已经吩咐好了,你留在帐篷里陪陪我好不好?我伤口疼,看着你就不疼了……” 为了应证自己的话语的可信度,东方京墨还装模作样地做出一脸痛苦的小表情。 “……”云烟的小白眼翻得更厉害了…… 这个人还是她之前认识的东方京墨嘛? 怎么感觉他自从表白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并且,厚脸皮的程度,也是在那之后,与日俱增了…… 云烟终究是没能甩开东方京墨而离开帐篷,她留了下来,就这么同东方京墨大眼瞪小眼。 东方京墨倒是没有提任何过分的要求,也就是单纯地想要云烟陪着她。 而他则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云烟看,就好像怎么看都看不腻似的。 云烟好几次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将话语吞咽了下去。 一来,她觉得自己果断拒绝东方京墨的话语已经说得那般明显了,要是再说一遍,倒是显得有些残忍无情了。 二来,她也觉得东方京墨其实并不傻,就算是暂时被爱慕之情冲昏了头脑,但也迟早会想明白的,她若是过多言明,反倒是把事情做得太绝,日后也不好再当合作伙伴了不是! 云烟这般分析着,就决定还是给东方京墨留几分薄面,这样日后也好相见。 亲卫很快就将晚饭端了进来,主要是一些以今日猎到的动物为食材而烹饪出的菜肴。 东方京墨今日在危急时刻救了永寿帝,伙食因此明显上升了好几个档次。 甚至除了一剂汤药,还有额外的一盅药膳。 这算得上是东方京墨到大耀国以来,至今最好的一顿饭了! 云烟看着摆了满桌的菜肴,差点热泪盈眶。 她这是为了东方京墨而激动。 “多吃点,多吃点……”云烟不断地用公筷给东方京墨夹菜,直至将东方京墨面前的饭碗堆成小山,再也堆不下了。 “阿烟……我拿不了筷子,你喂我可好?”东方京墨又是可怜兮兮地看着云烟。 他的伤在左肩,而他又是左撇子。 云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件事,同时发现自己给东方京墨夹的菜算是白夹了。 “我去把你的亲卫叫进来。”云烟放下筷子,准备起身。 此次春猎,明面上陪着东方京墨出行的,除了扮作小太监的云烟之外,还有另一个同样扮作小太监的亲卫。 东方京墨解释一句,“我吩咐他下去吃饭了,一会儿不会回来。阿烟,我想要你喂我吃饭。” 他的神态语气都自然不已。 云烟却是小脸一红,耳垂泛热。 同时,她又在心中不解自己为何要脸红? 不就是给一个小郎君喂饭么! 还能难道她堂堂魔君! 云烟把心一横,就端着碗筷从东方京墨的对面移到了他的身边空位。 “啊……张嘴……”云烟学着以前看到的大人给小娃娃喂饭的姿势动作,用汤勺舀了半勺饭菜送到东方京墨的嘴边。 东方京墨挑了挑眉,有些不忍直视云烟将她当小娃娃看待的举动。 但是,这是他自己给云烟挖的坑,最后连带着自己一起跳,那就是哭着也要跳下去了! “啊……唔……”东方京墨配合地吃下云烟喂下的第一口饭菜。 虽然觉得怪怪的,但内心里更多的是甜甜的! 连带着嘴里的饭菜,都美味可口了不少! 东方京墨想着自己难得哄了云烟这般配合地给自己喂饭,也想要这种状态维持得久一些,故而一直张嘴要吃的…… 这就让云烟误以为东方京墨是饿坏了,以至于她就一直给东方京墨喂饭菜,心中还颇为怜悯东方京墨。 想必是东方京墨在冷宫里饿坏了啊! 一个一直投喂,一个一直张口,两人都停不下来…… 于是,最后的最后,东方京墨吃撑了! 这般结果,也是毫无意外的了。 “你是不是傻啊?吃不下了还张嘴要吃!”云烟都不知该对东方京墨说啥了。 她给吃撑了的东方京墨诊了脉,再从随身的小兜兜里拿出银针,给东方京墨扎针缓解积食症状。 “给你扎疼一些,免得你下次不记事!”云烟嘴上是咬牙切齿地说着话,就像是在教训小娃娃一般,但是,下手的力度,依然温柔和缓。 她又舍不得真的扎疼了东方京墨。 东方京墨眼神飘忽,一脸痴汉模样地看着云烟,还咧嘴“呵呵”一笑,露出洁白如雪的八颗牙齿。 这般颜色,风姿郎朗,灼灼其华,云烟看得有些呆。 这个小郎君,单单是这一张脸,就有让人欲罢不能的资本! 难怪苏韵韵只看了一眼就对东方京墨一见钟情了呢! 云烟甚至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她天天看,时时看,依然是百看不厌。 反而还有一种越看越上瘾的感觉。 就像是中了魅术似的! 云烟给东方京墨扎针完毕后,收好银针,再一瞬不瞬地看着东方京墨,“你还有什么要求也一并说了,但我提醒你,我的耐心不多了,你别再给我整什么幺蛾子!” 一句话,霸气侧漏! 东方京墨的眼神闪了闪,他倒是还有很多要求,就是不太敢啊! “没……没有了……”东方京墨不得不口是心非地说道。 云烟眯了眯眼,心道:算你识趣! “那我出去忙正事儿了。”云烟留下一句话,轻飘飘地出了东方京墨的帐篷。 她所说的正事儿,就是去给萧齐荣下药。 童心和东方京墨已经助云烟完成了前期准备。 是童心在宫里让人放出消息,说是民间有一位隐世神医,专治各种疑难杂症,特别是在女子生不出孩子以及妇女病这一块有独特治疗方法。 后宫里的妃嫔,哪个不是盼着能够为皇帝生下一男半女的,既是有了依靠,也是多了份凭仗。 就算是皇贵妃苏花熹,也是急于求子的! 她跟在萧越衡身边多年,被萧越衡宠幸的次数最多,却一直没有怀上孩子。 这是苏花熹多年来的一块心病。 她看过了好多的太医与大夫,想了无数的办法怀孩子,但她的肚子却一直没有消息。 所以,云烟知道,她让童心在后宫里散播的消息,一定会引得苏花熹动心! 只要苏花熹能够上钩,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那个所谓的隐世神医,就是东方京墨安排的人。 其人会哄骗苏花熹,说是她怀不上孩子主要是因萧越衡中了“荼蘼”之毒的原因。 而苏花熹的体质又有些特殊,不似萧越衡后宫里的其他女人们。 而苏花熹想要孩子,只能找别的男人,同样是萧氏皇族的人,萧齐荣这个大皇子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苏花熹是那般迫切地想要生孩子,甚至都有些疯魔了。 如此,只要有人在她的耳边加以刻意的引导,再加上一些亦真亦假的说辞,不愁她不上当! 云烟回想着原主前世被苏花熹害得太惨,所以,这一世,她如何对苏花熹展开报复,都不过分! 眼下,万事俱备,就等着云烟来收尾了。 云烟悄无声息地潜入萧齐荣的帐篷。 入夜后,主帐篷前的空地上燃起了篝火,永寿帝邀请众人参加篝火宴会,分享今日猎来的野物。 东方京墨是为了救永寿帝而受了伤,得到了在帐篷中休息养伤的恩许,因此没有出去参加篝火晚宴。 人潮都汇集在主帐篷之前,只留了巡逻的御林军在主帐篷之后的一顶顶帐篷外穿梭巡视。 云烟潜入萧齐荣的帐篷也就轻而易举。 她找到萧齐荣的换洗衣物,将自己研制的香粉倾洒其上,再抹除痕迹。 染上这种香粉的人,会如坠魔障,六亲不认。 如此,就等着看好戏了。 夜半,萧齐荣喝得醉醺醺地回到了自己的帐篷,他先是让人打来热水给他沐浴。 沐浴之后,萧齐荣换上干净的衣裳,假装入睡。 等伺候他的宫人熄灭灯盏,再走出帐篷之后,装睡的萧齐荣从塌上爬起身来,穿戴整齐后,从帐篷的后窗翻出去,然后鬼鬼祟祟地钻入不远处的密林。 隐在暗处的云烟看到萧齐荣离开了帐篷去往密林,勾唇笑了笑,转身去往主帐篷附近帐篷。 云烟不能跟上去亲眼确认萧齐荣与苏花熹二人确实行了苟且之事,因为苏花熹的武功在云烟之上。 只要云烟一靠近,很容易被苏花熹察觉。 云烟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而已,倘若她要是能够坑得了苏花熹一场,也是赚了,就算坑不到,只要自己没暴露,大不了下次继续咯! 但是,云烟不能前去瞧动静,萧越衡却是可以的。 云烟已经让东方京墨帮她通知了萧越衡。 今夜,运气好的话,萧越衡就能来个捉奸捉双! 021他从此在她的心上扎了根 云烟亲眼看着萧越衡气冲冲地离开了主帐篷,往后山的密林中而去。 确认了这一点,她就安心地返回东方京墨的帐篷了。 凡人们常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苏花熹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而云烟现在也只是个凡人,也只能是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她能否改变原主的命运,不走上前世的老路,最终还得看为原主写命格的神仙究竟写了个什么样的结局。 她还记得地府冥君说的话,说是原主的命格不是他所写。 至于到底是谁写的,地府冥君没有说,而她当时也没有问。 这也使得她得知了原主前世的悲惨一生之后,连吐槽的对象都找不到! 云烟走进东方京墨的帐篷,见他已经歪在塌上睡着了,紧闭的双眼底下浮着一层淡淡的乌青。 东方京墨最近都没有睡好,今日又受了些伤,精神头就更是大打折扣了。 云烟小心翼翼地走近,给东方京墨盖好被子。 另一个扮作小太监的亲卫守在了帐篷外望风,是东方京墨特意吩咐的,也是为了让云烟夜里休息得安稳。 因为云烟毕竟是个姑娘家不是! 云烟在床榻旁的小榻上和衣而睡,既是方便随时起夜,也是为了不让外人怀疑。 她现在可是跟在东方京墨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如此为东方京墨守夜,也是没毛病的。 翌日清晨,天光微微亮,云烟幽幽睁眼醒来,目光猛然间撞入一双温柔缱绻的桃花眼中。 眼神魅惑,让人迷醉…… 云烟:“……” 大早上地被一个不可方物的小郎君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抵抗不住啊! “咳咳……那啥……有消息了么?”云烟别转头,同时挑起一个话题。 她问的自然是昨夜之事。 为了不打草惊蛇,引得萧越衡怀疑,云烟昨夜没有去后山的密林里围观看戏。 就连守护在暗处的亲卫,也没有靠近。 但是,萧越衡的那一批玄衣卫里,早就渗透进了东方京墨的人,故而,昨夜密林里发生的事,依然能准确无误地传达到东方京墨的耳朵里来。 东方京墨的神色不变,缓缓开口道:“苏花熹的警惕心极强,萧越衡还未靠近,她就已经起疑了,所以,没能如你所愿。” 闻言,云烟倒不见失望,“没成就没成吧!反正也还有的是机会。” 昨夜的那个局,云烟本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能够借此而一次性就扳倒苏花熹。 苏花熹要是这么容易被算计,怎么可能在原主前世的时候,将博懿太子、萧越衡、萧齐荣等等这几个男人耍得团团转,甚至还利用他们对原主施暴。 但是,云烟也留了后招。 她给萧齐荣的衣物上洒的香粉里添了一味特殊的香料。 而这一味特殊的香料的香味有着前调和后调,普通人几乎分辨不出来,但调香师却是轻易就能将其区分。 花曦就是一位天赋异禀的调香师,而萧越衡曾在凌云城里跟着花曦学过一段时间的调香。 只要萧齐荣身穿着沾染了这味特殊香料的衣裳去与苏花熹会面,二人待在一起的时间超过了半个时辰,特别是还挨得够近,那么,苏花熹的身上必然就会沾染上这种特殊的香料。 而这种特殊香料的后调能持续十二个时辰以上。 所以,苏花熹只要在昨夜见过了萧齐荣,还与之云雨了一番,那么,苏花熹的身上就必然带着一股特殊的香味。 不懂香料的人不太容易察觉,但萧越衡懂得调香,让他察觉就不会是难事了。 云烟在昨夜是让东方京墨的人掐着时辰去通知的萧越衡。 而萧越衡就算是赶到密林里没有成功捉奸,却也应该是能够察觉到密林里的那一股特殊的香味。 在这之后,只要萧越衡在萧齐荣和苏花熹二人身上都嗅闻到了这种特殊的香味。 那么,也就是侧面验证了这二人偷情的事实。 而今日的这一个白天,萧越衡有的是时间验证苏花熹和萧齐荣二人身上是否有同一种味道! 云烟并不寄希望于萧越衡能够成功捉奸,反倒是想要给萧越衡的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因为苏花熹是那么地得萧越衡的信任! 云烟就是要将这一层信任关系,一点一点地瓦解掉,让苏花熹渐渐地失去萧越衡对她的信任。 让这二人相互猜疑,相护堤防,相护伤害…… 如此,才是对苏花熹最惨痛的报复! 东方京墨见云烟的小脸上毫无失望气馁的神色,不禁有些惊讶,而他准备的一肚子安慰云烟的话,也派不上用场了。 倒是云烟还反过来安慰了东方京墨一番,“别气馁,下次再接再厉吧!苏花熹是个狠角色,而且野心昭然,千万别小看了这个女人。” “再有,既然你的亲卫查到了苏花熹与东临国的保国公府有关系,那么,你尤其要注意防备她!” “毕竟,你还是东临国的大皇子,将来也是有机会当储君甚至当皇帝的。” 这番话,云烟先前就想要提醒东方京墨了,但是,她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并且,她也不能在东方京墨面前表现出对苏花熹的强烈敌意,那样反而会暴露自己。 因为苏花熹至少在目前来说,对云烟使的手段都只是后妃对嫡长公主的嫉恨,也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打小闹而已。 