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身带着珠宝店》 薄言七帮忙做的封面,保存着 [[[cpu: 上架的几句话要说 【爱瑷的《珠宝店》就入v了!在此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是你们的每一个点击、推荐、收藏支持着爱瑷一路前进。感谢樱桃编编的一路照拂,感谢点点给偶的平台!感谢很多很多朋友的支持厚爱! 看爱瑷书的人都知道,爱瑷不是职业写手,也没有经过系统的培训,纯属兴趣而已;爱瑷也知道文文还不够好,但爱瑷一直在努力,相信你们也知道爱瑷在进步,不会一直裹步不前! 爱瑷还是那句话:爱瑷的一路成长,你们一道见证! 新文入v了,不管大家后面的会不会全部订阅,这首订还需要大家多多帮忙!盗文的朋友希望你能够慢点来,给爱瑷一点活路,从兴趣到挣点内衣钱也不容易是不? 另外说下更新事宜!爱瑷上架之后为了报答大家的一路厚爱和可爱樱桃编的照拂,正常情况下会日更6000以上的,偶尔一次不够也肯定是因为爱瑷有别的事情耽搁了,事后能补则补!至于加更神马的,那要看一路继续跟文的大家怎么表现啦! 最后,爱瑷记得差不了多少章爱瑷就能有一个神光徽章了!到时候希望别让爱瑷太难看啊!】 001 破败小院 春日芳草茵茵,和风徐徐,偌大的株洲刺史府盘踞在株洲首府安城东城区,沐浴着春日,四处洋溢着雪破云开的喜气氛围;但就在刺史府一处偏僻小院中却是寂静异常,偶尔只听得风过之时沙沙轻响,寒酸的小院和处处彰显大气的刺史府格格不入。 吱嘎—— 一声轻响,木头院门被人从外向内推开,进门来的是一位四十来岁盘髻妇人,发髻上只得一只朴素的银簪;上身青色圆领短衣,外面罩着紫色暗纹缎面褙子,下面一条青灰色布裙,衣服、褙子、襦裙都以云纹绣镶边,衣服虽好,也浆洗得干净,可袖口、领口和下摆都磨出了毛边,颜色也并不鲜亮。 妇人脸上的气急败坏在进门之后顿了顿,踏下门房两级台阶,十来步走过一条生满杂草的石板小道,笔直上了正对面三间木屋前的三级台阶,跨进中间那间正房堂屋;到此地,妇人的神色已然趋于平静,撩开左边卧室门帘之时,圆圆的脸上只剩下满满的关切。 待得进门后见到陈旧矮榻上盖着被子平躺的年轻女子,妇人的脸上更是忧思尽显,双手合十,屈膝跪坐在榻前,眼睛盯着那半支起的木窗外一方蓝天虔诚祈祷道: “但愿佛祖开眼,保佑二奶奶早日康复。” 如此跪坐祷告一阵,又碎碎叨叨说了几句,见榻上女子依然毫无声息,妇人叹了一口气,伸手帮着床上女子掖了掖被角,转身出了卧房。她没发现,就在她转身之际,床上的女子睁开了双眼。 盯着正上方陈旧的木橼房梁、看不出颜色的房檩、还有青黑色的筒瓦,杨若兮深深叹了一口气! 穿越到这具身体已经三天时间了,单只是靠着被强行灌进嘴的一碗碗苦涩药汁她都能感觉到融合了两个记忆的头脑越来越清晰,身体越来越有力,真是不可思议! 正当她在为自己是否继续挺尸还是如那位忠心奶娘的愿望“康复”之时,外面传来一阵阵喧哗声,听着那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杨若兮朝着房梁翻了翻白眼,如果没记错的话,原主好像就是在这个女声的冷嘲热讽下一口气提不上来香消玉殒的。 “秦妈妈,你是怎么侍候小姐的?看看这院子四处的杂草,你是白拿月钱的吗?” 杨若兮闭了闭眼,这个声音的主人叫青柳,单是听着声音,她的形象也逐渐鲜明起来:圆脸、杏眼、身材丰腴,是这具身体的贴身丫鬟,五天前开脸成为了穆家二爷,也就是这具身体原主丈夫的通房。 “青柳姑娘,虽然如今你的身份不一样了;但你可不能忘记你之前的身份。再说了,躺在里面的不只是咱们杨家的小姐,她可是二爷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进门的正经二奶奶!至于这院里的杂草,只是我和小米两个人,哪里打理得到这么多?要是你怜惜二奶奶,那你就别去清风院的厢房做你的通房丫头,应该继续服侍着二奶奶啊!” 杨若兮听着秦妈妈这一番夹枪带棒又在情在理的理论微微一笑,脑海里再浮现一张慈祥的妇人脸庞,秦妈妈是“她”身边最最忠心的奶娘,虽然偶尔啰嗦了一点,但却是最真心实意的那个。撑着身子慢慢从榻上坐起,透过支起的木格窗户,院里的情景一览无遗。 秦妈妈背对着正房挡在台阶之前,她对面为首的人正是梳着妇人发髻的青柳,满头青丝绾在脑后用一支质地不甚纯的梅花银簪挽起,却又在耳际簪着一朵鹅黄色绢花,不伦不类说不出是种什么韵味;耳朵上一对银珠耳铛,至于脖子上,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左手腕上似乎故意露出一支看上去极新的玉镯,但以杨若兮前世专业的眼光来看,这支玉镯水色极差,属于摆在柜台里做促销的残次品。 她身后有两个畏首畏尾的稚嫩小丫鬟,同样的双丫髻上帮着青色缎带,灰青色的粗布袍子。再后面,还跟着两个粗使婆子,看来如今的待遇不错嘛!难怪要做出背主求荣的破事来。 “秦妈妈,说话可要注意点,过去的事情就不要老是挂在嘴边了!我今儿过来是想看看你家小姐醒了没有,也好回去和二奶奶回报下。”青柳上前了一步,欲打算绕过秦妈妈往正房里进。 “你叫谁二奶奶?”秦妈妈不依不饶的移了一步挡在青柳面前,身影有些颤抖,可见气得不轻。 “哟,合着秦妈妈还不知道,以前的吴姨娘可是被大太太提拔成了正经的二奶奶,如今住在清风院的正房里呢。”青柳用袖子掩着脸笑得花枝乱颤,得到荣耀的就像是她自己一般。 “呸!”秦妈妈当头啐了青柳一口,“他穆家竟然敢做出此等宠妾灭妻的丑事来!就不怕御史奏上一本,摘了大老爷的乌纱帽。” “大胆!竟然这样诅咒大老爷,来人啊!”青柳闻言退后了一步,大声喝道。 她身后两个丫鬟没什么动作,倒是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应声站了出来。 “还不把秦婆子押下去,送到大太太面前听候处置!”青柳好歹做了十多年大丫鬟,这样疾声厉喝下还是有两分威严;但秦妈妈显然不怕,也或许是忍无可忍,高声喝道: “谁敢!要理论咱们就去大老爷或者老太太面前去,看谁有理谁没理!咱们家小姐才是正经的穆家二奶奶,被逼着让出了主院还不够,逼急了咱们就来个鱼死网破!” 见秦妈妈发火,青柳也知道她说得的确在理,这个事情还真的没在老太太和大老爷面前报备过,眼珠儿飞速的转了转,轻咳了两声,转而语重心长的劝道: “秦妈妈,如今这府里是什么风向您不懂吗?还护着她作甚!这府里谁不知道小姐在新婚当天就赶着回了杨家奔丧,之后为着杨老大人守孝一年,再之后她谋害二爷子嗣不成被赶出了清风院的正房;二爷可是连多看她一眼也不成,哪里算得正经的二奶奶!倒是吴姨娘两年前得了哥儿,在二爷面前荣宠非常,如今又怀上身子,大太太就帮着二爷做主抬了她做二爷的平妻。咱们家小姐说得好听是府里正经的二奶奶,可秦妈妈又不是不知道,二爷还没沾过她身子呢!” 许是想到了二爷,青柳的面上浮现一层绯色,说话也柔和了几分:“秦妈妈,青柳可是记得你的好。和红枫姐姐在吴二奶奶面前推举了你做她房里的针线娘子,这不,二奶奶让我带了两个婆子来替你照顾着小姐,你就放心的带着小米姐姐去清风院吧,往后也好照顾着点我们。” …… 002 背主丫鬟 “我呸!”秦妈妈才不给青柳丝毫情面,再次重重往青石板地上呸了一口,浑身都在颤抖: “你以为我秦氏和你们这些没脸没皮的小妮子一样是狼心狗肺?一个两个的看着风向不对全都背主求荣!等着吧,老天爷有眼,不会让你们有好下场的!” 青柳没想到软的硬的都使过了这秦妈妈还是这副又臭又硬的模样,也懒得再像红枫叮咛的那样一味放软了,双手一叉腰,哼道: “秦妈妈,给你两分脸面你还真以为就是抬举了!我可是告诉你,现在的杨家可不再是那个桃李满天下的清贵人家了,她杨家最有脸面的老太傅三年前就因为‘妄言’被皇上夺了爵、罢了官气死了,杨家也垮了;若不是因为杨家,大老爷怎么会被连贬两级,二爷怎么会被停考秋闱!你还指望着她杨若兮翻身吗?别想了!要不是红枫姐姐念着你当年的那点子恩情,我才懒得在二奶奶面前抬举你。看谁先没有好下场!” 秦妈妈被气得差点一口气接不上来,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你……你和红枫这样陷害主子的丫鬟才没有好下场!” 青柳叉腰摆了摆身体,“是吗?我可是好心来告诉你一声,要是你听话跟了二奶奶的话还有机会重回京城;可惜……可惜你食古不化,看来,只有跟着杨若兮老死在株洲这个鬼地方了。” “你什么意思?”秦妈妈大惊。 “她杨若兮不是病得下不了床了吗,大太太和二奶奶商量着在株洲乡下买个庄子安顿她,免得以后好了再施诡计害二爷子嗣。”青柳拖长了语调,幸灾乐祸的样子让人看了就满心不爽。 “好意思说!二奶奶最是心慈手软不过,说什么谋害,还不是你们这两个背主的丫头做出来的!”秦妈妈捂住胸口恨恨说道,别人不知道,她还不清楚吗,不管是两年多前红枫的“深明大义”还是前几天青柳的密告,都只是这两个丫头想要背主做出来的。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要是我和红枫姐姐不上进,难道还跟着烂在株洲这鬼地方么?”青柳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伸出三寸金莲踢了踢秦妈妈的膝盖;“还不让路,让我进去看看她死了没有?” “死了也要被你气活过来,否则怎么知道自己身边还有这么‘能干’的丫鬟!”杨若兮早就听得满肚子火,三天前若不是青柳来这里耀武扬威,真正的杨若兮怎么会被气死,自己怎么会“被穿越”。不过也幸好是自己穿过来了,否则原主就算是三天前没死,现在也会被气死吧。 杨若兮是扶着墙壁一步步挪出卧室来到正房的,面前是及膝高的木头门槛,她自认还没那力气跨出去,干脆半边身子都倚着门框,清冷的眸子不含丝毫情绪,挺直的脊梁丝毫不见以往的懦弱,让青柳和秦妈妈同时一愣。 “二奶奶……”青柳甚至忘记了先前的趾高气昂,喃喃的唤道。 “真难为青柳姑娘还记得我是二奶奶!”杨若兮伸出瘦骨嶙峋的苍白手指轻轻将耳边几丝头发拂向耳后,上挑的丹凤眼在瘦弱的面庞上显得大而清澈,却看不出里面藏着什么情绪。 “二奶奶!”秦妈妈倒是速度极快的翻身从台阶上站起了起来,几步来到杨若兮身边,紧张的将她扶住,激动得说话都不灵便了,“二奶奶,你终于醒了。” “醒了,这一觉睡得够久!让奶娘担心了。”说真的,杨若兮占了这个和她同名的身体感受最深的怕就属秦妈妈对她那份情真意切的关爱,前生是个不知道父母是谁的孤儿,从未感受过这种纯粹的母爱,再钻石心肠也被捂热了几分。 杨若兮长相柔婉,性子也柔弱,在娘家遭受灭顶之灾之后更是一蹶不振。向来除了哭哭啼啼不管俗事,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脸的平静,秦妈妈顿时老泪纵横:“佛祖显灵了!” 青柳此时从惊诧中回神,嗤道:“佛祖到这时候才显灵有什么用?”,她青柳从来不相信有什么佛祖,要是那样,她哪里会是丫鬟出身?上下打量了像是一阵风都能吹走的杨若兮,青柳的神情是红果果的鄙视,一个连身边下人都笼络不了的主子,跟着也没有更多的前途。 杨若兮清冷的眼神从院里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苍白的嘴唇微微勾起,“青柳,你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青柳被杨若兮这冷冷的眼神看得心肝一颤:怎么几日不见,这杨若兮的眼神变得这么凌厉?直到她身后的婆子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才恍然大悟,腰肢一挺,斜睨着秦妈妈喝道: “秦妈妈,你不是去大厨房说二奶奶在榻上昏迷着,要厨房炖点参汤养着吗?若不是吴二奶奶心慈吩咐我来看看,还不知道你竟然大胆的敢欺上瞒下!”接着转向杨若兮,也不敢看她古井般深幽的眸子,蹲身心不在焉的行了一礼道: “既然二奶奶都已经大好,那卑妾也好回去和……吴二奶奶交代了。” “你还是叫我小姐听着顺耳一点。说来也真是怪了,这主母都病得差点见了阎王,不请大夫让个丫鬟来探望有一丝么?”杨若兮有一副清脆婉转的好嗓子,往常总是带着哭音尚不觉着,这时候用着冷清的调子说出来又带着一丝病后的低沉,更显得威严几分,不自觉的,青柳的心狠狠一跳,总觉得现在这个杨若兮身上倒是有了几分以前杨夫人的积威,一时不敢开口。 杨若兮才不知道此时青柳已经通过她看到了她那位出身不凡的母亲,右手抚上了左手手腕,那儿有一颗泪滴形的胎记,每当她遇到什么难解之事总喜欢抚摸着胎记来思考,久而久之形成了习惯。 突然,她神情大变,清冷的瓜子脸上浮现一丝震惊,本来还想连消带打寒碜青柳几句也不得不暂时打住,略显急切的对青柳接着说道: “别忘了,你和红枫的卖身契还在我手中!别有事没事来我院里找乐子,小心得不偿失!回去告诉吴采莲,她想做二奶奶就安心得做,我杨若兮没兴趣和她争;但不争不代表不会争,惹急了我就真的和奶娘说的那样,大不了鱼死网破!” 说罢,虚弱的身躯摇了摇,全身重力交给了秦妈妈,“奶娘,扶我回榻上;这一大早的就被这不知道哪来的奴婢吵了清净,累得慌!” 秦妈妈虽怀疑但手上动作不慢,忙扶着她往卧室行去,嘴里也低声劝着:“这都好几天粒米未进,不累才怪!醒了就好,奶娘这就去厨房给你煮点清粥。” 青柳和陪她过来四人看着主仆俩消失的背影,集体风中凌乱了!谁不知道这有名无实的二奶奶杨若兮是个不怎么说话,即使说话也永远细声细气带着七分懦弱的;这怎么就像是变个人似的不但说话硬气,还懂得威胁这一套了? …… 003 随身空间 急着赶回榻上的杨若兮此时思绪如同刮起了龙卷风! 瞧她刚才抚上胎记看到了什么?她竟然看到了珠宝店!她穿越前在现代的产业。 打发走了心怀大慰的秦妈妈,杨若兮想着熟悉的珠宝店,抚摸着手腕上泪滴形胎记默默对空气说道:再见了秦妈妈,再见了所谓的新宋朝,我要回到我的二十一世纪了,这里不是我的时空! 这句话没说完,她的手指沿着胎记已经划到了十二圈,眼前一黑,脑袋一晕,她的身体在榻上消失不见了! 她在哪? 饿了三天的身体在眼前发黑之时就差点摔倒在地,还好她算是动作灵活,伸手一扶,及腰的玻璃柜台正好让她稳住身体,待眼前黑暗散去,杨若兮惊叫出声!难以置信的不断抚摸熟悉的玻璃柜台。 这里,就是她苦心经营十年的珠宝店,身份从店员到珠宝店少公子的女朋友,再到少公子老婆,最后掌握珠宝店成为老板娘。这中间的每一天她都是在珠宝店度过的,即使是生病也是躺在这后面的休息室指挥着每天的运营。 她熟悉这里面的每一样东西。现在眼前的珠宝店和她穿越之前那天下午别无二致;保险柜里有早上刚刚到货的一批千足熟金和玉器翡翠,刚刚送修回来的专业雕刻机台都还没和电脑连上线。 从左到右“凹”字形的摆放着十个柜台,分为黄金、白金、玉器、翡翠、白银五个区。左手边最多的柜台是摆放玉器的地方和收银台,收银台后面有两道门进去,分别是一间带着卫浴的休息室和一间工作间。 她手下正是进铺子的第一个玻璃柜台,里面摆放着式样精美的白银首饰。压下激动,她疾步推开休息室房门,席梦思大床上她给夏远新买的手机还静静躺在盒子里;床头为了当天结婚纪念日浪漫夜晚开启的情调台灯还亮着,添了玫瑰精油的香薰灯没插电,香味淡淡的…… 又快步在铺子里走了一圈,水和电竟然都还通着;收银台处的电脑呈关机状态,电话、手机,都放在一边,她一一试过,电脑能够打开,但是根本没联网;座机打不通、手机没信号…… 待她想要走出铺子去到大街时,却发现原本是两道卷闸门根本没办法接近,那里就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壁阻止她的靠近;不信邪的往小厨房后门走去,可却遭遇了同样的反应。 这是什么状况?杨若兮顿时像只无头苍蝇般在几十个平米里四处乱窜。 小厨房旁边有一处简易卫生间,她身着白色中衣的影子清晰的映照在圆形化妆镜中!镜中女子最多十八九岁,一头及腰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在黑发的衬托下,肌肤莹白如玉,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上是一双上挑的丹凤眼,小巧的鼻头,苍白的嘴唇,瘦弱高挑的身躯…… 这不是她!这不是原本三十一岁,烫着波浪卷发,五官立体鲜明的珠宝店老板娘杨若兮! 这是她!十八岁,新宋朝顺和二十三年的穆家二奶奶杨若兮! 抚上胎记,她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矮榻上,转头盯着窗外的瓦蓝天空,嗅着夹杂着淡淡霉味的气息,她以手遮住眼睛痛苦的嚎了一句:“就是穿越你也让我好歹报了仇再穿啊!” 前世的她和夏远相恋后才知道他竟然是个富二代,她只是个孤儿,夏远家根本看不上她;那时候的夏远多好啊,不顾家里的反对,只要了一个珠宝店就勇敢的和她“私奔”了。努力十年,珠宝店的业绩蒸蒸日上,但感情却出了问题,只因她不孕;就在结婚十周年庆祝的那天,夏远借着天时地利人和之便,假冒劫匪用枪指着她,为了珠宝点的巨额保险和他情人腹中快要出世的孩子,他在她认出他时开枪了! 本以为必死无疑的她没想到她会遇上只在小说电影里才看到的穿越,更没想到,她最放心不下的珠宝店也随着穿了过来,那夏远呢?他得到珠宝店没有? 可惜,这些答案她怕是没办法知道了! 屋外院内还是一片寂静无声,杨若兮再次抚上手上胎记进入珠宝店,实在是她肚子饿得受不了了,也不知道小冰箱里那个蛋糕还能不能入口。 刚刚取出蛋糕,抱着英勇就义的心情吃了两口,还没感叹这名牌蛋糕店里东西还是这么新鲜好吃之际就听见一声足以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号声传来。 心神一动,赶紧抚着胎记重新出现在矮榻上。 “娘诶,小姐不见了啊……”尖叫声就在屏风外还没远去,杨若兮心下一惊,连忙唤道: “小米姐姐……” “啊……”尖叫声戛然而止,一阵风刮过,一个穿着粗布衣裙,梳着双丫髻的女子从屏风外狂奔到了榻边:“小姐?你不见了,呜……”女子二十来岁,圆盘大脸、粗眉毛、塌鼻头、厚嘴唇,脸上带着一丝憨像,看到杨若兮之时仍然是满脸的惊慌,咦咦呜呜的低泣着。 杨若兮失笑,“你家小姐我不是在你面前吗?”这个秦小米是秦妈妈的女儿,就是因为她的长相和比寻常人反应慢的速度,秦妈妈被夫家休弃,因缘际会下被杨若兮的母亲所救,自愿卖身为奴跟在杨若兮身边尽心尽力侍候着。 杨若兮穿越过来的三天没闲着,原主的记忆需要慢慢消化;眼前秦小米虽然憨傻了点,但她对杨若兮的那份关爱可是实打实的真诚。 “小米姐姐不哭,来,吃点心。”杨若兮本来想帮秦小米擦去一脸的眼泪鼻涕,却发现自己慢了一步,她已经用衣袖抹了个干净;看着她花猫一样的圆脸,杨若兮一阵恶寒,捏在手里的一小块蛋糕也没心思吃了。 蛋糕只有小小的一块,被秦小米一口吃了个干净,舔着还沾了一块奶油的手指,说话都模糊不清:“好好粗,小姐哪来的点心?” 杨若兮这才一愣,刚才她听到小米的哭声下意识就钻出了珠宝店,却不曾想拿在手里的蛋糕也给一道带了出来,这是不是就意味着,珠宝店里的东西都能够拿出来?那外面的能不能拿进去呢? …… 004 太太召见 饶是杨若兮在现代久经各种人情冷暖,见识了不少奇人怪事,此时也制止不住内心的激动,打发了秦小米去外间守着,她随手拿了矮榻上一根美人拳进了珠宝店;又从珠宝店的白银柜台里拿了一把银耳钉回到房间;如此往复,她就像是一个刚刚得到新奇玩具的小孩,不停的在珠宝店和破旧闺房中来回穿梭。 不过等这份兴奋过后,又是一阵五味陈杂的感觉袭上心头。 她的性子和这具身体原主杨若兮的性子截然相反,从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到珠宝店店员再到掌管珠宝店的老板娘,这中间经历的十来年足以让任何一个天真懦弱的人成长为都市“白骨精”。不说面面俱到,至少也算得上玲珑圆滑,性子更是被磨砺得能屈能伸。 穿越过来回去的几率估计为零,说实话,她对二十一世纪唯一牵挂的就是耗尽了她所有精力的珠宝店;至于遗憾,当初她和夏远互相爱慕,不顾一切困难走到了一起,最初两年或许有爱情,可爱情熬不过现实,为了不让他家人看低,她竭尽全力投身在了珠宝店;谁知到了最后倒是便宜了李美霞!她遗憾的是没能亲自让这两个人后悔莫及!只是在心里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说不定珠宝店跟着自己来到了这个时空,夏远和李美霞什么也没得到! “杨二奶奶在吗?” 院里出现了一个穿着体面的婆子,站在院里拿帕子捂着口鼻,一副厌恶的模样。身后静静站着两个身穿粗布衣裙,低眉敛目的小丫鬟。 “你是谁?找二奶奶干什么?”秦小米在正房的瘸腿板凳上坐着,闻言翻了翻白眼喝道。 “段妈妈可是稀客,有什么事吗?”杨若兮从窗口看了那个婆子一眼,脑海里自然而然的就闪现了这个婆子的资料;人家可是大太太、也就是“自己”婆婆身边的体面婆子,看人家身边还跟着小丫鬟,比自己还体面。怕秦小米说话直白得罪了她,忙扶着墙壁来到了正房。 “大太太有请!”段婆子见了杨若兮出现,微微蹲了蹲身子,“二奶奶收拾收拾跟奴婢去牡丹院吧。” 杨若兮皱了皱眉:青柳早上从院子里铩羽而归,秦妈妈去大厨房煮粥,跟着这管理大厨房的婆子就这幅模样来请人,怕是来者不善吧! “那劳烦秦妈妈稍等片刻!”杨若兮心里思量着,面上不动声色,也不等段婆子应声,招呼了秦小米重新回到了东屋卧房。 翻开尚未整理的衣箱,找了一件七成新的藕荷色褥裙,又随意搭了一件披肩,这才让小米帮着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拿过压在箱底的首饰匣子,从那一堆看上去半新不旧的首饰里找了一把红木雕花插梳和唯一的一柄朴素的银簪插在头上;杨若兮这才踏着小碎步迈出了正房,段婆子眼中那红果果的不屑被她捉了个正着。 想想也是,杨若兮当年出嫁可算得上十里红妆,一百二十八抬嫁妆足可以媲美当朝郡主规制;但说不定也就是这招摇的嫁妆更让弹劾杨家老太爷的御史们又给杨家加了一条罪状。杨家被抄家之后,她明面上这一百多抬嫁妆被穆家献给了朝廷,因着她在穆家尴尬的身份,这三年,给她剩下的少部分嫁妆也几乎败个干净,能穿的衣裳全都是成亲前做的,首饰更是被当的当、卖的卖,只留了两三样不值什么钱的。可以说,她现在这副装扮和府里二等丫鬟差不了多少,也难怪一身簇新春装,头上一整套白银头面的段婆子面露不屑了。 杨若兮也没露出不满,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和这些婆子千万别太较真。“段妈妈辛苦了!” 不管怎么说,杨若兮还是府里的主子,段婆子也不至于太失礼,嘴里应着:“哪里哪里。”拿帕子的手便要去搀扶杨若兮。 两手相触之时,段婆子明显感觉手里多了个荷包,捏着里面小小的两块,愣了愣:这杨二奶奶难道还有身家不成? “不劳段妈妈,让小丫鬟扶着就好。”杨若兮收回手,招呼了满脸稚气的小丫头相扶,沿着院子门口长满杂草的小道往外走去。 段妈妈刻意落后了两步,手里的荷包半个巴掌大小,大红色方形荷包上金色云纹若隐若现,上面两个“xy”字符很古怪,从袋口可以看见里面两颗星星形状的亮眼银色。段婆子是大太太的陪房婆子,见过的好东西不知凡几,眼光可谓毒辣至极,只一眼她就看出里面虽然只是一对耳钉,但价值却不凡。银质纯度前所未见,式样新颖独特,线条圆润光洁,丝毫不见人工痕迹,可谓是巧夺天工。二奶奶不愧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嫡出小姐,落魄到此也有如此好东西! 不过段婆子也觉得奇怪,杨若兮进门足有三年,怎的以前不见有此玲珑心肠?转念一想,管她那么多,只有自己得到实惠就好。心里一番计较,上前几步赶走了小丫鬟,亲手搀扶着杨若兮,“秦氏竟敢在大厨房偷盗食材,二奶奶此去可别像之前那样心软,只会纵了奴婢越发刁钻。” “秦妈妈偷食材?”杨若兮在嘴里轻声应和了两句便不再多说,有什么事情还是到了地方才知道。 穿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 株洲刺史府是历代刺史的官邸,却以历了两朝近百年光阴,数次改造扩充,移花接木,引水造桥,堆石成山,亭台楼阁、回廊拱门、碧水繁花。屋舍隐在各处花园子中间,有参天古木遮挡着,难以窥见全貌,远远看去只瞧得见连绵不断的青色屋脊和穿插在回廊间一进进深深院落。 远处是一座占地极广圆形的活水湖,湖中有岛,岛上有亭。环形水域上分别有四条拱形栈道由回廊上岛,下面可以轻泛小舟、上面可以临水赏景,一阵微风拂过,水面波光粼粼。 湖水岸边是一圈垂柳,绿色的丝绦随着春风轻盈舞动精致的回廊就沿着小湖绕了一圈,隐隐可见连接在回廊之上的数条通往各院的走廊。 杨若兮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竹林,挑了挑眉:原来自己目前所住的小院竟然是在内院仆役所居的“竹”字号小道深处;这里,可是最接近外院的地方,一介少奶奶被逼到这个地步,原主还真是软弱好欺!不过,如今既然自己占据了这身体,自然不会再任他们随意欺凌。 想想也觉得憋屈,前世今生相同的际遇,都输在了渣男和小三的手里;不同的是在这叫做宋朝的架空年代,自己还有机会翻身一搏,既然上天安排了这次穿越,那她便好好的做一回这深宅大院里的“杨若兮”,在天高任鸟飞之前少不得要出一口闷气! 005 牡丹苑中 见识到了亭台楼阁杨若兮只是心有不忿,可进入了大太太奢华的牡丹苑她简直无话可说了! 牡丹苑和先前的竹林小院单是从外观上就是天壤之别,内里更是让人看得眼花缭乱。走过了仆役所在的一进小院就看见一个巨大的照壁,照壁前摆着一个巨大的青石水缸,围绕着水缸是一簇姹紫嫣红的花台;绕过照壁,东西各有一道月亮门通往两个跨院,正对着一道二门进去才是大太太所在的正房。 刚刚迈进正房二门,杨若兮便看见直挺挺跪在正房门口的秦妈妈,左右两厢回廊站着好些个丫鬟在对着秦妈妈指指点点,见到她进门也不见一丝收敛。 “段嬷嬷可回来了,刚才大太太还在念叨不该让嬷嬷走这么一趟,横竖不是有两个小丫鬟吗?”守在正房门口一个十七八岁身材高挑、杏眼桃腮的大丫鬟迎了上来,目不斜视的冲着段婆子福了福,就像没看见她身前的杨若兮似的。 倒是段婆子才刚刚收了杨若兮的好处有些不好意思,狠狠啐了一口:“银珠丫头,没看见二奶奶在吗?” 银珠一愣,但也接到了段婆子的暗示,对着杨若兮一福:“参见二奶奶,大太太等了许久了。”好奇的看了眼如今没掩面哭泣的杨若兮,她让到了一边。 杨若兮担心的看了一眼秦妈妈,但也没多做停留,大步迈进了正堂门槛,耽搁得越久,秦妈妈受的苦就越多。 大太太出身商户之家,不管如今穆府多么清贵也脱不去身上财大气粗的商人气势,这一点从她身边四大丫鬟的取名和牡丹苑处处透着富贵大气的摆设就能得窥一二。大太太嫁与穆家大老爷之后,穆段两家相辅相成,大老爷更是一路平步青云;加之她为穆家生育了三子一女,饶是她身上商人气息再浓厚,这嫡妻地位也牢不可破。 大太太年近四十,身材有些发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钱似的,不但穿着一身颜色浓艳的簇新织锦衣裙,头上更是梳着繁复的望仙九鬟髻,上面金的玉的钗簪像是不要钱似的堆得几乎看不到头发。她斜倚在正堂上方的太师椅上,身前一个小丫鬟帮着捶腿,身后立了两个十七八岁的丫鬟,分别是她倚重的金丝和银丝,两个丫头身上的衣裳经杨若兮目测也比她身上的体面得多。 大太太左下方首位坐着的是柳姨太太,大老爷穆元阳唯一的妾室。同样四十来岁看上去顶多三十出头,清淡的妆容、素淡的打扮、皮肤白皙、周身的书卷气,静静坐在那儿让人就能感觉到心神沉静。据说这位姨太太娘家也是书香门第,不过因为获罪,她被发作官奴,机缘巧合下被大老爷买进府中。因着出身关系,柳姨太太不但会吟诗作对,还写得一手好字,深得大老爷喜爱,她也是唯一能顶着大太太成为大老爷妾室的女人,并为大老爷生育了两子一女。 在柳姨太太身后还站着两个女人,年龄大的是谢太太,相貌普通,是早年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在大老爷成年的时候老太太做主开脸做了大老爷的通房,不过到了四十余岁都还只是个通房,名下只生了一个女儿。 年纪轻点的倒真的年轻,不过才二十多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大好年华,是早些年大老爷的下属从烟花地买来送与他的,艺名红莲,在府里被下人叫做红太太。 段婆子毕竟收了杨若兮的好处,在杨若兮跪在地上行礼久等不到上座大太太让起身的命令时她凑到了大太太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大太太这才斜睨了杨若兮一眼,懒懒的哼道:“起来吧。” 来之前,杨若兮就在脑海里将可能见到的这些人的资料过了一遍,此时没听到大太太让她坐下,她也没自作多情的自作主张,仍旧站在堂中。 大太太是看着杨若兮那瘦弱的身子就烦,当年她就看不上什么出身世家大族的媳妇,是老太太和大老爷非要强着说想要抬高穆家的门第就要同世家大族结亲;这下倒好,害得大老爷连贬两级到这偏僻的株洲来做刺史,害得清风停考了三年一度的春闱。 “秦氏毕竟是你的奶娘,犯了错总要知会你一声;回头把秦氏的卖身契拿来,直接发卖了吧。”大太太伸出戴着银色假指甲的右手在眼前看了看,说得是云淡风轻。 “不知奶娘是犯了什么错需要被发卖出府?”杨若兮没有像大太太以为的那样伤心大哭,反倒是抬起头直视大太太双眼。古井般的目光深幽莫测,让人看不清她的心思;静静立在堂中不卑不亢,猛然觉得她怎么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 大太太皱了皱眉,轻轻踢了踢脚,让给她捶腿的丫鬟站到了一边,“去,把管理厨房食材的王婆子给我叫来。” 不一会儿,管理厨房的王婆子出现在了正堂门槛外,杨若兮蹙起了柳眉:这个婆子,若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吴采莲身边的人。 “禀报各位主子,奴婢王氏,主管大厨房食材。” “好了,废话就免了!将你扭送秦氏来的由头从头说一遍。”金丝是大太太最倚重的大丫鬟,自然替大太太发了话。 王婆子躬身站在堂外,不疾不徐说了起来:“今日早膳时间早已过去,秦氏却来大厨房声称要给竹园的二奶奶熬粥;奴婢觉着有些不妥,但看在她是竹园二奶奶身边奶娘的份上并没为难她,由着她领了不少的食材。后来清风院二奶奶身边的梅香姑娘来吩咐奴婢取燕窝,奴婢打开柜子看的时候就发现燕窝少许多,一称就才知道整整少了二两。燕窝可是金贵东西,平日里使用都是有数的,于是奴婢关了大厨房院门一搜,结果就在秦氏煮的粥里面发现了燕窝的痕迹。这才想起来,当时就不该将钥匙交给她由着她拿食材……”说到这儿,王婆子一副痛心疾首悔不当初的模样,让听着的人也觉得她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就因为奶娘煮的粥里面有燕窝就要发卖出府,这样的处罚是否严重了点?”杨若兮心里冷笑几声,你们如此的赶尽杀绝就真的不怕逼急了兔子咬人! “燕窝可是大厨房里珍贵的食材,每月只有那么点定例,哪里是想用就能用的!今日她秦氏胆敢偷盗燕窝,谁知道改日她会不会将手伸到给各位主子准备的灵芝、人参上面去。”王婆子倒是一口咬定要重罚秦妈妈。 “喔?”杨若兮挑了挑眉,“王妈妈的意思,这燕窝我不能用?” …… 006 抽丝剥茧 杨若兮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盯着上方的大太太,她从刚才王婆子的话里可听说了,吴氏都能随便动用燕窝,她为何不能用?真正论起身份来,自己这个三媒六聘拜过祖先、上了族谱、在衙门备了案的才算正宗的二奶奶吧!这个吴采莲只是个从侧门进门的侧室而已!就是这次要给她抬分位的事情,估计也只是大太太这些人一头热而已。 王婆子似乎根本没想到这一点,要知道,杨若兮的饭食基本和丫鬟的定例相同,这么三年来,除了偶尔秦妈妈给大厨房塞点铜钱加点肉食之外根本就连荤腥都见不着。 这些日子大太太让院子里的下人们改口,吴氏那又下派了不少赏钱,在这些人的眼中,自然只有吴采莲一个“二奶奶”。被杨若兮拿话这么一问,王婆子一时支支吾吾不知怎么回答,眼神不住的往回廊下一众小丫头瞧,希望谁能够看懂她的暗示赶紧去清风院请了吴采莲来。 杨若兮心知肚明,冷冷一笑,不再盯着有些六神无主的大太太瞧,这大太太一看就是个耳根子软、没什么主见的人,在府里之所以这么风光无非就是她背后的势力和膝下三个资质都不错的儿子;再加上身边有好几个手段厉害的婆子,估计今日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她身边此时只有两个大丫鬟,翻不出什么大风浪来!这么一想也就放下了心,转而专心盯着王婆子:“王妈妈,不知这燕窝我可用得?” “当然用得,若兮可是咱们府里正经的主子!”说话的是柳姨太太,眼波一转,手里的湘妃扇轻轻一摇,眼睛转向上座的大太太: “太太您说呢?” 大太太正手捧着丫鬟递到手中的茶盏准备入口,没防到柳姨太太会横插一脚,茶盏重重的放在手边的几案上,眼看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杨若兮诧异的看了柳姨太太一眼,以她的身份怎么会帮着自己说话?但不管怎么说,她的这句话来得正好,一嘴将王婆子堵得跪在了地上。 “杨二奶奶当然是主子了,只是这秦氏不告而取,分明为偷。”眼看着柳姨太太和杨若兮将燕窝事件硬生生搬到了身份上面,王婆子眼珠子一转,又转移的关注重点。 “这也是你一家之言,不如让秦妈妈说说怎么回事?咱们府里由来赏罚分明,可不能为着你一个人之词就定罪!”柳姨太太似乎也是看大太太身边几个婆子不在,笃定想要帮着杨若兮,竟然顶着大太太的利眼继续力挺杨若兮。 杨若兮也趁机重新跪在大太太身前,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若兮也知道太太一向公正严明,定然会给奶娘一个公道。” 大太太忿忿的目光在柳姨太太和杨若兮身上来回打量,柳姨太太一向暗地给她下绊子她知道,可什么时候这懦弱的杨若兮敢这么咄咄逼人了?心里虽是恼恨,面上功夫却是不得不做,只好让身边的银丝让秦妈妈别跪在中堂外,也一道站在门口回禀。 秦妈妈跪在堂外本已是绝望一片,自家主子的性子再清楚不过,估计此时在里面哭着求饶也说不出个什么道理来,深深叹了一口气,要是自己娘俩被赶出刺史府,小姐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还不被吴氏一步步逼入绝境! 岂料被银丝唤道大堂门口所见真是超乎她想象,杨若兮不卑不亢的站在堂内,脸上哪里有一丝泪痕,身躯虽瘦弱不堪却挺直如松,眼神深幽坚定,见到她时还露出个宽慰的笑容来。 “秦氏,在大厨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照实说来。”柳姨太太也冲着站在门口的秦妈妈温和一笑,柔若春风。 秦妈妈心里一突,杨若兮不知道,她这些日子进出大厨房倒是听说了不少事情,看来今日谁被赶出刺史府还是个未知数;蹲身福了福,低眉敛目的回道: “今早奴婢是取了食材给二奶奶熬粥,但不过是薏米、百合、绿豆加上大米,并未看到燕窝的影子;后来梅香姑娘来拿食材,王妈妈让奴婢避嫌,奴婢便出了厨房;再回去之时还来不及看灶上就被王妈妈唤了粗使婆子绑到了牡丹苑。至于粥里面掺没掺燕窝,奴婢到现在都还没看过。” “浑说什么?别以为你这样说就能把脏水泼到梅香姑娘和老婆子的身上!分明就是你趁着婆子拿钥匙给你偷了燕窝。”王婆子一听秦妈妈的话有些急了,斜着眼睛就驳了回去。 “放肆!”冷不防杨若兮高声喝道:“没看见堂上太太、姨太太们都在么!这么多主子面前未必然冤枉了你去,你慌什么?莫非做贼心虚!” 喝完,她对着上面大太太行礼道:“大太太莫怪若兮越代庖厨,实在是担心奶娘,请大太太允许若兮询问王嬷嬷和奶娘几句。” 杨若兮都这样说了,大太太还能说什么,臭着脸点了点头,她这时候正绞尽脑汁思考柳姨太太横插一脚有什么目的,哪里有闲心关注个可有可无的主仆俩。 “王嬷嬷,你刚才说奶娘是在拿了你钥匙取食材的时候偷了燕窝放在粥中的?还取了二两?”杨若兮想到早上秦妈妈出门的时间和现在的时间中间起码隔了两三个小时,这中间可大有小辫子可抓。 “正是,也就是那时候她拿了我的钥匙偷的。”王婆子不知道杨若兮什么意思,咬定了秦妈妈不松口。 杨若兮一听,眉头一挑,唇角微微勾起,这种带着点讽刺、带着点不经意的神情让王婆子心里无端添了几分慌张,补充道:“不信你找梅香姑娘或者是厨房里的人问问啊!奴婢收了钥匙之后一直就在厨房外院子里监督小丫鬟们打理午膳的食材。” “这个确实要找厨房里的人来一趟!不知道谁能去将秦妈妈熬在灶上的粥端到牡丹苑来。” “这是证据!老婆子早就留着呢。”王婆子听到杨若兮想要看粥,笃定的笑了,招了招手,院中一个小丫鬟捧着个棕褐色瓦罐来到了门前。 杨若兮伸手用勺子搅了搅,心里更加肯定了猜测,“王嬷嬷,您可是算是府里的体面人儿了,可别随意污蔑别个!” “太太可要给老婆子做主啊!老婆子顺和二十年虽我们家主子进府,去年年底多亏了太太抬举做了厨房管食材的管事,一直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如今杨二奶奶什么意思?莫非不相信老婆子的话!”王婆子见杨若兮笃定的模样心里一阵的发慌,莫不成被发现了什么? “王嬷嬷,在太太面前,谁也别想污蔑谁,但谁也别想蒙蔽了谁!”杨若兮转向上座的大太太,已是胸有成竹,“太太和姨太太容秉:这锅粥中的燕窝大家尽可以细细观看,众所周知,燕窝在炖之前除了仔细清洗之外还需要浸泡数个时辰。也分是盏、是条、是碎,府里的燕窝想必不会是碎片,若不是碎片,浸泡和炖煮需要的时间更长;这粥里的燕窝既然是秦妈妈拿食材时候一起加进去的,炖了一个时辰想必和清粥融为一体。” 说到这儿,王婆子已是面色几变,就差没捶胸顿足了,眼神不住的往牡丹苑的二门看去,她分明暗示了小丫鬟去给吴二奶奶送信,这人呢? 007 仇人见面 杨若兮才不管大堂内这些人心里此时在想些什么,她很庆幸上辈子曾经为了想要讨好夏远的母亲给她炖了几次燕窝,不然还真的不知道这东西炖煮有什么技巧。 又拿了木勺在粥里翻了翻,杨若兮下一句话直接让王婆子瘫软在地! “若是如王嬷嬷所说燕窝少了二两,我倒是想要让太太派人好好搜搜嬷嬷的住处了!这粥里这点子燕窝碎末有五钱都是抬举了,那剩余的一两多哪去了?” “正是!穆添福家的在外面么?让她带人去搜搜!”杨若兮话音刚落,柳姨太太便跟着高声对院中一应尖着耳朵听动静的丫鬟婆子们高声唤道。 “姨太太,奴婢在呢。”随着柳姨太太的呼唤,一个身穿粗绸褥裙,裙边镶着一圈蓝条的体面妇人站了出来。杨若兮眯了眯眼,捕捉到了这穆添福家的和柳姨太太之间交换的眼色,心里有些明白柳姨太太今早帮腔的目的了。她并非是帮自己解围,而是本就冲着王婆子去的,还可以大胆的想象,柳姨太太这是冲着大厨房的掌控去的。 想到此,她只是默默的退到一边,到现在为止,秦妈妈安全了,至于柳姨太太和大太太或者吴氏的较量,她不想掺一脚,也暂时没那实力掺一脚,该回避的必须回避。也因此,她没看到柳姨太太投向她那双充满审视和怀疑的眸子。 等待结果的时间是漫长的,借此机会,杨若兮将正堂诸人的身份讯息做出了详细的整理,整理结果表明,作为宅斗中的战斗机,柳姨太太的手段应该是满堂女人中最高的!若非如此,为何大老爷只有她一个有分位的妾室;虽说也是大太太厌恶大老爷的两位通房夫人,但那两位却是恭敬的立在柳姨太太的身后。为此可见一斑。 杨若兮还发现,这府里的人只有站在她面前她的脑海里才会有一副清晰的印象。就像现在,她明明知道大太太足下分别有二十二岁的大爷穆清月、二十岁的二爷穆清风、十五岁的五姑娘穆玉娘、十岁的八爷穆清旭;姨太太名下有十九岁的三爷穆子墨、四姑娘十六岁的穆瑶娘、十三岁的六爷穆子涵;谢夫人名下有十三岁的七姑娘穆婉娘;红莲名下有个六岁的九爷穆子星。 大爷有妻子小段氏,足下有五岁的儿子和三岁的女儿,其余的不清楚。二爷穆清风的正妻自然是自己杨若兮,妾室吴采莲生了个儿子两岁,叫穆飞;姨娘红枫没生养;通房目前有俩,一个是二爷以前的丫鬟诗诗,一个是青柳。后面的好像都没婚配。 这些人即便是杨若兮想起来,也只是模糊的影子,长相性情全都模模糊糊不求甚解,看来还是要见了面才知晓啊! 这时,二门那边一阵喧哗,杨若兮还以为是添福家的搜屋子回转,心说这效率还真的不错,伸了脖子往那边看去,顿时愣在了原地! 穆清风身材修长,面容清俊,一头墨发用一天青色发带系于头顶,一身碧海天青色锦缎长袍,腰间青色织锦两指宽腰带上挂着一块白色镂空环形玉佩;让杨若兮失态的不是这些,而是他的脸! 白皙的容长脸、墨黑的卧蚕眉、挺直的鼻梁、微勾的薄唇,只是在眼角多了一颗朱砂红痣! 这人!分明就是上辈子那和自己相恋十一年,最后狠心背叛,甚至亲手枪杀自己的夏远! 还没从见到年轻时“夏远”的震惊中回神,他右侧身后两步距离被两个丫鬟扶着的吴氏又让她差点克制不住如潮的思绪冲上前去!瞧她又看见了谁? 吴氏有一张白里透红的鹅蛋脸,大而圆的杏眼像是会说话,红唇水润光泽微微上翘,靓丽而充满活力。一头秀发如云,挽成繁琐的涵烟芙蓉髻,几根交织的玉簪点缀其中。身材并没有因为怀孕而走样,反而因为会穿着打扮,一件在胸下束腰的翡翠烟罗裙,外罩白玉兰织锦披肩,更显得丰胸细腰,别有一番妖娆。 杨若兮只觉得一阵眩晕,要说先前见了和夏远一个模样的穆清风只是震惊,那此时再看到和李美霞长相如出一辙的吴采莲,那真正就是如遭雷噬!想当初,就是因为李美霞长相靓丽会打扮,她才提拔她做了珠宝店店长,和她惺惺相惜,却没想到美貌遮掩下是一副蛇蝎心肠,不但勾引老板,还一起谋害了自己。 难道是老天爷知道她即使穿越拥有新生命心中都还不甘,特意送了这两人来到她身边,让她能够亲手报仇?原本只想延续“杨若兮”生命在后宅安然生活下去的她突然觉得浑身被注入了战斗的能量,精气神瞬间涨满,看来,新的人生也充满了挑战。 “母亲,孩儿有件喜事要向您禀报!”展清风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满面的喜色,以至于迈进门槛之后直冲到大太太身前。待话说一半时才瞧见左侧的三个女人,愣了愣,行了半礼道: “参见柳姨娘和两位夫人。” 柳姨娘起身和身后两个女人一道还了半礼后笑着回道:“二爷还是先把喜事秉了让太太高兴高兴,换换心情!” “谁惹母亲不高兴了?”穆清风勾唇一笑,狭长的凤目波光流转,未语先喜;谁料转眼就看见右侧倚柱而立的杨若兮,喜色顿时僵在面上,目光转冷,“你怎么会在牡丹苑?”直觉的觉得,一定这个总是哭哭啼啼的女人让母亲觉得晦气了。 杨若兮迎上他的冷眼,心下已是平静许多,眼前这人只是长得和夏远相似而已,这心机可差远了!夏远可是圈中出了名的笑面狐狸,才不会把心情外露。不屑的抿抿嘴,伸手在腰侧,风情万种的对着穆清风半蹲下身体,刻意软了语调: “二爷,卑妾来给太太请安的。”看到刚刚踏进门的吴采莲差点一个趔趄,杨若兮收回目光,古井般的眸子闪过一丝嘲讽:不管怎么说,这次有我在,你们别想郎情妾意!我可不会让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一而再、再而三的害死我。 “我不是吩咐过,你只管在院子里闭门思过,少出来丢人现眼的。”穆清风恨极了眼前这纤弱的人影,若不是她,三年前自己的会试便不会耽搁,自己全家也不会被贬到这边远的株洲来受苦三年。 “二爷,是太太身边段嬷嬷来竹园请卑妾出来的。”杨若兮没等他让她起身就自家起来立在一侧,淡淡的说道。 看到杨若兮这不同于三年间每一次的沉静反应,穆清风不禁上下打量了一番她,总觉着哪里不对劲,前几天不是都还哭晕了过去吗?想想都觉得不吉利。 008 大好消息 吴采莲是个上进的女人! 三年前被嫡母设计要送给当时官居吏部侍郎的穆元阳做妾室,那时候的穆元阳已是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身边有心狠手辣出身商户的正室段氏,还有一位和他琴瑟和鸣的贵妾柳氏,这样的景况怎容得她插足;偏生进府之后让她见到了穆家二爷穆清风,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正备娶身世高贵的娘子,整个人容光焕发,一下子就抓住了吴采莲的全部注意力。 与其做个垂老男人身边的通房,不如傍上个少年英才,凭着自己的努力难道还会委屈了不成?再打听了新妇杨若兮的性子,吴采莲深觉老天相助,于是小施一计,成功的让大太太将她送到了穆清风的院子。 更让她欣喜的是接下来杨家的倒台,杨若兮连二爷的身子都没近就被厌弃;然后她因为二爷的喜爱怀孕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冥冥中有一双手在帮她安排,她只需要轻轻一推,一切都按照她期望的样子发展。 原本,她只是想做一个和柳姨娘一样被夫君全心维护的贵妾,可是大太太却在无意中给她画了一张天大的馅饼:在段家,是有平妻存在的!一次两次或许吴采莲还不以为然,但大太太说的次数多了,加上这两三年的顺风顺水,怀上第二个孩子之后,吴采莲也不得不慎重考虑起这个可能性来。既然贵为皇商的段家能有平妻,为什么穆家不能有! 吴采莲也是个聪明的女人,自然知道如何借势,果然,不过是像两年前勾红枫那样对青柳露了一句话,然后青柳就不顾一切的巴了上来,就像两年前红枫那样,自动招认杨若兮想要“加害”二爷子嗣,这个可说拙劣的借口真是百用不厌,果然成功将那个懦弱的吴氏贬到了看不到的外院;依她对大太太和穆清风的了解,只要杨若兮翻不出什么风浪,从此也就被雪藏的命了!而且大太太透了话,若是段家日后回京,杨若兮只有被打发到庄子上老死的命! 不过,当她在牡丹苑看到虽衣着简陋却通身凌厉的杨若兮时,她直觉感到不对劲!青柳早上去竹园的事情她知道,身边亲近下人都帮着她筹谋她也知道,但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杨若兮会有胆量闹到牡丹苑来,看此情景,大太太好似还被她下了面子? “二爷,您还是赶紧将喜事给大太太禀报了吧,让太太也跟着乐乐!”吴采莲可不会贸贸然的就直接和杨若兮对上,干脆采取了无视的态度。 “看到你我就够乐的了!快快快!给采莲看座,飞儿呢?怎么没一起带过来?丫鬟婆子奶娘还算尽心吧?你肚子都这么大了,我早说过别顾着来给我请安伤了我的孙子。”顿时,大太太变身成了弥勒佛,满脸的笑意怎么也兜不住,关切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柳姨太太和杨若兮给她带来的不快早就烟消云散了。 就这样,吴采莲甚至没正眼看杨若兮一眼,更别说给杨若兮行礼就被安顿在了右侧的座位上,看上去杨若兮倒像是站在她侧后方的丫鬟或是……妾室。 “母亲,飞儿正是调皮闹腾的年纪,放在院里让丫鬟婆子们看着免得来牡丹苑打扰您。采莲是想见到太太听到好消息会怎么开心,这才跟着儿子来了这儿,母亲可不能责怪与她。”穆清风倒是不客气,目光从杨若兮身上移开,徐步走到了右侧首位坐下,他也和吴采莲采取了同样的态度:无视!这么一来,杨若兮更像是跟在两人身后的侍候的通房,谁叫她穿着打扮和丫鬟不尽相同。 “好了好了,那你赶紧得把好消息给母亲说说。”大太太摆摆手,显见对穆清风说的好消息感兴趣些,至于被添福家带下去的王婆子,还有被廊柱遮挡了半个身子的杨若兮,都被她下意识的忽略到了一旁;看来这娘三都有个共同的习惯! “三表哥估计这两天会到株洲城一趟……”穆清风话才刚说一半,上座的大太太就激动得站起了身子;“什么?你是说皓庭要来株洲?” 大太太段氏娘家经过这么些年的四处活动,早已从二十多年前的土财主发展到了京城数一数二的积富之家,掌着皇家一部分采买生意,也算得上是京城里排得上号的皇商!而这位大太太这位行三的侄子段皓庭更是了得,年纪轻轻的就长袖善舞、能言善道,和世家公子们倒是大多交好。他选在这时候来株洲,大太太很自然的想到了即将到来的会试、殿试。 “是的,母亲!”穆清风微笑着点了点头,“表哥信上说这次和他一道来的有内阁学士家公子袁熙和袁公子的一位朋友,下个月是果敢王世子大婚的日子,这两位想要寻些不同寻常的礼物,表哥介绍了株洲辖下的临海城,既然来了株洲,表哥当然会顺道来咱们府上住几天。” “真的?”大太太的脸上喜色尽显,呵呵笑道:“还是你表哥想得周到,知道你这就要动身进京。老爷还在发愁是不是真的要麻烦你二叔一家四处周转,可你二叔也不过是四品奉直郎,闲官一个,在京城那个一把抓一大把王爵的地方算个什么事!内阁大学士就不一样了,看你舅舅家多好,知道咱们想要瞌睡就送枕头来了。呵呵!” “是啊,这次一定抓住机会让袁公子另眼相看,并介绍儿子面见袁大学士。”穆清风同大太太一眼都陷入了美好的幻想当中。 杨若兮注意到,柳姨太太听到这些的时候很专心,但听到穆清风最后一句的时候嘴角却是露出个不屑的笑容,间或还带着一丝仇恨。这才记起,比穆清风小一岁的穆子墨三年前本该参加会试,却莫名其妙腹泻了三天差点丢了小命,自然也就误了科考,就连原先正在议亲的人家也莫名毁了婚。此时想来,该不会是大太太的儿子不能科考,她就见不得柳姨太太的儿子好吧?还好柳姨太太看上去就是个恩怨分明的,似乎没有将这些怨恨归结到杨若兮身上,否则有的受的。 就在大太太拉着穆清风坐到她身边的主位不停的询问段皓庭的事情,并连声让身边的金丝去吩咐添福管家准备外院的院子,高兴得找不着北之时,添福家的回来了!她的手中提着一个大包袱,身后是被两个粗使婆子压着垂头丧气的王婆子。柳姨太太和添福家的目光一触即收,嘴角的笑意差点遮掩不住,最后还是用了湘妃扇遮了个严实,不然可破坏了她长久的书香气质。 破坏气质的还有吴采莲,见到王婆子被押着的那一瞬间,她脸上闪过一阵惊慌,簇的站直了身子,随即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忙重新正襟危坐。让杨若兮有几分遗憾:这个吴采莲,还真的很沉得住气! 添福家的在王婆子住处不仅搜查出了差不多半斤血燕盏,还有其余珍贵食材如人参、灵芝等,另有成色上好的白银四十多两,按照府里一等婆子每月五钱银子月例算,王婆子怎么也凑不到如此多的银两,不用怎么大审,还没听完添福家的回禀,爱财抠门的大太太就已经勃然大怒,摔了手边的天青茶盏,直高声唤着打出府去! 添福家的早有柳姨太太命令,当下唤了婆子就准备下去行刑。 岂料一直没做声的吴采莲猛地跪在了堂上,未语泪先流:“太太还请手下留情!”一句话说完又是一阵哽咽,跪在地上的身体更是摇摇晃晃,双手也捧到了微凸的腹上:“还请太太念在奴婢腹中孩儿的份上容奴婢说几句话吧!” 吴采莲生得一张宜嗔宜喜的面孔,此时搂着腹部跪在地上双眼含泪,红唇颤抖,怎么看怎么惹人心怜!大太太尚未发话,穆清风首先就怜香惜玉起来,上前两步半扶半抱将她搂进怀中:“采莲,有什么你尽管给太太回禀就好,当心身子!” 杨若兮暗暗打了个寒颤,不知道夏远和李美霞私下是不是也这样搂搂抱抱,顺便骂自己几句傻瓜? 大太太也不得不敛了怒气,连声心疼道:“采莲,快坐着,别伤心了,有话好好说,别伤了我的金孙!” 看这势头,今日王婆子的事可能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杨若兮恨恨咬了咬下唇,轻抚手上胎记:难道这样就完了吗? 009 面面俱到 当然没完! 吴采莲立刻让杨若兮知道了为什么她能够踩着“杨若兮”一路步步高升了!人家不仅是长相好,这眼泪和表情完全收放自如。被穆清风搂在怀中轻言细语安慰着,她的脸上露出个凄婉的笑容,尚且挂着晶莹的泪珠,如同雨后新荷,清新又惹人爱怜,难怪荣宠长盛不衰! “采莲,究竟有什么委屈让你如此伤心?”穆清风满面深情,让杨若兮想起了琼瑶阿姨戏中的男主角。 “二爷、太太!”吴采莲满目凄婉,不愧是和男主角搭戏的女一号!“卑妾的出身想必府里人人都知道,但卑妾之前的生活想必无人知晓……”说到这儿,她恰好的停下了,似是回忆起了往日的凄苦,泪水无声的流下。 穆清风心中是怜惜之心大起,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恨不得将她揉进心里呵疼,“采莲,难过就别说了!” “不,我要说!不然王嬷嬷的苦无人知晓!”吴采莲的目光转向跪在门外无精打采的王婆子,“卑妾身边只有当年姨娘身边的王嬷嬷和奶娘;卑妾从小吃不饱穿不暖,多亏了王嬷嬷和奶娘忍饥挨饿,帮卑妾藏了不少好吃的,让卑妾留得一条命来服侍二爷。也是卑妾福大,得以为二爷开枝散叶,可王嬷嬷和奶娘总觉得这幸福的日子不真切,正巧嬷嬷得了太太恩典掌了厨房,为了让卑妾能够养好身体,嬷嬷往年的习惯是怎么也改不了!自从嬷嬷掌了厨房,卑妾虚弱的身躯得以调养,这才又怀上了……” 一下子,王婆子的形象高大了许多,她的私藏被吴采莲生生扭转到了大义的份上!听到吴采莲这么一说,王婆子的精神立马来了,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道:“太太开恩,奴婢看着我家主子自从生了飞哥儿之后身体一直不好,暗自焦急,因着她娘就是因为产后营养跟不上才早早丢了我可怜的莲姐儿生生的去了;所以奴婢就一时糊涂……呜呜……,奴婢只是怕,只是怕莲姐儿只是个贵妾,要是老婆子还不费心照拂,她能吃到那些定例吗……” “嬷嬷别那么说,大太太是出了名的良善,不是给各处下了命令让莲儿随意吃喝吗?您老人家怎么能这么糊涂了,若是您因此犯错被贬出了府,今后莲儿还有谁来疼惜?”吴采莲顺着王婆子的话接了下去,一副哀戚绝望的模样。 “莲姐儿,嬷嬷是个要被贬出府的人了,也不怕得罪了谁!说来说去,你只是个妾室,以后千万别仗着大太太和二爷的宠爱就真的恃宠而骄,这要被人说嘴的。让嬷嬷怎么走得安心。”王婆子也是一副语重心长交代遗言的模样。主仆俩这一出情深的戏码一出,真是让杨若兮叹为观止,今儿这一出,看来虽是救得了秦妈妈,但也讨不了多的好去。 “什么妾室!我不是说了要提采莲做清风的平妻吗!”大太太本就没太多的弯弯肠子,出身始终限制了她的见识。听着主仆俩的诉苦,不禁大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这下好了,往日只是她和吴采莲私下叨叨,如今当着众人的面总算是说了出来,杨若兮的存在对她来说丝毫不是问题。 这句话一出,柳姨太太苦笑了下,若是“平妻”在官家是这么容易提的,那她早就不是“姨太太”了! 穆清风愣了愣,不好在大庭广众,特别是柳姨娘在场的时候驳自家亲娘的面子,也或许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顺着话接了下去:“是啊,嬷嬷你真是白操心了!采莲在府里帮着我操持家务、管理着清风院,哪里只是个妾室了?正经的二奶奶也不过如此!行了,我做主,王嬷嬷从厨房重新回到吴……二奶奶身边吧,她身边正是需要你和刘妈这样的贴心人。至于那些银子,就交给二奶奶花销吧。” 穆清风在吴采莲的柔情攻势下,早就将害他们全家的丧门星忘到了天边,更因为软玉温香,因着吴采莲怀孕许久没和她接近的他心里一软,一锤定音将王婆子的所有罪责给抹得烟消云散。 他是忘记了,可杨若兮在一边听得火冒三丈!原本觉得能够保下秦妈妈先回竹园再徐徐图之就足够了,现在却发现,这贱人二人组简直欺人太甚,继续忍下去不是她杨若兮的风格! 当下从廊柱后站了出来,对穆清风福了福:“多谢二爷赏赐!这银子给了我,那余下的燕窝、人参和灵芝怎办?且王嬷嬷贪了那么些食材,以往送到各院主子嘴边谁知道是什么冒充的?我倒是没福分吃这些燕窝什么的,不知道老太太吃的人参是不是萝卜?老爷吃的鹿茸是不是别的什么?太太惯常用的阿胶又是什么皮子熬制的?”这时候说着这些个食材她才觉得依旧饥肠辘辘,从珠宝店里拿的蛋糕没吃上几口就被秦小米打岔;说着说着倒是多了几分恶意,就是要让你们在心里产生联想,以后看你们吃这些好东西的时候是否磕碜。 “谁赏赐你了?”穆清风一脸的厌恶,揽着吴采莲退后一步,“你这个丧门星怎么还在这里?赶紧滚回你的……院子!留在这里碍眼得紧。”他甚至不知道现今杨若兮被发配到了什么院子。 “二爷不是说王嬷嬷贪的那些银两交给‘二奶奶’花用吗?这府里难道还有别的二奶奶?”杨若兮故意装作没听到穆清风前面的话,天真的问道。 微微勾起的粉色樱唇、一双上挑的凤目水波荡漾,让整张小小的瓜子脸生色不少,穆清风一愣:想不到面上不那么凄风秋雨的丧门星看起来还有这样一番风情! 吴采莲能够拿捏着穆清风到如今地步,对穆清风那是了解至深,见状手中绢帕一甩,阻碍了他的视线,: “二爷,那些钱就拿给姐姐花用吧,就当是弥补秦妈妈受的委屈。”说的就像是她给杨若兮施恩似的。这可不是给“二奶奶”的,只是弥补秦妈妈的。 穆清风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这银子是给你补身子的,怎会出尔反尔拿给别人?算了,这银子还是交给母亲处置吧!”接着转向门外听候命令的下人们:“福婶,银子交给太太收着,以后府里哪个丫鬟放出府就用这笔银子添妆吧!你带她们都下去,厨房那边的事情你让禄婶先兼着;王嬷嬷调到浆洗房里去;秦妈妈是吧?” 听到被二爷提及,秦妈妈简直感激涕零,连忙上前几步:“奴婢在!” 怎么处置秦妈妈穆清风很为难,因着大太太不着调的缘由,他偶尔也会帮着处理内宅事务,但他真的不知道现今秦妈妈和杨若兮是个什么状况?可又不愿让人觉得他对内院一无所知,沉吟片刻后试探着说道:“秦妈妈受了委屈,现下也给你平了冤屈;秦妈妈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杨若兮暗自腹诽,一个奴婢敢说什么不满意?从眼下的情况来看,她也得到了不少的讯息:大太太看似威严,实则没什么脑子;柳姨太太在这个家里说话做事还有几分分量;吴采莲善于做戏,在这个家里深得上下民心;丫鬟婆子们也分门别派,还待慢慢了解;穆清风不是个读死书的书呆子,和稀泥的本事还不错,这么一处理下来,满院子的丫鬟们谁不用感激的眼神盯着他? 010 暂时休战 秦妈妈是个传统的女人,由来相信女子应该严格遵从《女戒》的教诲,奉三从四德为圭臬。在秦妈妈的观念里,杨若兮已经嫁到穆家,成为穆家名正言顺的二奶奶;只要穆家一日未休妻,她都应该想方设法得到穆清风垂青,最好生个嫡子站稳脚跟。 无奈先有她身边丫鬟一个个背主求荣,如今更是被大太太给直接赶到了竹园,如何还能够见到二爷?而且竹园那个地方如何杨若兮不知道,但常年和丫鬟婆子打交道的秦妈妈却是一清二楚。 竹园是最靠近外院的地方,那里不远处就是内院粗使婆子丫鬟住的大杂院,外院有些大胆的小厮或是内院体面婆子的家人总是找着由头在大院里出入。若是二奶奶一个不小心,那可就是万劫不复的大事啊! 想到这些,听到穆清风用那样温和的态度问话,秦妈妈的心一下子就活泛了许多!今早看来,二奶奶好像是想通了不少,若是能借着这机会从竹园重新搬回到清风院,说不定…… 当下整了整衣衫,“二爷,要说奴婢不满意的地方倒真有两处。” 穆清风眉头不禁眉头一挑,清亮的眸子下意识冲着杨若兮扫去:“秦妈妈不妨说来听听!今儿母亲和姨娘都在跟前,若是我没法子做主也可求到她们面前去。” 秦妈妈闻言喜上眉梢,低头敛目的她根本没注意到杨若兮已是抓耳挠腮,要知道,这穆清风也太狡猾了点;他这么说完全是不负责任嘛!不管秦妈妈提了什么,只要他不合意的,大可以直接就推到了一边。 趁着秦妈妈还没开口,她毅然硬着头皮再上前两步,拉了秦妈妈袖子,“奶娘,我们回院子去吧,我还没用早膳呢!” 秦妈妈的诉苦硬生生被她面上泫然欲滴的委屈给逼回了肚子,是啊,如今自家小姐被逼到吃一顿饱饭都艰难,二爷又在哪里?难道就因为自己被冤枉了就能漫天开口不成?如此一想,面上轻松了几分,反手扶了杨若兮,蹲身淡淡回道: “奴婢不满意的是今儿耽搁了给二奶奶做饭,让她饿了这半天。” 穆清风抬眼看了下高高挂在天空那一轮春阳,摸了摸鼻子,又展了扇子晃了两下,对杨若兮埋怨道: “秦妈妈去做早饭一时没回院子你就不会唤了别的丫头做么?各院小厨房不也盘了灶、平日赶不及就在院里自己做着吃呗!再不成,不是有那么些点心么?”他一直就看不上杨若兮的懦弱,放着满院子下人不知道用;见她似乎没像以前那样缩在角落只知道哭,还以为有所改变,谁知道仍旧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很是悔不当初,为什么当时老太太和大老爷就信了书香门第世家大族出来的定能撑得起穆家这一房。 杨若兮听到这番埋怨不禁像是看怪物似的上下打量了一遍穆清风,那红果果的鄙视看得穆清风心里直犯迷糊:这丧门星的眼睛像是能吸人灵魂的漩涡;又像是里面藏着针,刺得人周身不自在。 “你看什么?难道我说错了么!”翩翩君子也禁不住蹙起眉头。 堂上的大太太和吴氏神色瞬间变得极不自然。三年前,杨若兮给穆家带来了那么大的打击,大太太和穆清风的想法就是一封休书赶出门按说也不为过。 然而老太太和大老爷穆却坚决反对穆清风休妻。杨家在新宋朝毕竟经历了三代皇朝,可说枝繁叶茂;杨老太爷更是知交故旧众多,门生满天下,其中不乏勋贵人家。再有杨家只是老太爷身死,其余子弟尽皆贬到边远地方为官,根基在顺和并未坍塌。 所以这杨若兮万万休不得,至少短期内休不得,反正以她绵软懦弱的性子不过是穆家多养一个闲人罢了。一不会被人说落井下石,德行有亏;二则万一杨家有人找来也好有个交代。 这些门道在三年前大老爷和大太太就对大太太和穆清风解释过数次,且下了严令让他们若是不喜,忽视就好,万不能太过苛刻! 三年时间转眼即过,穆元阳远在株洲为官,不但杨家从未派人给过只言片语,就是杨若兮的父母也未见消息;杨若兮又是个不顶事的性子,再有吴氏在中间煽风点火,杨若兮虽说未被休弃,但日子和被休过的没二致,这些内院里的龌龊事穆清风倒是真的一知半解,还只道是母亲知道他厌烦看到杨若兮的哭丧脸才将她从清风院换到了旁的地方。 杨若兮不是很清楚这中间的弯弯道道,对穆清风这番“不如食肉糜”言论那是相当的佩服,收回目光撇了撇嘴,“二爷,卑妾身边仅剩的贴身丫鬟青柳都接着红枫的脚步被你收用了,哪里还有什么丫鬟服侍啊?至于小厨房?有这个定例吗?那今后还劳烦二爷交代下去每日给卑妾送点食材来就好,也免得秦妈妈奔波劳顿,这就算二爷给秦妈妈的补偿可好?” 说到红枫和青柳,穆清风神色闪过一丝尴尬,以手拢在口边轻咳了一声:“红枫和青柳都是你身边的丫头,她们又体面你也体面不是?再说了,过后我不是吩咐吴氏帮你补上丫鬟了吗?”贤惠的吴氏不是给他说即使再厌弃杨若兮,还是要给她两分体面,收用她的贴身丫鬟做姨娘,那也是对她的抬举? “补上?”杨若兮冷冷的勾了勾粉唇,深幽的眸光扫了一眼吴采莲,并未揭穿她的谎言,“那谢过吴姨娘了!” 吴采莲则盈盈一福身子,“姐姐言重了!”神色未变好似她根本没做什么亏心事。 “算了!我可没那个福分有你这么个‘好妹妹’,还是和红枫姨娘一样称呼我二奶奶吧!免得坏了穆家的规矩。”见到吴采莲的做作让她想起二十一世纪李美霞的两面三刀,心里一阵泛堵;但她知道,在这孤立无援的穆家,她暂时没有和吴采莲斗的本钱,一切还需要好好筹谋。不过,今儿这一出也等于向她宣战了,这个“二奶奶”我可不愿意像原主那样窝窝囊囊就让出来的,等着吧! “太太,既然奶娘这边的事情已经解决,请容若兮先行告退!” 大太太巴不得赶紧送走这瘟神,要是儿子知道那些事情后给大老爷或是老太太露了风声,她少不得要吃不少的排头,虽说不是怕她们两人,但好歹人大面大被削了面子还怎么服众!连忙摆手让她快点离开。 一双探究兴味的眸子紧随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为止,随即这双眸子的主人轻轻抚了抚鬓角,这是她的习惯,在筹谋事情时的习惯! 011 各方思量 杨若兮一走,以柳姨太太为首的姨娘队伍也都借口告辞了出来,正好大太太想要和穆清风详细商量关于段皓庭的事情,破天荒免去姨娘们午膳服侍的工作。 人刚刚迈出牡丹苑的二门,大太太就忍不住啐道: “一群不是好歹的大小娼妇,老娘迟早让你们全都滚蛋,看着就惹人心烦。” 一副市井泼妇的模样哪里有半分官眷的高雅。吴采莲明媚的眼里飞快闪过一丝不屑,但更快的,她脸上布满了愁容,挺着根本不太显的肚子上前了两步,“太太别生气,您一生气卑妾就感同身受,孩子也跟着不开心。” “哎哟哟,可不是,光顾着和那些人生气去了,都忘记采莲怀着身孕,哪能为这些个事情烦心。”说完还特意瞪了穆清风一眼,“清风也是,我不是都说了要抬采莲做你正经的二奶奶,你怎么尽拆我的台?还承认那个丧门星是二奶奶!” “母亲,她不过是占着个名头而已,你和她计较那么多干什么?您看采莲就知道我的难处,从来不曾说过半句。”穆清风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也不想去劝母亲注意她的形象,反正只要有外人在,她还算兜得住。 吴采莲心惊的偷瞄了一眼大太太:我的二爷咧,这天下的母亲可不准有女人比她更得儿子欢心的! 果然瞅见大太太沉下脸,为了不吃挂落,吴采莲早已经练就了一身绝好的奉承功夫,当下盈盈一笑道:“都是太太教导好,凡是以二爷着想。” 穆清风才没看懂自家母亲和爱妾之间的互动猫腻,他的心思可不在这内宅之中,顺着吴采莲的话接了过去:“采莲是不是在岳父那里听到了什么?”也没等吴采莲搭话,他又自问自答道: “不会啊,这几年你和岳父家走动也不是那么勤快,消息怎么会比父亲还快?” 吴采莲的父亲早已不是那个四处送庶女拉关系的六品小官了,吴大虎军伍出身,照理说没后台的武官这个品级算是到头了,也难怪他四处走动打点。合该人家运气使然,吴采莲有个同样庶出的姐姐当时送到了伯爵府中为妾,这位吴氏也是一举得男、手段不凡,竟然让爵爷找关系让吴大虎调任了京城禁军千总,好巧不巧的,竟然在一次救驾中露了脸,顿时连升三级,升任从四品轻骑都尉,如今风光正健。 “什么消息啊?”大太太不禁好奇的问道,“还有什么消息难道比你表哥来株洲还要重要。” 穆清风环视了大堂一眼,留在屋中的只有贴身服侍大太太的金丝、银丝,吴采莲身边的梅香、兰香,另外就是自己身边的追云和逐月,都是些稳妥的,便也不再隐瞒,“这倒真的是个好消息!下个月,说不定不只是儿子会进京参加三年一度的会试,咱们全家都有可能跟着父亲回京。” “这……这是为什么?”大太太激动的站起了身体,由于身体过胖,喘得厉害,吓得金丝银丝赶紧扑过来抹胸口的抹胸口,递茶水的递茶水。 穆清风吓了一跳再不敢卖关子,忙不迭说道:“母亲别慌,是京城里下了让父亲回京述职的公函,时间在春闱之后,但父亲这边可以提前入京。这些都是二叔捎来的消息,公函还在路上呢,万不能随便嚷嚷。更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任何的差池。” 想了想,穆清风安慰的看了一眼吴采莲,道:“你们道我今日为何对那女人如此客气?抬采莲分位的事情府里暂时不必再提,等这阵风声过后再说。哎,那女人也真是的,原本我还想着依着她那性子,留她在株洲……” 话还没完,大太太猛地一拍手:“清风啊!你和我想到一路去了,我不就打算在外面乡下买个庄子寻个由头送她老死去吗?这下更好,咱们回京城去了,留着两房厉害的家人守着她。哼哼,这个害人精,早该这么收拾了!” “万万不可!”穆清风出了一身冷汗,幸好他提了出来,不然到时还真是麻烦事!“先不说那女人似乎改了性子不一定由我们拿捏,单说这次回京后父亲是要向吏部述职的。如今吏部尚书李大人可是杨老太爷的门生,和杨家的关系不错,万一回京后李夫人要见那女人怎么办?若是被抓到了把柄,那些没事找事的御史还不参上一本,父亲的前途可就堪忧啦!” 这些话其实穆清风也是刚刚被穆元阳提着耳朵细细教训的,不然他哪里想得到如此深远。 提到大老爷的前途,任大太太再无礼也只有歇菜,愣了愣,随即脸上漾起真心的笑容,摆摆手:“清风说得对,不过是一个名头而已,拿给谁挂着不是挂,对了皓庭这次是陪着贵人来的株洲,他住咱们府上,那另外两位呢?”大太太这么快就妥协固然有穆清风那一说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她的小心思。 如今穆元阳回京述职,有段家的财力和穆家老二穆元峰的帮忙,少不得要向上面升升,说不定能官复原职也未可知;再则穆清风的学问那是株洲学院顶顶有名的,谁知道这次去会不会一举夺魁被赐个状元、探花什么的?这样一来,吴采莲这个从四品武官家的庶女可就不一定配得上穆清风了。 穆清风自然不知道自家母亲打的好算盘,正好她也问到了正事上面,微笑道: “这还真的要好好安排下,表哥说袁公子此行只是私事,袁公子不愿大张旗鼓,会以表哥朋友的身份住进咱们府中。” 母子二人就在吴采莲略显阴郁的神情中就着即将到来的客人热烈讨论了起来。 于此同时,转过那九曲回廊、穿过湖上栈道往竹园行去的杨若兮心里也打起了小九九。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一次成功把奶娘留住了,那下次呢?难道每次都要被逼得不知所措?说来说去,一是身边人太少,二是府里没个靠山;以前的杨若兮太傻就算了,她可要好好考虑考虑。 拉拢人心、寻找靠山不是那么容易的,一路想到了房间里总算让她想起了一件事情:三年前她进门的事情好像是老太太一力促成的,当时接到圣旨要被贬到株洲,老太太好像还找她去安慰了一番,可惜当时的杨若兮只顾着伤心绝望,根本没理会老太太。府里老太太最重“规矩”二字,不然就不会放弃跟着留京任礼部侍郎,而跟着被贬的大老爷来株洲了;这个倒是可以考虑拉到背后来靠靠。 还有一个人也可以考虑结盟,那就是柳姨太太!看她似乎和吴氏和大太太很不对付,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自然可以向着她极力靠拢。 但,说得倒是轻巧,难道平白无故的就能讨得人家欢心?身边连个传话的多余丫头都没有,还笼络个屁啊! 顺和流通的是铜钱、银两和银票,刺史府这样的人家铜钱只能打发粗使丫鬟婆子,要是有等级的丫鬟和有脸面的婆子、妈妈还非得靠银子!说起银子她珠宝空间里倒是有一柜子白银首饰,但现代的白银首饰普遍精致小巧,再说了,纯度那么高的白银就拿来打发下人岂不是浪费?单单只是赏首饰,那些又太过精美,哪里是现在这个时代能出现的东西?要是真的拿着这个来赏人,还不立刻被别人抓着逼问来源,狠毒点的绝对想要杀人越货。 不成,看来必须得一次性多换点银钱在手,明哲保身的道理她还是懂得滴!趁着午睡时间,她再次一个人悄悄进了空间。 012 贵客登门 东城区刺史府今日中门大开,不知情的人凑在一边纷纷不住的猜测,难道是刺史大人要合家出游?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刺史府并非有人出行,而是在迎客!至于迎接谁,那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在客人来之前,刺史府的护卫小厮尽皆出动,从东大街一路迎进来一辆宽阔华丽的红木马车,车身华贵高雅,一看就非凡物,后面则跟着两辆同样大气但相比之下就要普通许多的青帘马车;有护卫上去接了驾马的活计马不停蹄进了大门,丝毫不给外人窥探的机会。随着朱红大门的轰然闭上,挡住了周遭外人打探的目光。 马车在进了大门不远的正院前停了下来,自有小厮前来将车帘拉开,并在下面放了马凳。 后面两辆马车的主人这时候已是大步流星赶到了华丽马车旁边。正是穆清风和他的表哥段皓庭! 段皓庭和穆清月同岁,今年二十二,中等身材,留着老成的一字胡,鼻子有些塌,倒是生得一双精明的眸子。待到了马车前时眼珠儿猛地一转,伸手拉了想要开口唤人的穆清风,对停留在马车四周人高马壮的护卫点了点头,退后了两步。 穆清风此时也听到了马车内动静不小的争吵,连忙挥手让侯在附近的刺史府下人退到了一旁。 见段皓庭习以为然的表情,穆清风也只好以手捂着嘴想要轻咳两声,却又发现不合时宜。只好掏出怀中的扇子摇了摇。 车内一道高亢的男声语气嚣张至极! “袁熙,爷这次回去自然会查查你是不是在骗爷,要是被爷查到的话,抽你的筋、扒你的皮。” “哎哟,玉少,在下怎么会骗您呢!还不是上个月你在明水楼里夸赞过家父上献的珊瑚树,还说家祖母头上那抹额也是难得一见的好物!这两样东西真真都是家父的一位门生,就是那个已经被你揍得估计下不了床的县丞献上的。” “那你说咱们怎么在临海县转悠了十来天也一无所获?爷可是告诉你,错过了果敢王世子的婚事不要紧,要是错过了五月集雅楼的盛会?哼……” 随着这一声“哼”,马车壁发出了一声巨响,整个马车都摇了摇。 “少爷!”当下不远处另外候着的一个小厮就急了,两步就打算上前,却被马车旁的壮汉伸手拦住。 “刘大叔,还请让玉少和我家少爷下来了吧,瞧人家主人都等了半晌。”小厮还算机灵,抬高的说话的口气。 砰—— 又是一声巨响,一个茶盏从马车内飞了出来,直冲小厮所在之处: “滚!竟敢打断爷说话!等?能有机会等等爷那是他们的荣幸!就是那穆老儿在这里,爷让他等他就得等!” 还好小厮身边的刘洋手眼灵活,伸手一抓,接住了茶盏,免除了小厮头破血流的灾祸。小厮松了一口气,伸袖子拂去额上被吓出来的冷汗,眼神里全是埋怨:少爷啊少爷,您怎么会想起陪着这个混不吝的爷出门啊?这一路,咱们这些随行的人可是万分的辛苦啊。 袁熙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身材微胖,小眼睛、圆脸蛋,讨喜的笑容这时候变成了苦笑,他很想和自家小厮一起抱头痛哭,但实在没办法,他也是出于无奈啊!好在在这里休息个三天,之后又有穆家一行人同行,不用自己一个人一直陪着这个混世魔王了;但他也心知肚明这一趟绝定肯定会错过集雅楼的盛会,只好强自笑着劝道: “是是是,即使是京城里穆大人见到了爷不也是毕恭毕敬嘛!你也是,段家公子不是说了,此行定然让你能寻到合心的物事,何必这么忧心呢?诶……诶,你去哪?” 唰—— 华丽马车的车帘掀起,一个身影从马车里一跃而下,根本没借助地上的马凳,抚了抚衣摆,大步朝着穆清风和段皓庭走进:“去哪?你家奴才不是说主人家等急了吗?爷这就去问问他们有没有对爷不耐烦。” 从马车里下来的这人看约莫十七八岁,身材足比穆清风高了半头,一袭朱色紫色暗纹团花锦袍,腰间束着一掌宽的朱色束带。比起穆清风翩翩君子模样,这人更显得意气风发、朝气蓬勃,处处彰显张扬;穆清风先是在心底暗赞一声好气质,待他走得更近瞧清了他的面容,则是暗叹了一声:白瞎了这么好的长相! 来人眉毛不粗不细,却浓黑如墨,斜斜直飞入鬓中。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顾盼生姿,丰润的红唇鲜艳欲滴,一眼看去,端的是面如冠玉,俊逸非凡。只是眼角眉梢的不耐烦和嘴角的讽笑太过于显眼,让人心生不快。 “你们谁不耐烦爷了?”晃着头上碧玉束冠,把玩着着腰间通透青碧色玉佩上的丝绦,这位称作“玉少”的人挑着他好看的眉毛,那副模样好似谁应下来他就要冲上去一阵好揍。 见识过他性子的段皓庭暗自吞了吞口水,扯了穆清风一把后抱拳道:“不知玉少何出此言?在下和表弟也是刚刚下车,这还没来请二位下车呢?” 那厢,微胖的袁熙总算赶了过来,他一身广袖白袍,微胖的身子比玉少矮了差不多一个头,讨好的拉了拉玉少的袖子:“玉少,这位就是段公子的表弟穆清风!”刚才在城外会合之时就只有袁熙一个人下车和穆清风闲话了几句,玉少根本连面都没露。 穆清风从临海县丞被眼前这位玉面少年揍了一顿的惊愕中清醒,看他的服色有些把握不了此时应该行什么礼节,稍愣了片刻,学着今日见到袁熙时那样拱了拱手:“这位就是袁公子的好友玉少吧?在下穆清风,幸会幸会!” 玉少这时候好似想起了此来尚有所求,虽是收了嘲讽,却还是冷着脸点了点头:“听说你要参加这次春闱?若是无事多去集雅楼转转。” 集雅楼?穆清风又被说懵了,还好段皓庭在边上捅了他一把,这才连声应道:“玉少之言莫敢不从。” 护卫在穆家小厮的带领下将马车往左边院子赶去,一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小厮来到了玉少身边,躬身问道:“少爷,奴才是跟在您身边,还是去看着他们归置您的房间?” “去去去,记得不准那些丑女人碰爷的东西。”玉少也从腰间抽出一柄折扇,“唰”的一下打开:“那个姓段的,你不是说这府里有座小湖,湖上还有木桥小岛凉亭吗?快点带小爷去见识见识,小爷也好借景生情吟两首诗来,回去参加集雅楼聚会让他们心服口服!” 袁熙眼里快速闪过一霎那鄙夷,也笑着点头道:“正是,既然值得段兄极力推介,想必景致不一般!” 穆清风算是知道了,袁公子虽然是内阁大学士家的嫡出公子,可这位玉少的身份怕是更不简单!但愿在府里的这三天安然度过吧! …… 013 偷听八卦 就在穆清风忍气吞声和两位客人虚以为蛇之际,杨若兮再次出了竹园。 有了前几天的那一闹,大厨房换了管事妈妈,竹园的伙食也跟着有了极大的提高,每天及时不用秦妈妈去催,也有个叫二丫的粗使丫鬟将她的饭食拎到竹园。也不知是不是秦妈妈母女俩前两年吃了太多苦,接连两三天见了油水竟然闹起了腹泻,起床都有些艰难。 杨若兮为此忧心不已,身边可只剩下这忠心不二的母女俩,万不可再有个什么闪失了。为此,今早二丫送早饭来时,杨若兮用一副纯银珠形耳钉换得她一个消息:竹园之所以得以安然多亏了柳姨太太照拂。 杨若兮就想了,既然柳姨太太能够有这个嘱咐,那也不妨自己再去求上一回,念及此又向拿着耳钉欣喜不已的二丫问了几句,得知今日外院不知是有什么贵客到来,内院的丫鬟婆子都忙着往上凑,正是去找柳姨太太的好时机。当下也顾不得秦妈妈自责的目光,稍加收拾便随着二丫往外行去。 “二奶奶,奴婢要赶着回厨房复命,只能送您到这儿了。”到了湖边,二丫看了看天色,如今管厨房的福婶子可不像以前的王婆子那么漫不经心,回去晚了会被惩罚的。 “行了,你去吧。”杨若兮四周一看,整个小湖范围一片宁静,挥手告别了胆小的二丫,上了横跨湖中的木栈桥。柳姨太太的院子在她的正对面,从湖边小道绕上一圈大半天都去了,还是从木栈桥上要节省一点一点时间。 沿路她不住的腹诽:这才是一个从五品的官邸都这么夸张,那京城里的那些个高官的府里不是要跑马车吗?想想二十一世纪,没有夏远家里的赞助,珠宝店开了十年也才敢买了一套一百平米的简装房子,可恨的是才刚刚装修好,不知道留在那便宜的谁?想到这儿,熊熊的怒火又烧向穆清风和吴采莲;不是秦妈妈突来的病症,她早就开始行动了。 说起来,她找柳姨太太还有一件事想要确定一下,这两天府里的动静不小,竹园来来去去的丫鬟婆子络绎不绝,但也越来越冷清,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自己? “呼……”杨若兮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具身体,还是这么虚弱,不过已经比前两天让人搀扶着走要好得多了,湖心有座小岛,岛上有凉亭,在春日里挂满了层层叠叠的翠色轻纱,随风卷起一角能看见上面的石桌石凳,恍惚间还能看见石桌上似乎摆了果盘。脚步一转,又累又渴的她沿着台阶攀上了凉亭。 撩开翠色纱幔,杨若兮惊喜的发现,石桌上果真摆放着果盘,最显眼的数过那一篮子沾着水珠的樱桃。刚刚抓了一把入手就听见外面叽叽喳喳的莺声燕语,心里一急,四下寻找着藏身地;倒不是害怕,而是不想给别人诟病的理由。 亭子所在的湖心小岛不大,岛顶除了一座凉亭根本没有落脚点,纱幔虽是层层叠叠,可是颜色太浅,根本遮不住人。 怎么办?杨若兮不禁急得团团转,习惯性抚上左手腕,眼前一亮,不忘顺手提了那篮子樱桃,霎那消失在了石桌旁。 在她身影消失的那瞬间,纱幔被一只纤纤玉手掀开,一行四个丫鬟鱼贯而入。 “金丝姐姐,究竟是什么贵客啊?都劳动您和银丝姐姐出面了?”行在后面的青衣丫鬟满脸的艳羡,她只是厨房的传菜丫鬟。 金丝和银丝虽然穿着府里一等丫鬟的粗绸衣裙,可双丫髻上实打实的簪着一支鎏金桃花簪,不愧是牡丹苑出来的,难怪旁的丫鬟都小意奉承着。 杨若兮看不到凉亭中的情形,但却能清晰的听到几个丫鬟的一言一语,也能想象她们此时在干什么!她施施然丢了一把樱桃在口里,汁液四溅中,苦中作乐的寻思着:看来老天真是厚爱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偷听监视无往不利的制胜法宝,听听八卦打听消息多好;只是希望时间不要耽搁得太久,不然秦妈妈那里等不了那么久的。 外面,金丝端着一张傲气面孔,放好的食盒冷冷回道: “府里来了什么贵客是你们能随意打听的吗?放下食盒赶紧去厨房帮忙,磨磨蹭蹭的难道还想留着侍候贵人吗?” 小丫鬟面上一愣,泪水在眼眶里缓缓聚集,眼看着就要哭了出来,另外一个同样穿着粗布青衣的丫鬟连忙伸手拉了她一把,对金丝陪笑道: “金丝姑娘,大太太慈悲,这两天府里的熟练大丫鬟大多都放了出去;小燕是家生子,这才刚刚来厨下,有些规矩还没学,奴婢回去会让福婶好好教导她的。” 银丝也帮着劝着金丝:“金丝姐姐,妹妹知道你是生气长生哥没和你打声招呼就走了吧?咱们回去问问太太吧,她那么疼你,想必不会瞒着你的?” 金丝和穆添喜家的儿子穆长生定了婚约,穆添喜父子俩都在大老爷穆元阳身边办差,穆添喜家的也管着内院的针线房,可从三天前开始,就没穆长生的消息了。这几天府里忙着为即将到来的客人和穆清风的出行精心准备,金丝被困在牡丹苑一步也走不了,自然是什么消息都得不到,难怪脾气渐长,不过也只敢在这些小丫鬟面前抖抖威风。 “你们说长生哥啊?他们一家去京城了呀!老爷派他们去打点在京城住的院子。”刚才被金丝削一顿的小丫鬟也许真的还太小,在姐妹身后探出头,帮金丝解了围绕三天的困惑;“而且,用不了多久,我们也要去京城的。” “京城?!”在场的其他三个丫鬟明显对这个消息惊吓不已,“我们又不是二爷、三爷的丫鬟,怎么会跟着去京城啊?” “不是二爷,是整个穆家!大老爷要回京述职,说不定今后就留京任用的。”小丫鬟还不知道她现在曝出的消息在府里可是没人知道,那天金丝和银丝虽说是留在了大太太屋里侍候,可穆清风和大太太说的那番话却是没听到。大太太有了穆清风的嘱咐,难得的对外三缄其口,只等送信的人一到才对外公布。 “你怎么会知道?”金丝问了后才想起,刚才好像听到介绍说这个小丫头以前是竹园大杂院里刘妈妈的女儿,刘妈妈是喜婶子一起长大一起服侍老太太出来做管事妈妈的姐妹,现在又住在一个院子,知道喜婶子的去路再正常不过了。 “算了,我们还是别在这儿多说了吧,不管怎么样都是听主子安排。行了,小燕和小兰先回大厨房那边准备午膳,这里有我和金丝姐姐就好。”银丝一直就是笑眯眯的拉近上下的距离,在丫鬟当中很受欢迎。 待到两个小丫鬟走了之后,金丝和银丝一边摆弄着桌面上的碗盘,一边惬意的聊着天,说着说着就说到前几天突然硬气了一回的杨二奶奶。 014 贵客生怒 “金丝姐姐,妹妹也知道你心不甘;依着你的才貌若是跟了二爷,这春闱之后身份可就不一样了。”银丝拉了金丝坐在石桌旁,趁着客人没到亭子里也无旁人正好说说心里话。 金丝四下望了望,在银丝胳膊上用力扭了半圈:“死妮子,这些话也是你我能说的,要是被人听见还有你我活路吗?” 银丝揉着胳膊作势呼痛道:“哎呀我的姐姐,妹妹还不是为你着想!穆长生再能干得宠他也只是个下人,当着那些小丫鬟的份上咱们说说也就罢了,难道你就甘心一辈子顶着个‘奴’字,你生的孩子也顶着这个字生活?” 金丝收了手,姣好的面容上有一丝落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说来银丝也真是为朝夕相对的金丝考量,起身撩开帘子看了看寂静无人的远处,语重心长的继续劝道:“大爷有大奶奶压着,妾室通房想要子嗣难上加难;三爷尚未娶妻,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柳姨太太又是个有大主意的,咱们牡丹苑的人怕是去不了。二爷那儿就不一样了,他那边有个不顶事的二奶奶,生养的子嗣的吴姨奶奶至今不过是个贵妾,凭着你的身份过去,那好歹也是个妾室啊,难道连个青柳也比不过?” 似乎觉得这个主意还不够劲爆,银丝凑到了金丝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金丝姐姐,我前天听到了太太在和她身边冉婆婆商量着会把那个送到乡下庄子去,对外就说患了重病。这里离京城可是天远地远的,到时候谁知道有什么‘意外’生出?这二奶奶的位置谁坐还不清楚呢。” 金丝看着精明,实则心思真的没多少弯弯绕绕被银丝这么一分析,不禁也动了心思,这些年跟在大太太身边,冉婆婆可没少教导些高明的手段,只是…… “那天二爷不是说要带着那人进京么?” 银丝得意的笑了:“太太还想等二爷春闱后重新攀一门好亲事呢!那人啊,多半留在庄子里就得‘重病不治’。” “说得倒是轻巧,都说‘兔子逼急了咬人’;难道你不觉得那人不一样了!那天在牡丹苑可硬气得很呢,往日敢不敢进正厅都还两说。”金丝还是有几分眼力价的,那天杨若兮的表现太让人记忆深刻了。 “哼,就她!”银丝很是不屑,伸手扯了一把身边的纱幔,似乎那就是懦弱的杨若兮;“那年红枫随便拿出了一个药包就说她是要谋害怀孕的吴姨娘,今年青柳又故技重施;合着咱们府里都是像那人似的傻得什么都不知,或者?都是她那样的软蛋?若是成了二爷身边的人,有了这两处把柄难道还收拾不了红枫和青柳吗?” 杨若兮躲在空间里听戏听得兴致盎然,可说着说着怎么话题就扯到自己身上了?这消息不怎好,莫名其妙就被丢到了一边,然后让穆清风和吴采莲过着你依我侬的幸福生活?想都别想! 穆清风这次会试殿试能够一路顺利通过,想必还有得热闹可瞧,不去推波助澜一番真是对不起自己。可是啊可是,怎么找机会出府淘换点银钱在手,积蓄点可用的力量?否则真被这些视人命如草芥的“古人”弄死在哪个旮旯就冤枉了。 金丝和银丝两个又商量了些什么她不知道,倒是听得远处隐隐的人声喧哗,不禁暗暗着急,这么一来,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金丝银丝也听到了人声,对视了一眼,齐齐起身收拾自个儿坐过的痕迹。还有银丝小声的叮嘱:“姐姐,听说今儿来的客人是表少爷从京城带过来的贵人,你说我们有没有机会……” “玉少、袁兄,这边请!这就是在下表弟府中景致最好的一处,唤作‘临水阁’!春来看碧波荡漾、杨柳依依;夏来湖上泛舟、荷叶亭亭;秋来红枫落叶、赏菊吃蟹;冬来皑皑白雪、梅林争芳;端是一处盛景!” 段皓庭早在进府之前就和玉、袁二人一路相伴,大概摸清楚了两人的脾气,尽管这府里他也是头一次来,解说起来倒是头头是道。引着众人下了木栈,踏上青石板台阶,伸手邀请:“还请二位放心,知道您二位喜欢清静,再无闲杂人等让二位忧烦……” “烦”字还没说完,便看见亭子里亭亭玉立的两位美娇娘,声音戛然而止,心下暗叫要遭! 果然,身后传来玉少那高傲中带着嘲讽的问句:“这两个难道不是人吗?穆家的办事能力真是令人堪忧啊!” “这……咱们几个饮酒作乐总要有人侍候吧!”袁熙深知这一路来已经给段皓庭带来了无数麻烦,连忙出来打圆场。 穆清风不知玉少的脾气,但看样子也算明白了什么,上前一步拱手道: “玉少,这两个丫鬟在家母身边最是得力,侍候人也算是精心。想必是家母得知贵客登门特意派了过来以免怠慢了各位。” 金丝银丝此时也盈盈福了下去,满面羞涩,眼中满是看到玉面朱唇的玉少之后浓浓的迷恋,“奴婢姐妹奉太太之命在临水阁内准备了时下新鲜果子和株洲有名的点心,还请诸位公子入阁。” 入阁?杨若兮在珠宝店里哀嚎,这要等多久啊?万一这帮人觉得临水阁中风景优美,品茶品茶的接着就饮酒作乐,一耽搁不就大半天过去了吗?她在珠宝店内倒是有吃有喝能坚持,秦妈妈和小米在竹园可要等得着急上火了! 外间,穆清风也顺着话往前迈了两步,“想必三位从京城远道而来还不知道株洲城的樱桃那是一绝,又大又圆有红又甜,可惜路上运输不便,否则早成了贡品了。” 袁熙不知道在玉少耳边又是作揖又是赔笑说了什么,玉少总算是挪了挪贵足往上去,经过两个丫鬟身边他的脚步迈得飞快,就像是身后有鬼在追着似的;更别说屏住的呼吸满脸的厌恶之色了。 “樱桃呢?”他三两步蹿到了石桌前,扫了桌上琳琅满目的糕点果品,樱桃在京城还真的不多见,要是能带点回去就更好了。 杨若兮听到“樱桃”两个字,下意识看向手边的篮子,还有半篮子樱桃怎么也胃口再吃了,还是给秦妈妈和小米留着点吧。起身将剩下的樱桃放进了冰箱,心里不无得意的想着穆清风这下该被气着了吧,不知道这个被他奉承着的人会不会让他很难堪? 其实仔细想想,前世的夏远和现在的穆清风根本不一样!前世的杨若兮什么都是靠着夏远得来的,夏远在她心里一直是神一般不可侵犯的存在;这儿的穆清风根本还是个思想不成熟的大孩子,他有很多追求,相对来说他也有很多弱点,想要让他难受的办法多得是!谁让他摊上个让她愤恨的脸蛋呢? 015 极品黄玉 樱桃呢? 这个问题金丝和银丝也想问,可她们此时被四位风格各异的美男子炯炯眼神紧盯着,哪里还稳得下心神,呐呐不知言语。 “哦?!穆家丫鬟就这样的规矩?”玉少撇了撇嘴,这刺史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他尊贵的腿感觉到疲劳了。说罢,还是抬腿在石桌的首位坐下,伸手拉衣角的小动作也有数不尽的风流。 穆清风有求于人有气也只有暗自忍下,经一早观察,这位玉少的身份比袁熙只高不低;袖中的拳头捏紧又放松。 “金丝、银丝,你们确定是将樱桃送到了临水阁?” “是的,二爷!今儿太太下了命令,闲杂人等禁止靠近四季湖范围。樱桃是奴婢姐妹两人最早送到这临水阁的,后来奴婢两人又就近去了厨房取新鲜糕点……”金丝努力回想着早上到现在的所有过程,的确没发现有什么可以痕迹,“难道是太太看客人未到又派人取了回去?”这个说法就连金丝自己都不相信。 “算了!赶紧回牡丹苑想法子再弄一篮子过来。”穆清风一向为人宽和,挥了挥手,没多去计较樱桃究竟在那个环节出了问题。 “等等!”坐下来的玉少蹙起他好看的眉头,手指指着穆清风,很是不舒服:“你!就是你。难道就这么轻易放过两个奴婢,什么叫奴婢?那是任由主子想打想卖。犯了错不思己过,反而推卸责任,这是奴婢该有的应对么?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就你纵着下人这样岂不是变本加厉?久而久之,一个两个的都学着恃宠而骄,将主子话当成耳旁风。说小了,这是家事;往大了说……” 也不把话说全,只半眯着狭长的明眸盯着穆清风,盯得他脊背发麻、这目光,似乎在质疑他参加科考后派官能否御下的能力! 让他更没想到的是单单只是这一件小事情就能看出这位玉少出身不凡、见识不凡,的确是个值得结交;只是……眼前这两个丫鬟不同旁人。 “二爷!别听他胡说八道。”金丝一向自视甚高,本来听二爷的意思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这人偏偏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看他人模狗样的,真是白生了一副好皮囊。 玉少挑了挑眉,眸中波光流转,难得的没有立刻炸毛,脸转向桌上,就像刚才耳边只是一阵蚊呐之声。 金丝先有被未婚夫家的轻忽带来的不快,又有银丝魅惑人心的引导,再有穆清风轻言细语的安抚,一时间觉着自己真的不是原本那个仰人鼻息的下人,被玉少这么明目张胆的一说顿觉火气上涌,再看他竟然视自己为无物,不禁气得满脸通红。上前了一步,站在玉少身前: “这位客人……” “滚——”金丝自辩的话还来不及出口,只听得玉少一声厉喝,在旁人还没看清动作之时,金丝淡青色的身影已是往外飞去,玉少撩撩衣摆,收回腿,面沉如水: “袁熙,即刻启程回京!” “玉少,你难道忘了咱们来株洲的初衷了么?你就这样回去可怎么给彩蝶郡主交代啊?要是彩蝶郡主那边收到墨少的礼物……”袁熙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极力劝阻着。 “那就不耽搁,现在就去满城给爷找!谁要是找到两份合心意的礼物,爷重重有赏!”玉少大步流星的迈过吓得跪在地上的银丝,满脸满眼都是厌烦。 “不好意思啊,段兄、穆兄。玉少的脾气确实有些暴躁了,可他这也是心急。唉,玉少此行是打定主意好好挑选两样好物件送人,随身带了不下一万两银票,可惜寻而不得。这次回京少不得脾气渐长……”袁熙一席话说得甚是委屈,让段皓庭和穆清风见了都有些同情,都说“伴君如伴虎”,这位玉少肯定不是“君”都弄得人左右为难,真不知道京城里那些真正的皇家贵胄又是什么光景? 段皓庭整了整神色,拉出折扇摇了摇:“不管怎样,我们还是跟着看看去吧!那位爷怎么突然就这么大脾气?出去找又能怎样?这株洲城内有的首饰珠宝说不定还没有京城的华丽呢,我家姑母和表妹的首饰都是京城元丰号的新品,表弟可曾见过更好的?” “小弟平日哪里注意得到这些?”穆清风犹豫了片刻,对跪在地上的面色苍白的银丝道:“扶着金丝回院里去吧,这两天就别出院子。帮着母亲在院中安心归置东西吧。” 这才紧跟着段皓庭、袁熙的脚步朝着玉少追去,就看能说会道的袁熙和表哥能否成功说服玉少在穆府多盘桓两天吧。 “还好你们没打算在这里待到天荒地老,否则秦妈妈和小米就得受大苦了。”听着外间脚步声渐行渐远,杨若兮的身影在临水阁显现,庆幸的喃喃自语了两句,又顺手塞了一个桌上一个软糯的桂花糕在手,眼角余光突然看见石桌下一抹杏黄。 那是什么?她不禁蹲下身体,却发现手臂实在太短,还差两**离才能够到;但她已经看清楚了,那是一块巴掌大的黄玉!黄玉啊!而且黄得纯粹,不带杂质,还没触碰都能够想象它的莹润;想必是惯常佩戴在人身上的。 为了“捡”到那块巴掌大小的黄玉来仔细看看,她改蹲为趴,努力的伸手抓啊抓! 玉少全名玉瑾然,从小因为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很是厌恶被女子近身,刚才被金丝身上的味道熏得差点吐了出来,某些不好的回忆也涌上心头,当下毫不犹豫的伸腿踢飞了她,也转身就跑。 他从小习武,脚程当然不是三个书生可以追上的,加之他走得方向似乎有些不对;还没走出木栈突然发现从不离身的软玉不知什么时候丢了!这软玉对他极为重要,捏着断裂的红绳发足狂奔,要是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掉在了临水阁。希望这家专门贪墨的下人别连着这一起贪,否则别怪他不留情。 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冲进临水阁正对上正前方翘起的小圆臀,左扭右扭,间或还有一声软糯的娇吟:“快点,快点给姐姐过来啊……” 玉面上顿时绯红,站在原地不知道该继续上前还是退后一步。 “哇!真的是玉中珍品!”那块玉石终于被抓在了手中,触手果真是莹润如脂、黄色在外面看才知道这竟然是黄玉当中的极品“鸡油黄”。一指厚、掌心大小,呈自然的椭圆形,通体无暇,对着阳光看去还能看见上面丝丝雾气如潜龙困海,脑海里开始想象可以根据这块黄玉做什么?放在现代最多弄个吊坠挂着,不然切开还真是可惜了;但放在这古代,不需打磨,只需要配上简单的丝绦,那就是一件完美的挂件玉佩。她这两天有空就关在珠宝店中研究制作符合这个时代的珠宝首饰,看到这块黄玉脑海里自然就浮现了它成品后的模样。 “哎,也不知道我店里那几块原石能开出什么样的玉石来?柜台里那些成品镯子、吊坠,可没两件能比过这块。这些人真是的,顶好的玉石怎的胡乱丢,也合该我发财!” 正看得入迷,嘴里也叽里咕噜叨叨了两句,冷不防耳畔一阵疾风,下意识往旁边一矮身子,滚了出去,姿势狼狈异常! …… 016 玉少怪癖 “咦?”玉瑾然没料到眼前这看似柔弱的女人反应这么快,且姿势……也太难看了点吧。 脚步一错,认准那抹黄色又急急扑了过去,叱道:“这穆家的贱奴真多!还不快将东西还给爷!” 出于对贵重物品的保护,杨若兮翻身坐在地上,就在玉瑾然那只手要触及黄玉的那一刻,她抬手摇了摇,飞快收进了怀里。 “你!……”玉瑾然双目一眯,眼看着箕张的五指就要抓上杨若兮的胸前,硬生生收了猛扑的势头,差点摔个跟斗,心火更甚! “拿来!” 杨若兮此时施施然站起身子,上下打量着玉瑾然:“拿什么?” “哼,把爷的东西交出来!”玉瑾然只觉得心里窝火,自己不离身的东西竟然放到了一个娘们的那个地方,拿到之后少不得要让小厮喜上个十遍八遍的。若不是东西太过重要,过了女人手的东西他情愿不要。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眼前这位打扮张扬、长相张扬、说话张扬“妖孽”型玉少不知道是个什么身份?但,杨若兮从来就不是看身份说话的人,况且……收在怀里的这块鸡油黄要是加工好了可是好物件。 玉瑾然也打量了一番杨若兮,猛地像是见鬼似的“蹬蹬蹬”退后了两三步,拉开距离后表情又满脸疑惑;接着他又再次向她靠近,还抽了抽他笔挺的鼻子,低声轻咦道:“怎么没事?” 杨若兮对他的这一番做派不知所谓,对天翻了翻白眼,拍了拍身上衣裙,朝着临水阁下的台阶就要抬脚;她可没时间在这里和一个疯子,一个嚣张的疯子耽搁,还是赶紧去找柳姨太太吧。 “站住!你不能走。”似乎确定了什么事,玉瑾然一个大步张手拦住了她的去路;“你手中的那块石头是小爷我的东西!给你十两银子,赶紧把东西还给爷!不然等你们家主子回来,是打是卖只要爷一句话!”看来,玉瑾然是把杨若兮堪称府里的丫鬟还是婆子了。 见玉瑾然说得笃定,杨若兮猛地想起了一件事,“你什么身份?穆家可是当朝五品大员,哪里容得上你在内院指手画脚?”她想要试试,这位字里行间总是自称“爷”的家伙是不是真的就是个了不得的“爷”。 玉瑾然挑挑眉,哼道:“慢说穆元阳不过就是个外放的从五品官员,就是京城里那些三四品的老家伙见了爷也是毕恭毕敬!至于内院?不过是个粗使婆子,有什么做不了主的?就是你是内院谁的妻妾,只要爷不高兴,要死要活穆元阳还敢不卖爷的面子吗?” 瞧这话说得,简直让人恨得牙痒痒!别的杨若兮没听清,那句“粗使婆子”真真让她觉得是天雷滚滚,她有那么苍老吗?不过就是憔悴了点,穿着破旧了点吗?至于么! 她倒是冤枉人家玉瑾然有眼无珠了,不管是哪个府中,十六七岁都算是大龄丫鬟;她今早的发髻是秦妈妈带病草草挽上去的妇人发髻,除了一支颜色老旧的银簪,连朵鲜亮的珠花都不见,身份自然归到了“妈妈”辈。 “你真的那么有面子?”杨若兮心下暗喜,深幽的凤眸波澜不惊,唯有轻扯的嘴角那丝疑惑让玉瑾然觉得被人轻视了! “你要我给多少银子才把那石头还给我?”玉瑾然也懒得多说,直接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摞银票,眉头皱得死紧;“那块石头又不值当什么钱,若是你喜欢大可以重新拿钱去外面首饰铺子买上十个八个水色好点的白玉。快点!不要逼我找你家主子,到时候可由不得你了!” 不值钱?杨若兮看他不似说谎,轻轻蹙起细眉,印象中,这儿的人对白玉和碧玉情有独钟,还真没有谁用别的色彩的玉器;而且玉除了雕琢簪子、手镯和玉佩之外也不见有谁做镶嵌之用。 “快点!”玉瑾然毕竟是身怀武功之人,听得外间远处隐隐人声吵杂,不禁把那一摞银票在杨若兮眼前晃了晃,破天荒收了跋扈,再次降了自称诱哄:“这一张最少都是一百两的银票,够你买不少东西了,你不顾着自己也顾着点家里人啊!那只是一块不值钱的石头,拿回去又不能当饭吃。” 杨若兮如今也是耳聪目明,自然听到了杂声,看了眼他手中那厚厚一摞的银票,思及他来株洲的目的,眼神亮了亮,语速极快的说道:“石头暂时不能给你!” 见他双眼一瞪就要炸毛,连忙道:“你不是还要在府里住上两日吗?我看你也是个有大本事的,未时我在那边竹林等你,届时不但还石头给你,还送个好消息给你。”指了指往竹园那边的一丛竹林。 说完,身子一矮,从玉瑾然手臂下钻了出去,眼看着对面几个影影绰绰的影子在往木栈桥上来,慌忙提着裙摆朝着和他们相反的方向疾步跑去,不忘回头威胁了一句:“不准声张,否则我把这块石头敲碎!” 玉瑾然一个不防,竟然被她逃脱老远,再被她仗势威胁,不禁恼羞成怒,“砰”的一掌拍在了临水阁的廊柱上。 “玉少!……”袁熙胖胖的圆脸上累出一层薄汗,不过还是什么都不敢说,喏喏道:“要是你不愿意住在穆府,咱们去驿站也好……” “不用了,就住在这儿。”玉瑾然截过他的话头,转身回到石桌边,拿了一杯茶水狠狠灌进口里。若不是他心里太过于惊讶能靠那个女人那么近,怎么会心神失守让她轻易溜走? 段皓庭和穆清风也一前一后跟了进来。 “玉少,今日真是多有得罪,都怪在下忘记和表弟交代您不近女人的规矩,让您不快了。”段皓庭常年在几州行走,手上也练过几手,刚才他恍惚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落荒而逃,难道又是一个被打的“金丝”碍于玉瑾然的脾气,段皓庭没有问出来。 穆清风也颇为尴尬的笑了笑,毕竟也是下去了才知道这位玉少的怪癖还真多。绝对不和女人接近三尺之内,身边侍候的是两个清秀小厮,身边护卫的个四个壮汉;但说他有断袖之癖也不尽然,据说他此次之所以出远门想要买到出彩的礼物是为了讨好“京城四雅”里的那位以画出名的彩蝶郡主! 据袁熙说,如今的京城风头最健的有四位妙龄少女,她们组成了“京城四雅”,在京城最繁华的的地段开了一家名为“集雅楼”的茶社。四雅中犹以“画绝”彩蝶郡主容貌最美,家境最佳,是京城所有富家公子、风流书生心目中最理想的那位佳人。玉瑾然和这位郡主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为了在集雅楼每三个月的聚会上讨好彩蝶郡主。因为彩蝶郡主说了,她亲姐姐和果敢王府世子大婚时,谁送的礼物出彩,她就考虑嫁给谁!当然,既然送礼物给她姐姐,自然就不能落下她了;所以玉瑾然才急吼吼的出京,在袁熙的建议下直奔株洲而来。 穆清风不禁奇怪,既然玉瑾然有那个怪癖,那他为何那么讨好彩蝶郡主?可袁熙闻言只是嘻嘻一笑,深沉的回道:“待穆兄去了京城便知道!” 017 凭澜院中 本来依着规矩,柳姨太太应该住在太太牡丹苑的跨院里。但穆家却是不同,第一是太太觉得看着柳姨太太心里就是一颗刺;第二呢,柳姨太太也有她自己的三个儿女;在老太太的做主下,穆元阳的后院是按照妻妾来分别的。 根据二丫的指点,杨若兮总算是摸索着来到了和牡丹苑形成斜对着的凭澜院,凭澜院要比牡丹苑小一号,左跨院里住着四姑娘展瑶娘,右跨院里住着六爷展子析。这儿的风景清雅婉约,让人有一种身在江南园林中的感觉。 巧的是,柳姨太太竟然特意吩咐过,只要是她前来,直接进院子就是;此时正是巳时中,倒是没什么避嫌,杨若兮礼貌的对守门婆子点了点头,笔直穿过修剪得宜的小花园,前面就是凭澜院的两层小楼,老远的,就看见小楼下面聚集了十来个衣着壁垒分明的丫鬟婆子,粗绸青色暗花衣裙和粗布青色普通衣裙。还没等杨若兮细看,楼上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接着是一个尖利的女声: “我不管!这手镯可是我大舅特意在京城元丰号给我买的生辰礼物,既然是你给我弄断了就得赔!”接着又是一阵椅子倒地的杂声,可以想见声音主人的怒火。 楼上一个穿着穿花蝴蝶长裙,外罩粉色披帛的女孩满脸趾高气昂,不住的拿她的绣花鞋来回踢着已经放倒在地上的圆凳,她是穆家的五姑娘玉娘,大太太唯一的一个女儿,今年十四岁,因着段家仅有的一个女孩儿都嫁给了穆清月,她这个唯一的外孙女很是受宠,不管是姥娘还是几个舅舅,都是想法设法的给她捣腾好东西;特别是一年前穆二老爷又给她攀上了伯爵府婚事,更是助长了她嚣张的气焰: “穆瑶娘,别做出那哭哭啼啼的可怜样!你们娘俩都是一路货色,只知道用这一招,我穆玉娘才不吃你这一套……” “五姑娘,请注意你的言辞!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柳姨太太一口截断了她更难听的谩骂,沉着的声音里也带着一丝火气,盯着桌上一只断裂的掐丝金手镯的眼神有些无奈,又有些恨铁不成钢!不知道给自己的女儿说了多少次,别和穆玉娘这个暴发户计较,她怎么就是不听呢? “四姐姐,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在柳姨太太的利眼下,站在窗边的穆瑶娘咬着唇,不住的绞着手里的帕子试图道歉,谁知道这掐丝镯子怎么这么娇气,稍微一扭就断了开去。 正在这时,柳姨太太派在楼下守楼道的婆子快步走了上来秉道:“姨太太,二奶奶来了,在下面候着呢!” 话音刚落,穆玉娘脸上的怒色一闪:“真是没个眼力价的东西!二奶奶来了直接请上来就是!”抚了抚发髻上的金簪子,怒色一收,和大太太相似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还算清秀的小脸盈满了喜色,往楼道口迎了出来; “二嫂子真是的,来一个姨娘院子里还需要禀报个什么?你就是要要安慰玉娘直接去牡丹苑等我就是,可别委屈了我的小侄子!” 柳姨太太却是愣了愣,随即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怎么是你这个丧门星?”穆玉娘见到楼下一身素淡的杨若兮,面部表情完全僵住,看上去有些扭曲。 “那妹妹以为是谁?难道……妹妹的二嫂子另有其人?这个可不好,你家二哥若是停妻再娶可又要被取消科考资格了,这要是停考,可不是一届两届的事儿。”杨若兮抬抬眼,对穆玉娘和大太太同样的审美观有些头疼,实在是穆玉娘就站在楼梯口,头上不下于十个金钗、金簪在阳光下刺得人头疼,她只要一头疼,就会管不住嘴巴,这几天在屋里梳理原主脑海里的记忆也不是一无所得。 半眯着上挑的凤目从小往上仰视穆玉娘,竟然让穆玉娘有些脚软,在她单薄瘦弱的身子上第一次看到了卑微懦弱之外的东西。粉色呃薄唇微启,杨若兮继续毒舌道:“妹妹,也许你会说你二哥和你没多大关系,但你呢?若是要人家伯爵府知道你如此目无尊长,随意出言辱骂长嫂,又会怎么看?你以为咱们株洲天高地远的就无所谓了?谁知道人家伯爵府的二公子会不会暗暗派了人在府里探听未来妻子的性子。” 穆玉娘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哪里懂多少弯弯道道?被杨若兮拿穆清风的前程和她引以为傲的婚事这么一压,顿时就傻了,呆呆的立在楼道口看着杨若兮一步步走到和她齐平的地板。被她深幽的眸子一扫,情不自禁的撇开目光,不敢与之直视。 穆瑶娘也被吓傻了,这还是那个被个丫鬟婆子也能欺负的二嫂吗?这还是那个只知道哭,一句话也不敢说的二嫂吗?难道是自己见她的次数太少! 柳姨太太经过牡丹苑那一场,对杨若兮短短两句话就堵住了跋扈的穆玉娘倒是没了太多惊讶,眼神中带上一丝激赏,示意身边的碧香和墨香简单收拾了屋子,让杨若兮坐了下来。 “你们……你们……”穆玉娘回过神来见杨若兮和穆瑶娘都坐在了柳姨太太左手边绣墩上,小小年纪的她还是有了一种被忽略的委屈,可真的不敢太过大声,杨若兮提醒了她,若是伯爵府真的派了人在府里,那她的前途就真的堪忧了。她不知道的是,杨若兮只是胡乱说说而已,只是如今的气质陡变,周身的自信知性沉静婉约让人对她出口的话难以怀疑。 “五姑娘若不嫌弃姨娘这儿的茶难吃,也坐下和你二嫂说说话吧。”柳姨太太也不想做得太难堪,给了穆玉娘一个台阶下。 “哼,谁稀罕你这儿的茶水!全是些劣质东西。”穆玉娘虽说收了怒色,但还是那副不依不饶的模样,指了桌上的手镯对柳姨太太说道: “这镯子是瑶娘弄断的,必须让她赔我一副新的,不然我告到奶奶那儿去,看不关她的禁闭。” “五姑娘,既然你都说了这手镯是京城里元丰号出品的,在株洲哪儿能给你赔上?姨娘这儿有一副珍珠耳环,你先拿去玩着,这手镯姨娘做主,进京就让你四姐姐赔你一副新的。”柳姨太太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小首饰盒,打开来看里面有一副色泽莹润泛着浅粉色的珍珠耳环,虽不大气,但看在十三四岁小姑娘的眼底很是吸引。 穆玉娘眼神一亮,伸手接了过来,嘟着嘴,“好吧,可是说好了,回京就要赔我一副,不然姥姥问起来我不好交代。”小姑娘还是很好哄的,一下子就拿着珍珠耳环跑到绣楼角落的梳妆台对着铜镜比划起来。 穆瑶娘的眼里这时候包满了泪水,低声恨恨道:“姨娘,你说过,那是留给女儿的嫁妆。”她也很喜欢那对耳环,要了好几次,柳姨太太都是说要留给她做嫁妆的,可今天怎么一转手就给了讨厌的玉娘。 柳姨太太闻言蹙起了弯月眉,先是对杨若兮歉意的一笑,转头对穆瑶娘道:“你去和你五妹妹玩吧,记得要让着她点,最好能在到京城之前打消她让你赔偿手镯的主意;多余的姨娘也教了你无数次,怎么就是记不住?” 穆瑶娘咬着嘴唇,委屈道:“姨娘,你不是说要赔给她么,怎么还要女儿去迁就她?如果不是她那炫耀的性子,我也不会不小心用力大了点……” “赔?拿什么赔?你五妹妹好歹有个靠得上的舅家,我们娘几个有什么?那掐丝手镯既然出自元丰号,就是当了你姨娘所有首饰也不够人一对镯子的。你怎么就认不清形势!在你三哥没出息之前,什么都是空话!” …… 018 蝶戏牡丹 在一旁听了半天“姨娘教女”杨若兮这才知道,抛开柳姨太太没有娘家可以靠,那么一对掐丝手镯算是相当值钱的。 新宋朝以前是禁止民间用金属来锻造首饰饰物,直到新宋朝建立,朝廷开发了银票这一创举之后才慢慢有人用金银制作饰物,但由于技术关系,式样极为普通单一。因此,好的首饰匠人被内务府牢牢掌握,外面少有的匠人也被各大商号争相抢夺,其中元丰号背后有王侯后台,内务府淘汰的匠人都被他独家收罗。这种用整块金子掐丝而成的手镯还是柳姨太太第一次见到,一看便知道价值不菲。 可在杨若兮看来,这掐出的丝也太粗了点,起码有现代自行车上的钢丝那么粗,之所以那么粗都被弄断,还不是因为里面的杂质太多;要知道真正的千足金质地柔韧、延展性强,就算拉得再细一一半也不见得一扭就断。 “怎么?二奶奶一直盯着手镯是有什么办法吗?”柳姨太太听过杨家的许多事情,见杨若兮听了自己和瑶娘的谈话就一直盯着桌上的首饰盒子不语,突然灵机一动,好像之前听说过杨家和内务府的关系挺深的。 “办法?”杨若兮愣了愣,眼神闪了闪:“办法倒真的是有一个,只是……” “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尽管说来听听!姨娘虽然不才,倒还可以在老爷面前提上两句的。”柳姨太太本是个人精,如何看不出杨若兮的犹豫,“对了,你今儿怎么一人来?秦妈妈呢?” 杨若兮暗自汗了一个,看到做得不好的首饰只顾着技痒去了,倒是忘了秦妈妈和小米还在院子里受苦;忙正色说了此事。 “这倒是小问题。”柳姨太太唤了墨香吩咐了几句,又让身边的碧香去看着四五两位姑娘,顿时整个房间就剩下柳姨太太和杨若兮两人。 “不过眼下倒是有个大问题不知道二奶奶知否?” 杨若兮看她的这番动作也知道是有什么隐秘要说,眼神闪了闪没有接话。 柳姨太太在心里暗赞了一声好涵养,也不再拿着架子,有些时候,赌注既然摆上桌面就一定要舍得下!很久之后,柳姨太太不止一次庆幸这次的下注,这是后话。现在要说的是她从大太太身边埋下的人口中得来的最新消息: “太太和吴氏正商量着让你永远留在株洲这个地方!” “这个我知道。”杨若兮神色有些黯然,她身边无人可用,即使心里有些想法想要通过那个帅得天怒人怨的“玉少”来实施,可毕竟没什么把握。 柳姨太太更惊讶了,这个消息在府里知道人就那么两三个,“那你知不知道她们打的什么主意害你?” “这个倒是不知?莫非姨娘知晓。”杨若兮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总像是被太太牢牢压制的姨娘。 “那两个女人真是毒!她们打算先是坏了你的名节,这样老爷和二爷即使想保住你也得申量申量;然后会让你‘病重’不能回京,最后会‘病死’在庄子里头。”说完,柳姨太太温文的脸上也浮现一丝恨意,吴氏竟然敢给太太出主意给三爷下药,就为了不让三爷比二爷先出仕!为母则强,她是不会再让这些人又一次将目光集中在三爷身上。 “太太目光短浅,根本想不到太多!我估计这一切和你家二爷身边那个吴氏脱不了干系。” 杨若兮的表情还是没什么大的变化,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就这么认命的。”既然柳姨太太送了这么大个消息,又专门派人拿药去了竹园,她也不能毫无表示不是,指了指桌上的掐丝手镯: “若是姨娘信我,待我也一同上京之时将手镯交给我吧,不用花费分毫,定能帮你恢复如初。” “这敢情好!”柳姨太太松了一口气,都敢这么承诺,想必也是有所依仗吧,怎么以前就不见她有这么通透,难道是知道有机会回京又有了活头?沉吟了片刻,还是低声嘱咐了一句:“若是能惊动老太太,她们的打算必定会落空的。” 见杨若兮似有所悟,柳姨太太也不多说,任她告辞远去,这才轻轻吁出一口气:由来落井下石多,但愿自己这雪中送炭能在她心中留下丝痕迹吧。 自从在牡丹苑那惊鸿一瞥,她就知道,被逼到极处的人开始反扑了! 杨若兮才不知道走后柳姨太太想了那么多,避着人低着头从湖边飞快的穿过,遥遥听见湖心丝竹之声,估计那些人还在上面饮酒作乐,摸摸怀中的鸡油黄,脚步越发的轻快:希望那个贵人真的有他表现的那么看重这块石头。 被发配到一边的人很好找借口找理由单独出门,嚣张跋扈的人就更容易找由头四处闲逛了! 未时才到,玉瑾然就甩开了小厮一个人溜到了竹林中,在他被不知名虫蚁咬了若干个小红包,心情极度抑郁之时,他看到了竹林外拎着个灰布包袱偷偷摸摸进来的纤细人影。 “告诉你!别想用一块石头就让爷带你走!”对于这种“抛夫弃子”的妇人,玉瑾然恨不得一掌打死;可碍着她身上的石头,不得不努力压下心里的烦躁,不耐的跳了跳脚。 杨若兮的嘴角几不可见的抽了抽,你这种妖孽男人送我我都不要!可她还是一本正经的对玉瑾然说道:“你说的办法不错,不如你就带我走吧。” “你……”玉瑾然一脚踹向她身旁的竹子,落下一片片杂着虫子灰尘的竹叶;一边手忙脚乱的挥袖,一边恨恨骂道:“就你这幅模样给爷洗脚都嫌寒碜,爷脑子又没坏掉,干嘛要带你走!快点,东西给爷,这鬼地方,多待一刻都不行。” 杨若兮顶着包袱看他满脸厌恶的跳脚,眯了眯眼并不接话,看得很是认真。 “拿来啊!”玉瑾然见没了竹叶落下,伸手到她面前;对上她戏谑的凤眸,一呆。 “玉公子,听说你是想在株洲买东西送人是吧?”杨若兮往前方几块大石头走去,这两天府里下人都忙得脚不沾地,这竹林里鲜少来人,倒是不虞被人察觉。 玉瑾然傻愣愣的跟在她身后,殊不知主动权完全丧失,嘴硬道:“不关你事!” “的确不关我事!但我有几样东西正准备拿到外面当铺卖掉,不如你给个高价。”杨若兮信心满满的打开包袱皮,捞过上面那个首饰盒,心道,若是你看了还能这么嘴硬我就服了。 “切,你一个下人,有什么……”正吊儿郎当迈着小方步从杨若兮身后跟上来的玉瑾然消音了。 随着纤细的青葱手指翻开首饰盒盖子,一道耀眼的金芒夹杂着青碧色晃花了他的眼。 金镶玉的独特工艺是其一,从未在顺和现世的金步摇和抹额吊坠是其二;蝶形的组合是其三。 不顾他的怔楞,杨若兮手上不停,蝶戏牡丹的插梳压进青丝之中;抹额吊坠其实就算现代一项链,但被她挂在两侧步摇之上,碧玉吊坠垂在眉心;钗簪、耳环、手镯、戒指,一样样的在她巧手之下佩戴在了身上。 …… 019 撞破奸情 【新书求点击、求推荐、求收藏、求打赏、求留言……,总之各种求!另外公布下本书更新时间,原则上每日上午九点更新一章,若是大家的支持让爱瑷看见,晚上七点或者八点加更一章!所以……有什么都砸过来吧!群么么个】 狭长的凤眼、微翘的鼻头、花瓣般的唇瓣、瓷白的肌肤、修长的颈脖……衣服虽破,但在满头珠翠下就倒是让人忽视到了天边。 插梳上的牡丹花蕊是碧玉,旁边黏着一只拇指大小的金翼蝴蝶,蝶翼轻薄,似乎一碰即碎;两支步摇和钗簪、耳环也是以同样的蝴蝶或是牡丹铸造;一对水色极好的青碧色玉镯上也裹着薄薄的金色蝶翼花纹;手指上的戒指也有那么一只蝴蝶振翅欲飞。 杨若兮轻轻将戴着戒指的手指伸到红唇边,眸光黯黑幽深,却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妩媚之感;在现代做首饰生意多年,自然知道要想推销出一套价值不菲的首饰,戴首饰的这个模特至关重要,这具身体虽瘦弱,可五官精致、皮肤粉嫩,只会给珠宝首饰增色十分;当下对着怔楞的玉少勾了勾唇,粉红色的唇瓣在蝶翼边上轻轻吹了一口气,从下往上斜睨着玉瑾然已然呆滞的俊脸。 “玉公子,不知这套首饰你出价几何?” 玉瑾然只觉得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灼烧,耳边嗡嗡声再无其他。 “玉公子?”杨若兮抬高声音又唤了一声,开始一件件小心的将首饰摘下,还原到盒子里。这些首饰在她的珠宝店里有碾压机先将黄金碾压成薄片,再有可以连接电脑的雕刻机将薄片弄成可用的半成品,又有抛光机打磨、电镀机增色,这一系列的现代化机械制作出来的首饰若还不能够扯人眼球、一炮而红,那她的穿越之路怕也没了信心走下去了。 见玉瑾然还是没任何的反应,不禁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玉公子!” “叫爷作甚?”玉瑾然一下子甩开衣袖大大的退后了一步,随即又讪讪重新站到她身前,脸上的神情在怀疑、困惑、欣喜之间不断的转换,最后从怀里掏出他那一摞不离身的银票,一股脑的拍在首饰盒上面,“爷不管这些东西是哪来的?这银票你收着,以后也别说卖给了爷!要知道,爷谁也不怕,但不想惹麻烦。” 玉瑾然常年混迹京城高级圈子,出入皇宫也不是一次两次,眼力价可不是吃素的,这套首饰一看就让他知道不是凡物,特别是那两支杨若兮郑重介绍的金步摇,行走间垂下的丝丝金珠摇曳在耳侧,这样的精致首饰就是那皇宫内各色贵人身上也曾得见;让他不得不猜测这套首饰的来路。但,随即一想,他何曾怕过谁来,不管这首饰来路如何,只要在自己手里,管他那么多! 杨若兮笑了,凤目微微眯起,一把将银票抓到手中,恨不得沾着口水好好数数。在新宋朝,一百两纯色白银换一两纯金;在这儿的一套头面只有一对钗、两把簪子、耳环、手镯、戒指这几样,就算做得大气点也花费不了五两金;她做的这幅首饰加了插梳、额饰和一对步摇,做的时候看到花费了差不多四百多克黄金还是心疼了一阵;但摸着手中起码七八千两的银票,知道在这个架空的世界已经算是极大的一笔财富了,要是换成金子都有好几十斤了,赚了赚了大赚了! 脑海里开始计划着赶紧得有个稳妥的地方把珠宝店里的东西换成能在这个世界立足的根本,否则哪一天它“咻”的消失了岂不冤得慌! “爷的石头呢?”玉瑾然没有被炫目的首饰打乱原定计划,斜着眼,一副二五八万的模样。在他看来,金镶玉的蝶戏牡丹算是银货两讫,但她还欠着自己的那块石头呢。 “你自己看下面那个盒子吧。”杨若兮揣好银票,露出来了顺和第一个真心笑容。 玉瑾然也不迟疑,打开了下面的檀木盒,心神一震!玉石还是那个玉石,可又不是那个模样了;上下原本的弧度分别多了个圆润如天然的小孔,系着好看的丝绦。 见玉瑾然抚着丝绦上的中国结,杨若兮好心情的勾了勾嘴角:“那个叫同心结!另外一个送给心上人正好。”要不是偷听到他此行是想要买礼物讨好心上人,她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讨好他不是?看他激动的模样,也不枉自己那块镇店之宝红丝血玉了。 盒子里是两块玉佩,一黄一红。黄玉的是红色丝绦,红玉的是黄色丝绦,映衬着黑丝绒的盒底,犹如一对交颈鸳鸯、和谐幸福。 玉瑾然心里一动,这两件物品虽说没金饰值钱,但真真送到了他心上,终是舍不得拒绝:“这份情算是爷欠下了!”身上没了钱财,又不好意思说先前给的包括这个在内,玉瑾然俊脸漾起不自然的潮红,想他玉少在整个京城虽说霸道跋扈了点,可从来都是银货两讫,不曾欠过谁来。顺手提起了包裹就往竹林外走,极不自然的又补充了一句:“爷住在京城,你要是有机会来京城随便在哪问一句‘玉少’即可。” “等等,我可不想把什么人情拖到那么远。”杨若兮没想过之后再和这样一个财大气粗的纨绔有什么交集,提着裙子疾走两步跟在他后面,还是尽快“银货两讫”吧。不知不觉,两人都抱着同样的想法。 “那你要爷做什么?”玉瑾然满脸的不耐烦,想把东西重新扔到她的脸上,可真的舍不得,看来这个女人很聪明,竟然能恰如其分的搔到人最痒处。 春日的午后阳光还是添了几分灼热,在林内尚不觉得,然站到这竹林外围,星星点点的阳光在两人身上投下疏影,杨若兮身上有她沉淀了三十年的那份优雅自信,大方自然的样子是这个时代女人身上难能一见的;虽是粗绸旧衣、身姿纤弱,却是难掩丽色;矛盾的气质在她身上完美的融合。 看着她幽深眸中的沉思,玉瑾然突然觉得心里起了一层毛,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忙移开的目光,投向竹林外远处的临水阁,想象春风拂面的清凉,压下心里陌生的潮热。 “这两天有人想要陷害我,你能不能帮我避开?”接着,她简单的说了大太太和吴氏的计划,略过了自己的身份;再说了玉瑾然也不想知道那么多,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大步出了竹林,往外院行去。 “这什么意思?是答应我了还是没答应,倒是给个答案啊!”杨若兮嘀咕着转身,准备回院子去再和秦妈妈商量有钱了应该怎么花! “子墨见过二嫂!”不知什么时候,外院到竹林小道的回廊上站了一位身穿月白书生袍的年轻男子,五官清俊,周身让人如沐春风的书卷气息,正是穆家三爷穆子墨。 “你?”杨若兮的印象中对这位穆家三爷没什么认识,只知道学问挺好,这么一看,倒比穆清风看着顺眼不知道多少倍。两人的容貌有八分相似,穆清风的功利心太重,眼角眉梢总是带着刻意的伪装;而穆子墨则是云淡风轻的洒脱,淡淡的笑容不带一丝杂念。 看着他的淡笑,杨若兮心里一紧:这人,站在这儿多久了? “二嫂,老太太信佛。”沉默中,穆子墨一步步靠近,轻声说了一句。 不知怎的,杨若兮竟然在这个年纪不大的男子身上感觉到了压迫的气场;稍稍退后了一步,让这种感觉缓下来,还好穆子墨身上夏远的相似度较少,不会让她生出那丝忿忿。乍然听到他的那句低语,杨若兮的眼神闪了闪,也低低回了句:“谢谢!”不愧是娘俩,也不知是不是柳姨太太对他有了提点。 穆子墨粲然一笑,微风拂过,衣袂飘飘,说不出的风雅;眼看着就要和杨若兮交汇而过之时,他却突然顿住脚步,凑到她耳边低语道:“二嫂,要是你想会男人的话也好好选选时间吧,这两天也收敛着点!若非子墨,你现在可能已经拿到我那二哥的休书了!希望你记着我的这份……情!” 情?杨若兮盯着他渐行渐远的潇洒背影,满头的雾水;猛然睁大了眼睛!该不会刚才是有太太或是吴采莲身边的人要到竹园探路被他破坏了,然后他看到了自己和玉少在一起?!不会这么巧吧。 …… 020 玉少身份 且不说杨若兮满怀巨款却是心生疑惑的回竹园,玉瑾然提着个包袱施施然的从竹林另一边绕到了临街的高墙下,撩起衣摆提气直接翻过院墙落在了一条昏暗小巷。 小巷里,常年随在他身边的护卫李全满脸的焦急,抱拳道:“少爷,小顺都快顶不住了。” 玉瑾然心情正好,懒得和他们计较,眉毛一挑:“慌什么?他袁熙难道还敢吃了小顺不成。再说了,爷这不是办正事去了吗?” 李全一向知道他霸道无理的性子,也不反驳,跟在他身后往巷外走去,可以感受他心情的舒畅,道:“袁少爷不过是害怕少爷出了差池回京后不好交差。少爷……”少爷您这真的是办正事?不是拿辛苦练出来的武功偷香窃玉? 也难怪李全这么想,玉瑾然在外面想要甩开这个忠心耿耿的护卫那是难上加难;只好随意寻了个托词让李全找了这个隐蔽的通道进穆府内院。李全只知道他是和内院某个女人有约,深知他怪癖的李全还以为他除了彩蝶郡主之外的确开窍了,这才罔顾伦常帮他守门把风。 玉瑾然心情颇好的抛了抛手中粗布包裹,步伐越见轻快,“这穆府还算是没有白来,闲了你去给爷查查竹林里都住的哪些人?” “少爷,这个奴才倒是查探过一番,竹林里住的皆是穆家奴婢下人;且大多是来株洲之后买的,穆家要阖府上京,这里的仆人被发卖的发卖,被配人的配人……” 李全的话还没说完,玉瑾然便疑惑道:“咦,那谁会大张旗鼓的陷害一个奴婢啊?”黑白分明的眼珠儿一转,复自问自答道:“管那么多作甚,反正助她躲了算计便好。走,赶紧带我去见穆家小子!” 穆清风和段皓庭正陪着袁熙着急的逼问着小顺玉瑾然的去处;袁熙急得团团转,这混不吝的霸王该不会真的带着贴身侍卫回京了吧?算算时间,这时候要是被他赶到京城可会坏了大事,念及此,胖胖的圆脸上沁出层层薄汗,逼问小顺的语气越发严厉,就差没有唤人开打了! “你叫少爷究竟去了哪里?是不是兼程回京了!要是你再不老实交代,别怪本公子心狠手辣。” “袁公子!”小顺哭丧着一张脸唤了一声道:“奴才真的不知道少爷和李护卫去了哪里?奴才这也着急上火呢,这……这回去可不好和老爷夫人交代呢!” “袁熙,你是多不希望爷回京的?”还在老远,玉瑾然便听到了袁熙的怒骂,迈着大步进门后顺脚就踢在了小顺的腰上,踢得他在地上滚了一圈,叱道: “还有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爷的行踪需要给谁交代?收拾东西给爷滚!” 袁熙暗暗为自己喊冤,谁不知道眼前这位玉少的身世独特,偏偏小顺还要提及什么老爷夫人,害得玉少的心情也跟着抑郁,他的心情抑郁,倒霉的可是许多人。怒气掩下心底眼里的不屑,袁熙谄媚赔笑道: “玉少,你也太慈悲心肠了吧!此等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就该活活打死,留着干什么?” “爷今儿心情好。”玉瑾然提起身侧的粗布包裹,“东西买到了,懒得计较其他。”想了想,盯紧袁熙的小眼睛勾起丰润的红唇补充了一句: “不如,咱们就起程回京了吧!要是顺当,五月初五之前定能赶到的。” 袁熙脸色一变,随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胖脸垮了下来;“玉少,你倒是龙精虎猛赶赶路也无所谓,可我这身子经不起颠簸啊!再说了,穆兄和段兄一番好意,难道咱们就这样生受了不成?对……,咱们还没和穆大人、穆夫人、穆老夫人道谢呢!我们不也答应了和穆家一起起程,大家也好有个伴儿吗?放心,不会误了集雅楼六月初一的聚会的。” 说到这儿,袁熙就像是醍醐灌顶,人一下子精神百倍:“你看,咱们走了多少地方都没买到合适的礼物,这才来了株洲府几天,你礼物就到手了!这事儿全耐穆大人治下有方……嘿嘿,治下有方!穆兄能否安排下,在府上住了两天还未拜谢穆大人和穆夫人。” 袁熙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的理由太过于牵强,干脆转身磨着穆清风答应引荐拜谢老夫人。 一向大大咧咧的玉瑾然见识了袁熙的慌乱心下犯疑,依着他的脾气就该立刻整装真的快马加鞭往京城赶去;可手里都还提着刚到手的东西,不帮人办成事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沉默的默认了袁熙的安排,反倒是让袁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 穆元阳正好今日接了朝廷公函,早就开始交接的公事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心情舒畅下,毫不迟疑的点头同意了晚上摆宴内院松鹤堂。 毕竟老于世故,一听玉瑾然的名字和袁熙对他的态度心里就开始盘算了起来;京城里姓玉的倒真的有一家,但说来也不过是中等世家,在朝里也没什么根基,就算玉家有个出了名会做生意的玉朝云,那也不值当内阁学士之子大加奉承吧? 思来想去总算让他想起一件旧事来:十多年前顺和贾贵妃所出的嘉柔公主被当今皇后安了罪名贬到了悠州建府,还给公主指了个落魄商户大公子玉朝云做驸马!后来没两年,嘉柔公主因病过世;玉朝云靠着公主府的那点家底竟然一步步将生意做大,京城的“元丰号”不就是他日进斗金的来源么?莫非这个玉瑾然是嘉柔公主的儿子?算算年龄倒是合适!只是,他不是一直在悠州公主府吗?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丢开不管,合着既然袁家公子能巴结,让儿子和外甥多结交结交也是好的;想通了此节,迈着小方步目不斜视的进了凭澜院,直到大太太派人通知晚膳已经摆好,这才携了满脸娇红的柳姨太太出了正房,和穆瑶娘和穆子析说说笑笑往松鹤堂行去。 021 穆老太太 松鹤堂的老太太自从到了株洲越发的深居简出起来,不但免去了穆家大大小小早晚的请安,就连拿着婆婆架势立媳妇规矩的事情也一次都没出现过;去年更是在后堂起了一个小佛堂,日日虔诚祷告祈福。若不是穆元阳遇上大小事务都会忘这里走这么一遭,或许穆府许多人都会忘记这座最体面的院子。 得了京中贵人会前来拜谢的消息,穆老太太在丫鬟婆子的帮忙下一早换上了五品宜人的朝廷命服,慎重的装扮起来;摆弄着老太太的几个首饰匣子,负责梳头的大丫头黄鹂不禁为难起来。 老太太虽被叫做“老”,实则还不到六十,满头发丝还是黑多白少,然首饰匣子里的首饰多是年轻时的簪子钗环,要想在富贵稳重的发髻上堆出点花样来还真是难;作为大丫头的黄鹂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只找了前些日子四姑娘送来的一个手缝抹额,上面精细的福寿纹还算雅致不失大气,又找了两对素色的圆头钗固定了发型,这才挑出了两支水色极好的玉簪插了上去。 见状,一直守在老太太身边的阮婆子帮老太太拉了拉衣摆,笑道:“瞧黄鹂儿,这手是越来越巧了!让老太太怎么舍得放你出去配人。” 老太太身边有四个大丫鬟,都是以鸟雀来命名;其中以十七岁的黄鹂和十六岁的画眉最大,画眉倒是已经许了穆家大管家穆添福的大儿子,可黄鹂还没个音信,也不知老太太怎么想的?阮婆子是老太太的陪房妈妈,年龄渐大,但心里明白着呢,黄鹂这个伶俐丫头她倒是有心思配给自个儿大孙子,这才话里话外带着试探。 “阮婆婆说笑了!黄鹂儿才不配人,奴婢要陪着老太太。”黄鹂收了篦子,小心的将上面几丝白发捏起来卷成一团装进妆台上的一个小荷包里。 老太太轻拍了她白嫩的手掌,慈和的脸庞上全是满意,不过眼中倒是极快的闪过了一道精光,呵呵笑道:“老婆子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你可还是鲜嫩的年纪,哪里舍得就这么让你陪着老婆子误了终身。眼看着咱们就要回京了,到时候喜鹊和巧嘴也能用了再说你的婚事。” “老太太……”黄鹂娇羞的笑了,心里却是想着那如芝兰玉树般的身影。扶着老太太的肩转换了话题,“阮婆婆,老太太可是浑说了啊,瞧您戴了这素抹额,通身的贵气哪能看得出老态?” 老太太抬手摸了摸额上,“在京城的时候曾经有幸见得威武伯爵府老夫人头上那个镶了宝石的抹额,当时可是羡煞了一干老太太,如今瑶儿做的这个虽没镶上一块宝石,但这绣花也不差,倒是弥补了老婆子的遗憾了!”神情之间有着淡淡的萧索。 阮婆婆跟在她身边多年,自然知道老太太吃斋念佛求的还并不是老爷少爷们官路亨通、穆家子息昌盛;顺势扶着老太太从卧室移到正堂,温言道: “老太太可不用羡慕旁人,大老爷既然接到命令回京述职那还不是证明咱们穆家否极泰来!再过几个月就是老太太六十大寿,到时候啊,奴婢出去透个话,别说是镶玉的抹额,就是镶金的都有。” “你以为镶玉镶金的能容易?就是威武伯爵家的老夫人那个还是皇上赏的,外面谁有那手艺啊。”老太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突然问了一句: “都说回京的话了,清风苑里是个什么安排?” 要说当时杨若兮为什么会嫁给穆清风,最大的推手便是这位老太太!老太太娘家姓杨,和杨若兮的爷爷是堂兄妹,当时老太太是觉得大太太本身出身商户人家,大孙媳又是和她性子差不多的商家小姐;为了让穆元阳这一支不至于被两个弟弟家里比下去,老太太才腆着老脸求了杨若兮进门,原本想着书香门第的大家族出来的小姐,至少能够让清风的官路走得顺畅一点吧。为此大太太很是憋屈了些时日,她可不想来个处处压住她和大儿媳的“大家小姐”,和老太太一度闹得有些尴尬。 最后杨若兮倒是顺利进了门,可新婚当天也就祸事临门,之后更是连累得穆清风停考一届春闱,穆元阳被连贬两级到株洲做个从五品刺史。老太太来株洲之后也算是痛定思痛,干脆拜起了菩萨,变相的将管家的权利放给了大太太。这才助长得大太太越发的自以为是。 听到老太太这么突兀的一问,阮婆婆和黄鹂面面相觑。老太太足不出户不代表她们松鹤堂的人就与世隔绝了吧,外面究竟怎么样她们还是很清楚的,可一时摸不清楚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三年了,老太太没问过她侄孙女分毫,听到二爷添了儿子也只是按例赏了手镯脚镯,连嫡出庶出都不曾关注。 见身边一下子都沉默了,老太太转了转脖子,抿抿嘴:“怎么?都成锯嘴的葫芦了!照实说吧。我那侄孙女的性子在成婚当天我就看出来了,不像个大家出来的小姐,懦弱的让人失望啊!现如今被段氏弄成什么样了?” 既然老太太都这么问了,阮婆婆也不可能再继续瞒着,阮婆婆既然是老太太的陪房,也算是在杨家待了不短的时间,虽是旁支,但沾了死去杨老太爷的光还是过得不错,站在旁观的角度来说倒是不偏不倚。将杨若兮的懦弱好欺和大太太和吴氏的打算仔仔细细说了一遍。才说到满院子的人都对吴采莲改了称呼老太太就忍不住了!袖子一拂,桌上上好的白瓷青花茶盏就飞到了打磨得铮亮的青石地板上,发出了重重的响声! “蠢货!瞧瞧这老大媳妇都做的什么事!杨氏再不济也是我辛辛苦苦为清风求来的嫡妻,还占着展二奶奶的名头,名字在官府、在族谱也是记录在案的!她偏生眼皮子浅、耳根子软,弄出个‘平妻’来!就是和老婆子唱对台戏也不是这么来的!生怕外面人还不知道咱们府里宠妾灭妻的丑事来!” 老太太也不是没她的算计,可以说,这些算计是从三年前就开始的,不然也不会做出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来;虽说的确是丢手让杨若兮自生自灭,但没想到大太太会蠢到做些落人话柄的事情来;想到当年那个死了爷爷、离了父母如同塌天的精致小脸,又是一股子闷气冒出来: “杨氏也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枉费抬举她一场。都不好意思对外说那是老婆子的侄孙女!还是是侄孙女,要是亲孙女,老婆子恨不得直接掐死算了!”随即长长吁了一口气;“也幸好她是那个性子,不然这府里还不翻了天!到时候一定‘治家不严何以治国’的大帽子扣下来谁受得了!” 骂归骂,骨子里强势的老太太在心里还是盘算着怎么才能牢牢的捂住整府人的嘴! …… 022 穆大老爷 很快的,老太太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机会!当然,至于这个机会是谁故意送上的还是巧合就不在老太太的考量范围当中了! 从大老爷下达了命令开始,整个穆府内院都忙碌起来,上头的要忙着下令,下头的要忙着跑腿。 大太太为着三位客人喜欢吃什么、忌讳吃什么、桌椅应该怎么摆放、饭菜该怎么摆……,忙得团团转。等到一个又一个的丫鬟、婆子、媳妇子回报了手下的活儿都已经是酉时末了,这才脚不沾地的急急赶往松鹤堂。 被丫鬟扶着迈进松鹤堂,看了遍由春夏秋冬四季图屏风隔出的男女席位,又找大老爷身边的长随穆天寿询问了小厮和丫鬟都有谁当值,是否稳妥? 谁料,还没等穆天寿回话,大太太就听到了大老爷清朗的畅笑,随之相伴的还有老太太的假意嗔怪和柳姨太太娇柔的嗓音。 大太太心里一突,突然摆开丫鬟相扶的手臂,肥大的身躯以着不可思议的速度往老太太日常歇息的内院正房冲去;穆天寿愕然的望着眼前的空处,还有已然乱了方寸的金丝、银丝两个丫头,沉下脸轻喝道:“慌什么慌!主子都走了在这里慌起什么作用?还不追上去服侍着!” 稳住了两个丫鬟,穆天寿可是一点也不敢放松,眼珠儿一转,转头唤了个小厮道:“你赶紧去厨房看看大太太身边的段嬷嬷可在,赶紧找来,她老人家腿脚要是不便,你就给我背着跑来!” 叹了一口气!记得三十年前穆家刚刚开始发达,老太太一共买了年龄相当的小子和丫鬟各十五个,专门找了先生学了认字算数,又学了人情往来。二十三年前朝廷更迭,穆家二老爷、三老爷他们青云直上。四个小厮被挑给大老爷取名“福禄寿喜”;四个跟了二老爷叫“礼义智信”;四个给了三老爷叫“东南西北”;剩下的三个则跟了庶出的四爷叫“祥贵吉”;至于十五个丫鬟,有的配给了他们做帮手,还有的被老爷、姑爷们收了房;总之都在穆家极为得用。 叹气的原因则因为这位不着调的大太太!想他穆天寿一直是大老爷身边的长随,早年看上的其实是老太太身边的二等丫鬟谢乔;哪知那时候的大老爷不知怎的就迷上了和谢乔同住一屋的大丫鬟穆添香。大太太生性好妒,大老爷那时候正在官场一帆风顺,于是就想着先收用了添香;可在大太太的操作下,大老爷收用了老实的谢乔,而知书识礼、温柔万分的添香却被大太太指出行为不检,在熬不过大太太用刑胡乱点头招认后一头撞死在了柱子上。 明眼人都知道她的真正死因是什么,不过就是知书识礼能够和大老爷红袖添香、谈诗论话的。 也正是如此,大老爷找了柳姨太太,但一般也背着大太太卿卿我我,这次估计也是有机会重新回到那牵绊三年的京城一时高兴,还以为大太太会一直在她的牡丹苑指挥着一院子的下人显摆她绝对女主人的威风,不曾想,人一高兴就忘记了时间。 大太太刚刚冲到院里就看见东西两边回廊上各一排丫鬟婆子都站得规规矩矩的,正房上首位置的老太太笑得直不起腰,身前是黄鹂和画眉一人一边轻轻捶腿,背后还有谢乔揉肩捶背;柳姨太太袅袅婷婷奉着顺气的二陈汤,笑颜如花。 大老爷颌下留着稀疏的长须修剪得宜,一身暗青色团花常服,腰间两指宽的同色腰带上系着一根崭新的碧色织锦绶带,一丛翠绿蓬勃的修竹长势正茂。此时正用一只修长的手指抚着竹纹,朗声笑道: “母亲有所不知,云素前些日子绣了这个给儿子,儿子还道是讽刺,很是冷了她两天;谁知道不过五天时间就接到二弟报喜,八天时间就接到朝廷公函!儿子高兴啊!想起云素一番心意,赶紧翻了出来换上。” “是啊,老太太倒是给云素做个主,有这么嫌弃人一番心血的吗?云素是老爷的人,当然心心念着老爷和老太太、太太的好。” 柳姨太太不管是说话还是动作都带着一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雅致,进了穆府多年,从未在老太太和大老爷面前说过旁人半句不是,道过自己半句委屈;虽然和大老爷谈诗论文,却从不教唆挑衅;在老太太宣称闭门不出后她也常常褪去华服素衣前来,并帮着老太太抄经文、陪着老太太吃斋念佛。这些“识相”之处让睿智的老太太和大老爷如何不十二分满意? 任谁当娘的看着都华发早生的儿子还卖力彩衣娱亲会不满足的?老太太刚才正为着两个三四十岁的人在面前撒娇卖乖开心不已,正想顺着柳姨太太的话接上两句,一抬头却是看到倚在门边阴沉着脸的大太太,不禁也跟着收了笑容,蹙眉淡淡道:“老大家的来了!怎么也不让丫鬟通报一声?” “让丫鬟通报不就看不到老太太笑得如此开怀了?”大太太心里更别扭,叫我就是土了吧唧的“老大家的”,叫那妖精就是一声“云素”,这个差别还真大。 她也不想想,人家柳姨太太的名字来自于那句“云间月色明如素,赤城绿树摇春风”的名句,而她的名字则是段家老太太为了显示她这个唯一嫡女的地位取的“段宝珠”,唤起来让人有一种瞬间失了雅致的念想。 “卑妾见过太太。”柳姨太太眼神一凝,轻轻放了茶盏,转身低头敛目蹲身行礼;谢夫人也赶紧从老太太身后闪出,跟着柳姨太太福下了身子。 “哼,”大太太胖胖的身子迈进门槛,看也不看行礼的两个人,笔直走到大老爷的身边,坐下;斜睨着神色隐怒的大老爷:“怎么?这就心疼了?刚才你们不是还说说笑笑俨然一家人嘛!那你赶紧扶她起来啊。” 未了,又看见大老爷腰上的绶带,撇撇嘴:“什么时候贱价的竹子也上得了台面了?也不嫌弃臊得慌!待会儿可是要见京城来的贵客和我娘家的侄子,合着你想让人家看看穆家都穷成什么模样了!” “浑说什么?不懂就少开口!”大老爷的声音高亢起来很清朗,低沉下来很性感;英俊的容长脸对久未见他的大太太杀伤力十足;稍稍闪了闪神,想起大老爷久未歇在牡丹苑,心里泛堵,脖子一梗,就待拍桌而起。 “咳咳!”老太太一声轻咳,“老大家的,你的规矩哪去了?”进来没看到有长辈在座吗?就只顾着杀妾室的威风、杀丈夫的威风去了。 多年的积威还是有几分效果的,大太太听到语气加重的“规矩”俩字,想起了才嫁到穆家那几年的“规矩”,脊背一寒,不得不起身行礼,“媳妇宝珠见过老太太!”却还是不伦不类的用名字来自称。 气得老太太差点失态的将茶盏给她丢到头上去!这就是正室!又要耍威风又要争宠吃醋容不下人比她强;气急之下难免又想起了在她欺负下已经搬到竹园的侄孙女来。定了定神,温言道: “起身吧,云素和谢乔也起身吧。大媳妇,不知道今晚内院都通知了哪些人来老身这里热闹热闹?” …… 023 家宴邀请 杨若兮的小院里可没谁来通知晚上的宴会,甚至因为贵客临门,原本给竹园送饭的二丫也不见踪影。 秦妈妈母女俩虽然经由柳姨太太让人在外开了止泻药服下,然而亏了几天的身子岂是一下子就能好起来的,依然有气无力的缩在厢房木榻上难以动弹。 杨若兮将从玉瑾然那得到的银票整理了一遍,郑重的找了个空首饰盒子放好,想了想,还是收在了随身的珠宝店内。虽说珠宝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失,但总比四处漏风又有奸人觊觎的院子强吧。 安抚了咕咕叫的肚子,杨若兮想着厢房那两个都躺在床上都还处处为她着想的娘俩,认命的往珠宝店后间附属的小厨房走去。蛋糕没有了,但厨房里鸡蛋和米饭还是有的。新买不久的高雅电饭煲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半小时左右,一锅适合腹泻病人的黏稠清粥就新鲜出炉了! 拿着盆子盛了半盆粥,带了碗筷直接来到了厢房,面上看似淡然,实则心里都快悔死了。 早知道有穿越还带着珠宝店这回事,她铁定将冰箱里塞满各式吃食,小厨房塞满蔬菜。刚才她清理了半天,厨房里除了估计还剩下上好的泰国珍珠米三十来斤,鸡蛋二十来个,三桶方便面,旁的连个速冻饺子都没有。 杨若兮在做生意的时候性子看上去温柔婉约、能言善道,说话行事给人一种如和风细雨的感觉,似乎是个好相处的;实则所有的算计和心思都挡在这幅面孔之后,为人最是冷情,睚眦必报,且还属于谋定后动,绝不冲动的那一型人。 看到空旷的小厨房,又记了穆清风和吴采莲一过!谁叫前世的夏远最讨厌吃速冻食品,不管什么都喜欢吃新鲜的;又因为李美霞的怀孕,她忙得不可开交,哪里还有时间去市场“补货”。 你俩长得像就该连坐! “什么连坐?”秦妈妈强撑着从榻上想要挪下来,狐疑的盯着越来越有气势的主子。 “没什么!”杨若兮眼神闪了闪,要求自己一定要维持以前那假面具随时高挂的状态,不要因为对秦妈妈的信任而太过于肆意;放好了手中的东西,坐在了厢房中唯一一根瘸腿木凳上,“秦妈妈和小米有没有觉得好点?” 秦妈妈已经在小米的帮助下载榻上坐好,看到桌上的碗盆不禁狐有些激动的问道: “二奶奶,这是今晚厨房送来的饭菜吗?” 杨若兮挑眉,“怎么?” “天可怜见的,看这白瓷碗上的花纹多精致!当年内务府赐下的也不过如此吧……”秦妈妈感激的热泪盈眶,不住的喋喋不休,根本没察觉到杨若兮奇怪的神色, “咦,为什么用这么好的器具却只是盛了白粥?” 相比那三只细瓷几何花纹的小碗,盛粥的不锈钢盆子就真的不怎么显眼了,倒是里面的白粥让秦妈妈有些不快。 “有的吃就别嫌弃了,大夫不是说秦妈妈你和小米暂时吃几天清粥最好吗?”杨若兮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给秦妈妈解释,干脆岔开了话题,动手盛粥。 “二奶奶,你赶紧坐着。这种粗活怎么是你做的?小米,还不赶紧来给二奶奶盛粥。”秦妈妈单是看着杨若兮挽着衣袖想要做事就是一阵心肝胆颤,哪里会让她真正动手。扯住她的衣袖忙不迭的呼唤在一旁呆站着的秦小米。 “二奶奶在吗?”就在厢房里一团乱时,院外却是突兀的传来一声问询。 听到这个声音,杨若兮和秦妈妈一起愣住了,在杨若兮还在绞尽脑汁想要翻出这有些熟悉的老年女声的主人是谁时,秦妈妈的面上已是欣喜若狂,因为病痛灰败的脸色霎那绽放出惊人的红光,像是被打了鸡血似的几个大步就往厢房外的院子奔去。老远的,她兴奋中带着谦恭的问安声让杨若兮回神。 “阮嬷嬷,您老人家是来让二奶奶回清风院的么?”秦妈妈一直都觉得在这个府中能帮自家主子说话的只剩下老太太杨氏了。可惜老太太来到株洲之后便宣布闭门不出,也不准小辈前去请安探视;其实照她说,老太太对堂侄孙女不会无情不见的,可罩不住原主杨若兮懦弱胆小没主见的性子,根本连向老太太求助的念头都不敢有。她为人奴仆的虽然壮着胆子去了两次,但都在松鹤堂的外院就被挡住不让进了,一来二去的,也就断了念想。 阮嬷嬷的出现又像是一道曙光照亮了破败小院,秦妈妈怎能不喜不自胜! “秦氏,你还在二奶奶的身边,很好。”这是一句肯定句,一下让秦妈妈泪水欣慰的流下,拉了阮嬷嬷的手抖索着嘴唇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随后出门的杨若兮借着黄昏的微光打量那个身穿细绸福寿纹长褙子的老嬷嬷,记忆的角落有霎那松动! “孙小姐,你看,那个就是穆家的二爷,你堂姑婆的孙子;老婆子我看着他长大,是个好孩子!” “二奶奶,从今儿开始,您可就是穆家的二奶奶了,放心,有老婆子和老太太为你撑腰呢,要是清风那孩子敢对你不好,老婆子就先教训他。” “二奶奶,逝者已矣!何老爷和何夫人只是被发配到悠州,今后有的是机会相见;你保重身体,好好站稳这穆家二奶奶位置;有什么难处记得来松鹤堂,老婆子在二门随时候着你……” 这些都是面前这个垂垂老矣的妇人在她耳边的呢喃,明明话里话外满是维护之意,为何原主要觉得被整个世界抛弃呢?真的是很没用! “老奴参见二奶奶!”阮嬷嬷也在观察杨若兮,一身月白色苏锦长裙,外面罩着青色软纱披肩,衣料虽好,但袖口裙边都格外包着一层青色镶边,想是想掩饰那通身的落魄罢?可在她的脸色却是看不到一丝落魄!幽深的眸子在昏暗的天空下像星子般熠熠生辉,洋溢着沉静婉约的光芒;白净的瓜子脸瘦瘦小小,越发衬得那双眼尾略略上挑的丹凤眼出彩。 她变了!昂首挺胸傲然而立的她哪里还有半丝怯懦,有的只是随意而立也自然散发的自信和书卷气。 “二奶奶,老奴来接你参加今晚在松鹤堂的家宴。”阮嬷嬷心疼的看着倚在门边的杨若兮,不知道该为她逼到极处后的奋起高兴、还是该为她这中间所受的苦楚而哀伤! “家宴?!”杨若兮自嘲一笑,“这家宴还有人能记起我?走吧。”说到后面,人已是毫不迟疑的下了台阶,向着支了灯笼的小丫头靠近。走了两步又似想到了什么,回头对秦妈妈摆了摆手: “妈妈自去和小米姐姐用饭吧,我待会儿就回!” 她却是不知,这一去,根本就没机会再回到这个破院子了! 024 家宴开端 被小厮急急背到松鹤堂的段嬷嬷还来不及喘口气就被金丝银丝合力“请”到了正堂,正赶上大太太一个人还在那里就“竹子穷,宝石富”的说法喋喋不休,老太太和大老爷面沉如水,柳姨太太和谢夫人虽说低眉敛目,眼角眉梢的不屑却是那么明显;也只有自家看不懂眼色的大太太还在那儿唱着独角戏! “老奴参见老太太、大老爷、太太、柳姨娘!” “嬷嬷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去厨房看着点吗?”大太太意犹未尽的住了口,心里很是不得劲,刚才回了老太太一份家宴的名单就见她沉着脸不说话,而大老爷也一改之前的笑意盈盈,阴沉着脸只顾着比划他的绶带,不过是一丛绿了吧唧的竹子,值得像是得了什么好物件似的那么珍爱吗? “厨房那边有穆添福家做得滴水不漏,已是极好;奴婢闲着无事,特意自作主张领了来回禀老太太和大老爷差事,不知道是不是该请前院的几位公子入席了?”段嬷嬷人精似的,如何看不出大老爷和老太太就快忍不住对太太发飙了;如今太太都是做祖母的人了,要是还在一干小辈面前没脸多不好。 “唔!也好。让穆添寿这就去外院请三位公子入席;”转眼看了看大太太,眼中厌恶一闪而过,“太太就带着媳妇们好好陪着母亲乐呵乐呵。” 屏风遮挡的女席上,大奶奶小段氏和吴采莲都带着各自的孩子对面而坐;大奶奶小段氏今年才二十岁,看上去满面的憔悴可比那三十岁的中年女人的气色还不如。她左边是奶娘抱着的大少爷四岁的穆正直,眼神呆滞、聋拉着单薄无力的四肢,微微张着的唇边挂着一丝晶亮的口水;右边才两岁的穆正鸢更是像个刚出生的奶娃,被奶娘横抱在怀里逗哄着,可无论怎么逗,她的眼神都呆呆的看着顶上那轮初升的圆月。 “飞儿,来,和娘亲腹中的弟弟说说话!”吴采莲得意的勾勾嘴角,大大的杏眼扫过对面小段氏身后那唯一一个怯懦的通房,一手慈爱的搂着白白胖胖的穆飞往她故意听起来的肚子上凑!长子嫡妻又如何?还不是生了两个傻子! 小段氏既然是段氏的亲侄女,那性子也差不了多远,虽然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是自己姑姑看重的,可也没办法忍受她红果果的炫耀!轻咳了两声,对身边的贴身丫鬟嘱咐道:“荷儿,去把边上那椅子好好擦擦,待会儿我那二弟妹来了也好入座。” 吴采莲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眼里闪过一丝愤恨,没等她反击两句,小段氏接着转向了她:“吴氏,说来你也太不懂规矩了!怎么主母没到就这么大喇喇的坐着了?虽说你怀了咱们二爷的子嗣,也别这么恃宠而骄啊。” 吴采莲也是最近太过受宠,竟然有些得意忘形了,听到小段氏一句接一句的讽刺哪里还忍得住!只是吵架一向不是她的武器,装柔弱才是她信奉的王道,当下抽了袖中的锦帕在眼角沾了沾,“大奶奶这话可说的有些过了啊,卑妾可没有恃宠而骄。我们家二奶奶犯错在先,太太怜悯,卑妾这才有幸被允许带着飞儿参加家宴,容卑妾有个一席之位!” 小段氏手一顿,“犯错?” “是啊!二奶奶竟然撺唆着青柳给卑妾下药,不想让卑妾生下二爷的子嗣;这才惹怒了盼孙心切的太太,罚了二奶奶禁足在竹园!”吴采莲故意加重了语调,说得意有所指!谁不知道大奶奶就算接连生了两个痴傻孩子也狠狠把着大爷的后院,直到去年太太才在大老爷的逼迫下给远在小县做县丞的大爷送去了两房美妾;堵得大奶奶足足有一年没出过院门,成天在院子里扯猪骂狗的。 果然,大奶奶被气得咬紧了银牙,狠狠憋出了一句:“我那弟妹也是傻的!妾室和通房什么的生就生呗,生下来还不是可以抱在自己身边。而且啊,上不得台面的婊子生的连族谱都没法上,取名连个正规排行也轮不上!有什么值得一而再,再而三下手的。” 诚如小段氏所说,穆家为了预防庶子争夺家产,一定要在庶子成年后有所成就才能用本辈的排行、上族谱,若是无所成,到老也只能每月拿几个月例银子、一辈子也出不了头。柳姨太太这两年之所以不再那么低调,完全是因为亲生儿子穆子墨和穆子析的前途;而吴采莲那么蹦跶不就是因为大房两个傻子都按照排行得了“穆正直、穆正鸢”,自己的儿子聪明机灵长得好却只得了“穆飞”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名字。 这下子,轮到吴采莲暗暗咬牙,待想要再刺小段氏几句,眼角余光看到二门边上出现了两个丫鬟的身影,眼珠儿一转,突然战战兢兢的起身站在小段氏身侧:“大奶奶,卑妾知道错了!卑妾不该坐在位置上,可……卑妾这肚子……”说着,她轻抚着肚子,未语泪先流。 “对了!人就是要认清楚本分,别给你两分脸色就蹬鼻子上脸的;肚子怎么样?又不是胎没坐稳的前三月、也不是临产的那三个月,这么娇气是会折了孩子福气的……” “咳咳咳!”刚刚在段嬷嬷的耳语下听说了竹子的“步步高升”含义,大太太正伏低做小。扶着老太太迈出二门就听见自己侄女教训吴采莲的这番言论,感觉老太太的手都气得颤抖起来,又窥见老太太黑沉的颜色,生怕小段氏再说下去今晚就被老太太给赶出穆家。 她一咳嗽,小段氏和吴采莲当然就掐不下去了。 “我去那边了!”大老爷黑着脸迈过竖在中间的四扇大屏风,走到另一席气呼呼的坐下,过大的动作让木头做的椅子吱吱嘎嘎一阵响,响得人心里发酸。 门口又进来一行人,轮到了吴采莲心里发酸! 在阮嬷嬷的陪伴下,杨若兮气定神闲的越来越靠近,脸上恰好的孺慕之色让老太太心里一软:这么几年,也是忽视了这丫头! 025 强要竹园 【新书开文各种求啊!亲们,你们抛弃了爱瑷么!另外,多谢没有抛弃爱瑷的许多许多朋友,爱瑷看到也记住了大家的无私支持;继续求收求点求推求赏】 “许久没给老太太请安是孙媳的不是,还请老太太责罚!”杨若兮大大方方走到老太太的面前,轻轻福下身子;对于身后那张明媚面孔上的百般变化视而不见。 “好,好!”久经人事的老太太一眼就看见和三年前不同的杨若兮,心里总算有了一丝安慰,求神念佛三年不就是出于对堂兄的愧疚在忏悔么!虽说对于杨家带来的横祸也心怀芥蒂,但她也知道这一切其实不怪杨若兮,要怪就该怪一力促成婚事的她! 丢开大太太的手亲自从地上扶起了杨若兮,上下打量了一遍,明亮的满室灯笼映照下看她除了衣衫旧了点,精神还算好;疑惑的望了眼跟在她身后的阮嬷嬷:不是说我这侄孙女被发配到了竹园么?精神这么好,我拿什么借口来帮她?难道硬说大太太照顾不周! 阮嬷嬷苦笑了下:“老太太,二奶奶如今住的院子偏远了点,老奴走了许久才帮你请了人来。”偏远算是借口吗? 段嬷嬷冷眼旁观,估摸着老太太这是重新响起二奶奶来了,要是计较起来的话自家太太不是又要吃挂落?心里一急,伸手捅了捅大太太。这是他们两人的约定,大太太精神一震,还算不是太笨,急走了两步,伸长了脖子高声呼道: “那边是清风他们几个进院子了吧,老太太还是赶紧入席吧,待会儿我那侄子还要带两位贵人给您老人家敬酒呢!” 老太太再想发作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眼神扫过旁边跟着行礼的一干小辈,在看到穆正直兄妹俩的时候眼里飞快闪过一丝厌恶;看向穆飞和吴采莲的时候眼神顿了顿,神情复杂。 “今晚都别拘于身份,都坐下吧!”这句话是说给一旁的谢乔和红莲听的,语毕,转眼又对大太太道: “乔儿和红莲毕竟都给大老爷生养了子嗣,这次回京可别被人笑你善妒,还是给她们俩都抬了分位吧,不用像云素那样升贵妾就行。” 谢乔和红莲喜上眉梢,连声谢称不敢;与之相反的是差点咬碎一口银牙的大太太,正准备以谢乔无子拒绝之时,段嬷嬷又在后面重重的拉拉她的衣角,只得勉强应道:“媳妇知道了!”脸上却是再也笑不出来了。 那厢,梳着妇人发髻的红枫也移步到杨若兮身前行礼,脸上不见一丝愧疚。 “起来吧。”杨若兮淡淡的应道,扯扯嘴角,斜睨了一眼神情依旧讪讪的吴采莲,心知肚明老太太其实很矛盾,一方面是有亲缘关系的侄孙女,却懦弱无比勾不住孙子;一方面是生了大老爷这房第一个健康孙子,肚里还怀着一个的妾室,重要的是这个妾室还是二爷的心尖尖上的人!