云烟若是因此而对苏花熹表现出过度的憎恶,反而说不过去了。 东方京墨认真且专注地看了云烟一眼,然后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云烟的心漏了半拍。 这个东方京墨,真的观察入微,还智商在线,一点儿也不好糊弄。 “没有啊……”云烟是硬着头皮否认的。 东方京墨趁机追问:“那你为何说那样一番话。” 云烟:“……” 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云烟把心一横,直接给了东方京墨一个白眼,“我就说了那些话,怎么了?你作甚还要问这问那?这是我作为女人的直觉!懂不懂?” 云烟说得那叫一个老气横秋! 东方京墨挑了挑眉,“女人?呵呵……你明明下个月才及笄,成年的小姑娘都算不上,还说自己是女人!” “……”云烟默了默,再极力深呼吸,来回好几次…… 她在内心里劝诫自己不要同一个凡人一般见识。 “我跟你说,一个人的心智成不成熟,其实与年龄的关系不太大。”云烟尝试着给东方京墨做知识普及。 东方京墨一瞬不瞬地看着云烟,他并未接话,只是幽幽的眼神里透露着一个信息:编,你接着编,我就静静地看着你如何圆谎。 “……”云烟忽然就感觉自己说再多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聊不下去了! 云烟索性把头扭向一旁,也懒得同东方京墨再做解释。 她气呼呼地,甚至都懒得理会东方京墨了。 东方京墨见状,却是哑然一笑,他悄悄地伸手一捞,在云烟还未做防备的反应之时,就迅速地将她的小身子捞到了床榻之上,将她圈起来。 云烟:“……” 实在是东方京墨的动作来得太突然,而她又对东方京墨颇为信任,没多少防备。 是以,猝不及防之下,她更多的是惊讶愣怔,反而忘了该有的防备反抗。 “你放开我!”回过神来的云烟朝着东方京墨大吼。 她是武功不弱,但比起东方京墨来,还是差了那么一丢丢。 所以,就因为这一丢丢的差距,东方京墨也就占了主导权。 “东方京墨,你疯了吗?你这是要作甚?”云烟感觉得到危险气息的靠近,她的心中慌张极了,故而虚张声势地大吼。 东方京墨的帐篷坐落在帐篷群的最末尾,而帐篷的材质早被亲卫们换成了厚重的油毡步,隔音效果很不错。 所以,云烟大吼的声音,几乎传不了多少出去。 再者,帐篷外除了那个扮作小太监的亲卫,其实还有东方京墨的人,这些人会保证帐篷里的对话不会传到外人的耳朵里。 原本,这只是保证了云烟和东方京墨商谈事情方便且不会被偷听。 现在,倒是成了云烟就算是吼破喉咙也不会惊动外人。 如此,东方京墨反而占了优势,成了他有恃无恐的筹码。 想到此,云烟朝着东方京墨翻了个白眼,她也不吼了,试着同他讲道理,“好端端地你怎么莫名其妙起来?君子动口不动手哈!” “你可是翩翩贵公子,雅人深致的那种,有涵养有风度,动手打女人可就有失风度了啊……” 云烟说着讨巧话,又是吹嘘又是夸赞。 她向来是能屈能伸的,虽然搞不明白东方京墨为何突然对她动起手来,但她还是本着化干戈为玉帛的态度,软言软语地劝说着。 东方京墨瞧着云烟服软,心中微微一惊,但他神色未变,并且,有些心猿意马了…… 温香软玉就在怀里,他…… 原本,他也就是想要逗逗她,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明显地是他失控了。 “东方京墨,你在想什么?怎么还走神了?不会是中邪了,突然魔怔了吧?”云烟越看越觉得东方京墨不仅行为举止奇怪,就连神色也越发诡异起来了。 东方京墨视线下移,瞄准了云烟那张今日格外话多的小嘴。 绯色的红唇像极了春日盛开的百花,娇艳欲滴。 鬼使神差地,东方京墨俯身吻上了那张让他欲罢不能的红唇…… 温软的触感覆上来之时,云烟的大脑当即像是被人用棍子一顿乱搅,搅成了糊糊…… 好一阵之后,云烟的大脑好像被重启了一般,然后她的脑中浮现直击灵魂的三连问。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干什么? 云烟眨了眨水雾迷蒙的双眼,一张泛着绯色的俊脸在她的眼前放大。 棱角分明的轮廓,好像是上天亲手雕刻的得意之作。 勾人的桃花眼闪现魅惑的光圈,还饱含着浓浓的深情。 那是云烟看不懂的深情。 属于男性独有的浓烈醇厚的气息,带着灼人的温度,喷洒在云烟的小脸上,她只觉好一阵眩晕,小脸烧得慌…… 云烟闭上眼睛,不敢再看这般带着浓浓情浴(同音字)之状的东方京墨。 这是让云烟觉得非常陌生的东方京墨! 东方京墨瞧着一向又美又飒,霸气嚣张的云烟忽然露出这般认怂的娇俏羞赧的一面,心跳又快了几分。 他一直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极好,今日忽然就鬼使神差地显露了出来,甚至失控了…… 这让他意识到,自己在云烟面前的自控力,原来是如此差! 云烟绷直身子,又不敢睁眼。 她知道自己打不过东方京墨,所以就根本不做反抗。 眼下,东方京墨将她圈在床榻与他的怀抱之间。 他上,她下。 二人的姿势,极具暧昧。 云烟只觉得尴尬又紧张,同时心中慌得一批…… 堂堂魔君,活了不记得多少万年了,却只正儿八经地谈过一次恋爱,还以失恋告终。 而在恋爱期间,她连对方的手都没牵过,更别说亲吻了。 所以,魔君的实战经验真的是少得可怜。 而就在刚刚,东方京墨竟然抢走了她的初吻! 呜呜呜…… 魔君忽然有些失落,因为她珍藏了数万年的初吻,竟然被一个凡人给夺走了! 一个昙花一现的凡人,却从此在她的心上扎了根。 魔君是一个非常注重仪式感的人,任何第一次,她都会花时间与经历去铭记以及怀念。 所以,她以后要花无穷无尽的时间,来怀念她的初吻,还有抢走她初吻的人。 这么一想,魔君觉得自己是亏大发了! 东方京墨看不到闭着双眼的云烟的眼中神色,但他看到她紧皱的小眉头,大概猜到她心中定然是不快的。 因为他确实孟浪唐突了她。 东方京墨松开了圈住云烟腰身的手,再一个翻身,仰躺在了云烟的身侧,“阿烟,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 东方京墨真心实意地道歉。 他其实并不想做任何违背她的意愿的事情,但是,就在刚刚,他没能控制住自己压抑在心底里的冲动。 云烟得了自由,先是睁开双眼,再是利落地起身,三两步就离开床榻的位置,隔着一段距离后,她转身看向仍旧躺在床上的东方京墨。 “今日之事,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只是,以后你必须离我三步开外,并且,不能再用武功压制我。否则,我会同你翻脸!” 云烟留下这么一句狠话后,大步走出了帐篷。 东方京墨没有追出去,他依旧躺在床上,四肢甚至无力地摊开,桃花眼无神地望着帐顶…… 却说气呼呼走出帐篷的云烟,她越想越觉得荒唐。 她来凡间一遭,只是为了虐渣,可不是奔着谈恋爱而来的。 再说,她还未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哪有什么心思谈恋爱呢? 都怪这个东方京墨! 云烟越想还越生气,她气呼呼地走着,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朝臣们的女眷所在的帐篷群。 “你们两个听好了,一会儿机灵着点,绝对不能搞砸了本小姐的好事儿!” 一道尖细的女子声音从某一个帐篷里传出,云烟恰好从帐篷的后窗外路过听到了这句话。 云烟辨认出了女子声音的主人是苏韵韵,顿时就脚步一顿。 好事儿? 苏韵韵在谋划着什么好事儿? 云烟趴在后窗处听帐篷里的对话。 一道软绵细小的声音吞吞吐吐地问了一句,“小姐……真……真的……要给……风质子……下药吗?” 苏韵韵立即趾高气扬地说道:“那是当然!他向皇上求了一道娶妻自由的旨意,那不是摆明了要拒绝同我的赐婚!” “既然明面上我得不到他,那就暗中做手脚,总之我要得到他的人!” 帐篷外的云烟:“……” 苏韵韵倒是有自知之明,能够领悟东方京墨向永寿帝求了娶妻自由的权利是想要拒绝同她的赐婚。 但是,这位大小姐也是个生猛的主啊! 阳谋不行就耍阴谋,倒是霸气果断! 得知东方京墨仍旧被苏韵韵惦记着,云烟的心中有种无法形容的酸涩,她纠结一阵后,看到苏韵韵的两个侍女走出了帐篷,还是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022互相试探,被绿了 云烟亲眼看到苏韵韵的两个侍女一个望风,一个往熬给东方京墨的汤药里下了药。 东方京墨昨日为了救永寿帝而受了伤,自有永寿帝恩赏的养伤汤药,由太医院的人负责熬制。 苏韵韵能够想到在东方京墨的汤药里下药,也是有几分小聪明的。 等那两个侍女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之后离开,云烟也离开了。 云烟走到东方京墨的帐篷门口,同那个扮作小太监的亲卫换了岗,“你负责伺候你家主子,我来站岗。” 出了先前的事,云烟哪里还会肯进东方京墨的帐篷里去同他共处一室! 亲卫守在帐篷外,对于先前的事,也是不可避免地听到了一些的,他知晓云烟在鎏光宗里的身份,自然不会反驳,就老老实实地同云烟换了岗。 东方京墨受了伤,虽然这点伤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影响,但是,对外还是要装得严重一些。 故而,东方京墨今日都没有下床,更没有走出帐篷。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太医院的人送来了刚熬好的汤药。 云烟掀开帐篷门帘,让送汤药的药童进去。 药童奉上汤药后,很快就离开了。 云烟心怀忐忑地在外面等候着…… 她没有将汤药被苏韵韵的侍女加了料的事情告诉东方京墨,是因为她想要考验,或者说是试探一下东方京墨。 云烟隔着老远,都分辨出了苏韵韵的侍女给东方京墨的汤药里下的是一种媚药。 她是医者,容易分辨很正常。 而东方京墨虽然不怎么通晓医理,但他的警惕心强于常人。 所以,云烟也很想看一看,东方京墨能否发现汤药里面的端倪。 云烟等了大概两刻钟,看到亲卫掀开帐篷门帘走出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个空药碗。 见状,云烟挑了挑眉。 东方京墨竟然没有发现! 她真是高估了他! 云烟不禁有些愤愤,觉得东方京墨不过尔尔。 不远处,苏韵韵派来瞧动静的一个侍女看到东方京墨身边的小太监端了个空药碗出来,立即跑回去禀报自家小姐。 “确定他全都喝了吗?”苏韵韵非常激动。 侍女回答:“小姐,奴婢亲眼所见,风质子确实将那一整碗药都喝完了。” 苏韵韵眼神晶亮,“太好了!你们快去准备,别耽误了时辰!” 侍女却有些迟疑,“小姐……真的要那样做吗?那可是关乎到您的名节啊!” 苏韵韵毫不犹豫地道:“姑姑说过,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宁勿死!” 她的神色执着而向往,带着飞蛾扑火的决然。 侍女也不好再劝说什么,因为自家小姐从小就是个极为任性的主,但凡是她想要做的事情,没人能够拦得住她! 再加上府里的人都宠着她,谁都顺着她的意,更是助长了她的任性妄为。 苏韵韵让侍女给她精心装扮,再鬼鬼祟祟地出了帐篷,摸进东方京墨的帐篷。 今日是春季狩猎第二日,男人们依旧在狩猎场上拼搏追逐,女眷们则在看台上眺望或是闲聊。 所以,极少有人待在帐篷里,苏韵韵一路潜入东方京墨的帐篷,只要注意着避开巡逻的御林军,也不易被发现。 而东方京墨身边的那两个小太监,也被苏韵韵的侍女收买的小太监们找借口给支开了。 苏韵韵站在东方京墨的帐篷里,激动又紧张。 她这一路来,极为顺利,这让她更是胜券在握。 但是,对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还是非常紧张的。 她毕竟还只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虽然自打见了东方京墨一面之后,就对他念念不忘,甚至在梦里都会梦到一些与东方京墨有关的难以启齿的画面。 但是,苏韵韵一想到接下来都得靠自己主动,她就羞不自胜。 她已经是个及笄了的成年姑娘,也就被府里的嬷嬷教了许多房中秘术,该怎么做,她都是知道的。 “风郎……”苏韵韵娇滴滴地出声,试探着唤了一声。 躺在床榻上的东方京墨没有回应,他的呼吸平稳,胸廓有规律地高低起伏。 “风郎……风郎……”苏韵韵接连娇滴滴地轻唤了几声,都没有得到东方京墨的回应,她确认东方京墨是真的昏睡了过去。 她知道这是东方京墨中了媚药的原因。 “风郎,你可知道,自从初次看到你,我就对你芳心暗许了……”苏韵韵缓缓地走向床榻,她一边说话,一边抬手脱衣裳…… “风郎……我好爱慕你啊!日日夜夜都想你……” “你知不知道,我夜夜盼你入梦来……与我……与我共赴巫山云雨……” 苏韵韵越说越激动,越说越露骨…… 在帐篷外听墙脚的云烟,越听越觉得恶心。 她忍无可忍,悄无声息地冲进帐篷里,从苏韵韵的身后一个手刀将其劈晕。 云烟扶住苏韵韵晕倒的身子,扯下系在腰间的麻袋,粗蛮地套住苏韵韵,再将其扛在肩上,利落地走出了帐篷。 她扛着苏韵韵,熟门熟路地闪身进了萧齐荣的帐篷。 萧齐荣昨夜与苏花熹幽会,前半段缱绻美好,却在渐入佳境的时候,因为苏花熹察觉到有人靠近而终止了。 萧齐荣是趁兴而去,败兴而归,今日也是神色恹恹,所以,他就装病没有去狩猎。 为此,永寿帝还亲自来看过他一回。 云烟在看到那一个空药碗的时候,就知道东方京墨靠不住,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东方京墨被苏韵韵给睡了,所以,她就想到了萧齐荣。 原本是留在帐篷里歇息的萧齐荣,此时已经被云烟给药晕了。 云烟将苏韵韵粗蛮地丢在萧齐荣的床上,再给苏韵韵喂了一颗助兴的药丸。 之后,云烟拿出一个小瓷瓶分别给萧齐荣和苏韵韵闻了闻。 眼见着二人悠悠转醒,云烟才闪身走出萧齐荣的帐篷。 对于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云烟不再关心,更不感兴趣。 左右萧齐荣和苏韵韵二人睡没睡成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当苏韵韵躺在了萧齐荣的床榻上的这一刻起,她自此都只能是萧齐荣的女人了。 并且,在明面上,兴荣侯府为了家族荣耀,也一定会想办法将苏韵韵塞给萧齐荣的。 云烟悄无声息地离开萧齐荣的帐篷,回到东方京墨的帐篷之外。 她掀开帐篷门帘往里面瞧了一眼,见东方京墨仍旧躺在床榻之上,扮作小太监的亲卫还未回来。 云烟放下门帘,小脸一片寒凉地盯着地面。 她的心中依然为东方京墨没有察觉到那一碗汤药里被加了料一事而愤愤。 是以,她也没有去给东方京墨诊脉,更没有给他解毒。 让他受受折磨,长长记性! 云烟是这般打算的。 不多时,帐篷里传出些细微的响动。 云烟知道,是东方京墨醒了,并且,药效发作了…… 她纹丝不动,只是密切倾听着帐篷里的动静。 是该让东方京墨受一翻折磨,让他记住这个教训,下次不再这么不机敏。 云烟在心底里说服自己先不要去理会东方京墨。 但是,她却感受到了一阵细细密密的疼痛之感,从心口处蔓延出来…… 云烟很是不解,她为何会心疼呢? “哐当——”帐篷里传出瓷器碎裂的声音。 云烟再也无法狠心,立即冲了进去。 只见东方京墨已经从床榻上爬起来,跌坐在了地上,他的身旁,是一个碎裂的茶壶。 而他自身,此时浑身发抖,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明显泛红,一条条青筋暴露明显。 俊脸酡红,勾人的桃花眼中晦暗深沉,好似有凶涛在翻涌。 头顶氤氲着袅袅水汽,晶莹的水珠顺着乌黑凌乱的发丝滑落…… 很明显,东方京墨此时一定是全身灼热难忍,才用茶壶里的水浇了满头满身。 但是,浇水必然不足矣助他褪去满身的灼热,所以,他气得狠狠摔碎了茶壶。 云烟将所见情境迅速地在脑海中做了分析。 她能理智地做出分析,却经受不住东方京墨那一张情浴(同音字)迷乱的俊脸的诱惑。 美男当前,衣裳凌乱,风姿诱人…… 要死了! 云烟默默地咬了咬牙…… “东方京墨,把解药吃了。”云烟将一个小瓷瓶丢到了东方京墨的脚边。 她说过,要与东方京墨相隔至少三步的距离,所以,她根本不走近东方京墨的身边。 东方京墨却是看都不看一眼小瓷瓶,而是抬眸看向云烟,“你……早就……知道了……” 他艰难地说出这样的一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云烟不置可否,却并不打算同东方京墨解释什么,“你尽快把解药吃了,也少受些折磨。” 说完,云烟转身就走。 是东方京墨自己一时不察而中了招,所以,云烟不觉得自己拖到现在才给东方京墨解药有什么不对。 若是她今日没有意外发现苏韵韵的计谋,那么,她也不能够事先做好防备。 所以,今日之事,确实是一个警醒以后的教训。 万一以后她不在东方京墨的身边呢? 云烟没走两步,就被东方京墨发狠般冲上来抱住。 他从身后圈住云烟的腰身,力道大得惊人,甚至还释放出了内力。 云烟打不过东方京墨,这是事实,她依然没有徒劳地反抗,只是全身的气场瞬间骤冷。 因为她早上才明确地对东方京墨说过,不准他用武力压制她! 这才过去几个时辰,东方京墨竟然就将她的话当做了耳旁风! “东方京墨,你再这样,我可就真的翻脸了!”云烟阴恻恻地出言威胁。 可她嘴上说着要翻脸的威胁话语,内心里却是慌得一批。 因为当东方京墨的灼热身躯抱过来的时候,她的心中就慌乱不已了…… “东方京墨……放开我!”云烟声音颤抖地吼出一句。 “我若是……不放呢……”东方京墨圈紧云烟,将头搁在云烟的肩头,脸上的一小片肌肤触碰到了云烟的脖颈处肌肤,只觉得一阵凉爽。 这无疑是给身处火海的人一捧冰泉。 东方京墨贪婪地想要更多更多…… 云烟感受到脖颈处传来的酥酥麻麻之感,心中后悔不已。 她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早给东方京墨解毒的话,不就没现在的事情了! 脖颈处的感觉更加强烈了,东方京墨不只是蹭一蹭,他还连啃带咬…… 云烟被折磨得更加难受了。 她她她……该怎么办? 难道任由东方京墨为所欲为? 而东方京墨现在的不理智,都是因为他中了毒。 也是因为她故意不及时阻止东方京墨喝下那一碗汤药。 那么,事后她该怪谁? 这般想着,云烟发现,她真的是自己将自己给坑了! 就在云烟左右纠结的时候,东方京墨却松开了她。 东方京墨颤颤巍巍地后退,摸索到地上的小药瓶,将里面的解药全部吞下。 旋即,东方京墨盘腿而坐,开始运功,以助解药尽快发挥效用。 云烟目瞪口呆地看着东方京墨的这一系列动作。 他他他……竟然药性发作了还能维持这般理智? 苏韵韵让侍女下在东方京墨的汤药里的媚药,属于药性猛烈的那一种。 这也是云烟会守在东方京墨的帐篷外,随时注意着东方京墨的状况,以及时给东方京墨解药的原因。 只是,云烟没想到的是,东方京墨在药效发作之后,还能维持足够的理智。 他能理智地分析出云烟早就知道他中药一事,也能及时悬崖勒马地控制住自己的行为。 到得此时,云烟也不难猜出东方京墨刚刚抱住她的用心。 他也在试探她。 想必是她的反应不如他所期望,所以,他及时收手,自己服下了解药。 云烟心累地闭了闭眼。 同聪明人打交道,有时很轻松,有时更累人。 云烟静静地等东方京墨运功完毕。 而那个被引开的亲卫,也返回来了,见云烟在帐篷里陪着东方京墨,就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守在了帐篷门口。 两刻钟后,东方京墨恢复如初,他睁开眼,无言的看了眼云烟,再从地上坐起来,躺回了床塌之上,并且是翻身向里,背对着床外。 云烟知道,东方京墨此时是不想看到她,才故意如此回避她。 她也识趣,立马转身往外走。 “我知道……”就在此时,东方京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云烟脚步一顿,只听得东方京墨继续说道:“你是故意试探我,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说完这句话,东方京墨就收了声。 云烟默了默,同时心中一片恍然,她也没有转身,只回应了一句:“彼此彼此。” 东方京墨会这么说,也就表示,他其实是察觉到了送来的汤药里被人下了料。 而以他的聪明才智,想必也是猜到了是谁要给他下药,并且为何要这般做。 然而,东方京墨依然是喝下了那一碗汤药,怕是想要以此试探云烟。 云烟之前没有想到这一层,但东方京墨刚刚的那一句话,足矣让她了悟。 原来,不止她在试探他,他也同样如此。 她想要试探他的机敏性以及对那些觊觎他的女人的态度。 而他想要试探她是否真的关心他,更想要试探她是否会因别的女人而吃醋。 两个人都在互相试探,但结果却是不尽人意。 估计她的表现,也让他失望了吧! 云烟无声冷笑,大步走出了帐篷。 因为自己越来越不理智的表现,她的心中烦躁极了。 *** 晚些时候,萧齐荣与苏韵韵颠鸾倒凤的事情被爆了出来。 前去狩猎的皇帝和朝臣们还未归来,皇贵妃苏花熹想要极力将此事压下去。 但是,现在是在皇家狩猎场,一个个帐篷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事情爆出来之后,很容易就在各个帐篷之间传开了,也就是在各家各户之间传开了。 所以,苏花熹根本没办法堵住悠悠众口。 苏花熹也就懒得掩盖此事了。 再者,她也十分生气。 萧齐荣是苏花熹想要怀上萧氏子嗣的新目标,却偏偏二人暗渡陈仓也才一段时日,孩子都还没影儿,萧齐荣竟然就胆敢勾搭上苏韵韵! 那可是苏花熹的娘家侄女啊! 男人们皆痛恨自己被绿了,女人也是如此,只不过那些需要依附男人的女人大多数都选择了隐忍而已。 但是,苏花熹不是普通女人,她可是差不多站上了顶峰的女人。 并且,苏花熹还是极为护食之人。 故而,苏花熹不能忍受自己的新猎物被别人抢了! 更不能是被自己身边的小辈给抢了! 023及笄礼,他想把心送给她 云烟在外头冷静够了,才返回东方京墨的帐篷外,她不想进去,就执拗地守在了外边。 东方京墨虽然受伤了,但身边不缺人伺候,云烟亲眼看着他服下了解药,也不担心他的身体状况了。 怎么说呢,云烟的心里确实有够矛盾的。 一方面,她念着东方京墨这些年对她的帮助,没有他,她在外面的势力不可能壮大,也不可能有足可以同萧越衡谈判的资本。 另一方面,她又时时刻刻记着自己只是来玩票的,提醒自己尽量不要同这里的凡人有任何的牵扯,特别是感情上的。 因为一旦有了感情牵扯,等将来她离开了,魔生寂寞,她会因为牵挂这些凡人而心中难受。 那种“当时只道是寻常”,事后却要百般回味与追悔的感觉,她痛彻心扉地体验过一次,就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了…… 云烟熬到了晚间,等苏韵韵与萧齐荣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就同那个扮作小太监的亲卫打了招呼,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她没有向东方京墨道别,因为那个亲卫自然会禀报东方京墨,也会找人顶替,不会露馅。 云烟回到耀京城,却并没有回宫,她去自己名下的多间铺面里巡视了一圈,盘了账。 等到春季狩猎结束,永寿帝一行人返回皇宫,云烟也回了宫,继续装病。 接下来,宫里最热闹的事情,就是荥阳公主的及笄礼了。 作为永寿帝的嫡长女,荥阳公主的及笄礼极为受重视。 云烟只负责装病,对于及笄礼毫无兴趣。 其实,她真正的生日是在九月,并非四月。 但是,萧越衡为了让她当嫡长女,故意改了她的生辰八字。 在当初,萧越衡将云烟从凌云城里抱回来之时,并未言明云烟的生辰,该是当时就存了这般心思的。 云烟知道,萧越衡大张旗鼓地让人准备给她举行及笄礼,却也在暗戳戳地等待九月的到来。 十五年之期,只差几个月了。 而萧越衡在这十五年里为了延缓“荼蘼”之毒的发作,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四月还有一桩大事,那就是春闱。 云烟算着时日,发现原主前世遭遇的另一个渣男,即将出场了。 那就是新科状元郎苏楚昇! 在原主的前世,萧越衡为原主招了苏楚昇当驸马。 如此做,也是为了掩盖萧氏皇族的丑闻。 原主前世生下的那个女儿,萧越衡以为是他的,但他不能承认,只能给原主找来一个接盘的驸马。 而新科状元郎苏楚昇的身份背景干净,且出身寒门,就被萧越衡一眼挑中。 云烟通过原主的前世记忆,知晓了苏楚昇的一些秘密。 原来,苏楚昇并非寒门学子,他还有一层身份,是博懿太子在外的私生子! 而苏楚昇有野心,想要替博懿太子报仇,造反谋权,杀掉萧越衡,再当皇帝! 只是,前世的苏楚昇并未成功,他被苏花熹给揭发,死得很惨。 云烟思索着,准备先帮一帮苏楚昇。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云烟要将苏楚昇培养成萧越衡的劲敌,等二人互斗,她就可以一石二鸟,坐享其成。 *** 春闱张榜与荥阳公主的及笄礼在同一日,是以,太后向永寿帝提议,让那些金榜题名的人都来参加云烟的及笄礼。 也好趁机相看相看。 嫡长公主的及笄礼,可以说是女子的及笄礼中,最为盛大的了。 皇亲贵胄,文武百官极其家眷都会进宫参加。 如此,多得是青年才俊,名媛淑女到场。 太后是想要顺便将及笄礼办成一场盛大的相亲宴了。 永寿帝没有拒绝,因为他也可以趁此机会给朝中大臣的子女们指配几桩婚事,以权衡朝臣们之间的关系和势力。 至于云烟的婚事,永寿帝还未想过。 在云烟真正及笄之前,永寿帝不可能给云烟接触外男的机会。 因为他要保证云烟在及笄之前都是完璧之身。 先前博懿太子差一点就害得云烟失去清白,这已经让永寿帝分外警惕。 所以,自此之后,云烟一直居住在明华宫,宫中伺候的人,也都是女子,连太监都没有。 而那五个保护云烟的玄衣卫,也都只负责在寝宫之外站岗,是不能进云烟的寝宫里的。 平日里,永寿帝也不许云烟见外男,连皇子都不可以。 加之云烟又“卧病在床”的日子多,连寝宫都很少走出去,也让永寿帝颇为满意。 如此,永寿帝算是彻底地隔绝了云烟与男人的接触! 今日的及笄礼,在永寿帝看来,算得上是云烟为数不多地面见外男了。 