不然最重规矩、最看重嫡庶的老太太也不会说出什么大家一起坐下的话来,还当着一干小辈又让大太太给谢乔和红莲提了分位;这分明是安抚吴采莲的手段。也就是说:她杨若兮的二奶奶位置还算稳如泰山。 另外一边,在穆清风的引导下,段皓庭、袁熙、玉瑾然鱼贯而入;不同于袁熙和段皓庭进入内院的拘谨,玉瑾然要张扬得多,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不断的四处飞扬,沿路不管是媳妇子还是小丫鬟都被他有意无意的一眼扫得满面通红、目光迷蒙,这又引得他不屑的嗤笑。好在内院早有穆清风的吩咐,一干“雌性”都只是站在远处,服侍膳食的都是清一色的小厮。 “玉少!你找什么呢?”袁熙记得玉瑾然不管干什么都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答应赴宴已是出人意料,现在这东张西望的模样更是奇怪;不是才在园中饮酒论诗一番么?呃!虽然刚开始就因为他不欢而散了。 “你不觉得这园子建造得很有特色吗?”玉瑾然眼波一转,流光溢彩;若是有好男色的人见了非得引出祸事不可。 饶是袁熙不好男色且还对玉瑾然怀着别的主意这时候也被他的风采勾得瞬间迷茫;“特色?!” “是啊!刚才回廊那边的那片竹林尤其得爷心意。” 玉瑾然说着说着,突然伸手拉过身前的穆清风:“爷要搬到那里住!” “玉少,这是人家的内院!”袁熙被他突来的宣布惊了心神,高声呼道。 不但引来了桌边穆元阳的关注,就连杨若兮等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因着没有听到前面的话,一时全都屏息静气想要知道“贵人”说了什么关于内院的惊人之语。 “内院又怎么了?难道穆家连个院落都舍不得拨给爷住?不就是一两天时间么,不给就算了。”说着,他竟然又是一个转身,“难得爷看上个院子想住上两天,难道这比皇宫内院还金贵了不成?” 还没等穆清风说话,位置上的穆元阳坐不住了。他可是对玉瑾然的身份猜测得十有八九,听到他这么说心里不禁一突,要是这位爷回京一个不高兴浑说几句,自己这趟举家回京不就等于白瞎了么? “承蒙这位公子看得上这乡野之地的小院落,尽可选了屋子今晚就住下。只是穆府搬家在即,怕是有些照顾不周还请原谅。”穆清风知道柔嘉公主的封地土地荒芜,想是如吃惯大鱼大肉的人格外心仪一顿清粥小菜似的,这位爷少见如此葱葱郁郁的竹林有些新奇罢了。 “不用人照顾!爷就是喜欢清静,身边那些人就足够了;你穆府的下人还是离爷越远越好。”即使是面对穆元阳,玉瑾然也不见一丝收敛,依旧是以“爷”自称,对穆元阳让出首位也一屁股坐了下去。 穆元阳抚着胡须笑了,领情就好!招手唤了穆添寿:“添寿赶紧带人去竹林那边收拾个园子出来,不用太过奢华,清净就好。”他还是知道那边是下人住的院子,但当着玉瑾然可不敢说出来,唯有暗示穆添寿即使是现归置也得弄出个像样的模样来。 穆添寿苦着脸领命而去,思量着可能要调用整府余下来的所有下人才能完成老爷的吩咐吧。走了两步,猛地想起了另外的事情,忙唤了个小丫头在一边细细交代几句。 玉瑾然对园子倒是无所谓,能睡觉就好;关键这么一来,那个女人的危险应该被打乱了吧,啧,人情总算不用欠着了。 再说那个丫鬟急急绕过了穆元阳这席,找了金丝秉了穆添寿的担忧;这下子金丝也犯了难,忙到大太太身边正欲悄悄禀明;老太太利眼一瞪:“有什么话当着老身说不得?” “……”金丝被吓得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抖抖索索讲了玉瑾然的要求和大老爷的叮咛,眼角余光不断的往杨若兮的方向偷瞄。 杨若兮不用听也知道她是想问大太太怎么安置自己,微微勾了勾嘴角,透过屏风能看见那个唯一金冠束发的张扬身影,他这是帮自己脱困吧!方式真是野蛮,效果倒是显而易见。她很满意!再听到老太太的宣布,她更满意了。 …… 026 穆飞归属 因着玉瑾然的一句话,整个穆府都调动起来。 又因为老太太一句话,秦妈妈和小米就带着她们的包袱,满脸困惑的被“请”到了松鹤堂。 老太太利眼一扫秦妈妈和小米一人手中一个不大的包袱,身上的衣衫也是打着补丁的下人服,眉头皱得死紧,“老身不是说让二奶奶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搬到松鹤堂的厢房里暂时住着吗?怎么就来了秦氏你们两个都不等等帮着搬东西的丫鬟婆子?” 大太太为什么会把杨若兮安排在下人住的院子老太太还是能猜着几分,不就是她一贯拿手的栽赃陷害吗?如若不是突来的回京大事打乱了她的步调,说不定哪天杨若兮就会发现和某个仆人牵扯不清,受罚被打死或者在外买个庄子了此残生;段家被这样送出去的糟糠不只是一个。“平妻”,说得倒是好听,谁娘家的生意被吞败落,谁就是那个被发配的“平妻”,理由么,自然是“私通”最为容易制造。 “老太太,二奶奶……”秦妈妈拉着秦小米跪在地上,就要哭着大吐苦水,讲述主子这三年来受的苦楚。 大太太和吴氏同时叫遭,大太太忙乱的不知该如何反应,她身后的段嬷嬷无奈的叹息一声,跃众而出大声截断了秦妈妈的诉苦: “老太太有所不知,二奶奶犯了错被送到竹园自省己身是受苦,身边的丫鬟婆子尽被拘在清风院不准跟去;身边也只是带了随身换洗衣物。这次既然蒙老太太看重,让二奶奶暂时住在松鹤堂,待会儿老奴就会让二奶奶的丫鬟带着细软一起住进来。只是,时逢府里放出了不少本地丫鬟婆子,又派了人先行上京,下人有些紧凑,只能先给二奶奶送两个大丫鬟来。” 段嬷嬷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秦妈妈若是再告状可就落了下乘,秦妈妈也不是那不识相的,在杨若兮的眼神暗示下只好又拉着女儿起身,心情很是郁郁。 “行了,段嬷嬷也不必多说,老身知道这些天大太太要忙的事情太多,一时顾不上也是正常的;外面还坐着客人呢,没必要一定要掰扯点什么来!”招了招手, “画眉儿带着秦妈妈她们先去安置。” 杨若兮自然知道现在可不是和大太太计较的时机,反正自己的主要目的已经达成,就不和别人计较了。扶着老太太不疾不徐的往主位走去,低声轻道: “以后若兮全靠姑婆照拂。”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背,无视大太太等人的颜色笔直带她坐了自己身侧,扬声道: “都到齐了?开席吧。” 虽然杨若兮推拒不了最后只是侧坐了半边屁股,可那毕竟是主位啊!大太太杀人的心情都有了,凭什么你坐我上首!若不是段嬷嬷死死的拉住她,搞不好都冲上去给杨若兮一巴掌,拉她下板凳了。 “姑妈,我陪你坐。”小段氏一直属于孩儿脸,见不得吴采莲的张扬、又看不上杨若兮的懦弱,属于想踩谁一脚就踩谁一脚。 “奶奶,飞儿要和你一起坐。”两岁的穆飞长得唇红齿白,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灵动有神;听到说可以开坐了,拉着吴采莲兴奋的迎了上来。 任谁看了小段氏身后一双痴傻的儿女再看穆飞都会格外的乖巧可爱。大太太哪里能抗拒这甜蜜的小嘴儿,忙不迭拍着身边位置唤道:“飞儿,拉着你母亲来这儿坐。” 小段氏的脸色也变了!这个位置本来一直就是她长房媳妇的位置,现在被大太太拉着吴采莲二话不说就坐了下去,让她怎么服气? 杨若兮也皱了皱眉,为的是大太太嘴里那句称呼!什么意思?如果没记错的话,吴采莲只是个妾室,哪里有资格称“母亲”? 念及此,不禁抬眼看了下老太太,不意外的看着她闪过怒气的眸子,抿抿唇,对已经面现喜色坐下的吴采莲道: “吴氏,说来你也出身官家,怎的如此不知规矩?” 此话一出,看惯她懦弱退让的一干人等再次惊呆了,小段氏更是愕然的赞道: “弟妹说得不错!她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和我们一席?”说到这儿感觉似乎一竿子打死了所有当妾室的人,旁边可还有柳姨太太几位呢;连忙补充道: “再说了,柳姨娘和谢姨娘她们这些长辈都还站着呢。” 柳姨太太微微一笑,“老太太垂怜让卑妾也一起入席,卑妾坐这里就好,” 说罢,领着谢乔和红莲直接坐到了相邻的一张桌子上,想也知道,既然内间开了两席,想必是为了自己等人准备的,何必凑到老太太面前去打破规矩让老太太不喜呢! “卑妾惶恐……”吴氏只是一时得意忘形,立刻意识到了自身错误,急急站了起来,膝盖一软就准备下跪。 “要是真的知道惶恐就去边上反省!在这里下跪有什么作用,小心伤了清风的孩子。”老太太虎着脸,果然,这个吴采莲被惯得太嚣张了,竟然忘记了身份!难道她以为生了儿子就好了么? “这是飞儿吧,长得真不错。”老太太示意大太太把孩子留了下来,仔细看了两眼后突然对杨若兮说道: “你也是,吴氏怀着你男人的子嗣,说什么也不能让她那么辛苦;这孩子,抱到你身边养着吧!” “啊——”杨若兮正看戏看得热闹,如今自己暂时没能力找吴采莲的麻烦,看她被老太太不喜、被小段氏挑刺也是出了一口恶气。没料到枪口就突然转向了自己? 不过瞧见吴采莲那敢怒不敢言,带着怨毒的眸光,杨若兮也脊背一挺,凤目微挑,赞同道: “老太太教训得是,孙媳知道了。”从大太太身边将穆飞抱到怀中,展开一个亲切的笑容道: “飞儿长得真好,瞧这大眼睛、真亮!”随着话音,修剪得宜、闪着莹润光芒的指甲在穆飞脸庞上轻轻滑过。 虽说心里知道不管什么事情都罪不及下一代,但对这个孩子,她也生不出一丝爱意来;她也知道老太太这么吩咐只是想要帮她找回一点面子而已。 她的动作让吴采莲瞧得心惊肉跳,大太太更是嗷呜了一声一把夺过了孩子在手;“我不忙!飞儿还是我帮着带吧。” “老大家的,看看你是什么样子!”老太太斜睨了大太太一眼,也不多说。 吴采莲不敢吭声,不住的拿眼神示意一旁侍候的丫鬟赶紧出去搬救兵。 027 边角余料 穆清风才被穆元阳从头到脚“洗”了一遍,又被袁熙故意拉着聊天,哪里顾得上去“解救”吴采莲! 好在老太太也不是真的就会把曾孙子放到杨若兮的身边教养,只是提醒下大太太和吴采莲注意身份而已。这一番敲山震虎之下,晚上这顿家宴还算是平顺度过。就连玉瑾然都放下身段在屏风的那边遥遥向老太太敬了一杯酒聊表谢意,可乐坏了穆家一干人等。 饭后,老太太依旧点名让杨若兮送她回松鹤堂,一看就知道有话要说;旁人自然都是玲珑心肠,眼看着就连阮嬷嬷都找了理由躲开,哪里还会傻傻的往上凑! 到了老太太的卧房,杨若兮扶她坐到了三层檐顶的拨步雕花大床上,看了床头有些陈旧掉色的檀木佛珠,眼神闪了闪;起身往外走去。 “若兮这是嫌弃老身吗?”老太太原本半闭的眸子猛地睁开,疲色一扫而空。 “孙媳不敢!孙媳只是看老太太乏了,想要出去唤黄鹂侍候您洗漱。”杨若兮暗自腹诽,刚才不知道谁都快把整个身子压在我身上。 “不用了,陪我说说话吧。”老太太缩了缩身子,拿过床头的佛珠,靠着床柱无意识的拨弄起来。 “是!”杨若兮坐回床边的脚踏上,伸手帮着老太太捶着膝头;不得不说,刚才老太太眼神里闪过的一丝怜惜虽快,还是被她清晰的捕捉到了,想着今后要想在穆府安然生存还需要老太太照拂,这个巴结的机会可不能放开。 “想通了吧!”老太太猛地说了一句,杨若兮手里动作一顿,这样也好,倒是帮自己想了一个性格转换的完美理由。 “不是姑婆不给你援手!你终究是要靠着自己长大的啊,嫁人和在家做女孩儿完全不一样。当年老身父母双亡,叔叔做主将我许配给了穆家这个落拓的家族;这么多年,老身没有娘家支持,还不是拼下了这偌大的基业!所以,老身平身最看不起的就是只知道懦弱哭泣的弱者。留你在这里只是做姑婆的想最后问一句:你是想要留在株洲安度余年,还是跟着回京守好你穆府二奶奶的体面?” 杨若兮很想说她两样都不选,她只想看渣男和小三得到报应,或许,她还想在记忆中那繁华的京城重新开一家珠宝店?!不然生活太没有目标了。 看她沉思,老太太也没追问,反而更是好整以暇打量面前这神色宛然,眉目之间盈满自信沉稳的侄孙女,暗暗点头:这样的气度,才是真正能够掌家的模样。 “不管若兮怎么选,姑婆都会尽量帮你达成的。”老太太微笑着拍拍杨若兮的手背,看似慈和,实则暗藏厉色。可以想见,若是杨若兮的回答让她失望,她还是会毫不留情的“放弃”这个侄孙女! 善于察言观色的杨若兮如何看不出老太太的冷情,不知道她突然急切的想要找自己要答案的目的,但不妨碍实施她的计划,整了整神色,郑重回道: “孙媳想回京。”回京后的目的就暂时不告诉你了,免得您老人家先被气死。杨若兮很好心的想道。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再认真看了遍杨若兮脸上坚决的神色,老太太很满意:“这就好,你也去歇着吧。太太那边新送来的丫鬟要是不听话尽管敲打敲打。” 看杨若兮起身行礼周身素净的打扮,老太太眉头抽了抽,一手抚着太阳穴,一手指着妆台边上一个簇新的首饰盒子;“那个是段家哥儿送给老身玩儿的,老婆子年龄大了,还是给你拿着吧;喜欢就打几样首饰,不喜欢就拿去换几个银钱吧。” 当着老太太的面杨若兮不好意思打开看看是什么,回到新住处打开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盒子有一尺见方,方的、圆的、各种颜色玉石装了一匣子,估计得有好几百颗。 “这得值多少钱啊?”不知不觉,杨若兮再次失神的将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秦妈妈满脸慈色,在她看来,二奶奶这次是真的翻身了!顺着她的话回道:“二奶奶,这一匣子玉块别看着多,实则值不了多少钱;估计是老太太知道你手边上没什么赏人的好物件才给你的。” “值不了多少钱?”这个杨若兮就有些迷糊了,有道是“黄金有价玉无价”这么一匣子玉怎么也得值不少钱了吧? “是啊。人家段公子在解州有一座玉石矿,这些充其量是些边角余料,没办法镶嵌做成首饰物件,雕琢打磨这么一块花费时间不说,小小的一块又能卖几个钱?大块的才是值钱的呢,以后只要二奶奶你做得好,老太太总会赏给你的!” 自古以来,新宋朝的玉石工匠都奇缺,人家雕琢大件挣大钱都来不及,谁会在乎一点小物件啊!这些东西段家表少爷一抓就是一大把,送给长辈让长辈赏家里丫鬟婆子的,随身做个小荷包,装个玉石也养人是不? 杨若兮抱着一箱子“无价之宝”石化了!怎么就是这样的呢?不过真愁着拿什么东西讨好老太太,这不是送上门的枕头么!当下吩咐了秦妈妈只管拘着新来的两个丫鬟,她则关了房门飞快进了珠宝店。 切割、打磨、穿孔……,这些雕琢工艺在古人看来似乎巧夺天工,难以企及,然而对现在拥有一个工作室的杨若兮来说真是太简单了!这二年的抛光机、打磨机、钻孔机越来越小,她工作室的还算是家用中等型号的,成品自然比迷你工具做出来的还要快捷匀称,她完全有信心在到京城之前完全做好。 再说送杨若兮回房后重新回到老太太身边的阮嬷嬷。 看着老太太轻松了几分的面孔,阮嬷嬷也放心的笑了:“主子这下子放心了吧!好好培养培养,不愁穆家内院分崩离散。” 不同于阮嬷嬷的放心,老太太依旧忧心忡忡:“为什么杨家要遭那么一出横祸呢?不然哪里需要老婆子劳心劳力!你看,这老大家的一个两个哪里像是能撑起一府的样子;老二家的倒是能干,只是怕到头来没穆家什么事,全都成了给方家铺路的垫脚石;老三家的也不省心!哎!眼看着就要回京了,趁着老大家的和方氏夹缠不清,倒真是一个契机,只希望这次,老婆子的眼光莫出错了。” “要想知道二奶奶是不是真的硬气起来倒是简单,合着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奴婢刚才已经去看过了,大太太派过来的两个丫鬟一个是她院里的丹朱、另一个却是吴氏院里的梅香,这两个,可不简单啊!” 老太太神色一动,“也好,老婆子倒要看看,我那一盒子边角余料‘见面礼’有没有白送。” 这时候,不简单的两个丫鬟也聚在佣人间里小声的讨论着明早怎么给二奶奶一个好的“见面礼”呢! 028 起程上京 【通告:本书更新改为每日晚七点到八点之间,如有加更才会出现在上午九点!另!(爱瑷猛的扑倒在地,泪流满面)求收藏、推荐、点击、打赏、评价……】 丹朱是大太太院里的二等丫头,见惯了大太太那里满院的富贵,手里却是留不到半点好处,被调到据说已经穷的叮当响的二奶奶身边心里的不甘可想而知。 梅香是吴采莲院里的一等丫鬟,长相俏丽柔美,穆清风可是见一次那眼睛就直一次,可惜吴采莲不是个吃素的,她惯做良善好人,自然不可能明面上打杀丫鬟、何况还是身边的体面丫鬟。听说大太太在给杨若兮找丫鬟,她二话不说就点了梅香,还美名其曰送个得力的助手;殊不知她正是算准了穆清风对杨若兮的厌憎,送梅香到杨若兮身边她还能时时见着二爷吗? 梅香能做到清风院的一等丫头,心思也不是个单纯的,稍稍一想可不就知道吴采莲的意图了吗,心里可说是又急又恨。 早上顶着黑眼圈打着呵欠的杨若兮被秦妈妈从床上拽了起来一番梳洗,眯瞪着双眼懒懒的坐在厢房的客厅中,上挑的凤目总给人一种“尽掌天下事”的成竹在心。扫了一眼跪在地上各有特色的两个丫鬟,看到梅香的时候愣了愣,这个丫鬟,不是吴采莲身边人吗? “起来吧,既然来了今后就要尽心做事;做好了固然有赏,做差了我定然不会姑息。”说罢,杨若兮从袖袋中拿出两个红布小包,“虽然主子我如今落拓,可这见面礼不会短了你们两个的。” 红绸布包是现代珠宝店里常用来装廉价珠宝的简易袋子,但捏在两个丫鬟手中却齐齐变了脸色。 这是什么质料?比绸缎厚实,比织锦轻薄,巴掌大的红布包上面满布发丝粗细的金纹汇成一个个复杂难懂的字符,但不可否认这字符相当的好看。 刚刚站起来的丹朱一下子又重新跪到了杨若兮身前:“二奶奶,这么贵重的东西奴婢不敢收!” 笑话,在太太院里这么些年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虽然这荷包只有这么巴掌大点的布料,但这种料子一看就不是凡品,什么都用好东西的太太那儿也没看到过这么贵气的东西。小心捏了捏,有棱有角的两小块,肯定不是铜钱,那会是什么好东西?如是想着,丹朱的心里和猫抓似的。 梅香也诧异的捏紧了荷包,不是说二奶奶已经一无所有了吗?怎么突然又能拿出这么贵气的见面礼?眼角余光瞄到杨若兮虽干净却破旧的衣裙,眼珠儿一转:难道真的如府里传说的?老太太得了菩萨指示要抬举二奶奶了,这样的话,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见到二爷! “多谢二奶奶赏赐!”梅香也跪了下去,不过说的话大有不同。 不过是两副耳坠,杨若兮已经看出了太多的东西。丹朱眼底的贪婪之色和她说出的话完全截然相反,一看就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梅香倒是收得坦然,但要说没有别的目的鬼都不信;罢罢罢,只要御下有术,管她什么花花肠子只要害不了自己都无所谓。 用过了松鹤堂粗使丫鬟送来的早膳,丹朱已经将太太送来的“行李箱”整理好,巧的是里面的衣服竟然还真是杨若兮这两年被府里人顺走的衣饰,虽然回来的尽都是一些普通货色,但好歹比起了毛边的要好上许多;首饰盒子也多了一套发黑的银质头面、几根钗簪。 “二奶奶,您是不是该去松鹤堂给老太太请安?”梅香见杨若兮摩挲着银簪发呆,忙开口提醒道。 杨若兮眉头一挑,“不用了,老太太喜欢清静,以后有的是时间孝顺,你还是帮着丹朱收拾下屋里的细软。”早上老太太就派了阮嬷嬷过来婉转的说了这两天大家都挺忙的,就别凑到一起无事献殷勤了;也提醒了她收拾细软,三日后和老太太一起起程回京。 杨若兮不知道阮嬷嬷在看到丹朱和梅香忙上忙下之后心里有多满意,她只知道趁着这两三天赶紧将东西打磨出来,临行时候给老太太个惊喜,也好在途中一直巴着老太太,以免节外生枝! —— 换做前两年河道未通时,株洲到京城赶紧赶慢需要两个月左右,还要防备路上的山贼匪患;如今出了株洲就算是逆流而上也只需要半月余。赶着春闱的穆清风和穆子墨这才敢押后行程,陪着祖母、父母一道起程。 顺和二十三年四月十六,宜出行,大吉! 十数辆宽大的马车鱼贯出了北城门,直奔株洲码头。玉瑾然身背一个锦缎包袱,一骑当先,身后跟着李全等人从马车队伍中轰隆隆的奔出,沿路鸡飞狗跳,众人纷纷闪避,无形之中倒是给穆家的马车誊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袁公子,玉少这是怎么了?”段皓庭学着袁熙摇着手中的折扇,这几日和袁熙穆清风在一起久了,他也习惯了假充斯文这一套。 “管他发什么癫!本公子这次出来真是累得半死,唉哟,我的老腰……”袁熙揉着腰间赘肉,圆圆的胖脸挤作一团;说起玉瑾然时满脸的不屑,和当面的奉承简直天壤之别。 穆清风几不可察的皱皱眉,没开口;倒是段皓庭突然敲了敲马车厢木质墙壁,坐到了穆清风身边;“袁公子躺躺也好,这到码头差不多要两三个时辰,我唤个奴婢来帮你推拿一番。” 没多久,他们所乘的马车停在了路边,车厢帘子一打,一阵香风袭来,三个窈窕的身子鱼贯而入。 “飘雪、飘絮、飘云,见过三位公子!”帷帽一脱,三个体态妖娆的女子现出体貌,宽大的车厢顿时有些许窄小了。 袁熙的小眼睛顿时亮了!这些日子因为玉瑾然的怪癖可憋坏了风流的袁公子!没料到段皓庭这么懂眼色,知道旅途多寂寞,人家穆清风倒是妻妾环绕,自己可孤家寡人难免寂寞啊!扯了折扇在手展开闪了闪香风,贪婪的吸了一口气,笑了笑:“你们哪位善于推拿?” 走在最前面的飘雪双眸灵动,肤白若雪,移步坐到了袁熙的身边,柔弱无骨的小手缓缓抚上袁熙腰侧,吃吃笑道:“奴婢早年和妈妈学过几天推拿,许能帮公子一解疲劳。” 飘絮和飘云也跪坐到了穆清风和段皓庭身前,雪颈皓腕,柔嫩的胸脯在两人膝上是时不时靠上一靠,诉不尽的销魂。 穆清风家教甚严,平日从不敢涉足风月场所,家里妻妾都是良家女子,吴采莲又是个有手段的醋坛子,哪里见过如此阵仗;难怪段家表哥非得换了这八人座的大马车,还非要走在车队后面“押后”,原来是有这粉红阵仗等在这里! 低头伸手想要拒绝飘絮的服侍,却不料正巧对上飘絮敞开衣领露出的无边春0色,艳红的肚兜兜不住呼之欲出的雪白;一时不禁面红耳赤。 段皓庭熟门熟路的伸手将飘云拉到怀中,伸手一捏她饱满的胸前,引来一声娇呼,呵呵笑道:“这一路风景颇好,若是有这红袖添香倒是不失美事一桩!” 袁熙那边锦凳宽大,此时他业已一只手伸进了飘雪衣襟中慢捻细揉,弄得飘雪柔若无骨的靠在他身侧,媚眼如丝,吐气如兰;心情正是大好,啐道:“正是如此!陪着那自以为是的小侯爷可让本公子憋屈死了!好在此次回京就有他的热闹可看,也不枉本公子舍下京中如花美人出来走这么一遭了!我可是给你们打招呼了啊,上船之后把他给安排远些,免得耽误了本公子吟诗作画!” “是“吟”艳诗,在美人身上作画吧?”段皓庭一副“我懂”的样子欢快的开着玩笑,这些天看来,那位玉少固然是个纨绔子弟,这位袁公子也不是个修身养性的翩翩君子。段皓庭从十岁开始在外闯荡,见过的人事何止千百,如今二十郎当岁还是单身一人,红颜知己倒是遍布了顺和好些繁华州城,若不是做生意的手段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怕是早就被抓回段家被逼着娶妻生子了。 袁熙听到段皓庭调侃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无比的亲切,小眼睛几乎眯得看不到光:“想不到结识段兄多日,今日才知你我原是同好之人!上次你不是说你也久未回京了吗?这次回去,小弟我带你四处熟悉熟悉,介绍几位世子、小侯爷给你认识认识!” 段皓庭手上一紧,捏得手下飘云低声痛呼,“如此甚好!小的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届时还要袁公子指点小的在京城中怎么花销呢?”如是说着,但从飘云的角度却是正好能够看见段皓庭清冷的眸子,她闭了闭眼,公子买了她们姐妹十二个不就是为了此次上京为他做事吗?难道还敢奢求什么? 袁熙大喜,家中管教严苛,袁大学士为官不说清廉,但也不是大贪,哪里有太多钱财供他挥霍,这才不得不跟在京城几大公子身后沾点光,如今有人赶趟子送银子哪有往外推的道理,当下拍着胸脯保证道:“段兄此次进京有何难事只管找本公子!在京城,本公子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穆清风在一旁坐着没说话,亲眼看着表兄不过几句谈笑就赢得人称兄道弟对他的感触极深!原来,京城里来的公子也不过如此…… 029 以理服人 码头上,两艘吃水不深的官船停泊靠在岸边,据说前面已经有运送细软的货船先行开出,这两艘船只是单为搭载穆家老小。 因着有玉瑾然、袁熙一行,段皓庭多包了一艘船,男女分开乘坐,以免出现闲言碎语。 段皓庭一行人刚刚上船,这边就有人回了老太太,还没等老太太喘口气,大太太就带着小段氏和吴采莲匆匆赶了过来。杨若兮抬眼看去,除了小段氏,大太太和吴采莲可都脸色不佳。 “清月家的,你不看着正直和雪鸢,来老婆子这凑什么热闹?”老太太也一眼看出了小段氏的幸灾乐祸,利眼一扫,很是不快。 杨若兮在家宴那天就注意到了小段氏憔悴的面容,想想她也真是命苦,两个孩子都是先天智力缺陷,这就是古代人骨子里信奉的“亲上加亲”,可惜事实已成,估计两人再生多少个也正常不了。你说两表兄妹运气怎么就那么差,血缘相近的两兄妹结合生畸形儿的几率只是高了些,怎么小段氏就那么悲催生一个遇上一个呢? “老太太,孙媳哪里是在凑热闹?这不是担心您老人家初次乘船身体不适么?”小段氏也不是容易被喝退的,依仗着自己长房长孙媳妇的身份,再有大太太的榜样在前,她的底气并没有因为生养了两个痴傻孩子弱多少。 “是啊,我们都是关心老太太的身体。”大太太心里忐忑,也跟着赔笑道;在她身后的柳姨太太眼里闪过一丝讽笑,好整以暇的带着身后两个刚刚被抬了分位的谢乔和红莲给老太太情感问好。 “好好!我的身体比你们想象的要好得多,再活个十年八载的不成问题。”老太太斜睨了小段氏一眼,大太太她纵然不喜,可人家好歹给穆家生养了几个优秀的子嗣,这个小段氏可就有些拎不清了!“清月家的,合着老婆子那么没见识,连船都没乘过?老婆子乘船那会儿,这通州大运河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呢!” 小段氏目瞪口呆,大太太也哑口无言,杨若兮赶紧低头,掩住差点出口的爆笑;不断自我催眠:要矜持,要矜持! “你们这些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急急忙忙的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早点说了都回去歇着。”老太太自然听到身后杨若兮的闷笑,微微点了点头,这几天,杨若兮的表现真的让人刮目相看。人前能维持着稳重沉着,人后也是个有主意的;说不定还真的可堪造就一番。 “媳妇……”大太太突然觉着有些词穷,刚刚吴采莲泪涟涟的找着她说了一堆的话,可她此时却是不知道该怎么给老太太说。 “有话就说,没说了赶紧都散了吧。”老太太见状不禁猜出了几分,深深的看了一眼吴采莲。 “说来还真的有件事,这艘船上面全是女眷,遇到事情连个主心骨都没有,媳妇又不想事事劳顿老太太累着您老人家;所以……” “所以什么?你是想老身出面让你男人过来还是让你儿子过来?”老太太对大太太的欲言又止很是不屑,直接就问了出来。 大太太也不好开口啊!谁叫两艘船都是她自己的亲侄子安排的,那艘船上的花娘自然也是段皓庭亲手安排的;她可是听说了,上船的人儿一个个千娇百媚的,谁知道段皓庭会不会给他姑父安排两个红袖添香的?这三年因着被贬到株洲,大老爷好不容易收着一颗心连个丫鬟都没收用,这要是一趟下来府里再添新人,她都做祖母的人的多没面子! 想到这些又不得不在心里狠狠的骂自己的侄子,你说你小子怎么那么没脑子,给表弟添人就算了,千万别给你姑父添两个妖精啊!又有些后悔没有让穆清月也一道进京,说不定这一趟下来老大家就能添两个聪明的庶子,瞧穆飞的精明样儿。 总而言之,大太太矛盾得差点扯断手里的绢帕,手上的戒指手镯相触不断的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伴随着船外微微的波浪声,顿时整个舱房完全静默下来。 好半晌,老太太睡着了一样,大太太实在等得心惊,但又倔强的不愿意示弱离开;被哽得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一时呐呐不语。 “老太太,都怪卑妾!卑妾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刚才上船的时候一个摇晃,卑妾这肚子就有些隐隐发疼,太太怜惜卑妾,想让二爷过来陪陪卑妾。”吴采莲适时捧着肚子站了出来,也确实是她看到了陪在穆清风身边有个体态妖娆、长相艳丽的女子,生怕这无聊的船上数十天发生点什么不在她的掌控范围的事情。 杨若兮看见吴采莲那个哭哭啼啼的做作样子就心烦,在株洲一直不和她正面对上她还越发嚣张了!如今出了株洲,身上又有一笔为数不少的银钱傍身,再有老太太明里暗里的维护,杨若兮可不想继续再忍耐了;没等老太太说话,先行一步站了出来,先是对老太太和大太太福身行礼认了错:“老太太、太太,都是媳妇管教不严。” 老太太总算是抬了抬眼,眼神中带着鼓励和几分狐疑,“以前给你爷爷守着大孝万事不问也就算了;眼看着你已经出了孝期,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你院里的那些莺莺燕燕。”一下子,杨若兮三年的懦弱好欺就成为孝期的“低调行事”了。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杨若兮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压吴采莲一头的好身份!穿越以来,杨若兮第一次觉得这个身份其实还是很不错的:虽然是相公看不上的弃妇,但她也不一定看得上相公啊;虽然下面有妾室通房好几个,可她们的身份注定充满“杯具”,只要她不喜,这些妾室通房大概都不会有好日子!吴采莲啊吴采莲,从现在开始,我可不会束手束脚了。 “吴氏,你说你肚子疼那还四处走动折腾什么?要是二爷的子嗣因此有什么闪失你死不足惜!” “我……”吴采莲被眼前这个柳眉倒竖,凤目含威的模样心里有些发憷,捧着肚子泪眼朦胧:“我正是担心二爷的子嗣才……” “你!你什么你?才?才什么才!在这么多长辈和我面前你自称‘我’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再说了,身子不舒服船上不是有现成的大夫么?难道二爷过来守着你你就好了?我怎么不知道二爷什么时候习了医术!” “我……卑妾,卑妾知错了,还请二奶奶责罚!”吴采莲一向属于能屈能伸那一型,特别是这扮演“白莲花”完全是得心应手,可惜现在一屋子女人,免疫力都不是一般的好。 杨若兮尤其讨厌这种泫然欲泣的表情,前世的李美霞就爱用这个表情指使着夏远做这做那,她还笑着让她多指使几次,因为她从来指使不动那个男人。 “知错了就好。”杨若兮点了点头,“红枫、青柳,你们俩进来扶着吴姨娘下去,她对你们俩都是情深意重,这一程你们可要好好照顾她,若是吴姨娘再有什么闪失为你们是问。”哼哼,别以为你们两个在门边上探头探脑的我就看不到! 待吴采莲铩羽而归后,大太太环顾下四周,只剩下大儿媳妇和几个妾室通房,至于杨若兮,被她下意识的忽视了,犹豫着道: “老太太,你看……大老爷都那么大年纪了,和那几个小的可没有什么可聊的,反而让几个小的不自在。” “有什么不自在的!那边船舱比这边还多上几个,老婆子怎么不觉着对着你们没话可说!”老太太嗤了一声,宣布了大太太和吴采莲这一波的反抗无效。 …… 030 玉石佛珠 看着一个个心怀不快却又只有忍气吞声的女人鱼贯离开,老太太斜斜勾起唇角,低声骂道: “一个两个的只知道守着男人身边那一亩三分地,如今穆家是个什么景况一点眼色都没有,连自个儿侄子是在帮谁都拎不清。” 这明显是在骂大太太了!杨若兮低眉顺目的站在老太太身后装作听不见,也不知道老太太特意留下她一个是个什么意思? “孙媳妇,你怎么看?”老太太骂了一阵子,突然就将矛头对准了杨若兮;一句“孙媳妇”而不是“若兮”,其中含义不言而明。 杨若兮又不是之前那个懦弱无知的千金小姐,对老太太一心为穆家发达的心思看得极为明白,既然打定主意靠上这位“姑婆”,那说话就得顺着她点,快速在脑海里衡量一二后,淡然回道: “段家表哥此举虽说荒唐了点,但却是给穆家这次回京述职拉到了一个不小的筹码。” 老太太赞同的点了点头,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袁公子和那位玉少既然是给要成婚的世子置办礼物,言语之间还有什么郡主侯爷的;不说袁公子有个大学士的父亲,单是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就足以让穆家倾力讨好。段家是依附着咱们穆家一步步走到一方豪富,一荣俱荣、一损皆损;段家表哥正是看到了这一点这才会特意带着两位公子前来穆家。或许袁公子和那位玉少喜欢的正是红袖添香,在穆府不好行事,那这一程就是最后的契机了!夫君……” 说到此,杨若兮忍住心底的恶寒,装作一副大度闲妻的模样继续道: “夫君若不同两位公子逢场作戏,哪里有机会和两位公子成为莫逆?进京之后在圈中也定然会寸步难行。” 酒肉朋友、酒肉朋友,若是加上点“色”点缀,“朋友”之谊定然更加牢固;至于大老爷,那可不是她的身份可以说的。 “逢场作戏?”老太太高兴的勾起嘴角,“这话说得好!男人嘛,逢场作戏很正常。‘妻贤夫祸少’!清风有你这么个贤惠的妻子何愁前途不显;也只有那些个只看得到眼前那点东西的人看不明白。若兮这样老身也就放心了,回京之后还是好好拢拢清风的心,早日生个嫡子傍身。” 说到这,老太太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吩咐一旁侍候的黄鹂儿道:“去,把我的佛珠拿来,这半天没摸着怎么心里就不舒服呢!我也帮我侄孙女念念经,保佑她早日为穆家开枝散叶。” 杨若兮可不会那么傻的相信老太太,一会儿“孙媳妇”,一会儿“侄孙女”,两者的转换也真是频繁。不过说起佛珠,杨若兮倒是觉得正是自己再添筹码的时候,笑着制止了黄鹂儿的动作,道: “老太太先别忙,孙媳这次收拾行囊的时候倒是发现了个好东西,正适合老太太这样一心向佛的虔诚信徒。” 说着,从袖袋里拿出了一个半尺长的长方形硬纸盒,熏过檀香味的纸盒上有着咖啡色的回形纹,看上去高贵典雅。 不说老太太的惊讶,一直陪着杨若兮的秦妈妈才觉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她分明记得出门时还帮着二奶奶整理过衣裳,哪里就有那么个盒子在袖袋中?不过她一向维护杨若兮,自然不会冲出去说什么,这也是杨若兮不想带两个新丫鬟出门的主要原因。秘密太多,得有个稳妥不多话的人跟着才行。 “这是什么?”老太太好奇的看着阮嬷嬷接了东西,盒子一打开,老太太便惊呼出声: “若兮,赶紧收着!这么宝贵的东西怎么如此轻忽?” 秦妈妈也忍着惊呼赶紧去了舱门四下看了一遍,心里越发觉得奇怪,二奶奶究竟在哪个首饰盒的夹层里找到这么多东西的?先是七千多两的银票,后是一小堆各式各样精美无比的银耳坠,现在又拿出这件碧玉佛珠! 一百零八颗青碧色珠子躺在黑丝绒面上闪耀着莹润柔和的光芒,每一颗都都无名指尖大小,匀称圆润。 “老太太,这可不是孙媳给您的,是菩萨看您心诚特意赐下的!” “这话怎么说的?”老太太在杨若兮解释的时候手指就抚上那清凉莹润的佛珠,多好的手感啊!人都是有贪念的,她老人家一口说出让杨若兮收着的话就有些后悔,那可是玉石佛珠串啊!玉石什么的倒不是很稀罕,前几天她不是还转手送了一盒子不要的给杨若兮么!关键是串联珠串的技术!虽然元丰号的师傅也能够磨出那么大小莹润的玉珠子来,可他们肯定做不出珠子上那不太显眼的小孔来,这才是这串佛珠最独特的地方! “不瞒老太太说,其实在株洲的三年,孙媳一直过得浑浑噩噩,当时好多的嫁妆都被东一件西一件的舍了开去;这次整理的时候才发现真的没什么好东西了。巧的是,就在孙媳搬到松鹤堂的第二天晚上突然梦见有菩萨指了指孙媳箱子里一个破旧的首饰盒子;孙媳醒来后找出来仔细一瞧,竟然发现下面有个夹层,里面不就装着这件佛珠么?您想啊,孙媳一向只顾着伤悲春秋的,哪里会有半丝佛心,想必是搬到了松鹤堂,有老太太的庇佑,菩萨这才显了灵,要借着孙媳的手给您老人家添佛缘呢!” 在现代,编造个佛缘什么的东西都要好卖些,更何况这普遍迷信的古代呢?老太太本就喜欢这串佛珠,哪里还会多拒绝,拿在手里拨弄,笑容真挚了几分: “当年你爷爷没过世的时候何家还供奉着两位从内务府出来的大师傅,专门设计制造点小物件;想必这件东西就是出自他们吧。这次回京若兮也去拜访下你几位舅舅,以前你大舅和五舅掌管着内务府,你爷爷出事后即便是受到了牵累也不会太严重;我可是记得,你还有个舅爷正是内务府里做珠宝的大匠师,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说着往事,老太太的神情又添了几分萧索,倒是杨若兮心思跟着转了几转,这么一来,进京之后见过了这些人,她珠宝店内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就能够重见天日了;柳姨太太交付的任务也可以有个出处!不过啊,看了玉瑾然对那套蝶恋花的反应和今天老太太见了佛珠的惊讶,怕是今后做东西的复杂程度要循序渐进了! 在内院女眷船上众人以为前面大船上的一众男人全都乐不思蜀时,前面大船上还是有人满身烈焰! 玉瑾然一双好看的剑眉被他蹙得死紧,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全是怒色,提着手中的利剑乒呤乓啷在房间内一阵乱砍。 李全等四个侍卫劝不住,只得在门口苦笑;至于玉瑾然身边的两个小厮,一个小顺因着是别人所派,被他毒打了一顿还在后舱房养伤;另外一个叫顾小和,是玉瑾然奶娘的小儿子,这时候正在屋里桌子底下缩着,断断续续能劝上两句。 “我不管!你们谁去把那个胖子给我抓进来,还有给他招女人的那姓段的都抓来!都不是好东西,爷今儿非得要了他们的命不可。”玉瑾然一剑斩断一剑倒在地上的椅子腿儿,气急败坏的怒吼着。 “哎哟,少爷,您磕着奴才了。”小和捧着额头痛呼道,实则是想转移暴怒的爷注意力。 临上船之前,派回京的人终于松了消息来,京城集雅楼本该在六月的聚会竟然提到了五月初五召开,说什么给各地五月初十开始参加会试的学子“誓师”来着;笑话,又不是西征打仗,说什么“誓师”!分明是那有人故意捣鬼,不让玉瑾然亲近彩蝶郡主。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一向和他走得不近的袁熙会攀过来称兄道弟,他还以为回京一年总算交到了一个仗义的朋友! 没亲自冲到上船就亲自出手抓人却是因为他的怪癖,应该说“怪病”才对!他怕女人,特别是浓妆艳抹、香味袭人的女人。这是个秘密,连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不甚清楚。可袁熙他们一上船就一人搂着一个花娘进了熏着浓香的舱内饮酒作乐,这让他如何抓起!也只好拿着身边的东西出气。 听到小和说被磕着,他的动作下意识停了下来,嘴里还说不认输的喝道:“你可是爷的贴身小厮,怎么一点用都没有?以后爷上马建功立业,谁来给爷牵马?”他砍了半天,也觉着有些累了,本来想坐下的却发现没一张完好的凳子,只好悻悻 抱剑倚在舱壁上,目光投向窗外广袤的河道。 “少爷,李叔他们四个不是一直在您身边么?”小和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给门口的四人比了个“安心”的手势,凑到玉瑾然身边低声劝道: “少爷,您别生气,这次集会不成不是还有九月的么?再说了,五月集雅楼去的都是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您去了也觉着不舒服;彩蝶郡主也不会看上这些人的。前面的府试刚过,后面可还有在京城的会试殿试呢,就算是小家小户的小姐千金们也要等到殿试后才相看良人呢?” “那些人能和彩蝶比吗?再说了她和舞蝶是孪生姐妹,舞蝶都定了果敢王府世子,她肯定也要尽快订婚了……”虽是如此说着,玉瑾然的语气倒是软了许多,他不知道他是气愤被人摆了一道多些,还是丧失了一个讨好洛彩蝶的机会而懊丧多些? …… 031.抵达京城 许是出行的吉日选得好,船队一路顺风顺水,晚间遇到镇集便上岸找一家清净的客栈包下歇息一夜,但大多时候都是待在船上。十三个日夜行船,每个人都带着对京城的向往的思念,当然,某些人心里还有对前面那艘日夜丝竹萦绕、莺歌燕语不断的大船无比怨念。 相比来说,有珠宝店在身,杨若兮的日子并不难过;除了早晚去向老太太请安,其余时间一直在船舱深居简出,不但将穆瑶娘弄断的那只手镯重新回炉接了一遍,还将珠宝店内的部分成品整理了一番。因着就航行在碧波之间,趁着小米帮忙打水之际,杨若兮在空间里补充了不少淡水;要是情况允许的话,她真的想将珠宝店内那冰箱给塞满肉菜,纯天然无污染的绿色食品啊,在现代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顺和二十三年四月二十九,官船抵达了离京城还有约五日路程的绵州城。 这绵州城水路陆路四通八达,繁华程度和株洲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早在要下船之前,作为府里的家生子,丹朱和梅香就叽叽喳喳的讨论起今儿来绵州迎接老太太的会是谁?三年不见,几位老爷还会不会像以前那么尊敬老太太? 杨若兮淡然的听着这些议论,老太太的神情越是接近京城越是激动。因为献上玉石佛珠的杨若兮不出意外的得了老太太的青眼,要下船了还专程叮嘱了阮嬷嬷照顾着她周全。 站在高高的甲板上俯瞰渐近的河岸,码头上秩序井然,十数辆朴素不失大气的马车整齐的排列着,仔细一看,这些马车隐隐被拱卫在中央,上百名身穿灰白色交加皂衣的衙役别着腰刀在青石板的码头四处游走,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是二老爷!二老爷竟然亲自来迎接老太太了!”船上,不知道是哪个丫鬟的惊呼声让大太太瞬间黑了脸。 还好老太太看到久未见面的二儿子心里正高兴,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而怪罪大太太“治家不严”;眯着眼细细打量了守在马车前那位身穿雨过天青色直缀锦袍的中年男人,呵呵笑道: “三年不见,元森倒好似年轻了几岁;他身边那个是穆仁还是穆智?明明和元森一个年纪,看起来怎的都比元阳还出老?” “老太太,那是穆智。看二老爷带来的车队,不管是规制还是随车的人员看起来都井然有序,想是穆智御下有方。”阮嬷嬷附和着笑道,仁义礼智是二老爷身边的四个管事。 “是啊,看着这么个有规矩的样子我就高兴。如果没有一个睿智的女主人,哪里会有这么自然形成的规矩!还是人家开国侯府的家教渊源啊!”老太太暗暗点了点头。 二老爷穆元森也是走科举道路一步步起来的,五年前升任五品闲官,和他一路走来的二太太却是个没福气的,进京后不久便染病丢下一子一女香消玉殒。也合着是穆元森鸿运当头,一次偶然机会竟然被当朝开国侯府嫡出小姐艾氏看中,要死要活的偏要下嫁;艾氏比穆元森要大两岁,也是成过亲的,因着三年无子,丈夫竟然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来,惹恼了开国候夫人,浩浩荡荡的带着一干诰命夫人冲到男方家中丢下一封和离书就将艾氏领回了侯府,一过就是好几年。 当然,那位宠妾灭妻的男人被开国候找人安了个罪名夺了功名,家族也因此失势,慢慢淡出了京城上流圈子。时隔多年,已经三十五岁的艾氏作为填房嫁给了三十三岁的穆元森,好笑的是,三十五岁的艾氏竟然老蚌生珠,第二年就给穆元森添了一胎三胞胎儿子,一时在京城蔚为奇谈,如今孩子差不多快四岁了。也是因为开国候艾家,穆元森不但没有被何家牵累,反而在去年升任了礼部侍郎。 前面大船首先靠在了岸边,抢先下船的正是昂首挺胸一脸张扬的玉瑾然,更嚣张的是他竟然不管岸上的穆元森和想要下船的穆元阳,兀自对着李全等人吩咐道: “快点去底舱把爷的追风牵出来,也要连夜动身,定然能赶上初二的集雅楼聚会。” 袁熙原本懒洋洋站在穆元阳身后,像条没骨头的水蛭似的挂在身边高挑的飘雪身上,却不料玉瑾然有此一说,吓得瞬间站直身体:对啊,从这儿到京城乘马车需要五日,可若是骑马快马加鞭不眠不休只需要一半时间,搞不好玉瑾然这么一去还真的能赶上集雅楼的聚会。 这可不成?小王爷非扒了自己的皮不可! 一时间袁熙急得团团转,这边是混不吝的纨绔;那边又是小王爷,小王爷不可怕,可小王爷身后有阴险狡诈的太子撑腰啊!如今圣上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傻子也知道应该讨好谁了。咬了咬牙,胖胖的身体越过穆元阳,试图像之前那样勾着玉瑾然好好说上几句。 “滚开!臭死了!”玉瑾然在袁熙靠过来的那一刻闪身跳开两步,手掌在鼻子前猛力的扇了扇,怒喝道:“死胖子,你还有胆子凑上来!爷现在暂时饶过你,等你回京后有你好受的。” “玉少……”袁熙垮下一张胖脸,用力迈了两步,“我……我可真的是一心为你着想啊!你看你先前在京中看了多少奇珍异宝都没找着一件可心的物件;结果呢,你这一去株洲就选着俩!说来我也很好奇,什么样的东西能让眼界奇高的玉少也心动了。”说着,袁熙就伸手探向玉瑾然身后亲自背着的锦缎包袱。 结果,因着他一直在脂粉堆中厮混,身上沾染的味道有脂粉、熏香、酒香;这些味道在他们眼中无足轻重,可在玉瑾然足可以媲美狗鼻子的嗅觉中简直就是如临大敌;还没等袁熙的手指沾身,玉瑾然就横向移了一步。 好巧不巧的,这一步正好踩在甲板上的一滩水渍,姿势原因,身体重心根本就没办法掌握;袁熙只是长相憨厚,实则性子很是油滑,不然也不会被人派到玉瑾然身边;其人最擅长的就是憨厚的表情看上去真挚无比,玉瑾然被骗了一次又一次。 这次也不例外,本来的怀疑在听到袁熙的解释后已经又动摇了六成:对啊,这次不就是袁熙拉着自己去了株洲得了几件绝世珍宝么? 就算脚下没站稳,他也只是懊丧自己太过于敏感,竟然真的连脂粉味儿重点的人都难以接近,这可怎么办?脚下虽滑,在他看来,以他的武功只需要倒下之时伸手借力一撑便足以脱离险境。 千算万算,玉瑾然算漏了两点!一点都足以坏事还别说他酸漏了两点!第一,他忘记了身处的位置是甲板的边缘,一让再让,他已经让到了没有丝毫阻拦的船头;第二,边上可还有个虎视眈眈的袁熙,春末的绵州,寒气还颇重,不能也不敢真的害死玉瑾然,但让他因为风寒慢慢乘马车回京倒是可行。 电光火石之间,袁熙的脑海里无数个念头闪过,大声疾呼道: “玉少!小心!”手掌看似要抓住玉瑾然,实则伸的角度无比刁钻,刚刚好挡住玉瑾然手臂的着力点。 玉瑾然借力的手臂没有撑上预想当中甲板,双目簇的睁大,脑海来不及做他想,身体已是砸向水面;他的闷哼被刚刚到达的另一艘大船上女人们的尖叫掩埋。 就在他听着此起彼伏的女人尖叫声怨念女人无用时,他的身体重重的砸在了水面上,溅起好大一团水花! “玉少!” “少爷!” …… 噗通——噗通—— 袁熙胖胖的身体义无反顾的跟着跳了下去:“玉少,我来救你!”段皓庭见状也急急撩起衣摆跳进了水中;当然,牵着马跟来的李全和顾小和也不顾危险下饺子似的前赴后继落入水中! 032 伸出援手 码头边上为了方便货船出入,水流虽不湍急却极深。玉瑾然哪有机会识水性,落入水中之初仗着习武的身体还算灵活,硬生生憋住了入水的第一口气,捣腾了几下眼看着就要浮上水面。 说时迟那时快,袁熙的一声呼声后玉瑾然只觉得天色全都暗了下来,一个巨大的身影兜头落下,再次重重将他砸入水中;气得他差点骂娘。很快的,他就知道骂娘是没用的,四面八方冰冷的河水试图从他身上每一处缝隙往里面灌去,窒息的感觉陌生又令人恐惧。玉瑾然脑海里一片空白! 此时,熟悉水性的段皓庭和玉瑾然的手下业已纷纷跳下冰冷的河水,段皓庭想得很多,别看他一味的奉承讨好袁熙,实则对他没多少敬意,顶多是利用关系;玉瑾然则不同,经过姑父点拨,段皓庭得知他和玉家的关系,玉家对生意人来说影响要比权贵皇室大得多。 下水之后,段皓庭绕过了在水中扑腾的袁熙,这位少爷周身的肥肉足可以保他暂时不沉。他的目标是身着朱红锦袍的玉瑾然,水面上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段皓庭只得深吸一口气钻进了水底,还好玉瑾然衣袍的颜色鲜艳,段皓庭一眼就看见袁熙身下不远处往水底坠去的他,连忙加劲游到他身后,手臂从他腋下穿过,双腿一蹬,两人如离弦之箭冲向水面。 感觉到身前之人的毫无抵抗,段皓庭心里一沉,该不会让这位身娇肉贵的爷出什么事了吧?虽是落魄,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别给穆段两家招祸啊! “快点,这里!”一声沉着冷静的命令让段皓庭的心思稍松,随即听到头顶这个让人心思冷静的女声又接着命令道:“拉住竹竿,我们拉你们上来!” 感觉手边有竹竿伸来,段皓庭也顾不上许多,单手攀住竹竿,高呼道:“好了!” “拉!”杨若兮一声令下,拿着竹竿的粗使婆子齐齐用力,将段皓庭和玉瑾然一同拉上了甲板。 杨若兮等人乘坐的船只紧跟在大船后靠岸,还没等船只停稳当就看见大船船头上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落入水中,大船上的人固然慌乱的不知所措,小船上的女眷更是尖叫声不停,吴采莲等几个“胆子小”的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老太太只顾着拨拉着佛珠叫唤人赶紧下水救人。谁都看得分明,落水的正是穆家此次竭力讨好的贵客,要是有个万一可不好交差。 码头上会水的人由来都是最多的,可惜今日因着穆家官船抵达,绵州府刺史和穆元森是儿女亲家,为了给穆元森长脸,刺史府衙门封锁了这个码头,上面只留了穆家二老爷一行人接船,哪里还有水里好手? 杨若兮最见不得一团混乱,加之落水的人她也看得分明,不就是那个出了巨款买了她首饰的那位玉少!即使看在钱的份上也不会让他平白死去;跳进河里的人倒是不少,估计能救着他吧,只是这些人都没想过救到之后怎么办?河道上没有小舟,码头因为是专门接驳官船的,离水面两米多高呢,那边尚且上不去,更别说想要攀上离水面数米之高的甲板? 好在杨若兮左右看去正好瞧见操船手留在甲板旁边的竹制划桨,便不假思量的指挥着看热闹的粗使婆子搬了过来,刚刚遇上浮出水面的段皓庭二人,连忙指挥着将人拉了上来。从落水到救起不过几息时间,断不会出事的! 对面的大船上的穆清风反应不慢,见状连忙也拿了划桨伸进水中,将袁熙和李全等人拉了上来;这边粗使婆子们也齐齐再用力,几个来回,水中数十人都被成功救上甲板。 “玉少!玉少!”段皓庭看着奄奄一息的玉瑾然心急如焚,都怪袁熙那一跳,生生将玉瑾然闭住的一口气给砸了出来,口鼻进了不少的水,腹部微微隆起,情景不容乐观。 “皓庭,他不会死了吧?这多不吉利啊……”大太太躲在舱门处看着段皓庭不断摇晃着软成烂泥的玉瑾然,担心的说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吉利!”老太太怒目一瞪,成功制止了大太太的抱怨,这个媳妇真是个不懂事的,她侄子倒是个目光长远的,只是怕运道太差。 “你别摇晃他,先把他衣襟解开,然后你屈膝让他腹部趴在上面,揉摁他的背部,试试能不能让他把水吐出来。”杨若兮离段皓庭二人不远,瞧着玉瑾然退去张扬无力苍白的模样有些不适应,连忙出主意道,要是不成,她还想让段皓庭试试人工呼吸呢,只是她自己也知道这个太惊世骇俗了,还是看情况再说吧。 段皓庭本就六神无主,这个声音里的冷静和沉稳和先前让他攀住竹竿的是一样的,一样让人心生信任;当下也顾不上看是谁这么有主张,将玉瑾然翻身放到膝上,拨开他身后包裹,用力揉摁起来。 “你手法不对,用力不要太大……”杨若兮看着段皓庭杂乱的手法有些无语,人命关天也顾不上避嫌,提了裙摆上前蹲在段皓庭的身边,双手交叠在玉瑾然背心之处按照以前电视里传授的那样有规律的下按,并伴随着顺时针揉动。 “哇——”随着她力道适中的揉按,玉瑾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呕吐声,吐出一滩清水。段皓庭心里一喜,情不自禁惊呼道:“吐了!” “我看见了!”杨若兮微微蹙眉,段皓庭抬眼那一瞬因为两人的距离太近,他高挺的鼻梁擦过她柔软冰凉的脸颊,留下一丝水渍。 段皓庭也意识到了两人动作的不妥,但见杨若兮目不斜视,神色丝毫不变的继续对玉瑾然施救,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偷眼将杨若兮打量个通透;这一打量,他不禁皱起眉头:这人是穆府里的谁?怎不曾见过! “差不多了,你让他平躺着,还是赶紧换了你们身上的湿衣服,天凉,小心风寒。”眼见着玉瑾然吐了一大滩河水,喉间发出一声声细碎的呻吟,杨若兮知道他没什么大碍了,起身退到了老太太身边,低眉顺目的道歉道: “老太太,事急从权,孙媳逾矩了。”她可是深知封建社会对女性的苛刻,若不抢先在老太太这里过了明路,以后被追究起来总归是自己不好。 老太太从她冷静让人伸竹竿救人到亲自动手救活玉瑾然,这中间看到了太多的东西,哪能不知道这一次全靠她冷静沉着,万幸这位玉少无甚大碍,否则整个穆家都难以脱手;拍了拍杨若兮的手背安慰道:“若兮哪里是逾矩,难得府里还有个清醒的能当大用。很好,很好!” 大船那边,穆清风也用同样的法子帮着袁熙催吐了口中水渍,袁熙溺水本就不严重,此时浑身湿哒哒的被穆清风扶着站了起来,遥遥对着段皓庭问道: “段兄,玉少还好吧?” “死不了!”回答的却是玉瑾然,有气无力的声音也听出了一丝气急败坏,若是他身体无碍的话说不定此时都蹦起来一脚将袁熙重新踹进了河里,“要是你不自作主张来救我我会更好。” 杨若兮倒是冷眼旁观心里有些怀疑根本就是那个袁熙将玉瑾然推到水里的,只是人家当事人都不说什么,这些外人难道还强上前主持公道不成?扶着老太太暂时退到了舱里,两艘船中间架起了木板栈桥,要接了这艘船上的段皓庭等人去那边换了衣衫才重新登陆转乘马车。 段皓庭盯着消失在帘子后的窈窕身影,脑海里是她的自称“孙媳”,又穿成那个样子?难道是穆子墨成婚了?姑妈不是说穆子墨考不上进士绝不成家吗?不过那样聪慧冷静的女子,穆子墨动心也是很正常的吧! 穆子墨此时就在大船的甲板上,是三天别人在寻欢作乐,他则关在舱房中闭门不出,临下船才钻出来,没想到一出来就看了一出好戏,他也盯着杨若兮的背影隐没,细长的双眼眯起,嘴角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盯着杨若兮的还有穆清风,从杨若兮出面开始他就注意到了她,在船上女眷普遍尖叫晕倒惊慌的场景里,她的安静沉着像个异类;接下来有条不紊的指挥更是让人眼前一亮:这是他那个未语泪先流的妻子么?难道真的如奶奶所说,她只是因为太悲伤而失了本性?如今回了她熟悉的京城,她也开始振作了吧! …… 033 众人疑窦 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办事”! 穆元森之所以告假前来远隔京城好几百里路的绵州迎接老太太等人自然有他的考量。穆元森的前妻留有一子一女,女儿嫁的便是这绵州刺史家嫡出的大少爷,因着穆元森现在妻子的娘家显赫,连带的,穆家婉娘在绵州朱家还是有几分体面的。 这不,一听说穆家大伯穆元阳回京述职,朱刺史就借着职务之便封锁了最大的官船码头,又派了不少兵士前来维持现场秩序,甚至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还亲自出马准备到码头拜见一番穆家老太太;岂料他来得还真是巧,正好遇上那一团乱局。 “亲家,这是谁这么不小心落尽了水里?”朱大人见穆元森同样只是伸着脖子往河里打量,身子却是丝毫没动,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 穆元森也正有些迷糊呢,前前后后下水的那么多人当中他只对段皓庭有些许印象,自然不会跟着惊慌失措,听到亲家询问,同样疑惑的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呢?”论官职,穆元森要比朱大人高两级,只是现在不是官场,穆元森倒是不和朱大人以官位论交。 就在两人疑惑不已之时,穆元阳已经派了穆添福先行上岸,一番解释调停后,两艘船上架起了一米多宽的木头栈道。 穆元森见着被阮嬷嬷搀扶着走出的老太太不禁潸然泪下,一撩衣袍屈膝跪下: “母亲,不孝儿子元森给您磕头了!” 他这一跪不要紧,他身边的朱大人也连忙行了大礼,在他身后一位二十来岁羽扇纶巾的俊秀男子却是跟着穆元森跪在了地上,“孙婿朱秀文见过老太太。” 老太太见着穆元森如此行事,不由感动得热泪盈眶。这一遭出来迎接的仆役小厮平日里都是艾氏在掌管,穆元森这一跪是在告诉艾氏他对老母亲有多尊重,免得从来不曾在老太太面前立过规矩的艾氏看不清形势恃宠而骄。 本该是喜乐和美感人至深的时刻,大船上却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喧哗之声。 “玉少啊,你这就赶着回京让我和穆大人怎么和盛王爷、和艾贵妃交代啊?呜呜……”袁熙衣衫有些凌乱,抓着玉瑾然朱红色的锦袍衣角不愿松手,看似痛哭涕零,眼中却是带着不屑。 穆元阳眼里闪过一丝愤懑,袁熙这话不是摆明了将穆家和袁熙扯到了一处吗?忙高声跟着假意喝骂道:“都是怎么服玉少爷的?要是有什么闪失,小心乱棍打死!” 玉瑾然用力将衣角从袁熙胖手中扯了出来,艳红的嘴唇带着青紫,面色也很是苍白,气急败坏的一阵猛咳,咳得面上又带了一丝潮红,根本不看穆元阳,只是瞪着袁熙,好看的杏眼瞪得溜圆: “合着在你眼中爷就是那种是非不分的混人吗?爷今儿还告诉你,虽然你没救着爷,但爷还是记你和姓段的一个人情。” 说完,玉瑾然也不管众人的诸般表情,大步迈上栈桥,身后小跑步跟上的小厮顾小和不禁低声埋怨道:“少爷,您还是和穆大人一起进京吧,横竖有个照应。” 这时候,玉瑾然已是走到了码头上,正前方呼啦啦跪着好些人,挡住了他的去路,心火更甚,抬脚就想要踹向跪在正前方的穆元森: “都说好狗不挡道!看到爷走过来了还堵着路作甚?” “踢不得啊踢不得!”顾小和吓得冷汗直冒,李全三人也是齐齐出手,一同拉住了玉瑾然前倾的身子。 “放开爷,你们都想要造反不成?”玉瑾然被钳制得死死的,无奈泡了冷水的身体发软、头发晕。 “见过艾家姑爷!我们家少爷多有得罪还请见谅。”李全示意身后的三人搀扶着玉瑾然赶紧从旁边离开,他则半跪下身体向穆元森请罪起来。 “李全,你可是爷的人,是能轻易向人下跪的么!”玉瑾然不断的挣扎着,他从小就没大人管束,之后到了京城也是无法无天惯了,出于某种原因,不管是谁在表面上都对他千依百顺。不然也不会借着袁熙的手千方百计给他下绊子了。 李全这一行礼穆元森已是知道玉瑾然的身份,眉头皱得死紧,但也知道不能和他多做计较,只得扶着李全起身嘱咐道: “这位护卫大人,玉少爷怕是身体有所不妥,你还是快快跟上前去看是就地医治,还是让朱大人帮着寻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随你们上京。” 朱大人也是人精,既然穆元森都不敢反抗的人肯定大有来头,闻言连忙亲自陪着李全向前方的玉瑾然追了过去。有他一道,玉瑾然之后的行程也可以不用穆家人操心,大家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长气。 杨若兮也松了一口气,虽然玉瑾然看似是个恩怨分明的,可他这样喜怒无常的人还是远离的好。 “二嫂,不知从不曾在水边生活的你何时懂得了急救之术?且,玉少身上的衣衫有些眼熟啊……” 杨若兮只觉得耳朵微痒,抬眼看时,穆子墨颀长的月白色身影渐行渐远,若不是耳边热度还在,她就要以为刚才只是幻听而已。 穆子墨刚刚走过,段皓庭又带着一脸沉思走了过来;拱拱手:“弟妹,今日多谢援手;其实玉少欠的那份人情应该算你的才是。”段皓庭生得高大,皮肤黝黑,一笑脸颊两侧出现两个深深的酒窝,身上比穆清风和穆子墨多了一种男人的磊落,少了一分书生的文弱;比市侩的商人又显得带着几丝文气,一双锐利的鹰目分外的明亮。 “表哥不必妄自菲薄。”杨若兮面色不变,略勾了勾唇,深幽的眸中看不出喜怒得失,让段皓庭更觉着看不透她。 “你倒是露脸了!人家可是大男人,贸贸然伸手,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穆清风不知什么时候也落在了后边,他早就想教训杨若兮几句了,只是刚才兵荒马乱的一时找不着机会而已。 杨若兮的目光在段皓庭湿润的发丝和穆清风整齐的衣着上来回扫了一眼,勾了勾唇:“我的脸面不牢二爷记挂,老太太也知道我是事急从权,你要是有旁的意见,麻烦直接找老太太!前方两丈慢走不送。” “你……”穆清风被杨若兮毫不留情的刺了两句,白皙的容长脸立马拉得更长,眼中满是阴沉:“丧门星,你可给我听清了!此去穆府你依旧离我远远的,少给我惹事生非,否则别怪我绝情休妻。” “二爷,你以为你是那香馍馍都巴望着你不成,别把自己看得太高!我从来不惹是生非,但若是是非惹到我身上你也别怪我不给你薄面;还有,这是京城,别‘丧门星、丧门星’的乱叫;你的修养在哪里?”杨若兮可不是以前的杨若兮,不会呆站着任人喝骂。 闻言石化的不止是穆清风一人,段皓庭这才知道,眼前这个睿智冷静的女人是杨家那个“丧门星”! 哦,不!他段皓庭是很有修养的人,这“丧门星”可不能乱叫。只是……,这位真的是姑妈嘴里可以任人捏圆揉扁的泥人儿吗? 034 京城穆府 即便是杨若兮再有心理准备也被眼前巍峨的城墙深深的震撼。 “二奶奶,快放下马车帘子。”秦妈妈和丹朱、梅香虽然也激动得热泪盈眶,但也深深知道礼教的森严,跟在穆府的车队中,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穆家,可不敢轻忽;许是发现自己说得重了点,秦妈妈又赶紧补充道: “今后二奶奶要是觉着府里腻味了,可以秉了老太太或是太太,戴着帷帽出门走走看看;也还有几门亲戚能访一访。” 这么一说,杨若兮也算放心了,略点了点头,眼角余光瞧见丹朱和梅香各有所思的模样心里一动,既然到了京城,自己的计划需要一步步展开,这两个耳报神可留不得了。 京城可说是整个顺和朝最为繁华的城市之一,进了城门,穿过宽阔的东西大街,拐进了一条挂着“清康坊”牌坊的大街,这儿没有了刚才沿路的喧哗,难得的闹中取静,街道两侧皆是高门大户,门与门之间相隔多的达百丈,小的也有二三十丈。 在京城,这样专门供给官员居住的官邸街有八坊,以皇宫为中心向八个方向扩散;越往里走占地越广,门头也越是巍峨。这样的建筑方式是先帝一手规划建立,皇宫为正中心,一级一级按照身份贵贱往外推移,就算京城城破,皇宫也可安然在中,等待各大小府邸各自的私兵抵御外敌。 穆元阳在七年前被任命为四品侍郎之时,顺和帝得知穆元森、穆林皆有功名在身,大笔一挥,划了清康坊中段的一所大宅子作为穆府,说是省了今后穆元森和穆林,还有后面穆肖的恩典。这事当时也是羡煞不少人家,可谁能比得上穆府一门三人都是不依靠哪个世家大族的纯臣,这样的人家可是最得圣眷恩宠。 当然,穆家在寸土寸金的京城想要拥有像株洲刺史府那样的园林府邸基本是不可能的。从正门进府第一进院子是门房和暂时接待客人小坐的门厅,第二进院子通向牲畜棚子、马车院子,所有进府的主子们在此换乘大小轿子,经过一道繁花盛开的抄手回廊来到第三进待客的正院,二太太带着二老爷的子嗣、妾室都等在此处。 二太太身穿五品宜人诰命正服,头饰奢华中透着精致大气,妆容适当的掩住了眼角眉梢的细纹,唇很薄,颧骨稍高。见老太太下轿时淌着泪水行了跪拜大礼: “媳妇艾氏见过老太太!老太太远道而来,媳妇未能亲自迎接还请老太太恕罪。” 老太太只是六品安人,哪里当得身穿五品正服的艾氏行礼,连忙亲手搀扶她起身,眼角已是泪光盈盈:“媳妇快起来,这三年穆府多亏了有你照顾,老身才该谢你才是。” 艾氏还待说话,大太太已是扭着粗壮的腰身走了过来,“哟,弟妹身上这可是五品宜人的正服,需要大嫂给你下跪行礼不?” 老太太眉头一挑;“成了!都是一家人哪里有那么多的礼节。这一路大家都累得慌,还是先各自安置了,有什么晚上再叙!” 有老太太一句话,等待着给她老人家磕头的小辈暂时散去,等着晚上一起再说,大太太丢给二太太一个挑衅的眼神,噼里啪啦火光四溅。 二太太可不是那个刚刚嫁进府中的低调妇人,生养了三胞胎的她在这三年作为穆家内院的一把手,上不用侍候婆母,中不用讨好妯娌,下不用受孩子气,早就将侯府嫡女的派头重新背在了身上,哪里容得有人冒犯。 但,她和目光短浅的大太太有所不同,她懂得事情轻重缓急,也更会利用头脑来为自己争取到最大的利益。思及此,艾氏皱起的眉头稍松,亲自搀着老太太,笑着对大太太道: “这三年真是辛苦了大伯和大嫂,每每想起此事我和我们家老爷都是伤心自责不已;这下好了,今后啊,老太太面前,我可要好好尽尽孝道,把这些年的缺失都给补回来。”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大太太被艾氏的一张笑脸弄得没了脾气,只觉得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差点憋出内伤;她身后的段嬷嬷连忙上前扶着她紧跟着艾氏往后院行去。 小段氏和杨若兮作为嫡子正妻自然也都由各自的亲信妈妈扶着紧跟上,至于柳姨太太、吴采莲等妾室一流,自然不配二太太亲自领路从正院门进入,而是由两位体面的婆子带领从偏门往二太太早就安排好的院子里带去。为此,吴采莲盯着杨若兮的背影就差没咬牙切齿了:若是她回不来,从那里进院子的是否就是自己? 柳姨太太只一眼就看出她眼里的嫉恨,又扫了一眼身后一排排看似低眉顺目的女人,撇撇嘴,轻声说道: “这人啊,都要认准自己的位置,别太过妄想。” 吴采莲知道这是说给自己听的,可她一向就不屑这个故作清高的柳姨娘,闻言只是哼了一声:“没个显贵的娘家当然只有认命的份儿。” 柳姨太太警告也说了,懒得和她计较,转而和前面一个二太太派出的婆子搭起了话。 “智嫂子,几年不见您身体还是这么康健,等安顿下来还请智嫂子抽空来指点下我们四姑娘的针线,您那飞云缠针技法可是老太太常常挂在嘴边教育家里几位姑娘的。” 前方打头带路的妇人正是二老爷手下大管家穆智的妻子,也是当年老太太培养出来的得力丫鬟穆青,得柳姨太太如此夸奖不由喜笑颜开: “承蒙柳姨太太不弃,改日奴婢去给老太太磕头时定然求得老人家恩典,指点什么的不敢当,有柳姨太太教导,四姑娘的针线不会差,到时候还请柳姨太太莫嫌弃。” 吴采莲原本是个不受待见的庶女,跟了穆清风后处处顺风顺水,有大太太那样一个不着调的主母,还奢望府里蹦跶得欢的下人能有多好的节操?见柳姨太太对一个下人,就算是穿着体面点的下人那副亲热样,她再次的不屑的撇撇嘴,这次倒是没说什么,不过她的一举一动可都落入了智妈妈的眼底。 男人那边二太太也都安排了妥当的人相陪,总之无一处不妥当,无一处有疏漏。 …… 035 京城四雅 其实玉瑾然一行是和穆家人前后脚进的城门。 如袁熙所愿,玉瑾然染了风寒,在马车里将养了三四天,入京之时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马车内,顾小和打理着他的包袱,看到了两个有些陈旧的首饰盒,不禁嘟着嘴低声埋怨道: “少爷,就为着两个破旧的盒子值当跑这么一大圈吗?看您都成什么样子啦,早知道直接叫那个姓段的帮你办好就行了。” 玉瑾然的脸色带着病态的青白,殷红的嘴唇也没了什么血色,倒是越发显得眼尾那颗朱砂痣鲜红欲滴;蹙眉沉思的样子失了几分张扬,多了几分睿智。修长如玉的手指在马车内的几案上轻叩,对小和的话听而不闻。 “少爷,您局部觉得袁公子有些不对劲?” 玉瑾然眼帘一掀,终是正眼看了一路老是喋喋不休的贴身小厮,示意他接着说下去。说来他也正觉得蹊跷,此行耗时两个多月,袁熙那小胖子处处小意奉承,根本和往日淡如水的交往有所不同。他进京一年有余,身边假情假意的居多,真心实意的倒少;在袁熙靠过来之前根本没有京城本地谁家的公子向他示好,袁熙的举动让他觉得温暖之余倒是忽略了许多。 再来袁熙这一路虽说打着帮他寻找奇珍异宝的旗号,出力的却一直都是半道巧遇的段皓庭,最后也是借着段皓庭的手找到了合心的礼物。 “少爷,难道你不觉得袁公子似乎不想您在五月初一前回京吗?”顾小和今年才十三岁,人倒是在父母的熏陶下无比的机灵,对玉瑾然也是赤胆忠心一片,寻思着袁公子大力留着少爷在绵州生生耽搁了两天时间,这才不冷不热的借口家中来信一走了之了;人家段皓庭段公子虽说出身商贾,但好歹也尽心尽力一路相陪。 玉瑾然眼前一亮,好像症结就在此处,“可是,五月初一有什么说法不成?” “少爷,这个怕是进城才知晓了。”小和也有些茫然。 “都怪那天杀的小顺子,爷就该活活打死他。”玉瑾然思及另一个已经被赶走的贴身小厮,不禁咬牙切齿;小顺子既然是那个女人派到他身边的,办事情自然不会以他为主,上一次派他查事情还真是失策。 “玉少,马车就要进城了,街道拥挤,小心坐稳了。”马车外,已经向守成军士交接完毕的段皓庭不卑不亢的嘱咐道。 玉瑾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倒不是因为段皓庭的嘱咐,而是因为他玉瑾然英明神武,什么时候都是高头大马、在街头巷尾肆意妄为,今儿却要病恹恹的缩在马车里走街串巷,真是失了颜面。伸脚蹬了蹬对面的顾小和;“让姓段的上车,爷有些话想问问他。” 得了玉瑾然允许,段皓庭掀帘上了马车,规规矩矩的坐在靠近门边的位置,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关心:“玉少的病不要紧吧?” “没什么事,误不了初五的集雅楼聚会。”玉瑾然傲然的摆了摆手,随即又像是施恩似的问道:“你知道京城集雅楼的聚会吗?要是想去见识见识,爷可以做主给你一张邀请函。” 段皓庭眼里闪过一丝无奈,这位玉少其实为人挺单纯,虽然嚣张跋扈吧,心思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也没什么陋习;倒是袁熙看似平易近人,私下可是敲诈了段皓庭不少的银钱。 拱了拱手拒绝道:“承蒙玉少不弃,只是在下一介商人,虽花钱捐了个秀才之名,肚里却实在没几滴墨水;可不敢随意前往惹得贵人们不快。” 众所周知,京城有“四雅”,其实应该叫“八雅”。因为这又分四位世家公子组成的“四雅风”,四位勋贵小姐组成的“四雅颂”。八人皆以才扬名,合资在京城最繁华的的十字街头开了一家名为“集雅楼”的茶肆;每三个月初五,八位“雅人”便会聚集在集雅楼三楼谈诗论文,结交天下有才之士。 当然,这“四雅”也不是专指哪四人,每次聚会八人都会聚在一起,如果有谁自认能胜过“四雅”中的任何一人都可以发出挑战,胜者为新任“雅人”;如今“四雅颂”之一的洛舞蝶郡主要和“四雅风”之一的果敢王世子订婚,这就意味着八雅要空出两个席位;天下男子皆知,能名列“四雅风”不但会受到美人青睐,说不定还有泼天的富贵,谁都摩拳擦掌想要争得一席之位。 玉瑾然来京城一年有余,对这中间的门道其实还没段皓庭清楚,但他来京城之后因缘际会下和威武候家的大公子胡图结下了梁子;这胡图正在千方百计追求四雅中的另一位郡主洛彩蝶,也在费尽心思想要拿到四雅风空出来的那个名额。作为死对头,玉瑾然怎会让别人得逞,虽然他连洛彩蝶的正面都没看清楚过。 一打听到想要成为四雅风之一需要得到其他两位退下去的“雅人”的推举,还需要其他“雅人”的保举,玉瑾然不常动用的脑袋瓜就开始迅速动了起来。正巧这时候袁熙找上了玉瑾然,提出了两人去寻找点稀奇物件送出去,说不定还能另辟蹊径讨得好彩头。 玉瑾然猛然坐直身子,袁熙此次出行哪里买过一件物品!就连看都没多看那些当铺掌事们拿出来的东西! “玉少?”段皓庭奇怪的看着玉瑾然一副择人欲噬的狰狞模样。 “小和,让马车直接去集雅楼!”玉瑾然低声喝道。 “玉少,可是有什么不妥?”段皓庭奇怪了,今儿五月初三,玉瑾然这么急着去集雅楼干什么? 玉瑾然拧紧好看的剑眉一眼不发,只余得沉重的呼吸和通红的双目,吓得对面的小和连忙扑到他身边不住的帮他捶背顺气;段皓庭见状很是尴尬,只是人在车上,也不可能立刻跳下去,免不得陪着走这么一遭,倒是心里也开始打鼓,胡思乱想起来:该不会这位不近女色的爷其实是个断袖吧,难道是他心仪的人趁机娶了别人? 马车改道直奔十字路口而去,玉瑾然越想越气愤,车内小几上的茶碗早拿给他泄愤砸得稀烂,就连段皓庭面前的那杯也没幸免。 集雅楼有一面布告墙,平日里张贴一些朝廷命令和政策告示,今日上面有一张墨迹未干的名单,正是新鲜出炉的八雅名单! 果敢王世子展耀辉的名字被一位叫“袁泉”的取代,洛舞蝶的名字被一位叫“卢芳菲”的取代;名单出炉日期为五月初一! “这位袁泉是?”段皓庭摸摸鼻子,认命的想要缓解下马车内冰冷的气氛。 “袁熙的大哥!”玉瑾然依旧紧盯着布告,随即勾起嘴角:“只要不是那个‘糊涂蛋’,小小一个袁家大公子爷还不放在眼里。哼哼,袁熙竟然敢如此骗爷,看爷养好身体怎么收拾你?小和,你说那个糊涂蛋会不会也被袁家摆了一道?” 玉瑾然的心情看来恢复了几分,都有闲心和顾小和开起了玩笑。不知道是拿得起放得下的豁达还是没心没肺的蠢小子? 不管如何,段皓庭在他面前倒是得了一份信任,在京城的生意也该捣腾起来了。 036 自甘被贬 什么四雅八雅的对穆府内忙而不乱的诸人来说相隔甚远。 穆二太太由来规矩严苛,先是拉着大太太送老太太住进了精心打理好的三进院子荣恩堂,投老太太所好,荣恩堂后堂建了一座精致的小佛堂,留了足够的人手帮着阮嬷嬷归置物品,侍候老太太洗漱养神;这才亲亲热热挽了大太太双手往荣恩堂左面行去。 “大嫂,我看这几年你们一房也没添什么人,还是各自按照三年前的院子先住着,需要什么千万别客气,尽管说给智嫂子听,定然帮你安排得好好的。” “大嫂安排先行回京的穆添喜一家帮忙把这边几个院子捣腾了一番,看起来是不是和三年前没什么两样?这两天我也让信嫂子领了熏香,随时候着嫂子和侄媳妇们入住。要是熏香味道不甚满意只管让人到智嫂子那开了条子去库房拿!” “每个院子都配备了大小厨房,粗使丫鬟和灶上婆子也帮着备下了;到时候看你们是否满意?不满意的话说一声,改日人伢子来了重新挑选。用膳的时候看你们是一院子人热热闹闹一起吃还是各做各的免得麻烦。明日开始,每日下午都会有专人到院子统计所需食材,统一采购,统一分配。” …… 沿路,二太太嘴巴可没闲着,面上的笑容真挚诚恳,可话里话外没丝毫交权的意思。这让大太太的脸色越来越沉,如不是段嬷嬷冒死在一旁狠狠拽着她的衣角,怕早就暴跳如雷,跳着脚吵将起来。 杨若兮低眉敛目的跟在后面,仿佛这一切和她没丝毫关系,但就有人看不惯她的淡然,小段氏就慢下来脚步扯了扯她的袖子;“弟妹,你院里你打算怎么安排?” “大嫂,这些等安顿下来看太太怎么安排再说吧。”杨若兮挑了挑眉,轻飘飘的将问题推到了一边,这一路,身边的丫鬟婆子一大堆,根本就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也不知小段氏安的什么心。 对于这整座穆府的东院,杨若兮印象最深的自然是左边第一座名为“迎风”的大院子,三年前,她被八抬大轿抬进府后就是被穆清风抱进这个院门的。此时看来,胸臆间有一股不忿和沉重的悲伤涌上,需要她用尽全力去压制才不会痛哭出声。 连忙转头望向大太太和二太太“亲密携手”步入中间名为“牡丹苑”拱门,那是穆元阳和大太太的主院。大太太不管在何方都以这贵气至极的花朵来给院子命名,殊不知这院名在杨若兮看来有些诡异,因为据她所知,在古代很多青楼楚馆才和这个“牡丹”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也不知这个架空的顺和朝是不是与众不同。 右边紧挨的叫“邀月院”,是大爷穆清月和小段氏的院子。 右边最角落拱门上书“朱玉楼”,内里有几座大小不一的精巧小楼,是穆玉娘、穆瑶娘这些姑娘们的住所。 左边有几道没提名的拱门,是留给没束冠的另几位少爷的,此次回府三爷穆子墨就该选一个院子分出来单过了。 “好了,这里也不用你们这些小的时候了。还是赶紧各自回院子安置院里的那些个闲人吧。”站在牡丹苑的拱门下,二太太掐着腰对一众小辈笑得慈爱,一一看来;“清月家的,婶娘已经提前请了谢御医后日过府一趟,给老太太请平安脉之余也顺便帮正直和雪鸢瞧瞧。清风家的也该看看,抓紧时间给清风添嫡子嫡女才是正理;瞧我们家蝉儿,这才成亲半年就有了身子。” 她口中的蝉儿是穆元森去世妻子留下的嫡子正妻,穆清雅今年才十八岁,在工部做个七品监察使,常年在运河巡视;因着有她这个填房母亲做主,娶了工部侍郎家小女儿为妻,前途还算看好。 说到嫡子,大太太的脸色越发不好,沉着脸冷声吩咐道: “都听你们婶娘的吩咐散了吧。清月家的,记得把你那的东跨院收拾好;过些日子清月就带着身边两个丫鬟回来了,石榴是个有福的,已经怀上清月的孩子,要是你不喜,回头卖了就是,左右是家里的丫头。” 小段氏苦着脸点头应是,大太太还觉得威风没摆够,又转向杨若兮,眼中红果果的憎恶怎么也掩饰不住;“杨氏,清风院子里和清月院子里又不一样。过些天清风参加春闱,不管过不过后面的殿试都要早做准备;采莲已经同我禀报过,她娘家爹娘和姐姐过两天回过府探望她,所以,迎风院的正房你暂且让给她和飞儿住着,你住到西厢……,不,你住到东厢去吧。” 谁不知道每个院子的东厢房都住着通房一流,西厢则是贵妾受宠姨娘一流所住;柳姨太太就住在牡丹苑的西厢房;大太太这样的安排真是诛心,让杨若兮在妯娌面前完全跌落云端。 要是杨若兮芯子没变的话肯定捂着嘴痛哭伤怀,可换做了现在的杨若兮哪会那般无用,蹲身对大太太、二太太福了福,道: “媳妇记得迎风院东厢后有个单独的小院儿,风景优美,正合了媳妇喜欢清静的心意,不如就住那吧。”她还不耐烦看到红枫和青柳两个呢,住的偏僻正好方便行事,要是没记错的话,迎风院东边院墙外有条小巷子,应该是通往府外的。 对于她的主动退让所有人都没吃惊,依着她原本的性子要是据理力争才真的被认为魔怔了吧。大太太点了点头,一副理当如此的淡笑,转身往院内大步行去,二太太像是看怪物似的扫了杨若兮一眼,含着一声叹息也跟着走人,毕竟不是谁都喜欢多管闲事的! “弟妹,你怎么……你怎么这么……唉。”小段氏有心想要说上两句,又觉得不能拆了自家姑姑的台,吞吞吐吐唤了两声后只得抬腿去了邀月院。 留下智嫂子和四个丫鬟婆子目瞪口呆的看着有人竟然懦弱到这种程度,连正妻住的正房都让出来还不算,干脆连东西厢房都不住。 “劳烦智婶子随我去小院看看有什么缺的要添补。”杨若兮才不管这些人的想法,看样子二太太治家甚严,闲话即便传也不会太走样;倒是这位穆智家的看上去对她倒是有几分怜悯之意,试着看能不能拉拢一番,今后总要得几分助力。 …… 037 挑选院子 老太太毕竟年老体弱,经历了十来天的颠簸,一到荣恩院住着就沉沉睡了过去,一觉起来已是日落西山,天色昏暗。 听到内室响动,黄鹂动了动僵硬的腿脚,探进屏风后的内室,见着老太太尚且有些迷茫的神情,粲然一笑,招呼了画眉一道进入里间: “老太太这一觉睡得真沉,奴婢还寻摸着要是老太太还未醒来就得秉了二太太延迟接风宴的时辰了。” 老太太被两人扶着坐直身体,摸了摸身下尚有余热的炕头,呵呵笑道:“在株洲三年,老婆子就没安睡过一日;府中这几日虽不至于烧炕,但总觉得比那什么拨步大床要好得多;还是这二媳妇要懂得老身思念故土的心啊!” 老太太常年生活在京城郊外,家家户户为了抗寒都砌着宽大的泥土大炕,吃住都可以在炕上解决;后来大太太当家,以炕头上不了台面为由换了府中各处的炕头为华丽的拨步大床。到了冬天虽然不计本钱有四五个炭盆在室内常燃,可老太太始终觉得没热炕头来得舒服,后来去了温暖的株洲,土炕这种物事更是绝迹,老太太也是无可奈何。谁曾料这次回京一到荣恩院就发现了这间盘了土炕的正屋,被二太太命人布置得宽阔敞亮,中间大屏风一遮,炕头就是个昏暗的内室,真是让老太太惊喜不已。 对于老太太夸赞二太太的话黄鹂和画眉可不敢接腔,帮老太太系好衣衫带子,拿了屏风上一套崭新的深紫色松鹤延年图案长褙子服侍她穿好;拿开屋子中央遮挡的四季绣屏,引着老太太坐到了梳妆台前,打理她因为沉睡弄乱的发丝。 打磨光滑的铜镜中映出老太太添了白发的身影,身后两个年轻俏丽的丫鬟分外的勤快,老太太突然有所感叹,伸手拉了黄鹂的手掌,抚着掌心的细茧轻轻一叹: “转眼黄鹂儿都陪着老身过了十年,已经回到了府中,不知道黄鹂儿想要配个什么样的郎君,不如给老身说道说道,改日给你做主脱了奴籍嫁人去吧。” 画眉今年才十五自然还不愁嫁,可黄鹂作为大丫头从八岁就跟在老太太身边,如今已是十八岁的大龄,再不谋个未来可就晚了;但黄鹂心里早就住下了一个芝兰玉树般的身影,听老太太的意思却是要让她配个管事之类的,这可失了她的初衷,面上不敢显露一丝埋怨,却是立马跪在了老太太身后磕头道: “老太太,奴婢从小蒙老太太教导,说句大不敬的话,奴婢是将您当亲生奶奶敬着,奴婢不想离开老太太,就让奴婢服侍您一辈子吧。” “傻丫头,要是再耽搁你的前程老身罪过就大了!你还是先起来,配人的事左右要等上个把月,春闱结果出来后咱们府上肯定要热闹一阵子,到时候还要你多多劳心呢。”老太太不是傻子,自然看出黄鹂是不想配个普通人,但也明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性子,只好先将此事放到一边。 “今儿大太太没有闹出什么事情惹人笑话吧?”老太太深知自己大儿媳妇那是非轻重不分的性子,不过是顺嘴一问,想不到立刻看到黄鹂和画眉同时变得尴尬的面容,哼了一声,道:“她是和二太太杠上了还是又为难二奶奶了?” 知道有些事情瞒不过,加之杨若兮在行船途中送出的小耳钉起了点效果,画眉儿眼疾嘴快的回了牡丹院门口那一番对答;老太太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老身还以为她真的就开窍了,没想到还是这么软弱!人家一句话她就让到了边上,像什么样子?被人知道府里这么个安排指不定会说些什么呢!这样吧,待会儿黄鹂儿走一趟,让清风那几个侍妾通房搬到迎风院的西厢住着,让府里管事找几个手艺人,直接在东厢房前立一道垂花门,直接将东厢房作为杨氏小院的前厅。对外就说路上兰溪寺的大法师曾经给二奶奶算过一卦,说她要住在东方才有利子嗣。老身只能再帮她这么一次,要是还不知道上进也当老身还了她玉石佛珠的人情!” 黄鹂和画眉大气都不敢出一口,静静听了老太太的命令各自忙禄不提;单说此时从外院听了穆元阳、穆元森一番教导后,用了午膳,又是一番疲劳轰炸后各自院子的穆清风和穆子墨。兄弟俩人一向没多少话,此时虽然踩着夕阳一道回院子却是一前一后毫无交集。 正巧这时候吴采莲身边兰香站在迎风院的拱门前垫着脚张望,见到前方穆子墨那月白色飘逸若仙的身影,虽说知道妄想不得还是红了脸庞,目光痴呆茫然。跟在穆子墨身后不远的穆清风见状不禁拉长了脸孔,快走两步站到了兰香身前,冷声喝道: “不在西厢房服侍你家吴姨娘,跑到这里作甚?” 兰香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一张透红的圆脸赶紧低下看着自己的脚尖,蹲身行礼道:“二爷,吴姨娘让奴婢在这里等着二爷回院子,引二爷去正房。” 穆清风虎着脸,没注意到前面穆子墨的步子越走越小,哼道:“我不是和你家吴姨娘都说好了,爷绝不去正房半步的吗?这是干什么?故意寒碜我?” “奴婢不敢!”兰香满脸的喜色,“二爷有所不知,今儿大太太有令,吴姨娘带着飞少爷住进了迎风院正房。而且二奶奶也自愿住进了东厢房后面那一进的小院子。” “哦,这敢情好!算她识相。”穆清风闻言也跟着喜上眉梢,不能抬吴采莲分位他已经看了好些日子吴采莲的冷脸,连带的,连儿子穆飞都好几天没见着了;还是自己母亲心细。“那还不快快带路,爷要去看爷的乖儿子去。” 穆子墨在前方半眯起了狭长的细眼,轻咳了一声,主动招呼了穆清风道:“二哥且慢!” “什么事?”穆清风再不喜穆子墨,面上也必须要过得去,这就是穆家家规中所谓的“兄弟帮扶,不分嫡庶”;只是大家知道,一旦有好处了,这嫡庶之间还是得分开。 “眼看几日后就是春闱,这些天定然有监察使四处考察参考士子人品为人……”话也不用说尽,穆清风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知道迎风院的安排定会犯禁。 正说着,那厢的黄鹂儿也带人正好走到此处,和两位爷行礼后又将老太太的示下报出,再转向穆子墨说道: “三爷,老太太还说了,给您安排了左边最清净的那处院子,若您不满意现在就和礼管家吩咐一声,顺带的就连着您的院门一起做了,还有什么别的改动也好一次做完,免得事多误了温书时间。” 穆子墨看了一眼远处的院门,伸手点了紧邻迎风院的一处拱门,正好和迎风院东厢房隔了一个两人宽的窄巷子:“给我把行礼搬到那个院子里去吧,和二哥毗邻,也好切磋课业上的难题。嗯,院名就叫‘点墨轩’吧。” 说完,带着贴身小厮和管事妈妈们进了几步之外的拱门,留给众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穆清风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往日里这个庶出弟弟不是能离自己多远就多远的吗?怎么还说起了切磋功课来了!摇了摇头,对黄鹂儿和她身后的管事说道:“按照老太太吩咐的做。” 又转向兰香:“你去和吴姨娘说,爷去一趟东厢,半刻钟就回!”说罢,怒气冲冲的也不招呼身边的小厮,大步进了院门,往东厢旁一条青石小道转过去。 …… 038 惹怒夫君 京城穆府虽说巍峨可观,实际范围却要比远山远水一个刺史府要小了数倍,以杨若兮的浅见看来,这一个迎风院占地范围还没有株洲刺史府那边一个竹园来得宽敞,说着倒是好听,整整住着一房人。这穆清风要是不满足于现在的一妻四妾想要扩张怎么办?那些妻妾成群的人又是怎么分配住处的?最重要的是,杨若兮不清楚这个时代的男人究竟靠什么来养活身后一大群人?难道吃软饭! 话又说回来,杨若兮既不打算让人养着,也不打算帮男人养后院,之所以选了这么个偏僻的小院子只是图个清净自在,只是让她始料未及的是住进来第一天竟然就迎来了隐形人一般的夫君亲自莅临,还一脸吃了大便的不爽表情。 秦妈妈带着两个小丫鬟正奋战在小院漫天的灰尘当中,穆清风独自带着怒火烧过东厢房后就看到伸手在花丛中采花的杨若兮,神情安然恬淡,经过这段时间的静心休养,原本干瘪的瓜子脸丰润了两分,更衬得那双上挑的凤目如黑琥珀般扣人心弦,唇色不点而朱,似乎比她手中那支火色月季还要吸引人的目光;修长的颈脖微微侧倾,一束墨黑的青丝流泻其间,一抹惊人的白皙如玉让穆清风喉头一紧,情不自禁缓下了动作站在了原地。 但他脸上尚未收回的怒气没有躲过杨若兮精明的双眼,挑挑眉,红唇轻启:“今儿吹的什么风?二爷怎会屈驾来此?”她站直身子,随手丢开了正打算蹂躏的一株黄杜鹃,单只拿着四五支月季提着裙摆往穆清风所在的抄手回廊走来。 穆清风在她的提醒下想起此行的目的,听她说话不禁傲气,还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疏离,一下子心里的不快喷涌而出!“杨氏,你的《女诫》读哪去了?怎么和夫君说话的!” “《女诫》?”杨若兮嗤之以鼻,对着穆清风这张脸,她连敷衍的心情都没有,正好身边也没有那些个讨厌的耳报神,相信对面这个骄傲的大沙猪主义男人也不会出去嚷嚷被妻子嘲讽;思及此,顺着他的话杨若兮回答的很是干脆:“《女诫》,我当然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和你说话怎么了?要是不愿意听你大可不必要来招惹我。” “你……”穆清风死也料不到会被杨若兮这样反驳,一时气得个仰倒,颤抖的手指指着杨若兮骂道:“好你个丧门星,竟然不把我放在眼里!小心我一纸休书休了你。” “好啊,二爷,休书拿来!”白嫩嫩的小手笔直的伸在穆清风面前一尺处,杨若兮微微仰头,直视穆清风怒火盈然的双目,这个男人的长相无疑是俊逸帅气的,比起前世的夏远虽说少了一分沉稳,却是多了一分书卷气,身高也瘦高些;其实仔细想来,她都已经穿越过上新的生活了,纠结于旧仇又有什么意义,绑住了自己也绑住了别人。 可惜,杨若兮这么一闪而过的念头根本没机会实现,穆清风可是被老太太和大老爷耳提面命说了最近要注意不能犯下一丝错漏,就连今日进府后二老爷穆元森也语重心长的这么劝了一句,不然在迎风院前听到穆子墨那么一句话也不会立刻改了行程前来东厢后院了。 望着面前莹润手掌无名指靠近掌心的地方一片青碧色绿叶,穆清风捏紧了拳头,恨恨说道:“等着吧!总有一天爷会给你一封休书,让你在京城臭名昭著!” 杨若兮也发现掌心的那片叶子,低头轻轻吹了一口气,挑了挑眉,重新将厌恶和仇恨隐入眸中深处,既然给了你一次机会你不珍惜,那我倒是要继续看看你这后院是否依旧一家独大,来了京城,我已无所顾忌,两世欠我的,我从现在开始慢慢收回! “二爷千万别休了若兮?若兮还想在你的后院看着你步步高升,左右逢源,哪怕二爷你美人在怀,左拥右抱,只要不休了若兮,若兮作为你的正妻都会无条件顺从你的,你千万不能休了若兮。”杨若兮作势捂着胸口,故意向穆清风甩了个媚眼,端是楚楚可怜,风情无限。 “二爷,您不知道,若兮很讨厌你亲近吴采莲、亲近红枫、青柳呢;若兮也想得到二爷垂怜。”杨若兮说着自己都觉得恶心的话,除了一双古井般的眸子不再有神采,满面痴迷娇嗔的模样和刚才那个态度强硬,自信飘逸的人儿简直判若两人;若不是亲眼所见,穆清风简直要认为刚才刚刚进门看到的那个美好身影只是幻影。 其实穆清风这个男人和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没什么区别,幼稚、自私、固执;他认定了她是个“丧门星”,就固执的不愿去改变,即使听了老太太等人的警告,他也不会像他们那样说的去和杨若兮做一对,哪怕是假装恩爱的夫妻。穆清风的城府在杨若兮看来也不深,心里所想从面上表情就能看个七七八八,刚才他虽然疾言令色,但眼中却带了一丝惊艳,杨若兮不需要他的惊艳!所以飞快转了态度,果然看到了效果。 穆清风越是听到杨若兮的说法,心里的厌恶越盛,情不自禁退后了一步。 “二爷,您来这里是让若兮回正房的吗?可是,那里都被吴采莲那个讨厌的女人占了……”杨若兮继续说着让穆清风恶心的话,除了拍死他心里那点色胆之外也以期让他赶紧走人,因为她好像听到屋里秦妈妈准备出来的声音。若是被秦妈妈看到穆清风竟然不去正房先来这儿,怕又是一晚上的唠叨。 果然,穆清风闻言慌不迭又急急退了两三步,好似杨若兮就是那洪水猛兽一般!咬牙切齿低吼道:“我就知道你这个女人主动要求让出正房有问题,合着我还是上了你的当,竟然真的巴巴的找你来了!哼哼,可惜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不管你是装柔弱还是装大度,我都不会看上你的。今后,你就好好的给我待在东院,别再搞些小动作,我才不会上当呢!” 说完转身像是身后有鬼在追似的飞快跑远了。盯着他仓皇的背影,杨若兮笑了,举起月季凑到鼻间深深吸了一口气,勾起嘴角轻哼道: “慢走不送!” 谁也不知道,和东厢后院一巷之隔的点墨轩,一个芝兰玉树谪仙般的人物正靠在院墙上听着壁角,完了还低笑了一句:“真会装!” 【汗死,这是偶的疏漏,竟然以为今儿的已经定时发送,幸好上来看了看!对不起等待的亲】 039 有意为之 杨若兮发现,她那点道行在穆府这些个成精的太太姨娘面前简直就是班门弄斧!当然,头脑简单的大太太除外。 得知了自己住处的待遇从一个偏僻小院升到了比正房还要气派的两进院子,杨若兮立刻就知道这一切是老太太在给大太太收拾尾巴,既然是自己得了福利也懒得计较太多。 迎风院和旁边紧邻的点墨轩都在叮叮当当动着土,穆府待客的蓝院旁边的大厨房也是叮叮当当响了一天,皆因晚间十分,蓝院院中将要摆上一场穆家的团聚之宴。 二太太不愧是勋爵世家嫡出小姐,行事大方利落,但也极为看重规矩。派来迎风院的管事妈妈是先到东院请了杨若兮,这才恭立着询问杨若兮要带哪个姨娘过去侍候。 “礼婶子,我是初来乍到不懂什么规矩,还请礼妈妈说说今儿晚宴究竟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借着扶起穆礼家的便利,杨若兮顺手将袖中一个红色荷包递到了她手中,并亲热的搀着她的手往东厢行去,可不敢让满府的人以为她有意拿乔,还是尽早前去的好。 穆礼家的是领了二太太的命令从牡丹院和邀月院一路邀请过来的。大太太愤恨的利眼,小段氏傲气的样子都透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可说实话,大小段氏透出来的这份优越在五年前的礼婶子面前可能起到震慑作用,但在穆元森娶了艾氏之后,穆家几个管事和管事妈妈这几年见识的贵人可说不知凡几,人家那种骨子里透出的贵气和大小段氏用金银堆砌出来的贵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穆礼家的对于杨若兮也没报什么大的期望,谁料素面朝天,只簪得几只精巧银簪子的二奶奶却让她眼前一亮。倒不是手中捏起来像是首饰的荷包让她刮目相看,而是杨若兮身上那自信婉约的气质,从里到外都透着难言的亲近自然,没因为她的下人身份而轻慢。 谁都希望被人尊重,谁都不想低人一等,若是在现代珠宝店里经历了近十年人情冷暖的杨若兮看不透这一点那她真的就直接活回去算了!穆元森家礼义智信四大管家两夫妻可都是深得二老爷夫妻看重,端看有礼婶子身后那些个婆子丫鬟一个个全都低眉敛目束手不语的规矩模样,就知道礼婶子不是个靠着逢迎上位的,给她适当的尊重和好处定然不会吃亏到哪去。 话说穆礼家的收了荷包,又细细捏了捏,眉毛微微一挑,做到她们这一位置,钱财根本就没办法动摇本心,可她捏着荷包中间的花型模样就有些弄不清楚眼前二奶奶究竟拿的什么给她?手轻轻一松,重新退后了半步,恭声回道: “二奶奶,奴婢只是个管事妈妈,哪里当得上您如此亲近。” 不亲近你不动声色收了荷包干嘛?杨若兮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白皙的瓜子脸上露出个适当的笑容来,也不再强要拉着她的手前行,有些事情把姿态做做也就算了,后院到东厢这一小段路又没多少旁人,只要礼婶子收到她释放的善意就行了。 “以后在府里常住,劳烦礼婶子的地方还多着呢,我也不和你客气了。”杨若兮让闻声而来的秦妈妈扶着,蹙眉显得很是为难的问道: “不知道今晚的家宴都有哪些人参加?”杨若兮从礼婶子先前的问话中听到了一丝异样。 带哪位姨娘前去侍候?这话怎么说的! 穆礼家的既然领了命令照看大太太一家,肯定也打探清楚了大房几家人里的弯弯道道,在旁人的眼里,这位二奶奶是个又软又面好拿捏的,除了一个二奶奶的名号别的什么也不是,就连住处都被大太太弄到了和通房丫头无二的东厢,好在老太太那边还没有糊涂,拉了她一把。 但穆礼家的这时候却是对下面的消息把持了怀疑的态度,二奶奶这个问题问得看似简单,实则里面包含的东西多了去了,想了想,被二太太灌输“规矩大过天”的礼婶子越发的恭敬;束手轻声回道: “按理说,此次参加家宴的是府里各院主子们,包含了两位老爷、太太,还有两位老爷名下的各位爷、姑娘,还有嫁出去的大姑太太一家;因着是家宴,府里但凡为穆家传宗接代的姨娘也算是劳苦功高,若奶奶仁慈,自然能够带着她们一同参加。” “哦。”杨若兮轻轻点了点头,若是不慈,是不是就可以不带那些姨娘们出去露脸?“我知道了!”杨若兮招手唤了后面紧跟的梅香,“你去吴姨娘那儿吩咐一声,让吴姨娘带着飞哥儿,一道去蓝院罢。” 丹朱在一边着急上火的,要知道,这一去可是给吴姨娘带去好消息的,肯定少不得有一份赏钱,怎么这好差事就落到了梅香的头上了? 这当然是杨若兮有意而为之,梅香和丹朱一直是她心里的一颗毛刺,不拔不快啊!在株洲束手束脚暂且不提,既然现在已经在京城安定下来,她也该着手准备一二了。这梅香之所以被吴采莲送到她身边还不是因为梅香的姿容不俗,心也不俗,这段时间的相处,杨若兮自然看出来梅香不羁的心,先前二爷一进东厢后院,这丫头的小眼神都快长出钩子来了;杨若兮可是“好主子”,自然舍不得让贴身丫鬟相思至深。 看着梅香喜滋滋的远去,杨若兮腹诽:看来我真的不是个好主子,身边的丫鬟一个个的都忙着背主;看来我真的是个“闲妻”,身边姿色不错的丫鬟一个个往夫君嘴边送。 “丹朱,你去西厢让红枫几个也准备准备,也该去认认府中的各位主子。”杨若兮想的是小段氏和大太太,这两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显示自己的主母地位,到时候人家身边左右环绕着殷勤侍候的姨娘通房,难道自己孤零零自己动手?让吴采莲侍候这个设想虽好,只是她大着肚子使唤不动啊! 趁着她吩咐之际,礼婶子还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去了荷包小心查看起来。倒不是她贪财,而是里面捏着的形状太独特,让她猜了许久也猜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 040 一对珠花 银质的花瓣看不出是什么花型,薄薄的两层重瓣约莫拇指大小,正中间有一颗线头大的碎玉块,花托处是两根指头长的细柄。说是簪子它又是两根柄,说是钗子这柄又太短太细。 饶是礼婶子见多识广也被这怪模怪样的赏赐给难住了,看质料可是上好的纯银;看做工,这精巧的模样怕是元丰号里的老师傅也有所不及吧?心里装着不解,礼婶子的步子下意识的慢了下来。 出去唤人的丹朱和梅香此时已经站在了迎风院中,不同于丹朱阴沉的脸色,梅香眼含春、面含情、嘴角上翘,一看就是春风得意心情正好。见到杨若兮在礼婶子和秦妈妈等人拱卫着慢步走出东厢房,梅香赶紧抢先施了一礼回道: “回禀二奶奶,二爷正在正房,奴婢没看到吴姨娘,只得秉了二爷;二爷说让二奶奶稍等片刻他会带着吴姨娘和飞少爷即刻前来。” 难怪她整个人神情飞扬,敢情是见着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激动的。 丹朱见被梅香抢了先,狠狠剐了她一眼,这浪蹄子打的好主意!看待会儿不去大太太院里告她一状,竟然害自己捞不到得赏钱的机会。 “很好,丹朱通知了那边吗?”杨若兮自然看到了这两个丫鬟之间的较量,这本是她乐见其成的,自然装作没看见。这梅香想要爬床她没丝毫的意见,最好这梅香是个脑筋活泛的,别和红枫、青柳、还有那隐形人一般的芸娘一样被吴采莲捏得死死的;她还想看着两虎相争呢! 至于丹朱,不是爱钱吗?看你跟着我捞不到一丝好处你还愿意在东院待下去不? 丹朱闻得杨若兮问起西厢来心里又是一阵添堵,她和从小卖身的梅香不同,一家子都在段家做奴才,她倒是有自知之明,没打算攀上个主子做人上人,只想着捞点钱财配个有能耐的管事做个一等一的管事妈妈。可惜自从见到杨若兮第一天得了件耳钉外没捞着一丝好处,事情倒是做了不少;更可恶的是,她私下整理杨若兮的衣服饰品发现,杨若兮身边真的是一穷二白,没有丝毫油水可捞。 “丹朱,二奶奶问你话呢?”梅香见丹朱脸上五颜六色不断变化,双眼也是滴溜溜转个不停,也不知道心里又在思量什么?好在她自己刚才已经在二爷面前露了脸,二爷也说了等他高中之后会给她一个洞房花烛夜;她现下正得意,恨不得立刻向人展现她的“受宠”。 “啊……”丹朱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神游八方去了,抬眼正对上杨若兮古井般神游的黑眸,心里一跳,忙不迭告罪道:“回禀二奶奶,红姨娘和青柳、芸娘两位姐姐即刻出来。” 杨若兮没有多和这两个丫鬟计较,点了点头:“既如此,在这等上片刻吧。”说罢,走向院中一处歇脚凉亭,袅袅坐下,目光悠远不知看向何方。 秦妈妈虽说啰嗦点,但也算是知机,不愿礼婶子生出被冷落之感,特意拉了她一同往另一条石板小道步去,当然免不得要多多探听如今京城可有什么稀奇事?又有什么需要避忌之处。 礼婶子捡着能说的说了些,不过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袖中捏着荷包的手也是紧了又紧,最终还是耐不住一颗好奇的心,微红着脸小声问出了悬了许久的疑问:“秦嫂子,你跟着二奶奶多年想必见多识广,你可知道今日二奶奶赏下来的东西是怎么用的?” 秦妈妈冷不防被这么一问,愣了愣,被一口口水呛在了喉间,咳嗽起来;礼婶子赶紧帮她拍了后背,看看不远处亭子里杨若兮等人投来的好奇目光老脸一红,她只是好奇,不曾想引得别人注意,要是都知道她孤陋寡闻连两件赏下人的物件都认不出,她在府里还有什么脸面?可要说把这不认识的东西退出去,她又满心不舍,这物件精巧又不甚打眼,眼看着媳妇就要上门,用来做见面礼可是比拿一锭五两的雪花银还要体面的。 秦妈妈咳了两声,进府后她帮着杨若兮整理那盒子专门赏人的小物件时也曾经问了杨若兮那些东西的来处和用处,听杨若兮说是从当年陪嫁首饰盒夹层里翻出来的还当是在何夫人在旁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在京城采买的;可现在怎么一直待在京城,出入高门大户的礼婶子竟然会不识得!念及此,回话也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这叫珠花,也叫小插梳;直接插在发髻上,像朵小花钿,也不用怕不稳当。最适合及笄束发的小姑娘、小媳妇;二奶奶给了你两个,回去拿给家里孩子把玩就是。”京城已经开始流行各式样的插梳和花钿,只是因着匠人原因,做工粗糙,难登大雅之堂。杨若兮在下人头上看到了几个木质和竹质的,少有两个还带着银质的,这才敢大方的整理了一匣子能见人的小物件专门用来赏人,倒是没想到这第一件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也幸好她这第一件事赏给了礼婶子,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礼婶子先前已经在猜测珠花的用途,听秦妈妈再这么一解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小心将荷包往怀里一塞:“这倒是个稀奇物件,想是在株洲那边得来的罢,别人还说那边穷山恶水出刁民,我可是不那么认为。能有巧匠做得这漂亮大方又不违制的珠花还能恶到哪去?既然二奶奶大方,那做奴婢的怎能不承情了!正好家里大小子十日后成亲,到时候还请嫂子来喝杯水酒。” 像礼婶子这样的体面下人在府外不远的乌衣巷都是有单独住处的,在街面上走动的时间不短,一下子就看出这珠花可不是凡品,虽说上下没用上一钱银子,但抵不住新颖独特啊?她可以想见当媳妇三朝回门时戴着这亮闪闪的珠花还不让那有些势利的亲家母瞪大眼睛。 说话之间,远处笑语宴宴,红枫和青柳一左一右扶着身穿水红色春衫的吴采莲从垂花门内走来,即将到门边之时,手里抱着穆飞的穆清风突兀的出现在她们前方,伸手打起了垂花门上几丝垂下的绿叶,吴采莲侧脸对他粲然一笑,明媚的面庞上带着难掩的得色。 杨若兮身边的梅香望着这一幕突然红了眼眶,扯着帕子上前一步,颤抖的嘴唇泄露了她的不快,也不知道先前穆清风是怎么和她说的? 杨若兮好似没发现她的失态,站起身子出了凉亭:“梅香,快去接了飞少爷,别累了二爷!” 梅香一喜,小跑步奔到了穆清风身边,伸手向着穆飞,却是对穆清风道:“二爷,还是把飞少爷交给奴婢抱着吧,仔细累了您。” “也好,不然待会儿出去了被老太太看到又要刺我两句。”穆清风在交孩子给梅香的时候也不知道借着孩子遮掩对梅香做了什么,总之梅香接了孩子后脸色一愣,随即通红着一张脸抱着孩子退到了一边,侧身让吴采莲等人出来。 吴采莲定是见了这一幕心里不快,狠狠送了梅香阴沉的一眼,转身对穆清风又是一脸娇羞明媚的笑容:“二爷要是不想被老太太说,那赶紧去邀请二奶奶和你乘一顶软轿啊;卑妾几个跟着就好。” 041.接风家宴 吴采莲的“识大体”让穆清风很满意,看来刚才在正房的一番教导没有白费。自认潇洒的撩了衣摆昂首走向杨若兮,以一副施恩的口气吩咐道: “走吧!” 杨若兮勾了勾嘴角,对抱着孩子的梅香招了招手:“梅香服侍着飞少爷和二爷一道乘一顶软轿吧。”转向吴采莲之时,上挑的丹凤眼中漾起一丝嘲讽,指了指院外准备好的三顶软轿:“吴姨娘,穆府可不是其余小家小户可比的,你既然怀着二爷的子嗣自然会护你周全;若是让你一路步行过去有个什么差池,叫我如何向穆家列祖列宗交代?红枫,你扶着吴姨娘一道乘轿吧。” 芸娘和青柳只是通房丫头,自然没有姨娘级别的待遇,这么一安排,她又免去了和穆清风同乘一轿的尴尬,又成功的让吴采莲有苦没处诉;因为穆清风已经用手拢在唇边轻咳了一声,领着梅香往软轿行去,不忘催促身后诸人:“动作快点,莫让别院的人等久了。” 三顶轿子在东大院门口和牡丹院、邀月院、点墨轩的汇成一条小河,接着又变成一条大江,浩浩荡荡、热热闹闹中流入蓝院前庭。 杨若兮眼见满院高挂的灯笼将整个院落渲染得如同白昼,各色男男女女穿梭其中,秦妈妈伸手扶着她之时顺便的也在她耳边细细介绍起来: “那边是二老爷的嫡出大爷穆清雅,今年十八岁,听说中秋前将会迎娶户部侍郎家的次女;二太太是个有福气的,自打她给二老爷生了三胞胎嫡子后二老爷还没去过别人的小院子!二奶奶看见没?那边就是二老爷家的两个姨娘,元氏和董氏,还有二老爷的庶女柔娘和顺娘;现在陪着老太太说话的是三姑太太穆元芳,也不知道在给老太太出什么馊主意呢!” 听秦妈妈的口气似乎对这位姑太太很是不满,可杨若兮削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穆元芳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拍了拍秦妈妈的手低声劝道:“妈妈不必多说了,被人听见总归不好。” 大太太早就窝了一肚子闲气,倒是便宜了杨若兮少挨几个白眼;看她今晚的打扮可说富贵、繁复至极,估计回了院子啥也没做就开始捣腾,务必要在晚上这顿接风宴上摆出穆家大房长媳的金贵来! 流彩暗花云锦长裙,外面罩着捻金丝线披帛,腰系粉霞锦绶藕丝缎宽腰带,垂着一根金银丝缠绕丝绦,上系着晶莹玉润羊脂白玉佩一枚;头上挽着复杂的朝云进香髻,金的、玉的、钗簪堆了一头;幸好这个时代的镶嵌工艺完全拿不出手,她耳上只是戴了两串金珠耳环;扶在两侧丫鬟手上的腕上也各自戴了一对掐丝金手镯,拇指上也戴着一支碧玉扳指。 真是为难了大太太发福的腰身还要做出扶风摆柳的风流姿态来! 却不见自从她一下软轿整个蓝院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被她身上各种艳丽光彩所吸引。 “咳……”正和二老爷一起陪坐在三姑老爷身边的大老爷伸手拢在嘴上轻咳了一声,微微皱着眉头大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尴尬:“一个家宴你犯得着这么郑重其事吗?” 不怪大老爷当着这么多人不给大太太面子,实在是大太太今儿的装束太过于骇人听闻了,明明都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了,你说你学不会柳姨太太那种典雅书卷气息,好歹你学学二太太的雍容华贵啊,满身铜臭不是坠了大老爷的名头吗? “正是家宴妾身才要郑重对待啊!身为穆府长房正妻,难道你让妾身像别人那样穿戴得多小家子气?” 这个别人当然直指旁边迎上来的二太太,二太太今日显见也是精心装扮过的。贵气大方的妆容配上式样简约华贵的碧霞云纹斜襟长裙,头上簪着碧玉钗簪,点缀着几点金色小花钿,耳环、手镯和头饰的玉质相同,显见出自一套头面。虽说不见金银,却是透着简单的奢华。她一来便听到大太太的论调,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面上却是露出得体的淡笑,不卑不亢的回道: “嫂子有所不知,这套头面是年前家姑母所赐,说是让在家戴戴就好;过几日陪着嫂子去京里各家走动我自会郑重打扮,不会坠了咱们穆府的名头。” “你姑姑也真是小气,就这……”大太太瞄了一眼二太太没几钱金子的头面,撇了撇嘴,正准备大大肆贬低几句。 “老大家的,给我过来!”谁料一句话没完,那边老太太就沉着脸大声呼喝道。 “过去好好服侍母亲!”大老爷也气急败坏的扯了大太太一把,指了小段氏和杨若兮:“你们,扶着太太赶紧过去。” 小段氏倒是想好好打扮,她也有本钱有首饰衣衫,可她没时间啊!两个小孩子虽说都有奶娘丫鬟婆子一大堆看着,但到了陌生的地方都开始撒气哭闹,只有她这个亲娘才能够压得住,直到出门的时候她才堪堪来得急穿了一件软银轻罗百合裙,罩了件织锦坠珍珠披肩;头上挽了个祥云髻,簪了钗簪也没经过精挑细选;此时见到姑母兼婆婆这种奢侈的打扮似乎惹怒了不少人,惶恐之余也带了三分庆幸,来不及和杨若兮交换眼神就先行扶住了大太太左手。 杨若兮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活动圣诞树是她“婆婆”,想象现代那位出入贵族名流之间的上流贵妇,和现在这个暴发户还真的没有什么可比性;穆清风幼稚固执自我,和那个日渐成熟的夏远也没有什么可比性;难怪让人生不出一丝“一家人”的感觉来。 “大嫂子,一别就是三年,你可想死元芳了!”还没到主桌,穆元芳已经抹着眼泪冲了上来,不愧是振威校尉夫人,武力值十足,单只是轻轻一扭要,就将杨若兮顶到了一边,一张穆家人标准的容长脸长在男人身上魅力十足,长在女人身上就有些豪气万丈的感觉了。 杨若兮搓了搓手臂上的冒出来的鸡皮疙瘩,转头看向那边依旧笑得云淡风轻的二太太。姑母?记得进府之前秦妈妈就已经打听过了,这位二太太艾氏可是出身开国侯府,开国侯府不是有位早年进了皇宫的姑娘吗?送艾氏这套首饰的该不会就是这位贵人吧?难怪老太太和大老爷有志一同的掐灭了大太太的埋怨。 穆元芳满脸谄媚的拥着大太太一路前行,不住的夸赞着大太太周身的首饰,大太太一个高兴,双手一抹,褪下了那对刚刚入手的掐丝金镯子塞进穆元芳手中。 穆元芳笑得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细缝,越发笑得亲热。二十多年前大太太进门之时穆元芳年龄还小,正是喜欢打扮的年龄,大太太既然想做个好主母,没少用新奇的衣服首饰收这嘴刁的小姑子;后来穆元芳嫁了个武将,家境一直不怎样,偏生她已经养成了好强的性子,靠着大太太不时的贴补倒还能过得下去;大太太离京三年,最遗憾的怕就是她了。 042 掐丝手镯 蓝院摆了五桌酒席,因着全是自家人,也趁机好好叙叙,并没有用屏风隔开,只是分了男女席位。 男人们凑了一大桌,分别是大老爷穆元阳、二老爷穆元森、三姑老爷孙从龙,穆清风、穆子墨、穆清雅、穆子野,还有三姑太太的长子十八岁的孙庆。边上还摆了一张小桌子,大老爷家十一岁的庶子穆子析打头,带着大太太十岁的老来子穆青雨、五岁的穆子涵;并着二老爷家的三胞胎穆青蓝、穆青橙、穆青紫;就连残疾的穆正直和两岁的穆飞都有奶娘抱着坐在下首,八个小娃娃煞有介事的在一大群婆丫鬟婆子的侍候下规规矩矩的坐着等待开饭,只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女人这边人数可就多了。老太太带着大太太、二太太、三姑太太坐了主桌,小段氏拉着杨若兮陪了末座;老太太看了一眼四周,对柳姨太太和二老爷的元姨太太招了招手:“咱们这桌人太少,你俩来凑个数吧。”二太太神色倒是未曾变化,大太太却是恨不得从柳姨太太身上刮下一层皮来,无奈老太太亲口招呼的,谁敢撩这个虎须? 紧邻这一桌的是各位嫡出庶出的姑娘,二老爷家的婉娘已经嫁人,在绵州已是见过;桌上就属二老爷两个庶女柔娘和顺娘年纪大,一个十五,一个十六;加上穆玉娘、穆瑶娘,这桌难免单调。穆玉娘一坐下就蹙眉嘟嘴,四人中只有她是正经嫡出小姐,不管是穿的戴的都比在场三个要好上几倍,她还心心念念坐到主桌上去呢,没想到老太太看都没看她一眼,差点气得她当场发飙;可今晚伴在她身边的是段嬷嬷,哪里容得她出丝毫差错,死死的拉了她不住的让她注意形象。也幸好段嬷嬷在她的身边,不然今晚可能就会出现两尊移动珠宝库了。 剩下的两位老爷的侍妾通房和小一辈的侍妾通房堪堪挤了个大圆桌;吴姨娘微凸着肚子在这里面格外的显眼,当然,她一身出挑的打扮也和这些人格格不入,倒是比杨若兮这个正牌二奶奶都还赏心悦目。 “二嫂,你大着肚子,还是别和她们挤了,来这边陪我好不好?”穆玉娘左看右看,一眼就看到了被挤在红枫和青柳之间的吴采莲,看她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小姑娘的保护欲被激发到极点,加上吴采莲那边还有一个在宣武伯爵府中受宠的姐姐,穆玉娘就觉得自己更有立场“拉拔”下这位“亲戚”了。 “是啊,要不然采莲到这边来,反正这两桌都松泛。”大太太也跟着帮腔唤道,还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她们这几桌都是大圆桌,一桌的确至少能容纳下十来人。 二太太正在帮老太太布菜,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轻轻放下了手中的公筷,抿了一口清茶。小段氏自从生了两个痴傻孩子便一直生活在矛盾当中,一方面想要帮着姑母兼婆婆顺心如意,另一方面又妒忌吴采莲生了个机灵的穆飞,可怜杨若兮比她还不如,连男人的床都爬不上去;这样的矛盾心态下,她的一举一动尝尝出人意表。在那厢吴采莲还没反应的情况下,她就伸手拉了穆玉娘坐到她身边: “玉娘,你可不要变相说你二嫂子长胖了,小心她生你的气!要是你嫌弃你们那边全是小姑娘没什么话题,那都凑到老太太这桌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杨若兮也不甘落后,伸手将穆瑶娘拉了过来,还招呼身边服侍的丫鬟道:“服侍柔娘和顺娘也坐过来罢!桌上的菜挑着没动过的送到姨娘那桌去,可别饿着二爷的子嗣。” 老太太也似笑非笑的盯着大太太,“如今回了京城,姑娘们的规矩要好好教教了!” 二太太面上也是恢复了淡淡的得体笑容,忙着给新到桌上的姑娘们布菜,“明日我就回侯府要两个宫里退下来的嬷嬷来教导咱们府中姑娘们规矩。往日里府里只有顺娘和柔娘,大张旗鼓的找教养嬷嬷总是怕被人诟病,如今有玉娘做幌子,就算是找个一等嬷嬷也没人敢浑说什么。” “是啊,我们家玉娘也是个有福的,今儿刚刚回府我就接到了宣武伯爵府的帖子。哎呀,他们也真是着急,要是问起婚期了怎么办?我可舍不得把这个心尖尖上的丫头早早嫁出去,最早也要推到明年年底去。”大太太说起穆玉娘的婚事整张脸笑得如同盛开的菊花,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女儿嫁的有多好。 这个话题一出,桌上的几位姑娘明显脸色各异,说起来穆瑶娘、顺娘和柔娘都比穆玉娘年纪大,可这大的三个都还没有定亲。老太太估计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前面二老爷家的婉娘也是到了十七岁才定亲,难道二太太也想压着两个庶女到十七八岁?老太太就着身边黄鹂儿的手喝了一口汤,缓声对二太太叮嘱道: “既然瑶娘现在回了京城,你日后参详柔娘、顺娘婚事的时候莫忘了捎带上瑶娘;她们三个虽是庶女,但好歹现在穆家也算是熬出头了,配个好人家绰绰有余。”这中间当然夹带着警告艾氏别忘了给庶女议亲的意思,大家都懂。 那边穆玉娘又开始看穆瑶娘不顺眼,看着穆元芳此时戴在手腕上明晃晃的掐丝金手镯气不打一处来,但又不敢当着老太太的面儿撒泼,只得假情假意夸赞道:“三姑姑,你手上戴的可是元丰号的掐丝金手镯?这个侄女儿也有一对儿呢?听说价值好几百银子。瞧这丝拉得多细,在株洲还从来见不到这么精美的首饰呢!” 穆元芳本来就是从大太太手上“要”过来的手镯,此时面上却是半丝尴尬也无,还煞有介事的和穆玉娘讨论起京城新流行的衣衫首饰来,末了颇为遗憾的说了句:“这么漂亮的手镯就该你们这样韶华正艳的女孩子戴着才是正理,我的这副就今天显摆一天,明儿就收着给你研妹妹当嫁妆。你的呢?怎么不戴出来?小小年纪就要戴这些鲜亮的才好看呢,玉不管是什么颜色戴在手上都俗气。” “我的金镯子啊……”穆玉娘手腕上其实正戴着一副赤金雕花手镯,小指粗的金面刻的是百花盛开,不过做工始终脱不去匠气,花朵也死气沉沉不生动。 当然,这些都是杨若兮这个看管各色精雕细琢首饰的专业人士看法,不代表如穆元芳这类看到足金就双眼发亮的俗人。从穆玉娘拉着穆元芳说手镯杨若兮就知道要扯到穆玉娘被穆瑶娘弄乱的那副上面去,好在她早就准备,在穆玉娘一句话没说完之际就借着衣袖的遮掩将那对经过她打造的掐丝手镯递到了穆瑶娘的手中。 043 玛瑙手链 金属工艺上的“掐丝”和顺和朝的“掐丝”根本就不是一个意思,这一点是在杨若兮拿到穆瑶娘交给的手镯就发现了。 在现代工艺所说的“掐丝”中,是将金银或其他金属细丝,按照墨样花纹的弯曲转折,掐成图案,粘焊在器物上,是景泰蓝制作中最关键的装饰工序。起初听到穆玉娘和穆瑶娘的争论,杨若兮还以为就要有幸得见神秘的掐丝珐琅、或是掐丝墨蓝手镯这样难得一见的工艺品,没想到拿到穆瑶娘她们所说的“掐丝”手镯后大吃一惊! 原来在这里不过是将延展性极强的黄金拉成细丝,然后直接卷成圈状;其实就是制作一件掐丝工艺品的第一步而已。当然,这个细丝用现代的审美观点来看实在粗得可以;但她的任务只是还原,并不包括改进,不然依着她珠宝店的那些器具起码可以将那只手镯掐出个三十二根细丝来。 穆瑶娘只觉得入手冰凉,借着灯光掩映,似乎一对掐丝手镯比先前还要闪亮,心里酸意更甚;杨若兮只是略微扫了一眼小姑娘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但凡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但凡有小女孩的地方就会有攀比;既然打定主意和柳姨太太交好,让小姑娘高兴些又何妨。 闭上眼睛在手腕的胎记上轻抚了几圈,眼神在珠宝柜台里扫了一圈,这里好些太过于现代的东西都被她改成了古典风格,其中一对黄金和红玛瑙镶嵌而成的手链简约秀丽,倒是和穆瑶娘挺相陪的,心神一动,拢在袖中的手掌中已是多了那副看中的手镯。 这个随心取物的功能是她最新发现的,只要看中了珠宝店中哪样东西,轻抚胎记,心里想着要拿什么就能拿什么,可谓是 得心应手、称心如意。 借着桌布的遮掩,桌上其他人也没向这边投来什么目光,拉过穆瑶娘的双手悄悄将玛瑙镶金手链扣了上去,对惊愕的穆瑶娘温柔的勾了勾嘴角,却是不知这样的笑容在满院灯影下迷煞旁人。 两人私下的动作瞒过了一桌的女眷,说来也是,大家都去看穆玉娘手上那赤金镯子了,或是羡慕、或是不屑、或是妒忌,总之什么眼光都有! 享受了一番众人艳羡的目光,穆玉娘在吊足了众人胃口之后目光转向了穆瑶娘,似乎在说:不好意思了四姐姐,她们都问起了我的掐丝手镯呢! “玉妹妹的掐丝手镯可比那雕花赤金镯子精巧多了,不信你们看!玉妹妹害怕她总是丢三落四不好保管,特意让我帮忙收着呢。”穆瑶娘大大方方的从袖中拿出用一方锦帕放在穆玉娘面前的桌上。 穆元森的两个庶女柔娘和顺娘不愧像她们的名字,性子也都木讷死板,虽然眼角眉梢都是对穆玉娘优渥生活的羡慕,可两人却是既说不出奉承话也做不出嘲讽的姿态,只是柔柔的笑着。 倒是一心想要讨好大太太的穆元芳眼前一亮:“玉娘,让姑姑看看你的这幅手镯是不是也出自元丰号大师傅的手艺;咱们比比谁的……” 后面的话她根本说不出口了,锦帕被穆玉娘动作极快的挑开,满脸的不可置信在看到仿佛变幻一新的掐丝手镯后转为惊叹。 不得不说,原本掐丝手镯只是一般的金质,经过杨若兮将它回炉重铸,经过了高温氧焊溶出来的黄金已经去掉了大部分的杂质,有专业的倒模、拉丝机器将手镯拉出八条细丝轻而易举,虽说不能像专业加工厂那么精细,但以杨若兮几乎自学成才的手艺来说借助这些小工具做这些不过就是小cass而已;而且有这些专业工具做出来的手镯根本不用重新炸上一遍,放到抛光机下过一遍就能闪闪亮亮,闪瞎某些人的钛合金眼。 “哇,这真的是我那对手镯吗?”穆玉娘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眼见自己这对手镯竟然要比姑母手上戴的要好上许多,那纯正的颜色让人过目不忘,不由的喜上眉梢:“姑姑,你一定被骗了,我的这对才是元丰号大师傅的手艺,你那是不是学徒打造的啊。” 大太太和穆元芳的脸同时拉长,都怪大太太今日身上戴的首饰太多,即便送出了一对掐丝手镯手腕子上海剩着一对玉镯,先前的动作又太过隐蔽,至少和她隔得老远的穆玉娘没有亲眼所见,以至于拆了自家老娘的台子。 穆元芳就属于吃不到自找气呕,竟然用哀怨的眼神幽幽看向大太太,眼中红果果的写着她吃了亏,吃了大亏,原来大嫂子不过是送了一对普通货色出来,还不知道手里还捂着多少好东西? 席上最震惊的当属柳姨太太,当初穆瑶娘拿了手镯回来她是亲自过眼的,就是惊叹于那精湛的技艺才不得不寻了个下下策,谁料还真的选对了路子!难免就想到能够修补这手镯的内务府匠人。难道杨若兮的舅家这么快就找上门了?但想想又否定了这个猜测,一天时间,不管动作怎么加快也是没办法立刻修补好一件首饰!猜来猜去被她猜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其实杨若兮一直和京里的人有联系,只是碍于种种原因没有露出分毫!这么一猜,柳姨太太只觉得背上窜过一阵凉意,这杨若兮也太会伪装了吧! 不得不说,有时候想事情千万别往复杂地方去,不然只会自己吓自己! 杨若兮才不知道一瞬间自己在柳姨太太眼中就成了神秘莫测的代名词,只顾着悄悄在穆瑶娘耳边低声说了两句;穆瑶娘的眼睛亮了亮,双颊也因为突来的好消息有些发红;正巧换了掐丝手镯上手的穆玉娘转头:“四姐姐,不如妹妹也把这赤金镯子放你那保管一段时日吧。”看你能不能把这个也给我变个模样。 穆瑶娘双颊生绯,忙不迭摆手拒绝道:“五妹妹还是别,姐姐见识少,从未见过这些贵重物件,要是有个损毁可没办法赔偿。” 许是摆手的动作太过急切,幅度大了些,雪白的皓腕上一抹金红交加的亮光飞快的闪过,但也足以抓住席上众人的眼光! 【呃,亲们,再次申明本文架空,莫考据!】 044 巧手神匠 杨若兮戴到穆瑶娘腕上的其实是现代最常见不过的玛瑙手链,是柜台里的成品。 红玛瑙的颜色娇嫩鲜丽令人惊艳!透光看时会有明显的天然纹路,可爱极了。自古以来学者把玛瑙视为宝石中的“第三眼”,正红色的红玛瑙可改善内分泌,加强血液循环,让气色变好,能去除性方面的障碍,避免性无能与不孕产生。 戴在瑶娘手腕上的玛瑙正是纯正的红色,玉米粒大的玛瑙、米粒大的黄金串成手链戴在白皙细瘦的手腕上,越发衬得皓腕如雪,莹润动人。 随着她的手腕挪动,桌上不单单是三位小姑娘的眼睛亮了,就连大太太这样见惯好东西的人也挪不开眼。 “你哪里来的手镯?”此时没有“手链”之说,穆玉娘一把抓住姐姐的手腕厉声喝道。 “五妹妹,你抓疼我了。”穆瑶娘也不正面回答,只是泪涟涟的哀声唤道。 “你说,就凭你和你那不要脸的狐狸精姨娘哪里来的银钱买这么好的手镯!”穆玉娘想要伸手取下手镯戴到自己手上,却发现整个手镯自成一体,撺得天衣无缝,偏偏又只比手腕大了一点点,根本没办法取出来,有心想要用力,又怕扯坏了细细的手镯;“这个怎么取的?取下来给我!” “五姑娘,你逾矩了!”柳姨太太大急,转而跪在了地上:“请老太太做主!” 老太太早被这一变故惊呆了!今日可是合家团聚的大好日子,庶子庶女在不在的没什么关系,眼下全是她的骨肉亲人,心里正因此高兴着,谁料穆玉娘不管不顾的这么来了一出。 穆玉娘的任性妄为是早就形成的,在株洲三年,老太太不理世事,大老爷不管内宅,内宅之内被大太太一手把持,穆玉娘可说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唯我独尊习惯了;突然之间看到一向踩在脚底下的庶妹拥有一支自己从未见过的漂亮手镯,她怎么能容忍? 况且,大太太一直把持着大房所有人的月例,柳姨太太一个月不过十两银子,就算穆子墨的二十两、穆子析的十两和穆瑶娘的八两加起来一个月连五十两都没,贴补点院子里丫鬟婆子之后能落下几个钱? 红色的玉块在顺和虽然不值当什么钱,可那工艺红果果摆在那儿呢?这要花多少钱? “你好意思让老太太给你做主!说,哪来的银钱买的手镯?”大太太笨重的身躯这时候也挤到了两姐妹的身边,以她毒辣的眼光看来,穆瑶娘腕上的手镯可比元丰号大师傅的手艺还要好上许多,价值不会低于五百两;那可是五百两啊!大太太的小眼睛里全是元宝的符号。眼神如刀,直射地上跪着的柳姨太太。 杨若兮勾了勾嘴角,和穆瑶娘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轻移莲步行到了老太太身后,一面帮老太太顺着气,一面淡笑道:“瑶娘是太太的女儿,领着太太每月发的月例银子,买手镯的银钱自然是从太太每月的月例银子中省下来的。” 这话是变相的捧了大太太一把,试想,在她主持中馈的情形下一个庶女都能佩戴上一件价值不菲的首饰;而二太太主持中馈几年,二老爷家的庶女都有些什么? 杨若兮说话的时机选得恰到好处,因为那位一直跟在穆玉娘身后的老嬷嬷正好走到了大太太母女俩身边,闻言她的浑浊的眼神放出一道亮光!眼下最重要的是整个穆府的主母位置,而不是盯着个庶女的首饰闹个不休,哪里有一家主母的雍容气度。 其实大太太只是冲动,还没有笨得无可救药,在她下意识给女儿帮腔之后她就认识到了不妥;不管穆瑶娘的首饰什么来处大可私下仔细查探,就是硬生生抢夺也未尝不可。如此一来穆玉娘却是坐实了任性妄为、毫无规矩的闺阁臭名,虽满院自家人,但谁敢保证不会有人出去胡言乱语?念及此,大太太只觉得脊背窜上一阵凉气。 男人那边大老爷、二老爷和姑姥爷不好意思离席过来问询,小一辈倒是没多大顾忌;穆清风领着穆清雅、穆子墨等人,带着一干小孩子呼啦啦全围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穆清月不在,穆清风便是最大的孙子,自当代为询问。 穆子墨看着地上跪着的柳姨太太细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又看了眼被穆玉娘抓着的手腕,眼神再闪,伸手抚开了穆玉娘手掌;“五妹妹,别坏了穆家姑娘的名声。”声音虽轻,却是如重锤击在众人心中。 唯有没有女儿的二太太眼里闪过一丝嘲讽,随即隐没不见,打起了圆场: “我们家几个小的还没正式拜见过老太太呢!小猴子们,赶紧过来见过你们祖母、大伯母和两位嫂子。” 杨若兮借机从地上扶起了柳姨太太,对老太太赞赏的眼神报以淡淡一笑。知道这件事倒是胡乱的揭了过去,然而后宅的夺权之战才刚刚点燃战火;她所谋划的事情也只是起了个头绪而已。借着低头敛目的动作用长而密的眼睫毛盖住了凤眸中戏谑的神采!柳姨太太,后宅已乱,咱们的合作正式拉开帷幕。 之后,一窝蜂的孩子簇拥到老太太身边献殷勤,特别是穆元森那三个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三胞胎,生得白白胖胖如同画上的童子,逗得老太太笑得眉不见眼;加上老人家精明如狐,越发的假装没看到席上神情急躁的大太太和稳如泰山、笑得云淡风轻的二太太。 被簇拥着的还有以往总像只小白兔的穆瑶娘,柔娘和顺娘是小姑娘家家不敢问什么;但爱漂亮的各位姨娘们不怕羞啊!这中间数过穆元阳的小妾芳茵和吴采莲最为积极,这两人虽说出身不同,但都靠着容色固宠,能让人增色三分的首饰谁不爱?一个庶女都能拥有证明价值不是太高,她们只是打探下在哪得到的又不是要像穆玉娘那样强抢! 面对众人炙热的眼神,穆瑶娘很是享受,以往总是怯怯躲在穆玉娘身后见不得光,从不知道被人捧着这么的开心,小姑娘兴奋得满面绯红,好在没有忘记事先早就和杨若兮串好的说辞: “其实这对手镯没花几个钱,前几日在绵州转乘马车之时遇上了一位老太太在路边讨饭,我见她可怜,就把身上的银子全给了她,谁知道她就硬塞了一个破布包给我,后来打开一看才知道竟然是这对精巧的镯子。” “呀,这怎的如此像是内务府大匠师巧手的手艺!”一声夸张的惊叹恰如其分的渲染出了穆瑶娘故事的神秘性! 045 计划出府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句话让整个蓝院陷入了静默当中。 “巧手是谁?”穆玉娘一向莽撞,既然知道了首饰的出处,自然想要找到先机去做个十件八件的,只是此话一出,就连她亲娘都不住的瞪她。 “怎么了?我不过是问个人是谁而已,知道的就说一声,不知道也就算了!”穆玉娘浑然不觉自己踩到了什么炸药,依然懵懂无知的追问着。 她身后的段嬷嬷只觉得疲于奔命,想她老人家一把年纪了,不能够像穆老太太这样享清闲也就算了,怎么还要帮着两个小祖宗操心谋划,一不小心就要被吓得个胆颤心惊,赶紧拉了穆玉娘的袖子:“五姑娘别问了,私下嬷嬷告诉你可好?” “嬷嬷知道?”穆玉娘天真的笑了,得意的觊了眼穆瑶娘,小鼻子一翘:“哼,嬷嬷,咱们回院子后悄悄说,才不给她们知道。”你穆瑶娘不过得了一对手镯嚣张个什么劲儿,等我穆玉娘找到那个所谓的“巧手”看我做个十对八对的馋死你。 她却是不知道,这“巧手”只是杨若兮计划中的一环!惊呼“巧手”的人正是她身边的秦妈妈! 在来京的路上,她和柳姨太太曾经有过一番深入的交谈。柳姨太太想要大太太自顾不暇,以免在穆子墨的科考上再使什么坏,还想让穆瑶娘不再隐藏在黑暗的角落,能够让人知道穆府除了任性跋扈的嫡出小姐外还有一个小家碧玉的穆瑶娘!即使没有高门大户,也希望给穆瑶娘定个清正人家,毕竟穆瑶娘比穆玉娘还大了一岁多。 杨若兮想要在府里立足,想要让吴采莲过得不痛快。当然,她没敢说她还要穆清风过得不痛快;也没敢说她还想收回被那些个背主下人侵占的产业。柳姨太太就说了,想要在府中立足第一要有雄厚的身家背景,这点杨若兮还待努力;第二需要不薄的银钱支持,不然怎么迎来送往,怎么笼络人心? 介于后面一点,杨若兮选择在了家宴这一晚露一点皮毛给人看看,顺便的,也给柳姨太太足够的信心让她相信两人的合作不会错。 “巧手”的真名已经无从考证,他是一位珠宝匠人,据说能够化腐朽为神奇,传说还能点石成金,遗憾的是他每年只会制作一件首饰,不管什么情况也不会更改;在前朝时候就已经声名鹊起,顺和朝元年初,他的盛名更是如日中天,经他手做出的每一件首饰都被炒成天价,关键还有价无市。 顺和帝登基后为了给**妃嫔制作精美的首饰,曾以内务府高官相邀,又以巨利相诱;无奈巧手依旧托词不出。这可惹怒了顺和帝,一纸诏书赐下,强召其入宫,否则便祸及全家。巧手无奈,只得入内务府,领大匠师职位;再后来,他依旧是是一年只做一件首饰,却得罪了后5宫嫔妃!谁不想拥有一件得意的首饰来证明圣宠不衰,当时便有贵妃薛氏竟然派人绑了巧手住在宫外的妻子儿女,勒令其为她制作一整套首饰头面;这巧手也是个固执的,见到了妻子头颅后也不愿动手,情愿拔刀准备自刎。 正巧任太傅的杨老大人,也就是杨若兮的爷爷在宫中得知了此事,出手救了巧手,并救了巧手的一双儿女;巧手死了妻子,不免心灰意冷;当时内务府的管事正好是杨若兮的外公,杨老大人和他又帮着巧手想办法脱离了内务府。后来巧手一家便失去了踪影!但很多人都知道,杨家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两件精绝天下的首饰来。这也是老太太收到杨若兮玉石佛珠没有多做追究的原因。 这个时机杨若兮让秦妈妈曝出巧手,正是为了自己不久后要倒腾着开业的珠宝店,没个镇店之宝压着,她那些个首饰的出处要怎么解释?至于巧手的踪迹,天知道他还活没活在世上。 禁忌话题一出,谁与争锋!冷场也只是一下子,瞬间各人又各自聊天说话,不解的也没打算追根究底,反正私下也能问出不少问题来。 一顿饭吃吃喝喝到亥时方才各自散去,黑灯瞎火的偏生迎风院的灯笼全被穆清风紧着怀孕的吴采莲去了;剩下杨若兮独坐软轿中冷笑不已!能怎么办?就着路边的灯笼她还怕抬轿子的婆子一个不稳就让她摔个八叉,倒不如慢慢走着回去,又能思考问题又能够消食。 前面两个丫头丹朱和梅香走得飞快,一点没顾虑到后面“柔弱”的二奶奶,秦妈妈扶着杨若兮的手欲言又止,二奶奶越发让人看不懂了! “妈妈,我嫁妆铺子和庄子都是什么人看管着?”杨若兮早就翻看过她那儿一匣子发黄的纸张,也不知是那些侵人私产的下人什么心态,难道都不着急地契和一些人的身契么。 “二奶奶的嫁妆铺子有四间,是京城最繁华的的顺城大街口连成片的,其实单是吃租子也足够二奶奶用一辈子的。当初夫人给了你四家陪房,杨大杨二两家管着铺子,段大段二两家管着庄子。杨大管着的两间开了粮店,正好销售庄子上的出产;杨二管的两间铺子以前开的木材店,后来他们说木材难买,好像改卖了其他,三年了也不知道究竟怎样?”秦妈妈想了想,补充道: “杨家两兄弟是杨家的家生子,憨厚老实,但媳妇都是外聘的,一个比一个精明小气。段大和段二是夫人娘家的家生子,媳妇是夫人给配的丫鬟;照理说他们还算忠心。” 杨若兮用力回想了下,还是对秦妈妈说起的这几人没什么印象,只是记得好像那一摞纸张中似乎缺了一张;“我那里怎么没有杨大的卖身契?” “当初我们离开京城的时候杨大家的曾经找了二奶奶哭诉,说是他家的二小子是个读书的料,怕他爹爹的奴才身份影响他科考,二奶奶您就把身契还给她了。”秦妈妈也很无奈,以前的二奶奶太心软,看不得别人受苦。 “呃……”杨若兮不接话了!难道骂自己烂好心不成?“明儿我们就问了老太太出府去看看我的嫁妆!”出嫁的媳妇巡视自己嫁妆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怕老太太不准。只是后天?大后天?之后想出门又用什么借口? 杨若兮苦笑了下,前世是有机会哪怕走遍世界都可以却没时间;现在是有大把的时间却是没办法出门。 “二奶奶忘了,老太太说以后府里的事情暂时各房的归各房管,等大老爷派官之后再坐下来商量掌家事宜!”看来是老太太也被大太太和二太太之间的暗潮汹涌弄得没法子再忽视了。 “嗯,这样最好!估计接下来大太太会很忙很忙,向她请示出门或许比讲规矩的老太太那要来得容易。” 杨若兮挑了挑眉,水眸中波光流转,整个脸都亮了! 046 明褒暗贬 杨若兮来到牡丹院的时候正巧赶上大太太带着吴采莲和穆玉娘一副外出的样子,小段氏带着两个淌着口水的孩子也跟在后边;看情形果然如她所料,不过起了个开头,大太太就不耐烦的嘟囔道: “一个两个都是关不住脚的,还以为这是株洲那个乡下地方啊?若是出了什么幺蛾子谁能担当!罢罢罢,准了一个不准二个还不把我埋怨死!要走就走,记得万一要是出个什么差池别说你是咱们穆家的媳妇坏了府里的名声。” 待得杨若兮点头告辞之际大太太在后面又高声补充了一句:“咱们东院的马车今儿可没闲着的了,也不准去西院给我丢人现眼;还有,我身边丫头不凑手,让丹朱回来帮把手。” 杨若兮转头就看见吴采莲来不及收回去的幸灾乐祸,略勾了勾嘴角,“太太有命莫敢不从,合着我的小院子有秦妈妈母女俩,还有二婶送来的四个粗使丫鬟,也堪堪足用了;这几天夫君读书歇得甚晚,媳妇想要红袖添香又恐夫君不喜,吴姨娘身怀有孕不敢劳烦,而青柳、红枫大字不识一个,不如让梅香去服侍书房服侍二爷,总比小厮要细心些吧;务必不能误了二爷的科考。” 杨若兮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又处处为穆清风着想,但凡天下的母亲都喜欢听这样“知书识礼”的大方话,大太太阴沉的面孔转暖几分,看了一眼喜上眉梢的梅香,胸大屁股大,是个能生养的!点了点头:“也好,你那边没大丫头了,改天人伢子要送人进府我帮你重新选两个。” “多谢太太。”杨若兮蹲身谢过,让大太太一行人从她身前的花荫小道碎步离开;起身对上吴采莲愤怒的杏眸,“怎么?吴姨娘见了我不行礼还这幅模样,莫非不满意我的安排?” 吴采莲本就是听到这番话极不满意才故意落到队伍后面,本就想要借机敲打她几句的,杏目圆瞪就待发作,随即眼神一闪,委委屈屈行礼道:“姐姐安排的是,只是……,妹妹担心影响了二爷的前程。”在吴采莲想来,杨若兮这样安排断然不会如她所说的那样大方,估计是梅香那个死丫头出了什么鬼主意或是给她许诺了什么好处,否则谁会巴巴的将丈夫拱手让人? 吴采莲还以为,杨若兮听到这样的话要么是惶恐的自责中了梅香奸计、要么就是害怕的难以自持;杏眸不禁往后方一颗偌大银杏树旁露出的雨过天青色衣摆扫去。 杨若兮虽看不见身后景象,单用膝盖也能知道吴采莲做出这幅泫然欲泣的模样有诈,但她这么安排是早就想好的,当下一挑眉,上挑的凤眸中冷意乍现:“吴姨娘,今后还请分清身份尊卑唤我‘奶奶’就好,不然被人知道难免诟病二爷宠妾灭妻,降了我这正妻的格调。”满意的看着吴采莲色变,杨若兮从她的眼尾余光中已是看出了身后的猫腻,微微勾了勾红唇,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将被风吹乱的鬓发轻轻梳动,不疾不徐的继续说道: “二爷寒窗苦读多年非一日之功,难道你觉得二爷的学识就这么经不住考验?还是……你不喜欢有别的女子接近二爷?” “……”吴采莲着急的看着树后颤动的衣角有心想要辩解,但她伪装习惯了受虐的“小媳妇”哪里是杨若兮锻炼了数十年嘴皮子的对手,只能呆呆的看着那个懦弱的二奶奶满身的凌厉、满眼的嘲讽、听着她满嘴的“苦口婆心”! “我们为人妻妾者凡是都要以二爷为中心,考虑事情也要先以二爷的喜好。这些时日二爷要担心科考、还要苦心经营奔走中举后的一应事务;你不思为二爷着想还要这个时候出府,不是又让二爷担忧子嗣的安全?太太忧心事情良多,你作为一个姨娘,有什么事情不来东院请示我这个主母就算了,怎么逾矩来牡丹院叨扰她老人家,连累二爷和我也背上不孝的罪名。梅香原本就是你身边的贴身丫头,轻易送给我也就罢了,为何我要给她谋个好的出身你还横加阻拦?……” “二奶奶,卑妾错了!”吴采莲当机立断的跪在了杨若兮身前,再让她说下去,除了不忠、不孝、不慈之外还真不知道能冒出多少罪名来,私下里倒是可以不管不顾刺她几句,以前也不是没那样做过;可现在是怎样?前面大太太和小段氏、正冷眼旁观,穆玉娘不知道神游何方;后面二爷还是谁躲在树后不出面,除了认输还能怎样?低下的鹅蛋脸上闪过一阵阵受挫后的阴狠,袖中的指甲早已是将丝帕划出一道道裂痕。 杨若兮意犹未尽的抿抿嘴,穿越来处处受制,这还是第一次能光明正大的给人“上政治课”,还没过足前世身为老板娘那呼风唤雨,指手画脚的瘾头就遇上吴采莲兜不住下了跪;考虑到观众问题,她立刻“大惊失色”的伸手扶住吴采莲,当然其中用的力量不足道矣! “吴姨娘,你这是干什么?我刚才还说不要连累我和二爷背上骂名你这就不管不顾的下跪?要是孩子有个什么闪失你要怎么和二爷交代!” “吴氏!你太胡闹了。”穆清风也从银杏树后气急败坏的跑了出来,身后除了贴身小厮长生还有穆子墨主仆俩,穆子墨仍旧是一身月白衣袍,一头墨发用一根红木簪子束在头顶,宽袍大袖、墨发如云,如谪仙般的脸庞上挂着看似亲切实则疏离的淡笑,略过了已经被穆清风揽着的吴采莲,对杨若兮行礼道: “二嫂!” 杨若兮敢发誓,眼前这个男人,不,应该叫少年,眼中那戏谑绝对是针对她来的;两人在某些意义上来说绝对是同一种人;都是用伪装掩盖了面皮下冷淡疏离的性子。 “清风,你不是说要去袁府投名帖吗?怎的还在府中!”前方的大太太见儿子对吴采莲那么亲热,甚至都没顾上先来给自己请安,一下子就有些心里不平衡的。 杨若兮冷眼旁观,自然知道有的女人没了丈夫的恩宠,自然会将满腔的爱意灌注在子女身上,甚至还会带着病态的专制;大太太虽然没那么严重,但也相去不远了,她的策略初步见到成效。穆清风不是和吴采莲两情相悦么?那就看看能情比金坚到什么程度? 吴采莲奉承大太太三年,对大太太的性子也是摸了八九不离十,挣扎着就要挣开穆清风环住腰肢的大手,虽是温暖,但抵不住大太太利箭似的眼神啊。“二爷,卑妾没事,请二爷放手。”无奈穆清风这人因为见了大哥的两个痴傻孩子,对子嗣看重得紧,生怕吴采莲再出什么差池哪里敢松手;而且他还忙着用眼刀子“凌迟”杨若兮:叫你恐吓我的小妾。 杨若兮在心底冷笑,面上却是担忧的问道:“二爷,莫非吴姨娘有什么不妥?需要妾身找二太太要个大夫来么?” “二嫂不是准备出门?”比起什么大夫,穆子墨倒是有些好奇杨若兮出门干什么?昨晚听了柳姨太太的叮嘱,他是看到过杨若兮和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私会”的,他相信瑶娘或许遇见了老乞婆施了银钱,却是不信会从老乞婆手中得到那对巧夺天工的红玉镯。要是老乞婆有那手镯还需要上街乞讨吗?不管柳姨太太怎么劝阻,他都暗自决定今后要把这奇怪的女人盯紧一点;他可不允许穆瑶娘因为杨若兮坏了名声。 047 溪边偶遇 一直到坐上马车杨若兮都还记得那谪仙般的三爷眼中阴鸷如毒蛇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寒颤,转头问旁边的秦妈妈道:“妈妈可曾记得我是不是哪里得罪过三爷?” “没有啊?”秦妈妈正看着外面的道路,这辆马车可不是府里的,而是她刚才在清康坊坊门外的车马行租来的,也不知道可靠不可靠,看来真的就像二奶奶说的那样,赶紧收回铺子赚点银钱,重新买几房稳妥的下人;至于丫鬟婆子府里的都不稳妥,还是自己花钱买的放心。马车一路前行,秦妈妈已是在脑海里列出了一串又一串的规划,作为主子的得力助手不能在大事上出谋划策,小事一定要做到尽善尽美。 出了南城门,一条迤逦的小溪映入眼帘,顺溪而上不少的门楼掩映在绿树红花中影影绰绰。 秦妈妈也凑到了车门边从杨若兮撩起的帘子往外看去,指着小溪向杨若兮解释道:“二奶奶在出嫁前养在深闺足不出户,不知道这条小溪就是整个京城最出名的‘沧澜溪’,溪水两侧田庄的主人全都是京城里的勋贵权臣,借着溪流,田庄的收成一向是城郊庄子中最好的;当年咱们杨家在这里也算个中翘楚,共有五个庄子。也幸好夫人提前将两个庄子的地契过到了你名下,不然也跟着那次抄家变没了!哎……” 说到这儿,秦妈妈的脸色黯淡了许多。她和杨夫人的情分颇深,她们母女奈以活命全靠杨家仁善,对积善之家的杨家一夕败落,谁不唏嘘不已。 沿着小溪马车慢慢行了一炷香时间,秦妈妈惊喜的叫了一声:“到了!” 于此同时,就在小溪对面也停下了一辆华丽的马车,玉瑾然张扬而惬意的声音也在对着段皓庭说:“到了!” “看在你救过爷的份上,这个庄子就当是谢礼了!别说什么钱不钱的听着俗气。”玉瑾然身穿一件绛紫色箭袖锦袍,外面罩着一件猩红披风,面如冠玉,还带着一丝病后的苍白,说话之际依旧眉飞色舞,张扬肆意。 他身边跟着一位年约四十的布衣妇人,长相精明,对上玉瑾然时无奈又心疼,“少爷,溪边风大,等马车进门再说也不晚。” 后面马车上也跳下一个人来,麦色皮肤,身材高大健美,一身利落的青色箭袖直缀,薄底皂靴,正是穆清风的表哥段皓庭,不知他怎会和玉瑾然走得如此之近。听到玉瑾然身边顾妈妈这么一说,段皓庭忙拱手对玉瑾然劝道: “玉少,在下知你心意,贵体违和,还是进去再说吧。当日救你另有其人,在下只是拾人牙慧恰逢其会而已。切莫再提,如庄子不按市价买卖,在下这就回转城里,去那西门外的玉泉山买一座就是。” “爷的身体很好,早就没大碍了!都是顾妈妈大惊小怪,偏要跟着来。”玉瑾然有几分委屈,解下披风就丢给了隔他三步之遥的顾妈妈: “爷身子热的慌,偏偏让爷披着这披风,你抱着衣服先进去,爷和段公子走走。还有,披风上面沾了谁的脂粉味,差点熏吐了爷。” 顾妈妈抱着披风,无奈的伸手拉了儿子顾小和,“快点给爷跟上,别累了爷;既然那人救了少爷,这庄子还是送给他罢!” 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 入城之际玉瑾然定要拉着段皓庭去了集雅楼下,得知人家集雅楼竟然提前了日子开了诗会,新的四雅公子也定了袁熙的大哥袁泉,一气之下差点吐血,大病之后本就体虚,踉踉跄跄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仍旧是跟在他身边的段皓庭伸手搀扶了他上马车,又亲自送他回了府邸。作为两次的“救命恩人”,段皓庭在玉瑾然府上受尽优待,接着又发觉玉瑾然的身份不凡,竟然是皇上的外孙! 让段皓庭下决心要和玉瑾然搞好关系除了这个身份之外还有他皇孙之外另外的身份——顺和巨商玉朝云之子!玉朝云是谁?腾远商会会长!要说朝廷的户部掌管着商人的税收银钱,那腾远商会就掌握商人行商的资格、掌握着商人往上交税的额度。腾远商会历经数朝,由各地巨商组成长老会,十年一次由长老会选出一位德才兼备的会长。玉家崛起在十几年前,玉朝云在五年前荣登会长一职。段家只是腾远商会青州分会中的一员,不管段皓庭想要再进一步还是怎样,能够搭上玉朝云这条线都是事半功倍、马到功成。 虽说心里很是狐疑为何玉瑾然会在官员聚集的清康坊拥有一座不小的宅子却不和玉朝云住在一块,但城府极深的段皓庭已是用了一顿饭的时间让玉瑾然对他敬佩有加,一夜过去已是将他引为知己。当听到他隐晦的说出想在城郊买一座庄子用作夏日避暑之用,玉瑾然立马拍着胸脯表示他在沧澜溪是有两座庄子的,让出一座给段皓庭以感激他的救命之恩。 段皓庭“拗不过”,一大早就被玉瑾然强拉着来了这里。段皓庭来京城之前是做过一些调查的,段家在京城还是有不小的产业,但都是公中的。段皓庭年纪轻轻就在外几州之间穿梭,很是攒下来一份家当,他不喜欢坐享其成,与其和堂兄堂弟们为着公中的家产你争我夺,倒不如自力更生来得痛快;这次也是打定主意要将重心移到京城好好经营一番。 说实话,沧澜溪这儿的庄子是整个京郊最好的一处,在这儿弄个庄子种植花草,避暑纳凉也好、作坊需要原料也好,都可以就地取材,简单便捷。这儿的邻里尽皆是达官贵人,也不惧有什么地痞泼皮捣乱;有玉瑾然的庄子,也不怕官府衙门找茬;操作好了,更没有腾远商会那些查税的人日日来去。 说起四邻,不禁纵目四望,一眼便看到那个亭亭立在对面一栋门楼前的窈窕身影。 今天杨若兮因着要在别人面前立威,穿得倒不同往日的素净。 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外罩着翠纹织锦羽缎斗篷,裙摆被一支金镶玉玉佩压住。瓷白的面上画着雍容高雅的淡妆,挽着简单的单螺髻,一根凤衔珠步摇斜斜插在其间,用一串小珍珠绕在发髻底部;同色的珍珠耳环、项链,更衬得佳人如玉。 或许是在门楼等得不耐烦,她抿紧殷红的唇瓣,凤目上挑,让人一看就能知道她心里的不耐烦。 “是她!”玉瑾然也察觉了段皓庭的失神,定睛一看,虽然衣衫首饰变化良多,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对面那个女人就是卖给了自己两匣子首饰的女子。只是?她怎会出现在这里? 048 搭顺风车 杨若兮在庄子上没待多长时间见到了急急赶来的段二一家。 如今的两个庄子都是段二一家子管着,段大早在三年前在原身杨若兮那儿要回了卖身契后一家子就在去年拐带了两个庄子的收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段二一家子见了秦妈妈上门俱都战战兢兢,段二家的跪在地上给杨若兮请罪磕得额头见血。 段二是个四十来岁的壮实汉子,方正的五官满是憨厚老实;段二家的看着也不是偷奸耍滑的,不然早学着段大家的撺唆着段二背主,要知道三年前的杨若兮心无城府偏又耳根子奇软;夫妻俩算是有福,膝下三儿一女,老大段阿德今年二十二,老二段阿才二十,都娶了庄子里佃户的女儿;老三段阿贵十八,尚未娶妻;老四段阿翠十六岁,也未定亲。 阿德和阿才看上去和他们老爹段二没什么两样,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老三阿贵一看就是个机灵的,阿翠虽然长得普通了点,但那双眼睛还算灵活,见了杨若兮和秦妈妈也是落落大方,很得秦妈妈喜欢,一看见就拉着问长问短。 杨若兮看了半晌没发现这家子有说谎的迹象,再说秦妈妈也和这家人很熟识的样子,她都没有露出异样,杨若兮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得知因为缺钱,今年的春耕已是晚了一月,农事她不懂,但还是大方的拿了一百两银子交给了段二家的,让她们琢磨着今年还是在庄子上再种点什么,若是有那妥当的佃户想要卖身为奴的也看着再收个一两家人协助着打理另外一处庄子。 另一处庄子就在旁边,因为段大去年就卷了钱走,六十多亩地都荒着,中间两亩多池塘满布青苔,四周野花正开得烂漫,倒是给了杨若兮一个新的启发。穆家她肯定不会住一辈子,这处庄子若是好好打理未尝不是另外一个缩小版的株洲刺史府,到时候住进来岂不是可以做个有钱有闲的富婆! 有了初步的计划,杨若兮看看天色,差不多巳时末,回城正好吃午饭;下午巡视店铺,查查账册,一天时间也就“哗”的一声过去了。 招呼了秦妈妈就说回城之事,没想到跟着一起出门的就多了两人,段阿贵和段阿翠!秦妈妈在短短的一个时辰已经说服了段二家的让两个小的今后就跟在杨若兮身边跑跑腿,杨若兮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多了一个住在外院的小厮和身边服侍的贴身丫鬟,不过这个结果她很满意就是了。以至于出门的时候心情颇好的哼起了不知所谓的小调。 但很快的,她的小调哼不出来了!似乎乐极生悲了! 找遍了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方圆百丈都没有看到她们雇来的青皮小马车! “东家,要不然小的去套牛车来送你们进城吧!”段二是个实诚人,想到从沧澜溪进城即使是他们这样的壮汉也要走大半个时辰,东家这样娇滴滴的少奶奶哪能吃那样的苦。 “可惜这几年奴才一家不擅交际,不然可以多问几个庄子,也许能找到一辆马车。”段阿贵也在一边抓耳挠腮。 阿翠手里拎着个小包袱,看了看被云暂时遮住的春阳,建议道:“再不然二奶奶就在庄子里将就一顿粗茶淡饭,待三哥去城里重新雇一辆马车来。” 秦妈妈一向慈和的脸色此时阴沉着,向着京城的方向啐了一口道:“等回去我非得掀了那车马行不可!拿了我们双程车钱竟敢如此慢待我们,若不是没有稳妥的车夫,还用得着租用马车吗?早知道直接买辆马车就好。” 杨若兮正想说按照阿翠说的就好,溪边石桥上竟慢悠悠驶来一辆挂着白色锦帘的宽大马车,她不由眼前一亮,这是不是就叫“车到山前必有路”!阿翠的建议虽好,可她不想白白耽搁两个时辰啊。 “吁——”锦帘马车赶车的是个半大小子,见了这庄子门前一堆人之后很是自觉的勒停了马车。 “这位小哥,不知贵主人可在车内?小妇人有个不情之请。”秦妈妈眼见着这辆马车后面竟然还有一辆青布帘子的小马车,知道这是人家富贵人家带着丫鬟婆子小厮出行,想必前面这辆大马车空间有余,只希望主子是个大量的。 “小和,怎么回事?马车怎么停下了?”车内传出一个雍容的中年女声,让秦妈妈又是一喜,连忙言简意赅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里面依旧是那个女声传了出来:“正好,我们一行也是回城。只是我喜静,你们有一人上我的马车就好,后面那辆车可以让妈妈带着小丫鬟坐上去,小厮嘛,也去后面和赶车的小厮作伴就好。” 听到主人这么说,秦妈妈已是很满意了,倒是杨若兮突然觉得眼皮子不停的跳,拉了秦妈妈的手对马车主人说道:“既然夫人喜静,妾身也不便打扰,不如陪着我家妈妈也去后面马车吧。” “怎么?这位少奶奶难道是觉得宁愿和下人奴仆一车也不愿和我共乘一车?我还不如……”车内的顾妈妈一字一句的说着,心里不知道是该恨出鬼主意的段公子,还是该气自家明明怕和女子共处却出乎意料沉默赞同的主子爷。 “夫人言重了,妾身这就上车。”人家都这么说了,再拒绝岂不是不近人情,杨若兮踩着小和放好的马凳,扶着车厢扶手,轻身一跃就上了马车,一掀帘子正好对上顾妈妈慈祥中带着歉意的笑脸,一愣之下,顾妈妈已是不由分说的出手拉她进了车厢,和她坐在了左面锦凳之上。 “你……”杨若兮这才看清,对面正坐着两个面熟的男子,伸出手指指在他们中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什么你?再哼哼就给爷滚下去。”玉瑾然最讨厌被人用手指着,先前段皓庭看到这女人之后一反常态要了这儿的庄子,还亲自出去把人家租用的马车给退了,又用几句话逼得他不得不贡献出自己的马车和贴身奶妈任他吩咐;谁料这女子竟然一上车就用见鬼的目光盯着自己,自己有那么不堪吗? 不得不说,玉少,你忒自作多情了点!杨若兮惊讶的可不是他一个人。 “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滚?这位爷是否给奴家示范一次!再说了,这马车是你的么?”杨若兮在穆府可是受够了闲气,不代表在外面她也愿意逢迎作小。 玉少在株洲分明就说了两人之间两清,什么都不会有,看他现在这态度,让她上车的绝对不是他,那就剩下对面的段皓庭了。 “多谢段公子援手。”杨若兮冷着脸给段皓庭道谢,虽说他是好心,可让表弟媳妇上一辆有两个大男人坐着的马车,说什么也于理不合,他这是帮穆家找休妻的理由么? …… 049 大人大量 接下来的时间里,马车内一片静默,杨若兮虽是坐在顾妈妈身边,却是恼她一把年纪了还随着两个年轻人胡闹,若真是遇上以前那个懦弱胆小的“杨若兮”,还不被吓得个魂不附体。 “不知道这位……”顾妈妈诚心想要打破僵局,但看杨若兮的年纪和打扮分明就是个已婚妇人,但从她眉宇间和她上车时的姿势可以看出她还根本没被破过身子,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 “小妇人杨氏,多谢这位夫人援手。”杨若兮有些摸不清楚顾妈妈的身份,说是对面两人的长辈又不像,说是下人,她身上所穿的可是上好的贡缎衣裙,三十多岁的年纪,身上透着只在艾氏身上才看到过的那种高贵雍容。要是下午铺子的事情能够顺利解决,今后还必须要仰仗这样在上层圈子转圈的内宅妇人,暂时可不能得罪。 “不用多谢,都是我们家爷……”顾妈妈偷眼瞄了一眼玉瑾然,很是奇怪自家主子的异样?他怎么没捂着鼻子怒不可遏! “看爷看什么?都是段兄怜香惜玉……呜呜呜!”玉瑾然非但没有闻到杨若兮身上有他讨厌的脂粉味,相反还觉得她身周有一种玉一般的莹润之感。看到顾妈妈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不知怎的心里就生出一股子羞恼来,不顾三七二十一,直接忘记了事前和段皓庭的约定,大喇喇就将段皓庭给出卖了。 