云烟蒙着面纱,面无表情地走完了及笄礼的全部流程。 女子及笄,多是由家中德高望重的女性长辈主持的,一般情况下,母亲都会在场。 除非情况特殊。 云烟身处其中,忽然就有些思念花曦了…… 魔君是没有母亲的,她从小到大没有感受过母爱。 若不是成了云烟,她也不知道母爱如此温暖。 只可惜,她被花曦关爱的时日不多。 忽然间,她发现,自己当凡人的这些年,得到的最初的也是最珍贵的温暖,都是来自于花曦。 而被萧越衡抱出凌云城之后,她面对的多半是利用,是虚情假意。 再给予她温暖的人,朱雀宗师算一个,还有就是……东方京墨。 云烟环视参加及笄礼的众人,没有找到东方京墨的身影,心中有些失落。 这种盛大的场合,东方京墨这个东临国的质子,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而负责保护她的五个玄衣卫,也没有资格参加。 东方京墨没有来。 云烟失落了一阵后,在心中提醒自己藏好情绪。 今日根本不是她的生日,她就是来走过场的,一时触景伤怀,却不能够任由自己的情绪发酵! 礼成之后,云烟以身体不适为由,回了明华宫。 她的身体状况,太医院每日都有人上报萧越衡,是以,萧越衡没有任何的怀疑。 “詹嬷嬷,我累了,想睡觉,你和莲心她们想要瞧热闹就去吧!让旁的人守在外面就是。” 今日的及笄礼极为盛大,云烟提前离场,确实有些煞风景。 但她的身体状况不止永寿帝知道,旁的人也都知道,因此她提前离场,众人都觉得这才正常。 而詹嬷嬷等人其实是想要留下看热闹的,云烟就做出一番体恤她们的态度。 “公主……”詹嬷嬷还想要说些话为自己做解释,却见云烟神色恹恹地摆了摆手。 “那您好生休息。”詹嬷嬷扶着云烟躺下,掖好被角,就出了寝殿。 詹嬷嬷吩咐了人守在寝殿外面,她原是想要再去看看热闹,却又有些迟疑,只给了莲心和莲叶二人去看热闹的机会。 她则守在了寝殿外。 云烟躺在床上却并未睡着,她其实不困,但确实累了。 繁琐冗长的礼仪流程,她是向来不喜欢的。 除了累,云烟还觉得内心里烦躁极了! 因为他有好一阵子不见东方京墨了。 从春季狩猎之后,东方京墨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云烟的面前。 连保护云烟的护卫木森,都是亲卫易容顶替,而不是东方京墨本人了。 而云烟自己心里也憋着一口气,所以,她死活不主动去找东方京墨。 像是今日这般大日子,虽然不会是云烟真正的十五岁生日,但明面上却是啊! 可东方京墨依然不出现! 难道他也生气了? 可他凭什么生气呢? 云烟从床榻上坐起来,双手抱膝,蜷作一团,忍不住又胡思乱想了起来…… 一双云纹金靴忽然出现在云烟的眼前,她恍然地抬眸,看到了多日未见的东方京墨。 这人悄无声息地出现,而云烟半点都未察觉到。 她知道,东方京墨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 “你来干什么?”云烟气呼呼地质问,她这是典型的口是心非。 东方京墨微微一笑,如沐春风,“来给你送及笄礼物。” 云烟想也不想地道:“我今日收到的及笄礼物多如牛毛,数都数不清了!不差你这一份!” 她忍不住对他嘴硬耍脾气,可话才说出口,就后悔了。 其实,她的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 就算她今日收到了堆积如山的及笄礼物又如何,那些里面,大部分都不过是别人为了巴结嫡长公主而送的礼物而已。 真心实意想要送她及笄礼物的人,少之又少。 就连“生辰快乐”这几个字的祝福,今日都没有人对她说过。 由此可见,及笄礼再风光,再盛大又如何! 就好比她以前在魔界,一呼万应又如何,魔族的人敬她怕她,对她都是敬而远之。 然而,她其实也想做一个普通的魔族人,能感受到真情温暖,而不是面对冷冰冰的孤寂。 东方京墨看到云烟满脸的落寞神色,心中一揪一揪地泛着疼…… 他知道她是个有故事的女子,却并不知道在初见之前,她遭遇过什么。 所以,他总觉得离她很远,甚至是她会忽然在某一刻消失…… 这也就是东方京墨越来越没耐心等待着循序渐进的原因。 他喜欢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原先他愿意等她长大成年,愿意等她接纳他。 但是,渐渐地,他越发地感觉到了与她的那种距离感,他就算是在她身边,也觉得与她好似相隔万里。 故而,他焦灼慌乱了,更是失控了…… 东方京墨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金盒,递到云烟的面前那,“阿烟,生辰快乐,这是我送你的及笄礼物。” “……”云烟惊讶地看着东方京墨。 他是今日第一个对她说“生辰快乐”的人! 是吧! 这么简单的四个字,也不难说出口的啊! 为何她今日见了这么多人,都没人同她说这四个字呢! 瞬间,云烟就不再为先前的事情生气了,她甚至在心中暗暗后悔自己为何要同东方京墨生那些闷气! 云烟接过小金盒,对这个及笄礼物,她倒是不觉得惊艳。 她今日收到的及笄礼物,什么奇珍异宝没有? 眼前这个纯金打造的小盒子,相较起来,就显得太过普通了! 但是,云烟还是打开了来。 小金盒里静静地躺着一枚心形血玉吊坠。 云烟惊了惊。 这个时代,心形状的饰品可不多。 东方京墨送她这样一个礼物,是寓意要把他的心送给她吗? 云烟忍不住就往这个层面上想了。 东方京墨为自己送给云烟的及笄礼物作讲解,“我将这些年你掉落的头发收集起来,再剪了一缕我的头发,编成了这一条同心结。” 云烟这才注意到心形血玉吊坠上编织的同心结。 若不细细看,是看不出编同心结用的是头发丝。 云烟的心颤了颤。 东方京墨的头发,还有她的头发…… 结发? 这其中的意味,太明显不过了! 而更让云烟震惊的是东方京墨的耐心。 他竟然默默地收集着她这些年掉落的头发,还编成了同心结! 这是一件极为琐碎且考验人耐心的事情啊! 云烟不喜欢女工,刺绣,打络子,编同心结这种精细的手工活之类的,也不擅长。 别说用头发丝编同心结了,就是用绣线,她也不会编! 所以,东方京墨一个大老爷们,拿惯了刀枪剑戟,还能够用头发丝编织一个同心结,云烟是真的很是佩服他! 云烟忽然觉得捧在手心的小金盒犹如烧红的烙铁,异常滚烫。 她捧在手中烫手,却也不敢丢。 她若是丢了…… 她敢打赌,东方京墨一定会同她急眼! 这可是他亲手编织的,蕴含着他满满的情意以及心血啊! 她就算是拒绝,也不能损坏了。 云烟也不敢看东方京墨的眼睛。 他的眼神,此时必然是期待她的回应的吧? 可是,她能给他什么回应呢? 而她若是给了他回应,那往后的魔生岁月,他又不在,她何其孤寂痛苦? 想到此,云烟合上了小金盒,递回给东方京墨,“这个礼物太过贵重,我不能收。” “为何?”东方京墨的声音,较之先前,冷了三分。 他为了打磨这一颗心形血玉吊坠,费了不少功夫。 收集云烟的头发编成同心结,就更费时费力了! 那一根根细长的头发丝,急难掌控,各种艰辛,只有他自己才懂。 当然,他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辛劳付出而求云烟的嘉赏。 他心甘情愿如此做。 只是,他真的很希望云烟能收下这一份及笄礼物。 “因为它太贵重。”云烟重复她的话。 “但你值得。”东方京墨非常执着。 “……”云烟的心,更加慌了。 不!她觉得不值得! 她不过是一个过客,不值得东方京墨用一生对他好。 所以,她要斩断东方京墨对她的爱慕之情。 自从东方京墨向她表白的那一刻,她就是这么做的。 至今,她都是坚持初心。 “阿烟……你为何次次拒绝我?”东方京墨扶住云烟的双臂,手下的力道有些大。 他的声音暗哑,明显是极力压制着某种情绪。 云烟抬眸,直视东方京墨的眼睛,“如果我告诉你,我活不长了,我不想耽误你的一生,你会相信吗?” 她决定向东方京墨坦白一些事。 东方京墨当即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云烟,“你怎么会活不长了呢?你明明是装病啊!” 云烟装病一事,东方京墨全程知情。 云烟却是摇了摇头,“不是装病,是另有一事,你可知同生蛊?” “不知。” 云烟就详细地向东方京墨讲解了与同生蛊有关的事。 顺带也讲了永寿帝中了“荼蘼”之毒一事。 “我父皇身上的是母蛊,我身上的是子蛊,等父皇身上的‘荼蘼’之毒发作了,他活不长,我也活不长。” “所以,我没有未来,我不想耽误你的幸福,你值得追求更好的女子。” 这些话,云烟都没有撒谎。 她早就决定好了,等虐完了渣渣,就会自杀,离开这具身体。 反正,永寿帝一死,这具身体也得跟着玩完。 至于东方京墨,在原主的前世是一个与原主没有任何交集的人。 这一世因为她的介入,倒是成了知根知底的朋友。 云烟能做的,就是与东方京墨维持着一种“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 他们二人可以是能够协同互助的盟友,也可以是能够交换彼此秘密的密友,却不能是白头偕老的恋人。 因为云烟的命运轨迹,没有那么长久! 024暗戳戳惦记驸马之位,心心念念攀皇亲 云烟在及笄礼之后,发现往她的明华宫里做客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那些后妃以及其娘家人,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往明华宫里跑。 有路过来歇脚的,也有闲着无事来串门子的,当然,还有专程前来拜访的。 并且,这些人虽然有着花样百出的开场白,但最终的目的却是一致的,就是想要给云烟介绍自家的适龄未婚儿郎。 荥阳公主萧鱼雁可是嫡长公主,也是皇家最尊贵的一个公主! 哪家的儿郎成为她的驸马爷,可不是青云直上,前程锦绣富贵! 既能成为身份高贵的皇家人,还能享受泼天的富贵,耀京城里的权贵们,但凡家里有适龄未婚男子的,谁不心动? 就算自家没有合适的儿郎,也会挖空心思在家族旁系里寻找合适的。 可以说,这些权贵人家,自打荥阳公主及笄开始,都是暗戳戳地惦记着荥阳公主的驸马之位,心心念念地想要同萧氏皇族攀上这门亲事。 云烟很少亲自出面会见上门的客人,她有装病这一招,可以推掉很多很多的应酬。 故而,云烟觉得自己当初借安嫔之手而“重病卧床”,真的是太明智了! 詹嬷嬷就不轻松了! 她是云烟身边的管事嬷嬷,明华宫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她都得管着。 而后妃们带着命妇们上门做客,又怠慢不得。 云烟又不见客,都是詹嬷嬷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招待着一位位贵客们。 “淑妃的娘家侄子,柔嫔的娘家弟弟,丽贵人的同胞哥哥……公主,您是不知道,那些娘娘们将自己的娘家人夸得有多好,都要夸上天去了!” “可老奴让人出宫去打听一番,却发现那一个个的公子哥儿们,除了无能就是纨绔!怎么可能配得上公主您呢!” 詹嬷嬷忍不住向云烟吐槽。 云烟微微一笑,“詹嬷嬷,你别往心里去,反正我的婚事,别人都做不得主,最后还是得父皇恩赐。您呀……就当听些乐子呗!” 云烟这话不假。 在她真正年满十五岁之前,永寿帝不可能将她许配给任何的男人! 并且,都不会让她有机会接触男人。 而等今年九月,云烟满了十五岁,永寿帝必然是先取了云烟的心头血。 至于接下来要如何处置云烟,就有些难说。 也可能还如原主的前世那般,听了苏花熹的怂恿,而对云烟施暴凌辱。 当然,就算是永寿帝想这么做,云烟也是绝对不可能让永寿帝得逞的! 所以,云烟早就做好了打算,她会在永寿帝取走她的心头血之前,结束这一世的生命。 让永寿帝再没有解毒的机会,也不可能折磨她! 云烟已经想好了,她不会杀了永寿帝,不会让他死得太痛快,而是要让他饱受“荼蘼”之毒的折磨而死。 如此,才足矣给前世的原主报仇! 詹嬷嬷听闻云烟的话,“噗呲”一笑,“公主,还是您看得通透!” 云烟不置可否,却是多吩咐了詹嬷嬷一句,“詹嬷嬷,以后若是再有后妃带着娘家女眷来明华宫,你都要好生招待着,不能从咱们的明华宫里传出些不好听的话。” 云烟此意,是不想让永寿帝对她更加警惕。 并且,有后妃们前来做客,詹嬷嬷就得全程陪同伺候着,云烟也就有更多的机会溜出去…… 她乐见其成。 詹嬷嬷却是误以为云烟此话是在意自己的闺阁名声,当即郑重地回答道:“公主放心,老奴省得的。” 云烟点点头,赞赏地看着詹嬷嬷,“您办事,我放心。” *** 云烟偶尔还是会去太后的宫里请安,虽然不如以前晨昏定省那般勤快,但她每每拖着“孱弱的病体”去给太后请安,都让太后十分感动。 对于云烟这个大孙女,太后现今是真的打心里喜欢。 这与云烟早前几年的殷勤抱大腿脱不开关系。 云烟今日去给太后请安,带了一瓶冰肌露。 冰肌露是倾颜阁新出的一款护肤产品,同样是每月限购。 是以,月初就会售罄,却依然是供不应求,就算是家财万贯都不一定买得到。 “皇祖母,我听人说用过这瓶冰肌露之后,脸上的肌肤就会白嫩嫩,滑溜溜的呢!” “再有啊!暑天难免会长一些热疹子,用了冰肌露之后,热疹子不仅消退得快,也不容易再长了呢!” 云烟颇为夸张地向太后宣传着自己研制出来的冰肌露。 冰肌露的主要成分就是芦荟胶。 自从云烟通过鎏光宗的门路而得到了一株芦荟,还成功地在此基础上,种植出了一小片芦荟园后,就开始研制冰肌露了。 野生的芦荟原本在鎏光大陆上极为罕见。 但是,自从云烟开始有目的地精心种植,就大批量增产了。 这都有赖于芦荟这种植物本身的易于栽种培植的能力。 太后听得云烟的介绍,当即就心动了。 这个酷暑时节,就算日日待在有冰块消暑的屋子里,也依然觉得热。 特别是太后还是极为怕热的体质。 人一热就容易烦躁。 烦躁了就容易动肝火。 那样的话,简直就是个恶性循环。 所以,太后最近老觉得身子不爽利,不止是脸上,身上也长了不少的热疹子。 云烟的冰肌露,送的真是时候。 太后当即就试用了些。 装在翠绿色琉璃瓶里的冰肌露看起来就像是真的露珠一般,涂抹在皮肤上凉凉地,很是清爽润滑。 “果真是个好东西,雪儿你真是有心了!”太后笑眯眯地看着云烟,眼神里满是赞赏。 “皇祖母谬赞了,雪儿只是晓得皇祖母怕热,这才让宫里人去外面打探是否有合适的良方。”云烟说着谦虚的讨巧话。 她已经能够在太后面前从善如流,应对自如了。 太后保持着微笑,温柔地拍了拍云烟的手,“你呀!比你那些弟弟妹妹们都孝顺,皇祖母没白疼你!” “那是自然!”云烟笑着对答。 云烟从太后的宫里出来后,跟在她身后的詹嬷嬷和莲心以及莲叶三人手里,都捧着几个锦盒。 锦盒里都是太后的赏赐。 云烟哪一次去太后宫里,会空手而出? 路过的宫人们瞧见这主仆四人,都有些眼红。 特别是某些宫里派来查看情况的,更是嫉妒云烟如此深得太后宠爱。 云烟刻意高调地一路显摆了一番,才回到明华宫。 她就是要让人知道,自己有多受太后宠爱,让那些有心人掂量着自己几斤几两,免得阿猫阿狗都要前来算计她! 还别说,云烟有太后罩着,一般人还真不敢动她。 但是,免不得有些没眼力见还胆儿特肥的。 这日,苏韵韵来到了明华宫。 “公主,苏小姐说她一定要见您,还威胁说您今日若是不见她,她就将您银(同音字)乱宫闱的事情给宣扬出去……”詹嬷嬷火烧眉毛般向云烟禀告着苏韵韵说的威胁话语。 云烟听闻,觉得极为可笑,她挑了挑眉,“银乱宫闱?苏韵韵她傻了吧?凭什么栽赃我?” “是啊!凭什么呢?老奴也觉得奇怪,但是,苏小姐又不像是空口说胡话的样子啊!”这也是詹嬷嬷极为不解之处。 她是绝对不相信云烟会做出那种事,并且,云烟在她的监视下,也没机会接触外男啊! 除非是永寿帝…… 詹嬷嬷不敢往这方面细想深究,但她却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或许是苏韵韵看到了永寿帝与云烟在一起时的什么不宜画面也说不定呢? 永寿帝对云烟的心思不一般,詹嬷嬷是知晓的,她因此往这方面猜测。 云烟却没往这方面想,也没料到詹嬷嬷想歪了,但她是真的被苏韵韵勾起了怒火。 这个苏韵韵真是不让人省心,勾搭东方京墨就算了,还要来栽赃她! 银乱宫闱可是大罪! 就算是最后罪名不属实,也得惹一身骚。 所以,苏韵韵一旦将这种莫须有的事情传扬出去,对云烟而言都是极为不利的。 想到此,云烟语气不善地道:“那就去会一会这个苏家大小姐吧!我倒要看看她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025无脑交易,柿子要拣软的捏 云烟略显气愤地见了苏韵韵,她不是装的,她是真的生气了。 苏韵韵见到云烟,也不行礼,傲慢极了。 “再过些时日,本小姐就是大皇子妃了,以后就是太子妃,荥阳公主你见了我也得行礼。”苏韵韵高傲地说着话,同时往主位上一坐。 她这般耀武扬威的模样,像极了一只斗鸡。 云烟这个主人被苏韵韵抢了位置,也懒得计较,就是得极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自从在春季狩猎上,苏韵韵算计东方京墨不成,反而被云烟一巴掌拍晕扛到了萧齐荣的床上之后。 兴荣侯府为了保住苏韵韵的名声,就像永寿帝请旨将苏韵韵赐给大皇子萧齐荣当正妻。 永寿帝是看在皇贵妃苏花熹的面子上,才出面赐婚,平息了这一场风波,并且勒令在场的人都不能将那些败坏名声的事情外传。 不然,苏韵韵主动爬床一事,定然会成为耀京城里的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在春季狩猎结束后,兴荣侯府就在筹备苏韵韵嫁给萧齐荣一事。 还未成年的萧齐荣也因为迎娶苏韵韵而提早出宫开府。 永寿帝给了兴荣侯府太多的特例,都是因为苏花熹。 然而,永寿帝虽然在明面上依然给足了苏花熹足够的荣耀,但是,在背地里,永寿帝却开始防范苏花熹。 因为永寿帝察觉到了苏花熹与萧齐荣偷情一事。 云烟知晓这些事,但苏花熹不知晓,苏韵韵就更不可能知晓了。 而这个苏韵韵,也已经被兴荣侯府娇惯成了无脑女人了。 她所说的话,愚蠢到可以使她掉脑袋! 萧齐荣现在还只是大皇子,他只是永寿帝的长子,还不是嫡长子,有什么可嚣张的? 苏韵韵就算是嫁给了萧齐荣,成了大皇子妃,将来可不一定能当上太子妃! 因为萧齐荣还不一定能当太子呢! 虽然,云烟知道在原主的前世,萧齐荣最后是被永寿帝赐封为了太子的。 那是因为萧齐荣的母亲在上一世成功当上了皇后,而萧齐荣就是名副其实的嫡长子。 但是,这一世,云烟已经阻止了萧齐荣的母亲当皇后不是! 云烟若是想要阻止萧齐荣当太子,也有得是办法。 “所以,苏小姐今日是来,是想要告诉本宫,你不日就会成为太子妃?”云烟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却刻意用了“本宫”这个自称。 她向来是不喜欢在别人面前端着嫡长公主的架子耍威风的。 但是,碰上苏韵韵这种没眼力见的嚣张大小姐,就另当别论了。 苏韵韵向着云烟嘚瑟一笑,“是又如何!” “……”云烟默了默。 这个苏韵韵今天是脑子被驴踢了么? 别说萧齐荣被永寿帝赐封为太子一事还没影儿,朝堂上也还没有劝谏永寿帝立太子的言论。 就算是萧齐荣即将被立为太子,那么,在他成为太子之前,都要极尽低调才是。 不然,越是嚣张,若是太子之位临门一脚被人截了胡,到时候怕是打脸越疼。 所以,苏韵韵这般嚣张地说出即将当太子妃的言论,百害而无一利。 很明显是在给自己还有萧齐荣招黑。 这一点,权贵圈里稍稍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得到。 而苏韵韵以前并不像是没有脑子的人。 那为何她会这么说? 云烟在脑中快速地分析着苏韵韵今日的反常举动,总觉得苏韵韵要么是脑子坏了,要么就是被人下了降头,在说胡话了。 “本宫有些乏了,苏小姐还有别的话要说么?”云烟懒得同智商不在线的苏韵韵瞎蘑菇。 “当然!本小姐是来同你做一笔交易的。”苏韵韵脸上的神情得意洋洋,又有些神神秘秘。 云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情需要同苏韵韵做交易,但她还是耐着性子问了一句,“什么交易?” 苏韵韵却没有立即开口,而是一脸防备地看着云烟身后的詹嬷嬷。 她今日前来,没带贴身侍女,就是不想将自己同云烟说的是,让外人知道。 云烟捕捉到苏韵韵的视线,立即明白苏韵韵的意思,“詹嬷嬷跟在本宫身边多年,本宫信得过她。” 闻言,詹嬷嬷心中一暖。 苏韵韵却是撇撇嘴,“也罢!本小姐就直说了。” 话是这么说,苏韵韵却故意停顿了一阵,慢条斯理地喝了半杯茶,装模作样地吊着云烟的胃口一阵子,才低低地开口,“本小姐前几夜听得大皇子说了些梦话,都是关于荥阳公主你的。” 说到此处,苏韵韵故意看了云烟一眼,想要瞅一瞅云烟的神情变化。 只可惜,云烟对于苏韵韵的话,根本不为所动,连眼皮都未眨一下。 苏韵韵也不失望,继续说道:“大皇子说,他知道你不是皇上的女儿,他还说他想要你。” 云烟:“……” 她不怀疑苏韵韵这句话的真实性。 因为萧齐荣先前确实对云烟动过龌龊的心思。 只是,云烟想不明白苏韵韵的用心。 难道是想要拿她不是永寿帝的女儿这个消息做交易。 而苏韵韵先前有对詹嬷嬷说过,掌握了云烟银(同音字)乱后宫的秘密。 或许是…… 苏韵韵误以为萧齐荣与云烟之间,有些不光彩的事情? 云烟觉得极有可能是这样,她也不接话,依旧维持着云淡风轻的神色,静静地看着苏韵韵。 苏韵韵却不淡定了,她并未如预期那般瞧见云烟脸上的神色变化,不免有些惊讶,更有些着急了,“你怎么不慌啊?” 苏韵韵直白地问出了口。 在她看来,要是换做是她,这般与身世有关的大秘密被别人知晓,一定是心慌腿软的。 云烟却是微微一笑,轻飘飘地反问一句,“本宫为何要慌?” 她从不担心自己不是永寿帝的女儿这件事会传扬出去。 因为永寿帝自打将云烟从凌云城里带回来,就坚定要将云烟是他的女儿这件事落实了,并且,永不可能更改。 改了就是啪啪打脸自己,也是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 一个有当皇帝的野心的男人,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就算是所有人都质疑云烟的身份,永寿帝也会咬死云烟就是他的女儿这件事! “为什么?”苏韵韵从未想到会是见到云烟的这般有恃无恐的状态。 她信心满满而来,此时此刻却心中忐忑极了。 “没有为什么,你还是说说你想同本宫做什么交易吧!”既然苏韵韵亮出了云烟的身世这一张底牌,云烟也就知道,苏韵韵所图,不会是小事。 “本小姐想同你交换,你替本小姐去伺候大皇子。”苏韵韵颐指气使地说道。 虽然事情没按照她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发展,但她也是有恃无恐的。 她相信只要她掌握着云烟的身世秘密,就一定能像是捏软柿子一般拿捏云烟,让云烟去代替她做她不想做的事前。 反正萧齐荣也不喜欢她,夜里同她欢好,喊的都是“雪儿妹妹”。 而她也还惦记着东方京墨,就算已经失身于萧齐荣,但她的心里,依然只有那位惊为天人的蹁跹贵公子。 “苏小姐,你是在说笑么?”云烟真的是将苏韵韵的话,当做了笑话来听的。 这位大小姐也不知道是什么逻辑,还能想到这么一出。 代替她去伺候萧齐荣? 这不是用脑子想出来的,而是用脚想出来的吧! 听得云烟的嘲讽,苏韵韵却是一本正经地出言威胁,“我知道你的身世秘密,只要你还想当这个嫡长公主,就得乖乖听本小姐的!本小姐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云烟不怒反笑,她一脸同情地看着苏韵韵,“苏小姐,本宫很好奇,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本宫会认你拿捏?” “兴荣侯府虽然是世家大族,你姑母也颇得圣宠,但是,你也不该自信到有胆子来威胁皇族!” “本宫可是堂堂的嫡长公主,你休要拿不实谣言来诋毁本宫!” “今日本宫就当你是在胡言乱语,若还有下次,严惩不贷!” 云烟的最后一句话,染了些怒气。 她平常对外展现的都是非常温和淡然的性子,但是,她一旦发怒,绝对是震慑全场的那种。 堂堂魔君,曾经可是单单凭着霸气外露的气场,就秒杀了上万的魔族叛军啊! “我……”苏韵韵只觉得心脏猛然收缩,双脚发软,莫名慌乱…… 一只在旁未插嘴说话的詹嬷嬷,非常惊讶于云烟今日的表现,但她没有多想,只当云烟是被苏韵韵气着了。 “苏小姐,您是快要做大皇子妃的人了,再这般没有礼数,丢的可是兴荣侯府的脸面啊!您请回吧!” 詹嬷嬷强势地带着被云烟吓得有些懵的苏韵韵出去…… 025奇葩的女人,善妒还护食 詹嬷嬷将苏韵韵送走后,云烟越想越觉得忒诡异。 实在是苏韵韵今日的愚蠢举动,太反常了! 云烟再次做了一番分析后,打算去找人问问情况。 往常,云烟想要打听情况都是去找东方京墨。 因为东方京墨的亲卫在皇宫里已经渗透得非常深,建立了周密的情报网。 但是,自从上次的春季狩猎时,云烟和东方京墨闹了不愉快。 云烟就开始回避东方京墨。 特别是东方京墨在及笄礼那日送云烟的那一份无比贵重的及笄礼,让云烟猝不及防还受宠若惊。 云烟就更加躲着东方京墨了。 她真的无心招惹东方京墨,也不想在这最后几个月再与东方京墨牵扯过深,互相伤害。 所以,云烟思前想后一番,决定去找童心。 童心现在是永寿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手里掌握着一定的权利还有人脉资源。 找他打听苏韵韵的事,应该也不是难事。 这般想着,云烟就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明华宫,准备去找童心。 只是,云烟刚刚翻出明华宫的宫墙,就被东方京墨给堵住了去路。 “你怎么会在这?”云烟莫名地觉得东方京墨好像是料定了她会翻墙出去似的,所以故意在此守株待兔了。 “我在等你。”东方京墨缓缓而答。 “……等我干嘛?” 东方京墨目光温柔地看向云烟,璀璨的眸子里饱含笃定,“你想要去找童心打听苏韵韵的事情,对不对?” “……”意图一下子就被东方京墨猜到了,云烟颇为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她莫名地感觉东方京墨就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东方京墨微微一笑,“是皇贵妃苏花熹怂恿苏韵韵去向你示威以及同你做交易。” “而苏韵韵离开明华宫后,宫里就会传出她不敬荥阳公主,还大言不惭谈论立太子之事,谣言传开去,苏韵韵必死无疑。” “这是苏花熹给苏韵韵设的一个局,当苏韵韵走进明华宫的时候,就万劫不复了。” 