杨若兮挑了挑眉,眼神从段皓庭英挺的五官和玉瑾然冠玉的五官上扫过,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就像对面的两人根本就无足轻重!接着便低头看向自己修剪得宜的手指甲,像是上面的洁白都比对面两位龙章凤姿的翩翩浊世佳公子来得吸引人。 段皓庭只觉得杨若兮的那一眼看进了他心底,捂着玉瑾然嘴巴的手不由收了回来,正打算回她一个讪讪的笑容之时,竟然发现她又挪开了目光,无端生出一丝惆怅。 倒是玉瑾然,傻愣愣的看着对面那个女人的眼神,里面仍然没有贪欲、没有爱慕、没有算计,看他就像是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少爷一下子觉得被忽视得彻底,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感觉;白皙如玉的脸庞迅速涨红,对着杨若兮高声喝道: “一个奴婢不跟在主子身边尽心侍候四处乱走什么?穆家的规矩哪去了。爷是看在段兄的份上高看你一眼让你上车,别以为从此就可以攀上高枝不把爷放进眼里。段兄看上你想要收用你,为人奴婢的还要拿什么乔!” 连珠炮似的一串话玉瑾然说来大气儿也没喘一个,末了觉得神清气爽,端了小几上一杯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 “玉少,这话是怎么说的?”段皓庭目瞪口呆,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没有和玉瑾然交流杨若兮身份问题是有一部分私心的。在船头得知杨若兮身份的那一刻他无比的愕然,因为他一直都知道自家姑母和表弟对这个女人有多么的憎厌,她在穆家注定是必须消失的那个;然而她却在消失之前让他看到了她身上难以遮掩的光芒。后来他又隐晦的在姑母面前提了她的处置,想不到姑母和表弟坚决不改初衷,这个女子,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为此,再见她,他的心底涌现的是一丝怜惜! 杨若兮知道玉瑾然可能误会了自己的身份,只是没想到知情的段皓庭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竟然没有揭穿。惯于冷静的她并没有被玉瑾然这番话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种明面上的口角还真的没放在她眼里,再说了,这玉瑾然在她眼里不过是皮相长得好点,被娇惯得不像话的富二代或者官二代,这样不懂事的少年郎你去和他计较你就输了。 于是乎,杨若兮很是淡然的回了一句:“玉少爷,这世上不是每个奴婢都是主子一招手记前赴后继扑上去的!不过……” 顿了顿,见马车厢内三人都等着自己的回答,古井般深幽的眸光中闪过一丝调侃,接着说道: “不过,若是那个勾手指头的主子换成玉少你,不管是男女老少,怕都愿意从了你吧。”说完这句,还故意冲着段皓庭给了个“你懂得”的窃笑,“是吧,‘表少爷’!” “咳咳咳……”段皓庭被杨若兮昙花一现的俏皮给惊得一口口水卡在喉间,剧烈的咳嗽起来,一时来不及回答,倒像是默认了一般。 “你这个刁奴!”玉瑾然撒泼都是冲着男的去的,嘴上说不赢人家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可杨若兮是女的,难道让他扑过去给她两拳?他还怕离得太近身上再有什么异样呢。只能气得往嘴里猛灌茶水,一双漂亮的眸子染上腾腾怒意,不住的用眼神凌迟着“出言不逊”的杨若兮。 “玉少,有没有人说你长得真漂亮!”杨若兮不怕死的继续撩拨道。 啵—— 正中死穴!玉瑾然从小到大被人说过无数次漂亮,被男人觊觎也是司空见惯,为了不背着这个形容词,他不知道打了多少人!但,这多少人当中并没有哪个是女人啊?有哪个女人敢大么大胆当着个男人的面说这些。 “你……你不要脸!”玉瑾然的脸色红得滴血,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偏偏她说话的样子坦坦荡荡。 顾妈妈是看着玉瑾然长大的,自然知道这个孩子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也是不得已的,见他受挫,心疼之余又带着几分好笑。勾起嘴角拍了拍杨若兮的手背,真不知自家少爷什么眼力,谁家的奴仆身边还跟着老妈子?谁家的奴仆能戴上如此精致的首饰?罢了,还是别让自家少爷被气坏了身体! 顾妈妈拉着杨若兮的手亲热道:“这位姑娘不用理会我们家少爷的失礼,还是和妈妈聊两句吧!” 既然顾妈妈都出来打了圆场,杨若兮也不打算和个高中生争个长短,横竖都是逗着他玩的,这孩子脸红脖子粗的小模样怪俊俏的。况且顾妈妈话里的“姑娘”二字大大取悦了她,不禁够勾了勾唇,凤目微微上挑,顺着杆子爬了下来。 “是若兮失礼,不该和玉少爷计较的。”她却是不知道她凤目上挑,红唇微勾的那一霎那,整个人就像是那最温润的一方羊脂白玉,莹润得如同一汪碧水,悄然入心。 050 意外车祸 “不知道若兮来这沧澜溪是有什么要事?看你等在那庄子之前,是找人还是作甚?”顾妈妈眉目柔和,问话也自然得像是在聊家常,一点儿也不显突兀。 “我在那附近有个庄子,今天特意来看看环境,想要好好修葺一番。”杨若兮也不隐瞒,大大方方的就说了出来。 此话一出,段皓庭倒是大感兴趣;剑眉一挑:“修葺庄子?你是打算在这里长住吗?”他不知道顾妈妈是根据什么叫杨若兮一声“姑娘”的,也不打算去拆穿她的身份。再听说她打算修葺此处庄子心里竟然狠狠一跳:她察觉了什么?不再忍耐,想要做点什么了吗!一时间心思电闪,就连杨若兮接下来又和顾妈妈说了什么他都是懵懵懂懂。 直到听到杨若兮好似说了一句什么找牙行聘工人?这才如梦初醒,嘴角露出个势在必得的微笑,抽出腰间的纸扇展开,一笑,左脸颊上一个小酒窝让他稳重中透出灵动来:“不知杨小姐想要将庄子建成什么模样?不巧刚才在下从玉少手中也买了处沧澜溪的庄子,京城两处最大牙行的砖瓦工、泥工工头都接了我的聘书,如果你的庄子不等着急用我那边倒是可以挪出两个工头给你。” 段皓庭顺着顾妈妈的话也没拆穿杨若兮的身份,与其说她是穆府的二奶奶,不如说她只是穆府的一个无关过客。若是穆清风此次蟾宫折桂,她接下来还不知道要面临什么?或许…… 杨若兮发现她有些不明白段皓庭的用意了!这人是大太太的亲侄子,明知道自己是穆清风的妻子,不叫“表弟妹”也就算了,怎么出口之际像是她是未嫁之身似的。 杨若兮沉默不语,长长的睫毛如小扇般遮住了凤目,让人看不清她盘算些什么;车轮毂毂,外间温暖的阳光从车帘缝隙透进车中,照射在杨若兮半边身子上,让人能清晰的看到她白皙的面上那一根根细细的绒毛,正坐在她侧对面的玉瑾然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心底痒痒的,想要伸手去触碰那白嫩的脸颊,还有那如花般的唇瓣。 喉头微动,却是冒出了一句:“段兄你赶上趟的讨好个奴婢干什么?人家说不定揣着七八千两银票,哪里稀罕你那点子银钱。”是了,他记起了,这个清淡如水,视他为无物的女人敲了他足足八千两银票。 玉瑾然这个人就是属于当时觉得值,那就千值万值!一套蝶戏牡丹的头面是要送给无关紧要人的贺礼倒是没什么,那对相得益彰的一双玉佩深得他的欢心,哪怕让他当时给个十万八万的他也不会多说什么!可坏就坏在他回京之后才发现集雅楼的那些人竟然摆了他一道,这玉佩暂时送不出去了,看着就是个深深的讽刺。现在被杨若兮挤兑几句,联系到付给她的银票,又觉得肉痛不值起来。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只得阴阳怪气的说着闲话。 其实有七八千两也买不到沧澜溪的一处庄子,他刚才半卖半送给段皓庭的庄子也收了人家一万两;再说了,这儿的庄子是有钱也难买得到。可惜玉瑾然这家伙懒得动脑想这些,只是一味的意气用事。 杨若兮本来打算拒绝段皓庭的好心,却被玉瑾然这么横空一讽刺刺得改变了主意,对段皓庭勾唇一笑: “那就多谢段公子急公好义了!” 反正穆家欠她良多,让段皓庭代他的姑母还点利息也好。 急公好义?!段皓庭哭笑不得,他本想等杨若兮推诿一番后再和她商量下工价怎么给付,也好多打几次交道,没想到她倒是急智,一句“急公好义”就把他给钉死了,让人好气又好笑,偏偏还无法反驳。 可惜这句话才是杨若兮的开端,后面还有坑等着段皓庭往下跳! “既然段公子如此急公好义,那我这庄子也就一客不烦二主。我是个内宅妇人定然不方便出门,改日我让人给公子图纸,庄子上的事情还请公子帮衬着一道找人监工,我在这里先行谢过了!”说着,杨若兮袅袅婷婷的给段皓庭蹲身一礼。 段皓庭被摆了一道,男子汉大丈夫的也不好学玉瑾然一个半大小子撒泼浑说,见杨若兮行礼,只好伸手虚扶:“杨小姐不必多礼,只是顺道而已。”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原本驶得四平八稳的马车突然一颤,杨若兮一个不稳,纤浓合度的身子直直前扑,被伸手的段皓庭抱个满怀! 这也罢了,随着马车的再次颠簸,还没来得急感受软玉温香的段皓庭只觉得身子一偏,连着怀中的杨若兮又倾身压向了旁边的玉瑾然。 他倒还好,肩膀碰到玉瑾然之后稳住了身体,杨若兮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从段皓庭怀中被直接摔到了玉瑾然身上。 玉瑾然原本翘着双脚放在马车中的小几子上,第一次颠簸有身后的车厢壁抵消了惯性,第二次颠簸之际还没回过神来只觉得双腿一沉,两团柔软重重的袭上他的大腿,杨若兮整个人横着趴在他腿上。高挑的身子虽无赘肉,可好歹也是几十斤的重量,横空一压还是让他双腿被折得生痛,不禁哇哇痛叫起来。 整个过程中杨若兮最是无辜,岂料头晕脑胀的她还没有叫出来,玉瑾然就杀猪似的叫起了疼。 顾妈妈刚才也被颠簸吓坏了,她坐在锦凳上有中间的几子做缓冲根本无碍,听到自家少爷呼痛之时才来得及定睛去看发生了什么! 这可不得了!杨若兮趴在主子腿上,玉瑾然正一手推着她圆而翘的臀部,一手推着她的肩膀想要推她离开双腿。顾妈妈大惊,连忙扑过去扶着杨若兮的手,帮着她站起身来。 杨若兮也是有苦说不出,这个姿势可怎么爬起来啊?意识到顾妈妈已经扶着自己的右手,杨若兮左手胡乱一撑,配合着顾妈妈就要起身。 突然,玉瑾然不叫了!眼神就像是见了鬼似的盯着杨若兮的后脑勺,脸色就像是开了个浆染铺子,青的、黑的、紫的、红的……,变幻个不停。 这时候外间才传来顾小和惶恐的解释:“少爷,路上不知是哪个缺德的放了个大石块,奴才一时不查让马车咯了上去,你们没事吧?” 杨若兮已是在顾妈妈的搀扶下重新坐回了位子;玉瑾然脸色血红,也不知想些什么,段皓庭捏着掌心残余的温软,高声回道:“无事!” 小和松了一口气,听到少爷的尖叫吓了他一跳,还以为是自己母亲或是那个搭车的女人碰着自家少爷的身体了呢,那样的话可不止尖叫那么简单。 …… 051 再次试探 马车上的顾妈妈安顿好了杨若兮,这才记起对面还有自家身患怪病的少爷,忙不迭拿眼看去,却不料正对上玉瑾然怔楞的俊脸。 “少爷?”顾妈妈低声唤道,眼中满是担忧。玉瑾然从那年开始,若是被女人沾了身体,不出几息时间,必定浑身不适,轻则呕吐不止,重则周身红疹,三日不消。饶是玉瑾然再想争着郡主洛彩蝶的青睐,他可是实打实的守着三五尺的距离,根本不敢离得太近。 而此时的玉瑾然脸上残留着未褪的潮红,愣愣的看着自己双手,眼睛越瞪越大;还似乎难以置信似的用手掌在腿上用力搓了几遍。回味了一番内心感觉,发现非但没有呕吐感传来,反倒是觉得鼻端留香、腿上那柔软炙热的触感直搔到每个毛孔;连带的,被杨若兮无意间撑手的那处竟也开始发热发胀。 “少爷!”顾妈妈见了玉瑾然脸色潮红,生怕他是起了疹子,不能近女色的事情要是宣扬开来对谁都是偌大的打击,那边的文夫人可睁大了眼睛寻着少爷的错处,万不能被她得了消息。 玉瑾然失魂落魄的抬起了头:“顾妈妈,我没事!”大约是太过震撼,玉瑾然飞扬如黑曜石的双眸有些茫然,说了一遍之后许是他也意识到了什么,重重点了点头:“顾妈妈,爷我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哈哈,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顾妈妈当然听懂了他是什么意思,顿时也激动的满眼生光,顾不上七品宜人的雍容风度,恨不得站起来在车厢里跳个几下;最终想到逼仄的环境只有双手合十喃喃自语道:“嘉柔长公主殿下,您泉下有知,少爷他没事。” 杨若兮先前还觉着有些尴尬,低着头默默理着衣摆,待听到玉瑾然一主一仆这一番莫名其妙的对答后越发摸不着头脑,好奇的看向段皓庭;发现他也是一脸的茫然,显见也没听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玉少,你的细皮嫩肉太不经撞了吧?不过是车子一个倾斜的意外犯得着这么大惊小怪的吗?”段皓庭这么说是不想玉瑾然怪罪到杨若兮的身上,谁知道这位少爷那么娇惯,不过是碰了碰就像杀猪似的叫唤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人给了他一刀。 杨若兮也觉得玉瑾然太大题小做了点,自己这个女人都没怎么样,他就一副惊骇样儿,撇了撇嘴,还是礼貌道:“刚才是我失礼了!” 顾妈妈看杨若兮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了,摆手笑道:“哪里能怪到小娘子身上,小娘子刚才也受惊不浅吧!不如这样,进城后我们家少爷做东,一起去云来楼用午膳压压惊可好?” 杨若兮本就打算在城里用午膳,但没打算和两个男人一道啊!但顾妈妈这么一提,她倒是不好太过推辞,谢过了之后道:“今日正该是若兮请段公子用膳,感谢他仗义相助;不如顾妈妈和玉少爷一道做个陪客见证。再说了,就是压惊也该是我给玉少压惊啊!”说罢,好笑的看了一眼玉瑾然,眸中波光流转,光彩非凡。 玉瑾然愣愣的看了她的微笑,待那眸中的淡淡讽笑传进脑海,这才又像只炸毛的火鸡弹了起来,“谁要你给爷压惊!” 却是“砰”的一声撞到了马车顶部,单手揉着脑袋重新坐回锦凳上:“爷见惯了多少大风大浪,连战场都去过怎会被惊着,你这女人胡说八道什么?” “是是是,我说错了,请玉少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小女子浅薄无知。为了表达小女子的歉意,今日中午小女子在云来楼摆宴,专程给玉少道歉可好?”服软的话也让她添了几分戏谑,听上去敷衍味道十足。在她看来,玉瑾然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高中生,青春期的孩子多哄哄就好;可她却忽略了她此时可不是三十岁的世故老板娘,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韶华女子。 一旁的段皓庭和顾妈妈听到她的一番言辞都情不自禁弯了眉眼,两人都经了不少世故,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的敷衍;段皓庭害怕笑出声来惹得玉瑾然无休无止,只得捡了折扇打开,遮了咧起的嘴角。眼角余光带着审视重新打量起杨若兮,弄不清楚她一个闺阁女子怎会如此落落大方,和那些一心想要攀上他的大家小姐、小家碧玉轻言细语、娇娇怯怯完全不同;也和常在外抛头露面的那些个烟视媚行的女人截然相反,处处透着自信婉约的大家气质。 顾妈妈则惦记着玉瑾然跳起来那么一碰,想起他沾到了杨若兮都没问题,也就大方的探过身子准备帮玉瑾然查看头顶是否带伤,“少爷,方才有没有撞伤?” 就在顾妈妈的身子离玉瑾然一尺左右,玉瑾然突然捂着口鼻向旁边让了出去,还能听到他模糊不清的命令:“妈妈别过来!” 顾妈妈见他脸色猛地苍白,如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迅速坐回原地,只拿担忧的目光看着玉瑾然,怎么换了自己少爷还是会不适,难道? 顾妈妈和玉瑾然都想到了一处去,同时看向那个已经恢复冷静中带着漠然的女子,她虽是和段皓庭说着庄子里的休妻打算,眼眸中却是让人永远望不穿的幽深,神情淡淡。 “少爷,前面要进城门了!”顾小和的声音在车帘外清脆的唤道:“娘,把咱们府里的帖子递给我,免得那些守门的小鬼难缠。” 顾妈妈笑着从小几中拉出一个抽屉,拿了一张烫金名帖越过杨若兮交给了车外的顾小和,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显见这个时辰进城的人不少。 进城后,顾小和直接赶着马车去了八间门面、建作三层的云来楼,熟门熟路的从旁边的小巷子将马车赶到了云来楼边上的楼梯。 杨若兮不想过后和秦妈妈解释半天,干脆拿了一锭十两的银子给顾小和:“麻烦小哥帮我把银子交给我家奶娘秦妈妈,让她带着两个下人去添置点物件,让她未时中雇了马车来这儿接我就好。” 顾小和正要伸手接过,玉瑾然却是一把从杨若兮手中接过了银子,顺便的,还摸了她小手一把,扔了银子在空中抛了两抛:“你这女人太不识相!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有小爷我在旁人就不准掏银子,你这是犯了爷的忌讳!明知道爷这儿两辆马车,偏还要去外面雇车,这不是打爷我的脸吗?” 杨若兮微微蹙了眉:“玉少,我这银子是要给我家下人添置衣物的,应该和你无关吧!再说了,这一路乘了你家马车已是占了大便宜,我又怎好意思再麻烦贵仆呢?” 顾妈妈忙扑过来打圆场,不敢去自家少爷手里拿银子,只得从袖中拿了一张小额银票出来给了顾小和:“你去照着小娘子的意思做。”玉瑾然的动作她能猜到一二,自家少爷忍到现在才又去验证也真是辛苦了,只是这做法实在低劣,只会平白得罪了人。 顾妈妈可是都想好的,找机会再让杨若兮投怀送抱一次,岂料玉瑾然这么迫切,连抢人银子的招数都想得出来。 …… 052 纨绔本色 杨若兮是真心没和玉瑾然置气,相反还觉着这个败家的孩子多遇上几次也不错,上楼的时候都还在脑海里想着是不是再琢磨两件稀罕物件勾着这位花钱如流水的少爷再出点本钱。 云来楼,取的是“客似云来”的意思,杨若兮一行四人上楼之际正逢午膳时分,一楼大厅内早已是挤满了南来北往的客商富户,玉瑾然打头带着走的这个楼梯是顺着云来楼的角落蜿蜒而上,根本不必从一楼穿过,能够往上走的大都是勋贵权臣,不过是碰到了两个衣着精炼的店小二,见了玉瑾然带头,俱都战战兢兢的低头躬身立在一旁,生怕被这位混世魔王给看在眼中。 玉瑾然浑然不觉的大步在前走着,偶尔回头对紧跟其后的段皓庭介绍几句:“云来楼的杏花黄酒可是整个京城排得上号的,葱爆羊肉味儿也不错,爷从幽州回京最满意的就是这一点了。” “云来楼不比集雅楼,集雅楼以茶为主,谈诗论文很是无趣;云来楼只要有钱尽管进门,有吃有喝才叫惬意。” “爷在三楼长期包着一个雅间,能看到整个四大街口,很是热闹。” …… 其实这些门道段皓庭早在进京之前就托人打听了个门清,此时听玉瑾然煞有介事的帮他指点,倒是一副聚精会神听得认真的模样,是不是应和一句:“玉少知道的真不少,能得玉少解惑,在下今后要少走许多弯路。” 顾妈妈满面含笑,陪着杨若兮随在后面十来步距离,出门在外,该避嫌的还是避避;这样一看,顾妈妈倒像是成了杨若兮的贴身妈妈。 顾妈妈有心探问,杨若兮对规矩不甚了解,两人却是一路相谈甚欢;杨若兮这才知道,玉瑾然的母亲竟然是那位以美貌与薄命出名的嘉柔长公主。身边这位顾妈妈可是嘉柔公主身边的七品女官,嘉柔公主临死前将玉瑾然托付给了她,顾妈妈为了全了公主情谊,竟然以七品女官的身份拉着儿子顾小和自卖为奴,情愿以奴仆之身求得照顾年幼的玉瑾然。 这样有情有义的人可算是凤毛麟角,杨若兮不禁肃然起敬,难得顾妈妈一点儿也没有恃宠而骄的倾向,反而平易近人让人心里生出结交之心;聊着聊着两人的话题转到了杨若兮今日的首饰上了。 顾妈妈也是识货之人,加之想要帮玉瑾然探听杨若兮的虚实,话里话外透着十足的亲热:“若兮这套首饰不知道在哪打的?妈妈瞧着这套首饰还真是别致。过些日子我们家少爷要回本家去给他小妹妹庆生,若是能寻着匠人做上一套说不定能得个好彩头。” “这个啊?”杨若兮失笑,铺子都还没着落就有生意上门是不是该好好高兴高兴?“多谢顾妈妈夸奖,不过啊,还容若兮卖个关子,暂时不告诉你首饰在哪买的。顾妈妈不如留个地址给若兮,等到做这套珠宝的匠人这几日寻着合适的铺子,到时候若兮再备礼请顾妈妈光顾。” “哦!”顾妈妈眼前一亮,“这敢情好,到时候若是若兮你不请顾妈妈,妈妈可是会生气的。我们可是说好了,到时候这位匠人开了铺子第一单生意要紧着我。我们爷那妹妹今年八岁,属兔的……” “妈妈浑说什么?爷哪来的妹妹?”前面的玉瑾然正站在三楼的楼梯口,本是在等着顾妈妈二人上来,岂料却听到了不想听的东西,一下子翻了脸,高声喝了两声像是没解气,反手一拍,正好将人间酒楼摆在楼梯口一尊半人高的釉彩大肚瓷瓶给推倒在地,顿时噼里啪啦碎了满地。 顾妈妈也是说得高兴,这些事情平日里都是她在全权负责,还道前面小霸王心思没在这上头,这下子却被抓个正着,看玉瑾然发怒,她暗暗叹了一口气,小声劝慰道:“少爷,那毕竟是你爹的女儿。” “爷有爹吗?爷怎么不知道?爷从懂事以来不是就只有一大堆见着爷就跪下的玩意儿吗!”玉瑾然还在楼道口暴走,不时冲着挡路的东西一阵踢打,稀里哗啦的破碎声就没停过。 临近的包厢齐刷刷的打开了门,有的是青衣小帽的小厮在门口张望、有的是丫鬟婆子交头接耳、还有的是锦衣玉袍的公子哥儿摇着折扇倚门看起了热闹。 脚步声、惊呼声响成一片,听不少人的口气,玉瑾然可是名声在外啊! “我的少爷啊,你可歇歇!妈妈说错了话你骂妈妈就好,别自己生着闷气伤了身体;小心咯着你的脚,实在不行你来踢妈妈吧。”顾妈妈不敢靠近玉瑾然,只得在外围跳脚,又求了段皓庭道:“还请段公子劝劝我们家少爷,先到包厢里坐着再说,别让外人白白看了热闹。” “看热闹!爷倒是要看看谁敢看爷的热闹,爷就和他好好热闹热闹!”玉瑾然本就丰姿出众,一张俊俏的白玉面孔被怒意染得绯红,墨发飞扬、剑眉斜飞、朱唇微翘,好一副宜嗔宜喜的佳人风姿。 当下就有那陪着老父从藩地回京述职的世家子弟不知轻重的吹着口哨耍起了花花肠子:“小公子莫发火,来和哥哥好好喝一杯去去火!” 这句话一说完,这位世家子弟猛地发现刚才还陪着他饮酒作乐奉承个不停的几位公子整齐的退后几步远离了他,还没回过神来,那厢的玉瑾然已经是拖着一根木棍凶神恶煞的来到了他身前,先是从怀里随意抓了一把银票扔在那世家子弟的脸上:“拿去,待会儿替小爷给大夫道个歉,又给他添麻烦了!”接着就操起木棍对准那人的身上敲去。 段皓庭一时没反应过来,这玉瑾然怎么这么不讲规则,说打就打,倒是干脆得紧!待被顾妈妈唤醒后上前,那人已是蜷缩在地上哀声求饶,哪里还有口花花的得意风流样。 云来楼的掌柜这时候业已赶到了三楼,见到玉瑾然之时心里也是一咯噔,这人在云来楼惹事可不是一遭两遭了! “掌柜的来得正好!你这三楼的新装饰可是越来越没品位了,正好爷今儿顺手帮你砸了它,待会儿算算需要多少钱,爷双倍赔给你。”玉瑾然打了人,摔了物件,心里的郁气散了许多,丢了木棍拍拍双手,施施然勾着段皓庭的肩膀拖着往临街的一间房门踱去;“刚才不觉得饿,活动活动身体果然有好处,待会儿多叫几个菜。” 杨若兮再是淡然看到玉瑾然这个模样也不禁目瞪口呆:这样也行! 053 暴殄天物 玉瑾然看似漫不经心,却是第一时间捕捉到了杨若兮惊愕的眼神,当下嘴一撇: “怎么?听到小爷说要多叫几个菜就心疼了!你在株洲……” “不心疼,不心疼,玉少尽管吃。”杨若兮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段皓庭,现在不知道他究竟是站在哪边的,万一这边一点子事情闹到了大太太处,如果再有穆三爷穆子墨一个脑残抽风,她在竹园私会外男可就等于送个把柄去穆清风手里,好教那人如愿以偿,休了自己。 不到万不得已,杨若兮才不愿背这个罪名。顺和朝的夫妻想要分开有三个选择。上上策为和离,夫妻二人以及家族都愿意和平断绝夫妻关系,为平等的“离婚”。 中策是义绝,这个需要另一方犯下莫大的过错,己方才能像官府提出,有些像二十一世纪的起诉离婚,但义绝若是由女方提出,又有“无情”之嫌,若是杨若兮今后想要做生意难免会受到牵累。 休妻则是那个杨若兮不愿意接受的下下策,这个顺和朝和中国封建社会对女性的限制都是那么变态,在顺和朝,被休的女子定然会神憎鬼厌,处处受制,除了绞了头发出家当姑子,或是彻底收了面皮被人戳着脊梁骨勉强生存之外没有别的路可寻。 杨若兮暂时没有想法找个男人过一生的想法,左右这个时代的男人三妻四妾不犯法,离开了穆清风难道还能找到个专情专一的不成?倒不如守着穆家,一边找点安身立命的小钱,一边和替罪羊穆清风、吴采莲好好斗斗,有一天不想报仇或是没了报仇的乐趣后就想法子和穆清风和离。 可段皓庭的出现让她觉着有些不妙,这人是大太太的亲侄子,现在却不揭穿两人的亲戚关系,究竟想要做什么?会不会对她的生活规划带来什么变故?这一切都是个未知数,这也是她壮着胆子也要跟着来云来楼的目的。 段皓庭此时也在研究杨若兮,她和那些大家闺秀真的真的太不一样了!自家表弟真是有眼无珠至极,这样有趣的女子若是放在他房里,那是怎生的夫妻琴瑟和鸣,情趣无边!猛地,段皓庭手中的扇子不摇了,目光定定的看着前方的门框,他怎会有如此无耻的想法,这可是自己的表弟妹! “算了,都进来吧!本少爷可没有别人请客的习惯,京城谁不知道爷我是最讲道义的,只要谁看得起爷,能说一句请爷用膳,爷就愿意反过来请他!”玉瑾然攀着门框,故意斜着眼睛高高在上的俯视跟上来的杨若兮,“今儿既然你这个女人都开了口,要是爷还让你会账岂不笑掉满京城人的大牙!” 说罢,对着后面表面苦哈哈,眼中却满是偷笑的掌柜的吩咐道:“捡着云来楼的招牌菜来一桌,杏花黄酒也来个两壶!” 段皓庭偷眼看了眼神情淡淡,眼波深沉看不出真实情绪的杨若兮,伸手拉了玉瑾然先行进了包厢,“玉少,顾妈妈和杨小姐都是妇道人家不能饮酒,一壶酒业已尽够你我畅饮了。” “笑话,爷我是那么小家子气的人吗?她们不喝酒爷知道,爷叫了两壶酒你一壶我一壶。”玉瑾然挑了个视线好的位置坐下,杨若兮见室内是张圆桌,和顾妈妈坐到了他的对面。 段皓庭在离玉瑾然两步远的地方坐下,还没放弃说服玉瑾然别那么“豪放”,“在下可饮不了一壶杏花黄酒。”云来楼的杏花黄酒五十两银子一壶,加上一桌上好的席面起码得花费一百两银子;段皓庭这么劝倒不是为了省钱,而是一壶杏花黄酒起码是三四个人的量,两人再酒量惊人也饮不玩一壶,何必多此一举。 玉瑾然此时正伸着脖子在看窗台上的一盆蕙兰,伸手从窄长的兰叶上划过,呵呵笑道:“饮不完就拿来浇这株花儿,你看这株花是不是长得比别的好,都是本少爷精心浇灌它杏花黄的结果。” 段皓庭彻底的服了,一向沉稳有度的人也禁不住目瞪口呆,“五十两银子一壶的杏花黄玉少用来浇花?!”是该说你败家呢还是暴殄天物,或者两者皆是! 顾妈妈也面现愁苦,杨若兮心里暗自咂舌,果然不愧是皇n代,瞧这手笔!你能想象五千块钱八两酒水拿来随意的浇花是个什么概念吗?而且这花儿还只是外面一家酒店里的普通摆饰!这人简直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了,杨若兮发现,和他多待一会儿都是对心脏巨大的考验。 不一会儿,一桌精美大气的席面被两个灵巧的小厮布置完毕,净了手,顾妈妈照顾着杨若兮用饭,不时给她介绍桌上菜品的做法,杨若兮也是真的饿了,既来之则安之,玉瑾然和段皓庭一个比一个富裕、一个比一个有权势,她身上没有什么是人家可图谋的,自然就放开心情享受这来顺和朝第一顿色香味、海陆空俱全的美食大餐。 玉瑾然这人唯有自理能力这点还能让人高看一眼,哪个富家子弟身边不是丫鬟小厮轮流侍候,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残废生活,可他倒好,身边一个丫鬟都不带,唯一的小厮顾小和被他打发得老远;带着一个老妈子顾妈妈呢,大手一挥就让顾妈妈自去和杨若兮一起用膳,甚至还允许顾妈妈和他同桌用饭。 段皓庭在外经营生意,身边也是有一对管家夫妇加两个小厮常年跟在身边的,还准备看屋里没人侍候立马就让店小二去楼下唤人上来,这下倒是省了。 冷盘、热菜鱼贯而上,门口却是进来了一个灰衣小厮,瘦长的三角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见过玉少!几月不见玉少,玉少风采依旧,还是那么英明神武、出手不凡。” 顾妈妈略略沉了脸,转身对杨若兮扯了扯嘴角,露出个苦笑。杨若兮不解,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借着顾妈妈的角度掩了掩身子,不着痕迹的打量这个有些眼熟的小厮,刚才上楼之时他好像就是看热闹中的一员,刚才不打招呼,现在凑上来又是为何? 玉瑾然像是很习惯这种突来的招呼,面上做出一副自得的样子很是享受,“好说好说!看赏。”赏字一落,先前从杨若兮手中抢到的十两银子就丢了出去。 三角脸小厮笑得牙不见眼,把银子抱在怀中,那样子恨不得咬上一口以鉴定真伪,好在没有当着玉少的面失态,否则非被踹出去不可,躬身腆着笑谄媚道:“我家少爷知道玉少也在云来楼饮宴,请您过去喝一杯水酒呢!” “你家少爷?”玉瑾然揉揉眉心,怎么没印象? 054 吃人嘴软 “是啊,我家老爷是太仆寺常大人,我们叫少爷叫常在,神交玉少已久,知道玉少文成武功无一不精,为人急公好义、慷慨大方、对朋友那是义薄云天,是咱们京城最值得一交的挚友;既然得见尊颜,怎能错过!”三角脸也不管这些话那些是该在用在哪处,总之一股脑的好话不要钱似的砸向玉瑾然,直说得玉瑾然还没喝几口酒就满面熏熏然。 也不谦虚,从座位上急急忙忙的站了起来,“常兄弟在哪个包厢?爷这就去会会他,真是识货。” “少爷!”顾妈妈满脸苦大仇深的跟着站了起来,还没开口,玉瑾然就冲着她摆手说道: “妈妈别再拿那些老话劝我了,哪里有那么多趋炎附势之辈;人家这是看得起你家少爷才巴巴的派了人来请,推辞可不是爷的风格!”玉瑾然大义凛然的教训了顾妈妈两句,大步走向门口,三角脸面上闪过一丝了然的狂喜,快步走到他前面道: “小的给玉少带路,玉少这里请,玉少小心脚下门槛,玉少,小的早就听说您气宇非凡,如今近了看才知道何止是气宇非凡,简直是超凡脱俗,世间少见,能得您赏赐,小的就算死也能瞑目了……” “哈哈,你这奴才真会说话,爷怎么就摊上个闷葫芦小厮了?” “小的愿为玉少鞍前马后……” “不用了,爷家里那个也是用顺手了的。” …… 两人的谈话渐行渐远,隐隐还能听到玉瑾然得意的吹嘘两句。这边包厢里,段皓庭似乎对玉瑾然不辞而别浑不在意,嘴角含笑,小口小口啜饮着杯中酒,只是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讽笑,脑海里也开始为自己今后要怎么继续和玉瑾然周旋做着合适的调整。 顾妈妈眉心紧蹙,走了几步想要跟上去,想了想,又重新回到杨若兮身边坐下,掏出帕子拭去眼角的水迹,嘴里喃喃说着话,好像是在和嘉柔公主告罪。 杨若兮漫不经心的重新拿着筷子,心底为顾妈妈不值,她能知道顾妈妈在伤心什么,无非就是玉瑾然太不争气,整个一散财童子!不,那还不足以形容他,他根本就是个没脑子的散财童子!也不知顾妈妈是在顾忌什么,今儿才多长时间,一下子为了玉瑾然的胆小尖叫哭,一下子又为了玉瑾然巴巴被人哄出去散财落泪;要是真的为着玉瑾然好,就该直接站在玉瑾然面前,门都不让他出。 不过这些都是别人的家事,她这个外人也不好插手,只能慢条斯理的自顾自吃着。 “不行,我要出去看看去。”顾妈妈坐了坐,实在是忍不住,顾不上给二人打招呼,也出了包厢。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杨若兮本就一直寻思着找机会和段皓庭谈谈,这倒是不用费心思了。 “你……” “你……” 没想到段皓庭也是有心要说点什么,两人一起起了个开头,又同时停了下来。 “段家表哥,我不知道你凑上来要帮我找工人修葺庄子是个什么意思!但我告诉你,那两个庄子都是我杨若兮的嫁妆,穆家谋夺不过去,你段家更是连边都沾不上!我今日出门是经过大太太允许的,再说了,一个私自出府也不能形成穆家休妻的理由吧。至于你处心积虑接近我,无非想要在最后给我挂上个私通的罪名,想也知道,我杨若兮就算私通也找不着你段家人的头上,更遑论这次在马车里又非你我二人……” “停!”段皓庭头都大了,不得不伸手止住了杨若兮连珠炮似的分析,真想不到她看着冷冷淡淡的,这嘴皮子倒是利索,越发让他觉得她不该凋零在后宅。 “干什么?”杨若兮满脸的警戒,四处看了看有没有顺手的武器,刚才只顾着想要问清他的目的,倒是忘记了包厢里现在孤男寡女,段皓庭身形高壮,麦色的皮肤一看就不是弱不经风型;而她恰恰相反,身形纤细小巧,双手连个茧子都没有,哪里抵得过人家一只手。 “我想你是误会我的本意了!”段皓庭首先摆正自己的态度,“我知道你在穆家这三年过得不容易,我这人向来对事不对人,和你在府外的交道只是觉得你一个女人出府不易,反正我顺手而已,要说原因为何,就当感谢你在绵州码头的救命之恩可否?” “我救过你吗?”杨若兮挑了挑眉,段皓庭的样子不像是敷衍撒谎,放松的她靠着椅背,上扬的凤目眼尾自有三分媚态浮现。 段皓庭苦笑:“那天若没有你在船上指挥若定,我这条命早就送在那河里了;就是不送在那里,你说玉少一位堂堂公主之子若是有个不测,穆家还能像现在这么安稳吗?我段皓庭还能得他青睐,还能让他把沧澜溪的庄子都想送我一个吗?” “沧澜溪的庄子是玉少爷送给你的?”杨若兮更惊讶了。 “可不是,早知道他真的是这么大方,我也不用绞尽脑汁想理由让他收下我给的银票了。”解除了和杨若兮之间的误会,段皓庭的心情无端轻松起来,拿了象牙筷子,夹了清蒸大虾在一旁干净的盘子里,伸出一只手配合着筷子一戳、一拉,一个完整的虾肉就出现在他筷子下。 杨若兮吞了吞口水,她也很想吃虾啊!在前世,她一直就喜欢吃这玩意儿,只是来了这儿才知道要吃这个很难,最重要的是女子用膳之时要仪态端庄,她由来不会吃虾,在前世一直都是属于拿在嘴里乱啃,完了壳子一丢了事;难道在这也那样做,那不是诚心让人以为她脑袋有病吗? 段皓庭自然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其实他从这盘菜一上桌就注意到杨若兮的眼神就没离开过里面的虾,深幽的眸光也因此灵动许多,让人读懂里面的渴望、犹豫和最后的放弃;这样的她倒是显得真实了许多。筷子夹起白净的虾仁,看她羡慕的眼神也跟着虾仁上扬;筷子往蘸酱碟子挪去,她的眼神也跟着挪过去。 段皓庭的嘴角越扬越高,酒窝隐现,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心情空前的好!眼见着筷子从碟子里取出,一转,放到了杨若兮身前的洁净小盘里:“来,杨小姐试试这个,这可是从株洲临海城运来的青虾,清蒸后蘸醋最为美味;再过些日子天气转热想要再吃可不容易了。” “……”杨若兮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来,进了更能嗅到蘸了醋的虾仁那独特的鲜香,她在前世也烧得一手好菜,当然知道这样简单的吃法才是最美味,最能够感受虾仁那独特的鲜嫩和微酸在舌尖绽开的完美结合。 “其实在株洲三年,我还真没吃过。”虽明知这样于理不合,但在心底却是自我安慰道:在前世,朋友之间吃顿饭互相夹菜再正常不过,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虾仁入口,想象中的美味如愿在舌尖绽开,杨若兮整个脸庞都亮了,末了还觉着意犹未尽,感觉唇边还有点醋味,伸出小舌头又舔了一圈,啜了一口边上的清水,这才赞道:“真好吃!” 她却不知这样无心的动作让对面的段皓庭喉头一紧,为了掩饰这尴尬,连忙又挑了虾开剥,眼神盯着虾肉,口里也给杨若兮打着包票:“庄子的事情差不多了我会想办法告诉你,你记得写好你的庄子要怎么弄,下次出来交给我;今后在外你只是杨若兮,我也只是段公子;这样可好?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尽管说,能够助你一臂之力我便不会推辞。” “好!”杨若兮吃人嘴软,再说了,段皓庭这样的安排也正是她需要的。她一向善于察言观色,这一路看来,段皓庭的眼神清正,说话动作也一直谨守礼仪,倒是值得一交;大不了今后能帮的也出手一帮即可。 055 散财童子 杨若兮想的倒是简单,就是不知道段皓庭心里真正的想法是否能如她所愿。 不过有一点她倒是想错了,“吃人嘴软”,那她也是吃的玉瑾然的啊!虾仁没吃上两个,外间竟然传来玉瑾然送客的声音来! “掌柜的,给常公子他们一人装一壶杏花黄带走,待会儿连同那桌酒钱爷都挂爷名下,待会儿一起收。” “小常,你们要去月牙湖吟诗作对,这个小爷我真的没甚兴趣,再说了,那边还有一桌酒才开始喝,爷怎么能先走呢!你们尽管玩!” 接着是顾妈妈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听着声音倒是越来越近,又是玉瑾然不耐烦的回道:“下次爷不带妈妈出来了,老是管那么多作甚,小和肯定就是被你教坏了。人家那是看得起爷,否则爷一个没爹没娘的人,来京城不过才一年时间,哪有那么多人认得爷,喜欢和爷交朋友。” 正说着,好像又是一间包厢门打开了,“这不是玉少吗?来来来,和在下喝一杯!” “少爷,段公子那边还等着。”听顾妈妈的意思似乎是想拉着玉瑾然快点回包厢,杨若兮只得对着盘子里剩下没来得及剥出来的虾说再见了,在顾妈妈那样的人面前,该顾忌的还是得顾忌。 岂料玉瑾然人是被顾妈妈拉着往包厢走,嘴巴却是招呼了正要下楼的掌柜道:“掌柜的,这桌的酒钱爷一并算到爷的账面上。” 重新进门的顾妈妈已经可以用面如土色来形容了,玉瑾然身上夹着重重的酒气,玉面飞红,精神头倒是好得很,大步走到了原位坐下,很是光棍的给段皓庭道歉:“对不住了段兄!承蒙朋友们看得起,耽搁了不少时候,待会儿咱们去元丰号,随你选一件物件就当爷我给你赔罪!” “少爷!”顾妈妈又高声唤道。随即低声呢喃了一句:“也好,驸马爷应该在那边,父子俩正该好好谈谈。” “你说什么?”玉瑾然和段皓庭正吹嘘着他在京城有多么被人尊敬,面子有多广,一时没听清顾妈妈嘀咕些什么,只是捕捉到了“驸马”两个字,皱着眉头警告顾妈妈道:“我说过,在我面前不准提到那家人,你是想我砸了这家云来楼吗?” “唉!”顾妈妈低了头,玉瑾然满意的重新回头和段皓庭胡吹海侃;杨若兮就坐在顾妈妈身边,总不好一直置身事外,找了公筷帮顾妈妈夹了一筷子炙烤羊小排,安慰道:“妈妈上桌就没有正经吃点东西,这怎么成,亏什么都别亏了身子。” “唉,”顾妈妈夹了排骨入口,再次小心的看了一眼神采飞扬的玉瑾然,声音又压低了好几个频率:“杨家娘子有所不知,元丰号的大掌柜就是我家驸马爷。可惜啊,在公主过世后不到半年,他便抛下少爷在幽州,只身回了京城,还带走了公主府大部分的财物和一部分匠人、管事,回京后他倒是个厉害的,靠着那些公主原本从宫里带出来的首饰开了一家小小的首饰铺子‘元丰号’,那些匠人本就是内务府拨给公主的,自然有着一手不俗的手艺;靠着这些,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十多年过去了,玉家已是今时不同往日,在京城也算是熬出头了。” 许是事情在心里压抑久了需要个倾泻的渠道,也许是顾妈妈看着杨若兮不是多话的人,拉着她又说了许多关于玉瑾然家族的事情,这些事对京城旁的人来说人尽皆知,但才穿越而来的杨若兮却是两眼一抹黑,涉及到珠宝界泰斗“元丰号”的事情,她可是竖着耳朵听得极为详细,生怕漏了什么。 玉瑾然的爹叫玉朝云,乃前朝兴盛家族,今朝败落不堪;单是看玉瑾然的相貌就能知道玉朝云的长相如何,靠着这张脸被今朝的长公主嘉柔看中,当今圣上御笔一点,玉朝云就入赘皇家,看似扶摇直上,却不是玉朝云本人所愿。接下来,长公主的母亲艾贵妃因为久不得皇子渐渐失宠,长公主被陷害遭遣送紧邻沙漠之地的幽州,玉朝云自然也只有跟着远走他乡。 公主心中郁结,生了玉瑾然之后一直缠绵病榻,在玉瑾然四岁时候撒手人寰;玉朝云趁机回了京城,发达了之后受到了在户部当侍郎的文大人看重,将女儿下嫁;如今文大人已是户部尚书,玉朝云则是主管天下商人的商会会长。 玉瑾然从小聪慧异常,四岁已是知事之年;无奈没有圣旨宣召,他这个未受封的郡王是不能离开封地,否则就是抗旨;这一待就是十七年,靠着幽州公主府每年的俸禄和封地上微薄的税收,玉瑾然等到了艾贵妃的幼子长大,艾贵妃以病重为由,这才召回了他;虽说没有正式封号,但有开国候府和三皇子舅舅的名头在,在幽州的小霸王在京城一样横着走;因着他的身份,玉家也不可能将他往外推,玉朝云更是在他来京之后亲自上门送还了当时从公主府拿走的财物,有些首饰被变卖了,他便以等价银子补上;这可是一笔巨款,难怪玉瑾然敢这么大手大脚的败家。 顾妈妈说着故事,杨若兮时不时帮她布菜递汤的,倒是满足了老人家倾吐的欲望,心情好了不少,吃东西也有了胃口;杨若兮淡淡的笑着,偶尔低声问上一句半句的,做足了倾听者的角色,她知道,世间有这么一种人,某些事情在心里堆积久了找不到缺口倾诉就会让身体越来越坏、脾气越来越怪;若是对着一个人说了出来,证明她潜意识里信任了这个人,愿意相信这个人能够帮她排忧解惑。她杨若兮不说是帮着一个伟大女官保养身体,至少这样可以为今后的生活拉上一大助力啊,这位顾妈妈可是和那可望而不可及的宫里人都熟悉得不得了啊! 段皓庭可不像玉瑾然那么神经粗壮,他能够一边和玉瑾然东拉西扯,一边还关注着顾妈妈和杨若兮的动向,看杨若兮恬淡温柔的平静面孔,觉得自己浮躁的心也跟着安定了下来;为了多享受这难得的时刻,他还必须要在玉瑾然想要分心关注顾妈妈那头之时适当的又拿玉瑾然感兴趣的话题重新引得他又开始一波吹嘘;真是能者多劳! …… 056 就是笑你 听完了故事,聊完了八卦,算算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和秦妈妈约定的时辰,可玉瑾然和段皓庭明显正聊得“投契”,当然,这个“投契”只是玉瑾然一个人强加上去的,他还说和段皓庭相见甚晚呢,根本看不出来段皓庭眼中不时闪过的不耐。。 来回瞧了两人一遍,杨若兮记得以前手下有个腐女店员,她总会将进铺子的男人拿来评价什么“攻”、“受”的,有时候看到好的男人陪着女朋友来挑首饰还会在之后大声叹息别人为何不去找个男的搞点基情出来呢;此时高大沉稳,拥有麦色肌肤的段皓庭不就很像那妹子口中的“腹黑攻”吗?面若冠玉、唇红齿白的玉瑾然不就是那“傲娇受”吗?真是有爱的组合。 “你在笑什么?丑死了!”想不到玉瑾然和段皓庭聊天之际还能分神关注杨若兮,见她一直淡淡的面上突然露出一丝窃笑,不知怎的心里就是不舒服。 “我笑了吗?”杨若兮光明正大的勾起嘴角。 “你……你如何没笑,你就是在笑小爷我。”玉瑾然不依不饶。 “那好吧,我就是笑了,玉少爷去官府告发我啊!”说罢,杨若兮又觉着自己怎么会如此幼稚,没事不如早些去东市那边的铺子,在这里逗人家小孩子作甚?自嘲的笑了笑,站起身子,对顾妈妈福了一福,“多谢顾妈妈载我一程,若兮感激不尽,改日定当备礼酬谢。”这番话分明就是将段皓庭和玉瑾然摘了出来。 段皓庭被杨若兮和玉瑾然这一番对答逗得差点失笑出声,好在清楚若是自己笑了出来指不定玉瑾然会怎么闹腾;忙拉了正要炸毛的玉瑾然道:“玉少,刚才你刚说到在幽州街头遇到了当街调戏女子的登徒子,后来怎样?有没有英雄救美?” 这件事情可是玉瑾然得意之作,当然比和个女子吵架斗嘴来得感兴趣;当下对顾妈妈挥了挥手,示意她全权安排,重新转头和段皓庭吹嘘了起来:“说来还是爷的武艺高强,直接冲上去三拳两脚把那几个家伙给收拾了……” 玉瑾然虽然混账,但还是知道女子名节事大,他今日被段皓庭拿话捏着帮了杨若兮一把已是极限,至于心里因为杨若兮的那点子怪异也被她的尖牙利齿针锋相对给抵消到了天边,再无兴趣去招惹一个妇人装扮的女人。 顾妈妈瞧着杨若兮在和玉瑾然的交锋上不但没被气着,还总占着上风,不由暗暗好笑;知道杨若兮一直拉着自己也是顾着名节,心底也是带着几分歉意,好在这一路上段公子恪守礼节,看那样子不像是另有所图,大概就像他先前说的那样,只是顺手做个人情而已。 顾妈妈亲自送了杨若兮到秦妈妈的手上,又留了清康坊的住宅地址,这才含笑回了楼上;此时顾小和也将那辆多余的青帘马车交给了阿贵,还在一旁教导着一些赶车的小窍门。 见阿贵学得认真,秦妈妈满意的笑弯了眉眼:“二奶奶,你说这位顾夫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啊?说她高贵呢,怎么会让儿子去赶车?若说是一般平民,她怎么又穿得那么体面!顾小哥虽然穿得也不差,可赶马车……,这也太奇怪了吧?莫非她们和杨家一样属于罪臣支架?不过啊,顾夫人不但载我们回城,竟然还请你用膳,末了还亲自送你下楼;这样亲切良善的好人多遇见两个还是好的。” 顾小和处事面面俱到,又送了一辆小马车,虽然不值钱,但还是让秦妈妈好感大生;加上顾妈妈除了在玉瑾然面前有些束手束脚外,其余时间她说话行事可和一般的仆妇天差地别。秦妈妈从见到杨若兮开始就夸个不停。 杨若兮听得头疼,要是秦妈妈知道顾妈妈一路的行事都是听令而行,还会不会这么赞誉!旁边,换了一身细布衣裙的阿翠见杨若兮眼色不对,立马唤了阿贵道:“三哥,二奶奶还有事情要赶着办,顾小哥就住在清康坊,以后有的时间让你们聊个够。” 阿贵憨憨的笑了笑,拿着马鞭快步跑了过来,“二奶奶,小的只赶过牛车,小和哥刚刚给我传授经验了。” 秦妈妈听罢,连忙又操心起了这边:“阿贵,要不你赶车到清康坊那边等着算了,这要出了事可咋办?” 杨若兮倒是没那么多顾虑:“这到铺子那边拢共没几步距离,让马儿放慢点,权当让阿贵练练手得了;再说了,我们这是去铺子,没个人壮胆算什么?” 阿贵对于这么快就得到器重很是高兴,搓着手掌笑着保证道:“二奶奶放心好了,小和哥说了,牛车和马车都差不多,马儿还听话些呢。” 顾小和送的这辆马车外面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显眼,黑漆漆的车身看上去和一般士绅所乘的轿车一样大小,只用一匹毛皮光滑的骏马拉着;可等杨若兮带着秦妈妈和阿翠坐上去才知道这马车虽造型一般,用料却是上好的桦木;里面空间要比杨若兮上午乘坐的小得多,摆不下茶几,只在车厢尾部做了个木桌。 “二奶奶,从这里去东市那边有两条路!一条从北顺街转到东顺街,另外一条直接从东区布衣巷穿过去就好。”阿贵甩着鞭子,吆喝着让马车出了云来楼泊车的院子。 杨若兮闻言根据自己粗浅的记忆整理了一遍,几条以“顺”为名的大街算是京城的主街道了,繁华纷杂;另外一条路线倒是有些不怎么清楚,让阿翠微微撩起了门帘,“这两条路有什么区别吗?” “从北顺大街转过去的话照着奴才现在的手艺要小半个时辰;布衣巷是旁边那个小巷子,左右两边都是京城里平民人家的四合院,要半个时辰。”阿贵虽然住在庄子上,但他向来不喜田耕之事,闲时总爱在京城打些短工,对城里道路门清。 “这样啊?”杨若兮想了想,“走布衣巷吧。你这初学的手艺可别去大街上晃荡,说不定手忙脚乱还没走布衣巷这边近便。”阿贵的情况放在二十一世纪那就是开拖拉机的跑去开轿车,还“无证驾驶”;若是在大街上出个车祸怎么得了。 …… 057 又见车祸 杨若兮发了话,阿贵自然听令,马车缓缓的拐入了一条可供两辆小马车并排通过的巷弄。 巷弄很长,两侧的房屋越来越矮、越来越破旧,许是午后,生了杂草的青石板小路上没怎么见着人影,一路稳打稳扎走来的阿贵渐渐找到了赶马车的感觉,不禁有一种志得意满升了起来。堂伯一家消失无踪后他没少动心思也跟着跑路,可惜他家娘亲没有大伯娘那么会算计,全家的卖身契都在杨若兮手里捏着,敢跑到哪里去?被官府当做逃奴捉到可不是打一顿那么简单。 这次杨若兮横空出现阿贵是最高兴的,再听秦妈妈说不但要重新把庄子做起来,还要他和妹妹来给二奶奶当差,许下的月例银子可比种地、打短工好太多;攒两年下来,肯定不用像大哥二哥一样娶个乡下婆娘。 展望美好的未来,阿贵越发觉着干劲十足,鞭子扬得老高:“驾!” 拉车的骏马是玉瑾然府上出品,作为皇上的外孙,再怎么落魄那也是个皇孙,府上的东西都是一等一的配备,拉车的骏马都是战场上有些小毛病退下来的军马。这些马儿哪里受过一丝委屈,被阿贵这一鞭子打在身上不禁高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一阵风似的往前方冲过去。 “吁吁吁!”阿贵吓了一大跳,用力拉着缰绳,试图将马车控制下来。 车内原本因为马车的龟速倚在秦妈妈肩头昏昏欲睡的杨若兮被这突来的变故甩得重重的撞在车尾的柜子上,秦妈妈和阿翠也惊呼着绊倒作一团。 “哎哟,这是怎么了?”秦妈妈感觉着车子颠簸着跑得飞快,呼天抢地叫了起来。 阿翠还在她身下根本出不来,急得眼泪直掉。倒是杨若兮扶着柜子勉强稳住身体,想着自己真是乌鸦嘴,怎么真的第一次让阿贵上手就遇上“车祸”,又怕阿贵在外面手忙脚乱,连忙抬高声音安慰道:“阿贵,我们都没事,你千万别慌,慢慢来……”幸好这里不是北顺大街,否则马车这么胡乱一跑铁定出事。 杨若兮挣扎着凑到门边,撩起车帘,看着身畔房屋飞退,马车被颠簸得像是要散了架,继续这样下去可不行!杨若兮纵目看去,左前方五十米处放了一摞箩筐,箩筐前方不知道是谁家晾晒了一床打满补丁的灰黑色床单。 “阿贵,把马赶到箩筐那个地方去。”来不及多说,杨若兮在阿贵身后简单的命令道,左手死死的捏着马车门柱,右手在左手手背上缓缓画着圈,若是真的不能止住马儿乱跑,那她就要试着能不能带着这架马车一起回到珠宝店,至于珠宝店能不能放下一辆马车,这可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中。 阿贵不笨,自然懂得了杨若兮的意思,用尽全身的力气拉紧缰绳,拨转马头向那堆杂物冲过去。 马蹄踏过箩筐,马头冲向了灰黑色床单,半个身体都被床单罩在里面;被蒙住眼睛的骏马眼前一片漆黑,哪里还能辨别方向,一旦想要继续向前冲都被阿贵扭转方向,左突右冲都被狭窄的巷弄紧紧卡在中间。不禁“唏聿聿”连声嚎叫起来,惹得巷弄里不少人家都打开门来想要看个究竟。 好巧不巧的,就在马车左面,一扇门就那么“吱呀”一声打开了门缝,眼看着就要冷静下来的惊马立刻喷着鼻息撞了进去,只听得“哎呀”一声尖锐的痛呼传来,马车倒是被卡在门框处停了下来,被套得牢牢的马儿在前面撅着蹄子也有歇着的迹象。 “该死的畜生!这时候倒是知道闯祸了!”阿贵气急败坏的跳下车辕,杨若兮也顾不上整理仪容,听那声痛呼像是个小孩子,可别出了人命。秦妈妈和阿翠也满身狼狈的从车辕上滚了下来,四人此时都站在了别人的院中。 阿贵已经将倒在地上的孩子抱了起来,杨若兮扑上去一看,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这孩子八九岁样子,在阿贵怀里挣扎着要下地,看上去倒是生龙活虎。 “快让我下去,我没事,只是东西掉了。”那孩子不住的尖叫着。他刚才正好开了院门,被迎面来的马头撞倒在地上,手里的东西丢的老远,人倒是幸运,躲过了马蹄的践踏。 “小朋友,东西随时都可以找,你先看看身上有没有哪里不适?”杨若兮从阿贵手里将小孩子扶了下来,摸到他肩胛处高高顶起的骨头,看他枯黄的头发,她心里一痛;再看他黑瘦的脸庞上那双大眼睛倒是清澈纯净,身上虽然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眉目间却是不见什么愁苦;也没有像有些人那样扑着先要赔偿。 秦妈妈和阿翠没来得及休息就被杨若兮命令着先去帮阿贵安抚受惊的马儿,自然还要想办法怎么将卡在门内的马车给弄出去。 “夭寿哦!这是怎么了啊?”一片混乱中,一个尖利如刮玻璃的声音突兀的响起,盖过了所有的声响。 杨若兮这才抬头看了看四周,门口有车厢挡着,只能看到底部纷乱的脚掌移动;现在所处的是一间标准的四合院进门的宽大过道,过道里铺着青石板,再往里头就是个泥地的小天井,天井中间是一口高边水井,地上泥泞不堪,纷纷乱乱放着一行行石块通向各个方向的低矮小木屋。粗略看去,每个方向的小木屋不会低于五间,那些虚掩的房门处都有人影闪动,见到她的目光,那些人影有的消失不见,有的干脆开了们倚在门边光明正大看起了热闹。 正对面靠左的三间屋子看上去要坚实得多,木门里面还挂着浅色粗布门帘;是门口向井边唯一铺着青石板的人家,发出刺耳声音的是一个掐腰站在那儿的高壮妇人,她有一张黑黄的大饼脸、扫帚眉、塌鼻梁、一张大嘴抹着通红的胭脂,一张嘴,牙齿上都还沾着血红,看上去平添几分狰狞。 杨若兮手中的孩子在看到这个妇人出现之时明显的瑟缩了下,微微向杨若兮身后躲了躲。 那妇人此时已经上上下下将杨若兮四人打量个彻底,看到杨若兮身上的穿着和首饰之时,那双绿豆眼登时变成了豌豆眼。 “小毛头!你给老娘滚过来老实交代,是不是得罪了贵人?”妇人顺手抄了一旁的木棍,气汹汹的冲向了杨若兮这边,恶狠狠的表情在面对杨若兮之时又换了个谄媚的笑容:“这位贵人,小毛头若是得罪了你尽管收拾,这小子就是欠收拾。”她还以为是小毛头在外得罪了杨若兮,杨若兮就驾着马车直接堵门来了。 在杨若兮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妇人一把扯了小毛头在手,劈头盖脸就准备下手揍人,不是杨若兮反应过来伸手得快,比小毛头手臂还粗的棍子就落到了孩子身上。 …… 058 假货银簪 “夭寿哦!毛老头子还不爬出来给贵人解释解释,老娘就说老不死的你糊涂完了怎么不早点去死,捡个扫把星来祸害老娘,要是这院里的人被你们连累了可要怎么活!”大饼脸妇人不管不顾的坐倒在泥泞地上拍着双腿撒泼。 “就说,当初咱们怎么说的?咱们都是布衣巷的穷人,送孩子去首饰铺子做学徒?这不是异想天开吗,你们看是不是小毛头偷了铺子的首饰让人堵上门来了吧?”左边倚在门边的一个葛衣瘦小男子也撇着嘴说着风凉话。 “金嫂子,毛老头是你男人的义父,小毛头是毛老头收养的孩子,他们犯了事儿可没我们这些租客的干系啊!”还有那害怕惹事的人在一边喏喏的补充着,迎来一片应和之声。 杨若兮看得清楚明白,这些人还真是凉薄!还没弄清楚事情始末就因为害怕担干系不断的把自己往外摘,人情冷暖一眼看穿。 “不是,我没有偷东西!”小毛头挣脱杨若兮的手,硬着脖子高声辩解道,眼角余光瞥见马车车辕下一丝银光闪过,连忙扑过去捡在手中,毕竟是孩子,一下子兴奋得大叫道:“找到了!” 那是一根镂空如意银簪,做工在这个时代还算精细。 “那是什么?”大饼脸脸上满是贪婪,转向杨若兮已是一副维护的模样;“这位夫人,小毛头手里的那支簪子是小妇人的嫁妆,不知道怎么被小毛头偷了出来,的确不是贵人所有。” 杨若兮见这女人反复无常,好的坏的全都是她一个人在说,挑了挑眉,状似无辜:“我没说这支簪子是我的啊!” 大饼脸小眼睛再亮,难道小毛头手里还有? “这簪子是我的,是师傅给我的考试!”小毛头握紧簪子,大声的反驳,苍白的脸上闪过病态的潮红,可见生气至极。 “哼哼,胡乱说些什么?那映月斋里的匠人会收你做徒弟?那不是逗着你玩儿的嘛!若不是那老不死的给你交了一个鎏金手镯的束脩,人家映月斋会收你进去?也只有你和那老不死的还天真的以为人家是要你。”大饼脸叱道:“还不赶紧把手里的银簪子给老娘!” 小毛头捏紧簪子,“不给,罗师傅说了,只要我照着这支银簪刻出一支一模一样的木簪子来就正式收我做徒弟!” “呵呵,小毛头说的可是映月斋首饰匠人罗欣风?这人可不地道啊,前日老叔我都还听红楼街的春姐儿说她收了罗欣风一根如意银簪子;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匠人,哪里有银簪子送人,该不会让你又去帮着偷了回来吧!”说着,那倚在左边房门口的汉子还拿暧昧的目光瞅了瞅杨若兮,暗想若是红楼街的姐儿若都像这般颜色,那砸锅卖铁也要去一次。 阿贵有了秦妈妈和阿翠帮忙,终于将马儿安抚了下来,满脸愧色的来向杨若兮请罪来了:“二奶奶,是阿贵错了,害二奶奶耽搁了不少时间;我这就将马车退出去,咱们立刻赶路去东市。” “处理了这边事情就走!你去问问谁是这小孩子能做主的亲人,先别说我们是要做什么的。”杨若兮低声的吩咐道,相信以阿贵的机灵,定然能处理好。 阿贵心神领会,怜惜的在小毛头脑袋上摸了摸,往四周团团作了一个揖:“诸位,今儿我们家二奶奶确实是冲着这孩子来的,不知道这孩子的银钱是谁做主的?” 模棱两可的话顿时让四合院内的诸人面面相觑,大饼脸善于联想,立马以为小毛头犯了什么事儿,向后退了一步,指着那左边的闲汉子吩咐道: “马老大,去把那老不死的给我弄出来,老娘和他们可没半分干系,只要把老娘的银簪子拿回来就行。” 马老大知道那金嫂子不是好相与的,虽是厌恶,但还是忍着进了左边角落一个用木板木条和杂草搭起来的棚子里,片刻后抱出了一个头发花白,干瘦如柴的老人来;老人双腿屋里的聋拉着,应该是个腿脚不便的残疾人。 老人想是一直在屋里听着外间的动静,被马老大放在过道地上坐着后就对着小毛头伸出了枯瘦的手掌,看他周身脏污,那双手倒是洗的干干净净;“小毛头,到爷爷这儿来;爷爷相信你是好孩子不会偷东西的。” “爷爷。”小毛头拿着手里的簪子,几步跑到老人身边,一直强忍的眼泪这才流了下来。 “老人家,小毛头没有偷谁的东西!我们请你是向您道歉的。刚才我家马儿受惊,冲撞了小毛头,让他摔倒在了地上;我们家二奶奶怕孩子有个好歹,希望你们能一起去医馆,让大夫给孩子看看有没有什么妨碍。”秦妈妈听了杨若兮小声的吩咐,上前小心的解释起来。 “这样啊?”老人有着一双世故精明的眼,上下打量了杨若兮一番,暗暗为她的气度点了点头,回身抬手摸了摸小毛头的脸,柔声问道:“小毛头刚才绊到哪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小毛头还没来得及回话,那厢听清事情始末的金嫂子又跳了出来,“什么?原来是你们的马车撞到了我侄子,这可怎么得了?小孩子家家的要是撞出点什么毛病来怎么办?撞伤了也要补补身体什么的,买菜买肉可要花不少钱,夫人你可不能耍赖。” 杨若兮实在不想看她就像个跳梁小丑似的左边一蹦跶,右边一打岔的,也不用秦妈妈等人代言,直接用她那双清冷的眸子盯着她:“刚才你不是说他们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我要怎么对待他们也不关你的事吧!” “你还想要什么?”那厢的毛老头久受金嫂子虐待只是限于腿脚不便一直只能在茅草棚子里待着,心里积了不少的怨恨,“这四合院都给了你一家霸占着,还不够!” 老人的一声怒吼中气十足,不过吼了之后明显虚弱了许多,转向杨若兮道:“小毛头没什么大碍的,小孩子都皮实,也不用夫人赔偿什么了,你们走吧。” “不准走,撞坏了我家的院门不用赔偿么?”金嫂子还纠缠不休。 杨若兮懒得和这样的人计较,给秦妈妈使了个眼色,秦妈妈从袖中拿了两锭五两的银子出来,分别给了小毛头和金嫂子,主仆四人便收拾着准备离开。 “小毛头,把你手里的银子给我!”大饼脸咬了咬手里的银子,笑开了眼,生怕毛老头又教唆着小毛头犯傻,笑着对毛老头恭喜道:“毛叔啊,你们家小毛头今后可不差银子,才这么点大就有首饰师傅愿意收他为徒,教他手艺了,说不定今后还能做匠人、匠师呢!” 小毛头却是手一缩,直接将银子揣进了毛老头怀中:“你也说我要拜师,难道不备礼?” 刚才毛老头就在屋里听小毛头说拜师的事情,却是没听到小毛头说过,对着孙子伸了手掌:“让爷爷看看你刻的可像?刚才在家怎么没给爷爷说这件好事?” “人家不是想成了再给您说让您高兴高兴吗?”小毛头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支木簪子,连同银簪一齐放进毛老头的手中。 “不对!” “不对!” 在银簪被毛老头入手的瞬间,一老一少,一沉稳、一清脆两道否定之声一道响起! 老的是毛老头,簪子一入手他就发现重量不同,指甲一划,触感更是有异, 清脆的声音是杨若兮!眼看着都拎着裙子准备出门上马车之际正好看到小毛头放在毛老头手中的银簪颜色很不正常,在阳光下都显得暗淡无光,还带着淡淡的青灰色;最重要的是在簪子头部因为刮蹭有了一丝伤痕,从痕迹来看,分明就是掺了铅的铜簪子! 059 金玉良缘 事情还真的就那么凑巧! 小毛头所在做学徒的映月斋竟然就是杨若兮名下其中的一间铺子!秦妈妈从毛老头和小毛头的话中听到了段掌柜、东市翘脚街这样的字眼后已是十拿九稳,悄声告诉了杨若兮。不过是略略一寻思,杨若兮心里业已有了打算,唤了阿翠一阵吩咐,起身上了马车。 “这位老爷子,我家二奶奶说了,您老行动不便,这里离东市也不远,我们愿顺道载你一程。”阿翠听了杨若兮的话主动邀请毛老头爷孙俩上车。老人家都那么大年龄了,秦妈妈见他们落魄的模样也心有不忍,连忙拿了毡子放在了车辕上,让他们和赶车的阿贵作伴。 “等一等!”一直冷眼旁观的大饼脸金嫂子大步赶到了马车边,肥硕的手指抓着车辕,冲着帘子内的杨若兮嚷嚷道:“是你要给他们两人做主的,要是他们真的被人讹上可不管我的事啊!这里的四邻街坊都可以作见证的。” 此话一落,四周的人纷纷交头接耳,谁都知道这姓金的女人黑白不分,谁在她面前都是有理说不清!有老一辈的人都知道,现在金嫂子住着的四合院还是人家毛老头出钱买下的,只是这金嫂子的公公对毛老头有恩,毛老头便松了房产给他们金家;十多年前,这毛老头残了双腿被人送到了这里;看在每月都有人送来十两银子的份上,金嫂子一家对老爷子还算经心。 后来,老爷子收养了租住在四合院一对夫妻留下的孤儿小毛头,金嫂子的公公和男人相继去世,这金嫂子对毛老头便开始恶毒起来;到三年前,没人给这毛老头送银子了,这下子更是让金嫂子视这爷孙俩为眼中钉肉中刺,她性子泼辣不怕出丑,不但亲自动手搜刮了老毛头毕生的积蓄,为了有房子出租,还直接将毛老头爷孙俩赶到了窝棚里住着。 老毛头说来肯定也曾经富贵过,竟然给了小毛头一个精巧的手镯子,让映月斋的杨大掌柜答应收小毛头做铺子里的学徒,管饭不管住,学徒满三年后安排他跟一位师傅正式教习打制首饰。 小毛头手里的簪子经毛老头鉴定是假的无疑,金嫂子很是相信毛老头的判断,害怕最后毛老头身无长物映月斋为了捞回损失会牵累与她,自然要想尽办法脱了干系;要知道,映月斋的杨大掌柜有个女儿是京城府尹的第九房姨太太,年前得了个儿子正得势;为此映月斋可是做了三天流水席酬神的。 杨若兮在车内看着金嫂子巴在车厢门边涂着鲜红劣质蔻丹的指甲,心里一阵冷笑,人情冷暖由来让人心生失望!从门缝里正好看到毛老头搂着小毛头柔弱的肩膀老泪纵横的样子,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就当不想世上再来一个对生活失望的孤儿吧! “你尽管放心,若小毛头那支簪子真的需要赔偿的话我不会置身事外的。”若不是被车子这么一撞,小毛头的簪子也不会落在地上崩了一角,说不定回去还能交差;虽然,杨若兮也隐隐猜到小毛头那个罗师傅肯定有问题。 “这就好!这就好!一看贵人就是个有福的,牙缝里漏一点点也足够旁人一家子的嚼用了。嘿嘿……”金嫂子松开了车辕,让阿贵重新赶着马车上路,远远啐了一口道:“不知道是哪里暗娼门子出来的?一辆小小的马车充大家夫人!马老大,你们几个赶紧的,将那老不死屋里的东西都给我扔到门外去!既然出了这道门,那就别想回来!” 却不知杨若兮耳聪目明,将这番话听个清楚,微微蹙起眉头,从后车厢窗口暗暗记下了刚才那个院子的位置。 “这位夫人,不知道您的首饰是在哪家首饰店定制的?”毛老头许是想到了什么办法,面色没那么紧张,好整以暇的打量起杨若兮这个好心人来。 为了不让毛老头爷孙俩难受,车厢的帘子掀起了半边,秦妈妈这人只有一个脑袋一根线的弱智女儿,见到瘦弱的小毛头分外的心疼,正拉着他的手和阿翠一起问东问西。 杨若兮扬了扬眉:“为什么毛大爷不说我的首饰是内务府里制作的?”今早出门时,二太太就向秦妈妈打听了首饰的来历,她们婆媳俩还以为是是当年的杨家从内务府里制作的,话里话外想要她牵线买上几件。 “内务府里怕没有能做那种镶嵌法的匠人!”毛老头笃定的语气很让人怀疑他的身份。 “我们家二奶奶的首饰都是那位巧手大匠师亲手制作的!”说来,最相信杨若兮编出来的瞎话的还是秦妈妈,她隐隐是知道当年巧手获罪之后是杨家老太爷出手相救,作为报酬,巧手神匠给杨家制作几件稀奇首饰不足为奇。听到毛老头相询,很是得意的抽空回道。 “不可能!巧手的手艺也没这么好!”这一点,毛老头更是肯定,手指指着杨若兮垂在膝侧的金镶玉玉佩,“这玉佩所用的玉器只是普通的和田玉,玉质只是普通;老夫所料不差的话这块玉根本就是件丢弃的残次品;然而有高人取了纯度极高的黄金修补了玉块缺失处后还别具匠心的缠了金丝在上,重新让一块残玉绽放夺目的光芒,这样的手法,巧手在世怕也是自叹费如!老夫活了一辈子见了这样绝世的手艺,也算开了眼!不知有没有什么说道?” “金玉良缘!”杨若兮淡淡的说道,其实说法还有很多,只是她最喜欢这种叫法而已。 毛老头手指再一晃,指向杨若兮头上的凤衔珠金步摇和挽在发髻上的珍珠珠串,神色间已是心驰神往:“这位高人的手艺暂且不论,单是这份巧思才真正称得上‘神匠’二字;新宋朝数百年来直到前朝才开始放开以饰物入首饰之法,限于以前木质、玉质的制作方法,世人自知传承不懂创新;可怜巧手不过是比别人多了两分小聪明,偶尔敢于做一件旁人没做过的式样就被人封为‘匠师’,他还沾沾自喜以为真的是独步天下;结果被推上风口浪尖,最后落得个凄惨收场;要是他能有幸见到夫人身上首饰的制造如此惊细。美轮美奂,怕死也瞑目了吧!” …… 060 全民打假 眼前这位侃侃而谈的老人哪里还有刚才在四合院那贫困潦倒、形容枯槁的模样,大有精神焕发、指点江山的豪气。 “哦?!”杨若兮敛下长长的眼睫毛遮住眼中的震惊,昨日家宴之上各家女眷可说是争奇斗艳,尽皆戴出了看家的首饰,艾氏也不例外,她一个国公府嫡出的小姐也没见着有几样精美绝伦的首饰,看到穆瑶娘手腕上的玛瑙手链之时眼中的惊讶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可见这个时代首饰的工艺制造有多简陋! “老前辈认为做出这套首饰最大的难处在哪?”杨若兮变换了称呼,不过明显陷入思考的毛老头根本没发现这一点,认真想了许久,在杨若兮以为他回答不上之时,毛老头却是声音嘶哑着开了口: “要想做出和夫人身上几件首饰的难处太多了!”说这点之时,毛老头的声音萧索颓丧,又像是带着某种不堪的回忆:“首先是金子的纯度,靠着拉流和化火根本没办法提到夫人身上金器的纯度来;再来是锻造,老夫看夫人身上金器或是拉丝、或是拉片,真是细如发、薄如纸,巧手做了一辈子首饰,充其量拉过棉线粗细的丝条,但也不敢再拉长,否则就要断开;最大的难处其实不是前两者,说来提纯和锻造只要有足够的信心和耐心还是能成,但这镶嵌之法老夫真的参不透。” “呵呵,真不愧是‘巧手神匠’老前辈,能看出这么多的东西来。”杨若兮勾唇一笑,上挑的凤眸带笑,柔柔的看着惊愕的毛老头,身边的秦妈妈更是一把捂了嘴差点失声叫了出来,慌忙探头四处看了看,生怕被别人听了去。 经过了最初的愕然之后,毛老头已是恢复了气定神闲,拱了拱手:“今日见了夫人身上首饰物件,老夫哪里还配称‘神匠’,再说老夫早已被剥去匠师职位,不敢当夫人尊称。” “毛老爷子,我闺名杨若兮,我父名为杨逸杰!”杨若兮淡淡笑道,“巧手神匠”这个噱头刚借来一用就遇上真人,这还真是巧啊!只是,秦妈妈那儿又少不得要花些口舌了。 “杨逸杰?!”毛老头瞪大了眼睛,满脸激动之色:“可是前任太子太傅杨老大人家三公子杨逸杰?连中三元被钦点为探花郎的杨逸杰?” “老爷子说的正是家父。”杨若兮记不起自己那被人称作惊才绝艳的父亲长相为何,但却记得他行为儒雅,对子女很是关爱,心里一暖,也不知她得了这杨若兮的身体,有没有机会也连着她身边的关爱一起得到,若是那样,她必紧紧抓住,绝不放手。 “老奴参见孙小姐!”毛老头说着就打算用双手撑着残疾的身体给杨若兮行礼,还是阿贵反应得快赶紧扶住,可小毛头像是看懂了什么,快速的翻身给杨若兮磕了三个头:“这位夫人,爷爷说过,姓杨的都是好人,你姓杨,小毛头拜拜你。” 杨若兮哭笑不得,秦妈妈伸手抱了小毛头入怀:“乖孩子,真懂事。” 杨若兮看毛老头还想说什么,连忙伸手止住了他:“老爷子什么也别说!那映月斋是我的产业,但我跟着夫家在株洲待了三年,这铺子里如今是个什么情况是真的不知;也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瞧瞧杨家两兄弟是怎么给我看的铺子;有什么话咱们等安顿好了再说。” —— 翘脚街是整个京城数得上号的繁华之地,左边接着外城商户聚集的庞大东市,右边接着内城权贵进出东城门毕经的东顺街。 映月斋就坐落在翘脚街中段的一个十字路口,临街的铺面分作三层。一层为接待大厅,正好两边开门,采光好、视线佳,放置了高高的柜台做接待处,东西两侧摆放着木质矮柜,上面杂乱的堆着些木质、铜质的簪子、手镯、耳环、戒指之类;二层才是金银玉等物件,三层用来招待贵客女眷,但很少用上就是了。 映月斋的左边是一家两开门的粮食铺子,门口摆放着白的大米、黄的玉米、粗的糙米、各种豆类,种类还挺多的。 可这日午后,三间铺子前被人围了个严严实实,东市的各路混子、好事的八卦婆姨、翘脚街的商铺老板伙计各自占据了有利位置,拉长了耳朵听着首饰铺子和粮食铺子里噼里啪啦的杂乱声响,间或着男人的哀求、女人的哭叫。 要说这首饰铺子和粮食铺子风马牛不相及怎么会像是一同被人挑事似的?怪就怪在这两家铺子的掌柜是亲生的两兄弟,平日里做事就不太地道,两家被人挑事,旁人只管束手旁观。 还在远处,小毛头就发现了映月斋的异样,小小的身子哧溜一声滑了下去,“二奶奶,小的去探探消息。” 杨若兮担心他小小的一个人出什么差池,忙吩咐阿贵道:“车子找地方停下来,你赶紧跟上去看着点。” 因着车上还有个残疾的毛老头在,杨若兮和秦妈妈也只有在车里等着消息,还好阿贵惦记着这边,很快就带了小毛头回来;别看小毛头只有九岁,常年在街面上走动,探消息很有一套,回来之后就比手画脚说开了。 原来是映月斋近日送了一批首饰给顺天府尹九姨太,专程让她拿来打点关节、也好给映月斋带来更多的财路更好的发展;谁料九姨太倒是将那些金银首饰送出去了,可才多少天就出了毛病。原来这一批首饰中竟然有一半是掺了假的!黄金是用黄铜镀了浅浅一层金,而白银饰品则像小毛头发现的那支簪子一样,掺了不少的铅。 要说这些东西被人私下发现还算好的,偏偏有一件金质插梳属于模仿元丰号的手艺制作,被九姨太孝敬给了府尹夫人。府尹夫人见东西精致,图个新鲜,戴着参加了府尹大人的一次同僚聚会,不知道什么原因,插梳竟然有半边变黑了;当时就被和她同品级的一位诰命夫人嘲笑;不但坠了府尹夫人的面子,还让府尹大人跟着受了别人一阵嘲笑。 这还没完,府尹夫人找九姨太算账的时候正遇上九姨太新生的儿子生病,大夫一检查,说是吃了铅粉!那么小的孩子哪里会自己吃铅粉,这可是下毒!府尹大人吃惊之下彻查后院,得!问题还是在九姨太身上,小孩子身上的项圈和手镯被咬出了牙印!正磨牙的小孩子将银镯子、银项圈咬开了,里面掺着铅。 这可怎么得了,九姨太的儿子被府尹夫人抱去养着,九姨太被打了一顿赶出了府尹大人府邸;听到这些消息的客人纷纷拿了首饰要求退货,恰好杨大掌柜的回家处理他女儿的事情去了,隔壁粮店的杨二掌柜作为亲弟弟站了出来,谁知惹到了人群中某些人对于粮店的质疑,这不,三下两下的就乱作一团了! …… 061 铺子危机 “这样啊?”看着眼前一片混乱,杨若兮若有所思:这是不是瞌睡了就有人送上枕头。 “我的二奶奶,这时候你睡什么觉啊?”秦妈妈眼瞅着映月斋的柜台都被人砸出了偌大的窟窿,杨二掌柜的捂着脑袋,手指缝里冒出的可是实打实的鲜血,不禁心里发慌。 “不忙,等杨大出现了我们再过去。”杨若兮好整以暇的开始闭目养神,其实是暗自思量遇上这种情况应该怎么解决。在现代,遇上这样欺上瞒下的经理,一张辞呈、一封通告就可以以这人只是个“临时工”的借口置身事外;然而在这里可不成,杨大、杨二是有卖身契的奴才,有什么好歹别人只会说做主子的无能。事已至此,只有等着看看还有谁会着急的跳出来! 杨若兮从小毛头复述的事情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经历了二十一世纪各种肥皂剧的熏陶,她隐隐觉得杨大的女儿遇到的事情可说是一环扣着一环,不会就这么简单了事的。 果然,没等多久,那边就传来了纷杂的脚步声,一队身着灰底红边衙役服色的人从东顺大街转了过来,领头的人腰刀一扬:“通通停手!” 围观的人们大多是东市和翘脚街的小贩,这些人平日里或许你说什么京兆府尹他们没多大的感觉,可这些皂衣衙役就不同了,整天挎着腰刀在街上巡视,话说“阎王好见,效果难缠”,升斗小民最怕的就是这些衙役,见状可是有多远闪多远。 顿时,映月斋和粮食铺子里就剩下寥寥数十人,门前空出了一大片;杨二是个高大敦实的汉子,约莫三十多岁,眼中神色带着几分精明;见了领头的衙役后眼睛一亮:“胡三哥,您老人家可来了!要是您晚来一步,看到的就是在下的尸体了啊!您可要为小的做主啊!”说着,杨二将手从脸上挪开,特意的斜斜一扒拉,让额上刚刚露出的血渍糊了半边脸庞,看上去分外的凄惨。 撩着马车帘子的杨若兮见状冷冷一笑,这人太会装模作样,若是想要继续开着这两家铺子,这人不能留! 远处,接到小二报告的杨大也大跨步狂奔而来,他看上去和杨二年纪差不多,可能是这几年的养尊处优,黑色暗花绸缎的衣袍紧紧绷在他有些发福的身体上,嘴角两撇八字胡随着他的跑动一翘一翘的,一边抹去面上的汗水,一面冲着领头的衙役拱了拱手:“我说,胡三哥,在外面站着干什么?进去坐坐。”说着话,那只拢在袖中的手掌就来拉神色严肃的衙役捕头。 “哼,杨大掌柜的少来和本捕头攀交情,本捕头历来清正,从不受贿,这可是这翘脚街、东市一带人人皆知的!”胡捕头义正言辞的甩开手,冲着四周拱了拱手,顿时杨大手里一张印着墨迹的纸张曝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是啊是啊!我们都是知道胡捕头清正严明,特意叫您老为我们这些苦主帮忙做主!”没想到说话的竟然是此时站在映月斋柜台东侧的一个葛衣中年汉子,他刚才打砸店铺可是下手极狠,杨二掌柜头上的伤也是他拿了柜台内一把木工槌给敲出来的。 要是这时候还看不出胡捕头来意不善的话,杨大和杨二两人也妄在翘脚街混了这许多年,兄弟俩对视一眼后脸色都变了。杨大还算镇定,直接对那个嚷嚷着的中年汉子行礼道:“老哥贵姓?不知道本小号哪里惹到老哥,让老哥如此愤怒?” 据他所知,那些得了女儿首饰的大多是有头有脸的官太太,这些人根本不好意思找一个小铺子的麻烦,那样反而让人觉得掉价;出现闹事的反倒是想要对付自家的真正对手。 “免贵,姓曹!在下只是个管家!前些日子我们家太太在你们铺子选了几套首饰赏给家里的奶奶、小姐们,想不到全是些假货!我们家太太很生气,你看着办吧?”话音一落,曹管家顺手一挥,有个十八九岁的壮小子送上一个包裹,“砰”的一声响,包裹被丢在唯一没倒下的矮柜上,包裹敞开,里面露出数道金光闪闪;这么多黄金首饰价值可是不菲! 接着,另外一边也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瘦小汉子也同样丢出了一包金首饰,“我这里也有!” “我家里是一袋掺了沙子的大米,从隔壁粮食店买回去的。” “我家里有一袋细粮,下面全都掺着糙米。” …… 一时间,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纷纷带着怒火控诉起来! “不可能!我杨老二做粮食生意十年来全是本家庄子所产,决不会出现以次充好的情况来。”杨二掌柜很是愤慨,不像是作假。 杨大掌柜倒是没忙着辩驳,疾走两步扑到那两包首饰前翻开包裹,一支支细细看过,松了一口气:“这位客人,你说这些首饰是从小店购得,请问是否有凭票?” “怎么没有?”曹管家从怀里拿出一叠纸张扬了扬,重新收回怀中,“现在不能给你看,待会儿一起交给胡捕头,他自有公断!” “胡捕头,四邻街坊,今日我杨大川在此给大家先道个歉!本店的确出了一位用黄铜、铅粉滥竽充数制作首饰的珠宝匠人;这一点小店难以推脱。但众所周知,小店四年前都还说一家粮店,三年前才该做映月斋做首饰;店内一直是一位姓张的老师傅;直到去年年底才重金聘到了一位罗姓师傅。这次出事的正是这位罗师傅,可自从事发后这位罗师傅便失去了踪迹,本小号也正要寻他赔偿损失。” “哼哼,任你舌绽莲花也无法狡辩!他是你们铺子聘请的匠人,难道他出的事你们不必管?退一万步说,谁知道这首饰匠人作假不是你这个东家示意!现在事发了谁知道是不是你杀人灭口!没那个雄厚本钱还学人开什么首饰店,看你这破铺子,怕是卖了也赔不了我家太太的顺失!今日有衙门里的胡捕头在,趁早把房契地契交出来让我们这些人平分了算了!”曹管家没给杨大掌柜喘息的时间,紧追不舍的起哄道。 杨大掌柜和杨二掌柜面如土色,事发前因为铺子里原料用罄,正向元丰号缴纳了一笔为数不少的原料订购款,这个款项是很不容易才交进去的,不是你想说退出来就能退出来的。前些日子为了平息府尹大人的震怒,两家已是将这些年的储蓄一并搭了进去,没料到还会有这么多人要求退货,铺子里根本就没了足够的银钱赔偿! …… 062 断然出手 “杨大掌柜、杨二掌柜,事实俱在的事情你们二位怎么说?”胡捕头在手下的安顿下大马金刀的坐在了街边一张八仙桌上,大有当街办案的大老爷威严。以前他对杨大杨二两人另眼相看不就是因为杨大有个给京兆府尹当九姨太的好女儿么?如今外孙子被府尹夫人接在身边拘着,女儿被驱赶出府,明摆着得罪了贵人,还需要什么脸面可言?再说了,那位曹管家派人来请的时候人家可是懂事的奉上了两百两银票,比杨大想要强塞的五十两大方了不知多少。 “官爷,这事情,两个奴才似乎做不了主吧!”一声清冷的问话突兀的在胡捕头身侧不远处响起,杨若兮看戏到这儿已是知道这是有人谋夺她嫁妆来了,可惜这些人打听得还不够彻底啊!不过,说不定也是两个奴才都忘记了他们的身份。 “这位夫人又是?”胡捕头常年在街上混,眼睛毒辣着呢;这新到的一行人有主子、丫鬟、婆子、小厮,还背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这是什么情况? 杨若兮戴着秦妈妈叮嘱的帷帽,一步步从胡捕头身边往映月斋内走去,小翠满脸的兴奋之色,上前几步将地上的桌子、凳子扶好,用袖子抚开碎裂的残渣:“二奶奶,坐这里。” 秦妈妈扶着杨若兮坐好,转头冲着已经木呆呆的杨大杨二两人淡淡一笑:“你二人可是傻了?见着主子连行礼都忘记了!” 杨大杨二只知道杨家已经垮了,根本不清楚杨若兮的去向,三年没得到一丝消息,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一家这一辈子也就老死在睦洲那个全是凶狠蛮子的地方,但眼前的秦妈妈他们认识啊!三年前杨夫人亲自把他们兄弟二人连同妻子的卖身契交给了秦妈妈保管,如此看来,这个戴着帷帽的女子真的就是他们家的小姐,穆家大房的二奶奶! “小的……”形势比人强,兄弟两人无奈的对望一眼,本就面如土色的面孔此时更是绝望。 “行了,你们的礼我可受不起!杨二川,你一脸的鲜血还是回那边铺子待着去吧,记得守好铺子,别让有心人再给你混进几袋子‘证据’,那时候我们杨家粮店才真正洗脱不了这个嫌疑了。”这两人杨若兮是打定主意不会再要了,也不想白白受了他们的礼。 听她这么说,两兄弟还以为这是杨若兮有心尽释前嫌,杨二赶忙点头回了铺子,刚才被人丢出两包假金首饰之时他就担心粮食被人动了手脚,再说头上的伤一抽一抽的疼,要是再不包扎下他也不放心。 “这位夫人真的是映月斋主人?”不但胡捕头诧异,就连那个领头羊曹掌柜都是一脸诧异:这个时候出来顶缸,这女人脑袋没病吧! “正是!以前是两个奴才仗着我不在京城任意妄为了些,如今既然我已经回来了,自然不会任他们这样败坏我的名声,败坏我夫家的名声。”杨若兮深谙“背景”的妙用,不管何时何代,这玩意儿都让人充满着优越感。再说了,在穆家被苛刻三年,借借名头来唬唬人当利息还算轻的了。 “夫人,这件事情既然你出面认下了,那你说怎么办?”曹管家一指离杨若兮五步远的包裹,“里面共有五套金头面,当时购得的总价为一千两,看在夫人的面子,我家太太伤心气愤的医药费可以免了,然我们家大少奶奶戴了首饰之后一直感觉身体不适,这求医问药你可要一起管了!” 另一边的瘦小汉子明显是看曹管家的脸色,也轻声哼道:“我们家总共是十一根簪子,三把金质插梳,两套小公子穿戴的手镯和项圈,总价五百两银子,两位小公子那里也要夫人拿出个章程来!” 旁边等待的那些人也纷纷报起了自家的价格,杨若兮躲在帷帽后的表情这些人看不见,但见她一直只是稳稳的坐在原地并不说话,想当然的以为她不过就是个深闺妇人,有的就开始漫天要价,胡说一气。 待得这些人说得差不多了,杨若兮这才慢条斯理的饮了一口阿翠备上的茶水:“杨大川,咱们映月斋今年有这么好的生意?卖了这么多首饰物件!” “这,不瞒二奶奶,小的能力有限,这三年来映月斋的生意举步维艰,即使去年小女被府尹大人抬举做了九姨太太,可那些往来的贵人们都冲着元丰号去了,小店更是生意萧条不堪;今年开春还有好些家商户找小的商量转让铺子事宜,不过小的谨记只是个下人,并未生出私下买卖铺子的背主之事。” 杨大川这番话的意思包含了很多:第一,这铺子没挣着钱,所以三年没给你半分银子不是我的错;第二,我女儿被抬举成了府尹家的姨太太,当然他没说已经被赶出来的事实,还以为杨若兮和以前一样好蒙蔽;第三,这铺子是别人看着口岸好,眼红,并非是我经营不利,相反,为了维护铺子,我们两兄弟还付出许多! 若是以前的杨若兮听到这番话保不准就信了进去,可现在的杨若兮深谙生意之道,哪里会像他说的这般可怜!帷帽下的红唇微微勾起,她很感谢这样的帷帽,更能让人觉得高深莫测,做起事来定能事半功倍! “那你去把近两年的账本给我拿出来!”杨若兮示意阿翠将桌面腾开一大片位置,摆开架势准备当街查账。众所周知,有大型银钱过手的铺子都有详细的记录,可这个时候杨若兮摆出这个架势又是什么意思? 想到当然要问到,曹管家将手在柜台上重重的一拍:“这位夫人可是要视我们为无物!今儿是我们来向你们映月斋兴师问罪,可不是让你在这里对你家掌柜兴师问罪的!怎么着?一个姓罗的背黑锅不够,还要再搭上一个卖了身的奴才!” “麻烦这位曹管家把你们订购首饰的凭票拿给胡捕头帮忙记录下行吗?”杨若兮没正面回答,反倒另外提出了个要求。 ----------以下闲话n句------------------ 【下章估计爱瑷的《珠宝店》就入v了,什么上架感言爱瑷就直接免了吧!在此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是你们的每一个点击、推荐、收藏支持着爱瑷一路前进。看爱瑷书的人都知道,爱瑷不是职业写手,也没有经过系统的培训,纯属兴趣而已;爱瑷也知道文文还不够好,但爱瑷一直在努力,相信你们也知道爱瑷在进步,不会一直裹步不前! 爱瑷还是那句话:爱瑷的一路成长,你们一道见证! 新文入v了,不管大家后面的会不会全部订阅,这首订还需要大家多多帮忙!盗文的朋友希望你能够慢点来,给爱瑷一点活路,从兴趣到挣点内衣钱也不容易是不? 另外说下更新事宜!爱瑷上架之后为了报答大家的一路厚爱和可爱樱桃编的照拂,正常情况下会日更6000以上的,偶尔一次不够也肯定是因为爱瑷有别的事情耽搁了,事后能补则补!至于加更神马的,那要看一路继续跟文的大家怎么表现啦! 最后,爱瑷记得差不了多少章爱瑷就能有一个神光徽章了!到时候希望别让爱瑷太难看啊!】 063 日期疑点【求首订】 其实当今圣上还是前后颁布了好几条有利于女子的措施,其中就有关于和离和义绝的,不再将女性限定在被休和送到家庙修行两种被弃的结局中;而且女子可以在适当的情况下打理自己的私产,嫁妆就在这私产范围之内。 也不再限定女子只能关在后宅半步不出闺门,有条件的女子还可以在琴棋书画之外修习四书五经,集雅楼的八雅也是因此而新兴。 这些新措施是在圣上登基后不愿拘着自己几个女儿而颁布的,当然也引得不少守旧的家族反驳不耻,但谁家没有女儿,这几条法令前面关于和离和义绝的倒是几不可见,谁又真的愿意走到那一步呢?但后面这两条却能带给人实打实的好处,这么些年还算是贯彻到了民间。 杨若兮心里还是挺感谢这位据说疾病缠身的圣上,至少他还是为她的穿越带来了几分福祉,不然此时她也没资格坐在映月斋里翻阅账册查找漏洞了。 “这位夫人怎么称呼?”曹管家不得已,将怀中的票据交给了胡捕头,两者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杨若兮视若不见,秦妈妈应声报出了家门:“清康坊穆家!” 杨若兮在秦妈妈报出穆府名号之时特意仔细看了几位当事者的表情,胡捕头和另外那些闹事者纷纷惊愕的看向了那位曹管家,而那位曹管家却是神情未变,像是知道杨若兮身份似的,拱了拱手:“原来是等缺的株洲刺史穆大人府上二奶奶,在下有礼了!” 杨若兮被帷帽遮挡的脸上出现个“果然如此”的笑容,这些人还是露出了马脚!穆元阳回京之事只是这几天的功夫,且秦妈妈并未喝破她们是穆家的哪一房,这位曹管家不但没露出和胡捕头等人同样的惊愕神色。反而还依旧一副笃定的表情,是什么让他这么有把握的? “曹管家,你一个管家怕是不能做了贵府太太的主吧!能否请贵府太太移驾一叙,或是我亲自上门请罪赔偿!”杨若兮冷冷的给了这位曹管家一个台阶,若是识相的话就该此时退去,否则她杨若兮可不是原来那位泥捏的主儿。 “这……”曹管家眼神闪烁,今日之事都是听令行事,还真是没想到会遇上杨若兮横空出手。正确来说,他们根本没料到地契和房契根本还在杨若兮手中,消息不是说这位二奶奶根本就是个没主见懦弱的主儿。三年前就被下人夺了嫁妆庄子和铺子吗?怎么不一样? “穆家二奶奶,这铺子是谁的只是你说着好听的,合着不会是杨大掌柜出钱聘你来拖延时间的吧!”边上的瘦小汉子想着主子的许诺。要是这两家铺子夺了下来,他能得一间铺子的三分利呢;他们也是在东市走动的人,自然知道这两个铺子一月收入可不菲。 “就是,你说你是穆家二奶奶就是穆家二奶奶了?你说你是这两家铺子的主人就是这两家铺子的主人了?我还是这条翘脚街的大掌头呢!” “哟,看这夫人身段妖娆。该不会是杨大掌柜从哪家寮子里找出来的吧?不如你掀了帷帽让大家伙看看是不是老相好!” “……” 边上一个接一个的起哄越说越难听,急得秦妈妈和阿翠如热锅上的蚂蚁,小毛头听不懂什么意思,但也知道情势好像对杨若兮不利,拉着阿贵的手担忧道:“阿贵哥哥,我不让二奶奶帮我讨回公道了!我去求大掌柜让我做工抵债就好。” “傻孩子。二奶奶会有办法的。”毛老头看着气定神闲的杨若兮,莫名的就相信她纤弱的身子里蕴含的强大自信,安抚着躁动的四人。 “胡捕头。这……,你就不管吗?”杨若兮只管将平复混乱的任务丢了出去,既然有官府的人在此,她难道还需要声嘶力竭的辩驳一番?向着秦妈妈伸出手掌:“妈妈,将杨大川兄弟俩的身契和这两家铺子的房契地契交给胡捕头过目!相信在这里这么多父老乡亲的眼目下。胡捕头自会主持公道!当然,若是胡捕头觉得身份限制处置不了。也可以劳烦驻东市的禁军都指挥使来帮忙判个公道!” 杨若兮在株洲时曾经研究过这顺和朝的官职制度,这里的官职制度很是奇怪,有中书省、抠密院组成的内阁;下属有六部,驻京的除了府尹衙门之外还有部分禁军协同分管,衙门或许还顾及各方势力,可这禁军属天子亲军,不会以家世来审案子;职责范围都是维护京城治安,官制和名头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胡捕头脸色变了几变,只好对起哄的人厉声喝道:“再有谁胡言乱语一律锁起来!”接了杨若兮递上的文书看了遍,点点头大声道:“本捕头现在可以作证,这位夫人拥有映月斋和杨记粮食铺两家铺子的地契和房契,也有杨大掌柜和杨二掌柜的卖身契!” 此话一出,众人无限唏嘘,杨大掌柜和杨二掌柜在翘脚街十余年,一直过着鲜衣怒马的富足生活,不见给人请安、也不见向谁交账,哪里像是为人奴仆的!一时纷纷交头接耳,无数的猜测长着翅膀在翘脚街蔓延开去。 “你这弟媳妇是个傻子吗?”人群外的一个角落,玉瑾然不适的换了一只脚为重心站着,说不出心里突起的焦躁是为哪般,冠玉面庞上满是不屑和恨铁不成钢!“若是爷家里有这样的奴才提起来发卖就是,还在那里查什么帐!这些贱民不是说那两个奴才十年的积蓄都送给了常在那家伙吗?难道还能查出一朵花儿来!她可别被这些人给气坏了,爷还要怎么报仇啊!” “呵呵,玉少不是说平日里出来人人都躲你远远的听不到真话吗?现在听了几句就不舒服了!”段皓庭打量了一番穿着青衣小厮衣袍的玉瑾然,忍住笑一本正经的劝道:“若是玉少觉着这么在街上闲逛不耐烦了,大可回客栈去和顾妈妈他们汇合换上你自己的衣服。” 两人在云来楼胡喝海喝一气之后玉瑾然醉眼朦胧的给段皓庭抱怨了一番他来到京城后举步维艰的生活,让段皓庭诧异之余也觉着这位锦衣玉食的爷原来没那么风光,固然有阿谀奉承的心思,但不能否认他对这样的玉瑾然也多了几分同情;当下提了不少的建议。玉瑾然立马就选了“微服出巡”这一条,段皓庭想着玉瑾然经常混迹的几条繁华大街,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让他心里更难过,干脆拉着他往东市这边晃荡。 这一晃不要紧,走到翘脚街两人就走不动道了,为啥?前面有热闹可看啊!玉瑾然最喜欢看这样的场面的,以前出入的地方哪里遇得上这么热闹的事情,兴奋的躲在角落听着八卦。后来看到处在风暴中心的是杨若兮,这小子眼睛都亮了,直希望杨若兮快点遇上点难题,然后他出去解决,狠狠下她的面子。 谁料段皓庭看到杨若兮之后倒是不忙现身了,施施然用碎银子招了旁听的两个闲汉把事情打听个清楚,摸着下巴靠着墙壁饶有兴致的等着看杨若兮怎么应对,当然,他不否认两间铺子的地段和面积都让他大有兴趣。 “你一直都知道她就是你表弟媳妇吧?”玉瑾然突然收回脑袋贼兮兮的在段皓庭耳边问道。 “那又怎么样?她迟早都是要被休出来……”段皓庭措不及防下不知不觉说出了心里话,想要挺住已是为时已晚,看到玉瑾然晶亮的眼神,他暗暗叹了一口气:“玉少您大人有大量,她已经够命苦的了,您就别记挂着找她报什么‘一嘴之仇’了!” 玉瑾然的脾气向来阴晴不定,眼珠子一转又是一个主意,若不是段皓庭念着他背后的玉家,早就甩袖子不奉陪了。 “行了啊!这位夫人,您可查出什么来没有?再拖延时间也是无用功,别耽搁胡捕头和大家的时间了!还是赶紧的把房契、地契交出来抵债吧。”曹管家看着杨若兮隔着黑纱帷帽仔细的看着一条条账目,不知怎的心里有些发慌,不由再次开口催促道。 杨若兮已经看到了她想看的东西,推开账册往后靠向椅背,“我可是查出了不少的东西,不知道曹管家是不是要一一听来!还有啊,就算是我映月斋理亏,难道我没银子赔偿,还需要用房契地契抵债?” 她当然要说,只是在想要怎么说?说出来之后这些人狡辩又该怎么驳! “说!看你说出一朵花来!” “这本是我们映月斋的账册,每一笔生意都记录在册,这三年来,不过也才填满了一本账册!”杨若兮举了举手中薄薄的一本书册,里面可告诉了她不少东西! “不知道胡捕头能否告诉我你手里那些凭票都是什么时候开出来的?想必上面有详细的日子吧。” 064 质量疑点 胡捕头手中集中了好几个前来闹事者手里的凭票,在杨若兮打定主意出头之前她就细细问过了已经在映月斋做牛做马三年的小毛头,对映月斋平日里的生意往来还是有一个直观的了解:映月斋的生意不像杨大说的那样入不敷出,但绝对不会卖出如此多的金饰。 相对来说,黄金和玉器在元丰号那样的大首饰铺子才会有市场,一间摆在东市这纷杂地界的铺子想要卖出多少金饰根本就不太可能;小毛头也说,首饰铺子的二楼只摆了几样金饰,银饰算是二楼的主打,但卖得最多的反倒是一楼木质、铜质、鎏银的廉价物件。 胡捕头此时也看了看手里厚厚的一大摞凭票,日期大都集中在年前、年后这三四个月之间,这么多凭票若是加在一起也比杨若兮手中的账册多吧? “还请胡捕头移驾看看这账册上的出入库物件,也为映月斋做个见证。”杨若兮让阿贵将账册呈给胡捕头看过,她也不怕胡捕头和那个曹管家沆瀣一气,洗清嫌隙凭这么一项根本就不可能。 曹管家等人交上来的凭票日期在顺和二十三年一、二、三月之间,而映月斋的账册显示,这三月来铺子里银器饰物都才销售了不到二十件,金器更少,不到三件;没有一笔生意是购买的全套首饰头面。 两相对照,一目了然!杨若兮饶有兴致的看着一脸为难的胡捕头和曹管家眉来眼去,很想知道接下来他们还能怎么胡说一气。 “谁不知道做生意的奸商都有两本账册的!一本是拿给官府税务部门查税的,一本才是你们私下里的实帐!”果然,曹管家的意思就是不认账册的出入账单了! “那请问曹管家,你又有什么证明是在我们映月斋购得的这些金饰?既然你说账册可能有假,那你的凭单就不会作假了吗?”杨若兮随手抽了胡捕头放在桌上的几张凭单,淡淡瞟了一眼。心里更是笃定:“还真是巧了!曹管家的这些凭票都是罗欣风师傅开具出来的,这凭票是我们映月斋的没错,可上面的印章怎么是私章啊?先前曹管家不是说我们映月斋是要推罗师傅出来作伐子吗?那现在你们的凭票又是什么意思?我能不能假设这位罗师傅本来就是你们的人?或者,你们收买了罗师傅!” 转向胡捕头,杨若兮在帷帽后的凤目中已是智珠在握:“胡捕头,我要报案!一告罗欣风弄虚作假、卷款私逃;二告有人聚众闹事、污蔑良民;三告有人打砸店铺、影响社会治安!请胡捕头接案秉公办理。” 这可为难了胡捕头,看了看曹管家和那几个起哄的汉子,不得不扬手:“先抓起来。”按照律法,杨若兮第一告的罗欣风不在场,若是要审问必须得等到罗欣风回来之后才能开始。 小毛头这时候突然凑到杨若兮身边说了句什么。杨若兮微微点了点头,摸了摸小毛头的发顶,突然指着一个方向叫道:“胡捕头。罗欣风在那!” 方才杨若兮看了凭票就有些奇怪,单靠这些东西哪能让杨大掌柜和杨二掌柜心服口服,这些人定然还有后招,想了一遍后悄悄让小毛头在人群中仔细寻找,果真让小毛头看到了换了装束躲在一旁的罗欣风。如果现在换做杨大掌柜发现了破绽叫嚷开来。只要这位罗欣风师傅站出来作证说他的一切都是杨大掌柜指使,那么一来,人证物证齐全,一切也就尘埃落定了! 可现在不一样,站出来揽了这一摊子事情的是杨若兮,背后还有整个穆家撑着呢。虽非王侯,但也够胡捕头喝一壶的,就连曹管家的主子也不一定敢和穆家正面对上。罗欣风要是此时出现必定被当做最后双方的替罪羊。将事情不了了之,他便一直在犹豫。 很明显,杨若兮不是只要个替罪羊那么简单!待得这个脸色暗黄,眼角下垂,身材高瘦的中年人一被抓住。杨若兮便先发至人的直接问道:“不知道罗师傅卖这些金饰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况?你在映月斋的时候,小毛头和另外一位小厮还时时跟在你左右侍候着。映月斋里人来人往,想必不是做这种大笔交易的地方吧?” “对,我本就不是在映月斋里做的生意。”顺着杨若兮的话,这位被酒色掏空身子的中年人眼神闪烁,试图按照原计划将一切栽赃到映月斋的头上:“都是杨大掌柜安排的地方!” “罗师傅,你为什么要陷害我?如果不是……如果不是爷爷发现这簪子有问题,你是不是要让我向小四哥哥那样赔上一大笔钱!”小毛头看到罗欣风之后神情激动,他口中的小四哥哥和他一起进的映月斋,因为年龄大些,一直对他照顾有加,前些日子就是因为罗欣风让他保管一个金戒指出了事,被打了一顿后赶出了映月斋。 “小毛头别慌,有杨小姐在定能帮你找回公道!”毛老爷子算是看出来了,这位身材纤细的小姐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单是她身上那份气定神闲就足以让任何男人汗颜;抽丝剥茧的还原事实真相定然能够让人无话可说。 “这就对了!”杨若兮对毛老爷子爷孙俩微微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凭票:“这位曹管家不是说东西是他主子在映月斋里买的首饰吗?原来你们说的不是同一宗买卖啊!究竟是谁在说谎!” 曹管家这下也是面如土色,那厢的罗欣风已知大势已去,嘴里还是喃喃辩解道:“那些东西都是映月斋出来的!都是杨大掌柜的给了银子让小的做的。” “是吗?不知道罗师傅手艺如何,不如当场做一件首饰出来让我们一看究竟!”说着,杨若兮示意小毛头近前,轻轻吩咐了几句;她知道,这个年代的首饰制作还停留在很原始的时代,溶金的时候用的只是天然炉火搭配粘土坩埚;不管怎么熔炼,最终提纯出来的黄金纯度都有限。也大大的限制了首饰制作工艺。她看过罗欣风做给小毛头的那支如意银簪,手工极其低劣;倒是曹管家包裹中的那些物件一件件很是精美,很像是元丰号里的手笔。果然,看到小毛头从一楼角门里拿出了溶金专用的小火炉和坩埚,罗欣风的脸色变得极为精彩。 这时,毛老头颤巍巍的从怀中掏出一根顶端有些残破的簪子来举高让众人看了一遍:“这支簪子是罗欣风拿给我家孙子的簪子,手艺粗劣不堪,桌上那些东西看上去什么模样大家一看便知!同样的首饰师傅做出来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如此大的差异。” 毛老头让孙子伸手从包裹中拿出两根簪子让四周人群里的众人观看:“老夫虽然垂垂老矣,在首饰一道倒是浸淫了大半辈子,姑且不论对不对。说来让大家听一听!其实这些簪子做出来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也从来没有出现在哪位夫人的身上,那位曹管家从始至终说的都是假话!罗师傅也不是什么好人,一丘之貉。妄想不劳而获!呸!”巧手神匠依旧是那个嫉恶如仇,脾气刚烈的老头。 老人虽双腿俱残,瘦弱憔悴,但眼中的坚定让人不敢轻视;加上杨若兮的一番辩解,孰是孰非旁观者已是明白了泰半。只是对毛老头和杨若兮质疑罗欣风和曹管家的话还有些半知半解。 知道这些人的心态,杨若兮决定用事实说话,趁着胡捕头装模作样让罗欣风打制一件银饰的时间,她从头上抽出了那根凤衔珠的金步摇!当然,这个动作完全可以不做,只是为了趁此机会给今后的生意做个广告。姿态一定要做足!干脆趁着人多来个全民普及打假知识! “大家请看,这支步摇才是我们映月斋出品真正的金饰!包裹里那些和这个差别在哪想必识货的人一眼就能看穿!” 围观者中是一片惊呼,倒不是为了真假黄金的差别。而是她手中那精巧无双的凤衔珠金步摇!风头婉转轻昂,凤颈骄傲端庄,凤身飞舞盘旋,那双凤眼镶着米粒大的红水晶,闪着莹莹光芒。凤口微张,一串雕刻成泪滴形状的链子垂在她青葱般的手掌侧。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感。 “分辨真假黄金首先是看颜色:黄金首饰纯度越高,色泽越深。然后是掂重量:黄金重于银、铜、铅等金属,真正的黄金饰品托在手中应有沉坠之感,假金饰品则觉轻飘。再然后看硬度!” 杨若兮伸出指甲在凤衔珠金步摇上轻轻一划,一条明显的痕迹出现在上面:“纯金柔软、硬度低,用指甲都能划出浅痕,牙咬能留下牙印。” 说到此,她从那堆假首饰中挑出两样直接往地上丢去,声音清脆,“叮叮当当”响得极为动听,还在打磨光滑的青石地板上剧烈的跳动半晌;接着又将那支步摇毫不犹豫的扔了下去,只见金步摇不过发出了轻微的“啪嗒”之声,有声无韵,也没丝毫弹力:“这个不用我特意说明了吧!其实还有个野蛮点的办法,那就是直接用火烧。之所以向大家解释这么多,说来只有一句话: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假的金饰若是没收好,不出三天便会发黑暗淡,哪里会有这些这样新色?再说若是在发上簪过,不管是多久,用黄铜鎏金的簪子都会因为头油而腐蚀斑驳,这里面的东西根本没有被人戴在头上过!最重要的是,若真的发现首饰有问题,为什么发现的时候不及时来找映月斋商量解决问题,而要等到现在一起出现呢?” 阿翠心疼的快步捡了金步摇,因着杨若兮依旧戴着帷帽,只好握在手中,嘟着嘴很是埋怨的样子。 杨若兮倒是无所谓,眼角余光已是看见围观者交头接耳,对着已然垂头丧气的曹管家等人指指点点,神情满是不屑;更有不少人都在向阿翠靠近,就为了一睹凤衔珠步摇的精美! 抓住每一个机会为自己的产品做广告!这是二十一世纪任何一个成功销售商都知道的事情! 065 光芒夺目 映月斋对面的酒楼上,一位玄衣男子抚掌惊叹道:“好一个机灵巧变、蕙质兰心的妇人!竟是一步步将一堆大男人逼入死境。”转头之际看向同桌的作陪的三位主人,“看吧,本公子就说来这里比去什么集雅楼要好得多吧?眼看着后日就要进考场了还去集雅楼那边诗啊词呀的多沉闷,倒不如来这儿闹中取静,更能沉淀心绪。” 穆清风和穆子墨兄弟俩赫然就坐在下首,兄弟俩的表情很奇异,下面纷争中心的人是谁两人自然心知肚明,听到自己妻子被人这么夸赞穆清风也不知道是喜是怒,眼神游移,一张容长脸青白变换。 穆子墨优雅的端了茶杯轻啜一口,眼神若有似无的在自家二哥身上扫去,心里对杨若兮的表现也是暗暗赞叹,但也有些不苟同她只身出现在人群中对抗一大堆贩夫走卒的轻狂。 “表哥你又不需要参加科举,哪里那么多道理?”说话的是玄衣男子左手边的穆清雅,温文尔雅的面庞上是温煦如和风般的笑容;他没有穆子墨那种谪仙般的温润雅致,但又比穆清风多了几分从容和清俊。今日的聚会便是他一力发起的。 艾氏虽是穆清雅的继母,但她一向长袖善舞,对穆元森嫡出的一子一女很是厚待,对穆家一门的前程也是分外的看重;春闱前叮嘱了穆清雅带着两位哥哥约了她娘家开国候府的嫡孙艾敬轩饮茶。艾敬轩是开国候的长孙,生得眉目风流、长身玉立,在京城正是四雅公子其中之一,不过此时听他的口气似乎不怎么看得上集雅楼八雅的名头似的。 “表哥这是为你们着想,免得书念多了脑袋变得迂腐不堪,便做不出锦绣文章了!看子墨贤弟多气定神闲,清风兄。你有些焦躁了啊!这届春闱阅卷的几位大人都是那种喜欢大胆创新的文章,若是固步自封怕是得不了太高的名次;若非本公子身份在这里,倒是想亲自下场去试上一试!” “艾公子说笑了,您可是开国候府小公爷,哪里需要像我们这样辛苦的参加府试、春闱啊!”穆清风眼露羡慕的感叹道,没看到艾敬轩因为他的这番话不仅没面露得意,反而微微挑了挑眉,笑得邪魅。 “也罢,合着本公子就在此以茶代酒祝三位金榜题名、蟾宫折桂!” “不敢不敢!要是真的有所斩获,在下在云来楼设宴。届时还请艾公子赏光!”穆清风端起茶杯的样子带了几分谄媚,一张还算俊逸的面庞因为这个表情瞬间失色了几分。 “多谢艾公子吉言。”穆子墨没多说什么,端了茶杯一饮而尽。 这时候。艾敬轩派去翘脚街跑腿的小厮满头大汗的重新跑了回来,今儿为了迎合自家少爷多管闲事的坏习惯,他已经来回回跑了三四趟了,全程转播映月斋事宜。 “公子爷,那边罗欣风的首饰就要制好;胡捕头迟迟不愿审问曹管家;已经有不少人在询问那位夫人拿出的首饰是否真的是映月斋今后要出售的精品!”小厮口齿清晰。说话条理分明,不过也因为他时不时跑一趟,根本就没把“穆二奶奶”和现在陪艾敬轩的穆家三兄弟联想在了一起。 “转危为安,几句话扭转局势,不但平了映月斋横祸,还给今后的首饰无形中拉了无数的顾客!好心计啊!景春。唤了此间掌柜的结账罢!本公子倒是要去看看谁家的夫人这么厉害?以前可不曾在京城见到过。呵呵,这次从各地聚集在京城的人物中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艾公子,何必为了一个区区女流乱了我们的雅兴。还是再让掌柜的上一壶好茶吧!”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穆清风不愿意让人知道下面那个言笑晏晏的女子正是他的结发妻子。 也不想想,其实用不着艾敬轩下去亲自询问,景春多问上两句,杨若兮的身份也就昭然若揭。反而给艾敬轩留下不好的印象。穆子墨很隐晦的对他露了个不屑的眼神,拢嘴咳了咳:“二哥。我看咱们还是下去吧;若是二嫂知道咱们在场都不给她撑腰,小心回去收拾你!” 穆清风脸色一变,还来不及搭话,从窗口收回眼的穆清雅就恍然大悟道:“我说那夫人身边的妈妈有些面熟呢,原来是二嫂啊!” “原来是穆家二嫂嫂!真是失礼失礼,那更要下去给嫂嫂见礼了!”艾敬轩玩味的看着穆清风尴尬的脸色,不禁想起在路上之时穆清风还记挂着一位叫“莲儿”的孕妇,命了贴身小厮前去跟着,那紧张的样子还惹得他调笑了两句;可对面街口的妇人身材纤细窈窕,哪里像是有身孕的模样?有趣、实在有趣! 穆清风此时暗恨穆子墨道破了杨若兮身份,根本没意识到这是在帮他;拂袖对穆子墨哼了一声:“我去结账!”说罢竟然越过在门边的小厮景春扬长而去。 “少爷?!”景春看着艾敬轩,拿不定主意是否该去抢会账的机会。 “不用,今儿就让穆家二爷请了就是。”艾敬轩无意的笑了笑,揽了穆清雅的肩膀皱眉道:“你们家的称呼可真够乱的啊!竟然几房人分开论大小的。” “这……”穆清雅不知这事的由头,穆子墨倒是清楚这都是大太太当年弄出来的幺蛾子,但那是他的嫡母,再不喜也不能在外人面前落穆家人的面子,虽说,他很想摆脱这个“穆”字大枷锁。 “说着玩,别当真!”艾敬轩拍拍穆清雅的肩,回头和穆子墨聊起了穆家在株洲的生活,话里话外倒是将穆清风和杨若兮的关系探听个七七八八,不过不排除穆子墨故意泄露的嫌疑。 四人一路谈笑着走进人群之时正好听到杨若兮拿了罗欣风制作出来的一根银簪解说道:“虽然这簪子是罗师傅仓促而成,但也带着他做事的惯常手法,这里的如意结本该扭结压片的,却被他拉成一段平直线条,根本就失了如意的意头!大家再来看这些黄铜假金簪,即使是作假,可这如意结的扭转也打得圆转如意;罗师傅不是说这些首饰都是你打制的么?那请你按照这个式样扭出个如意结来,我不但不告你背信弃义、制假贩假,反倒会将映月斋房契地契双手奉上!” 如此笃定的语气让围观人群再次哗然,杨若兮双手微抬,止住了现场喧哗,不知不觉中,她主导了整个现场的气氛,即使看不到她的容貌,众人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她的话或是惊叹、或是恍悟、或是愤恨。 在她身后,小毛头不知什么时候将坩埚搬到了毛老爷子身前,小毛头低头拉着小火炉的风箱,红得发白的火焰舔上坩埚底,让锅底残留的银液迅速沸腾起来。杨若兮也被老爷子此举吸引了目光,加上总要给时间让胡捕头想出对策,他们这些常年混迹街面的“城管”可不能得罪得太狠,于是她重新坐回了铺子中的八仙桌旁。 “小姐若是信任老奴的手艺,老奴也做一支如意银簪出来,看老奴有没有那个荣幸在映月斋找个差事做着,也好养活我这可怜的小孙子!”老爷子抚摸着拉风箱的小毛头一头枯黄的发丝,看向杨若兮的眼神带着笑意。 杨若兮就喜欢这样识相的人,这么一来,又等于是给映月斋添了个活广告的机会;毛老爷子精于世故,一眼就看出杨若兮接管映月斋的决心和魄力,他颠沛流离一生,欠了杨老太爷偌大的人情,此生能有机会自然要好好报答,他相信自己的眼光,眼前的女子定然能够让他得偿所愿。 “好!”杨若兮点头,想了想,凝神从珠宝店拿出了前些天开始改制古代首饰时的练手作品,一支镂空兰花银簪,并着镂空兰花的石膏模子一起交给秦妈妈:“老爷子看看有这兰花模子想要批量做这种兰花银簪麻烦吗?” 杨若兮做首饰时基本都是利用珠宝店里现代化的那些精密仪器,可怀璧其罪这一点她是懂的,若是一开始就让映月斋中出现那些这个世界根本达不到的工艺品来,势必惹得旁人眼红,那样一来,光是应付层出不穷的麻烦就够人受的,哪能达到她低调把钱赚的最初目的。 所以,批量生产的只需要比现在市面上的精致那么一点就好,好在她珠宝店内还有为数不少的石膏粉、蜜蜡之类,想必以“巧手神匠”的功力琢磨琢磨就能做得差不离;精品当然也必须有,不过那价格和数量就得严格控制了。 毛老爷子接过银簪没忙着回话,而是仔仔细细的研究了个透彻。银簪的柄很长,比现有的簪子尺寸长了约一指,可以想象插在发髻上就会像是凌空飞出一般;十指型的底托上牢牢黏着一朵花瓣镂空的幽兰,正中心放着一个豌豆大的花心。 有看了遍洁白的模具,这个毛老爷子就真的不懂了!他们制作首饰固然也有模具,但要么不耐热,金属溶液一倒下去便分崩离散;要么就是粗糙不堪,制造出来的金银饰品毛糙粗劣,打磨也需要不少的时间;且无论是什么做模具都有一个共同的缺点:不耐用! 可手里的东西说是陶瓷又没有那么细致,说是墨石它分明雪白无暇,雕刻之中不见丝毫匠气。 066 主持公道 胡捕头常年混迹街面,靠得可不单单是有个府尹大舅,还有他绝佳的记性和眼力!看过一遍的人只要和他的业务有关绝对会记得牢牢的。这京城东市之外多是权贵勋爵人家,平日里那边有个什么变故他都是想办法推给了城防司;在这东市仅有几个惹不起的需要注意着。 艾敬轩一出现在街对面他就是心里一颤:那人不就是开国侯家的小侯爷么!这位小侯爷放着几条繁华大街各个上档次的茶肆酒楼不去,专门爱钻在东市一带,美名曰:体察民情!他就是属于胡捕头需要注意的人物之一。看他身后跟着三位眼生的公子,怕今天的事情这位爷又要“主持公道”一把了。 秦妈妈本就因为杨若兮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心有不安,四下防备着被人看到,就在这时候便瞟见对街迈着小方步沉着脸靠近的穆清风,顿时吓得脸色发白,蹬蹬蹬连退三步,拉着杨若兮的衣袖惶恐不已,“二奶奶,别只顾着和毛师傅说话了,你看那边是谁来了!”旁人不知道,她还不清楚么,她家主子在穆家的地位连个姨娘都不如,穆清风对她更是厌恶至极没一句好话。 杨若兮正在给毛老爷子讲诉石膏模子的便利,说起有关她的专业问题,两人讨论的很是认真,她恨不得撩起帷帽的轻纱解释个清楚什么叫“压膜”、“倒模”、“执模”,又为什么要用那个被小毛头看做“糕点”的肥皂来做隔离和润滑;说起这些,她的语调透着轻快自如。 被秦妈妈扯了好几次衣袖这才意犹未尽的转过身来:“谁来了?”话音刚落,她便看到了已经被胡捕头请到铺子前八仙桌上坐着的四人。 “二奶奶,现在怎么办?二爷要是知道了你用穆家的名义在外行事一定会生气的!”秦妈妈惶恐不已,很是自责自己不该任着二奶奶率性而为。 杨若兮可不这么想,穆家一门是个德行她算是有一个比较清楚的认识。这家人说白了就是“攀高枝、爱面子”。即使穆清风再怎么对她不满,在大街上也不会显露出来的。而且看他们三兄弟的模样,似乎都只是中间那位锦衣公子的陪衬! 心念一转,杨若兮轻移莲步,袅袅婷婷的迈过门槛来到四人端坐的桌前,清脆的声音如黄莺初啼:“二爷,你对妾身真好,其实你不来这位胡捕头也会秉公帮妾身讨回公道的。”说罢还对着胡捕头微微福了福身子,算是给了他偌大的脸面,想必今后映月斋的事情他便能够斟酌着处置了。 胡捕头忙闪身让开。开玩笑,艾家小公爷和穆家可还有个表亲关系在!想起这一茬的胡捕头背心冒了一大片冷汗,看向那边曹管家等人的目光就带上了几分埋怨。这些人也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不过是二百两银子难道还想让自己得罪个小公爷不成! “胡三,不错啊!本公子还以为你真的就像那些人说的那样认钱不认理,想不到今儿个你还秉公办了一回事儿啊!”艾敬轩有一双上挑的狐狸眼,说话之际透着几分慵懒。月白色的锦袍上有银线勾勒的暗纹绣花,衣摆处一丛写意翠竹高雅华丽。 “艾公子说笑了,小的向来都是秉公执法,这一点东市的乡亲们都是有口皆碑的!是吧,各位!”胡捕头赔笑着问了一遭周围的众人,谁也不敢反驳他的问话。一个个纷纷点头。 杨若兮在帷帽里的唇微微勾起,近了来看更能看到穆清风隐忍的怒气,这样便好。要是他真的一来就不管不顾的开骂那才是自找苦吃,看来他可不是一味的愚昧。 “二爷这是和两位叔叔是专程来帮妾身主持公道的?还是?”杨若兮这时候才像是发现还有个艾敬轩似的,惊讶的站到了穆清风的身侧,给足了他脸面。 “这位是清雅的表兄,开国侯府小公爷;你上前见礼吧!”不得不说。杨若兮看人的眼色挺准的,穆清风对她这幅顺从小妇人的模样很是满意。语气倨傲的命令了一句。 “杨氏见过艾小公爷!”杨若兮听话的见礼,顺便也给穆子墨和穆清雅各自福了福一福,礼数相当周到。不周到又能怎样?在二十一世纪那个法治社会也是需要拼爹、拼后台的,在这无道落后的封建社会难道就能妄想只凭着自己再街面上混出一片天来?这也是她暂时不能离开穆家的最大考量,至少没找着比穆家更大的靠山时她不会轻易让穆清风休掉她的,想要不被穆家掣肘,唯有找都比他更硬的后台。为此,暂时和穆清风维持平和的假象是必须而为之的。 艾敬轩微微眯起了狐眼,怎么感觉这个呆板的妇人和刚才在楼上看到不像一个人?而且据景春说,这妇人能说会道的可是让胡捕头和那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曹管家吃了个闷亏的。 招了招手,指了指曹管家那边,艾敬轩问胡捕头道:“本公子在楼上看了这大半天了,穆二夫人不是都已经证明了她这铺子可没丝毫的错处,反倒是被那几个奴才给砸得稀巴烂,这不是无妄之灾吗?那几个奴才你审出来是谁家的没?若是有人指使就赶紧抄家伙抓人!人不够你尽管开口,本公子可以帮你送信给城防司,好像卢宪政那家伙这几日当值正闲得发慌!” “哎哟,我的小公爷,小的立刻去撬开那些个混账的嘴,您老可千万别让卢校尉辛苦这一趟了!”胡捕头听说要找那位和京城新来一霸有得一拼的卢校尉,差点没吓尿!玉少爷遇到事情胡乱打一顿之后还知道用银钱把事情给抹平,可那位卢宪政卢校尉就是拿着一竿子红缨枪挑遍天下事后根本就不管不顾,反正他身后有个护短的卢老将军擦屁股,要是让他来了,今儿这条街估计都清净不了。 “那就快上一点!”艾敬轩很是光棍的吩咐了一句,转身招手让跟在他们身后一起来看热闹的茶楼掌柜的:“景叔,给咱们煮一壶好茶来!热闹就要近了看才热闹嘛!” 老掌柜回头看了看离了一个街口的茶楼,苦着脸应下了,少不得要将炉子搬到此处,谁叫这位爷是自家主子呢!“景春,帮二叔搬家伙去!” “等一等,”杨若兮扫了一眼毛老爷子那边的进程,拦住了唤住了茶楼掌柜,“景掌柜的,我铺子里倒是有现成的火炉,你只管拿了茶壶取水来烧便是,省得几位爷多等。” “穆夫人有所不知,小公爷喝茶有些讲究,必将全套家具备上慢慢煮来不可!不过省了小火炉也免得多跑一趟,老夫在这里谢过了!”景掌柜对杨若兮的这番好意很是领情,大步回了铺子张罗。 那厢毛老爷子突然一声欢快的大喝:“成了!”引得众人纷纷注目! 只见他从桌上拿起石膏模具,对着里面压制成型的镂空兰花满脸喜色,根据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由杨若兮提供的“石膏”模具根本不会让首饰上面出现毛糙之感,也就说,无需太多打磨,一枚精致的兰花银簪即将诞生在他的手上。 艾敬轩隔得有些远,看得有些心痒痒,可又不好意思直说,杨若兮见状,明白世人对未知事物都是带着一丝好奇,行礼建议道:“毛师傅的这支银簪还剩下黏合、打磨两道工序,若是艾公子有兴趣额,妾身让他在外当众演示一遍!也好让大家也跟着艾公子开开眼界!” “嗯,不错!本公子正想看看首饰匠人是如何将碎裂的首饰黏合在一处的!”艾敬轩不知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同意了杨若兮的建议。 杨若兮听到此话之后心里狠狠一跳:她说的分明就是毛老爷子将兰花固定在花托上的黏合,这艾公子提到碎裂首饰的黏合是什么意思?不过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唤了阿翠一阵吩咐,让杨大掌柜帮着将铺子里的一个矮柜台搬到了大街上和艾敬轩四人所坐的接在了一起,让四人能够清楚的看到一件首饰的诞生过程! “段兄,我们也过去看看吧!”玉瑾然抓耳挠腮,很是好奇,可又不想让艾敬轩看到他一身平民装束的样子。犹豫不决下干脆将做主的权利交给了段皓庭。 “玉少,咱们这样子出去要是被人认出来了怎么解释?”段皓庭指了指穆清风,他是真的不想这时候出现在表弟的面前。 “罢了,爷我去元丰号让那些个大匠师做给爷看!稀罕!”玉瑾然收回头,突然风马牛不相及的问了一句:“你并不是说那女人在穆府的日子难过着吗?爷我看她倒很是乐在其中嘛!”不然得了那么多银票干嘛不离开穆家在外面好好生活?分明是眷恋人家权势,或者爱慕穆清风那个小白脸!殊不知,他那张才真正称得上玉面小白脸! …… 067 黏合玉器 毛老爷子双腿俱残,额际眼尾满是皱纹和老人斑,顶着一团白多黑少的乱发,身上是最廉价的粗麻衣服,还缀着几个拙劣的补丁;若不是他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眼依旧专注,那双手掌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宜,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位普通老人便是当年的“巧手神匠”! 既然有巧手之称,加上杨若兮的式样在先,简单的黏合和打磨自然不在话下。但见他被阿贵抱到高凳子上坐下,双手抓着已经从石膏模具中脱落出来的镂空兰花仔细看来,小孩巴掌大的兰花拿在他的手中就像是拿起了稀世珍宝一般,激动的他胡子乱颤;看了足足有一刻钟,这才拿起边上一根打磨好的筷头银柄又打量了半刻钟。 突然,他手一动,用了早已准备在一旁的石墨耳勺电光火石般从坩埚里挑起一团溶化后的银液滴落在稍粗的柄端,另一只手跟着就将一根短银条摁在上面;动作丝毫不停歇的再次浇筑,再次黏合;一个漂亮的十字拖便牢固的黏合在了银柄的顶端。 这一手不但震撼了在场的古人,就连杨若兮也是叹为观止!自从她接触制作首饰这一行就没离开过各式焊接工具,皮球式加油焊枪、电焊枪、气焊枪……,一样比一样先进,但这些都属于傻瓜式操作,何曾见过这种古老的首饰制作方式,平的全靠眼疾手快,以及那一份经年累月锻炼出来的经验。她不禁有个想法,若是给了巧手神匠一套现代化的工具,他还能被叫做“巧手”吗?但毋庸置疑的是,他若是能借助工具的话,从他手底下出来的首饰一定比她这个半吊子强多了!脑袋里闪过被她淘汰在库房不知道何处的脚踩式油风枪和老式的加工柜台,就是不知道这个时代的油灯用油能否达到那个燃点。 “哇——”一声高呼唤醒了杨若兮的失神,原来是毛老爷子已经用同样的手法将那朵镂空的兰花成功的黏在了十字托上。正端详着手中两支簪子的不同之处。神色间的满意在比较完之后变成了凝重,两支簪子看似相同,可他制作的一支在白银的光泽和质地上有很大的瑕疵,可以看见许多未溶解的杂质;且成品后的毛刺较多,就算是精心打磨一天也不见得会有杨若兮提供的那支光滑圆转。 “毛师傅,做得很漂亮!”杨若兮看出了老人家的颓丧,心有愧意的对他说道,毕竟自己带着那么大的作弊器做的要是还不如古代纯手工制作的话那她就还拿什么在后人无人知晓顺和朝立足。 “这位师傅贵姓?不知是否已经和映月斋定了契子?”艾敬轩也是兴趣大起,激动的从位置上站起。 “艾公子你待怎的?”杨若兮一听这兴味盎然的询问一下子忘记伪装穆清风背后的小媳妇了,獠牙毕露。 “二嫂……” “杨氏……” 穆清风慢了穆子墨半句。兄弟俩唤了一声后很是惊讶的对视一眼,不知道想些什么,又同时沉默下来。 杨若兮在张牙舞爪的问了一句之后也意识到了不妥。这是个阶级分明的时代,人家艾家的势力就摆在那儿,自己又能怎样?难道还不知死活的去继续抗争?既然艾敬轩问得急切,想必毛老头爷孙俩不会被亏待。听到穆清风和穆子墨唤了一声后又偃旗息鼓了,她不过也是勾唇自嘲一笑:可能穆清风巴不得自己不开眼得罪了艾敬轩。倒是给他省了个休妻的理由。“口多言招祸”和“无子”加在一起说什么都足够了! 至于穆子墨,这人看似谪仙,却是个腹黑的谪仙,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想必也脱不开怕给穆家招祸再次误了他的科考吧? 杨若兮很佩服自己的察言观色,不过是几息之间就看到了这么多,只是看到的越多。越是知道在这个时代想要立足真的需要步步为营,自己也是太过急切了点!当下反省己身,决定无论今日事情处理得如何。她今后都要先将穆家内部的危机解除了再说。 “这位公子,小老儿姓毛!”毛老爷子在凳子上拱拱手,不卑不亢的回道:“小老儿是二奶奶的家奴,哪里需要签订什么契子!公子如此相询可是需要小的做什么?尽管吩咐便是!” 杨若兮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我是何时收了个这么有本事的家奴?幸好她的脸隐在帷帽当中没人看见。否则又会被穆清风冠上个轻狂的罪名。 艾敬轩则是遗憾的叹了一口气,皱眉沉默了半晌。等得几人一颗心提上喉间之时他突然转身咦道:“这景叔是怎么搞的?煮茶需要等许久么?” 正说着,景春提着一壶开水疾奔而来,“少爷,二叔还在准备新的配料,劳您再多等片刻。” 杨若兮也被艾敬轩这一惊一乍惊得小心肝乱跳,回头一琢磨,估计是艾敬轩看了毛老头的手艺有求于人,但又有些顾虑;弄得好,这可是映月斋翻身的机遇啊!东市这个地方卖点百两银子左右的生意算是上好的,可她也想抓两单那种能开张吃三年的大生意啊!听景春说起煮茶的配料,杨若兮猛地记起她店里还有一盒开封不久的安溪铁观音,既然连蛋糕都能保鲜,用塑封纸袋分装的茶叶应该不会变味吧? “若是艾公子不嫌弃,妾身这里有一些素茶,虽然来不解烹煮,但也别有一番风味!”顺和朝是个奇怪的年代,这一点杨若兮一直都知道,这里富贵之人吃姜盐香料等多种东西煮制的团茶,平民反倒喝的是快捷冲泡的散茶;当然还有其他糅合了中国古代各个朝代的特色技术,或是沿袭了某些陋习,总之一言难尽。 “哦,既然如此,先泡上罢!”艾敬轩许是被杨若兮先前的抢白和此时的自荐引起了兴趣,加上心里有事情难以决断,爽快的同意了杨若兮的建议。 杨若兮借着右手抚上左手腕时看了下放在饮水机下面的纸袋,好在上面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记,商标什么的都印在铁盒子上,一小袋70克的茶叶用淡紫色的胶纸袋装着,上面除了暗黑色格子纹路之外再无其他,也不怕显眼。当下心念一动,一小袋茶叶自动飞到了她的袖中,捏着纸袋拿出袖口放在桌上,转向一边从始至终一句话也不敢讲躬身侯在一旁的杨大掌柜:“铺子里有上好的茶杯吧?” “有,有!三楼有一套汝窑天青花茶盏。”杨大掌柜脸色惶然,神色灰败,现在杨若兮没有找他的麻烦那是因为还掌握着他的卖身契,有什么账慢慢算就好,他也知道这个道理,只希望还能有机会挽回一点形象,以期别拖家带口被卖给人伢子。 边上又映月斋的小伙计一溜烟的上楼取了茶具来,艾敬轩扫了一眼正被衙役们围起来的圆圈,挑了挑眉,示意景春冲茶。 说实话,谁也没对这茶抱什么期望,穆清风其实想喝骂杨若兮几句的,可和杨若兮想的一样,他巴不得杨若兮出错,正好休了她扶正吴采莲;也便在一旁束手旁观。穆子墨和穆清雅纯属陪客,两人皆是看出了艾敬轩这人不迂腐,绝不会为了些微小事就迁怒旁人,更是不会阻止。 景春拿了铁观音的纸袋却是找不着该怎么打开,杨若兮连忙上前一步,从袋口的缺口撕开,“这位小哥,你先烫杯吧!” 杨若兮买的这盒铁观音是浓香型,解腻、消脂、减肥,口味重,味道更是浓郁;袋子口一敞开,艾敬轩就深深吸了一口气叹一声:“好茶!” 待得杨若兮将茶叶在四个烫好的杯中分好,艾敬轩不懂散茶也觉着赏心悦目,近处一闻更是通身舒畅,满身添香,有些犹豫的神情一清,朗声笑道:“景春,倒水!”浓香扑鼻中,洁白的茶杯中金黄色的茶汤让人清神气爽,喝上一口口齿留香! 不用听什么溢美之词,四位饮茶之人脸上的喜色可见一斑;艾敬轩更是毫不客气的命令景春将剩下的茶叶装了准备带走;这才转向毛老爷子道:“刚才看毛师傅黏合银簪的手法实在是翩若惊鸿、让人叹为观止!”接着语调一转:“不知毛师傅能否以同样的手法黏合玉器?”说罢,他倒是先自嘲的笑了笑,端了茶盏啜饮一口:“本公子也只是问问,元丰号的卿大师其实已经直言相告,玉器根本就不能黏合。” “卿大师?可是卿林波?”见艾敬轩点头之后,毛老头的表情很是怪异,“他都能称匠师?”最后这句讽刺很低,低得没几人能听见,偏偏艾敬轩和杨若兮都听见了,两人神色各异。 艾敬轩不怒反喜:“这么说,毛师傅能比卿匠师做得更好?” “一定要黏合吗?殊不知不管怎么黏合都免不了有痕迹破坏美感,倒不如重塑!只是不知是什么玉器?碎裂成什么形状?”回话的却不是神色灰败的毛老头,而是此时默默站到毛老头身后的杨若兮,此时她代表的是映月斋! 068 开张生意 杨若兮听艾敬轩的问话,再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定然不会无的放矢,且又听他提起元丰号的大师傅;虽然看毛老爷子的样子也知道他的手艺要比那所谓的卿师傅要好些,但杨若兮知道,即便是在二十世纪各种精密仪器当道的时代都没办法将碎裂的玉镯黏合还原,何况是在这儿!因害怕被毛老爷子一口回绝这绝佳的第一单生意,杨若兮选择了站出来。 艾敬轩见状挑了挑眉,“这中间有什么说道?” 穆清风则瞪着大出风头的杨若兮喝道:“还不去收拾了回府,别在艾公子面前给我丢人现眼!” 杨若兮看也不看穆清风,权当他的吼声是鸟叫,给艾敬轩福了一福道:“玉能挡灾,想必是艾公子或是府上之人爱惜帮主人挡货才碎裂的玉器想要修复;然修复玉器的讲究太多,且重新黏合的玉器并不适合再次佩戴或摆饰,不管手艺多好的师傅也难免会给玉器上留下裂痕,看上去也不够完美。而我说的重塑则不一样,只要你的玉器没有碎成渣滓,根据你的需要,或是用黄金、或是用白银用以衔接,这衔接处必然镂空雕花极尽奢华。新制成的玉器必然重新焕发别样的光彩!” 一番话不但听呆了艾敬轩,毛老爷子更是在一旁沉默不语,杨若兮的话就像是给他在眼前开了一扇窗,他开始思考用金属衔接玉器的可行性,自然也想到了杨若兮随身佩戴的“金玉良缘”,一副沉醉其中的模样! “艾公子是有玉器需要修复吗?”穆子墨旁观了良久,突地朗声问道,待见艾敬轩疑问的目光,又接着说道:“反正元丰号的大师傅都说没办法还原了,不如让二嫂试试!”语气中的推崇倒是让艾敬轩很是动心。要知道,这件事情困惑他、困惑他全家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穆子墨是想起了柳姨太太曾经给他说过的事情,玉娘的金丝手镯不就是被杨若兮“找人”接上了么?说不定她身边还真的有此道高手,那位不良于行的老头连元丰号大师傅都像是没看入眼中,要么是绝对的狂妄、要么就是绝对的自信;在他看来,那位毛师傅不像是狂妄之人。 “也好!就是不知嫂夫人能否接下此单生意?”艾敬轩也不墨迹,或许又是想到了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既然艾公子都说是生意了,哪有做生意的把买卖往外推的道理!不过这话我也不好给你说得太死,成与不成还需要看到断裂的玉器再做决定。”杨若兮一向笃定“万事留一线、今后好相见”的做人道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将自己置身在风口浪尖之上。 她的谨慎也让艾敬轩面露了满意的神色。招手唤了一旁侍候的小厮景春,凑到他耳边就是一阵嘀嘀咕咕,大概是让他回府取那碎裂的物件去了。 “二嫂。那位毛师傅真的能做到让玉器起死回生?”穆子墨见毛老爷子如同入魔一般忽喜忽笑,不禁有些担心! “杨氏,你胡闹些什么?你知不知道那位艾公子是何许人也?别以为什么钱你都能挣的!”穆清风则借着穆子墨的遮掩,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的对杨若兮呼喝道,面上没一丝担忧也就算了。竟然还带着忿然。 “二爷,若是这单生意成了呢?”杨若兮懒得和穆清风解释太多,只是将事情最美好的一面摆在他的眼前让他自己斟酌去。不想看穆清风那算计得失的丑陋面孔,简直和前世那个渣男算计的模样没二样!不禁转头看向胡捕头围起来的那个角落,却好死不死的瞧见胡捕头盯着穆清风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难道说?曹管家一行人和穆清风有什么关系?他想要谋夺妻子的嫁妆?不至于吧! 见了杨若兮的目光。那位胡捕头苦笑着对她点了点头,一步三挪的挪到了这边,瞟向穆清风的眼神满是为难。 “问出什么来了?”艾敬轩可不管那么多。端了茶杯美美的嗅上一嗅,再轻轻啜了一口,感受着浓郁香醇的茶香在口腔中流转,语气慵懒闲适。 “艾公子,这……”胡捕头再次瞟向穆清风。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看我作甚?”穆清风莫名其妙,本就在杨若兮这边没讨到半分的好处。现下更是满心不爽。 倒是穆子墨和穆清雅见了胡捕头欲言又止的模样心知有猫腻,对视了一眼后由穆清雅向艾敬轩建议道:“表哥,咱们在这大街上坐着也不是长法,不如寻个清净地方坐下慢慢聊吧。” 艾敬轩看了一眼映月斋有着临街栏杆的三楼,点了点头:“上去坐坐吧!胡捕头,让你手底下的人先把那些个闹事的人带去府尹衙门关着,谁去领人让谁拿一千两银子送来映月斋。就说是本公子说的。” 杨若兮大喜,一楼的这些损失不足百两,这笔赔偿银子正好可以用来做个大装修。不禁眉开眼笑的拍了个马屁:“今儿我真是遇上贵人了,若是没有艾公子做主,我一个妇道人家说不定只能打破门牙和血吞;我看艾公子喝我这铁观音还算顺口,不如格外再送您一袋!” “一袋?”艾敬轩进门的脚顿了顿,一袋就那么一点,能喝几顿?可又不好意思多要两袋。 “杨氏你在哪买的茶叶?回头派人再去采购便是!你那还有多少,一并送了艾公子罢!”穆清风无时无地的都在寻思着讨好艾敬轩,刚刚听到艾敬轩的口气嫌少就迫不及待的发了大话! “二爷,不是妾身想多给艾公子多一点,实在是这个茶得之不易!就这两小袋都是一位流落到我庄子上的老婆子所献,说是好不容易才保住的,只是为了在我庄子上面安个家才全拿出来折了价给我。”杨若兮这话半真半假,一路上阿翠说起这三年来庄子上的稀罕事,其中便有一位会种茶叶的老婆子在庄子上安了家,不把田地种庄稼反而种了茶叶,但因为京城这边富庶,她卖生茶叶几乎难以为生。 “一袋就好!一袋就好!”艾敬轩摸摸了鼻头,讪讪的在前上了楼。 杨若兮又觉着人家帮了这么大的忙,还给自己带来了第一单生意,让人这么失望有些过意不去,在众人身后低低的补充了一句道:“那位老婆婆还在摸索制茶之法,等她能制出新茶之后我帮艾公子留着。”唤了穆清风道:“二爷,你是此间主人,你先陪着艾公子上去歇会儿,妾身吩咐下人几句立刻上来!” 穆清风听着这话心里大慰,脸上出现一丝得色,当下搬出主人的谱热情的和艾敬轩客气起来;杨若兮忙抓紧时间唤了杨大掌柜的吩咐道:“这里的事情不用我吩咐了吧!你看着打理一下,”在杨大掌柜舒了一口气之际,她又跟着沉了声音道:“你的事情可没完!等事情缓下来咱们再好好算这笔账!” 杨大掌柜忙不迭点头,杨若兮既然让他处理此间事情肯定带着考验的目的在,他哪敢有丝毫懈怠;见他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店小二收拾铺子,又将毛师傅爷孙和阿贵等人请到了店后内院暂行歇息,再去安抚街面上围观的人群,还应付那些好奇先前毛师傅现场制作首饰的那些三姑六婆,倒还真算得上游刃有余。 杨若兮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谢绝了秦妈妈的相陪,一个人踏上了朱漆木质楼梯,正走到三楼楼梯口之时就听见艾敬轩重新问起了胡捕头曹管家等人的身份,不由缓下了步子。 “艾公子,这事情我胡三今儿算是管得太宽了!”听口气这胡捕头还是为难得紧啊! “为何?”艾敬轩很好奇,想必穆家三兄弟也是好奇的等着胡捕头回答。 “穆二公子,说起来这事情还真的只是你穆家的家事!那位曹管家是你穆家在南城郊外庄子上的管事,那位瘦小个子的叫候小四,是武威伯爵府七姨太太私产的管事!呃……,听说那位候管事家的主子和穆二夫人可是亲姐妹?”想是胡捕头也觉得奇怪,怎么姐姐的管事连妹妹都不认识,还想夺妹妹的嫁妆?但他也没敢多想,这些高门大户人家里的肮脏事情多了去了! “不会吧!武威伯爵府的七姨太太原来是尊夫人的姐姐?只是为什么那姓候的管事不认识尊夫人呢?”艾敬轩也觉得奇怪。 “是啊!妾身才觉得奇怪呢?家父就生了我一个女儿,我哪里来的姐姐?这找幌子也找个可信的啊!”杨若兮听到这儿再也不想听了,携着满身的怒气踏上了三楼。 整个三楼被隔出了偌干个临窗小格子,穆清风几人就坐在靠左的第一个格子内,杨若兮大步走了过去,“胡捕头,那些人都是胡说一气的,你再审也审不出个所以然来,倒不如直接按照艾公子所说的做就好!不过我也不贪心,五百两足够赔偿我映月斋的损失,倒是衙门里的兄弟们辛苦了,剩下的五百两让他们喝茶吧!” …… 069. 重生方案 打发了胡捕头下楼离开,杨若兮默默的来了桌前为众人添了一道茶水,身上的隐怒让三楼的沉默更行默然。 艾敬轩有些不明所以,但当事人都愿意受着委屈息事宁人了他还能说什么?不过看着杨若兮时不时的伸袖子擦眼角泪水便觉着怜香惜玉之心大起,摸了摸鼻子,建议道:“穆家二嫂,这三楼又没甚外人,还戴着帷帽怪闷气的,不如取下帷帽坐下来喝一杯茶歇一会儿,景春稍后便到。” “是!”杨若兮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松开拧住大腿的手指掀了帷帽,依旧低眉敛目,可以清晰的看着两滴晶莹的泪水落在衣裙之上,诉不尽的委屈顿时沉沉压在众人心间。穆子墨和穆清雅听到胡捕头那番话之后自然就想到了大太太和吴采莲,但有艾敬轩在场,他们又怎么好直说,只是都用谴责的目光凌迟着穆清风。 穆清风只觉得如万蚁噬心,不是和自家母亲还有采莲说了稍安勿躁的吗?怎么刚刚一到京城就忍不住出手了! 这倒是他们错怪了大太太和吴采莲了。的确,之前大太太和吴采莲看着杨若兮的丫鬟婆子谋夺了不少的东西都觉得眼红,大太太更是在吴采莲的怂恿下和吴采荷取得了联系,让曹管家和候管事负责调查杨若兮两个嫁妆铺子一应事宜,当然肯定不会是好心帮杨若兮看管了!这次穆家举家回迁,两个奴才便觉着正是在主子面前立功的机会到了!一合计,两人以曹管家为首,策划了今日的一出好戏,可惜娱乐了大众,害苦了自己两人,也连带的将大太太和吴采莲拉下了水。 那厢的艾敬轩只看见了白皙光洁的额头。耳际步摇的珠串在摇摆,已经显得那张看不清长相的脸庞楚楚可怜了;咳了一声后说起了他想要让映月斋接的生意来。 原来,他新婚不久的夫人不慎将手上一支玉镯磕在桌角上碎成了三段,因着那支手镯算是二人的定情信物,他家夫人总是耿耿于怀,于是这才四处寻找能接上手镯的匠师;无奈就连内务府里也送去看过了也是无计可施,他本来已经没报任何希望,只是听了杨若兮的那番言辞,还是觉得应该让映月斋试上一试! “多谢艾公子信任,等手镯一到我立刻就可以和毛师傅商量一番。拿出个具体的方案来。”杨若兮对这个倒真的是有信心一试,在二十一世纪,用金银薄片来重新做活首饰已经成了一种时尚。甚至很多人专程选用颜色美丽的千足金用来和玉镶嵌在一处。做好了这件首饰可不像她给穆清风许诺的那样能给穆清风带去什么实质的好处,就算是有好处,估计也被胡捕头带出的消息给消弭干净了,家不平何以平天下? 若是现在不是还有外人在,杨若兮怕早就对着穆清风跳脚了!你妈和你家小三也太没品了吧。若不是今天正好我赶上了,他们那拙劣的手法不是正好奏效!等着吧,很快我就会还给你们一个大礼! “等着吧,下次见了你非得让你吃个大亏!”此时,翘脚街头一个着了青衣的玉面少年正一脚踢飞了街边两张箩筐,见主人扑了上来。顺手从怀里摸出个银光闪闪的大元宝,估计有十两重;“拿去!爷才不会霸占别人东西不给钱。” “多谢这位少爷,您尽管踢!”小贩接了大元宝放在嘴里狠狠啃了一口。退后两步搬出了一大摞的竹筐,让玉瑾然踢个够本! “爷我……”玉瑾然脚一抬,冲着小贩飞了过去;沉思的段皓庭总算回神,一把拉了他的袖子拖走:“玉少,你在生什么闲气啊?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爷我出面一样能让坏人伏法。凭什么要对着艾敬轩那死狐狸眼奉承有加。”玉瑾然想起杨若兮对着艾敬轩的狗腿样子就上火,他一想到那张对着他冷嘲热讽的脸蛋却对着艾敬轩笑得谄媚的样子就像踹点什么来发泄一通。 段皓庭以为他是和艾敬轩置气。算来这两人之间还带着不浅的血缘关系,也不深劝,将话题转到了一边:“玉少有没有兴趣在翘脚街弄个什么营生玩玩?” “玩玩?”对于玉瑾然来说,前面的话不是重点,这两个字才是他目前最想听到的!“怎么玩?小爷我来了京城一年多了还真没找着什么好玩的!” “开铺子!”段皓庭胸有成竹的回道,已是在心里有了定算,能拉玉瑾然入股,在京城必定会少不少的麻烦。 “开铺子干什么?一点儿也不好玩。再说了,我就算去不了战场也不能经商的。”本来眉飞色舞的家伙一下子神色黯淡了几分,看来他也并不是全然的无忧无虑、为所欲为。 “ 玉少,你的银钱想必都是别人的手送到你手中的吧?你想,要是有一天别人给你钱的时候你直接重新把钱扔到他手中,还可以挺起腰杆对他说‘爷自己能挣钱,不稀罕你给爷了;想想都解气。而且我也没让玉少你去经商啊!不是有我在吗?你只需要时不时的来看着点就好!”为了生意上的顺风顺水,段皓庭自然不遗余力的忽悠着玉瑾然。 “这样啊?”玉瑾然神色茫然,“你是把爷当朋友才说这么多的,爷爷不能辜负了你的苦心!爷知道,做生意是要本钱的,一万两够不够?爷回去取。” “……”段皓庭无语,翘脚街那个地方一万两能买多少铺子了?靠近东市那边都得买到半边街了吧。不过事实证明,这位玉少还真是慷慨! 杨若兮觉得今日连着遇上两位慷慨之人还真是有些相同,不过比起玉瑾然那种败家子没脑子的“广哥”来,艾敬轩这种慷慨就让人觉得恰到好处。 看着景春放在桌上的三截断裂手镯,杨若兮在心里已是有了数十个重塑的方案,还没仔细看过定下方案艾敬轩便大方的许诺,只要映月斋能让玉镯“重焕生机”,他愿意出白银一千两,折合黄金都是十两了! 不过首饰行业本就处处充满暴利,杨若兮没有被这价格冲晕头脑,而是一言不发的伸手拿过用一方锦帕包裹的碧玉手镯,想看看断裂处的纹路以丰富脑海里的设想。 可手镯刚刚一入手,杨若兮便眉心一蹙:这支碧玉手镯放在桌上在阳光照耀下尚不觉得,可入手后能看出玉质质地只能算是一般,且没有长长佩戴所该有的莹润,最重要的是,这断口处微微泛白,新鲜得紧,倒像是断裂不会超过一天的样子。 “穆家二嫂是否看出了什么?”艾敬轩敏感的瞧见杨若兮皱眉,说真的,他从看清杨若兮的长相开始就为她感到惋惜,如此清丽佳人却有那么世俗的一个夫君,且听胡捕头的意思,穆家那摊子事情也麻烦得紧;不过回头一想,哪家府上没有这样那样的龌龊事。 杨若兮觉着,这位艾公子和玉瑾然不愧是一脉相承的表亲,这位虽不是“广哥”,但也好不了多少?这玉镯分明就是今日让景春回府后弄断了带来的,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转念一想,管他的,有钱赚就好! “艾公子,且容我带着玉镯去找毛师傅商量一番。”忍住立刻从珠宝店里调出纸笔画式样的想法,杨若兮又问了一番诸如镯子的主人年龄几何,平日里有何偏爱之类的话来。这才一路下了三楼去内院找到正坐在一处不知道说着什么的毛师傅一行,有小毛头在,秦妈妈和阿翠倒也没多少不自在,见了杨若兮下来,秦妈妈两三步上前握了她的手,眼泪哗啦啦就下来了。 “二奶奶,幸好你来得及时!否则这两间铺子就保不住了。这下子,看二爷回去怎么收拾吴氏那个无法无天的贱人。” “秦妈妈莫伤心,”杨若兮扶了她,冲着阿翠和小毛头使了个眼色,“看你眼睛都哭肿了,让阿翠带你去找点热水洗一洗。” “秦妈妈,也带小毛头去,小毛头也要洗洗干净。”小毛头笑着拉了秦妈妈另外一只手,由不得她不周。 杨若兮悄悄对小毛头比了个大拇指,惹得小毛头笑弯了眉眼,蹦蹦跳跳着追着阿翠往天井另一端的水井走去,杨若兮又吩咐阿贵道:“你去请杨大掌柜进来吧。” “小姐是要给老奴说什么?”毛师傅见阿贵拐进了前厅,呵呵笑着问道。 “毛师傅别自谦,我可是不会收你和小毛头为奴的。不过要请你们二位在映月斋工作,既是当班的大师傅又是映月斋的总管事!平日里和小毛头就住在映月斋里,也帮着我看着点铺子,除了一日三餐、一季两套衣裳之外,你一个月五十两月银;小毛头先拿着学徒一月一两银子的生活补贴。”杨若兮长话短说,直接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个清楚;按照如今的市价,小毛头的这份工资都能在布衣巷草草过上一个月了,而布衣巷那个不小的四合院总价也不过二百两银子,这份工资可算是丰厚至极了。 070 恩威并施 毛师傅正想推诿,可想起今日从始至终发生的一幕幕,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既然小姐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老奴,自然为小姐守住这份家业。” “嗯,那待会儿我就安排人去帮你取回院子里的行李。”杨若兮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支铅笔和一张a4白纸,飞快的在纸上画出了一支用白银压成雪花状黏结起来的手镯,放到毛老头面前,“毛师傅看看,用质量纯净的白银压成这种形状,然后这样将断裂的手镯重新固定成完整的手镯,你觉得怎样?” 毛师傅以往见过别人用毛笔绘图,哪有现在自家小姐用眉笔绘图来得便利;不过,让他有些诧异的是,只是绘制一支手镯而已,为啥要用掉这么一张上好的白纸?真是败家! 被冠以“败家”名头的杨若兮浑然不觉,看着跃然纸上的手镯式样,她虽然没系统的学过作画,但简单的手镯式样还是绘制得像模像样,这还得感谢原身有个家学渊源的娘家,从小就受到这方面的熏陶,平日里不怎么觉着,一拿起纸笔那感觉自然而来就上来了,脑海里想象的和纸上出现的别无二致。 “小姐画的手镯式样巧夺天工,可我们没办法制作出来啊!”毛师傅拿着白纸很是慎重的研究了片刻,咂嘴惊叹纸上手镯巧夺天工之余也很是遗憾这样的首饰靠人力真的难以企及。目光再次转向杨若兮衣摆上的金镶玉玉佩,迟疑道:“或许,找到制作小姐身上这几件首饰的匠人便能做到。” “这就是我让他们避开的主要目的!”杨若兮此时体会到了什么叫一句谎话需要千百句来圆,不过想想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也就释然了,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在株洲之时我巧遇了一位远来的波斯国商人,他给了我一套制作首饰的工具,和一本首饰制作的书籍。三年间无聊时看看,倒也真的让我摩摸索到了不少的制器手法,不瞒您说,我这款金玉良缘玉佩便是出自我的手笔!” “真的?!”毛师傅再难维持作为大匠师的倨傲与矜持,满脸的愕然。 “自然是真的!不过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情,毕竟树大招风,且我在穆府的境遇并不妙,必须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那老奴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是想借由老奴将那些工具的出处说明!以后也教老奴使用那些器具,制造出更多更精美的首饰出来?”不愧是老江湖,杨若兮只起了个开头他便想到了目的。想到自己能够亲手制造出那足以令人震撼的精美首饰,任谁都会像他那样双眼熠熠生光。 杨若兮想交给毛师傅的正是她珠宝店内前年淘汰的一套老式金工工作桌,这种桌子是从早年间首饰匠人游走于乡镇携带的工作桌发展而来。面积不大却是功能齐备;首饰制作的大部份工作都可在这样的桌上完成。桌面是用整块厚约一寸的木板做成,上面放置耐火砖用来烧焊,桌面的前侧中央处要锁上锉桥,在上头锯切或锉修物件;桌面左外侧可钉上数支铁钉,钓挂些小工具;右边外侧在桌脚处各钉上一支铁钉。以钓挂火嘴与油桶。而且就在工作桌的小柜子里还放着一桶煤油,用个一年半载的没多大问题。 其实她也不怕那套工具所托非人,毕竟老式的手工器具怎能比得上她店里工作间那一整套现代化工具,如压模机、注蜡机、抛光机及吸尘器、宝石雕琢设备、电镀设备之类。不过啊,那些东西用着倒是方便,只是全都靠着电力运转。目前只能继续待在珠宝店里作为她个人专用。 和毛师傅又就着映月斋的一些事情说了些需要注意的地方,杨大掌柜便跟着阿贵盯着自己的脚尖进了门,见了杨若兮后也不知真心还是假意痛哭涕零的跪了下去。“小姐啊,是奴才猪油蒙了心,信了杨大那家伙的话,私吞了小姐映月斋和粮食铺子三年的收益!奴才该死……” 其实杨若兮真的很想霸气的回一句:既然知道该死那你活着干什么?事到临头却是只能自认倒霉的笑了笑,毕竟现在最缺的便是人手;今日被穆清风抓个正着。加上还有大太太和吴采莲的事情也被他知悉,可以想象。今后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要耗在府内和她们斗气斗法。 “行了,多的我也不想说什么了!我手里只有你们夫妇和杨二川夫妇的卖身契,三天之后,我让阿贵来取你们两家孩子的卖身契!还有,粮食铺子这两年没有自家庄子上的出产,全靠从别的地方倒买倒卖,根本没什么利润可言,不必继续开了,下午就让杨二川贴出去转租的告示吧,他们一家人则去沧澜溪的庄子上帮我守庄子罢!”她杨若兮不是圣母,但也不至于绝情的要置人于死地。按理说不用什么手续杨大川兄弟俩的子女都属于她的家生子奴才,可就是因为这些人对自身的身份认识不够,这才做出了另攀高枝的破事来,惹出这么多的麻烦。再说了,做生意要稳打稳扎,目前她只对珠宝店有所设想,旁边的铺子赚不了多少钱还白占着人工本钱,倒不如先租给别人经营,以后有了新想法之后再另行谋算。 “小的愿意自请去沧澜溪的守庄子,还请小姐留着二弟一家在城里帮小姐打理生意!”让人意外的是杨大川竟然主动要求放弃掌柜这个比较来钱的职业。 见杨若兮疑惑,杨大川只得说了实话:“小的只生了个女儿,二弟倒是生了个儿子却是个病罐子;治病得花不少钱,让他在城里帮着小姐迎来送往的总能够多点赏钱进项,中不能让咱们家的香火就断送在我们两兄弟的手里吧?” “你们就没想着纳个妾什么的……”杨若兮直觉的便问出了这句话,杨大和杨二这些年的生活应该不错,男人有点钱了之后怎么会没什么花花肠子,这个时代买个女子和买个牲口没多大区别的。只是问出来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有些逾矩了,没办法,这都成了她极度缺乏对男人的信任感的直觉表现了! 杨大掌柜先是困惑,然后又带着一丝释然,之后便是坚定:“小姐不记得四爷和四奶奶伉俪情深了吗?我们兄弟不才,虽不能让四爷那样对四奶奶如珠似宝,但至少能保证对内子一心一意。” 杨若兮这才想起这秦妈妈曾经说过,杨大和杨二两人原本是自己父亲杨逸杰的小厮长随,直到了成婚后才放出来帮着打理四房的私产,想是在杨逸杰身边多年受了他影响甚多,那他竭尽一切的往上爬又是怎么一回事?想到也就顺便的问了,这才知道杨二川生的儿子不但是个药罐子,还是个烧钱的药罐子,他们两兄弟这些年的收入没地方交账全都交给了京城的各大药房,之所以杨大川会把水灵灵的女儿送给四十多岁府尹大人为妾,为的竟然是府尹大人曾经许诺能帮杨家请到御医诊病! “结果呢?”杨若兮前世就是因为一直不孕对夏远一家心怀愧疚,总是将精力全都投注在了珠宝店上面,想要以经济来弥补这个缺憾,结果呢,还是没能拉住男人的一颗心;严格说起来,杨大、杨二兄弟俩的遭遇挺让人同情的,可两人为了这些就将利益建立在了背主弃义上就不能原谅了,该有的惩罚一点都不能少!没有戴着帷帽,一张清冷的小脸微沉,上挑的凤目中不带一丝温度。 “结果……,小女被府尹府赶了出来,整日在家以泪洗面;而且她在府尹府一年有余,竟然连御医的影儿都没有见到!”杨大川说到女儿,满身的颓丧。 “这样吧,你让你家妻子带着女儿也陪着杨二川一家去沧澜溪,那儿的风景不错,换换环境也能换个心情。至于御医之事,你以为是那么容易就能请到的?府尹也要分是什么府尹,咱们这位京城府尹充其量只能算处理民事的知府而已,不过就是所待的地方有些吓人罢了,以他连参加早朝的资格都没有,拿什么理由能请到御医诊病?” 知道这样说有些让人失望,杨若兮贯彻的是打一棍子给一甜枣,大棒给了,胡萝卜也要拿出来晃晃!不过是顿了顿,杨若兮继续说道:“你们手里想是还有些银子,那些也不用交给我了,暂时给那孩子继续治着病吧;以后有机会我定然记着给孩子请一位御医好好看看!”她家公公即将授官,一个能有上早朝权利的四品官复原职估计跑不了;她男人和小叔子即将作为举人身份参加春闱,听那意思,进士就好像是他们的囊中物似的,这样一个美好前景的未来,能见识到御医的几率要比一个府尹要大些吧? 杨大川也是想通了此节,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四爷和四奶奶若是知道小姐仁心仁德一定会大感安慰的,倒是小的真的没脸再见他们二位了!还望小姐以后多多提点。” …… ps:【爱瑷不喜欢在书里打广告求童鞋么不代表爱瑷就不喜欢那什么什么什么各种各样的东西!(*^__^*) 嘻嘻……】 071 彩玉挂件 杨若兮本来以为和穆清风一起回府之后便会有一场血雨腥风等着她,害得她提心吊胆了好几天也不见大太太和吴采莲有什么动静,本来斗志昂扬准备大干一场的她不由的有些重拳击在棉花上的失落感。 不过她这几日也没闲着,整个东厢被她整治得如同一个独立的小天地,一道围墙正中只留了个月洞门出入东厢,进门之后是一片空旷的石板平地,左边靠墙位置砌了座小花台,台前放置着一个偌大的水缸,缸里随时装满了清水,作为浇花和防火使用;右手边有一条小巷子,直接通往后面那座杨若兮原本准备入住的残破宅子,如今这宅子被她整理了出来,让秦妈妈带着小米和二太太艾氏拨来的四个粗使丫鬟住了进去。原本的东厢房就有正房一间、客房三间,配备有小厨房,杨若兮自然占了正房;阿翠如今正式被杨若兮命名为翡翠,也跟着她住在正房的外间小间。 这几日艾氏对各个院子的照顾就可以看出她是个事无巨细都能安排得无一遗漏的女人。不说整个清风院是什么样子,单是杨若兮这东厢每日都有专门的管事妈妈带着丫鬟婆子送来大厨房的饭菜,味道虽然不怎么样,可至少都是荤素齐全,还是热乎乎的!而且礼婶子也亲自来和杨若兮说了,想要在小厨房做饭只需要每日晚间给送饭的妈妈写下菜单,一应用具第二天必定准时送上,不过都是要格外花费银子的。 杨若兮这两天忙着用银子压薄片镂空雪花重新黏合艾敬轩送到映月斋的那支断裂手镯,这么精致的造型可不是毛老爷子和小毛头那样初初摸着金工工作桌的人能制作出来的,她的珠宝店工作间里的碾压机、专业雕刻机台这时候便发挥了极其强大的功效。 如今穆清风和穆子墨还有二房的穆清雅都下了考场,大太太连每日的请安立规矩都全给免了,整天上蹿下跳的找关系花钱财,为穆清风的未来铺路;杨若兮倒是去了柳姨太太的院里看过。她倒是一脸云淡风轻,每天拘着穆瑶娘学规矩,毕竟这次穆子墨下场若是能得个功名,穆瑶娘的婚事便要提上日程,柳姨太太还有许多的人生经验需要传授给她。 又考虑了一夜,杨若兮还是决定再去映月斋一趟,让住在外院的阿贵送东西过去她是真的不放心。想要去请示大太太才发现慢了一步,大太太竟然带着吴采莲去了武威伯爵府,也就是和吴采莲同母的姐姐吴采荷处,吴采荷是武威伯爵的妾室;想了想。杨若兮带着阿翠往老太太住的荣恩院走去。 远远的,听见荣恩院内一片言笑晏晏。老太太中气十足的爽朗声音尤其清晰,“ 你三个小猴子真是会逗奶奶开心。来来来,奶奶一人赏你们一个果子吃,去让你们母亲帮着剥去!” “艾氏,老身不是说了免了早晚问安之事吗?这一大早的怎么就让蓝儿、紫儿和澄儿四处奔波,以后可不许了啊!”虽是埋怨。可明眼人都能从老太太这番话里听出满意来,再看到她笑得满脸褶子的菊花脸,谁还会以为她是真的不许别人来给她老人家请安问好。 杨若兮心里一咯噔的同时也暗呼庆幸,还亏得她想要将老太太当做靠山奉承,竟然真的以为老太太是一路劳顿想要休息个十天半个月呢?也幸好今日出府没找着大太太想着别给人留话柄起了心思来荣恩堂,不然沿路十来天好不容易堆积起来的好感就得功亏一篑了!看样子人家二太太可是风雨无阻的带着她那才五岁的三胞胎日日给老太太请安。并陪着说上一会儿家常,这样身份高贵却面面俱到的儿媳妇也难怪老太太高兴成那个样子。 “老太太说的什么话!您去株洲三年,媳妇没尽到一天的孝心。三个调皮的猴子也没在您膝下承欢,夫君更是日日思念亲娘在身边提点;好不容易见着您了难道还不让我们好好尽尽孝心不成?可不能让大嫂一个人把孝顺事情全都做了!”二太太说话面面俱到,看似埋怨,实际上借此提起了进府不到十天已经给了添了不少乱子的大太太段氏,为着接下来的话做着引子呢! “你大嫂孝顺?”老太太愣了愣。看似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光亮,“也算是孝顺的了!”至少不敢短了她一丝吃穿用度。 “说起你大嫂。她人呢?来了京城快五天了吧?除了家宴那天晚上,老身怎么像是没看见她人似的?人家柳氏和谢氏都来了好几趟,还是老身觉着累得慌才赶走了她俩。” “大嫂啊?”二太太目光在院里溜了一圈,正好瞧见院门外婷婷立着的身影,招呼道:“是清风媳妇吗?怎么来了没进门!” 见被喝破了行藏,杨若兮也不脸红,微微勾起了嘴角:“我正想着让丫鬟秉一声,谁料正好被二婶看个清楚。”几步进了院子,对着在庭院凉亭中坐着喝粥的老太太福了福身子:“老太太今儿怎么想起在屋外用膳了?春寒料梢,您得注意您的腿!”老太太因为有积年的老寒腿,遇上春末的清晨怕引发旧疾;这个消息还是她花了一支精致银发夹作为代价从画眉儿嘴里掏出来的,而且她也为此付出了一盒“风湿骨病膏”和一副毛茸茸的护膝,这两样还是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她用着效果比较显著的,到这儿倒好,她重新有了一副从小精心调养没什么隐疾的好身板。 老太太看见杨若兮,惊讶之后明显还是挺高兴的;再听到她的关心不由呵呵笑着招呼道:“若兮怎么来老身院里了?早膳用了吗?你也别说老身不爱惜自个儿身体,打从贴了你送的膏药,老身这老寒腿儿这些天可一次也没找上我;而且你看看,老身还戴着你送的护膝呢!说来也奇怪,黄鹂儿她们照着这样子做了两副护膝,应是没你这幅暖和!”老太太拉轻轻拉起绣了福字纹的褙子,露出杨若兮在二十一世纪花了大价钱定做的羽绒+棉花的护膝。 “清风媳妇是来荣恩院找大嫂给她请安的吧?”不然以前怎么没见来过,偏偏今日大太太一大早出门的时候来荣恩院?二太太见老太太对杨若兮那么亲切,可自己带着三个儿子日日都来合共也没得到几个笑脸,亦喜爱子心里就不平衡了,故意说给老太太听,想要让老太太知道人家杨若兮可不是专程来的荣恩院。 “二婶是说大太太吗?她老人家怜惜我们刚到京城都有许多杂事需要打理,已经准了我和大嫂这些时日的请安;今儿我是专程来找老太太请安的,进府都好几天了,就算有二婶处处照拂,可也积累了不少的杂事,没把手边上的烦心事处理完怎好意思带着烦忧来打扰老太太!”杨若兮也不是吃素的,打死也不会承认被二太太说中了事实。被老太太知道多“伤心”啊。 “呵呵,是二婶不知实情。不过若是待会儿你打算去牡丹院找她的话二婶还是奉劝你免了,她一大早记带着清风家的那个妾室吴氏套了马车出门了。”没陷害到杨若兮,二太太也不恋战,依旧顺利的引出了主要话题。 “哦,我今天没什么事情需要去打扰大太太的,倒是吴氏,前几日不是还闹着动了胎气现下又急着出门,就不怕有个闪失?”杨若兮微微叹了一口气,坐到了老太太的下方。 老太太听了她二人这一来一往说了几句,面上已是神色淡淡,招手唤了一旁规规矩矩坐着的三胞胎,“三个小猴子怎么不唤人?这是你家二嫂嫂!她手里可有不少的小玩意儿,让她给你们玩儿?”老太太竟然没有回应媳妇和杨若兮的话,反而教着三个小孩子搜刮起杨若兮来,估计是发现了她四大丫鬟身上暗藏的耳钉、发夹等小玩意儿了,借机也想敲打杨若兮两句吧。 “幸好我早有准备,前几天出门打理嫁妆铺子之时还真的得了不少好物件!今儿既然三个这个可爱的小叔子在场,我这做嫂嫂的怎么会小气!老太太和二婶我都备上了礼物孝敬,多谢老太太的提点,多谢二婶无微不至的照顾。”杨若兮的珠宝店可不少好东西,给三保胎准备的是玉观音挂件,不过也是有讲究在里面的。 “俗话说得好‘男戴观音、女戴佛’,希望观音菩萨保佑三位叔叔长命百岁、万事如意!给青蓝的这个是蓝玉、青紫的是紫玉、青澄的是黄玉;玉能养人、也能挡灾,这个送给你们正好!”杨若兮将用红绳挂着的挂件依次递给三个可爱的小正太,他们被艾氏教得太一板一眼,还没有玉瑾然那个大孩子逗着开心,不过一向对孩子没什么抵抗力的杨若兮还是很认真的叮咛了两句。 “戴玉器还有这些说道?若兮从哪儿听说的?早知道多给家里男丁们备上几件。”老太太那样子像是在想着怎么给家里人全身用玉器武装起来。 艾氏则拉着穆青蓝颈上的挂件仔细一看,红绳编制得极为精致,挂件两边还各串着一颗小小的金珠,一看就非凡品,再听杨若兮那么一解释,心下已是八分满意,就等着看自己能收到个什么东西了! 072 金银裸子 “老太太想是也知道若兮在外面有两家嫁妆铺子呢,前几日出去说来也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了,您猜我遇见了谁?”杨若兮的察言观色几乎从不放空,说起故事来也能恰如其分的**迭起。她继续一下子拿出送给老太太和二太太的礼物,反倒不慌不忙的端了黄鹂送上的茶水轻啜了一口。 “遇见了谁?”老太太呵呵笑着配合道,“总不成你还能遇上巧手神匠在你铺子里?” “老太太你真厉害!”杨若兮故意抬高了声音笑道,越是不经常笑口常开的人笑起来越是让人觉得有冰雪消融的惊喜之感;但见她凤目中波光滟滟,如花瓣般的粉唇轻轻扬起,整张略显清冷的小尖脸顿时增色几分,“虽不中也不远也!” “哦?那怎么没听到你铺子名扬京城的消息?是不是被骗了啊!”二太太在一边不信的摇头,若是巧手神匠真的没死也会去元丰号那样的大商号吧?可想到三个儿子颈脖上的精美挂件,那栩栩如生的五官和衣饰纹路,她自认元丰号里还没人能够雕出。 “非也!”杨若兮也不再卖关子,将那天布衣巷发生的事情绘声绘色的讲述了一遍,将她说成是救人于水火的救世主,将毛老头爷孙俩说成是虽是落魄,但不愿违背当年誓言的忠心仆人,最后结果当然是皆大欢喜;毛老爷子遇上了他要等的杨家人,杨若兮正好要重新掌管起映月斋的生意! “这么巧?”二太太讪讪的说道,人家怎么就能有这么好的运气,撞车都能撞出个巧手神匠来? “那你答应人家的事情办好了没有?那个姓金的人家也真太不是人了!没有了杨家的金银难道巧手神匠爷孙俩就断了吃喝,她那套四合院都是人家巧手神匠的呢!”老太太则是对故事里那霸占人家产还赶主人离开的金三嫂深恶痛绝,“那样的人就不该让她那么好过!” “当然不会让她那么好过了!”杨若兮应和着老太太,做出同仇敌忾的样子道:“那天毛老爷子说他还有一套这些年制作的金工工具桌还放在四合院没取出来。没想到我派人去取的时候那些东西都被这金三嫂乱七八糟的丢在布衣巷巷子里,连着毛老爷子爷孙俩棚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大喇喇的摊在地上,看着真是让人生恨;再然后我就给了街面上的胡捕头五十两银子,让他们清查下布衣巷那边各个院子的地契房契……” 啪—— 老太太一手拍在腿上:“就是这样,那个金三嫂指定没有四合院的契子!” “可惜那金三嫂还挺精明的,竟然拿出了一份四合院的房契,名字竟然就是她的。”杨若兮没想到老太太听起故事来这么投入,不得不加快故事进度,不然把她急出病来怎么办?忙接着将后面的事情一一道出:“后来吧胡捕头看在咱们穆家的份上从衙门里找了契子档案。这一找倒是又扯出了衙门里书吏徇私枉法的事儿来!原来金三嫂手里的契子根本就是书吏私自伪造。”在顺和朝,房契地契改办姓名必须要有双方当事人同时在场,不然不具备法律效应!而衙门书吏只是负责书写文书。根本就没有管理档案、取用档案的权利。 那金三嫂是找了书吏花了银子重新立了个房契,根本就不被官府认可,这下子,不用毛老爷子出面,胡捕头就领着人将金三嫂赶出了四合院。她为人一向尖酸刻薄,在布衣巷竟然找不到人家愿意租屋给她住着。 后来她的丈夫和儿子回家也是闹得不可开交,但毛老爷子和小毛头早就为了躲清静住到了映月斋,还做了顺水人情让四位家住城外的新任衙役可以在四合院免费居住,既然有衙役住在院子里,可想而知金三嫂一家的下场如何。 当然。杨若兮没有说胡捕头之所以这么尽力并非他秉公执法,而是他抓到牢里的那六个人一共收到了一千二百两银子的赎金,杨若兮让杨大掌柜只收了他五百两。还有七百两可硬生生都揣进了他的兜里,要是还不帮着做些事情那就真的天理难容了!况且金三嫂一家真正的只能算是升斗小民,他胡捕头动动嘴皮子的功夫就能拿下来,不过是让她们一家试试无家可归的滋味而已,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天理难容的事儿。 “哦。这样正好!让她恶人有恶报!”老太太笑弯了眉眼,顺和朝的娱乐项目极端的缺乏。前些年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老太太已经闷了三年在佛堂,如今阴霾即将远离穆家,老人家开始觉得成天对着菩萨念经未免有些单调,正希望有什么新鲜事、稀奇事听着解解闷,偏偏大家都以为她一心向佛只爱清净,愣是没人拿闲话和她多说几句,猛然听到杨若兮这亲身经历的事情如何不激动。 “不过,这个和你孝敬老身和你二婶有什么关联啊?”听了一早上的故事,老太太一不小心就多喝了一碗粥,伸手揉了揉肚子,准备收了礼物之后在院子里四处走上一走再回房去拨弄那巧手神匠做出来的玉石佛珠。 杨若兮伸手在袖子里一摸,拿出了一个绒布荷包,里面沉甸甸一块块看上去就是普通的银子。 “你该不会直接把你铺子里的收益拿给老身吧?可这也少了点吧?”老太太只是一摸就知道里面是一把碎碎的块状金银,不过十几二十两的样子,若全是黄金倒也罢了,关键摸着重量似乎还有银子夹杂在一起啊。 “您打开瞧瞧?”杨若兮但笑不语,就算我好东西多也不能那么浪费啊?这金银打制的花生、葫芦、蝙蝠、苹果的式样在这个时代可从不曾面世过,老太太德高望重,一般见到个小辈就要给赏赐的,这些金银果子正合适。 “咦?这倒是有趣!”老太太一一看过金黄的蝙蝠和苹果,银色的花生和葫芦,这些东西寓意都不错,只是以往怎的不见有人有这份巧思,看来还真的姜是老的辣,“若兮啊,那位毛师傅会不会嫌弃你的铺子小,想要重新找个大地方发展啊?” 艾氏正踮着脚尖看老太太手中那些精致的玩意儿,闻言心里一动,论起来,她手里正好有一个大铺子紧邻着元丰号,每天看着人家铺子里进进出出都是些有钱有权的大人物早就眼红得紧,若是能将巧手神匠争取过来?…… 073 猫眼戒指 杨若兮一听见老太太的问话心里就是一咯噔,看来还是实力不够啊,不过是找个个障眼法也这么快就被觊觎! 想了想,杨若兮还是按照了毛老爷子的说法回道:“老太太有所不知,毛老爷子当年被家祖父所救后一直感恩于怀,曾经发过毒誓此生只忠于我们姓杨的一门;要不然他三年间也不会被金三嫂欺负成那个样子了!” 说话之际却是看到了二太太脸上闪过的遗憾,看来谁的私心也不小,这么想着,杨若兮将用意念从珠宝店里拿出的一条金项链“咻”的丢回了原地,换了一支镶着猫眼石的戒指取了出来,“二婶,我那铺子确实只是做些小物件,您别嫌弃礼物太轻。” “不嫌弃,若兮拿出手的都是极好的!今儿我们母子得了你四件东西呢,可赚着了!”戒指虽小,但那做工还是有眼便能看到的,艾氏也没露出什么不快来,反而顺手就将手腕上的一支足金手镯套进了杨若兮的手上,“二婶的物件有些粗陋,若兮可别嫌弃!” “二婶说笑了!”杨若兮凤目中这次是真的满是笑意,怎么会嫌弃呢?这一支手镯起码有六七两重,那就是足足三百多克啊!这可是黄金!就算工艺的确很粗陋,但她不在意的,又不会就这么像个暴发户似的戴出去。 “若兮啊,这个戒指真的很精致!这是什么石头,看上去好像一只通透清澈的眼睛!咦,它还在盯着我,看起来好有灵性!”艾氏看起来很喜欢杨若兮送出的这只猫眼石戒指,没见过猫眼石的她竟然一口就看出了猫眼石最精髓所在,惊讶的将褐黄色的宝石在晨光下换了无数个角度,惊喜得难以自抑。 杨若兮给她的这颗猫眼石其实只能算猫眼石中最次的一种。但不得不说这个不知道怎么糅合出来的顺和朝,在珠宝首饰方面真的落后得可以,“二婶的眼光真的很不错!这个宝石的确就叫‘猫眼石’,猫眼石也是玉石的一种。据毛师傅说,这种猫眼石不但有帮助人更有自信心的灵性之外还能让佩戴之人自然的气质高洁;而且还有养生益寿,美容养颜的功效!”其实还有什么增强免疫力,缓解各种关节炎,抑制血压等等效果,可惜杨若兮不能这么直说。 杨若兮有时候还会胡思乱想下成为这个世界的珠宝界霸主!不过那也只是yy而已,虽然顺和朝对于女人要比中国已知的唐宋之时宽松许多。但也不至于允许一个女人将所有的男人踩在脚底,所以她还是闷声发点大财就好至于名气,就让毛老爷子勉为其难的将他“巧手神匠”的名气再次推向更高的山峰罢! “真有这么神奇?”艾氏惊讶的看着戒指。猫眼石在晨光下随着光线的强弱变换着猫眼的颜色,神奇而瑰丽!艾氏不禁连声赞道:“二婶上次回娘家见到娘家嫂子为了不让别人小看开国侯府,硬生生在脖子上套了三个金项圈,头上堆了差不多十来只金簪子,看着我都觉得头痛脖子痛!其实在我看来。倒不如这支小小的猫眼石戒指带给人的神秘高贵之感。元丰号那些当真是庸人,这么些年也不见做出几件能让人眼目一亮的首饰!我身上的这套倒是精致,可戴出去人家反而要说我小家子气!若兮刚才说你的铺子在东市那边,好不好停轿子的?这几天我也去挑上几件,眼看着春闱之后就有不少的应酬,不管送人也好、自己戴也好。看着都不错!” 杨若兮误打误撞送出的这只猫眼石金戒指黄金重量不会超过三十克,金色的指环上开出了三层花瓣,正中间用八爪做托。抓住一只小指头大的猫眼石。 但人和人的欣赏水平总是不同的,有的人喜欢奢华大气,有人却独爱精致秀丽,很明显,杨若兮扔下了六十几克的金项链换了这个次品猫眼石金戒指还正好讨了艾氏的欢心。不过有没有更加勾起艾氏的贪心还不得而知。 “呵呵,看来若兮的好东西真的不少嘛!”老太太在丫鬟的服侍下净了口。也看了一遭艾氏中指上那颗猫眼石戒指,她总觉着那猫眼诡异得紧,还是房里那一百零八颗小玉珠子喜人。擦了嘴,让艾氏和杨若兮一人一边扶着在荣恩院的小花园里遛起了弯儿;突然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艾氏道:“刚才听你说你大嫂子去哪了?” 艾氏被老太太冷了这么一段时间也算是心有所悟,面色依旧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今早中门才刚刚打开大嫂就带着清风房里的那个叫采莲的套了马车出门。因媳妇掌家之时曾经给外院内院的下人们都定了极严的规矩,门房的人就多问了几句,虽说挨了几鞭子,但也问出了大嫂去了武威伯爵府!” “她不是去宣武伯爵府?”要知道两位伯爵只是一字之差,但和穆家的关系全然不同。老太太先前听了艾氏说一遍没回话就是因为她有些理不清楚这之间的关系,想了些眉目之后自然要问个清楚了,反问了一句之后又补充道:“那个被你大嫂打了几鞭子的门房是家生子还是外面雇请的?” “老太太放心,媳妇断然不会让府里传出什么不好的话去!那个挨打的门房是府里的家生子,媳妇给了他看伤的银钱,还准了十天假期,又将他的妹妹抬举成了柔娘院里的大丫鬟。”艾氏先是回了老太太的担忧,这才看了杨若兮一眼,继续说道:“大嫂昨天带着玉娘去了宣武伯爵府!三妹妹还领她们拜见了伯爵夫人和骑都尉夫人;今天大嫂去的这家说来只是和清风沾了点姻亲关系。” “清风?”老太太讲目光转向了杨若兮,“若兮,这是你院子里的事情,怎么还劳动你婆婆出门?” 杨若兮很冤枉啊!不过就算她带着吴采莲去武威伯爵府也肯定会被拒之门外的,人家武威伯爵府七姨太是吴采莲的亲姐姐,正筹划着帮妹妹谋夺她这个正妻的嫁妆,谁知被她反挠了一爪子,损失了好几百两银子。 “若兮这三年也在株洲,哪里知道她府里那个有个手段高明的姐姐呢?”艾氏为人还算正派,才刚刚得了杨若兮一件好东西,也不至于立马就落井下石,帮着杨若兮开脱道:“三年前那位绵州总兵吴大虎为了调回京城驻守不是送了一个女儿进咱们穆府、还有一个女儿吴采荷送进了武威伯爵府吗。穆府的这个暂且不提,武威伯那时候已是年近六十,得了吴采荷那么个俏丽的人儿已是福气,谁知道福气还在后面,那吴采荷竟然给武威伯生了个庶子!武威伯之前可只有一个嫡子,庶子是一个也没有,这下子乐得将吴采荷抬成了贵妾,这两年恩宠无边!” 吴大虎的事情老太太也听说过,这人其实有些近乎于无耻!年近五十也没一个儿子承欢膝下,但他有八个如花似玉的庶女,借着几个女儿倒很是攀上了不少达官贵人,而他也在两年前撞大运似的救了圣驾,如今已是正四品衡阳卫将军,驻守在京城以西三日路程的衡州。没想到吴采莲的亲姐姐竟然有这番造化,不过听艾氏的口气,这位吴采荷的为人似乎有些张狂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那大媳妇带着吴氏去武威伯爵府是专程去拜访这位姨太太的?”老太太问得风平浪静,艾氏却是从她眸中看到了隐怒,已经达到了想要的目的也便闭口不谈,只是淡淡解释道:“媳妇也不知大嫂是打算去拜访谁?说不定是去庙里帮大伯和清风、子墨祈福也说不定!” 杨若兮明显感觉到老太太浑身肌肉一僵,之后便像是被抽走了大部分的力气,无力的将全身重量几乎都靠到了杨若兮身上,对艾氏说道:“你先带着三个小猴子回去吧,差不多也是那些管事给你回事情的时辰了!” “是!”艾氏也不多留,松开老太太手臂,对杨若兮和蔼的笑了笑:“若兮啊,若是你那首饰铺子有什么难处尽管给二婶讲,银钱有什么不便也尽管开口!改日别忘了给那边的管事打个招呼,我也去给柔娘和顺娘选上几件首饰,姑娘大了需要带着出门让那些大家夫人帮着掌掌眼了!” 这句话又让老太太和杨若兮一起联系到她刚才说了大太太带着穆玉娘出门一事,出门拜访姑母很正常,和穆玉娘是定给了骑都尉夫人的次子,大太太巴巴的带着穆玉娘凑上去又算什么意思? 艾氏招呼了还在凉亭里玩着玉佩的三胞胎带着一帮子丫鬟婆子呼啦啦的从月洞门离开了,荣恩堂内顿时空出了一大片。老太太的步伐顿时有些踉跄,吓得杨若兮赶紧高声唤了远处的黄鹂儿前来帮忙,这才看到老太太另一只手紧紧捂住胸口,脸色灰白、满头大汗、眉头紧蹙,显然是气急攻心、血压升高的表现。 074 等待时机 怎么办?要是老太太的血压降不下来弄成脑溢血怎么办? 这可不止以后少了个靠山、被穆家人责难的问题;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眼前死去吧! 努力想,用力想,那时候为了讨好那渣男她妈不是曾经恶补过这类知识吗?这时候怎么脑海里一片空白! “老太太!” “老太太你怎么啦?” “老太太,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 不管是出于什么心态,一院子中候着的大小丫鬟都在黄鹂儿之后围了上来,将杨若兮和已经呐呐不可言语的老太太围在了中间。叽叽喳喳吵闹个不休! “停下!都给我让开点!”纷乱中,杨若兮反而冷静了下来,中气十足的叫了一声,止住了众人的吵闹后在原地留出了一片空间,指了指黄鹂,“你和我扶着老太太慢慢平躺在地上!” 指了画眉:“你跑快几步通知刚刚离开的二太太请大夫!” 谁料这句话一出,已经能够听见喉间赫赫作响的老太太竟然伸手拉住了画眉的衣袖,头微不可见的摇了摇;杨若兮咬咬牙,只得改了口吩咐道:“紧守院门,谁也不准出去,也挡着不让人进来!” 此时众人早已乱得不成章法,有些稍微小点的看到老太太那样子都吓得嘤嘤哭了起来,得信奔出来的阮嬷嬷也吓得差点坐倒在地上,但明显以前老太太有过这种现象,她一边踉跄的往这边跑来,一面大声喝道:“都离老太太远一点,二奶奶,帮老太太解开衣领扣子!” 是了!杨若兮一下子福至心灵! 高血压引起的心绞痛需要让病人平躺,脖子处微微抬起。保证四周空气流通,保证病人呼吸顺畅;如果有条件可以口服硝酸甘油片或者一支亚硝酸戊脂! 那时候看了这些注意事项后她还曾经让夏远去买了这两种降压药,谁知道最后夏远在药店店员忽悠下连利尿剂、镇静剂都买好了;也就是在买药之后她才终于认识到不管她做得有多好,夏远那位出身高贵的母亲都看不上孤儿出身的她,那些药也都丢在了其中一个珠宝柜台下面。 在哪?在哪? 杨若兮控制着意识在十个柜台下快速的翻动着,终于在收银台左边找到了一包用塑料口袋包裹的一包药物,上面堆积了不少灰尘,应该被丢在那个角落一两年了吧,希望药物别失效了! 手腕一翻,一板硝酸甘油片出现在了掌心。扫了一眼说明书,取了一颗放到了老太太的舌下,接下来就是静静等待! 阮嬷嬷两步一滑三步一倒的总算来到了老太太身边。当看到老太太平顺的呼吸时不禁愣了愣!老太太这种心绞痛三年前在杨若兮成婚那天曾经发过,当时正好有参加婚礼的一位老御医在场,虽然杨老太爷获罪了,可老太太那时候就倒在喜宴之上,老御医恰逢其会自然不可能袖手不理。诊治了之后开了不少的汤药,吩咐老太太不要再有大的情绪波动;说是再有下一次若是没有药物缓解,也没有医者在一旁的话也许就去了! 可此时老太太的手依然捂着胸口,她的呼吸却是没有那种急促喘不过的感觉,就连口鼻间也没什么异样? “老太太?”阮嬷嬷颤巍巍的伸手去触碰老太太的手背,生怕摸到一片冰冷。 “老太太没事了。”杨若兮也觉得腿软。可看全场都是惊慌失措的下人,她不想在人前示弱,更加挺直了脊梁!站起身子。指挥着身量较高大的四个丫鬟出来。 “你们四个负责做‘轿子’,两人一组手拉手站好,我们待会儿数着一二三一齐将老太太放在你们手上,你们要保持着平衡将老太太送回屋里。” “对对对,老太太不能再地上睡半天。受了风寒就不好了!”阮嬷嬷也在一旁点头道,看杨若兮的眼神分外的亲切。 吓傻的阿翠这时候也在那四个丫鬟当中。才刚刚进府没几天记遇上这么吓人的事情,小姑娘整个人都在抖,杨若兮见状不得不对她们四个再次保证道:“老太太已经没事了!只是需要在屋里静养!”这句话说得很慢,几乎一字一顿,力图让荣恩院内每个人都能清晰的听到。 杨若兮一双上挑的凤目本就带着几分冰冷的威严,此时沉着脸说出的一字一句如同那鼓槌重重击在众人心间,她身上还有一种天生的领导风范让人从心里臣服;闻言不仅是阿翠,就连阮嬷嬷都放松了心境,在一旁补充道:“正是正是!等老太太好了给你们论功行赏。” 好不容易指挥着众人将老太太移到了荣恩堂的炕上,杨若兮又喂了老太太吃了一片硝酸甘油,捏了捏老太太恢复正常温度的手背,在心底重重的呼出一口长气,开始畅想这次之后老太太对她的印象或许会更好了吧! 救人之前没想到这么多的利益,可现在已是笃定救了老太太一命,老太太虽然为了穆家自私了点,但总的来说还算是个公正的老人;估计不会赖掉她这次的功劳的。也许还能做得更多?想着这些,招呼了阮嬷嬷小声问道:“老太太这个是不是心情大起大落就会发作一回的? ”当然,她的音量控制得很好,可以确保炕上闭目养神的老太太完全能听个一清二楚。 “是啊,只是这次有些重了!以前偶尔一次只是静下心来歇歇就好。” “我这里有些这种病症的宜忌,烦劳嬷嬷帮老太太记着,以后一定要好好注意了。 饮食要少盐、少油、少大补,肝脏类的食物也不能吃了;平日里早晨醒来不要急于起床,现在床上仰卧,活动下四肢,可以预防头晕;洗漱记得用温水,不能太热也不能太凉;多多喝白开水、偶尔觉得有些心悸头晕可以喝一口米醋。” 讲完了吃和日常运动,杨若兮四下打量了一眼屋里陈设,也没什么需要特别叮嘱的,想必二太太出身开国候府对老人家的身体也是有所考量了,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道:“若是有办法买到一块大的玉石雕成枕头也是不错的预防方法。” “若兮不是有个首饰铺子吗?以后留意着有没有什么合适的玉石吧,花点钱换一条命还是值得的。”炕上闭目的老太太突然低声说了一句,语气还是很疲惫。 “老太太,您醒了?”杨若兮“惊喜”的叫道:“只要老太太身体康健,别说是一块玉石枕头,就是让我把整个首饰铺子用来给你做枕头我也没有二话的。” “难为你了!”老太太睁开眼睛,呼出一口长气,也没问杨若兮给她吃的是什么东西,反倒是真心的对她说道:“以后若是有谁想打你那首饰铺子的主意你就说老婆子可是有分子在里面的。” 接着转向阮嬷嬷的防线路出个虚弱的微笑:“阮嬷嬷啊,刚才我看到老太爷了!他嫌弃我下去后又会害他那两个小妾,硬生生又把我给推了回来!早知道我就该丢开手让他自由自在的好好和那两个张狂的妾室相亲相爱,反正守着我的正妻之位什么也不差!” 一句话说得阮嬷嬷热泪盈眶,含泪嗔道:“老太太别说笑了,老太爷在天有灵只会感激您抚养他庶子庶女尽心抚养长大;无论怎样,您可都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头妻子,百年之后还指着你入祖坟去和他合葬呢!那两个妾再张狂又能怎么样?最后还不是只能随便裹了一床席子草草葬了,她们的子女也只能叫您一个人母亲,享福得诰命封号的也只有您这个正头妻子。” 就这样,老太太和阮嬷嬷竟然就着做正妻终究有熬出头的那一天云云,总而言之,只要占着正妻名头,牢牢抓住庶子的命脉,不愁日子不好过! 听着听着杨若兮就有些回过味儿来,感情这两个老婆子说了半天话就是在告诉她忍耐!那要忍到什么时候?吴采莲不就是有了一个四品大员的父亲、伯爵姨太太的姐姐吗?难道自己就怕了不成?总不可能在穆府等到地老天荒的那一刻吧?天知道谁先被谁给整死! 不对,人家“杨若兮”已经被吴采莲ko了,现在换成她拥有这具身体,可别再被斗死一次! “老太太,看来您的身体已无甚大碍,若兮总算放心了!不过您的病才刚刚好也别太劳心,多多休息才是,若兮就不打扰您老人家了!”杨若兮看了看天色,虽然还只是上午九点过十点不到的样子,可老太太经此一事她怎好意思提出出府,还是乖乖回房窝着继续研究珠宝店里的东西去。 “等等,若兮你今天有没有什么要忙的?”老太太却突然问了一句。 “没有!”有也不敢说啊! “那你代我去夫子庙多点几盏高中灯吧!咱们穆家此次必要有人高中啊。”老太太想起大太太的事情,努力平息又开始乱跳的心。 075 若雪情深 开国侯府坐落在比清康坊还要靠近皇宫的平康坊,整座宅子大气恢弘。庭院深深中有一重名为恋雪轩的精致院落,繁花似锦,看不尽的春日盛景。 花丛中,一位身穿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头梳芙蓉归云髻,双手戴着百子如意纹手镯的美貌少妇迤逦步出,美丽的五官染着轻愁,正小声的和身后跟着的贴身丫鬟说着什么。 “我的少奶奶,您还是别担心家里两位少爷的功课了!如今您都嫁进了侯府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呀!”身穿绿色镶蓝边的丫鬟梳着标志性的双丫髻,笑着劝慰自家的主子;“您还是想着怎么赶紧给小公爷添个大胖儿子,别让小公爷老是往外跑!” “叫什么小公爷啊,已经进了艾家大门,还是按照艾家的称呼唤一声爷罢了!”姚若雪出身不显,其父只是一名普通的国子监祭酒,她是和艾敬轩在私下认识,之后有过几次交道,艾敬轩便求着侯爷夫人上了姚家提亲,成亲三月有余,婚后琴瑟和鸣,感情如胶似漆。 开国候只有艾敬轩这么一个嫡孙,难免有些娇惯,但还好艾敬轩虽然纨绔,但娶妻之后对姚若雪可说是呵宠有加,成婚后就连他之前唯一的通房都送到了恋雪轩之外的单独小院子。 “云碧,其实我不是愁着家里两位舅爷的事情,而是轩哥这几日的异常!”姚若雪顺手揪了一朵大红杜鹃花在手,无意识的将花瓣一瓣一瓣的往地上扯,“前几天景春急匆匆的回府问我要了一只玉镯,说是爷吩咐的。可还没等我问他要做什么用,景春就拿着镯子离开了!这么几天了怎么也不见还给我啊!” “啊——”云碧惊呼一声道:“少奶奶说的该不会是前几天奴婢告假那日吧!” “怎么?有什么不妥不成?难道你知道爷为何让景春回府要手镯?”姚若雪听云碧这口气不禁停下了摧残花朵的动作,好奇的偏着头看着云碧。 云碧一下子有些手忙脚乱,“那天奴婢是看到景春做了件奇怪的事情。可那支手镯肯定不是小姐的,我仔细看了下,水头什么的都不怎样?少奶奶怎么会有那么次的镯子。” “你家少奶奶还真的有那样一只手镯!”姚若雪发愁道:“当时我不是一个糊涂以为夫君是想给我领个妹妹回来,一生气就挑了妆盒最下层的一个玉佩么,虽然是块碧玉,成色和水头都不怎么样,中间还有一块瑕疵呢!” 云碧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笑话自家主子几句,那个妆盒最下层装的是主子出嫁时她那些平日里来往的诗书好友赠送的陪嫁,说实话,小姐那几位朋友家境都只是一般。即便拿出一只玉镯来估计也是便宜货。不过思及那天所见,她又有些释然道:“咱们爷对奶奶您可是痴心一片,您也别太说风就是雨的。时间一长爷心里会不舒服的。奴婢敢保证,奶奶的那只玉镯不会是爷用来讨好别人的,因为奴婢亲眼看着景春用石头将手镯敲成了三段!” “啊——”姚若雪低呼一声:“景春怎么敢……” “应该说爷想做什么?”云碧机灵的看了看四周,虽然挥退了院里的下人,但难免隔墙有耳。别让话传到景春的耳里去了,“是极,景春一向最听轩哥的安排,那样做定然是轩哥吩咐下去的!可是爷为何要拿了好好的玉镯子砸成三段呢?”姚若雪百思不得其解,脑海里一丝灵光闪过,想要抓住却是又觉得不太可能。 就在主仆俩在花园中逛了一圈回房时却是正好撞见提着个锦布包裹进院子的艾敬轩。他正满脸掩不住的惊艳喜色绘声绘色和身后的景春说着什么。 “轩哥,你回来啦!今儿怎么这么早?”姚若雪见了艾敬轩眼前就是一亮,提着裙摆飞快的奔了过去。 “雪儿慢点!”艾敬轩眼底满是宠溺。他就喜欢姚若雪这样将他视作天的眼神,让他心里涨得满满的,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优秀的男人!不过想到锦盒里的东西还是兴奋得揽住了靠近的小妻子,“景春和云碧都下去,顺便吩咐院里的下人不得接近主屋。” “是!”景春和云碧已经习以为常。行礼后各自退开清场去了,两位主子喜欢在正房里描眉秀恩爱。有别人在场自然不合适。 今儿艾敬轩可没和姚若雪秀恩爱,抓了她的手:“来,雪儿看看喜不喜欢我帮你买的礼物!” “什么呀?”姚若雪心形的笑脸高兴得通红,开心的解开了包袱皮,里面是一个精美的木质妆盒。“轩哥,你竟然跑去给我买首饰!”这不是女人才做的事吗?轩哥对我可真好!姚若雪顿时双眼冒着红心,崇拜的看着艾敬轩。 “先看看这个!”艾敬轩在她火辣辣的目光下大男人心态得到了空前的满足,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用锦袍包裹的环形物件:“这个虽然也是给你的,可是还要先拿去锦澜院给祖父和祖母看上一看!” 这厢话音刚落,那厢姚若雪已是一声惊叫跳得老高,手里正拿着一只镶着白银镂空雪花的碧玉手镯,一片片六角形的雪花正面、侧面、层层叠叠的包裹在碧玉镯上,露出中间的碧色! “这……这……”姚若雪不确定的看着其中一朵雪花下面白色的瑕疵,此时看来倒像是雪花中间的那一点冰莹,就是这点之前在碧玉镯上面看着无比刺眼的瑕疵此时却成了亮点之处!可云碧不是说见到景春将手镯敲断了吗?纤手抚上那一朵朵打磨得薄如蝉翼的银质雪花,难道?是这些雪花遮住了断痕,将手镯给接上了! “我的雪儿真聪明!那做这件首饰的师傅还说了,你这件可以镶嵌雪花、别的自然可以做成梅花、兰花、桃花、福字纹、寿字纹,总之能接的办法多得是!”艾敬轩凑到姚若雪的耳边,咬着她小巧的耳朵低声说道。 “真的!那祖母的那只羊脂白玉镯不是有救了!”姚若雪躲开了身子不让艾敬轩作怪,爱不释手的打量手中切合她名字的手镯:“祖母会不会看了这手镯就舍不得还给我了?” “呵呵……”艾敬轩轻笑道:“小笨蛋,看看盒子里还有什么?” “人家是笨嘛!那你去找个聪明的呗!”姚若雪小手不停,在首饰盒四周找着暗扣,喃喃的嘟囔道。 聪明的?! 艾敬轩脑海里闪过刚刚在映月斋打交道的那个清冷女人,看似清冷,推销起她铺子里的东西倒是一点也不冷,说话更是句句直指人心,让他心甘情愿就付了一大笔钱买了好几套首饰,而且他觉得,杨若兮似乎看透了他还会找她修复玉器似的,竟然说这次试水打八折,下次可不会了!为此,莫名打了个寒战:“聪明的女人不适合你轩哥,有你就行了!” “哇——”姚若雪再次发出兴奋的惊叹。艾敬轩在映月斋也是在心底这么惊叹的,此时看着姚若雪可爱的表情也还是跟着莞尔一笑;雪花银包玉镯因为他事先看过清晰的草图倒只是赞叹一声果然巧夺天工;但最上面盒子一打开:两根白银镶碧玉的雪花型簪子,两根大小雪花用碧玉珠子串起来的银步摇,一把雕刻了雪花的银质插梳,一对和步摇同式样的耳坠,一条白银镂空大小雪花相连的项链!这样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首饰可说是让见惯了华丽奢侈的艾敬轩都眼前一亮。 这其实就是以白银雕刻的镂空雪花为主题设计的全套首饰,杨若兮虽然不具备什么设计师的资历,但好歹在后世见得不少,又有精密仪器辅助,每一朵雪花都薄如蝉翼、每一个镂空都匀称自然,因为用的是她铺子里那些纯度较高的白银,经过细细抛光打磨,这套首饰早就脱离了这个时代银质首饰的晦暗,发出了润泽银亮的光泽。 “轩哥,你在哪买的?在哪买的?花了不少银子吧?人家太喜欢了!”姚若雪摸摸这个、摸摸那个,真感觉眼睛不够用了;最后吐了吐舌头:“你该不会是去内务府让人打制的吧?会不会犯忌啊!”这妮子还算有良心,首先担心这些东西会不会给家里带来什么祸端。 杨若兮既然拿出了这些东西给艾敬轩其实也是有这么一番考量,她珠宝店里的东西不可能永远不见天日,像艾家这样的高门大户便是精品首饰最佳的销路,就连托词她都是想好的。艾敬轩带着姚若雪去了锦澜院让开国候夫妇看接驳好的玉镯时便原封不动的照搬了出来:“这种首饰太过于耗费心力,巧手神匠其实早已不做了;他曾经收了个徒弟,可说得了他全部的真传,但他徒弟长得奇丑无比不愿见人,巧手神匠也拿他没办法,又不敢过于逼迫,因为他徒儿曾经和杨小姐说过,一旦有人逼迫与他,他便自绝以谢师恩。所以这些首饰能不能再次出现还要看天意。哦,对了,那位师傅的名字里有个‘意’字,在他制作的首饰内侧都会有个‘意’字的暗记。” 076 大进小出 艾敬轩好歹也是个有孝心的官三代,不会只记得姚若雪一个人,开国候夫妇和世子夫妇也都是有他分别送上的礼物,还好开国侯府内即便有庶出也一向入不了艾敬轩的眼,不然非得让他破产不可。 即便如此,他献宝之时也有些遗憾的叹道:“要是孙儿身上银钱足够的话肯定不止送这点子东西给祖父祖母了!” 开国候夫妇收到的确实有些少了!侯爷的是一块翡翠印章,冰种翡翠还是杨若兮从老太太给的那一匣子废料中挑出来的,只有拇指大小,一寸多长,切了做镶嵌有些可惜,杨若兮也是突然看到铺子里的大红钢印才想起古代有印章一说,问了秦妈妈开国候老人家的名讳后特意在雕刻机台上用隶书刻上了名讳,忽悠着艾敬轩不买也得买。 侯爷夫人的则是用祖母绿做成的扳指,是杨若兮珠宝店中的滞销货,众所周知二十一世纪哪儿还有人喜欢和慈禧太后似的弄个扳指在手上;可古代不同,杨若兮就曾经看到过老太太有一只玉扳指,只是没有看到过有祖母绿那种高档货色而已。 “祖父祖母,礼物虽小,意义可不一样!据说玉石能安神静气,益寿延年呢,穆家二奶奶还说了,若是有机会得到一块大点的玉石尽管送到她那里去,帮您二老雕两块枕头那才叫好呢!”艾敬轩想着送给爱妻的一大盒首饰盒送给父母的东西,真的有些汗颜。 侯爷也看见了那厢世子夫妇也在拆包装,不禁呵呵笑道:“既然如此,那玉石枕头就让轩儿费心了啊!老夫和你祖母就等着你孝敬就好。” “……”艾敬轩想说:不要啊,我的小金库都被杨若兮那个精明女人给榨干了,哪儿还有银子给你们买枕头?可惜他现在可不敢说,说了两位老人肯定得发火。花完了小金库竟然才孝敬了这么小一块给自己的祖父祖母! 世子的礼物是一个束发的玉冠,被杨若兮用黄金做了可以开合的接口,有些类似现代的发夹,不用簪子也能固定住头发,是古代男人居家必备的优质用具。 世子夫人的也是一套头面,不过全是黄金制作的累丝系列,包括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簪子、插梳、红宝石小花钿、红宝石缠金丝耳环、累丝手镯,用料虽然不多,却是处处透着高贵奢侈,对于世子夫人这个年纪来说大气不失温婉、华贵不显张扬。戴出去绝对脸上倍有光! “你们说那个叫‘意’的人怎么想的?就这手艺,别说元丰号,就是进内务府被供着也是绰绰有余的吧!躲在一个后宅妇人的羽翼下像什么事儿?”世子夫人抚着手镯接口处小小的‘意’字凸出。啧啧遗憾道。 “话不能这么说,人各有志!当年巧手神匠双腿在哪残的?算了,这些事情还是少说为好。最近那里面正乱得很,没事少往里面凑的好。”艾侯爷作为经历了两朝风云变幻的老人,想的总是要通透一点。 “轩儿找时间让瑾然进宫一趟吧。给他说他外祖母想他了!”艾侯爷和玉瑾然的外祖母是亲姐弟,柔嘉公主是艾侯爷的亲侄女,但听他的口气对玉瑾然却是有些漠不关心。 艾敬轩也是无奈一笑,摊了摊手:“那小子不知道怎么想的,放着皇宫里的关系不去攀,偏偏要在外交往那些猪朋狗友。真不知道姑婆和六皇子那么挂念他作甚?” “休得胡说!”世子对艾敬轩瞪圆了眼睛,“天家之事哪是我们能妄论的!” “是是是,不妄论那些事了!可祖父祖母你们看那羊脂白玉镯的事情?……”艾敬轩将话题回到了今日前来的正事上。 新年之时皇后娘娘赐了一只羊脂白玉镯给侯爷夫人。岂料在前些日子玉镯被侯爷夫人不慎掉在地上摔碎成了三截,更不巧的是朝里内阁首辅袁大人家的夫人也被皇后赐了一只水色稍差的手镯,竟然在开国候夫人玉镯碎裂后的不久无意间在皇后面前提到“怎么许久不见开国候夫人戴着皇后娘娘亲赐的手镯了?” 事后开国侯府倒是发卖了一批下人,无奈袁夫人早已是有意无意在外放出了侯府对皇后不敬的谣言来,要想谣言不攻自破。开国候夫人势必要戴着那支羊脂白玉镯招摇过市一番不可;可羊脂白玉镯本就罕见,皇后赐下的是去岁南疆青州刺史远隔千里献上仅有的三支之一;另两只一只在逍遥王王妃手中。还有一只在果敢王府王妃手里,天下到哪去找第四只? 听到孙子问起这事儿,开国候夫妇俩都是神色凝重,这件事情肯定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映月斋张扬,更不可能放心的将玉镯碎片随意的给映月斋;虽然对映月斋那位叫“意”的人修复手镯有所信心,但却对穆家二奶奶、对穆家不能完全放心。 “不是说那个叫‘意’的人只和穆家二奶奶联系么?找个理由让穆家二奶奶来咱们候府一趟啊!让祖父和祖母瞧瞧这人值不值得信任就好,也可以找理由让她带着那个叫‘意’的人住在侯府几天,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修复玉镯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直在艾敬轩身旁小鸟依人的姚若雪天真的建议道,她倒是真的出于好奇“意”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办法不错!轩儿她姑姑不就是穆家人吗?穆家大房进京,咱们作为姻亲设宴接风洗尘很正常吧!春闱今日开始,三日后结束,权当提前为穆家此次参考的士子庆功打气吧。这样吧,轩儿下去写个帖子,请穆家老太太阖家赴宴!”艾侯爷一锤定音,没理由创造理由!你总不可能大喇喇的跑去人家府上单独要见人家的大房二奶奶吧? —— 穆家二奶奶此时就是在单独会见外男!还是两个:毛师傅和小毛头。 爷孙俩此时配合默契的的制作一只掐丝手镯,小毛头坐在小板凳上用力的踩着脚踩式油桶,火嘴里冒出蓝汪汪的光芒,溶埚里的金块渐渐被融化,速度不知道比小火炉快多少倍,且融化出来的金液像是一汪纯净的金色水洼,不见一丝杂质;接着毛师傅伸手用尖嘴钳夹住溶埚,用极快的速度将金液倒进了倒金槽,丢进旁边水桶里降温,“chi——”了一声之后,倒出金条;切下大概五十克的样子,拿过一旁的钨钢拉线板,利用拉线钳从拉线板最大的一个圆洞开始拉起,动作熟练快捷,比杨若兮这个半吊子要好太多了! 看到这儿杨若兮已是放了一大半的心,掐丝、累丝在古代之所以太难那是他们缺乏工具,现代曾经有人用0.5克黄金拉出了160米的实现,在这儿五十克黄金拉出九根金丝做成手镯就算是一件创举了,这钨钢拉线板的作用真是太巨大了! 这些天毛师傅爷孙俩就住在映月斋的后院,那一套金工工作桌的全套工具被老爷子视若生命,直接放在了他们寝室中,做到了人在桌子在;人不在,桌子就藏起来!在这几天,根据杨若兮提供的思路,毛师傅再糅合了他的经验,用石膏做了不少簪子、插梳、束发冠、耳环、手镯、步摇的模具,就等着大显身手。 杨若兮满意的勾起了嘴角,袖子里放了十张一千两的银票,卖给了艾敬轩不到一千克银子,说什么也是赚大了,原来在这里可以不用称着重量来卖金银的!而且可以拿着银票直接去银号兑换真金白银,真金白银又可以打制首饰,首饰再卖高价…… 杨若兮差点狂笑出声,进而再次警告自己,好东西尽量别出手了!就算逼不得已出手怕也要和自己、和映月斋将关系给扯远点,幸好临时又编出了个背黑锅的“意”来,天知道,这个“意”其实就是她前世珠宝店店名中的一个字,用这个字做标记已经成了她的习惯,一不小心就被艾敬轩发现了,只好又编了谎话圆回来。 “小姐,不知道映月斋什么时候能够重新开张?已经有很多人前来询问消息了!”杨大掌柜也跟着毛师傅唤杨若兮“小姐”,经历了那么多,杨大掌柜也算是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为了侄子不被连累着随意卖掉,他很快收敛了几年积累的傲气,好在杨若兮不怎么到铺子里来,他也不用因为一直卑躬屈膝变得没了做掌柜的傲气。 “你再去换一千两银票的银子和一千两银票的金子交给毛师傅制作,我们的开业设在春闱后等待放榜的中间,去找几个愿意抛头露面的女人来,要长得周正点的,开业当天咱们弄一个珠宝展示会!到时候我不一定能到场,有什么你和毛师傅商量着办就好,多和胡捕头他们亲近亲近,问问他有什么因伤病退役的衙役,要那种手底下有两下子的,聘来铺子帮忙压场子也好;铺子里的小二还是按照我所说的,统一装束,定期培训……”杨若兮庆幸:幸好眼前这人能力真的不错,且卖身契被自己紧紧捏在手中,不怕他反水;不然也不敢和他说这些现代营销的必备之法! 077 路遇熟人 杨若兮此次出府不但有映月斋的事情要处理,还有老太太交代的事情要办,马车出了映月斋沿着南顺街往国子监附近的夫子庙行去,越走车流越多,到了国子监之前的学子街,马车竟然已经无法前行。 阿贵下车问了一遍后才知道,从今早各地举子进入国子监后街的考场开始,这条街便呈现了这种状况,夫子庙那边更是人山人海,要想过去非得下车步行不可。 “那不如回映月斋去一趟,很多事情也不知道杨大川能不能办好!”杨若兮想也不想的准备打道回府,让穆清风倒霉都来不及,干嘛要去给他求什么“高中符”! “二奶奶,杨大川也是多年经管生意的老手了,哪里有你想的那么无能?妈妈知道你只是不想去给二爷求‘高中符’,也是,老奴这两天正听着府里的那些个丫鬟婆子乱传话,说什么二爷的好运道都是吴姨娘带去的,这次二爷若是中了进士,还不知道她们怎么编排呢?要是大太太和二爷真的信以为真,想要休妻了可怎么办?”秦妈妈满面愁苦,担心着穆清风中了进士后怕更看不起自家主子了! 杨若兮想要回转的步伐一顿,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个清冷的笑容:“休妻?要看他们付出点什么代价了!直接休了我扶正吴采莲可是标准的‘宠妾灭妻’,他穆清风的功名还要不要?”到时候,说不定还能用这个理由顺利的和离,只是还没让那两人尝到心力交瘁的滋味总是有些不甘心。 “妈妈,咱们去给二爷求符吧!顺便也给三爷还有二房的大爷求上一张。”要是穆子墨和穆清雅的名次比穆清风靠前,大太太和穆清风他们心里必定会不舒服吧。 戴好帷帽,吩咐了阿贵在路边的脚店里喝着茶水,顺便听听八卦。杨若兮带着秦妈妈和翡翠挤进了人流当中;人流中大部分都是女性,有的年龄偏大被戴着帷帽的小媳妇、小姑娘扶着手臂一路小心前行;也有那带着一群丫鬟婆子走得风生水起的富家太太;杨若兮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习惯性的往人头上、手上的首饰瞅;有些遗憾这些人大多数都戴着帷帽,让她看不到她们头上的饰物,也好根据需要随时调整映月斋的营销策略啊。 突然,左前方一个小小的骚动引起了杨若兮的注意,凝目看去,竟然是一个少女打扮的帷帽少女被一位四十上下的中年大娘扯住了衣袖低声喝骂着什么,旁边两个长相凶蛮的婆子手里押着一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少年。那个少年一身小厮的装束,五官虽说不甚起眼。但那双眼睛滴溜溜的很是灵活,被两个婆子押在手中他丝毫没有惶恐之色,反而带着几分焦急之色看向被人群淹没的道路。似乎为耽搁了行程而感到焦虑。 “你说你这个作死的怎么就那么没脸没皮!我都告诉你多少遍别和那人走得太近,你倒是好,前脚答应我,后脚就领着他的小厮跑来夫子庙求什么鬼符!他有那个福气吗?半大的小子学人家考什么状元?我呸!待会儿回去我就和你那死鬼老爹说清楚,要么我带着你们兄妹俩回娘家。要么他就把家里那几尊菩萨给我赶走!”靠得近了一点,杨若兮终于听清了中年妇女的喝骂,听这样子有些像是看不起男方,棒打鸳鸯的趋势啊! “娘啊,表哥和他的三位堂哥住在我们家这些日子做的事情还少吗?人家只是来科考的,不是给咱们家做苦工的。爹总是说人生无常。谁知道每日里给你端茶递水、烧火砍柴的表哥中这次就没人中举;表哥一家家学渊源,爹爹和我都觉得这次他们必定有人高中!再说了,我和春生来夫子庙之前不是在家里给你留了纸条吗?你大张旗鼓的在街上这样算什么?”小姑娘也不是吃素的。一个字一个字又快又清脆的往外蹦,推搡着妇人就想往家推,“你赶紧带着两个妈妈回家去,我和春生求了符就回府!” “芳儿,娘可不是说笑!那杨家沾染不得。他们在京城的关系还少吗?干嘛要偷偷摸摸住到咱们府上来!别以为你娘不识字就啥也不知道,总之我来找你之前已经把杨家那几个崽子的东西都丢到了府外。看他们以后住哪?”说到最后,那妇人脸上洋洋得意,似乎像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 杨若兮暗暗为自己的同宗感到遗憾,这家子其实已经不错了,能够几兄弟一起上京城参加春闱就可以看出家学渊源必定不凡,那短视的中年妇人就算是想丢人家出门也等半月后放榜再说啊!何必人家主子前脚进考场,她后脚就丢人家包袱的。 妇人这句话的声音有些大,杨若兮身边的秦妈妈应声转头看去,不禁“咦”了一声;那边那个小厮这时候也收回看向人群的眼神,很是生气那妇人的话,也不禁大声了起来:“舅太太,做人可不能像你这样的!” “我怎么了我?不过是使唤了下你们几个小子,他杨思睿竟然敢让你们都去外面酒楼、书肆当什么小工,挣来的银子我也看不到半分,真是岂有此理。”那妇人的话让杨若兮也跟着秦妈妈“咦”了一声,拉着秦妈妈的手不禁紧了紧,往妇人那方向疾走两步,秦妈妈也激动的伸手拨开挡在身前的人,就想看清巷子口的那人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 “我们四个又不是你韩家人,自然不可能在你家做牛做马!你算什么舅母,外甥在你家里住都要收租金。”春生也不依不饶的喝道,最后那句故意抬高了声音,让路过的人也跟着侧目。 “看什么看!管好自己走路就好,要看热闹回家去。”妇人不管不顾的叉腰大骂,拉长了马脸看上去就是个泼辣货,行走在街上的妇人小姐们大都出身书香门第,见状不禁远远躲了开去,露出了杨若兮和秦妈妈的身影。 那妇人还待再骂,可见到秦妈妈之时明显愣了愣,眼神也不由自主的扫向了身形高挑的杨若兮。 “秦妈妈!”小厮突然惊呼出声,双手连摆,脱离了两个粗使妈妈的掣肘。见秦妈妈扶着位戴着帷帽的纤长女子,不禁热泪盈眶,上下仔细辨别眼前人和三年前有什么不同:淡淡长袭月白色纱裙迤地,外罩玫红色掐芽锦缎披帛,一条和披帛同色的锦缎腰带上吊着一块金镶玉玉佩,隐隐从帷帽黑纱中也能看见那张熟悉的美貌面孔。 但杨若兮身上隐隐透出的清冷自信的气质让他有些不敢呼唤出声,他家的小姐杨若兮总是娇娇怯怯的倚在秦妈妈肩头,哪里会像现在这样站得笔直,无形中便透出一种沉静的威严出来;而且她身边跟着强势精明的红枫和青柳、怎么换成了一个看上去清秀老实的陌生丫鬟?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见过小姐!”秦妈妈擦去眼角的泪水,对春生笑骂道。 “真是小姐!”春生见秦妈妈发话,什么也顾不上了,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激动得难以言语。 “见过表姐!”那位小姑娘也懂事,蹲身对杨若兮福了福,“表姐还记得芳儿吗?” “怎么不记得?芳儿最喜欢捉弄思睿了,转眼都这么大了。”杨若兮和秦妈妈一人扶起一个,她拉着韩芳的手,转了个身对舅母刘氏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道:“舅妈,有什么事情非得在街边让旁人都看了笑话去吗?不如找个清净的地方好好说说。”杨若兮对这个舅妈的记忆不多,大概是以前的杨若兮很少和外人打交道。一句话说完,杨若兮领先往巷子中走去,前方二十多丈开外就有一间看似幽静的茶楼,总比在这街边要适合谈话吧! 杨若兮听了刘氏的说话、见了刘氏的行事做派都能想象她必定是那种超级现实的一类人。以前杨家势大,她必定是处处阿谀、照顾周到;如今杨家落魄,刘氏便现出了原形,真是目光短浅、面目可憎。大概自己的母亲韩氏远在青州,根本没想到她那“仁义热情”的嫂子会有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不然说什么也不会让杨思睿住到韩家去的。 “……”刘氏愣愣的看着杨若兮敷衍的行了一礼之后竟然就拉着韩芳顾自往巷子里走去,根本就没管自己这个舅母是否跟上?不对!为什么是自己跟上去? 可眼看着连春生也被秦妈妈拉着离开了,她也只好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若兮,你走那么快做什么?和小时候真是一模一样,一点礼貌都没有!”刘氏小跑步追上杨若兮之后又开始数落着,这时杨若兮已经看到清净的茶楼里坐了好几桌女眷,大家都脱下了头上的帷帽,竟然年轻者居多,脚步不禁顿了顿:是不是闯进了别人的聚会? “表姐,这里是淑雅楼,我来过的!”韩芳踮着脚尖凑在杨若兮耳边轻声说道,语气有几分兴奋。 “几位是坐楼下,还是去楼上的包厢?”让杨若兮更意外的是店小二,竟然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妇人,收拾得挺利落的。 后来的刘氏此时也见了女的店小二,不禁皱了皱眉头大惊小怪:“若兮,你找的什么地方?怎么是女的招呼人?” 078 娘家消息 杨若兮正伸手揭了帷帽,闻言对店小二抱歉的笑了笑,转头却是面色转冷:“舅母不觉得有女店小二正合适吗?难道舅母想要被一群男人围着服侍不成?” “啊……”刘氏被杨若兮面上的冷色吓了一跳,又被眼前和印象中截然不同的外甥女镇住了,呐呐回道:“若兮真是爱说笑。”随即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十几岁的人给镇住了不禁恼道:“怎么年纪轻轻的就学着牙尖嘴利,也不知怎么在婆家立足。” 说起婆家,刘氏不禁上下打量杨若兮的穿戴,一时倒是没说话了,只是眼珠子转个不停,也不知道又转些什么念头。 杨若兮才没空迎合她,让店小二带着一行人上了二楼的一间包厢,韩芳沿路给她解释了这间茶楼的由来;原来又是和京城那什么八雅有关。集雅楼是谁的产业不知道,但那边聚集的男男女女皆有,且大多都是富贵之人。四雅美人中逍遥王府的两位郡主洛彩蝶、洛舞蝶占了两席,另外就是三朝元老卢将军的孙女卢芳菲,还有一位是太医院院正的孙女谢白芷;前面三位最喜欢热闹,总是喜欢在集雅楼聚会,可谢白芷向来喜静,且属于真材实料的才女,不喜集雅楼的张扬,便在国子监附近找了一座僻静的二楼门面开了这家淑雅楼,虽没限制只能女子入内,但不知最后什么原因,渐渐的这儿倒是成了京城一些闺阁女子的聚会之地。 “那倒真的是巧了!”杨若兮没有像韩芳那样好奇的四下打量,对女店小二温和的笑了笑,点了一壶茶、四色点心;对未来自己创业又多了一分把握,由来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都是值得钦佩的,再说都是同做女子生意的,说不定以后还能有机会合作一把什么的。当然,她现在不会知道。以后和谢白芷真的会有合作的机会。 “舅母请用茶,”杨若兮招呼了还在胡思乱想的刘氏,又对尚有些不适应她变化的春生说道:“春生先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思睿是和谁上京赶考来了?怎么都不到穆府给我个信儿?” “几位少爷到京城的时候都说等放榜了再去穆家的,”春生的神情很沮丧,眼尾瞟了一眼刘氏:“舅太太倒是说过很多次亲疏有别,让少爷们都‘滚’去穆家找已经是穆府二奶奶的小姐您。” 春生既然选择了相信杨若兮便不会再为刘氏遮掩什么,干脆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刘氏倒是想插嘴,可不是被杨若兮添茶就是被翡翠上点心给打断,以至于最后只得在旁边生着闷气。盯着杨若兮嘿嘿冷笑。 原来,三年前杨家获罪并非杨若兮想象的那么严重,杨老太爷也是年龄大了受不了打击才一命归西的;杨家三兄弟中。老大杨弈成作为长子被责令终身不得为官;老二杨奕威没被罢免官职,但他却是对官场心灰意冷,和杨弈成两人带着家眷扶灵回了杨家祖籍阴州,干脆在家乡开了一家私塾,一面守灵、一面为家乡的教育事业奉献光芒去了。 杨若兮的父亲老四杨逸杰也想这么做来着。结果皇帝他老人家不许,大笔一挥,给贬到了边缘靠近南疆蛮族的青州去做刺史,说是让他给那些化外之民带去朝廷的恩泽。 三兄弟虽然天各一方,但却不约而同的将心力倾注在了儿子身上,顺和二十二年秋开始的全范围科考便就是一个机会;杨弈成家的老二杨思高。杨奕威家的杨思炎、杨思书,杨逸杰家的杨思睿,四人不负众望的一路从乡试、县试、府试杀出;三月之时来了京城等待五月的春闱等待最后结果。 杨家被贬。家产也遭到抄没,京城自然没了产业,起初杨逸杰也想过让四兄弟住到穆府,可想到穆元阳人都还在株洲,只好作罢;也幸好家境不如人。出门赴考的四人一人身边只有一个小厮,便按照韩氏的意思住到了韩家。 韩家舅舅韩渊(汗。含冤)为人还算中规中矩,虽然也是三年前被从内务府管事给贬成了个普通的府务,但也没因此怪罪杨家,对待杨家四兄弟还算热情;可他家这位刘氏不一样,从杨思睿等人住进府中第一天就开始像是防贼似的防着众人,克扣吃食也就算了,成天还让四个小厮做了全府下人的活儿。 杨思睿也是个脑袋活泛的,竟然眼珠儿一转,直接让四个小厮去了外面的酒楼、书肆找了短工做活,每日好歹也有几个工钱;这下子刘氏更生气,竟然使唤起杨思睿几个砍柴挑水、洗衣做饭起来;韩芳看不惯,时不时的帮一把手,她就硬说杨思睿勾引了韩芳,想要攀上韩家白吃白喝。 眼看着考期将近,杨思睿四人也不好和她多计较,能躲便躲,靠着积蓄和四个小厮的打工倒还是安然度过了月余;今日他们刚刚进了考场,韩芳也是好心,找了春生一道准备去夫子庙求上几道‘高中符’,谁知道刘氏听说了之后就这么追了出来,才有街上杨若兮所见的那一幕。 无端的,随着春生的讲诉,众人都觉着室内的气氛越来越压抑,杨若兮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是压抑之源。她双手捧着冒着热气的茶杯,一双古井无波的深幽眸子紧紧盯着袅袅上升的气雾,花瓣般的红唇微微翘起一个讥诮的弧度,待春生说完喝水之际才缓缓的问了刘氏道:“舅母,春生可有说谎?” “若兮你不知道!舅母苦哇,你舅舅为了你们家的事情被上面找了借口赶到了一个清水衙门去,你表哥又不争气,府里早已是入不敷出,这平白添了八个人……”刘氏架势一摆,倒起了苦水,可惜杨若兮不想听这些借口。 “舅母,若兮只问你是不是真的那样对思睿和我那三个堂哥。”杨若兮声音带着冷意,茶杯被她重重放回了桌上,溅起两滴温热的茶水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她却是眼也不眨的盯着刘氏不放。 琥珀色的眼瞳里倒映出刘氏清晰的身影,刘氏根本就不敢看这双像是要看进人心的眼睛,眼神四下游移就是没正面回答杨若兮。 倒是边上一直低着头没说话的韩芳咬着牙对杨若兮道:“表姐,春生没说谎!我娘是做得有些过分,但希望你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不要追根究底可好;我娘回去后会将四位表哥的东西妥善保管的,也不会赶表哥们离开的。” “说什么浑话!”刘氏可不喜欢韩芳的大方,恨恨拉了这拖后腿的女儿袖子:“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如今咱们家连下人都请不起,他们住在那里吃我的、用我的,不用钱啊!” 杨若兮心里虽是知道白住必定惹人不喜,可却是不相信韩家的境况会艰难至此,冷冷的勾了勾嘴角,“舅母说得极是,那您请算算我哥哥弟弟在韩家花费了你多少银钱,若兮补给你罢了!另外,秦妈妈,你带着春生去找阿贵,驾车去韩家把哥哥弟弟的行李载了,唤了夏生几个辞了工和我回府去。” “这感情好!”刘氏喜形于色,“若兮当年嫁得好,你家公公这次回京述职的吧?能不能官复原职,重新做回四品大员啊?你家相公当年因为你被停考了一届春闱,这次有穆家的关系在,肯定能得个好名字的吧?如今你还是住在清康坊的吧,什么时候舅母上门来拜访拜访,都是亲戚,要多多走动。” 啪—— 杨若兮拍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在刘氏面前,“舅母看这些银子可够我家兄弟在你府上的花费?” “够!够了!”刘氏双眼放光,急急拿了银票验看上面的鲜红官府印戳,看来的确是府上经济艰难啊,也或许只是天生爱钱。 “舅母,不知道你记不记得舅舅当年内务府管事的职务是怎么来的?”杨若兮见到刘氏那样子实在心里不舒服,忍不住就刺了她一句;隐隐听秦妈妈还是原身母亲说过,当年父亲杨逸杰三元及第被点为顺和十一年的状元,那时候内务府大总管为了讨好杨老大人,提拔了在内务府做学徒的韩渊做了管事!如今杨家四人参加春闱,难道她刘氏就这么笃定没人能够博到一个出身? 刘氏收好了银票,不过是眨了眨眼,便叱道:“人家参加春闱的谁不是背后有人,再不济也花了不少银钱,就他们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半大孩子,成天躲在房里看书写字不出去走走关系的能被取才奇怪!” 杨若兮笑了,刘氏的想法还真是奇怪,她倒是听说如今圣上身体不怎么好,开科取士之事大都交给了四位内阁辅臣,那天在映月斋艾敬轩还曾经叮嘱过穆子墨等人专心念书就好,千万别想钻营一事,说不定是收到了什么风声也不一定! …… 079 宅斗开始 清康坊的穆府本就分作东南西北四个区域,正好切合了四位老爷一人一片;大老爷穆元阳和二老爷穆元森占据了整个光线好、地段好、面积大的东区和南区。 东区大大小小的院子绣楼加起来足足有十一处,大太太在住进来之后又重新按照她的意思安排了一遍。清风院、清月院、点墨轩维持了原状不变,给穆玉娘单独在牡丹院置办了一处绣楼名为揽玉阁;将她最讨厌的柳太太从她院子里摘了出去放到了点墨轩旁边的一处两进小院子桃夭院里,穆瑶娘和穆子析也被她一并打发着住了进去;另两位新晋的姨太太则带着九爷,才八岁的穆子涵一起住到了桃夭院边上的藏珍楼。也就是说,如今牡丹院只留了大太太自己和她的小儿子,十岁的穆清雨。 除了这七处院子,另外的四座正好作为客院闲着,杨若兮带着春生回府后便将他和阿贵安排到了植满松树的松院带着秦妈妈和阿翠先去老太太院子里报备了一遍,出于礼貌也去了南区二太太的院子和二太太说了一遍,两人都不是目光短浅之人,自然让杨若兮尽管在春闱之后接几位杨公子进来放心住着就好;二太太还拉着很是问了一番此次上京的四人中年龄长相等等,杨若兮自己都想不起堂哥的长相哪里敢多说,只得支支吾吾回了几句,擦着冷汗回了清风院。 大太太和吴采莲回府之时便听说杨若兮今日不但私自出府,竟然还带了个小厮住进了客院,立马就瞪大眼睛竖起眉毛,撸着袖子一副找人算账的架势;吴采莲见状张了张嘴,劝慰的话吞进了肚子里,眼珠子一转,扶着肚子微微低呼起来。大太太听着哪里还顾得上旁的,赶紧挥手让金珠、银珠等丫头看座,焦急道:“怎么回事?在外一天都好好的,怎么回府就不对了!金丝,赶紧去请大夫。” “太太,卑妾无碍,只是有些喘不上气。”吴采莲扶着肚子扯了大太太的袖子,轻蹙娥眉的样子惹人心怜。 “喘不上气?那没什么大碍的,怀着孩子都是这样,是不是的觉着胸闷。”大太太亲自动手。扶了吴采莲在铺了布垫的椅子上坐定;怒气倒是真的消了一半,叹道:“这府里一个两个的都不把我给放在眼里,你刚才也听到了。那女人竟然私自出府,还领了人住进客院,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太太!就像你姐姐说的,她现在都这么张狂,若是清风这次得了功名。她必定会霸占着正妻的位置不放,一个位置的确不值当什么,但怕就怕她哭着闹着让清风帮她给杨家一门鸣冤,最后反倒是害了咱们穆家。不行,清风必须休了她!” 吴采莲脸上闪过一丝得色,她就知道。她那个手段高超的姐姐死人都能说活,还怕不能让一个没什么主见的人言听计从吗?而且近日见了身为武威伯爵府七姨太太之后,吴采莲心里的一点小心思也都打消得一干二净。更坚定了要将穆清风嫡妻的位置捏在手中的想法。她和吴采荷虽是一母同胞,中间只隔了一岁有余,从小两姐妹就是别人比较的对象。 一起被送出门之后,吴采荷成了三品大员武威伯爵的妾室,她却是成了一介举子的妾室。孰胜孰劣一观便知;今日进了伯爵府之后那种低人一等的感觉更甚。可是,见了头发胡须花白。一脸酒色过度透着老态的武威伯爵,吴采莲一下子觉得姐姐真是可怜,要被那么个老头子压,这辈子恐怕都不会知道琴瑟和鸣、描眉勾唇的闺房之乐了!最重要的是,吴采荷一辈子也成不了正妻,而她吴采莲不同,这辈子,只有她能生出穆清风的上族谱的嫡子,这一点永远没办法改变! 吴采莲抚摸着微微有凸起的肚子,眼中的神色晦暗莫测,嘴角的笑容有些诡异;可惜正绞尽脑汁思考怎么尽快休掉杨若兮的大太太根本就没瞧见! “太太,二奶奶一向深居简出,只是到了京城才有所转变,今儿出门想必是处理前两天映月斋的事务去了,以后必然不会再轻易出府,还请太太饶恕了她这一遭吧!”吴采莲充好人之余更揭起了大太太的疮疤,说到映月斋,大太太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采莲,你说老爷是怎么想的?杨家害得咱们家成了这个样子,不过就像你姐姐说的收一点利息回来罢了,他干嘛不准我收拾那女人?那女人的性子这么几年还不知道么?不过就是个软柿子,捏死也不知反抗的。” 吴采莲倒是不这么想,这些时日冷眼看来,二奶奶像是变得极有主意的样子;早知道这样在株洲之时就不该心软,她可是打听得一清二楚,杨若兮手里的嫁妆不仅有两个铺子,沧澜溪那边还有两个不错的庄子,可惜姐姐下手太慢,不但没得到丝毫好处,反而让她起了防备! “穆家之事也非二奶奶所愿,老爷不知二奶奶行事不周有所回护也是自然的,时日一久,想必老爷和二爷都能知道太太您为着穆家着想的苦心;二奶奶也是年轻气盛,得靠着您时不时提点几句的。” “采莲也别帮着那个女人说话,你呀,就是太心软!”大太太欣慰的点了点头,“对了,今儿你姐姐给的那些个金银器物你怀着身子不好收捡,我一并帮你收在牡丹院的库房里了,以后等生了孩子看缺哪样尽管开口。” 吴采莲暗暗骂了一句财迷,脸上却是丝毫不露,还奉承两句道:“就是太太不说卑妾会拜托太太收着那些东西的,卑妾这身份要是带了那些个金贵东西回院子,还不知道被人怎么编排呢?” “我就说采莲是个懂事的,金珠,”大太太招手唤了门口候着的金珠进门,“今日伯爵府七姨娘回了不少糕点,我看着都觉着精致,去给飞少爷一样包上些。”顿了顿,语气也不那么热络了:“老太太和二太太那边也一人送一份去吧,如果在老太太那看到大老爷,就说我这里有事情找他。” 吴采莲听她这么说,也跟着站起了身子:“那卑妾也回院子了,飞儿那里一天没见着有些想得慌。”也转头对金珠吩咐道:“金珠,麻烦你把给飞少爷的点心分作两份,我给二奶奶带上一份。” 金珠应是拉着银珠退了出去,留在屋内侍候的金丝抿抿嘴,神色似有不平,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待得吴采莲也跟着离开了屋子,今儿被留在府里的段妈妈这才上前给大太太行了礼,小心问道:“几位姨太太那里是否需要送点心?” “不用,天远地远的,谁知道我这里得了什么东西!”大太太就是因为不想看着几位年轻貌美的姨太太在自己院子里来来去去才将几人远远的打发了,巴不得像是在株洲那样各过各的生活,想着也只有二太太那个被规矩捆死的笨女人才会傻兮兮的将妾室放在自己院里,眼不见心不烦都不懂。 “可刚才太太你不是吩咐了金珠给老太太那边送一份过去吗?老太太今儿身体不适,大老爷多半在那儿侍候着;说不定二老爷和二夫人也在那边呢!”段嬷嬷小心翼翼的提醒着大太太,意思是大老爷知道点心的事情,要是去了桃夭院和藏珍楼没见着点心肯定是要问起来的;大太太已经没了老爷恩宠,要是再失了大方贤惠的正妻之名还怎么和二房斗? 可惜,大太太的脑袋里除了怎么让私有小金库更丰厚点的想法之外哪里能想到那么多!只是听到说二太太也在荣恩院献殷勤,一下子坐不住了,急急站起身子差点打翻了桌上茶盏。 “那我是不是也该过去一趟?不然被那个假充贤惠大方的二弟妹在老太太面前编排点什么就不合算了。”大太太絮絮叨叨的招呼这金丝帮忙拿了衣服,想了想还是穿着她出门见客的那身银色绣金丝彰显身份的锦缎衣裙,招呼了段嬷嬷就往荣恩院赶,没办法,见到老太太她心里就发憷,没段嬷嬷镇场子她还真没底气。 荣恩院里,老太太的气色比早上好了许多,斜斜的倚在炕头上,身畔两个小丫鬟捶背的捶背,捏腿的捏腿;一侧炕头上坐着二太太和柳姨太太,两人都是极有教养的你一句我一句客气着,气氛还算不错;大老爷和二老爷一人一根凳子坐在老太太对面,母子三个低声说着什么,看老太太疾言令色,两位老爷唯唯诺诺的模样也能猜测必定是老太太又在唠叨为官、治家之法了。 大太太带着一身小意进门便看到如此和谐的场景,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哪里还记得段嬷嬷一路上的劝告,晃荡着肥胖的身子几步冲到柳姨太太身边伸手一拉,“大胆柳氏,有老太太和二太太在,你什么身份竟敢大喇喇坐着!” …… ps:这月大家忘记给爱瑷粉红了,下月一定记得哦(*^__^*) 嘻嘻…… 080 装模作样 柳姨太太历来走路如扶风摆柳,可想而知身材肯定也是弱不禁风,被老太太恩准坐到炕头上也只敢沾了半边屁股不敢坐实,此时哪里经得住身高体壮的大太太这怒极生出来的一拉,直接从三尺多高的炕头摔到了上炕的矮榻上,疼得狠狠嘶了一口气,但也忍住了没有唤出声来,只是那双盈盈泪眼望着大老爷,将嘴唇生生咬出了血色,疼得大老爷一颗心直抽抽! “露出你那狐媚样子是要给谁看?”大太太见柳姨太太那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丝毫没想过她宠爱的吴采莲不就经常能抓着这种机会对穆清风邀宠吗,但若是杨若兮对吴采莲这么骂上一句还不知她怎么跳脚了,还真是双重标准。 段嬷嬷就跟在她身后,有心阻止她的暴怒却是人老速度太慢,根本追不上她的节奏,只能这时候尽力做着补救,两个大步迈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以免她看着柳姨太太就上火,“太太,想必是老太太看着二太太一人孤单连个说话的都没有,才恩准柳姨太太坐下的;老奴知道您心里有气,可冲着奴婢发终究不妥,还是让老太太为您做主的好!” 这掩护的话说得真好,一方面提醒了大太太莫忘了在场人的身份,一方面让人知道这大太太不过是受了委屈,朝着和只比奴婢身份要告些的妾室发发火也是正常之事。 但段嬷嬷也知道,这柳姨太太和谢姨太太、红姨太太都不一样,只是事已至此,能挽回多少算多少,只希望老太太能够看在大太太的身份和府里现状的面子上能够将这件事揭过去。 大太太此时也偷眼看到了大老爷铁青色脸庞,张嘴正要嘲讽两句之时就听见老太太惊天动地咳嗽声,还有二太太夸张的惊呼声。“老太太快消消气!”又唤大太太道:“大嫂,赶紧给老太太认个错!今儿确实是你莽撞了,没有老太太的允许,柳妹妹哪里敢僭越。” 大太太撇撇嘴,这都姐姐妹妹唤上了!神色也跟着青一阵白一阵,段嬷嬷二话不说,扶着柳姨太太起身之际狠狠的在她腰眼上戳了一记。 大太太肥肥的身子一跳,扫帚眉一竖,正想开骂,再次触及大老爷冰寒刺骨的眼神。周身顿时一个激灵;这下子也瞧见二老爷眼里的谴责,艾氏眼里的窃笑。咬了咬牙,圆胖的脸上挤出两行眼泪。噗通一声跪在了炕前柳姨太太刚刚摔倒的脚踏上,痛得她龇牙咧嘴后悔极了,心里琢磨今后都能等自己掌了家定然先敲了这土挫穷的炕头,还是毫不迟疑的痛哭流涕道:“老太太,您也知道儿媳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脾气也急躁了点,可不是成心想要气您的啊!老爷,妾身和你结缡二十余载,生养了三子一女,妾身可不想临老被人占了嫡妻之位。”说到最后,大太太依旧没多大反省的意思。还是处处拿着她的功劳说事。 大老爷老脸发红,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谁要占你的嫡妻之位了?真是胡说八道。”他其实是想过让柳姨太太主持大房中馈,当时柳姨太太就拒绝了。说是会让大太太生气伤心;大老爷原本还不以为意,此时看来,还是柳姨太太未雨绸缪想得周到啊! “那妾身一来就看见柳氏坐在炕头上自然就胡思乱想了!难道不是吗?”说着大太太眼泪一收,从地上站了起来,对被段嬷嬷死死扶住的柳姨太太假笑道:“柳妹妹。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受苦了!好了。你先回院子去歇着,回头我让人给你送跌打药酒去。” 柳姨太太错愕的张了张嘴,眼角余光望见大老爷心疼的脸色,想了想,只是将身体重心倚上段嬷嬷身体,压得段嬷嬷差点倒在地上。拿了袖子掩面默默落泪,心里暗呼遗憾,要不是段嬷嬷见机得快,今儿就能让大太太栽个大跟头!但诚如大太太喊冤中说的那样,她对穆府的贡献可不止一星半点,没看到二老爷即使这个样子神色都还是愧疚不安的么?因为他几乎算得上靠着大太太的嫁妆供出来的进士。 “都别走,趁着你们都在,老婆子说几句话!” 老太太却是止住了柳姨太太离开的步伐,指了宽大的炕尾对大太太说道:“你上去坐着,有些话老婆子今儿就当面锣对面鼓的说个清楚,免得你们在底下动作不断!段嬷嬷,给柳姨太太找了锦凳坐着。” 不用段嬷嬷出手,黄鹂儿找来了铺着锦垫的圆凳放在了老太太身边,柳姨太太默默的坐了过去。 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大太太扭了扭身子,疑惑的看向同样茫然的二太太,心里不无庆幸的想道,该不会老太太这就是要交代遗言了吧! “母亲,有什么改日说可好,今日暂且就这么散了吧,我们不打扰您休息。”大老爷见老太太气色不是很好,小心翼翼的建议道。 “不用,左右也没几句话的功夫。”老太太很是固执的说道,示意了大老爷和二老爷好好坐下。 “春闱后元阳回京述职的结果应该就出来了吧?这几日你在京中四处走动探到了什么没有?”这是老太太目前最关心的事情,家族的昌盛靠着一房人可不成。 “这个我兄弟二人已是有所计较,如无意外的话,大哥会升任四品中奉大夫,虽然只是散官,但这个时节反倒是散官做上几年也稳妥;我和大哥都是四品大员,都是母亲教导有方,到时候母亲的封号应该也能更进一步了吧,辛苦了这么多年,好好享享儿孙福了。”穆元森不无奉承的劝慰着老太太。 “四品?那不是比三年前还高了一级?”大太太也惊讶的瞪圆了眼睛,随即便是狂喜,虽然不知道什么散官、什么中奉大夫,但她知道四品啊!以后出去不用见谁都要行礼了吧。霎那,大太太脑海里已经开始盘算着圣旨到家的那天应该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才能够压艾氏一头。 “这次多亏了开国侯府在中间周旋吧?”老太太了然的看了一眼淡淡微笑的艾氏,心里微微放了心,这样能够在府里府外八面玲珑的媳妇才具备当家夫人的资质。 “也是大哥政绩斐然。家父才能在内阁里提那么一句。” 二太太和二老爷不居功不代表人家大太太就领情,竟然嘴一撇,哼道:“我们家老爷三年前就是从四品,不是被杨家拖累的话说不定都是三品大员,能和伯爵府比肩了呢?” 她嘀咕的声音虽小,对面的老太太耳朵也不聋,顺手抓了枕边的痒痒挠直接朝着她丢了过去,“真真是个没脑子的!当年元阳被贬谁说了是被杨家拖累?圣旨上不是说了是元阳办事不力吗?还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大太太不敢躲开,生生受了这一打,好在力道不重。不痛不痒的,倒也成功制止了她继续说话。 “还有一件事是大房的。”老太太干脆不看大太太,直接找上了穆元阳:“这次清风、清雅和子墨参加春闱尚不知结果如何。你们可知道此次杨家也有人从乡试一路考到了京城?” 穆元阳和穆元森一同茫然,倒是穆元森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从青州一路夺魁的不就是一个叫杨思睿的神童么?听说那孩子还不到十六岁,这两日在朝中这个名字听了许多遍。倒是没有和杨家想到一起去!此时想来,大哥那惊才绝艳的亲家杨逸杰不就被贬到青州做刺史去了么?” “杨思睿!”老太太下午才从杨若兮那听到这个名字,此时自然不会听错,点了点头道:“不错,若兮就说了她那兄弟今年年底十六,名字就叫杨思睿。可是她没说什么一路夺魁啊?这么看来,这小子该不会和他爹一样连中三元吧?那倒成就了一段佳话。” 有的人看不清形势那就永远都看不清形势,到哪也不会缺了脑残。大太太听到这儿又坐不住了,抹着不存在的泪水突然嚎了一嗓子,吓了众人一大跳。见了几人都转头注意她了,大太太心里闪过一丝得意,没了段嬷嬷在她身后打暗号。她说出来的话完全不合时宜让人道倒尽胃口:“老太太,你快别说这个杨家。难道咱们家被姓杨的害得还不够吗?说起这个我就得说说我今儿的委屈!” 对面的段嬷嬷眼睛都快抽筋了,可惜她的主子没那个读眼神的慧根,依旧做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道:“今儿一早,清风那孩子身边的贵妾吴氏就秉了我,说是武威伯爵府有请,想着那武威伯爵可是清风的连襟,说什么也是要上门拜访拜访的;谁知道清风那媳妇竟然给我们甩脸子说她生病了不愿意去!你不愿意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在我和吴氏出府后跑出去勾搭什么杨家的余孽。老太太,你是不知道,那扫把星竟然还把杨家人往家领了?这可怎么得了,他们得罪得可是圣上,要是再被牵连一次岂不是冤枉。” 也幸得她是一口气说完的,也幸得老太太手边没了趁手的武器,否则定会被老太太敲得满头包! …… ps:亲们,十月一号开始爱瑷就要去爪机商场做营业员去了!但本书的更新不会有丝毫影响,字数依旧是日更6000字,只希望大家多多收藏、订阅、打赏神马的!推荐票、十分评价票、粉红票神马的多多益善。 【ps,还是有点的影响的,更新时间会不一定了,不过每天都有滴】 再ps:估计爱瑷卖爪机的工作大家就没办法支持了吧?不过欢迎大家不要的爪机寄给偶回收哦~~~~~~~~ 081 太太撒泼 “你说完了没有?”老太太冷冷的问道。 “……”大太太对杨家的埋怨、对吴家的艳羡戛然而止,不解的看着众人奇怪的眼神,这时候才去揣摩刚才段嬷嬷挤眉弄眼的含义。 “今早元森家的也在荣恩院,你来告诉你大嫂今早的事情,否则由老婆子说出口还不被编排说我维护娘家侄孙女胡说八道一气呢!”老太太被大太太嘴里没遮拦的言辞给气着了!大太太好像忘记了她也是出身杨家,虽然和杨若兮的爷爷隔着一层了,但上一代可实打实的是同宗。 “媳妇不敢。”大太太总算知道段嬷嬷的眼神含义了,不禁委屈的冲着段嬷嬷努努嘴,知道她嘴巴没把门干嘛还站在柳姨太太的身边不过来?段嬷嬷倒是想过来,可身上倚着柳姨太太全身重量呢,真是有苦说不出。 “大嫂,今早我去你院里本想问问你三天后去不去贡院摆个凉棚接人的,谁知扑了个空;还以为大嫂来给老太太请安呢,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荣恩院,岂料只看见老太太一个人在用早膳;不一会儿便清风媳妇也来给老太太请安我们才知道你不在府上呢;后来老太太乏了,就让清风媳妇去夫子庙给清风他们三个求‘高中符’去了;可不是她不尊婆母擅自外出呢!”艾氏附和着老太太解释了杨若兮出府的由来,并巧妙的说出了大太太才是那个“不尊婆母、擅自外出”的那个人。 “老太太,妾身可不是说您!”大太太忙不迭的撇清关系,自然也不好再攀扯着杨若兮不放,转换了话题道:“今日和采莲一起去了伯爵府才知道什么叫高门大户,那排场……” “你说你今天去哪了?”大老爷这几天为着派官之事总是早出晚归,歇息也大多是在桃夭院或是藏珍楼,哪里知道大太太这几日的行踪。 “去了武威伯爵府啊!”大太太一副“你大惊小怪”的样子。“清风和武威伯爵还是连襟呢?嘿嘿,武威伯都那么个老头子了……”大太太自以为好笑似的捂住嘴巴呵呵笑了起来,半晌都没发现穆元阳和穆元森铁青的中年老俊脸。 艾氏实在是看不过眼了,扯了她袖子一把:“大嫂不得胡说,武威伯爵夫人可是早年信王府郡主,清风何德何能能和武威伯做连襟?这话在府里这间屋子说了也就罢了,要是在外说着可要给清风、给穆家带来灭顶之灾的。” 段嬷嬷已经无力再挣扎,认命的抚着依旧摇摇欲坠的柳姨太太,脸色灰败! 男人们想的事情要深远得多,穆元阳和穆元森现在是一身冷汗。有些事情说不定就坏在女人手中!开国候就曾经说过,武威伯爵这些日子在朝上蹦跶得很欢实,一直要求身体虚弱的皇上立储。当今皇上今年不过五十之龄。正是希望一手抓紧权利的年龄,哪里想要放权出来,朝上也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等不及了,迫不及待的想要皇上立储。武威伯和内阁的袁大学士是大皇子党;而当今皇后所出的二皇子也有后族的支持,一时难分轩轾;穆元阳和穆元森虽说也算是入了朝堂。但两人当年都蒙杨家老太爷教导过几天,深知远离那个漩涡的必要性,没必要将身家性命都赌在一场猜不到结局的豪赌当中。 为此,穆元森这个礼部侍郎近日来都在计划着是不是借着府中事务纷杂告假半年的想法,后来为着穆元阳之事,加上艾氏身后的开国候。还有穆元森本身所在的清水衙门礼部都是属于虚职,倒是不至于被拉进漩涡。 千万万算,兄弟俩就是没算到大太太今儿会这么大张旗鼓的弄出了这么一出!见她还是一副懵懂的样子。穆元阳不禁紧张的追问道:“你们何时去的武威伯府?见了何人?是否说了什么?”穆家人微言轻,哪里经得起上面的雷霆一怒。 “我们去得可早了!武威伯府七姨太昨日下的帖子请采莲过府一叙,我想着采莲还怀着身孕,怎么能让她随意出府,要是磕着碰着怎么办?倒不如我陪着她去。也好拜见下武威伯府的诸位贵人啊!”想起华丽奢侈的武威伯府,大太太啧啧满是艳羡。 “那你都见到了哪位贵人?”大老爷按捺着脾气继续问道。刚才大太太其实说了一大堆,可不外乎是武威伯府占地有多广,平康坊那边的宅子有多气派,倒是对去武威伯府的经过一字未提。 “就见了采莲她姐姐,哎呀,真不愧是得了武威伯青睐的美人儿,我这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谁有人家吴家大姐那分人才,那小嘴也一个甜啊!还让武威伯府的小公子叫我阿婆呢,那孩子和咱们飞儿竟然是同一个月出生,表兄弟俩的长相也有七八分挂样,白白胖胖的,真是个可心的好孩子。”大太太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其余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常年在京城生活的穆元森和艾氏对京城各大府邸的小道消息还是挺过些许的,要是大太太今日只是见了吴采荷母子的话那她受到的待遇肯定不会怎样? “不知道大嫂是从平康坊门前大道上进的武威伯爵府还是从琉璃街进去的?”艾氏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大太太下意识接道:“琉璃街啊!”末了,脸色急变,声音又尖利起来,可见这是她掩饰难堪的最佳武器了;“怎么?弟妹还要管着嫂子去怎么去的人家家里不成?不过是今日武威伯爵府夫人也宴客,七姨太太不想和她冲撞而已。” “你也知道你们上门见的是武威伯爵府的一个妾室!你一个堂堂朝廷命妇纡尊降贵去见一个没身份的侍妾!你不要脸,我穆府要脸,我穆元阳还要脸!也幸好今日你们去见的只是个妾室上不得台面,否则改日朝廷下来的旨意可不是擢升,而是贬黜了!你不知道现在朝廷里纷乱四起?什么都不知道就好好待在府里哪儿也别去!”突然,穆元阳发起了大火,直接掀了桌上的茶碗,在巨响声中,身穿着深蓝色直缀的大老爷站在大太太面前,黑沉着脸指着大太太的鼻子就是一阵臭骂。 大太太进门二十多年还未被这么骂过,一时懵了;老太太倚在炕头像是没看到这一幕,这个媳妇的确不能放任自流了,否则真不知道还会被撺唆着做些什么糊涂事;想起今日听到的几句闲话,老太太真替她没脸。 “从今晚开始,清雨搬到点墨轩去和子析暂且住着,等子墨回府后也好指点指点他学问,你给我好好待在牡丹院一步也不准出来,别人没我的同意也别想进去嚼什么舌头;我会派人好好守着牡丹院的!”大老爷发飙了!手指一转,指了柳姨太太道:“这段时间大房的事情就由柳氏先管着,弟妹帮忙看着点也好。” 想了想,大老爷干脆对着大太太伸出了手:“拿五千两银票来!”他知道大太太的行为习惯,总是喜欢随身带着不菲的家当。 “干什么?”大太太下意识捂住了袖子,被禁足已经很憋屈了,柳姨太太当了大房的家更让她难堪,现在大老爷还要掏她的银子,这简直要了她的老命。 “回府了这么些时日,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二弟妹准备妥当的?你就这么心安理得?这些年株洲虽然偏远,那边来钱的生意难道你段家做得少了?拿四千两给二弟妹作为公**用,另外拿一千两给柳氏,三日后杨家那四兄弟就一齐接到东大院来吧,额外开支也尽够了!”不说不代表不知道,段家做生意总是跟着穆家的势力范围走,赚了不少的钱财,这些钱每年都会抽出两成交给段氏当做干股,在株洲单门独户也就算了,回了府可就是一大家子人,作为长兄,怎么好意思一直占着便宜?五千两虽然听着数据有些大,但段氏不是拿不出的。 “大哥,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钱不钱的?”二老爷见着这一幕有些尴尬,给大太太使了眼色道:“大嫂给大哥道个歉服个软好了,今后言行举止注意点,出门多问问母亲和艾氏,实在不行请教下你院里的柳姨娘也是不错的,千万别莽撞行事了!” 二老爷的性子就是如此,偶尔有些小啰嗦,很明显,这次啰嗦的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人物和事件都不对,大太太本就窝着一肚子火,听着穆元森的话更是怒上心头不吐不快! “好你们一个忘恩负义的穆家!当年要不是我段如烟带来的嫁妆你们能有今天吗?如今是发达了,都看不上我了?嫌弃我见不得人了是吧,还要不要人活了!”说着如一个市井泼妇般坐到地上拍起了大腿:“清月、清风、清雨、玉娘啊,你们都在哪儿啊?娘都要被人欺负死了,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啊!穆元阳,我要和你义绝!” 082 老爷发飙 这话可说得严重了! “义绝”是夫妻断义最决绝的一种,有些类似于现代的起诉离婚了,大太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义绝”都让她给想了出来。 “‘义绝’?元阳家的,你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吗?”老太太突然睁开眼睛直视坐在地上的大太太,灯影在老太太身后形成暗影,只能看见她一双发亮的双眼,一字一句的帮大太太解释了一遍顺和朝中关于义绝的一部分律法:“夫妻间或夫妻双方亲属间或夫妻一方对他方亲属若有殴、骂、杀、伤、奸等行为,就视为夫妻恩断义绝,不论双方是否同意,均由官府审断,强制分离!我穆家对你有这些行为吗?我穆家诗礼传家,虽称不上高门大户,但好歹也是官宦人家,若是你执意要离开穆家倒是不用‘义绝’,念在你在穆家多年操持的份上老身可以同意让元阳和你和离!” “娘,段氏已是犯了七出中的;‘不孝’、‘口多言招祸’,休了也她也是足够,哪里需要和离!”大老爷也应和道,这次二老爷和二太太在一旁装起了乖小孩,半句好话也没帮着大太太说。 段嬷嬷急得不行,哪里还忍得住,一把送了柳姨太太靠在墙边抢前两步将大太太拉到炕头前跪下,见大太太神情呆滞知道她也是被吓着了,只好代她认错道:“老太太慈悲、大老爷慈悲,太太这次行事却是有失体统,求老太太念在太太行事初衷的份上饶了她这一次吧,相信太太会想清楚错在何方的,以后断不会这样莽撞行事坏了穆家规矩!” 老太太没说话,她等着大太太开口;大老爷倒是嗤笑一声道:“她能有什么初衷?” “我只是想打听下老爷你今后有没有留京的可能,我也想去走动走动看看能不能直接让清风考上进士什么的。可不能让他像清月似的因为同进士出身只能做个八品的县丞。”大太太有些茫然,呐呐的将她心里最初所想说了出来。 这初衷自然无可厚非,只是她行事太不经头脑,别人说一句她就信了一句,就是在这个时候她也没意识到错处,只是一时被老太太和大老爷的坚决给暂时镇住了;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可能走上和离的路,徒惹人笑话。 老太太自然也不会让穆家惹人笑话,听她说了初衷神色也有所松动,段嬷嬷见状更是磕头如捣蒜:“求老太太和大老爷三思!退一万步说要说什么事也要让几位爷在场啊!” 梯子已经送到,大老爷自然顺坡而下。轻咳了一声道:“银子拿来后就回院子反省去!” 段嬷嬷也不等大太太反应,抖索着双手从她袖袋里掏出一摞银票,看了一眼面额。全部送到了穆元阳面前:“还有剩余的话孝敬老太太买几颗老山参补补身体。” 说完,团团磕了头,拉着依旧有些回不过神的大太太出了荣恩院正房大门,刚刚走出门,段嬷嬷便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还好金丝迎了上来帮着扶住了两人,刚才正房的动静很大,外间的丫鬟小厮们都听了个大概,此时是死一般的寂静。 出了荣恩院走了半晌,大太太才像是被冷风吹回了神智。低低问了段嬷嬷道:“今日老太太和老爷说的是真的吗?” “太太,你今日的确太莽撞了!大老爷和二爷的前程自有他们来博,您只管在这后院享福就好。”段嬷嬷的声音在夜风中听着尤为萧瑟。 “我只是想为他们做点事!”免得总是被人说一无是处。 “太太太急了。有些事情是需要慢慢来的!” —— 当杨若兮第二天一早被请到桃夭院待客厅时听到昨夜荣恩堂的这件事时不禁唏嘘不已!这大太太的战斗力也太低了点吧,怎么自己还没出手她就被ko了?老太太昨儿早上那心绞痛算是找着人顺气了吧! “其实大太太关不了多久的,后日一早去贡院接生员们下考场她可以不去,可二爷回府后必定是要去见亲娘的,这一见老爷也就狠不下心了;大爷也会在春闱揭榜那两天回府。所以我估计大太太顶多安分到春闱揭榜!”柳姨太太姿态优美的在一件月白色袍子的袖口袍角绣着云纹,月白的衣袍上淡淡的银色云纹交替层叠。可以想见穿在穆子墨身上真的就像他会乘风归去一般。 想到穆子墨那温润如仙的气质,也不知道经过不见天日的三天他是否还能维持那份飘逸,杨若兮不禁好奇道:“柳姨娘后日去贡院接三爷吗?” “当然要去!到时候二太太会在贡院门口搭个粥棚,一方面方便吃了三天干粮的学子们嫩喝口热粥,另一方面咱们府里的女眷都可以去那边亲眼看着挂心的人走出来!你也要去接二爷的呀。”柳姨太太住了手中的绣花针,柔美的脸上漾起一个自豪的笑容,“我相信子墨定能考个好成绩,他能凭借着他自己的努力,将名字收录在穆家的族谱上!” “我是去接我堂哥和弟弟的好不好?”杨若兮可不想让穆清风多想,要不然还是不去好了?可又实在想看看被人称作“神童”的弟弟究竟是什么模样?这样一想,胸臆间腾起一种又酸又涩又欣慰的感觉来,也不知是不是原主那还未离开的残魂作祟。 “随你,反正都是要接的。”柳姨太太才不和她辩解,重新低头绣花。 从杨若兮的方向正好看到她雪白的颈脖,不禁有些心痒;倒不是好色的心痒,而是觉着这么优雅修长的颈脖上没有一件相得益彰的首饰还真是遗憾,停留在项圈和细绳的项链时代真是可悲。 柳姨太太的气质很适合莹润的珍珠,这个时代已经有珍珠出现,但因为技术原因不能给珍珠开孔,佩戴的人几乎为零,大多数还是放在首饰盒里看着好看罢了;她的珠宝店主营金银和小件玉器,兼营一些诸如翡翠、玛瑙、琥珀之类的挂件,珍珠倒是少之又少,且还是人工培育出来的,和这个时代的野生珍珠相差甚远,要么不送,要么就要送一套适合的才好,还是让映月斋找找株洲临海县那边的路子看能不能大量进货。 083 清晨闹剧1 没在桃夭院里安稳多久就有小丫头急急忙忙的在院外求见,柳姨太太秀眉微蹙,“这大清早的急急忙忙的会是什么事?” “既然柳姨娘这里有事,那若兮就先行告退了吧!”杨若兮可不想被误会也对掌家有意思,还是避嫌的好。 “无事,一起听听也好,这个家我可当不长,说不定哪天就落到你身上了!”昨晚大老爷歇在桃夭院,悄悄和她说了老太太早上旧病复发,多亏了杨若兮在场一事,不过老太太这事情也只给大老爷一个人说了,并解释了一番她隐瞒病情的原因。 杨若兮对穆家大房这烂摊子可没兴趣接手,再说她的身份也难以服众,不以为意的淡笑道:“姨娘说笑了,先不说掌家能力深浅,就是论资历,上面可还有个大嫂了!再说了,我这个二奶奶位置还不知是否坐得牢靠!” 她云淡风轻的样子可不像是稀罕那个二奶奶位置,柳姨太太亲眼见证了她的转变,早已生出惺惺相惜之感,和她论交也很少提及穆清风,反倒多把话题放在她三个子女身上。 “柳姨太太,您赶紧去荣恩院看看吧,大奶奶带着直少爷、鸢小姐,吴姨娘带着飞少爷都跪在老太太院门前呢!”报信的是二太太身边的一个小丫鬟,满脸惊慌的样子看来事情真的很棘手。 柳姨太太平日里柔婉的面上闪过一丝笃定,对这样的结果早有预见,放下了正在绣的袍子,抚着裙摆袅袅亭亭的起身,“若兮,作为大妇你是不是也应该去‘管教’你院里那没规没距的妾室?” “管教”吴采莲?这个事情杨若兮一直就想做,难得有这个机会自然不会错过。凤目微微闪过亮色,点头应了下来。 这小段氏和吴采莲也挺会挑时机的,平日里相看两相厌的两个人难得的有了共同的目的,没经商量就默契的选在大老爷和二老爷刚刚出门后就拖家带口的到了荣恩院门口,求见不得竟然双双跪在院门口不走了。 杨若兮和柳姨太太赶到之时现场有些混乱,孩子哭、女人哭的声音连成一片。春末夏初的京城天气还有些寒凉,二太太身上却是出了一身透汗,见着柳姨太太和杨若兮之时神情有些尴尬,“你们看,这……” “该死的狐狸精!是你。肯定就是你害得我娘!”穆玉娘见了柳姨太太后张牙舞爪的冲了上来,眼尾扫到了神情清冷的杨若兮,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还有你这个扫把星、害人精!我一定让二哥休了你这个破家败德的玩意儿。” “还不拉住五姑娘。别红的白的张嘴就来!闺学都念到哪去了?”别看柳姨太太平日里娇娇怯怯温柔模样,发起火来真真让人另眼相看。 穆玉娘的奶娘朱妈妈虽是不忿,但好歹也看得清形势,仗着身体优势拖住了穆玉娘,对那群还在呆愣的丫鬟喝道:“还不快来扶着姑娘。” “今儿荣恩堂可真是热闹。难得大奶奶有心了!”柳姨太太装作没看见被丫鬟扶着娇娇弱弱的吴采莲,顾自伸手扶起了地上跪着的小段氏,按照身份来说,穆清月这明媒正娶的妻子要比柳姨太太的身份地位高上一截。 二太太大大松了一口气,送走一个算一个:“送玉姑娘去闺学,要是太晚了会被嬷嬷责罚不打紧。气走了嬷嬷我可怎么和老太太交代啊!” 谁知穆玉娘根本就不领情,丫鬟们毕竟只敢拉着她的手,可捂不住她那张自在惯了的嘴。听二太太这么说她暂时忘记了挣扎,瞪着眼睛跳脚高声骂道:“好你个艾氏,我刚才没骂你你倒是找骂来了!我也说这次祖母和爹爹怎么这么狠心,合着还有你这么个白眼狼在这里,真是枉费我娘当年在二叔面前说了你不少好话。不然依着你这个破烂货怎能进得了穆家的大门。” 和离二嫁给穆元森本就是二太太心口上抹不去的伤,平日里谁敢提及?此时被穆玉娘当着阖府的主子下人大咧咧的翻开可谓是晴天一霹雳。要知道。二太太为了怕这件事情被翻开,阖府的下人几乎换走了一大半,五六年过去了,很多人根本就不知道此事。你穆玉娘翻开说也就算了,还带着那么强烈的施恩口气,就像她堂堂开国候嫡女嫁进府中是赖了大太太多少功劳似的。 “你……你……”二太太被气得脸色发白嘴里发苦,差点一口气接不上来背过气去。 啪—— 一声脆响如惊雷般横空出世,惊得发呆的人继续呆滞,发飙的人开始发呆。 被打的穆玉娘也不例外,捂着左脸怔怔的看着眼前比她高出半个头的杨若兮,脑袋里一片浆糊,根本没办法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你竟敢打我!”等她感觉到脸颊烧灼的痛楚时彻底的暴走了,挣脱了同样呆滞的丫鬟,舞着双手就要抓上杨若兮的脸颊。 啪—— 又是一声脆响,只见杨若兮用一只手制住了穆玉娘的手腕,另一只手在半空中甩了甩:“打你一巴掌不够你还要送上来挨第二次,那就别怪我出手太重!” 穆玉娘的发髻早在先前挣扎和这时候被打中弄乱,双颊绯红,脸上的胭脂被泪水冲散,看上去狼狈不堪;现场也只有她能清晰看到杨若兮凤目中的冷意,冰寒刺骨,从来不曾见过这种眼神的穆玉娘吓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就连杨若兮丢了她的手腕也不知道。 杨若兮转身别有用意的看着小段氏,道:“按理说教训妹妹的事情不该我这个做二嫂的来,可有句俗话叫‘长兄如父、长嫂为母’,虽上有高堂父母健在,但作为兄嫂对弟妹的教导也应当责无旁贷。大嫂平日最是心慈嘴软,难免被人糊弄过去,我这个二嫂若还是跟着犯浑也跟着胡闹岂不是不孝、不慈至极。” 她的声音清冷如珠玉落盘,荣恩院外空地上数十人刚经过她决然出手的那份震撼,此时一片寂静,倒更显得她一番话铿锵有力,小段氏此时正忙着给受了风打喷嚏的穆正直加衣服,怀里的穆雪鸢口角边又有口水滴下,手忙脚乱之余正好看见被吴采莲搂在怀中冰雪可爱的穆飞小少爷,心里委屈更甚,哪里还能和这时候气势如虹的杨若兮分庭抗礼,随着柳姨太太的力道也就站起了身子。 “还有你!”杨若兮转向吴采莲,直冲冲的走到她身前,这样一来,吴采莲就如同端端正正的跪在杨若兮的面前!杨若兮眼里闪过一丝快意,“身为二爷院里妾室,这里岂是你该来的地方?我记得曾经和你说过,别做些给二爷蒙羞的蠢事出来!你现在这样又算是什么?”杨若兮瞄向吴采莲的肚子,故意在脸上做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来:“你这是恃宠而骄!怀上二爷子嗣是你的福分,可你现在在做什么?让太太闭门反省的是老太太和老爷,你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妾室越过我这个主母来这里跪着?给大太太求情?你什么身份,凭的是什么?腹中的孩子还是飞儿?天寒地冻的你身子贱不要紧,可冷着飞儿、冷着你腹中穆家血脉怎么办?难道你就是仗着这些在逼迫老太太?” 一句接一句的问话咄咄逼人,最后一句更是让吴采莲的脸全然雪白,天可怜见,她哪里敢逼迫老太太!只是大太太是她在穆府独一无二的靠山,在株洲三年习惯了在大太太的掩护下作威作福习惯了,忘记了大太太上面还有两尊大佛,撺唆着大太太和她出门一趟什么好处都没捞到还折进去个大太太,真是得不偿失。 但如果大太太被关了禁闭她什么也没做的话又怕穆清风春闱回府后怪罪与她,这才去小段氏那边透了求情的口风,只是她没料到一向宝贝她肚子的老太太会拒绝求见;也没想到小段氏立场会这么不坚定;没想到穆玉娘会失态至此;更没想到杨若兮会摆出大妇的样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斥责于她! “柳儿、桃儿!扶着吴姨娘起身,送她和飞少爷回院子,在二爷没回府之前都不准再踏出清风院一步!”杨若兮又指了两个丫鬟吩咐道,转身向着二太太行礼道:“让二婶见笑了,还要劳烦二婶请礼管家帮若兮寻一位治疗妇人、孩子病症拿手的大夫进府;这大清早的大嫂和孩子们的身子哪里受得住,我可不想等二爷回来责怪我照顾不周。” 艾氏真的是对平日里不怎么言笑,像个隐形人似的杨若兮另眼相看,不是有消息说清风这媳妇胆小怯弱被妾室压制得死死的吗?看来这穆家当家主母的位置也不是那么稳当的啊?艾氏捏了捏袖中的银票,脸上闪过一丝戒慎。 “你也别再哭了!吵了老太太休息对大太太没什么好处!”杨若兮教训完了小段氏和吴采莲,这才发现穆玉娘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大有魔音穿脑的势头,这样足可媲美泼妇的哭法哪里是一位有教养的小姐?也不怕人家宣武伯爵府退亲!不过她是不会管穆玉娘的教养问题的。 “若兮说的是!来人!”猛然间,二进院子里传出来老太太威严的命令声:“既然玉姑娘和大太太母女情深,那送她进牡丹院后堂小院给我抄十卷《静心咒》来!记得回头找了神婆来帮她驱驱邪气,大清早的撞了邪胡说八道。”老太太推说了不见小段氏和吴采莲之后回头又担心吴采莲肚子里的孩子,这才招呼了阮嬷嬷在二门处瞧了一遭,正好碰上了杨若兮发飙的一幕。 084 清晨闹剧2 派人送走了张牙舞爪的穆玉娘,现场总算清净了几分,不过人群正中的杨若兮就显得鹤立鸡群了起来。 阮嬷嬷扶着一身厚实打扮的老太太步出了二门,黄鹂儿寻了一根锦凳让老太太坐好,束手站到了一边。 “元森家的,先让管家妈妈打发了下人们都散了吧。”老太太沉声说道,脸色很不好看,看二太太的眼神也满是审视:家里的一个两个都不是省心的东西啊!怎么就不明白一个家族想要在世上争得一席之地最重要的就是拧成一股绳呢?老是盯着这府里一亩三分地有什么好处。 “是!”二太太眼神闪了闪,的确是她有所疏忽了,还以为要看大房的笑话,也就没禁止清早府中来来去去的丫鬟婆子,谁知道最后反倒是把自己拉进去了,不过府中的下人这三年已尽数掌握在她的手中,倒是大房带回来的那些人不知道嘴严不严。 “祖母,你看,刚才弟妹都让人去请大夫了,孙媳能不能带着正直和雪鸢先回院子喝一碗姜汤啊?”小段氏看到老太太就有些腿软,谁让她入门六年多来来去去都是听姑母形容老太太年轻时怎么厉害,加上肚子不争气生了两个痴傻的儿女,久而久之心里对老太太就是又惊又惧。 “瞧你那点出息!”看着个鲜活的人儿因为两个孩子拖成一副憔悴的模样老太太也是打心里同情的,可她却和她那姑母都是扶不起的阿斗,旁人几句甜言蜜语就能哄得她找不着北;也是个没眼色的东西,柳氏和杨若兮都知道躲在院子里闭门不出,只有她为着她不成器的姑母带着两个孩子走这么远的地儿,“现在知道怜惜孩子了?刚才干什么去了?画眉,还不带着直少爷和鸢小姐去房里炕上暖和暖和。顺便把飞少爷也带进去吧!从今儿开始,飞儿和他的奶娘搬到清风院的东跨院里去,若兮也该把你做母亲的职责履行起来了。”凤口一转,又对准了杨若兮。 但旁人眼中的抬举在杨若兮看来确实叫苦不迭,谁愿意给小三养孩子了?不过看着吴采莲搂着孩子默默流泪那种生离死别的模样她立刻改变了主意,福了福身子告罪道:“在株洲是孙媳疏忽了,如今在京城要是继续让吴姨娘养着飞儿倒是惹人笑话我容不下庶出的孩子;老太太但且放心,孙媳定然不负老太太所托。翡翠,你和钱嫂子带着飞少爷也去正屋侍候着吧。” 穆飞只是个两岁的小孩子,走路都还摇摇晃晃哪里知道大人的恩恩怨怨。被吴姨娘紧紧搂在怀中一点儿都不舒服,见着杨若兮低头探身过来,第一眼就看到她头上小巧的珠钗。白胖的手指指着珠钗留了一地的口水:“亮……,亮……” 杨若兮对小孩子可恨不起来,顺手取下珠钗拆下了上面的细柄,只留一朵小孩手掌大小用石榴石串起来的珠花递到他手里,不习惯的柔着声音道:“‘亮晶晶’。飞儿是不是想说亮闪闪啊?” 见她伸了手,穆飞更是从吴采莲怀里开始往外挣扎,学着杨若兮的样子笑嘻嘻的说道:“亮晶晶,亮晶晶!” 杨若兮便伸手从吴采莲怀里“夺”了小穆飞,趁着低头之际却是快速的在吴采莲耳边说出了前世来不及却是一直想说的一句话:“你抢走别人丈夫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报应的一天!”这句话一说,心里才是真正的畅快了!不禁在想。说不定二十一世纪的李晓霞此时看着被炸得支离破碎的珠宝店欲哭无泪吧。 吴采莲错愕的看着杨若兮清丽的脸庞,有些怀疑刚才是幻听! 在小段氏抱着雪鸢准备进屋之际,老太太又发话了:“清月家的。难道还怕那么多丫鬟婆子还照顾不了几个孩子吗?你跟着进去干什么?”这意思,又像是要宣布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似的,这没大太太在,小段氏心里就没谱啊!只得喏喏站在了原地。 “元森家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吧?”老太太接着说道。 “妥当了。老太太还有什么示下?”二太太看了一下周遭,这儿是进了荣恩院第一进院子的空地上。左右两厢住着的丫鬟婆子都跟着进门侍候三位小主子去了,在场的就是几个主子和身边的贴身丫鬟再无其他,也有些好奇今儿老太太被这么一气会有什么反应。 “让下人抬几根凳子上来,你们都坐!”老太太扫了一遍柳姨太太、杨若兮、小段氏,就是没看依旧软软跪在地上的吴采莲。 “老太太,我们姨娘还怀着身子?”吴采莲身边的丫鬟还算忠心,嗫嚅着小声说了句。 “怎么?”老太太眉头一竖,“她跪了这半天都没事,多跪上一会儿就会出什么岔子不成?左右大夫就要到了,有事老身担着!”这句话说得极为严厉,吓得吴采莲连连磕头,也不求饶,只是泪水落个不停;可惜在场都是女眷,这泪水可引不动谁的怜惜。 “现在趁着你们都在,老身就把昨夜和大老爷做的决定说上一遍,有什么不明白的当面问,别私底下猜测个不停,这里是京城,别惹得别人笑话咱们穆家!也别让元森两口子苦心经营出来的名声被一遭败落了。” 众人都配合着摆出慎重的神色,老太太点了点头,问了吴采莲道:“武威伯爵府上七姨太太是你亲姐?” 吴采莲这时候可不敢像大太太那样看不清眼色的只知道自夸,闻言低声回道:“正是,卑妾和姐姐一别三年,此次进京是要好好叙叙的;姐姐前几日便下了帖子相请,正好昨日有闲,卑妾便回了太太;太太怕卑妾身子重会有什么不适,好心的陪卑妾前往,不知道太太是不是因为此事惹怒了大老爷,被关在牡丹院……” 啪—— 一句话没说完,老太太手中的青花茶盏已是落在了吴采莲的身前,茶水四溅!“‘关’?不知你听谁说的是大太太被‘关’在了牡丹院?究竟哪个嘴碎的胡说八道!还有,你究竟是谁的妾?正经的主子就在院里你视而不见,事事都要拿到大太太跟前去!我看你是忘记了自个儿的身份?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竟然不认清自个儿的身份。” 骂妾室好像又连累的一旁的柳姨娘,对穆元阳的这个妾老太太还是很满意的,知书识礼,出身大家,若不是身份只是罪臣之女,当穆家大妇是绰绰有余;而且柳姨太太最让人满意的便是她的“知足”,这么些年从未撺唆过穆元阳为她做什么事,不管是以前在京城还是在株洲都是规规矩矩的待在自己的院子,做人,最重要的便是认清本分,在什么地方就做什么事,盯着高处虽说没什么不好,但得有度! 想了想,老太太便换了和蔼的面孔对柳姨娘笑了笑,道:“柳氏暂代你们大房的当家是老身和大老爷斟酌了许久才决定的!柳氏进府二十年是个什么人难道老身还不清楚?待得清月到京、清风、子墨回府,等不了多久他们的前程便会出来,届时什么安排还不一定,若是大老爷再次外放,老身就不跟着去了,随你们折腾去!清月家的也别不忿,你眼下还是整理了院子等着清月带着两个妾进京吧,不是说有个丫头生了个儿子吗?回府之后你把那孩子抱在你跟前,把那丫鬟卖得远远的去吧,只要管好了下人,以后那孩子和你亲生的没什么两样!” 小段氏顿时脸色灰败,低低应了一声;吴采莲也被老太太这番话惊了一跳,虽说她没有卖身契握在别人手中,但她的身份始终只是个妾;而且只是父亲吴大虎六个庶女中的一个,要知道,吴大虎的家里还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儿,听说准备送去某个皇子府的,断然不会为了她一个来和穆家理论什么的。吴家的凉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若兮!”老太太的目标又转向了杨若兮,“吴氏怀着身子不方便侍候清风,从今儿起,我会派两个嬷嬷去清风院守着吴氏,清风你可要多多费心,早日生两个嫡子才是正理!” “……是!”犹豫片刻,杨若兮也点头应了下来,这么多人盯着要是再给老太太气出个心绞痛来谁负责? “嗯。”老太太满意了,又提起了杨思睿兄弟四人即将入府的事情来,“元森家的,你手下有没有调/教好的丫鬟婆子,再给大房调十个过去吧,身契都交给若兮,那些人正好可以用在后日我那四个侄孙子入府用。呵呵,这样一来,咱们府中可住着七位进考场的举子,说不定到时候会被报喜的给挤破门!若兮啊,你有空的时候记得去铺子上多打些金银裸子,说不好倒还成了风潮!” 这句话倒真是提醒了杨若兮,只想着讨好老太太,忘记了京城可是有许许多多的老太太,要是家家户户打赏别人出手就是式样精巧的花生、葫芦、梅花什么的多牛气啊?可也深知这个生意自家映月斋可吃不下,脑筋飞转,想着该怎么利用这个东西不声不响的大赚一笔? ps:今天一不小心翻了下书库看到了雕栏大大的《随身带着ipad》,这下子掉进坑里了,虽说和偶这个《珠宝店》没太多的干系,但真心好看! 又虽然,爱瑷的专业知识差得要死,雕栏大大书里好多知识都看不懂,但不妨碍对情节的欣赏,对男主的欣赏,(*^__^*) 嘻嘻…… 求粉红啊!忍心看着爱瑷上架这么久粉红还是白板么? 谁来第一张粉红?偶为她加更一章! 085 侯府有请 就在这时,外院负责接待来客的礼管家风风火火的跑到了荣恩院前,顾不上抹去额上的汗水便急急说道:“太太,侯府来人了!” 他口中的“太太”自然指的是二太太,艾氏当年第一嫁、和离、第二嫁,都是她性子执拗拗着过来的,和开国候夫妇闹得有些不愉快,还好有世子在中间周旋,否则两家的关系还不知道要僵到什么时候?饶是如此,侯府也少有派人来大喇喇持拜帖来府上,更何况来者还是侯爷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这怎么不叫礼管家受宠若惊,一面吩咐自己妻子好生接待着慢慢进府,一面狂奔着前来报讯。 不巧的是二太太不在她自己的院子,害得礼管家又是一阵狂奔。 “世子派来的人又说是什么事吗?”开国候府来人说起来都是长脸的事情,艾氏有些遗憾大太太被关了禁闭,否则让她也在这里听听,否则她还以为一个武威伯爵府就是富贵至极了。 “不是,不是世子!”礼管家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怎么也说不全。 “不是世子?那你说什么侯府来人?”艾氏冷了脸,摆摆手,“你下去吧,我知道了,你看着安排吧。”她还在想着刚才老太太的话,若真的这次杨家出了一两个进士之流,这掌家的人选说不定就有了变数,别人不知道,她倒是从穆元森那里听说了一件事,老太太在繁华的扬州城可是有半条街的私房,这件事没两个人知晓! “不是世子,是侯府老夫人身边的梅嬷嬷!”礼管家终于在二太太赶人之前将话给说全了,指着身后道:“估计现在已经到了二门,奴才屋里的正陪着说话!” “梅嬷嬷?”艾氏愣了愣,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礼管家的全话。也不禁激动起来,“是我大哥的奶娘梅妈妈?”当年的梅妈妈是侯府老夫人身前一等一的红人,放弃了柔嘉公主身边女官的位置,一直教养着世子和艾氏。如今年纪五十,已经被人尊称“梅嬷嬷”了。 “正是她老人家!”当年穆元森迎娶艾氏,梅嬷嬷在穆府住了半年,帮着艾氏调/教了仁、义、礼、智四大管家夫妇,这才让艾氏的穆二太太做得得心应手,她的名头在穆家下人心中分量极重。 见二太太和礼管家这幅样子,人精似的老太太如何不明白来者是谁!当年虽听说侯府老夫人不满艾氏下嫁穆家下了狠话和艾氏断绝母女关系。但婚后还是派了嬷嬷驻守穆家,从这些事情老太太就看出了侯府老夫人那是嘴硬心软,迟早是要和艾氏和好的。她这个婆母自然乐见其成。此时不仅笑呵呵的使唤二太太道:“就迎进荣恩院吧,老身也该见见这位嬷嬷问问侯爷和侯爷夫人的身体可还安康。” 正说着,先是礼婶子特有的热情声音就从门外传来,依稀也能瞧见一位身着青蓝色锦衣的妇人走在礼婶子身前一尺左右,花白的发丝用一块青蓝色锦帕包在头上。插着一支雕工尚算细致、银质纯度也不错的梅花簪,生得慈眉善目,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静心倾听的样子让人一看就生出好感。 二太太已经激动的迎到了门边,泪花在眼眶里聚集,若不是有诸多人在场。又有老太太在背后看着,她怕是会动情的跪下去,即便如此。也是身子一软,好在梅嬷嬷虽然也激动,但尚且识得分寸,老太太在场,她哪里配受二太太的大礼。赶紧上前几步伸手扶住了二太太,借着一扶之际身子已然半蹲下去:“奴婢见过小姐。” “梅嬷嬷。快起来,先来见过穆府的老太太罢!”二太太见状悄然擦去眼角的泪水,搀着梅嬷嬷来到了老太太身前。 “奴婢梅氏见过老太太,愿老太太福寿安康!” “见过各位小主子!”不知道在场都是些什么人,梅嬷嬷只是依照经验看了一遍,团团行了半礼。眼神除了最初的一瞄,就像是没看见地上还有个吴姨娘似的,目不斜视的模样让杨若兮强烈怀疑吴采莲的存在感难道就弱成那个样子? “快给梅嬷嬷看座,上茶!”老太太也笑得犹如庙里的弥勒佛,指挥着小丫头去东厢的厨房煮茶,又高兴的说道:“老身今早正听着喜鹊喳喳叫心里高兴,便使人唤了这些个小辈陪着坐在这院中晒晒太阳、说说话,怎么这么巧的老姐姐就上门了!真是缘分。” “奴婢可当不起老太太这么称呼,冒昧打扰了老太太晒太阳的兴致是奴婢的不是,还请老太太莫要怪罪。实在是有咱们家老夫人的命令在身不得不叨扰老太太了!” 太阳?杨若兮看了看头顶阴霾的天空,阵阵冷风刮过带来一阵春末的寒凉,哪里有太阳了?这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太说不定拉到二十一世纪去不用培训也能成为优秀的销售人员,瞧着鬼话说的? 那厢的两个老太太你一句我一句的客气着,浑然不觉旁人的无聊,半晌也没说到正事上头,这可愁坏了二太太,还不知是不是父母有什么不妥,不然怎会出动梅嬷嬷来访!就在她忍不住想要不顾礼貌的拉了梅嬷嬷走人之时,那厢终于说起了正事。 “奴婢此次可是奉了咱家老夫人的严命,邀请穆老太太您阖家过府一叙。”梅嬷嬷聊天之时也没闲着,打量了一番在场的女眷,右手边第二位置的女子清丽婉约自有一番荣辱不惊的气质在其中,见了自己后没有别人那种热切,反而对这厢热烈的气氛很是不耐的样子,有趣得紧;再看她身上的首饰,几乎全是精致小巧的物件,但做工的确件件精良。怕别人发现异样,梅嬷嬷又对老太太补充解释道:“老夫人说了,姻亲这么几年了,也该熟识下小辈们,今后多多走动也好!” 说起小辈,二太太的神色有些尴尬。她那三胞胎孩子倒是被侯府世子带回府去了两次,但五岁的孩子不值当梅嬷嬷特意这么拿出来提一遍吧?那指的只会是大房的几个和穆清雅了!可细想又觉得奇怪,开国侯府出了名的各人自扫门前雪,什么时候招揽过谁、讨好过谁来? 老太太也觉得奇怪,这么几年了难道侯府都和老二一家近到如此地步了?那怎的先前艾氏会激动成那个模样?但不管怎样,侯府既然释放出如此善意,难不成还能往外推不成,忙笑着应道:“应该的,应该的,老夫人可曾说过什么时候过府?” “后日。后日侯府扫榻相迎!”梅嬷嬷略显急促的回道,“不知到时候能否阖府赴宴?” “后日清晨不是贡院开门么,会不会有些急了?”老太太说不出心里的怪异感在什么地方。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多问了一句。 “怎会太急?平康坊到清康坊不过几条街的距离,待得几位公子回府洗漱后正好到侯府好好进补一番。午膳侯府会做些清淡素食,到了晚上才会正式摆宴,不会委屈了三位公子爷。”梅嬷嬷代侯府考虑得很周到。让人无从拒绝,再说了,穆老太太也不想拒绝。 开国侯府历来中立,宫内唯一和侯爷血缘相连的贵妃娘娘虽然有个六皇子,可这位六皇子和艾贵妃所出的大公主柔嘉公主间年纪相差十八岁,今年也才年仅十七。还尚未婚配;这样一来,艾贵妃和艾家便只有中立的份儿,这样的人家正是穆家极力想要结交的对象。当下便拍板定案。同意了阖府赴宴的事情。 “老太太不问问几位夫人、奶奶介时能否赏脸么?”梅嬷嬷打听过了,那位大房二奶奶和大房太太不怎么合缘,介时万一被扔在家里这一切安排不是白费功夫了吗?再说了,她刚才看了一圈,柳姨太太和艾氏虽说都坐在左手边。柳姨太太却是坐的下首,只沾了半边屁股。听到侯府邀约时柳姨太太的神情固然喜不可遏,但却下意识的瞄了瞄老太太的脸色,看起来不像是大房太太啊? “这个……”老太太想起刚刚被关了禁闭的大太太母女俩,又看了一眼刚刚被自己和杨若兮禁足的吴采莲,妾室不带着去赴宴无可厚非,可大太太不去的确有些不成样子,难道就这么轻易原谅了她? “等等!”突然,杨若兮举着左手喊了一句,发现人人都看向她竖着的右手时飞快的收了回来,怎么一激动就忘了身在何处,不好意思的咳了咳,道:“老太太,后日我还是不去了吧;吴姨娘身子重,我不在府里看着不放心。再说了,到时候我三个哥哥和弟弟要进府,我出去了也不好。” “……”梅嬷嬷愣住了,正主不去那花费这么多时间精力为的是什么?可现在难道能揪着她让她一定要去?岂不是自曝事出有因了。 “也好!”眼看着老太太即将点头同意,梅嬷嬷急得汗水都要流下来了,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回去复命了? …… ps:呜呜呜……,这是激动感动的眼泪,谢谢迪莉丝、幻羽琉璃两位亲的粉红!爱瑷刚刚桑心木有粉红发了狠话这两位就安慰了爱瑷受伤的心,真心好高兴的说! 呜呜呜……,这是要拼命了的赶脚,这一章本来是爱瑷准备明天发的,因为明天要上班没时间写,但为了爱瑷承诺的事情要做到,爱瑷现在就发上去,这是爱瑷为两个第一张粉红的加更! 呜呜呜……,这是对今后美好日子的眼泪,今后粉红见十加更,嘿嘿,别让爱瑷加更变成神话哦,你桑心,偶也桑心,so,用粉红淹死偶吧…… 哇咔咔,这真是快意的微笑 086 暗香袭人 杨若兮对那个所谓的宴会兴趣不大,刚刚在映月斋宰了艾敬轩小公爷一大笔钱,估计人家现在正在家里悔得肠子都青了,还送上门去找不痛快不是脑残得慌么? 再说了,用膝盖想也知道那所谓的宴会不过就是一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还不如去见见自己那四位貌似牛逼的哥哥弟弟,印象中,杨思睿可是个天纵奇才,两岁开始就被杨老太爷亲自抚养长大,成就可见一斑。于是乎,宴会什么的可去可不去。 但梅嬷嬷不这么想啊!说了半天,耗费了那么多口水,敢情主要目的根本达不到呢;等等?哥哥弟弟! 梅嬷嬷脑海里灵光一闪,小公爷不是说巧手神匠效忠的正是这位二奶奶的娘家,不正是那位被满门获罪的前任太傅杨老大人么,别人或许顾忌当年之事,但艾家简在帝心,根本就不用怕被人诟病,反正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已经请了这么多人了也不怕再多几个。 如此一想主意大定,趁着老太太话未说尽之时顾不得礼貌抢过了话头,对杨若兮笑得倍感亲切:“这位是大房的二奶奶吧?您可能不知道咱们侯府老夫人执拗的脾气,她老人家只要说出的话可不希望别人阳奉阴违。老夫人亲口让奴婢请穆府阖府赴宴,若是到时候缺了那么一位可要拿奴婢示问的!” 有那么严重吗?杨若兮怎么觉得梅嬷嬷在看向她的时候眼神中多了什么东西,一时怔愣。 “这……,梅嬷嬷有所不知,我这孙媳妇娘家兄弟四人都是这场春闱下场的举子,前些日子他们怕打扰到老太婆的清净住到了别的地方,这要是放着亲姐姐家不住住到别的地方去不是打我这老太婆的脸面吗?这不是,赶紧吩咐收拾了院子。就等着后日一早接了那四个孩子住进府中。”老太太说话滴水不漏,既圆了面子,又解释了杨若兮要接待的四人身份,最后还阐明了穆家不是那种趋吉避凶、背恩忘义的小人。 “一门四位举人一同参考?这可算是佳话一桩了!先前听消息说此次穆府三位公子一起春闱就已经让满京城的人都对老太太又妒又羡了,这要是再来四位,说不定半月揭榜后还会出一位能进入殿试的高才呢!这么一来,我们开国侯府也该沾沾喜气!这样吧,不用回禀老侯爷和老夫人,奴婢便能做主,也邀请四位杨少爷一同赴宴。” 这段话一出。不但杨若兮和老太太不知所谓,就连熟知梅嬷嬷和侯府老夫人性子的艾氏也倍感稀奇!很明显,梅嬷嬷在来穆府之初并不知道杨家四兄弟之事。可为何在听说之后这么快就做出请客的决定?难道艾家想要掺和到争储一事当中吗?可艾贵妃所出的六皇子一没有强大的妻族,二,年纪也太小了点了吧,他那两位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的大哥二哥年纪都在三十以上,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母族和妻族也都势力不相上下;只要老侯爷脑筋没出错,他是万万不会做出这些决定的啊! 要说只是一般的家宴,梅嬷嬷何必对春闱出考场的诸位举子这么热切? 梅嬷嬷不给众人思考的时间,一锤定音道:“就这么决定罢!奴婢这就回府请老夫人再下一张帖子,还希望二奶奶莫要嫌弃侯府怠慢之举!” 这么一来倒是谁也不好说什么拒绝的话了,老太太若有所思的望着杨若兮道:“若兮。梅嬷嬷这么安排可好?到时候就让他们也一道去开国侯府见见也好。”当年的杨家就像是一道傲气的清流,虽是荣宠盛极,却是清和高远。以至于一朝崩塌之际无人敢为其喊冤,让顺和帝消气了之后连个下坡的台阶也没有,说来也有几分冤枉。其实当时顺和帝贬黜穆家最大的原因应该就在此处,作为杨家姻亲,穆家不但无人为杨家作保。反而极力洗清干系,遗憾的是。这些事情是在远离了权力漩涡中心后才慢慢领悟而出的。 —— 梅嬷嬷急吼吼的来,又急吼吼的走了,和艾氏一句话也没说上,这让艾氏很是失落!老太太和大太太去了株洲这三年,她作为府中当之无愧的女主人,都已经差不多忘记了为人媳妇应该谨守的本分。在梅嬷嬷走后,艾氏也失魂落魄的回了院子。 礼管家派人所请的大夫早就在院外候着,这时候老太太才像是想起了地上瘫坐的吴彩莲似的,淡淡的对身边阮嬷嬷说道:“让咱们院里教规矩的正月嬷嬷和七月嬷嬷扶着吴姨娘进去吧,怀了身子需要注意的地方让两位嬷嬷教导着,二爷那边也给我说清楚利害关系,可别冲撞了二爷的官运。” 阮嬷嬷身子一僵,给了吴彩莲一个同情的眼神,她虽然曾经收了吴彩莲不少好处,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了老太太的逆鳞,依言唤了两位老嬷嬷出来。老太太当年也是有好几个贴身丫鬟的,从最早的一个命名为正月开始,全都以月份为名,迄今为止这十几位老嬷嬷尚剩下五位被贡在荣恩院中,老太太到哪,她们就到哪,专门帮着穆府调/教不懂规矩的丫鬟和侍妾,不管落在她们当中谁的手中都会让人在短期内变成听话受教的傀儡娃娃。所以,当老太太让身边亲近嬷嬷出马并非是荣耀,而是惩罚,不轻的惩罚! 可惜吴彩莲这一辈没人知道此事,大太太不在这里,小段氏和吴彩莲不知情还以为是老太太的抬举,是老太太注重子嗣的表现,心里五味陈杂。 杨若兮看着两位眼神凌厉,身板结实的嬷嬷一人一边像是提溜小鸡仔似的就将吴彩莲提进了二进院子,心里升上来一阵诡异的直觉,吴彩莲的日子怕是难过了!回头之际正好对上柳姨太太发白的脸色,仔细一看,她看向左边那位正月嬷嬷的眼神满是惊惧,抓住裙摆的双手瑟瑟发抖,唇瓣咬得死紧,眼看着老太太的目光将要转向那边,连忙拽了一旁的小段氏道:“大嫂,既然大夫已经进去了,我们还是去看看孩子们有没有什么大碍!” 老太太转向对面的眼神在空中一转,对杨若兮赞许的点了点头:“正是,若兮你可不能辜负了老身的好意啊!” 杨若兮略略挑眉:“定然不负老太太厚望!”你的好意是让我气死吴彩莲,这一点我绝对遵从;你的厚望是让我给穆清风生个嫡子,这个愿望的确太“厚”了,还真的担当不起,注定要让老太太失望了。 当晚,杨若兮便发现了一桩不但能让老太太失望,简直能让老太太绝望的事情! 想着要去开国侯府做客,想着即将见面的杨思睿,杨若兮失眠了!听着外间矮榻上翡翠低沉的呼噜声她越发的难以入眠,心血来潮突然有了看月亮思乡的**;干脆起身汲了鞋子,也没拿灯笼,出了东厢房,站在正房前的空地上,仰头只看见一轮被乌云遮了大半的残月,一阵风吹过,忍不住打了个冷噤,直骂自己自讨苦吃。 随着微风吹进来的还有一股甜而不浓的淡淡清香,用力一嗅,竟然还有几分熟悉!吸入肺间神清气爽,混沌的头脑都清晰的几分;这是?顺着味道,杨若兮走出了东跨院的月洞门,穿过寂静的花园,走到了东厢房和正房间的一处角落,沿着墙边,一排齐腰高的植物在暗沉的月夜下影影绰绰看不清形状,但根据经验判断,那是一丛茉莉花无疑! 既然这里都能看到茉莉花,为什么大富之家这些人还总是吃着那重口味的煮茶,害得她吃一次腹诽一次,又不忍心将珠宝店内为数不多的两盒铁观音拿来浪费,被艾敬轩提醒了之后她曾经也研究过顺和朝为何富人喝煮茶,穷人反倒直接喝晒干的茶叶,最后得到的结论还是有些杂乱,但可以想见的是,顺和朝的茶叶生意还是有几分可为的,可惜她小女子一个,不想去做什么太多太杂的生意,做点自己吃的改善生活还差不多。 就在她对着茉莉花丛进行着发散性思维之时,耳边突然传来奇怪的对话,关键里面还夹杂着男声!这可不得了! 虽然顺和朝男女之别没有那么严苛,但府里的规矩还是极为严苛的,入夜后每个院子都会落锁,像清风院这种情况,只要穆清风不在院里,留下的可是整个院子的女性;就算穆清风在府中,进入院子后如非有特别吩咐,小厮也只能歇在外院专用的院落。 都说好奇心杀死猫,杨若兮虽然性子稍显冷淡了点,但在珠宝店内那些店员们讨论八卦之时还是会竖直了耳朵听上一听的;再说了,这个位置左边紧邻吴彩莲住的正房倒座,右边是红枫几个住的西厢抱厦,谁知道是不是这些个女人在商量着对付自己! 087 全员到齐 杨若兮听着声音若有似无的竟然是在左边吴采莲正房的倒座里,这儿不是应该住着吴采莲身边的贴身下人么?是谁这么没规矩,传出去别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她这个主母呢?真正的躺着中枪。 正想着,耳边的声音大了几分,是一个中年女声在低声劝那个人离开,听着声音怎么像是离这边茉莉花丛越来越近呢?四下打量片刻,望了望身上白色棉布中衣,连忙在左手腕胎记上快速画了圈,心里用力想着进去进去,总算是在墙角衣摆闪现的那一瞬间成功的移动到了珠宝店内。 “娘,怎么没看到飞少爷呢?”这个声音年轻,带着几分流气,不知是不是杨若兮的错觉,这人说起“飞少爷”之时的语调有些奇怪。 “飞少爷被二奶奶要走了,你管那么多作甚?我不是给你说过了吗?来京城后别再混到内宅来了,人多口杂的被发现了被打死也有可能,快点给我走!”中年女人带着几分不耐的语气听来无比的耳熟,不就是吴采莲身边的管事刘妈妈吗?杨若兮穿越过来后见到的第一批本地人之一,她还有个儿子吗? “娘,要打发儿子走总要有点诚意吧?最近儿子手头紧,你媳妇孙子都等着吃饭呢。”无赖的声调就在杨若兮身边似的,可见他现在的位置便是在茉莉花丛当中。 “今天老太太安排了两个贴身嬷嬷照顾着小姐,我连正房的边都摸不着,哪里能拿到银子?行了,我这儿还有一只银簪子和一对镯子,拿去换成银子先应付着吧!记得今后千万别进府了,在庄子上好好过活,少出去喝酒赌钱。要是误了大事,看小姐不揭了你的皮。”刘妈妈窸窸窣窣的从身上褪下了首饰。 “娘啊,你怕个什么劲儿!小姐那里的金银财宝还不是任我们随意花用,做成这个样子干什么?”虽是如此说着,男子也是毫不犹豫的拿了首饰放进怀中,谄着脸继续道:“娘诶,你说小姐这胎要是个小小姐怎么办?她会不会在找……呜呜呜……” “你找死呀,还不给我滚!不想活了趁早抹脖子上吊,别连累你娘。”刘妈妈的声音克制不了的惊惶,三角眼四下查看了一番。好在这个地方偏僻,平日里没人会来这个逼仄的角落。 “好了,好了。反正你儿子也不吃亏,搞不好这偌大的家业以后就是咱们的了。行了,娘,这不是都回了京城好些天没见着你给我们送银子这才进来看看的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儿子的手段。还怕有人能发现我啊!” 说着,杨若兮便听见花丛簌簌作响的声音,外间的呼吸声便只剩下一道,年轻男子的声息全无,看来人家的“手段”真的不简单,难怪能在这后宅里行走自如。 “这是做的什么孽哟!”刘妈妈嘀咕了一句便钻进了倒座的后门。 杨若兮生怕被人抓了个现行。根本就不敢这时候出来,干脆拿了铺子里的手机调了两小时后的脑中,这才打着呵欠进了铺子相连的小卧室。扑进了那张一米五的席梦思大床上,舒服的喟叹了一声沉入梦乡,压根没去细思刘妈妈母子俩话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只是归结到了刘妈妈运气真背,怎么生了个这么口无遮拦的儿子? —— “二奶奶。快起来了,屋子里昨儿夜里是不是出了贼了!”天刚蒙蒙亮。翡翠从矮榻上起身准备进内间添点灯油,一起来便看见干净整洁的地上出现几片青绿色的树叶儿,夹杂着几朵小白花,门口甚至还有两个带泥的脚印,顿时吓得六神无主,急急奔到了床边,撩开了雕花大床上垂下的蚊帐惊呼道。 “哪里有贼了?”杨若兮睁开眼,拉着被子坐直身体,蹙了蹙眉头:“翡翠,你小声一点儿,就算是咱们屋里进贼了,你这么一叫什么意思?难道要引得全府男女老少来讨伐你家主子妇德不在?” “奴婢知错!”翡翠见了杨若兮镇定的模样已是定下了一大半,听着她略带责怪的话心里禁不住一跳,这个主子虽然没跟几天,但却很清楚她有功就赏,有过必罚的坚决手段;每当有谁做错事了,她不会开口,只是一个冷冷的眼神飞过去,保证那个被瞪的人心里直冒寒气,不敢再有丝毫隐瞒。 “行了,昨夜我睡不着出去转了转,你把院子里打扫干净,别往外声张了。”杨若兮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狐疑道:“今儿怎么这么早?” “昨晚正月嬷嬷来东跨院说了,虽然二奶奶不愿意去住正房,但按照规矩,每日卯时初,二爷的妾室通房都必须到东跨院给您请安,所以……” 所以就要寅时末收拾好一切,等着被妾室通房“朝拜”!杨若兮很想仰天骂一句国骂,然而她一贯在人前戴习惯了面具,只能维持面无表情的斜睨了翡翠一眼,“知道了,那你去打扫院子吧;秦妈妈和小米若是来了就让她们进来。” 为了给唠叨的秦妈妈找点事儿做,不缺丫鬟的杨若兮给她交付了一个艰巨而荣誉的任务:教会秦小米梳头!秦妈妈总是说拖着秦小米很愧疚,所以杨若兮让小米学会梳头,每天由她给自己梳头,并掌管着自己在外的一个首饰盒子,这就算给了小米一个不小的差事,为了不让小米出错,秦妈妈可精心着呢,相对来说,杨若兮面对的压力便要笑了许多。 不一会儿,秦小米抱着一个红漆有些脱落的首饰盒走了进来,见到杨若兮已经端坐在梳妆台前之时憨憨的笑了笑,献宝似的举着盒子道:“二奶奶,盒子小米保管得很好,一件都没少!” 杨若兮笑了笑,相比那些要去揣测的人来说,单纯得像个孩子的小米更让她放松一些,看了一眼跟在后面勾着嘴角的秦妈妈,她真心的夸赞道:“嗯,小米很厉害!” “什么叫厉害啊?”秦小米顺口问了句,但不代表她一定要得到答案不可;还没等杨若兮回答,她已经飞快的拆了杨若兮原本的乱发,拿了牛角梳细细梳理起来,认真的样子让人不忍打扰。 对秦妈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杨若兮看着铜镜倒映中秦小米一板一眼认真的动作很是满意;“小米,今天我不出府,弄个简单的吧。” 梳了头,秦妈妈在饰盒里翻出了一套银质首饰让秦小米帮杨若兮戴上,点了点头:“小米的手艺渐长啊,这样我也放心多了!” 杨若兮顺手拿了一支银镯子把玩,趁着那些需要应付的人还未到,问起了让阿贵这几天办的事情来。 市面上流通的银子其实并非字面上解释的那样是真的白银,这里的技术根本没办法提纯到百分之百,杨若兮让阿贵去办的事情便是让他想办法收集到官府户部名下两家银号发行的银元宝和绞下来的碎银块,她想要试着想办法从里面提纯,得到真正意义上的白银,不然珠宝店内那些上好的白银过不了多久就得见底了,届时难道拿残次品硬充?与其这样,倒不如别打出“意”师傅的招牌来。 和秦妈妈没说两句,秦妈妈新提起来的丫鬟玛瑙便在门外禀报,吴姨娘、红姨娘、青柳姑娘、丹朱姑娘、岳姑娘来给二奶奶请安。 于是杨若兮便打起精神去了宽敞的正房,百无聊赖的想着,这好像是穆清风这一房头一次来得这么齐整! 一眼扫过去,吴采莲的精神怎么有些萎靡?看上去像是一夜没睡的样子;红枫不是一向都躲在青柳背后充好人么?今儿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青柳缩头缩脑,整个人更没了什么精气神;丹朱没化妆,看上去白惨惨的怪渗人,原来她也只是个胭脂堆起来的假美人,还以为送她到穆清风身边红袖添香能有什么不同呢;最后那个看上去像三十的是谁?就是那位传说中给穆清风开荤的大丫鬟?今年不过也才二十一吧,怎么看着老成那副模样?而且在三年前,她都已经陪了穆清风好几年了,怎么没见她生个一男半女的,好歹也和吴采莲能分庭抗礼吧。 打量完了穆清风的后院全阵容,杨若兮有些为穆清风不值,可惜了,身边只有吴采莲那么一个水灵灵的美人儿,难怪独宠那么久?脑海里闪过在绵州上岸时惊鸿一瞥的那几个美人儿,要不改天见着段皓庭的时候帮着把侍候过穆清风的那个给弄进府里?不然成天一群人都自己一个怎么应付得了!她可是想搅乱一锅粥之后奔向自由的人,可别因为一件小事阴沟里翻船。 “吴姨娘,行礼的时候背要直,膝盖要弯成这个样子!”正月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根光滑的褐色木棍,准确无误的击打在吴采莲的腿弯,杨若兮差点从首位蹦起来,心里无限的快意。 088 春闱结束1 “吴姨娘,孕期坐得太多不利生产,你还是站着侍候二奶奶就好!” “青柳姑娘,给二奶奶布菜要会看眼色行事!做人奴婢的连这点眼色都没有还不如去灶下做个烧火丫鬟。” “红姨娘,你腿可别动,回头嬷嬷帮你找一根红绳把膝盖绑上,好好再练习一遍行走坐卧的姿势!” “丹朱姑娘,你今日的中衣逾矩了,来人,带回房去给我拔了她的衣裳,顺便检查下她的箱笼,发现正红一律拿出来烧掉。” “岳姨娘,你是二爷身边年纪最大的,怎的这么不懂事?都不知道以身作则吗。” …… 杨若兮坐在餐桌边,对着桌上四色清粥、八色小菜一点胃口都没有,昨晚在正房那边听了一堆似是而非的墙角,后来虽然躺在席梦思大床上也没睡踏实,今早被翡翠挖起来都还困得慌。 可人家正月和七月两位嬷嬷也是一番好意想要帮着她立威,起先她也是看得特别解气,兴致勃勃;这都一大早上了,教训非但没有止住,还有越加严厉的趋势;让一群苦瓜脸的女人围在中央,别人站着自己坐着很不自在的,这还怎么吞得下饭去? “二奶奶,用膳礼仪讲究优雅闲适,还请您不要左右乱看,也不要坐立不安!”正月嬷嬷绝对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一下子便抓住杨若兮的小动作加以提醒。 这?杨若兮风中凌乱了! 敢情这两位嬷嬷不是专属吴采莲的吗?怎么管到她的头上来了?可眼前这两尊大神是不能得罪的,除非是活腻了!从昨日柳姨太太的表现和今日吴采莲的神色就能清晰的看到这一点。 想到吴采莲,昨夜听到的谈话重新回到了脑海里,总觉得哪里不怎么对劲;为什么一个奴才敢大大咧咧的声称这偌大的家业会落在他们手中?难道是在谋夺什么吗?有些无关的事情想多了也无益,反正井水不犯河水,大家各行其道便好。虽是这样想的,她还是决定饭后散了会就让翡翠给阿贵带信。让他找人出去查查刘妈妈的事情。 忍着不耐,杨若兮终于食之无味的用完了早膳,秦妈妈前来回禀了外间十个丫鬟到位的消息,杨若兮顿感救星驾临,神清气爽的宣布早会散去,今日的晚会和明日的早会就免了,因为她要好好准备,迎接凯旋而归的穆清风二爷! 吴采莲的禁足生涯正式开始,正月嬷嬷也表达了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她们要守着吴姨娘。以免怀孕期间出现什么意外,这一点杨若兮很满意。 十个丫鬟一溜儿排在东厢房前的平地上,一色的双丫髻。青衣褥裙、碧色腰带,稚嫩的脸上都带着即将面对新主子的惶恐。秦妈妈的训话已经结束,无非就是扮黑脸训斥这些人要守规矩、机灵勤快什么的,若是不听话不但会被打板子,还会被卖到那些肮脏地方去云云。 接着当着这些丫鬟的面。礼婶子将一摞卖身契交到了杨若兮手中,顺便的,又不客气的收下了杨若兮递上来的一个小荷包,满意的转身离去了。 如今府里大多数人都很羡慕礼婶子,她主要负责的便是东区各个院子的人事交接,牡丹院、清月院、点墨轩这些也就算了。不过是一般的银裸子,可清风院二奶奶出手就不一样了,有时候是一对小巧的银耳钉、有时候是一个雕工精美的银戒指。上次得了个花生模样的银裸子,回去让礼管家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也啧啧称奇;今儿得了荷包刚一出院子就碰上了礼管家。 “当家的,你这是去哪?”礼婶子看礼管家脚步匆匆,不禁带着两个小丫鬟迎了上去。 “我去秉报柳姨太太一声,府外有小厮递了拜帖。说是大太太的亲侄子要在后日过府拜见。”礼管家也为难啊,大太太被大老爷一句话就关了起来。人家的亲侄子就要上门了,那要怎么应付? “你刚从清风院出来?”礼管家不想用这些烦心事和礼婶子讨论,指了指清风院的方向。 “是啊,给二奶奶送丫鬟来着。” “这次得了件什么东西?家里几个孩子都闹腾开了。”礼管家是个爱孩子的好丈夫,得了什么好赏赐总不忘家里的儿女。 “正要拆开来看呢!上次的耳钉和戒指给了新媳妇正让女儿不高兴,这次这件回家千万别拿给媳妇看见了。”礼婶子一边笑呵呵的说着,一边打开了红包袋口,落出了一个用红绳穿起来的翡翠挂件,拇指大的翡翠块雕成了弥勒佛的模样,翡翠里的瑕疵纹路正好成了弥勒佛的衣衫褶子,看上去栩栩如生。 “这个好!”礼管家也是眼前一亮,“要不?这个留给孙子戴吧。” “瞧你?”礼婶子横了自家男人一眼,“今后对这边上心点还怕短了好东西么?我看这次就是二奶奶瞧着我给挑的是个丫鬟都是本分勤快的心里高兴才赏了这么个物件,别看这么小的一块,听秦妈妈和二奶奶身边的翡翠姑娘说,这玩意儿在二奶奶的映月斋过几日开卖起码这个数!”礼婶子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五十两?”礼管家咂舌,“二奶奶可真够大方的,元丰号的那些玉器我看了不少,雕工不算精致的都要百来两,不过人家都是大件,这些小东西好像还没怎么见过。” 的确,这些小挂件不过是老太太早先赏的一盒废料,不过经过了杨若兮珠宝店内的各种机器一加工,挂件多了二三十个,剩下的也都找了合适的金银镶嵌成了不打眼的首饰,甚至连花纹都没怎么精雕。杨若兮生怕珠宝店有一天消失不见或是里面的机器因为差了能量停止运转,也怕某天出了什么故障,手里有什么材料立刻赶紧挖空心思想该怎么做,做成什么样子?小件的、丑点的、不纯的,这些都没关系,正好用来打赏下人。 现在不就是用上这些东西的时候?秦妈妈的黑脸唱完了,轮到她唱起了白脸。 绕着这些丫鬟转了一圈很是满意。没有人东张西望、没有人艳冠群芳、没有人对她露出什么不屑之色,看来礼婶子那儿的感情投资没白费。 “翡翠,给你这些妹妹一人送一对耳钉吧,权当我这个二奶奶给大家的见面礼。”杨若兮相信,绝对忠心的下人抬难找,不如让别人看到实际的利益。 这话一说,下面的十双眼睛满是惊喜,没想到刚到看似清苦的二奶奶手下就有赏赐?再看拿到手的耳钉银光闪耀,虽只有小小巧巧的两支躺在掌心,但挡不住心形、星形、梅花、鱼儿(海豚)形的可爱啊。相信但凡是个小女生都挡不住这奇特造型的吸引。 不管是什么形状的耳钉,线条流畅、菱角分明,特别是上面还有可以灵活取下的耳迫。新奇巧思让人叹为观止。 “礼物你们也拿到了,相信你们也知道我手里有一家做首饰买卖的映月斋,有多年的老师傅坐镇,以后要是你们有所需要也都可以和翡翠说,咱们府里的人买首饰一律八折!”杨若兮也相信。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市场!穆府的丫鬟有一部分是家生子,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大房的进京从京郊各个庄子上调的,从奴婢市场上买回来的,总之各种背景的都有,家境也无一而足。映月斋主要客户群便是中等收入人群,丫鬟中即使自家条件不够。总有两门够得上添置两样小东西的主吧? 翡翠跟着杨若兮几天已经能接受她时不时的冒出一句奇怪的话,见到下面丫鬟们集体迷茫的神色,立刻解释道:“二奶奶的意思是大家要是订映月斋的首饰只需要付卖价的八成即可!而且映月斋也接受现场定做。不过要等到正式开张后才有定做的规矩出来,到时候各位姐妹都可以来问我或者玛瑙吧。” 杨若兮很满意翡翠的表现,也不枉自己这几天抽空就填鸭式的调/教,没办法,映月斋那边店小二的培训她亲自搞不了,只好培养一个代言人。如今看来你,总算不负所望。伸手又点了两个小丫鬟留在身边。取名琥珀、碧玉,这才让秦妈妈领着下去安排在了点墨轩旁边的第一重客院内,等待明日杨家四兄弟的入住。 充实的生活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贡院开门的日子,这一天,来自顺和朝各州总共五百名学子就要从贡院的大门里走出来;进去的是五百名举人,出来的只有一百名贡士,这一百名贡士要参加放榜三天后的殿试,殿试后这些贡士便会分为三甲。 第一甲由皇帝御笔朱批,第一名状元、第二名榜眼、第三名探花,赐进士及第;第二甲人数不定,赐进士出身;剩下的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名单会在六月六那天皇榜贴出,称为“金榜题名”!而那些被挤下独木桥的举子们,要是有关系有钱财也能博个刀笔吏之类的差事等着下一轮春闱。 ps:熟悉爱瑷的人都知道爱瑷不喜欢在文后抱怨什么,所以爱瑷不会抱怨生活中遇到的不顺!今天只有一章是爱瑷的不对,看到又有两位亲的粉红爱瑷真心很感动,希望下个月也能看到你们热情的双手! 明天开始依然是每日两更,今天差的一章,和因为粉红双倍产生的十张月票欠下的两章爱瑷会在国庆后找时间补上,这个需要你们的监督哦! 下月的规矩依然那样,粉红见“十”整数加更一章! 最后,对等待爱瑷更文的亲们说一声抱歉,明晚两章见!爱你们,是你们支持着爱瑷一直走下去。 089 春闱结束2 贡院门前是一片巨大的开阔地,今早之前这里还驻扎着一队城防司辖下官兵,可见朝廷对科考的重视。 杨若兮原本听到二太太说要在贡院门口设下茶棚之时还以为这是一种风尚,谁知道到场之后才知道真正在贡院门口摆出穆家这种架势的不会超过三家,问了柳姨太太才知道,京城里可没哪家有穆家这次一门三举人一同参考的前例,如此长脸的事情还不好好显摆显摆。 说来也是,京城里四品以上的官员一抓一大把,其中各个有世袭爵位的府邸即便是有人参考也脱不过庶子之流,这样的身份还不值当府上专程设棚相迎。说到这一点就不得不佩服穆府老太太的高瞻远瞩,不管以前是不是在京城里位高权重,她老人家都要求穆家子弟必须从小念书,极大的避免了沦为纨绔子弟的可能性。 穆家的茶棚设得极大,热茶、清粥、小菜,全都适合考场内啃了三天干粮的举子们食用,让那些远道而来的举子们也可以随意取用,不会因为举目无亲而有被孤立的感觉。 趁着贡院还未开门之际,杨若兮略略扫了几眼,刚才柳姨太太就说过,位置最好的两处分别被大皇子和二皇子府上占据,看来是想广收学子忠心,只是不知道落在皇上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其外便是内阁大学士袁府的茶棚,守在棚子边上的小胖子杨若兮倒是认识,不正是那位忽悠着玉瑾然天南地北转上一圈的袁熙么? “听说上一届袁家设了茶棚接大学士长子袁泉,后来他不负众望摘得了探花之位,这次袁府在此设棚又是想接谁啊?不知道又有谁入了袁大学士的眼中。”柳姨太太悄悄在杨若兮耳畔说道。 “袁大学士很势利吗?”杨若兮淡淡的接了一句,心情莫名有些紧张,不知道待会儿出现的杨思睿等人自己能不能一眼就认出来? 这顺和朝也不知是从哪兴起的规矩,又不是若干年之后那莫名时空的高考。还要家长陪考的!不过一路看过去还是有些趣味的,茶棚里竟然坐了不少管事妈妈一流。 “若兮,这贡院大门打开还有两刻多钟,不如让管事妈妈们在此候着,咱们去那边茶楼里坐坐吧?”正在杨若兮奇怪之时,二太太为她解了惑;原来各家来的夫人小姐其实不少,不过大多都在贡院对面的茶楼里候着。 进了茶楼更是大开眼界,一大群的夫人小姐凑在一处,交头接耳很是热闹。艾氏交代了小二找个清静的大桌,转头笑着对杨若兮说道:“这些夫人小姐们都是在这里等着相女婿呢?要是熬过贡院这一关出来还游刃有余的话。二十天后的殿试必然问题不大的。” “那这些人怎么不怕挑了一个放榜时名落孙山的?”杨若兮是真的对这个时代的各种习俗赶到好奇了,你说它封建,有时候又开放得如后世;你说它先进。各种手工业又极其落后,还真是混乱。 “这时候先看好几个青年才俊,趁着这等待放榜的半个月正好可以派人查探清楚底细;放榜后第一时间就会遣了媒人说合!”艾氏笑着解释了一遍,上下打量了杨若兮一遍,“若兮清丽如此。想必令兄令弟也都是青年才俊,说不定待会儿咱们还可以看一场好戏!” 杨若兮还没细细思考,胸臆间便腾起一股浓浓的骄傲之情,脑海里浮现一个眉心长着朱砂痣的如玉少年,丰神俊朗、眉目灵动,也不知三年不见他能否添一丝成熟。 捂住胸口。杨若兮知道,这是原主自身的感情,可见她和杨思睿的感情深厚;激动之后属于杨若兮的思绪又占据了主导。开始担心会不会在杨思睿面前露出马脚,之后被人当作妖怪给烧死。 刚刚落座不久,左侧一桌女眷处突然发出一阵惊呼:“若雪,你今天真漂亮!” “若雪,成亲之后气色果然好了许多!” “什么气色好啊?那是人家嫁的人家好。” “才不是。我看若雪今天是戴的首饰衬得人美!” …… 一群少女叽叽喳喳甜的酸的说个不停,很快成为了茶楼里的焦点;原来是门口进来了一位年轻夫人。年纪不过十六十七岁,一套碧玉雪花头面为她的芙蓉面增色不少,举手掠过发间之时雪白皓腕上的碧玉雪花手镯更是精致得晃花了一干闺蜜的眼。 艾氏身边的嬷嬷突然凑到艾氏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艾氏顿时眼前一亮,遣了那位嬷嬷上前在那年轻夫人耳边轻语了几句。只见那年轻夫人也是神情一顿,望向了艾氏这桌,随即和那些少女们低笑了两句,轻移莲步跟着嬷嬷来了桌前。 “妾身姚氏见过姑姑。”来人正是艾敬轩的新婚妻子姚若雪,她娘家哥哥也在此次参考的举子当中,因着她嫁进了开国侯府,此次便有不少世家小姐约她来此喝茶,当然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若雪就在这里陪姑姑说几句吧。”艾氏想着明日就要回侯府饮宴,心里又是兴奋又是紧张,不禁想要在姚若雪这里探一探口风。 “好的,姑姑。”姚若雪笑着很甜,属于那种有什么就能在面上看出来的单纯姑娘,刚刚一坐下就好奇的看了看同桌的柳姨太太和杨若兮,友好的笑了笑,“姑姑不给我介绍这两位是谁么?” 杨若兮的身份倒是好介绍,关键柳姨太太那里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在柳姨太太还是比较自觉,起身对姚若雪欠了欠身行了半礼:“艾家少夫人就别折煞卑妾了,虽然充一句大算是长辈,但当不得少夫人过问;唤我一声柳姨娘便好。” 杨若兮在看到姚若雪那套招摇的首饰之时就知道她的身份了,看着她那么喜欢这套首饰的样子杨若兮很满意,一向清冷的面容也带了淡笑,不过看起来还是显得冰冷疏离:“少夫人可以唤我一声杨姐姐。”妻和妾的分别一览无遗,好在柳姨太太早就有此认知,倒是不觉着有什么尴尬。 “杨姐姐,你头上的簪子是在哪打的啊?垂下来的这几根细丝真好看。”姚若雪没心没肺的盯着杨若兮头上一根珍珠步摇,眼中是全然的赞叹和羡慕,倒没有因为珍珠步摇的精致和大气抢了她头上银饰的风头而妒忌。 杨若兮很喜欢她这种态度,姚若雪刚才进门的时候还有人说她头上戴的首饰是银质做的便宜货,见到金色和珍珠的饰物这孩子却只是单纯的羡慕,一点儿也不在意有人的首饰比她这个小公爷夫人戴得还要精致! “这个已经不叫簪子了,叫步摇!你头上那个也是。”杨若兮指了指姚若雪发际摇曳的雪花步摇,在螓首轻摇之际,三朵小指甲大的雪花在耳边俏皮的跳动,给姚若雪本就娇憨的五官又增添了几分灵动。 “步摇?这个名字倒是好听。轩哥只给人家买回来,也不告诉人家这些东西叫什么?杨姐姐知道得真多,那你知不知道若雪的这套首饰还有别的不同没有?”也不管杨若兮究竟懂不懂,姚若雪便凑到了她跟前,甚至连闺名都一并报了出来。 “这倒是巧了!你杨姐姐闺名若兮,你闺名若雪,年纪也相当,倒是能找着话聊。得,姑姑这个老家伙还是和柳姨娘说点老人家的事情罢了。”艾氏作势生气的调笑道。 “那真是巧了!”姚若雪惊喜的叫道:“杨若兮、姚若雪,一定是我们两家的长辈有默契,不然怎么会取出这么好听的两个名字!”她下意识忽略了艾氏最后那句话。 艾氏扯了扯嘴角,这侄媳妇太单纯了吧?要是艾家真有什么打算想必不会让这个傻妞知道的。这么一想,也就放弃了从姚若雪身上探消息的想法,当真拉着柳姨太太问起了穆子墨的功课、穆瑶娘的亲事,顺便的,两人还抱怨下自己年纪尚小的孩子们。 那厢,杨若兮也把姚若雪当成个好学的孩子,耐心的解释道:“簪子、钗、步摇,其实指的是三样完全不同的东西。簪子是一根柄,尾部花样单调简单,只是作为固定发髻来用;钗也是这个作用,但是两根柄,用来固定的效果要好上一些;步摇就纯属美观,在簪子上挂上垂饰,行走之时摇曳生姿。你身上这套首饰我知道,叫‘碧玉雪花’,这个是插梳,可以用来装饰,也可以用来整理发丝……” 姚若雪越听眼睛越亮,崇拜的盯着侃侃而谈的杨若兮,一点儿也不觉得冷着一张脸就像是授课般的杨若兮难以接近,反而有一种她自己也说不清的亲切感在中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姓名相似的缘故。 其实两人都不知道,她们的姓名之所以如此相似还真的和长辈有关,姚若雪的父亲正是杨老太爷的学生之一,和杨若兮的父亲相交莫逆,如果不是两人都是女孩,说不定还会成为一对夫妻。 “开门了——”对街贡院门口传来一声高呼,随即便是沉重的木门推开的吱嘎声远远传来! …… ps:待会儿还有第二章,等不及的亲可以明天再看;粉红票子交出来吧,亲! 下一章,和玉瑾然平分秋色的帅锅有一枚要出场咯 090 春闱结束3 艾氏拉住了杨若兮躁动的脚步,“不忙,现在人太多了,你出去也是看不过来,万一被冲撞到了就得不偿失了。” 这才是这间茶楼此时高朋满座的最大原因吧?此时姚若雪也激动的跳了起来,不过在门口之时就被艾敬轩派在她身边的两个丫鬟给拦了下来,气哼哼的回到杨若兮身边坐好:“杨姐姐,你说我哥哥考得怎么样?会不会中进士啊?” “……”这个问题杨若兮没办法回答,再说了,她现在也在努力压下心里的紧张,手心直冒汗,哪里有闲情去关心别人。 “一定要考中,不然爹会打死他的。他那个闷葫芦也真是,三年前大病一场错过了考试连个理由都不愿说,气得我爹上了一次家法也没用。娘亲说哥哥是为情所困,可惜那些年我不在京城,不然让我知道是谁辜负了我哥哥,我一定要教训她一顿。”姚若雪握着小拳头,眼睛盯着贡院大门那边,试图从密密麻麻的举子当中最先看到自家哥哥姚凯。 可惜她注定要失望了,顺和朝对于科考的的规矩一向苛刻,每个举子在进入考场之前都会脱光衣物换上朝廷统一配备的玄青色长衫,出门之际按照号牌在门口领上衣物包裹就出门,哪里有时间去更换。 第一位出场的举子出现了,翘首企盼的众女齐齐遗憾的叹了一声,这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瘦子,眼神浑浊、面容憔悴,手中提着个青布包裹失魂落魄的踉跄行出,嘴里还嘀嘀咕咕呢喃着什么。 突然,他身形一转,大呼道:“让我进去,那道题目我想到该怎么破了!”立刻的。留在空地上维持秩序的兵士上前,一左一右拖了他就往边上拖,围观的众人纷纷走避,旁边大皇子的茶棚中那些小太监更是装作没看见似的扭头到了一边;这中年文士一看就是考了很多年,这一次又注定落地的举人,还不足以他们拉拢。 接下来又陆续走出不少人,老的少的、胖的瘦的、丑的俊的,无一而足。不时,茶楼里就有人飞奔到了外面,就见有老嬷嬷上前请某位举人老爷饮茶喝粥。换做平日里,说不定旁边便有人起哄打闹,今日没被请的却只能是颓然叹一口气。或是也厚颜跟去喝两口清粥暖暖胃、或是摇摇头扬长而去;大皇子和二皇子的茶棚前顿时人满为患。 “那是我哥哥,我哥哥出来了!”姚若雪拉着杨若兮的袖子猛摇,就差没直接冲出去举手叫嚷了。 杨若兮扫了一眼对面出来的年轻男子,实在感觉和别人没太大的区别,不过精神还算不错! 接着。杨若兮看见了熟悉的身影,竟然是穆子墨!这家伙,即便是和旁人一模一样的玄青色书生袍也同样能穿出谪仙般的气质来;他神情轻松的和一位长相中规中矩的男子寒暄着什么,除了袍角的皱褶看不出丝毫关了三天的迹象;真是惹得天怒人怨。 再接下来,更为天怒人怨的人物出现在杨若兮的视野中!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阳光少年,身量还未抽高。看上去稚气尚存,五官无一不精致、无一不迷人,见了他的脸。别人便再也看不到他身上的衣袍;朱砂痣长在穆清风的眉尾显得心思诡诈,可朱砂痣长在这少年的眉心却让他看起来如一尊活动的玉观音。 他拿着包裹在贡院的门口顿住了脚步,或许是觉得重见天日很高兴,略略眯了眯眼睛,琥珀色的眸子在明媚的春光下带着浓浓的惬意。像是天下没什么事情能难住他。接着他懒懒的伸了个懒腰,漂亮的眸子四下转动。灵活生动。 “思睿!”杨若兮失神的喃喃道,她知道了,那就是杨思睿,聪明调皮爱捣蛋的杨思睿;偷偷趁着爷爷睡觉的时候将他引以为傲的胡须浸在砚台里、总是将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堂哥耍得哭笑不得、总是在爹娘面前撒娇卖乖护着姐姐…… “咦,秦妈妈怎么被别人给推开了?”艾氏在杨若兮耳边惊呼道,惊醒了杨若兮的呆愣;对面,秦妈妈被胖胖的袁熙用屁股拱到了一边,随即又被几个人高马大的护卫隔在人群之外,和杨思睿连照面都没打上。 杨思睿被袁熙腆着笑往他家那边的茶棚里引,貌似憨厚的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见过他用这种笑容忽悠玉瑾然的杨若兮顿时就怒了,全然忘了自己冷静知性的女强人面具,霸道本性毕露,撸了撸袖子大步冲了出去,姚若雪拉了一把没拉住,随之恍然大悟,也跟着风风火火的往外冲:“我要去接我哥哥!” “见了老弟我才知道一句话: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老弟这么小的年纪竟然就是举人了,想必进士及第也不是没可能,不知道我袁熙有没有这个荣幸和兄弟交个朋友呢?”袁熙的小眼睛闪着不知名的光芒,语气热络的邀请着杨思睿去袁家的茶棚稍坐。 杨思睿眼神闪了闪,“交朋友有什么不可以的,只是我还有两位哥哥,等找着他们了再说吧!” “两个?”袁熙愣了愣,伸出肥短的手指动了动,搔搔头:“不是三个吗?” “看吧,袁兄你不诚心,明明知道我们是兄弟四个进了贡院,还装作不认识我?”杨思睿皱皱鼻头,很是不屑,想抽空找找三个哥哥却发现被袁熙带着护卫堵了个严实,不禁皱了眉头。 “有什么好跩的?不过是罪臣之后,若不是我老爹让我在这里等着,谁愿意和你们打交道啊!”没什么好处的事情袁熙才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上次忽悠玉瑾然那是有袁泉的承诺在前,这次请杨家四兄弟的事却只是袁大学士的一句话,他不方便出面,唯有让袁熙出头;袁熙被杨思睿当面揭穿后倒是光棍,直接将心里所想说了出来,至于请不请得到,反正他是不管了。 杨思睿闻言神色转冷,朱砂痣红艳欲滴,“我记住你这句话了,你也最好给我记住!” “记住了又怎么样?竟然敢威胁我,看来不教训你一顿不知道袁少爷的厉害!”袁熙示意身边护卫将杨思睿往角落里拉,“今儿揍得你个手足皆残,看你怎么在半月后去国子监看榜!” “咦?大哥,你怎么来了?这人欺负我!”突然,杨思睿指着一个方向煞有介事的告状道。 袁熙下意识回头便看,冷不防一股大力袭来,胖胖的身躯转身不及,被推个仰倒,若不是护卫手快,当时便会摔个“平沙落雁”式;待得杨思睿踩着他的双腿跨了出去这才回神,顾不得抓人,捧着自个儿的腿大声哀嚎起来;“给我抓住他,往死里揍!揍死算少爷我的。” 其实不用他喊,见他摔着,当即旁边就有护卫冲出去提着杨思睿的领子捉了回来;在小厮的搀扶下,袁熙跳着脚站到了杨思睿面前,看着杨思睿依旧四处乱转的灵动眼神,袁熙心里一动。 京里的纨绔子弟斗鸡斗狗似乎都斗得没什么趣味了,这些时日兴起了斗美人;有那龌龊的喜欢分桃之乐,美人也便不分男女,若不是玉瑾然性子暴烈身份特殊,袁熙早就动手了,这时候仔细一看,眼前这个少年可不输玉瑾然,甚至比玉瑾然还多了一种亦男亦女的阴柔之美、稚气之美。不禁摸着下巴呵呵笑道:“揍死可惜了!不如放到爷的外院,给爷做几天床伴!” “就你?”杨思睿脸上依然不见惧色,上下打量了一番袁熙,嗤笑道:“要是你再瘦上几十斤,小爷倒是可以考虑你帮我提鞋子。” “还嘴厥!避开脸,给我狠狠打一顿!”袁熙最后一句是对着手下护卫说的。 “哎呀,这是谁啊?竟敢在贡院门口公然殴打功名在身的举子?”突然,一个夸张的女声在袁熙身后响起,待袁熙转脸之时正好对上杨若兮冷面含威的清丽面庞;“哟,原来是内阁大学士袁大人的爱子啊!袁大人爱才惜才,前脚在贡院门口建了茶棚款待各路学子,总不成挂羊头卖狗肉,后脚就找个没什么人看到的角落迫害无辜学子吧?” “啊?那在下刚才在袁家茶棚喝的粥会不会有问题?是不是袁大学士在这一届里有什么满意的人选没什么把握考上贡士,然后故意让咱们出事,他的人也好顶替上去啊!”不得不说,刚刚考了试,而且考得不够好的家伙都有些心理变态。 杨若兮在冲向袁熙的途中便发现杨思睿被他们一群人簇拥着往这边角落里挤来,知道要遭后也顾不上其他,不由分说的拉了旁边的穆子墨就往角落里追,两人的异样表现自然有人看见,也有人跟着一道见证了袁熙小少爷的无法无天。 “不知道城防司在此维持秩序管不管迫害举子的不平事?”和穆子墨一道出门的木面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了城防司的两个士兵站在了一边,此时也不依不饶的拉了帮手,大有将事情无限扩散的势头。 ps:求各位手里保底粉红! 091 怅然若失 “不仅仅是城防司,我想我国子监学子的眼睛也都是雪亮的。”不知什么时候,姚若雪也拉着她家大哥姚凯挤出了人群,来到了杨若兮等人所在之地,姚凯看似书呆子气质,说起狠话来倒是毫不嘴软。 说实话,贡院广场前此时是人头攒动,一色的玄青色书生袍、书生头巾来来去去,这种情况下城防司想要发现杨思睿被人带到角落是难上加难。再者,袁熙和艾敬轩这些人都是京城出名的二世祖,袁熙和艾敬轩不同的是他出名在于胡混;一般来说只要没有闹出人命,在京城他也算是横着走的一员;若不是现在这种特殊情况,城防司必定会对他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罪了内阁大学士家的公子,就算有幸考上贡士参加殿试又怎么样?状元、榜眼对上大学士难道敢略其锋芒吗? 