云烟眨眨眼,听得有些云里雾里,颇为不解,“好好地,苏花熹为何要算计苏韵韵?她们不是姑侄么?平日里感情也挺好的啊!” 云烟没想明白为何苏花熹要忽然将苏韵韵给置于死地。 东方京墨神色古怪地看了云烟一眼,“你忘记在春猎时,苏花熹与萧齐荣之间的事情了么?” 云烟一点就通,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苏花熹和萧齐荣有一腿,但苏韵韵又爬了萧齐荣的床,所以,苏花熹心生妒意,才要将苏韵韵给置于死地?” 东方京墨点点头。 云烟:“……” 这个苏花熹也太善妒和护食了吧! 苏花熹作为永寿帝的后妃,同后宫里的一众妃嫔们争风吃醋倒是可以理解。 而她与萧齐荣勾搭在一块儿,不过是想要向萧齐荣借种而已。 苏花熹又不爱萧齐荣,这也忍不了萧齐荣有别的女人啊? 真是个奇葩! “那什么,既然你都告诉了我,我也不要再找人问了,我回去了哈!”云烟出来就是想找童心去派人打听打听苏韵韵今日的反常之举。 既然东方京墨已经三言两语就给她解了惑,那她也就不要再去找童心了。 而她说完话就转身准备走人,也是要避开东方京墨。 东方京墨抬手,拦住了云烟,直白地问道:“阿烟,你为何要避着我?” “有吗?没有吧!”被看破心思的云烟打着“哈哈”,意图蒙混过去。 东方京墨俊眉轻皱,“阿烟,你最近都在刻意地回避我,是出什么事了么?” “没有出什么事。”云烟立即否认,同时一脸正色地看着东方京墨,“我跟你说过,你是个很不错的小郎君,值得配这世间最好的女子,但那个人不是我而已。” “以前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我不是你的良配,所以,你不要继续在我身上花心思,免得到头来错付了一腔真情。” 云烟其实不想对东方京墨说这么重的话,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九月离得越来越近,她知道,就快到要说再见的时候了,也必须让东方京墨对她彻底死心了。 东方京墨听闻,瞬间愣怔,俊脸上满是失落伤情。 云烟趁机飞身而起,翻进了明华宫的院墙里。 晚些时候,云烟听得詹嬷嬷说苏韵韵意外落水死了。 詹嬷嬷惋惜道:“活生生的一个人,说没了就没了……” 云烟未发表任何看法,因为她知道,苏花熹一旦要苏韵韵死,苏韵韵就必死无疑! “詹嬷嬷,苏小姐来过咱们明华宫,未免外面乱传谣言,这阵子还是闭门谢客吧!以后宫妃或是命妇拜访,都不要接待。”云烟低低地吩咐詹嬷嬷一句。 “是。” 云烟垂眸,又陷入沉思。 她的时间不多了,也是时候一鼓作气对付苏花熹这个大反派了! ------题外话------ 征文活动开始了,淼淼厚脸皮地求一波人气票。 风云的番外快写完了,小团宠就正式完结了~~~ 027苏花熹之死,狠心绝情的男人 酷暑渐消,天气一日比一日凉爽。 初秋九月,近在眼前了。 云烟为了能够一鼓作气报复苏花熹而挖的大坑,也终于大功告成了! 就在昨日,皇贵妃苏花熹被太医查出有了喜脉。 已经快要满三十岁的苏花熹喜不自胜,乐颠颠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永寿帝。 然而,永寿帝得知苏花熹有孕,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永寿帝并不想要让苏花熹怀上他的孩子,更不允许苏花熹生下他的孩子! 关于苏花熹的真正身份,永寿帝是知情的。 永寿帝不可能让一个母族是东临国的世族大家的后妃,给他生下孩子的。 这关系的可是大耀国与东临国未来的国运。 所以,永寿帝每次宠幸苏花熹,都会给她赐药,说是可以助兴的药,但里面却添加了大量使女子难以有孕的麝香。 苏花熹每次都是情到深处而被永寿帝亲自喂药,她对永寿帝是真爱,也绝对信任他,从未怀疑药的成分。 这件事,云烟也是前不久才知情,还是东方京墨给了她一颗药丸,说是亲卫在永寿帝寝殿的密室里发现的。 东方京墨让云烟查验药丸中的成分,云烟这才发现药里面的秘密。 而东方京墨的亲卫经过多方查探,发现这种药丸是永寿帝专门为苏花熹一个人准备的。 有了这些查证,也就不难推断出真相了。 云烟原本还觉得苏花熹一直怀不上身孕这件事很是奇怪,她也推断与永寿帝中了“荼蘼”之毒以及苏花熹的体质特殊有关。 但苏花熹究竟如何体质特殊,云烟却没有查证到。 直到那颗药丸的出现。 原来永寿帝早就防备着苏花熹了! 有了这个惊人的发现,云烟才着手给苏花熹挖坑。 云烟借助童心在皇宫里的人脉资源,在苏花熹的日常膳食里小剂量地加了料。 苏花熹吃上个把月,就会使得生理期延后,脉象也随着改变,显现出喜脉特有的滑脉之象。 只要太医诊断了出来,永寿帝必然心里不好受。 因为他知道苏花熹不可能怀上他的孩子,再加上他已经怀疑苏花熹和萧齐荣有一腿了,只是没有证据,也没有亲眼所见而已。 所以,永寿帝必然会认为苏花熹腹中的“孩子”是萧齐荣的,并将此当做苏花熹与萧齐荣偷情的板上钉钉的证据。 云烟做好了前期准备,至于苏花熹能否就此玩完,就看永寿帝给不给力了。 当然,云烟也并不慌,她有九成的把握能因此一举整垮苏花熹。 试问这天底下,有哪个男人能够真的容忍自己的女人给他戴绿帽子? 或许永寿帝在怀疑阶段还念着与苏花熹的往日情分,也记着苏花熹的各种好以及相助他夺得帝位的功劳。 但是,苏花熹“有孕”一事,却绝对可以刺激到永寿帝,甚至是触及他能够忍受的底线! 同别的男人偷情就算了,还怀上了那个男人的孩子! 这种事,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永寿帝作为堂堂的一国之君,是男人里站在了顶峰的,怕是更忍不了! 一日过去了,云烟在明华宫里静静地等待消息的传来,不管是否如她所愿,她都要知道一个结果。 “公主……不好了……”詹嬷嬷从外面匆匆忙忙跑进来。 云烟半坐在床榻上,神情虚弱,“詹嬷嬷,怎么了?” 詹嬷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极少有这般失态的时候。 等喘匀了气儿,詹嬷嬷才道:“皇贵妃她……她薨逝了……” 云烟神色惊讶,内心里却是松了口气,“怎么会?好好地怎么会薨逝了呢?” 戏也还要演足,云烟配合地挤出几滴眼泪,露出悲伤的神情来。 苏花熹薨逝是云烟想要看到的结果,但她对其过程,也有些好奇。 因为苏花熹可不是好对付的! 这也是云烟要借永寿帝之手的原因。 怕是在这个世界上,真的能让苏花熹死,还轻而易举的,就只有永寿帝了。 而苏花熹死在她最爱的男人永寿帝的手里,怕是死都不会瞑目的了。 “老奴也不知道……听说是染了……什么急病,发病快,太医……太医措手不及……就没能及时救治回来……”詹嬷嬷的话,说得有些吞吞吐吐。 云烟看得出来,詹嬷嬷必然是知情人,知晓苏花熹薨逝的真相! 想必是詹嬷嬷惊讶于永寿帝对苏花熹的处置,对此感到了害怕以及……寒心。 苏花熹可不止是永寿帝的女人,还是永寿帝的幕僚。 可以说,永寿帝的那些心腹之人,其中有半数以上的人,敬重衷心永寿帝的同时,也敬重衷心苏花熹。 在这些人的眼中,苏花熹就是陪着永寿帝打江山当皇帝的人,是他们心中的女主子。 然而,永寿帝对苏花熹也是一点不留情面,真真是个拔屌无情的绝情男人! 这肯定会让那些知情的心腹们又畏惧,又寒心了。 云烟当初给苏花熹挖坑的时候,就是想到了这一层的。 若是能够借着苏花熹之死,而让永寿帝的心腹们对永寿帝寒了心,就是一举双得了。 *** 永寿帝下令以皇贵妃之礼厚葬苏花熹,算是给苏花熹留了死后的殊荣。 其实,永寿帝这么做,也是给自己留面子。 所以,永寿帝亲自毒死了苏花熹之后,却让人对外声称苏花熹是得了急病,来不及救治便暴毙而亡了。 如此,苏花熹的死,就是自然现象里的一种意外了。 至于苏花熹“有孕”一事,永寿帝也让人压了下来,没有传出去。 苏花熹的面子保住了,永寿帝的面子,更是保住了。 后宫里挂了白,嚎哭声不止…… 但是,真正为死去的苏花熹恸哭的人,怕是没几个。 因为苏花熹在后宫里不得人心,她行事狠绝毒辣,并且嗜杀成性,有时脾气不好,都会胡乱杀人出气,弄得后宫里人心惶惶,也积累了一大批敢怒不敢言的仇敌。 但这些人因为斗不过苏花熹,都是只能默默地诅咒着…… 故而,盼着苏花熹死去的人,绝对比盼着她活的人要多很多! 云烟亲眼看着苏花熹的棺椁被送入皇陵。 但是,这天夜里,东方京墨却忽然跑来告诉云烟一个消息,“苏花熹的尸身被盗了!” “被盗了?确定吗?”云烟极为惊讶,她没有预料到竟然还会有人要盗取苏花熹的尸身。 东方京墨点点头,“守在皇陵的亲卫亲眼看到有一群黑衣武士将苏花熹的尸身挖出来,再悄悄地运走了。” 云烟不解,“那你的亲卫为何不阻止?” “那群黑衣武士都是武功已经臻化至大乘天甲品以上的,周身释放出一股莫名强大的内力,根本无需动手使用任何招数,就能将看守皇陵的士兵死死地压制住。” “那些士兵瞬间自爆而亡,我的亲卫也是因为离得远,才侥幸躲过一劫。” 东方京墨解释完,神情带着担忧以及后怕。 幸好苏花熹之死一事,云烟不是直接参与其中。 连永寿帝都被蒙在鼓里被利用,那群黑衣武士怕是就算要查找苏花熹的死因,也是查不到云烟的头上来的。 东方京墨是听得亲卫的回禀,就开始为云烟担忧。 因为那群黑衣武士的力量,太可怕了! 武功境界臻化至大乘天甲品的人,鎏光大陆上都不多,而在大乘天甲品之上的人,江湖上目前没有一个。 当然,不排除存在一些隐世未知的绝世高手。 而那一群黑衣武士,就绝对在其中之列。 若那些人与苏花熹是一道的,那就是敌人。 这般可怕的敌人,让东方京墨都畏惧了。 云烟不知道东方京墨心中所想,但她同样也极为惊讶,“一群大乘天甲品境界以上的黑衣武士?难道鎏光大陆上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组织存在?” 东方京墨再次摇了摇头,他觉得很是挫败,那群黑衣武士的出现,提醒着他,让他意识到自己还不够强大。 云烟努力搜寻原主的记忆,也没有找到与之相关的一星半点。 也就是说,这些黑衣武士,在前世是与原主没有交集的。 那么,那些黑衣武士的存在,就不是她该操心的问题。 想到此,云烟心安了几分。 028你是我的劫 皇贵妃苏花熹薨逝后不久,大皇子萧齐荣也暴毙了。 皇室接连殁了两人,皇宫里的气氛低迷压抑,被笼罩在一股悲情之中。 当然,这只是表象。 既没有多少人为苏花熹的薨逝伤心,也没有多少人为萧齐荣的暴毙难过。 皇家人,就是这般的冷血无情! 九月初九,云烟的十五岁生辰。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荥阳公主萧鱼雁的十五岁及笄礼已经在四月就举办了,所以,今日的皇宫里,没有及笄礼或是生辰宴,只有重阳宫宴。 因为今日还是重阳节。 永寿帝极为孝顺,因此格外在意重阳节这种敬老爱老的节日。 已经深居简出,极少出席宫宴的太后,今日也到场了。 毕竟,重阳节宫宴,太后是皇家绝对的主角! 今日的重阳宫宴,是既皇家接连的两大丧事之后,第一场喜庆宫宴了。 宫中的气氛终于不再压抑,又变得喜气洋洋,热热闹闹了。 云烟被太后赐了张小座在身旁,是高级别的待遇了。 “皇祖母,祝您安康千岁,洪福长久!”云烟举杯,向太后说着吉祥祝祷。 “哈哈哈……”太后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孩子,就是嘴甜!” 云烟娇羞地微微笑…… 她这些年抱太后的大腿,极尽所能地奉承太后,也因此得到了太后的不少照拂。 虽然是礼尚往来,但是,太后至少没有加害过云烟,算得上是一个好人了。 今夜就要离开了,云烟将自己的祝福送给太后,当做是告别。 东方京墨远远地坐在大殿的一个角落里,自然是听不到云烟依偎在太后身边说话的声音。 但是,他能读懂唇语,也就能辨别出云烟到底同太后说了些什么。 都是些讨巧话,却说了很多很多,隐隐有道别的意味…… 东方京墨不禁皱了皱眉…… 他不是今夜才察觉到云烟有离去的打算。 差不多是在苏花熹死后,东方京墨就发现云烟似乎在同一些人告别。 朱雀宗师、郑元宝、童心…… 这些云烟认识的人,她都有对其表示过一种隐忍的告别。 东方京墨是极为性子机敏的人,因此敏锐地察觉了出来。 “皇祖母,雪儿有些乏了,可否先回宫休息?”云烟依偎在太后的身侧,神情疲倦地说道。 她仍旧在装病,并且“病情越来越恶劣”。 如此,也为她今夜的“病故”做好了合理的铺垫。 太后瞧着云烟的神色,颇为心疼,“雪儿,你且去吧!好好养着。” 话落,太后看了一眼跟在云烟身后伺候着的詹嬷嬷,神情威严地吩咐道:“仔细着伺候公主,不能有半点闪失!” “是。”詹嬷嬷诚惶诚恐地躬身应答。 她曾是太后宫里的人,对太后一直是非常敬畏的。 “皇祖母,雪儿告退。”云烟在詹嬷嬷的搀扶下,离开了宫宴大殿。 旁人都瞧见了荥阳公主在宫宴才开始不久便退了场,主位上的永寿帝离得近,更是不可能没瞧见。 但是,这些人都不觉得奇怪。 因为荥阳公主的“病情严重”,能出席宫宴怕都是强撑着,提前退场就更不稀奇了! 永寿帝没有阻止云烟的离开,只是给身旁随侍的一个内侍递了个眼色。 过了今夜子时,永寿帝就可以取走云烟的心头血了。 