现在关键的关键,木面男子很精明,在人群中找着两位士兵后并未说事件中心两人的身份,只是声称有人意图对刚出贡院的学子有所不轨;两个城防司士兵肯定二话不说前来主持公道,正好听见杨若兮话里话外扯着袁大学士说话,句句直指大学士徇私! 偏生还遇上个想事情比较愤世嫉俗的,一下子还将事件上升到了舞弊上头,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万一传扬出去受牵累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城防司的两个士兵此时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 “这都是个误会!袁公子在和小生闹着玩的。”杨思睿目光一转,拍开肩上强壮护卫的黑手,顺便的还扭住人家的手背狠狠掐了一把以报仇。 “是吧,袁公子。”杨思睿眨着眼睛,伸手揽过袁熙的肩头,“袁公子本来就是设下茶棚想请我们兄弟一叙的,害怕那边人多口杂说不清楚。这才‘请’我来了这边说道说道。” “是,正是如此!诸位都是将来蟾宫折桂的贵人啊——,可别给家父抹黑了。”一个“啊”字被袁熙说得高亢激情,声调转了数个弯,后面那半句则带着颤意,可见心里惊惧。龇牙咧嘴的样子让整张胖脸分外滑稽,但只有他知道实际情况是怎么回事,杨思睿借着那一揽的功夫,直接在他肩胛处用指甲往里深深刺入,隐隐还有警告的意味在里面。袁熙敢发誓,若是他真的不管不顾要将事情闹开,杨思睿那小子会毫不犹豫的戳穿他的肩胛。也不知那小孩子哪来的那份狠戾。 听了袁熙这么回答,杨思睿迅速收手跳到了木脸男子身边,垂下的衣袖遮住了他几乎折断的指甲。都说十指连心,他小指上特意留出的长指甲几乎整片翻转,他面上却是丝毫不露。 “这样最好不过!袁公子。这儿人多,小的护送您出去?”城防司的两个官兵忙不迭的擦着冷汗建议道,谁知道袁小公子会不会一个不爽又改了主意,到时候他们可是两边为难,不如借着他也认输的时机先隔开两拨人,等收了队伍随便这些人闹去。 “走!”袁熙的肩胛处疼得钻心。但他也知道他之所以能在京城横着走靠的都是袁大学士的名声,要是坏了袁大学士的名声,那就等于坏了他自己的逍遥路。目光狠狠的在杨思睿、木面男人、姚凯身上闪过。见到穆子墨的时候他愣了愣,但因着穆子墨从始至终一直未开口,他倒是没记恨与他,反而因着欠段皓庭的人情,对穆子墨友好的笑了笑。 穆子墨一拱手。微微一笑,算是揭过。 待得袁熙的身影被城防司的人护着远去后。穆子墨突然向身边那个出言偏激的老兄一鞠躬:“多谢高兄援手!” 那位“偏激”兄呵呵一笑,看了眼杨若兮拱手道:“能交子墨一个朋友,一句话算什么?左右他又记不着我是谁;今日想必子墨有事,为兄就先行告辞了,咱们改日东风楼再聚。” “若兮……”那厢好友告别,这厢姚凯已是激动得难以自抑,饱含深情的唤了一声,一声之后面对杨若兮陌生的眼神又化作喟然一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拿着欲语还休的眼神盯着杨若兮上下打量。 “若兮?!”木脸男人此时也看清了最先声援杨思睿的人,木木的面孔总算有了龟裂的迹象。 “思睿,见到姐姐就是你现在的表情吗?”杨若兮突然就决定,在杨思睿面前不装了,总是用冷漠伪装霸道的性子还是挺累的,见了他的那一刻,她心里就满是激动,这是她的亲人!血脉相连、荣辱与共的亲人! 杨思睿早就发现了自己的亲姐姐,一来是袁熙在场他不想牵累到柔弱的姐姐;二来他不知道被杨若兮扯着袖子拉过来的书生是谁?自己的姐夫他是见过的,一个长相俊逸,但气质只能算一般的普通男人,并非这个根本看不穿的温润男子。 “姐……”杨思睿发现自己喉咙有些发堵。 “我看看你的手?要报仇你也不用这么急于求成啊,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不划算!”杨若兮站的角度自然看到了杨思睿对袁熙做的小动作,之后便一直看他缩着手,不禁上前两步拉了他的手,“嘶”惊呼出声;倒是逗笑了激动的杨思睿:“姐,我受伤你那样子做什么啊?” “好意思说,你就不疼吗?你真是傻啊,这指甲你留了多久?不是说要留着给我挖耳朵的吗?这下折了看你怎么帮我挖。”杨若兮不想哭的,她从来就不曾哭过,至少真正的她从来不曾哭过,可现在看到杨思睿整个翻开的指甲露出的血肉便止不住泪腺发达,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眼眶。 殊不知她这个样子落在杨思睿眼中才真正让他有了又见到姐姐的感觉,一只手被她握住不能动,另一只手用袖子动作轻柔的抹了她的脸,低低说道:“我不是给姐姐说过了吗?成亲了你就是大人,是不能掉眼泪的,我和爹娘没在你身边,掉眼泪给谁看都是得不到怜惜的。” “我知道,我这不是见着你才哭的吗?其实你姐姐很久不哭了,别人也欺负不了我哭的。”就像是为了证明,杨若兮擦了眼泪,这才想起一旁的众人,先是拉了穆子墨道:“不信你可以问他,现在姐姐才不会被谁气得掉眼泪。” “咳……”穆子墨伸手拢在唇边咳了咳,“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坐着谈吧,在这儿失态不成样子。” “我看到穆家就设有茶棚,今日和子墨贤弟相谈甚欢,不如就去那里吧。”木脸男子虽是和穆子墨说话,眼神却关心的盯着杨若兮。 杨若兮这时候也才想起,这人不就是自家大伯家的二哥杨慎吗?大伯家的两个儿子,老大叫杨谨、老二叫杨慎,都是表情木然实则性子细腻的主。 “嗯,我和鸿雁、鸿书约了在对街等。”杨思睿大咧咧的唤着二伯家两个兄长的名姓,丝毫没有做弟弟的自觉。 杨若兮“啪”的在他头上敲了一记:“没规矩,小心爹爹知道了又罚你抄书,我可不会帮你。”就是想帮,我这写毛笔龟爬似的字迹也对不起观众啊,对不起观众不要紧,被鬼精鬼精的你看出来不是原装货岂不是得不偿失?指了指对街的茶馆,“去那边茶楼,里面有位置,坐下来慢慢说。” 杨思睿护着她往那边挤过去,嘴里不忘口花花:“爹在天远地远,哪里知道我在这里的事情!”看到姐姐从懦弱的小白兔转变成了干练自信的大女人,杨思睿失落的同时还有深深的心疼,这是要经过多少磨难才会将人从骨子里改变呢?他,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穆子墨和杨慎也在两人的侧前方护着,默契的为姐弟俩留出了宽松的空间。 “大哥,我们也过去吧。你也认识杨姐姐吗?杨姐姐是我轩哥姑姑的侄子媳妇,她懂得的事情真多,我还想和她多聊聊呢!”姚若雪没心没肺的根本没发觉他家大哥盯着杨若兮远去的背影满身的颓废,眼中的失落是那么明显。 “不必了!我们回家吧,娘亲待会儿等急了。”姚凯拦住了姚若雪,神情萧索。她忘了,忘记了曾经在花园里被撞见的尴尬,忘记了她被吓哭时他的无措;他却没忘因为当她知道他是父亲故交之子之后的泪中带笑,像一支含苞待放的新荷破水而出!满心的欢喜准备闭门靠上功名后也好向他才气横溢的父亲提亲,谁知出关后得到的却是她出嫁的消息,没等消化完这点,接下来就遇上杨老太爷出事,穆元阳被贬黜;一直担心胆小柔弱的她怎么面对因她被罢考一届春闱的夫君?今日看来,她过得很好! “大哥,青青、樱桃她们几个都还在那边等着帮你庆功呢!”姚若雪跳脚不依,她都和娘亲说好了,一定要让他趁着这机会多见见几家的大家闺秀,她为着这桩事情可是偷偷从侯府溜出来的。 “现在庆功为时过早,还是改日吧。”姚凯知道妹妹牵红线的心意,可真的没心情去见什么青青和樱桃,都是古板呆滞的大家闺秀,见或是不见有什么区别! 092 兄弟闲话 杨老太爷没有妾室,给自己儿子也定下了一个规矩: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所以,杨若兮有两位亲大伯、一位亲姑姑。 杨家老大名为杨逸成,膝下有杨谨、杨慎两个儿子;老二杨逸威有三个儿子,老大杨鸿信,老二和老三是双胞胎,名为杨鸿雁和杨鸿书。此次上京参考的便是二十一岁的杨慎和同为十八岁的双胞胎杨鸿雁和杨鸿书,本来杨思睿打着陪考的心思在青州报了名,谁知道一不小心步步魁首四人杀到了京城。 到京后杨思睿倒是也想过住在穆府,但一想到自家姐姐软弱的性子和对穆清风浅显的了解,他仍然选择了住到了文家,只是没料到文家舅母会是那么个贪财怕事的主儿。 会合和杨鸿雁和杨鸿书进到茶楼后才发现穆清风和穆清雅都已经在桌上动作优雅的喝着清粥,见了一行人进门,穆清风不禁皱了眉头,虽然听二太太说了杨家四兄弟即将入住穆府的事情,他也是满心不愿的。 杨慎看上去木讷呆板,杨鸿雁、杨鸿书长相也都属于憨厚诚恳,唯一眼神灵动的杨思睿年纪太小,长得太漂亮,根本没入穆清风的眼。 “卓妈妈,快给几位少爷上粥!”艾氏可不管穆清风心里怎么想,眼前包括穆子墨在内的五位玄青色书生袍年轻人未必就出不了一个大人物,特别是那年纪最小的那个,气质干净高洁,不愧是杨老太爷从小带在身边亲手教养出来的。 “二婶,还是免了吧!耽搁了这许多时间,我和清雅都用完两碗粥了!还是先回府梳洗了去侯府吧,让侯爷等候可不是咱们穆家该有的规矩。”却不料穆清风搁了碗直接了当的拿了主意。 “这……?”艾氏也想赶快去侯府,但一碗粥的时间哪里就耽搁那么久了? “姐夫说的是!我要是不洗澡可吃不下东西。闻着身上这味儿都快吐了。”杨思睿反应倒是快,一边作势扇动衣衫,一面做出恶心的模样打了圆场。 呃,他站得位置经过他精心计算,正好是在穆清风的上风处,穆清风坐着他站着,穆清风的鼻端正好能闻到从他腋下扇出去的汗味;被关在狭小的空间三天,再干净整洁不出汗的人也受不了,更别说吃喝拉撒都在那一处,就算杨思睿身上没有味道。经他这番话也能勾起人不快的联想。 于是乎,只见穆清风脸色一变,捂着唇推开旁边的人快速的冲了出去。远远都还能听见他在门口的呕吐声。 杨思睿吐了吐舌头,一整面色,对艾氏行了个标准的子侄大礼:“杨思睿见过穆二婶,仓促相见不及备礼,进府后自当补上。” 艾氏见惯了自家三胞胎的调皮。对杨思睿的恶作剧视若未见,反倒对他郑重其事的再行一次大礼心生好感,礼物不礼物的倒还是次要,笑着招呼了一旁和穆子墨说着悄悄话的柳姨娘道:“柳姨娘,咱们还是赶紧回府吧!只是要让子墨和四位杨公子再稍忍片刻了,若兮安排好了院子和侍候的下人了吗?” “安排好了!我也让阿贵去接了春生他们四个等在了紫霞苑。三位哥哥回府后立刻就能洗去尘埃、换上干净衣服的。”杨若兮极为爽快的回道,在艾氏看来以往极为冷淡的五官也染上一丝明媚,清丽的面庞增色不少。 回清风院后。穆清风头也不回的直奔正房,留下杨若兮在他身后冷笑:你丫连你娘亲都不先去报个道什么的就直接进了妾室的房间,还真是“孝子”,只是不知道你“孝”的对象究竟值不值得你这么珍爱! 也幸好杨家四人被小厮先引到紫霞苑梳洗去了,不然见到这一幕还不知道心里怎么替她担忧呢;很快的。杨若兮都还没在东厢房内坐好,门口便是一阵旋风刮了进来! “是你!是你对不对!祖母竟然派了正月和七月那两个老不死的守在正房。不但不准我进正房,就连莲儿的面也不准我见了!你怎么这么无耻!原来莲儿说的都是真的,你看着我就要中进士、就要派官了,你慌了,你想要争宠了?我告诉你,你休想!” 穆清风发冠有些歪,衣衫也有些乱,就站在东厢正房的门口,指着杨若兮语无伦次的怒骂着,口沫横飞、脸色潮红的模样哪里还有谦谦君子的端方之态! “老太太派了两位嬷嬷守在正房肯定是为吴姨娘好了;她怀着二爷您的子嗣还四处乱走,要是没有嬷嬷看着,有一天走出什么问题来谁来负责?你也知道老太太对子嗣的看中,老太太这么做,我很赞成。但也仅限于此,正如你所说的,就算是我想争宠,那我也是巴不得吴姨娘腹中的孩子出事,何必多事的请老太太出手。”杨若兮好整以暇的接过翡翠手里的茶盏,越发满意翡翠的态度!像秦妈妈,见到穆清风卷着怒气冲进来只敢躲在一边求菩萨,菩萨有用吗?倒不如求这尊没脑子的“菩萨”赶紧走开,去西厢也好,去前院书房也罢,总之别在自己面前碍眼便好。 “哼,我就知道,一定是你不想莲儿再生下这个孩子;在株洲你不就是让青柳下了毒手吗?好在老天保佑,莲儿没事。说,你是不是趁着我不在府中就欺负莲儿了?老太太这才派了两位嬷嬷保护莲儿和孩子的。”不得不说,穆清风的联想力还不错,杂七杂八也不管前后是否矛盾又骂了一阵。在杨若兮还没回过味儿来时,他的口径再次又变了,护着胸口退后两步,就像是谁要强了他似的一脸不可置信:“你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和你生米煮成熟饭!这个二奶奶的位置不管你怎么折腾也做不长的,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告诉你,爷不会碰你的,让你守一辈子活寡!” 杨若兮真的受不了这人的自以为是了,什么话都被他一个人说完了,她还能说什么。其实她真的真的很想说一句“做真正的寡妇,我很乐意!”不过想到这个时代做真寡妇的那些个女人下场可不比被休好多少只好作罢。无力的挥了挥手,唤了秦妈妈道:“妈妈,送二爷去西厢梳洗,可别误了去侯府的时辰。” 被杨若兮这么无视,穆清风又觉着大男人自尊受伤,说到侯府,他倒是也不敢继续耽搁,甩袖、转身、冷哼:“不用送了!” “二爷,奴家听说侯爷和侯爷夫人伉俪情深。最是见不得男人对妻子冷淡漠然。”在穆清风跨出东厢之时,杨若兮在他身后恶劣的补充了一句,当然。最后半句是她加上去的;她可不想和穆清风仇人一般惹得杨家哥哥和思睿担忧。若是穆清风汲汲营营想要搭上侯府这条大船的话,想必两人还能合作一次。 “知道了!多话。”穆清风顿了顿,果然虽是带着厌恶的语气,还是乖乖的应了下来。 —— 紫霞苑那边,梳洗完神清气爽的杨家四兄弟合着四个小厮聚在了院中一处景色不错的葡萄架下就着小菜小口小口喝着清粥。杨鸿雁和杨鸿书时不时打闹一番,倒是杨思睿从进府之后一直反常的沉默,喝粥的时候更是一会儿便撑着头望着葡萄架沉思的模样。 “这葡萄要在秋收之时才会挂满果实,如今不过只是嫩叶,思睿就等不及了么?”杨慎只在说话的时候能见到面皮掀动,不然真的和木头人没太多的区别。 “敢情这紫霞苑的名字来自于这儿!害得我还和鸿书打赌说着院子是不是住过一位叫‘紫霞’的女人。”杨鸿雁不开口的话和杨鸿书都属于憨厚老实的表象。实则私底下细心精明,不然怎么能从乡试一路斩获不凡。 “思睿,你是不是担心春闱的事情?你还不到十六。机会多得是。”说话的是杨鸿书。 “春闱我不担心,最差这次取的贡士里面也应该有我一个,哪怕考出个十六岁的同进士我也不会去置那个闲气。”杨思睿神情还是没放松,依旧回的有气无力,右手小指上已经包扎了一个——创口贴。来源当然是杨若兮的珠宝店。 “你是在担心兮妹妹!”杨慎了然的说道,他们也担心啊。但担心有什么办法,人微言轻,注定不会被别人看在眼中。 “慎哥也看出来了?”杨思睿这才恢复了几分生气,杨若兮住的只是清风院的东厢偏院,听说正房住着一个生了一个男丁的妾室,听说穆清风还没在杨若兮的房里歇息过,听说杨若兮被身边的丫鬟婆子下人接二连三的背叛,如今只剩下秦妈妈母女…… “嗯,他穆家这是没将我们杨家看上眼啊!当年的事情这些人怎么能怪在兮妹妹的身上呢?谁不知道穆元阳是因何被贬的?还不是在祖父被揭出不敬躲得远远的。皇上可都已经为这事儿后悔了,不然也不会派人给我们爹送信让我们进京赶考了。”杨鸿雁一巴掌拍在了凉亭内的石桌上,痛得他直嘶气。 “雁哥,这事可别到处宣扬,上面知道了不好。”杨思睿小虽小,板起脸来威严十足,不管三个比他大多少的哥哥都是一副噤声的样子,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们说,若是我们都考出不错的好成绩能不能要求穆家和离?” 093 仿古镜子 点墨轩内,穆子墨也在和柳姨太太低声说着这次考场见闻,穆瑶娘和穆子析两个在书房看书习字。 听了穆子墨的话后,柳姨太太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样便好,如此一来,娘也就放心了,你和瑶娘的婚事老爷也会放在心上的。” 一句话说穿了,在穆家,你要想被器重,那必须拿出真实的成绩出来,柳姨太太受宠,但她从不在穆元阳面前为自己的儿女说项,更不会拿着儿女做筹码要这要那,她对穆子墨的期望甚高,三年前大太太因为穆清风被停考竟然对穆子墨下了泻药,这件事情对无欲无求的柳姨太太打击太大了。 她了解穆元阳,了解穆家老太太的心态,所以她不争,这才有了今日;听穆子墨说他对春闱的考题有九成的把握会通过,柳姨太太彻底的放心了;穆子墨说事情永远都会留一线,他说的九成,那便证明他是成竹在胸;若是考上进士,不管是说亲还是派官都要容易得多;更重要的是那样一来,穆子墨的名字将会录上穆家族谱,百年后也不用飘萍无踪。 “姨娘,我的婚事暂且不忙,还是趁着这些日子太太不在一边指手画脚你赶紧给瑶娘定下人家吧。”穆子墨还是一般的云淡风轻,他和姚凯的想法不谋而合,家世好的女子骄横刁蛮、家教好的女子木讷呆板、不受宠的庶女畏畏缩缩,左右也没个值得上心的女子。 “说起瑶娘,姨娘倒是看好你二嫂娘家那几个兄弟,能一路考到春闱学识这些就不必说了;杨老太爷的家训也是姨娘看重的,再者我看那几个的教养也是不差。” 末了,柳姨娘还想起了一个人,“要说太太娘家那个侄子段皓庭也是不错。虽然也是个商户,但他和大太太那样锱铢必较的性子截然不同,是个办事爽利的,只是好像他和家里有些闹翻了,一个人在外单做,二十多岁的人了,我怕他看不上咱们瑶娘的小家子气。要不然,你等到放榜的时候帮你妹妹留意留意在京城的青年才俊?” 儿女都是债,柳姨太太为着穆瑶娘也是操心不已,穆瑶娘一直在穆玉娘的强大光环下长大。畏畏缩缩的还有些小心眼,也是个不省心的。 “姨娘,杨家几兄弟暂且不说。那段皓庭可是不可靠的;在船上之时,他可是带了好几个不正经的女人,就连爹那里他也找借口送了一个进房。”这些话穆子墨本不该和柳姨太太说,只是为了自己妹妹的前程,断然不能轻忽。 “是吗?这人还真是世故。咱们瑶娘可制不住!子墨你没有沾染那种女人吧?要是想要将来夫妻琴瑟和鸣,还是不要在外沾花惹草吧。”柳姨太太担心的说道,想到穆元阳又收用了一个青楼女子脸上的笑容便带了几分戏谑:“你知道段皓庭带来京城的那些女人住在什么地方骂?既然你爹收用过,那怎么能让人落在外面不明不白,万一再出个芳姨娘可怎么办?” “姨娘,你不是说过男子不宜过早接触女色。也说过男子要对妻子专一,莫要祸害旁的女人;这些我都记得的。”穆子墨俊秀的脸庞染上几丝羞意,不想和她继续聊下去。“姨娘,你还是去荣恩院侍候老太太吧;记得要帮太太和玉娘好好求求情!” “姨娘知道了,你带着你弟弟妹妹去清风院等你二哥一家吧,记得帮瑶娘问问杨家那四兄弟可有婚配!你二哥和你大娘她们鼠目寸光我管不着,你可不准学你二哥瞅着人家暂时落魄就看不上眼!还有。若兮那人我喜欢,今后还要经常麻烦人家帮我开解开解瑶娘。你可别总是对人爱理不理的。”柳姨太太可是深知自个儿儿子的性子,看上去亲切随和对谁都三分笑,实际上他可是一般不理会谁,匆匆吩咐了两句便急急离开了;要知道,大太太若是借着访侯府之机出了门,想要给穆子墨和穆瑶娘寻好前程的愿望便会落了空,今后又要被她死死的压住。不去荣恩院那边守着她根本就不放心。 送走了柳姨太太,穆子墨回身倚在了身后的靠背上,目光悠远、神游天外,眼前不期然的跳上杨若兮微笑的面庞和她冰冷的双眸,感觉两人是如此相像,也不知道她身上有什么魔力,让自己挑剔的姨娘和性子古怪的小妹都对她青眼有加。 杨若兮换了一身稍微正式的衣衫,说是正式,其实看上去有些寒酸,过季的料子、过季的式样,好在料子的质料和式样也算是别致;若是顺和朝时新复古风的话,她必定拔得头筹。 对着模糊的铜镜越看里面的人影越是模糊,为了不让这张皮肤还算细致的面庞被翡翠堆得看不出肤色,杨若兮决定自己去珠宝店化个适合的淡妆。倒不是她有心想要显摆,而是养成的习惯,要去侯府这样高级别的宴会还是应该化点淡妆以示对主人的尊重。 挥手让秦妈妈拿了箱子里的布料去后院缝制新衣,让翡翠守在外间,杨若兮抚上胎记、心念一动,人已是瞬移到了珠宝店内;这儿依旧是一片静谧,墙上的挂钟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尤其突出。知道时间有限,她不耽搁的去了休息室,找到了放在梳妆台上的化妆包来到店面,贴了“天意珠宝”的金字招牌镜面光可鉴人,一向就是她和店里营业员化妆的地方,站在这个镜子面前她便不由的想皱眉。 这具身体虽然年轻了十一岁,但气质太柔弱,长相太柔美;哪里还有往日里熟悉的女强人影子?若不是那双相似的凤目,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依然是她。 拿过一旁的化妆包,简单的保养一番后修了有些杂乱的眉毛,描了上眼线让眼尾微微上翘,点了不退色的深粉色唇彩;取了随手搁在柜台上一套被她命名为“出水新荷”的首饰戴好,再次在镜子前仔细打量自己:秀气的细眉,细长的凤眸,小巧的鼻子,花瓣般的唇瓣,修长白皙的颈脖,湖蓝色的肚兜外罩着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配上莲花荷叶钗簪;看上去正如出水新荷般柔弱清新;可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看了半晌也没具体的感觉,干脆从最左边柜台处拿了仿古铜色的珠宝台专用镜子仔细看来,总算是若有所悟!顺和朝的古装虽然飘逸唯美,但肚兜的缺陷太明显了,以至于垂在胸口的项链根本没达到项链挂在胸前想要达到的效果。 得到了这个结论,杨若兮又急急回到休息室,打开衣柜内衣那一格翻找了片刻,找到了一件聚拢文胸,三两下拔了衣服穿上,虽然大了一号,但丝毫不影响效果;乳/沟和牙膏是一个道理,挤挤总会有的!何况这身体的胸发育得还不错,只是一向往外散,久而久之便显得有些平了。 穿好了衣服回到店里再拿了珠宝镜子细看,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好!正得意之时,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已经到了外间,翡翠只来得及“诶”一声,那脚步声便毫不停留的往里传来,和脚步声一道的还有杨思睿急切的呼声。 杨若兮心里一沉,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内间梳妆台前坐好。 “姐姐……”杨思睿见到梳妆台前转脸的人儿顿时消了音,“姐……” “思睿,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莽莽撞撞的?”杨若兮对他身后跟进来的翡翠挥挥手,这才发现手中竟然还拿着刚才那只珠宝店专用镜,懊恼的低叹了一声,准备重新将镜子放到梳妆台上去,待会儿丢回珠宝店,“看你急成这模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等一等!”杨思睿没回答她的话,反而被她手中一闪而没的光芒炫花了眼,三两步赶到她面前夺了她手中的镜子放到眼前,吓得“啊”一声惊叫,丢了镜子就往后跳。 杨若兮关键时间反应还算够快,双手一伸接住了镜子,还好没碎,这东西在顺和朝可是独一无二的,她珠宝店中也只有三面;“你倒是小心一点。” 杨思睿摸着他那张亦男亦女的俊脸,满面惊愕:“姐姐哪里来的妖法?” “什么妖法?”杨若兮拿镜子光亮的那面对着他,“这是镜子,看清楚了没?”还好这镜子的背面是仿古铜面,看上去和这个时代的铜镜没太大的区别。 杨思睿对着镜子挤眉弄眼,大感惊奇,“姐姐,这哪里来的好东西?还有没有多的?拿来做礼物再好不过了。” “只有这一面,还是无意中得来的;礼物?你要送谁礼物。”杨若兮无意多说镜子,巴不得转换话题。 “穆家二婶啊!人家大张旗鼓的在贡院门口接我们进府,难道不用送点什么?还有你公公、婆婆,大哥、大嫂……”杨思睿掰着手指头一一数过,“姐你是不知道,咱家那个舅母太过分了!赶我们出来也就算了,还把我们包裹里稍微值钱的东西全拿走了!” …… ps:啊啊啊啊…… 收藏咋在往下掉,木有推荐位的日子真悲催! 爱瑷加油! 094 翡翠原石 “全拿走了?”杨若兮气愤的问道,她就是怕那个舅母太极品,还特意派了阿贵和春生一道回文府清理的包袱,怎么回来没听这二人说。 “也不全是啦!”杨思睿挠挠头,“至少衣服什么的还留着。” “有什么贵重东西没?”杨若兮关心的是这一点。 说道贵重东西杨思睿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实真的没什么?三年前咱们家被抄了个精光,大伯和二伯因为要扶棺回乡,就将那些时候爷爷存放在一处隐蔽地方的字画诗书交给了爹爹保管;爹爹被贬黜的青州面对的全是未开化的野蛮人,那些字画诗书便一直放在府里发霉;这次我上京没什么盘缠,爹爹又说什么处处需要打点,便让我把那些东西都给带上送人。” “古董?”杨若兮凤目中闪过惊愕,想也知道,能被杨老太爷看上眼的肯定不是普通东西,被舅母就这样拿走了怎么成。 “也不是啦!”杨思睿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眼神东看西看就是不敢直视杨若兮,杨若兮知道这是这小子想要撒谎的前奏,换做三年前那就让他胡混过去了,现在可不成。只见她脸色一沉,绷紧了小脸:“思睿,说实话!有什么都说出来,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也许我能想想办法。” 杨思睿见了姐姐这脸色不知为何心里就发憷,感觉像是见了家中的娘亲,连忙坦白:“当时我看爹爹交给我那箱书画的时候满眼的不舍,在参加府试的那一个月时间里,我买了笔墨,将那些字画全都照样临摹了一份,真迹托人重新带给了爹爹;拿到京城的不过都是些赝品,还说拿来哄哄人做人情的。谁知道被舅母一人全捞去了。人家还答应给穆家二婶礼物的,记得里面有一副《乌鸦反哺图》,送给她再适合不过,可我没真迹参考,现在画不出来了!”说完,杨思睿双手一摊,大有:你说怎么办吧?的无赖模样。 殊不知杨若兮听得又是心酸又是心惊!心酸的是杨家的现状,上京赶考寄宿在别人家里暂且不说,连祖传的字画都要拿来做人情通关节;心惊的是杨思睿话中的意思,他仿造别人的字画还可以乱真?记忆中的他的确是书画方面挺厉害的。只是没料到这么厉害! “现在没了送礼的东西了,难不成我还送人一块不知道里面什么东西的石头不成?”杨思睿苦着脸,努力的想怎么实现他给人的承诺。 杨若兮失笑:“亏你想得出来。送石头?我看啊,要是你画画还算过得去的话不如给二婶和她的三胞胎画几幅写实的写真出来。”她倒是有数码相机,可没冲洗打印设备啊!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她就该在铺子里哪怕弄个彩色打印机,用a4纸给人洗照片也是一大财路啊。 “写实?何为‘写实’!”杨思睿不解的问道。 “就是画出来的人和物接近真实。越真实越好,不需要多美观;特别是小孩子,现在留下几幅画,等到他们长大后再来看小时候的样子不是很有趣吗?”杨若兮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办法,毛笔显然不能实现这个技术,但铅笔呢?圆珠笔呢?铅笔的制作原理她知道。圆珠笔珠宝店里起码还有几百支,都是做来搞宣传时候要用的,就简单的笔筒套笔芯。只需要将笔筒上面的标记拿刀子刮了便能用。 “姐姐,你变聪明了!”杨思睿一听就懂,眼睛越发闪亮,拍了大腿飞快的跑了出去,“我回院子去拿笔墨。就拿你试试。” “……”真是年轻气盛、脾气急躁啊!杨若兮瞪着人去凳空的地方无语,杨思睿和她好像不需要传说中的磨合和适应。自然得就像最亲密的姐弟,中间的三年也似乎并不存在。 手摸着仿古镜子,想了想,还是没将它收回珠宝店,反而进到珠宝店内拿出了一盒茶叶取了十二袋出来,又去寝室衣柜里翻了一套还未上身的性感内衣裤,顺便的,还将铺子里用来画宣传画的二十四色蜡笔给扒拉了出来。 杨思睿抱着纸笔回到东厢时,杨若兮已经指挥着翡翠找了木盒将茶叶和镜子装好,见他风风火火的身影首先开口说道:“这儿是两样礼物,拜访侯府的时候你以爹爹的名义送上去吧。” 杨思睿正好看着翡翠放镜子,点了点头也没拒绝:“也好,这玩意儿说是从青州那古怪的地方出来也免得别人问东问西烦人得紧。” “爹娘的礼物倒是有了,你又送什么啊?”杨若兮开起了杨思睿的玩笑。 “实在没办法了我就送这个!”杨思睿突然跑到月洞门那边吃力的抱进来一个灰白色的石头丢在了东厢的庭院里。 “杨少爷你开什么玩笑?这个送人会被笑掉大牙的。”翡翠止不住的笑了起来。 “你懂什么,礼轻人意重。”杨思睿自己也说得不好意思,摸着鼻子也跟着笑了;“这石头其实来得还真远,可是我不远万里从青州那边带过来的!” “啊!”翡翠吓得合不拢嘴,“杨少爷怎么会从那么远的地方带一块石头来京城?” 杨若兮也好奇这一点呢,不由看了那块白扑扑不起眼的石头,就算杨思睿一路有马车代步,也是会花费不少精力吧,也真苦了他和春生两个年龄不大的少年了;杨若兮的这一眼却看出了不一样的东西?这石头看上去带着不少的白色麻点,面上有几圈环状带,怎么有些眼熟呢? “还不是我爹!说是为官一方就要造福一方;青州那地方真不愧被人称作‘不毛之地’,一大片一大片的山地就是不长什么植物,我爹去了三年虽然领着那些蛮子开了不少荒地,可这些荒地里遇上这种的石头数量实在太多,他老人家突然异想天开,让我把石头带给工部那些人看看会不会是这石头的原因,怎么好好的土地不长庄稼呢?诶诶诶……,姐姐你在干嘛?”杨思睿说到一半之时就看见杨若兮凤目放光的扯着裙子蹲在了那块石头跟前,面色严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别吵我!”杨若兮像是挥蚊子似的对杨思睿说到,顺便指了指桌上的两支圆珠笔和散放在桌上的二十四色蜡笔,“你拿那些东西去研究你的写实画,我研究研究这块石头。” 说完,竟然卷了袖子,伸手要去抱那个石头,吓得翡翠惊慌失措的帮她把袖子重新拉了下来,又帮着她把石头抱到了旁边的桌上,和看上去就精致的各种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姐姐,这石头有什么值得研究的?青州多得是,也没见那些蛮子研究出什么来!”杨思睿的注意力早己被桌上的笔给吸引过去,勇于尝试新事物一直就是年轻人的优点,他当然不例外,反正估计离出门还有半个时辰左右,足够让两姐弟好好研究各自感兴趣的东西。 “皮壳比较粗糙、有沙粒感,颜色发白,有点像砂皮石;凸起的莽带也很明显,看这走向,如果真的是……的话,成色应该不会太差;这是传说中的癣吧?”杨若兮摸着石头上灰白色的一团,喃喃自语道。 越是摸着这块石头,杨若兮越是觉得心痒难耐,她的天意珠宝店最早就是做云南腾冲一家玉石公司的代销,对于“赌石”这个暴利行业珠宝店也是运营过一段时间用来吸引顾客,至今珠宝店内都还留有一个柜台的原石没解开,她的铺子里还有一个小型切割机就放在角落里蒙尘,一般十公斤以下的原石在店里就能现场开切,若不是现场不对,她真想立刻带了这石头去珠宝店切开看上一眼,哪怕是用强光手电照上一照也是不错的啊! “姐,你在嘀咕什么呢?”杨思睿这时候已经大概的掌握了两种笔的用处,正如获至宝似的摆弄,他觉着,自家姐姐是不是在株洲曾经遇上过什么“奇人”,不但人变得坚强了不少,手边上的好东西也不少!听着她一会儿什么走向、莽带的,弄得他一头雾水,不禁问出了声。 “思睿,难道爹爹就没想过这石头会是玉石吗?”杨若兮觉着既然杨家和自己都是一荣俱荣,自己完全有义务帮杨家摆脱现在这艰难的境地。 “怎么会?谁不知道玉石都是埋在地下矿场里的,怎么会是装在石头里?姐,你没撞邪吧。” 杨若兮知道,杨思睿说的是那种埋在土里的玉石,其实是玉石表面的皮壳经历了千万年的沉淀已经消失,这才裸露了出来;但那种玉石矿脉想要找到一处都是千难万难还要靠机缘,这个时代也没有什么大型的玉石矿,不然珠宝业的发展远不仅于此!也是因为翡翠原石的坚硬和这时代人技术的欠缺,大量的玉石矿山并未被人发觉。青州的地理位置不正是在后世云南腾冲一带么?莫非变了时空,并未改变地貌? 想到这个可能,杨若兮只觉得心跳如鼓! ps:收藏啊收藏别跌了,跌得我心碎啊 095 生肖印章 在顺和还未出现“和田玉”的叫法,在杨若兮来的这段时间综合了原身的记忆中,也并未有人提及或是知道以和田玉和翡翠之分的软玉和硬玉;且玉家发现的玉矿都是在建州一代,那儿不就是后世湖北、陕西和河南三省的交接地带,正是绿松石玉矿分布最多的地方么?难怪在顺和朝见得最多的便是绿色的碧玉。 说起绿色的碧玉,杨若兮猛地想起老太太给她那匣子废料,不是说是段皓庭在闽州的矿上出产么?闽州并非后世的福建一带,反而是新疆喀什附近,难道他没有挖到可塑性最高的和田玉么? 还有那些个出产金银的矿脉,这时候又有没有人发觉了呢?还有盛产玉石和腾冲接壤的缅甸,在新宋朝这个地方存在吗?是否还在顺和皇帝的辖下? 太多的惊喜和惊吓一同涌上杨若兮的心头,一时呆呆的愣在了原地,直到杨思睿拿了一张绘好的图画送到她眼前才唤回她的神智。 “姐姐,你看怎样?”迎上她的是杨思睿发亮的双眼,和她相似的凤眸神采飞扬。 “这么快?”这速度,可以媲美后世街边速成的素描画像了,只是不知道效果如何,杨若兮挪了目光看去,洁白的宣纸上,真的就是一副栩栩如生的半身像,钗簪精致,纹饰精美,头部微微侧着,凤目微扬,目光专注的看向远处某个方向,翠色纱衣似乎迎风飘舞…… 这还只是上半身的小像,可以预见,若是这幅图画补充完全,画中的人只会更逼真写实!杨思睿这一手可真不是一般的好,杨若兮正准备夸奖两句,转脸就对上这小子沾沾自喜的模样。就像是他新创了这种画法是多么值得骄傲了不得的大事。 不管这是不是值得这么骄傲的大事,杨若兮也不愿意恭维出一个恃才傲物的弟弟来,咳了咳,努力让脸上的惊叹转为不以为然,指着画上面单调的背景道:“虽然是要写实,但也可以进行艺术加工嘛!譬如这儿,加上一点檐影,这儿加上一支横生的花朵,效果绝对就立竿见影;而且,这样半身像真^……”真像挂在灵堂的遗照! 杨若兮住了口。前面那两句挑毛刺估计杨思睿都有些迷糊,后面这句诅咒自己的话还是不说为好,临时改了口风:“不过比起爹爹珍藏的那些看不出画的是谁的人物画。你这个可要好得多去了。给各府的女主人送上这么一副精心炮制的画像绝对比什么古画要受欢迎。当然,要是真的画的话你也要注意我刚刚说的艺术加工,比如我二婶,她眼角的鱼尾纹你就可以不画,适当的在脸颊处添几分桃色晕染;还有今天要见的侯爷夫人。你画她人家的时候要突出她的雍容华贵,忽略她一个老人的垂垂老态!” 一番话听得杨思睿肃然起敬,频频点头,“难怪爹爹说他的儿女个个不俗,要是顺和准女子科考的话,姐姐你可要羞煞一干参考的男人了!” “咳!”杨若兮差点被口水呛着。斜睨了他一眼,这小子,夸人也不忘稍带上自己。 “对了。姐姐你说这石头会是玉石?这又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懂这个了?”杨思睿完成了自己的烦心事才想起杨若兮先前的问题,一面还不忘悄悄将桌上的圆珠笔蜡笔扒拉进他带来的布袋子里,压根不打算问问杨若兮是否愿意送给她。 杨若兮权当没看见他的动作,翻了翻白眼,幸好有株洲那莫名其妙的三年。不然这事儿还真不好解释,于是便拿了忽悠巧手神匠的那一套说法出来。 “真的?”杨思睿狐疑的盯着她。“穆清风他们会让乱七八糟的人接近你?” “他们才不管我的死活……”一不小心,杨若兮就将真话冒了出来,末了赶紧拉住勃然变色的杨思睿:“算了,不是这样我还遇不上我师傅,咱们还指着这个发财呢!” 杨思睿衣袖被她紧紧拽住根本挣不开,只有恨恨哼了一声:“姐姐,咱们不在这穆家受气了!” “好啊,只要穆清风给我和离书。”和离要是那么容易的话何必等到现在?穆家想的是等穆清风这次高中之后休了她重新攀上一家能得到助力的妻族;若是和离的话穆清风的名声总要受点损伤,不利于穆家的下一步打算。杨若兮对此猜的是八九不离十,此时说来分明有着一丝苦涩。 杨思睿默默背了一遍休妻、和离、义绝的法规后也只有暂时将此事揭过,为了不让杨若兮伤心,装作对桌上那灰白石头感兴趣的模样道:“那姐姐你说这里面有玉石可有什么说道?” 说道杨若兮没有,再说了,要解释起来真的很麻烦,倒不如用真实例子说话,可摸了摸坚硬的石头表皮,谁知道这篮球大的一块原石里能剖出多大的翡翠,品相又如何?转头问了翡翠道:“院里可有铁锤?” 翡翠摇头。 “那你现在立刻去帮我找个石匠来!”这几日府中各处都在大肆翻修,昨日都还有石匠、泥匠在桃夭院里叮叮当当捣腾一个小型湖心亭,想要还原株洲后院那让人沉醉的山山水水。 这个要求简单,翡翠提着裙子飞快的去了,杨思睿进屋抬了凳子放在屋檐下,招呼了杨若兮坐下,“师傅都教了姐姐些什么?我觉得姐姐比三年前变了太多!师傅她老人家在哪?如此奇人思睿也想拜在她门下。” “那你渡海去找找吧。”杨若兮既然编了谎话自然也想了该如何圆,“师傅那时候只是生病了凑巧被我遇上了,在我院里养好了病就乘船离开了,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双手一摊,也不怕有人去秦妈妈那探消息,秦妈妈早已经被她严命要帮她圆谎;而且杨若兮隐隐知道,秦妈妈是发现了什么,因为她现在会主动护着杨若兮在卧房独处时的私密时间,多余的时间也不再凑在她面前唠叨什么,反而拾起了教养秦小米的乐趣,娘俩整天在一起研究绣花做饭什么的,准备改日就和二太太商量着东厢这边单独开伙的可能。 “这样啊?”杨思睿眼露遗憾,“那看以后有没有缘分了吧。” “思睿,青州有多大啊?”杨若兮又想起和云南接壤的缅甸,不知道这时候叫什么,属于哪个地界?问问杨思睿应该能探到点什么吧。 “青州其实是新宋朝各州占地最广的一州,地处新宋西南端,过了云州高原往南近千里都是属于青州范围,但实际上只有三百里属于人群聚集的村落辖县;剩下少数是些当地土著,我出门的时候爹爹正带着幕僚四处查验,想要收编这些土著作为顺和臣民。还不知道爹爹能不能教化那些野人呢?” 杨思睿的回答让杨若兮又是一喜,上千里?云贵高原往南千里,缅甸绝对是在这范围之内的吧!古代这点就是好,地广人稀,很多生长不了农作物的土地根本就没人要,完全属于无主之地。不过杨思睿后面那句更让她惊讶,据她的印象所得,杨逸杰是个十成十的文人,或许算得上辩才不错的文人,一个文人领着幕僚就想去说服土著归顺朝廷,这是想要找死么? “爹爹怎么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就不怕娘担心么?”杨若兮只觉得自己和原本的杨若兮在见到杨思睿之后开始慢慢融合,听到杨逸杰的行踪,她能清晰的分辨出是她本人在担忧,且这份担忧业已流于表面。 杨思睿见状了然一笑,安慰道:“姐姐别担心,爹爹去了之后在各县都设了免费学堂,在这些年被发配在青州开荒的凡犯人里找了些人教授诗文、农学、数算,三年间也不知道教会了多少土著人认字算数,还鼓励土著和那些开荒的人互市,现在不管是哪里的寨子都对爹好着呢?听说他要去巡视一遍,不少大寨子还主动派人抬了软轿来青州府衙接人呢!” 余与荣焉的模样让杨若兮也跟着莞尔一笑,眉目间的清冷尽去,清丽的面容温柔婉约。 “姐姐,你变漂亮了!”何止是漂亮!以前的杨若兮清秀有余,但生性胆小懦弱,总是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偶尔遇上一次还觉得新奇,可每日都对着那么一个人,再多的怜惜也被磨得几乎消失殆尽。现在的她周身散发的是自信婉约的气质,不笑之时自有一番高雅的威严距离,这么一笑却是如春暖花开,婉约柔美;矛盾的气质让她给人谜一般的神秘感。 “尽说笑。”杨若兮眼角瞧见门口有人影晃动,收了笑,等待门外的人进来。 “二嫂,三哥把你给我玩的印章抢了!你要帮我抢回来!”蹦蹦跳跳最先进门的是穆子析,他陪在柳姨太太身边的时间较多,相对的,和杨若兮自然要比兄姐都熟;杨若兮前日随手刻了个q版的兔子印章,正切合了穆子析的生肖,听了柳姨太太说过一次,便让毛老爷子在上面刻了个“析”字送给他。被他视作宝贝,谁知道今日掏出来刚一显摆就被穆子墨给收缴了过去。 ps:同鞋们啊,求扩散…… 求票票,求订阅…… 096 一路货色 杨若兮都还没开口,穆子墨便从袖中掏出了印章:碧绿的印章身体是一只有着长耳朵的小兔子,手中抱着个轮廓分明的萝卜,小兔子那俏皮的双眼和微翘的胡须栩栩如生,雕工精致、细节明快,怎么看都不是凡品。 “二嫂,如此贵重东西还请收好,子析人小言微,印章对他实在是言之过早!” 言下之意就是说杨若兮送礼找错了对象!总而言之,他可不认为杨若兮出手就是这么贵重的东西只是因为看穆子析乖巧可爱才送出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子析也发现她的“红杏出墙”?这分明就是贿赂! 杨若兮才不知道穆子墨的内心这么阴暗,见穆子墨这么说只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不过是一个拇指大的玉块,老太太都能赐下一盒,值得这么郑重其事吗?看着眼前白皙修长的掌中莹润的碧色,杨若兮只觉着太阳穴一阵阵发疼,这穆子墨什么意思,难道要她伸手去接不成? “给我看看?”杨思睿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抢在杨若兮面前伸手拿了印章翻来复去看了一遍,嗤道:“这上面都刻着名字了让我姐姐怎么收回?若不如子析年纪小,这事儿被我姐夫知道了可麻烦不小啊?子墨兄什么意思?” 说完信手一抛,直接丢进了穆子析的怀中,“小子析拿着,我杨家人有个习惯,对于看得上眼的人才会送点什么表示友好;你真的要退回来?” 穆子析珍重的将印章捏在手中,小脸很是严肃:“古语有云,‘长者赐,不敢辞’;嫂嫂赐下,小弟不敢辞,定当珍之重之!” 他假充斯文正经的一席话逗得杨若兮姐弟笑得前仰后合,杨若兮更是弯了凤目。眸中全是喜悦的光芒:“子析说得好,改日嫂嫂再赐点什么给你,你可要收好咯。” “只要二嫂别胡乱充数就好。”穆子析也跟着傻傻的笑了,他喜欢这个二嫂,虽然笑容总是淡淡的,但看到他不会瘪嘴,更不会斜着眼睛盯人。 穆子墨被晾在一边眼神中晦暗莫测,面上却是依然温润如水,对杨思睿拱了拱手道:“杨慎兄曾经说过论起机智巧辩十个他也不如一个思睿,以后有机会倒是要见教。” “好说。好说!对于好言相邀,思睿莫敢不从;要是有人借机寻衅,思睿也是凛然不惧。”杨思睿之所以被誉为神童。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学识,还有他揣测人心的本事。 杨若兮虽然不会揣测内心,但会看人眼色,穆子墨对她的防备她一直都知道,只是想不通为何他有这么大的敌意。难道就因为她是穆清风的嫡妻?既然有弟弟出头,她正好省得装傻,免得再树敌人,不过也因此对穆子墨的好印象一落千尺。 “二嫂,你和思睿哥守着这石头干什么啊?”穆子析三人都看到了桌上的石头。穆子墨还在和杨思睿进行着眼神较量,穆瑶娘在一边双颊绯红、眼神迷离。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只有穆子析没心没肺的大惊小怪。 “没什么,闲着无事想用这块石头刻点东西。”杨思睿很机警。刚才和杨若兮的话题还没个结果,但他已经有八成相信了她的话;万一这石头里面真的有玉石存在,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 “哦?”穆子墨压根不信,“不知道何人有这么独特的想法?不是有各色好下手的木材么?何必舍易就难!再说了,用金银塑上一个玩意儿也不过是花点时间而已。相信以二嫂铺子里巧手神匠的手艺,就算是买块玉石雕刻也不无不可!” “巧手神匠?”杨思睿丢给杨若兮一个询问的眼神: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啊?姐姐! 杨若兮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也就是找石匠帮我打个孔,无聊而已!” 是啊,只是让石匠来打个孔而已!就算是想解石也放到映月斋去实现,她之所以让石匠来其实只是想让他帮忙稍微切下一部分以确定是否能见绿。 翡翠带着石匠回院子时便看到一院子的主子都瞪着院子中桌上的石头虎视眈眈,也不知是不是石头和他们结了仇;老石匠听了杨若兮的讲述很快清楚了动作要领,找了工具一阵敲敲打打,在石头的一个断面磨进了半指深时,杨若兮突然叫停了;正发愁找不到叫停的理由时,正好听见外面穆清风吼人的声音,忙道:“咱们出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翡翠接了她的眼色,给了石匠一串钱,吩咐了几句便将人打发走了,在月洞门听了几句后担忧的回道:“是二爷在让人跟他去牡丹院砸门!” 众人尽皆色变,杨若兮蹙眉道:“就没人拦着他么?” 谁敢拦啊?小段氏巴不得他能让大太太和穆玉娘出来,旁人的身份又怎敢阻拦他这个主子?于是乎,杨若兮又领着一串人浩浩荡荡的赶往牡丹院现场。 隔着院门,这里正上演着一出亲情大戏!大太太和穆玉娘在里面呼天抢地;穆清风在院子门外和穆添福、穆天寿大发脾气。从穆元阳的监管力度来看,这次的决心还是挺坚定的,守门的竟然是他身边的亲信长随,守在二门的正是这两家的管事娘子;这么一来,穆清风和大太太之间可隔了不止一个院门,那是隔着整个一进院子在诉请啊! “清风我儿啊,你赶紧修书给你外公外婆和几位舅舅,这穆家娘是过不下去了啊!这就和你爹义绝!竟敢对我实施家暴,还不让别人发现,放着娘和你妹妹在院里吃苦受累啊。”大太太的哭嚎声依旧中气十足,哪里有吃苦受累的迹象,可偏偏穆清风听着她的嚎声深信不疑,也在外面扯着嗓子安慰道:“娘你放心,等儿子从侯府回来就求了爹和祖母放你们出来!这家里不能乱了纲常。”他倒是想进去,可刚才穆添福说了,大老爷和二老爷已经备了礼等在前厅,就等着内院的人陪着老太太出门了。 当然,鉴于大太太刚刚去了武威伯爵府走了一遭,为了避嫌,这开国侯府断然不能去的;至于穆玉娘,老太太正生气,谁也没敢提。 “好儿子,直接将那些个不尊主子的下人打出去便好,还是赶紧放你娘和你妹妹出来!去开国侯府不备上一份厚礼怎么成?你爹那儿哪有什么钱财买礼物?要是丢人现眼的会妨碍你日后的仕途的。”大太太倒是了解他的儿子需要什么,一句话切中主题。 穆清风闻言果真愣了愣,随即抬脚就准备往院里闯,穆添福和穆天寿双双拦在他的面前阻住他的去路:“二爷,老爷说了,不管是任何人也不能越雷池一步。” “我是那个‘任何人’吗?里面是我的母亲、是我的妹妹!” “二爷要是想和太太一起关上几日谁也不会拦着的!”杨若兮正好赶到,被这母子俩你一句我一句的亲情大戏给麻了一身鸡皮疙瘩;其实哪里有什么亲情,一个说钱、一个说权,还真是……合作无间! 穆清风的脚步顿住了,正好穆添福又重复了一句别让老爷和二老爷久等,他又开始犹豫不决。 里面的人也是一片静默,估计是听出了杨若兮的声音,大太太的声音再次传出来之时带着歇斯底里:“清风,快快休了这女人!她还要给你招祸啊!她一个人害了你不能考春闱也就算了,这次竟然还把那倒霉的一家子都要弄进府中!你娘有再多的钱财也不够塞那个窟窿啊。” “太太,要休若兮,还得有理由才行呢!”杨若兮隔着院子略略抬高了声音回道,随即冲着旁边呆站着看热闹的众人喝道:“都杵在这里这里作甚?不说说大老爷和二老爷在前院等急了么?还不快找了软轿请老太太和二太太赶紧出门!” 杨若兮此时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穆子墨突然觉得有些眼晕,这女人装模作样的功夫真是比自己还厉害!总之,他是这么认为的,至于为什么觉得她耀眼,为什么看到她亮眼会眼晕,都被他下意识忽略到了一边。 “二爷,您是在这里等老太太和二太太他们还是和三爷带着我哥哥和弟弟去和老爷会合?”杨若兮也抬了大老爷出来,还是先让他离开再说吧,要是待会儿又把老太太给气着了又要浪费她两片药,这些资源可都是用一点少一点的啊! 穆清风听罢重重哼了一声,春闱后回府处处碰壁的感觉十分不好,眼前通身清爽绿色的杨若兮并没有给他带来一丝清凉,反而让他有一种有火没处发的郁闷,使力一甩袖:“哼!老三不是和杨家那谁相谈甚欢吗?都交给你打理了!”将本该属于他的责任丢出去之后似乎还觉得不解气,穆清风竟然就当着杨思睿的面勾起了嘴角绽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道:“老三,庶子永远都是庶子,别以为姨娘当了几天家你就能蹦跶得起来!好好和我那几个便宜舅子亲热亲热也好,你们都是一路货色,考得好又如何?谁能帮你们活动关系得个好官职呢?” 097 开国侯府 在大太太的高压下,以前的杨若兮当然是身无分文,别说是帮着杨家四兄弟活动关节,就是让她养着四人吃穿住行也是难以实现;而柳姨太太更是捉襟见肘,名下三个儿女生活都过得清苦。 这一切,穆清风当然心知肚明,所以才会毫不客气的说了那番话,在他看来,就算是要去哪家门房上投帖子,你不给门房打点的银子,说不定连门都叫不开。科考如同独木桥,挤上去不一定过得了! 杨思睿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咬紧了唇,对穆子墨拱拱手道:“都是我等连累的子墨兄,在此给你说一声抱歉了!” “无妨,思睿别把我二哥的话放在心上,他一向口无遮拦习惯了。”穆子墨看似帮着穆清风在开脱,实则等于变相的告诉杨思睿,你家姐夫平日就这么“欺负”你姐姐的!和穆清风的想法截然相反,穆子墨倒是认为杨家此次四人一同参加春闱必然有其中缘故在,他只是在出门时巧遇了杨慎,当时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只是为对方的学识和见闻所倾倒;既然他都对考题十拿九稳,他就不相信学识不下于他的杨慎会答不出。杨慎属于稳打稳扎不妄语的君子,他曾经自谦学识弱于三个堂弟,若是那样的话,此次春闱结果还未可知。 杨若兮盯着穆清风远去的颀长背影什么也没说,只是嘱咐了杨思睿道:“你去紫霞苑让三位堂兄准备出门的罢!至于礼物,我会以咱们奶奶的名义准备妥当,只送一份就好,省得准备得多了惹人闲话。” 历来科考舞弊案层出不穷,这时候大张旗鼓送一大堆礼物出去不是找死?再说了,杨家现在是个什么光景别人又不是不知道,有点遮手的意思意思也就行了;再说了。那茶叶和铜镜一出手相信会让艾家人对杨家高看一眼又不显张扬,有什么不好?加上思睿亲手作画,也算得上礼轻人意重了。 “姐,我知道。”杨思睿苦涩的笑笑,他还以为杨若兮也是生活艰难,能够帮他们打理礼物已是难得,心里计划着从侯府回来后边去东市帮人画像挣钱去;三个哥哥也一道搭档去帮人写写书信什么的。 正如穆清风所说,若是手中无财,即便取了贡士参加殿试也需要往世家大族投名帖求作保;进了殿试场地后要是有条件的也会给安排座位的太监红包,太监会按照收礼的多寡给贡士安排座位。钱多的当然会在最靠近皇帝视线的位置;阅卷之时也有专人呈上,这些人虽然算是天子近侍,但大多数也都是贪得无厌之辈。要是不幸正巧遇上那么两位,没有钱财打点,再好的文采风流也没法入了天子的双眼,还谈什么名次?本来成竹在胸的杨思睿第一次不确定起来。 开国侯府坐落在内城的平康坊,这儿的府邸大都是奢华大气。占地范围又要比清康坊那边大上许多。各府也都豢养有各自的护卫私兵,用以维护府邸安全。 要进入平康坊需要先向城防司驻扎在此处的护卫队递上名帖,或是平康坊内侯府出具的请柬,否则不是谁都可以扬长而入的! 查验了穆元阳送上的请柬,守在此处的轻车校尉并未露出什么恭敬之色,而是带着几个人走着小方步围着五辆马车看了一遭。拱手道:“对不住了穆大人,平康坊内除了二品以上官员出没,其余的都需要乘轿或是步行。以免这些不听话的畜生弄脏弄臭了地界。” 傲气的模样根本没有六品校尉的卑躬屈膝,反倒是穆元阳一脸的温和,略微带了丝谄媚,从袖中递出了一张面额为五百两的银票塞到校尉的手中:“都怪我们事先并未打听清楚这才唐突了将军,这只是小小心意。请将军分给手下人喝两杯。” 见校尉可有可无的拎了银票丢给了身后的副官,穆元阳笑得越发温和。能在内城当值的校尉都不会是什么白丁出身,大多都是世家大族里的嫡出子弟,或许现在只是挂着个闲差混着,难保没有一天就袭了家中世代相传的爵位。 艾氏这时也闻讯下了马车走了过来,也不怪她不知道此处的规矩,以前作为侯府嫡女,出入坊门只需要坐在马车内,等着贴身嬷嬷亮了令牌便自由来去,之后被侯府老夫人勒令不经召唤不得回府,她本身也是个外柔内刚的倔强性子,这么六年多,这还真是她第一次踏足平康坊。 “平康坊的规矩我们自然不敢妄破,只是今日咱们一行人里有老太太、也有女眷,不知道这位将军能否通融一二!”艾氏先是对让过她上前的穆元阳施了一礼,转头对上小校之时也是高雅有礼,不至于让人生出抵触心理。 小校看过了侯府的帖子心里就有所松动,然上面的规矩在此,实在有些为难;内城之中便是皇宫,层层马车最容易藏着些看不见的危险,偏偏来此的都不是身份简单的人家,城防司便定下了这个有些苛刻的规矩。 正在双方都在僵持不知道该怎么折中之时,坊内远远的来了一行仆人,带队的正是去了穆家两趟的梅嬷嬷。 “龚校尉,今儿是你当班啊!”老远的,梅嬷嬷便对守着坊门的校尉亲切的招呼着。 “梅嬷嬷。”龚校尉恭敬的抱拳行了一礼,望了梅嬷嬷身后的几顶轿子松了一口气,还是开国侯府的人懂规矩,从来不曾为难过谁。 “小姐,还请穆府的太太、姑娘们上轿吧。”梅嬷嬷对艾氏点点头,又对穆元阳和穆元森道:“两位穆大人不介意带着子侄活动活动腿脚吧?”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穆元阳忙不迭的点头:“侯府老夫人真是考虑的周到!”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又重新上路,那位龚校尉还派了几个小兵随行护送,这样的派头让穆清风很是羡慕;因着和后面穆子墨、杨思睿等人没什么共同语言,他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身边几个小兵的谈话上去了,之所以这么感兴趣,完全是因为他们的话题正好巧不巧和杨家有关。 “李兄,你听说了没?皇上在昨日朝堂上又发了火,好像责骂了国子监的那帮子酸书生,还摔了御笔呢?” “祝老弟,你就别卖关子了,谁不知道你堂叔可是兵部尚书大人,咱们这一小队除了龚头,谁有你家世好!皇上那么生气是为了什么啊?国子监的谁又被削了?” “国子监祭酒啊!皇上问他是不是想效仿杨中正那老家伙,他不介意再贬黜一位只会笔锋口诛的酸儒。” “那么严重啊?那最后那酸儒有没有被问罪啊?” “谁不知道杨中正那老酸儒被皇上记恨得深啊!祭酒大人当时就软了,皇上也就没继续追究了。” …… 听到这儿,穆清风不怀好意的扭头看了一眼侧后方正和穆子墨和穆子析说着什么的杨家兄弟,扯了旁边的穆清雅警告道:“清雅,离姓杨的远一点,可别弄到最后惹祸上身。” “二哥何出此言?爹爹和大伯今日都还夸赞杨家几位兄长和思睿贤弟不愧是师出名门,文采不凡呢,还让咱们多和他们亲近亲近吗?”穆清雅这孩子很是单纯,可没有穆清风那么多花花肠子,一向长辈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从来不会变通。 “你怎么这么笨啊,那是咱们爹爹的客气话。”他就不相信自家父亲会不计前嫌的和杨家交好,搞不好都是做出来给别人看的伪装,只是,他实在是没办法在那些人面前做假,看着姓杨的他就不舒服;特别是今日回府后吴采莲和大太太还在他面前又陈述了种种杨家的坏处,吴家、段家的好处,更坚定了他远杨家的想法。 有时候,人一旦钻进了一处牛角尖,那便是怎么也扭转不过来的,此时的穆清风便是如此!已经被吴采莲给彻底的洗了脑。 穆家一行人的队伍实在有些庞大,大房虽然少了大太太和穆玉娘,但女眷这边也有柳姨太太带着谢姨太太和芳姨太太,杨若兮、穆瑶娘;二房则是艾氏只带了两个庶女。 刚刚进府,艾敬轩便和世子迎了出来,将穆家和杨家一行人引进了待客的云霄阁,和云霄阁一桥之隔的云烟楼则是安顿今日女眷的地方,侯府老夫人带着世子夫人和姚若雪早早侯在了此处;刚刚看到穆府一行人出现,姚若雪便眼睛一亮,直接冲着杨若兮便去了,拉了她的手欢快的说道:“杨姐姐,你可来了,那日给我讲的东西我回来后讲给祖母和母亲听了,她们都说你不愧才女之名;人家这才知道,原来我们俩父辈那边还是师兄弟的关系呢?都怪我爹爹,从小就把我放在外祖母家,不然说不定我们早就认识了……” “咳咳……”世子夫人王氏不得不重重咳嗽了两声,这个媳妇,也不看看什么场合:“若雪,先见过老太太和姑姑。” 侯府老夫人摆了摆手,笑着对嬷嬷搀进楼中的老太太招呼道:“媳妇还是别责怪若雪了,想必老姐姐不是这么计较的人!” 098 厚重礼物 其实说来两位老夫人都被称作“老”字辈,真实年纪却都是不大。穆老太太夏末整寿六十岁,侯府老夫人虽然年轻几岁,但由于向来养尊处优保养得宜,看上去更是年轻不少。 听着艾老夫人的称呼,穆老太太连忙合身行礼连称不敢,几番推脱不下后陪着坐了上首,接下来便是双方你给我见礼、我给你见礼;还好侯府人口简单,这三代几乎都是男丁单传,倒是穆老太太带来的各路姨娘啊庶孙女的挤进来一大堆。见礼完了之后,梅嬷嬷干脆请了命令,带着柳姨太太、穆瑶娘一流的出了云烟楼,找了几位侯府的管事妈妈招呼着去了偏院单独设宴,毕竟这些人的身份还配不上和艾老夫人同席;而艾老夫人由来便见不得人多吵杂,干脆都给打发到了一边,也好容她好好打量一下今日主要相见的那人。 杨若兮从进门见礼了之后便有一种被窥探的感觉,几次循着目光找去又什么都没看到,心神开始不宁起来,疑神疑鬼的心思真不好受,还好不一会儿,便有丫鬟前来禀报午膳也已备妥,是否开席? “开席、开席!吃了让年轻人都去游游园子,咱们两个老的还是别在这儿让人拘束了。”艾老夫人一直都笑呵呵的,根本看不出来她早已将杨若兮上下打量个透彻。杨若兮虽然在现代做了十年的销售,但毕竟比不上在权利漩涡中周游几十载的老人家,兀自在那里疑心生暗鬼。 午膳准备得精致丰盛,艾老夫人谈笑风生,穆老太太不时补充两句;艾氏拉着世子夫人谈论着她出嫁几年间府中的变化;姚若雪扯着杨若兮问她今日身上的装扮又是个什么来路;没有大太太搅局的宴会总算是吃了个宾主尽欢。 而男人那边也算是你来我往看上去和谐自如,穆清风这厮私底下蛮横无理也没脑子了点,但在这种能满足他虚荣心的宴会上,那表现还算可圈可点。虽然和穆子墨、杨思睿几人没什么交集,但有穆清雅和长袖善舞的艾敬轩在,年轻人一桌倒不至于冷场;倒是给穆家几位小少爷准备的小桌上面打打闹闹好不热闹,让见惯了府中冷清的老侯爷高兴得不住呵呵直笑;当即大手一挥,准了今后穆清雨几个要带着三胞胎多往侯府走动走动。 摆宴的两处相隔不远,听着那边酒过三巡,杨若兮抿了一口侍女送上来的茶水,微微蹙了眉头,起身对穆老夫人福了福身子,道:“老夫人。若兮斗胆求您一件事儿?” “哦?”艾老夫人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她还没开口,这杨若兮倒是先提了要求,只希望别太贪心的好。“若兮说说看?” “若兮!”穆老太太心生不快。生怕杨若兮说出什么求侯府提拔她兄弟的话来。虽然老太太也知道,只有杨家富贵了才能给杨若兮撑腰,可她不是都告诉过杨若兮,她自然会护着她一点么? 艾氏也不和世子夫人说话了,她也想知道这杨若兮是不是这么不知进退。竟然初次见面就想要攀上高枝? 杨若兮才不知道她一个请求引发了这么多猜想,她的要求单纯至极,不过是不想今日送进府中的礼物被丢在库房发霉而已!若是她猜得不错的话,杨思睿礼单上面的“铜镜一只、茶叶一盒”在艾家人和穆家人眼中看来实在是薄得可以,估计侯府收礼的人早就不知将东西扔在了哪个旮旯里。 心里好笑穆老太太的小心翼翼,挑了挑眉。凤眸中依然波澜不惊,不疾不徐的说道:“回禀老夫人,老侯爷毕竟上了年龄。和小辈们吃酒难免有伤贵体;今日思睿送上的那茶叶倒是有解酒、解腻的功效,不如让人给侯爷泡上一杯。” “是吗?梅嬷嬷,让人去把今日杨少爷送上的茶叶拿过来。”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道:“顺便让景家那小子带了煮茶的家什一起来云烟楼,正好老身也觉着嘴里发腻!” “不如老奴亲自跑一趟吧。不然景春那小子怕不会听这些丫鬟的话的。”梅嬷嬷老当益壮,回了一声后人已是大步出了门。 杨若兮没料到艾老夫人会这么干脆的就同意了自己的建议。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就那么憋在了喉间,立在桌边有些发愣!却是不知艾老夫人打量了她周身的精致首饰,想着待会儿所求之事,哪有不干脆的道理。 很快的,和杨若兮有过一面之缘的景春就带着小火炉和茶壶来了云烟楼,找了小几摆好了茶盏,看到杨若兮时明显的一怔,随即便若无其事的埋头烧水,从艾敬轩让他砸碎了从姚若雪那拿到的玉镯开始,他便知道艾府对这位映月斋的东家有所求,不过看样子,这事情隐秘得紧,他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很快的,梅嬷嬷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脚步略显急促,看杨若兮的眼神中带着震惊,欲言又止的模样让艾老夫人和世子夫人奇特不已?还有什么事情能让见识过大风大浪的梅嬷嬷失态至此! “老夫人,茶奴婢拿来了!”梅嬷嬷将手中一个木盒放在了煮茶的小几上,但仍然提着装木盒的包袱,躬身退到了艾老夫人身边。 艾老夫人正欲问上两句,措不及防景春“啊”一声惊叫,吓了众人一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景春连忙跪在了地上:“奴才该死!” “你要是没有很好的理由就真的该死了!”姚若雪拍着胸脯恨恨说道,她刚才伸长脖子想要看嬷嬷手中还拿着什么,一不小心被景春吓得差点叫出来。 “这茶叶!”景春看了一眼杨若兮,咬了咬牙,没敢在艾老夫人面前隐瞒:“老夫人、夫人、少奶奶有所不知,这茶叶少爷曾经饮过一回,因其颜色、气味、口味太过独特醇美,即使因缘际会又得了两包,却是至今舍不得饮用;还在犹豫是交给侯爷共享还是一人独吞。”最后一句虽是玩笑语气,却是道尽了艾敬轩的矛盾心情。 艾敬轩这人好茶,景春的叔父就是为了艾敬轩的好茶才出去开了那么一家茶楼,临近东市,倒是时不时能得不少的好茶,饶是如此,煮茶始终都只有那一种味道,直到喝了一次杨若兮用“泡”出来的铁观音,他才知道茶还能这么喝,且味道不比煮茶弱。 艾敬轩的好茶来自谁?自然是老侯爷!所以他才一直有那么犹豫不决。 艾老夫人这才真正重视起来,神情也有所变化,“那景春你多煮上几杯,让我们也尝尝?” “这?”景春看了看盒中不多不少十个纸包,若是按照一包三杯茶来算,这一泡不就要拆去三四包么?而且他曾经喝过少爷饮过两道的茶水味道,他就不相信老侯爷尝了这味道之后还会分一部分给少爷。要是少爷知道了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这什么这?难道老身说的话不算数?”艾老夫人沉了脸,云烟楼内的温度竟然隐隐觉着低了几分。毕竟是常年身居高位的原因,老太太一沉脸,哪里还有刚才笑面弥勒佛的亲切,威严而高贵的气质油然而生。 “奴才不敢!”趁着小火炉上水已烧开,景春连忙取了十二个茶杯,他决定了,拆掉四包! 学着杨若兮教过的样子泡了茶,淡淡的茶香中,梅嬷嬷深深吸了一口气,艾贵妃身边待过十来年,她也从未闻到过这样沁人心扉的清香,让人神智都为之一清,还未入口,便已知其绝味。 一团团蜻蜓眼模样的青色茶朵在水中旋转晕开,像是沉睡的仙子在水中尽情的舒展身体,展开华美香氛的裙裾。 铁观音号称七泡留香,可想而知第一道水的香味更是浓郁,景春还未将茶水往云霄阁送,便有人闻香而至! “景春,你这小子竟然拿了爷的茶叶!”艾敬轩哀嚎着卷着一道狂风进了楼中,根本就没往桌边投来一个眼神,全身心看着小几上一个个洁白的茶盏,身上透着浓浓的气愤。 “什么茶煮得如此香?原来是景春孝敬老夫来了!很好,有赏、有赏!”老侯爷也坐不住了,跟着进了云烟楼,惹得桌上一干女眷惊慌失措的起身,又是一番见礼。 “都免礼吧,你们就当本侯和轩儿不存在!”老侯爷倒是干脆,可惜谁敢真当他不存在啊。 还是艾老夫人见机得快,反正这边众人用膳已毕,干脆让梅嬷嬷安排这穆老太太和杨若兮去后园休息,让艾氏带了三胞胎也先去她院子里午睡。这么一来,云烟楼内便只剩下侯府一家。 世子本来追过来看看情况,见状吩咐景春端了八杯茶随着他回了桌上,他还是继续陪着穆元阳兄弟俩谈谈各州民生,听听杨家那最小的小子巧舌如簧的讲述青州那边有趣的民风民情去。 “这茶是杨家送的礼物?”艾敬轩看到了桌上的盒子,压低声音道:“这分明是杨若兮的私藏。”不过人家愿意拿给亲弟弟做人情,这难道不行吗? “侯爷、老夫人,还有这个!”梅嬷嬷总算是逮着机会了,将手中的包裹轻轻放到了桌上,郑重的样子让众人也都跟着紧张起来。 “是什么?” ps:假期还有两天,爱瑷假期后累积了一章加更的债务,你们想偶再背点债务在身不?粉红扔过来吧 099 栩栩如生 东西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也幸好此时云烟阁中只有老侯爷夫妇、世子夫人和艾敬轩夫妇,否则梅嬷嬷也不敢这么大喇喇的将包裹里随意放着的铜镜拿出来! “吓!”正对上铜镜的艾老夫人被里面纤毫毕现的人影吓了一大跳。从来都是在打磨的铜镜中看着模糊的眉眼,这么乍一看真是让人差点惊出一身冷汗来。 见状,开国候和艾敬轩也顾不上尝尝茶叶的味道,围拢在了老夫人身边。 经过了最初的惊吓,老夫人再次将铜镜亮的一面对着自己,看着头上一根歪斜的寿字纹簪子,情不自禁就伸手往镜面上摸过去,触手冰凉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摸反了,和镜中人一起自嘲的笑了笑,回手拨正簪子;“老来算是长了见识了!竟然有镜子能将人照得如此清楚。” 姚若雪纤细的手指拂过镜面,惊奇的呼道:“这上面好平滑,怎么感觉不出是什么打制的?” 开国候见多识广,年前番邦上贡也曾经送来过一面光滑的铜镜,但那是番邦举全国铜匠之力细细打磨了一年才得了那么一面,虽然照人也是清晰,但却不如眼下这不知是何材质的镜子,照出的人影竟然和本人别无二致。 “这面镜子拿回院子里收好,大家也别在外显摆了;若是圣上知道杨家得了此宝没上献朝廷,反而当做私人物品送进了府中,怕又要给杨家招祸。”老侯爷一锤定音,好在梅嬷嬷为人机警,这面镜子要是落到有心人眼中,又不知道该编排点什么。 “要不?这面镜子拿给六皇子吧,今年大选之年后怕要大婚了吧,不如给他交给女方做定情信物!”艾老夫人依依不舍的收了镜子。见过了不少的好东西,能让她生出不舍的这还是头一件。 “不妥,如果宫内追究起来六皇子怕是不好交代,还是你先收着,以后想留着作件传家宝也是不错的。”老侯爷毕竟为人谨慎,一点也不想落人口实;但毫无疑问的,作为送上这面铜镜的杨思睿连同杨家几兄弟算是落入了他的眼中。 杨若兮姐弟俩可不知道一个镜子都能引发这么多的考量,一个被安排到了个清净的院落稍作休息,一个饮了两杯之后玉面飞红,作画题诗的兴致突然冒了出来。拍了拍袖袋中不怕浸染墨迹的蜡笔和圆珠笔,杨思睿大胆的求了世子准他面见老夫人一眼,将有一份绝妙的礼物送上。 世子和世子夫人都属于那种墨守陈规的人。但也知道侯爷夫妇最是为人亲和,再看杨思睿气质容貌非凡,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求见长辈再正常不过,点了点头。让人禀报了老夫人。 老夫人还未开口,正和艾敬轩悠然品茶的老侯爷却是来了兴致:“你见见也好,这孩子真不愧是当年三元及第杨逸杰状元公的儿子,风采更甚他当年啊!”比划了手中的茶盏,老侯爷不无肉痛的补充了一句:“老夫也想问问他这茶叶还给哪家准备了?若是有那牛嚼牡丹不知滋味的,倒不如本侯出礼物给替换下来。” 艾敬轩在一旁但笑不语。这茶叶的出处,他可是清楚得紧啊! 艾老夫人刚一见到杨思睿真容就暗赞一声好相貌,不由想起了宫中艾贵妃的那个外孙。不管侯府怎么对他释放善意,他都是不理不睬,十分的让人头疼。 杨思睿一番见礼之后,目不转睛的打量起了艾老夫人的相貌,脑海里想起杨若兮让他着重的特点。看得分外的仔细。 “这孩子,怎么这么看人?”艾老夫人见了杨思睿的眼神还吓了一跳。不过看他表情光明正大,凤眸当中也是一片清澈,不由猜测着孩子是不是想起了在阴州等着消息的祖母,心下怜惜,也就佯怒的喝道。 却不曾想杨思睿此时全身心都沉浸在一种玄奥的境界中,满脑子想着怎么构图、怎么着色?因着一直用毛笔作画,讲究的便是一气呵成,若有半分迟疑,一幅画也就生生的毁了去了。杨思睿便一直有了个习惯,在下笔之前必定在脑海中将思路定案,即使有了下笔更为精确的新笔在手,他的这个习惯也不会轻易改去。 云霄阁那边自从杨思睿提出这个有些失礼的要求后气氛便变得微妙起来,特别是穆清风,生怕杨思睿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反倒连累了他;听得尤其专心。当听见艾老夫人这句嗔怒之后那边突然静寂无声,不由脸色一变,面上青一阵红一阵;就连穆元阳和穆元森也心里一跳,对视了一眼,看不出喜怒,最后还是穆元阳端了酒杯呵呵笑道:“世子有所不知,当年小儿和杨家千金成婚之后穆家便举家迁往株洲,而杨家也分赴阴州和青州两处,这杨家诸人也都是今日才在京城重新相聚。没想到三年不见,当年的垂髻小儿也变成了清朗少年,只是这份狷狂倒不知随了谁?” 杨慎和杨鸿雁、杨鸿书微微一愣,这穆家撇开干系的动作还真利落,不过是一个不对就如此表现,简直让人失望至极;倒是人家世子说话很是中肯:“狷狂不狷狂还未可知,没声音不代表相处就失了和气啊!杨家三位贤侄切莫担忧,老夫人并非严苛之人。” “在下先行谢过世子爷劝慰,思睿一向行事有理有据,定然不会做什么失礼之事!”杨慎的木头脸也分对人,在世子面前虽然还有些僵硬,但比面无表情看起来要好得多。 杨鸿雁和杨鸿书对视了一眼不置可否,穆子墨却是依旧一脸的云淡风轻,倒不是他为人淡漠,而是他在路上就听杨思睿说过他准备帮侯爷夫人画一幅小像,此时艾老夫人这么训斥,自然是因为他在观察艾老夫人入画了。 正如穆子墨所猜想,那边之所以一片静默,那是因为众人都发现了杨思睿的真实意图!就在看了艾老夫人片刻之后,他不用人带领便来到了云烟楼窗边的书案旁,就着案上散发着墨香味的宣纸,从袖袋中掏出小布包打开,直接取了就在纸上飞龙走凤起来。杨若兮用来给他作画的圆珠笔颜色偏淡,画好后用蜡笔一遮,只要不可以寻找,根本就找不着线条的痕迹,一切看来圆润自如。 画画的途中,他的双眸专注,眉心朱砂痣鲜红欲滴,手上动作飘逸自然;要是杨若兮在此看来他的动作想必又会自感形秽,杨思睿拿笔的姿势哪里是初学者的模样,分明就像是一直都用这一套家什在操作。 美人作画自然赏心悦目,老侯爷端着还有冉冉热气的茶盏迈着小方步踱到他身边,定睛一看差点失声惊咦出声,饶是如此,手中的茶盏也是一颤,发出了叮当一声;杨思睿动作一顿,眉心蹙起一个不快的弧度,好在老侯爷见机得快,闪身退后了一步,为了以示歉意,还主动对着想要靠近的人做个噤声的手势。 一副小像需要多长时间?在二十一世纪素描手法成熟的年代,只需要短短的五分钟;杨思睿花了多长时间?花了足足两刻钟,也就是半个小时!云霄阁那边,世子亲自过来看了一眼,之后便悄悄退了出去,领着穆元阳等人去了前院说一些公事上的事情,穆清风和穆清雅自然紧紧跟随;而穆子墨和杨家三兄弟则被心有不甘的艾敬轩带着往占地广袤的后花园行去。 “好了!”杨思睿呼出一口长气,搁下了笔;而在他身旁已是看得入迷的世子夫人也跟着长长出了一口气。杨思睿今儿这一遭可算得上是投其所好了;侯府有心慈的老夫人、爱茶的侯爷和艾敬轩、爱美的姚若雪,再则还有爱画的世子夫妇,其中又以世子夫人为甚;她私底下甚至用了笔名画了画送到她名下的一家画室出售,不为钱财,只为了那份多年的爱好。 “母亲,您看思睿这幅画如何?和刚才照镜子有何不同的感觉?”世子夫人亲自搀扶了艾老夫人来到画像之前。 画宽两尺,长四尺,背景画的正是云烟楼的窗户,窗外一支木芙蓉含苞待放,角度正好就在老夫人银亮的发丝旁,衬着寿字纹的金簪更显精致;画上的艾老夫人微微侧着头,像是在看远处的某个地方,慈和的五官、清澈的双眸,虽然银发、皱纹这些都诚实的显现在了画上,却让人感受不到老态,反而有一种高贵大气的气质扑面而来!无论是她身畔的桌椅还是地上蜷缩着的一只白猫,每一处都渲染着一种安适温馨的温度。整副画给人的也正是这种感觉,画面上的人虽是贵气高雅,但却让人觉得温暖亲切,像是见到了自己的亲人。 “画的真好!比我刚才照镜子还好看!”老夫人啧啧叹道,“思睿这份礼物可是送进了老身心里!要是谁准备给我往外推,老身就和谁急!侯爷啊,今儿收了小辈这么可心的礼物,你总要有几分表示吧!” …… 100 识破身份 杨若兮越发不懂侯府的这次邀约有些什么讲究在里面了?老太太被安排在了客院休息,柳姨太太一行人因为身份的关系都跑去侍候着,她则单独被请进了这间名为梧桐院的院子,听说隔壁便是内院最尊贵之处,由皇上亲笔提名的“邂园”,住的正是老侯爷夫妇俩。 侯府的格局和穆家的自然也不同,虽也有外院和内院之分,但因着老侯爷没有妾室,他们夫妇一直都是住在邂园;世子虽然有两个妾室,却因为没有生养,在艾敬轩成婚之时竟然被老夫人连同艾敬轩的妾室一并送到了沧澜溪的庄子上去了;以至于偌大的开国侯府里只有老中少三对夫妇居住着,也难怪见着客人下人们都慎重许多。 殊不知杨若兮眼中的慎重单单只是针对她一个人而已!前面的老夫人接到下人消息后,派人送了杨思睿和穆子墨一行人会和,而老侯爷夫妇俩避开了旁人悄无声息的从邂园和梧桐院之间的过道找到了她。 看到侯爷夫妇一道出现,身后只跟着捧着个沉香木盒子的梅嬷嬷一人,杨若兮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侯在梧桐院听命的丫鬟婆子已是不动声色的散到了周围,呈了个警戒的队形。 在心里苦笑了一声,杨若兮盈盈拜了下去,“参加侯爷、老夫人!” “你不问问我们找你是为了什么吗?”进了门,分宾主落座后,老夫人饶有兴致的看着不卑不亢的杨若兮,她依旧神情冷冷淡淡的,没有受宠若惊,也没有惊慌失措,像是和她们坐到一块儿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还请老夫人示下!”杨若兮在心里猛翻白眼:我问了有用吗?你们要是愿意告诉我也不用我问吧!再说了。看这架势,倒像是你们有事情求我的。 果然,她话音刚刚落下,老侯爷冲着梅嬷嬷点了点头,梅嬷嬷上前一步,在杨若兮手边的小案上放下手中的盒子,轻轻翻了开来! “羊脂白玉镯!”杨若兮失态的差点跳了出来,见了翡翠原石的时候她还在庆幸还不见有人发现和田玉,想不到时隔才这么短的时间就被她看见了这后世称作软玉之王的羊脂白玉。 “若兮如何识得此宝!”侯府老夫人不由一惊,皇后赐下手镯之时也说了这么个名头。还说是上贡之时她见了这玉洁白无瑕、白如截肪,这才一时灵光闪过取名为“羊脂白玉”,并着了内务府的匠师们精雕细琢。才得了几只羊脂白玉镯,除了我们几个受赏的老婆子,哪里还有人识得此物? 杨若兮自然不可能认识什么贵人,不过还真是凑巧,这白玉让人命出的名号居然和后世的一样。定了定神。微微一笑,并未给老夫人回话,反而伸手拿起了盒中断裂成三截中的一截白玉;其颜色呈脂白色,质地细腻滋润,油脂性好,不见丝毫杂质;本来在后世。羊脂白玉属于白玉中的优质品种,仅次于翡翠;但在这儿,因为已经有大量的翡翠,也就是青玉矿出现。这白玉反而显得尤为稀奇。 羊脂白玉的韧性和耐磨性是玉石中最强的,从断口来看,这只镯子分明是有人施加了外力才造成的碎裂,若是自然从桌上无意摔落,除非正好碰到瑕疵之处。否则根本不会碎裂!难怪前些日子送了一支新鲜碎裂成三截的青玉手镯让映月斋接,原来后面还有这么一出等在这儿! “认识便好。不知道若兮有没有什么办法让这只手镯也重焕生机?如若能帮本夫人这个忙,侯府必当厚报!”老夫人代替侯爷许下了承诺,这一点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不知道老夫人想要修复到什么程度?”这一点杨若兮觉着还是问清楚得好,看侯府这么大张旗鼓又是试探。又是秘密前来的样子,想必这只手镯来历不凡,会被牵连的事情恕她致谢不敏。 “别像若雪那只那么花哨就行,我都这么个年纪了,若是太复杂招摇,反倒是惹人侧目了。”老夫人想了想,提出了基本要求。 杨若兮又看了一遍玉镯,实在也不忍心玉质这么纯正的羊脂白玉被白白浪费,脑海里开始琢磨着什么样的设计方案能够将玉镯原本的质地完美的呈现。 见杨若兮不答话便开始蹙眉沉思,艾老夫人也觉着自己有些难为别人了,拉了老侯爷再次承诺道:“老身可以代侯府做主答应若兮三个力所能及的条件!” 杨若兮没料到不过是多想了一下就能得到额外的福利,一等开国候可是二品大员,照着侯府简在帝心的行事准则,还有古代从来没有退休一说,这一品早晚都得升上去;这样权倾朝野的人能答应三个条件,那可是天大的好运气,这个好事博还是不博呢? “能请老夫人派人去将舍弟作画的工具借来一用么?”杨若兮心中已有两个腹案,刚才有侯府的侍女侍候了她的洗漱,估计摸清楚了她身上都带着什么东西,可不敢凭空变出一支笔、一张纸什么的。 “侯爷、老夫人,不管待会儿若兮给出的修复方案二位是否满意,不知道能否答应若兮一个不情之请?若是看重了若兮出的图,就算是三个要求中的一个吧。”丑话要说在前头,她并不知道后面杨思睿的礼物夺得了满堂彩,此时世子夫人还拿了画作想临摹一份呢。 “说来听听!”老侯爷并未像老夫人那么大包大揽,反而小心谨慎的问了句,科考舞弊之事他可是帮不了什么忙! “若兮只想求得侯府为家兄、舍弟得了贡士之名后纳了他们四人的名帖!并且请侯爷想办法维持殿试的公平性!”不管怎么说,只要稍稍有侯府在杨家四人身后作保,殿试那一关便好过了不少。 “哦,你就那么笃定杨家四人能顺利过了贡士这一关?”老侯爷不知道为何杨若兮那么笃定,但不自觉的,他很欣赏杨若兮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再说了,杨若兮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反而深得他心;这些天皇上就曾经说过往年殿试前各个府邸活动频繁的事情,正准备在殿试当天再宣布临时换掉全部考官和考场周围的小太监,不过这事情知道的人不过就是他们两个;要知道,皇上不只是他的姐夫,还是他的知交好友,这件事情就连老夫人也知道得不多。 老夫人关心的倒不是杨家四兄弟能否都考上贡士,反正杨若兮所求只是考上贡士之后,给几个贡士作保不过是小事一桩,倒是杨若兮所求之事大有蹊跷啊!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老夫人不过是忍了几息就忍不住了,“若兮啊,为何你不为你的夫君,还有穆家的两位叔叔求保呢?” 杨若兮凤眸闪了闪,再抬眼时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夫君和叔叔自有老爷和二老爷操心,倒是娘家兄长和弟弟没有父辈操持,我这个做姐妹的自当尽上一份心力。” “说的也是!不过若兮所求老身不能答应咯。”老夫人笑着摇了摇头,没见着预期的惊慌有几分遗憾,“若兮难道就不着急?” “老夫人不答应,不代表侯爷他老人家不答应啊!”难得的,杨若兮开了一句玩笑,初初一听到老夫人的话确实吓了她一跳,但她是谁啊,连这点开玩笑的眼色也看不出就枉做了那么多年销售了。 这下,连开国候爷摸着胡须笑了起来,“正是,在云烟楼,老夫便答应了令弟交名帖的请求,至于你后面所求公正,这个自有圣上做主,老夫只能保证你家哥哥弟弟不至于受到什么薄待!所以,这个无需算在你的三个要求当中。” 说话间,外间有人送进了杨思睿随身带着的布袋,并飞快的在杨若兮身边的小案上铺开宣纸。因着心中早有成算,杨若兮画的两种修复方案完工得很快,画完了才后知后觉记起对外的遮掩,神情瞬间石化!她……她……她这是发了什么癫?将自己置身在了风口浪尖! 还好还好,侯爷夫妇似乎对她手里能画出手镯式样不觉得奇怪,老夫人看完之后还满眼的惊叹道:“不愧是杨逸杰的儿女,这一手丹青都足以成就一方宗师了。” 老侯爷满意的拿着图案离开了梧桐院,倒是老夫人拉着杨若兮的手又补充了一句道:“孩子,老身知道你想要低调的心情,放心,老身既然秘密让你帮我修复这手镯,自然不会大张旗鼓的出去宣布找到了能修复首饰的匠人‘意’。就连老身的那儿子孙子我也不告诉!” 看着老夫人眼中的怜惜和理解,杨若兮真心想高呼理解万岁;根本就没去想老夫人为何试探出了她的身份会如此淡定。但日后当她知道那个行事都中规中矩的世子夫人竟然就是让万千学子推崇备至的“虎峰山人”后,她的淡定也就化作了惊讶和了然! ps:100章了啊亲!明天或是后天偶要弥补上月欠下的一章,粉红已经八张了哦……大家加油 101 再遇“广哥” 定下了手镯的式样,艾老夫人又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杨若兮修复手镯的日子里必须住在开国侯府! 这一点要求杨若兮很理解,在后世的珠宝店里,就算是帮忙清洗一个银戒指顾客也会要求亲眼看着,更别说像羊脂白玉这样贵重的玉器了,不郑重对待的话也不会做了这么多准备。人家顾忌着技术秘密没要求现场观摩已经算是客气了。 可要怎么才能名正言顺的留在开国侯府呢?问起了这个问题之时,老夫人只是给了杨若兮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接着便偕同开国候离开了梧桐院。 杨若兮拿了装羊脂白玉镯的盒子看了看,随手丢到了珠宝店内的柜台上,其实要想修复好这只手镯哪怕精雕细琢也只需要三个小时左右,但为了让人看到她的努力,她生生将日期放成了三天,倒不是不想更长,而是五天之后便是映月斋重新开张的日子,她还是想去瞧瞧。 翡翠这时候才被获准踏足正房,手里拿着杨若兮的包裹,满眼的担心。 “没事,咱们还是按原计划见艾少夫人去!”包裹里包着她准备送给姚若雪的性感内衣,此时男人们都在花园游玩,前去找姚若雪正是时机。 翡翠话本来就不多,但眼色倒是极好,杨若兮不说,她也便不问,先行问了梧桐院里当值的大丫鬟姚若雪和艾敬轩的恋雪轩要怎么去;回转之时面上带着奇怪的表情:“二奶奶,恋雪轩就在梧桐院的东边,中间只隔了一座桃林。” “既然没多远,你苦着个脸作甚?”杨若兮走到门边的脚步顿了顿。 “可是,院里的姐姐说要去恋雪轩不能走桃林,需要从花园绕过去。”翡翠愁的便是这个,从花园绕。那得走多久? “既然主人家都规定不能走,那便绕路吧!”杨若兮看了一眼亦步亦趋的侯府丫鬟,“老夫人有命令你监视我吗?” “奴婢不敢!”小丫鬟被吓得面无人色,侯爷夫妇吩咐下来只是说杨若兮是贵客,需要好好侍候着,她哪里知道这人不但面色冷淡,说的话更是让人承受不住。 “那就行了,你还是回梧桐院守着吧,我待会儿就回。”杨若兮见把人家丫鬟吓成那个样子微微失笑,但也可见老夫人临走之时给下人打过招呼。倒不至于限制她的行动。 侯府冷清惯了,就连下人的数量也没多少,今日穆家这一大家子人来做客自然让一干下人都快要忙翻了。被杨若兮训斥下去的两个小丫鬟正准备去邂园禀报老夫人一声,却不料没走上两步就被负责茶水的妈妈唤了去,世子准备在花园里的煮茶待客,穆家两位老爷棋性大发,几位年轻少爷也是准备在花间吟诗作画。需要人去帮着打理茶水。 杨若兮和翡翠走了一遭才知道为何这庄子上出身的丫鬟也苦着个脸,敢情如果不走桃林去恋雪轩至少要多走两倍的路程,而且还要从花园中绕过去,谁知道这时候那一群喝了酒的男人们正聚集在花园的哪一处风花雪月? “我们从桃林穿过去吧!”杨若兮领先踏进了桃林中的青石板小道。 阴历五月初的桃林树上挂满了半青不黄的桃子,可以想见一两个月之前徜徉其中的风景有多美,要是再晚上一个月也好。正是新鲜桃子成熟时,可惜现在只能看着青青的果实流流口水罢了。 “二奶奶,原来桃林中有院子呢?”翡翠指着前方低声惊呼道。 五月午后的日照还算强烈。桃林中影影绰绰投下些许暗影,暗影中青石板道路分出了一条小径,直接通向了旁边一座看上去就分外精致的小院子,院门紧闭,没见着一个人影。 杨若兮目不斜视的从岔道直接穿了过去。“大惊小怪什么?有院子咱们不打扰便好。” “哦。”翡翠拎着包裹疾走几步追上杨若兮,她胆子小。这桃林中光线暗淡,让她生出一丝毛骨悚然的感觉来。 又走了大概十来丈,这条青石道路竟然又生出了一条岔道,通往一扇紧闭的院门,瞅着那样子,外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去处?隐隐约约竟然有声音传来。 翡翠身子一抖,让她跟在二奶奶身边跑腿保密没什么问题,可别让她遇上什么诡异之事才好!“二奶奶,咱们是不是走错了道?要不折回去问清了再走好不好?” “这进桃林不过就是一条直道,哪里有什么岔路?倒是你,来的时候问清了恋雪轩的方向没?”杨若兮也有些不确定了,青石板道路打扫得干干净净,不像是人迹罕至的模样,顺着大门往前几丈是一座山石嶙峋的假山群,顶上有个八角亭,峰下也有个隐隐透着光亮的山洞,青石板的道路就像是一条玉带直接通往了那处山洞,也不知能否走通? “往前走去那个亭子里看看远方,往后走去找丫鬟问问方向,你选择一样?”杨若兮给出了两个选择,倒不是她四体不勤使唤丫鬟,而是她这个身体的体力比起庄子上长大的翡翠差了太多;再说了,能有人使唤干嘛事事都要自己做? 不用过多的衡量,胆小务实的翡翠不怕跑路,就怕面对未知事物,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第二项:“二奶奶,您就在此稍候,奴婢去问问清楚再来!” 杨若兮早有预料,微微摇了摇头,“重新找个人打听,只问人桃林里的石板路是否能通往恋雪轩就好,别傻乎乎的给人说咱们就打算从里面过。” “奴婢省得。”翡翠这姑娘就是实诚,只要杨若兮吩咐下去的事情必定一板一眼办得漂漂亮亮;但若是没吩咐或是少吩咐了一句,对不起,她想不到更多的补充去。这样的人也便于掌握,在找到新的助手之前,杨若兮可不愿离了这听话的丫鬟。 翡翠刚刚离开,门扉外的声音竟然大了起来,似乎在向着院门靠近;杨若兮可不打算人家一开门就和她大眼瞪小眼,从这里进门的十有八九是刚才看到那小院子的主人,既然人家艾家的丫鬟都说了别从桃林里走,还是避一避为好! 想到了此节,她不禁四下打量,桃林的树木最粗的一颗也不过小腿粗细,哪里能藏得了人?别说树上枝叶不浓密遮掩不到她翠色的衣裙,单是爬树这技术活儿她也攻克不了啊? 不得已,只得提着裙子对准前方假山群狂奔而去,还好这座假山挺大的,两旁嶙峋的山石遮掩一个娇小的她还是绰绰有余。 嘭—— 木头门扉竟然是被人从外往内用极大的力气砸开似的! “你说不能进小爷偏偏就进来了!怎么?咬我一口不成。” 这声音?杨若兮微微蹙起了眉头,不就是玉瑾然那位张狂的“广哥”吗?为什么她要给玉瑾然取了这个外号,这还得取决于二十一世纪信息爆棚的年代。她还记得记得曾经看过一个综艺节目,里面便有一位奇葩的“广哥”,所谓“广”,便是“阔气”;其实就一面子至上,别人吃饭他买单、别人购物他给钱。并且是吃完了呼他去买单、购物买完了让他去刷卡,不过是尊称了一句便什么都忘到了一边,认为自己真是朋友满天下,人人都以他为尊似的,结果呢?要是真的以他为尊,还需要别人给他买单吗? 在杨若兮看来,玉瑾然就和那位给他印象十分深刻的“广哥”没什么两样! 从假山中偷眼望去,玉瑾然依然是玉面朱唇、神色飞扬,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嵌玉小银冠,银冠上的碧玉晶莹润泽,更加衬托出他的头发的黑亮顺滑,如同绸缎;往下一看,一身俗气的打扮再次让人大摇其头。 朱红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行走之间,长袍袍角下竟然穿着一条翠得发绿的绸缎阔裤! 杨若兮睁大了眼睛:难道顾妈妈就任他这样子出门么?上次和顾妈妈一道他虽然穿着打扮也显得夸张了点,但也没这么俗气啊!生生将他通身上下贵公子气质给破坏殆尽。 在他身后施施然走进另一位年轻公子,冰蓝色对襟窄袖长衫,衣襟和袖口处用宝蓝色的丝线绣着腾云祥纹,靛蓝色的长裤扎在锦靴之中,乌发用一根蓝色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清俊的眉眼乍一看和玉瑾然有几分相似,却又没玉瑾然那么张扬,嘴角微勾的弧度让他给人的感觉十分温暖。 蓝衣公子双手背在身后,听着玉瑾然的话时倒是明显的嘴角抽了抽,眉头微微皱起,看上去温暖之外又多了一份威严:“瑾然,注意你的仪态和称呼!” “称呼怎么了?小爷我对谁都是这么个样子!你教训我作甚?我可都没给你计较你骗我到你外宅的事情。说吧,你偷偷摸摸在你外宅的寝室外开了这个门是做什么的?金屋藏娇?”玉瑾然扯着脖子,即使变了称呼也是一副别扭模样。 ps:“广哥”说实话就是玉瑾然的原型!在某一次无意中看了什么卫视的《爱情保卫战》后偶就一直在想写一个个性就像里面那个奇葩“广哥”的男人,让女主慢慢调教,希望后面爱瑷能写出两者的矛盾冲突吧!当然,这男主的问题,说不定爱瑷一个手残就变了…… 102 挤做一处 “瑾然,我好歹是你舅舅,你就不能客气点么?” 蓝衣男子的一句话让杨若兮差点从石头后面一头栽出来,她这是什么狗屎运?穿越定理吗?她可没打算和皇子太子什么的有丝毫牵连,越发加紧了身子往后缩去。 “舅舅?那为什么我在幽州的时候不知道有个舅舅!”本来嘛,玉瑾然都已经转开了话题,谁知六皇子根本不吃那一套,“金屋藏娇”什么的也懒得解释一句。 “瑾然,身不由己这个词想必你也是听过,也被这个词限制过吧?”六皇子也是无奈,他和柔嘉公主间的年龄相差足有十八岁。柔嘉公主在艾贵妃的心里一直占有极大的地位、他从小几乎就是听着艾贵妃讲述他那早逝的姐姐一路走来的。 柔嘉公主作为皇上的第一个孩子,长相美貌、为人聪慧,很得皇上喜爱;但在她十七岁那年执意招了个商户出身的驸马爷伤透了皇上的心,连带的,皇上也冷了艾贵妃,却不曾想就是在那时候艾贵妃竟然时隔十七年重新有孕,几乎和柔嘉公主前后脚生下了皇上的第四个儿子;但这个儿子也没能挽回皇上的心意,艾贵妃所在的星瑶宫一时门口罗雀,直到这两年六皇子在国子监的表现颇好才堪堪挽回了皇上的心意,又开始关注起了星瑶宫。 为此,总算是让皇上记起了他早夭的女儿还有个孩子被他遗忘在幽州,那边下旨召了玉瑾然回京,这边皇上又再次病倒,这一病就是半年多,以至于再次忘记了玉瑾然的封号问题;朝廷事务又有两位年长的皇子把持着,再有来自于各方的种种原因,就算六皇子有心想要帮忙也无从帮起;开国侯府倒是一直想对玉瑾然伸出友谊之手。无奈这孩子心存怨念,竟然谁也不管不顾,声称他自己便可以在京城里闯出一片天来。 玉瑾然眉毛一竖,眼看就要炸毛了,想六皇子也是吃过他荤素不忌无法无天的亏,遇到玉瑾然,那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六皇子赶紧退后了一步道:“你不是想知道这儿是谁的府邸吗?这是开国侯府的后院,你往左边走,不远就到了侯爷和夫人住的邂园。你自去和他们多多亲热亲热,我前面你也知道不敢离开太久!一个时辰后我来接你。”一句话说完,六皇子转身便走。出了木门后自然有他信任的手下锁好了门做好的伪装,玉瑾然察觉不对想要追过去为时已晚,只得恨恨的提了木门几脚,可惜木质僵硬,最终疼得他抱着脚尖跳着退了好几步。 “哼。都说为我好!我怎么就看不见。”玉瑾然嘟囔着靠在了门上,神情低落萧索。 六皇子的实际年龄其实比玉瑾然只大了几个月,心计却不是玉瑾然这样单纯的人可比的;正如玉瑾然先前咋咋呼呼中说的那样,墙外正是六皇子七弯八拐置下的一座府邸,偶尔便会到此住上一段时间,只是没人知道他的这处外宅有一道后门。和开国候夫妇的住处相差不过一里路程;更没人知道,他住在外宅之时多半就是宿在桃林里的小院中。 要知道,和外臣走得太近一直便惹人猜忌。六皇子这一手也是不得已为之;这玉瑾然油盐不进,艾敬轩不知道找了他多少次,他宁愿捧着大把的银子和袁熙之流鬼混,也不愿意理会艾敬轩的善意。不得已,六皇子只得想出这一招。希望自己睿智的舅舅舅母能够说服脾气执拗的他,毕竟。要是等到皇上想起玉瑾然之时见到却是个纨绔子弟,还不知道怎么生气发怒呢,到最后伤心的只会是艾贵妃。 站了约莫几分钟,玉瑾然唰的站直身体:“你让我往左我就往左?为什么要听你的,我偏要往右,要是遇到了人,我就直接说你六皇子勾结开国侯府,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玉瑾然真的转身往假山方向走来,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不时踢一脚路边的树木或是扯一支树枝在手里蹂躏,总之没一个细胞安宁着。 突然,他停在了假山前,和杨若兮藏身之地只隔着一块石山,吓得杨若兮大气都不敢出一个;这小子,要是他真的拉着她非要说什么六皇子勾结开国侯府的话题可怎么办? “路悠冥!别以为你和我娘一个娘胎出来的小爷我就必须听你的!小爷我有那么多的朋友,还需要你们这些靠不上的亲戚作甚?我娘是个大骗子,明明说外祖母、舅公都会疼我的,可为什么你们都从来不到幽州看我一眼?”玉瑾然一拳头狠狠砸在了假山上,杨若兮都能感觉到那拳头砸到坚硬假山的疼痛,他脸上却只有悲伤和茫然,似乎疼的并不是他的手。 “我不要见什么舅公、舅婆!别以为骗了我进这个院子事情就算完了,反正今后我是不会信了你的话的。娘说过,她只有你们这几个亲人,暂且饶了你们,不然晚上娘会找我聊天的。”说完,玉瑾然再次狠狠啐了一口,打量了一番四处环境,见了假山旁边的围墙,低声喃喃自语道:“你以为关了门就行,这边不是还有墙吗?小爷我武艺高强,跳一堵墙算得了什么?等着我过去后把你那边砸得个稀巴烂。” 杨若兮这才定睛一看,可不是!从小道爬上假山之后和围墙高度几乎比肩,只需要轻轻一跃,保准就站在了围墙之上。玉瑾然不打算四处瞎嚷嚷六皇子和开国侯府的关系那绝对是一件好事,但关键是杨若兮藏身的地方正好是假山和围墙的夹角,虽然上假山的小道不在这边,但待会儿玉瑾然只要是打算跃进围墙,脚下的视线绝对的一览无遗! 那厢,玉瑾然已是潇洒的一个转身,步伐迈向了上假山的窄小步道。 怎么办才好?杨若兮也急了,躲在这里听了这半晌的壁角,不但见识了玉瑾然对待六皇子的态度,还知道了六皇子和开国侯府过从甚密的关系,更是见证了一个迷茫少年的种种不为人知的一面,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若是有人知道了这些秘密,玉瑾然哪里会善罢甘休,弄不好杀人灭口都有可能。 珠宝店!杨若兮想到了珠宝店,右手连忙抚上了左手手背,郁闷的想到怎么忘记了这个偷窥作弊利器?早就该躲进去以防万一,何必还在这个夹角里左右为难。 很显然,杨若兮错估了玉瑾然找六皇子路悠冥算账的迫切心理,也错估了珠宝店开启所需的时间,就在她脑海里“看”到珠宝店柜台的那一刻,头上已是风声突起! “咦?—— 啊——”这是玉瑾然迈步之时突然发现脚下有个窈窕身影的惊讶声和他一脚踩空的惊叫声! 嘭—— 这是肉和肉撞到一起的闷响声! “唔——”杨若兮根本就发不出痛呼声,玉瑾然一脚踩空之时她虽然也采取了措施努力将身体往墙边缩去,但也被玉瑾然落在她与假山间巨大的冲力挤得撞向了墙壁,背部剧痛痛得她金星直冒,偏偏嘴巴被玉瑾然的肩头堵得个严严实实。 “嘶!痛死我了……”玉瑾然喘了一口气,浑身无一处不痛,尤其是背后,肯定被凌乱的假山石头给刮出了不少伤痕,胡乱的伸手就想将挤着他的物体往外推。 这一推又让杨若兮痛彻心扉!方才她一个人躲在这里翻转腾挪都有些困难,更别说又生生挤进来一个人,两人现在属于面对面被卡在窄小的石缝中,玉瑾然的蛮力一动,她的腰腿便往边上的石头上靠,根本就出不去;只好忍着疼痛努力将脚垫高,嘴巴这才脱离了玉瑾然肩部,张嘴就是一顿臭骂:“推什么推!有种你自己挤出去啊,笨蛋!痛痛痛痛痛……” 原来是玉瑾然终于发现他是和一个女人被困在一处了,心里一片冰凉,听着声音耳熟,想要看清究竟是谁,可因为姿势原因,唯有将杨若兮的头抬起来才能看到,可杨若兮身后是牢固的围墙,他的一只手动不了,只得用另外一只手想要提着杨若兮拉高她的身体看个清楚。 “玉瑾然,你住手!”杨若兮痛得冷汗直冒,没了力气吼人,只得低低叫了一声。 玉瑾然垂下眸子,他已经知道这人是谁了:杨若兮!段皓庭的表弟妹,一个有夫之妇!一个巧舌如簧胆大包天的女人。 “你听到了什么?”不问杨若兮为何在此,反而担心起他嘀嘀咕咕抱怨一通的话被她听个清楚,这多没面子!面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什么都听到了!”杨若兮懒得和他说,遇到这人就不舒服,虽然刚才她挺同情他的遭遇的。 “你……”玉瑾然正准备杀人灭口之际,杨若兮却是补充道:“杂七杂八的一大堆究竟是什么个意思?现在你能不能别想些乱七八糟的,还是赶紧想法子出去!你不是武林高手吗?重新飞上去啊!会不会缩骨功啊,把你的骨头缩小从边上滚出去!我真是运气背,好好的在这里找个东西都有横祸从天而降!” 玉瑾然一时呆了,这唠唠叨叨都是什么啊?不过怎么她说的武功自己都不会?缓了这许久,他发现除了后背可能有点小刮伤外,身体好像没多大问题,这都全耐有个人肉垫子在下面,似乎也真的是自己害了人? 103 内衣事件 呆怔之后玉瑾然便是一阵懊恼,面部表情扭曲的喝道:“给爷闭嘴!烦人的女人。多话!” 这下子轮到杨若兮呆滞了,曾几何时,她竟然沦为“烦人的多话女人”这个角色了?她怎么好像遇上玉瑾然就有控制不住情绪的趋向? 一句话就将杨若兮说到消音,玉瑾然很是得意,单手摸到了一处缝隙,或许挤过去两人聚能错开这样谁也动不了的局面,却不料身体刚刚微微一动,胸前便传来一阵异样,坚实挺拔,令他浑身发热。 垂眸一看不要紧,鼻子内一阵热流上涌!杨若兮外面罩着的翠纱春衫被扯到了一边,肚兜也被拉下了几寸,二分之一杯的蕾丝聚拢文胸正好将胸前挤出完美的弧度,两团雪白的圆球正被他的动作挤压变形,看起来格外惑人! 滴答—— 杨若兮只觉着胸前一凉,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人间蔓延;看不到玉瑾然的表情,杨若兮还以为他是哪里受伤颇重,毕竟是她吓得玉瑾然失足,自己身上其实没多大损伤,可要是玉瑾然为此有个三长两短可不得了。 “喂,你怎么了?哪里流血了,要不要紧的?”杨若兮努力的收腹缩臀,竭力往里面的假山上靠去,这么一来,外面的空间便会增大,玉瑾然说不定就能先出去;“玉瑾然,你还能用力吗?往外动一动。” 玉瑾然没答话,先前用来推杨若兮肩头的手掌往下一滑,落在了她胸前,好奇的摸了一把,入手软滑,弹力十足…… “你干什么?我让你往外挪挪身子,你可别又推我。”可怜杨若兮迟钝得没发现被人猥亵。私以为玉瑾然必定也和她一样看不清情况,在胡乱推搡她呢。 殊不知玉瑾然此时的表情有多震撼,眼中更是光芒闪个不停,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你不是说二奶奶就在此处吗?人呢?说吧,那女人让你骗我来此作甚?”也幸好玉瑾然一直处在呆愣当中没有答话,否则便不会听见这质问的讨厌声音。杨若兮挪动的身体僵在了原地! 穆清风!竟然是穆清风!他怎么来了? 玉瑾然也从震撼中回神,正准备说一句什么之时,一只略略带着冰凉的手掌压上了他的唇间。 外面传来了翡翠带着惊慌的辩驳:“二爷,奴婢没说谎;二奶奶明明就是在这里等奴婢的。” “你最好祈祷杨若兮那女人别乱走,否则侯府一改先前的主意我便立刻休了她!”穆清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气急败坏。 玉瑾然眼里闪过一丝了然。无奈他背对着假山另外那侧,根本没办法窥得穆清风真容,只是觉着这人说话怎么就那么惹人厌呢? “二爷。奴婢这就去找二奶奶,您在此稍待。”翡翠早就有杨若兮打过招呼,只认杨若兮一个主子,不幸被穆清风抓个正着不代表她就要事事顺着穆清风。 “行了,不用去找她了!爷懒得等。”穆清风一副意兴阑珊的口气。越过玉瑾然的肩头,杨若兮却是从穆清风的眼中看到了满满的喜意。 翡翠正为着不见了杨若兮着急,听穆清风说不用找了不禁急上心头:“二爷,您在此等等吧,容奴婢前去找找再说。” “你听不懂人话是吗?让你不用找就不用找了,你待会儿帮我带个信儿给她;开国候小公爷和本公子一见如故。留了我单独一人宿在开国侯府彻夜畅谈,她也暂时不用回府了!还有,本公子看小公爷夫人似乎对她印象还算不错。让她给本公子精心点;说不定看在她还有用的份上本公子倒是可以考虑回府后偶尔去她院里一次,让她依旧保有穆家二奶奶的地位!否则依然像以前那样不进她杨若兮的房门,让她继续做她的活寡妇!” 一连串的话穆清风说得极快,末了甩袖便走,像是多和跟杨若兮有关的人说上两句话也膈应似的。若是被人看见亲和有礼的穆二公子竟然有此等面貌。真不知要跌落多少下巴。 翡翠在穆清风走了之后又在原地愣了片刻,这才像是被烧了尾巴的猫急速的冲向了假山下青石板的石洞中。嘴里还不忘大呼小叫道:“二奶奶,你在哪儿啊?” “活寡妇?寡妇我知道,是丈夫死了的意思?那穆清风怎么自己诅咒自己啊?”玉瑾然这次的动作虽然还是稍显粗鲁,但也好过胡乱推搡了,总算是一个往里挣,一个往外迸,稍稍将身体分了开来,他不忘自己心中的疑惑,咕哝着问了出来。 “嘶……”杨若兮只觉得背上湿了一大片,也不知道撞成什么模样了,偏偏还撞上玉瑾然“纯洁”的好奇眼神,当下压低了声音回道:“你还小,这个问题太深奥!不如你去问问顾妈妈吧!” 没打算继续和他待在这密闭的空间中,杨若兮一把将玉瑾然从石头缝里推了出去,也跟着走了出来,忍着背上的疼痛,姿势难看的追着翡翠的脚步奔了过去。 她没看到,石头后面的玉瑾然面色奇怪的盯着她沾满青苔的后背看了许久;之后艰难的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个包裹,打开了看了一眼后本因为疼痛苍白的玉面一下子红得滴血。 只见他迅速的伸脚,踢出去…… 在脚尖即将碰到包裹之时却又堪堪住了脚,不是因为他背上的疼痛,而是他脑海里出现了那一对雪白的圆球,如果没看错的话,似乎就包裹在这奇怪的衣料里!想到此处,他鼻间又有一种没办法控制的热流涌上。 最终,他重新低下身子胡乱将包裹裹成一团,明知四下无人,却还是左右打量了一番后,动作飞快的将包裹塞进了怀中,看上去高高鼓起一大坨,奇怪至极。随后重新攀上假山,一个飞跃,但听得闷哼声之后便有人围拢问了些什么;然后便是玉瑾然呼天抢地的哀嚎:“路悠冥,小爷知道你就是这样子害我的,竟敢趁着小爷我睡觉偷袭我;幸好小爷见机得快翻墙逃了出来……” 一番话模凌两可,急得六皇子真想让人封了他的臭嘴,不过看在他还算口下留情,没有用“六皇子”这个称谓四处嚷嚷,否则麻烦那才叫大了!但另一方面,六皇子还是有些欣慰,这小子也不算太混,他不是口口声声要揭发么?还不是只字未提,可见也不是一点儿也不顾念亲情,想必加以引导,让他认同这些亲戚也不是没可能。 且不说路悠冥怎么和玉瑾然继续沟通,但说杨若兮追着翡翠走过了假山下黑黝黝的洞口,眼前顿时豁然开朗,一汪荷塘打满了花苞,塘上一条曲折的木质回廊直接通往对面的美丽庭院;此时回廊上正有几个人匆匆忙忙迎面而来,领路的正是满面焦急的翡翠。 姚若雪提着裙子紧随其后,不住的安慰道:“桃林院子里这些时日没人住,不会出现有谁掳走你家二奶奶的事情来;而且来路其实并不算远,也只有这一条道,倒是假山那边风景颇好,你家二奶奶会不会因为贪看风景没听到你唤她呀?” “少奶奶,那边是不是穆二奶奶啊!”姚若雪身边的丫鬟霜降指着仪态狼狈的杨若兮惊呼道。 “可不是我们家二奶奶!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翡翠一下子便急了,飞快的奔向杨若兮身边,只来得及扶住差点倒地的她:“怎么奴婢走开一下子二奶奶就伤成这幅模样?要是被秦妈妈知道非得怪罪奴婢不可。” “杨姐姐,你要不要紧?”姚若雪也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来到了杨若兮身边。 “没事,刚才我看假山上风景不错,本打算上去歇上一歇,谁知道假山上青苔太滑摔了下来;翡翠叫我的时候我听见了,只是回应的声音太小,她没听见。”杨若兮虚弱的说道。 “二奶奶,你手边的包裹呢?奴婢去寻过来。”翡翠检视完杨若兮背后的伤势松了一口气,还好后背只是淤青,倒是青苔蹭了满背,头发也散了大半;不过那包裹却是不见踪影,里面装的东西她知道,那可是不能见人的东西,别被别人捡去了。 “那我们回头找找去!”杨若兮也知道东西不能丢在那里,可又不放心翡翠一个人回去寻找,谁知道玉瑾然还在不在那里,要是在的话才真正是说不清了。 “杨姐姐你要不要紧……”姚若雪看着杨若兮“争先恐后”的动作自动消音,想必杨姐姐不像一般闺阁女子那样有一点伤就呼天喝地弄得天下皆知吧;瞧身上一片狼藉都还生龙活虎的样子! 若是杨若兮知道姚若雪的这番见解怕是要哭笑不得了,她这么逞强还不是不想让事件扩大,好在玉瑾然踪迹全无,不过石头缝隙里被她找了个遍也没发现那套惑人的紫色内衣。 “二奶奶,你是在这里摔着的吗?会不会掉到林子去了。”另一端,翡翠和霜降、寒露两个丫鬟正细细的在地上扫视着。 姚若雪站在路中央满脸的好奇:“杨姐姐,是什么礼物啊?我看到你家送给祖母她老人家的镜子了,好神奇啊!还有送给祖父的茶叶,让轩哥很是吃醋;还有思睿弟弟,想不到他的画作能让母亲看得入迷……” ps:亲爱的童鞋们!这一章是粉红整数“十”的加更哦!上月要粉红的时候才差了一章加更后日争取还上,不然会被说食言而肥滴! 明日就是爱瑷的生日,希望能看到你们的祝福哟…… 104 黑纱诱惑 看到家人都能收到那么心悦的礼物,姚若雪可是心痒痒的,对杨若兮准备的礼物也抱了极大的信心,这种情况下杨若兮就算想说找不到了也觉着不好意思,只好抚上左腕胎记,翻了一套自己前世只下水洗过一次的黑丝内衣,好在前世不曾在穿这方面亏待了自己,内衣还是有那么十套八套的放在衣柜里替换。 翻内衣的时候犹豫又犹豫,还是将存货的“abc”翻出了一个小包,一并用布头包了起来,扬了扬:“找到了!” “找到了?!真的太好了。”翡翠丝毫不觉着怎么循着二奶奶的吩咐三个丫鬟找不到的东西,二奶奶却在不同的方向找到有什么奇怪。 姚若雪则是伸手扶着杨若兮,“也幸好找到了,否则看你摔成这样还帮忙找东西我怎么过意得去?霜降,你来背着穆二奶奶回院子,寒露去把府里的药嬷嬷找来。” 在开国侯府这样的内院总是备着医术还算过得去的嬷嬷,这些嬷嬷在年轻的时候便跟在太医院太医们的身边,能学到多少端看太医是否藏私、本人是否愚钝。开国候府上的药嬷嬷可不简单,当年跟随的太医曾经是太后专用,后来被柔嘉公主讨来聘入了开国候府,医术精湛,为人也慈和。 听到姚若雪有请,并没有因为她年轻资历浅而轻忽,来得很快。掀开杨若兮后背的衣衫,姚若雪不禁倒抽一口凉气,雪白修长的脊背上满布淤青,个别地方还渗着血迹,也不知道杨若兮是怎么撑着都没怎么呻吟呼痛。 “二奶奶……”翡翠则满是自责,早知道二奶奶的伤势这么厉害,刚才还去找什么包裹啊。 “你们都一副凄惨兮兮的样子干什么?我都不觉得怎样了!”杨若兮被药嬷嬷摸筋骨的手给压得差点岔不过气儿来。忍不住正想掉眼泪之际偏偏又看到姚若雪和翡翠那如丧考妣模样,不得不忍痛安慰这两个;她这个样子说来都是自找的,别人自责个什么劲儿!再说了,就算自责,也该那杀千刀的死孩子自责,下次见到他非得要回点医药费、精神损失费什么的。 “还好穆二奶奶只是撞到了平整的墙上,骨头没什么损伤,皮外伤也不打紧,只是有些疼痛;外敷几天活血化瘀的膏药就行。”药嬷嬷很快下了结论,回身在药箱里寻找合用的膏药去了。 “那……若是落下来擦挂到了假山上会不会伤得很厉害?”杨若兮想到当时嗅到的淡淡血腥味。而且她也瞧见她胸口的几滴鲜血,还吓了翡翠一大跳,还是她用牙齿撞出血的借口敷衍了过去。也不知道玉瑾然是不是伤得很厉害? “撞到假山的话当然没这么轻松了,伤着骨肉也说不定!二奶奶这也算是运气。”药嬷嬷找了膏药,唤了翡翠到一边交代外敷内服的禁忌。 姚若雪趁机扭扭捏捏坐到了床边,绞着帕子很真诚的道歉道:“杨姐姐,真的对不起!轩哥就常常说我做事情太过莽撞了。我还不承认;可今天却是为了我的小私心,害得你疼了这么久。” 这单纯的姑娘能有这点觉悟也算不错了,而且知错就认,看样子以后也会改;这样的单纯易懂的人最是容易相处,勾心斗角挂了假面具已成习惯的杨若兮不排斥和她做好朋友!当下伸手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将帕子从她手中解放出来:“别和帕子置气了!快去看看礼物喜不喜欢。否则可就白费了我多痛这么一阵。” 药嬷嬷这时候已经安排了翡翠跟着她身边的小丫鬟去她的院子拿药,回身又帮着杨若兮把了脉,这才告辞道:“穆二奶奶注意休息。老身就不多打扰了!” “诶,嬷嬷等上一等,”杨若兮连忙出声:“这诊金还没给你呢!”不给钱就给人看病,能看得好吗? “穆二奶奶说笑了,老身吃住都在开国侯府。每月还拿着为数不少的月例银子,哪里需要另外的诊金!”药嬷嬷笑得客气。可杨若兮从来就不愿白欠人人情,手掌一翻,多了一对珐琅银钗,“嬷嬷在侯府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若兮虽只是一介庶民,但好在家中还有个手艺尚可的珠宝匠人,这对珐琅钗子嬷嬷用来盘发再适合不过;还请嬷嬷莫要嫌弃。”杨若兮刚才一直留意到药嬷嬷时不时理理头发的小动作,细看才发现这位嬷嬷的头发又多又密,用普通的钗子根本就没办法固定;但她设计了几款素净的钗子却是仿造了现代常用的大发夹改出来的。 药嬷嬷眼前一亮,她平日用的钗子只是双柄,杨若兮递上的却是四柄,一对钗子合起来正好能收拢散乱的发丝,再簪得一对金簪在发髻上,想必能利落许多;杨若兮这对钗子倒真的是送进了她的心里。 杨若兮见药嬷嬷神情微动,干脆微微侧了身子,将一对钗子合起来微微一折,八只钗柄交叉合拢,再用这时代人惯用的头绳缠上,分明就是一个固定的大发夹,珐琅的色彩鲜明,点在银钗上看上去大方明朗,戴上去体面又实用。 “嬷嬷您就拿着吧,我的伤势还要您多费心了!”杨若兮伸手一塞,在姚若雪进门前顺利的将钗子放进了她的手中,重新在床上趴好:“姚妹妹帮忙送药嬷嬷回院子。” “哦,好!”姚若雪微微失神,但还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行至药嬷嬷面前,“嬷嬷,我送你出去。” “少夫人严重了,老身不敢劳烦您相送,这就告辞了!”药嬷嬷岿然一叹,将钗子收入怀中,对杨若兮福了福身子,“穆二奶奶保重,老身定会尽心尽力。” 待得药嬷嬷出门,姚若雪迫不及待的凑到杨若兮身边,眼神贼兮兮的打量杨若兮后背光裸的上半身,“杨姐姐,你送我的是不是就是你穿在肚兜里的这东西啊?可这玩意儿怎么穿的啊?穿着是不是就你那样?”配合着她惊叹的眼神,姚若雪比了比杨若兮因为穿了内衣收拢在一处显得形状姣好的两团。 “是啊!要是你觉得难为情的话可以不要。” 杨若兮知道这个时代毕竟还很封建,她这样算不算教坏小朋友呢?扫了一眼姚若雪发育完全的前胸,也不知道是不是成亲早的原因,那里的弧度很不错,若是再加上内衣烘托,绝对是“杀”人凶器。 “怎么不要?”姚若雪赶紧一缩身子,像是慢了杨若兮就会将东西重新要回去似的;“大不了我只在房里穿给轩哥看!” 孺子可教!看不出来姚若雪做妖孽的潜质不少嘛,都知道诱惑男人了。“对,就穿给你轩哥看,而且次数别太多,隔上一段时间穿给他看上一次;别什么都予以予求,不然男人还以为你没了他不行,时间一长那份珍惜和新鲜感便过去了!”说到这些,杨若兮的神情飘渺,在一夫一妻制的二十一世纪都不能让爱情保鲜,何况是这三妻四妾盛行的古代;看来最可靠的只有钱财,她不是靠着珠宝店将生活越过越好吗? 姚若雪探究的看着杨若兮失神,试探着问道:“杨姐姐,我听说你夫君对你很差,他就是贪图新鲜吗?” 杨若兮苦笑:“算是吧!” “那个男人真没有眼光,放着你这么优秀的妻子不顾,跑去和妾室生儿育女;我让轩哥教训他一顿给你出气。”姚若雪义愤填膺的宣布,撸了袖子,气势汹汹就准备出门;杨若兮赶紧抓住她的衣袖,牵扯得背上又是一痛,“哎哟……” 姚若雪连忙停步,双手都不知道该扶着杨若兮的哪?懊恼道:“看吧看吧,我又害得你疼成这个样子,真是没用!” “有用有用,只要你别咋咋呼呼去帮我报仇我就没事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姐姐在此多谢姚妹妹的好意了!”若说杨若兮遇上玉瑾然机会忍不住说教,那她遇上姚若雪就会情不自禁说很多宽慰的话,这两人活脱脱就是她的克星。 “姚妹妹不如把包裹拿过来,里面还有样好东西我教你使用!”她不得不转换话题,免得这妮子真的冲出去找穆清风算账。 一刻钟之后,姚若雪红着脸蛋拉着衣襟扭扭捏捏站在了杨若兮的面前,白衣胜雪的层层轻纱下,黑色性感内衣透出淡淡的影子,胸前挤出傲人的弧线,前凸后翘标准大“s”曲线配上她单纯梦幻的鹅蛋脸,真可谓是天使面孔、魔鬼身材,艾敬轩的眼光还真是不错! “杨姐姐,为什么这内衣是黑色的啊?而且不是该穿深色衣服遮掩一下吗?为什么要穿白纱裙?”姚若雪的问题还挺多的,只差没说黑色不吉利了。不过她自己也承认,她瓷白的肌肤在黑色的映衬下像是熠熠生光,她自己都忍不住想要摸上一把。 “若是单独在卧房里,我还要建议你将身上的纱衣脱到只剩下一层!你想知道为什么的话,今日便可以这样试上一试,效果立马就能呈现。”杨若兮前世没有闺蜜,不知道和人谈论这些话题竟然会让人心跳不自觉加快,有一种做了坏事的快感! 105 喜讯频传 杨若兮发现,古代闺阁女子的脑筋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嘛!单单是给姚若雪说了说长着翅膀小天使的用法她就能举一反三的想到这是一门赚钱的生意! “杨姐姐,这个好!等我葵水来了之后试过能行我立刻就找丫鬟婆子拆开来看看能不能做出来!你说那些海外的人怎么这么聪明?连这么贴心的小东西都能想到?不过也怪羞人的。 ” “杨姐姐,若是这生意能做我分你五成分子好不好!轩哥就常常说母亲和祖母之所以能活得比那些后宅女人鲜活都是因为有事情寄托,人家也不想整天只在院子里写写字念念诗这么无病呻吟;还真愁着找点什么事情混着时间,你就帮我送上了个大机会!而且这叫‘内衣’的也不差,不过我才不想把这些好东西拿出去和人分享,那些本来就是狐狸精的人岂不是更狐狸精了!” “哎,也不知道我的葵水什么时候来?咦?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怎么像是隔了许久?” 看着姚若雪兴奋完了一个人在那掐着手指头背着什么父亲生日回府后来的葵水,那时候正月才刚刚过完…… 噢!买噶!正月刚过完来的大姨妈,现在都五月初八了,已婚妇人这代表着什么?上辈子她足足等了好多年,大姨妈还是标准的一月一来,从不乱码。 “若雪,你以前的葵水一般什么时候来一次?”杨若兮问得有些轻,这有可能是她亲眼见证的一个喜讯啊! “以前,你不说我还真的忘了!”姚若雪眼前亮色一闪而没,想起了之前的均匀,这时候倒是有些伤怀了,“杨姐姐,你说我是不是病了啊?以前我觉得葵水隔不了多久就会来一次的。” 这让杨若兮怎么回答才好。难道姚若雪身边的嬷嬷和丫鬟就这么轻忽么?不过说来也怪,来了恋雪轩许久,杨若兮不过见了寒露、霜降、小寒、大寒四个大丫鬟,“难道就没有丫鬟婆子帮你记着葵水的日子吗?” “以前有的,不过因为我是和娘亲在乡下住着,那些管事妈妈总是限制这样、限制那样的,还教着我身边的丫鬟在我来葵水的时候爬轩哥的床,我太笨了又不会管教;结果轩哥一气之下就帮我把她们全打发去了庄子上,换了他身边的六个丫鬟在恋雪轩侍候。 ” 都说傻人有傻福,姚若雪看来是遇上个真心怜惜她的好丈夫了。坐怀不乱才是真君子啊!希望能够坚持得够久。和姚若雪解释起来一定完不了,干脆用事实说话,高声唤了守在门口的小寒:“小寒。你再去请药嬷嬷来一趟。” 小寒不知所谓,看了一眼姚若雪,却见姚若雪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知道这位少奶奶在少爷心里是个宝,哪里敢怠慢。飞快的追着药嬷嬷离开的足迹跟了出去。 “都需要叫药嬷嬷了?难道我真的是有病?”姚若雪明媚的大眼睛瞪得溜圆:“怎么办,轩哥会担心的!” 杨若兮朝天翻了翻白眼,越发觉着女人都该有份自己的事业,想菟丝花似的攀附在男人身上,说话行事都围绕着男人来,这样的生活太可怕;若是有朝一日男人的恩宠不在。菟丝花还能顺利的存活吗? “若雪,你别那么爱胡思乱想好不好!葵水不至难道就是坏事吗?你不如想想,要是打算最快用月事带赚钱应该怎么做才好?用什么人在什么地方开铺子?需要怎么宣传造势?面对的又是些什么层次的客户。能不能将物品分位上中下三个档次?”杨若兮没招了,希望姚若雪还不是那种离了男人活不了的类型,不然今后有的哭了。 不得不说,杨若兮的心态太过悲观,大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危机感;既然对姚若雪有好感。她就不想她陷得太深,得让她知道除了男人。还有能投注心血的地方;并且,要是调剂得当,男人也不是穆清风那种渣男的话说不定还能两者兼收,岂不是美事一桩! 好在姚若雪虽然单纯,但决定了一件事情还是会全身心投入去做,听杨若兮抛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也情不自禁开始考虑着能动用的人手和资金;一时间,两个女人一坐一趴,聊得煞是热乎! 药嬷嬷刚刚回到院子还没放下药箱小寒就追了出来,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拉着她就往恋雪轩奔;若不是才收了杨若兮一对钗子,药嬷嬷还真的不想为一个庶民妇人一趟又一趟的跑,所以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都能用上。 就在药嬷嬷刚刚出门后,老太太身边的春分也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当听说药嬷嬷被少奶奶请去给穆家二奶奶看伤后不禁跺脚低骂了一句:“这不是害我吗?”接着便急急忙忙赶回邂园禀报。 开国候夫妇俩此时正在邂园门口翘首以盼,见了春分一个人回转,老夫人不禁上了火:“让你去叫药嬷嬷随我们走一趟,人呢?” 春分无奈,只得照实禀报,老夫人听罢愣了愣,最后还是开国候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待会儿若是吴侍卫带了大夫来后院,你直接让他们来桃林小筑!” “你说这事情怎么就这么不凑巧?也不知道杨氏的伤要不要紧。吴侍卫出府请大夫毕竟要一段时间,不是说那孩子身上都见了红,不如我们赶紧去桃林那边,派人去恋雪轩接了药嬷嬷直接从假山那过来吧。”老夫人面露愁容,想着刚才接到的消息,不禁叹息了一声。 “杨氏那边倒是正好,不是正愁着没借口多留上几天么!我看轩儿和穆家老二分明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样子,偏偏还留人家‘彻夜畅谈’,也不怕人家侃侃而谈,他在一旁呼呼大睡!”老侯爷也是行武出身,对于男人受点皮肉伤没老夫人那么紧张;倒是觉着老夫人有些小题大做了。 老夫人也就着这个消息盘算开了,“也是,待会儿和药嬷嬷说一声,不管杨氏伤势如何都和穆家人说不适宜挪动;留她个三五天应该不成问题,也不会惹人怀疑吧。” “嗯,待会儿我去桃林小筑先看看;你去恋雪轩‘问候’下杨氏。”老侯爷在桃林的青石板道路上和老夫人分道扬镳,背着手迈着小方步往已是戒备森严的桃林小筑走去。 老夫人由四个丫鬟、两个管事妈妈陪着穿过假山直达恋雪轩,刚刚走到院门口便听到客房那边叽叽喳喳很是热闹;举了手让丫鬟拉住了守院子的粗使丫鬟,一行人长驱直入,正好听见药嬷嬷带着几分责怪的严肃语气:“你说你们是怎么侍候少夫人的!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往上禀报,当真是觉得少夫人身边没有人能制住你们不成!” “奴婢不敢,实在是少爷吩咐过不得拿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就四处宣扬。” “还狡辩!今儿若不是穆家二奶奶机敏、若不是少夫人身体一向康健,万一出个什么差池悔之莫及!”药嬷嬷依旧不依不饶,听得老太太都微微皱眉。 “嬷嬷,还是别责怪霜降她们几个了!都是未嫁的姑娘家,谁知道那么多啊,还是赶紧让人去禀报老夫人和夫人吧;霜降,还不引嬷嬷到那边喝茶,顺便请教下嬷嬷这个日子的孕妇都该有什么禁忌;大喜的事情都别哭哭啼啼的。嬷嬷也是为你们好,这时候被骂几句总好过万一少夫人有个什么闪失被问罪的好!”杨若兮劝架的声音带着清冷,命令人的时候也自带着让人心服口服的威严;这越俎代庖的命令若是换了其他,老夫人定会生怒,可此时在她听来无异于天籁! 艾敬轩成婚差不多十来个月了,姚若雪的肚子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对于数代单传的开国侯府来说还是相当着急的;没想到一来就听到如此喜讯。 推门而出的小寒正好看到老夫人喜悦的面色,当下机灵的一福身子:“给老夫人道喜了!” “喜,是喜!都有赏赐!”老夫人愉悦的绕过小寒,大步进了客房,“刚才药嬷嬷说多亏了若兮机敏,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若兮身上的伤是因我那乖乖孙媳妇所受不成?” 侯府的人都知道桃林是禁区,没有老侯爷夫妇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入;姚若雪也只是在艾敬轩的陪同下走过几次而已,这时候哪里敢说杨若兮是在桃林受伤,反正杨若兮沾了青苔的衣服已经毁尸灭迹,姚若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来个打死不认,顺着老太太的话就接了过去:“可不是,要不是杨姐姐垫着,今儿摔着的就是我了!不过也怪我太不懂事了,竟然就因为想要和杨姐姐说是房间,没带一个丫鬟就往水池那边去。” 这么一来,丫鬟们也不会受什么责骂,杨若兮还能得上一个功劳,想必以后出入侯府老夫人她们不会有太多微词吧! ps:【又到了不要钱闲聊时间!谢谢各位童鞋的粉红支持,爱瑷爱死你们了,群么么一个!今日加更的一章粉红票整数“十”的加更,以后每到“十”都会加更一章的;上个月第一次要粉红票破零的时候欠下来一章这周会补上,不还债心里总觉着亏欠啊! 另外,明日是爱瑷生日,大家能多给粉红神马的让爱瑷开心一整天么!另外,神马都求哈……】 106 桃林叙话 开国侯府少夫人有喜了! 这是多令人欢欣鼓舞的好消息啊!一时间恋雪轩的丫鬟们面带喜气有的往花园去了,有的往外院找人去姚府报信;当然,去花园报信的丫鬟是老太太身边最得力的两个,口齿清晰、伶俐乖巧。 艾敬轩和世子得了消息后乐得差点跳起来,穆元阳和穆元森连声道喜;谷雨又将杨若兮因为救少夫人身体受伤的事情连捧带赞的说了一遍;艾敬轩愣了愣,背上也是出了一身冷汗,总算和穆清风说了一句真心话: “穆二哥,敬轩在此要向你道个歉了;也不知嫂夫人伤势如何?” 穆清风对杨若兮那叫一个疾言令色,但让他面对艾敬轩这样的权贵,他又会是一副翩翩君子的端方之态。先是带着喜气的表达了对艾敬轩夫妇的祝愿,然后委婉的表示杨若兮即使为了侯府少夫人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辞,最后当然对于艾敬轩的邀请洋洋得意,破例的请求了穆子墨回府后要好好招待杨家三兄弟,因为他和杨若兮至少今晚是没办法回去了。 言笑晏晏的穆清风在坐到杨若兮暂居的恋雪轩客院卧房里后,面上愉悦的表情一收,和那川剧变脸没什么区别;“那个叫什么翠的!去守着门口,任何人也不准靠近,就说你家二爷和二奶奶正聊着私房话呢!” 好吧,杨若兮皱了皱眉,准备听他的“私房话”。 “今天你做得不错!”穆清风手里把玩着青花瓷茶盏,为上面铮亮的釉色喝了一声彩!果然不愧是侯府里的用物,无一不是精品,竟然用来待客的偏院也用上品瓷器。 杨若兮没回话,等着他的后文,果然,欣赏完了瓷器的釉色后,穆清风再次开口说道:“想必你已经知道艾小公爷留我在侯府彻夜畅谈的消息,这是个机会;要是侯府遣了大夫给你看病的话,你最好别逞强说什么没大碍,最好能留在府上待上几天,趁着这机会好好和艾少夫人拉好关系。” “夫君,你不问问妾身伤势究竟如何么?”杨若兮略略偏着头,映着窗外变淡的阳光,穆清风坐在阴暗处看不清表情,但想也知道他那副想要攀上高枝的嘴脸;真是可惜了艾家没有个郡主、县主什么的让他能自己攀附。 “反正也死不了!死了倒也干净,说不定开国侯府还能看在你为了侯府子嗣献身的份上对我多加关照呢?”穆清风似乎觉得杨若兮问这句话有邀宠的嫌疑,顿了顿补上了一句道: “若不是莲儿有孕在身不宜舟车劳顿,否则哪里需要你这个不通人情的扫把星做什么?也幸好这次没害着旁人。” “你说完了没有?”杨若兮不想让自己的伤势因为这个渣男变得更重,趴在床上隔着帘子冷冷的问道。 穆清风也听着她的语气不对,起身站到了床边,单手撩开了床幔,扫了一眼上半身半裸的杨若兮,卧蚕眉微微蹙起:“本来就不怎样的姿色这下子还毁了容!也幸好本公子对你没什么兴趣,还真是倒胃口得紧。” 杨若兮当然知道露出的背部被敷上草药是个什么模样,只是看到那张曾经熟悉的面容露出不加遮掩的厌恶依旧能感觉心底深处的抽痛。微微勾了嘴角,伸手撑起半边身子,让衣衫自然得滑下,光裸洁白的圆润肩头暴露在了空气中,随之而下的还有露出了一小部分的**,形状姣好,肤质细嫩。 眨眨眼,杨若兮没忽略穆清风清晰的抽气声,男人呐!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嘴里说着看不上,眼底却是赤果果的贪婪。 “让夫君厌恶非若兮所愿,可夫君也别忘了妾身是你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抬进府中的妻子;吴氏不过是个从偏门进门的妾室;既然夫君你也知道开国侯府内最重嫡妻,还请夫君莫要妄言!”杨若兮故意文绉绉的和穆清风咬文嚼字,什么都牵扯着他的“莲儿”,她可不会以为穆清风迷恋的是她那个人,多半还是吴采莲身后的吴大虎,正四品恒阳卫将军。 穆清风听着杨若兮的教训面上一红,随即甩袖哼道:“要你教训本公子!你守好你的本分便是,说不定等本公子取了进士之位还能顺便照拂照拂你那四个兄弟。” 穆元阳和穆元森都劝过他,杨家虽然当年获罪,家产抄没,但杨家的学识是抄没不了的,说不定此次便会出一两个成绩不错的,多多拉拢也是一道助力。穆清风倒是觉着杨家就要没落到底了,瞧这次这四人就连文家也不想收留,难道还指望着几人能够手眼通天不让别人知道他们身份不成?圣心难测,谁知道帮了杨家会不会召来皇帝陛下猜忌,倒不如静观其变,这么一来,四人的科考成绩哪里比得上早已打点顺当的他! “那多谢夫君慷慨了。”杨若兮不想和他多说,闭目养神摆出个送客的姿势来,当然也重新恢复了趴好的姿势,刚才抽风露了那么多肉给穆清风看她已经开始后悔了,这人似乎在讨好她!虽然语气依旧僵硬,说起杨家四兄弟之时也是一副施恩的口气。 “杨若兮,若是你自愿让出正妻之位,说不定本公子还能容你在身边做个爱妾。”穆清风的眼神还盯着她肩头的白皙,发现这女人不低着头哭哭啼啼其实姿色还是不错的,那盈盈一握的雪白握在手中的感觉绝对不差。 杨若兮干脆拉了薄被盖了头脸,拒绝的态度十分明显,气得穆清风这次真的甩袖便走,还能听到他命令翡翠好好侍候的声音;杨若兮心里一咯噔:该不会弄巧成拙了吧! 在桃林中,也有人在说着当今皇上猜忌心越发深重,当事事小心!路悠冥,也就是六皇子站在一颗桃树下,信手指着一个青涩的桃果温和的笑道:“果实还未成熟,有的人就憋不住了!” “是啊,小心惹急了种果树的农人干脆将树给砍了,到时候谁也吃不到!”理着胡须笑得像只老狐狸的正是在外人面前威严傲气的开国候,在这个比自己孙子还小的亲外甥面前他自然无须遮掩,而且他知道,这个外甥虽然年纪小,那心计可非一般少年人可比。 六皇子从十三岁开始便用“路悠冥”这个名姓在国子监进学,除了几日一回宫陪陪艾贵妃之外从来不会主动往皇上跟前凑,但经由他手中“孝敬”父皇的东西总是能留给皇上极为深刻的印象,关心的也只是皇上的饮食起居和身体状况,总是想方设法帮近年来体弱多病的皇上保持好心情。以至于这一年来,皇上时不时便召他进宫伴驾;他不会在皇上耳边叨咕谁的是非,也从不说起朝堂之事,遇到有人给皇上回事情,他也会恰当的远远避开;这样的表现,不只是皇上放心,两位三十余岁的皇子也是不对他设半点防备。 但其实他的这一举一动却在蚕食着皇上那颗猜忌的帝王之心!当然,这中间开国候的淳淳教诲功不可没。 “啊——什么庸医?用那么大的力气是想痛死小爷吗?” 宁静的桃林间被这突兀的哀嚎声打破,开国候和路悠冥相视苦笑。 “悠冥,瑾然那身伤究竟怎么来的?”开国候爷无意和路悠冥继续讨论朝堂之事,想起刚才大夫前来所看到的血肉模糊,不禁也有些担忧。 “那人真是笨!宁愿上了那边假山翻墙也不愿去找你和舅母从正门出去,活该踩空了脚从假山上摔了下来。”路悠冥倒是乐见其成,这小子也就是摔成这幅狼狈的模样不敢回去让顾妈妈知道了唠叨,这才妥协了愿意暂时住在开国侯府的桃林小筑中。 “到底是心结难解啊!”对柔嘉公主的亏欠一直就是开国候和艾贵妃心里的痛,还好柔嘉公主还留了个玉瑾然让他们得以将亏欠弥补,否则两个老人将会带着这遗憾聊度此生。 “人心都是肉长的,瑾然这孩子本性不错,心眼也够多,只是缺少管教难免桀骜不驯;是该想想办法让他收收心了!”路悠冥也不过才十九岁,摆出一副七老八十的老者教训子侄的口气怎么看怎么具有喜感。 偏偏他语气诚恳,让人不得轻忽,开国候闻言之后很是认真的想了想,试探道:“年底宫内不是有一拨大选,到时候让你母妃帮他寻一门亲事,可行不?”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只是要给他选谁家的姑娘啊?我看这京里凡是能看得上眼的姑娘都不会愿意嫁给他吧!”路悠冥在脑海里将京城里大多数已知的名媛过了个遍,也没找出究竟谁家的闺女愿意找一个玉瑾然这样六亲无靠、整天四处斗鸡遛狗都没人管教的纨绔子弟! “那悠冥看好有谁家的闺女适合纳入你府上的?你可都快二十了,府里连个正妻都没有。”其实开国候的重点在这里,玉瑾然那小子他也拿着头疼,要是为了他好,必须得给他找一个厉害的妻子,否则也是害了人家。rs 107 伤得凑巧 被玉瑾然叫庸医的可不庸!平康坊谁不知道周太医医术高强,最是擅长整治外伤,平日里谁不捧着敬着,今日却是被玉少给骂得灰头土脸,一个不合心意连瓷枕都飞出来了。 “玉少,你背后有几处伤口实在太深,须得先挑出里面的石子,再用烈酒清洗伤口,否则会感染发脓的。”周太医站在离床榻五步远的地方,一脸的警戒表情,不怪他这么慎重,谁叫刚刚给玉瑾然清洗腰下不甚严重的伤口时都被床头的茶盏扔在了身上,虽不是太疼,可满杯的茶叶湿哒哒的黏在身上也不少受。 “说说说,只会说!挑的痛死了,换个手轻点的人来。”玉瑾然怀中还紧紧抱着那个包裹,满肚子的怨念发不出;方才倒是英勇的跳到了路悠冥的院子里,还和路悠冥放在那儿的侍卫大战了五百回合,当然,这五百是他自己加上去的。 话说大战了一场后路悠冥总算赶了出来,喝退了侍卫,他这才一屁股栽倒在地上呼天抢地嚎起了痛来,嚎得路悠冥烦的不行,直接就想将他送到清康坊的府邸去什么也不管;谁知他一听说回府便想起了顾妈妈幽怨又不敢多说的表情,哪里还敢往上凑,再说了,玉家爷曾经和他谈过,若是他一人在外有什么闪失,立马就将他打包抓回玉府由玉朝云夫妇亲自教养;他才不想把自己送到那两个他讨厌的人手中。 最后只好腆着脸求了路悠冥想在别院先养着,路悠冥因着想要修复他和艾家的关系,硬生生的送他来了桃林小筑,并拜托给了开国候夫妇多加照拂。 人家开国候夫妇得了消息后眼巴巴的找了盛名在外的周太医过府,就是不想给他留下点什么遗憾疤痕之类的,谁曾想他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把一个有品级退下来的神医当成府里家奴一样使唤也就算了,竟然还动起手来! “瑾然,你在干什么?给周太医道歉!”听到他的哀嚎,路悠冥便和开国候一道进了院子,看到一地狼藉和周太医无奈的眼神,路悠冥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这一垮不要紧,他身上与生俱来的威严气场直冲玉瑾然而去。 天不怕地不怕的玉瑾然猛地缩了缩脖子,道歉的话跳到了嘴边,突然又想起了对面的人不过是放任自己十多年待在幽州那个鬼地方不管的舅舅和舅公,倔强也一下子冒了出来,别国脸冲着墙壁冷冷哼了一声:“小爷我还不知道‘道歉’两个字怎么写!” “很好!”路悠冥的话音很低带着隐怒,对周太医拱手行了礼道:“今日要劳烦周太医白跑一趟了,不过这诊金该付的我还是会付。” 周太医是外面少数几个认识路悠冥便是当今皇上第四子的人之一,但既然能蒙开国候请到府中自然也不会是那等嘴碎之人,见路悠冥发火,微微苦笑着先行道歉道:“是在下才疏识浅,不能帮玉少治伤已是歉疚在心,还提什么诊金!倒是玉少背上几道伤口伤势颇重,若是处理不当日后怕是会留下疤痕。且杂物不除,这些时日玉少也会吃不少的苦头!” “吃点苦头算什么?他不是说在幽州吃的苦就是天下最苦了么?想必这区区伤势还不看在咱们玉少眼中!周太医先请回吧。”看样子路悠冥是铁了心要给玉瑾然一个教训,直接请走了周太医;开国候施施然用脚扫开了碎瓷片坐在椅子上看起了笑话。 “这下你满意了吧!”让手下送走了周太医,路悠冥也亲自端了座椅坐到了开国候的身边,从上往下斜睨着玉瑾然,带着一副云淡风轻的嘲讽。 玉瑾然有些发呆,吵着闹着要换大夫不过是口头上的发泄罢了,这怎么就真的没大夫给自己治伤了?难道就让泥巴石头什么的陷在肉里不成。 “我要回家!”干脆,他也耍起了赖皮。 “说要在外面养伤的也是你,现在吵着闹着要回家的也是你!你就这么反复无常、说话不算么?还男子汉大丈夫、还文治武功处处第一、还妄想跻身京城八雅,真不知道凭什么人家认同你!”路悠冥毫不客气的喝道,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 “我要回府!”玉瑾然当然知道路悠冥说的都是真的,只是此时心里正和他生气,哪里会去管什么好歹,只得闷闷的执拗道。 “好吧,你起来自己回去吧!”路悠冥双手环胸,一副听之任之撒手不管的模样。 玉瑾然见状心里一气,当真就挣扎着想要起身,无奈已经过了麻木期的伤口疼得钻心,根本就没办法站起来,偏生他固执的臭脾气早不发作、晚不发作,这时候倒是占据了思绪的主导;硬是咬紧了牙关从床榻上滑了下地,拉着被剪到腰上的破碎红衫龇牙咧嘴的蹲着一步步往外挪。 路悠冥和开国候倒是挺佩服玉瑾然的这一点,但也头疼他的这一点!路悠冥唱完了黑脸,轮到开国候上前唱起来白脸;几步上前,大手一伸就将玉瑾然高高提起,“你这小子,你舅舅不过是说了你两句就拿身体赌气,值得吗?是你的身体又不是旁人的,难道你这么做疼得是你舅舅吗?” “舅舅,你让他走!我倒是要看看他能走到哪儿去!”路悠冥依旧摆着臭脸,那样子让玉瑾然想起了记忆中母亲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瑾然,真正关心你爱你的人是不会任着你胡闹的;只有那些巴不得你一事无成的人才会事事都依从你;所以今后要是你遇到谁斥责你先别生气,好好想想人家为什么要管你的闲事? “悠冥,出去看看你舅母去了恋雪轩请药嬷嬷怎么还没来?”开国候爷板着脸对路悠冥命令道。 路悠冥用身体力行告诉了玉瑾然:天上雷公大,地上母舅大,舅舅的话要坚决执行。 开国候这才满意的提溜着玉瑾然重新放到床上趴好,“瑾然别怪你舅舅,他可是不知道你疼得慌,发发脾气也是正常的嘛!周太医男人家家的难免下手重了点,这么着,舅公府上有医术不下于他的药嬷嬷,手上肯定比臭男人要轻巧,待会儿让她给你开点子外敷内服的草药;弄好了之后舅公找几个温柔稳妥的丫鬟来这边侍候着。” “我会治伤!”玉瑾然闷闷的声音总算从被子里传了出来,开国候松了一口气,“好好好,愿意治伤就好!” “我不要女人侍候,我讨厌女人!”玉瑾然再次任性的喝道。 “这个也可以答应你,大不了到时候给你调几个小厮,再去把你惯用的人找两个过来。”开国候见玉瑾然愿意和他说话已经很高兴了,哪里在乎他的态度如何,不过这个要求有些奇怪啊,他暗暗记了下来,准备找时间让老夫人打听打听中间有没有什么隐情。 “待会儿药嬷嬷来了我不想她近身,我要路悠冥帮我清洗创口!”玉瑾然恶意的要求道,觉得能让路悠冥亲自侍候他也是不错的想法。 “……”开国候不过是略略犹豫了一下便满口答应道:“他不帮你清洗创口,舅公帮你。”只要你不怕疼! “舅公……”闷在被子中的玉瑾然突然低低唤了一声,激动得老侯爷差点老泪纵横,颤抖着回道:“诶!”这可是这孩子第一次进府,第一次唤人! “我困了!”玉瑾然叫了一声后又觉着难为情,干脆将头伸出了被子,不过紧紧闭着眼睛,像是他已经睡着了似的。 开国候暗暗失笑,这玉瑾然虽然快十九岁了,却依然是孩子心性,不过心里还好不糊涂。路悠冥倒是没看错,好好打磨一番说不定还能堪大用。 老夫人和药嬷嬷在路悠冥的陪伴下跨进屋子便看到趴在床上露出后背狰狞伤口的玉瑾然,担忧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天可怜见的,怎的伤成这个样子,报信的人也不说个清楚;侯爷,你请的周太医呢?怎么不见人影。这院里侍候的下人都死到哪去了,没看到玉少爷整个背都露在外面,着凉了怎么办?今儿府里是怎么回事,和人后背有仇么?” “……”老侯爷和路悠冥默然,倒是床榻上装睡的玉瑾然猛地睁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注视着几步开外的老夫人:“还有谁后背受伤了?” “说来也算是咱们侯府的喜事一桩,只是连累了人家穆家二奶奶。”老夫人这才想起还有喜事没宣布,赶紧擦了眼泪拉了老侯爷的袖子道:“侯爷,若雪怀孕了,咱们侯府后继有人了!” “连累穆家二奶奶怎么回事?”无视老侯爷的兴奋,玉瑾然抬高了声音问道,惹来了路悠冥探究的目光和药嬷嬷有些了然的表情。 “对啊,我们家孙媳妇怀孕,那是咱们孙子努力;和别人有什么干系?”老侯爷也是莫名其妙,有喜讯冲着倒是没注意到玉瑾然的异样。 “今儿若雪调皮,硬要穆家二奶奶陪她去荷塘那边闲逛。你也知道若雪一向走路没个轻重的,荷塘边上青苔又多,一个没注意便要滑倒在地,关键时候是人家穆家二奶奶护着她先倒了下去。这不,咱们孙媳妇和重孙子没事,穆家二奶奶撞伤了整个背部!可怜哦,好好白净细嫩的人儿后背全都青紫一片,也不知道今后会不会留疤什么的。”老夫人又是高兴又是惋惜的解释了姚若雪杜撰的整个过程。rs 108 中间传话 开国候和老夫人就着孙媳妇怀孕一事讨论得热火朝天,压根忘了屋内还有两个大男人并着个新来的药嬷嬷。 路悠冥满脸带着笑,算起来艾敬轩是他表侄,艾家有后他自然也是高兴的;玉瑾然则听得有些发呆,嘴巴动了好几次,眼珠子也不断的乱转,最后还是化作了一声哀嚎:“还给我治不治伤啊!” 药嬷嬷闻言往前走了两步。 突然:“站住!”玉瑾然单手一伸,阻止了药嬷嬷的行进,引来了开国侯夫妇和路悠冥的注意力;“我说过,我不喜欢女人靠近!” “……”药嬷嬷年逾六十,充其量算是个老女人,被玉瑾然话里的嫌弃弄得来不来去不去的尴尬不已。 “瑾然!”路悠冥低声威胁喝道。 “吼什么吼!我刚才就说了,让她指挥你来帮我弄!”指着药嬷嬷,玉瑾然完美的五官皱作一团。虽然能让皇子舅舅亲手侍候的感觉不错,但还是会疼啊! “那好。”终究,对玉瑾然的疼爱胜过了面子,路悠冥袖子一拉,端了凳子坐到了床前,抬眼看向表情无悲无喜的药嬷嬷。“嬷嬷且说要如何做?” “劳烦路公子让这位少爷坐起身来,然后用烈酒从他后背浇下,等洗净了血迹之后小心将伤口内的石头渣子取出即可!取完之后再用烈酒冲刷一遍,上了这药,裹了纱布便好!”药嬷嬷一板一眼的指挥着路悠冥照做。 玉瑾然听着这办法倒是简单,哪里像周太医那个庸医,在背上鼓捣了半天也不过是弄好了一道伤口,刚才可是数过了,严重的足有四五道,那要弄到什么时候去了? 可是—— “啊——啊——”玉瑾然的惨叫再次响彻天际,烈酒洗伤口可比先前周太医取渣子的动作带来的疼痛大得多,不过这只是一锤子买卖,痛过了之后倒是一片麻木,趁此机会,在药嬷嬷的鼎力相助下,路悠冥顺利的帮着玉瑾然清洗了伤口裹好了纱布,这才发现自己也是湿透了一身衣衫。 旁边大气也不敢出的开国候夫妇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悠冥去洗漱吧,这里交给我们夫妻俩就行。” 路悠冥也不再客气,扶着泪睫于眶的玉瑾然重新趴下“瑾然,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吗?” “谁流泪了?你看到谁流泪了!”玉瑾然倔强的抵赖,瞧见路悠冥闪闪发亮的眸子“小爷才不会流泪,分明是被风迷了眼睛。” 说实话,玉瑾然今天的表现已经足以让路悠冥觉得进境不错,快一年的时间也没像今日这样聚在一处说上几句话;也没必要逼得他太紧。顺着他的话笑道:“也是,我也说刚才哪里来的大风呢。” 开国候夫妇俩无良的笑了,还是药嬷嬷尽责,远远看了玉瑾然的气色后问道:“不知周太医可有把脉,玉少爷的身体还有没有地方不适?” 这个开国候本人就知道,忙答道:“周太医把了脉,直说瑾然只是有些燥热入心,别的倒是没什么毛病;年轻人嘛,谁都火旺!” 玉瑾然捏了捏鼻子,没说话,脑海里不期然的又跳出了两团雪白,胸口一阵发痒,身上热得慌,平日里小便的那处硬的发疼,以往可没在白日历出现过,不由大囧,干脆埋首叫道:“你们都出去,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可事实上出去的只有开国候夫妇,药嬷嬷还需要配上两味药,又怕屋里没人侍候着玉瑾然出现不适,干脆就端了桌椅放在玉瑾然的病榻边,两人中间隔着玉瑾然要求的安全距离。 “你是在哪里见到另外一个背部受伤的人?她伤得重吗?”玉瑾然突然掀开被子探出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药嬷嬷眼里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微微蹙了眉头,那位不是穆家二奶奶吗?那可是有夫之妇,怎的会和玉少同一个地方摔倒?从时间上来看,也像是同一时间受的伤! 作为医者,一眼便看出杨若兮衣衫上的青苔和玉瑾然伤口间夹杂的青苔和石屑根本就出自一处,相似的伤处和玉瑾然奇怪的态度更是值得怀疑! “喂,爷问你话呢?”玉瑾然久等没得到〖答〗案,想了想,若有所悟,伸手拿了放在床头的衣物,从立面掏摸了片刻,搜出来一摞银票,随手抽了一张,连金额都不看便直接扔到了药嬷嬷身前的桌子上:“拿着,看不出来你一女人治伤也不比太医差,爷很满意,这是赏给你的。” “玉少爷,这都是小妇人应尽的本份”话虽这样说,银票上的“壹佰”字样还是让她眼前一亮;不管是玉瑾然还是杨若兮,出手都大方,在侯府也算是收入不错,一月也就六两银子月例,拿到外面乡下去都足够一家人省着嚼用大半年了;可在杨若兮和玉瑾然这么一比较之下,她那点月例根本做不了什么。最终还是抗拒不了银票上的数据,药嬷嬷伸手收到了袖中,掩掩嘴:“多谢玉少爷赏赐!” 所以说,没有钱买不到的东西,端看你给的钱够不够!玉瑾然得意的笑了笑,一张帅气张扬的面庞志得意满。 “玉少爷,今儿嬷嬷还真遇到了稀奇事;那位穆家二奶奶为着救侯府少夫人受的伤不算重,不过可惜了那身细嫩的皮肤,背上青青紫紫的一大片;人家穆二爷还生了嫌弃。好在咱们府上老太太念着穆二奶奶一片好心,特意求了穆家老爷让二奶奶在府上养伤,顺带的,艾少爷也正好和穆家二爷一见如故,两人也好讨论讨论学问。”药嬷嬷温和的面上没带着过多的情绪,将玉瑾然想听到的消息淡淡的说了出来。 “嫌弃?一见如故?这就留在艾府了?”玉瑾然真想此时让人把那个穆二爷叫到自己面前来看看这人究竟什么模样,当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药嬷嬷有了亏心事反而不好久留,找了借口辞别出门,恰好被老夫人劫着,被塞了个成色不错的玉镯后,拎着药箱又穿过桃林往恋雪轩去了;老夫人怕姚若雪莽莽撞撞有个什么闪失,让药嬷嬷今后就住在恋雪轩,照顾姚若雪的吃食和平日调养。 药嬷嬷回到恋雪轩时,姚若雪又待在了东客院,和受伤的杨若兮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生意经;艾敬轩和穆清风已是重新回到了huā园,那边可还有一大堆的客人要看顾。 值得一说的是,都能够穆清风和艾敬轩回到huā园后,得了消息的杨思睿等人便着急的围了过来;艾敬轩却是没让穆清风开口便将话题扯到了一边,连杨思睿要求看上一眼姐姐,也被他以杨若兮住在恋雪轩,不便外男进入的借口推掉了;语气淡淡、举动也淡淡,越发让穆清风觉着艾家对他与众不同,看穆子墨等人的眼光也越发的高高在上起来。 姚若雪看到药嬷嬷回归并未觉着奇怪,依着艾家对她腹中孩子的紧张程度不说服药嬷嬷住在恋雪轩才是怪事,只是她有些好奇让老夫人亲自带着药嬷嬷去治病的究竟是什么人?想到她也便问了出来。 药嬷嬷的眼神不自觉的看向杨若兮,顿了顿才答道:“是老侯爷的侄孙玉瑾然玉少爷!” “是他!”姚若雪惊呼道,这人她知道,和艾敬轩在集雅楼见过两次,在外也遇上过几次,艾敬轩倒是听从家中吩咐上前讨好,但无一例外的用了热脸贴到了比人冷屁股,久而久之,艾敬轩也开始敷衍家中的长辈,说是看到玉瑾然会转达艾家的善意,实则在外见了玉瑾然便绕道而行,甚至于有些场合知道玉瑾然会去,他便不会到场;现在确实听到玉瑾然在府里出现,虽然是受了伤的,但还是然人十分意外啊! 是他?杨若兮凤眸一沉,他不是打死也不愿在侯府多待吗?怎么反而出现在了侯府? “不知道这位玉少爷伤势怎样?”该不会伤得太重连出府的力气也没有,正好被侯爷夫妇拣个正着吧? “玉少爷的伤势颇重,背上划出的五道伤口有两道深可见骨,里面落了不少假山的石头渣子,怕是治好了今后也会留疤。”以为杨若兮是关心,药嬷嬷回答的很详细。 在药嬷嬷看来,杨若兮这个成婚数载还是个处的夫人一定是有苦衷的,她既然收了礼物,自然要在中间周旋;最重要的是,她没在穆清风脸色看到担忧、感受到什么关心;反倒是这一对男女相互知道对方受伤第一个想到的问题便是对方伤势如何。这让药嬷嬷想起了她茫然无果的初恋,同样的琵琶别抱,身不由己! “那他不是痛得哭天抢地、哭得乱七八糟?”姚若雪的这句话可见她对玉瑾然还是有两分了解的,虽不中也不远矣! “那倒是没有!玉少爷忍着咬破了嘴唇也没叫一声苦。”药嬷嬷帮玉瑾然挽了几分薄面,又想到了一件事,不禁交代道:“我这几天时不时的还要去给玉少爷诊病,就怕玉少那伤口太大感染发烧就不妙了;所以这边的事情少夫人也自己也要上心些才好。” 知道药嬷嬷这是在关心她,姚若雪高兴的应了下来;倒是杨若兮总觉得这药嬷嬷看她的眼神透着不对劲,准备找个没人的时机问上一问。(未完待续 109 云南白药 有些事情杨若兮发现不问比问了好,不过是一句话的问题,药嬷嬷便面带愁容的说教了一大堆。 什么知道你穆二奶奶如今委屈着,可女人已经嫁了人就别多想了! 那位爷身份显赫,即便目前不怎么样,今后前途不可限量! 现在好歹是个正头娘子,别落到最后做人侍妾! “等等,药嬷嬷,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杨若兮怕再不制止药嬷嬷的说教,这主题都要偏得没边了。而且这药嬷嬷和先前的沉默寡言区别也太大了点吧。 她却是不知道药嬷嬷年轻时曾经对一位太医学徒芳心暗许,甚至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可随之才发现那位太医学徒原来是太医院院正家公子,身份和小小宫女丫鬟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她被那位公子的未婚妻找上门来,一番冷嘲热讽后抛出了一张卖身契,若是她毅然想和太医院正家公子长相厮守的话就签下卖身契做个没名没分的妾室。 那时候的药嬷嬷自然还有她的一份傲气所在,当下撕掉了卖身契,也断绝了和院正公子的来往;明白了不属于自己的恋情莫要强求,有些事情是怎么也强求不来的。 今日她先得了杨若兮所赠的钗子,又得了玉瑾然一百两银票,不愿帮着二人私通,她便寻思着劝解杨若兮莫要深陷,这才有了那一番语重心长过来人的教训。 “药嬷嬷,我和你说的那人没半分的关系!我承认,今天受伤的事情的确和他有关,但那是个意外,不然我也不会让若雪帮我隐瞒一二了,因为我知道一旦说出去那可不是单单影响名誉的问题;也请嬷嬷从此莫要再提,想必玉少爷也不会让嬷嬷来传什么话的!”杨若兮沉了脸,凤目冷凝,一字一句的盯着药嬷嬷的眼眸说道,她问心无愧。 药嬷嬷被她的眼神吓住了,细细想来似乎玉瑾然的担心倒是不假,但杨若兮的询问就只是敷衍好奇,不带着一丝旁的情绪,也跟着一整神色,应道:“老身知错,还请二奶奶原谅则个。” 杨若兮知道怀疑的种子已是种下哪里有这么容易拔起来的,自愿时日一长,药嬷嬷便淡忘了此事;却是没料到就是这次的一放任,带她卷进了无尽的漩涡,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背后的麻痒疼痛到让她又想起了二十一世纪的云南白药气雾剂来,云南白药保险剂止血止痛、喷雾剂消炎疗伤,可说是外伤出血、淤青的上好良药,也不知道这玩意儿珠宝店里有没有?左右闲着也是闲着,杨若兮干脆微微闭上双眼“看”进了珠宝店,翻找着各个柜台,上次找到创可贴和心脏用药口袋的那个柜台里果然看到了白色的瓶身;考虑到药嬷嬷还在屋内,拿出来非得吓坏了她不可,只好忍了又忍,终于等到晚间时分翡翠进门换了药嬷嬷出去用饭才赶紧拿出两个瓶子。 “翡翠,快点,帮我喷上这个药水;先喷有道红线的,再喷白色的。”刚刚见着翡翠,杨若兮便迫不及待的命令道,瓶子上面的纸张被她撕了下来,可不想后世曲焕章弄出来的算是盗版! 后背疼得人心发慌,这时代又没有什么电视电脑转移注意力什么的,能和她聊天的姚若雪又被勒令回去休息,以便出席今晚艾府的宴会。 “二奶奶,这要怎么喷?”翡翠连问也没多问一句,接了过来鼓捣了一阵没摸着门路;好在人不笨,杨若兮不过是微微说了下便无师自通了,等待保险液药效过去的一阵,说起了刚才换药嬷嬷出去时的见闻。 “二奶奶,上次你遇到的那位顾夫人好像也在开国侯府做客呢?” “你怎么知道?”杨若兮眼皮一抬,懒懒的应道,和个问一句答一句的实诚丫鬟说话总好过一个人一语不发光去感受疼痛要好得多吧。 “奴婢看见顾小和了!”翡翠见杨若兮对这个话题还算有兴趣才敢继续说下去,自家主子有个不谈论别人是非的规矩,院里好几个丫鬟为此都被责罚过,她可不想对着墙角反省五百遍。 “哦?”杨若兮一挑眉,顾小和,玉瑾然的贴身小厮,出现在这儿并不突兀,不过上次秦妈妈和翡翠等人只知道顾小和赶得车子里坐着顾妈妈,哪里知道还有旁人。 “我看他急匆匆的找药嬷嬷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顾妈妈在府中有什么闪失,上次容她带了咱们一程,还请了二奶奶和我们用饭,还真是个好人。”翡翠无意识的呢喃道,纯属胡乱猜测。 “你要知道顾妈妈有没有来艾府,又是顾小和的谁受了伤只管问去,别在人背后胡乱猜测。” “二奶奶说的也是,待会儿我去帮你端饭的时候看能不能见着顾小和,也好好好打听清楚;秦妈妈说过,来了京城,顾妈妈可是遇上的少有的好人,这样的人值得一交。”某翠已经被秦妈妈洗脑,看来秦妈妈教导下人的手段不简单啊。 “呀,二奶奶,您这药可真灵验!是药嬷嬷刚才从哪给你带的御药吗?这一会儿的背上凉悠悠的像是能感觉到那股子清凉,这边渗血的伤口也凝固了,还需要喷点白瓶里的吗?”翡翠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描述手中大拇指粗细的两个瘦高小瓶“喷”出雾气的那一霎,但疗效可是显而易见。 杨若兮勾了勾唇,这是后人多年的心血结晶,凝聚了多少的高科技,要是再不神奇一点就枉费我一番穿越了! “要喷,白瓶里的疗伤效果要好得多。喷了后这两瓶药你就收着,要是你家主子我这次伤好后药还有剩就送给你了。”说完了杨若兮一囧,这不是诅咒人家翡翠吗?不过想着做人奴婢的难免不被人为难,回府后大太太出了院门第一个算账的肯定是她杨若兮,不好直接处置她,身边的丫鬟婆子怕是要遭殃。 “多谢二奶奶!”翡翠紧紧握着两个药瓶,自家哥哥驾马车时不时遇上马儿撩蹄子,经常勒得掌心鲜血淋漓,有了这御药指定能少受苦。 “别谢来谢去了,去瞧瞧晚膳送来没有,我可是饿了。” “侯府的下人还没咱们穆府多,现在估计都紧着huā园里的宴会去了,不如奴婢直接去大厨房帮二奶奶做点什么吃食?”翡翠收好了药瓶,咬着嘴唇建议道,本来姚若雪也是让杨若兮出席今晚的宴会,无奈她不想动,连带的,翡翠也只有留在客院守着她。 翡翠出得门来已不见药嬷嬷的身影,怕人家是熟门熟路,没等着吃食自然就去了厨房那边,叹了一口气,准备背着药嬷嬷随身的医箱送到恋雪轩主屋的客房去,二奶奶这儿有这两瓶神药,这些普通药物还是免了的好;就为着这两瓶御药,她翡翠帮着背背医箱又算得了什么! “可找着人了!嬷嬷你赶紧跟我去看看我家少爷吧,他背上又开始流血了!”夜幕下,刚刚出了恋雪轩客院的翡翠就被顾小和抓了个正着,不过根本就没来得及看清翡翠的模样;模模糊糊中只管拉着背着医箱的人不放。 “诶诶,我不是……”翡翠挣扎着想要挣开顾小和铁钳般的手掌。 “哎呀,我找了老半天了,这恋雪轩黑灯瞎火的只留了两个看门的婆子,她们就告诉我药嬷嬷正在这边的客院呢!嬷嬷是不是腿脚不好,小的背你可好。”顾小和一心想着自家少爷的哀嚎,压根没听出来翡翠年轻的声音,再说了听出来又怎样,他已经先入为主的认为翡翠边上药嬷嬷,可能就算听出了声音不正常也只会以为别人口中的嬷嬷年纪尚轻。 可怜的翡翠哪里是顾小和的对手,被拖着穿过了荷塘曲桥,顾小和还嫌弃翡翠动作太慢,想着人家已经被唤作了“嬷嬷”当下道了一声得罪,手一提,直接将翡翠连同医箱甩到了背上拔足狂奔。 一方面翡翠害羞,另一方面怕这时候嚷嚷开来尴尬,翡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小和带进了玉瑾然所在的卧室:“药嬷嬷,劳烦你……” 卧室里,几盏油灯将室内映得亮如白昼,翡翠面庞红若滴血的站在原地,扯着一角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是那女人的丫鬟!”正哀嚎的玉瑾然也愣住了,在翘脚街见过这个女子就跟在杨若兮身边寸步不离,今日引着穆清风找到假山处的也是她!“你怎么会来?那女人让你来的么?”玉瑾然心里有些得意,看来本少爷为人不算失败,这女人都知道派人来探望于我了。 “你是谁?”翡翠也看到了眉目如画的玉瑾然,又看了一眼顾小和“这位就是你家少爷?他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 顾小和哪里知道自家少爷什么意思,他还在检讨怎么带了个小丫鬟回来帮少爷看伤!搔搔头,露出个憨厚的笑容来:“这位姐姐能不能告诉我药嬷嬷这时候在哪?我家少爷背后的伤口开裂了。”(未完待续。 110 鬼话连篇 敢情人家顾小和根本就没认出翡翠来,还在那儿顾自的追问药嬷嬷的下落。 倒是玉瑾然一眼便认出了翡翠便是杨若兮身边的丫鬟,目光中竟然带了几分希翼,强撑着身体想要挣起来:“是那个女人让你来的?” 翡翠被这主仆俩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都哪和哪啊? 还没等到翡翠的回答,玉瑾然便乐极生悲了!裹在身上的白布早就因为他的不适给扯到了一边,身后两处比较大的伤口血汩汩的往外流,看着都让人心惊肉跳。 “少爷!”顾小和激动的扑到他身边:“你别乱动,小的这就去给你寻大夫去。”说着,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今日他被开国候府派人从府里接到这儿便见到了浑身是血的玉瑾然,吓得失了神魂,竟然就同意了玉瑾然不让声张的要求,要是自己母亲在这里,好歹也能帮着拿主意不是? “到哪去寻?你去把那边的草药拿来给小爷敷上。”玉瑾然可不想被杨若兮身边的人看轻,明明痛得满头大汗,却还是咬着牙关故作坚强;一张玉面倒是更显得苍白几分,在灯光映照下闪现着惊人的美感。 翡翠略略花了眼,为了给莽莽撞撞的顾小和让路一个侧身,却是碰到了袖中两个小瓶,看着玉瑾然后背那一片血红,倒是和自家主子同病相怜,神情微动,开口阻止了顾小和的慌乱;“顾小哥,奴婢这里有止血的药,刚才我们家二奶奶用了,效果极好!” 顾小和顿住了身体,看了看翡翠手中的两个奇怪白瓶,犹豫道:“药可不能乱试……” “拿来,给我敷上!”玉瑾然想象着那药物敷在杨若兮白皙后背上的情景。觉着又开始周身发热起来,不但身体热,头脑也发热了,不管不顾的阻止了顾小和的推脱,毅然决然的命令道。 翡翠闻言微微一笑,举着瓶子往前走了几步:“这个药可不是敷的,先喷这个勾了红色的白瓶,过上半刻钟再喷这个白……” “瓶”字还未出口,只见床榻上的玉瑾然神色大变,竟然不顾背后伤势飞快的滚到了墙角。口里也歇斯底里的大叫:“别过来!小和!” 顾小和连忙三两步挡住翡翠的去路,“这位姐姐,药交给小的就好。” 翡翠咬了咬唇。默默退后了两步,将手中的红瓶交给了顾小和,“这上面有一个小孔,将这个小孔对准伤口,隔着五寸的地方摁上面这个按钮。” “好!”顾小和也不再耽搁。按照翡翠所说的方法,重新让玉瑾然趴下,喷了红瓶的保险液上去;一阵白蒙蒙雾气之后,玉瑾然后背的创口上像是蒙上了一层白霜,鲜血被封在了里面不再流淌。 “少爷,没流血了!”顾小和亲眼见证了奇迹的出现。不由瞪大了眼睛,冲着另外几处照样施为,真想再有几处流血的地方见识下这种神奇发生的一幕。 玉瑾然舒服的呻吟出声。火辣辣的伤口被一阵清凉包裹,连带的,暴躁的心情也平缓了下来:“这个药不错,小和,待会儿问问她这药多少钱?爷买了!” “这个药只有这么两瓶。我们家二奶奶要用的!”翡翠也惊叹这药物的神奇,刚才杨若兮后背渗血的地方太小不怎么觉着。现在才发现竟然有如此神效,倒是不敢说杨若兮已经把这药赏赐给了她。 “她的伤严重还是本少爷的伤重?”玉瑾然看着五尺开外站着的翡翠,黑白分明的眸子像是极品的黑曜石,熠熠生辉。 “少爷的伤的确比二奶奶的伤势要重得多,可是……”翡翠想说,可是这药是二奶奶的呀,您怎么能强取豪夺呢?而且看您住的院子,不管是这高档的花梨木雕花大床还是桌上的官窑茶盏,哪一样不是精品,难道还买不到两瓶药么! 但没等她后面的“可是”出来,霸道惯了的玉瑾然便一副理所当然的从衣服堆里扒拉出了一张银票,想了想,又拿了一张,递给了顾小和示意交给翡翠:“大不了以后什么时候你家二奶奶用药你到桃林小筑来取便成,这是银子,交给你家二奶奶;药嬷嬷给本少爷看病也才赏了她一张银票。”小小的两瓶药给你们两张你们可是赚大了!这句话虽然没说出来,可他脸上、眼底分明就这么写着。 “啊……”翡翠手中一空,那瓶喷雾也被顾小和抽了出去,多了两张轻飘飘的银票。 “行了,爷我困了,你们退下吧。”玉瑾然挥挥手,一副赶蚊子的架势。 顾小和虽然觉着哪里似乎没对,但能够笨到见过的人都能转眼既忘的人能对他抱什么期望?他竟然也配合着玉瑾然对翡翠做了个请的手势:“这药每天要用几次?不如明日我帮你送到恋雪轩如何?” 如何?不如何!翡翠被这霸道的主仆俩完全无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桃林小筑通往恋雪轩中间的假山处,这才想起自己是出来帮二奶奶找晚膳的;恍然大悟的她连忙麻着胆子穿过昏暗的假山洞,到了荷塘回廊后辨别的方向往花园走去。 再说在恋雪轩客院等待翡翠送晚膳的杨若兮,直等得肠子打结、喉间酸水直冒也不见有人出现的踪影,实在是受不住饥饿了,当下也顾不得背后的隐痛,在左腕上抚摸了片刻,来到了珠宝店空间,对着镜子看了眼惨不忍睹的后背,快步走进了窄小的厨房,不由暗暗庆幸曾经给小冰箱补过一次鸡蛋,看来今后要找机会多备上点吃食,不然再遇上这种状况难道真的饿死不成? 开了电磁炉,热锅、倒油,冷清的珠宝店内多了一丝烟火气;很快的,两个形状漂亮的荷包蛋就煎好了;自动饮水机中的开水也烧开了;杨若兮端着盘子在厨房里找了半晌也没发现刚才腾起的油烟消失去了哪里;肚子咕咕的叫声传来才让她放弃了对珠宝店水电烟道三通的研究,坐上高脚凳夹了外酥里嫩的荷包蛋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因为怕外面随时有人进门,杨若兮吃东西的动作称得上是狼吞虎咽,好在吃下了两个荷包蛋,喝下了一大杯开水后才听到门口依稀有脚步声传来,连忙心念一动,回到了床上侧躺着,正对着翡翠忿忿的神情! “怎么了?”翡翠可是很少被气成这个样子的。 “二奶奶,二爷他……”说了一半,翡翠又停了下来,不管怎么说,那人总是主子的丈夫,都说以夫为天,虽说没看到主子对他的小意奉承,但两夫妻迟早总会走到一处的,这时候说那人的坏话有什么用?只是……,真的太让人生气了! “穆清风又做了什么?是不是又借机为难三爷和几位舅爷?”杨若兮对那个极品的夫君已经具有了很强的免疫力,要是他没借着艾敬轩这次的邀约做出什么才叫人奇怪呢;只是她需不需要做点什么让他不那么痛快呢? “原来二奶奶都知道!”翡翠崇拜的看着杨若兮,没想到二奶奶受伤躺在床上都知道外面发生的事。 杨若兮苦笑:“我只知道结果,哪里知道过程?等着翡翠给二奶奶解惑呢!” 原来,翡翠从桃林小筑出来后便直奔了花园的宴会地点,霜降和寒露曾经给她指过通往大厨房的路,正好就离那里不远。就在她要走到灯火通明的宴客地方时,却听见前方吵吵嚷嚷似是有人说话的声音,因为怕惹人猜忌,翡翠只好借着夜色和花木的遮掩躲了起来,正好将来者的谈话内容听了个一清二楚,竟然是穆元阳大老爷和穆清风二爷在那里争论! 穆清风叮嘱穆元阳回府后记得拨一个偏远点的院子给杨家三兄弟住着,还杜撰了艾敬轩曾经说过杨家迟早还会获罪的消息,说得本来坚定的穆大老爷也有些犹疑不定起来,吵吵嚷嚷的结果便是回府后接着风水原因将杨家四兄弟迁到东区最靠近外围的柏院住着,从柏院那边重新给他们开一道小门出入;这么一来,对外名声也有了,若是杨家真的获罪也好在休妻之时将此事全都推到杨若兮身上。 至于穆子墨,穆清风也暗示穆元阳,艾敬轩觉得穆子墨太过于清高,就算是成绩尚可也没太大的作为;穆元阳是亲眼见了艾敬轩对穆清风有说有笑,对另外几人却只是礼貌上的来往,即便是他名义上的表弟穆清雅也没和他说上两句话,还一度让穆元森脸色很不好看。 穆清风说完了之后还叮嘱了穆元阳先瞒着老太太,待他和艾敬轩成为莫逆之后再回去好好做做老太太的思想工作,争取在春闱放榜后能借机休了杨若兮,不然等到殿试皇上发现杨家人治罪的时候怕为时已晚。 杨若兮听得是怒火冲天,这个穆清风还真是鬼话连篇,就凭着艾家有些暧昧不明的态度他就得出这么多的结论?就靠着他膨胀的自大虚荣心?还有没有脑子! ps:亲,明天想看爱瑷三更吗? 111 久旷,甘霖 杨若兮认为人家没脑子,可穆清风觉得自己可算得上聪明人当中的佼佼者,处处逢迎着艾敬轩和艾家的众人;就连开国候夫妇和世子夫妇也因着他是杨若兮夫君的原因待他格外的亲厚;这更让他的自信心极度膨胀,以至于还等不到宴会散席便拉着穆元阳一番甜言蜜语。弄得穆元阳都有些动摇了先前的态度,以至于回府后顾不上和迎接的柳姨娘等人眉来眼去,直直的进了牡丹院。 而牡丹院的母女俩此时也刚刚用了府里大厨房送进来的晚饭,吃了饭没什么消遣的两人便相互大道起苦水来,越说声音越大,越说越是义愤填膺。 “玉娘,你说娘究竟苦不苦?掏了你外公、你三个舅舅家那么多的钱财填在穆家这个无底窟窿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我这个都半截入土的老婆子么?还不是为了你爹有个好前程,清月和清风也够博个好出身、娶上一房闲妻,给穆家生几个健康活泼的孩子;还希望你能靠着他们爷三的功名在婆家站稳脚步,别被人家伯爵府嫌弃家世太薄!可是你瞧瞧你爹,根本就不懂得娘的苦心,和老太太一起将娘埋怨个彻底啊!真不知道这么些年我是信了什么邪!”大太太坐在一张红木太师椅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着这两天重复了无数遍的苦楚。 “呜呜……,娘,这府里究竟谁是主子?谁是小姐,谁是奴婢啊!为什么我不过是大声说了几句话而已就要把我关在这里?要是伯爵府那边太太知道这事儿,还指不定说咱们家老的是非不分,说我没掌家的气度,那才是亏了老本呢!” 穆元阳的三妹是伯爵府三房的太太,做主将穆玉娘说和给了继承了爵位的大房嫡出三子,按理说这样的配法也算是合理;可偏偏穆三娘想要冲段氏手里捞好处。便在穆玉娘面前将伯爵府的状况夸大了不少。说什么以后伯爵夫人长子要继承爵位、儿子已是戍边将军,驻守边疆;这老三学问颇好,待得成家后便会被推举到富庶的州府做个刺史,穆玉娘嫁过去便是掌家太太;这样的条件难怪穆玉娘小小姑娘心动不已。 “是啊,老太太还在翻多少年的老黄历!若不是她执意要攀上她娘家堂兄让你二哥娶了那扫把星,咱们家怎么会被贬到株洲哪偏僻地方住上三年,三年啊!人这一辈子有多少个三年?三年前你爹就是个从四品,这次回京让他还做从四品他们还感恩戴德的;这中间我huā了多少钱尚在其次,我只是想啊,若是没耽搁这三年。指不定你爹还能更进一步呢!”说来说去,大太太其实就是不满老太太,然后将老太太的一次小错漏揪着不放。并无限放大,久而久之也便成了个去不掉的心结。 “就是,听说杨家四兄弟今晚就要住进咱们东区院子,这要是真的像吴氏从武威伯爵府听到的消息那样,还不知这次祸延多远呢?”穆玉娘一向和吴采莲交好。自然知道大太太和吴采莲在武威伯爵府听到了什么闲话。 “哎,我是年老色衰惹人厌恶做不了这个家的主了!只希望你舅舅那边多多攒上几个钱,有个万一的时候也好拿出来应急!”大太太想着自己两个儿子,终归还是没办法继续哭嚎下去,总要给孩子留几分颜面。 看出了母亲的心不在焉,穆玉娘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压低了声音说道:“娘亲,其实我觉得老太太有一句话说得对!” “什么?”大太太代替了在门口听墙角的大老爷问了出来。 “吴氏的确不太适合做二哥的正妻,您啊。是操之过急了!”窗跟下的穆元阳挑了挑眉,这又是怎么说道?在娘俩对着抱怨的时候他就到了门外,只是听着段氏的话心里有些愧疚,一时在门口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没想到越听信息量就越大。更是迈不动脚步了。 “为何?”都说女儿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大太太对教养穆玉娘还是下过些功夫的。但穆玉娘在段嬷嬷那学那些动脑筋的弯弯绕的同时,也将大太太这脾性给学了个八九不离十。 “娘你想啊,要是二哥这次得了个进士,或者祖上积德得了个榜眼探huā什么的,那他的妻子以后最差也会被封个诰命!您见过谁家诰命是庶出的啊?” 真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大太太总是盯着人背后的势力说话,倒真的差点忘记了吴采莲虽然有个四品将军的父亲,但她是个庶女,听说母亲还是个厨下丫鬟出身,这要是抬她做了儿子的正头夫人可要笑掉旁人大牙了! “这话说得极是!可话说娶妻当娶贤,杨氏哪里称得上这个字?现在她娘家败落,眼看着还有大祸临头,这要是真的有事,岂不是再次连累我儿?不行不行,娘亲得想办法让你二哥赶紧休了她!要是你二哥进士及第,凭着他的长相和咱们的家世,难道还找不着个家世不错的嫡出小姐做媳妇么?”大太太突然异想天开的说道,小眼睛闪闪发亮,像是眼前就有好多披着好家世的小姐在对着她招手;“这次,娘可要自己做主!” 说休就休,母女俩丝毫没想过在顺和朝被休的女人下场有多凄惨;还真是无情得可以。外间听到的穆元阳虽是皱了眉头,但却是深深觉着大太太这番话其实是有一番道理在其中的,若是操作得当有何不可?关键是杨家此次会继续得罪皇帝的消息是真是假?这个倒是很重要。 里面的穆玉娘也正好问到了这个问题,大太太也不太确定了,道:“那天去武威伯爵府的确听到七姨太太是说伯爵大人说朝堂上都传遍了,皇上用杨大人的例子夺了国子监院正的乌纱帽,那样子像是余怒未消!而且大皇子当年曾经拜在杨大人门下念书习字,三年前被皇上责骂‘妄行择师’后到现在也不得皇上欢心,听说皇上最近身体不适的时候就连批阅奏章也是交给内阁和二皇子……” 听到这儿,穆元阳可不敢继续听下去了;皇上身边有一支神秘的亲卫,听说飞檐走壁无所不能,专门干一些潜进朝廷大员家中偷听私密话题的龌龊事儿,这话要说传了出去还得了。 当下以手拢在唇边重重咳嗽了一声,撩了衣摆转过墙角往门槛走去;守在门边的段嬷嬷已是面无人色,吓得瑟瑟发抖,在穆元阳跨进门之后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好在穆元阳什么也没说,段嬷嬷这才翻身手脚无力的往边上爬了几步。 “参加爹爹!”好歹也是跟着段嬷嬷耳炫目染这么些年,在穆元阳面前做点假象这种事情穆玉娘做来已是得心应手。 “嗯,让段嬷嬷伺候着你去东厢歇着吧,天晚了。”穆元阳理着山羊胡,沉着脸对穆玉娘下了命令。待得屋内只剩下夫妻二人之时,大太太轻轻从鼻间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卧房。 穆元阳抽了抽眉头,看着大太太又肥又圆的屁股扭着八字别有一番不同于柳姨太太几人苗条的性感妖娆;整整衣摆,也跟着进了里间。 “太太,为夫还未洗漱!” “关我什么事?去找你家如烟、芳茵去啊。”大太太扭身坐到了床边,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外面松松罩着的袍子滑落了一脚,白胖圆润的肩头和波涛惊人的半边白肉暴露在了穆元阳的眼下。 在艾府多喝了两杯的大老爷顿时醉眼朦胧了起来,腆着脸跟着坐到了床边,拦着大太太肥硕的腰身,捏捏松软的肉肉,真是感觉截然不同;“夫人,你就不怜惜为夫为这个家东奔西走的艰辛么?”这句话在刚刚成亲那阵常说,一下子击中了大太太的软肋,加上久旷的身子自然也渴望滋润,她也软了身段,带着哭音回道:“妾身倒是知道老爷的艰辛,可老爷却是不知道妾身的为难。”顿时悲从中来,伏在大老爷不算宽厚的胸怀嘤嘤哭了出来。 “元宝,为夫怎会忘了元宝为这个家的付出。”情动之下,穆元阳唤起了大太太的乳名,手也顺势从她敞开的衣领伸了进去。“放心吧,明儿一早我就让人在柏院门口起一道围墙,杨家四兄弟暂且让他们住在柏院为殿试苦读去吧。另外还要告诉你两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在穆元阳面前已是化作一团春水的大太太,拖着穆元阳倒进了被间,咬着唇重重喘息起来。 “清月会提前回府;清风蒙艾家小公爷看重,留了他们夫妻在艾府住上几天。”摸到了大太太肚腹间的肥肉,穆元阳腾起的欲/望消下去了几分,赶紧将手往上挪,不敢分心说话了,闭上眼吻上大太太带着油光的唇间;一时间颠鸾倒凤,好不快活!只是不知道人过中年的大老爷能否喂饱久旷的大太太?! 112 小国来朝 有句俗话叫做“上行下效”,穆元阳第二天莫名其妙的以府内要动土为由,将紧邻着穆子墨安顿下来的杨家四兄弟搬到了最角落里的柏院,有了这个命令下来,原先分配在客院的那几个大丫鬟就开始个个称病或是说有事要求调离;柳姨太太劝不住穆元阳,身份又管不住这些家生子的丫鬟,只得将身边的两个二等丫鬟派去了柏院帮忙。 杨家四兄弟又不是傻子,哪里会看不出穆府这前后泾渭分明的变化,为此冲动的杨鸿雁差点爬起来就走,最后还是杨思睿和杨慎两人合力拉住,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先不说杨家在京城有没有地方安身,单说他们要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待得杨若兮回家又如何自处?就为了杨若兮,他们也必须得暂时忍耐,端看杨若兮回府后什么态度再做决定。 穆子墨此时也听说了此事,在房中沉默了一个时辰后突然命小厮收拾了包裹,美名其曰“探讨”功课,竟然也强行搬进了被一堵围墙隔起来的柏院,他虽是庶子,身边倒是有两个小厮、四个丫鬟,被带进柏院后再有柳姨太太帮补点,这日子还算能过去。 西区的二太太就像是不知道这一切的似的,依旧每日里带着三胞胎去荣恩院晨昏定省,当然,对杨家之事肯定是三缄其口。穆元森这几日因着各地官员分批回京述职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对内院的这些个变化自然也就无从得知。 整日在穆府生活的人都不知道这些微妙变化,那远在开国侯府内的杨若兮更是浑然不知了!她的伤势本就不算严重,喷了一次云南白药已是松泛了不少,不过对于两瓶买成二十几块的云南白药能够在玉瑾然手中卖到“两万块”的高价还是很无语的,果然够“广”,够豪爽!为此她也“广”了一把,小手儿一挥,让翡翠告诉玉瑾然去,不用每日三次换来换去用药,她伤势无碍,玉少尽管将红白药纳入囊中,只要别泄露了从她这得到的便可。 她倒是难得豪爽一次,可惜玉瑾然想听的才不是这句话,盯着一板一眼转述杨若兮命令的翡翠,他差点将手边的瓷枕给扔到地上去。 接下来的两天,杨若兮便安然的在恋雪轩养伤,闲了便将翡翠支给了寒露、霜降几个见多识广的大丫头,也帮着调/教,调/教,免得遇到个什么事儿就慌得没了主张;当然,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她需要时间进珠宝店用工具接好羊脂白玉镯,这个东西说起来式样虽说要比姚若雪的简单没那么多花样,但讲究的却是更精细的工艺,全用机器可达不到她要的效果。 那厢穆清风有艾敬轩好吃好喝陪着,还在第二天带着他去了集雅楼,见识到了京城各位公子哥言谈高雅、出手阔绰的一面,可谓是大涨见识。不过也不知道是艾敬轩忘记了还是怎么,一点儿也没有将他介绍进那个圈子的意思。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杨若兮找了机会单独见了老夫人交还了玉镯,老夫人和老侯爷验看后啧啧称奇,再听杨若兮将这件重生的金镶玉玉镯的含义说上一遍,夫妇俩均是眼前一亮,在穆清风和杨若兮辞行之时干脆赏下了不少金银物件和做衣裳的绫罗绸缎,更偷偷在杨若兮手里塞了个铺子的地契,竟然是在集雅楼不远处的一处脂粉铺子。 不过艾家的这番赏赐注定是给杨若兮添堵的,他们可不知道杨若兮和穆清风的关系实在不像表面上的相敬如宾,私底下可总是你看不惯我,我看不惯你相看两相厌。 这不,两人刚刚坐上了开国候府送客的马车,穆清风便神色一整,冷着脸道:“侯府赐下的东西回去后自有母亲安排,你就别妄想了!” “人家老夫人点名道姓送给我穿戴的东西怎么到你这就要交给太太了?”不是杨若兮稀罕那些东西,而是穆清风这态度真的让人手痒,杨若兮也不甘示弱,凤目含威、秀眉微挑,毫不在乎的和他对视。 古井无波的眸子因为染上怒气显得熠熠生辉,给一张略显清冷的秀气面庞添了几分丽色;穆清风从春闱开始到现在还未曾近过女色,一时间心旌摇动,身下有了感觉。看杨若兮也觉得顺眼了几分,破天荒的顺着她的话回了句:“那你回府前挑上几样收着吧。” 赶车的长生这时候突然挽了缰绳,长长的“吁”了一声。翡翠有些焦躁的声音随即传来:“二爷、二奶奶,坊外大街上有很多官兵,大道上没办法继续前行,只有绕道从东市那边回府了!” 东市?杨若兮记得今日正好是映月斋新开张的日子,让杨大川准备的珠宝展示会也不知办得如何,去了东市正好能顺便看看,高兴的勾了勾唇,“好啊,顺便在翘脚街映月斋那儿停下,我去看看毛师傅这些时日都做了哪些好东西出来?” “长生,外面是有什么事?都不准侯府的马车路过了!”穆清风关注的可是这点,要知道除了宫里那几位出巡有这么大的排场之外,别人还没有这个殊荣享受官兵的“夹道相送”。 长生刚才也是顺带打听清楚了这点,一面小心驾着马车转向,一面分神回道: “二爷,听说是顺和周边的大和、高丽两国使者前来献贡朝贺,还派了专人要到咱们国子监学习顺和礼仪之邦的传承典籍,要待上一月时间呢!”顺和能让小国来朝贺上贡本就让顺和人觉得荣耀,更何况听说人家国内顶顶聪明的人都要来拜国子监那些祭酒为师,想想都令人振奋。难怪长生说起来眉飞色舞!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是我堂堂新宋朝的荣耀,能够在顺和年间获此殊荣,想必圣上会龙心大悦!也不知道会不会像前朝那样对两国大开国子监藏书楼和宫中御书房任其膜拜,一展咱们泱泱大国礼仪之邦的威仪!”作为读书人,穆清风也是有文人的气节的,说得眉飞色舞,余与荣焉。 杨若兮却是听得皱眉,“那这些国家来顺和朝‘膜拜’国子监、御书房需不需要交上什么束脩啊?献上的又是些什么宝物?” 正有着发表欲的穆清风倒是不在意为她解惑,理了理衣衫以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了杨若兮一眼,摆出高高在上的清高模样叹道:“都说内宅妇人头发长见识短,本公子今儿是见识了!”越发觉着这个女人不但长相没吴采莲艳丽,就连说话行事也不如吴采莲爽利,善解人意上面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唯有脱去了怯弱表情的清冷让人有一种想将她点燃的欲望,不是今儿心情不错,才懒得给她解释这么多呢。如是想着,越发用一种蔑视的目光肆意打量着杨若兮。 “能有他国臣民虚心向学证明咱们泱泱新宋国力傲人,这些弹丸之地的人过的还是茹毛饮血的落后日子,作为礼仪之邦的顺和朝朝廷若是被人模仿学习也要手去束脩岂不是笑掉天下人的大牙!至于让他们上贡之事,说来也是好笑,这些个国家地方实在太小,见识也太有限了;前些年高丽国进献了他们国王全部的财产,才二十头牛、十头羊,最后还连他娶到手的两位美人儿也献了上来。我顺和皇上哪里会要他这些东西,不但为了巩固这位识相的国王在他们本国的地位,直接送了一百头牛和一百头样,还有一车绫罗绸缎、一车精致的木质、铁质农具、武器,并着十位美貌的丽州少女,乐得那个国王不住的趴在地上高呼什么‘莎郎嘿、思密达’的。” 说到这儿穆清风微微偏着头,一副不屑的样子,“我顺和朝真真是传承多年的礼仪之邦,当时就有御史建议,既然这些小国还这么落后,不如让他们前来学习我顺和的各种生存技能,也好早日脱离茹毛饮血、以物易物的落后境况。大和、吐蕃、西域、这些个小国也是如法炮制;也不知这三年来有什么进境没有?” “礼仪之邦”的名声就是这么维持的?杨若兮算是见识到了。不过这些东西离她真的太过遥远,即使想做些什么也无能为力,只希望当权者中有人能够多长几个心眼,别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就好了;既然都是边境小国,没理由新宋朝至今都发展到了后世唐宋经济鼎盛的时期,这些个人还在茹毛饮血、以物易物! 她不是万能的女主,也不是圣母,认为自己就能王八之气大发阻止别人偷窃本朝的文化技术;只希望这个安逸已久的民族能够早点意识到最重要的一点:别人能出使顺和,顺和为何不能派遣文人兵士去他国的领土上走走看看? 想到自然也就问了出来,没想到更惹得穆清风一脸的嫌弃之色!rs 113 相得益彰 原来,自打有了别国的人来顺和朝称臣上贡,不管别人送的东西多少,皇帝都让人家尽管派人在内务府的工匠处、国子监和御书房内尽管参观,若是想抄录什么,没说的,尽管抄录;抄录不过来?没问题,需要什么书,直接送你马车载回去慢慢研究! 就这样,来顺和朝朝贡的弹丸小国越来越多、态度也一个比一个谦恭,弄到现在,像穆清风这样的文人便自以为高人一等,去弹丸小国长见识?切,还不如直接去万国会馆旁的“温柔乡”,哪里住着各国献上的美人儿,那些个不知礼义廉耻的国家竟敢送了他们国王或是大臣用过的二手货想来和顺和皇上“换亲”!后来皇上才知道那是别的国家觉着他英明神武,献上自己的妻子乃是至高的恭敬,皇上得知后笑得很是开怀,大笔一挥,在京城建了一座万国会馆,让那些女人住了进去。 谁料不知是谁竟然在旁边盖了一座名为“温柔乡”的酒楼,那些美人儿为了生活得更好,或者说为了排遣离别故土的乡愁,开始在温柔乡过起了迎来送往的日子;久而久之,那里变成了和京城红巷齐名的青楼楚馆聚集地。 杨若兮又是一叹:青楼楚馆可是收集消息,传播讯息的最佳集散地,顺和朝就像是一头沉睡的狮子,任无数的跳蚤在它身上痛快的吸允着鲜血。疏忽至此,离死还远了么?只希望狮子能坚持得长一点,让她狠狠的捞上一笔,买下一处类似于桃花源似的地方,过着逍遥快活不和谁较心力的好日子。 就这样,在穆清风滔滔不绝的陈述作为顺和未来的竟是他有多为家国骄傲中,杨若兮给自己下了穿越而来的第二个目标:努力攒钱,争取跳脱纷乱。 想到赚钱,还不知道映月斋能否博得这第一发的满堂彩?心情不禁迫切了几分。 马车在行了一个多时辰之后终于是到达了繁华的东市,在东市窄小的道路中穿行,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杨若兮觉得要比开国候府、比在穆家有生气多了,一切都那么鲜活,那么自由,就像她的向往。 可惜,面前洋洋自得的面孔超级让人败兴,不让这张脸上写满愁苦她是不会甘心的,还有府中那妖娆的吴采莲,虽然现在被禁足,但腹中孩子只要一落地,估计她想低调都难!刘妈妈那夜和她儿子的谈话突然跳到杨若兮的脑海,感觉有一根丝弦被拨动,缺人啊缺人,她处于极度缺乏人手的尴尬境地当中,打算回去问问杨家几位能否从本家调集几个可用的人出来。 “二奶奶,那是咱们的映月斋,围了好多人啊!”杨若兮让走东市翡翠便知道她是放不下映月斋近日重新开业,一路上打岔了长生几次想转向的意愿,让马车如愿的经过了翘脚巷东市的那端,自然一眼就能看到翘脚巷中间的映月斋。 “真的,那拐过去瞧瞧究竟有什么事?”杨若兮略微撩起了一角门帘,果然看见翘脚街中段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难道单单是一个映月斋就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穆清风的侃侃而谈被打断,很是责怪杨若兮的“不识相”,皱了眉头命令长生道:“从前面锦衣街转到平康坊去,懒得和一帮子贱民挤!” 长生也不觉得为难,反正二奶奶等于是个摆设,当下鞭花一甩:“好咧!”就准备转向往前直走。 气得杨若兮抿紧了红唇,冷冷道:“那映月斋是我的嫁妆铺子,顺和律法好像没有一条说不准女子过问嫁妆铺子的规矩吧!既然二爷急着回府,那请在这里将妾身主仆俩放下就好。” 杨若兮不知道,每当她凤目生怒之时,一张清冷秀丽的面容便会变得生气盎然,那通身略略疏远清傲的气质让男人会从心底生出一丝征服感来! 穆清风突然展颜一笑,伸手在马车厢上叩了两下:“长生,你驾着车先回去,放了东西到二奶奶的映月斋接我们罢!”那意思是打算和杨若兮一起去铺子看看了。 杨若兮为此不置可否,有他在一起也好,东市这边对能够参加春闱的举子抱着一种虔诚的崇拜,士农工商,阶级分明,一旦考上秀才那就是踏入了“士”级,更何况是举人老爷了,论起来身份可比他们这些商户不知道高出了多少。 果然,见了身着书生锦袍的公子哥和一位清冷丽人想要往人群中去,便有那做生意的小商人和土里刨食在这里看热闹的农人哗啦啦分作了两边,留出了一条康庄大道来。 这才看清,映月斋连同先前粮食铺的跟前摆出了一个五丈长,一丈宽的木头台子,此时上面正有脸上两位蒙着白色轻纱的美人儿迤逦而行。 左边那位身穿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肩上披着同面上轻纱一色的掐边长丝巾,绕过肩背、手肘长长的垂在手腕边,随着她纤腰款摆,轻纱在身侧盈盈而动,说不出的美态。出众的不止止是这身华丽而不俗气衣裳,还有通身上下别人叫不出名的首饰。 头上用累丝珠钗固定成繁复的如意高寰髻,发髻上用金丝链子团团缠绕,间或见得一支小蜻蜓珠花小钗,发髻上海簪得一支红玉玛瑙镂空兰花簪,那些蜻蜓就像是奔着这些兰花来的似的;同系的金镶玉兰花耳环、项圈,手腕上则是水色普通的玉镯,但上面却是缠着一朵银色兰花。整个人显得华丽中透着娇美俏丽。 右边那位身上却是一件翡翠烟罗绮云裙,梳了缕鹿髻,银质的精巧插梳固定在刘海上方,两侧各有一支金累丝红宝石步摇,戴着银珠串灯笼耳环、腕上一对掐丝金手镯,行走间,步摇轻动,手镯金丝碰撞,略略有响声传来,让人魂色授予。 这还没完,两位美人儿在围观人群的阵阵惊叹声中转身沿着高台消失在了原先粮食铺子的门面中;众人还未惊叹完这一波,那边首饰店内又有两位美人蒙着遮不了多少面容的白纱携手踏着台阶上了高台,又是两身不一样的装扮、不一样的首饰衬托,总之都能恰当的相得益彰,让观者无一不心动。 就连杨若兮也未能免俗,首饰什么她不稀罕,今天展出的都是金工工作台能制作出来的初级首饰配件,她看上的是第四位女子身上那重重莲瓣玉绫罩纱,里面配上艾府老夫人送她那件烟翠云罗裁制的肚兜,让翡翠绣上一朵青莲,配自己那套粉莲首饰再好不过;还有第六位姑娘身上的玫瑰紫牡丹花纹锦长衣、第八位身上那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都很不错。 女人看得津津有味的自然是衣服首饰,已经有人在交头接耳打听这些东西是不是就出自摆了台子的三家铺子,回头便要拿着钱去下定,激动的样子和杨若兮在前世见过的那些购物狂有得一拼。 杨若兮这才发现那两间粮食铺子在短短的七八天内已是改头换面,门楣上挂着一块刚扯下红绸的黑底金字招牌“皓记成衣铺”,宽阔的堂间能看见挂在四周颜色各异、式样新颖独特的成衣,成衣挂着的高度约莫一人高,下面便是木质的柜台,柜台仿造的似乎是映月斋一楼的格子型,不过格子大了很多,足够放下了各式衣料。 掌柜的是一个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另外还有几个相貌慈和的中年女子负责接待客人,客人的穿着稍微好点便会有专人迎上楼去,至于能不能成就非杨若兮知晓的了。那些从台子上下来的姑娘们都鱼贯进了粮食铺的后门,衣角飘飘后便消失不见,只听得莺声燕语偶尔传出,也不知道是哪个高人,竟然这么会运作? 男人看的自然就是那些美人儿!等杨若兮觉着穆清风半天不说话且听到他呼吸加重的声音回头,正巧对上他看向那扇姑娘们消失门边的眼神,深深透露着“饥渴”,有些像那天她拉下衣襟时的表情,不过这时还带了一种被欺骗后的薄怒。 他是看到老情人了还是看到骗他钱的债主了?杨若兮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问,穆清风已是大步往成衣铺子里走去,那样子,不像是去做衣服,倒像是想冲进别人后门闹事! 这么成功的服装首饰发布会要是发生点什么不好的事情可怎么对广大顾客交代?杨若兮赶紧的跟了过去。 “这位爷还是今儿第一个踏入咱们成衣店的男客人!真是稀客,今儿不管爷买什么东西,奴家都做主给您少一成!”老板娘亲切的迎了上来,但却是有意无意的挡住了穆清风看向后门门帘的灼灼目光,双手也背在后面给店中尚且闲着一位中年女子打着手势。 跟过来的杨若兮暗暗叫一声“好手段”!这女人不简单,怎么自己就遇不上这种精明会奉承顾客的好帮手呢?也不知今儿映月斋的情况如何!rs 114 再纳美妾 此时正当成衣店内聚集了不少东市的夫人小姐,这边没有靠近内城大户人家的规矩多,小妇人、大小姐上街也比比皆是,见了穆清风一个大男人进了成衣店,有的不禁拿羡慕的眼神打量着后面跟进来的杨若兮。 穆清风此时脑海里只记得一个事情,哪里有心情去注意自己俊帅的外表又引得了几个少女、**脸红心跳,一把将女掌柜拨到了一边:“掌柜的,你们这铺子是不是段皓庭段大掌柜开的?他现在在吗?” 一句话问得急切又气愤,杨若兮在一边愕然:段皓庭!开成衣铺子?就在自己映月斋旁边,怎么觉着有些别扭啊! —— 要说办事效率,段皓庭一向自认第一。 在映月斋门口贴出旁边粮食铺子要出售的消息后他第一时间取了银子直奔而去,虽然当时他也不知道为何脑袋一热就那么做了!说实话,他此行的生意是早就选好的路子,开青楼!他在外历练这么些年可不是白混的,经过无数次实验得出,最赚钱的行业莫过于色、赌和私。私风险太大他不沾染,但赌坊和青楼倒是开了好些家,这次来京城发展,眼光暂时还放在青楼上面的,凭着他从各州搜罗到京城的十二大美人,想必也能在京城里混出一片天来。 青楼那边自然有得力的人手在仿着别州运营模式有条不紊的布置着,倒是让他这个大掌柜闲了下来,冲动的买下了这两间铺子之后头脑才稍稍冷静下来,自嘲之余总是记得那面容清冷,有着一双古井无波的凤眸女子侃侃而谈的景象;特别是她借着有人闹事之机巧妙宣传映月斋的手段让他印象深刻,直觉告诉他,映月斋要火了! 怎么才能借着映月斋要火的机会搭上一次顺风船呢?在暗香楼里被一群衣饰精美的美人儿围着之时突然灵光一闪!手底下这些女子来自顺和各个州县,定然有当地最华丽、最华美的衣服款式,反正今后楼里的姑娘都要穿大量的衣服,有出去采买的倒不如开一家成衣铺子!而且他玉瑾然手中买到的庄子也正好可以用来养蚕织布,原料这一关卡在自己手上还怕赚不了钱吗? 更巧的是杨大川得了杨若兮的命令寻找珠宝首饰“模特”找到了暗香楼,听了杨大川介绍的段皓庭又是拍案叫绝,当下决定,和映月斋选在同一天开张! 于是乎,杨若兮策划的珠宝展示会就成了珠宝服装综合展示会了!而且看民众的反应,举办得相当成功;那边映月斋里杨大川已经带着两个口齿伶俐的小厮在大门口派发纪念品:一根红绳编制的手链,上面缀着一块木质的弯月,以代表映月斋的标志。 段皓庭就坐在成衣铺子二楼一处隐蔽的包厢中,手里拿着一本账册翻看,旁边是跟随他多年的得力助手辛管家。 “暗香楼那边的事情辛叔你看着办就行了,成衣铺子这边有孙二娘帮着处置,我偶尔也会过来看看;待会儿你还要告诉二娘一声,这个铺子有有商业协会会长玉朝云家大公子的股份,相信玉少的名声你们两个比我清楚的多,该拿出来用的时候不要吝啬。”段皓庭放下账册伸了个懒腰,收拢了两个州的生意集中在京城发展也不知值不值! “大掌柜,您今儿也看了映月斋的那些首饰,咱们手里有座玉石矿,平日里只有两三个工匠做些物件来送人,您看是不是……”辛管家也是看了映月斋那位大师傅的手艺后太过惊叹,不禁想起段皓庭在兰州有座玉石矿,每年出产的玉石虽然量产没玉家掌握的大,但苦于没有好的玉石师傅,有些好物件也生生的废了!他可是见识了毛老爷子拿出来的首饰,上面一颗颗小玉石都给利用起来了,虽说卖给东市这些没什么钱的人家,但胜在量多啊! 段皓庭闻言暗暗点头,他也正有这种想法,不过他可不认为杨大川能做得了这个主。正在这时候,门口匆匆出现一位青衣妇人,“大掌柜,辛管家,有一位自称是段掌柜表弟的人求见。”其实哪里是“求见”,分明一副打上门来的样子。 段皓庭都还没来得及回话,下面的一干女流之辈已是挡不住来势汹汹的穆清风,紧随着报信人的脚步,穆清风已是蹬蹬蹬的跟着上了二楼,身后自然跟着凝眉沉思的杨若兮。 “表哥,我看见飘絮了,你当初不是答应等安顿好了就送她进府的么?怎的还让她在外抛头露面!”敢情穆清风看见了在船上伴随他十来天的温柔女子! “怎的?表弟还真的以为飘絮是能放进后宅的女人?”段皓庭没想到穆清风竟然会这么当真,黝黑的面上闪过一丝戏谑,都说*子无情、戏子无义,穆清风难道是被飘絮给迷住了?正想笑话几句,却突然发现穆清风身后还有一个纤细的人影,猛地闭上了嘴。 “有什么不能放的?我可是亲口答应了飘絮会让她做穆家的姨太太。”穆清风容长脸上满是认真,可怜穆家的男子都是不准逛青楼的,他哪里见识过青楼女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刀的那套做派,还以为温柔小意、巧笑倩兮的飘絮就是那能和吴采莲一样的解语娇花,既然是娇花,便要好好保存。没想到一眨眼的时间,说着会帮他好好照顾飘絮的表哥竟然让飘雪穿着暴露的衣衫在外抛头露面,他可是一眼就看见飘絮对那些粗俗的男人露出她可爱的小虎牙。那一刻,他只想将她从台上抓下来,当然,这无关爱情,只是一种占有欲在作祟。 “这个……”你往后院放人好像要经过你正头夫人允许吧?不过当段皓庭看到杨若兮那满不在乎的清丽面庞时怎么也说不出来,他不以为这个能够想出扭转映月斋声誉的女人愿意安心做个后宅妇人,也不相信以她现在无波的表情会愿意掺和到后宅争斗当中去。 “这个什么?今天就让飘絮跟我走。”穆清风一锤定音,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对杨若兮道:“西厢那边住着红枫她们三个有些挤,要么让红枫和青柳重新回你身边侍候着,岳氏年纪大了,我记得东厢房后面有个小院子,让岳氏住进去;西厢就安排丹朱和飘絮住着。” 杨若兮皱眉,你不想要的就往我身边塞,我又不是垃圾桶!“既然二爷觉得西厢有些挤了,不如让飘絮姑娘和丹朱一样,住在外院你书房的小间吧,两人呢正好换着值夜。”正好换着把你给榨干!色鬼似的臭男人,也不怕用得多了有死精症。 “表弟妹真是贤惠。”段皓庭深深看了一眼杨若兮,她好像一点儿也不在乎丈夫往后院塞多少女人。 “多谢表哥夸奖,若兮怎么比得上表哥爱护幼弟的拳拳之心,知道咱们二爷子嗣单薄,这么为二爷打算,想必今日回府后大太太知晓后也会大加赞扬的。”杨若兮相信自己的观察力,可这个段皓庭她看不透,只觉得他心机深沉,一双眼睛让人很容易联想到狐狸。不是都说这狐狸一人赚的钱财都能抵得过大半个段家吗?他怎么弄出个在东市的衣衫铺子来,这样的生意有他的大本钱开到正街上也不无可能啊?那些衣衫式样倒的确独特,相信应该很快在京城风靡开来,说来映月斋倒是和成衣铺相得益彰。 段皓庭被她几句话给挤兑得哭笑不得,才刚刚说她大方,这不就“兴师问罪”来了,还“爱护幼弟”,就差没说他是个掮客了。 “弟妹这是来看映月斋生意的吧?需要过去看看情况吗?”段皓庭拿了杨若兮最关心的问题引得她不得不点头,看向了穆清风。 穆清风现在满脑子都是有着小虎牙**技术上乘的飘絮,哪里还管杨若兮的来去,顾自挥了挥手:“你先过去吧,待会儿长生来接我会让人告诉你的。” “多谢二爷。妾身告退。”杨若兮低头福了福,提着裙子头也不回的往楼下奔去,说来映月斋近日所售的那些首饰都是毛老爷子日夜不停赶制出来的,刚才在台上看到那几套的确出乎她意料的精美,只是不知道其他的是否也都能达到这个效果。 “表弟,表弟妹是个好女人,你就这样大喇喇的在她面前提别的女人总是不好。”段皓庭捏捏眉心,认真的劝道,有些事情不是他想就能如愿的。 “别说那个扫把星,我迟早休了她!”穆清风隐去了他近期就想要休掉杨若兮的打算,一屁股坐在段皓庭位置的对面,命令一直在边上充当隐形人的辛管家:“你,去把飘絮给爷叫上来!” 辛管家面上的怒色一闪而没,他只是段皓庭一纸契约请回来的管家,却非一般的家生奴才,哪里容得穆清风这样喝来喝去;段皓庭连忙咳了一声,拉了辛管家衣摆一把,点了点头:“去吧,让飘絮上来后把其他人都带回去吧。”rs 115 开门大吉 映月斋内人声鼎沸,今日由于怕新开业顾及不到上面,二楼的门完全封闭,一楼大厅里摆放着学徒工也能量产的普通簪子、指环、项圈什么的,都在小格子中或是用竹枝、或是用木料串起来,在柜台前拉着一条红线,每条红线后面就有个小伙计守着,并有一个口齿清晰的小姑娘为看货物的婶子大娘们解释,那小嘴一个甜,一口一个大婶、姐姐的叫的人心花怒放。 杨若兮暗暗点头,很好,看来杨大川是把她给的那一套营销策略给吃得差不多了;这人虽说犯错在先,但能证明这人精明知道变通;如今知道主子是个糊弄不了的角色又能够很快的将自己定位在了掌柜上面,说实话,这样的手下在现代杨若兮可不敢用,但这儿不行,杨大川一家的卖身契还在她手中,只要杨大川胆敢跳槽,保准他吃不了兜着走。 “小姐,您真的来啦?”负责站在一楼楼梯口居高临下调度指挥的杨二川正好瞧见在门口的杨若兮,交代了身边小厮两句,快步挤到了杨若兮身边:“小姐,这里太挤了,不如到后院说话,毛老爷子手上有活儿,正走不开。” 杨若兮也是觉着这前面没什么看头,只要杨大川没有昧着良心做事,这生意想必不会太差,也算迎来个开门红吧。 “小姐,这后院您下次要进来的话还是让我家大哥或是小的领着您来吧;”杨二川指了指左右两边各一位三十来岁的魁梧汉子,“这两位是胡捕头以前的兄弟,现在因小伤退了下来,被我找到来做了这个……” 一时,杨二川还不适应杨若兮安上的名头,呐呐不可言语,杨若兮微微放柔了眉眼补充道:“保安!” 保安,保一方平安;这个词汇让杨若兮找到了前世的感觉,整个人放松了几分;当然,也或许是她听到了焊枪独有的“嘶嘶”声。 “对对,就是保安。我和我大哥给这两位保安说了,除了里面工作间现有的四五个人之外只有我们哥俩亲自领着的人才能进入里面,否则只管拿下。” “这样的安排很好。”杨若兮点了点头,“那铺子里的货源呢?毛老爷子和小毛头的动作能跟上吗?” 杨二川这却是没立即回答,而是径直带着杨若兮穿过天井和一间小弄堂来到了一个宽阔的工作间。 “好了,你拿去打磨下应该就能进铺子售卖了。”毛老爷子神情专注的从工作台上用镊子夹起一个镶了米粒大玉石的银戒指,扔进一旁的一个水盆中,早有映月斋原有的一位首饰师傅打下手,这么一来,工作效率提高了不少,难怪刚才杨若兮问起货源是否足够之时杨二川但笑不语。 听到脚步声,埋首工作的几人一起抬头;看见杨若兮后,小毛头欢呼一声,蹦跳着几步跑了过来,青衣小帽的他现在看起来倒是真的像一个小学徒了;因着有杨若兮出面不但帮他们爷俩拿回了布衣巷四合院的房契,还给了爷俩一份不错的工作,小毛头对杨若兮那是感激加崇拜,杨若兮成了他除爷爷外最信服的一个人。 “小姐,你来了,快过来坐。”小毛头牵着杨若兮来到了毛老爷子所在的金工工作桌,杨二川懂事的招呼了打下手的三个师傅道:“三位师傅也辛苦了,趁着东家有事交代毛师傅,你们陪我出去帮着大哥应付下生意。” 谁都不是傻瓜,杨若兮拿着铺子后上有开国侯府照顾,中间有街面上的巡城衙役照拂,没看到章姓师傅最后悲惨的下场么,这个女人后台硬着呢;三位师傅连多看杨若兮一眼也不曾便鱼贯行礼后走了出去。 “小姐,你不会责怪老夫让这几个人帮忙吧?”毛老爷子坐在椅子上略带歉意的说道,面上全是浓浓的疲倦,也不知多长时间没休息了。 “毛老爷子,既然映月斋的后勤工作交给你了那你尽管做主便是;倒是你老可别为了说什么报恩的话熬坏了身体,那我怎么过意得去。”杨若兮可以想象要在短短十天不到的时间内制出铺子里那些货物放在全手工的这时候需要多少精力和时间来投入,做生意日益冷漠的心微微回暖。 “才不是呢!小姐有所不知,爷爷得了你这套工具后就像是重新活了一一遍似的,都高兴得哭了;之后就抱着桌子不撒手,吃住就在桌子边,没日没夜的研究起你拿给他的那本秘籍,恨不得一天就把里面精美漂亮的首饰制作出来。”小毛头毫不客气的掀了爷爷老底,其实也是心疼爷爷不爱惜身体啦,若不是在映月斋一日三餐营养能跟上,指不定年老体弱的毛老爷子能不能熬过这些时日的辛劳呢。 “去,尽揭爷爷老底。”毛老爷子爱怜的拍了拍小毛头的头,欣慰的笑道:“有生之年能让脑海里凭空想象的首饰从手边上做出来老夫已是死而无憾,若不趁着还动得了多活动活动,我怕日后动不了的食盒遗憾至死;人活一世争什么都没用,就要争个了无遗憾。” 老爷子的这番话说得相当有哲理性,让杨若兮若有所思,她不就觉着没看到前世的渣男和小三没得到报应才执着的想要躲在穆府待上一段时间搅搅风雨吗?不过随着近日飘絮的出现,她心里倒是有了初步的“出气”轮廓;事情一了,她就住到沧澜溪的庄子上去,指挥着映月斋慢慢扩大,挣到够多的一笔银两在这人如飘萍的年代安身立命。 “毛老爷子,我这里还有以前练手做的一批耳钉和戒指,您看能否借了您的名头放在店内出售。”虽说她有些明了手边的珠宝店或许就是穿越的补偿,但始终还是觉着放这些东西在空间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换回些实用的东西。 盒子是杨若兮特意从货店采买的妆盒,里面纷乱的放满了各式各样的耳钉和戒指,纷纷闪着银光;依着映月斋的门面,金器暂时还不是主流,杨若兮才不会贸然的投入惹来被人的觊觎。 毛老爷子接过盒子翻看了一下,不禁啧啧惊叹,只见里面的耳钉分作五六种模样,每一个都只有小手指尖大小,有心形的、星形的、海豚形、月亮形、梅花形、蝴蝶形,拢共可能有几十上百副;银色纯正透亮,式样简洁大方。 但这些式样比起杨若兮给他的那十来种耳环模具来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一副耳钉不过半钱银子的重量,想必就算是京郊来东市买卖菜蔬的乡下丫头也能有那闲钱买上一副,倒是给那些个爱美的大姑娘、小媳妇提供了便利。 戒指也有几十只,金的银的都有,花色很是眼熟,在杨若兮交给他那本没了封皮的首饰书上面倒是见过,不过他老人家这些天忙着展示会上的成套珠宝,还没开火做这些,杨若兮这一来倒像是雪中送炭,他又免去了几日的赶工。 其实杨若兮就是怕毛老爷子顾着赶工不顾身体,她给毛老爷子那本书是她珠宝公司那边连同全套模具买来的,一起交给毛老爷子时他老人家直接就给杨若兮跪下,就差没让杨若兮代师收徒了。有时候杨若兮还是会暗暗掐腕,早知道要穿越,就该在珠宝公司多订几套书籍和模具。不过多想想也就释然了,早知道要穿越……天下哪有那么多的早知道! 杨大川也闻讯赶了过来,抹了额头上的汗水,杨大掌柜嘶哑的喉咙吓了杨若兮一大跳:“小姐,大好消息!今儿八位姑娘身上的首饰都被顶出去了,那可是咱们准备用来当镇店之宝的东西,都不便宜啊!”一开口,果然带来的好消息,那八套首饰的价格一算下来这些日子投入的资金便足可以回笼,只是哪来的“款爷”这么厉害? “是谁这么大手笔?东市这边有这么多有钱人吗?”开店之前杨若兮可是做过调查的,京城里有钱有权的人都住到临近内城的几个坊内,东市这边都是一些小商人和普通的富庶之家,一套银头面能轻易掏钱,金质的话可能要考虑很久吧。 “不是这边的人,正是今儿来当‘莫特’的那些位姑娘,她们还问我还有没有四套不一样的,她们还有四位姐妹今儿在楼里没过来呢?”杨大川怎么能不兴奋,他这才知道首饰还能这么卖,那几套银头面打听的人多了去了。 “这样啊,你待会儿去告诉她们,每个人的气质不同,能穿戴的首饰自然不一样,建议那四位姑娘自己前来映月斋试戴挑选。” 想到依据个人气质选用首饰,杨若兮又有了新的憧憬:钻石、水晶、祖母绿、红宝石、蓝宝石和变石、猫眼等;琥珀、珍珠、珊瑚、煤精和象牙…… 这些软玉和硬玉之外的首饰用石在顺和还没被人运用起来,她的珠宝店内也不齐全,要是能快人一步找到这些不就发达了吗?rs 116 回府惊闻 映月斋的开门大吉让杨若兮心情颇好,但对上对面那娇娇怯怯坐在穆清风身边拿一双小鹿斑比似的眸子看她的美人儿就让她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儿了!但绝对绝对不会是妒忌,这点她还是蛮清楚的,仔细想来倒是有些像是在为吴采莲和红枫、青柳惋惜一般。 相反的,穆清风对杨若兮表现出来的“大度”很是满意,搂着飘絮的同时不忘重新审视杨若兮。沉静的气质、略显清冷的五官,上扬的凤目深幽难测,给人莫名的压力;其实若是杨家未曾跌落尘埃,这样一个妻子倒是安定后院的最佳选择。 穆清风不是不知道大太太作为后宅之主是不合格的,只是为人子的哪能拆自己母亲的后台? 杨若兮被穆清风那变换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下意识缩了缩身子,掀开车帘都还能望见几条大街上聚集的人流。 “夫人在看什么?”穆清风盯着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掌,想象她柔若无骨的**,心境好了,再不顺眼的人看着也能有所触动。 飘絮生得一张娇俏的娃娃脸,一笑两个虎牙微微露出,看上去整个人天真无邪,可实际上被段皓庭当做台柱培养的十二位美人儿个个心里都像明镜似的,弯弯肠子多的可怕。被段皓庭送给穆清风之时,她身上还有个特殊的任务,沿路上她便不停的观察穆清风夫妇俩的互动,此时见了穆清风对杨若兮并非像是主人所说的那么恶感不禁略感惊讶,但这惊讶也不过是一闪而没,随即她便微微探过身体,也伸出玉臂掀起了门帘,叹道:“爷,您看这街上人真多啊!奴还真没见过这么多人聚在一处。比青州好玩多了。”声音娇憨天真,让杨若兮微微恶寒的放下了她那边的门帘。 穆清风则感受美人儿绵软的两团在腿上摩挲的舒适,也不揭穿,顾自呵呵笑着重新将门帘放好;“京城可是百官聚集、龙盘虎踞之处,自然算是这天下最繁华的所在,哪里是小小青州可比拟的!” 被俏佳人这么一打岔,他哪里还记得去撩拨杨若兮,只顾着向飘絮喋喋不休的展现他的博学多才去了,从飘絮面上看到那全然的崇拜很容易让他心里的英雄情怀升腾到最高点,没有男人不享受这种被仰慕的情感。 杨若兮微微挑了挑眉。那飘絮抽间歇投给她一个善意的眼神什么意思? 马车直接从东区的偏门进了府,一进去杨若兮便看到了新筑起来的围墙,若是没看错。被砌到墙外的是府里最偏僻的柏院,难道是柳姨太太没了家用将院子租给了旁人? 很快的,她便知道事情太出乎想象了。秦妈妈焦急的等在东厢,杨家四位少爷正院都还没住暖和就被赶到了偏远的柏院,若不是三爷领着丫鬟小厮也跟着住了进去还不知道还有多少委屈要受的。 “二奶奶。之前是奶娘将穆家想得太好了,如今才知道这穆家是真的太背恩忘义了,竟然还说……还说……”秦妈妈说到此,不禁老泪纵横,在株洲之时杨若兮便曾经说过穆家不是久待之处,想要和离出府。是她坚持着不让二奶奶提及此事;可眼看着穆家都在打算休妻了,难道真的背着个“被休”的臭名声出府,那还不如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二奶奶这要面临的境地都是她太相信穆老太太造成的啊! “说什么了?”杨若兮出奇的冷静。不过是三天没回家,怎么就有如此大的转变?难道柳姨太太和老太太、二太太那边都没做什么努力吗?果然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万事还说靠自己最好!在袖中的手指烦躁的相互绞动,让头脑出于清晰状态,以便迅速找到解决办法。 “还说二奶奶迟早要被休出府!都是奶娘不好。是奶娘拖累了你啊……”秦妈妈终于“哇 ”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自责的无以复加。 “如果实在没办法让他们答应和离。被休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秦妈妈快别哭了,哭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不如收拾了陪我去一趟柏院,我有些事情想和思睿他们商量。”杨若兮知道秦妈妈在自责什么,也没多劝,看她老人家以后还会不会说女人以夫为天,出嫁从夫了! 杨思睿几兄弟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此事对他们的影响,每日里不是拿着书各自找个地方苦读,便是四个人撩了袖子帮着四个贴身小厮打扫卫生,做做杂事。看得穆子墨身边的小厮砚台很是不屑,在他看来,书生就应该像自家主子这样飘然出尘、不染尘埃。 杨若兮到来之时便正好看到杨思睿正拿着镰刀爬在一棵枝叶茂盛的柏树上修枝,砚台在树下虽然扶着梯子却是一脸的鄙视;穆子墨和杨慎在另一侧的树下摆了棋盘,正杀得不亦乐乎。 “兮妹妹!”旁观的杨鸿雁刚刚转头便看见杨若兮站在围墙那扇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处。 “鸿雁哥、慎哥、鸿书哥、三爷,中午好啊!”杨若兮进门后招了招手,翡翠提着个食盒,秦小米抱着那个三日前没来及打开的翡翠原石进了门。 “姐姐,你回来啦!”杨思睿也不给树木修枝了,从树上一溜烟落了下来,三两步奔到了杨若兮的面前,眼神晶晶亮的盯着杨若兮:“那天不是说你摔着了吗?没什么事吧?” 杨若兮心里一暖,这才是亲人,刚才见过了二太太和柳姨太太,甚至还去了牡丹院报备,全都拉着穆清风艳羡去了,没一个人想起问问她身上的伤势。 “什么,小姐你受伤了?”慢了一步的秦妈妈闻声脸色大变,揪了翡翠的肩膀就问:“你这妮子怎么没说?” “奶娘,我没事,只是一点擦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然你们哪能看到我安然站在这里。”杨若兮看向了一脸温和表情的穆子墨,动了动唇,说来说去人家主动住到这个院子就算是最大的维护了,这时候自己几兄妹想说点私密话了就想赶人家走是不是太不地道了点? “砚台,我记得我书房还有几册书没带进来,随我去取吧。”穆子墨很奇怪的就看懂了杨若兮的眼神,放下棋子拂袖起了身,月白色的衣袍在他这些天消瘦些的身材上愈发的有飘飘欲仙的感觉来。 “有吗?奴才怎么不知道?”砚台属于那种榆木疙瘩类型,都跟着穆子墨走到了角门处都还摸着脑袋很是困惑。 外人一走,秦妈妈便带着秦小米和翡翠径直去了柏院的小厨房,正好可以让兄妹五人一道用个午饭。 “姐姐,你还把这石头带着做什么?”杨思睿记得那天石匠没凿多久杨若兮就让人家住手了,还抱来抱去的干什么? “这世上靠什么站稳脚跟!无非就是钱和权。”杨若兮说话很直白,带着一股杨家四兄弟没见过的霸道气息。 “这个,能带给咱们杨家数不尽的钱财!”指着石头,她很肯定的说道。面对四人不解的眸子,她只好蹲下身来,轻轻将石头翻了个方向,正好露出了被那个石匠凿除了小半石头的切面。 虽然不能直接拿出强光手电筒让他们看到里面隐隐的绿色,但她有手持砂轮!干脆抚开了棋盘上的棋子,指挥着杨思睿将原石放在了上面,取出砂轮开始在断面上打磨。 “这个让我来吧,兮妹妹歇会儿。”杨慎接过她手中的砂轮,学着她的模样开始在断面上来回摩擦。 杨思睿连忙狗腿的凑上来帮着杨若兮擦去额际的薄汗,虽是满脸的茫然却还是没阻止杨慎的动作,杨鸿雁和杨鸿书也是如此;瞄了一眼杨慎慎重的动作,杨若兮不禁轻声道:“你们都不问问我磨一块石头做什么吗?” “只要姐姐你说磨,就是现在拿一根铁棒来我们也帮你磨成针!”杨思睿代表着杨家所有男丁说出了这句让人很无语的话来。 杨家这一辈除了杨若兮,那可全是一色的男孩子,万绿从中一点红,可想而知受到的宠爱有多少,也不知道之前那懦弱的个性是不是就是被太多的宠爱给吓着了。 “咦!”那边杨慎一声惊呼,杨若兮了然一笑,石匠凿出这个断面时就能隐隐见到里面的绿色,即使这绿不太透,但她也能凭着经验判定这真的就是一块翡翠原石,只是不知道切开之后能得到什么品质的翡翠而已。 杨慎的动作停了下来,满脸惊愕的指着他磨出来的一团碧绿,好歹也曾经是世家子弟,那抹绿色代表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这是玉吗?怎的不是埋在土里,而是藏在坚硬的石头里?” “……” 有求知欲是好事,可这种事情解释起来真的太过麻烦了,鉴于他们肯定懂不了什么化学物理方程式,杨若兮决定还是将所有东西推给她死无对证的师傅吧。 117 不是不报 见了一抹绿色之后,三个年纪尚小的杨家人激动了!纷纷撩起衣摆、撸高袖子争着加入到“铁棒磨成针”的行列中来;特别是杨思睿,上蹿下跳都抢不过三个哥哥,不禁在一旁急得是抓耳挠腮。 杨若兮看得有趣,不禁提醒道:“思睿去提点井水来,一边磨一边浇水,速度还能快上一点。”虽然估计穆子墨回去取书说不定还要陪着柳姨太太用了午膳才会回转,但不管怎么说这惊人的发现还算不想让别人给看到。 杨思睿毫无异议的赶紧照做,还夸张的将杨鸿雁拨开到了一边:“去,别挡着我做正事。” 杨鸿雁则挤到了杨慎那边,伸着手可怜兮兮的恳求道:“慎哥,你累着了吧,让弟弟代劳一二吧。” 杨鸿书闻言一瞪眼:“让开点,没看到你哥哥我还等着吗?” 除了杨慎,这三人怎么看怎么像是顽皮的小孩子,哪里像是都已经参加了春闱的举子!说出去都怕是吓落一地的下巴。 杨若兮愉悦的眯了眯凤目,找了个树桩坐下,夏天要来了,空气中不再是让人心里湿冷的气息,充满着阳光的明亮味道。 兄弟四个齐心协力,总算在秦妈妈出来招呼用午膳之时将原石中的翡翠整个打磨了出来。 “哎哟,我的妈呀!这一下子怎么多了这东西?还不赶紧的收好了。”秦妈妈被石桌棋盘上的翡翠给晃花了老眼,随即惊喜的要求在座的谁快点收好了这东西。 其实这块原石切出来的翡翠成色并不是很好,不说什么冰种、玻璃种,就连豆绿也及不上,只能算是油青种。但在座的谁也没见过双拳紧握大的一团碧玉是吧,杨若兮和能理解这种感觉,就像她第一次去腾冲就见了人赌石的切了一块一米多高的原石,最后切出来一大团豆绿种来,那种亲眼看到婴儿大小的翡翠和现在秦妈**感觉肯定差不多。 所谓油青种又叫油浸,其通透度和光泽看起来有油亮感,是二十一世纪市场中随处可见的中低档翡翠,油青种的绿色明显不纯,含有灰色、蓝色的成分,因此较为沉闷,不够鲜艳。常用来制作挂件、手镯,也有做成戒面的。饶是如此,这一大块的玉石能做几对手镯、挂件?又能够镶多少戒面?要知道,这石头据说在青州某处随处可见啊!随处可见啊! 不管杨若兮多么清冷淡定的人此时也恨不得将这个词汇重复个千百遍!谁能保证中间没有冰种、水种、紫罗兰翡翠、白底青翡翠、花青翡翠、红翡、等等等等十来种比油青种高级的翡翠! “姐姐,这个我看到的是真的么?”杨思睿惊讶的时候眉心那颗朱红的观音痣格外的突出,就像是他同时瞪圆了三只眼睛。 “你可以掐掐你自己的大腿!”杨若兮面不改色的建议道。 “这个……要慎重处置!”杨慎愣了半晌,冒出了一句很符合他姓名和性格的评语,杨思睿一下子跳了脚:“我去写信给爹爹,看怎么才能让我们杨家的利益最大化!” 很好,看来大家都没有被眼前的利益冲晕了头脑;在今日回府之前杨若兮或许都还想着让远在青州当刺史的爹爹将玉石矿给垄断,闷声发大财;可现在不同,就像杨思睿说的,这个发现可不仅仅是给杨家带来钱财的机会,想必自家爹爹定然能想到好办法。 “兮妹妹,这个就放在我这吧,午膳过后就让秋生和冬生南下。”春夏秋冬四个小厮都是杨逸杰帮着杨思睿培养出来的,出来后杨思睿见着三个哥哥捉襟见肘的经济状况二话不说就分了三个出来,自己只留了个年纪最小的春生;发现玉石这件事事关重大,若不是要等着十日后放榜后殿试的名单,杨慎都想亲自走一趟,如今只能让年纪最大、最为稳重的秋生和冬生联袂走这么一趟。 “慎哥,待会儿去信的时候别忘了给爹爹说,不管怎么样咱们杨家也要争取到一部分的采矿权。”杨若兮想着二十一世纪那令人一夜暴富或者一夜破产的赌石游戏,心潮沸腾!虽说不可能像后世那样玩得那么大,可放在铺子里做个噱头也是不错的主意。 “这个自然。”想着以后杨家也许就靠着这个能摆脱现在的窘状,杨慎眉目间的谨慎也淡去了不少,伸手想要摸摸杨若兮的头,却发现她头上不再是姑娘家的披发小辫,而是繁复的发髻,一时呐呐不知如何言语。 “秦妈妈,摆饭吧。”杨若兮微微勾了勾嘴角,看来上天待她还是很优待的,送给了她这么多有情有义的亲人。 席间,写了信的杨思睿一反常态一直保持了沉默,拧眉苦思的模样不知道是什么决定迟而未决,杨若兮虽然看了出来,但毕竟还没习惯这种主动关心别人的情感,犹豫了几次也没问出声来。 直到秦小米和翡翠收了碗筷退下,秦妈妈执了壶给几个小的倒了茶水,杨思睿才在冉冉升起的茶雾中轻声问了一句:“姐姐,你在穆家过得好吗?” 杨若兮一挑眉,凤目微扬,看来弟弟要摊牌了啊!也是,正中的大舅哥在府里受到这样的薄待,真心让人寒心。看了秦妈妈一眼后,她温声回道:“思睿不用顾虑我的心情,穆家能让你们住到这边来,我的生活能好到哪去?” “那姐姐等我们金榜题名后就和穆清风和离可好?”也不知道杨思睿这小子小小年纪哪来的这份自信,杨若兮不忍浇熄他的好意,点头应承道: “好!” “当然好了!咱们家小姐以后定然能靠着几位少爷重新找个好人家的。”可不是吗,自家主子可还是个处子,有经验的嬷嬷都能看出来,再说了,穆家资深下人也都知道这个事实;往常用来嘲笑主子的利器希望能成为主子再嫁的本钱。秦妈妈不无骄傲的想着,若不是在场的都是男人,她老人家说不定还真的就大喇喇说了出来。 几个人也发现秦妈妈称呼的改变,看来就连最顽固的秦妈妈也动了让杨若兮和穆家脱离关系的决心! “既然要准备和穆家和离,那我们住在这里岂不是不合情理?”杨家家训从来就有一条便是不得平白无故得人便宜。 “无妨,你们只管住下,我今儿就去找老太太买下柏院的地契,今后这里便和穆家两不相干。”杨若兮盘算了一番,上次玉瑾然给的银子还有三千两在珠宝店的抽屉里放着没动,应该够买一座两进院子了吧。 几人又商谈了一番后,杨若兮浑身轻松的回了清风院,背后有人原来就是这种感觉,腰肢都能挺直许多。 清风院里这时候也不清净,吴采莲虽说被禁足,但因为她还怀着大房看来很是金贵的子嗣,正月和七月嬷嬷也不禁她在院子里挺着肚子趾高气昂的走动几步。 穆清风领着飘絮在大太太那边报备后便直奔清风院而来,满心以为先行回院子的杨若兮大概都帮他腾出了西厢空房,沿路心情颇好的给飘絮许诺了一大堆的好处;谁知刚刚一踏进院门就对上满院子的女人。 吴采莲优雅的姿态在见着娇俏的飘絮时差点没绷住,旁边正排排站着给她立规矩的丹朱、青柳也不好受,红枫和岳氏被抬成了姨娘,此时也在院中坐着板凳看热闹。几方都没预见到这次不期然的“偶遇”! 摸了摸鼻子,穆清风努力昂着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二奶奶让你们在这里等着爷的吧?” 回答他的是无双茫然的眸子,刘妈妈刚才来过花园,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刚才老奴倒是看到二奶奶了,可她理都没理会老奴就带着东厢房那几个出门去了,一句话也没留。” 这女人!不是和她说好了回清风院后安排红枫几个住到别的院子去吗?穆清风面上染上薄怒,沿路上做的心理建设再次崩塌,这女人果然是他的扫把星!应付一个女人他没问题,可应付着好几个女人他没经历过啊。 “二爷,这位妹妹是?”吴采莲强忍了气怒,妒忌的望着身材凹凸有致、面庞天真纯洁的飘絮问道。 “这个……”穆清风对上吴采莲还是有几分发憷的,毕竟甜言蜜语说了不少,吴采莲又帮着他生了个机灵活泼的儿子,眼见着肚里还有一个,他这么着急的就又领了人进府确实好像有些不对。 “卑妾名叫飘絮,有幸服侍过二爷一段时日,今日二奶奶得知之后给卑妾赎了身,让卑妾进府继续服侍二爷和二奶奶。”是滴,穆清风兜里没什么钱,段皓庭见不得他那急色的模样是收了钱的,结果是杨若兮掏了两百两银子他才如愿以偿,所以说是杨若兮帮他纳的妾也能说得过去,就连大太太也隔着院门难得的夸了杨若兮两句贤惠。 天知道只要是个女人都不会看到自己的男人往家里一个个的带女人,以往穆清风身边的女人谁不是吴采莲塞的,她都能够保证握在手里翻不出风浪来;谁知道一转眼先是主意大的丹朱、后又来了这个一看就不简单的飘絮,吴采莲只觉着眼前金星乱冒,心里堵得慌!rs 118 时辰未到 杨若兮就喜欢看吴采莲那张扬的面孔上出现这种堵心的表情!当然,穆清风面上那尴尬和为难也同样让她心情大爽,也算是哥哥弟弟们被迁居到了柏院的最佳补偿。 吴采莲一向不会让自己在穆清风面前表现妒忌,见了杨若兮回院子的瞬间心下已是有了个主意。疾走了几步拦在了杨若兮的身前,“二奶奶,飞儿这几日在东厢可好?卑妾想见他一见。”她就不信,作为嫡妻的二奶奶会对院里添人无动于衷!说来说去,她根本就不信飘絮的话,什么二奶奶抬举的?分明就是二爷做主的!只要是杨若兮和她一条心,这飘絮她敢保证纳不进门。 杨若兮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谁知道这大肚子的女人碰着她会有什么表现,而且她的表情有些奇怪,想要她阻止穆清风纳妾吗?她何德何能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再说了,飘絮进府本就有她在中间的促成,要做坏人在成衣店就做了。 八点档的连续剧又不是没看过,生怕吴采莲这样不管不顾的一靠近带着什么读不懂的阴谋,等退到安全距离后才挑眉反问道:“吴氏你不知道二爷和我这几日不在府中吗?” 吴采莲岂会不知,她只是想找个理由拖住杨若兮的脚步而已!杏眸中盈盈波光闪动,看向杨若兮之时目光中满是委屈:“二奶奶,卑妾还从未离开飞儿如此长的时间,只是有些担心飞儿受了委屈?” 受委屈?瞧这话说的还真是诛心!而且杨若兮自认没有什么怜香惜玉自行,面对这张和前世临死前恨之入骨的面孔除了讨厌还是讨厌,光靠着眼泪是没办法让她心软的! “吴氏,这话你可是说严重了啊!就算二爷和我不在府中,飞儿身边可是有一个奶娘、两个嬷嬷、两个丫鬟侍候着,哪里会缺人照顾?或者说,你是觉得飞儿在我这里过得不好?我可是他的嫡母啊。”杨若兮倒是想要笑了,她一个正室身边除了贴心奶娘也就两个贴身丫鬟,打下手的新人还是二太太前些日子才配过来的;穆飞不过是个两岁多的奶娃,需要多少人照顾? “卑妾不敢。”吴采莲听出了杨若兮的不快,赶紧收住了这话题,免得越说越僵,还是先解决眼前长相娇俏甜美的飘絮来得重要!侧身行礼后让出了身后的座位,邀请道:“二奶奶,难得二爷身边姨娘们来得齐整,不如坐会儿再回东厢吧,也让咱们有机会聆听您的教诲。” 这句话转的可真是快!杨若兮却是深以为然,一屋子女人她还真的没摆过正妻的谱训过什么话,今儿心情真不舒服,那就别怪她出口毒辣了。杨若兮从鼻子里微微嗯了一声,大喇喇的走到了吴采莲先前坐的主位上坐下;眼角余光窥见了穆清风抽搐的眼角,撇了撇嘴,抚了抚裙摆上不存在的灰尘,眼角盯着脚边的青石板纹路,像是里面要长出一朵花似的。 这是要等什么?不是要训话吗? 红枫和青柳、丹朱面面相觑,岳氏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老实相,飘絮愣了愣,挣开了穆清风的手掌上前两步跪了下去行了大礼:“飘絮见过二奶奶。” “嗯,看来是个懂事的。”杨若兮点了点头,在左手腕上“抹”下来一只鎏金手镯,星星点点的桃花状很是耀眼。“说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受妾室的礼节,这见面礼可不能省!” 可不是吗,说来穆清风妾室通房数量都达到了六个,她可没见着谁对她多恭敬。此话一出,不但穆清风面色尴尬了几分,吴采莲和丹朱两个更是脸色变了几变。杨若兮分明就坐实了飘絮的妾室身份,吴采莲的如意算盘就此落空。然而让她气闷的还不仅于此,杨若兮神色一整,正式开始“训话”。 “这几日也就算了,从明日开始,咱们院里的规矩还是应该拾起来了!我呢,为人也不会太苛刻,吴氏怀着身孕,又有正月和七月两位嬷嬷照顾着,早晚请安倒是可以免去,以后午膳之时你来侍候着吧。另外,飞儿是二爷名下堂堂正正的少爷,吴氏你今后要注意称呼,别让人听了寻了错去。相信这一点正月嬷嬷也和你说了不少。”杨若兮先前就瞧见正月嬷嬷在吴采莲提到“飞儿”两个字之时猛皱眉头,想也知道这些个专门教“规矩”的老嬷嬷定然是在意身份的差距,之时碍于穆清风在此,总要给他的宠妾几分薄面,这才忍住了没发作。 “红枫、青柳,我记得你们两个的绣工还算可以;还有一个多月便是老太太六十大寿了,不如让二爷亲手写一副百寿图,你俩照着绣下来,届时当做二爷的一份寿礼吧。”一个多月绣一副百寿图,手脚不够快的人白天夜里可没了歇息的时间了,不然哪里赶得上?红枫和青柳顿时苦了脸,倒是穆清风在一旁抚掌称赞: “这个主意还不错。”连带的,又高看了杨若兮一眼。 “岳氏以前就是二爷的贴身丫鬟,自然知道二爷的喜好;我看,从今儿开始,你和丹朱替换下,你负责二爷在外院的衣食起居;丹朱呢……”一时杨若兮想不出给丹朱布置个什么任务。 新来的飘絮也不怯场,娇笑着挽过丹朱的胳膊,“二奶奶,您不是说要给老太太贺寿吗?您看卑妾和丹朱姐姐合演一个节目可好?这些时日就让丹朱姐姐陪着卑妾,也好一起琢磨琢磨。” “这样也好。”杨若兮总觉得这个飘絮巧笑倩兮当中带着些对她的讨好在其中,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是嫡妻的原因。接着,杨若兮又重新分过了院子,要按照她的想法,她倒是愿意搬家到柏院的边上;可她现在心里正置着气:你不让我家人生活舒适,那别怪我把你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吴采莲见事已至此怕已是无法挽回,只得恹恹的让两位嬷嬷陪着回了正房,好在飘絮和丹朱还在清风院,穆清风便不会只睡在外院。 —— 从清风院见到穆清风的那刻起杨若兮就觉着他的神情不对,心事重重也不知想些什么?这人的容长脸上根本看不出情绪,总是变幻不停的目光也让人捉摸不透;好在杨若兮不想琢磨他,只是想好好过着日子罢了。 训完话后稍稍安顿了下来穆清风转身便要离开,杨若兮猛地想起买下柏院的打算,忙跟着出了清风院。 “你跟着我作甚?不用你去陪你那些兄弟么?小心日后没了机会。”穆清风和杨若兮说话永远不会有温言细语,当然,杨若兮也不稀罕。 “我只是想去外院找大老爷。”顺路而已。 “你找我爹作甚?”穆清风微微蹙了眉头,杨若兮不哭哭啼啼的倒是变得胆大妄为了起来。 “你要是有兴趣到时候一道听听也好。”杨若兮并不作答,她还在想待会儿应该怎么说。 见了穆元阳后才从他的字里行间看出了让杨家四人住进柏院的元凶竟然是穆清风!这下子,新仇旧恨一道涌上心头,杨若兮需要死死掐住了自个儿的手还能制止住想要掐死穆清风的冲动。 “说了这么多,不知道你找我还有什么事吗?”穆元阳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让人有一种泼他一脸茶水的感觉,这一家人还真是让人生不出半丝归属感来。 “老爷,我只是想问问柏院的地契在哪里?既然老爷和夫君都怕被杨家再次连累,那不如断个干净,直接把接纳杨家人的干系给抹了开去。”杨若兮改了主意,这样的人家哪里还配用钱买下柏院? “你真这么想?”穆元阳只知道老太太和杨家划清关系的动作不慢,想不到杨若兮现在想通了也同样的绝情;这样识大体的媳妇要是家世再好点就好了。 要是连着我一起和你们断个干净就最好!这句话杨若兮知道还不是说的时候,大家此时都在等,就看谁的心愿能达成。 穆元阳也不打算等她的答案,伸手在书案上叩了几叩,心里其实矛盾至极;这是一场看不到结局的赌博,谁都不知道这次春闱过后事情有什么变化?如今圣上圣体欠安,脾气日渐无常,若是事到临头在作出反应可就晚了! “爹!”穆清风在一边干着急,事情都是明摆着了,杨家几兄弟的仕途肯定是走不下去的,何必还想着押上一注! “那好吧,我这就让穆添福去府尹衙门把柏院分割出来,地契就算送给杨家了!也算是亲家一场,于情于理也该帮上一帮,但若兮也要理解穆家的难处,可不能再像三年前那么再来一次了!”穆元阳深深的看了一眼杨若兮,算是警告也算是解释。 杨若兮不语,她也不想说什么,正打算转身离开之际外间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是穆清月提前回府了! “真的?!”穆元阳和穆清风一道起身,直接忽略了杨若兮往外大步走去。 ……rs 119 乱作一团 见了穆清月回府的派头,杨若兮不无恶趣味的觉着这大老爷爷三对“真爱”的态度原来还是出奇的一致,难道是遗传作祟? 这话倒不是说穆清月回府的阵容有多华丽,其实就是两辆不大的朴实马车,见着府门口自己父亲和弟弟领着仆人在等候,穆清月自然不好大喇喇的继续安坐,掀开前面那辆车的车帘一跃而下。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疾步走到穆元阳身边磕头行礼抱头大哭之际,他却是一个转身,向着微微晃动的车帘伸出了双手,一双欺霜赛雪的玉手搭上其间,众目睽睽之下,穆清月半扶半抱下了一位身姿绰约的白衣女子,都已是夏初的季节,她身上却还围着斗篷披风,头上也戴着厚重的帷帽。 “父亲,儿子回来了!”穆家的遗传基因不错,虽然带着风尘仆仆,依然可以看出穆清月俊朗的面容,如修竹挺拔的身形屈膝跪下,在他身畔的女子也顺着他的动作跪了下地。 “清月这一路可还算顺利?”不管怎么说,能见到分别三年的儿子,穆元阳还是挺激动的,伸手将他搀了起来。 穆清月顺着这力道也将身边的女人扶了起来,满脸的欣慰和怜惜:“父亲,这是孩儿在临清县纳的妾室苏氏,是临清县主簿家千金,两月前得了儿子的庶长子,等着回府才让父亲起名。” 接着转向了穆清风,“清风,大哥给飞儿带了不少小玩意儿,回院子后让小家伙来我院子里领。”那口气,大有觅到知音的感觉。 顺带的,他也见到了穆清风身后不远处亭亭而立,神情淡淡的杨若兮,一时摸不准她是穆清风身边的哪个妾室,只好一扫而过,等看完了府门口的几人后神情略略转淡:“怎的不见母亲和段氏?” “是呢,怎的不见太太和大*奶?”这时,后面那辆马车里下来了两个身穿淡红色衣裙妇人装扮的年轻女人,说话的粗眉毛,大红唇,头上插着一支足以压得人低头的金簪子,和身上其余的素淡几位矛盾。另一位跟在她身边的女人长相普通,神情有些畏畏缩缩,不过那肚子却是凸得老高,目测起码怀了六七个月的身孕;见浓妆妇人说话,身子往她背后靠了靠,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她的袖子,没敢说话。 “主子说话你一个下人插什么嘴!”穆清月眉头皱得死紧,望了一眼后面的小马车,“还不去侍候着大小姐。”小马车边上,一个四十来岁的妈妈手里抱着个身着锦缎红绸衣的瘦小丫头。 “夫君且莫生气,巧莲也是几年没见太太和大*奶想得狠了。”苏氏伸手扯了穆清月的袖子,温言细语的劝道。 见着这一幕,杨若兮有见着了柳姨太太的错觉,这女人的做派和柳姨太太还真是相像,听着是帮巧莲辩解,其实分明就是在说巧莲真正敬奉的主子是谁,打狗也要看主人不是? 果然,穆清月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父亲,想必母亲和段氏还在赶来府门的路上,就别让她们二人多等了!” 杨若兮一直冷眼旁观,察言观色的本事告诉她,穆家这一锅水越来越浑了!这样很好!真的很好!只有她一个人闹腾别人只会说她胡闹,若是一大堆人闹腾,她的“闹腾”也就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穆清月的回府虽然不声不响,但给穆府带来的冲击却是巨大的。 最明显的一点便是大太太在他去荣恩院长跪不起之后解除了禁足令,穆玉娘也得以解放;母女俩在还没开始反思之时便又继续她们彪悍的人生。柳姨太太痛快的交还了掌家的权利,借口要专心教养穆瑶娘缩回了院子明哲保身,不过她没阻止穆子墨继续在“柏院”和杨思睿等人探讨学业的决定。 受到影响最大的莫过于小段氏,看着去了帷帽千娇百媚的苏氏,她长久压抑的心终于是爆发了,不敢对穆清月维护的苏氏怎样,她提溜着当初亲手送到穆清月身边的两个通房丫头出气,巧莲是那个帮穆清风生了庶女的浓妆妇人,身上最值钱的便是因着她生女大太太心喜下顺手拔了头上的赏赐的,让小段氏看着就觉得戳心窝子。借着小小姐身体不适的由头扒了她的头面首饰,贬作了洗衣房粗使丫鬟,孩子被小段氏抱在了身边取名穆雪阳,打算当成嫡女养大。 那个怀孕八个月的巧云也没能躲过小段氏的怒火,被罚在地上跪了足足一个多时辰,谁知道又见了红,顿时邀月院中又是一片忙乱,还惊动了老太太和刚刚放出来的大太太,联袂到了邀月院,又是请大夫、又是念叨满天神佛的都忙活了一整天了! “现在什么个情形了?”杨若兮悠闲的趴在床上,背部还残留着些微的青紫,翡翠正帮她上药;玛瑙则站在床边绘声绘色的讲述着隔壁院子都入夜了还灯火通明的原因。 玛瑙这个丫头也算是通过了杨若兮的考验,不过她的卖身契没捏在手中始终不敢太过于信任,用来打听打听小道消息倒是不错。 “大夫说巧云的怀相本就不好,这么折腾得早产的话生下来便会带着弱症;现下只有用人参、灵芝这些金贵东西先吊着巧云,让她躺在床上歇息,能够再养上个十天半个月的话或许能好些。”玛瑙说着也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巧莲、巧云和她们的身份都差不多,只是府里的二等丫鬟,因为忠心又看着好拿捏就被大*奶给安排成了大爷的通房;如今还不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一个不满意提起来就发卖出府也不是不可能,生了孩子又能怎样,落到最后有没有命见着孩子还是个未知数。 杨若兮有些出神,这就是大人的恩怨情仇,却是要害得小孩子跟着遭罪。 “那大*奶现在呢?”好歹两人还算是名义上的妯娌,不关心也说不过去。 “大爷在进院子后就陪着苏姨娘和小少爷回了那边的东厢,巧莲被打他就像是没听见似的连门也没出;大*奶这才气急了罚了巧云跪在庭中,后来巧云见了红,老太太和大太太赶到了邀月院大爷才出来的。出来后便打了大*奶一巴掌,气得大太太撅了过去……” 玛瑙不敢说的是,大太太醒过来之后指着穆清月的脸骂不孝,大*奶拖着两个痴傻儿女跪在地上哭个不停,穆清月却是一脸淡漠的去找了大夫,可不是为着问巧云的事情,而是他担心才满月就跟着他长途跋涉进京的苏氏和刚两个月的爱子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老太太呢?有没有被气着?”杨若兮发誓,她只是担心老太太被气出个好歹来。 “老太太向来最重穆家子嗣,只是骂了大*奶看不清事实,还教大*奶花钱保住巧云,等巧云生了儿子之后记成大方嫡子,说是庶出的怎么也压不住嫡出!但也问了大夫苏姨娘所出的小少爷体质怎样?会不会是痴……”兴致勃勃的说到这儿,玛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言语。 “你们都下去吧,我要歇着了!”杨若兮挥了挥手让两个丫鬟退下,这些贴身侍候她的人已是知道她喜欢独处的习惯,没什么事情一般都不会来打扰她的。 此时在邀月院仍旧是灯火通明,巧云那边暂时是稳住了胎相,一哭二闹的小段氏被大太太带着回正房面授机宜去了;书房里,穆元阳和穆清月二人恭敬的站在老太太身前。 老太太刚才激动的面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神态看起来却满是疲惫,半晌,才缓缓的说道:“你们也不用做出这幅恭敬的神色了,老身年龄大了,有些事情的确不如你们考虑得周到!罢了,杨家的事情就这个样子吧,以后人家的荣华富贵也别眼红,毕竟这一天是你我精打细算后的结果。杨氏这些年在穆家没什么错处,就算是要休也要找个别被人诟病的理由,这里是天子脚下,谁知道那些御史们吃饱了都管些什么闲事?” “娘……”穆元阳动情的唤了一声,他也知道这次瞒着老太太做出了和杨家划清关系的事情来有些绝情,然而从各处得到的消息来看,杨家,是没办法翻起什么风浪的,难道就任着日益繁茂的穆家就败在他的手上?穆元阳不甘心! 穆清月也是听说了此事,加之穆元阳揭出此事的初衷本就是换个话题给他解围,此时倒是旁观者清,道:“祖母暂且不忙忧心!弟妹一天是咱们穆家人,杨家和穆家的关系便断不了。现在圣上不是恨透了结党营私,为人又喜猜忌吗?穆家和杨家此次可是七个举人参加春闱,走得太近倒不如就这样来得稳当。杨家老太爷当年曾经是御书房太傅,谁知道他们杨家青睐哪位皇子?若是……,以后还不知这顺和朝归了哪位皇子,父亲和二叔在外要适当的放出我穆家中立的态度,这么一来,谁还能揪住我穆府的错处!至于今后,府里也不怕多养一个闲人。” 穆清月学识虽然不好,在外历练了几年倒是习得一副好算计。他主张的便是先稳住杨家不放,今后杨家若是有机会翻身固然好,没机会翻身也不会连累穆家什么?这样的解释就连老太太也含笑点了头,浑然忘记了刚才都还骂他宠妾灭妻混账来着。rs 120 表兄表弟 在开国侯府的玉瑾然此时也是满肚子的火没地儿发!心里直叫那女人真不识抬举!爷都准了让你也擦这能让伤口凉飕飕的好药你还推辞个什么劲儿啊?更让她恼恨的是杨若兮竟然离开艾府也不通知他一声,害得他还在想着等伤好后站到她面前去教训几句的念头也落在了空处,直气得挠床。 “表弟,你伤口疼还是痒了?”艾敬轩见状不禁关心的问道。 憨厚的顾小和更是不作他想的从床头急急掏出了两小瓶云南白药,揭了薄被就准备往玉瑾然背上喷。 “诶诶……”玉瑾然阻拦不及,飞快的收回了手,以免过多的浪费了好东西,忿忿骂道:“你那么快作甚?爷有说过伤口怎样了吗?眼看着没多少的东西可要省着点!省着点知道吗?要是用完了以后还有个好歹怎么办?” 艾敬轩在一旁忍笑不语,其实这个表弟只要别犯浑,性子还挺有趣的,很单纯好懂。 “呸呸呸,少爷您是有大福气的人,哪有那么多的意外!再说了,您不是都听了太医说这个药对您的伤极好的吗?多用些,赶紧好了回府,我怕我娘都快急死了!”顾小和真是搞不懂自家少爷,不是说武艺高强不喜欢有人跟从吗?转眼就受了这么重的伤让他怎么对府里的娘亲交代! “表弟,既然太医那么说你不妨多用些,这药是胡太医开的还是药嬷嬷给的?用完再买就是!”说话间,艾敬轩已是看到伤处被一层白雾笼罩,似有清凉之意扩散开来,不禁情义了一声道:“这个药看上去还真是不错,回头让府里也备上一些。小和,其实你主子说的不错,未雨绸缪本就应该,左右不过是几个小钱,你就顺了你家主子的意吧!” “小钱?”顾小和欲哭无泪,玉瑾然不知世事也就罢了,他可是直到两百两银子给普通人家都够一家人嚼用好几年的,不过跟在玉瑾然身边这么些年也算是直到他说一不二的性子,怕即使他就算是知道银子的重要性也会说“别让人家小瞧了你家少爷”。 “咳咳,小和,赶紧再给我喷上些!多喷点,哎呀,爷怎么觉着到处都开始疼了起来,直接用倒的可好!”也不知玉瑾然又想到了什么,一反常态的又要求顾小和可劲的往后背抹药;抽空斜睨了一眼五官抽搐的艾敬轩,讪讪道:“你别以为爷我愿意在你们家养伤就认下了你们这门亲戚?你也别以为站在我这边帮着说几句好话我就认了你这个表哥?告诉你,爷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明日就回自己的府上去。” “好啊,那你也住到明儿不是?”艾敬轩的城府可比玉瑾然不知道深了多少,一眼就看出这小子口不对心,那样子分明就软化了不少,偏还要顾着面子嘴硬。不过还是有些担心他的伤势,转身对景春道:“你去请药嬷嬷来一趟,看看玉少爷这伤能下床吗?” 景春点了点头正打算走,艾敬轩猛然一拍大腿又想到了一件事“记得去厨房让今晚送桃林小筑的蜜汁火腿多蒸上些时辰,老夫人说玉少喜欢吃软一点的。还有,宵夜做银耳雪梨羹吧清热利嗓,小和记得服侍你主子多用上些。”免得每天光顾着吼人,声音都嘶哑了。 顾小和和景春双双应是,顾小和还感激的看了一眼艾敬轩,娘亲早就劝少爷和艾家多加走动,可少爷总是拗着脾气不肯,瞧老夫人和艾少爷对少爷多好。 “表弟,你既然想回府养伤我们自然也不便强留,只是日常事务要注意着点。这药既然效果不错,我待会儿就让人多给你备上一些,倒是希望你没什么机会用上。”艾敬轩也不强求玉瑾然一下子就和他亲如一家人,但想着从各处得来关于他的情况总是不放心,只有打算私下再找祖父和祖母商量一二了。 玉瑾然却是嘿嘿一笑:“这药你可别去打听了,你一定买不到的!放心吧,等我买到了更多的不会忘记给你们送个十瓶八瓶的过来,也算两清了吧。” 接收到玉瑾然带着警告的眼神,顾小和石化。怎的少爷就连这个都要保密啊?有什么作用?可怜他只想做少爷身边侍候的小厮,不想费什么神去猜度少爷善变的内心。 “咦?还有你能买到我买不到的东西?”艾敬轩配合着玉瑾然那傲娇的模样做出比较崇拜的神情,大大满足了玉瑾然的虚荣心,心情颇好的点头道:“正是!”凭他到京城后打架斗殴频繁的前例,他就不信顾妈妈没有将整个京城的药店给走遍,要是有这么好用的药还用等着从杨若兮手里买吗?最重要的是,他又不是没脑子,杨若兮才从株洲回京城,这药肯定是从株洲带回来的咯!玉瑾然觉得自己很聪明! “呵呵,那家祖父和祖母就等着表弟孝敬一二了。”艾敬轩好脾气的抱拳谢道。 “好说、好说。”玉瑾然怎么觉着这句话有些别扭呢? 艾敬轩瞧着玉瑾然拧眉苦思的模样不厚道的笑了,连忙转移了话题,戏谑道:“春闱放榜那**要去集雅楼是吧?千蝶郡主答应与你同行了吗?” 袁熙那小胖子回京后便到处宣扬说玉瑾然为了博佳人欢心,特地去了株洲找了稀世珍宝;就算得不到八雅席位,也想要抱得美人归。 艾敬轩正是八雅中四公子之一,传言也听了不少。但凡婚姻还算幸福的人总是希望看到别人成双成对,洛千蝶和洛舞蝶同是逍遥王爱女,温柔的洛舞蝶不日将和果敢王世子展耀辉定亲,俏丽的洛千蝶配相貌无人出其右的玉瑾然也算过得去;现在郎有情、再来个妹有意真可算美事一桩!眼前的玉瑾然虽说父辈只是个商户,但人家现在可是天字一号的皇商,掌管着天下商人都心向往之的商业协会;再加上谁知道等皇上想起还有这个外孙时又会有什么赏赐落下来。这样的家世配一个郡主绰绰有余了吧? 不料艾敬轩这句话不问还好,一问玉瑾然的脸色顿时青的白的红的变换个不停,哼道:“集雅楼在何处爷又不是找不着地方,难道还要谁带路不成。” “呃……”艾敬轩识趣的住了。,摸了摸鼻子,道:“到时候为兄会带着你家嫂子去集雅楼坐上一坐,也没旁的谁,要是表弟要去集雅楼的话不妨给个面子认识认识你表嫂!” 说罢,从袖中摸了个牌子放在了床上,至于玉瑾然会不会收着,他相信,即便是没收,到时候这霸王要是找不到位置坐也会来找他的。这人从幽州来京城不过才一年左右,哪里知道三年一届的春闱放榜盛况有多惊人。 “知道了,知道了!你不说我还忘记了,你明明就是那什么屁四公子,干嘛没提前和我说一声这次的什么选拔会提前五天?”玉瑾然这也是顺口抱怨两句,艾敬轩一直找机会和他说话来着,是他自己不想有些事情想不开总是回避;他自认不是什么不讲道理胡搅蛮缠的人,这事情过了也就算了。 艾敬轩摸了摸鼻子并不打算接话,玉瑾然的未尽之言全在一张玉面上写着,极为好懂,且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也藏不住什么奸诈狡猾,这样单纯的人在京城可算少见至极,需要好好珍惜。这时候他总算知道为什么玉瑾然在京城里胡来了这么些时日,自家祖父和祖母还是纵容占了多数,更别说为人挑剔的叔父路悠冥,不知道帮他收拾了多少尾巴。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无关的闲事,什么袁熙被谁蒙了头大揍了一顿、卢应虎小将军一杆银枪在集雅楼前扎了个窟窿等等…… 艾敬轩几度觉着无话可聊想要借口告辞之际玉瑾然又会哼哼哧哧的找了个和两人都没半毛钱关系的闲事继续拉着他心不在焉的一句接一句聊下去;一次两次还不觉着有什么,多说几句艾敬轩便发现了中间的异样,试探了几句后便彻底放弃和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打机锋的想法,挥手让边上侍候着的顾小和退下,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表弟是有什么话要问为兄?尽管说便是!”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情问你?”玉瑾然惊讶的张着嘴,随即连连摆手否认道:“没有,哪里有事情要问?” “那为兄可就告辞了!左右你表嫂有了身孕也需要人陪。”艾敬轩兴致颇好的逗起了人。 玉瑾然信以为真,不禁着急了,伸手拉了艾敬轩的衣摆,期期艾艾道:“多坐一会儿再走会死啊!说走就走。” 艾敬轩根本没打算走,越发觉得这个隔着好几层的表弟还真是有趣,摸摸鼻子故作窘迫道:“我和你还不是很熟,不可能放着怀了身孕的妻子不陪留在这边陪你吧?” “谁说不熟?你不是爷的表兄吗?多陪爷聊会子天算什么?大不了……大不了我拿银子给你,你拿回去讨表嫂欢心?人人都喜欢银票的。” 玉瑾然硬着脖子继续狡辩,殊不知这句话让艾敬轩蹙紧了眉头,抚开他的手之后意味深长的说了句:“表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银票的。”(未完待续 121 同病相怜 “不喜欢银票吗?”玉瑾然很是困惑?不是每个人都被他扔出去的银票砸得满脸笑开了huā吗?就连那个女人也是!穆家肯定没什么钱,没看到那女人见着银票后笑得那个满意吗? 艾敬轩觉着很头疼!作为亲人朋友实在是有必要给玉瑾然好好的上一堂课,长此以往,他可能就毁在这上面了。 “表弟,叔父对你照顾有加,有收你银票吗?”不得已,艾敬轩只好拿玉瑾然身边最近的几人说话;“我祖父和祖母有让你付银票吗?” “……”玉瑾然愣了片刻,语带犹豫的回道:“那是他们有愧在心。” 可他真的不是傻子,对人有愧于心的人多了去了,若是没有一层亲情和担忧在,谁愿意这么包容一个孤苦伶仃的人?在幽州那么些年,除了顾妈妈母子,还有死去的顾大叔,谁对他是真心实意,关心的又单纯是他这个人!而不是他身后代表的势力和财力。 “算是吧。但愧疚也能用银子来弥补啊!你说,要是我们见着你二话不说就给你十万八万银票的你是不是就觉得很高兴?”很好,这小子不是全然的无动于衷!艾敬轩再次换个说法。 “屁话,爷才不稀罕银票呢!”玉瑾然二话不说的否认出口,说了出来才后知后觉发现一不小心就自己否定了自己的话;好在只有他们两人,以后要是被揭出来还可以打死不认。 “好了,好了,算你有道理!不说这些了,你不就是想我求你回答我的问题吗?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也不是外人。”玉瑾然孩子气的嘟了嘟嘴,一点儿也不像只比艾敬轩小两岁的样子。 艾敬轩真的有一种关心弟弟的别样情怀生了出来,暗笑着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认真模样:“表弟何必说什么求不求的,你我既是兄弟又是朋友,自当开诚布公。” “你们和穆家什么关系啊?怎么会赶着请穆家人在府上吃饭,还留着人家住三天?”玉瑾然就差没问出来艾敬轩认不认识杨若兮,知道不知道穆家详细情况?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艾敬轩可不敢说请穆家人一大家子用饭就为着杨若兮那点子手艺。 玉瑾然白玉般的脸庞迅速闪过一丝燥热,那是他想起了在石壁间肌肤相触浑身发麻的瞬间,重新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表哥,你和表嫂为什么要做夫妻啊?” “喜欢啊!”虽然对玉瑾然的跳跃性思维有些赶不上趟,但艾敬轩还是直觉的就答出了这个极为简单的问题;末了了然的看向玉瑾然发红的玉面:“你难道又不稀罕洛千蝶,看上了穆家的谁?”这很有可能!玉瑾然先前都还处处以洛千蝶为考量,去了一趟株洲回来后就没声没息了不说,现在还关心起了穆家的事情来?越想越觉得可能,艾敬轩抚着下巴思量起了穆家那边得到的消息。 “穆家大房总共一个嫡女一个庶女,两个人年纪都还算合适;但我好像记得穆家那嫡女和宣武伯爵府的赵万鑫定了亲事,庶女倒是没定亲,身份又实在上不得面子了,只能做个妾!” “都说些什么?你才要纳个妾呢!”玉瑾然气呼呼的打断道。 “不是纳妾?虽然你上面没什么人给你压力,你好歹也要考虑下皇家的面子吧?”瞧见玉瑾然冒火的双眸,艾敬轩一个机灵“啊!该不会你看上的是人家家里的嫡女?没事、没事,一个宣武伯爵府咱们侯府才没放在眼里……” 砰—— 玉瑾然一拳头砸在床沿上,毕竟是练武之人,竟然生生砸出了一个洞来“你别给我瞎猜了好不好!”他没心情听艾敬轩继续唠叨了。 “哦,好。”艾敬轩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的确怪他太激动了刚才。路悠冥和他年龄差不多,还是皇子他都没慌,怎么听着玉瑾然有问感情的势头倒是有了一种“吾家有弟初长成”的担忧,这就是传说中的兄弟之情么? “表弟,为兄是说真的。别去相信那些大人们说的什么门当户对,这做夫妻的只要看对眼就行,不然你想啊,一辈子都要对着个了无趣味的妻子有什么意思?再然后,难道去找一大堆妾室弄得个屋里乌烟瘴气,以后庶子嫡子争夺家产就算是好的了?就像你表嫂,父亲虽然只是个国子监祭酒,但她的长相性子都是为兄早已摸得熟透的,觉着和这样的女子共度一生才不会厌烦才敢秉了父母求娶的。”艾敬轩也没打算问得太多,只好拿自己的例子说事,说起姚若雪的口气那可是满心满眼的幸福,让人看得妒忌。 玉瑾然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虽然只进过玉府寥寥几次,但总觉着浑身不舒服;还有他那坚决不承认的继母文氏,总是一副防贼的样子防着他,这些其实他都是知道的!可……?喜欢是什么感觉? 他只知道从小时候的一次事情之后他只要和女人的距离隔得太近就会浑身不舒服,严重的时候呕吐起红疹也不是没遇到过,唯独和杨若兮几次肌肤相触不禁没不舒服的感觉出现,反而还觉着她冷冰冰的挨着还不错;而且她看他的眼神没有贪婪、没有不屑、没有惊艳、也没有顾妈妈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叹息;这样的眼神让他觉得很自在,很想和她多说上几句话。 若是杨若兮知道她没表情的表情被玉瑾然这么解读的话,肯定会在心里问候几声老天爷。她的眼神分明就是因为生性冷淡,对谁都淡漠好不好;至于惊艳、贪婪神马的,那对她心理年纪三十余岁的人来说已经过期了好不好!不过也正是不知道,才能枕着软软的碎布枕头一夜好眠。 卯时初,秦妈妈早早的带了秦小米来唤她起床,今儿是大太太重见天日的第一天,请安问好是她重新立威立规矩的第一步,谁也别想逃掉。 杨若兮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后,将柏院的地契和一千两银票交给了秦妈妈:“这个你送到柏院给慎少爷,有什么需要的从小门直接去街上采买;对了,昨儿夜里我写了一张清单,你让慎哥找人采买了放在柏院,待会儿我请安后会直接过去,咱们午膳就在那边用吧。” 单子上有不少的新鲜菜蔬,杨若兮开始有计划的给珠宝店小厨房“补货”虽然穆府的伙食还算不错,但总的来说还算略显清淡,偶尔也想吃一顿二十一世纪那些经典的菜式,那就只有自力更生了。 秦妈妈接了单子,带着秦小米去了柏院,如今她老人家算是对杨若兮彻底的放心了,只管闷头听话帮着处理些杂事,带好秦小米便好;只希望杨若兮最终能脱离这个苦海,带着她们奔出府外,再为女儿找个稳妥的夫家便行。 杨若兮在牡丹院门口遇上了双眼红肿、容颜憔悴苍老的小段氏,略略停了脚,关心的问道:“大嫂昨夜睡得不安稳吗?别亏了身体,否则怎么照顾正直和雪鸢?” 小段氏已经没精力再去计较杨若兮是不是在嘲笑她了,无力的摇了摇头:“弟妹,如今我算是知道你活着是个什么滋味儿了!过去还经常在暗地里嘲笑你不得夫君喜爱活该被厌弃,现在才知道,夫君的喜爱变得太快。” 杨若兮哭笑不得,这算是安慰还是什么?不过啊,善变不仅仅是女人的天性;再说了,穆清月究竟有没有喜爱过小段氏也未可知。大太太那么强势,想必儿子的婚事也是一把抓,小段氏同样的出身商户,段皓庭这么一辈儿也只有小段氏这一个嫡女,从小只学着背了《女诫》,商家的锱铢必较倒是学个精通;大太太为了加强和段家的联系,没等穆清月春闱就为他娶进了小段氏,想必穆清月心里也是有些勉强的罢!但凡是读书人谁没那个清高。 “我院里的苏氏我是没办法应付了,只希望太太能帮着做主吧。”小段氏的精气神早就被两个痴傻孩子折腾得没剩下多少,此时更是满身掩不住的颓废,无精打采的在贴身妈**搀扶下先行进了院门。 院内,段嬷嬷早已是陪在大太太身边说了不少话,无非是让她今日别太张扬,免得引得大老爷和老太太不快,连带的也影响今后想要当家的可能。说来说去,只有这最后一句话能让大太太有所收敛,趁着还没人进来之际不禁半喜半忧的问段嬷嬷道:“嬷嬷是真的听见老太太和大老爷说的话了?当真会在她寿筵之后宣布谁当家的事情?” 老太太的寿筵在两月后,这时候四老爷和五老爷、六姑太太能回府的差不多都准备动身上路乐儿,大太太也算是看到了一丝曙光。 “奴婢只听得大老爷劝老太太别丢了这家里的大摊子,然后老太太便说她累得慌,想要把担子给卸下来专心向佛,为穆家祈福多子多孙。老爷还待再劝,老太太便说她心意已决,等到人齐的时候便宣布。”段嬷嬷可不敢把话说死,但她也估计八九不离十也就这样了;只希望到时候自家主子别太生气便好。好歹也先哄着劝着好好表现表现,说不得到时候还能多争取一些利益。(未完待续。 122 君子如玉 “来了?段嬷嬷给两位奶奶看座吧!”大太太脸色虽然不大好,但说出的话却是让杨若兮惊了一大跳,很想退出去看看今儿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大太太竟然对她和颜悦色了! 然而这才是开始,柳姨太太和谢姨太太、芳姨太太本来做好了被折辱一番的准备,没想到遇见的是和风丽日;大太太虽然没有和众人谈笑风生,但从头到尾都没有挑谁的不是。 接着,穆清月带着不胜娇柔的苏姨娘,穆清风带着娇俏纯真的飘絮双双到来,看到自己的嫡妻在场竟然连个尴尬之色都没露出来。 两相对照之下,杨若兮有了个惊人的发现,穆清月身边的苏姨娘和风韵犹存的柳姨太太很相似!不仅仅是那种书香墨韵,细看之下就连五官和身材也略有相似,这还真是个耐人寻味的发现。 想必穆清月和苏姨娘也是此时才发现这个巧合,神情变得极为微妙。还是大太太和小段氏这样头脑单纯的人生活要过得没负担些,看她们的神情似乎都没发现什么异样,也许在她们看来,勾人的妾室本就该那个妖妖娆娆的模样。 吴采莲也在两位嬷嬷的陪同下迤逦而来,一见到穆清风和飘絮在一起亲昵的模样便咬碎了银牙,扶着腹部的手捏成了拳头,恨不得将腹中孩子打下来似的。也不怪她会有这种极端的想法,实在是这些日子没有穆清风和大太太的维护她的日子实在难熬。追根究底,这一切的变化都要从她怀上这第二个孩子开始。 许是心里秘密压得太多,也许是顺风顺水太久还不适应如今作为妾室的“规矩”生活;吴采莲的想法益见极端。杨若兮在边上都在为她捏一把汗,怀疑要是穆清风和飘絮再亲密一点她会不会冲上去掐飘絮一把!不过,这样的情形不正是杨若兮想要看到的吗?中间还没少了她的推波助澜。 就这样看看这个、研究研究那个,神游于外过了这了无趣味的一个时辰,大太太终于心情不错的宣布了散会。杨若兮在路上就对吴采莲摆手免了今日的请安,带着翡翠往柏院赶过去。 不意外的又看到穆子墨和杨慎又在院中最大的柏树下摆了棋盘你来我往。 杨思睿在秦妈妈来之前就知道自家姐姐要来柏院用午膳,却是没料到她会亲手下厨。见她挽着袖子往灶间去不禁心酸至极。 “姐,你连下厨都会了啊?” 杨若兮被杨思睿这种颤抖的语调给惊住了,身子一顿,再看他面上心疼、愧疚、自责的神情,杨若兮后知后觉的恍悟道:“这不是看你们在这里吗?我只是想让她们做几道新鲜的吃食。”说着还生怕杨思睿不相信,转而吩咐翡翠道:“翡翠,你来做。” 又拿了袖中早就准备好的茶叶放进杨思睿手中,推着他转身往外走“君子远庖厨,你和哥哥们喝茶去吧,待会儿等着吃饭便好。” 再说了,她还想做手脚藏点东西到珠宝店的冰箱里,人多口杂的哪里敢动手。 杨思睿虽然人被推到了院中,神情却仍旧凝重,三两步走到了穆子墨和杨慎对局的棋盘前伸手一掀,正胶着得难分难解的棋局“哗啦啦”声中分崩离散,一颗颗黑的白的棋子滚着跳着落满了大半个院子。 穆子墨微微蹙了眉头,不解的对上杨思睿怒火升腾的眸子,漂亮的少年抿紧了唇,倔强的昂着头。 “思睿,怎么了?”杨慎起身关切的问道,他相信自家兄弟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发此大火。 “你走!现在这儿是我杨家的地盘,我不想看到穆家的人出现在这里!”杨思睿没理会杨慎的问题,微微仰头直视穆子墨温润的面容,负气说道。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穆子墨没有因为杨思睿的无理而生气,温吞吞的样子让杨思睿有气也没处发去。 在屋内看书的杨鸿雁兄弟俩和收拾屋子的秦妈妈闻声走了出来,见着杨思睿像是斗鸡似的站在那儿,不高的个头气势还不低;在他对面温润端方的穆子墨依然笑意盈盈,秦妈妈第一时间就拉了杨思睿劝道:“我的小少爷,你和三爷置什么气啊?” 强行插/进两人之间,对穆子墨道歉:“三爷,睿少爷年龄小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一般见识!” 穆子墨挑挑眉,不置可否;杨思睿却是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眉心的朱砂痣艳丽耀眼,恨恨辩解道:“秦妈妈,你怎么帮着外人说话!我姐姐在她们穆家吃了那么多苦,问谁讨去?他倒好,在咱们院子好吃好喝供着,还总是套我的书看,说他两句都说不得了!”这分明就是没长大的孩子1 杨慎也觉着杨思睿说得严重了些,必定年龄大些,示意了秦妈妈安抚他,冲着穆子墨拱手一鞠躬:“舍弟年轻气盛,子墨莫要见怪。为兄在此给你道歉了!” “无事,看来思睿是觉着我来得多了点,在下其实也觉着的确有些耽搁了几位的功课。”穆子墨微微一笑回礼,看样子是准备告辞了。 “秦妈妈你别劝我了!姐姐在家的时候何曾知道什么柴米油盐,现在呢,都能够洗手作羹汤了!”杨思睿也是从天堂回到平凡的孩子,自然知道由奢入俭有多艰难,在他想来,如今说做饭都理所当然的杨若兮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洗手作羹汤?秦妈妈愣了愣没敢接话,至少在和杨若兮相伴的这十多年来看,自家主子根本就不可能沾染和厨下有关的事务,就算是在株洲三年也不曾!猛地,秦妈妈忆起了那个早上:杨若兮因为吃不下馊臭的食物足足饿了三天,分明是摸到了她冰冷的身体,却是在随意寻了些不知道名的汤药喂了三天后,她的见身体日渐好转,性子也如同天翻地覆一般;更诡异的是她能经常拿出从未在世间见到过的首饰,能盘算她还有多少铺子、多少房子…… 秦妈妈打了个冷战不敢继续想下去,满脸惊惶的拉了杨思睿:“你哪里看到小姐亲手作羹汤了?这些年在穆府多蒙柳姨太太和三爷照拂,这才没多受什么委屈。” “我的确是没看到姐姐亲手做!可是……”杨思睿看着秦妈妈那惊慌失措的面孔也不由自主的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仔细一寻思,的确是自己太过于激动了,穆子墨的状况他们在府内几天也是听了不少,说来和杨若兮倒也算得上同仇敌忾,这三日若不是穆子墨身边的丫鬟小厮时不时帮一把手,他们几个在举目无亲的京城肯定是举步维艰。 杨思睿倒也光棍,错了就是错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脖子一软,一拱手“穆三哥,是思睿太莽撞了!还请别和我计较,现在就去泡茶给你赔罪!” “不用这么慎重!”穆子墨权当陪小孩子胡闹了,笑着低头捡起了地上的棋子,杨鸿雁、杨鸿书和一干小厮也跟着低头帮忙找起了棋子。 杨思睿将棋盘重新放好,笑嘻嘻的从袖中拿出了杨若兮给的两小袋茶叶,嘿嘿笑道:“既然穆三哥说不用这么慎重,那这香茶我也不用拿来赔罪了吧。” 穆子墨细长的眼眸闪了闪,那茶叶?“这是在开国侯府时喝的那种直接冲泡的茶水么?怎么你这里……” “当然,开国侯府那也是我送的。”杨思睿张着一口白牙,很自然的就将杨若兮送人的铁观音归到了自己名下,享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杨鸿雁更是心直口快的勾了杨思睿的脖子“好啊,杨小四,你有这么好的东西怎么都不给哥哥们享用!” 杨慎略略一想也就知道茶叶不会是杨思睿能拿出来的,否则早在文家就应该拿出来,免得文夫人狗眼看人低了。不想过多追问牵扯出别的什么来,打圆场道:“要是早拿出来给你这茶客喝掉了还拿什么送给开国侯府?想要直接送你去还看别人要不要呢。” “慎哥,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弟弟!鸿书,咱们不理他了。”杨鸿雁装疯卖傻的拽了帮着杨思睿摆茶具的杨鸿书,面上却是带着笑。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故君子贵之也!鸿雁你注意身份!”杨鸿书看似在一边拽文,眼中全是戏谑。 “对,鸿书说得极好!君子如玉,你哪里有如玉的气质,真亏得用满肚子诗书堆出来了。”杨思睿不甘示弱的嘲笑道。 一时间年轻的三人闹作一团,杨慎一边推着这三个皮猴子让到一边去,一边伸手请了真正端方如玉的君子穆子墨重新坐下“让子墨见笑了!” “不妨!”穆子墨很喜欢和杨家四兄弟相处的随意气氛,不用去担心不注意就被人暗算,也不用绞尽脑汁去想着怎么算计别人!杨家兄弟姐妹间自然而然的亲昵之感也让他羡慕不已,可惜,他可能这一辈子都融不进这个温暖的氛围当中。面色虽暖心如沉霜!(未完待续 123 登门入室 柏院中气氛和谐,喝茶下棋论诗文聊得愈见投契;杨若兮见状也是欢欢喜喜的指挥着翡翠和另外的一个小丫鬟捣腾着午膳,间或着悄悄转移点什么东西进珠宝店,等着找时间进去整理。 清康坊坊门的青石板路面上缓缓驶来了一辆四面用青色丝绸装裹的华丽马车,在从穆府门口经过之时,马车内突然传出一声惊咦! “表弟,你又怎么了?”艾敬轩放下手中把玩的折扇,有些无奈的看着斜斜趴在座位上的玉瑾然,看他整个头都像是准备伸出淡蓝色的车帘,也伸手撩了帘子:“出门你要回清康坊也就罢了,偏偏要从东市那边绕着走,后背颠得疼了吧?你这是在看什么?” “小和,你去问问,这里是不是就是上次照顾了爷一路的穆府?”玉瑾然对着车辕上的顾小和努努嘴。“若是的话你问下穆清风穆二爷在家没?上次一路照顾,说来爷连他长相都忘记得一干二净了,在家的话咱们进去道声谢吧!” 顾小和应了一声,跳下车只管上前叫门,服从习惯的他根本就没想过自家少爷的行为是否反常。倒是艾敬轩惊得大张了嘴:敢情我们艾府照顾了你这么些日子连句谢都得不到,这穆府不过是顺带捎着你回京罢了你还专程带着伤来道谢?! “少爷,穆清风公子在府上,你的伤?”顾小和犹豫的转身询问,不想自家少爷才有好转的伤势为着撑面子更加严重。 “那你先拿着爷的名帖去投去,爷再让表哥喷一回药,坐一会儿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玉瑾然一向标榜练武之人身强体壮,哪里会在乎这么点小痛,最主要的是,他不想听到有人说他什么长得比女人好看,所以应该娇气些。 “少爷……”顾小和再次犹豫的瞄了瞄玉瑾然不甚耐烦的俊脸:“这是开国侯府的马车,没放着你的名帖。” “这样啊”玉瑾然顿了顿,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转,定在了艾敬轩的身上“表哥想必带着拜帖吧?不然给个证明身份的信物也行。” 艾敬轩失笑,这是吃定他了啊,也懒得和想着一出是一出的他计较,伸手拉开车厢后的小几抽屉,取出一张折叠好的拜帖,提了笔在后面加上玉瑾然的名字,递给顾小和之时回头笑得很是奸诈:“表弟,你这是承认是咱们开国侯府的人了吧。叔父知道后会很高兴的。” 玉瑾然这才想通其中三味,想象路悠冥那张温和面孔下的威严形状,没办法想到他高兴是个什么表情,甩甩头,心里早已认了那个舅舅,还是死鸭子嘴硬的辩驳道:“不过是借你一张拜帖而已,你要是喜欢,回头我送你百十张我玉瑾然玉少的给你,还懒得在前面铺上一大堆的名号。” 扔过装着云南白药的包裹“快点,帮我再敷点药。” 要说玉瑾然的恢复能力真的不是吹嘘出来的,白皙的皮肤上四天前骇人的青紫褪去了大半,流血的伤口也都结了痂,只要动作不大根本就看不出他曾经背上受伤颇重。 刚刚整理好衣衫,穆清风和穆清雅、穆清月就联袂迎了出来,本来穆元阳和穆元森都想要出门迎接的,但想着对方只是两个没功名的小辈,上门又属于私人拜访,只能在待客的蓝院心情忐忑的等待着。 穆元森略有些艳羡的拉住左右走动的穆元阳:“大哥,看来清风侄儿真的是入了开国侯府的眼了!昨日才回府,小公爷今日便到府上拜访,看来今后前途无限啊,咱们兄弟俩可以退居二线了。” 穆元阳抚着新留出的美须面露得意,想要谦虚又觉着太假,最终只堪堪维持住了没笑得太开怀:“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和元森你都老了,穆家是该出来个能接过我们俩手中事务的人了,不然等到清蓝三个长大都没个能拉拔的。”言下之意,这人就是他穆元阳的儿子。 穆元森虽说吃味,但也只能叹息穆清雅没能有那份学识和那份谈吐让开国侯府青睐,现下要做的便是让穆清雅和穆清风之间的兄弟关系更紧密些,免得穆清风吃肉他连一口汤也没得喝。 一番寒暄后分宾主坐下,玉瑾然伸着脖子不断的往院外看,以至于连丫鬟端了茶水往身边来了也没看见,等到鼻端蹿进那讨厌的味道时为时已晚。 “呕……”早膳的燕窝粥通通报废到了那丫鬟的身上。 那丫鬟正为着玉瑾然玉人儿一样的五官痴迷,措不及防下被喷得满身都是秽物,惊得失声大叫了起来,手里的茶盏也应声飞出,摔碎在了地上,温热的茶水溅湿了大片地面,吓得赶紧跪在玉瑾然的身前不住叩头求饶。 众人尽皆失色,艾敬轩更是面色大变的疾步赶到玉瑾然身边扶了他的肩,急问:“表弟,你是哪里有不妥吗?” 穆元阳吓得赶紧大叫:“快请大夫来!”光看艾敬轩对玉瑾然的紧张绝非出自做作他便知道要是玉瑾然在府里出个什么好歹,穆家一门也不够赔的。 “不用,不用!”玉瑾然一边用衣袖抹了唇边剩下的污渍,一边往后退了几步让自己不再闻到那丫鬟身上的味道,捞了桌上也不知谁没喝进口的茶水咕噜噜漱了。“许是这屋里人太多了有些闷气,倒不如去小院子清净清净。” 说罢,拖着艾敬轩大步出了房门,左右看了看环境,直截了当的命令了穆清风道:“早就听段兄说穆府的风景不错,你的清风院闹中取静,不如去那边坐坐。” 穆清风受宠若惊,连连点头,殊不知此时玉瑾然早已是在心里给他下了个“不过如此”的注解,至于想去清风院的原因嘛……,其实玉瑾然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买伤药还是为了去告诉那个女人这伤药效果不错,他玉少已然痊愈了。 艾敬轩今日是舍命陪君子了,不过也越发的好奇起玉瑾然的〖真〗实目的来,怎么看来看去,玉瑾然好像感兴趣的只有这穆清风一人啊?那他问喜欢是什么感觉又是针对的谁? 清风院一行并没有让玉瑾然如愿,一进院门他就觉着空气中的脂粉味、女人香真是太重了。没走几步就看见前方出现了一座六角凉亭,里面好几个年轻的年老的女人真聚在一起说着什么,玉瑾然不由的顿住脚步,黑白分明的眸子滴溜溜直转,想在一大群女人当中找出想看到的身影。 凉亭中,正是以吴采莲为首的穆清风妾室通房成员,这些人本来是打算等着杨若兮从牡丹院回来后给她请安的,谁知道杨若兮连院门都没进记直接带着丫鬟去了柏院,红枫、青柳和岳氏在株洲习惯了以吴采莲为尊,自然而然的就留在她身边陪着说些恭维的话;当然也是顺便的想挤兑挤兑杨若兮“亲手”提拔上来的丹朱和飘絮。 丹朱有大太太和杨若兮做后台正张狂着呢,没想到杨若兮又huā了钱买了飘絮回府,两人虽然一同住在西厢里却还是属于老死不相往来。飘絮怀着段皓庭的命令要“侍候好”穆清风,自然用尽了千般温柔、万般本事让穆清风今早都差点起不了床;在她这样的女人看来,能用青春牢牢拉住一个人的时候就要尽力而为的享受;至于以后,她和段皓庭还有份契约在,不愁老来无依;于是乎,在穆清风面前娇憨单纯的她私底下也是手段高超,和吴采莲等人斗起来不相上下。 那厢飘絮才不胜娇羞的露出颈脖上一长串吻痕直道昨夜累得狠了,惹得众女人咬牙切齿;这厢吴采莲就挺着肚子夸赞两个机灵可爱的儿子有多么得穆清风宠爱。 两人一个秀恩爱,一个秀子嗣你来我往好不乐乎,丹朱想了半晌突然拉了岳氏状似关心的问道:“岳姐姐,听说太太在二爷十四岁的时候就安排你侍候了,怎么这么些年都没得个孩子啊?” 那边飘絮敏感的捉住了众人的呆滞和吴采莲一霎那的紧张,抚了抚耳畔的发丝,转着娇媚的眼眸淡淡的补充道:“你说像我们这种女人是被喂了绝子汤也就算了,怎的你们几位中只见得吴姐姐一个接一个的生呢?”实则飘絮心里在打鼓,混迹青楼前就有资深的嬷嬷曾经授课说过,男子在十二三岁开始行精,但身子却是脆弱得紧,若是这时节被破了身贪欢,今后子嗣怕是艰难;丹朱不提倒也罢了,一提飘絮便联想到了许多。 “休得胡说,这证明我有那大福气!谁像你们一个个的什么出身?怕是有福气也不会落个奴婢、窑姐儿的身份了。”吴采莲白着脸,捂着肚子厉声喝道,气呼呼的站起身子准备离开,一眼便看见门口并行的三人,霎时愣在原地,也不知道穆清风听清这句话没有? “既然有女眷在,那我们句不往里面去了吧!”玉瑾然才不管别人说的是什么,只知道没看到想看到的人,也没看到那人的奴婢,一时失望不已,转头想要离开之际却又瞧见了一道垂huā门静静的立在柳树夹道尽头,总归还是不甘心,领先大踏步行了过去:“这边看着倒还清雅。”(未完待续 124 论人是非 玉瑾然倒是带头大步往前就走,措不及防从柳树林里跳出个小丫鬟来,双手横着挡在了垂花月洞门口,“二奶奶不在院子里,吩咐我看好门户。” “这是怎么回事?”玉瑾然回头唤了穆清风,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因为,他竟然没感觉不对劲!没闻到讨厌的脂粉味、没有一双带了别样情绪的眼睛瞪着他浑身不适! “哪儿来的丫头敢挡爷的路,也不看看这是谁?快点滚开。”穆清风正忙着讨好玉瑾然和艾敬轩,眼前这个神情木木的丫鬟一看年纪就不小了,他可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 艾敬轩微微皱了眉头,好歹这丫鬟也是她的人,为着日后好相见,还是仗义执言两句吧。 “二公子不必如此,既然贵夫人派人守着这里自然有她的道理,女人香闺本就不是我等随意能闯入的。”说罢,艾敬轩便又转向玉瑾然,给他使眼色道:“表弟你不是说道了谢便走么,还是先回府吧,就别打扰二公子温书了。” 岂料玉瑾然就是个执拗的,想做的事情还没有打退堂鼓的,正打算冲着傻傻的秦小米追根究底的问她她主子不在院里待着也没在翘脚巷,那是在哪? 可还没等他问出来,凉亭那边便是一声尖叫,随即又是一声声尖利的鬼哭狼嚎,间或着老嬷嬷们担忧的问候声。 “二爷,吴姨娘摔了一跤有些见红了!”正月嬷嬷踉跄着扑到了穆清风脚边,她和七月嬷嬷刚才都被吴采莲身边的小丫鬟绊着,没想到一下子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什么?”子嗣上头穆清风还是很经心的,吴采莲肚子里早有大夫把过脉可能又是个男胎,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还不把一大家子给气死!特别是昨日邀月院才刚刚闹了那么一出,他可不想喝穆清月一样被祖母和父母亲三堂会审骂个狗血淋头。 “二公子只管去忙,我和表弟在附近走走打发时间便可。”艾敬轩也是要做父亲的人,怎么可能见死不救,赶紧推了穆清风往人群中去,顺道的拉了玉瑾然出了清风院,往稍显偏僻的地方走去。 穆清风正两边为难,闻言如蒙大赦,支使了身边的长生跟着二人侍候,他则赶紧冲向了倒在凉亭阶梯处的吴采莲,“怎么回事?” “二爷,有人伸脚想要害卑妾和您的儿子啊……”吴采莲脸色苍白的伸手死死抓了穆清风的袖子不放,另一只手牢牢捂着肚子,心里也不知道是想就此把这个害她失宠的孩子流掉还是该好好生下他再来争宠。 “姨娘,你放松点,奴婢先帮你看看情况?”见她说话还能保持着连贯性,正月嬷嬷稍微松了一口气,过了三个月的胎相已经坐得很稳,而且昨日大夫把脉之时都还说这一胎稳着呢。 —— “怎么回事?”艾敬轩也在问玉瑾然,若是估计不错的话,这小子竟然还想着进人家的内院。 “什么怎么回事?”玉瑾然暗自骂自己沉不住气,差点就说了出来惹人笑话,当下开始装傻。 艾敬轩看了身后不远处亦步亦趋跟着的长生,再瞄到远处的丫鬟婆子,心里一阵腻歪,“真搞不懂你在想些什么?身上还带着伤就莽莽撞撞的到别人家拜访,万一伤口有个什么好歹有你受的。怎么?还不打算走?” 玉瑾然很吃艾敬轩的这套关心方法,但不代表他就要听话,哼了一声道:“怎么走?人家现在忙得很呢。” “可不是,所以啊,你舅公和舅婆一直都说夫妻只是两个人的事儿,人一多就要出事!你看……”艾敬轩的话戛然而止,身后可还跟着人家穆清风的贴身小厮呢!不过话都说到这儿难得玉瑾然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也没必要顾忌东顾忌西的,干脆随意指着一个僻静的方向,隐隐还能看见青色的围墙,对长生命令道: “我和玉少去那个地方随意走走,你们就在此候着吧,有什么我会让小和找你的。”他身边没带着景春,一时间使唤顾小和还觉着不习惯。 长生看了看那边,也没什么不能去的,身后几个丫鬟婆子里可还有他心仪的那一个,正好借这个难得的机会好好讨好一番,当下点了点头,也让身后的丫鬟婆子散开,不过散开之前他没忘了给那个圆脸的俏丫鬟使了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穆清风有个那么出色的妻子还要弄一大堆的莺莺燕燕,结果呢?”艾敬轩和玉瑾然在蜿蜒曲折的花园小道中越走越偏,他还故意压低了口气说的神秘诡异,配合着他狐狸一般的表情真的有些渗人。 玉瑾然搓了搓手臂,姿势难看的脱出他的魔掌:“要说就说,神神秘秘的做什么?” “你倒是没看见!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个摔倒的什么吴姨娘分明就是故意的!在凉亭里那几个没生孩子的合着挤兑她,她立马就报复回来;穆清风这一遭可要发落别的女人的,就是不知道谁不受宠成那个替罪羔羊了。也幸好杨若兮不在,否则还不知道会不会担干系!”艾敬轩不胜唏嘘,往常他也有两个通房丫鬟,成亲前被祖母全都打发去了庄子上他还埋怨来着,这时候才真正亲眼看到女人有多狠,竟敢拿着自己的身体和自己的孩子来陷害别人。 “为什么杨若兮在会被担干系?”玉瑾然只关心最后一句。 正在心里赞叹祖母大人英明神武的艾敬轩根本没觉着玉瑾然的问题有异,下意识的回道:“杨若兮可是被穆家视作‘扫把星’的,那吴氏利用肚里的孩子害杨若兮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再来个第三次有什么不可能。” 两人都不觉着称呼吴采莲为“吴氏”,称呼杨若兮为“杨若兮”有什么不妥,都觉着应该同别人区分出来,只因她值得! “左右闲着也是无事,表哥不如给我讲讲穆家的事情吧!”玉瑾然很想让艾敬轩给他讲讲杨若兮的事情,话到嘴边却是重新咽了下去,无关其他,只是觉着这是属于他和她之间的小秘密,没必要告诉别人。 艾敬轩被叫了一声“表哥”心情大好,自然将前些日子为着请不请杨若兮修复羊脂白玉镯调查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给玉瑾然讲了起来,自然在讲的时候立场站得很公正,没有夸大也没有隐瞒。 “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就在两兄弟一个讲一个听聊得忘我之时,一道清脆冷然的女声突兀的插了进来。 “什么?”艾敬轩和玉瑾然双双茫然。 “背后论人是非死后要下拔舌地狱的!还有,明明都是昂藏男儿身,怎的有一副女子八卦玲珑心!”杨若兮手中端着个托盘,倚在围墙角落开出来的小门边上。她听听八卦的心是有,但不喜欢八卦的中心是她本人,而且就像她所说的,艾敬轩和玉瑾然两个身份高贵、气质卓然,谁不曾想会像女人似的聚起来聊人是非。 午膳做好之后她才听秦妈妈说打发了秦小米回去守着东厢房,害怕被院里那些个女人趁机动什么手脚,她知道依着秦小米一向憨厚认死理的性子只要没见着她或是秦妈妈定然会在垂花门那死死守着,不吃饭、不离开;看秦妈妈和翡翠忙着摆桌子上碗筷,这才亲手装了饭菜准备走这么一趟送过去,谁知道刚刚在门口就听见艾敬轩讲到吴采莲装晕,让青柳故技重施那一段。这才出口打断两人的交谈,她怕再不出口,后面传奇的转折也给揭了出来,惹人怀疑就不好了。 不过这也算是给她提了个醒,今后行事怕要处处小心,身边的人也要重新查上一遍,否则再被人知道她都吃的是什么饭菜可就糗大了。 “你偷听!”玉瑾然先是心里一喜,待听得她毫不留情的讽刺之后气得跳脚。艾敬轩老脸一红,伸手戳了玉瑾然背后痛处一下,示意他收敛着点,人家正主在呢;况且背后论人是非的确失礼,人家就站在那里,是自己两人警觉性太低罢了。 “呵呵,穆二夫人,幸会幸会。” 艾敬轩尴尬的拱拱手。 玉瑾然背后痛得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听得艾敬轩的称呼,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杨若兮现在对“穆二夫人”这个词汇真的无爱,也皱了眉头:“刚才你们不都杨若兮过来,杨若兮过去的吗?现在礼貌倒是出来了!” “叫你名字那是抬举你知道吗?还东挑西拣的。”正好,玉瑾然也不喜欢叫“穆二夫人”,在听了她的故事之后,这个称呼他更是不想叫了。可是,见着她本人那冷冷淡淡傲气冲天的模样后,和故事里面那怯弱没胆子的人物根本就对不上号嘛。说实话,故事里那个“穆二夫人”让他看见了准会不屑的喷一个字“该”! 可现在这个杨若兮怎么根本就不一样?总是能气得他跳脚,特别是她那没情绪的眸子,让他想要看到更多的变化。rs 125 口恶心善 两个大男人被杨若兮这番话挤兑得目瞪口呆,又的确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来,只得尴尬的楞在原地呐呐不可言语。杨若兮也不多说什么,就静静的站在那儿用一双古井无波的凤眸看着两人,无形中施加的压力反而让人透不过气来。 艾敬轩毕竟年纪大些,和杨若兮也算是在生意上有所接触,领先打破了沉寂,指了指她手中的托盘: “丫鬟婆子哪里去了?你堂堂一个少奶奶至于做这些事情吗?”言语中的打抱不平显而易见。 无奈杨若兮对背后论人是非的人,特别是男人没丝毫好感,“这和你们没什么关系吧?”她不答反问,这才想起托盘里还装着要送给秦小米的食物,那孩子不经饿,待会儿别饿了心情不好和别人闹腾点什么出来。 “你端的什么?”玉瑾然抽抽鼻子,突然觉着有些饿了。 “两位是来穆府做客的吧?来此怕是走错了道,还是请原路返回吧。”杨若兮瞧见了在远处探头探脑的长生,很想说哪来的回哪去。 “你这女人没听到爷问你话吗?”玉瑾然见杨若兮不盯着他了心里又升上一种不被重视的感觉,忍着后背的麻痒挪了挪步子,就要挡在杨若兮的面前。 正巧这时候院中杨思睿等人知悉了杨若兮竟然亲手给个丫鬟送饭心里过意不去,赶紧差了翡翠追了出来,“二奶奶,小米那儿的饭菜我去送吧,里面几位少爷和穆三爷已经摆好了酒就等你入席呢!奴婢和秦妈妈可说不来你做的那些菜是什么名堂。” “吃饭啊!”玉瑾然眼睛一亮,“爷饿了!” 急急追出来的翡翠这才看到艾敬轩和玉瑾然,吓得顿时禁了声,蹲身就准备跪下去行礼,艾敬轩手虚虚一抬,趁着让开之时闪身到了小门边上,抬高了声音客气道:“是本公子太过孟浪了,这就不叨扰了!” “表哥……”玉瑾然着急了,他都腆着脸要强行进院子了,表哥竟然不配合? 这就是玉瑾然阅历太浅了啊!艾敬轩在心里暗叹年轻人没见识,你强行着上门和被人恭恭敬敬请进去能一样吗? 果然,他的身影在小门那边一露,声音这么高八度,庭院中准备来一场露天餐会的杨家兄弟立马就发现了他的身影;上次去开国侯府离开之时这位小公爷的态度还算中正,既然此时见了肯定不能无视。 当下杨慎便带着三个弟弟并着穆子墨赶到了门边,一番参见后杨若兮便知道今天这顿午膳要加位置了!还好她是按照了十人席桌操办的家常酒席,应该足够这些人吃一顿的吧。 “奴婢去给小米送饭。”翡翠低头不敢看杨若兮微微眯起的凤目,那里面分明写着不忿,应该是不忿她花了心血为几位舅爷烹制的美味要被这么多人分享吧? “小和,你去和穆二爷身边的小厮说一声,少爷我和表哥就在这……”玉瑾然看了看那道窄小的木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杨府!”杨若兮冷冷的补充了一句,这里,以后就是杨府的后门,往后门一堵上,前面开上一道大门,不就可以做成一座府邸了吗?就像开国侯府里的那道门。 “……行,今儿就在杨府用午膳了!”玉瑾然才不管什么杨府、穆府,抬脚迈进了那道小门,看了看一眼就能望穿的四合小院,眉头不禁紧紧的皱了起来: “这破地方怎么能住人?要是没钱尽管开口,爷买一座院子送给你们。” “你谁呀?这么大的口气!再说了,非亲非故的送什么院子?莫非你有什么不轨的想法!”杨思睿让过了道路,听到玉瑾然的嫌弃很不爽,虽然他也觉得这个院子很旧啦。 “切,全是些没见识的乡巴佬,来了京城竟然不知道爷是谁?”玉瑾然都站在别人的地盘上了还是一副高傲公鸡的架势,像是出巡的将军似的,指着摆在大柏树下的圆桌,“怎么就随随便便放在树下了?有没有虫子什么的?还有,地上凹凸不平不知道找人休整下么?那边,围墙都垮了半边,里面做什么外面都看个通透;那边,那扇窗子都摇摇欲坠了不怕有人被砸到啊?” 不得不说,这小子的眼睛够毒,一眼便将这个院子最大的几处疏漏看明白了去。不过真的没见过有客人这么直白的指责主人的,杨家五兄妹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表弟!”艾敬轩不禁轻轻扯了玉瑾然的袖子一下,额上都快冒汗了,难怪这家伙在京城撒了一年的银子都没交到个好朋友,就冲着这几句话,他都想抽他一顿。 “干什么啊?”玉瑾然浑然不觉,甩开了艾敬轩,再次建议道:“说真的,爷府上空着好些个院子,有拿来荒废的倒不如给你们几个。不是听说你们参加了春闱吗?想必需要地方清静清静,这里不行。”背着手,玉瑾然一边摇头、一边拿眼角余光去瞅杨若兮:爷大方吧,爷对你的兄弟好吧,爷不但比那个叫穆清风的长得好看,还比他大方有钱吧! 可惜他对上的是杨若兮冒火的双眸和颤抖的手指! 手指!对,就是手指! 杨若兮的红唇在哆嗦,那是被气的!手指指了指玉瑾然,又指了指那道小门,好不容易咬牙切齿挤出了一句话来着:“玉少身娇肉贵,我杨家无力招待,您还是从哪来回哪去吧!”说出来了,她这句话总算是说出来了。 “就是,到人家家里做客有这样的么?真是无礼。”杨思睿见着杨若兮气成那个样子更不喜这长着一张骗人玉面的红衣少年了,一个男人穿得这么张扬,真招人恨。 穆子墨到底是见过玉瑾然的,一向温润的笑容也有些变色,二哥怎的又招惹了这混世魔王进府!也怕杨家兄弟不知内情出言不逊得罪了玉瑾然,那等于得罪开国侯府,得罪宫里的那两位了,前途什么的还有什么光亮。 “玉少,株洲到京城一别已是十余天了,这些时日可好!”穆子墨到底是不想杨家人为难,站了出来,“二嫂,玉少这人急公好义,最是仗义疏财,想必是不忍四位杨兄弟住在此简陋之处耽搁了科考有些过于心急口快了,你还是别和他太过于计较了。再说玉少可是艾公子表弟,想必也当我们几人是朋友才直言不讳的,倒是我穆家真的薄待了诸位。” 这话旨在提醒杨若兮玉瑾然的身份特殊,杨若兮也不是不懂,只是她看着玉瑾然拽拽的模样就觉得他欠扁,抿抿唇,依旧指着门边不放手。 “表弟,还不给杨家兄弟道个歉。”艾敬轩借坡下驴,暗自抹汗,老天爷,你让本公子有当哥哥的飘然感觉才多久就让本公子体会了给弟弟收拾残局的无奈,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干了行不行? “为什么要道歉?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玉瑾然的脾气也上来了,好吧,我要送院子别人还不是赶着趟子上,就你们杨家人矫情,别人小爷我还不送自个儿住着的院子呢。袖子一拂,“走就走,谁稀罕待在这破地方,看那桌上又是盆子又是陶罐的,能吃些什么吃食?哼!” 玉瑾然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突然就转身了,没料到杨鸿雁就站在他身后,一撞就撞得他一个趔趄往后蹬蹬蹬退了两步,好死不死背部正好送到杨若兮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指尖。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别说是杨若兮和玉瑾然,就是被撞着的杨鸿雁也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嗷——”玉瑾然喉间一声惨叫,整个身体猛地前缩,在原地跳得老高,“痛痛痛痛痛……”除了痛,他也不知道该叫些什么了。 杨若兮无辜的收回手指诧异的看了看指尖,这是怎么了?点穴神功? “是不是男人啊,这样就痛成那副模样?”杨思睿看着玉瑾然不似作伪的动作低声嘲笑道,还是艾敬轩猛地想起玉瑾然背上可还带着伤呢,也急急跳了过去,急声问道,“哪间屋子有床榻,我家表弟这是旧伤复发。” 杨家几人也看到了,玉瑾然朱红色的袍子背后湿了巴掌大的一片,肯定不会是水!杨慎忙指着一间屋门,那边。 “劳烦哪位在去门口让我表弟的小厮把他身上的药拿进来。”末了又怕杨家人惶恐,补充了一句道:“敷了药便好,不会耽搁你们用膳吧?” “不会、不会,艾公子尽管先帮玉少爷止痛吧。”杨鸿雁是始作俑者之一,忙不迭点头承诺道:“本来刚才秦妈妈说还有半刻钟才能用饭,等上一等也无妨,待会儿在下多敬两位几杯,权当赔罪。” 杨思睿此时也微微露了同情之色,痛成那个样子,心情坏点、嘴巴恶毒点也情有可原。 杨若兮捏了捏手指,然后轻轻抚上背部,微微一按还有刺痛传来;听说玉瑾然伤得极重,这才第四天,怎么就四处乱走呢? ……rs 126 谨遵医嘱 在别人惊奇、杨若兮了然的目光下,顾小和将两个药瓶交给了艾敬轩,犹豫得对趴在床榻上满脸通红的玉瑾然建议道:“少爷,要不然咱们还是回府去吧。” “回回回,爷我这个样子叫我怎么回?”玉瑾然脸红不是痛的,那是羞的!杨思睿低声嘲笑的那一句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想想也真够丢人的,他英明神武武艺高强的玉少竟然丢脸的在一堆书生和一个女人的面前叫得那么凄厉。 “就喷点这个药就行了吗?”这时候玉瑾然的衣服还没撩起来,屋里没清场,杨若兮指着两个小药瓶很是担心,不需要辅助喝些什么汤药、敷点草药什么的吗?记得她在侯府那三天可没少喝又黑又苦的汤汁。这么一问也不是关心玉瑾然,只是觉得仅仅用云南白药行吗?不需要打破伤风针、做消炎之类会不会感染? “喷……?”艾敬轩敏感的抓住了这个词汇,他当时在玉瑾然嘴里听到这个词汇的时候还特意问了一遍,为什么旁人都说“敷药”的时候,这个要用“喷”的。 “是啊,喷……”杨若兮不疑有他,做了个摁的手势,话还没说完,床榻上的玉瑾然突然大声嚷嚷起来:“还给不给我敷药了,这么多人是想看爷当众宽衣解带吗?若是真的觉得不好意思,不如赶紧的去安排午膳,爷肚子都咕咕叫了。” 杨若兮等人只好退出了房间,走到树下圆桌边之时竟然同时仰头看了看枝繁叶茂的柏树,一阵风过,杨思睿皱皱鼻头,“要不,我们把桌子往空地上挪一挪。” 玉瑾然喷了药之后又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可能是艾敬轩在帮他喷药的时候又说教了什么,出来后看到圆桌子换了个地方摆到了院子中的空地上来,离柏树林远远的;张了张嘴本想说两句的不知道怎么就给压了下去。 数了数人数,杨若兮摆好了碗筷,“你们用吧,我去厨下和秦妈妈她们一起。”桌上七个大男人,她一个女眷也不好往上凑。 “不用!” “不用!” “不用!” “……” 一时间整齐的七道阻止声同时响起,倒把正打算转身的杨若兮给吓了一大跳。最后所有男性都把目光投向了艾敬轩,他身份最尊,又是客人,自然和玉瑾然坐了首位。 “咳咳,都不是外人,就别拘礼了;再说你一个主子去了厨下别人还怎么用饭?” 艾敬轩在众望所归下堪堪冒出了这么一句,杨家众兄弟顿时黑线:谁不是外人?就你和那莫名其妙的玉少是外人好不? 玉瑾然却是眉飞色舞也不知道高兴些什么,筷子一指正中那道铺满了红红辣椒末的大盆子:“这铺的都是什么?” 天可怜见,杨若兮对这个杂合了n个朝代的顺和朝还是有几分满意的,至少各色调料都很齐全,只是菜式的发明还跟不上潮流,以清淡的蒸煮为主,而且京城这边的吃食都微微偏甜,吃着大厨房的定例她一直不怎么习惯,即使拿了菜单子让厨下做,出来的也是四不像;她也问过秦妈妈了,阴州那地方盛产辣椒,想必杨家人都能吃辣,这才精心炮制了这桌经典川菜大集合。要么说穿越前是个无亲无靠的孤儿也是有诸多好处的,要是让夏远那厮穿越了能干啥? “注意下,热油来了!”这是杨若兮特意吩咐玛瑙的,在众人都坐在桌上了才给中间那盆水煮鱼淋热油,直接从视觉和味觉上给人大的冲击。 说着,玛瑙已经在下首站定,先将桌上早已经备好的料碗里的葱姜蒜碎末撒到那层火红的辣椒末上,再小心翼翼的把手中提着的一小瓮滚烫的热油用厚厚的帕子垫着均匀的浇了上去。 滋滋滋声中,整盆的碎末都开始翻腾,随着白眼飘起来的还有混合着各种香料的独特辣香,杨家四兄弟顿时眼睛就亮了。 “好香!姐姐这个叫什么?”杨思睿用手浇了浇香味入鼻端,也问出了和玉瑾然一样的问题。 “这个啊……”杨若兮扫了一眼洗耳恭听的众人,有杨思睿在,她实在是摆不出在小角门那儿的冷面,勾唇笑道:“这个叫红红火火!”就不说水煮鱼,免得你们这些读书人说太俗气。 “真俗!”这玉瑾然真的是不说话气她不罢休似的,弄得杨若兮没心思拽文了,直接指着桌上的各色菜肴一路点了过去。 “口水鸡、酱板鸭、夫妻肺片、酸辣耳朵、凉粉、炝黄瓜、酸菜炖全膀、粉蒸肥肠、梅菜扣肉、香辣排骨虾、天麻乌鸡汤、鱼香肉丝、肉末蒸蛋、炝炒小油菜、麻婆豆腐、开水白菜,待会儿还有甜品银耳羹和去油腻的水果拼盘。” 整桌菜其实都是些家常菜,也是些随手可见的食材,要是什么海参鲍鱼的杨若兮还不一定会做,倒是这些经常接触的菜肴信手拈来教给极有做菜天赋的玛瑙做出来更让她新增了成就感,还准备今日之后只要情况允许每天都到这边来用膳,留着玛瑙在这边慢慢弄出卤料来就更好了。 “这些都是株洲那边的特色菜肴吗?可是我记得那边海味占主要吧。”杨鸿书的理想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对顺和乃至顺和朝周边的景况可说是烂熟于心。 杨若兮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席上还有同样在株洲待了三年的穆子墨,没看到他温润的面孔都兜不住心底浓浓的惊讶了吗?好菜不能缺了好酒,珠宝店厨房里还有一瓶去了包装的小角楼是用古朴的陶罐盛装的,反正她又不喝酒,难道看着就想起夏远那个渣男啊,倒不如喝了去个干净; 甚至还有一瓶法国干红葡萄酒 ,本来准备那天晚上喝着葡萄酒、吃着蛋糕、再穿上一身性感到爆的内衣好好度过一个完美的结婚纪念日的,结果就被穿越到这个地方来了,可葡萄酒瓶太打眼了,拿出来怕又是一阵解释。 一句谎话要用千百句谎话来圆,但这千百句要编的圆乎也是项大工程,她懒得去想。 “我去给你们拿酒。”干脆以不变应万变,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杨若兮去厨下转了一圈,回来发现桌上这些人礼仪还真好,即使先前都是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却是没一个人先动筷子,就连拿着筷子跃跃欲试的玉瑾然都不曾。 “你们吃呀,还等我作甚。”杨若兮是真的笑了,凤目微微上挑,说不出的肆意飞扬。 见她坐定在了对面的下首位置,玉瑾然才像是回神似的咋咋呼呼的伸了筷子冲着那盆子红红火火去了,“我就说了,要吃便吃,等来等去成什么样子?” 艾敬轩极度鄙视他,你不等,刚才你干嘛没动筷子?我不动筷子那是我遵从做个客人的礼仪,你反正没什么礼仪可言了,你先动,我不是就顺势而为了吗?那道红红火火的菜肴看起来多喜庆,闻起来多诱人啊啊啊…… 还没等多想几个词汇,只看见捞了一根沾满辣椒油的鱼肉入口的玉瑾然又开始在原地做跳跃运动了,这小子今儿在院里 是充分展现了他超强的弹跳能力。不过这次他是完全叫不出来,只是大张着嘴,满面潮红,厚薄适中的红唇上还挂着厚厚一层红油,伸手在嘴巴前不停的扇动,激动的眼泪花脱眶而出;老半天了才喊出了一句:“岁……沃要后岁!” 也幸好,顾小和虽然在厨下和那些丫鬟小厮吃饭正欢也没忘记他家超级爱闯祸的少爷,发觉不对后已是飞奔着给玉瑾然送来了一大碗凉水,话说他刚才在厨下已经被辣了一回,被两个从阴州来的小厮笑得恨不得钻地躲了开去。 “玉少,这上面飘着的一层红油呢叫辣椒,是咱们阴州的特产,吃这道菜需要这么着。”杨思睿虽然没吃过水煮鱼,但红烧菜什么的还是经常入口,自然知道最好在油中间涮上一涮,那样才不会干巴巴的只能感觉到辣。 “咳,”杨若兮看笑话也看够了,其实吧,她是故意想看玉瑾然出丑的,否则哪会在一旁抄着手旁观了,她做的菜难道还不知道深浅么。“思睿,倒酒吧,别说些有的没的,人家玉少又不是不会吃,只是不习惯咱们阴州的辣椒而已。” “谁说不习惯!只是刚才吃得太急了。”玉瑾然这人就是永远不认错。 杨思睿倒酒自然从艾敬轩倒起,杨若兮突然补充了一句:“玉少爷和思睿就别喝酒了吧。” “为什么?” “为什么?” 杨思睿正好倒完艾敬轩的杯子,嗅着清冽的酒香正庆幸父亲母亲不在身边的日子真美妙,谁知下一刻就被杨若兮打落了地狱。 杨若兮看着对面两张各有特色的俊逸面庞心里一抽,妖孽啊妖孽,两个妖孽凑到了一起! “思睿你还没十六岁!”意思就是太小了。 “爷都快十九了!”玉瑾然忿然拍了桌子,意思爷的年纪够大了吧,谁知用劲太大扯到了背后伤口,疼得又是一嘶气。 杨若兮好气又好笑的欣赏他的孩子气,这人和十六岁的杨思睿站在一处,那表情和语气有什么分别,都是小屁孩儿,定了定神,竭力维持了冷然沉静的语调陈述道: “你身上带着伤,想必有医嘱不能饮酒吧!”rs 127 休还是离 玉瑾然的确有医嘱说不能饮酒,闻言艾敬轩也是一拍额头,恍然大悟:“表弟,你瞧我这记性,看见好吃的竟然都忘了这个。你的确是不能饮酒的,还是穆家二奶奶想得周到。” 越过玉瑾然继续斟酒的杨思睿眼珠子一转,突然郑重其事的宣布道:“这里既然是杨府,那当然只有杨家少爷和杨家小姐了,哪有什么二奶奶?”反正他是打死也不想自己姐姐做那个穆家二奶奶了。 这句话本来荒唐至极,但在这时却是出奇的迎合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理,穆子墨首先端了酒杯温文一笑:“这是自然!”没人比他更清楚杨若兮在穆家的尴尬地位,唤着那个称呼才真正算是讽刺,倒不如直接唤了“杨小姐”来的尊重。 杨若兮制止了玉瑾然喝酒,看他发怒又扯着伤口不禁又涌起一丝同情,伸了筷子夹了一块乌鸡肉放进玉瑾然身前的小碗里,又用了勺子帮她盛了一碗汤“不能喝酒就用汤代替吧,做饭的时候并不知道两位要来,很多菜都是以阴州那边的辣椒为主,也不知二位习不习惯?玉少身上还带着伤,那些带了辣椒的菜不用也罢,多吃点清淡的,有利于伤势好转,也少受些罪。”席上全是一群男人,她一个女人布菜在她看来是理所当然,给玉瑾然布菜了之后还顺便的给三个哥哥、弟弟、艾敬轩、穆子墨也一人夹了一样桌上的菜品。 玉瑾然看着面前装了汤和肉的小陶碗,听着杨若兮絮絮叨叨的叮嘱突然觉得眼前热气有些大,狠狠吸了吸鼻子,反驳的话破天荒的没有响起。 杨思睿最终在倒完了众人的杯子后忍不住鼻端萦绕的酒香,悄悄用手指蘸了一滴放进了。中,星目顿时闪闪亮亮“姐姐在哪买的酒?我要去买个十瓶八瓶的给爹爹送回去。”这口感、这香味儿,可不是他故意夸张的称赞。 这一句引得桌上众人再也不顾文人矜持,纷纷端了酒杯品尝起来,一时间赞誉声不断,杨鸿雁还顺便的赋诗一首以表达这酒的美好之处;众人纷纷响应;杨思睿更是无奈的腆着脸求了杨若兮好半晌,最后杨若兮实在无奈,看了看只有一斤装的酒瓶点头同意了他小酌的要求,弄得他〖兴〗奋过度,跑去拉着穆子墨斗诗去也。 杨若兮听不懂他们口中的之乎者也,也懒得去听他们拽文,忙着帮着玉瑾然布菜。 正是帮玉瑾然布菜!玉瑾然没酒喝出奇的没继续闹,他虽然识字也念了书,但轮到作诗什么的就不是他擅长了,干脆单纯的忙着填肚子;豪气冲天的一口干掉了碗中鸡汤,连着那块不大的肉块一道滑入腹中,一阵暖意升上来,倒是更觉着饿了!这下子,他哪里还顾得上去听别的,伸手就想够着远处的酱板鸭,又扯着伤处轻轻哎哟了一声,惹得杨若兮看着都觉着疼,同情之下当然义不容辞的出手帮忙。 口水鸡不是太辣,口味纯正,这个玉瑾然可以吃,挑着一片无骨的纯肉片放在盘子里给玉瑾然递了上去;玉瑾然二话不说伸筷子夹了就放进嘴里,微微的辣味弥漫在口腔之后又是微微的麻,各种香料味道清淡不浓,正好突出肌肉的鲜香。点点头,干脆伸出了自己身前布菜的小盘。 鱼香肉丝、肉末蒸蛋、炝炒小油菜、麻婆豆腐、开水白菜;捡着玉瑾然能吃的,杨若兮又帮着他夹了满满的一盘。 就这样,饭桌上的气氛诡异的一边静静的吃菜、一边兴高采烈的吟诗饮酒,出奇的和谐;不过两杯酒过去,杨思睿等人就郁闷了:没酒了! “姐姐,酒呢?我去拿?”杨思睿摇了摇酒瓶,俊美的脸庞上带着〖兴〗奋的潮红。 “没了!”杨若兮双手一摊,醉鬼们,饮酒要适量,一人小二两已经足矣,多了就伤身了,还有一瓶还是放着将来孝敬爹爹吧! “没了?怎么就没了?这个酒才够味儿嘛……”杨思睿才不相信,就想去厨下找。 “算了”杨慎拉了杨思睿“饮酒误事,小酌两杯足矣。” “正是、正是,如此烈酒不可多饮!吃菜、吃菜!”艾敬轩这时候回神,想起还有个伤病号表弟了“哎呀,表弟,对不住,表哥忘记你身上有伤,用膳还有些不便……” “算了,等你想起小爷,小爷都饿死了。”玉瑾然认真的消灭面前一碗汤和边上一盘菜,虽然很遗憾桌上很多东西只能看不能吃,但想着这是人满满的关心就觉得心暖,究竟吃些什么、什么味道倒成了其次。 “用菜、用菜!姐姐,我要吃那个排骨虾。”杨思睿恍惚想起杨若兮刚才没和自己等人起哄全是给那个小白脸布菜去了,虽说人家身份尊贵,但也不能把自己姐姐当佣人使唤啊!这小子妒忌心大起,忘记了自己也正在使唤人。 好在杨若兮这时候算是摆正了自己的老妈子位置,耐心的帮着杨思睿布菜,至于那几个大的,还是算了吧,她还想吃饭呢。 就在气氛一片和谐,即将酒足饭饱之际,围墙那边穆府却是一阵喧哗,随即呼啦啦人声中,庭院里生生多出了不下十人的庞大阵仗。 “小公爷、玉少,您二位怎会在此?”穆清风说话之时微微发颤,安顿好了吴采莲后还以为长生引着两位贵人往蓝院用午膳去了,急急忙忙赶过去才发现穆元阳和穆元森准备了丰盛的宴席,也正等着他带贵人去用膳呢。 “在此很奇怪吗?”艾敬轩放下筷子,责备的眼神看向缩在人群边上的景春,这小子越来越没用了?让他下去随意,就真的溜得看不到人影了。 机灵的景春尚且没抵抗住美食的诱惑就更别说顾小和了,他竟然这个时候才和秦妈妈一行人从厨下奔了出来。 “艾公子、玉少,此处简陋、饮食粗鄙,二位还是请至客院用膳吧。”穆元阳微微清了清嗓子,上前了两步;这时候才看见桌上末座竟然还陪坐着杨若兮和穆子墨,一时心里窝了一口浊气:“若兮,你清风院的客人怎的在此处招待?子墨,你不在点墨轩温习功课胡乱跑什么?” “老爷,艾公子、玉少爷并非只是清风院客人。杨府今日贺乔迁之喜,两位只是恰逢其会而已。”杨若兮不卑不亢的说道。 “父亲问话你这妇人好生回答便是,扯什么有的没的。”穆清风也看清了桌上众人,心下更是生气,你杨若兮吃我穆家的、住我穆家的,这时候吃里扒外,竟然把我的客人都弄到了杨家来! 扫了一眼桌上简陋粗鄙的吃食,从鼻子里不屑的哼了声,这样的饭菜招待两位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客人,看来杨家人的日子真的过得捉襟见肘、狼狈至极了。 “表弟,既然穆大人都亲自来请了,咱们还是和诸位杨公子告辞了吧。多谢二奶奶和穆三公子代二公子的招待。”艾敬轩不想给杨若兮惹事,左右过去做个样子转身便走的事儿,也就顺着穆清风的话起了身,冲着穆子墨和杨若兮微微拱手;景春连忙上前帮着抚平了衣襟,送上擦汗的巾子。 玉瑾然却是坐着连眼皮子都没掀一下“要去你去吧,爷我走得累了不想动,待会儿你找人把那边缺口换成大门,爷从那边出去吧。” 玉瑾然说的正是杨家众人这些日子和外界通行的小门,不过也不存在什么门不门的,偌大个豁口就红果果的摆在众人眼前。 艾敬轩哧的一声没绷住笑了出来,点头顺着应道:“好。”他知道玉瑾然向来懒得弄虚作假应酬谁,能和自己商量已经算不错了,再说了,他相信今日他看到的事情综合起来一定能有惊人的发现,也不急在这一时了。 穆元阳等人正好爷不想和玉瑾然这样风一阵、雨一阵的纨绔少爷打交道,还是艾敬轩这样有背景、有人脉的世家公子受欢迎些,一群人拱卫着艾敬轩浩浩荡荡的从角门……鱼贯而出。穆子墨和杨若兮被下意识的“遗忘”了。 一时间“杨府”又恢复了清净,杨思睿啪的一声扔下了筷子“我吃饱了!” 穆子墨察觉了气氛不对,苦笑了下,抬头找了身边的丫鬟小厮道:“我们也回院子吧。”当然他也没指望会有人送他或是还能和他客气两句,没拿大扫把轰他已经够好的了。 “若兮,你不回去吗?”杨慎有些担心的问道:“这样他们会不会回去就写休书啊?” “才不会!”杨思睿一口否决道:“那些人势利着呢,没等到咱们落榜的消息哪会那么快写休书?而且就算他们写了又怎样?难道姐姐就要接吗?休书这东西女人能接吗?还不被人的唾沫给淹死!我这就回房去,写和离书!” 写和离书?玉瑾然喝汤的动作顿了顿,女人不是以夫为天吗?被休是耻辱,和离就好了吗?可是……为什么他听到这个消息会觉得心里有些雀跃呢? “还是暂时别写了吧,穆家这时候会答应和离才怪!这事情,要从长计议。”杨若兮也不是没想过这时候写和离书,但自己没什么后台背景,若是先写了和离书,正方便了穆家人拿着把柄捏造些话先大张旗鼓的弄出份休书来;届时没权没势的杨家值得相信还是权势如日中天的穆家能让人取信?(未完待续 128 峰回路转 玉瑾然发了话,不用艾敬轩找人,穆家那边二话不说找了工匠到了杨家这边一阵敲敲打打,一个时辰时间砌好了破烂的墙根,又抬来了一扇朱漆大门麻利的安放完毕。 “这边,窗子重新安上。”玉瑾然背着双手站在院中,时不时就拿着架子让工匠们做东做西。动作慢不要紧,他老人家二话不说掏了两张银票看也不看扔了出去,“让爷满意了这些就是你们的!” 杨若兮等人阻止不及,但也不得不承认金钱攻势真的效果太显著了;以至于玉瑾然离开之时朱红大门上已经挂好了门牌“清康坊一巷杨府”,对于清康坊只是一条直路,什么时候多了个巷道,还是他身上的牌子和五百两银票分分钟找了坊正就搞定的事儿。 不但门楣有了,庭院围墙也整修完备,院里的卫生也上了一个档次,破烂的门窗也恢复完好,一切焕发着生机;若不是艾敬轩坐着马车等在巷子口,怕玉瑾然还会让人用青石铺了地面,找花匠休了满院子柏树的枝条。 饶是如此,他走的时候还是大喇喇的告诉杨家诸人道:“这顿饭爷吃得很满意,爷满意就要看赏……” “玉少走好!”杨思睿咬牙切齿的拱手行礼,直接堵住了这暴发户“广哥”的散财行动。 看着远处马车消失的影子,杨慎等人才擦去额际的汗水,拉了杨思睿教训道:“那样的人你惹他作甚?若兮不是说了那人就以散财为乐吗?” 杨若兮在工匠进门时就和秦妈妈躲到了屋内,看秦妈妈飞针走线帮着杨思睿等人缝补裂缝的衣服,觉得自己真的对杨家几人忽视太多了,都没想着帮他们准备几身体面的衣裳。 “妈妈,以后你就在这边帮他们管着家,有什么需要置办的你都看着办吧。”杨若兮这么说是思量再三的决定,她总觉得秦妈妈看她的眼神让她感觉心里发麻,虽然笃定秦妈妈不会害她,但她也不愿意成天看着她敬畏中带着怀疑的眼神。从袖中取出了一千两银票交给了她,“这些应该够用一段时日了,还说把这边的地契买下来,结果一分钱都没花。清康坊的房子可不是想买就能有的,这边清净,让哥哥们住着我也放心。” “小姐,你真的打算和二爷和离?”秦妈妈没有伸手接银票,而是认真的看着她那双自从株洲病了一场后愈发深沉的凤眸,“和离不是那么容易的?” “呵呵,难道我还自请下堂不成?用什么理由?三年无子?这个理由怕是他们想要休我也不敢写。”杨若兮将银票放到秦妈妈手中,“你都叫我小姐了想必也知道我的决心,除了妈妈你,我还能相信谁?” 这算是承诺吧,秦妈妈呼出一口气,郑重的接了银票,“小姐想要和离顺利点其实挺难的。如果是几位少爷有人高中,穆家暂时不会放过这个助力的;要是几位少爷没中,穆家便会毫不犹豫的找理由休了小姐。至于小姐你说的三年无子缺失不在你,因为你还是黄花大闺女,但若你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呢?以往是二爷厌弃着,吴姨娘挡着,可为了达成他们荣华富贵的目的,还差这一步吗?” 秦妈妈歇了一口气,看杨若兮深思的模样,知道她听进去了;现在的小姐主意大,但有些事情她年纪在这里摆着,自然看得更明白些。若是还能保持着黄花大闺女的身份和离出府,今后就算遇上了情投意合的人也能多几分固宠的本钱。 杨若兮也是真的发愁了,倒不是她为那层膜担忧,而是不愿意送给讨厌的人,一夜*也要遇上个顺眼的吧? “所以说,这和离虽然小姐能先提出来,但妈妈希望小姐能在有把握穆家能答应的情况下提出来。”秦妈妈想伸手帮杨若兮抚平眉间皱褶,却被她微微侧头躲了开去;秦妈妈喟然一叹,动了动嘴唇,最终轻声低语道:“小姐长大了,不需要妈妈提点了。” 杨若兮一时没听清,“嗯?” “妈妈是说,能让穆家主动答应和离,除非穆二爷能攀上一门贵亲。”无意间,秦妈妈竟然将大太太的打算给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京城当中富贵人家不知凡几,但凡能有个人能够给穆家给穆二爷带来更大的利益,相信他们都不会放过的。”秦妈妈在心里暗暗苦笑,以后,小姐怕是真的不需要她的提点了吧, “嗯,我记住了。”杨若兮稍稍一想也就想通了其中关节,姜果然还是老的辣!自己兄妹还都在发愁是休还是离之时,秦妈妈都想得这么远了。 —— 秦妈妈想得远不如大太太做得多!大太太在被放出来后因着有老太太寿筵后宣布管家人选这个香馍馍压着着实处处小心了起来,但小心不代表什么都不做啊!趁着这机会,她联系着穆家三姑太太是将京城四品及四品以上家眷中的嫡出未嫁女子打听个遍,就等穆清风金榜题名后休妻另娶,从此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一点儿也没考虑抛弃发妻会不会被御史弹劾,当然,她根本就没意识到还有这么些人就盯着人后院呢。 皇帝家的公主什么的她没敢想,倒是三姑太太提了三个人选她颇有兴趣;可巧的是这三人都是八雅当中出名的美人儿。十七岁的逍遥王府郡主洛千蝶、十七岁的将门虎女卢芳菲、十六岁的太医院院正家孙女谢白芷;据说这三人最是仰慕风流才子,特别是洛千蝶郡主,因为上面有姐姐洛舞蝶和果敢王世子订了婚,对她的要求便不是太高。仗着逍遥王宠爱,洛千蝶曾经大张旗鼓的宣布她要在春闱后择婿,丈夫除了文采斐然之外人品当然也要一流。 卢芳菲和谢白芷虽然没像洛千蝶这么高调的宣布,但看那架势也差不多有此想法吧! 有了这三位珠玉在前,大太太哪里还看得到别的女人究竟如何?若不是穆清风要准备殿试,她怕是都提着他的耳朵让他出门多去这几位的府门前招摇几遍了。 饶是如此,大太太业已是压制不知内心的雀跃,在杨若兮某天请安的早上露了些微的口风,不过模模糊糊的倒是把杨若兮给绕得云里雾里,也顾不上什么不打扰杨思睿温书备考了,去了那边拉着他就威胁道:“思睿,快帮我分析分析大太太这是想说什么?” 杨思睿手里还捏着书呢,有些茫然的回道:“什么?” 杨若兮掐了这小子手臂一把,他只要一专心没有大的刺激是醒不过来的,越是到了国子监门口放榜的日子越是如此;也让杨若兮跟着紧张。 “今早我去牡丹院请安的时候啊,大太太突然当着我和穆清风说已经帮他在集雅楼包了个雅间,还让他那天穿漂亮点!” 杨思睿已是被疼痛弄得再清醒不过,听了这话直觉回道:“这有什么,很得意呗,以为她儿子天纵奇才一定会中啊。” “可我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杨若兮仔细想了想当时的情景,惶然大悟的补充了一句道,“穆清风当时还说什么忙着温书呢谁还顾得上穿着打扮,大太太怎么回答的?大太太竟然没回答他,而是说了十几年前柔嘉公主择婿的事情来,对!我就觉得她说这个话的时候看他儿子的眼神很诡异。” 大太太看她的眼神一向是鄙视加不屑的她已经习惯了,大太太看穆清风的眼神一向是骄傲的,说那个故事的时候却满是艳羡和欣慰,像是她的儿子也能有那么攀龙附凤的一天似的。 “这个啊?”杨思睿一向鬼主意蛮多的,皱着鼻头拿着书在原地走了两圈,用书在头上重重一拍:“我知道了!