眼下也没有几个时辰了,永寿帝等了快十五年,对这几个时辰的耐心也是有的。 但是,他一直防备着,未免夜长梦多,这几个时辰里,他更要派人死死地守住明华宫,盯住云烟! 内侍会意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大殿。 这个内侍并非真正的内侍,而是永寿帝的玄衣卫,只不过是扮作了内侍伺候在永寿帝的身边而已。 同样伺候在永寿帝身边的总管太监童心,默默地留意着那个内侍的离开。 他虽然已经是总管太监,管着宫里的所有宫人。 但是,那些扮作内侍的玄衣卫,不归童心管。 他也不能过问那些人的身份和平日里所行之事。 却说离开了宫宴大殿的云烟,她老老实实地跟着詹嬷嬷回了明华宫,再沐浴歇息。 詹嬷嬷如常地歇在了外间,莲心和莲叶则是在里间为云烟守夜。 寝殿的香炉里燃着云烟自制的安神香,不多时,不管是外间的詹嬷嬷,还是里间的莲心和莲叶,就都昏睡了过去。 云烟则从床上起来,穿好衣裳,上妆绾发。 收拾整齐后,云烟转动墙壁上的烛台,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显现出一个入口。 这几年,东方京墨的亲卫秘密地在皇宫里挖了几条密道,其中一条通往明华宫的正殿寝居。 云烟寝居里的这条密道前不久才挖好,她也没使用过几次。 她进入密道,用拳头大的夜明珠照明。 不多时,云烟走到了东方京墨所住的冷宫。 明华宫和冷宫有密道想通,并且,这条密道还通往宫外。 是东方京墨让亲卫挖的逃生密道,以备不时之需。 密道在冷宫的出口直通东方京墨的寝居,云烟熟门熟路地从密道里走出,就看到等在出口处的东方京墨。 云烟微微惊讶地问道:“你知道我要来?” 东方京墨却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日夜都期待你的出现,并习惯了在此等你。” “……”云烟的心跳漏了一拍。 若说是不动容,那肯定是假的。 只是…… 云烟压下心中的苦涩,进入正题,“东方京墨,我今夜来,是同你道别的。” “哦……”东方京墨并不意外,只是很失落,连带着出口的话语都透着无力。 云烟设想过很多种东方京墨可能会表现出的反应,却唯独没料到是这样的一种。 不惊讶,不激动,不质问,不发怒…… 而是生无可恋般的无可奈何。 想到了什么,云烟试探地问道:“你早就知道我要离开?” 东方京墨颓然地点点头。 云烟恍然大悟。 东方京墨比她预估的还要聪明机敏,想必是她先前的某些举动,就让他猜到了自己准备离开这件事了。 云烟也不纠结这件事,只是继续道明自己的来意,“东方京墨,谢谢你这些年的陪伴,也谢谢你为了做了那么多,临走前,我送你一件礼物。” 东方京墨神色黯淡,对云烟的礼物根本不感兴趣。 她都要走了,送任何的礼物给他,都只是身外之物而已。 他只想要能够时时陪在她的身边就好,别的任何东西,就算是九天星辰,他都没兴趣! 云烟看到东方京墨如此情绪低沉,不由得微微一笑,她走上前,纤纤玉指挑起他的下巴,将他的头微微抬起,使其目光与自己平视。 她望向他那黯淡幽深的眸中,低声道:“东方京墨,我要把自己当做礼物送给你,难道你也不感兴趣。” 瞬间,黯淡的眼眸星光璀璨! 东方京墨不敢置信地盯着云烟,激动地问道:“你说是……是真的?” 云烟狡黠一笑,并未说话,而是直接倾身吻住了东方京墨的薄唇。 一触及分,却将一颗甜甜的药丸喂进了东方京墨的嘴里。 云烟自制的药丸,助兴却没有副作用,她想给东方京墨一次无与伦比的回忆,并且,让他事后睡个好觉,不阻止她离开。 药丸入口即化,东方京墨神色震惊却又恍惚,因为他觉得这个吻的感觉,太不真实了。 他迷茫地看着云烟,今日因为太过失落,以至于到得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云烟今日的穿着打扮都与平时不同。 以往都是淡雅素净为主,今日却极为鲜亮。 红衣似火,妍丽妖娆。 靡颜腻理,明眸善睐,倾国倾城的好颜色,展露无遗。 她本就是最艳丽的那一朵人间富贵花,却时常刻意掩盖自己的美丽。 今日毫无保留地盛放,看得东方京墨眼花缭乱…… 云烟一手抵着东方京墨的胸膛,推着他往后退。 东方京墨紧张又躁动,茫然无助地一退再退,直到退无可退。 “噗通——”云烟将退到床榻边的东方京墨推倒,再倾身而上。 “我……你……我们……”东方京墨一时间语无伦次。 云烟却是粗暴地扯乱了东方京墨的衣裳,同时霸气地说道:“少废话,大老爷们干脆点!” 东方京墨:“……” 烛火摇晃,映射出两道交缠的人影,影影绰绰…… 东方京墨只觉得自己整个人犹如漂浮在云端,无比的不真实! “东方京墨,我心悦你!”极致的欢愉之感降临的那一刻,云烟咬着东方京墨的耳垂,说了这么一句话。 与此同时,一段记忆忽然浮现在云烟的脑海里。 她震惊,“你竟然是神君?” 东方京墨的脑中也忽然多了一段记忆,他神色复杂,“原来我以前真的见过你。” 云烟随即起身,红润的小脸上是一言难尽的无奈,“原来,我们是在历劫。” 她脑中忽然浮现的那一段记忆,是关于魔君第一次离开魔族,外出历练的。 那时的魔君,初生牛犊不怕虎,又彪又飒! 为此,没少得罪人。 然后,某一次杠上一个厉害的妖族人,打架没打赢,不止受了伤,还被打得掉入了人族地界,又恰好被当时正下凡历劫的神君所救。 神君当时是一个转世凡人,仁慈心善,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 而助人为乐是神君历劫的标配设定。 只不过,魔君不知道这些。 情窦初开的魔君对救了她的神君一见钟情,暗戳戳地想要对神君以身相许。 只是,神君是来下凡历劫的,命格里写着是天煞孤星的命数,不可能有任何的情感线。 所以,魔君对神君的爱慕无疾而终,以失恋收场。 为了疗情伤,魔君就躲进了地府,在忘川河上开赌局…… 而神君走完凡间的命数,完成历劫,重新归位,原是不记得凡间的事情的。 但是,一个在凡间修道的老道士,曾得到过魔君的指点,得道成仙后,也记着魔君的恩情。 他一直想要找魔君报恩,却得知魔君失恋而躲在了地府。 他是知道魔君爱慕的对象是谁的,又偶然在九重天上遇到了神君,发现神君与魔君爱慕的凡人长得一模一样,就多方查证,得知了前因后果。 他就去找神君,说了前前后后的事情,当是向魔君报恩了。 而神君也因此去多方查探,找回了凡间的那一部分记忆。 神君因此也才知道,自己下凡历劫的那个劫,其实是魔君。 一个黯然神伤,一个愧疚自责,双方已经纠葛不清了。 神君尔后又得知魔君的情劫不久就会出现,便想着还了他欠魔君的,就将自己的一半神元,放在了魔君的情劫对象,也就是东方京墨的身上。 因此,魔君的神元,就取代了原来的东方京墨这个人。 云烟想生气又觉得无奈,“一劫换一劫,礼尚往来啊!” 东方京墨也不知该为以前的事情作何解释,他只得道:“阿烟,既然你知道我是你的情劫,那你原谅我好不好?” 任何事,女人生气了,男人先主动认错总是不会错的。 这是神君听那位修道成仙的小仙君说的。 云烟:“……” 我不想听,我只想静静,也别问我静静是谁! 029提起裙子就走,突如其来的神反转 “所以,你历情劫时我受情伤,而轮到我历情劫了……则是你受情伤?” 这是云烟静静了好久之后,领悟到的结论。 她当年爱而不得,以失恋告终。 而东方京墨这些时日,爱她爱得卑微可怜,像个小媳妇似的…… 很好! 堂堂魔君与神君就算是历情劫,也都是如此地清新脱俗,与众不同! 云烟看着东方京墨的俊脸,与记忆中爱慕的那个人重合。 她当年失恋后,喝了不少忘情水。 但是忘情水好像对她不甚起作用,她只是忘掉了一些事,对那个让她念念不忘的人却始终不能忘怀。 为此,她一气之下又喝了好多好多的忘情水。 结果就是,她忘掉了那个人的长相,却忘不掉那个人给予过她的温暖。 她觉得,这样也好,至少她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对象,成了一个影子。 或许再过千千万万年,那个影子也会消失…… 东方京墨不置可否,他现在的情绪,比云烟还要复杂。 原来他只是神君的一半神元,不是一个完整的,是否也就意味着,这一半的神元归位之后,神君会成为一个精分? 一半爱着魔君,另一半则不爱。 云烟穿好衣服,“咳咳……那啥,既然是历劫,那咱们就好聚好散吧!反正本君也准备归位了。” 她原先的打算就是趁着子时到来之前,把东方京墨给睡了,然后自杀归位。 如此,为她的这一趟凡间之行画上一个圆满的句点。 她是不可能再同凡人有情感牵扯的,那样太伤心了,所以,她给自己和东方京墨彼此留下最美好的回忆,然后轻飘飘里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 这是一个一生一次的凄美故事。 可惜…… 到头来,被莫名其妙的历情劫给毁了! 眼下,云烟也不打算同神君再续前缘,纠葛不清了。 之间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从他们彼此的情劫就可以看出来。 魔生还很长,云烟可不想往后的永永远远都活在痛苦之中。 当然,她若是痛苦,谁都别想安宁! 六界……腥风血雨是免不了的了…… 云烟捏了捏拳头。 得! 她也越发疲懒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东方京墨拉住云烟的手,神色有些一言难尽,“你……暂时还不能离开。” 云烟不解,“为什么?” 东方京墨解释,“因为……你的情劫还未经历完。” “啊?”云烟惊讶,“咱们都睡了,还没完?话本子里的大结局不都是男女主洞房花烛,然后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吗?” “……”听闻云烟这般直白露骨的话,东方京墨的俊脸不可抑制地红了,且红得吓人…… “咳咳咳……”东方京墨清咳几声,润润嗓子,才继续解释,“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目前并非借用凡人的身躯,而是用的本体。” “所以,你若自戕,根本无法归位,而是陨灭。” “……”云烟哑然。 难怪她最开始就很疑惑为何原主同她容貌身形都一模一样呢! 只是,那时候的她生无可恋,也不在意这些事情,因此都没有多问地府冥君一句。 “你的意思是,地府冥君坑了我?” 东方京墨摇了摇头,“他不知情,只是听吩办事。” “谁的吩咐?” “我。” 云烟当即怒了,“所以,是你坑了我?” 她一把抓住东方京墨的衣领,神色狰狞,凶得很! 东方京墨连忙解释,“不是……我……我只是窥得一些天机,就让地府冥君帮了我一个忙而已,你脑中多出来的前世记忆,就是他趁你下凡历劫时注输的。” “我能为你做的有限,只好请地府冥君帮忙演了场戏,让你误以为你此次的下凡历劫是为别人讨回公道。” 云烟秒懂,“你的意思是,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原主与前世,我在凡间所经历的都是情劫磨难,只不过是你窥得天机而让我多了一份所谓的原主的前世记忆,好防范或是避开那些渣渣?” 东方京墨点点头,“是的。” 神君窥得天机后就在想方设法为魔君寻找劫难的破解之法,所以最后联合地府冥君骗着魔君下凡,让她以为只是在替别人走一遭人生。 如此,魔君事事都会置身于一个旁观者的位置,看事情就会理智客观,清醒冷静许多。 更不会被身边的那些渣渣伤到感情。 这是神君下凡历劫之后,作为过来人而有所感悟,所以想要帮助魔君,不让她深陷劫难之中。 甚至神君还分出自己的一半神元助魔君历劫。 这也就使得云烟有了东方京墨这个神助攻! 听完东方京墨的解释,云烟心头那复杂的情绪渐渐被感动而包裹…… 原来,他为她做的,不止是在凡间的种种,还有那么多的未雨绸缪! 云烟回想自己在这凡间的十五年来的种种,忽然发现,若是没有那一份所谓的原主的前世记忆,她不可能避开那么多的陷阱雷区。 是“原主的前世记忆”这个金手指,以及东方京墨的神助攻,才让云烟一路开挂地走到了今天! 想通了这些弯弯绕绕,云烟也就意识到自己欠了神君一个大大的人情! “你为什么要帮我?”云崖直白地问了。 东方京墨回答,“还债。”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云烟默了默,不再纠结前因,只继续问道:“为何还要分出一半的神元来帮我?” 在云烟看来,神君大人日理万机,应该是没有精力来陪她历劫的啊! “也是还债。”东方京墨点到即止,他没有说为何只分一半神元,因为神君的另一半神元,还在九重天上日日遭受天雷刑法,这是上天对神君窥探天机的惩罚。 “……”云烟没有再问,尽管脑袋里有一大堆的疑问。 “阿烟……眼下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亟待解决。”东方京墨出言提醒。 云烟自然知道是什么事。 她是本体下凡历劫,不能自戕,也就意味着接来下她必须直面劫难,不能逃避! 而眼下即将来临的劫难,也恐怕是她这一趟历劫最大的劫难。 那就是——永寿帝在子时过后会取走她的心头血! 难怪她先前一直不解,小小神女血竟然有如此威力。 敢情取的是她堂堂魔君的心头血啊! 凡人得到魔君的心头血,那还不是逆天开挂! 可是,云烟现在毫无法力,不能简单粗暴地杀杀杀,只能以凡人的方式破局。 