那天肯定有名门千金在集雅楼择婿呗!听说咱娘当年就是在国子监门口择婿看上爹的;哦,不是,是爹看榜的时候瞧上了在旁边茶楼探头探脑的娘亲的。” “瞧你说的都是什么,小心被爹娘教训。”杨若兮笑着帮杨思睿整理了一遍衣襟,“慎哥他们年纪大了认真看书没什么,你才多大点啊,还未成年呢,何必为了念书熬坏了自己;不如闲了多出去走走看看,别闷坏了身子。” 杨思睿笑得很温暖,享受着被姐姐呵护的感觉,“外面没什么看的,不过要是你愿意出去逛逛我倒是舍命陪君子。” “姐是女子好不好!”杨若兮失笑,不过想着人大太太都知道打扮已婚的儿子出去钓美眉,难道自家四个玉树临风的兄弟会差了,“择日不如撞日,我回去说一声,咱们上街去做几套帅气的衣衫,说不定到时候哥哥们都能遇上心上人呢!” “为什么没说我能遇上美人?”杨思睿还不干了,嘟着嘴嚷嚷道。 “你啊,还太小了,过了十八岁再考虑吧。”杨若兮吩咐了他换衣裳,倒没强求那三个闭门苦读的也上街去。rs 129 入木三分 说实在的,穆清风对吴采莲还是有几分失望的。 明知道他有重要的客人要招待还扯着他东拉西扯不愿放人,虽然说客人最终被留在了穆家,但却是他最恨的杨若兮和最看不起的穆子墨留下来的。 为了“惩罚”吴采莲,穆清风多日来一直宿在西厢,不是和飘絮吟风弄月就是有丹朱*添香,有时候他也会想,若是三年前杨家老太爷别那么莽撞就好了。杨家依然是如日中天,能有杨若兮那样高挑纤瘦别有一番清冷威严的女主人掌管后宅,想必仕途会是一帆风顺吧?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忐忑不安。 “二爷,二奶奶求见!”长生轻轻敲了书房紧闭的房门,好奇的打量着杨若兮身后提着大包小包的小厮阿贵。难道是二奶奶知道后日放榜后她有可能被休了?准备不要脸的来西厢和两个通房丫鬟争宠。可她那冷冷淡淡的模样哪里像是来“求见”的。 “她来干什么?”穆清风虽是不耐烦,但还是一把拉开了房门,实在是临到放榜心里越惶恐,正好有人来让他骂上一顿倒也不错。 “你不在那般侍候你那几个兄弟跑来这里干什么?”穆清风上下打量气质越见沉静清冷的杨若兮,想着是不是她在杨家那里应该是得不到什么好处了,又转而想要依赖自己了? “二爷,大太太那天不是说让您在国子监放榜之时好好打理下仪容吗?妾身特意去成衣店为你做了这件衣服,想必极是配你。”杨若兮强行让自己眼中露出一丝少女仰慕的神情。 杨若兮说着让翡翠拿了阿贵手上最大的那个包裹,亲手打开了上面的系带,露出一角冰蓝色,又不是完全的冰蓝,随着光线流转,竟然隐隐闪现银色的竹叶暗纹,看上出透着一种低调的华丽。 “这是……”穆清风站在两级台阶上,见着如此华丽的衣袍心里也是一动,穆家由来为了昭示家风严谨,由来禁止子弟太过于奢华,但穆清风还是认出了这冰蓝色的布料来路不凡,价值不菲。看来杨若兮这是下了血本啊!能被这么重视着谁人不爱,他穆清风也不是什么真正的清高之人,有人送东西难道还往外推不成?再说了,这杨氏一日不休,她便一日是穆家媳妇,为夫君花点钱又算什么? 念及此,穆清风也不再矫情,转身之际还故作冷淡的招呼道:“进来吧。” 长生拦住了阿贵,接过他手中的东西捧着也一道进了书房,阿贵笑了笑,转身往外走去,他还忙得很,哪里顾得上和长生这样的小厮争风吃醋的。 “东西都放在那边桌上吧。”杨若兮指了一旁的小茶几,没等穆清风招呼便自动坐到了书桌对面,翡翠极有眼色的先行往外退去,好奇不已的长生也只好施了礼退下,很想去吴姨娘处报告几句,无奈翡翠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让他想走也不好意思走。 “你还买了什么?”穆清风看着分量不小的大包小包,卧蚕眉皱了起来,口气很不耐烦。 “既然有了衣服,自然还有需要的配饰。二爷是要进宫参加殿试的贡士,哪能坠了身份。”杨若兮说着让自己都恶心的话,借着拆包裹的动作掩饰脸上的敷衍之色。 穆清风微微“哦”了一声,这些事情原先都是吴采莲在打理,杨若兮这番示好对他没多大的影响,只是作为男人的虚荣心大大的膨胀才会耐着性子在这边看杨若兮全套的表演。 可随着杨若兮的动作,他看“表演”的心思去了一大半。因为杨若兮一样样排开来的东西无一不是精品,别说是吴采莲,就是大大的手笔也不一定能找着这么华美又不显张扬的衣饰。 冰蓝色的丝袍这时候现出了全貌,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竹叶纹的滚边,衣袍上的虽然也有竹叶暗纹,但却是一点也不明显,不细致看去根本就察觉不了,只有在换了角度之时才能感觉到冰蓝色上面闪过的银色暗纹,让人觉得眼前一清;相信穿着这件衣服的人只要站在人群当中必定是鹤立鸡群、出类拔萃比较显眼的那一个。一双同色系的锦缎短靴。 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正中镶嵌着一片菱形的玉石,熠熠生光,但又不像是玉,也不知道是什么贵重宝石。 另外还有一块系在腰间的青翠镂空圆环玉佩,下面缀着碧绿的丝绦,看上去简单大方,和衣袍放到一处相得益彰。 穆清风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来,这世上,不止止是女子爱美,男子也同样知道怎么才俏的!穆清风可以想象明日穿着这么一身站在集雅楼前有多醒目! “二爷,您还满意否?”杨若兮看到了穆清风眼底的兴奋,装作惶恐的想要收了包裹,“是妾身逾矩了。” “算你还识相。”穆清风悻悻的回道:“有这么些个闲钱明日也别让你家兄弟太过难堪。” 杨若兮连声谦虚道:“二爷丰姿出众,哪是旁人能比得的,只希望二爷今后能对我杨家提携一二便好。” 当然了,其实最希望的是把你打扮得这么靓,你要是还勾不住谁的寂寞少女心那才真的枉费我精心设计的衣衫和配饰了! 杨若兮在前几天同杨思睿出门逛街之时便想好了今日的应对,这些衣服倒是没便宜了外人,全都交给了皓记成衣铺子操办,段皓庭不知道什么缘故这近几天不见人影,孙二娘眼见着华美的衣衫出炉却是不敢做主从杨若兮手中买图纸,还不知道焦急成什么模样呢。 果然,听到这番话的穆清风立刻面露得意,一副倨傲的模样就像他已经是准进士,杨家几兄弟要么落榜,要么同进士出身落魄了似的;摆着姿态哼了一声道:“那倒是要看看爷到时候心情如何?不过,你今日买这么些东西难道就没为你家兄弟做些什么么?” “正是有事情要求二爷!”杨若兮装作紧张又怯弱的模样,“艾少夫人曾经和妾身闲聊过明日国子监放榜日集雅楼还有件热闹之事,妾身还想为着我杨家尽一份心力,希望二爷明儿能带若兮去集雅楼。” 集雅楼那地方并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既然是京中权贵子弟附庸风雅开的,接待的要么是文采斐然之人,要么便是权贵高官,大太太为着能给穆清风接近权贵的机会可说是砸下了重金,加上穆家文风也算是声名在外,好不容易在二楼包下了一处小包厢,有穆家几兄弟的位置,但没预留穆家女眷的位置。 杨若兮这么一说穆清风也觉得她求自己也是理所当然,但他感兴趣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你去干什么?要是惹事了可不好。集雅楼明日有什么热闹之事?你有想怎么得个机会,说来听听,或许爷心情不错就顺便帮你办了呢。” “二爷难道不知道?”杨若兮故作惊讶的捂住了嘴,想来姚若雪讲出来的闺阁八卦男人们也不会拿来处处宣扬的,但她要的便是这个机会赌上一赌;为着这个赌博,她可是下了重注! “有话就说,你以为爷像你成天没事就往府外跑,还有没有女眷的模样了。”穆清风恼羞成怒,不知道有什么奇怪的,你们女人倒是无话不谈,男人之间难道也要说些闲事。 杨若兮继续吊着胃口,故意喏喏的低声呢喃了一句:“人家这半个月就出去了两次,上次是给你定这些衣饰,今日是出去取罢了。” “行了、行了,你要是再不说可别怪二爷我到时候不帮忙。”穆清风也只有在自家妻妾面前充充大爷理直气壮。 “艾少夫人说,京城八雅在春闱放榜的这天在集雅楼有个聚会,主要是私下为果敢王世子和舞蝶郡主订婚庆祝,像是那些个世家公子和小姐都会在明日给郡主和世子送订婚礼。二爷说,这还不够热闹吗?”杨若兮微微偏着头,等着穆清风上勾。 “这和你、和杨家有什么关系?” 穆清风心中大动,善于钻营的他自然知道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但要想在满京城权贵少爷小姐中脱颖而出真的太难。 “当然有关系啦!今日妾身有幸买到了几件好东西,若是能在送贺礼的时候用思睿和慎哥他们的名义送出去,再得到世子和郡主的青睐,想必能让思睿他们入得这些贵人的眼!要是这次思睿他们当中有人有幸参加这次殿试,也能够蒙贵人们照拂一二。”杨若兮的理由很好很充分,也将一个后宅妇人努力想为娘家兄弟尽点微薄之力演绎得入木三分。 “哧……”穆清风克制不住嘲笑道:“就你在外面买的那些普通货色哪里能入得那些贵人的眼?不被人打出来才怪,到时候连累了杨家也就算了,要是再次连累了我穆家怎么办?” “二爷,你怎么能这样?”杨若兮拉过一旁摞起来的三个大小不一的木盒,“妾身买到的东西绝对是独一无二的!”rs 130 春闱放榜1 独一无二! 什么东西才能独一无二?当然是空间出品!珠宝店出产绝对的独一无二。 “这是妾身给世子准备的。”杨若兮打开了第一个盒子,里面有一个一寸多宽、三寸长,非金非银的金属物件,上面雕着栩栩如生的一只昂首雄鹰,张开狰狞的双羽,一只红宝石的鹰目像是能摄人心魂。果敢王世子是御前能带刀行走的侍卫之一,而服色正是苍鹰,这份礼物倒是送得很贴切。 可这物件并非穆清风外表看到的这一点好处!杨若兮伸手拿出了在金黄色锦缎中躺着的打火机,对,正是打火机,不过这个打火机稍微上点档次而已,也不知道是哪个送给夏远的礼物,他不抽烟,随手就丢在了珠宝店的杂物格子上,被杨若兮找着拿来废物利用了一把,也免得拿出电动刮胡刀太惹眼。 “这个是个火折子!”杨若兮轻轻摁下正面鹰目的红色眼眸,鹰嘴处的那个直角“啪”的一声轻响,喷出了一道黄中带蓝的火焰,让凑近观看的穆清风措不及防下吓了一大跳,猛地退后了两步,“这个不吹也能出火么?” 杨若兮翻转打火机,“还不仅如此呢,这还是一把利刃。”摁住那颗青色石头,“噌”下方挡板弹开,翻开上面镶着半片刀片,轻轻在布上面一划拉,便是一个口子。 “卖这个东西给我的那个人说,这是他的传家宝,火折子只能用五十次;这下面的利刃他也不知道作何用处。若不是生意周转不开,他定是不会卖了传家宝的;先前妾身还以为被骗了,后来问了街坊邻居才知道他所言句句是真!”杨若兮轻轻推回刀片,并不打算将这个打火机还有的一个功能说出来,手机什么的,说了也没用是不? “真……真是宝物!” 穆清风目瞪口呆的看着杨若是随手将“火折子”放好,恨自己怎么碰不上这样的好事?端了桌上的冷茶用力灌下去两口,无力的手指指了指下面那个差不多大的盒子和最底下有些大的盒子,“那些,也是从那人手里买到的吗?” 杨若兮拿了上面的小盒子往边上一放,故作轻松的回道:“这个是妾身映月斋的师傅做给妾身明日戴的首饰,二爷不看也罢。” “倒是这个稀罕物价送给舞蝶郡主您看合适吗?”杨若兮动作稍显粗鲁的从大盒子里掏出一个朱漆的首饰盒,样式虽然精巧,但木质看上去太过于普通了。 穆清风正失望之际,杨若兮已经伸手掀开了上面那层,也没听到什么机关之声,竟然跳出了一个比手指大不了多少,穿着蓬蓬裙的棕发美人儿。 “妖怪!”穆清风连退两步,指着盒中立着的美人儿手指颤抖个不停,也看到了美人儿身后银亮的镜子,镜面上自己颤抖的手指分外的醒目。 杨若兮在心底嗤笑了一声,这样就被吓到了,也太没胆子了吧?伸手在音乐盒后面的发条扭了两下,悦耳的《致爱丽丝》钢琴声流泻在书房内,音乐盒里的公主便在上了磁条的第一层转动起来,让人目眩神迷。 杨若兮又拉着抽屉上的小把手一一拉开,展示铺了红绒布的内胆给穆清风观看,“这只是机关之术,难道二爷没见过?”她可是记得在杨老爷子的某本书中曾记载了前朝有番邦进献会啾啾出声的木头鸟儿。 见杨若兮一副鄙视他少见多怪的样子,穆清风只得力持镇定,扯出个赞叹的笑容,“听过,但这还是第一次亲眼得见。”末了狐疑道: “这真是你买的?”不是你杨家早年污来的? “自然,还是在布衣巷那边买到的。”杨若兮既然敢这么拿出来,自然安排了“证人”能证明是她“买”到的,也不怕穆清风会查,假如他有那个谨慎之心的话。 穆清风已是神思不属,脑海里全是见到这两样物件的惊奇之情。 “二爷,您觉得这样的东西能入得世子爷和郡主的眼吗?”杨若兮倒是胸有成竹,多用打火机留着没什么用处,音乐盒首饰盒是珠宝店时不时回馈顾客的一个赠品,店里还有好几个,但物以稀为贵,她暂时没打算多往外拿。也幸好,当初买赠品的时候图省钱没有买那种电动能让公主和王子亲吻的音乐盒,不然拿出来还不被人斥责有伤风化。 “当然……”穆清风话说一半戛然而止,恢复了冷然道:“明日集雅楼人多口杂,你一个内宅妇人去那里惹人非议;再说了,贵人哪是那么容易见到的。行了,东西就放在这,明日我帮你带过去试上一试。” “那多谢二爷了!还望二爷多多为思睿他们美言几句。”杨若兮很“兴奋”的起身行礼,很“激动”的提着裙子往外跑去,“我去告诉思睿他们这个好消息。” 因为跑得太急,乃至桌上那个没打开的小盒子和另外的小包裹也忘了拿;穆清风随手打开了盒子,顿时宝光四溢,让他霎那就愣在了那里;半晌才急急的合上盖子,喟然叹道:“真不愧是巧手神匠!” 另外的一个小包裹也被他顺手打开,里面却只是一堆散乱的手稿,上面写满了诗句,也不知是杨若兮打算拿来丢的还是准备拿来收藏的。惹得穆清风又是重重的一哼,哼完了还是细细的取了诗词翻看,不时击掌赞上一声,或是大摇其头,看样子倒是看得入了迷。 奔出西厢的杨若兮步伐渐渐慢了下来,翡翠静静跟在她身边,虽然满眼的困惑,却是一句也没问出口。杨若兮并没有往角门那边去,径直回了东厢院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给你创造了如此优越的条件,要是你还把握不住,那我也只有自请下堂一途了!哎…… 此时也有一个人在闹着自请下堂!便是小段氏。 “表哥,要是你真的觉得委屈了苏氏,我愿意自请下堂,你就扶正了苏氏罢!”小段氏手里搂着软绵绵的雪鸢,旁边榻上还睡着不甚安稳的段正直,她抽抽搭搭的好不委屈。 “表妹,你说什么蠢话,我什么时候说要扶正苏氏了?你整天有这些个闲心想这想那的倒不如多去巧云那里走走看看,以后把那边的孩子养在身边吧。”穆清月虽然是喜欢苏氏多一点,但他也知道苏氏不但身份不怎么样,财势和段家也是天壤之别,没了小段氏,不但母亲要闹,怕段家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再说了,少年夫妻也总是还有几分情分在的。 “那表哥你让我再给你生个孩子吧!”小段氏仰头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她就不信了,菩萨就这么不开眼,还给她一个痴儿。 说到这儿穆清月满心苦涩,谁愿意有一双落人笑柄的儿女,为了此事,他和兄弟朋友都不甚亲近了;苦笑着安慰小段氏道:“等爹爹和我的职位定下了之后请个太医过府帮你、帮孩子们看看再说吧。” “可我不愿养别人的孩子啊!”小段氏哭得愈发凄楚。 “笑话,巧云的孩子哪里就是别人的了!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小段氏一句话说错惹得本来都去了外衫的穆清月起身便走,“我去看看巧云,既然你不要养也罢,总归还是留在亲娘身边好。”穆清月想起苏氏爱护娇儿的模样心里一热,谁不想子嗣健康机灵?也幸好苏氏生的孩子看上去就灵巧聪慧,就连巧莲生的那个女儿虽然畏畏缩缩,但好歹也身子健康、眼神灵动,若是巧云这胎真的是个儿子,要还是个好的,那问题是不是就出在表妹身上呢? 可怜的小段氏还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表哥已经将生养痴儿的全部过错都推到了她的身上,顾自抱着两个孩子无声的流泪到天明。 穆清月到了巧云后宣布了他刚做的决定,性子懦弱的巧云一个高兴,这下反倒是不好了,一番折腾过后在顺和二十三年春闱放榜日的凌晨诞下了一个只有五斤重的男婴,被穆清月取名穆春。 就在这个时候,已经有心急的举子陆陆续续来到了国子监所在的那条街,让茶肆酒楼的生意瞬间爆满,各色看榜的看热闹的聚集一堂,等待着天亮后从贡院送到此处张贴的榜单。 穆家一行人也早早的从正门低调的出发了,因为天色尚早,几位少爷都披着遮了全身的玄色披风。 清风院东厢内,翡翠进了内室轻轻唤了两声二奶奶。 “怎么了?”杨若兮睁开了双眼。 “二奶奶,二爷直接从外院走了。”翡翠低声说道,虽然二奶奶事前打了招呼,但她还是为二奶奶不值,昨日拿出的东西少说也值上千两,难道二爷就真的没想过带二奶奶去这么一趟吗? “走就走呗,继续睡!” 杨若兮倒是继续拥被高卧,正房的吴采莲却是盯着丫鬟手中抱着的衣袍和配饰,脸色暗沉如水,“你说二爷根本就没穿这套我亲手绣好的衣服?你给二爷说了是我亲手做的吗?”吴采莲将“亲手”两个字咬的极重,怀着身孕还做衣服,这辛劳可想而知。 “奴婢说了这事姨娘亲手做的,可是二爷他说……他说让姨娘好好养胎,别劳心劳力!”小丫鬟战战兢兢的回着,还没说完脸上便被重重打了一记耳光,“滚出去!” 小丫鬟连滚带爬的丢下衣饰从吴姨娘寝室里跑出来,哭得很是委屈!难怪吴姨娘身边的大丫鬟们让自己送进来,原来她们早知道吴姨娘会生气。rs 131 春闱放榜2 集雅楼作为国子监附近占地面积最宽、装饰最为风雅的茶楼,在春闱放榜之日说什么也要和别的小茶楼有所区分。 其实集雅楼和旁的茶楼最大的区分便是“档次”!能够聚集果敢王世子和逍遥王府世子和两位郡主出资修建运营的茶楼又岂是别的地方能比的。 在春闱放榜的前一日,集雅楼门口便有专门的侍卫把守,能够进集雅楼一楼大厅倒不是什么稀奇事,要么对上门口两幅对联其中之一,要么就huā大把的银子。进了一楼不代表你就算集雅楼认可的一员了,要知道,集雅楼的二楼和三楼都有专门的上楼通道,要想上这两层,钱财那就是俗物了,需要有非凡的学识,再者便是“拼爹”的家世。 大太太定下的包厢还算不错,在二楼,虽然不是临窗的座位,但离上楼的楼梯挺近的,正好可以能很好的隐蔽自身,观察到上楼的主诸人。 穆清月这辈子的前程算是基本定下了,同进士出身的人做官到头也只能是个四五品,陪着几个兄弟来看榜多半是想在集雅楼试试看能否投效到哪位贵人的麾下,今后也能走一条顺坦点的官途,今日的春闱放榜对他来说无压力。 比起穆清月的云淡风轻来,穆清风和穆清雅就显得紧张多了,两人身边的小厮早被派到了国子监门口那面告示墙前面等着,只等张榜的第一时间飞速来报。他二人明知道不会这么快张榜,却还是坐立不安的往楼梯口看去,听到谁的脚步匆匆便是脸色一变,看得在一旁的穆子墨微微勾起了嘴角。 “清风,你今儿穿得这么精神,想必会如愿以偿的。”穆清月不是个会安慰人的,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也许是意识到了这劝慰没起到什么作用,端了上好的茶汤抿了一口,转而问起了穆清雅:“清雅,你在京城的日子比我们都长,这三年来京城变化颇大,刚才上楼的那几个人你是否认识?我看着眼生,却见人直接上了三楼。” 穆清雅定了定神,也觉得是自己太过于紧张了,深深呼吸了两口,指着一片雨过天青色衣角,道:“刚才上去那家是内阁袁大学士家的两位公子,袁泉和袁熙。袁泉大公子是四雅公子之一,在三楼有专门的包间。”想了想,又语带艳羡的补充道:“三楼算是八雅的私人聚会地方,能上去的都是他们认可的好友或是亲眷,上面我没去过,但听人说起过那布置很不一般,十个包厢都是用竹子做帘,面向中间偌大的空地;十个包厢除了那出名的八雅,还有两个是给宫里出来的贵人准备的。” “宫里的贵人也会来集雅楼?”问话的是穆清风,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旁边椅子上的几个盒子。 “怎么不会来?我听我母亲说过一次,好像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来过集雅楼。”穆清雅生怕别人不信似的,微微抬高了声音强调道。 “清雅,言多必失。”穆清月伸手压住了激动的穆清月,忙指着又一拨上了楼往二楼临窗好位置走去的一行人问道:“那位年轻公子又是谁?怎的和那位玉少穿一个颜色的衣服?” 同样张扬的朱红色,玉瑾然穿着端是神采飞扬、俊逸非凡,即使套着一条俗气的青翠绸裤也遮挡不住他的烈烈风华;然而新上楼的这位却是让人只觉得眼前一huā,根本就注意不到他长相为何。 穆清雅仔细看了一遍,微微一笑“这位是威武候家的小侯爷胡图胡公子!玉少进京的第一天两人在西大街遇上了,不知道什么原因狠狠打了一架,从此之后这两人总是别苗头,什么事都要别上一别。前些日子八雅不是放出风声还差一席么,这两人诗作不了一首,心气儿还挺高的,结果却是被袁家大公子给截了胡,让这两人一起竹篮打水一场空。胡家的威武候位置世袭到胡公子之后便会降一级为伯,听说威武候有心想让这位胡公子求娶逍遥王家的彩蝶郡主洛千蝶,玉少千里迢迢去株洲好像就是想买什么礼物讨好彩蝶郡主,说是不让胡公子如愿。” 说了一大段话,穆清雅狠狠灌下了一口茶水,但却是让久不在京城的穆清月和穆清风更糊涂了,穆子墨虽然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温润模样,但看他闪动的眼睫也知道他也听得极为认真。 “郡主?郡主会看上这两位还没有实际勋位的年轻公子吗?”穆清月不是没看过话题中的两位男主角,玉瑾然虽然长相让人惊艳,但那家世也太尴尬了点,凭他那性子今后想要有什么大作为实在太难;玉家虽然有钱,但玉瑾然身后还有好几个嫡出、庶出的兄弟没长大,他又能独宠多久?至于刚才上楼的胡公子,长相没看清楚先不说,顺和朝的爵位能世袭的就那么两三家,其余的爵位都属于传一代削一层的,难道逍遥王会允许自家的宝贝闺女将来的孩子只能是个伯爵? “大哥有所不知,逍遥王嫡出两子一女都是一同教养长大,两位郡主学识和气度不输男人。舞蝶郡主洛舞蝶、彩蝶郡主洛千蝶虽是双胞姐妹,性子却是南辕北辙。洛舞蝶温柔娴淑,已经和果敢王世子定下鸳盟;洛千蝶性子活泼、敢说敢做,反倒更让逍遥王和王妃疼爱些,便依了她婚姻自主的请求;这位郡主可是说了,只要她满意,才不会管什么身份地位钱财权势;可以这么说,现在满京城的年少公子都希望能得到她青眼有加。” 穆清雅也借着说些杂事来转移下自己紧张的心思,干脆事无巨细的将道听途说和〖真〗实见闻结合着一道说出来。 穆清月瞠目结舌的叹道:“这位郡主当真是胆大妄为!这样没有妇德的女人我可是不敢娶。” “呵呵,那是大哥你已经娶妻,自然没什么机会了。”穆清风的调笑有几分不自然,这句话,何尝不是说的他自己。 岂料穆清雅却是捉狭的嬉笑道:“可不一定哦,咱们三个成了亲的也不是没机会;只要郡主心悦与你,你愿意休了发妻远离妾室通房即可!” “荒唐!”穆清月首先变了脸“这样善妒的女人娶来无益,只能让家宅不宁罢了。” “非也、非也”穆清雅微微摇头“先不说人家郡主是否看得上成过亲的男子,只要有这位颇受逍遥王夫妇宠爱的郡主下嫁,男子的前程便是坦途大道,家宅之事忍忍又如何?再说了,后宅不能宁静,外宅和谐不也差不离吗?” 穆清雅往来的朋友当中自然不乏打着这种主意的,此时说出来只当是缓解紧张,放松气氛,却是不会料到有人真的会将这番话听进心里去,也会在今后的日子里贯彻执行。 这一番话说下来,气氛果然和缓了不少,穆清雅也感觉到了腹中饥饿,可惜身边的小厮都派到了国子监门口看榜去了,摸摸肚子略有几分委屈的叹道:“现下几句话一说,这腹中倒是觉着饿了。” “谁叫你说出门晚了没法子入的楼来,这下子怎么办?这茶楼里除了瓜子之类的又没什么点心?倒是先前停马车那边路旁有一家包子店,让……”穆清月也回头找起了身边的小厮。 “子墨,你年纪小,不如帮忙跑一趟吧。”从小使唤习惯了,即使两三年没相处,穆清月指挥起人来倒也算得上得心应手。 “好。”穆子墨并未推辞,多少年了,或许今日就是最后一次让他们〖自〗由使唤,好心情大的他整了整衣衫便径直下了二楼;信步往集雅楼外走去。 一辆辆马车从他身边驶过,带起一道道凉风吹拂得衣袂飘飞,墨发白衫、却又在狼狈中透着傲然于世外的孤寂;明明微微勾着唇,却是让人觉着他周身泛着冷意。 矛盾的气质让旁边一辆飞驰而过的马车中发出了一声悦耳的“咦”声。 “芳菲姐姐看到谁了?是不是有如意郎君的影子了!”随即是一声爽朗轻快的问候。 悦耳之声也极为干脆的回道:“倒是看到一个很特别的人,想是春闱的举子,就是不知道文采如何?怎么?千蝶也感兴趣,需要姐姐给你指指是哪一个吗?” “芳菲姐姐才别给她指呢,人家千蝶姐姐说了,她喜欢的必定是在人群中一眼便能看到的;否则干脆不看。”这句话虽是戏谑,也被一个温柔的女声说的是低沉娇柔,可见人儿是怎生的温柔娇美。 “哼,本郡主就是喜欢那种耀眼的男人,当然,还要性子讨本郡主喜欢才好。谢白芷!你可也要擦亮眼睛多看看,看看有没有人能比那可恶的艾敬轩更好!”爽朗利落的说话声正是彩蝶郡主洛千蝶,声音如黄莺出谷的是出身将军府文武双全的将门虎女卢芳菲,温柔的是太医院院正孙女谢白芷。(未完待续 132 春闱放榜3 可恶的艾敬轩正搂着有些轻微孕吐的姚若雪心疼得不行,“瞧瞧咱们的孩子,前面不知道怀着身孕没什么反应,反倒是现在开始折腾起你来了,让你在府里休息又不肯,受罪了吧。” “轩哥,人家是想出来看看热闹嘛;自从半月前诊出怀了身孕就被关在恋雪轩动弹不得,你不觉得人家可怜吗?”姚若雪软语呢哝,大大的眼睛盈满了委屈,加上方才发了一阵干呕,眼中波光粼粼,说不出的惹人疼惜。 艾敬轩的眼神一下子直了,恨不得把姚若雪揉进心里,“都依你,都依你还不成吗?” “哼哼,人家不是怕你待会儿看到白芷姑娘,想到人家这臃肿的样子后悔嘛……”姚若雪也不是全然无知,比起她父亲普通国子监博士,官职不过是从五品,身份和艾敬轩相差的确太远。当初太医院院正的孙女谢白芷倾慕艾敬轩,但最后艾家却是舍高就低,为艾敬轩求娶了姚若雪,这件事让谢家、谢白芷一直成为别人的话柄。 艾敬轩闻言顺手在姚若雪小屁股上一拍,“瞧你这小气德行,要是后悔早干什么去了,不过爷喜欢你吃醋的模样。”一副标准的纨绔嘴脸。 “哼哼,若兮姐姐说得真对。”杨若兮趴在恋雪轩客院病床上养伤的三天和姚若雪没少聊一些驭夫之术,当然,大多数都是她前世的经验作祟,总是能将单纯的姚若雪忽悠得连连点头,最后对她满是崇拜。 “她给你说了什么?”艾敬轩感兴趣的撑着头问道。他发现自从小妮子和杨若兮相处了三天后变聪明了不少,居然知道套他的话了,不禁好奇如此驭夫有术的女子怎会容许自己落到那样尴尬的境地。 “不告诉你。”姚若雪张了张嘴,想起杨若兮的殷殷叮咛,还是没对艾敬轩坦白。 实际上也容不得艾敬轩继续追问,马车已经安稳的停在了集雅楼下,前方正听得他熟悉的几个声音在互相打着招呼,于是也一掀车帘招呼道: “好你个展耀辉,还没成亲呢就带着舞蝶单独出行!洛天昊,你难道就没想揍他一顿吗。” 前方正是果敢王世子展耀辉和洛舞蝶,还有逍遥王世子洛天昊,这两家都是新宋开国时封的异姓王,世袭罔替,没有被削爵位的危险。但眼前的两人和艾敬轩一样,都不是草包。展耀辉在小小年纪就被现任的果敢王送到军中历练,练就了一身铁血冷汉的气质,和娇小的洛舞蝶站在一处也是赏心悦目的一对。洛天昊和艾敬轩差不多,一个在礼部、一个在户部挂着个闲职,只等着接手祖上基业即可。 “我倒是很想揍你一顿。”洛天昊作势捏着手骨。 “就你,咱们谁揍谁还不知道呢?”说着,艾敬轩回身体贴的将姚若雪半抱下了马车,丝毫不避忌的牵着她前行,“若雪,慢点。” 姚若雪满脸绯红,不好意思的冲着前面几人行礼道:“让三位见笑了。” 展耀辉微微点了点头,洛舞蝶因为谢白芷的原因,看姚若雪的眼神有些不屑,但教养使然,只是先行转身往楼梯走去,展耀辉二话不说跟上去做了护花使者,洛天昊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舞蝶和千蝶约了在三楼见面,想必是着急了。” “你们先上去吧,我还要等两个朋友。”艾敬轩自然不会赶上去讨没趣,对洛天昊扬了扬手。 “也好。”洛天昊没多做劝说,提了衣袍下摆蹬蹬蹬也往楼上跑去。 “若雪,你没介意。”艾敬轩小心翼翼的看着姚若雪,生怕她伤心;还好姚若雪心态摆得不错,笑眯眯的拍拍他的手,“没事啦,我和她们本来就不是很熟悉,而且若兮姐姐说得好,人家越是不看好我,我越是要过得精彩气死别人。” “精彩?”艾敬轩不是很理解,但很欣慰姚若雪不再像以前那么怨天尤人,想着今晚祖母进宫参加命妇的晚宴若是一帆风顺的话,改日再给杨若兮送点什么东西?祖母送了铺子,自己不如送杨家几兄弟一处宅子算了,免得在穆家寄人篱下还受委屈。 “若兮姐姐不是有三个哥哥和弟弟参加春闱吗?哦,还有她的夫君和两位叔叔,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来这边看看热闹?”姚若雪和杨若兮一见如故,半月不见还是挺想念的;而且她从开国侯夫人那儿要到了两个不错的管事娘子,月事带的生意已经开始准备当中,有很多事情她还想好好问个清楚呢。 杨若兮其实也很想来国子监这边凑热闹,哪怕是在不远处等着杨思睿几个看榜归来也好!可惜大太太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一大早就让身边的金丝银丝通知了小段氏和她一道去荣恩院请安去,难道就为了巧云早上生的那个儿子? 荣恩院中,老太太半月时间像是老了十岁,想想也是,她老人家当真是吃素三年便被人视作了无用的老人,不但不重视她的意见,还不顾及她的脸面,杨家四兄弟的事情那是活生生打在她老人家脸上的一巴掌啊!收到玉石佛珠,被杨若兮救了一命后和阮嬷嬷的商量言犹在耳,自己却要豁出老脸言而无信,这样出尔反尔的事情老太太还是第一次做,针对的还是个小辈,这让老人家怎么想得通。 “今儿什么风,人来得这般齐整。”老太太手里拨弄着晶莹剔透的玉石佛珠,扫了一遍堂前一溜儿精心装扮的众女人。 “等着报喜的人来报信儿啊,都在老太太这儿等着免得报喜的人待会儿四处找。”大太太喜气盈盈的说道,在她心目中,穆清风是文曲星下凡、天纵奇才,中个贡士算什么,三天后若是弄个状元回家她也不会太惊讶的。 “是啊,咱们家三个哥儿参加春闱,无论如何都会有人中的。”二太太说话有些酸,她的三个儿子还小,根本就赶不上近几届的考试,穆清雅虽然是参加了,可那荣耀和她没什么关系。 这句话大太太自动理解成了不管怎么样穆清风都会高中的,笑得小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细缝了,“正是,正是!待会儿老太太就能听到好消息了。” 老太太瞧了一眼边上没什么表情的杨若兮,想着她还有四个兄弟,想必心里也是焦急万分吧,扬了扬手道:“老婆子喜欢清静,还是都散去吧,要是真的心里着急,老大家的和柳氏直接去国子监那边等着吧。别的人也都别在府中关着,趁着天气不错多出去走走看看。”言下之意就是让杨若兮尽管出府去等待揭晓答案。 大太太眼珠子一转,这可怎么行?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把这如同脚下抹油的丧门星给拘在了府中,免得她出去给儿子添乱。这老太太也真是老糊涂了,以为杨家还有翻身的余地呢。 柳姨太太单是看大太太的神情都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微微勾了嘴角一笑,先行行礼对老太太道谢道:“多谢老太太怜悯,卑妾正是挂心子墨是否榜上有名坐立不安,既然老太太都这么说了,卑妾可要趁着天色尚早,这就去十字街口看上一看。” 老太太也顺着点了点头,“若兮,你就不挂心你夫君考得如何么?也和柳氏一道去瞧瞧吧。老身身体不好,也懒得和你们去挤挤了,就在家躲在菩萨面前多念些经文,保佑咱们家子孙昌盛。” “是,老太太。”不是大太太闹上这么一出,杨若兮相信自己肯定已经到了现场。 “算了、算了,我也一道去吧。”大太太可不愿给柳姨太太、给杨若兮机会。 “大嫂,您可是长子嫡妻,不管咱们家谁中了,报喜的官员可都是道府上报喜的,你要是去了,到时候谁接待啊?”艾氏倒是巴不得自己越过大太太去接待官差,但那也要大太太犯傻、老太太犯傻才行啊。 “啊……”大太太早上不正是想着这点才强行拘着柳姨太太和杨若兮留在府中吗,可现在那两个出府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自己难道不顾身份也跟着往外跑? “呵呵,我是和柳氏说笑呢,我可是要在府中主持谢恩这些事情的。”取了贡士,得了殿试资格,家中都要摆下香案酬谢圣恩的。 “太太,卑妾……”也想去!吴采莲在一边干着急,可惜挺着快五个月大肚子的她自己也知道不敢去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凑热闹。 “采莲啊,你今天给清风做的那身衣裳真是不错,节节高升是吧,这意头可真好。要是你有时间多做几件石榴抱子的内衫给清风穿着吧,丹朱和飘絮既然得清风欢心,希望她们赶紧给清风再添几个子嗣。”大太太想起今早出门时丰神俊朗的儿子,心里对吴采莲还是很满意的,可惜啊可惜,就是身份差了点,就像老爷说的,至少你别是个妾室生的啊!rs 133 春闱放榜4 就算是柳姨太太和杨若兮在府中耽搁了片刻,出门也是不晚。 同春闱相同的一幕再次在街面上重现,挤挤攘攘的人群将学府街堵得水泄不通。穆瑶娘进京后还是第一次出门,见到满街人头攒动不禁有些怯怯,因为出门雀跃的心情也变得惶恐起来。 “柳姨太太、二奶奶,前面有官兵挡道,马车无法前行了。”驾车的小厮停下了马车大声的回道。 “要下去步行吗?”穆瑶娘听到这个消息脸色都吓白了,手指紧紧的抓着柳姨太太的衣袖,指节都因为用力而发白。 “不是有帷帽吗?”柳姨太太面露不舍,这么些年来在穆府伏低做小,连累得女儿也跟着胆小怯弱,只会在小处斤斤计较,出了门还是难登大雅之堂、处处露怯。 “可那么多人?”穆瑶娘又从车窗望了一眼外面,只见得男男女女熙熙攘攘听着就心里瘆的慌。 “人多又怎么样?被人看几眼又不会少几两肉,再说了,被人关注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杨若兮便看见外间有不少打扮靓丽的女子含羞带怯的在家人的陪伴下沿路而行,偶尔还会看见个大胆的悄悄递出个荷包,看来历届春闱会凑成不少的眷属呢! 有杨若兮这句像是嘲讽又像是鼓励的话在前,柳姨太太也下了猛药:“瑶娘,你快十六岁了!玉娘在十三岁的时候就和太太一起四处走动。” 杨若兮直接撩开了马车帘子,让前方拥堵的人群直面这辆普通马车的内部,也让外面明媚的*光给穆瑶娘下车的勇气。 人群并没有因为杨若兮几人的加入而畅通起来,反倒是更显拥挤,柳姨太太不禁急出了一身热汗,“今年的人可真多?” “多吗?”杨若兮反倒是在接踵摩肩的人群中感受到了前世那种百货大楼打折时的疯狂抢购感觉,也有逢年过节之时珠宝店内人潮汹涌的味道,不过这儿抢的是才子。 被两人护在中间的穆瑶娘真正站在地上反倒是多了一种兴奋,总是在想穆玉娘出门是不是也被这么多人打量着,会不会也有那长相俊帅的男子直勾勾的像是要看穿了帷帽的纱幕? 翡翠等丫鬟则是如临大敌的在前后左右负责开道,累得满头大汗。 就在一片杂乱当中,响亮的鞭花声突然响彻耳际,让这边的官兵和民众情不自禁的往街道入口处看去。 一辆华丽的双辕马车也被官兵挡在了街口,车前站着青衣小帽的小厮顾小和,挥鞭子的正是长身玉立、一身朱红箭袖长袍的玉瑾然!今日的他一头墨发用一根五彩络子系在头顶,见着众人被鞭子响声引得安静了下来,他粲然一笑,斜斜倚在马车厢门柱上,指着守在路口的官兵很是嚣张的喝道: “还不赶紧给爷清出一条道来?别以为爷不知道,胡图那家伙和袁家小胖子他们都是坐着马车堂堂正正的进去的,难道让爷和这些人一样用走的?” 被调集在此守着的官兵谁没几分眼色,心里对玉瑾然从这个方向赶来是叫苦不迭,人家胡图小侯爷、袁家公子都是早早就到了;不光是这几位,但凡城里的富家公子想要凑这个热闹的,谁不是起个大早,宁愿赶到国子监附近再找地方睡个回笼觉也不愿意晚来和人挤做一处;这位少爷倒是好,估计在家睡了个囫囵觉才迟迟想起有国子监门口放榜的这一出。 “玉少,您也行个方便好不好,您看前面这样子像是能腾出道儿来的吗?您看这样好不好,小的派两个人给您开路,让你尽快的赶去……集雅楼。今日事了,我们卢小将军请您喝酒赔罪。”领头的小头目不得已,只得先行退后一步,把京城里和玉瑾然齐名的另外一个纨绔少爷抬了出来,希望玉瑾然能看在卢小将军的面子上承让一二。 其实他不这么说,多顺着玉瑾然的脾气奉承几句也就罢了,可现在这么一说反倒是激起了玉瑾然的不忿,鞭子又是一甩,辩稍直直的冲着小头目的脸上扫来:“会不会说话呢你!什么时候我玉少让人请客了?既然开路,那就多派两个人,把路给爷腾出来!”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玉瑾然说话之时还冲着人群中的杨若兮怒了努嘴,原来他早就看见了杨若兮和翡翠。 还好玉瑾然手里的马鞭只是顾小和赶车用的,并没有他府里那专门定做带着倒钩利刃的鞭稍,否则就这么一下足可以让拦路的小头目皮开肉绽;饶是如此,那小头目也生生受了一鞭,脸上出现了一道红痕,看上去挺骇人的。 “玉少请别为难小的。”小头目二话不说半跪到了地上,足见也是个死脑筋的。 “这人怎么这么蛮横啊?”不仅是围观的别人,穆瑶娘也凑到柳姨太太的耳边小声的说道。 是够嚣张蛮横的,这么一来不知道又要得罪多少人?真是个不省心的小屁孩儿!杨若兮摇摇头,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似乎有失偏颇,收回了目光,拉着穆瑶娘招呼了柳姨太太,“柳姨太太,咱们还是趁着这时候赶紧进去吧,不然待会儿到巳时会更挤的。”巳时放榜,到时候才更叫一个拥挤呢。 翡翠等人得令,又开始向着身边的人道歉开路道:“请让一让,麻烦你借个光好吗?” 玉瑾然瞅着这边的动静略略有些失望,为什么她看到自己这么威风没有露出痴迷崇拜的模样呢?眼见着杨若兮一行人渐行渐远,他眼珠子转了转,哼哼,爷就不信你不看爷! “不让爷的马车过去是吧?那行!你让这些人全都在边上不准走,让爷先走。”鞭稍所指,正是以杨若兮一行人为首往国子监所在的十字街口去的人流。 小头目微微松了一口气,上头只是下了死命令,从辰时开始不得准许马车进入十字街口范围之内便行,至于玉瑾然的要求倒是不难办到,道路两旁每隔着一截便有一个士兵负责在放榜后维持道路通畅,提前帮玉瑾然开个特例也不是不行,毕竟真正的权贵人家基本不会在这时候步行入街,也不怕方便了这个、得罪了那个。 从地上站起了身子,掏出背后的锣鼓敲了两声响,前方两丈处也传来回应,正是杨若兮和柳姨太太前面的身穿衙门箭袖皂衣的衙役在回应,接着就见他伸手拦住了翡翠等人,不耐烦的命令道:“先站到一边不准动。” “凭什么?”穆瑶娘身边的小丫鬟只有十二岁,正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纪,跟着翡翠等大丫鬟沿路开路正觉着兴趣大增,谁知道转眼就被拦在了一边,想着自家主子爷算是四品大员的家眷,不禁大着胆子怒目而视。 “你这小丫头还挺胆大的嘛,凭什么?凭你家主子肯定惹不起即将要过的这位主儿。”拦人的这个巡城衙役三十多岁,并没有因为小丫鬟的质问而生气,反倒是呵呵笑着指着跳下马车,在两个侍卫的跟随下大步流星走来的玉瑾然小声说道。 “他是几品官?”小丫鬟不知天高地厚,觉着迎面过来的人长得比女子还好看,她还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只是,这样的人难道自家老爷还惹不起不成? “呃……”玉瑾然无官无职,也没封号,但人家好歹是龙子凤孙,万一哪天就被皇上想起来了呢? 杨若兮拉了拉小丫鬟,歉意的对衙役一笑:“差大哥别介意府中小丫鬟胡说八道,您认识胡捕头吗?”不管怎么说,阎王好见小鬼难搪,这些巡城衙役才是街上生意人家常打交道的人,讨好点绝对没错。 “夫人认识小的上司?”衙役很是惊讶,这时才看清杨若兮一行人穿着要比此时街面上的普通人家华丽繁复得多,两人身后的小姑娘头上还戴着帷帽,这可不是一般富户平民家的打扮,迟疑的抱拳问道:“不知夫人府上何处?” 玉瑾然越走越是心里不爽,人群倒是让出了一条路来,可走着也没见着有多舒服;还有那个向来对自己冷冷清清的妇人竟然对着个七老八十、满脸胡渣的家伙笑成那副模样?简直不知检点。 “顾小和,你倒是走快一点啊!磨蹭什么?”玉瑾然眼尾看着杨若兮仍然视自己为无一物,还顾自和衙役轻言细语的说着什么,越发的心里添堵,脚下使性子踢了出去;小爷我都这么大声响了,你倒是抬眼看看啊?没看见前后左右的人都瞧着爷满脸的羡慕嫉妒吗?你怎么就宁愿对着个没权没势守大街的衙役那么亲热?难道小爷还没一个胡子老头养眼吗? 说实话,在杨若兮的眼中,玉瑾然的确没有眼前这个衙役来得顺眼。至少眼前这位衙役知道“映月斋”,还知道映月斋的首饰不错,人家正羞涩的问杨若兮映月斋的首饰听说精美华丽,不知道价格贵不贵?因为他屋里的内人给他添了第三个儿子,他想要给孩子给孩子娘添置两件首饰。rs 134 胡图公子 杨若兮对待生意尤其认真! 在前世,就算是做了管事的老板娘她也不会自恃身份的坐在收银台等着收钱便好,她还是喜欢和顾客周旋,喜欢舌枪唇战后客人将她当做贴心的朋友、体贴的亲人定下一张又一张的单子。 所以到了现在,即使是融合了原主杨若兮的记忆,也没妨碍她的生意理念,察觉到了有人有购买意向,时间和地点便也没有多重要了,于是认真的帮衙役分析道: “您可以给嫂子选一个金戒指或是银簪子,价格都差不了多少;孩子的的话有银裸子挂件和金锁头、银锁头,项圈、手镯也应有尽有;什么?大哥要买的话就一个姑娘三个小子的都要买?大哥您真是有福气,对家人孩子也真好,您的家人能遇上这么为家人着想的你也太幸运了,冲着这一点,说什么我也要给您最优惠的价格!这样的,给您打个八五折怎么样?” 衙役闻言受宠若惊的搓搓手,映月斋的主人听说是大宅里的夫人,真的就是眼前这丽人吗?怎么这么亲切,自己觉着要是不去映月斋买上几样东西都枉费别人这几声“大哥、嫂子”了。 杨若兮有些兴奋,她太享受这种让人自觉自愿掏钱购物的成就感了,眼角眉梢的冷意早就被见到客户上帝的亲切取代,上挑的凤目中流光溢彩,整个人都亮了起来;微微眯着眼,回忆起上次忽悠人的时候,艾敬轩就买了好大的一堆,这位看上去虽不至于是个冤大头,但看在让她过了瘾头的份上耽搁几分钟也没什么的。 玉瑾然怒了!这女人是故意的!他敢断定! “你!就是你,给爷开路。”玉瑾然两步迈到那位衙役的旁边,手指都快伸到了别人的鼻尖。 “您是叫小的?”正对着杨若兮点头不迭的衙役转身瞪大了惊愕的牛眼,满脸的不敢置信。他只是被征调出来负责清理道路两旁平民的衙役,和卫所的那些受过正规训练的兵可不一样。这位玉少放着那些穿着轻甲的兵士不要,要自己这个皂衣衙役开路?也太……太抬举了吧。 “竟敢不相信爷?李全,拉下去给他长长记性,让他知道爷向来可是说一不二的。”玉瑾然这明显是找事了,他身侧护着他的侍卫顿时为难了。 “怎么,你们也不听爷的话了,要你们来干什么的?”玉瑾然手一抬,这才发现手中的马鞭在下车的时候交给了那些帮他放马车的士兵,不禁悻悻的放下。 “玉少,您也来看春闱放榜啊?”杨若兮觉着,要是玉瑾然再不走,这一大街的人可要堵死在这儿了,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 “是你啊,还真是挺巧的。”玉瑾然明明心里美得冒泡,还要故作淡然的哼道,脚下却是半步都没挪动了。更是忘记了还要教训侍卫和那个倒霉的衙役, 顾小和暗呼侥幸,李全几个是教导玉瑾然武艺的侍卫,对他风风雨雨性子还是知之甚深,挥了挥手示意那倒霉的衙役赶紧的消失换人,接着便略带惊讶的守着玉瑾然第一次和女人柔声细语“搭讪”;要知道,他即便是对上传说中心仪的彩蝶郡主也是一副鼻孔朝天、高高在上的拽样。 “玉少爷,你还去不去里面?你不去我们可走了啊。”杨若兮扫了一眼因为玉瑾然前来清除出来的一条三人宽道路,说真的,还是有几分羡慕的,这得省去多少时间啊。 “啊……”玉瑾然愣了愣,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红,“哼,要走便走,难道谁不准你走不成。”说完,背着手转身就往前走去。走两步后略略回头,没见着杨若兮一行人跟上来,又高声的补充道:“还不赶紧走,难道准备在街口等到放榜啊!真是笨。” 柳姨太太这才扯着杨若兮的袖子迟疑道:“那不是来过府中的那位玉少吗?我听子墨说他还在柏院那边吃过你做的饭。和你很熟吗?” “没有啊,这人别别扭扭的,性子阴晴不定,咱们还是赶紧跟着他走吧,不然待会儿又说咱们穆家不给他面子了。”虽然杨若兮有些隐隐觉得玉瑾然从始至终就是冲着她来的,但世故的她却是下意识的将这点归结到了玉瑾然的“广哥”性子上,诚如他所说,和他交好的就是朋友,他肯定不会让朋友吃苦受苦。 柳姨太太挂心着穆子墨的成绩,哪里还有平日里聪慧敏锐的觉察力,当下拉着穆瑶娘一起,借着玉瑾然的东风一路往里行进。 玉瑾然的步伐不大,不一会儿三个女人就追上了他,为了不至于越过了正主,三人只好又压下了步子缓缓跟上,中间只隔着一个侍卫和一个丫鬟,只要玉瑾然凝神细听,还是能听到柳姨太太和杨若兮在说些什么。 “若兮,我听子墨说过,你家那些个哥哥个个学识不凡,特别是你弟弟思睿更是才思敏捷,这次春闱想必能有所斩获;你在穆家的日子今后许是能好过些了。”柳姨太太其实说得还是挺保守的,穆子墨其实说的是杨家四人的学识比起他来只高不低;他那个自视甚高的二哥和被名利迷住双眼的父亲却是看不到这点。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谁都知道殿试后放榜才算是决胜局。”杨若兮谦虚的回道,并没有多说什么;玉瑾然听着她客气中带着疏离的语气莫名心里就平衡了,原来她和谁说话都这么冷淡啊。 穆瑶娘跟着走这么一路渐渐的也放开了胆子,提及春闱,小姑娘也有她发愁的地方:“我听玉娘说,母亲单单是给二哥活动殿试时的位置安排就花了好几万两白银,我们没钱给三哥走这些关系,父亲又不管,三哥能考上进士吗?”穆子墨要是再次失利,不但他的名字记入族谱没希望,兄妹俩的婚事也要诸多受制,说不准幼弟穆子析的前程也会受到影响,难怪就连不解世事的小姑娘都忧愁不已。 “你们别担心了,听说当今圣上很是重视春闱,断然不会因为谁坐的位置好就取谁的道理;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相信是块金子放在哪儿都会发光的。”杨若兮看着这娘俩愁眉苦脸的模样心里也是有些犯疑乎;虽然开国候到时候会履行诺言将杨家四兄弟的名帖以他的名义递进去,但总是比不上那送了钱财、走了关系的人家吧?要是贡士结果出来,还有三天时间不知道走走关系行得通与否? “真是俗!要是殿试靠着几个钱能摆平,爷早就去捞几个状元做做了。殿试,靠的就是真材实料。”毕竟是凤子龙孙,玉瑾然还是从柔嘉公主和顾妈妈那里听到过一些关于当今圣上取士严谨的旧例,想必就算现在有什么变化也不大;大不了等杨若兮求到他身上,他腆着脸找一找路悠冥便是。 可惜杨若兮听到这句话之后心里一松,“哦”了一声之后再无其他,更别说反驳他关于“俗”的不屑,让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根本就没法说出来。 “若兮,想必国子监附近已经没落脚的地方了,我们去找二爷他们还算找你家兄弟?”柳姨太太望了望前方的状况,不无遗憾的询问道。 十字街口倒是没了刚才西街入口处的拥挤,有穿着甲胄的士兵维持秩序,四处只觉着森然有序,看来领兵的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不过放眼望去,四周的茶肆酒楼无一不是爆满,就连一些书店、粮店、绣坊之类的也站满了心不在焉的男男女女,想要找着歇脚地的确很难。 杨若兮看了一圈,没见着自家哥哥弟弟的身影,也没见着夏生和春生在告示墙下张望,倒是穆清风的小厮长生和穆清雅的小厮在那边走来走去,看样子挺着急的。 “我也没看到思睿他们,但思睿有说过,他们会进集雅楼等着放榜;二爷他们不也是在集雅楼吗?不如去看看先找着谁吧,”反正她是不想去站在穆清风身边妨碍他今日的“出彩”的,最好进集雅楼就找着杨思睿等人。 玉瑾然听到这儿后心下了然,大步的迈向了集雅楼方向,不忘吩咐了随行的侍卫:“你们俩还是老地方等着爷。”又转向顾小和,很是傲慢的大声吩咐道:“先去给爷问问三楼留包厢没? ” 顾小和还未搭话,上方突然传来一句像是停留在变声期的公鸭嗓嘎嘎笑声:“玉少别在那儿说笑了!谁不知道三楼都是些什么人,还包厢?不如来和本公子一席算了,等午时用了饭后给世子献礼的时候再去三楼大堂里开开眼界吧!” 杨若兮闻声一抬头,二楼的栏杆处一个同样身着朱红箭袖锦袍的年轻公子正扶着栏杆一脸欠扁的笑意,这人长得不怎么样,一身红衣穿着就连俗味儿都透不出来,整个一活动红包套,偏偏还感觉良好的拿着一把折扇,见着众人看去,故作潇洒的将折扇打开扇了两扇;“玉少今儿还带着家眷来的啊?这一老一少的你吃得消吗?还有个戴着帷帽的,该不会是你的私生女吧?” 和他坐一桌的几人原本还干巴巴的陪着笑了一回,但见到已是怒目圆睁、撸着袖子准备随时找人干架姿势的玉瑾然后又自动消了声。rs 135 一员虎将 戴着帷帽的穆瑶娘听到二楼那个鱼泡眼红衣青年这般说话,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拉着柳姨太太的袖子便低声哀求道:“姨娘,这些人怎么乱说话啊?咱们还是回府等着去吧。” “瑶娘,你应该学着胆大些,这些人不过是几句口花花而已,就当是疯狗乱吠罢了。”杨若兮最是见不得人畏畏缩缩,特别是她手底下的那些销售人员,一个个都是从初出社会的菜鸟就能被她训练得成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销售精英。 集雅楼下人多口杂,说话不抬高音调便只有少数的几人能听见,除了杨若兮一行人,也只有离杨若兮较近的玉瑾然听了个清楚。 噗嗤一笑后,玉瑾然退后了半步,叉腰对着楼上喝道:“哎呀,刚才哪儿的疯狗乱吠啊?爷怎么觉得耳熟得很呢?” “你才是疯狗!”二楼的红衣男子折扇一指,正好指着玉瑾然。 “疯狗说谁?”玉瑾然好整以暇的双手抱胸,并未像往常那样暴怒。 “疯狗说你。”红衣男子紧跟着喝道,完了之后才意识到被捉弄了,顿时恼羞成怒,从旁边桌子上抄了茶碗便朝楼下玉瑾然丢来。 “哎呀,果真是疯狗乱咬人了!”玉瑾然这是第一次没靠着动手就占着上风,灵活的躲过茶碗袭击,看着对方气得七窍生烟的模样还故意大声叫道: “杀人啦,糊涂小侯爷要杀人啦!” 楼下不远处就是负责这次放榜治安的轻骑校尉卢应虎,也是京城这片出名的混人,第一次领了这么重要的差事,那可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生怕哪里出了差池;谁曾想眼看着张贴贡士榜单的时辰就要到了集雅楼这边还出了这状况,不禁气得火冒三丈。 “是谁?谁在喧哗!给本将军拿下。”卢应虎身材粗壮,站在集雅楼下像截黑塔杵在那处,看着都渗人,一开口更是声若洪钟,震耳欲聋。 “你没长眼睛看吗?上面那人扔茶盏砸小爷我。”玉瑾然从来就不知道服软,见着卢应虎二话不说记想要只指挥别人拿人,执拗性子也跟着跑出来叫嚣,双手环胸倚在集雅楼的门框上很是不屑的看了一眼卢应虎,见到他腰上别着的宝剑时眼睛倒是亮了一亮:“就算你想要抓小爷,那也得你亲自出手让小爷看看有没有那资格啊!” 卢应虎在京城的名声也不过是因为两三次莽撞行事闯出来的,实则他常年都在城郊的军营,真正识得他真面目的也不过寥寥几人。二楼胡图公子那一桌很不巧的,竟然都没人知道楼下和玉瑾然正说话的便是和玉瑾然齐名的混人“卢两棍”,当下就有那奉承胡图的人起哄道: “砸了你又怎样?谁让你胡说八道的!” “爷胡说八道谁了?你哪只耳朵听到爷说谁的名字了?”玉瑾然不甘示弱的吼了上去,回头瞧见杨若兮几人还在门口处,杨若兮还“崇拜”的看着他,一时豪气顿生,觉得心情舒畅、浑身舒坦,扬了扬手:“你们进去找人吧,爷这儿不用担心了。” 谁担心你了?杨若兮对天翻了翻白眼,分明是穆瑶娘想要留在原地看热闹好不好!她之所以看着玉瑾然,其实是很同情这嘴巴毒辣的家伙,当着官兵都不知道收敛,今天怕是要吃亏了吧。 亏,玉瑾然是从来就不愿意吃的!见卢应虎招了人问起了事情由来,大喇喇的转身便往里面走,“走吧,爷带你们去抓人,要是他糊涂蛋不愿意束手就擒,爷帮你把他给捆上,保证不让你吃挂落。” 那厢听手下人说了玉瑾然和胡图两人的恩怨由来和今日的事情前后,卢应虎心里已经有了成算,前两年的两棍定乾坤早被他家爷爷给收拾得遇事没那么莽撞了;再听得玉瑾然这把事情一肩挑的话,对他的好感顿生,挑眉当真跟了上去。 玉瑾然带着卢应虎熟门熟路的往楼梯口绕去,眼角余光发现杨若兮等人还在一楼拥挤的桌椅中穿梭,微微皱了眉,唤了顾小和道:“小和,拿银子给掌柜的,让店小二帮那几个女人找人。”说着,就是伸手入怀掏了两张银票丢给了顾小和,永远都是那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顾小和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也不和他多说,捧了银子直接找掌柜的去了;倒是卢应虎看着玉瑾然出手就是两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眉心挑跳了跳,他这个校尉一月三十两银子俸禄,家里补贴一百多两,也就是说,他一个月的用度也不过才两百两左右,还不如玉瑾然打赏一个下人的。 “这位兄弟贵姓?”眼见楼梯还算清净,玉瑾然再次伸手入怀,随手抽了几张银票往卢应虎手中一塞,“待会儿上去吓吓那个糊涂蛋便好,扯了他一身讨厌的红衣服便好,竟敢和爷穿得一样!看时机不对你便躲得远远的罢;别太认真了,他老爹你可惹不起。这点子银子算我拿给你喝酒压惊交个朋友的,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铁定是个武艺高强的英雄好汉,约个日子咱们好好聚一聚。”顺便切磋切磋!最后这句玉瑾然没说出来,走在楼梯上才发现卢应虎整整比他高了一级楼梯,好面子的玉瑾然可不愿输给他,决定还是让李全几个先和这铁塔切磋一番再说其他。 卢应虎人高马大,这样的人便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还没回过神来手里就多了一把银票,可见玉瑾然平日没少做这个动作,娴熟得紧。想要推拒的手听到玉瑾然后面真诚的话语后停了下来,钱是个好东西,这一点卢应虎很清楚。 “我姓卢,若是你有心和我一个武夫交好,明日正午去城北的锦和楼找我便是。”卢应虎瓮声瓮气的应了下来,他也想看看褪去了常胜将军孙子光环的卢应虎有没有人愿意结交。 卢应虎之所以愿意给玉瑾然一个机会,这中间还有艾家的关系在。 在顺和朝如今这重文轻武的风气下,即便是卢家战功再显赫,也不如文臣地位高,那些自诩文人的家伙也看不上他们这些“武夫”,除了开国候艾家! “说什么武夫?没武夫在边疆守着,哪里有这些狗屁文人安然坐着喝茶看戏的好日子。”玉瑾然身边的李全等人原本就是幽州的守备军人,那时候长相太过女气的玉瑾然总是被人当做女孩子来看,一气之下他便长住在了幽州的守备所,常常听着那些军人胡吹海吹的,说话之际自然也就和那些人论调一致,倒是出奇的投了卢应虎的缘。 卢应虎差点被这句话感动得热泪盈眶,总算是找着知己了!先前在上楼之前若说他还抱着教训今日闹事双方各一顿的想法,现在他便已是将玉瑾然引为相见恨晚的知心人了;豪气顿生的拍着胸脯承诺道:“公子这句话真是说到老卢心里去了,什么劳什子贡士进士,若是让他上了战场,保管跑得比那兔子还快!说吧,公子想要怎么教训那姓胡的?” 这话玉瑾然也爱听,压根没注意到卢应虎话里透出的口风不对,嘿嘿一笑的勾过卢应虎的脖子,如此、这般悄悄说了一大堆,两人便叽里咕噜笑着大步上了二楼。 那厢杨若兮等人正觉得满眼都是人不知从何找起,便有提了茶壶的店小二主动迎上来,点头哈腰的问道:“几位夫人小姐是找人还是找座位?” “还有空座吗?”杨若兮环视一圈,高朋满座,每一桌几乎都塞满了人,哪里还有空余的桌子? 店小二瞬间有些迟疑,目光投向了边上的掌柜,掌柜的正满脸带笑的和顾小和说着什么,没空搭理他;倒是杨若兮若有所悟,明白了大约是那位很爱请客的“广哥”让掌柜的照顾她们一二吧;也不再为难店小二了,“清康坊穆府在你们集雅楼有定位置,能带我们去吗?”杨家几兄弟根本没那实力在集雅楼定位置,也不知道坐到什么地方去了,与其漫无目的的寻找,倒不如直接找穆清风他们几人。 “原来是穆大人家内眷!这边请。”店小二每天都要遇上那么一两个四品以上的官员,虽然不知道穆大人是几品,但住在清康坊的总是不差,再说了,穆家来定位置的人可给了掌柜不少的银子,店小二记忆犹新啊。 楼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柳姨太太衡量之下,在上楼前便遣散了翡翠一行几个丫鬟和管事娘子在后街等着,免得涌上去一大堆人惹得穆家三位嫡出公子心里不快。其实,她是怕待会儿贡士名单出来不如清风、清雅两位爷的愿,保不准这气儿就往下人身上发了。 “姨娘,你怎的来了?二嫂!瑶妹妹!”刚刚上了楼梯就被站在包厢门口的穆子墨看个正着,温润的脸上满是惊讶。 “子墨,你别太紧张,一定会过的。”柳姨太太见穆子墨站在包厢门口,以为他是太紧张了,连忙放柔了声音劝道。 “姨娘,子墨没紧张;是大哥他们听到那边吵吵嚷嚷的,让我出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穆子墨眉心微皱,体贴的掺了柳姨太太往包厢行去,不忘招呼杨若兮和穆瑶娘道:“就在前面,二嫂和妹妹请。”rs 136 傲气丫鬟 “子墨,让你看看玉少又惹了什么……”穆清月的话还没说完便看见迎面而来的柳姨太太,顿时消了音,面上不知为何也带了一丝薄红,嗫嚅道:“姨娘……” “你们来干什么?”穆清风也起身看着随后进门的杨若兮和穆瑶娘,卧蚕眉拧到了一处,“谁准你们出府的?” 杨若兮只觉着眼前一亮,身着冰蓝色长袍,头上金冠束发,腰间镶碧玉腰带打扮的穆清风比平日更添了几分潇洒俊美姿态,若非那紧皱的眉头,现下他的光华可是盖过了芝兰玉树的穆子墨甚多,儒雅中透着富贵,俊逸又不失英武。 被杨若兮发亮的眼神直直看着,穆清风顿感不适,眉心皱得更紧了,看了一眼敞开的包厢外正对的楼梯口,对束手立在外面的店小二喝道:“愣着作甚?去找一面屏风来遮住包厢门口。”他倒不是为着室内多了女眷着想,只是不想别人看到他带着女眷而已。 穆清雅自打柳姨太太和杨若兮等人坐到席上便未继续开口说话,只是端着茶水猛灌,桌上穆子墨刚买回来不久的包子都还散发着热气,昭示着他们将穆子墨当小厮跑腿的事实。 外面这时候又是一阵哄笑声传出,还有玉瑾然嚣张的宣告:“糊涂蛋,常在可是说了,刚才看到你拿了茶杯打本少爷!而且楼下还有物证,瞧你还能说什么。” “玉少,你别欺人太甚,小……”这应该是胡图身边的狗腿子,可要说到“小侯爷”之时怎么消了音? “钱书年,你别拿他的银票……”胡图无力的公鸭嗓竞争不过玉瑾然强大的金钱攻势,想要帮他说话的家伙前赴后继的沦陷了。 “胡公子,您给玉少道个歉,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最后一个狗腿小声的开口劝道,颤抖的手里是整整三张百两银票。 “刚才本少爷的衣服被他扔的杯中茶水溅湿了,本少爷宽宏大量,也不要他赔偿新的了,反正两件衣服式样都差不多,本少爷就勉为其难要了那件衣服吧。”玉瑾然拍着手中厚厚的一摞银票,还好玉家是知道他败家德行的,银票大多都是给他准备的小面额,不过估计他也从来不看面额,几乎都是数纸张数量的。 “得罪了!”一声大喊让各个包厢的木头框子都觉着微微震动,卢应虎出手了,只听得几声嘶嘶声过后,传来他带着歉意的话音:“玉少,对不起了,我的手可能有点重。” “啊……”公鸭嗓的尖叫听起来凄厉孱弱,可见被吓得不轻。 “没事,不如我给银子给你,你帮忙跑腿帮我重新买上一件吧。”玉瑾然很淡定的在胡图的尖叫声中冲着卢应虎竖竖大拇指,这是明显的支人离开了;卢应虎哈哈一笑,伸手推开了玉瑾然再次递上的银票,拱了拱手,“买件衣服的银子我还是有的,就不牢玉少破费了,在下先行告辞,即刻便来。” 蹬蹬蹬脚步声响,黑塔般的卢应虎便消失在了穆清风所在的包厢外。 “如此热闹的盛事都还关在包厢里作甚?来来来,大家不如拆开包厢隔板好好说说话,待会儿咱们这儿有谁中了贡士本少爷请客!”玉瑾然欢快的声音再次响起,顿时纷纷响应,便有二楼的店小二领着各家小厮帮忙拆起了隔板,左右这些花费待会儿都有慷慨的玉少双倍补上,何乐而不为呢? 而在做的大多数人都是知道玉瑾然喜欢请客的习惯,有人出钱白吃若是还不愿,那可真的是白吃了!况且,能在二楼有包厢的也不是普通人家,趁此机会多多走动也不乏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基于礼貌,店小二仍然是挨个包厢询问了一遍,最终结果是皆大欢喜,二楼在短短的两刻钟时间变得一片通透。 这时候众人才看清了刚才喧哗中的另一位主角,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白色中衣,抱着膝盖蹲坐在临窗栏杆处的胡图胡小侯爷!不是他不想走,关键是玉瑾然就端了凳子坐在他要离开的必经之路上,除了从栏杆飞下去或者从玉瑾然头顶飞出去,别无他法。而他的贴身小厮此时也倒在一旁,不知道是被打晕的还是吓晕的,不过手边上倒是有一张玉瑾然扔在那儿的赔偿银票,仔细一看,那“已经晕倒”的小厮正用两个手指头死死的捏住银票的一角。 “糊涂蛋,对不住啦!谁知道刚才那人手劲那么大,只是让他扒一件外衣给本少爷,他却差点连你的中衣亵衣一道扒了下来。”玉瑾然的道歉一点也不真诚;而且还故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大声的说,惹得本来没注意到这边的人也伸长了脖子再看,很多人才恍悟这是人家玉少想让胡小侯爷将丑事出得大些。 “玉瑾然,我要扒了你的皮!”胡图站了起来,猛地又重新蹲下,人群中传来不少女眷夸张的抽气声和惊呼声;原来,这人的中衣在前面被撕成了条状,腰带也被从中切断,但还藕断丝连,他这一起身,腰带便飘飘洒洒的落在了地上,光裸的双腿在齐大腿的衣摆下随风荡出尴尬的曲线,出手的卢应虎还真缺德。 “哇咔咔……”大概玉瑾然也没料到效果会比预期的好了这么多,兴奋的笑着猛拍大腿,至于后面的事情,对不起,他还没想那么多。 “真是……不要脸……”穆瑶娘小声的说道,躲到了柳姨太太的身后;穆清风和穆清月两兄弟是目瞪口呆,早就耳闻玉瑾然做事没章法胡乱来,眼见着依然震撼。 “哎,这次玩大了,看玉少要怎么收场。”穆清雅小声的说着胡图的身份和两人的恩怨,拉着穆清风和穆清月坐下,生怕被玉瑾然发现后强行拉到他那边去,徒惹人当成靶子来。 杨若兮也是咂舌不已,这玉瑾然真的太胆大妄为了,那可是世袭爵位的小侯爷,就算是到他继承的食时候被削了爵位也要比玉瑾然这个光杆司令要有权有势得多吧。 就在这一片混乱当中,一阵悠扬的铃铛声响了起来,穆清雅低声惊叹道:“这下子,惊动了逍遥王府的两位郡主了吧。” 众所周知,这座集雅楼便是两位郡主的产业,这集雅楼当中的规矩也尽都是两位郡主所定;入门奏对、上楼吟诗,铃铛所至、蝶儿一起飞;前面两项是平日里进集雅楼的要求,今儿因着人实在是太多了便有所宽限,并未要求人人都按照规矩前来;后面两项就是说,铃铛声在集雅楼是代表着两位郡主,即便郡主没现身,出来的也是她们的贴身丫鬟,带着她们的命令而来。 “不知刚才是何人喧哗?”来的是梳着双丫髻的两个粉衣丫鬟,腰间系着三圈粉色络子当作腰带。 穆清雅看了后小声解释道:“郡主身边的丫鬟都是以腰带区分身份,三圈为最高,这来的可是郡主的贴身丫鬟。” “紫燕姑娘,是玉瑾然这家伙,竟然让个丘八拔了本公子的衣服!”胡图缩在一旁无尽委屈的诉苦,“还请紫燕姑娘和蓝燕姑娘帮我给彩蝶郡主告罪一声,今日本公子送给世子和舞蝶郡主的大婚礼物便在那衣物当中;一定是玉瑾然没买到礼物妒忌本人,想将本公子重金购得的礼物据为己有!”他越说声音越高,为着能临时想到如此高妙的借口得意不已。 先前说话的正是洛千蝶身边的贴身大丫鬟紫燕,闻言微微蹙了眉头:“果真如此?” “当然,谁不知道本公子为了给世子和舞蝶郡主采买礼物散尽千金,花费了多少时间,走了多少路程?”正是,他也被人忽悠着走了西边好几个州县,至于最终买没买到什么礼物那就不得而知了。 “玉少爷,不知您作何解释?”常年跟在两位郡主身边,这些个丫鬟一个个也是心气儿高着呢,特别是面对自家郡主两个“忠实”追求者,更是不用客气。 “本少爷为何要解释?”玉瑾然摊开双手,伸脚勾了勾地上残破的红衫,“衣服就在这里,他说有就有?本少爷可没看见。”说罢,玉瑾然大喇喇的坐了下来。 “这些暂且不说,郡主们和几位公子小姐刚才在楼上诗兴正浓,谁知被你们一阵喧哗给打乱了思绪,两位郡主正恼着呢?”紫燕环视了四周所有人恭敬的眼神,心下有些飘飘然,继续说道: “还是逍遥王世子说了,诸位在二楼安坐,想必也是有高才,各位有那份闲心喧哗倒不如尽展才华,以桌为限,至少赋诗一首,送交三楼给各位公子、小姐品评。” 此话一出,尽皆哗然,这是果敢王世子等各位贵人嫌弃下面吵着他们吟诗作对了,想要清场!好在以桌为单位,倒也不惧什么。可玉瑾然现在是独踞一桌,这么说,倒是有些针对他了! 胡图听到这话之后眼前一亮,趁着玉瑾然失神,飞快的提着裤子从他身边挤过,一屁股坐到了一桌看似文人颇多的桌上,“本公子坐这儿了!”说罢,傲慢的看了一眼玉瑾然,“你还是先把偷了本公子的礼物给掏出来,不然待会儿被赶出去也没地儿送去。” “本少爷也精心准备了好礼,可不是草草放在一件衣服里收着。”玉瑾然施施然说道,言下之意便是说胡图对郡主和世子可不是太尊重哦。但身子并没挪动半步,吟不出一首诗便要厚着脸皮借助别人帮助,这样的事情他玉瑾然可不屑。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青燕冲着玉瑾然抛出一个隐晦的媚眼,凑到紫燕耳畔说了句什么,紫燕眼神闪了闪,突然蹲身对玉瑾然行了一礼:“那奴婢就代郡主多谢玉少爷费心了!” 接着转向众人高声说道:“眼下巳时已到,奴婢会在放榜半个时辰后下来收诗文,郡主还说了,交诗文之人不拘是举子还是贡士!”rs 137 中了中了 一队甲胄鲜明的士兵从贡院方向踏着整齐的步伐列队而来,居中围着一顶青皮小轿,轿中坐的便是当今礼部尚书,他便是今日张榜的支持者了。 “张榜了!” 这倒是不用军队吆喝,人群便自动自发的让出了一条康庄大道,让小轿能顺利到达国子监门口的告示墙前。 礼部尚书云鹤五十来岁,中等个头,头戴黑色官帽,穿着紫色绸缎朝服,前胸绣着色彩斑斓的锦鸡,放眼四望全见着敬畏的目光,心下一阵满意,信步登上告示墙前面因为要张榜特意搭建起来的高台,他身后跟着两位怀抱尚能见着墨色的宣纸,围观的诸人中顿时传出整齐的抽气声。 “张榜!”见状,云鹤也不好意思再过拖延时间,也顾不上训话,直接大手一挥,让两位士兵取调制好的浆糊,开始粘贴。 若是杨若兮能坐在临窗的位置看到这一幕说不定还会恍然大悟,原来并不是像电视里看到的那样揭开一层大红布现出取士名单啊! 张贴好了榜单,云鹤已经在士兵的安排下进入国子监内稍事休息;这贡士的报喜之事还不需要劳动他一位二品大员,皇帝在取贡士之时便派了他前来张榜已经足够看出对天下文人的敬重了。 虽然有官兵维持秩序,底下的人在云鹤离开后顿时便挤挤攘攘乱作一团,都想赶在前面看清有没有想要看到的那个名字。 有的虽然占据了好位置来来回回将一百个名字看个通透,却是没发现自己的名字,失魂落魄喃喃自语者有之,不敢置信捶胸者也有之,更有甚者抱头痛哭对不起爹娘师长,…… 众生百相便在这小小两张写满人名的白纸下尽皆显露。 当然,其中也不乏看到想要见到的名字欣喜若狂者。穆清风的贴身小厮和穆子墨的小厮便属于这一种,见到了自家主子的名字跃然纸上,也顾不上看名次多少,双双跳着大呼道:“少爷,少爷您中了!”发足狂奔,直接就往集雅楼跑去。 穆清雅的小厮也是那从头看到尾的人之一,但整张榜单上就那么两个“穆”姓名字,再无其他,顿时就哭丧着脸也跟着长生二人的脚步往集雅楼跑去。 “慎哥……,怎么样?”杨思睿个子还没窜起来,力道也不如成年人,被挤在外围急得抓耳挠腮,只得跳着脚问从人群中出来的杨慎。 “走,去韩家舅舅府上,待会儿报喜的人肯定会往那边去。”杨慎扯了杨思睿的袖子就走,杨鸿雁两兄弟也挤了出来,面上带着傻傻的茫然表情。 “谁中了?咱们谁中了?”杨思睿见状更是心痒难耐,都快急死了都。 “思睿,你身上带钱了没有?我这里恐怕不够。”杨慎是个再沉静不过的人,此时也是语音颤抖,制止不住内心的激动,有些语无伦次、答非所问了! “我自己去看。”杨思睿怒了,转身就想往人群里钻去,衣袖被杨慎给扯住了,双手被杨鸿雁和杨鸿书一人一边抱个正着。 “中了,我们都中了!”杨鸿书凑到杨思睿的耳边大声说道。 “对,思睿你还是排在第一名!青州杨思睿!我们看得很清楚!慎哥在前面五十名内,我和鸿雁在后面。”杨鸿书心潮翻涌,他和鸿雁的学识早些年不怎么被祖父肯定,这次原本是打着主意陪考来着,谁知道竟然过了!这个会试的独木桥已经挤了上来,就算博个同进士出身,他们也对得起在九泉下的祖父,对得起在阴州老家守孝不愿再出祖籍的父亲和大伯了。 “真的!我们都中了贡士!”杨思睿才不管名次,只知道四人全都中了贡士,能参加三日后的殿试,有了金榜题名的机会! 这句兴奋的话声音有些大了,四周还有很多没挤上独木桥的书生,顿时都拿着异样的眼神看着抑制不住激动的四人。 “走,去韩府……门口!”杨慎拉着三个弟弟疾步出了十字街口,打算接了喜报之后立即回清康坊,让杨若兮赶紧知道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他们以为还在穆府的杨若兮此时却是在二楼安坐,看着长生和侍墨连滚带爬的扑倒在了穆清风和穆子墨的面前。 “好消息啊,大好消息!中了,二爷您中了贡士!” “三爷,您也中了,第八名贡士!”侍墨不服被长生抢了话头,故意补充了后面一句;二爷的名字他也看到了,在后面七八十名上头呢。 “中了便好,此时的名次并不代表什么的,关键是看殿试后的名次。”穆清月也很激动,但瞧着长生有些嗫嚅的模样也知道穆清风的名次可不太好。 “清雅呢?”穆清风眼角眉梢都是得意,这时候才发现穆清雅的小厮还没到。 “雅少爷……,没中。”长生小声的回道,楼梯口正好看到穆清雅身边小厮颓丧的上得楼来,“大少爷,您没中!” 穆清雅脸色顿时变得雪白,让人不忍目睹,失手将手中的茶盏落在了地上,也顾不上身上微微的湿意,失魂落魄的起身往楼梯走去,“我不信,我看看去。” “清雅……”说来几兄弟平日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也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穆清月唤了两声没得到回答,伸脚踢了那尚还在地上抽泣的小厮一脚:“还不去照顾好你家大少爷,在这里跪着作甚。”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下面一楼倒是不时便喧哗出声,二楼相对来说除了穆家这一桌外别的都动静不大;其实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二楼的客人本就是京城的世家大族,早先也曾经说过,世家大族的嫡子大多有祖萌在身,谁稀罕来考这个科举;也没有哪个世家大族会为了庶子而来集雅楼包雅间啊;所以说,坐在集雅楼二楼的公子哥们和小姐夫人们,要么是来看热闹的,要么就是来选夫婿的。 穆家这么一出唱出来,顿时便有好些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当然不会是鄙视,一门三人参考,两人中贡士,这是多大的荣耀!能上二楼的,家中财势绝对不会太差。再看长相和气质! 这一看可不得了,真真是少见的英俊才子啊!议论声顿时更大了,更有不少女子的娇笑声传来。 穆子墨由来便是不受关注的庶子,霎那间被人这样围观,面上虽然还是挂着温润淡定的微笑,心里却很不习惯,扶额问道:“大哥、二哥,我们还去去找找清雅,一道归家去吧。” “子墨,”按理说柳姨太太在这时候没说话的余地,然而她一开口唤了一声后,正准备点头的穆清月便下意识住了口,柳姨太太可没注意到这么多,眼下还有殿试一关要过,穆子墨可没有穆清风那样四处打通关节的财力,要是能在这两日遇到一门不错的亲事又另当别论了;她刚才可是听到说三楼还有几位京城贵女在,二楼也有不少看样子就出身不凡的大家小姐,这难得的机会怎能放过? “姨娘?”见柳姨太太唤了一声后便低头沉思,穆瑶娘不禁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如今三哥的功名是跑不掉的,她已经快十六了,要是再不定亲就晚了,择日不如撞日,别人看她三哥之时,她同样也在看别人。 柳姨太太一个激灵,自然想通了此节,看向穆子墨兄妹俩的目光格外的温柔:“子墨,清雅少爷此时定然不愿看到你和二爷出现在他眼前,倒不如让他独自冷静冷静也好,左右有小厮跟着,也不怕他一个大人迷路;倒是你们兄弟三个难道不想趁着楼上几位贵人考校诗文再给人留下点好印象,也好方便今后出仕。” 穆清风也正好抱着这个念头,贡士算什么?殿试后的金榜题名才算是功成名就!在此之前,若是能得到三楼任何一人的青睐想不飞黄腾达都难。至于诗文……,穆清风看着集雅楼天井中那两棵飘扬的柳树,虽是五月天气,这京城天气倒和株洲的二三月差不多,昨日看到的那本诗集上倒是有好几首足以让人拍案叫绝的好诗来! “姨娘说的也是,难得来集雅楼一坐,三弟不必拘礼,不如让店小二送来诗签,咱们也一人写上一首送上三楼,倒是要看看依你我的学识能否安坐此间。”穆清风那模样豪气纵生,配上他今日的装束真可谓是年少英俊,让不少的夫人小姐纷纷侧目,开始打听他的身份和家世来。 “若兮和瑶娘难得出门,也趁着这几乎多见见世面。”穆清风的这一句温言劝慰又让人不淡定了,杨若兮不禁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这人是抽了什么风? “也不知道令兄令弟考得如何?”穆清风扔给杨若兮的炸弹还没完,又继续说了句,见杨若兮只拿一双冷眼看着他不禁伸手在唇边拢着轻声咳了咳,小声又补充了一句道:“昨日若兮送我许多东西,我心甚悦!”rs 138 作诗作诗 我心甚悦? 穆清风当然悦了!那身衣衫、那身首饰且就罢了,那打火机和音乐盒在这个世界可说是无价之宝,再加上杨若兮特意留下来的另两个盒子和一本混编版的手抄诗词集;要是穆清风还不心悦,杨若兮就该找棵树吊死算了。 不过,她拿了这么一大堆东西给他可不是讨他一句“我心甚悦”的,她的目的远不仅于此。 穆清风被杨若兮依然冷然的眼神望得心中升起一道寒意,随之而来的便是几分狼狈,别开了脸,低声恨恨说道:“留在书房的东西便是我的,要是你敢胡说哪样是你的东西,休怪我即刻便写下休书。” “二爷,既然你都如此说了,那我还能说什么?”杨若兮不答反问,话里的服软还是让穆清风满意的点了点头,再次压低了声音威胁道:“若是你好好听话,今后我穆府还有你一席之地,否则你就等着拿着休书被人送到城外麻姑庵修行去吧。” 这可真的算是威胁了!众所周知,麻姑庵是犯了大错被休女人的去处,穆清风这话的意思透出的不仅仅是休妻那么简单,他和大太太的谋划还真不可谓不毒!杨若兮心里不断冷笑。 两人说这番话的声音极小,也说得很隐晦,旁人根本就没听懂他们说的是什么;倒是远处栏杆边独坐一桌的玉瑾然见状生了闷气,他可是看不懂穆清风的得意和杨若兮的隐忍,只是以为穆清风亲近了杨若兮,心里越发气苦,不禁重重哼了一声,抬脚便将桌子边上的凳子踢到了一边。 “少爷,您这是和谁生气呢?踢疼了脚可怎么办?”顾小和不明所以的扶起了沉重的木头椅子,很是关心他的脚。 “玉少这是在担心待会儿交不出诗词文章来被郡主给赶出集雅楼吧?哈哈,你在楼下待着之时,本公子倒是不吝于再扔给你一杯茶水喝上一喝。”胡图身上穿着不知道谁献上的玄青色细布衣服,倒没刚才那种有碍观瞻的视觉冲击了。 玉瑾然都还没搭话,旁边自有想要巴结玉瑾然的人起身邀请到:“玉少,独酌无趣,不如来此聚上一聚,待得紫燕姑娘收了诗文再行分桌可好。” 说话的人玉瑾然并不认识,但见得现下二楼十来桌的客人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合成了七八桌,就连穆家那席也添了两女一男三人,不屑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本少爷倒是要看看有没有人敢让我走!” 说罢,抬了一只脚踏上身边的一张木凳,一副目中无人的嚣张模样,惹得胡图又是一阵嘎嘎乱笑:“玉少啊玉少,你以为谁都像本公子这样宽宏大量吗?本公子看你还是赶紧把刚才帮你的那个蠢蛋给找出来,否则待会儿连个推诿的借口都没有。” “你才是蠢蛋、糊涂蛋!小爷我行得正坐得直,何曾推诿过什么来,你瞧着小爷我是如何留在这集雅楼当中的。”玉瑾然指着胡图就是一阵大骂,看样子又想起身闹事,旁边的顾小和赶紧双手双脚并用抱得他动弹不得:“少爷,少爷,上次你在集雅楼大闹就被人逍遥王府的人给扔出去了,摔得你鼻青脸肿……” 玉瑾然听着顾小和这憨笨的家伙这么直白的揭了自己最不堪的老底,特别是眼角余光竟然发现杨若兮投来了带着笑意的眼神,气得七窍生烟,满面通红,眼泪都快下来了,“顾小和,你给小爷我住口!滚!滚出去。”恼羞成怒的玉瑾然顾不上胡图了,先把身边这没眼色的奴才给赶走再说。 可是已经晚了,不但胡图,那些先前才接了他银票的家伙们也笑得前仰后合、乐呵得紧。穆清月和穆清风也忍俊不禁,忍笑忍得很辛苦,反倒是杨若兮根本就像是没听到这番话似的,当然,她也根本没用“笑意”的眼神看玉瑾然一眼,那时候正好听到凑到桌边的那位落第举人说起会试第一名的人叫杨思什么,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硬凑到穆家这一桌的是一个母亲带着一双儿女,自我介绍姓方。那叫方信的男子二十三四岁,来穆家这边凑桌子的时候期期艾艾,原来他虽然也是这次参考的举人,却是不幸落第了,看了榜上得楼来后又听母亲和妹妹说起三楼彩蝶郡主之事,顿时想走的也不愿走了,但又自知资质有限,怕一首诗作拿上去立刻就被轰出集雅楼,那才是个大笑话,只好腆着脸来求着这桌出了两个贡士的来拼桌子。 穆清月可有可无、穆清风正愁着才名没人往外宣扬,借着给穆瑶娘找个伴的理由,硬生生同意了方家三人的拼桌要求。原本杨若兮还觉着可有可无,谁知道这方信一坐下来就带给了穆家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会试第一名的人是青州一路考上来的,姓杨,名思什么没看清! “是不是叫‘杨思睿’!”杨若兮喜不自胜,生怕自己只是漏听,恨不得现在飞下楼去看个清楚。 “对对对,就是叫杨思睿。”方信恍然大悟,“你怎么知道的?” 穆子墨忙唤了侍墨道:“你赶紧下去看看杨家几位少爷的名字可在榜上!” 说来这些事情该是穆清风派人来做,但他现在满脸的惊愕,还没回过神来,“真的是青州杨思睿?你没看错吧。” “当然没看错,我的眼神好着呢,只是一时想不起来那个字叫什么而已。”方信摸了摸头,“哦,我还想起来了,上楼的时候遇到东边那些举子,他们好像说这个杨思睿还不到十六岁,祖籍在阴州,这次阴州姓杨的好像还有三个贡士来着,该不会这四人有什么关系吧。” 轰隆隆—— 又像是一道炸雷在穆家这一席乍然响起,穆清风已是目瞪口呆,柳姨太太更是下意识捏紧了穆瑶娘双手,她一直便有打算让穆瑶娘嫁给杨若兮的兄弟,杨家虽然是落魄了,但终身只娶一妻的家规真的是每个女人的向往。这下子更好了,一门四贡士啊,就算殿试下来全都弄个同进士出身,配穆瑶娘这个庶女也不算高攀了。 穆清月满含深意的看了一眼穆清风,瞧吧,幸好我劝你和爹爹别把事情做得太绝了吧!“清风,还是先写诗吧!子墨也写。为兄虽不才,对这诗文一道虽不甚擅长,但也愿抛砖引玉,绿叶红花,不如我做个垫底的绿叶吧。” 楼上人的时间观念挺准确的,巳时刚刚过半,五个丫鬟迤逦而下,同样是紫燕为首,“请诸位将诗文交给奴婢姐妹几个吧!若是没有作诗的公子先请离座,集雅楼不欢迎不学无术的人。” 五个丫鬟也是看到了在场诸人竟然大多是挤做一处,生怕作出来的诗入不了八雅的眼,还算有几分自知之明的,蓝燕在看到玉瑾然一人独坐栏杆边,且两手空空时,眼角眉梢的笑容尽皆隐去,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凑到紫燕耳边小声说道:“玉少那边的诗我亲自去拿。” “妹妹,你刚才在上面奋笔疾书,感情就为了现在?”紫燕了然的看了眼玉面朱唇的玉瑾然,姐儿爱俏,这青燕是春心萌动了啊!不过比起臭脾气没文采的玉瑾然,紫燕倒是看到了一位不错的少年郎。比玉瑾然可稳重多了,看着也玉树临风、富贵逼人,特别是他那声冰蓝色的衣衫,更衬得他丰神如玉,再看他奋笔疾书,霎时诗签上就出现了两首诗。 两首?!对穆清风笔下不停,眨眼间便是两首七言绝句出现在了诗签上,在人人绞尽脑汁想一首让人眼前一亮的诗出来之时,他云淡风轻、成竹在胸、尽情挥洒的模样分外的惹人注目。 “玉少,您的诗……”蓝燕这时候已经站在了玉瑾然桌前,借着身体的遮掩,让手中香喷喷的诗签出现在了玉瑾然眼前。 玉瑾然靠着椅背微微后仰,因为栏杆外耀眼的阳光微微眯起了黑白分明的星眸:“诗什么?爷我不会作!” 蓝燕满眼的痴迷,玉瑾然的漂亮无疑让少女春心无法自拔,情不自禁上前了一步,“奴婢不才……”已经帮您写了一首! 可惜后面这句还没机会说出来,玉瑾然便将桌子一推,那方桌沿直接就退得她退后了好几步,腹部的痛楚让她泪睫于眶,“玉少……” “喊什么喊!爷就是没作诗!让上次那些人出来啊。”玉瑾然有恃无恐,双手环胸冷冷的盯着那只是碰了碰的蓝燕满脸的痛楚,难免的,又想起背后受伤却是一声不吭的杨若兮,简直没有可比性。 “哈哈,玉少,难道还等着让人打出去不成!”胡图那桌有人收了诗作,胡图小侯爷内心大定,又有精神嘲讽起玉瑾然来。“要是你识相的将礼物还给本少爷,本少爷倒是可以在诸位姐姐面前帮你说项两句,容许你算在我们那一桌。” “切,谁稀罕!这集雅楼二楼小爷还不想待了,同你在一处简直就是贬低了小爷的格调。”玉瑾然好整以暇的翘脚在椅背上,只要没女人靠近他,他才不会露出如临大敌的样子来,“还有,你那衣服就在那地上,什么东西自己去找找!别冤枉别人。”rs 139 一对混人 冤枉玉瑾然倒不至于,谁不知道玉少出手必定不凡,成千上万两银子他根本就不会看在眼里;这一点胡图倒是说说也就罢了;闻言嘿嘿一笑,“谁要冤枉别人了?还不是玉少刚才找了个莫名其妙的莽夫,本公子的衣服袋子里可就放着精心挑选的礼物,不管是掉了还是坏了玉少总不成不管是吧。” 胡图一个跃步从地上抄起那件先前穿过的红衣在手,也不知他如何动作,从衣服袋子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当着蓝燕和踱步而来的紫燕还有满堂客人将盒子打开,“让我先检查检查这里面的东西有无损坏!” 玉瑾然面上的嘲讽之色更浓,从鼻间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声。 “哎呀,真是可惜了!”胡图猛地大喝一声,引得所有人都引颈望去,杨若兮这一桌也不例外,所幸她前世今生眼力都颇好,一眼就看见胡图手里的盒子不大,打开盖子后里面放着一团金红色的透明石头。 当看清那块“石头”之后,杨若兮漫不经心的眼神猛地变得专注狂热。那是一块琥珀,在琥珀中价值最高的金珀! 不但杨若兮在关注,二楼别的人也纷纷为胡图手中的东西侧目,这让胡图更是得意,从盒子中小心翼翼的捧出那婴儿拳头大的琥珀出来,真的是有些伤心的叹息道:“玉少,本公子的这件宝物可是千方百计才得来的,你瞧这一摔,上面都出现了擦伤,真是让这件宝物美中不足了。” 金红色的琥珀介乎于杨若兮所知的金珀和血珀之间,最大的原因可能是因为这团琥珀当中禁锢的那只蝴蝶,黑红两色点缀的蝶翼振翅欲飞,可以想见,就是在这只蝴蝶停留在树枝上休息完振翅欲飞之时,一滴被艳阳炙烤出来的树脂从天而降,将它完美的包裹在了其中;当然,仔细一看也不是那么完美,它翅膀上微微有受伤的痕迹,饶是如此,这也是一件难得一见的艺术品,不管是放到什么时代都是难得的宝物。 “不过是一块成色好点的蜜蜡而已,用得着做出那副宝贵的模样吗?”玉瑾然虽然是心中惊奇,但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反倒是嘲笑胡图等人的见识有限。 “你……”胡图想要反驳,但手中这确实只是一团蜜蜡,不过是比别的要大一些,要奇特一些而已;比起人们惯常用的玉饰和近几年兴起的金饰来都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他不也是看着这蜜蜡团中间有一只蝴蝶才专程买下来的吗? 杨若兮还在有些奇怪便听玉瑾然这满不在乎的话,这才醒悟过来,这是个不知名的架空时代,制作工艺低下,也没什么人无聊的跑去研究什么古物种和今物种的差别,琥珀对他们来说不能做摆饰也不能做首饰配饰,自然就不算稀奇了。 “不管怎么说,本公子好不容易才找着工匠给这蜜蜡做了个底座,现下是摔分开了,你说怎么办吧?”胡图耍起了无赖。 “你这是赖上本少爷了是吧?!”玉瑾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银票,胡图眼前一亮,他之所以总是招惹玉瑾然,还不是为了最后那丰厚的赔偿。 可这次不知道玉瑾然发了什么疯,将银票放在胡图眼前转了一圈,重新收好放在了怀中,并伸手压了压,“今儿本少爷还就是不奉陪了!” “你……我就不信你舍得离开集雅楼。”胡图气得满脸通红,左右张望四周,“你们刚才都是看见了玉瑾然指使那个大个子抢了本公子的衣服吧!” 旁边的人喏喏的低声回答了几句,还在衡量着要怎么做才能捞到更多的好处。 “两位公子说完了没有?”紫燕听二人在这里叽叽咕咕个没完,想着二楼的主子们还等着拿这些诗作上去品评呢,先前已经将规矩说了一遍,玉瑾然却是一个人盘踞一桌,到最后竟然不给蓝燕面子,这让她有些同仇敌忾。 “玉少爷,您的诗作呢?请拿给紫燕吧。” “爷没写!”玉瑾然依旧双手环胸,一只脚翘在一旁的木凳上,集天地灵秀于一身的他此时却是满脸的倨傲和不耐。 “那请玉少离开集雅楼吧。”紫燕越发觉得眼前的玉少空有一身好皮囊,内力腐朽不堪,这样的人是如何也入不了三楼那些个贵人的眼中的;没瞧着半月前这二位被袁大公子巧施了妙计整得欲哭无泪么! “别,要走之前先说怎么解决这个吧!”胡图将手中的琥珀连着盒子中的木头架子底座推到了桌上,一副任谁谁的无赖相。“不然你就把刚才推我的那个杂碎找出来顶缸!” “呔!你他娘的才是杂碎!”楼梯口又是一声大喝,竟然是卢应虎去而复返,非但如此,身上的甲胄已然脱去,穿了一声利落的深蓝色箭袖武士袍,大步行来英武不凡。 “你回来作甚?”玉瑾然微微皱了眉头,一手拍在了桌上,不耐烦的对胡图道:“你这蜜蜡蝴蝶花了多少银子,爷给你,别去为难旁人!” “本公子是冲着你的银子来的吗?难道在你眼中本公子就是那贪财之人!告诉你,本公子今天还就是要讨回个公道。这个杂碎来了正好,本公子正愁着有气没地方发呢。”胡图是想玉瑾然赔钱,但玉瑾然这样红果果的说了出来简直就让他无地自容,说什么也想找回点场子来。 “来呀!那你冲着老子来,是一起上还是怎的?”卢应虎摆开双脚、拉开架势,看着胡图身后那一桌身材像柴鸡似的书生们,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行了!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要打架的都滚出集雅楼去。”黄燕性子较为火爆,见状凑到了紫燕身旁,双手插着小蛮腰娇声喝道。 啪—— 玉瑾然可没什么怜香惜玉之心,将就手边上装点心的盘子就直接往黄燕身上扔去,一直关注他的蓝燕身手还算敏捷,拉了黄燕一把躲过了皮开肉绽的下场,但也因为如此,倒是激起了彩蝶郡主身边五大丫鬟的怒气,一时间娇声燕语叽叽喳喳响彻二楼。 “哈哈,八十岁老娘倒绷了孩儿!想不到老子不过是没报名头,连个奴婢都敢呵斥于我。”卢应虎也是被气笑了,对玉瑾然拱了拱手,“玉少,原谅做哥哥的莽撞了,竟然连累得你受着这些个人凭多的闲气,若是不弃,不如和哥哥上楼一叙可好!” “你上楼?”胡图霎那抱着肚子笑弯了腰,卢应虎一看就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家伙,别说是三楼,就是着二楼都不知道怎么混上来的,要是换做往日有王府侍卫守着下面,哪有这莽夫上楼的机会? “怎么?上不了吗?”玉瑾然黑白分明的眸子闪过一丝戏谑,伸手从袖中掏出艾敬轩给他的那个令牌,在紫燕等人眼前晃了晃,“有这个,爷上得楼吗?” 紫燕等人脸色一变,玉瑾然手中的牌子正是三楼八个包厢的贵宾牌子,上面有精美的花纹,八雅每人手里也不过两块,都是交给至交好友的使用的东西,玉瑾然什么时候和谁交好了? 见状,不用等答案玉瑾然也知道结果怎么样,大步出了位置,伸手提过顾小和放到一边的锦布包裹,“这位……壮士,不嫌弃的话,咱们两个武夫也去文人堆里聚上一聚?”说完又特意看了一眼胡图刚才所坐的那一桌,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好歹爷也念过几本书,说不定腆着脸做个评判还是没什么难处的;到时候那碍眼的人还是早早赶出集雅楼的好。” 这话一出,不但胡图色变,就是他曾经坐过的那桌几位书生也是脸色一变,他们一桌只有一位是今科的贡士,只是个小家族的庶子,其余的要么是自诩文采风流却是不敢参考的,要么就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虽说一桌人好歹也拿出了四首诗作,但其中能看的或许就那么一首两首;既然玉瑾然认识三楼的那些人,让几首诗消失不见抵定不是难事。 “玉少爷,诗作得好不好可不是一个两个人说了算的,楼上可有八位文采斐然的公子小姐呢!”紫燕抿抿嘴,极为公正的安抚了众人的心。 “紫燕姐姐,你家郡主问你怎的还没将诗作带上楼去;还有,这下面吵吵嚷嚷做什么?谁吵就给轰到外面去好了!”楼梯口女声再响,一个绿衣小丫鬟应声而出。 “绿衣,你要轰老子走吗?”卢应虎的大嗓门永远都是那么突如其来,吓得他身边的玉瑾然很想捂着耳朵。 “啊……,大少爷……”小丫鬟绿衣愣愣了愣,还好没忘记规矩,三两步赶到了卢应虎面前恭敬的行礼道:“奴婢不敢,要是小姐知道奴婢轰了大少爷走,不用回府,待会儿就会揭了奴婢的这层皮不可。” 罢了转向彩蝶郡主身边的丫鬟介绍道:“几位姐姐,这位是我家小姐的嫡亲大哥,一直在城郊军营练兵,不怎么在府中待着的。”rs 140 蝴蝶琥珀 比起混杂的二楼,集雅楼的三楼气氛就和谐多了。 随着八雅的齐聚,如今算是九雅,因着多了个袁泉,实则已经打破了所谓的“四雅风”和“四雅颂”,五男四女的组合显得有些阳盛阴衰了,为此洛千蝶很是不快,拉着洛舞蝶的手和卢芳菲、谢白芷发狠的说道: “为何世子哥哥成亲他们那边就能补上一个袁大公子,咱们这边姐姐也成亲啊,为什么不给咱们补上一位姐妹?” “艾公子不是说让他娘子补进来吗?你们又不同意。”娇柔的谢白芷低声说道,略带愁苦的目光望向西对面隔了两三丈的一处包厢,隔着敞开的门扉,艾敬轩温柔的脸庞映入眼前,不过温柔的对象不是她罢了。 “白芷,你傻呀!我们为什么不同意,还不是为你出口气!哼哼,竟然敢看不上咱们温柔如水的白芷妹妹,跑去娶一个傻不愣登的女人。”卢芳菲也在一旁颇为豪气的劝道,她出身武将世家,虽说精研诗文,但说话做事还是带着武人的直率利落;和大胆奔放的洛千蝶私交甚笃,观点也相近。 “宁缺毋滥,咱们四个如此投契,贸贸然多了个姐妹说不定还觉着不习惯;不如慢慢寻吧,以后要是看到合意的再说吧。”洛舞蝶沉静婉约、气质高雅,说话行事之际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洛千蝶长相明艳大方,卢芳菲浓眉大眼混合着书香味,谢白芷娇小玲珑,四个女子各有千秋。 男子那边除了艾敬轩要陪着娇妻独占了一个包厢外,其余人都四散着坐在中间偌大的厅堂中,袁泉正伏案疾书,小胖子袁熙乖巧的在一旁磨墨,哪里还有那张狂的模样,不过小眼睛老是往两位郡主所在的包厢偷瞄。展耀辉和洛天昊低声说着什么话,礼部尚书云鹤幺子云涯漫不经心的偶尔搭上一句,看着就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倒是楼下的喧哗声传来才让他眼睛亮了起来,拉着洛天昊就是一阵嘀咕,这才有了洛千蝶揽下重任遣了紫燕几个下楼取诗的一幕。 趁着几个丫鬟不在,好玩的云涯又提议:“咱们不如赌一赌下面那些人中有几位中了贡士的家伙?” “这要怎么赌?难道让人挨个去问不成?这要弄到什么时候。”展耀辉倒是想赶快到午膳时间,那可是众人献礼的时辰,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这些人都找了什么东西送给自己,而且说来他的文采并不怎样,只是前几年少不更事之时被推举成了这什么莫名其妙的“八雅”,不得不勉为其难的在里面撑了这么几年,成亲之后大概就能脱离出去了吧。 他们这边在开盘口聚赌,那边四个女人也是找着了玩的东西,卢芳菲提议到楼梯口去偷看二楼都有些什么人,说来说去,她们借机选婿的念头还是没取消。 “我就不和你们一起疯了,我去世子那边看看。”洛舞蝶是定亲的人了,再去特意看外男就显得有些不懂规矩了,笑了笑,谢绝了妹妹的邀约。 “真扫兴!姐姐不去也就算了,不过也别多说什么,袁家那两个人好讨厌。”洛千蝶一点都不喜欢这个袁泉,总觉得他看人的眼睛像是带着刀子。 “我家哥哥你们会不会觉得讨厌?”洛千蝶突然看到和云涯说话的洛天昊,饶有趣味的问着卢芳菲和谢白芷。 “你说什么呢!”卢芳菲大咧咧的推了洛千蝶一把,“其实我倒是觉得今早在路上看到那个人不错,要是再有机会见到他就好了。”卢芳菲脑海里闪现一个月白色身影,温润的五官透着柔和,让人心暖。 谢白芷失落的目光从艾敬轩身上收回:“那我们去瞧瞧你们二人的如意郎君在二楼吗?” “你也会开玩笑了啊!”卢芳菲高兴的轻拍谢白芷肩头:“其实我家大哥也不错,人高马大的配你挺好的,要不你午后和我回府去吧,我家大哥难得别人换防,会在家待上几天。原本我是让他和我一起来集雅楼的,可他说有任务在身,真是可恶。” “你家哥哥啊,那手臂都快和白芷的腰身一样粗了,根本就不相配嘛;白芷别听芳菲的。”洛千蝶见过卢应虎,毫不犹豫的就揭了卢芳菲的短。 卢芳菲略略有些不快,轻声哼道:“照你这么说,我家大哥难道就得找个牛高马大的妻子不成?” “找个大马猴差不多。”洛千蝶也不知道是没听出卢芳菲的不快还是压根就不在乎卢芳菲的心情,顺着她的话便回了句足以气死人的话来。 卢芳菲脸色一变,正想反驳之际,谢白芷伸手拉了她一把,“咦,芳菲姐姐,那是不是早上在路上看到的那人?” 楼梯口穆家一桌最先映入三人眼帘。 “真的是诶!”卢芳菲立马被转移了视线,目光直愣愣的看向了穆子墨,就连远处和玉瑾然站在一处的卢应虎也只作未见。 “咦!”洛千蝶一眼便看见那个冰蓝色身影,看上去俊朗高雅、气质卓然,和他一比,整个二楼的男子都得靠边站,最外围的玉瑾然倒是有一副好皮囊,不过皮囊里装了多少真材实料洛千蝶很清楚,说穿了玉瑾然不过是个绣花枕头;而且这身穿冰蓝色袍子的人影看上去自有一番少年人所缺乏的沉静和自信,更多了洛千蝶最喜欢的书卷气。 “那是玉少和胡小侯爷?他们在和紫燕争什么?哎呀,绿衣怎么跪着了?”谢白芷她们所在的位置在楼梯转角,能看见二楼的人,却听不清究竟说些什么。 不过有她的这句提醒,那两个看美男的女子才顾得上将目光投向了另一端:“那是我大哥!” “他们过来了,咱们上去吧。”洛千蝶见着玉瑾然和卢应虎竟然在紫燕等人的拱卫下往楼梯行来,连忙起身拉着谢白芷就跑,她可不想让玉瑾然误会她是专程来接他的,这玉瑾然很多时候都太自以为是了。 玉瑾然真的很自以为是!途径杨若兮身边之时见得她“关切”的目光不禁有些洋洋得意,这女人是担心爷被赶出去吧?没想到也会有三楼的邀请玉牌吧?爷可不傻,在艾敬轩那家伙面前说不用就不用吗! 杨若兮自然不会对玉瑾然表达什么关心,她关心的是玉瑾然胡乱装进手中包裹的那个盒子;准确来说关心的是盒子里那块琥珀! 玉瑾然在大获全胜之际还不忘他“广哥”的特性,大喇喇的给了胡图一千两银子买下了那个据说已经损了品相的蝴蝶蜜蜡,他身后有个元丰号,还怕重新打理不好一块蜜蜡团子吗? 可杨若兮看着他对待琥珀那轻忽模样心里就狂叫着“傻蛋傻蛋,那琥珀易熔化,怕热,怕曝晒,不宜放在高温的地方;琥珀易脱水,过分干燥易产生裂纹;琥珀性脆,硬度低,不宜受外力撞击,应避免摩擦、刻划,防止划伤、破碎!” 玉瑾然随随便便的动作在杨若兮这个爱好珠宝玉石的人看来简直是天理不容,你想啊,就是捡到个鸡油黄玉石,也要在短短的时间内最好的提升珠宝本身价值的恶人怎能允许玉瑾然这样轻忽对待一件宝物?可她怎么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唤住玉瑾然,让他将那块琥珀拿给她好好保养一番后试着能否作为饰物;保养琥珀最好的办法是长期佩戴,因为人体油脂可使琥珀越戴越光亮,而不是随意和木头架子丢在一个密闭的盒子里。 许是杨若兮的目光太急切,又许是玉瑾然一时脑袋里抽风,上楼后他还没见着艾敬轩便对着空旷的宽敞的三楼大声叹道:“下面挤得不得了,这上面又太清净点了吧,早知道小爷我就不上来了!” “玉少真是和我英雄所见略同啊!”先前袁熙觉得自己身在一大堆“文人”当中简直就是一大酷刑,但见得玉瑾然伴着个五大三粗的人上楼,顿生知己之感。 可惜玉瑾然现在是看头了袁熙的虚伪,对他的着意讨好用力的哼了一声,大步走进了艾敬轩的包厢,“表哥,这里的事情你能做主么?” “怎么?”艾敬轩讶异的看着进门的二人,对卢应虎歉意的笑了笑,“卢小将军怎的和我表弟一道?” 他和卢应虎是早就有交道的。记得有一次他遇上个绣娘说有家绣坊黑心,收绣品压价厉害;好巧不巧的,他随手抓了个穿着甲胄的兵士便是卢应虎;把事情一说,卢应虎二话不说冲进人家铺子抡棍子就砸;铺子倒是给人砸得稀巴烂,后来才知晓人家那绣娘说的并非那一家,可尴尬死了二人。 卢应虎遇上玉瑾然,想想都觉得可怕! “我们就不能一道吗?”玉瑾然一屁股坐了下来,当然离姚若雪那是远远的。“你们不是要人家二楼一桌写上几首诗给你们品评吗?要是人家写得差就赶出去,写得好呢?有什么奖励没有?” “玉少有什么建议?不如说来听听!”搭话的是展耀辉,见到玉瑾然和卢应虎上楼,于情于理他们也要过来叙上两句,不曾想还未走进便听到了玉瑾然的质疑。rs 141 机会来啦 二楼的诸人忐忑的等待三楼的宣判,不能怪这些人如此慎重,身份的鸿沟是所有人无法迈过的鸿沟。 穆清风略带兴奋的看着楼梯口,他对他的诗文信心十足,刚刚得了贡士的身份又遇到如此露脸的机会,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一定是老天开了眼。 “子墨,大哥要恭喜你了啊!希望你殿试也能蟾宫折桂,如此一来,姨娘今后也有个依靠。”穆清月对诗文能否入得楼上诸人法眼不怎么关心,只是看到柳姨太太不停擦拭眼角泪水的动作,长久一来埋在心底深处的情感还是有一些流泻。 “多谢大哥吉言,姨娘对我恩重如山,子墨定然不会有辜负她的期盼。”穆子墨温润端方的面庞上表情有些阴沉,**的回了穆清月。 “姨娘,快午时了,你和瑶娘先行回府可好?”看了看天色,穆子墨又对着柳姨太太补充了一句。 “正是,若兮也回府去吧,让母亲一个人操持府中杂事可不怎么恰当;吴氏身份有限,你和大嫂可要多做些,别让母亲太过劳累。”穆清风今日对杨若兮的态度有些诡异,明明眼中还是写满了厌恶,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恰当得体,让一旁方家母子三人观感大好。 杨若兮还记挂着玉瑾然手里那块琥珀,此时哪有心思应付穆清风,闻言也知道他担心什么,不就是剽窃了她的手抄诗集吗?不过她也是剽窃别人的而已。 当然,穆清风的好态度铁定还和刚才得到的消息有关,杨家一门四位贡士,杨思睿还以弱冠之年得了贡士第一的名次,谁知道殿试之时会不会被格外关注,只要有真材实料,就算不四处打通关节那也不会再继续默默无闻。念及此。穆清风难掩妒忌的又多看了杨若兮一眼,“若兮,思睿考得那样好,想必柏院会被贺喜的人挤破,你说什么也要回去帮忙打理一番吧。” “这个不牢二爷忧心,慎哥曾经说过他们早先报名之时用的是我舅舅家地址,有什么事情自有我家舅母操持。”杨若兮不是不想回去恭贺杨思睿四人,只是不愿意就这么乖乖从了穆清风,倒让他更觉得足以掌控一切。 “瑶姐姐别走,陪着乔巧儿多待上一会儿可好。”方家母女可不愿就此离开。但若是穆家女眷都走了,她们也不好多待,方巧儿便在母亲的暗示下拉着穆瑶娘的袖子撒娇起来。 穆瑶娘难得有一位谈得来的闺中密友。加上二人刚刚凑在一起对现场诸多男子小声品评了一番,倒是真的生出了些许同病相怜的革命友情,自然不愿意就这么回府了,在外面多待了一会儿,胆子也大了不少。知道自家姨娘虽然能做主,但却绝不会在几位哥哥面前僭越,直接转去求穆清月道:“大哥,就让我多待一会儿,好不好?” 穆清月也不知出于何种心态,想也不想的笑着点头道:“无妨。瑶娘难得出来,就多待上一会儿也罢。” 柳姨太太自然是不想就此回府的,方夫人言下之意也是想在集雅楼多待上一会儿。先行笑着对穆清月行了一礼:“多谢大爷体恤。” 话已至此,穆清风和穆子墨自然不好反驳,脸色都有些讪讪,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楼梯口这时候又是一阵脚步声响,二楼诸人已经很熟悉的紫燕和蓝燕再次亭亭而立。紫燕手中拿着一张纸卷。敛衽一礼后脆声说道:“诸位,刚才几位主子经过商量后决定!诗作过关者请全桌移往三楼。与诸位主子同乐;未过关者亦不用担心被驱出集雅楼外。” 说罢,特意的看了一眼一副笃定模样的穆清风,这位公子的诗作清新脱俗、寓意鲜明、对仗工整,让几位主子见猎心喜,就连一向自视甚高的云涯公子都称这首诗不仅摹其形,而且能还传其神,可见诗文造诣不凡,在殿试中定然能蟾宫折桂。 “这感情好,不知道都有哪几桌过了关?”当下便有人高声问了出来。 “奴婢这就给大家揭晓答案!”紫燕展开手中的纸张,“临窗边王通王助教一桌,楼梯口穆清风、穆子墨公子一桌,屏风隔断处贾小姐一桌。这几位的诗作是三楼几位公子小姐一致评做上佳,尤其是穆清风穆公子的一首诗,让云涯公子也言甘拜下风!” “不会吧!穆清风不是才考了个八十多名吗?竟然比王通还要厉害!”人群中自然有那不服气的,记得看见穆清风虽是过了会试,但名次却是不怎么样。王通此人诗才可是声名远扬,且刚才做得一首咏春诗,让人为之赞叹良久,私以为必定会拔得头筹。 王通是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乃国子监的助教,教习的便是诗文一道,在京城也算是能人一枚,今日集雅楼也是应了几位学生的邀请而来,刚才紫燕提出那样的要求后他也不过是抱着玩票的兴致写了一首,入得几位公子小姐法眼这一点他很自信,却是没料到竟然还有人比他的诗作更让云涯称道?云涯是谁?整个京城谁人不知这位“神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吟诗作画更是信手拈来。让他甘拜下风的诗作需是什么模样? “紫燕姑娘,有道是输也要输得心服口服,不知道穆清风公子作了一首什么诗?能让云涯公子如此称道!”王通代表着若干个面露不服的家伙说道。 紫燕在洛千蝶身边多年,念书习字和洛千蝶别无二致,甚至在她的心里,她还觉得她比洛千蝶的才情还要高,做人奴婢的几乎没有什么婚姻自主权,如此一来,紫燕私心里便是希望洛千蝶能够找一位才高八斗、俊逸非凡的驸马,她作为洛千蝶身边的头等大丫鬟必然要陪嫁过去,以后也会是驸马的房中人。 穆清风今日鹤立鸡群的装束本就出彩,熟料写出来的诗文更是惊才绝艳,这让对他颇有好感的紫燕有一种余与荣焉的骄傲之感,听到二楼诸人的质疑,她丝毫未曾迟疑的念道:“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拂面春风似剪刀。不知这首七言绝句王助教怎么看?” 贺知章的这首《咏柳》可是千古流传经久不衰的诗句之一,当杨若兮想到怎么让穆清风能够在集雅楼独领风骚之时,第一印象便想到了让他不但在外型上能高人一等,还要在内涵上胜人一筹;实际上不是杨若兮看不起穆清风,以他真正的学识想要出头怕是颇难,为了他能在洛千蝶的面前有个美好的初印象,杨若兮不惜剽窃了后世流传千古的好些诗句“无意间掉落”在了穆清风的书房,此时来看,效果很是明显! 众人听了这朗朗上口的诗句后纷纷沉吟起来,既然能在集雅楼出现,最差也是有两把刷子的。王通更是如痴似醉的一句又一句的重复念来,不时还猛拍一下大腿大赞一句“妙啊!” “穆公子有礼了!”那位屏风隔断处一桌的贾小姐已然莲步轻移,来到了穆家所在的桌前,看向穆清风的眼神中满是赞叹的仰慕。 “小姐有礼!不知小姐有何见教?”穆清风潇洒一笑,起身回了一礼,他喜欢这种被众人关注的飘然感觉,更喜欢眼前这女人眼中的赞叹、崇拜和仰慕。 “穆公子这首诗不知是咏柳还是咏春?整首诗内没见着一个‘柳’字,但却让人看到了一树绿叶繁茂,丝丝柳条风姿绰约,形象的描摹出柳的美姿;后一句又恰当的点出了柳迎春的特点;小女子驽钝,斟酌半晌也不知公子这是说柳树之美还是说柳树迎春到的寓意。”贾小姐这番话听着可真是漏洞百出,能有诗作和这首《咏柳》一起被楼上诸人选中,文采可见一斑,她分明就是找个借口来搭讪而已。 杨若兮微微勾了嘴角,主角没上钩,这儿倒来了个配角,不过看这位贾小姐的穿着打扮和她身后四个丫鬟的装束也知道她的身份不会太差;就是不知道能否入得穆清风法眼。 “不知各位觉得穆清风公子首诗能否拔得上楼的头筹!”也不知紫燕是故意还是怎的,突然就大声问了出声,因着她就站在楼梯口,这突兀的一句倒是吓得贾小姐皱了眉头。 “王助教,贾小姐,请问两位席桌上都有哪些人?还请两位暂时牵个头,请诸位客人移步三楼;穆公子,你们也请上楼吧。另外,诸位上楼的公子、小姐、夫人可以让下人回府禀报一声,今日为了庆贺果敢王世子和舞蝶郡主订婚之喜,午膳也不必回府,尽可在三楼随意取用便是。”紫燕压根不理会贾小姐的皱眉,普通四品以下的家眷还没放在她们这些丫鬟的眼里;言下之意倒是提醒了上楼的诸人赶紧让下人准备礼物,万一送礼之时在果敢王世子和舞蝶郡主面前露了脸,怎么也有几分好处的。 穆清月激动不已,当下便道:“清风,我这就派人回府让母亲备上礼物前来,希望仓促之下母亲能拿出合宜的礼物吧。” 穆清风下意识的看了看手边的包裹,回道:“大哥,事急从权,你看着办就好。不过礼物你只让备好你和三弟的便好,我这里寻得几件稀罕物事,本打算拿回去鉴赏把玩的,少不得暂时拿来充数了。” ps:嗯,很多人的机会都来啦,包括杨若兮 142 又得琥珀 穆清月本就要等着殿试后重新得个差事,同进士出身的他如果没什么好机会做穿了也不过是个六七品官,但如果有果敢王世子或是逍遥王世子引荐,起步也就高了别人一等,说不定还能挣脱这个桎梏!想到这些,他的一颗心都热了起来,本想着自己会去好好精挑细选一份礼物,又怕离开了集雅楼再想上得三楼太过困难,一时犹豫不决、六心不定。 柳姨太太也是目瞪口呆,这绝好的机会她竟然要生生的放开,如何能成?看方夫人拉着儿女在一旁商量什么,她灵机一动,也是拉着穆瑶娘就道:“瑶娘,把你手上的红宝石手镯先给姨娘。” 穆瑶娘正兴奋的小脸通红,和杨若兮说着待会儿见了郡主世子什么的需不需要行礼,得意她总算比嫡妹要幸运得多,竟然能参与此盛事,措不及防被柳姨太太拉个正着,听清了要求后下意识捂着手腕,态度很是坚决;“姨娘,不要!” “姨娘,不要。”穆子墨也蹙眉坚决的制止了柳姨太太的动作,“那是瑶娘的东西,怎能强夺了重新送人。” “可是,可是太太绝对不会帮你准备礼物的啊!”柳姨太太是个聪明隐忍的女人,但越是隐忍的人越是渴望爆发,她知道,机会总是稍纵即逝,若不抓紧,想要再来一次便太难了。 “姨娘,不靠什么礼物,子墨也会给你挣一份尊荣的。”许是穆子墨的眼神太笃定,许是他脸上依旧温润如春的表情太淡定,柳姨太太也是渐渐清醒了过来,微微苦笑了下,“是姨娘心急了。” 不管怎么杂乱,紫燕一声招呼下,三桌人还是呼拉拉整齐的往楼上鱼贯行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胡图竟然也混在王通的那一桌,大咧咧的跟在王通的身边,丝毫未见旁人带着厌恶的目光。 三楼的格局早在云涯接受了玉瑾然建议后便着人重新安放了一遍,主位自然坐着两位世子和两位郡主,艾敬轩、云涯、谢白芷、袁泉等人分作两边,充作宴会的主人;余下的位置也成左右各两行相对而坐,感觉有些像后世的长长宴会桌;作为女眷,杨若兮和穆瑶娘自然坐在了第二排,身前正是穆家三兄弟。 穆清风一上楼便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那一身显眼的装束所衬托出来的矛盾气质独一无二。竟然将英气勃发的展耀辉、书卷气十足的云涯、邪魅狷狂的洛天昊、贵气莹然的艾敬轩给比了下去;难怪洛千蝶的眼睛霎那就亮了! 杨若兮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微微理了理裙摆。朝着穆清风的后背竖起了大拇指,真想对他真诚的说上一句:孩纸,接下来也请这样好好表现吧。 比起这边的心情激越,次席和艾敬轩并肩而坐的玉瑾然就要郁闷得多了,他本知道依着穆子墨的才华穆家那桌上二楼可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谁知出乎意料的竟然是穆清风!一直关注杨若兮的他自然发现了杨若兮竖拇指的举动,虽然不解其意,但猜想一定是她对穆清风满意的表现,心里更是不忿,那人都对你这样了,难道你还对他抱着期望不成? 感觉到一道幽怨的目光注视。杨若兮抬眼望去,正好捕捉到玉瑾然来不及收回的目光。幽怨?他埋怨什么?杨若兮眨了眨眼,总算想起来了。玉瑾然一定是极为喜欢彩蝶郡主洛千蝶,这才为了讨好她远走株洲。他现在一定是在埋怨自己卖给他的礼物肯定不如自家人送得贵重!说来也真是抱歉,杨若兮丢过去一个歉意的眼神:若不是为了让穆清风出风头,也许今日就是玉瑾然这家伙出尽风头了!更抱歉的是,对不起了玉少爷。我要帮着我家二爷和你抢一抢彩蝶郡主这个香馍馍了。 她看他了!玉瑾然兴奋的坐直身体,说不出为什么只在杨若兮一个眼神下就让他浑身充满了力气。 “轩哥。杨姐姐也在诶!人家想让杨姐姐陪我说话。”在玉瑾然和艾敬轩身后的姚若雪越过小长桌用手指戳着艾敬轩的后背,低声哀求道。 “若雪别胡闹,你杨姐姐那是有夫君陪着呢?”艾敬轩瞧了眼通身气派的穆清风,再看他身后一身毫不起眼浅紫色衣裙的杨若兮,皱起了浓眉。 “夫君你不是说姐姐她早晚做不出穆家二奶奶吗?反正我们两家原来是世交,让世交之女陪我坐坐有什么不好的。”姚若雪撒娇不成开始撒泼,“你看对面谢白芷看我的眼神,要是没有人陪在身边我会害怕,我害怕,咱们孩子就会害怕……” “好好好,我算是服了你了。”艾敬轩对姚若雪的无理取闹一点办法也没有,偏偏喜欢极了她这种吃醋的样子,男儿的虚荣心涨得满满的,唤了景春道:“你去请穆家二奶奶过来陪你家少夫人说话,嗯,你直接说请杨家娘子就好,别提什么穆家二奶奶。”相信此时正被洛千蝶和卢芳菲围住说话的穆清风不会想别人喝破他已婚的身份吧;不过,若真的是洛千蝶看上了他,杨若兮是被休还是被送家庙啊?这个倒是要问问那明明聪明冷静的女人是否有什么别的想法。 有景春出马,并给了穆清风极大的脸面,杨若兮自然被“放行”,恰好她也不想继续待在原地看着自家丈夫和别的女人谈笑风生,她怕一不小心就将前世今生积累的怨恨给露到了面上。 “杨姐姐,你怎么会跟着那讨厌的虚伪男人来集雅楼啊?”姚若雪就是这样藏不住话,也幸好她还算明白,说话的时候极力的压低了声音。 “因为我知道若雪会来啊。”会说话永远都是销售人员最明显的标志。瞧杨若兮这简单的一句一出,姚若雪便满脸生光,“真的?” “自然是真的。”杨若兮清冷的面上漾起一个温暖的笑容,姚若雪是能牵动她情绪的人之一。 “切,听她胡说八道什么呢,她明明就是跑出来看杨家那几人的成绩的!怎么样?都落榜了吧。”玉瑾然后背挺直,耳朵恨不得放到杨若兮和姚若雪身前的桌子上。连蒙带猜的将两人间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不好意思,我们家哥哥、弟弟全都中了贡士,思睿还是会试第一名呢!”二楼不断有人进进出出,这个消息杨若兮已经确定的不能再确定,心情正好,加上确实觉得对玉瑾然有些抱歉,本来想冷嘲热讽的,还是忍了下来心平气和的回了句。不知什么时候,玉瑾然成了牵动她情绪的人之二,不过她自己没这个自觉罢了。 “那你不跟着回去看热闹。留在这地方干什么?不被人当面折辱还不舒服吗?”玉瑾然冲着穆清风所在的地方努努嘴。 洛千蝶和卢芳菲竟然双双坐到了穆家所在的前后席位上,正和柳姨太太说着什么,看样子相谈甚欢。但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洛千蝶的眼珠子都快落在穆清风的身上了。 这样很好啊!杨若兮怕这句话一说出来便会让此时泡在醋海里的玉瑾然生出什么波澜来,话到嘴边却是转了个弯:“堂堂一个郡主会看上一个成过亲的男人才怪。” 这话题,可是越说越离谱了啊!艾敬轩擦了擦额上冷汗,这才后知后觉的觉悟到身周这三人都是不省心的,什么话都敢说。还是转移到安全话题的好!想都不想的边突然对杨若兮拱了拱手:“一门四贡士,不管殿试成绩怎么样,这可都是值得庆贺的一件事情;早先开国候承诺的事情绝对不会有什么变化,不知道本公子什么时候能登门取名帖?” “对啊,我都没去过杨姐姐家,轩哥说杨姐姐做的菜都很好吃。人家也想学。不如明日咱们就备礼上门拜访吧。”姚若雪更直接,一下子将时间都定好了。 “嗯,也好。正巧我也答应了思睿在他会试通过后再做一顿好吃的给他庆祝庆祝,既然若雪都说了明日,那就明日吧,不过也别备礼物了,本该我们备礼将名帖送到开国侯府的。”杨若兮也不拖泥带水。爽快的答应了姚若雪,眼角余光见到玉瑾然带着渴望的星眸。想到在二十一世纪和她幼年一样那些孤儿渴望被关怀的眼神,想必这孩子也是缺乏关爱,这才四处撒钱,就为了多交几个朋友,可惜用错了方法。心里鬼使神差的一软:“若是玉少不弃,明日也请莅临寒舍。” “好!”玉瑾然答应得很是干脆,末了生怕别人说他吃白食,忙补充道:“小爷我会备上礼物的。” “……”杨若兮请客可不是为了谁的礼物,但看玉瑾然就连有人请客吃饭也生怕别人嫌弃似的,推拒的话也就说不出口来,反倒是换了一句话道:“若是玉少真的要备礼物的话,不如将刚才你在楼下买到的那个琥珀给我吧。” “琥珀?什么是琥珀?”玉瑾然疑惑道。 杨若兮这才恍悟,原来这儿还没有“琥珀”这个称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就是那个装了蝴蝶的蜜蜡;不是被摔坏了吗?我想把它修复过来。” “这玩意儿拿来做什么?不过是看着稀奇点罢了,你要是喜欢回头我重新给你寻几个去。”玉瑾然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从桌角处的包裹里摸出那个装了琥珀的盒子,随手就丢给了杨若兮,“这个可不算我备的礼物。” “多谢玉少爷。”杨若兮也没打算多说,大不了修复好了琥珀还给他罢,说不定他还能转手赚上几个钱呢。 别处的纷乱已近尾声,杨若兮不想惹人注目,动作隐蔽的收了盒子在宽大的袖间,转身专心和姚若雪小声的说着些孕妇宜忌起来。好歹她前世为了想要宝宝也研究过孕产期的保健,可惜一直没机会用上,至于这一世,她也没打算有用上的那么一天,倒不如好好给姚若雪做好胎教,以后收个聪明可爱的干儿子或干女儿算了! 143 你争我夺 穆清风今日很是得意,整个人沉浸在巨大的幸福眩晕中难以自拔! 在楼下被一位看着就是大家闺秀的贾小姐缠着问话也就算了,上得楼来还未在位置上坐定便有两位各有风采的女子款款而至,一个就坐在他身边,另外一个也坐在邻席,两人的眼睛里可写满了兴趣。 “你就是作出那首《咏柳》的穆清风?”高鼻深目,看上去贵气莹然的女子开口倒是有些不客气,但穆清风知道,眼前这女子肯定是八雅之一,最差的可都是太医院医正的孙女,为此很是客气的行了一礼,“正是在下,不知小姐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倒是本郡主觉得你诗文最后那句‘拂面春风似剪刀’和前面的连起来总有些违和之感,还望穆公子解惑?‘拂面’的春风要是像剪刀多可怕,不是都割破了脸吗?”洛千蝶心悦才子也不是无的放矢,至少她本人的诗文造诣便是不凡,不然也不会一下子便察觉出了名家贺知章的这首《咏柳》竟然是有一处小瑕疵。但始终瑕不掩瑜,穆清风的这首《咏柳》的确是难得的佳作,加上又有紫燕在一旁旁敲侧击,洛千蝶对穆清风的好奇瞬时间上升到了一个极高的地步。穆清风上楼之时在人群中的出色也被她无限的放大了。 穆清风被眼前这位自称“本郡主”,巧笑倩兮的女子给惊得差点跳起来!彩蝶郡主!这位竟然就是在场诸人中身份最为显贵的一人,她竟然对自己笑得如此亲和?好在穆清风的涵养功夫只要不是对着杨若兮都会不错,对上如洛千蝶这样身份显赫的女子,他的激动丝毫没有流于表象,只是淡淡的抱了抱拳,歉意说道: “说来这首诗算是在下二月时节在株洲的旧作,那时候株洲刺史府中柳絮飘飞那才叫一个美不胜收,一时技痒得了这首诗,最后一句应是‘二月春风似剪刀’,可惜京城的柳树却是在五月之际才发芽扬絮,若是用了‘五月’有些缺了意境,所以……” “所以你就改动了两个字!”卢芳菲不住拿眼睛偷瞄穆子墨之际也没放过洛千蝶和穆清风的对话,此时不禁带着笑意补充道,顺便和穆子墨搭讪道:“这位公子便是作了一首《春景》的穆子墨公子吧?不愧是两兄弟,文采都不凡。” 穆子墨淡淡的回了句“谬赞了!”注意力便一直放在被景春唤走的杨若兮身上,直觉告诉他,杨若兮和艾家的关系一定要比穆清风和艾家的关系好上许多,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 “缪不谬赞可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的。”洛千蝶扫了一眼卢芳菲,像是警告又像是宣告。警告她莫要自以为是,宣告穆清风的主权暂时在她的手中,他人休想染指。 “说不说得清倒也罢了,能现场作出诗来那才是本事。”卢芳菲也不甘示弱的回了一眼,刚才穆清风不是说那首《咏柳》本是旧作吗?说不定今儿一首新作出来,谁拔得头筹还说不定呢? “这个倒是好办了!”洛千蝶隐隐面露不快,卢芳菲竟然敢公然和她叫板,回身看到三楼多出来的二十余人已是安排妥当,按照展耀辉的建议弄成了王府宴客的格局,倒是更方便首座的人说点什么;当下昂首阔步站定在中间长形的空地上,合掌拍了几拍,引得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后粲然一笑,道: “不知各位可有闲暇听本郡主一言?” 你都这么说了,谁还敢说“不敢”,纷纷响应“请郡主畅所欲言。” 洛千蝶眼波流转中转过一丝狡黠,指了首座的诸人先道:“既然有缘坐到了一处,咱们几个也别自恃身份了好不好,在场可有好些位学识不凡的高人,若是放过这个切磋的机会岂不可惜?” “什么意思?千蝶且直说吧!”洛天昊转动着手中精巧的小酒杯,代表着展耀辉、云涯等人说出了想问的话。回到座位的卢芳菲一挑眉,凑到卢应虎耳边小声埋怨道:“大哥,就她自命不凡,要是待会儿出丑了笑死人了;我可是先告诉你,爹爹让你想办法娶了她回家我可不干,宁愿你娶谢白芷。” 两人的位置正好便在艾敬轩这一席的上首,虽说声音小,但穿越来耳目比旁人灵敏的杨若兮听了个清清楚楚,暗笑这对外至交甚深的几人也不过如此;不过以她旁观者的目光看来,女人的友谊最是经不住男人的插足,这两人的目标还不是同一个男人便较起劲来,真不知道要是看上了同一个男人又是什么光景? 杨若兮所料半分不差,洛千蝶一向自视甚高、唯我独尊,卢芳菲允文允武,文采武功都不差,长相也英气柔美兼并,除了家世之外处处似是高她半筹;洛千蝶对穆清风的心思原本没多大,但保不住卢芳菲竭力称赞穆子墨的那首诗能拔得头筹,而穆清风的诗词却是因为那一句小瑕疵不足名列第一。这么一来,洛千蝶就不服了,偏要让穆子墨被人压一头,所以便有了紫燕着重夸赞穆清风的一幕。 如此这般,卢芳菲又怎么服气,自然想办法夸赞穆子墨之时压一压穆清风的风头,弄到最后,穆清风和穆子墨倒是成了这两人较劲的工具,以至于两兄弟的身份这些被忽略个彻底。 那厢洛千蝶宣扬了一番诸人平等后终于说出了她的打算,席中所坐之人不分男女尊卑,一桌一份笔墨纸砚,每人赋诗一首,在左下角留了名头,而众丫鬟在收取这些诗文之时用针线将左下角给封起来,分成几份互相传阅,每人可以在自己认为好诗的那页画上“正”字的一笔,当然,为了公平起见,每人可以选择三首,亦可以给同一首诗题上三笔。 鉴于这番捣腾下来耗时颇长,洛千蝶还特意让集雅楼提前开了午膳,趁着午膳也好让诸人思量一番。 洛千蝶出了主意,这命题便交给了展耀辉和洛舞蝶这两人了。展耀辉看着鱼贯而入的集雅楼小二,出了个“宴会”题,洛舞蝶不知道是出于维护妹妹还是怎的,直接就捡了穆子墨已经作了一首的“春景”,惹得卢芳菲脸色变了又变,还是卢应虎看着大咧咧呢,实则心没那么粗,按了她的手低声道:“若是那人连着作了两首不错的诗,不正好证明他文采上佳吗?若这都不能做到,那如何值得你挂心。” 姚若雪看着杨若兮摆手阻挡了丫鬟送上的小酒杯,颇为失望,转向了艾敬轩撒娇:“轩哥,杨姐姐不让人家喝酒。” “喝一点应该没什么吧?送给女眷的都是今春上贡的果酒,味道清冽甘甜,根本不烈!”艾敬轩虽然觉得杨若兮关心姚若雪很好,但不愿一个未来侯府夫人对个说白了就是个匠人的女人言听计从。 杨若兮微微蹙眉,“艾公子,我只是建议!酒对胎儿的影响真的很大,你要是不信的话大可以找信任的大夫问上一问。”她不想多做解释,也不可能解释得清楚,难道用现代那些专业的词汇给他讲孕妇饮酒会伤害胎儿的脑细胞,使脑细胞发育停止,数目减少,导致不同程度的智力低下,发育不良。或者说酒精具有脂溶性,穿透力很强,可以畅通无阻地通过胎盘进入胎儿体内;直接构成对胎儿的危害而严重影响胎儿的发育。 要是这么说的话,怕她立时就被拉到什么地方烧死去了,也正好中了穆清风的下怀。 “这位姐姐说得极是,艾少夫人还最好还是别沾酒的好。”谢白芷不知什么时候端了酒杯就站在艾敬轩的桌前,美目中盈盈柔色惹人堪怜,也幸好她含情脉脉的目光在艾敬轩的身上,否则玉瑾然难保不会一脚踹出去,天知道,他最讨厌憎恶的便是这种眼神。饶是如此,也是毫不客气的叱道: “你又是哪根葱?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艾敬轩略微尴尬的扯了扯玉瑾然,“瑾然,这位小姐叫谢白芷,可是医药世家出身。”得罪谁也别得罪太医院的,谁知道下次你找大夫的时候会不会给你来点“意外”,鉴于此,就算艾敬轩对谢白芷再怎么不感冒,他也是含笑道了谢: “多谢谢小姐指点,是我莽撞了。” “哼哼,还不是杨姐姐先说的,干嘛要谢她。”姚若雪嘟着嘴小声咕哝道,她身边的杨若兮和身前的艾、玉两人听了个清楚,不禁尽皆莞尔,就连玉瑾然也心生一种天下女人原来有趣的不止是她一人啊?就是是这样,他也知道,能让他接近而不产生不适感觉的迄今为止也只有杨若兮一人。 谢白芷没听清姚若雪的咕哝,没没理会玉瑾然的无礼,犹自端着酒杯哀怨的对上艾敬轩漠然的脸庞,“艾公子若是想邀人共饮,白芷不才,倒是能代替雪姐姐饮上一杯。” …… 这话,顿时就让姚若雪差点炸毛!代替?我怀个孕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来代替来了,你还有没有廉耻心啊!我家爹爹虽然只是个教授,不代表我就怕了你了。 杨若兮赶紧双手齐出制止了姚若雪冲动的举止,耳语道:“若雪,你要是出丑了谁最高兴?” 且看你男人如何应付吧!rs 144 诗会夺魁 在杨若兮看来,属于男人的桃花债,本就不该让女人背负,只有那不负责任的男人才会坐视不理,任由小三在原配的面前肆意张扬。 退一万步说,坐视不理只能证明这男人没担当,都还不算最坏。最坏的便是她遇上的那种: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她可不希望姚若雪像她前世今生这样尽遇上渣男。 还好这世道没让她太过于失望,艾敬轩连眼皮子都没因为谢白芷的话动一动,语气更是疏远淡漠,“多谢谢小姐提醒!既然这酒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还是不饮的好,不然这酒气熏人,让内子难受可就不妙了。” 谢白芷愣在了原处,合着她好心好意这么一说不但没得到回应,反倒是更伤心了。 “轩哥,人家闻着这鱼腥味也好难受。”姚若雪顿时眉开眼笑的娇嗔道。 艾敬轩很是合作的侧身亲自动手将她面前刚刚端上的清蒸鱼拿到了旁边,“难受么?那我拿走它,放在这边你闻得到吗?你看你,让你在家好生歇着偏不听,这集雅楼上面人多口杂的,谁知道你身子不便,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看似埋怨责备中透出来的柔情生生让人羡慕赞许,如杨若兮;也让人肉麻不适,如玉瑾然。 更让人伤心欲绝,正是谢白芷。双手差点握不住小巧的酒杯,一张惹人怜惜的瓜子脸瞬间变得雪白。 世间有绝情狠心的自然少不了怜香惜玉的;这边谢白芷小脸一白,附近明白情况的,不明白情况的男人多得是人心疼,立时便有人跳了出来。 袁熙是家中次子,没什么学识,自知洛千蝶那样的妻子不敢想,但谢白芷这样家境不高不低的总有几分可能吧;加之谢白芷性子柔弱,要是放在后宅还不是任他继续逍遥快活!出于这种心态,他小眼睛一转,已是大步赶到了谢白芷身边,“谢小姐,早有所闻谢家一门医术高绝,不知小姐是否有所涉猎?” 谢白芷眼里闪过一丝感激,微微点了点头,“二公子但说无妨。” 袁熙指着对面两人本就相距不远的座位邀请道:“不如回位置上慢慢说罢!” 谢白芷依言转身,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不过在谁看来,风度翩翩的艾敬轩和袁熙谁高谁低都是一目了然。 袁熙也不是不识相,在谢白芷回座位后象征性的问了两句便告辞而回,倒是给谢白芷留下了些微的印象。此时洛千蝶上上下下打点杂事已毕,回来便看到谢白芷如丧考妣的幽怨面孔,不禁恨铁不成钢,“白芷,本郡主不是教了你要胆子大点吗?只要喜欢,他说你两句又算什么?再说了,他肯说你还不是因为心里面有你。让你改换目标你又放不下,那就只好卯足了劲儿上,喜欢的就要千方百计抢到手!” 谢白芷头埋得更低了,人家艾敬轩根本就没理会她好不好。卢芳菲一头热要给她介绍卢应虎,洛千蝶又让她想办法先嫁入开国侯府再说其他,可她怎么都不喜欢好不好! 一顿饭吃得暗潮汹涌,不知道多少人更是食之无味,想着饭后要交出去的诗作,想着待会儿自己家人能给自己准备什么礼物,能否一举入得世子和郡主的法眼。 酒席撤下,厅内四角被丫鬟放了熏香,正中空地上摆上了一张长桌。集雅楼的掌柜更是个妙人,不但找了个琴师在角落奏琴,还根据洛千蝶的规矩专程跑了一程国子监,请来了两位国子监教授作为本次的诗词评判,其中一个竟然还是艾敬轩的熟人,姚若雪之父姚谦姚教授。 姚谦为人最是铁面无私,逮着谁的功课不对必定喋喋不休严加训斥,从来不会在乎身份地位。在场富家公子大都在国子监就读过一段时间,见了他后都禁不住心里发憷,艾敬轩也不例外,想当年为了求娶姚若雪没少受刁难,心里禁不住暗暗发苦。 比起他来,一向“洒脱”的玉瑾然和卢应虎便轻松多了,见着笔墨纸砚,直接往边上一推,眼睛一瞪,“要是谁愿意和本公子比试武艺奉陪到底!”虽是获得鄙视冷眼无数,这一对混人却是凛然不惧,兀自聊得投机。 杨若兮本也想效仿他们推了这纸签,她是来看热闹,可不是打算参与热闹的。还没等拒绝的话说出来,姚若雪便制止了她的动作,“杨姐姐家学渊源,可不能留人话柄。” 杨若兮挑眉,莫非这中间还有什么说道?但看姚若雪接了纸签奋笔疾书的模样也不好多说,还好原身的文学底蕴尚在,一手绳头小楷写得倒也能见人,至于诗作,有穆清风的珠玉在前,她就不必惊才绝艳了吧。 盏茶时间即刻便过,悠扬的古琴声中,数名丫鬟如穿花蝴蝶般在各个席位间穿梭来去,收起了二十来份诗稿,紫燕手中正拿着从穆家收起来的那几张,眼中满是掩不住的惊喜,望向上头略有些惴惴不安的洛千蝶,笃定的点了点头。 洛千蝶顿时长舒了一口气,交出了自己手中的纸签。 诗签只有二十来份,被丫鬟们封住了签名先行送到了两位国子监教授手中,然后又鱼贯在在场诸位手中传阅,不管懂还是不懂,大都装模作样品评了一番,在诗作上投下了庄严而神圣的一票。 这一点杨若兮很是惊讶古人的守礼,粗粗忘去竟然没人作弊,除了玉瑾然和卢应虎公然弃权之外,大都极为认真的看了诗作,就连方夫人和柳姨太太这样的女眷也毫不例外;翻了一遍之后她更惊讶了,看来在场的女子谁也不愿认输,竟然全都写了一首或是两首,先暂且不论写得如何,单是那份胆量就足以让人觉得敬佩。 毫无疑问的,她发现了穆清风的那张纸签,字体不算上佳,但那两首诗是再熟悉不过了,上面划的“正”字也是最多,若无意外便是今日的魁首了吧。 果不其然,姚教授两人收了诗文之后根本无需多做商量便定出了今日魁首!那只是一张纸签,也就是说今日两首命题诗有人一同写了出来,并且得分最高!拿着纸签的姚谦一双手都微微颤抖,他敢肯定,此人并非他教过的学生之一。 “得胜者为谁?还请姚教授揭晓吧。”展耀辉心情颇好,洛千蝶弄这么一出待会儿不知道要多收多少份贺礼!原本还以为就自己等几人,收的也不过是些附庸风雅的物件,说来也非他心头好。现在在场者众多,家境定然也不会太差,送的礼物就算没喜欢的也能充入私人小库房,算来怎么也不亏。 姚谦总算是止住了激动之情,拿了纸签大声吟诵起来:“今日良宴会,欢乐难具陈。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令德唱高言,识曲听其真。齐心同所愿,含意俱未伸。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无为守穷贱,轗轲常苦辛。” “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这两首诗都是一人所作,被在场诸位共同点为第一名!” 众人都看过这两首诗,自然知道大抵的结果,关键是这首诗乃是谁所作? 可惜姚谦像是看不到诸人的着急似的,又念了今日的第二第三,还定下了书法第一、二、三名,啰啰嗦嗦一大堆,最后竟然还找了写得最差的三页引经据典批判了半晌。 下面的人哪里耐得住他如同上课一般讲个不停,特别是玉瑾然和卢应虎,两人听得云山雾罩,偏生姚谦久为人师,念起文来声音洪亮清晰,竟然盖住了二人聊天之声,卢应虎有自家妹妹的诗作参赛尚抱着一丝期待,谁知等姚谦批评到了一首咏春诗时卢芳菲脸色大变,差点扔了杯子,想也知道,定然就是她所作;见状卢应虎哪里还有耐心,若不是看在他是艾敬轩丈人的面上怕是直接扔了茶杯过去,此时只是抬高了声音喝道: “姚教授,这里可不是你的国子监!本就是玩笑罢了,那么认真作甚?还不快快宣布了谁是那个第一名找彩蝶郡主取彩头,再耽搁本少爷可就要掀桌子走人了。” 这句话可真的是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姚谦这才发现有些失态了,对上自家女儿哭笑不得和女婿莫可奈何的眼神也是一囧,当下拿了剪刀拆了封口细线,先抽了那书法的三张纸看了,分别是袁泉袁大公子、穆子墨穆公子、贾萱贾小姐,三人在众人瞩目下上前收回自己的诗签,也收回了洛千蝶临时备下充作奖品的名贵砚台。 接着是诗作第三名,杨若兮听到念她的名字时还楞了楞,不过那首韩愈的《早春》却正是她随笔搬过来的。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杨小姐这首诗看似平淡,细细品来却是令人拍案叫绝,眼中所见、心中所想跃然纸上,可见诗力不凡,然比起云涯云公子这首稍逊一筹了。” 接着,姚谦又拿了云涯的纸签出来,原来正是先前他点出的第二名,微微有些惋惜道:“这首诗和穆清风公子的《春日》相差不远,奈何穆清风公子短短时间一人得了两首佳句,今日第一便是穆清风穆公子了!” 玉瑾然还没从杨若兮得了诗会第三名的震惊中回神便被这第一的名字给震得心里发蒙:难怪那女人甘之如殆,原来姓穆这小子如此厉害!rs 145 机会来了 穆清风已是飘飘然找不着北了,姚谦一系列夸奖词下来,三楼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再看着首座洛千蝶准备好的文房四宝奖品,他领奖的步伐都有些飘飘然了。 在杨若兮看来,这所谓的诗会和后世考试后的颁奖仪式倒是有异曲同工之效,没看见穆清风那模样就像是一个原本默默无闻的差生突然得了校长的夸奖,整个人都头重脚轻找不着方向了么。 “穆公子高才!本郡主最喜欢那句‘’,意境真是好;难得的竟然还一起作出了两首。”洛千蝶手边便是封好的上好湖山墨、羊毫笔、紫毫笔、青玉砚台等奖品,可她就是没动手拿过,反而轻言细语的和穆清风聊起了诗句,不时就向卢芳菲投去挑衅的一瞥。 卢芳菲此时也不禁气怒,恨恨的瞪了一眼无辜的穆子墨,让柳姨太太略有所觉,轻轻在下面扯了穆子墨一把,向卢芳菲那边努努嘴。穆子墨以手扶额,微微苦笑,他就知道姨娘留在集雅楼是为了什么?可都没想过他一个庶子能有多好的婚事!卢芳菲那边他倒是看到了紧盯着穆清风的杨若兮,也看到了杨若兮身前的玉瑾然,心里生出个奇怪的念头:记得在株洲之时就撞见过两人的交谈,玉瑾然和艾家渊源颇深,难道杨若兮就是因此才受到开国侯府如此青睐的? 察觉了投注在身上的专注目光,杨若兮转头,却没抓到暗中窥探的那个人,只看到穆家一席上,穆子墨起身往屏风遮挡的窗边去了,柳姨太太拉着穆瑶娘的手面上是自责的凄苦,也不知低声在说些什么;杨若兮估计柳姨太太是看到穆子墨中了贡士也有些坐不住了吧?不禁摇了摇头,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穆清风和洛千蝶的身上,她想要看看洛千蝶对穆清风的兴趣有多大?能否大到非卿不嫁! 那厢卢芳菲也是越来越暴躁,看到自家大哥还和玉瑾然那个没前途的白面小子你一杯我一杯的将茶水当做酒敬过来敬过去,更是觉得心里不平;摸了摸袖中两个盒子,转眼却发现穆子墨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心里一慌,呼啦啦的站起身来。 “你干什么?”卢应虎被打搅了喝酒的雅兴,瞪着豹眼问道。 “我去窗边透口气。”卢芳菲已是看到了屏风后那月白色的身影,虽然的确没有冰蓝色不时闪耀银蓝竹叶的人来得贵气莹然,但胜在傲骨嶙峋,自有一番飘逸之感,她还是想再赌一次。 “给你,待会儿可以送给世子和郡主做成婚的礼物!”转过屏风,卢芳菲果然见得穆子墨倚在窗边,望着外面的眼神幽远深邃,不知道想些什么,爽朗大方的姑娘一下子觉得心跳加快,脸上发烧,为了怕被人窥见,将手中的盒子往窗台上一方,一句话说罢转身便走,根本就不给穆子墨拒绝的机会。 “你去透的什么气?脸怎么红成这幅模样?”卢应虎皱眉看着卢芳菲回转,疑惑道。 “没事。”卢芳菲眼角余光看见穆子墨也从窗边回到了座位,衣袖翻飞间一个小巧的盒子正在其间,放心的微微一笑,难得有了好心情招呼姚若雪道: “姚小姐,不知道这位杨姐姐和穆家那两人是什么关系?我刚才看她从那边过来?”原来是想探听消息来了。 姚若雪哪里知道她这么问是个什么意思,天真单纯的她也不知道杨若兮今日的打算,兀自还为了穆清风的举动忿忿不平,想着卢芳菲和洛千蝶好歹还是好姐妹,也就直言不讳的指着穆清风道:“我杨姐姐是那么穆二爷的结发妻子!”杨若兮阻拦不及,唯有深深叹了一口气,要是这位卢小姐去和洛千蝶说了此事,今日的计划怕就会功亏一篑了吧? “啊 ……”卢芳菲惊得失声叫了出来。 “又怎么了?”卢应虎这混人感情根本就没听见几个女人隔着自己的谈话,皱着浓眉很是不耐。 卢芳菲连连摆手,“没什么、什么也没有!”说着,干脆挪了身子到姚若雪这一席来挤着,“姚姐姐刚才说什么?”这下,直接连称呼都变了。 “刚才拔得头筹的穆清风穆公子就是杨姐姐的夫君。”姚若雪还真以为卢芳菲没听清,再次肯定的回道。 卢芳菲瞪圆了双眼,看看杨若兮,再看看还在首座给洛千蝶讲解作诗思路的穆清风,突然粲然一笑,“杨姐姐的诗做得真好,一定是夫妻琴瑟和鸣、互相切磋的原因吧。” “卢小姐过奖了。”杨若兮不知道卢芳菲带着兴奋和快意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下意识竖起了警戒线。 卢芳菲又瞄了一眼穆清风,这次看的是衣着,不明白为何两人一个高调、一个朴实如此是为了什么,不过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坏处的,她倒是想要看到当洛千蝶知道穆清风可不是什么“少年英才”而是个成过亲、说不定还有子嗣的男人时会是什么精彩的表情。不过脑海里念头一转便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那就是洛千蝶的态度!现在洛千蝶对穆清风还只是欣赏,只是带了微微的兴趣,要是揭穿了杨若兮的身份只会让她笑了过后疏远穆清风而已;但若是等到她情根深种之时,什么都太晚了!看她还怎么得意?给人做妾还是逼人休妻?有好戏看了! 抱着这种心态,卢芳菲轻轻咳了一声,虎着脸哄起了“没什么见识”的杨若兮和姚若雪道:“姚姐姐,若是旁人问起这个问题可不能这么回答了;咱们集雅楼可不是按照夫妻论事的,你看我不是叫你姚姐姐而不是少夫人吗?果敢王世子和舞蝶郡主就算是成亲后来集雅楼也依然是世子和郡主,不会有什么世子和世子夫人的。” “这样啊?”姚若雪恍然大悟,杨若兮若有所思没答话。 也幸好玉瑾然在卢芳菲换位置的时候便移到了卢应虎一桌,艾敬轩则是坐到了上首和云涯紧邻,不然非得反驳她几句。 “那杨姐姐能告诉我,和穆子墨公子坐在一处的可也是你们府上家眷?难道是穆子墨公子的夫人?”卢芳菲还是禁不住问了出来,虽然她一眼就觉得穆瑶娘畏畏缩缩不像是成过亲的人。 杨若兮这时候已经将其中关节想透了一半,如何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很是大方的介绍道:“那是府里的姨娘和庶妹!”想了想,还是很诚实的补充道:“子墨是我小叔,但是庶出;不过他学问极好,这次春闱取了名次靠前的贡士;若是殿试之后,保不准就是新科进士,届时不管是派官还是留京都差不了。” “庶子?”卢芳菲皱了皱眉,扫了一眼三楼所谓的青年才俊,她对一天只知道吟风弄月、私生活一塌糊涂的云涯没兴趣;也对阴沉得吓人的袁泉看不上;更不喜邪魅狷狂的洛天昊;其余的人当中看得上眼的还真没有!当穆子墨温润飘逸的身影撞入眼中后,她的神情闪过一丝笃定:“杨姐姐说的是,若是能遇上个得力的人家拉扯,想必不会是池中之物的。” 那厢洛千蝶也瞧见卢芳菲换了位置,不禁咦道: “ 坐在艾敬轩身边那女人是谁?好像没见过啊。” 洛舞蝶瞧了一眼后回道:“刚才不是念了吗?人家一首诗得了个第三名。比你看上的人只差了云涯一个人。”言下之意有些埋怨洛千蝶,你弄什么不好,弄个赛诗会,搞得京城八雅名声扫地。 “这样不好吗?说不定以后咱们集雅楼就能多几位主子了。”洛千蝶浑不在意,心不在焉的回道;心里则想着刚才穆清风好像暗示她私下一会,说是彩头太过于贵重,他想给准备彩头的她一些弥补;也不知道该不该去。 “去,反正这集雅楼是你办起来的,怎么折腾都随你!不过现下最重要的是赶紧的把你精心准备的订亲礼物送给我,待会儿回去晚了母亲又要说教半天。”洛舞蝶对上自家这妹妹,便什么温文尔雅也不见了,化身碎碎念的大妈级人物。 “好好好,我找紫燕问问那些回府弄礼物的人全都回来没?不然你们两人的小金库可装不满?你们以为我辛辛苦苦弄点诗会是为了我自己吗?还不是给你们充实点用度,果敢王府里那些弯弯绕绕又不是不清楚。”洛千蝶咕哝着起身,看了一眼轻抚砚台的穆清风,发现那位贾小姐竟然又缠了上去,真是不知廉耻!大声唤道:“紫燕!紫燕死丫头,还不赶紧的过来!” “千蝶,你干什么?有事情去包厢里说去!”洛天昊一直半眯着眼睛观察诸人变换的表情,特别是艾敬轩和玉瑾然之间的互动,更是让他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闪过,却又抓不住,正在这时就被洛千蝶这石破天惊的一叫惊得差点跳起来。 洛千蝶嘟着嘴带着紫燕刚刚走没几息,便有店小二到了穆清风身畔耳语了两句。 “什么?”穆清风心中狂喜,没想到洛千蝶真的就愿意私下见他一面,他不过是试试而已。 “怎么了?是府上人送东西来了吗?”穆清月今日见着弟弟如此风光也顾不上吃惊,反倒是有些着急家中送来的礼物还不知到哪里了,三楼已经有不少人在店小二的通知下下楼取了包裹一脸喜气的进门,以至于他一看见店小二进门便会直觉的问上一句。 “是,大哥随我去取吧。”穆清风激动的取了盒子在手,跟着店小二往门外走去。rs 146 宝光四溢1 刚刚走出三楼厅堂,穆清风便捂着肚子撑着墙壁对穆清月道:“大哥只管去取东西罢,我先去净房。” 穆清月这时候想着家里会给自己准备什么礼物,哪里还顾得上穆清风的肚子疼不疼,点了点头便招呼了通知的店小二一路下了二楼。 “穆二爷!”紫燕从边上一道隐蔽的小门闪出来,招手笑着招呼道。 穆清风会意的走了过去,瞧着四周无人,轻轻摸上了紫燕的小手……;当然,他的主要目的可不是摸,而是借着这个动作将一个打造精美的银葫芦放进了紫燕的手中,顺便的摸了一把小手。十四岁经历人事至今,穆清风可不会看错这丫鬟眼里的春意。 紫燕的脸瞬间红了个通透,但也极为熟练的将手中东西放进袖袋,趁着放的间歇也瞧了个清楚;心下一跳:想不到二爷人风雅,打赏下人也这么别致。 “劳烦姐姐引路了。”穆清风微微拉近了二人的距离,一句道谢的话就像是在紫燕耳边呢喃,暖暖的呼吸、低沉的语气,让跟着洛千蝶见识了不少名门公子的紫燕也迷了心。毕竟真正的名门公子是看不上她们这些丫鬟。 “穆公子,不知道你刚才所言是什么意思?本郡主可不是那缺钱之人,送出去的东西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洛千蝶稳稳靠坐在窗边,见着紫燕退出去拉好的房门便先声夺人的说道。 “郡主说笑了!那文房四宝是郡主亲手所赐,清风视若珍宝还来不及,哪里会还给郡主!正是因为心里感念郡主知音,帮我选了心仪许久的极品笔墨,这才生出还郡主一件礼物的心思。”穆清风本来心里还有几分忐忑,但听着洛千蝶的语气倒不是那么紧张了。 说穿了,洛千蝶不过是京城里被那些阿谀奉承者捧得高高在上的傲气小姐罢了;这样的人你继续捧着反倒得不到她的青睐,当强势的时候便强势即可!穆清风笃定的笑着坐到了洛千蝶的旁边,从怀里掏出那个古朴的首饰盒。 “在株洲得了这件精美的首饰便一直想要寻找能配上它的主人;但在身上藏了这许久也未曾得见。今日见了郡主丽色,方知首饰不是让人来衬托的,而是首饰生来便是衬托郡主的。”甜言蜜语穆清风那是信手拈来,和对上杨若兮之时真是天壤之别、辨若两人。 “什么首饰比得上内务府……”洛千蝶一句话没说完便被穆清风揭开盒盖露出来的宝光给惊得吞了回去。 盒子中,一只拖着半开尾羽的鸟儿静静立在那里,这是一支金簪!金质的身体上镶着一颗颗小小的闪亮水钻,黑水钻的眼睛,头顶三根金羽上镶嵌着…鲜红碎钻,身后六根尾羽长长短短竖成扇形,以湛蓝的水晶镶嵌。整支簪子华丽繁复,但又不违制;除了金色是黄金之外,别的宝石在顺和朝出现得极少,虽然看上去没有青玉白玉值钱,但胜在工艺精巧、造型独特新奇。 “这是什么鸟?”洛千蝶小心翼翼的捧了簪子在手中,爱不释手的仔细看了又看,觉得这鸟的羽毛真是漂亮,比宫里赏赐给母妃的七尾凤凰还要漂亮。 “……呃……”穆清风当然说不出“孔雀 ”这个词汇,一时愣住了,好在头脑还算灵活,立马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大海另一端的异种凤凰?这簪子买在手中许久,今日才算是得见天日,也不知有没有人愿意收留。” “你什么意思?”洛千蝶闻言,娇声嗔道,美目也风情万种的斜睨了穆清风一眼,手却是依旧紧紧的握着簪子手柄不放。 “郡主,清风先告辞了!若是再待下去怕对郡主名节有碍。”穆清风突然又敛住了笑,郑重行礼道:“事急从权,多谢郡主指点诗文一道。” 说罢,转身潇洒而去,只留给洛千蝶一个暗纹竹叶翻飞的潇洒背影;紫燕掀开门进来便见得洛千蝶捧着簪子发呆的一幕,不禁捂着嘴呵呵一笑:“ 郡主,人家已经走了,您还不回神!” “哎哟,瞧瞧这是什么?簪子!真是漂亮!那位爷该不会把送给舞蝶郡主的成亲礼物直接送给了你吧?”紫燕惊奇于簪子的精美,一时口不择言。 “你说什么呢?难道他就这么不识相只备下送姐姐的礼物?”话是这么说,洛千蝶倒是真的担心穆清风这会儿把礼物给了自己,待会儿拿什么送给姐姐;可别诗文长相比过了别人,待会儿输了个彻底。想到这儿,招手唤了紫燕:“你出去打听下那个穆子墨待会儿送什么礼物,让蓝燕她们也四处看看那些人都送些什么,可别让穆二爷到时候拿不出手太难堪。” 还没等紫燕几个将情况打听清楚,洛天昊便首先拿出了一把削金断玉的匕首送给了展耀辉,“虽然成亲见刀兵不吉利,但这可是前朝名器,花了本人偌大的力气才得到,送给你这个武将相得益彰。这只是咱们私下交情的礼物,我妹妹的那份自然回府会给她的。” “多谢大舅哥了!”展耀辉心情颇好的拿了匕首在手中挥了两挥,顺手往下一切,红木桌子顿时便少了个角落;“好剑、好剑!这种利刃可是辟邪佳品,回头就挂在床头,诸邪不侵。”看得出,他是真的喜欢这柄匕首。 倒是杨若兮在一旁美中不足的小声嘀咕道:“若是给这柄匕首配上个剑鞘,剑鞘上镶几颗宝石,配上链子,挂在腰上那才拉风呢。” 虽然不解“拉风”是何意,但护在姚若雪身边的艾敬轩却是眼睛一亮,上前一步,先是从景春手中接过两个一尺来高盒子放在展耀辉和洛千蝶的桌前,道:“ 这是我亲手画了一幅鸳鸯戏水图,让内务府的匠人烧制成了一双细口瓶,要是看得起我艾敬轩,就放在房里做个摆件也好。” 盒子一打开,不论是画工还是瓷器的釉色都是上佳,一看就是官窑出品,哪是内务府之外的地方能出产的;旁边还提着一首小诗,念了诗之后洛舞蝶微微红了脸,吩咐丫鬟收好了礼物。 这还没完,艾敬轩指着展耀辉依旧拿在手中的匕首道:“见了这把匕首我再送你一件礼物吧,免得你说我厚此薄彼。” “哦,临时送的啊!会是什么?”展耀辉笑着将匕首插/入了红木桌上,意思是如果不合我意,小心被收拾。 艾敬轩挑了挑眉:“我找材料给你做个刀鞘,要是不满意你退货便是。” “这还差不多。”展耀辉收了匕首,让小厮整理入册放好。 有了这身份最尊的人开头,陆续便有云涯、袁泉、卢应虎兄妹、谢白芷送上贺礼,有的是庄子、铺子,还有的是名贵药材、前朝书画等等。 “这个是我的。”玉瑾然从株洲回来后本来不想送这份礼物的,可拿在手里又觉得不妥,扯了顾小和怀里捧着的包裹随意扔到了桌上。 单是看他那态度展耀辉就不想收这份礼物,脸色变了几变之后对洛舞蝶道:“我看玉少的礼物像是给你的,不如你收着吧。” 玉瑾然停住了步伐:“小爷可不是那吝啬的人,里面可是双份。你们两人都有的。如果不是看在彩蝶郡主的面子上,鬼才花那么多心思呢!”说完恨恨看了一眼胡图,若不是他的挑衅,至于天南地北的跑一圈吗? 眼神再转,表情已是柔和下来:若不是胡图的挑衅,怎么会遇上她这个极端。 “哦?既然如此,舞蝶拆开让大家看看罢!”展耀辉看了一眼小姨子,暗暗庆幸自己要娶的是温柔的姐姐,可不是这鬼主意多,性子又古怪的妹妹。 “哇……” 盒子一打开真真是宝光四溢!一堆金饰混在一处,最大的一件乃是一柄纯金打造骨柄的折扇,扇面是用上好的绢纱制成,白色绢纱上用金丝线绣着一副麒麟驾雨图,也算是难得一见的佳品了。 而下面已经混作一处的则是一套首饰!一套好几样洛舞蝶都叫不出名头来的首饰。姚若雪在一旁失声惊呼出口,艾敬轩不顾一切的捂着了她的唇,眼中闪过了悟;那套首饰的做工和件数同杨若兮给姚若雪做的那套一模一样。 “玉少,这是首饰吗?”洛舞蝶也不确定了,如此精美的首饰真的是送给自己的?伸手轻轻碰了碰插梳上的蝴蝶,感受蝶翼的轻轻颤动,鼻尖好像都能闻到巴掌大的牡丹花上传来的扑鼻芳香,栩栩如生的花朵、展翅欲飞的蝴蝶。 “当然是首饰了!下面有一张纸,写了戴法。”玉瑾然控制住看杨若兮的冲动,那时候她说写了戴法在里面,难道就是猜测到了这一幕? “舞蝶姐姐,快点看看都是怎么戴的?我也要去元丰号买一套这种首饰,好漂亮啊!”卢芳菲代替了在场所有女人说出了这句渴望,也帮着杨若兮将悬起来的心重新安放了回去,差点忘记了玉瑾然身后还有个元丰号。rs 147 宝光四溢2 第五章 新的文字 (4) 在洛舞蝶戴首饰之时,展耀辉也仔细看了一遍金光闪闪的折扇,这样的折扇自然不好大咧咧的随时拿在手中,但放在家里做个摆饰却是不错的。 “瑾然有心了!”再看到戴好了全套首饰的洛舞蝶,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睛,美貌如花,和头顶的那金色牡丹交相辉映,蝴蝶振翅,栩栩如生。即便无色无香,也似有暗香袭来。洛舞蝶戴上去便再也舍不得取下了。 这样出彩的礼物即便是和玉瑾然如仇人一般的胡图也无话可说,只是在一边酸酸的说了两句闲话,送上了他家父亲威武候派人送到的贺礼:一对如意缠枝莲花瓶摆件。 有了玉瑾然珠玉在前,后面人的礼物拿出来便觉得太过于普通。如此一来,倒没有几样引得人们的注意力,轮到卢家兄妹时,卢应虎直接扔了十个人的身契,旁人不觉得什么展耀辉却是喜上眉梢,那可是卢家精心训练的武师护院;卢芳菲很是干脆的摊了摊手:“我哥哥送的不就是我们卢家的心意么?”惹得洛千蝶一阵不快,早先不是说好了八雅关系非凡,私人各自都要出一份礼物吗? 洛千蝶不快的还远不仅于此,若不是有穆清风的那只簪子,她此时的脸怕是都拉的老长了。玉瑾然出门之时明明都还说他会寻来一样绝世的礼物送与她,可玉瑾然送给洛舞蝶和展耀辉的礼物都拿出来老半天了也不见他有所表示;更呕的还有小侯爷胡图你,他早先也殷勤万分,今儿不知道怎么蔫吧了,不但送给世子和郡主的礼物中规中矩,更没见着他给自己表示表示。 在旁人看热闹、洛千蝶腹诽不已之时,很快便轮到了穆家一行人,眼看着穆清月上前送出了一尊碧玉观音,柳姨太太便急了眼,又扯了穆瑶娘的袖子要取她手上的玛瑙珠串。穆瑶娘正看舞蝶郡主收礼物收到手软、满脸艳羡,冷不防被柳姨太太吓了一跳,当下拉着穆子墨的袖子可怜兮兮求道:“三哥!” 穆子墨的注意力原本在穆清风的身上,要知道,穆清风从始至终都是一副笃定的模样拎着手中包裹,在玉瑾然送上首饰之时也不过是嘴角轻扯,可见心里甚是自信。又想到他在体积送礼之时并未像穆清月那么震惊和慌乱,难道他早有准备? 被穆瑶娘唤回了注意力,穆子墨皱眉小声说道:“姨娘,就算你拿了瑶娘的东西我也不会上去送什么礼的!” 正借机靠近他身边的卢芳菲听个正着,讶道:“为什么不送?我不是给了你礼物吗?拿出去便好。” 也幸好此时穆清风满面春风的走向了中央,诸人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卢芳菲这边的小动作倒是没被人发现。 穆子墨微微退后了半步,伸手取出了卢芳菲强塞给他的木盒子:“正巧,方才卢小姐不小心掉了此物,现在原物奉还!” 卢芳菲盯着眼前这双骨节分明的手掌怔忡不已:这人怎么会是这样?随之想透了他此举是不接受自己的好意了!顿时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看着泪水在眼眶里聚集。 “子墨!你怎么能拂了卢小姐好意?”柳姨太太错愕之后便是狂喜,看样子卢芳菲是看上了自家儿子。也不管两人处在什么尴尬的位置,伸手在穆子墨手中夺了那盒子:“卢小姐,你买的这份东西花了多少钱?改日我让子墨给你送到府上。” 不管是多聪明的女人,一旦涉及到在乎的人和事都会失去理智、多几分疯狂;现在的柳姨太太便是这样。在她看来,卢芳菲能看上穆子墨那是慧眼识珠,至于身份问题,根本就不在她考量当中。 “没花多少钱……”卢芳菲自然知道柳姨太太的身份,没曾想被这么横插一杠,刚才的愤怒也化作了羞涩,爽朗如她也捏着衣角略见局促起来,但想到穆子墨会亲自送钱到将军府,也就大大方方的承认道:“舞蝶郡主喜欢奇巧之物,里面是一件银质九连环,没花多少钱;若穆公子要付钱的话就送五十两到将军府吧。” “姨娘……”穆子墨难得的沉下了脸,正打算言辞拒绝之时,人群中已是一声惊呼声传来,仔细一听竟然不乏两位世子和郡主的声音!这是看到了什么让人吃惊的事情? “就这样说定了,我会给门房打招呼的。”见到穆子墨沉下的俊脸,卢芳菲动作迅速的转身蹿进了人群。根本就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这位小姐好。”柳姨太太一扫面上常年挂着的郁气,眉开眼笑的看着卢芳菲在人群中几个转身回到了卢应虎的身边。 “姨娘,你快看!二哥从哪里找到的东西!”穆瑶娘兴奋得都快疯掉了,在楼下两位哥哥一同过了会试就让很多看上去就身份不凡的人来和她搭话已经够有面子了;谁知道到了三楼后两个哥哥更是接二连三的出头露脸。 上首桌前,穆清风正打开了第一个盒子,里面装着那个奇巧的打火机,饶是众人见多识广也说不出这四四方方雕琢精美的是什么器具? 一轮惊呼声之后,尽皆消了音,就连一向自诩见多识广的展耀辉和洛天昊都对这似金非金,似银非银的物品一副茫然模样更别提其他。 洛舞蝶自然知道展耀辉二人自恃身份不好意思问出来,别有深意的看了洛千蝶一眼;洛千蝶接到双胞胎姐姐“哀求”的目光心里很是惬意,再看场上诸人带着好奇的期盼,不禁生出一种慧眼识英雄的自大之感来,拢了口唇微微轻咳道: “穆公子还请将此物用途给大家介绍一番吧,世子和我姐姐见多识广倒是知晓这是何物,旁人却是不知呢!”