云烟飞速地在脑中思索应对方法。 她这一路走来,解决了那么多的渣渣,本以为永寿帝这个渣渣根本不用刻意解决,只要自己自杀归位,永寿帝就得不到药引,自然会深受“荼蘼”之毒的残害,痛苦地死去。 所以,她算好了先前的每一步,独独没有为解决永寿帝这个渣渣做个方案二的计划。 这就导致她现在极为被动。 “我有一计。”东方京墨出言。 “你说。”云烟正一筹莫展,因为事出突然,她脑子里乱的很。 “金鑫,咱们可以利用他。”东方京墨神色沉稳如常,他已经从复杂的心绪中抽离出来。 云烟一点就通,“你是说……把他推出去,为你顶缸?” 事情发展到现在,都不是云烟所能预料到的。 她本就只是想把东方京墨给睡了,然后提起裙子就走! 她哪里会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大反转。 眼下,她的清白也没了,估计按照设定,心头血也失了效用。 那么,她对永寿帝来说,是没了利用价值的。 但是,她也必须圆好这个谎啊! 东方京墨俊脸爆红,略微慌乱地回答,“是……是的……” 云烟挑了挑眉,一瞬不瞬地看着东方京墨,“你说你窥探到了天机,是否也包括刚刚那一段?所以,你知道我会来睡你?” 东方京墨立即表态否认,“没有,绝对没有?” 同时还解释了一大堆。 “我也是刚刚才得知前因后果,在此之前都是不知情的。” “我原本不知道自己是神君的一半神元塑造而成,我发誓!” “并且,我以前对你的情意,都是发自肺腑,绝对真心,得到神君的记忆,我也很是震惊!” …… 东方京墨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说了好多好多。 这般求生欲,旺盛得很。 云烟听完,不再计较,因为时间不允许,她再问道:“那你说你还窥得了什么天机?” “今夜,你必须让永寿帝相信是金鑫单方面对你起了歹意,否则,永寿帝会杀了你。”东方京墨严肃而答。 “还有么?” “还有就是,永寿帝用同生蛊控制了你的生死,你必须成功解蛊,否则就是历劫失败,会因此灰飞烟灭……” 云烟咬咬牙,在心底默默地咒骂了一句:去tm的历劫! 030从此,她有了铠甲,也有了软肋 子时正,永寿帝出现在明华宫的门口。 明华宫里的人,除了值夜的,其余都已经睡去。 永寿帝领着玄衣卫飞墙而入,没有惊动明华宫里的人。 留守在明华宫里的玄衣卫已经迷晕了那些不重要的宫人,正笔挺挺地站在殿外等候,见永寿帝进来,先是无声地行了一礼,再为永寿帝开道。 明华宫正殿寝居,昏黄的宫灯鳞次栉比,照得一群悄无声息地出现的人影影幢幢。 永寿帝熟门熟路地走进云烟的寝居。 却发现…… 寝居里间的床榻上,躺了一个多余的人! 永寿帝一眼认出那是他派去护卫云烟的玄衣卫金鑫。 此时此刻的金鑫,正将云烟抱在怀里,餍足地睡着了。 而云烟则是小脸惨白,神色痛苦,她是陷入了昏迷。 看到这一幕,永寿帝顿时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他气不可竭地抬起一脚,将床榻上的金鑫踢飞。 金鑫被踢到半空中就醒了,他发挥出身体的潜能,在半空中翻了个跟斗,落地的时候再顺势一滚,倒也没摔得太难看。 金鑫神色迷惘地查看四周,他是一个出色的玄衣卫,但他此时脑袋昏沉胀痛,机敏性明显比不得先前,甚至他还发现自己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又好像多了点什么。 “大胆金鑫,你可知你做了什么?”玄衣卫的统领赶在永寿帝震怒发作前,率先发了话,他想给金鑫制造一个解释的机会。 虽然眼前的事,在场的人一看就能明白,但是,又隐隐透着端倪。 全部的玄衣卫,都知道永寿帝养着云烟,就是为了等云烟十五岁及笄的时候取走她的心头血当药引。 并且,在此之前,云烟必须是清清白白的完璧之身。 永寿帝为了等今夜的子时末,等了十五年。 玄衣卫都知道云烟的心头血对永寿帝的重要性。 所以,对永寿帝忠心耿耿的玄衣卫怎么可能在这个关键时刻,污了云烟的清白,让永寿帝失去药引子? “我替皇贵妃报仇了!哈哈哈……狗皇帝,是你害死了皇贵妃,你就快点下去向皇贵妃请罪吧!哈哈哈……我报仇了!” 金鑫想要解释,出口的话却变成了这么一句话,他整个人癫狂不已,哭哭笑笑,却就是无法将自己真实的想法表达出来。 他为什么要说这样一句话,他会什么不能控制他自己? 金鑫带着这样的疑问,死不瞑目。 永寿帝收回手,再也不看被他一掌拍死的金鑫,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床榻上神色病态,楚楚可怜的云烟。 他的药引子,毁了啊! 一掌拍死金鑫,还不足以解恨,永寿帝将手伸向了云烟的咽喉。 反正这个女儿,对他也没了用处。 瘦瘦弱弱的小姑娘,脖颈又细又软,只需稍稍用力,就能掐断。 永寿帝正准备用力,却听到一声娇娇软软的呼唤,“父皇……” 莫名地,他闪电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云烟神情“虚弱”地看着永寿帝,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心虚以及不忍。 恻隐之心,每个人都有。 而手段铁血残酷的永寿帝,将他那少得可怜的恻隐之心,都给了云烟。 曾经,永寿帝也是真心将云烟当做自己的女儿来疼爱的。 也许是永寿帝自己为了找一点人生寄托,想要在云烟的身上得到一些慰藉,所以,他待云烟,一直还算不错。 永寿帝薄情寡性,对自己的那一群亲生儿子和女儿,也没有施舍多少父爱。 相比来说,云烟得到的,要比永寿帝的亲生孩子们得到的总和还要多! “父皇……雪儿……疼……”云烟“艰难地”表述自己此时的痛苦。 她装病的演技已经炉火纯青,而她现在的“病情”,已经“恶劣”到随时可能一命呜呼。 再加上受到了“凌辱”,故而看起来就像是到了“弥留之际”一般。 并且,她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又因永寿帝的提防而从未被教养嬷嬷教过闺房秘术。 所以,她根本不懂自己经历了什么,只是一味喊疼而已。 永寿帝对云烟起的杀心,在听到云烟唤他那一声“父皇”时,就打消了大半。 现在看到云烟像是显现出一种“回光返照”的状态,永寿帝瞬间就不想杀云烟了,甚至心底里还滋生出一种怜悯。 他极少站在别人的角度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这一刻却忽然想到,云烟确实是无辜的,并且这些年,过得也挺不容易。 “雪儿,父皇来看看你,睡吧!睡一觉就不疼了。”永寿帝并没有询问云烟是否知晓自己被金鑫“凌辱”的前因后果以及过程。 结果已经摆在眼前,问那些都没了意义。 云烟“乖巧”地闭上眼睛,很快就因为“体力不支”而昏睡了过去。 永寿帝看着云烟的睡颜好一会儿,他透过云烟,看到了花曦。 随着云烟的长大,她出落得越来越像花曦了…… 忽然地,永寿帝心中冒出一股迫切的冲动。 他不能让云烟死! 他要留住云烟! 他曾经没有得到花曦,也留不住花曦。 那么,至少他要留住花曦的女儿! 就让云烟做花曦的影子,代替花曦活在他的身边吧! 想到此,永寿帝立马吩咐玄衣卫统领,“把全天下最好的大夫都找来,务必要将雪儿的病治好!” 话落,永寿帝气冲冲地离开了明华宫。 玄衣卫统领吩咐人善后,自己则跟着永寿帝离开。 永寿帝只是不在明华宫发火了,但后续必然会有雷霆震怒降临…… 留下善后的玄衣卫,将金鑫的尸体抬走,再将寝居恢复如初。 被迷晕的詹嬷嬷、莲心、莲叶三人也被玄衣卫带走,秘密审问。 三人其实是被云烟迷晕,但玄衣卫明显地认为是被金鑫迷晕的。 甚至,玄衣卫还怀疑三人之间有金鑫的内应,故而审问是必不可少的。 詹嬷嬷三人被带走,玄衣卫又安排了另外的嬷嬷和宫女伺候云烟,也找了太医还有经验老到的嬷嬷给云烟检查身体。 虽然所有事表面上看去就已经能猜测到结果,但是,还必须有事实依据呈现给永寿帝。 云烟大概装睡了一个时辰左右,就被一个陌生的嬷嬷唤醒。 “公主,詹嬷嬷不幸染了风寒,皇上关心您的病情,特地连夜派了老奴来伺候您,老奴姓姜。”姜嬷嬷一边温声说话,一边将云烟扶坐起来。 姜嬷嬷将一碗温热的汤药端过来,“皇上瞧见公主您病情好似加重了,让太医重新给您诊了脉,这是太医新开的药,您趁热喝。” 云烟闻着空气中散发的汤药味道,很快就辨认出这是一碗避子汤。 很明显,这一碗避子汤,绝对是永寿帝的示意。 云烟只在心中稍稍犹豫。 她今晚确实和东方京墨那啥了,并且还是她的本体。 所以,她也需要一碗避子汤。 原本,云烟以为自己是顶着凡人的身体,所以顾忌没那么多。 现在得知真相,她就必须为自己还有后人负责! 她不可能在自己的危机都还未解除的情况下,将一个幼小的生命带到世间,那是一种极为不负责任的表现。 她遭遇任何困难,吃再多的苦,经历再多的磨难都可以,但她的孩子不行! 再者,云烟也不知道她的历劫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而她一旦归位,一个魔君与神君结合诞生的孩子,必将引起六界震动不安! 所以,她不能仅凭一己私欲而不考虑将来可能引发的不良后果。 当然,云烟若是早知道自己是在历劫,还是十乘十的本体历劫,她是一定不会对东方京墨有任何的想法的! 贪恋一时美色,却酿成无可弥补的后果,她不会做这种不理智的事情! 云烟一口一口地喝下了姜嬷嬷喂给她的避子汤。 温热的汤药流进肠胃,云烟只觉得怅然若失。 趁着那个未知的小生命还未到来,她先从源头上制止了。 她自认为自己这么做是最理智的,但是,情感上,她依然觉得失落…… 云烟喝了汤药,又有两一个小宫女走进来,先向云烟行了一礼,再向姜嬷嬷低声禀报,“热汤准备好了。” 姜嬷嬷立即对云烟说道:“公主您出了许多虚汗,沐浴一番,身子会爽利不少。” 云烟乖巧地点点头。 她知道,姜嬷嬷这是拐着弯儿想要检查她的身体。 这一步,是蒙混过永寿帝必须的一步,云烟不得不配合。 等折腾完,云烟一身清爽地躺回床榻之上。 床榻上的被褥都被换过了,旧的必然是被拿去检查了。 云烟已然做好了准备,就连小细节处,也都不可能露馅。 “公主,您继续睡吧!老奴守着您。”姜嬷嬷是与詹嬷嬷年纪差不多的,沉稳老道。 云烟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终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是真的累了。 *** 翌日,云烟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醒来就看到姜嬷嬷守在她的床榻旁。 还有几位太医也在。 隔着青纱帐,云烟依稀辨认出这些太医不是往日给她瞧病的那些。 先是换宫人,再是换太医,云烟都有些摸不准永寿帝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但是,云烟也不慌,她的“病情”,除了她自己和朱雀宗师,旁的大夫,不可能瞧得出端倪的。 换了太医,药方也换了。 云烟分辨着每日的汤药,发现这一批太医,明显地比先前的太医的医术要精进些。 至少确实是更加地对症下药了。 为此,云烟不得不显露出好转的迹象。 同时,她也明白,永寿帝这是不准备杀她,而是准备治好她了。 但是,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讯号! 永寿帝那般变态的人,一定是对她存了别的心思了! 一个多月后,云烟自己诊出了喜脉。 她愣怔了好久好久…… 夜里,东方京墨从密道进入云烟的寝居。 云烟看到东方京墨,劈头就问:“是你在那一碗避子汤里面做了手脚对不对?” 永寿帝示意给云烟喝避子汤,而旁的人也不知情,那么,能做手脚的,也就只有东方京墨了。 东方京墨没有否认,直言道:“是我。” 云烟震惊,“你为何要这般做?” 东方京墨坦然地看着云烟,“因为我窥得天机,能够助你解同生蛊,度过劫难的人,是你腹中的孩子。” “……”云烟哑然。 她心中的情绪复杂极了…… 东方京墨继续道:“眼下,为了确保这个孩子顺利降生,平安长大,咱们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对永寿帝。” 云烟瞬间从惊惶慌乱中走出,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一个小小生命的存在,她不可能放弃。 “我知道。”云烟看向东方京墨,“就算是面临最坏的局势,我们也要为这个孩子创造最好的人生!” 东方京墨握住云烟的手,温柔安抚,“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好你们娘俩。” 云烟伸手抚向平坦的小腹,神色从容,“嗯,我们不怕。” 她知道,从此,她有了铠甲,也有了软肋。 她可以与所有人为敌,只为护住这个可爱的小生命。 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任何的痛苦磨难,她都不怕,并且,她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