想到穆清风不愧是自己看上的人,一出手便是不凡,瞧在场的这些人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模样就过瘾。 关子卖了一大半也算是足够了,穆清风向着四周作了个团揖,这才伸手取了打火机入手,摁了正面红色的鹰眼。 滋啦—— 一声响后,鹰口喷出了黄中带蓝的火焰来;桌上便有刚才用剩下的宣纸,穆清风左手拉了一张纸来放在火苗上方,瞬间熊熊火焰燃烧了起来。 “诚如各位所见,这是一个火折子!世子以后若是出征在外定然能用上一二。” 展耀辉早就迫不及待的伸手夺了在手,因着动作太大,火苗一碰便熄灭了,正失望之时,穆清风急忙补充道:“请世子摁红色鹰目。” 展耀辉照做,火焰重新燃起,照得他一双眸子闪闪发亮,满是见猎心喜的快意。可见对这件礼物有多满意,待得火灭之时翻来覆去又是一阵打量,见得背后湛蓝鹰目之时好奇的往下摁去。 “世子小心。”穆清风急忙阻止;好在展耀辉反应灵敏,在打火机下方刀片弹出之时便察觉不妥挪来了手指,否则非得被锐利的刀片弄掉一片皮肉不可。 “这又是什么?”展耀辉举起打火机细细打量起底部弹出来的刀片,薄薄的锋刃一看就知道锐利异常,不过实在是太小了点。 穆清风得意的笑笑,根本没把先前洛千蝶夸耀的那句话放在心上;一看这些人的眼神他便知道今日赌对了,即便没有得到郡主的青睐,在果敢王世子面前也是能说上几句话的了!思量至此,穆清风越发笃定,在人看来更添几分自信洒脱。 “这个自然是利器,可以用来修面;亦可以用来做切割之用。”一面说着,穆清风又从盒子里拿出一盒刀片,继续侃侃而谈:“这物件也不是长久之用,购得之时亦只有这一盒刀片十片替换;至于那火折子,在下也是不知能用多少次!” 这句话一出,展耀辉一把就将被洛天昊拿过去的打火机抓到自己手中,伸手入怀放好,还在外拍了拍,唏嘘道:“如此宝物,想必得来不易,本世子定然好好珍惜。”话不用多说,如此宝物若是件数多,穆清风又何必遮遮掩掩只拿出一份来。 “多谢世子厚爱,宝剑赠英雄!想必这便利的火折子在世子手中要比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能发挥更大的作用。这样,那位卖掉传家之宝的小商人定然也能安心百年之后面见祖宗了。” “哈哈,说得好!本世子今日连得两件心爱的宝物,真乃人生一大乐事!”展耀辉一个高兴,又拿了桌上的匕首挥舞了一阵,可见他真的是重武轻文,心里又极为高兴,一不小心把心里话也嚷嚷了出来。 “承蒙诸位看得起,今日我们可得了不少稀罕物件;”洛舞蝶摸了摸头上的发簪、步摇,满心满眼的喜色:“今儿集雅楼这一趟倒真的是没白来。” 穆清风又是一笑,伸手将另外一个盒子推向洛舞蝶,“这里也给郡主准备了一件不值钱但胜在稀罕的小礼物,还请笑纳。” “哦?”洛舞蝶兴趣顿生,“还有我的?” ……rs 148 宝光四溢3 当然有! 不但有,而且让人目眩神迷! 首饰盒的外观只能算过得去,小小抽屉把手上安放的水晶也颇为稀罕,正在洛舞蝶觉得太过平常之时,只见穆清风取了首饰盒,扭了隐在后面的发条,轻轻掀起了盖子,穿着纱裙的公主便旋转其间,悠扬的乐曲声在噤若寒蝉的三楼让人听得真切! “这……这……”如王通这等迂腐书生立时弯腰曲背,在桌子四周仔细打量,还以为是有谁藏在其间。 “机关鸟!”博闻强记的云涯屈指一弹,眼中光芒乍现“鲁班鲁大家有传人不成?” 顺和朝也有古籍记载了古代机关鸟吟唱一事,也只有爱好这些杂门别记的云涯才能说出出处来;此话一出,姚谦姚教授拂着颌下三缕长须语带赞许道:“的确是机关之术,但又比古籍上所述精巧不知无数倍。” “这真的是送给我的?”洛舞蝶难以置信指着尚在旋转的小人儿,那栩栩如生的五官看着都喜人。 “自然是送给郡主的成亲贺礼!”穆清风合上首饰盒盖子,音乐声戛然而止:“那天刚刚听说了世子和郡主订婚大喜,在下就在市集撞上了准备卖掉祖传物件的小商人。而且今〖日〗本该是毫无交集的各行其道,然而在下却有幸上得三楼,得见诸位真颜;更为巧合的是,早上出门之际不知为何灵光一闪,就鬼使神差的带着这两样,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说到缘分之时,穆清风的眼尾扫过洛千蝶欣喜、妒忌的矛盾面孔,心下惴惴,倒是真的觉得送她的礼物有些薄了。 不过这也是穆清风下意识只关注洛千蝶一人的结果,在场女子谁不羡慕洛舞蝶抱在怀中的音乐盒,女人对那个东西可是毫无抵抗力。 姚若雪也不例外,双眼闪耀着梦幻的光芒“要是谁送我一个那样的首饰盒就好了!” “若雪,只要你喜欢,轩哥待会儿就找穆二爷要那个商人的地址,不管是他走到哪都会帮你找到他的。”艾敬轩对上姚若雪,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情圣、妻奴。 杨若兮听着这俩的对话真的感到好笑,天知道她杜撰出来的那个所谓的落拓商人是在那个旮旯!至于音乐盒和打火机,她珠宝店内倒是还有好些个,但现在可不是拿出来的时候,好歹也等着风声过得差不多的时候再说吧。 穆子墨见了这些更不想留在这里看自家二哥那得意的样子,正准备唤了柳姨太太和穆瑶娘二人回府,却是不料柳姨太太已是越过人群,对着上首兀自把玩着各自礼物的展耀辉和洛舞蝶施礼道:“我们家三爷也有份小礼物送给舞蝶郡主。”说着,将卢芳菲备好的盒子放到了桌上。 洛舞蝶此时有全身的首饰,又有怀中的音乐盒,哪里有闲去接柳姨太太的礼物,只好对丫鬟努努嘴道:“紫英帮我收着吧,礼单上?” “穆家三爷,穆子墨!”柳姨太太忙高声报了穆子墨的名号,对洛舞蝶的轻忽有些不适应。 有人开心,必定就有人闹心,别的谁先不说,便说咱们的玉瑾然玉少!礼物送出手之际享受着别人“关爱”的目光还是挺飘飘然的,可几次回眸想要看到杨若兮是个什么表情都让他很失望,她总是淡淡的笑着,虽是笑着,却是和现场的热烈气氛格格不入。看到这一幕的他再回头应付那些询问的人时便没有了起初的得意和快意,只觉得腻烦。 还没等他腻烦完,穆清风就送上了让人震惊的两份礼物,他都动心得紧了更别说旁人。只得气怒的看着刚刚还围在他身边阿谀奉承的众人又涌到穆清风四周嘘寒问暖,简直要气炸了他的肺! 礼物送完之后,今日的诗会也到了尾声;穆家三兄弟今日收获乃是最丰富的,靠着穆清风的左右逢源,穆清月和穆子墨都各有斩获,不过穆子墨整个过程的脸色有些牵强而已。 整个集雅楼的聚会杨若兮是十二万分满意的,以至于回府的路上心情一直都不错,让众人都觉着有些纳闷,但仔细一想也觉着理所当然。毕竟,今儿穆家虽说是大获全胜,但杨家四兄弟无一落榜那才是最让人称道的。 穆清风今儿回府享受的是贵宾级待遇,一进门就被人簇拥着去了摆在正院的接风宴上,没人刻意唤了杨若兮,她也没兴趣去凑那个热闹,想也知道这些人大概会说些什么,估计穆清风会给他们吹嘘今日在集雅楼的风光吧。 杨若兮一个人睡在床上却是了无睡意!盯着半新不旧的缠枝莲文章顶,她只觉得思绪翻飞,穿越来的一幕幕在眼前闪现,眼看着自〖自〗由就要到来之际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和离,她一直便想的和离出府,靠着身边的珠宝店,想要安心做个富家婆轻而易举;但和离这条路却是要靠着机缘和几分运气的,万幸到此为止幸运女神是眷顾她的。 如果杨家几兄弟落榜,而穆清风又想要攀高枝,那杨若兮的出路唯一便是被休。 若穆清风没有找着更好的目标,他不一定会舍得和离。 杨若兮相信,以穆清风今日的表现要想捕获美人的芳心只需要差上些火候;等到洛千蝶对他芳心暗许之时,那便是她杨若兮提条件之时。 浑浑噩噩又想了许多,就连怎么帮穆清风在这三天内再在洛千蝶面前出头的办法都列出了好几天,这才安心的睡了过去;她可没望第二天在杨府还有一场庆功宴要开。还有答应杨思睿的奖品要准备。 眼一闭一睁,一夜也就过去了!天色微亮之际杨若兮便从床上起身,让翡翠服侍着梳了头、洗漱完了便直奔牡丹院,好歹那里还有位长辈在,不去报备算个什么事儿! 可是去报备了才发现,合着自己在别人眼中才简直不是个事儿。 见着杨若兮行礼请安,大太太不过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随即便找了旁边的柳姨太太说话,好歹柳姨太太膝下有个穆子墨过了会试,谁知道后面还有没有什么进士之类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要变变态度了吧。 穆瑶娘今日也很〖兴〗奋,小姑娘一向最怕请安的却是破天荒的早早便到了,杨若兮估计指不定就是想在穆玉娘面前好好夸夸自己的厉害,可惜了人家大太太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装模作样的竖着手上的义甲,略微遗憾的对柳姨太太和穆瑶娘说道:“也是人家武威伯爵府里懂规矩,推荐了宫里一位退役嬷嬷来教养咱们玉娘,以后啊,好歹是伯爵府正儿八经的嫡出媳妇。” “那还真的可惜了,我还说找妹妹讲讲昨日在集雅楼都有些什么人的;咱们家二哥和三哥可是出尽了风头。”穆瑶娘是止不住心里的〖兴〗奋,逮谁都打算说上一遍。 大太太明显皱了眉头,转而看着立在一旁不言不语不笑的杨若兮,像是突然才发现多了她这个人一般,大惊小怪的说道:“哟,瞧瞧这是谁呢?一门四贡士,杨家真的是好运气啊。” “太太,万事可不是靠运气便成的,莫非二爷也是靠得运气么?”这大太太就是不着调,也不想想,自家儿子都参加了春闱,名次还不怎么好,她有必要这么寒碜人吗? 倒不是大太太故意寒碜人,而是昨夜一家几口人又聚集起来密探了半宿,说是密谈,还不是大老爷的一言堂。她可是听说逍遥王府的彩蝶郡主还真的看上了她家的清风,偏偏穆元阳和穆清月听说了杨家四人不但中了贡士,名次还都不错,这爷俩的念头也就转换了一二。王府什么门户?穆家什么门户?彩蝶郡主的双胞胎姐姐都定了个王府世子,难不成人家彩蝶郡主还真的就能配个有妻有妾有子嗣的男人?不过当时穆清风也在场,这话爷俩也就没说出来。 可大太太不知道这爷俩的顾忌啊,光是想着王府、郡主的名号都觉着热血沸腾,哪里还知道其他,贡士又怎么样?一群穷鬼,连自己都快养不活的人那什么贿赂上官、拿什么来疏通关节,不像她,都huā了近两万两银子,几乎掏空了半个库房,她就不信给儿子挣不来一个状元、探huā什么的,搞不好她也能捞个诰命来当当。谁知道家里这丧门星开口就没好话,顿时哽得她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的挺难受。 挥了挥手“算了,没事你就先退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左右你在咱们家待的时日也不多了。等一听到郡主愿意下嫁,我就无论如何也要找机会休掉你。 杨若兮对大太太面上的狰狞视若无睹,习惯了便好。微微福了福身子“今日媳妇要出府一趟,去市场买些新鲜菜蔬,这三天也该给思睿他们换个口味,也好准备迎战三天后的殿试。” “去吧、去吧。”大太太就像是赶蚊子似的挥手,杨若兮忍住厌恶,低头行了出来。(未完待续。 149 纷至沓来 许是心理作用,府外的空气都被穆府的清冽自由得多,杨若兮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看看湛蓝无污染的天空,心里升上一丝雀跃的期待,不知道金贵的彩蝶郡主能够给穆家带来什么样的风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国侯府内一大家子也正聚在邂园里,气氛却是出奇的和乐。 特别是当艾敬轩说了今日要去杨府一趟后,老夫人笑呵呵的让丫鬟取了内室昨夜便准备好的一个匣子交给了姚若雪拿着:“来,祖母现在出门不便,你们年轻人多多交往也好,这份小礼物帮我带给杨家娘子,帮我多谢她的好手艺!” 艾敬轩这才记起昨夜正是老夫人进宫饮宴,看样子手镯一事已安然揭过,只是不知道当时的情景如何?想到便问了出来。 老夫人倒也没矫情,呵呵笑着拉起了衣袖,羊脂白玉镯赫然在目,但又有些微的不同。 镯子上原本断裂的三段被薄薄的金箔包裹,包裹处根本看不出断裂痕迹,且金箔上面有发丝粗细的镂花,可以看出勾勒的正好是“福、禄、寿”三个小篆,小篆的线条很流畅,看上去有一种圆润自如的韵律之感,就像是金丝再羊脂白玉镯上尽情的舞蹈,真真是美不胜收。 “这手艺,想必内务府也没人能做出来的吧。”世子和世子夫人也在在一边看得目眩神迷。 “所以说啊,昨日在宫宴上老身可是出尽了风头!那几个不是想看老身的笑话吗?老身先让她们看看我是如何‘郑重对待’皇后娘娘的这份赏赐的!”老夫人在说起后一句话是面上的得意尽去,换上的是严肃威严。昨夜以袁夫人为首的命妇话里话外处处挤兑说她是不是看不上皇后娘娘所赐,艾贵妃几次出言相帮都被果敢王妃给顶了回去,也幸好,幸好杨若兮帮着接驳好了这玉镯。 “是啊,还别说,这镶了金子的玉镯多了几分灵动和贵气,那些个人怕是羡慕了吧。”艾敬轩不想老夫人为着旁人生气,故意伸手想要将手镯取下来仔细一看,这一取才又发现了一个问题,玉镯套在手腕上大不了多少,可要想取下来却是不易。“咦,祖母,你怎么戴上去的?”艾敬轩捧了老夫人的手细看,生怕她老人家为了强行戴手镯而弄伤了手。 “这里。”老夫人伸手在一处借口处摸了摸,手镯便从那处断了开来。 “怎么又断了?”艾敬轩惊讶的接住了手镯,近看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这手镯竟然设计了接口,但接上之时根本看不出明显的痕迹。这份手艺也太惊人了点吧。 姚若雪这时候秀眉微蹙,“轩哥,这算不算机关之术啊?” 机关之术?艾敬轩眼神一闪,若有所思。 “怎么说起机关之术了?敬轩难道想去工部不成?”世子这几天正打算敲打儿子让他在差事上上心,他也知道自己儿子不喜和银钱打交道,要是对工部有兴趣,找关系调过去也好。 “不是,只是昨儿看了两件东西觉着稀奇罢了。”艾敬轩没多说什么,世子可不怎么喜欢他的小圈子。 “是不是又去集雅楼了?”老侯爷倒是猜到了一二,语重心长的劝道:“其他的倒也罢了,果敢王府一团污七抹糟的少去掺和;袁家这两年越发的张扬,你也别太过掠其锋芒。” “我知道了,祖父!”艾敬轩连忙躬身恭敬回道,上面一辈在朝堂里纷纷扰扰,他们这些小辈暂时还波及不到,但开国候的提醒必定就带着点别样的消息,为人通透的艾敬轩自然受教。 “如此甚好,既然做客也别去得太晚,更别绷着架子!回来之时便把杨家那四兄弟的名帖给我带回来,明日我亲自送去内书房。”开国候倒是没忘之前答应杨若兮的事情,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让他们放心,殿试可不是花几个钱上串下跳就能得个好名次的。” 这次不仅仅是艾敬轩眼睛一亮,姚若雪也是喜上眉梢,娘家母亲还不住的捎话让她借着怀孕之机给开国候那里提点要求,幸好她知道祖父历来为人清正,还不敢提;眼下看来,这殿试可不是能靠着关系和钱财来的。 杨府的府门虽然只是清康坊的一处小巷子,旁边甚至还是别府下人出入的小门,但今儿这条小巷虽然称不上车水马龙,好歹也进进出出了几次马车。 艾敬轩和姚若雪到时,还有马车堵在府门口,有小厮上上下下往里搬着礼物;不过,听着门口好像说得不甚愉快啊! 送礼的不是旁人,正是杨若兮的舅母领着一双儿女,被杨思睿挡在了门口,刘氏也是个不怕丑的,叉着腰做茶壶状数落着杨思睿:“你说你,还给我说什么清康坊,害得我以为你们当真是发达了,谁知道就这么个旮旯?早给你不是说过了吗,别把舅母当外人,住在舅舅家有什么不好的。” “舅母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杨思睿因为取了会试头名,心里正高兴,玉面朱唇的更显春风得意。昨日他们兄弟四人急急赶到韩府所在的街道时,官府报喜的四拨人马也正好在韩府门口聚集,正拿着各自手中的名字和地址对照,惊讶得无以复加。 早有那好事的飞步报了在家的刘氏,韩家舅舅在内务府十天半月回府一次,做主的便只剩下她了,闻得杨家四人竟然一个不落的中了贡士,那惊讶劲儿可不是一星半点,踉跄得在丫鬟的搀扶下连打扮都顾不上便急急出了内院门。 可就在这时候杨思睿四人就在府门口接了喜报,几个也将杨若兮准备好的红包一一派下,鞭炮也在路上随意找了个空地点燃,也算是谢了皇恩,告知四邻;待得刘氏出门时便只看见一地的鞭炮碎屑和官差离去的背影,差点没气个仰倒。 偏偏有那看热闹的街坊邻里知道其中渊源,聚在门口对着刘氏指指点点,话里话外无非是说她刻薄、有眼不识金镶玉、短视、等等;甚至还有人说她家儿子和女儿没人求亲便是因为她寡情;更是气得她七窍生烟。 碍于身份,杨家四兄弟自然不好和她计较许多,草草行了礼之后说了两句话便拿着贡士凭证离开了;刘氏在家想了一日一夜,今早可不就装了一大堆的东西想要来修补关系了吗,杨若兮还没到,杨思睿作为亲外甥,自然要出门迎接;可他看着舅母和大表哥韩磊就觉得心里磕碜得慌,哪里想让她们长驱直入。 “没事没事,住在这里也不错,至少左右四邻都是朝中大臣。”刘氏一边说着话,一边越过杨思睿就往院里探头:“哎呀,瞧瞧这府里都荒凉成什么样子了?没个做主帮忙操持着就是不像话,这两日想必府上有人要来道贺的吧,左右舅母和你芳表妹家里也没什么事,不如来帮你们操持几天吧!”要是殿试后能出个进士,自家女儿的亲事不就有靠了么? 刘氏倒是打得好主意,不曾想前些日子是谁将人家四兄弟的行礼抛到街上,又是谁还贪墨了行李中能换钱的物件;这些春生都是清楚得紧,早就在秋生、冬生往青州去时便一起修书给了夫人,想必以夫人的强势,若是在这儿,断然是不会准许舅奶奶进门的,当下小腰一挺,成功的挡在了大门的另外一端,指着地上摆放的礼盒哼道: “舅奶奶,你这些东西咱们可不敢要!” 他刚才不小心踢翻了一个纸盒,轻飘飘的能有什么,只是看着好看罢了,若是收了才是傻子呢。 杨思睿深知自家舅母悭吝刻薄的性子,看着一摞用纸盒封起来的“礼物”被春生路过的风都给刮倒在了地上,用脚趾头也猜出了里面能装些什么,心里更是生气,阴沉着脸指着来路喝道:“舅母请回吧,等母亲来日上京咱们再过府多谢舅母前些日子收留之恩。” 至于到时候怎么报恩,那就要看自家娘亲的心情了。 “表弟,你别抬姑妈恐吓我们,不过是考上个贡士吗?至于这么跩吗?”韩磊本就不想来这么一趟,贡士又怎么样?他在内务府当学徒听得可多了去了,要是没个门路,想要出头难着呢,弄到最后不过个外放的八九品官而已;倒不如好好巴结那老不死的做几样稀罕物件拿去走走门道求个京城的七品闲职。 “表哥,你学问好,一定能考上进士的。”韩芳倒是像韩家舅舅是个心善的,只是性子柔弱,在家说话没什么分量罢了,上次鼓起勇气偷偷出门去夫子庙被捉回去之后被惩罚得很严重,现在懦弱了许多,虽是小声对杨思睿说着话,却是连头也不敢抬。“多谢表妹吉言。”对上韩芳,杨思睿倒是没多大怨气,但也不可能就因为她的一句话就心软的放他们都进去;使唤不动别人,还使唤不了自己人吗。当下捋了袖子,招呼春生道:“春生,帮着舅妈将礼物重新搬到车上去,咱们可受不起这‘贵重’礼物,还有,搬的时候可要小心点,别把物件给弄坏了。” “这是在干什么?艾公子、姚妹妹!来了怎么没进去?”一声清冷干脆的女声在巷口响起,引起了各自专注的人注意。rs 150 贵客恶客 杨若兮租了马车拉着不少的食材,一到清康坊一巷便见得两辆马车堵在家门口,信步走来正好瞧见艾敬轩合着姚若雪躲在前面那辆马车后,貌似看戏看得专注异常,这才出声询问了一句。 艾敬轩和姚若雪被抓了包倒是一点也不慌乱,艾敬轩还抽空帮着姚若雪整理了凌乱的发丝,这才施施然背着双手站到了马车边上,让杨思睿也能清楚的看到他:“本公子这可是应约而来,不知思睿贤弟能否请我进去。” “是艾公子、艾少夫人,里面请!”杨思睿勾着嘴角开心的笑了,虽然他没请艾敬轩,但依着一位世家公子的尊贵身份他能来真的能让蓬荜生辉的。 “欢迎之至,里面请!”杨思睿做了个请进的姿势,回头看了一眼刘氏,故意做出抱歉的模样道:“舅母,您看这巷子狭窄的都过不了两辆马车,您还是快点上了马车回府去吧,总堵在这儿碍着后面的人进来可不好。” “是啊,舅奶奶,你的这些礼物真是太‘贵重’了,咱们可当不起!”春生一手撑着四五个偌大的盒子,一脸的轻松模样,哪里有刚才韩府下人一趟趟搬东西时的郑重模样?分明这些盒子都是空的。 杨若兮顿时脸色就难看了,“春生,你搬的可是舅母打算送给我们杨家的礼物?舅母原来是客,可不能扰了客人的雅兴;这样吧,舅母要是方便的话就把礼单交给若兮,您和表哥、表妹进去喝杯水酒。” “礼单为什么要交给你?你一个出嫁女管这些闲事作甚?”刘氏眼一瞪,这哪里有礼单嘛,本就只是想打着杨家几兄弟的旗号住在他们家中,这些日子定然有人送礼什么的,届时捞上一把,还能顺道的等着殿试结果后让女儿挑个如意郎君,可曾想这两姐弟竟然油盐不进。 “我虽然是个出嫁女,好歹也给哥哥弟弟置下了这座不太拿得出手的宅子,能让流落街头的他们有个容身之地;再说了,他们姓杨,我也姓杨,比起舅母你来,管的可不是闲事了吧。” 杨若兮板起脸来自有一番沉静的威仪从身上散发出来,清清冷冷的模样让刘氏心里有些发憷。但想着自己好歹都是长辈,腰肢又硬气了几分,哼道:“就算你不是管闲事的吧,那你可要做主好好说道说道思睿了,有这么把上门道贺的客人阻在门外的吗?好歹我还带了礼物。”她还好意思说礼物,春生都做得那么明显了。 “思睿很懂事,从来都知晓轻重缓急。”杨若兮不疾不徐的堵了回去,依旧伸手:“那舅母就把礼单给若兮,让若兮对下单子吧。” “都是亲戚哪里准备了什么礼单,不过是些衣裳穿戴、笔墨纸砚的,也没什么好记的。”刘氏秉着“谎话多说几遍就会变成真话”的宗旨,还在那边开着空头支票。 杨若兮微微挑了眉,对她现在性格渐渐熟悉的杨思睿和艾敬轩都在心里一咯噔,这是她心里算计的表现啊! 果然,杨若兮听完这话之后很“激动”,“衣裳穿戴?不知道有没有若兮用得上的。”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她就“迫不及待”的扑向了举着盒子的春生,一把抓住盒子就开始拆:“思睿,别怪姐姐无礼了,最近府上又削减了用度,姐姐正好想做一件新衣服。” 盒子拆开了,杨若兮直接弄了个底朝天:“舅母,谁帮你装的礼盒?你可要防着点你府上的内贼,这盒子里可什么也没有?”大姐,你好歹敬业点在里面装上两个石头之类的,我们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拆穿你啊!杨若兮心里在冷笑,七手八脚的拆掉了剩下的盒子,破坏包装这活儿她可不陌生。 “你……”刘氏再脸皮子厚也不禁发热,她本想着带着空盒子正好,回头往里面塞了东西别人也不知道,等这些日子帮杨家兄弟“掌家”结束之后正好可以拿些当做“回礼”带回去。谁知道杨思睿小孩子家家的还不好哄,杨若兮本来是个柔弱好欺的,实则是个行动派。 人家这算是家丑被自个儿给撞个正着,看到这儿,艾敬轩也知道自己再不开口也不合适了,轻咳了两声后说道:“还请这位夫人将你们马车挪一挪,景春,将礼单给杨少爷过过目。” 杨思睿冲着刘氏露出个惬意的微笑,大声回道:“好咧。舅母,您几位请了诶……” 艾敬轩出门一向低调,和姚若雪身上的衣饰也只能算精美,但并不富贵,看在刘氏和韩磊眼中自然也没多少需要巴结的地方;刘氏是知道自己今天这脸是丢定了,她倒是想要看看这后面来的这一家能给才刚刚考上贡士的杨家几兄弟送上些什么礼物;挥手让下人驾着马车先行出了巷子,她则施施然站到了一边。 景春将马车停到了正门边,杨思睿已是将礼单过了一遍,表情奇怪的递给了杨若兮,杨若兮疑惑的接过看了一眼,为难的递回给姚若雪:“艾公子,这些礼物太贵重了,您还是让景小哥带回去的好,您二位请进府一叙。” “杨家姐姐有所不知,这些礼物都是家祖母备下的,我们夫妇俩充其量就是帮忙带过来的,要是原物带回去怕进不了府门呢。”姚若雪笑着又把礼单推到了杨若兮的手中,指挥着景春道:“搬进去吧,别老是在门口耽搁了。上次轩哥说姐姐做的菜味道不错,今天我可是连早膳都舍不得吃的。” “你怎么能这样?双身人可别饿着肚子。”杨若兮看着姚若雪可怜兮兮的模样,想到昨日便是老太太参加宫宴的日子,想必是那支手镯的难关安然度过了,也不知今日这两人来是否还能帮着办好名帖一事。 就像是看到了杨若兮所想,艾敬轩大步一跨,便进了朱漆大门,拍了春生肩膀一下,“还愣着干什么,去帮景春搬东西吧!思睿,你们姐弟俩要是再推辞,今儿可就别把名帖交给我了啊!家祖父可是说明日便帮你们递交的,没我带回府中,他老人家拿什么上交?” “荆山贡茶两斤!” “湖州云烟雾绕纱两匹,越州织锦两匹,梧州青柳绢两匹!” “官窑如意瓶两对!” “株洲珊瑚树一株!” “内务府造青玉碗一对!” “八宝斋点心八盒!” “金银裸子一盒!” 景春也不知是有这个规矩还是故意的,将礼单上的东西大声的念了出来,念一样,他和春生便小跑步往里面抱,翡翠和玛瑙也上前帮忙,秦妈妈则先行进了里面安排摆放收藏事宜。 让到一边的刘氏双眼放光,扯了韩磊袖子不住问道:“荆山贡茶是用花梨木盒子盛装的吗?湖州、越州的这几种布料除了内务府,外面能买到吗?你在内务府跟着你舅爷这两年见过官窑的物件没?还有那青玉碗?八宝斋的点心一盒都要近百两银子,八盒啊?这些是真的吗?” 是真的,当然是真的!韩磊想要嘶吼出声,可发现只能瞪着眼睛看着那一样样稀罕物件消失在门扉内,能拿出这些东西当礼物的是凡人吗?他可不敢妄动,要是得罪了贵人可是十个他也不够人砍的。 艾敬轩也听到了这番话,背着双手往这边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那一眼里包含着警告与不屑深深印在了刘氏母子心中:“开国侯府送出手的东西难道还有假的不成!” 说完,吩咐景春赶车先行回府,带着姚若雪和丫鬟小寒、大寒跨门而入;很快便听得姚若雪的惊呼声:“大哥,你怎么在这?” 杨若兮微微仰了身子,正好见到从屋内迎出来的杨慎等人,姚若雪的哥哥姚凯和穆子墨赫然在列,不禁咦道:“姚凯怎么会在咱们家?还来得这么早?” “姐姐那几年还真是关在内院忘记了!姚伯父是爷爷的门生,和爹爹关系颇好,前些年走动也勤,姚大哥和慎哥他们都熟识,就是我也是见过他好几回的。没想到被爹爹那么看好的他会在上届考试中失利,还好这次无惊无险的过了,你今日要给咱们开庆功会,慎哥昨日下午专程请了他。”杨思睿小声的给她解释了一番,见着刘氏三人还在门外不远处磨磨唧唧不愿离去,紧紧蹙起了眉头,“姐姐,他们怎么办?” “路修在脚下就是给人走的,难道我们还霸占了门口这条路不让人走不成!就要让他们瞧瞧错失了你们就得错失多少良机!走吧,咱们帮着玛瑙搬了我买的食材,回头让春生两个守紧门户便是。”杨若兮不喜欢直接找了艾敬轩的关系赶走刘氏三人,她一向崇尚的是钝刀子割肉,一定要让你疼到心里;否则她早就离了穆家在株洲做个地主婆了,还不是没看到穆清风和吴采莲内心痛苦有所不甘,这才折折腾腾拖了这许久。 刚刚把食材搬了个七七八八,杨若兮便听到有马蹄声急促的往这边过来,接着便是一声响亮的鞭花和刺耳的哀嚎。 “怎么回事?”哀嚎的好像是刘氏带来的小厮,娘三惊呼一声,也顾不得继续看看杨若兮还能搬出什么好东西,赶紧往巷子外奔去,杨若兮和杨思睿对视了一眼,也赶紧的追了过去。 巷子口,两辆马车距离不足一尺,两匹马都被赶车的小厮拉得前蹄直立,不住打着响鼻,焦躁的在原地嚎叫。 旁边不远处站着个红衣少年,正往刘氏小厮身上甩第二鞭,“让你毛毛躁躁!打死你这个臭奴才!” “哎哟,打死人了!我们家老爷可是内务府的官老爷,我们家表少爷可是会试头名,过两天可是进士了,小心抄了你quan家!”韩府的小厮被打得抱头鼠窜却还是口吐狂言,一副骄横跋扈的模样。rs 151 恶人克星 都说有怎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刘氏是什么德行,带出来的小厮也不遑多让,话里话外竟然扯着杨思睿会试第一来说话。 不过遗憾的是他遇得还真不巧,那张扬的红色身影根本就不买账,也或许他根本就没听清小厮嘴里稀里糊涂都叫着些什么。 “玉少爷……”杨若兮和杨思睿看着那地上狼狈的身影轻声惊呼道。 可不是嘛,来者正是玉瑾然。 玉瑾然昨夜就为着想今日来要送些什么东西、见着杨若兮要怎么表现,弄得一宿没睡好;顾小和服侍着他出门后他便倚在马车车厢门框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顾小和说着话,正要准备转弯进巷子的时候冷不防巷内也出来一辆马车,顾小和为着不让两车相撞自然拽紧缰绳来了个急刹车。车子倒是刹住了,漫不经心倚在门边的玉瑾然却是一下子飞了出去,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这倒也就罢了,那横生生钻出巷子的马车上,那小厮还开口便骂,嚣张得紧;玉瑾然又岂是那吃亏的人,从地上一个翻身起来后抢了顾小和的鞭子就抽了过去。 韩家的小厮被抽了一鞭子之后哪里肯罢休,捋着袖子破口大骂之余还想抢玉瑾然手中的马鞭;这可气坏了小霸王,还正打算仗着身手不错好好收拾那不长眼的东西一顿,谁知杨若兮姐弟便闻声赶了过来。 那厢,小厮也见到从巷子里追出来的主人,又见得杨若兮二人出来,还以为总归是一家人,杨家二位必定是站在韩家这边的,捂着被玉瑾然抽出痕迹的脸颊便恶人先告状: “夫人啊,小的走得好好的竟然就被这不讲理的家伙拦了车不说,还打小的。小的不说表少爷的名头还好,说了这人竟然打得更厉害了……啊……” 又是一声惨叫,原来玉瑾然看到他站定在了一旁,哪里肯放过这机会,自然鞭子一甩,又是狠狠的一鞭抽在了小厮的背上。 “反了天了这是!打狗也要看主人呢!谁家小咋种没一点眼色……啊……”刘氏又是一声惨叫,捂着脸差点被打倒在了地上。 “咋种骂谁?”玉瑾然一脸狠戾之色,俊逸的脸孔上染上绯色,挥鞭子再挥出去一鞭。 “咋种骂你……”韩磊毕竟人高马大,仗着学过几天腾挪擒拿之术,总算没脓包的躲在一边,堪堪挡在了刘氏身前,捏住了玉瑾然的鞭稍。捏住后才发现自己回应玉瑾然的话有些不对劲,不禁哼了一声,手上使力,想要扯过鞭子。 “大胆!”一声如雷般的大喝声响起,早先跟在马车后步行的护卫李全大步赶了过来,在绷直的马鞭中间使力一拉,玉瑾然倒是没什么,韩磊却是一个不稳,被拉了个大马趴。 这下子倒是捅了马蜂窝,刘氏顾不上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使力乱蹬:“杀人啦!有人欺负弱小,当街行凶啦……” “成了,别吵了!你知道你面前站的是谁吗?”杨若兮只觉得这声音太刺耳了,为了避免引起众人围观,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是谁?”刘氏止住了哭,这时候才有闲暇打量这出手伤人的主仆;不看不知道,一看可不得了! 李全虽然是个护卫,但好歹是军中历练多年的,身上那股子气势骗不了人;顾小和此时也到了玉瑾然身边,正忙着帮玉瑾然掸红衣上的灰尘,穿着也不像是普通的下人;再看马车,金碧辉煌的,一看就造价不凡,那拉车的两匹骏马精神抖擞,浑身雪白,没一根杂色,那个头也几乎比自家的马高了大半个头。 再来看正主玉瑾然,一身张扬的红色衣袍,金冠束发,玉面朱唇,可不像是小家小户的少爷!刘氏心里这才一咯噔,该不会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了吧? “这位是……”杨若兮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玉瑾然的身份,她对玉瑾然的了解多是道听途说,但应该给他安个什么称呼才是人口中耳熟能详的呢? 可她却是不知这一犹豫让玉瑾然心中如同被人揪住了一般,脑海中念头飞转:这女人竟然连本少爷是谁都不知道?太……太让人生气了! “本少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玉瑾然玉少是也!”玉瑾然学着戏文中的自我介绍拱了拱手,特意看了一眼杨若兮,意思是,这下你应该清楚了吧。 “玉少?”刘氏继续茫然中。 “玉少?”韩磊觉得有些耳熟,在嘴里含含糊糊唤了两声后猛地想起了什么,瞪大了眼睛,指着玉瑾然:“玉少,你是那个玉少!” “总算还有人识得小爷我。”玉瑾然很满意看到韩磊脸上的惊骇和惧怕,鞭子在手掌心拍了两拍,“刚才爷被你家下人驾车撞了,你说怎办吧。” “我们家马车还被你撞坏……”刘氏眼珠儿一转,想着对方铁定是有钱人,能刮点算一点,可话都还没说完,就被韩磊捂着嘴巴拖到背后,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后顿时让她消了音,看玉瑾然的眼睛整个瞪得溜圆,再不敢出一点声音。 “玉少您说怎么办?要不,我们赔你银子吧?”韩磊暗暗责怪今日出门之前没看黄历,在表弟处吃了亏后还会遇上这个出名的小霸王。 “ 银子?爷是缺银子使的人吗?”玉瑾然蹙起他完美的剑眉,满是不屑,指着远处不知谁家的围墙:“既然这马车是你们家的,那很好!让你们家小厮驾车,载着你们几个冲着那边围墙撞上一撞,今儿的事爷就当没发生过。” 这玉瑾然报仇的方式还挺极端的,这撞围墙的事儿谁能说得清,真是马车速度够快撞上去不落个车毁人亡的结局才怪;要是轻描淡写的撞了,这位爷估计是不满意的。刘氏和韩磊顿时蔫了,他们身后一直畏首畏尾的韩芳哀求的看向了杨若兮和杨思睿,她刚才听到表哥和表姐唤这位俊俏公子的样子不像是陌生人,再说了,这位公子的马车准备转向巷子里,这巷子里除了表哥一家外就只有另外人家不常用的偏门,想必不是这公子的目的地。 恶人自有恶人磨!杨若兮和杨思睿还真的只打算在一边看戏,刘氏和韩磊的表情让人很是解气;然韩芳那么一眼可怜兮兮的看过来,杨思睿便有几分同情了,好歹是自家舅母和表哥,要是有个万一,可怎么办?拉了拉杨若兮的衣角,轻声叫了句:“姐姐。” 杨若兮心里叹了一口气,她也很想看着舅母受点惩罚,但撞车确实有点过了!对杨思睿点了点头,意思同意他帮着求情了。 “玉少爷这是准备往哪去的?”杨思睿可不知道昨日杨若兮邀请艾敬轩,“顺便”邀请了玉瑾然的事,故而有此一问。 玉瑾然闻言更是怨念,看向杨若兮的眼神便带着不善,硬声硬气的回道:“还能去哪!自然是去你家做客了。”眼一瞪,白眼一翻,气焰嚣张无匹:“怎的?不欢迎!” 去人家家里做客哪有这样表情和语气的?杨思睿哭笑不得的拱手邀请道:“欢迎之至!艾公子和艾少夫人也是刚到,想必玉少爷和她们二位是约好的罢?” 玉瑾然点了点头算是回答,回头就指着刘氏三人,命令李全道:“李全,把她们给爷扔到马车上去。” “玉少爷,”还没等李全开口,杨若兮便抢先一步唤道:“玉少爷,巷子太窄了,你的马车进不去,你要是不嫌弃就同我们一道步行进去,好吗?” 杨若兮知道玉瑾然这样任性的小孩子不能够用劝的,你越是劝,他越是有劲,倒不如用别的事情把他的注意力引开。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道:“艾公子刚才还说有好玩的事情找你。” “好玩的?他能有什么好玩的。”话是这么说,玉瑾然却是将手里的鞭子扔给了顾小和,好奇的往杨若兮姐弟这边走来。 杨思睿接到姐姐暗示的眼神,心神通透的他如何不知这是缓兵之计,本来对这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没什么好感的他也只好按捺下不耐,嘻嘻笑着招呼玉瑾然道:“玉少爷上次因着背上有伤吃顿饭也不痛快,今儿可要好好吃上一顿,喝上几杯。” 玉瑾然也想到杨若兮那天那一大桌子菜肴自己才吃了不过四五样,真是遗憾,咂咂嘴:“有那天那种酒吗?” “有,当然有,别人没喝的都要给你来一杯。”杨若兮只当他是小孩子哄,对韩芳挥了挥手,眼见着韩磊扶着刘氏踉跄上了马车,手软脚软的小厮也飞快爬上驾车位置,顶着脸上交错的鞭痕赶着车灰溜溜的走了。 玉瑾然听着杨若兮这么说,只觉得浑身舒坦,即使眼角余光看到那几人灰溜溜走掉也没多说什么,而是轻描淡写的问了句:“刚才那人不是说是你家亲戚,怎么反倒是走了?” “该走的就走,该留的就留。”杨思睿很是干脆的摊摊手,没正面回答。rs 152 表里不一 玉瑾然出手果然不凡! 杨思睿盯着桌上那张房契很是苦恼,这位玉少爷还真是实诚,一出手除了四套上好的文房四宝,竟然还有沧澜溪一座庄子和乐康坊一座三进宅院。 整个京城以皇宫为中心,然后围绕皇宫呈环形有内城四门,四门之外便是大小官员和富商巨甲居住的“清、平、乐、正”四大,其中清康坊和平康坊居住的几乎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员和家眷,乐康坊是一般的小官,正康坊则是商户居多。 玉瑾然拿出的房契虽然只是乐康坊的,但价值也是不菲,这让杨思睿如何收的下手! “玉少爷,无功不受禄,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收下的。笔墨纸砚倒是生受了!”原则性错误是坚决不能犯,这一点杨逸杰一直都是对杨思睿耳提面命的。 玉瑾然星眸圆瞪:“为什么收了我表哥的却不收我的,这叫什么?厚那什么薄的。” 杨思睿擦汗:“厚此薄彼,玉少爷。” “爷知道!”玉瑾然摆了摆手,“反正你们收了艾家的东西就要收下爷送的;爷送出去的礼断然还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不收就是不给我面子。” “这个我们真的是受之有愧!而且艾公子送的礼物我们也没打算要。”杨若兮干脆说出了自家的打算,若不是诚心想要在舅母面前扳回点面子,她在门口就要拒绝收礼的。 杨若兮没发现,她心里一直暗笑人家玉瑾然“广哥”顾脸面,其实她自己也是好面子一族。 玉瑾然见杨若兮发话非但不觉着心喜,倒更是恼羞成怒,“爷都说了不收就是不给爷面子!”见着杨若兮将房契地契推回到了自己身边,干脆手一伸,直接抓在手中,双手一施力,只见两张契约瞬间被他撕成了两半:“不要就算了,爷送出的东西还没往回拿的道理!” 而且,这次的礼物可是顾妈妈帮着挑的,谁知道还是被嫌弃了!被嫌弃了啊!玉瑾然内心淌泪,还待动手再撕上一遍,彻底让契约报废。 “别,我收着就收着,以后要是你要随时说便好!”杨若兮心则是滴血,这古代可没有什么部门负责补契子的,要是五年一度清产来临,主人拿不出房契或是地契备案,屋子和土地可就充公了。 幸好玉瑾然才撕了一道,否则她即使有透明胶也粘不回原样啊! 看着她满脸心疼的收了契纸,坐在不远处的姚若雪不禁捂着嘴偷笑,“轩哥,你听杨姐姐说要把礼物重新退给我们呢?那茶叶咱们可以扔水里,那绢啊、纱啊、锦缎啊可以用火烧,那珊瑚树和官窑瓶子可以用来敲碎……” “行了,姚妹妹别这么说了,这些东西我就代思睿收下了。”杨若兮无法,这年头,还有逼着人收礼的,真是的! 玉瑾然正悄悄在袖中捏着手指指尖,那里残留着柔软的触感,和杨若兮手指相触的瞬间,他只觉着指尖一麻,浑身都像是被这种发麻发痒的感觉弥漫,久久不能自己;但这种感觉不差,很容易就让他失神其间,很想再试那么一次! “好了,你们慢慢聊,我去厨下看看。”杨若兮总觉得姚凯看她的眼神有些异样,让她不敢直视。干脆把客人留给兄弟四个,她倒是要去好好安排午膳事宜。 与此同时,牡丹院也迎来了一位客人。 “皓庭这些时日忙些什么?怎么不早些来姑妈家里坐坐!”大太太端坐上首,看向陪坐在一旁的段皓庭有些恨铁不成钢,“若不是你爹传信给我,我还不知道你这孩子竟然这么自作主张,怎么没管家里的生意,自己出来单做了?” 段皓庭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姑妈,我是听说了清风表弟和子墨表弟都中了贡士,备了些薄礼送上。” “清风在他院子里苦读呢,子墨那边什么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干嘛还要多备一份礼?”大太太不甚满意段皓庭的一视同仁。 段皓庭古铜色的皮肤不怎么看得出脸色变化,不过那双细长的狐狸眼中倒是能看出一闪而过的不耐:“姑妈,左右不过是一套笔墨纸砚,比不得我给清风备下的金银玉饰,”他当然不会说送来的金银玉饰全都是在映月斋花银子买的。 大太太的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段皓庭进门后便一直提到穆清风,大太太也没打算一直留人,挥了挥手道:“那你去清风院找你表弟去吧,我这里也有些事情要处理了。” 段皓庭辞别了大太太出门后直接去了清风院,他进清风院见到的第一人不是旁的,正是从他手下出来的飘絮! “爷!”飘絮见着段皓庭后小心的看了看四周,躬身行了大礼,那严肃端方的模样和在穆清风面前的天真无邪简直判若两人。 “嗯,孙二娘那边给你说的事情有什么进展没有?”段皓庭把玩着穆清风书房里的一支狼毫湖笔,压根没问穆清风此时的去处。 “秉爷,奴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总是在关键时候离间他二人的关系,到了穆府这些时日,他二人见面的机会都少得可怜,更别说孤男寡女相对了!” “嗯,这就好!现如今事情有些变化了,她家兄弟要是得了功名这事情怕更是棘手,你要记住一点!虽然我是想她出府,但却不希望她挂着个‘休’字!”段皓庭眼角余光瞧见院内有人走动,快速的说完了他的打算。 “奴婢知道!”飘絮没多问,聪明如她自然知道今后该怎么做,想了想,压低了声音又补充了一句道:“爷,那位最近好像在查吴氏身边奶娘刘妈妈。” “哦?”段皓庭手上动作停了停,“查那些干什么?” “爷,二娘曾经说过,男子房事过早生育艰难,吴氏连得两次孕事,想是那位想知道她是不是有什么秘方!要知道,二爷考上了贡士,今后前途必然光明,那位是不是起了心思要……” 飘絮话未说完,段皓庭手中的毛笔“啪”的一声被拍在了书桌之上,“休得胡言乱语!”她是不会稀罕这个穆二奶奶位置的!否则哪里会允许飘絮进府? 飘絮顿时知道自己僭越了,脸色一白,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旁人只当段皓庭笑得和蔼,只有她们这些人知道,段皓庭这人私下阴狠手段多得很;就如这次,他竟然大不讳的看上了自己的表弟媳,并为了她算计自己的姑妈、算计自己的表弟! “哼!”段皓庭轻哼了一声,这才问起了穆清风的去向。 “二爷去了集雅楼。”集雅楼的事情昨夜就被飘絮用计原原本本的套了出来,当下原封不动的讲给了段皓庭听。 段皓庭越听眼神越亮:“你说清风送出去的礼都是从她那里拿到的?” “正是,听说有一样被二爷送给郡主的簪子还是她自己的物件。”飘絮就觉着杨若兮对二奶奶的位置眷恋不去,不然哪儿会这么讨好穆清风。 段皓庭可不这么想,听完之后不过是付之一笑,巧手神匠都尊她为主,哪里就会差一个簪子了?分明是她故意留给穆清风的。穆清风啊穆清风,你还真的以为你是香馍馍呢! “那她呢?在府上吗?” “去了杨府,也就是穆府内以前的柏院,从东北角花园角落的一个角门能过去。”飘絮可不是一个人进府的,大太太身边就有段皓庭早年孝敬的两个利落老妈子,飘絮想知道什么事机会都能问到。 段皓庭知道了想知道的事情也就没心情继续待下去了,应了一声后起身出了门,飘絮在后面长长舒了一口气,“爷慢走。” 段皓庭脚步顿了顿:“飘絮,我记得你年底就十八了吧。这件事若是能顺利了却,待你十八岁之时定然能衣锦还乡。” “多谢爷!”这次飘絮磕的头可是真心实意。 段皓庭刚刚出了西厢,立马就有两个嬷嬷恭敬的迎上来,带着他绕过丹朱的住处送到了院中,也不说话,躬身退了开去;段皓庭在院里站了足有半刻钟,回身看了眼据说现在住着吴氏的正房,摸摸下巴,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这才呵呵笑着出了院门。 “多谢段家表哥的礼物!”院外,穆子墨带着小厮长身玉立,温润的脸庞依旧。 “子墨表弟这是准备去哪?”穆子墨身边的小厮手里捧着四个小包袱,看样子可不像是准备进府。 “在下前些日子蒙杨家几位世兄指点功课,今日特去相谢一番。”穆子墨也是打算去杨府蹭一顿饭,出门便遇上大太太派人送来段皓庭的礼物,收了礼物放好便看到段皓庭本人,不道谢肯定说不过去,这才带着点墨前来道谢。 “这样啊?”段皓庭又习惯性的摸了摸下巴,“左右今日清月表哥和清风表弟不在家,我又没打算去和姑妈待上半天,不如就跟着子墨表弟去杨家叨扰一番吧。” 穆子墨眼神闪了闪,有些困惑,但也不好推诿,只好吩咐了点墨在前带路,他则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段皓庭说着些杨家的事情,不想段皓庭去了之后反而添乱。rs 153 济济一堂 “若雪……”杨若兮盯着大树下那挺拔的身影,剩下的话埋在了喉间,“姚公子?可曾见到若雪?”纵目四望,四下一片寂静,屋子前院里杨家兄弟和艾敬轩等人的谈笑声就像是响在与世隔绝的远方。 “是我让姚小四唤你来此的。”姚凯倒也诚实,一手撑在身畔的树上,并没有看杨若兮一眼。 杨若兮恍然大悟,刚才她在厨下和玛瑙定下今日菜色之时,姚凯身边的小厮来厨下说姚若雪在屋后小花园内有事情要问,她不疑有他,自然放下手边的事情急急赴约而来,可现在是什么状况? “那不知道姚公子有何见教?无事的话我先告辞了。”孤男寡女的就这么私会后花园,这要是被穆家人抓到岂不是正好省的找休妻理由了。 “若兮……,你不记得了?”姚凯回头,满脸的愁苦吓坏了杨若兮。 大哥啊,你怎么一副被抛弃的幽怨模样?我要记得什么? 等一等!杨若兮瞪大了双眼,急速翻找的记忆中貌似还真的有姚凯的身影,不过真的是太过模糊了! “姚大哥?!”杨若兮轻声将脑海里的称呼唤了出来,觉得头有些疼;记忆力闪过的场景很是破碎,依稀记得在一个繁花似锦的花园凉棚下,原主“杨若兮”紧张的扭紧手中锦帕,对面不就是长相端方的姚凯! “你还记得!”姚凯双眼放光,“那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 杨若兮顿时有天雷滚滚的感觉,私会后花园?私定终身?花前月下述衷肠?那怎么会嫁给穆清风这个渣?无奈一个人十八年的记忆实在太多,有些事情她怎么也想不起来。 “姚大……姚公子,有些事情过去了便是过去了,人总不能活在过去。”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姚凯这时候找她说这些话可不是说说玩的,他深情的目光只要是个有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吧,不过她不光有脑子,她还有理智,根本不会为了这事情含羞带怯,也不会为他的长情心动。 要是真的爱得那么深,何必等到三年后才来述衷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整个杨若兮的芯子都换了个人,她是不知道原主对姚凯有没有感情,就算是有感情也不可能有所回应啊。 “若兮,你是不是在生姚大哥的气!都是姚大哥当时太过于拘泥身份的差距,一心只想考上功名后再向令尊令慈求亲,谁曾想闭门苦读后便得知你已定亲,原想着不打扰你的生活就这么浑浑噩噩一辈子也就算了!可谁料穆家竟然……” 眼看着姚凯越说越是离谱,神情越来越激越,杨若兮真心听不下去了,伸手阻止道:“姚公子,请慎言!” 你以为你是在水深火热中解救人的英雄吗?你现在这样子私下约见便已是大不该,若杨若兮还是“杨若兮”,此时怕已是不知如何自处了吧。 “我……”姚凯见杨若兮清冷的眸子染上怒色,清丽的面上满是绝情冷意,感觉心里积累了千言万语竟然全都没办法说出口,现下的情况是他没有预料到的,一时只得狼狈的拱了拱手:“是我冒昧了!”说罢带着尴尬快步离去,留下杨若兮站在柏树下神情变换莫测也不知想些什么。 这时候,不远处一颗大树下转出一个人来,“你真的有那么稀罕穆家二奶奶的位置?” 杨若兮吓了一跳,抬眼便对上玉瑾然闪耀着怒意的眸子,让她摸不着头脑,“这和玉少爷您有关系吗?” 玉瑾然身畔的拳头捏了又捏,终是没有真正生怒,不过说话的语气不怎么和善罢了:“穆清风那人不值得你这么上心的。” 本来还抱着警戒心的杨若兮心思一松,穆清风这人的确是不值得上心,这句话就连杨思睿等人也是小心翼翼没有说出来,反倒是没什么关系的玉瑾然这么直白的告知。再看玉瑾然赏心悦目的年轻俊脸,心理年龄三十许的杨若兮就像是看待弟弟杨思睿一样的欣慰,一反常态的没反驳他,反倒是点了点头:“嗯,我知道的,多谢玉少爷提醒。” 玉瑾然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禁气得跺脚,“那个姚凯也不是好东西!竟然想要坏你的名声。” “嗯,我知道的。”杨若兮微微挑了眉,难道你现在和我单独相处就顾忌了我的名声?不过鉴于一向混不吝的家伙能有如此警告已是难得至极,要是还不领情那可就显得不近人情了;清冷的脸色便柔和了几分:“多谢玉少爷关心,今天也做了你爱吃的菜,待会儿多用些。” 玉瑾然眉头一挑:“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他说不出心里是高兴的什么。 “呃……”杨若兮微微点了点头,也有些奇怪,她好像记得上次给他布菜之时他喜欢爽滑的鱼香肉丝,讨厌软糯的肉末蒸蛋。 “姐姐,你在后面干什么?”杨思睿这时候小跑步绕过了院子往这后面有些荒凉的小花园来,刚才又来了客人,他去厨下才知道她竟然一个人来了屋后。 “玉少爷?!”杨思睿顿住脚,好奇的打量中间一丈之隔的两人,渐渐面露疑惑;“玉少爷刚才说我们谈诗论文太枯燥,那这荒凉的后院就不枯燥吗?” “正是,整个院子就看这后院子还算能入眼,把这些个花花草草拔掉做个演武场还不错。”玉瑾然郑重其事的指着杂草丛生的花圃,迈步绕过杨若兮先行往院子中走去,实则耳朵竖的老高,就想听杨思睿会和杨若兮说点什么? “你慌慌张张的跑什么?我不过就是来看看这后面有没有什么可以入菜的香料。”杨若兮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随意找了个好借口。 “可怎么会和他凑到一处?”杨思睿的嘀咕没刻意瞒着玉瑾然,他就是觉得看着玉瑾然和姐姐站在一起的样子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但想到穆子墨带来的人,赶紧收敛了心思,道:“穆家三哥来了,还带了一个叫段皓庭的讨厌家伙。” 在杨思睿看来,长得身强体壮、皮肤偏黑,总是笑出一口白牙的段皓庭一看就是个心思多的,那笑容太假。 “段皓庭?!”说来段皓庭和她算是老交道了,这个人好像没什么恶意,而且做生意的手段没说的,比她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灵魂的生意手段都来得多。 “姐你认识?”杨思睿看杨若兮的样子不像是迷惘,只是有些吃惊而已。 “他是穆清风的表哥,大太太的亲侄子。”杨若兮在转过屋角的时候补充了一句,眼角余光看到玉瑾然那张扬的红袍也才刚刚消失。 艾敬轩长袖善舞、段皓庭妙语如珠、杨慎沉稳有度、双胞胎杨鸿雁和杨鸿书活泼讨喜、姚凯严谨端方、穆子墨温润如仙,玉瑾然本来嘴角含笑的回来,一眼便看到这一屋子优秀的男人们,特别是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姚凯,他的俊脸一下子拉的老长,就像是谁欠他银子不还似的。 “玉少,方才我还在同艾公子说起你,丢给了我一笔银子就丢开不管,也不怕把你的银子给亏光。” “亏点银子算什么事儿?你那够不够,不够小爷我再补点给你。”说着他就要在怀里掏银票,那动作真的很洒脱。 段皓庭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他那成衣铺子靠着映月斋,在开张之时便靠着所谓的“珠宝展示会”拉到了不小的客源,这半月来不说盈余多少,至少本金在稳步回收途中,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又会是一门稳赚不亏的好生意。 在开业之前,他根本就没抱着盈利的念头,谁知道还正如段大掌柜所说“女人和孩子的钱最好赚”!开业之后简直是人流如织,当然,这人流多半还有首饰店的原因,可这么一来,两个铺子的生意都是蒸蒸日上,前日段大掌柜说漏嘴了才知道,那句经典的话是出自杨若兮的口中,而且杨若兮还让段大掌柜有意无意的想要买下周边的店铺,想要做成什么“衣饰妆容”全囊或的大铺子,听来似乎不知所谓有些异想天开,可段皓庭私下一想却是如醍醐灌顶。犹如东市,原本只是几个人聚集在那边做点小买卖,可随着人群越来越集中,那边早些年最先发起聚集的三两个有目光的商人,现在可都是顺和商业协会中举足轻重的巨商大贾。 “你发什么呆?没听到爷说的话么?”玉瑾然察觉到段皓庭的眼神似乎越过自己在往后看,后面有谁他可是清楚得紧,想着眼前人的身份,玉瑾然又觉得心里升起一股子郁气,上千一步挡住了他的窥视。 “非也,小的是让玉少记得每月初一按时到铺子上支取您的红利。”段皓庭微微一笑,坐回了原位。 “红利,瑾然也学着做生意了么?来来来,给我好好说说。” 艾敬轩唤了玉瑾然,一群人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饮着铁观音、等着丰盛的午餐!rs 154 代她送礼 一桌古今结合的丰盛筵席让与会之人大多都是皆大欢喜,除了玉瑾然。 玉瑾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吃顿饭反而吃得满肚子的气,一会儿捉住姚凯看杨若兮的眼神带着幽怨、一会儿又瞄见穆子墨在偷偷看她、一会儿又觉着段皓庭总有意无意想要找杨若兮说话,联想到沧澜溪杨若兮好像就是被段皓庭忽悠上的马车,一顿饭更是吃得食不知味,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许是看出了他的烦躁,艾敬轩吃罢饭后将姚若雪托付给了姚凯,扯了玉瑾然便走。 玉瑾然从小来就没拥有过一个真正的朋友,被艾敬轩这么亲热的扯着走还真的不习惯,一张玉面也因为不习惯染上绯色: “干什么?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伸手抚开艾敬轩的手掌,他悻悻的说道:“你带我往平康坊去作甚?我可是和你说过,没什么事儿可不愿往你们那凑。” 马车径直出了清康坊,往开国侯府所在的平康坊行去,玉瑾然的宅子本来就在离穆府不远的地方,这下倒是越走越远了。 艾敬轩多精明的人啊,一眼便看清了玉瑾然的口是心非,他根本就不会掩藏自己的喜怒,总是将内心所想表现在脸上。也便嘻嘻笑着打开随身的折扇摇了摇,敷衍道:“开国候府你想去便去,今儿我可是奉命带你去另外的地方。” “什么地方?”玉瑾然看了眼马车行进的路线,面上神色急变:“路府?” “表弟看来聪明得紧嘛!”艾敬轩从来不吝夸赞之词,面上神情也无比的真诚。 玉瑾然听着这夸赞不禁飘飘然:“当然……”说了两个字才意识到不对,哼了一声之后退到了车厢的另外一边:“你们打的什么主意?” “没打什么主意啊,鉴于表弟最近像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儿,当表哥的和当舅舅的自然看在眼里愁在心里,得帮你想想法子解决啊。”艾敬轩说的倒是真话,艾贵妃虽然人在深宫,对玉瑾然的情况倒是颇为忧心,也不知派了谁在玉瑾然身边,这不,昨日便请了侯府老夫人帮忙为他排忧解难来了。 “爷才没什么烦心事儿!也不需要你们帮忙。他不是生怕多见我几次就给他们的名声抹黑吗?干嘛又让你找我。”话是这么说,玉瑾然的屁股却是始终没挪过,照着他平日里的脾气,遇到这不情不愿的邀约,说不定早就跳车不予理会了。 “表弟,姑婆和表叔是有苦衷的。”艾敬轩也不好多说,皱眉承诺道:“但表哥可以用名誉起誓,他们二人对你的事情都极是上心,今后你就知道了。” “‘名誉’?”玉瑾然嗤之以鼻,“名誉值多少钱?左右你们都是弯弯肠子一道道的,我说不过你们;‘今后’,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小时候有人骗我就是用这个词来说话的。爷是大人了,才不想被人管着。……” “表弟,我们听说你最近对个女人很是上心?” 艾敬轩被他的蛮不讲理弄得有些头疼,连忙转移了话题。 艾贵妃和路悠冥在玉瑾然身边没少安排人护着,那是个军中出身的护卫便在其中,但玉瑾然不怎么喜欢出门带着护卫,知道的也只是凤毛麟角,最后还是路悠冥亲自问了顾妈妈才知道点大概,但姑妈嘴巴也紧,只是说从来不近女色的玉瑾然对某个女人有了兴趣,多的便什么也没说,害得路悠冥和艾敬轩好奇心大起。 特别是艾敬轩,他知道玉瑾然处处讨好洛千蝶的事,还以为玉瑾然是真的当了真,这才有了今日的一幕,他和路悠冥都不赞成玉瑾然和洛千蝶的事情,想要提点他几句,免得深陷后无可自拔,反而自讨苦吃。 玉瑾然正叽叽咕咕说个不停,猛地听到这句话顿时就像被谁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半晌才做贼心虚的辩解道:“谁说的?我才没有。” “是吗?那你为了讨好她四处搜罗贵重礼物?”说到这儿,艾敬轩也有些奇怪,“怎的那天在集雅楼没见你出手?那可是讨好她绝好的机会!” “你说谁?”玉瑾然愣了楞,随即下意识撇撇嘴:“才不是洛千蝶那骄傲的小母鸡,还以为她真的就是凤凰呢。要不是胡图那家伙和我打赌,谁耐烦去株洲那么远的地方转一圈。”虽是这么说,株洲一行他现在想来却是一点儿也不后悔。 “那是穆家两位小姐?”艾敬轩记得他好像猜过这个可能,但被否决了。 果然,这句话一出,玉瑾然就像是炸毛的猫跳了起来,头顶再次悲剧得和车厢顶来了个亲密接触,“谁说是她们了?啊——” “那会是谁?”不怪艾敬轩没往杨若兮身上想,实在是清冷淡漠的杨若兮和任性妄为的玉瑾然怎么也想不到一处去,且杨若兮本是个已婚妇人,更不会被艾敬轩纳入怀疑范围。 “当然是……”玉瑾然突然捂着头恨恨坐回原地,戒备的看着艾敬轩:“我记得上次就和你说过不会告诉你是谁的。” 艾敬轩眉开眼笑:“你不告诉我那人是谁,我又怎么教你讨她欢心的方法!” 这一点玉瑾然倒是自有一番算计,不屑的斜睨艾敬轩一眼:“为什么要你教我?难道我自己不会吗?” “那你进行到哪一步了?来暗的是摸了小手还是亲了小嘴儿?亦或是来明的已经见了她家人,改日就能上门提亲?”艾敬轩毫不客气的埋汰着,他也是才知道玉瑾然竟然有讨厌女人的怪癖,要是顾妈妈不说这么一点,依着路悠冥的脾气哪里会默许他私下和那女人接触。 玉瑾然张着嘴,这些好像都没有,不过想到那个“摸”字,不由想到了手下的柔软、胸前的触感,眼神也就渐渐变了模样。 “啧啧啧,表弟,你可要想好了,好女人可不会随意让外男碰触的,你该不会是被人盯上了吧。”艾敬轩本来只是说笑,可说着说着神情不免严肃许多,最近宫里那位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的争斗已经趋向白热化,六皇子路悠冥表面虽然没掺和这些,只顾着在那位身前尽着孝心,可人心难测,谁知道有没有人会把他当做靶子;要想对付路悠冥很简单,控制艾贵妃便好,艾贵妃的弱点在哪?开国侯府艾家和她唯一的外孙玉瑾然!这也是艾贵妃明明想念玉瑾然,却依然在表面上疏远他的原因,但难保没人发现者一切的疏远只是表面。 “盯上我?谁要是盯上我倒是好,正好让小爷试试这身武艺有没有白学。”玉瑾然不以为然,再说了,他自知没什么值得人家盯的地方。 艾敬轩没说话,伸手在膝盖上不住轻叩,思绪电闪,考虑着待会儿见了路悠冥得提醒他查查这些,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消息。 就在同样的时间,杨府内正茶香袅袅,虽然杨若兮喜欢的是直接冲泡茶叶,但她的铁观音有限,可不能拿来浪费,所以现在在院中空地上,段皓庭正亲自动手煮着味道颇浓的茶水。 在杨思睿看来,穆子墨早就和穆清风不在同一国,这新加入的段大哥也是个妙人,见多识广妙语连珠,且最满意的还是他的识相,待在杨府颇久,他竟然半句没提到“穆”字,以至于杨思睿渐渐的也将他归到了“自己人”的范畴;说话也逐渐没了顾忌,大咧咧的当着他们就开始“勒索”起了杨若兮。 “姐,你不是答应过我,要是过了会试就给我奖励吗?拿来吧。”说着,他冲着端了果盘靠近的杨若兮伸出了手掌。 杨若兮将果盘重重放到他手上,看了眼绝口不提告辞的穆子墨和段皓庭,玩笑道:“现在才只是贡士,还有殿试这关没过呢。” “可你答应了过一关一份礼的啊,慎哥和鸿雁、鸿书都能作证。”杨思睿依旧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仗着年纪最小,撒娇也是毫无顾忌。 杨慎三个都比杨若兮年纪大,见状也只是微笑以对,谁也不打算开口,都在一旁看热闹;左右酒足饭饱也闲着。 礼物杨若兮早就备下了,可人穆子墨也在的好不好,这要是送了杨思睿肯定就有杨家其余三人的,穆子墨目前还是名义上的小叔子,能不送一份吗?想着柳姨太太前些时日的照拂,杨若兮叹了一口气,“我真是服了你了,待会儿就给你们好不好。” 正在煮茶的段皓庭突然住了手,唤了身边侍候的小厮取来了早在午膳时分便让人备好的包裹,“冒昧叨扰大家,还吃了你家姐姐费心准备的一顿美味的午膳,不如我代你家姐姐送你们礼物可好。” 说罢也不等人回应,便打开包袱,将里面包装精美的笔墨纸砚一一送到杨家四兄弟的手上;“小小礼物还请笑纳,子墨贤弟那里也有一份,你们也就别推诿了!今后各位有了功名还望照拂一二。” 礼物看起来的确不是很贵重,只是他说的话听着怎么让人心里有些别扭呢?rs 155 开始玩了 杨若兮听着段皓庭这不伦不类的话真的感觉哪里不对劲?代我送礼?是代穆清风送的吧? 杨若兮立马想到了一个可能:一定是穆清风知道自己哥哥弟弟都考上了贡士,虽然有傍上彩蝶郡主的可能,但他又想拽住杨家这边,于是找了段皓庭来做人情。 这么一想也就释然了,不过她可不打算接受这强加在她身上的说法,敛了笑,很是严肃的对杨思睿等人说道:“这可是段公子送给你们的贺礼,可和我的心意无关。”话到这儿,也不得不取出早就用从那块原石里剖出来的翡翠雕刻的四色印章。 四色印章分别雕刻了“梅兰菊竹”四君子,正好四人一人一个,下面的名字是她在电脑里用字体转换软件转出来的颜体行书,看上去行云流水、飞扬飘逸;这玉石没水种、玻璃种那么宝贵,哥几个用来做个人私章正好。 杨思睿拿着自己的那个,迫不及待的回房取了朱砂沾水抹上印章,找了段皓庭送出的雪白纸签,在角落印了下去,清晰的名姓跃然纸上,根本没有往昔用木头刻章所有的晕染之感,当下高兴的哇哇大叫:“姐姐还有没有这个石头,给爹爹、大伯、二伯也刻一个吧!还有谨哥也要。” “好的,等下次姐姐去映月斋的时候给毛师傅说一声。”说着,杨若兮对穆子墨抱歉的笑了笑:“三弟也有印章的,放在宅子里没带过来,回府后我让翡翠给你送到点墨轩。” “那就谢过二嫂了!”穆子墨点头谢过,丝毫没推诿之意;段皓庭眼神闪了闪,再看穆子墨的眼神便有些意味深长了。杨若兮想着人家段皓庭送了礼物,好歹也该给人家一点回礼吧,印章什么的估计他不缺,不如改日让段大找他商量下生意合作事宜,以做到利益最大化。 此时,穆清风也正和穆元阳关在书房商量要怎么做才能利益最大化!彩蝶郡主的身份摆在那儿,若能得到她的欢心,荣华富贵指定跑不掉;可杨家这次一门四贡士,就算没钱财打理关系,最差也会有四个同进士出身,谁敢保证将来没有新的杨老太爷出现。 “父亲,摆在眼前的和虚无缥缈的孰轻孰重?”穆清风的心底浮现出洛千蝶高鼻深目的明艳轮廓,眼中一片火热。 “可,你能确定郡主愿意下嫁与你吗?”穆元阳这人做事优柔寡断,给儿子找了个败笔姻缘后便觉着有所亏欠,若是真的能攀上这门贵亲,哪里会担惊受怕。 “父亲,如果没有杨氏挡道,儿子有九成把握求娶郡主。”穆清风去集雅楼又见到了洛彩蝶,两人谈诗论文一个上午,越看对方越是合心意,难怪他如此笃定。 “可杨氏怎么办?飞儿和吴氏腹中孩子怎么办?”穆元阳还是略略有些顾忌,但从他迷惘的脸上也能看出他的迟疑,其实他是被儿子的笃定给说服了,只是在做无力的挣扎而已。 “杨氏休了便好;至于吴氏,不过是个妾室,难道还能挡了郡主的路不成。飞儿和吴氏腹中孩子都是儿子骨血,虽是庶子,自然不会慢待,若是郡主不喜,让母亲带着便好。”若是吴采莲听到穆清风这番绝情的话真不知是个什么想法,朝夕恩爱,也不过是过眼烟云,在功名利禄的比较下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说得倒是轻松,杨氏没犯七出,三不去倒是勉强占了两个,如何休得。”穆元阳所说的三不去,是指:有所取无所归、与更三年丧、前贫贱后富贵。 有所取无所归,是指结婚时女方父母健在,休妻时已去世,原来的大家庭已不存在,休妻等于是无家可归;杨若兮虽是父母健在,但却远在青州无法顾及,也算是半条三不去之一吧。 二是和丈夫一起为父亲或母亲守孝三年的不能被休;这一点杨若兮没沾边。 三是丈夫娶妻的时候贫贱,后来富贵了;这一点若是穆清风休妻再娶洛千蝶的话便坐实了“能同贫贱,不能同富贵”的说法,是会被人口诛笔伐的。 “父亲所说尽皆不算!”穆清风笃定的摇了摇头,“三不去中,她如今兄弟有靠,哪里算是无所归?且杨家四兄弟同是贡士出身,哪里算是贫贱?七出当中,杨氏则犯了‘不顺父母’、‘妒’、‘无子’、‘有恶疾’,若是实在想要休妻,再有个三不出也维护不了的‘yin’字又何妨!” 穆清风所说的不顺父母,这个随随便便都能安上两样,前些时日杨若兮不都还违背了大太太的命令在府外行走么? 妒,这个就更好说了,有红枫、青柳为证,她可是连妾室和妾室生的孩子都要谋害的。 无子,不用解释。 有恶疾,在株洲她动不动晕倒,回京之后她还以身体不适住到了偏院呢,大不了到时候在休书上夸大几句罢了。 听完了穆清风的解释,穆元阳也不好说什么了,加上穆清风又提到了今日他已经拖了洛千蝶递交兄弟俩的名帖进宫,乐得穆元阳高兴的直呼祖宗显灵了。 书房外间,飘絮轻手轻脚的离开,思绪如惊涛骇浪般翻涌不停!穆清风的薄情寡义她早有所觉,只是没料到他狠心如斯;一个女人,若是被安上这些罪名被休,就算是不被口水淹死也会被官府强制送到城外的庵堂去做个活死人,当真还不如一头撞死罢了! 不过飘絮也很羡慕杨若兮,至少有自家主子在精心为她打算,自家主子神机妙算,想必不会让最坏的情况出现;而且主子是打算在穆府住下,说什么也要方便得多。 回到大太太安排好的院子,大太太身边的二等婆子冯妈妈便将飘絮下午听到的消息仔细的说给了段皓庭听,看着段皓庭嘴角越扬越高,那双细长眼越来越亮,冯妈妈更是胆战心惊,这是主子盛怒的表现啊! “行了,你下去吧!姑妈那边你也多长几个心眼,有什么变化尽快报于我。”段皓庭扬手挥退了冯妈妈,回头便换了贴身心腹小厮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 穆清风得到了穆元阳的肯定,心情颇好的回了自己的书房,见着飘絮趴在书桌上睡得正香,正想转身先行回内院之时,飘絮却是睁开了双眼,迷惘的样子诱人之至。 “二爷,你和老爷谈完了?”飘絮读懂了他眼中燃起的火焰,故意抬手抚了抚脖子,将前胸挺了挺,不胜娇羞的嗔道:“二爷,人家好困,都是你昨晚太过龙精虎猛了。” 哪个男人不喜欢听到这样的夸赞,饶是穆清风心里上一刻都还想着明艳大方的洛千蝶,此时也是色授魂与,几步上前揽了她入怀,“飘絮累成这幅模样,爷要怎么补偿啊!” “飘絮才不要二爷的补偿,能服侍二爷就是飘絮莫大的福分,飘絮才不想要什么呢!”飘絮拖了穆清风坐在原本她坐的椅子上,自己则坐进了他怀中,双手如蛇,从他衣襟缝隙里钻了进去,不一会儿便听得穆清风渐粗的呼吸声响起。 “爷的好飘絮,要是每个女人都像你这么可人儿无所求就好了。”穆清风有样学样,也伸手探进了飘絮胸前缓缓揉捏,感受那处的丰满绵软。 “二爷,人家可是真心对您,只爱您这个人,要是有所求,那飘絮爱的可就是求的东西,而不是您本人了!”飘絮认真的模样看上去很真诚,穆清风的虚荣心迅速膨胀。当然,以他的玲珑心自然想到了吴采莲那多如牛毛的要求,微微蹙了眉。 飘絮见状,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便不再言语,专心挑弄起穆清风来;主子说了,能拖住一天是一天,他会在殿试结果出来之前好好想想办法。 不管飘絮怎么拖,也不过是一天的时间;第二天一早,大太太身边的段嬷嬷便早早的侯在了清风院东厢,面沉如水: “二奶奶,你是小辈,怎能让太太等你!” 杨若兮心道:来了!面上却是恭顺的回道:“劳烦段嬷嬷久候,若兮这就去给太太请安。”也没按照惯例给段嬷嬷打赏,大太太身边的贴身嬷嬷哪里是她能轻易收买的。 出乎意料的是竟然在清风院门口碰见了吴采莲和飘絮、丹朱三人,这三人也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看来也是被嬷嬷强行唤醒的。 更意外的是,一大早的,穆清月和穆清风兄弟俩竟然都在牡丹院,正陪着大太太说着什么,杨若兮四处看了看,倒是没看到小段氏的身影,穆清月身边正得宠的苏氏也不见人影,今日难道只是清风院的大会师? “杨氏,你是看不上我这个婆婆吗?见了我竟敢连膝盖都不弯一下?”不过是一刻钟时间,大太太便迫不及待的发难了。 杨若兮古井般的眸中闪过一丝恼意,随即便猜到这是她故意为之,脑海里想了一遍休妻所需的七出之条,了然的勾起了嘴角:要开始玩了是吧!本小姐奉陪到底!rs 156 集体搬家 大太太的手段无非就是那么几样,杨若兮此时倒是有些庆幸她头脑简单了。 穆清风和穆清月兄弟俩就像是没看见支架母亲在这边无理取闹似的,正小声说着些什么,倒是吴采莲这些时日被正月和七月两位嬷嬷困在清风院,对外界的消息处于闭塞状态,只是知道杨若兮的兄弟四个全都过了会试,和二爷一样能参加两日后的殿试;见着大太太还像是在故意为难杨若兮就有些疑乎了?这大太太依仗的是什么? 吴采莲是个聪明女人,怀疑了自然就想找到答案,当下在杨若兮之后将所有的规矩做了齐整,然而却没得到预想当中的夸赞,反之,大太太和穆清风的神色还有些闪躲,她不禁更是怀疑在这些时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变化! 飘絮是个青楼出身,但最近风头正健,亭亭立在红枫、青柳这样长相普通的侍妾通房中便更形妍丽三分;大太太想着要进门的郡主,生怕这娇娇怯怯的反而惹得人家心生不快,眼神一动,伸手便拍身边的小几。 “妖妖娆娆的像什么样子?杨氏,你可是当家主母,这当人妾侍的穿一双红色鞋子该怎么处置,难道没人教过你么?” 飘絮压根没想到大太太连这么点小事都要扯着杨若兮来说事,主子让见机行事想办法令杨家小姐和离出府,可见他心思放了多重,要是在这之前就被找着借口受点什么责罚、或是干脆被小事变大事,直接弄个“不顺父母”休弃出府怎么办? 闻声“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眼睛也不看穆清风,更没去辩解脚上不过是一双粉色绣鞋;只是不住的认错:“奴婢错了,是奴婢错了,请太太责罚,请二爷、二奶奶责罚。” 昨夜她可是把穆清风侍候得好好的,这时候便在地上不住的磕头,而且她磕头之时根本不会像一般的女人那么眼泪鼻涕满脸看着就讨厌,在穆清风看来,此时微微带了泪水偶尔瞟一眼给给他的飘絮别有一番滋味,昨夜不就是在身下这么求的么?念及此,不禁轻轻咳了一声,“母亲,些许小事还是算了吧。” “二爷,这可不是小事儿,卑妾可都不敢着红呢?”吴采莲叉着腰,一副不胜久站的样子,示意穆清风让她先坐下再说。 穆清风蹙了眉头,猛地就想起飘絮说过的那句话,不过是站了片刻,吴氏就不耐烦了,的确有些恃宠而骄啊!也就当做没看见她的眼色,目光转向了别的地方。 杨若兮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吴采莲的祈求,穆清风的漠然;心里突然有所明悟,以往朦朦胧胧的地方豁然顿开!自己往昔真的是执念太重了,穆清风这样的人和前世的夏远在本质上是一样的! 夏远也许是爱她的,但那份爱太虚浮,抵不过对传宗接代、对孩子的执念,也抵不过年轻貌美女子的挑拨。穆清风呢,见一个爱一个,倒不如说他是爱他自己多些,只是想着荣华富贵,这样的男人怕是没有女人能够用情爱将他绑住的;吴采莲为他生儿育女又怎么样?转眼就被眼前的荣华引得什么都丢到了一边。 这样的一对男女,根本就不值得她在此浪费时间看他们遭受报应,穆清风的性格便是他们最好的报应!趁着没被洛千蝶这样身份尊贵的郡主放在眼里之时倒不如赶紧抽身! 不过正如她以前的打算,被休是万万不可行的,想要和离那也等拥有和离的本钱才行;如今兄弟有靠,手中有钱有房,也真的是时候了,只是不知道穆家的底限是什么?毕竟和离对男方来说名誉上便要受到不小的冲击,对于要参加殿试的穆清风来说怕是不愿意看到的吧。 穆清风发愁的也正是这点,殿试对他来说已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彩蝶郡主今日曾经透露,今上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朝政大事都是交给两位年长的皇子共同处理,这次殿试也交由两位皇子和内阁四位辅政大臣一同打理;穆清风所走的关系便是内阁袁大学士,昨儿又算是在逍遥王面前挂上了名号,这殿试还不是十拿九稳。 再则,听洛千蝶身边丫鬟紫燕的暗示,逍遥王是知道了他的存在,只是笑称出身还不够,等待殿试之后再说也罢!不说还好,一说穆清风心里更是火热难耐。出身不够?出身不够难道逍遥王不会为女儿考虑搏上一搏吗?殿试能弄个进士及第,博个一甲出身,身份总是不差了吧。 然若是一甲出身,那他便归于“富贵”当中,坐实了“七出三不去中”的第三不去,那还怎么迎娶彩蝶郡主?那不是找抽吗? 这厢名存实亡的夫妻俩各自算计,那厢大太太没等到杨若兮跳进坑里反而等到了穆清风的求情,气瞬时就不顺了,吴采莲正好便撞在了枪口上,一句话刚完便被大太太狠狠瞪了一眼: “你又算什么身份,这儿是你说话的地方吗?”转头又剐了一眼地上的飘絮,“还在嚎什么丧,赶紧起来站到一边去。” “不知太太让我们二房的人过来有什么吩咐?”杨若兮见着飘絮起身恭顺得站到了旁边,微微敛了思绪上前一步问道,心下已是打定主意待会儿就去找杨慎几个商量写和离书的事情。 “嗯,是这样的。清风殿试之后必然还有一番作为,那清风院我要好好修葺一番,你们几个都搬到松院暂时先住着吧。”此话一出最惊讶莫名的便是吴采莲无疑,杨若兮只是微微蹙眉便想到了“腾地方”这个词上去,看来这娘俩也真的是迫不及待了,难道他们真的就这么十拿九稳? 这倒不是信心什么的在作祟,而是大太太将她骨子里那份自以为是也言传身教到了子女的身上,其中穆清风和穆玉娘最是相同;两人不但自以为是,还凡是都会将它最大的理想化。 见着几人怔楞,穆清风自得的一笑:“母亲,还是将丹朱和飘絮暂时留在清风院侍候着吧。”若是男子二十来岁了身边没人侍候也说不过去,那两个颜色都不错,身份又低,就算郡主知道了也说不了什么话去。 “既然都要搬,不知道飞儿是不是也一道搬到松院去。”杨若兮单是听名字也知道这个“松院”和原本的“柏院”指不定有异曲同工之效,那么偏远的地方,她又是死了继续待下去心思的人,带个孩子在院里算什么事儿,倒不如赶紧丢出去的好。 “二奶奶说得是!太太,二爷,松院那边条件简陋,卑妾这样的身份住着倒是没什么,只是怕委屈了飞儿和肚里的小少爷。”吴采莲扶着凸出的肚子,力持稳定的说道,眼珠儿倒是转得飞快,打了主意让身边的兰香空下来问问长生,也不知道二爷春闱后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怎么看都不像是想要把她扶正的预兆! “飞儿不会委屈,有我这个祖母护着能有什么!”大太太嗤道:“飞儿待会儿就搬到牡丹院吧,午后他八叔回院子正好能带着他玩儿会儿,也热闹。”至于吴采莲肚子里的,她相信有正月和七月两位嬷嬷在,定然能安然下地的,到时候一同抱到身边来,左右有丫鬟婆子侍候着也不用她精心,有什么打紧? 吴采莲这下是真的慌了,“太太,松院和牡丹院相隔太远,请安不便大不了多走几步;可上次卑妾姐姐不是说想要找时间想见见飞儿的吗?到时候一来一去要花不少的诗句……” “你姐姐是个什么身份?不过是一个妾侍,想要见咱们府上的少爷难道就巴巴的送去让她见么?还有没有规矩的。”穆清风再一次毫不犹豫的将吴采莲的要求给驳了回去,回头看无欲无求的飘絮,那眼神分明就是满意。 “二爷……”吴采莲懵了,眼泪在眼眶里汇聚成河,顺着脸颊滚滚落下。 殊不知,男人一旦爱着,哪怕那女子放个屁也是香的;男人若是不爱了,说破天也会觉着那女子面目可憎!见了好些次飘絮泫然欲泣的风华,再来看因为怀孕月份增多而圆起来的脸孔就觉得怎么看怎么难看。其实也不怪吴采莲现在丑了些,实在是老太太派来的两位嬷嬷太过于严格,根本不准往脸上上妆,怎么遮得住暗沉脸色上的大小斑点? 杨若兮冷眼旁观,业已像个无关的外人,根本就没有最初那种解气的心态,可见是最近和杨思睿几人相处得多了,分了很大一部分心思在了见过的没见过的这些亲人身上,执念倒是不知什么时候慢慢淡化了,这才有了今日的顿悟。 穆清风也顿悟了,顿悟原来飘絮说得都是真的,这女人啊,爱的是什么一看就知道!原本还以为这吴氏是个好的,想着她父亲一路升迁、她为自己添了庶长子也就多宠了一些;处处构陷杨若兮是他默许的倒也罢了,这来了京城还处处想要拔尖便不怎么样了。 “吴氏,你就在松院好好养胎吧!穆府不会亏待谁的。”一句话,吴采莲也看出了他的寡情,她了解穆清风,断然不会因为一个飘絮,肯定有其她的女人!吴采莲眼中异彩连闪:比起外面不知深浅的女人,她宁愿二奶奶是懦弱好拿捏的杨若兮。rs 157 老将出马 吴采莲满心的疑惑尽皆化作了愤怒! 原来,原来穆家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郡主!郡主能看上目光短浅、自以为是的穆清风? 如果有人告诉她说郡主看上了龙章凤姿仙人般的穆子墨她都不会像现在这么惊讶和愤怒。 “刘妈妈,你确定彩蝶郡主私会的是二爷而不是三爷?”吴采莲控制不住狠狠捏住手中锦帕,感觉腹中一阵阵的抽痛。 “小姐,你怎么了?别吓妈妈啊……”刘妈妈见着她狰狞的模样不禁心里发急;扑上前不住的帮她抚着微凸的小腹;“都是奴婢不好,不该拿这些事情让你烦心。” 吴采莲深深呼吸了几口,终于压下了腹中的急痛,摆了摆手,让刘妈妈退到了一边“妈妈重新将那人打听到的消息说一遍。”说到“那人”之际,吴采莲的脸色很复杂。 刘妈妈在听到“那人”之时,脸色很尴尬,不过涉及到自家的荣华富贵,还是趁着起身打量屋外境况之际整了整思绪,回身后已是满脸的平静:“前日春闱放榜,二爷在集雅楼出尽了风头;不但送出去的礼物让果敢王府世子另眼相看,亲口作了三首诗更是脍炙人口让人称道,也让爱慕才子的彩蝶郡主上了心。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不是买通了二爷身边的长生么?才知道二爷不在府内备战殿试,原来是和彩蝶郡主约在集雅楼谈诗论文去了!” “谈诗论文?他穆清风有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也不怕被人家才名远扬的彩蝶郡主呸一脸的口水!”吴采莲是不信穆清风真的有那份才华能打动彩蝶郡主,觉得是刘妈**嘴里那人有些言过其实了。想了想,觉得心里犯堵,从手上褪下了一只鎏金镯子“妈妈把这个拿给那人,让他以后精心点,别往消息上面添油加醋。” 刘妈妈满脸惶恐,急急跪到了吴采莲身前,并不敢去接那镯子“小姐别寒碜奴婢了!奴婢那不成器的儿子给您办点事情天经地义。虽然他是不成器了点,但奴婢还是知道他不敢在这些正事上面作假的。” 其实吧,刘妈妈本来没想和吴采莲说得这么详细,无奈吴采莲这不信的模样由不得她继续隐瞒,当下埋头继续说道:“二爷这几日作的诗早就传遍京城了,春闱放榜那日的且不说,昨日为彩蝶郡主作的三首诗听说让郡主当时便说了二爷诗才乃是顺和朝一绝!” “他作了什么诗值得被如此夸赞?”吴采莲懵了,难道穆清风进了京城便换了脑子不成。 若是杨若兮在此肯定会知道,因为穆清风昨日窃的正是她抄了中华历史上最杰出诗人李白的三首清平调,那首“云想衣裳huā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最是其中翘楚,若是女人被如此夸赞还不动心那可就怪了! 刘妈妈不懂诗词,吴采莲倒是问不出来什么,但吴采莲却是知道,若是再不做点什么,这穆家二奶奶的位置不但和她没缘,这锦衣玉食怕也是会离她远去;沉吟片刻,再抬头之际已是成竹在胸“妈妈待会儿想办法出府通知我姐姐来府里一趟,或是让她给我下个帖子!我倒是想知道,若逍遥王府知道穆清风一个妻妾成群的人还妄想金枝玉叶,还会不会这么抬举他!让那人去一趟松洲军营,想办法通知我爹爹回京,让他以亲家的身份给老爷写一封亲笔书信。” 有道是隔墙有耳,吴采莲自以为和刘妈**密谈无人得知,可偏偏被正端了补品前来的正月嬷嬷听个正着。都是府里的老人精了,不用过多的思量便已分辨出其中的利害关系,惊疑之下找了七月嬷嬷一番吩咐之后急急往荣恩院赶去。 正月嬷嬷有老太太“懿旨”在身,不管走到哪都是一路绿灯,赶到荣恩院并未huā费她太多功夫。 老太太自打发现自己的想法跟不上儿孙的念头后也就歇了理事的心思,一心一意在荣恩院里的佛堂潜心向佛,正月嬷嬷回禀有急事让她做主之时她也是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吴采莲肚里的孩子有个什么好歹;可听了正月嬷嬷将前因后果一说后,反倒是松了一口气。一直候在一边的阮嬷嬷和她心意相通,不用她吩咐,立马唤了黄鹂和画眉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遍。 正月嬷嬷这才舒出一口长气。 “正月,你这次做得很好。”老太太拨弄着手中的翡翠佛珠,微微叹了一口气:“清风这孩子就是心大!” “是二爷上进。”正月嬷嬷自然不敢接她的话,微微蹲了身子告辞道:“奴婢回去之后会更加尽心侍候吴姨娘的。” 老太太点了点头“老大家的不是让清风院里的都搬到松院去吗?你和七月年纪大些,处事经验丰富些,万事多担待着点。”待正月嬷嬷应下之后,老太太拨弄佛珠的手微微顿了一顿,眼神闪过一丝茫然;“小阮,你陪着正月去一趟清风院,让杨氏来一趟,我有些话想问问她。” 阮嬷嬷见到杨若兮之时,她正招呼着亲妈妈和翡翠、玛瑙两个丫鬟收拾房里的衣服首饰,东西虽然不多,可她不想在清风院留下一丝痕迹;听得说老太太有请,杨若兮已是心知肚明会面对什么问题。 但她确实不知道看似睿智的老太太会提出个这么天真弱智的解决办法! 想不想杨家恢复以往的荣光? 杨若兮虽然不至于想杨家怎么怎么叱咤风云,但至少不愿意天南地北各自一方活得这么憋屈,自然回答了一个“想”字! 这个“想”字一出口,老太太便是一番入情入理的分析,只是这番分析让杨若兮差点控制不住失笑出声! 老太太一大堆话概括成简单点可以这么说:穆清风能被彩蝶郡主青睐那是穆家祖上积德,她杨若兮入门三年一事无成,在这节骨眼上若是自愿贬为贵妾便是最好的选择。这样一来,杨家四兄弟也能跟着沾点光,说不定殿试之后还能得个好差事,若干年之后说不定就能恢复以往的荣光。 老太太见杨若兮不语,还以为她是没了什么主意,兀自又补充道:“要是这次若兮你识大体照老身的吩咐去做,老身可以为你做主,让清风每月至少在你屋里歇上三五天,因着你的名姓是上了族谱,以后你生养的孩子虽说不是清风嫡子,但也会比一般的庶子受器重……。” “老太太,恕若兮无理,反问你一句。”杨若兮没等老太太将偌大的“肉饼”画完便无理的打断了她;“若是这样的事情落在老太太您的身上,您又会如何自处?” 老太太一愣,对上杨若兮染上怒意的幽深眸子,下意识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杨若兮眉毛上挑:“和离!若兮三年前就已经和穆二爷和离,但穆家老太太念着同宗之谊、可怜若兮无家可归,便收留了若兮在府上暂住!” “不可能!”老太太猛地坐直身体“杨若兮,让你来我院里私下和你好好说你别不领情;难道你非要落得个被休出府才满意么?” “被休,敢问老太太若兮是犯了‘七出’中的哪一条?”杨若兮可早就研究过,想要休妻,理由你总要给足啊!在株洲倒是有挺多的机会让穆家人下手,只是那时候穆家也没有什么非要休妻的理由。 老太太几度张口又是说不出来,杨若兮因为胆小甚微,倒是真的找不出她“七出”中到底犯了哪一条,如今看她的样子也有了防备,有些阴私的手段怕是用不出来。 “如果老太太没有其他事情若兮先告辞了!”杨若兮知道必须给这老太太一个缓冲的时间,也给她和穆元阳、穆清风商量的时间。不过她也提了十二万分小心,在株洲吴采莲和大太太能计划捉她的错处,在京城也未尝不可。 “你也可以自请下堂!”老太太见杨若兮一副不多说的样子,沉下脸说出了她的底限。 “若兮何错之有需要自请下堂?”杨若兮不怕耗,若是她没猜错的话,穆清风急着清出清风院指不定中间有什么猫腻,八成是洛彩蝶想要来踩踩点之类的;相信穆元阳和穆清风会比她还要着急! 出了荣恩院,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说出了“和离”二字心情一片舒畅,就像是弥补了前世没机会对夏远说出“离婚”的遗憾似的,希望一切顺利吧。 回到清风院后秦妈妈和翡翠已经打包完毕,两人正凑在一起说着什么,见了杨若兮带着玛瑙归来也顾不上询问荣恩院发生了什么,秦妈妈便迫不及待的笑道:“小姐,好消息啊!” “什么好消息你们两人眉开眼笑的?”杨若兮的嘴角也跟着微微扬起。 “第一个:今儿穆府四太太和五太太带着家眷已经过了绵州,晚间便会到京城,太太必定忙得不可开交!” 看来秦妈妈是被今早大太太为难杨若兮的行为给吓坏了,听说大太太要忙得顾不上杨若兮竟然这么高兴!(未完待续 158 不能和离 不管怎么说,听到大太太分身乏术的消息也真的足够让人长松一口气的,她那点技俩虽然低劣,但却是很折腾人。不过,刚才不是说“第一”吗?杨若兮挑挑眉,等着秦妈妈说第二件。 “刚才正房那边闹得厉害,说是姓吴的衣服里发现了什么东西,两个老嬷嬷很是发作了一通,说是为了二爷子嗣为重,搬到松院西厢房之后便闭门不出!”这事情是翡翠出去听来的,在秦妈**示意下她说了出来。 “闭门不出?”杨若兮不怎么听懂这话意味着什么? “也就是说姓吴的和她房里的丫鬟婆子去了西厢房之后等于是坐牢,什么东西都有专人检查之后送到,他们中没人能够出门,也不能往外送什么东西。” “这么苛刻?”杨若兮咂舌,更坚定了以后无论如何也不会卷进这些大家族当中去,想要抽身可不一定有这次这样的机缘了。喟叹之余赶紧带了秦妈妈三人往松院进发,左右那边离原来的柏院不远,正合她意。 再说大太太的牡丹院,段皓庭正将一件件金贵的礼物往大太太身前送,乐得大太太笑得眉不见眼,不住的客气道:“昨儿你进府就送了不少的东西,怎么出去转一圈,今儿进门又带了这么多来。” “姑妈,侄儿在京城可就只有您和表弟、表妹这一门亲戚,要是再不勤快点联系,回家后爷爷不拿大耳光抽我才怪。再说了,侄儿这次也不是来一趟就走,侄儿在城外买了处庄子还在修葺当中,老是住在客栈又觉着没人味儿,这不,来您府上叨扰两天。”段皓庭笑着又将一个小箱子推到了大太太身前“这可是住客栈也要付的饭钱和宿钱,姑妈若是不要,侄儿立马就带着箱子重新去客栈去。” 箱子盖子揭开,大太太和穆清月兄妹几个立时被闪耀的金光晃huā了眼睛。 “这……”大太太估摸着一箱子金元宝起码得有二百两,住最好的客栈吃最好的席面不得用上小半年!有心想要推开,又想到为了穆清风殿试的事情才huā出去差不多两万两银子,可算是伤筋动骨了,这一箱金元宝兑成银子也算是找补回来了一部分。 穆清风也是知道为了他掏了家中老底儿,虽然大哥大嫂面上不说什么,保不准心里怎么怨恨呢,当下豪气的为这箱金子做了主:“母亲暂且收下表哥一番情义,日后我自当好好报答。” 段皓庭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不屑,摸摸下巴呵呵一笑:“那以后可就要仰仗咱们的‘诗仙’清风公子了!” 穆清风故作客气的拱了拱手:“表哥也来笑话小弟,区区几首诗哪里就称得上‘诗仙’了!”面上却是纯然的得意。 “表弟,我可是听说明儿府上可是有贵客登门给你壮行哦!”段皓庭继续摸着下巴,露出一副羡慕市侩的嘴脸“不知道表哥有没有荣幸列得一席?” 穆清风了然的笑了笑:“表哥既然住在府中,自然算是半个主人,哪里说什么荣幸不荣幸?不过啊,表哥的消息倒是灵通得紧。” “清风,后日就是殿试了,你还招待什么客人啊?”穆清月前日借着穆清风的东风在果敢王世子等人面前露了脸,回府后很是认真的在书房做了一天的功课,今日又是一早被挖到牡丹院看了大太太发威,哪里知道昨日穆清风会晤佳人之余又流传出了几首经典诗作,还赢来了“诗仙”的赞誉。 “大哥,如今圣上基本不理事,殿试肯定是交给两位皇子和内阁四位大人共同协理,父亲和母亲都帮我打点好了!再说了,你知道明日来的都是谁?云涯云公子,逍遥王府两位郡主一位世子,袁大学士府上两位公子,还有威武侯家小侯爷胡公子,威武伯爵府上四公子,哦,还有宣武伯爵府上两位公子,其中一个还是咱们未来妹夫楚羽涵,另外的便是国子监王通王教授带着几个学生。” 这一通念下来,穆清月已是瞠目结舌“这些人……要到我们府上来?”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穆府一门可是两位四品大臣,难道还不足以让这些世家公子登门玩上一日么?”穆清风见自家大哥那吃惊的样子略略有些不快。 段皓庭见他面色郁郁,适时又捧了他一句:“人家登门可不是为着咱们府上两位穆大人,为兄可是听闻彩蝶郡主很是青睐表弟的诗才啊!” 穆清月听了这句之后眉头没舒开,反而皱的更紧“清风,难道刚才母亲说的都是真的?” 敢情杨若兮等人散了之后大太太喋喋不休的唠叨了半天穆清风有能耐都被穆清月认为是吹牛! 大太太正在边上抱着银钱箱子盘算藏在哪才不会被晚上到家的四弟妹、五弟妹给扒拉出来,闻言很是生气:“清月,人家彩蝶郡主的确是看上咱们家清风了,你看人家不都来家里拜见我和你父亲了吗?” “可……可清风有妻子的啊?”穆清月感觉脑袋有些不够用了,前日穆清风在集雅楼大放异彩难不成就是在对人家郡主献殷勤? “若是杨氏那丧门星自愿降妻为妾也就算了,否则随便找个理由也能休了她出府!”大太太满不在乎的叱道。 这次,没等穆清月反驳,段皓庭便问了:“姑妈,你们说话也没避着我,我也就不拿自己当外人;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刚才他出言奉承了穆清风,正让娘俩都有些飘飘然,大太太也便大方的点了头:“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自然畅所欲言。” 段皓庭又习惯性的摸了摸下巴,脸上满是坦诚:“姑妈虽然说得容易,可人家杨氏难道就是木头任咱们施为?昨儿我去清风院找清风之时正好遇上了子墨表弟,同他一起去了和穆府不过是一墙之隔的杨府,这才知道杨府这次可是一门四进士;就算是殿试失利那也不容小觑!那边的人看着也知书达理的,要是闹将起来huā几个银子摆平不打紧,就怕被逍遥王府的人听去了多增事端啊!” 穆清风发热的头脑也冷静了下来:“表哥说得极是!杨氏那人软弱胆小倒是好应付,杨家那几个应该不是什么善茬,别到时候被缠上就扔不掉,那才叫恶心呢!” 段皓庭心说缠上你才怪,面上却仍然是一副为穆清风禅精竭虑的关心样儿:“表哥也是怕你因小失大啊!” “这可怎么办?”大太太只喜欢别人为她营造一个理想的幻象,可不擅长解决问题,听着这么一分析又觉得心里发慌。 “要不,早些找杨氏问清楚她都开了什么条件,咱们也好早作准备。”段皓庭试探着建议道。 “为何还要问那个丧门星,她有什么资格开条件!”大太太听着这意思要给杨若兮服软,当下就不干了。 门口处在大太太话音刚落之时便传来了一声威严的喝问:“人家没资格吗?人家背后现在可是有四个贡士兄弟!” 穆元阳正在前院忙着整理株洲的一些公文准备上交,先是被老太太急急派人唤去说了一通话,福至心灵后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才又连忙赶往牡丹院,正巧便听见了段皓庭和大太太最后那段对话。 “见过姑父!”段皓庭忙起身行礼。 “不用多礼。”穆元阳随意摆了摆手,说实话,哪怕他吃穿用度大多数来自段家,他也是不怎么看得上段家的铜臭味;但这次段皓庭说的话倒是和老太太的提醒说到了一处,让他有些惊讶。 “也不用去问杨氏了,她想要和离!”穆元阳一屁股坐到了大太太让出来的首位,盯着穆清风说出了这句。 “和离!她想的倒是美!没门!害得咱们穆家三年窝在株洲那偏远的地方难道就这么算了?现在还想害得咱们清风名誉受损?说什么也不行!”大太太气的直接跳了起来,连装金子的箱子都不顾了。 顺和朝休妻的大有人在,义绝也偶尔出来一个,和离的却是鲜有听说;就连女子自请下堂的也比和离的要多。为什么?这顺和朝是个不折不扣的男权主义社会,一旦男的同意和离,那就等于承认他有错在身!有错是一回事,可自己承认有错那就又是别的一番说道了,也难怪大太太这么生气。 “父亲,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和离!”穆清风也生气,恨不得现在就找到杨若兮兜头给她两个耳光,她还长胆子了?和离也说得出来! “可也不能休妻!”穆元阳揉着眉心,觉得头疼不已。 “姑父、表弟!郡主之事是个机遇、也是个赌局!得看怎么做赢面大。”段皓庭这比喻虽说让穆元阳皱眉,但不得不承认这样说很在理。 “要想赢面大最好是能息事宁人,这事情还真的不好办!”穆清月也帮着父亲和弟弟发愁。(未完待续 159 合理理由 穆元阳不得不考虑起杨若兮所说的那个建议来,一时皱眉不语。 段皓庭本想建言让穆清风和离,又深知这家人迁怒人的功力,要是说得多了万一不成事反而坏事,倒不如再想想怎么有个稳妥法子。 “要不,咱们先瞒着这事儿,等殿试结果出来之后再说!”穆清月弱弱的建议道,他最擅长的便是个“拖”字诀。说来他才是运气不好的那个,早知道也晚上几年考这个进士,说不定没皇帝监考他也不用落个同进士出身了!再看穆清风,倒是因祸得福,不过这“福”暂时有些麻烦罢了。 穆清风恨恨跺脚:“怕暂时只能这样!” “那这几日多派人守着松院,别让杨氏出门,府里的下人清理一遍,稳妥的留下,有那嘴碎的赶紧发卖了。”穆元阳想了想,郑重的对大太太交代道:“正好今晚老四和老五的家眷进府,借着这时节,改换的下人全都给换了吧。” “三年前清风和杨氏成亲那天杨家出事,之后才三天咱们就动身去了株洲,此次回京也略显仓促,除了开国侯府一家,还没人知道清风和杨氏的详细情形。这样,清风你立刻备厚礼去一趟开国侯府,那家人一向简在帝心,但也是独善其身、明事理的,你不用遮掩什么,直接就说杨氏和你是早没了关系的,在咱们府上不过是看在老太太同种的份上多加照顾,日后杨家几兄弟有出息之后再看杨氏怎么选择。” 说到底,杨若兮的提议倒是给了穆元阳提示,只是他还没想好是用“休”,还是对杨若兮妥协用“和离”的。 “还是父亲想得周到。”穆清风听罢也不由回忆了一遍进京之后的事情,不禁很是庆幸在集雅楼上杨若兮不但没坐在他身边,反而去了姚若雪身边坐了许久,这样一来,真的除了开国侯府之外几乎没人知道杨若兮还是穆府的正经二奶奶,届时自己不承认,看谁能说出huā儿来! 就这么着,整个穆府上上下下全都动了起来,不少人在这个时节被打发到了庄子上、或是被发卖出府,大多数人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柳姨太太在晚间才清楚此事,不过已是没办法进入松院报信,只得让穆子墨借着府里太杂乱影响念书的借口又去了一趟杨府。 杨若兮乐得清静,干脆趁着这时节大发了秦妈妈等人各自忙活,她则进了珠宝店倒腾起了刀鞘,那日姚若雪便提了这事儿,不过她估摸着要被大太太刁难也就推到了十日后。没想到府大事儿多,还有一个多月才是老太太的寿辰,这庶出的四老爷穆林、五老爷穆肖就将家眷给使唤回了京城,大太太为了不让二太太一人独大,自然要横插一杠子,当然便宜了她。 这府里,乱得正是时候! 一日一夜很快便过去了,想着明日便是殿试的日子,虽然有玉瑾然提醒在先,但她想着大太太和穆清风那么笃定还是觉着心里发慌,搞不清楚莫名其妙的禁足是怎么来的,只好让秦妈妈出去问问什么时候才是出去的时间。 秦妈妈转了一圈后带着满脸的怒色又回来了:“小姐,奴婢就知道莫名其妙让咱们来松院这么简单!说什么四太太、五太太不好相与让咱们不用请安,屁话!” 杨若兮很好奇,什么事情让昨天都还喜上眉梢的秦妈妈今日就这么愤慨? “你道怎么封了松院,原来今日府里有贵客到访!听说京城八雅带着京里一帮吟诗弄文的好手来府里给穆二爷壮行来了!不让咱们出去,凭什么不让咱们出去!”话是这么说,可松院门口驻扎了四个身强体壮的小厮,说是“保护”松院安全,以免吴姨娘那边再出现之前的纰漏!秦妈妈越想越生气,端了翡翠刚刚给杨若兮沏上的铁观音就是一口灌下去,就差没烫的跳脚。 杨若兮的精神顿时好了,这意思?洛千蝶来了!她这么容易被钓上? 杨若兮这是高估了洛千蝶的情商!这妮子本来就属于大胆奔放型,照现代的话来说那就是“潮”;敢于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情,敢于说别人不敢说的话。人家闺阁女子生怕见了外男坏了名誉,她则满不在乎,不但开了集雅楼呼朋唤友,遇上谁诗文好的更是会在集雅楼设上茶座尽情畅谈。 穆清风绝对不是她第一位私下邀约的男子,但却是最能打动她的那个男子!长相出类拔萃,文采更是非凡,不管是景物、人物的诗作总是能信手拈来,夸赞她美貌的那三首诗更是彻底的让她动了心。 当然,穆家毕竟在京城生活了这么多年,当初穆清风和杨家结亲一事也是闹得沸沸扬扬,稍微一查,洛千蝶也是知道了穆清风已经娶妻一事,只是她不确定在集雅楼见到的女子中有没有穆清风的妻子。她身边的一堆丫鬟则七嘴八舌的什么意见都有,讨论到了最后,竟然都建议她亲自去一趟穆府,再好好探一探穆清风的深浅;这才有了“壮行酒”这个名头的由来。 老规矩,洛千蝶、洛舞蝶、谢白芷、卢芳菲组成一个小团体单独坐了一桌,另外一群男人都被穆家几个年轻人迎着往另一边huā园去了。 谢白芷因为艾敬轩的缺席兴趣缺缺,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不时盯着huā儿长吁短叹,惹得爽朗的卢芳菲直接拽了她就往另一边huā园走:“我就说分什么男女席位,大家坐到一块儿才热闹嘛,有什么好的男儿也好让咱们白芷妹妹好好挑上一挑。” 这句话虽说也是正中洛千蝶下怀,但她就是看不惯卢芳菲凡事比她先一步,转头对洛舞蝶酸酸的说道:“姐姐,听芳菲这意思她倒是挑好了啊!” 卢芳菲也不小家子气,落落大方的承认了:“看上了又怎么样?这穆家我愿意来全都是因为穆子墨!你呢?巴巴的赶来为了谁?该不会是那成了亲的穆清风穆二少爷吧。” 洛千蝶没料到卢芳菲会这么直白,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的难看死了,唯有干巴巴的坚持她一向的论调:“成了亲又怎样?我洛千蝶自诩不比谁差!穆清风出口成章、七步成诗,乃是难得的大才,这样优秀的男人成了亲有什么好奇怪的,只要我喜欢、我看上了,让他休妻娶我有什么难的!” 洛千蝶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笃定,傲气的模样像是已经心想事成似的;头顶那华美孔雀发簪口中衔的珠串随着她说话之际微微摇摆,晃huā了卢芳菲的眼睛;虽是将门虎女,卢家却是一直标榜清贫,她的一身向来简朴,前日见了玉瑾然送给洛舞蝶的那些首饰后她回家又是撒娇又是置气的也没要到几百两银子添妆;今日洛千蝶的头上却是出现一样羡煞旁人的精致首饰。这更让卢芳菲心下涌起浓浓的不甘。 见着卢芳菲不说话,只拿又是嫉妒又是羡慕的目光盯着自己头顶,洛千蝶更是得意了,故意伸手抚了抚头上发簪“哎呀,这只凤凰发簪应该不会犯忌讳吧?穆二公子特地找匠人打制的这支凤凰簪子,来穆府要是不戴岂不可惜。” “哼哼,你就不怕待会儿看到人家穆二夫人头上簪一支比你这支好得多的。”卢芳菲咬着唇有些慌不择言,被指派来侍候的福婶子此时恨不得把头埋在一边的huā丛中,这几位小姐聊的话题太惊人,她一时消化不了啊!可惜,她站的地方虽然不是正中间,但好歹也算是比一般的二等丫鬟在前,看上去也像是在府里侍候的老人,自然就被洛千蝶抓了包:“你……,就是你!去把穆家二奶奶给我们叫来,有客人在,她这个主人不出来像什么话!还有,让她穿戴上她最好的首饰,打扮得漂亮点。” 福婶子在来之前自然便有穆元阳的精心吩咐,此时被叫到了倒也不慌不忙,蹲身行礼后回道:“不是奴婢不给几位贵人唤人,实在是府里的二奶奶位置还空着呢,若是有,自然不会委屈了各位要我一个奴婢侍候着。” “不可能!我可是知道你们家的二奶奶是以前杨大儒的孙女。”卢芳菲大声叫了一声,就为了各自心仪的男人,一直暗中别苗头的两个女人有了就像是有了决战的舞台,互相拆台绝对不遗余力。 “既然说到杨家小姐,想必几位贵人也是知道杨家小姐在和二爷成亲当日便遭遇了破家大变,之后性情大变,在去株洲后不久便自请下堂,由二爷出具了休书一份;后来老太太感念同族之情,看她无依无靠,也不放心她只身寻亲,便留她在府中算是位客人;自然也不方便出来拜见几位贵人小姐。”这段话现在是除了松院人人皆知的。 当然,这也是穆元阳笃定不管旁人再怎么怀疑也定然不会要求见一见休书!至于之后?殿试后要是杨家兄弟四人都不怎么样,还不是穆家说什么便是什么?(未完待续 160 上书房内 就在穆家歌舞升平,宾主尽欢之时,在京城正中最高贵的地方却是有一群人烦恼不已,其中便有几位和今日穆府最尊贵的客人息息相关。 为着即将到来的殿试,大皇子、二皇子,连同四位内阁辅政大臣在内书房整整商议了两天。考试的地点定在了皇宫二门处的一处太极殿,太极殿平日作为接待他国宾客的地点占地极广,上有雕龙画凤的亭台可以作为到时候两位皇子和内阁大臣监考之地,下有约合两亩宽的空地,正好可以安排一百名贡士就坐。 大皇子游傲瘦高个儿,神情有些阴沉,眼睛呈微微的三角形,一看就属于心思狡诈阴险之人,手中无意识的在桌上一摞名帖间挑来挑去,也不见他挑出一点花来。 袁盛作为一个没有世家背景的小吏历经新宋两朝,在顺和二十年杨家老大人获罪后一跃替补进了内阁,其中大皇子功不可没,所以说他作为大皇子的支持者坚定不移;见着大皇子焦躁的模样心里也是知道他在生气,生气开国侯和果敢王的不识抬举。 这儿的内阁不是中华历史上起源明朝的那个“内阁”,但职责却是差不多的,袁盛作为内阁大学士在内阁并非一言堂,这内阁还有两位异姓王爷果敢王展望、逍遥王洛雅,一位世袭侯爷开国侯艾涛共同组成。 内阁作为皇上“秘书处”,作用和权限可想而知!在皇上生病后,大皇子游傲和二皇子游俊共同打理国事,殿试挑选人才可算是一件大事,两位皇子都想借机多挖掘点人才在自己麾下,以便壮大日后争权斗利的队伍。 可内阁四人的站队一直很微妙,袁盛支持大皇子,逍遥王支持二皇子,果敢王和开国侯两人一直在装糊涂、不偏不倚不知道他们心里都偏向谁。 这不,眼看着明日便是殿试了,六人便齐聚这内书房准备决断明日殿试的座位。大皇子刚刚提出了“抽签”之法,逍遥王立马便否定了这个建议,还提出让两位皇子分别决定五十人的座位便好。 开国侯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对眼前几人的争论视而不见,他可是知道,不管此事这几人争成什么模样,最后都轮不到他们做主。 “展王爷、艾侯爷,您二位又是什么想法?”二皇子游俊长得也是风度翩翩,周身上下的气度也是不凡,只是眉梢微吊,眼中不时闪过一丝狠戾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 “咳咳……”展望双眼无神,眼下发青,像是永远也睡不醒的模样,在场诸人倒是知道,他这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任谁府上有一妻十八妾、通房无数,怕都会像这位展王爷一样虚弱;年逾四十的他看上去还不如五十多岁的袁盛康健。 迷惘的看了殿内几人一圈,展望才像是慢半拍似的问道:“刚才你们说了啥?” “嗯……”开国侯忙转头看向上书房门口,堪堪忍住差点绷不住的爆笑。 能待在这儿的又岂会是庸才,虽说果敢王治家的功力让人扼腕,可他的心思手段远不是现在表现出来庸碌,这不过是他躲事儿的一种手法罢了。 游俊一下子变黑了脸,无奈内阁就四位大臣,和大哥一人分了一个,还有两位即使一时不能收归一心,但也万万不能得罪,只得咬紧了后槽牙,重重的将兄弟俩争论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这个,循旧例便好。”展望见推不过去,只好敷衍着说到了旧例,兄弟俩再次黑了脸。 昔年的殿试都是在皇上平日上朝的天极殿外,点一甲之时皇上会亲自在天极殿召见头三名,之后便是二甲、三甲;可今年这届皇上不是卧病在床吗,国事都交到了兄弟二人手上,这殿试自然也该是兄弟二人做主;这老糊涂的果敢王弄个“循旧例”出来,到哪里去寻? “咦?这两个人是哪家子弟,竟然劳动了洛王爷亲自送了名帖。”正翻着名帖的大皇子眼前一亮,手里拎着的红色金边名帖上赫然写着:京城:穆清风,角落盖着逍遥王本人的私章。 能劳动内阁之人亲自送名帖的自然是他们看好之人或是沾亲带故,这姓“穆”的在京城名不见经传,竟然能劳动逍遥王亲自送名帖,可见慎重之至;逍遥王的面上倒是没有欣赏什么的,反而有一些尴尬,“这个……,你们也知道家中小女顽劣,这两位正是她在集雅楼结识的诗友,见着这两位年轻俊彦诗才不凡,小女便动了惜才之心,生怕在殿试当中被埋没,求到了本王这里,自然要照拂一二。” 这些事情只要稍微一查便会一清二楚,逍遥王也没打算隐瞒,不过也没有将话说死。 袁盛听后隐晦的和大皇子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哦了一声道:“能蒙王爷不惜徇私照拂的后辈定然不凡,‘穆清风’,这个名字倒是有些熟悉,可是作了《咏柳》、《春日宴》、《早春》的那位?” “徇私”一词就有些严重了,逍遥王可不敢应承,忙转移了话题道:“这次可不止我动了爱才之心,艾侯爷也是一片拳拳爱才之心可歌可泣!” 不用他详细解释,大皇子已是翻出了盖上了开国侯私章的四本名帖:“杨慎、杨鸿雁、杨鸿书、杨思睿!一溜儿的‘杨’姓,还真是……熟悉!” 如何能不熟,杨家老太爷可是两位皇子的启蒙老师,说来三年前杨老太爷被贬和两位皇子倒是有些不清不楚的干系,也难怪两位皇子的脸色同时变得有些精彩。 “不怪二位殿下觉着熟悉,这四人说来本还是您二位的子侄辈,他们的父亲您二位指定认识!杨逸成、杨逸威、杨逸杰便是这四个孩子的父亲。”开国侯抚着下颌花白的胡须,不动声色的打量两位皇子的脸色,还好没发现有什么斩草除根的迹象。 “原来是杨太傅的孙子,难怪能够一门四贡士,要是殿试这关之后岂不是有一门四进士的可能?”察觉到了开国侯的探究,大皇子首先释然一笑,先不说死去的杨老太爷怎样,他教导出来的子孙自然不差,说实话杨家几兄弟被贬,他还是有几分遗憾的,听说这四人也来参考,心下有些动了惜才之心。 二皇子也不甘示弱的惋惜叹道:“杨老太爷真是太过刚强了,父皇只是免了他老人家的职位,让他回府养老而已,却不曾想……” “当年老太爷也是七十高龄,知天命之年,只能说老人家风光大半辈子乍然跌落尘埃想不过罢了。”袁盛就是顶了老太爷的缺,却是不想听到两位皇子这样的言论。 “不说旁的,咱们还是继续商量正事的好!”逍遥王只要转移了他“徇私”的话题便罢,也没想将话题扯到天边去。 接着,两位皇子和他们各自的支持者就这座位的安排、考题的数量,以及到时候召见一甲、二甲、三甲训话的地点也是争了个面红耳赤;果敢王和艾侯爷一个虚弱、一个年老,两人捧着太监送上的茶水,用过了午膳和点心,那两拨人还在你来我往纠缠个不休。 “艾侯爷怎么不提提你的意见?”果敢王皱眉喝了一口茶汤,熬夜的人乍然遇上这么浓厚的味道有些难受。 “展王爷不也没开口么!”开国侯也是厌恶的将茶汤推到了一边,唤了太监吩咐道:“你去直接烧了水,茶叶别加东西煮过,直接冲泡了过来便好。”虽然知道制茶之法有所差别,可喝了几次杨家送上的铁观音,吃着这煮的味道浓厚的茶汤便觉着不是滋味,虽说顺和朝的茶叶泡着喝总是带着一些草腥味,总好过一嘴的姜盐味儿吧。 “咱们两人倒是喝茶吃点心悠闲得很啦,人家二位龙子可都还饿着肚子,会不会事后清帐啊。”果敢王看似无状的自言自语,实则是询问开国侯继续这样旁观会不会惹得两位皇子今后记恨。 “呵呵,这个还真不知道!展王爷若是觉着心疼两位皇子,不如招呼他们四人吃点东西继续讨论。”开国侯人老成精,根本就不上道。 就在果敢王犹豫之际,上书房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通报:“皇上驾到!” 上书房内人人尽皆大惊失色,纷纷涌到依然大开的门口,行了跪见大礼;若是此时还有人胆敢抬头的话一定能发现,姗姗来迟跪在最后的开国侯面上是一副早有预料的笃定之色,还施施然的和进门的皇上交换了个隐晦的会意眼神,冲着跪在前面的两道身影努了努嘴。 “起来吧!”皇上五十多岁,身着紫金色龙袍、身形瘦高,走动之际雍容华贵,虽是面色苍白但却给人威压感十足。 “看到朕身子康健,两位皇儿似乎有些失望啊?”皇上坐到了太监铺了锦垫的最上首书桌之后,凌厉的眼神扫向他两个不成器的儿子。自从病倒那天交了国事之后,这两人就像是忘了还有他这个父皇似的,成天就知道争来斗去,让他不得不继续“病”了许久,不然还真看不出来这两人的狼子野心!rs 161 松石原坯 殿试这一天,杨若兮终于得以走出松院,本来想去打听下昨日府中来客的消息,谁知道还没等出门便让阿贵引进来的人给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你说连你爷爷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杨若兮看着眼前规规矩矩站着的小毛头,眉头挑得老高,是去牡丹院打探和离的消息还是去府外照看着生意?一边是看着就心烦的纷乱,一边是日后安身立命所在,孰轻孰重,略略一想便能得知。 “正是,爷爷也是今早拿出来定样儿时才发现那玉石竟然变了样!”小毛头毕竟年纪小,想起爷爷痛心疾首的模样又惊又怕,说话也带着哭音。 “走,我这就跟你出去看看。”杨若兮也是心神不定,据小毛头说,这位客人可是艾敬轩昨日亲自陪着去的映月斋,身份定然不凡。要是人家拿来的毛坯给人损毁还真的是一件砸招牌的大事儿。 “二奶奶……”带着小毛头进内院的礼婶子不禁有些犹豫。杨若兮现在的境况她也算是一清二楚,迟早是要被大太太和二爷想办法休弃出府的;她是这些时日得了杨若兮不少的赏赐,今早无意间见着杨若兮身边的小厮阿贵带着这哭得可怜兮兮的孩子在内院门处不得其门而入便动了恻隐之心;可现在二奶奶二话不说就想要出府,若是有什么闪失,到时候她哪里脱得了干系。 杨若兮一眼就看出了礼婶子的无奈,深知如今在府里还敢冒着大不韪帮她已是担了极大的风险,礼婶子已算是仁至义尽;但她现在是真的没时间再去相对中央位置的牡丹院请安、请假,退一万步说,她就算去了,谁知道大太太会不会放她出府。 想了想,杨若兮装作回身之际,从珠宝店里拿出了一个首饰盒子,推到了礼婶子面前:“礼婶子,多些你帮忙带了小毛头来松院,我如今还有一事相求。” 礼婶子伸出的手就像是被烫似的急速缩了回去:“二奶奶,奴婢身份卑微,怕是帮不到您什么。” 杨若兮也不生气,而是伸手打开了盒子,一套喜鹊登梅银首饰静静躺在黑色丝绒之上,看上去就落落大方又不显张扬。礼婶子的眼球一下子被扯了过去,这些时日在杨若兮这里曾经得了两个小戒指、一付银耳钉,为着娶媳妇体面便都送去了媳妇手里,屋里疼爱的小女儿一直置着气呢。 眼前的喜鹊登梅发簪、梅花钗、步摇、累丝银手镯、珍珠小戒指、珍珠镶梅瓣耳环,简单中透着高雅,虽是银子造,却是有一股大气高贵扑面而来;礼婶子单是想象小女儿见着这副首饰头面时的兴奋都觉得有些挪不开眼;再想着家里为了娶媳妇就掏空的家底,明年女儿就是定亲的年纪了,可拿什么给她置办嫁妆?届时若是让女儿带着这压箱底的首饰出嫁,那可是多大的体面。 “礼婶子,如今府里怕都为着二爷和三爷的殿试忙得不可开交,我们这松院应该是乏人问津的吧?昨儿可是连饭菜都忘记送了。”杨若兮微微眯了眼,清冷的语调带着淡淡的傲气,让礼婶子有一种自感形秽,不敢仰视的念头生出,大气儿也不敢出的束手回道: “昨儿是府里太过忙乱了,今后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再犯。” “我也知道前日四太太和五太太带着弟弟妹妹们进府必定忙乱不堪,大太太和二太太有心让我躲个清闲我也不是不知;这些事儿都过去了且不说。今儿之所以请礼婶子帮个忙完全是因为我知道你是个明白人,也不用我绕弯子。”杨若兮说到此顿了顿,将手中的首饰盒盖子盖上,又轻轻往后拉了拉,如愿的看到礼婶子的眼神随着盒子径直的跟着,微微勾了嘴角继续说道: “我不过是想趁着这边里柏院很近,去那边等等哥哥和弟弟的殿试成绩罢了!既然礼婶子连这么点小忙也帮不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礼婶子很想说:你睁着眼说瞎话呢?我可是明明都听到你手下这孩子说是让你去翘脚巷处理棘手问题的! 礼婶子犹豫又犹豫还是没说出来,想了想今日府里各处听到的消息,狠了狠心,给杨若兮行了个大礼:“二奶奶,若是您想去隔壁等着几位舅爷的殿试消息倒是无妨,今日大太太和二太太、四太太、五太太领着府中所有的小姐在荣恩院陪着老太太念经祈福;大老爷和二老爷带着府中少爷们出府去了内城,要等到午膳后张了皇榜才肯回府。您只要赶在午时末之前回府便可。” 杨若兮满意的将盒子推到了桌子末端,又唤了早已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翡翠道:“去后面让秦妈妈开了首饰盒子找几个式样别致的银裸子给礼婶子喝茶,今儿她在松院照顾身体不适的我辛苦了。” 这样说等于是将礼婶子暂时绑在了松院,心里发紧的礼婶子在看到翡翠手里不下十两银子的花生、梅花、葫芦造型的银裸子时彻底的死了心,要是有个万一,她也认了!“那奴婢就在松院等二奶奶身体松泛了再走。” 事急从权,杨若兮进了内室交代了秦妈妈和翡翠一阵,戴上了帷帽,在玛瑙的陪伴下从松院的侧门直接到了偏僻的小花园,小毛头脚步快,等杨若兮二人赶到之时已经带着阿贵架了马车等在门口,为了稳当起见,杨若兮顺手连候在杨府的春生也一道带着出了门,飞快的奔向东市那边。 在路上,杨若兮事无巨细的问了小毛头事情的起因和经过。原来,昨日一大早艾敬轩便陪着一位年龄颇大的老婆婆进了映月斋;那位老婆婆新得了一件玉石,听说是这次番邦上贡所献的宝玉;但内务府的那些个匠人都说那玉石不透明,质地也偏软,根本就不是好玉,心高气傲的他们根本不屑用那玉石做什么物件。 偏偏那位老婆婆就喜欢上其中一块颇大的玉石,就向皇后讨了一块,放在元丰号三天,因为没露出身份,别人家也根本不给加工,这可气坏了老婆婆;亮了身份之后呢,人家又直接说愿意用等块头的碧玉调换,气得老婆婆抱了玉石便摔门而出。 既然出了府,老婆婆干脆拐了弯去了开国侯府,她可是看过开国侯夫人手上那镶了金片的白玉手镯,结果可想而知,急于帮杨若兮招揽生意的艾家人便支使着艾敬轩带了老婆婆来了映月斋。 来了映月斋也就罢了,毛老爷子接了物件后见着那天空般的蓝色也觉得稀奇,爱不释手的把玩了整个下午,构思要用那玉石雕琢点什么首饰?可谁曾想,就在今早再看那玉石时,不但颜色暗淡了许多,老爷子伸手一触之下 ,那玉石竟然掉落了一片,虽是小小的一片,可却是看到了掉落之后的断面那纹路很奇怪,和瓷片差不多,这可愁坏了老爷子;艾敬轩可是说过今日会和那位婆婆到映月斋来看制作毛坯图样的。 杨若兮听完之后沉吟不语,吓得小毛头满头大汗根本不敢说话。 几人很顺利的到了映月斋,段大掌柜的表情很严肃,见了杨若兮就差没热泪盈眶了;短短的时日内,映月斋的生意起码翻了五倍不止,在生意人的眼中,能将一间铺子起死回生的便就像是那点石成金的神仙似的,段大掌柜便理所当然的认为没有杨若兮解决不了的麻烦事儿! “大掌柜,你知道艾公子身边那婆婆的身份吗?”能够从皇后手中讨东西,有能让艾家礼遇有加,说什么也不会是平凡人吧? “不知,只听艾公子唤她‘金奶奶’,行事说话无比恭敬;那位老妇人六十有余,身体看上去还算康健,周身上下没见得戴什么首饰,但奴才却看出她身上的物件绝对全都出自内务府,无一凡品;衣服颜色虽然素淡,那布料和做工也是难得一见。”综合起来就一句话,这位老太太不简单! 杨若兮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在往后面工作间走时顿住脚步郑重的吩咐道:“若是待会儿我和毛师傅没出来之前艾公子和这位金老夫人就到了,你直接请他们二位去三楼,拿我上次放在这儿的铁观音待客,然后再来通知我吧。”最坏的打算是做坏了别人的原料,弄到三楼去免得闹得人尽皆知。这个道理段大掌柜是懂的,顿时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小姐,您可来了!您见多识广,来看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毛师傅正焦急的坐在金工工作桌后面,要是他腿能走的话怕是都把地上磨出一个洞来了! 杨若兮也没心思去安慰他了,定睛往铺了黑色丝绒的操作台望去,不由惊声呼道:“绿松石!” 见到稀罕玉石就有些管不住情绪的杨若兮微微眯起凤眸,上前两步凑到了桌上一块一尺来高奇形玉石上,颜色倒不是小毛头说的天蓝,而是漂亮的海蓝,质地细腻,光泽柔美,旁边还有一块指甲大小的碎片,看断面不透明,像是贝壳般有层次感;这可是上好的绿松石原坯,没有经过打磨雕琢的原坯!rs 162 莲座观音 有道是“黄金有价,玉无价”!不管是玉、翡翠,还是各类宝石都不能以一概全。松石虽然听起来没有玉和翡翠那么耳熟能详,但毫无疑问的,却还是算玉石当中性价比比较高的一款。 绿松石娇艳的颜色能消除眼部的疲劳;给人一整天愉悦的心情。至于她的作用更奇妙,如果把它制成挂件佩戴在身上,就能起到预示疾病的作用,因为绿松石的渗透性较强,它有很多毛细孔,外界物质容易入侵,使宝石发生化学作用而改变颜色。人体皮肤上的脂和酸只要与平时稍有不同,绿松石的颜色就会发生变化,从而提醒你要注意身体健康。 松石分作四种:瓷松:是质地最硬的绿松石,因打出的断口近似贝壳状,抛光后的光泽质感均很似瓷器,故得名。通常颜色为纯正的天蓝色,海蓝色,是绿松石中最上品。 绿松:颜色从蓝绿到豆绿色,硬度比瓷松略低。要是遇上一千克以上的能算得上极品。 铁线松:其上的褐铁矿细脉被称为“铁线”。铁线纤细,粘结牢固,质坚硬,和松石形成一体,使松石上有如墨线勾画的自然图案,美观而独具一格。具美丽蜘蛛网纹的绿松石也属上品。 泡松:又称面松,呈淡蓝色到月白色,为质量最次的松石。用普通的小刀也能进行雕刻,几乎不能称之为玉石。 摆在杨若兮面前这尊松石足有一尺来高,成人小腿粗细,呈不规则的圆柱体,颜色介乎天空蓝和海蓝之间,只是在个别地方的颜色有略为的泛着褐色,分量应该不轻,如果抛开那蓝色上面的几点小瑕疵绝对算得上是一块极品瓷松。 见她看得极为认真严肃。毛师傅在一边有些诚惶诚恐“小姐,都是老奴眼拙,竟然没看清物件便收了原坯,那老夫人想要用这块玉石打一整套首饰物件,说好了边角余料任咱们映月斋取用,老奴一时心喜……唉……” 杨若兮这才醒起,顺和朝的瓷器精美得后她所熟知的那段历史的明清相同,金银玉石这类手工艺却不过才刚刚开始起步,首饰制作都不多。更别说是摆件一类的,记忆中子知道当年老爷子的书房有那么两三件玉器摆件,但雕琢手艺都差强人意。据说还是内务府精工细作,皇帝陛下赏赐的好东西! 记忆里再翻找了一遍,这顺和朝的确还没有松石之说,更别说用松石雕刻摆件一类的了;这么大的一块绿松石只是拿来做首饰也太暴殄天物了点吧? 毛师傅见得一向淡然的杨若兮面露可惜之色,还误会她是在可惜上面的小瑕疵。更是愧疚不已:“小姐,都是老奴见识有限,老眼昏huā,只道是艾公子带来的顾客也就没仔细看石料贵贱,昨晚喝茶的时候不小心滴了几滴上去,当时倒是用干净的白布擦了干净。可曾想今早便见着出现了这些渗透在内部的小斑点!这才发现这石头和楚州玉根本就是天差地别,看上去根本没有玉石的那种通透质感,且质地不甚坚硬。内部像是有很多肉眼难辨的小孔洞,想要雕琢成首饰风险太大。有心想要退还给那位老夫人,可物件已有所损毁……” 说着,毛师傅满脸的愧疚颓丧,雄心万丈的重出江湖准备报答杨家。谁曾想一来就给小姐惹下了这等麻烦。 “谁说这比不上楚州玉?”杨若兮知道,顺和朝目前最大的两个玉石产地分别掌握在朝廷的手中和玉家手中。别的商人充其量只能在矿区周围拣点漏;楚州地处类似后世河南一带,还有元州便是后世陕西一带,出产的是杨若兮熟知的蓝田玉或是南阳玉;在顺和朝,便分别叫做楚州玉和元州玉。 杨若兮将桌上松手取入手中细细观看,一件好的松石作品,首先看的便是用料。这块松石难得的料色质尽皆均匀,虽然有淡淡的褐色斑点,但好在没有往内部浸润。松石作品用来表现快活之美最是合适,只是略略一打量,杨若兮心里开始浮现了一个画面:慈和观音千手观音脚踏莲台从天边而来,手上拿着羊脂玉净瓶微微倾斜,像是要将圣水洒向悲苦的世间…… 心神为脑海里出现的图案所沉迷,左手扶着松石,右手开始在松石上比划定坯,不断在脑海里演练着切块分面、平底、摊落派活、怎么开脸做手? 一时痴痴呆立、状似入魔。 小毛头略略向毛师傅靠了靠,正想开口说什么之际被毛师傅伸手捂住了。鼻,这才看到自己的爷爷神情凝重,盯着杨若兮的眼睛眨也不敢眨。 “翡翠,给我纸笔。”杨若兮压根忘记了只带了玛瑙出门,但也让她和春生赶去了内城;毛师傅腿脚不便,但工作桌抽屉里就有杨若兮留下的a4白纸和铅笔,赶紧拿了递到她的手边,屏息静气的看着她在白纸上笔走龙蛇,不过是一刻钟时间,线条简单却是形象鲜明的莲座观音图大功告成。 “毛老爷子觉得这样如何?”杨若兮也不敢托大,巧手神匠的手艺她是亲眼见过的,那一手雕工也是一绝,只是这个年代的人还没有将“以形写意”给琢磨透彻,还停留在只将物件做成随身配饰的固有思维里,杨若兮相信,没有谁比谁聪明,只要她给毛师傅打开一扇窗,毛师傅定然能够打开一道大门来! 毛师傅颤抖着双手接了白纸,刚才杨若兮在画的时候他就若有所悟,将画正面拿在手中更是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多年前,他便是因着送到内务府的一个大件楚州玉犯的事,被皇帝责罚,被打断双腿赶出内务府。 还记得那块楚州玉足有三尺方圆,皇帝的旨意是让内务府给皇后以及宫内后妃一人制造出一套首饰;可他看到那块楚州玉的第一眼便觉着看到了一尊酣睡弥勒佛,于是抱着那块楚州玉关门闭户一月有余,终是雕刻除了有生以来最满意的一件作品:睡弥勒! 可惜这而是抗旨而为,自然也就落了错处!腿残的无数个日夜他总是会在脑海里想着那尊弥勒佛,想着若是那没有瑕疵,没有裂痕的楚州玉被他切成一块块的那才叫一个可惜! 更可惜的,自从此事之后,不管是内务府内还是内务府之外,所有的匠人都不敢再将主意打到做其他的东西上来,再说了,其他的匠人也没有巧手神匠这份鬼斧神工! 杨若兮不知道其中原因,还只道毛老爷子见着莲座观音像太过惊异新奇,微微勾了勾嘴角,解释道:“不管是什么石料,其实都有它各自的特点,不管是做什么物件,关键在一个‘活’字!” 毛老爷子眼前一亮,有心考校、又有心切磋的问道:“这要做‘活’,最关键的怕就是这粗坯,这石料质地不软不硬的,还有些娇气,切面和一般玉料的光滑不同,竟然和瓷器想去不远,手工上面讲究的便多了。” “这是自然!‘见面留棱,以方代圆’,先在石料上留下雕琢的初步痕迹;‘打虚留实’,将那衣裙的主要结构勾勒出来;‘留料备漏’,必须要防着雕琢过程中遇到的遗漏;‘先浅后深’,去刀不可太重,切莫急功近利。粗坯的最后一个注意要点,‘颈短肩高’,这个就不用我多说了吧!”杨若兮的心神还沉浸在莲座观音的勾勒虚刻当中,一不留神就将后世工匠总结了数千年的经验用几句话便概括了出来,让本来还只是带着考校心理的毛师傅瞬间肃然起敬! 能够说出这么精辟的话来,杨若兮的雕刻肯定不只是‘匠人’这么简单,真不知道教出她这个徒弟的又会是怎样的一届宗师! 要是杨若兮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毫不客气的笑出来,她的师傅是铺子里雇佣的雕刻师,不过在她看了差不多十年后还不知道这些浅显道理的话也枉费她放在铺子里那么多的心血。 毛师傅又拿了图纸细细看了一遍,但脑海里想的和杨若兮计划的出入实在太大,下手之际定然不会有杨若兮这样成竹在胸的有把握,一时有些踌躇:“小姐有所不知,你画的观音像有几处刻起来有难度,我怕我老眼昏huā,没办法达到这个效果!” 这倒不是毛师傅有心推辞,他实在是没把握做到杨若兮画上面的细致精巧,玉石料不像金银,弄个模子烧融了倒进去便成;这玉料雕刻需要的是细心和耐心,还有眼力和手力;他年纪大了,有些细微的地方是真的没办法下手。 杨若兮看到这件绿松石之后也没打算让他老人家动手,珠宝店内有机器和各种先进器具辅助,雕刻这么一件东西不过是三两小时的功夫,看了看天色,赶在午时末回府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还不知道人家顾客满不满意这个设计理念呢! …… 163 定下式样 有的人就是经不起念叨,杨若兮话都还没说出来,段大掌柜便在门边说艾公子和金夫人到了,已经引到了三楼休息。 杨若兮整了整神色,安慰了立马面现紧张的毛师傅道:“老爷子别慌,若是金夫人不喜欢这种设计,到时候我自然有办法将这石料恢复光洁。” 三楼雅室中,年近六旬,精神矍铄的金夫人正学着艾敬轩的样子先闻茶香,再饮一口金红色茶汤,笑着赞道:“还是小轩儿会吃,这茶汤吃着味儿不浓,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儿!” 艾敬轩的表情有些呆滞:“金奶奶,我都快当爹的人了,您能不能不那么叫我?让人听见了多难为情。” “谁敢笑话你?要是谁觉得老身这称呼不好尽管来找我!”金夫人身上穿着雨过天青色寿字纹锦缎衣袍,身后侍立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精神管事妈妈,闻言也是迎应和道:“又有谁敢来找大长公主?” 金夫人正是当今皇上长姐,招了驸马后不到三年驸马去世,唯一的女儿也在十岁那年意外夭折,皇上怜悯他这唯一的姐姐,便在内城平康坊修建了一座占地广阔的长公主府,本想让她借着皇上恩宠再招一位驸马,谁知长公主执意守寡,还没要长公主的封号,总是以夫姓“金”来自称,一向低调行事,从不以势压人。 听到侍候了自己差不多三十年的丫鬟这么说,金夫人笑得满脸开花:“这么几十年过去,谁还记得我这个大长公主?怕不是我时不时在皇后那边要点东西,我那皇帝弟弟都要把我给忘到天边去了。双兰也别说什么长公主不长公主的,老婆子不过是寡居妇人罢了。” “夫人其实心里高兴,皇上虽然身份不便不好出宫看望您,可没少让六皇子给您承欢膝下。”被唤作双兰的妈妈笑着帮金夫人续上杯中茶水,嗅着当中冉冉升起的茶香,打趣认了错:“是奴婢又说错话了,是路公子一向孝顺,总是来陪陪您这位姑妈。” 这次金夫人听着双兰没再用些吓死人的称呼很是满意,转而问起了艾敬轩映月斋的情况:“小轩儿是怎么认识一家开在这市井当中的小首饰铺子的?元丰号的匠人都不愿接我的东西,这儿难道就敢接?” “这儿有巧手神匠在,还有一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意’师傅在,不管老夫人您想做什么东西都尽可以放心。”艾敬轩说不出这份笃定是怎么来的,在他看来,碎裂的首饰都能修复得更加华美,打制几件首饰对杨若兮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艾公子可是谬赞了啊!这次这位金老夫人要的首饰倒真的是没办法打制出来了!”杨若兮被获准进门便听到艾敬轩最后这句笃定的夸赞,微微谦虚了一句。 “你们也没办法?”金老夫人有些失望,“那拿给老婆子带回去再想想办法吧。” 看她老人家的衣着就知道她喜欢的正是那块松石独特的颜色,见着那块石料后她便是一直想将它雕琢出来,谁曾想先是内务府、再是元丰号都拿着没办法,现在这映月斋的人也这么说,早知道就不折腾这么一趟了,让那几个老太太说她捡块不值钱的废料也不会少几块肉。 “老夫人,整套首饰这绿松石肯定是没办法打制出来,因为这松石要是只打制一套首饰还真的有些暴殄天物,若兮便做主给你设计了这几样东西,您先看看行不行?”杨若兮恭顺的站在老夫人的下手,将手里的白纸递给了双兰。 金夫人这才细细打量了气度不凡的杨若兮,一边接过双兰手上的图画,一边客气道:“听说这映月斋的老板是杨克明那老头子的孙女手底下的生意,还说那迂腐的老头子能有什么样的好孙女,想不到见了才知道,你和那呆板的老头子可不是一个模样!” 有人当着孙女的面贬低她的爷爷,那孙女能干什么?别的人杨若兮不知道,她却是只能抽搐嘴角,根本不知道从何还嘴。 好在老夫人此时看清了纸上的图案,眼前狠狠一亮:“这倒是福好画,拿回去着了色找画师再放大一副挂在佛堂去。” 杨若兮嘴角再抽,“金夫人,我们映月斋便是打算将您送来的松石石料照着这幅《莲座观音像》雕刻出来,当做一件摆件,不知您意下如何?” “摆件啊?”金夫人的目光还是在画上面舍不得离开,可见是满意之至,“难道就不能做首饰吗?” “夫人,即使是做了莲座观音像,剩下的余料也能帮您做一串手链和一支镶松石金簪、松石戒面戒指两只。但若是贸贸然将那么大块的松石料完全分解岂不是浪费上天的一番美意。”杨若兮是不愿意看着一大块石料被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这时候她算是知道了为何段皓庭送给老太太玩儿也能拿出一盒子碎料来,心下打了主意找机会和段皓庭说说此事? “为何说分解开了便是辜负上天美意?”金夫人意犹未尽的收回了目光,同时看到了旁边那几样实用的小东西,戒指、发簪和手镯的模样都很别致,想必戴起来看着也不错,其实心里已经是愿意按照杨若兮的意思来做了,只是出于某种不可道的原因,还想多和杨若兮说上几句。 “您想啊,玉石总是有大有小,埋藏在泥土或是石头当中成千上万年也未见天日,被人挖掘出来的玉料为何有大有小,各种形状都有?” “是啊,为何?”金夫人看向侃侃而谈的杨若兮,神情柔和,眼神悠远,这样成竹在胸、舌战群雄的模样可那人真的太相像了! “那是上天的恩赐,玉石莹润光洁,代表着人的品格;玉石光芒照人,昭示着富贵祥和;出土之后形状各异,如若以形画型岂不是顺应了天意,而不是要花费偌大的心思将块头大的玉石切割成小件,将许许多多的边角余料弃之不用,不是切碎了品格、切碎了富贵?不是违背天意、暴殄天物,又是什么?”杨若兮说得理直气壮。 “那好吧,就按照你画上面的做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拿到成品?”金夫人微微笑着打断了杨若兮的慷慨陈词,让杨若兮有一种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只得呐呐回道:“酉时要是您有时间就来取吧。” 她算了算,赶在午时前做细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后面的精细装饰、打磨什么的大可以交给毛师傅来做,这么一来,下午取件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那就这么说好了,需要多少银子工费杨小姐尽管开口。”金夫人想着路悠冥还要请她进宫用午膳,说是她那皇帝弟弟病体康复,今儿又不辞辛劳的跑去亲自主持殿试去了,得让她去骂上几句。晚间倒是有空出来取件。 “夫人能来我们小店已是难得,只要您拿到东西满意就是映月斋的福气,工钱还是以边角余料顶充便好,不需要另外收银子。”映月斋主打中下层人士首饰,剥落下来的小碎片拿来镶在首饰上正合适,估摸也能做个镶嵌个好几套,再说了,做这种稀缺的石料是杨若兮本身就觉着过眼瘾、手瘾的一件事,只有这样,她才觉得这不是个梦境,她是实实在在活在当下。 “老夫人说笑了,哪里需要您付银子,我都还有东西在杨小姐这里,自然一并结账。”在一边施施然喝茶看戏的艾敬轩其实是提醒着杨若兮曾经答应他的刀鞘,春闱那天连定钱都未付,也不知道杨若兮动手做了没? “艾公子的改日来取,我的图样还没交给铁匠呢。”杨若兮在心里翻了翻白眼,自己这里是首饰铺,也只有艾敬轩好像理所当然的认为她什么都会做似的。好在看了那么多电视、电影,里面总是会有那么两个骚包公子哥或是江湖侠客拿着一把装饰华丽的剑鞘,照着画个花样,之后拿回来镶嵌上宝石即可。 想到宝石,杨若兮凤眸转向了艾敬轩,当中的不怀好意让艾敬轩打了个寒颤,当即就想起身告辞。杨若兮连忙抢在他前面叮嘱道: “艾公子人面儿广,若是能帮着我寻来和玉不一样,但却看着就不一般的石料来,这刀鞘免费赠送!若是找不到,这刀鞘的价钱怕是不低。” 艾敬轩眉毛挑的老高,杨若兮对银钱的标准他是见识过的,一千两以下她都会说“低”,这“不低”可就太难琢磨了。倒是石料,除了楚州玉和元州玉外,府里倒真的还能找到几样,送给她又何妨! 当下点了点头:“也好,下午我送到映月斋来,你要是不方便出府就让令弟来取,合适你就收下,不合适本公子会另外付你工钱的。”倒是不偏不倚很是公平。 杨若兮领了这份人情,忙着做事情也就没留客,唤了段大掌柜送两人下楼,连忙独自一人霸占了毛师傅的工作间,进入了珠宝店。rs 164 出乎意料 不说杨若兮关在工作间后第一时间便进了珠宝店费心雕琢手下难得一见的松石作品,单说面带满意往内城行去的金夫人。 沿路看着街景,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闪现一幕幕多年前的场景,此时在人流如织的大街上,听着周遭的繁华,倒是越发觉得记忆中的东西越来越鲜明,终究在进入平康坊的范围时化作了一声长叹。 艾敬轩自然不会想到,短短的一截路程,金夫人便已像是重新过了半辈子,想起老人家待会儿要去的地方,也就没多问那声叹息从何而来,远远看去,一顶小轿停在开国侯府门前,瞧见轿身上的标记,忙恭敬秉了金夫人道:“夫人,六皇子已经在侯府门口候着了。” 金夫人听着这么一说,整个眉眼都松泛开来,看似生气的埋怨道:“这孩子,怕老身找不到进宫的路吗?这么一点点路程也要出来接。” 艾敬轩心知肚明的瞧了眼守在轿子一侧气度雍容的路悠冥,嘴甜的奉承道:“夫人,这都是六皇子的一片孝心。” “是,这些老身都知道的,也算是老身难得的福气了。”老夫人的心里真真比吃了蜜糖还甜。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府门口,艾敬轩首先跳下了马车,因着是在外面也就没行大礼,而是笑着行了个子侄礼:“六叔等久了吧。” 路悠冥年纪比艾敬轩还要小上一岁,但论起辈分来可是实打实的长辈,身份上也尊贵无比,笑着安然受了礼:“我也是刚到,陪着金夫人辛苦了。” “你们叔侄俩别在这儿客气了,当人不知道你们私下怎么相处的是吧!”金夫人也在随后赶到的双兰妈妈服侍下下了马车,看到叔侄俩的样子不禁失笑。不过想着历来天家无情,好好的一对儿叔侄偏生为了避嫌不敢走得太近,就怕迎来旁人的口诛笔伐,又是一声叹息,那些年,不就是避嫌,让她只敢远远的守望一方么? “姑妈,冥儿来接你进宫。”路悠冥脸色不变,转而亲手撩开了轿帘,对艾敬轩点了点头。转而命令道:“起轿!” 这儿抬轿的可不是普通的轿夫,皆是皇上派出来的侍卫,闻声稳稳抬起了轿子。直到转进内城范围的皇宫外城墙,艾敬轩才狠狠的拍了拍额头,刚才他怎么没想起来让路悠冥多多少少照顾照顾杨家兄弟? 金夫人在进了宫门后整个人的气质丕变,威严雍容,哪里还有那个慈祥好说话的普通老太太模样!就是在外表象普普通通的路悠冥换上一声浅紫色皇子服色也显得大气许多。一股皇家威严从内而外散发开来。 “皇上在太极殿正主持殿试,着了奴才给六皇子留话,若是接了大长公主尽可直接去太极殿,也好让大长公主看看这么些年了,殿试是不是一如既往的平等公正!也请六皇子用心看看殿试当中的各路英才该怎么选拔?”传话的太监年纪不小,这两句口谕虽是短了点。却是让他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只是怎么也不敢在脸上表露罢了。 “既然这样,冥儿。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吧。”金夫人眼神闪了闪,扶了路悠冥的手直接往太极殿的方向走去。 太极殿正是按照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想法准备,偌大的青石板校场上横着十排、竖着十排,整齐的摆放了一百张一模一样的松木桌椅,周围每隔三尺便站着一位目光如炬的天子亲卫。负责维持现场的治安,同时也算是履行助理监考的职责;正前方有一座由巨大廊柱撑起来的亭台。占地几乎达到了校场的一半。 考生陆续在太监的引导下入场,能够过三关斩六将进入到这一关的人心智和聪慧方面自然无需过滤,这当中,跳脱的杨思睿尤其显眼,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在一群平均年纪二三十岁的贡士当中算得上是一个奇葩;名帖腰牌给侍卫验看之后竟然还被领到了最前面那排正中的位置,饶是如此,他也不过是嘻嘻哈哈极为礼貌的给引路的侍卫打千道了个谢。 回头看去,穆子墨竟然就在身后不远处稳稳的站着,杨慎几个也不算离得太远,左手边第三位也是见过一次的姚凯,倒是自己那位进宫之时满脸笃定、意气风发的“姐夫”此时却是混在人群中怎么也找不到身影。想到进宫之时听他和旁人说话那意思,今儿这场殿试他似乎十拿九稳?杨思睿不禁微微蹙了眉头,若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今儿的考试是两位皇子加内阁共同监考,那还真的有些不妙啊! 杨逸杰虽然远走青州,但对于朝中的大小事还是很有他的一番见解,再说了,不过是三年之别,他靠猜的也能达到八九成把握。临别时就曾经殷殷告诫了杨思睿,这次考试不过是试水之行,若是侥幸遇上了皇上亲自主持考试倒也罢了,若是两位皇子共同主持,倒不如直接草草了事,趁早归家! 穆清风心里也正在迷糊呢!不是说他的位置是在第一排吗?怎么到了这第七还是第八排的中间位置,真真是个爹不亲娘不爱的位置,不禁反思起昨日各位贵人进府有没有什么慢待之处,可想来想去也没想到有什么错漏,而且福婶子还拍着胸口说了,洛千蝶很满意穆府对杨若兮的处置,走的时候还含羞带怯的邀请他考完了殿试就去集雅楼找她的啊? 纵目四望,身周全是些陌生的身影,前面太远只看得到灰青色的制式衣袍和头巾,末了也只有放弃的开始整理桌面的笔墨纸砚,想起昨夜父亲塞进手中的几道策论试题,心下又是成竹在胸,先行拿了毛笔蘸了墨在宣纸角落微微点了一点,看上去就像是不小心遗落的墨迹,实则只有他和某位知情人知道,这是一个记号,有这记号的卷子只要〖答〗案不是太烂大可将一颗心稳稳的放在心底。 有了这双重保证,也难怪穆清风对这考试胸有成竹! 可老天爷似乎看不惯穆清风这么平顺,就在他刚刚点了墨放下笔的一刻,正前方亭子的纱帘被两个宫女往两边梁柱上拉开,九声悠扬的钟声在太极殿回响开来,一位面白无须的蓝衣太监手拿一张正黄色卷宗出现在了亭台边,随着他展开卷宗的动作,旁边便有太监拖长了声音喝道:“宣读圣旨,请各位天子门生肃静,跪听!” 话音刚落,下面便是呼啦啦跪下了一大片。那位蓝衣太监满意的微微点了点头,大声诵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一大串的之乎者也也只有下面这些饱读诗书的贡士们才能听懂,一个个面露骄傲感激之色,也有那个别的惊诧莫名或是喜上眉梢! 惊诧的如穆清风之流,喜上眉梢的自然便是杨思睿一流了!通篇圣旨的意思不外乎就只有一个:当今顺和朝皇帝陛下极为重视这次的春闱,宁愿拖着病体也要亲自来考校人才,不会因为身体关系就忽略了各位英才俊杰;这次选出来的人才定然会被安排到各个需要的岗位上,为顺和朝的发展发热发亮;而且不管一甲二甲三甲都能够参加五日后设在状元台的琼林宴! 拜谢了皇恩后,原本的袁大学士拟好的三道考题也变成了皇帝临时出的题目:一,近日顺和朝周边各国纷纷来朝,顺和朝该怎样对待?二,顺和朝安定多年,各地驻军又该如何处置? 这两道题听着倒是简单,可这中间的变化实在太多,谁知道圣意如何?又该怎么迎合皇上!一时下面纷纷乱乱,各位学子绞尽脑汁开始寻思破题之策。 穆清风心里已是一片寒凉,这两道题目和他昨夜翻了无数典籍才破题答题的三道题目根本就是南辕北辙丝毫不搭边,颓然坐到了椅上满脑的空白一片,滴在宣纸上那滴墨水更像是在嘲笑他的异想天开! 异想天开?猛然的,他想起在某次回府的马车上,杨若兮说起番邦来朝的那番嘲讽之余,自己还说她是异想天开,此时皇上专程问出此事,能不能?想到此,他又开始犹豫不定,最终恨恨忘了一眼高台亭子,毕竟腹中还是有那么几滴墨水,提笔奋笔疾书起来! 上方亭子当中,精神看上去尚好的皇帝正高坐在上首,手边上是煮好的参茶,左边下首坐着神色忐忑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右手边则坐着内阁的四位大臣,袁盛袁大学士和逍遥王的脸色都有些惶恐;皇上亲至,他们的如意算盘尽皆落空。 “诸位就准备在这里和朕大眼瞪小眼?为何不去考生位置上走走看看?” 当日皇帝到了之后只是同意了选择的考试地点不变,至于座位的安排什么完全将二位皇子的想法尽皆推翻,而是亲自看了会试的成绩以及部分送上来的名帖,意味深长的亲自定下了考试的座位;考题那更是看都没看一眼袁大学士提供的三道策论,丢下一句:“到时候朕自然会出题!”便一锤定音。 今日两道题一出,见到下面各位学子纷纷提笔而作,皇帝也是率先起身,背着手踏出了高台,往下面走去,两位皇子和内阁四位大人当然也不敢怠慢,纷纷起身跟着往外走去。 ps:殿试啊殿试 165 进士面君 金夫人和路悠冥到场之时便见到那明黄色的身影背着双手站在整个考场的最前端,太极殿聚集了不下三百人大殿却是只能听到笔落纸间的沙沙声,就算那有些见着皇帝心生紧张的此时也无比认真书写,以期能让皇帝多在自己面前站上一会儿。 皇帝冲着正要行礼的两人扬了扬手,站在原地并没移动身体,反而轻轻招了招手,示意两人上前。 路悠冥只是见了皇帝面前那尚在稚龄的考生愣了愣,倒是金夫人仔细打量了那考生之后如遭雷噬,捂着嘴几乎失声惊叫。皇帝察觉了金夫人的异样,苍白的脸上绽开一个淡淡的笑容,背着手抬脚往另外的方向缓缓行去,路过之处的考生莫不背上见汗,下笔也是颤抖个不停,惹得皇帝微微蹙了眉,又看了眼第一排那沉浸在自己答题世界中身无旁骛的少年,摇摇头继续踱步而行。 考题只有两道,不过是一个时辰,三声锣响后便有专人收了试卷装订成册,正好遮挡了左下角书写名姓那一栏,送到了已在亭台中坐好的皇帝面前;一百份试卷说多不多,说少也是不少。 新宋历朝历代的殿试都是需要皇帝御览考卷,只有那不勤国事的昏君才会将如此重中之重的任务交付给臣下,如今的顺和帝祖上好不容易废除了许多大家族所依赖的举荐制,这科举最后一步若不好好做到,顺和帝怕是没颜面在百年之后去见列祖列宗;加上顺和帝在位二十三年,励精图治,虽不是圣明泽天下,但至少绝不昏庸,一身学识也是不凡,批改卷子这点子简单事情他还自许没什么难度。不需要假手于人。 俗话说,要知道一个鸡蛋是不是“坏蛋”可不需要吃下肚里去,只需要剥个壳子便知。顺和帝一点也没有让在场的三位皇子帮忙的意思,一个人就从上面卷子翻起,看到满意的沉吟半晌,看到失望的拧紧眉头,每一个表情都牵动着大皇子和二皇子那敏感的小心肝,倒是路悠冥丝毫没负担的不时摸摸皇帝手边的茶盏是否温热,要么就是关心的小声询问金夫人腹中是否饥饿,总之他的表现很淡定。淡定的让人察觉不出他的情绪和心情,但能看到他对长辈的那份纯孝。 别看皇帝满腹心神都在考卷上,熟悉他性子的金夫人和开国侯却是知道他们这位顺和帝是为难得的明君。更是位七窍玲珑心的明君,别看他的眼神一直落在试卷上,他可是分了心思注意三个儿子的表现,孰优孰劣总是会记上那么一笔的。 顺和帝的眉头轻轻舒开了,随即嘴角也轻轻勾起。眼中满是欣慰赞许之情,可见手上的考卷很得他的意;众人顿时又是抓耳挠腮,恨不得将眼珠子取下来好好看看能够让皇帝高兴成那个样子的试卷,猜测不错的话,那肯定跑不过一甲、二甲了,这样的人才可得好好拉拢。 皇帝才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手下微微一动,考卷抽出来放在了一边,不过在放下之时扫了一眼名姓。下意识就看向了金夫人;金夫人是顺和帝的同胞姐姐,两人在皇帝登基前那可是吃住几乎都在一块儿的好姐弟,自然看懂了他带着肯定的眼神,心下便有些激动。 接下来的时间内,皇帝依次又挑出了不少份试卷。不过脸上的表情再也没有了看到那份考卷时的欣慰;又过了一会儿,顺和帝再次拿起了一份考卷。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失望的,表情丰富至极。手上动作也是犹豫不决,像是不知道是留着成同进士还是等面圣后决定是一甲还是二甲? 早就在一旁心痒难耐的众人又提起了一颗心,心直口快的二皇子不禁笑着问道:“父皇是有什么难以决断的?儿臣虽说学艺不精,但不是还有大学士和云尚书这等饱学之士可以问询的么?” 顺和帝斜睨了他一眼,很想骂他一句脓包,万事都想着依靠别人,总有一天被人算计了犹未可知;可想了想,毕竟是自己儿子,还是别驳面子驳得太过厉害了,将试卷随手递给了侍候在一旁的太监,笑着饮了一口茶水:“这份卷子让朕有些犹豫了,两道题,前面一道破题思路清晰,论点也颇为别致,虽然不是独一份,阐述的也没另外一份来得明智,但不失为一个好〖答〗案;后面那题则答得有些中规中矩,没什么新意;朕是犹豫直接点他同进士出身还是留着面圣之后再行决断。” 说完,又将先前批改完的试卷让人按照抽起来的和看不上的订成两份,分左右传阅了下去:“ 左右只剩下十来份试卷了,诸位爱卿帮朕瞧瞧也好,万一有什么疏漏之处也好提醒一二。” “岂敢岂敢!”谁人不知当今圣上文采非凡,胸中自有沟壑,都不敢托大。 那份让皇帝难以决断的卷子以极快的速度在众监考和内阁四位大臣中传阅了一遍,到逍遥王手中之时停留的时间稍微长了点,他的眼神盯着角落那滴墨迹,心中微微叹息了一声。 “怎么?难道王爷觉得这张卷子答题有什么疑问不成?”袁大学士就坐在逍遥王旁边,见状凑了上前,两三行看完了答题行卷,有心想要批评两句,临时想到顺和帝的夸赞之语,硬着口气也附和着赞道:“不错,这个〖答〗案倒是真的出新,往日咱们只道教化万民,倒是没曾想教化了之后和咱们得到的能否相等。” 逍遥王不禁怀疑的看了他一眼,这个老头子以往不是总主张泱泱大国当以为师者传教解惑为己任,主张事无巨细尽皆当宣于小国,以示宽容么?不过,这张试卷他也没打算打压,也顺着点了点头,道:“皇上不是说还有人的〖答〗案和这个相近么?既然这张试卷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如留着做个映衬也是好的,面圣之时不妨让这两位好好认识、讨教一番。” 顺和帝这时候已经阅完最后十来份试卷,闻言点了点头“也好,这么算起来,今科的二甲进士也能多上一个。” 午时已近,待得诸位阅卷官都查看了一番顺和帝分出来的两份卷宗,提出了一些可以忽略不计的小消息之后,皇帝便亲手拆了两份装订成册的考卷,拿出一摞递给了方才宣旨的太监:“这些人都赐同进士出身,安排到东林殿,赐御宴五席,吃罢便出宫吧!三甲的名单也尽快找了秉笔书吏抄写了招贴皇榜。其余的都宣召进殿面圣吧!” 虽然皇帝面上有些疲累,但精神好像还不错,安排了这些后,体贴的问了金夫人道:“皇姐若是累了先行去清心殿歇着,安排传膳吧。” “皇上才应当保重龙体!你若是不愿歇息,也别让臣去歇息。臣的身子一向康健,能再看到一届三甲出炉,就是疲累,心里也为皇上高兴。”金夫人本来就是个超然的存在,前朝她是先皇唯一的女儿,自小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但被准许像皇子一般进出上书房读书习字,有些朝廷之事先皇也是不避忌的带着她,当时她便曾经发过宏愿:希望有生之年能够见证到每一届状元郎的诞生。 到了顺和帝登上帝位,这中间仰仗了这位皇姐不少的帮助,个中情由便是和金夫人每届殿试必定旁观有关,此处不便赘述,诸君理解便好。 顺和帝听到姐姐这番话了然一笑,也就不再强求,分了心神观察起了各位皇子和诸位臣工的表情,一一记在心中。 此时,在太监的引领下,〖兴〗奋激动的五十人鱼贯进殿,一个个紧张的手心冒汗不敢言语,进门之后便匍匐在地山呼万岁;顺和帝面带喜色的点头赞好,眼神一扫,下意识看向了那个不一样的身影,却瞧见他手中竟然还捏着一卷纸张,不禁皱紧了眉头。 在座谁人不是颜眼色超凡之辈,聚集的目光自然又以皇帝为准,也都看向了人群中最为稚嫩的少年,也可以称之为“孩子”!看到那孩子的人不得不在心里重重的惊叹一声好相貌! 眉目如画、玉面朱唇,眉心的一点朱砂痣如那观音座前金童临世,朝廷统一下发的举子服色穿在他身上有些宽大,但却是丝毫掩盖不住他丰神俊朗的卓然气质。不过?都是面圣的人了,他手里还捏着一卷卷成筒状的纸张,这边有些失了礼数,难不成是看着皇宫器物太好,妄想夹带出宫? 金夫人见顺和帝的目光是这个孩子不禁心里一紧,出于某种原因,不禁抢在有人发难之前指着少年问道:“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能作出锦绣文章让皇上摘出了三甲,不知道姓甚名谁?” “禀这位贵人,小生杨思睿,青州举人,籍贯阴州。”那手拿卷筒纸,在五十名激动的准进士中年纪最小的正是杨思睿,见了金夫人问询,不卑不亢的行了个书生礼,朗声回道。 “你难道在短短的时间作了两份卷子不成?手里竟然还留着一份!”金夫人观察颇为仔细,瞧着这孩子手中的纸张上墨迹残存,自然而然便问了出来。 166 私下召见 杨思睿等人当然也曾说起各小国来朝之事,杨慎三个父亲受儒家思想掣肘太多,思虑事情难免有些酸腐之味儿;可杨思睿不同,先不说经了两代大儒精心调/教,他本身也是思维敏捷之人。 各国来朝这样的盛事杨家四兄弟没少讨论,而且意见五huā八门不一而足,杨若兮既然在穆清风面前都要露那么只字片语,在杨思睿面前又岂会藏拙,单单用了“老虎学艺”一个典故便点出了防人之心不可无的最终论述。 殿试听到题目开始,杨思睿便已是笔走龙蛇、飞快的答题完毕;为了不至于让人觉着早早交卷略显狷狂,住了笔墨的他一时心血来潮,又拿了墨条,寥寥几笔绘制了一副《君臣和乐图》草图,准备拿回去上色后送给姐姐,以满足下她对皇宫、对皇上的好奇心。 当然,杨若兮倒是从未在他面前提到过这些,他只是从姐姐偶尔两次言辞向往中听出了那份好奇,想着姐姐生活无趣,原本只是怯弱却还是爱笑的性子也变成了如今的强颜欢笑,他总是打从心底里疼惜,早就思量着若是有所作为必定让她事事顺心! 知道面圣之后出宫定然还要经历一遍搜身,事无不可对人言!杨思睿干脆便将绘好只待上色的图画卷起来捏在了手中,谁曾想因为他年纪和长相的特殊,一来便成为了顺和帝和群臣的焦点。 好在金夫人是有心维护,先顺和帝一步问出了疑问:“既已交卷,你手上还拿着纸张作甚?” 照理,一般有人遇上这种万众瞩目,还有顺和帝威压之下都会情不自禁心生怯意,杨思睿却是状若未觉,依旧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解释道:“是学生无状!答卷之后看尚有余时。一时见宫殿巍峨、圣上天威心生敬仰;斗胆绘了一副图画,准备回家后上色以传子孙,若是失手落了二甲,也不枉学生走这么一遭!” “哦?”金夫人偷瞄了一眼顺和帝,没见着他露出什么不悦之色。心下已是有了计较,故意笑着同身边的顺和帝笑言道:“这孩子答卷倒是笃定,竟然还有空闲画画,虽然有些莽撞,但也不失赤子之心;皇上不如先考校功课吧。” 顺和帝早在杨思睿报出名字之时眼中便闪过一道莫名的精光,此时听得金夫人带着笑意的求情更是顺水推舟点了点头。吩咐贴身太监先取了杨思睿的画作放在御案之上,这才转而例行的选了几位看着顺眼的问了些时事政治,其实一甲三人的名次早就在他心中定下。此时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看了看天色已是正午,顺和帝也不再耽搁,宣布了考校结束,将先前的试卷中抽出的三份留中,其余的交给了秉笔书吏抄写。乃是二甲进士名单,剩下他手中的便是一甲前三名的卷子了。 满殿的人尽皆大气儿也不敢喘的等待着顺和帝揭晓〖答〗案,也幸好顺和帝是个比较务实的皇帝,将三份卷子摆好后交给了礼部尚书云鹤和袁盛大学士又看了一遍。在两人确认无误之后,顺和帝便在太监侍候下亲笔将三个名字书写到一张红纸之上,谓之“皇榜”! 在“皇榜”送出宫殿之前。顺和帝身边的宣礼太监便扬着独有的尖利的嗓音宣读道:“今有御笔钦点顺和二十三年殿试一甲前三名!探huā郎:京城穆子墨;榜眼:京城姚凯;状元:青州杨思睿!除一甲三人,二甲诸位进士谢恩出宫去吧!” 穆清风只觉着浑浑噩噩,脑海里一片空白!顺利的进入巍峨的天极殿面圣这是莫大的荣耀。但他也清楚,能够被准许进入天极殿的五十人便等于是进士出身无疑,他能进入固然高兴,可他这次却是看清了进殿的诸人中熟悉的身影还真不少! 不说明显令人瞩目的杨思睿,杨慎、杨鸿书、杨鸿雁在其中已经让他心跳如擂鼓。怎么能?这些穷酸怎么也能如入了二甲?更有他一向看不上眼的穆子墨竟然也都在其中,还中了探huā!顿时酸甜苦辣都涌上了他的心头。难以表述此时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还没等这难受的滋味儿过去,状元的名字又如一道惊雷在耳际想起,以至于被人带着行礼,退下都做得僵硬至极,浑身血液都像是被凝固在了一处,依稀还能听到大殿内顺和帝病弱却是清晰的朗笑和赞叹。 杨家一门四进士,不愧杨大儒的名头! 杨逸杰当年也是三元及第,虎父无犬子,杨思睿竟然也是三元及第,还能在殿试的间歇作画! …… 顺和帝高兴了一阵,被朝臣和两个儿子又捧着说了几句,心情颇好,大手一挥,直接吩咐在天极殿偏殿摆宴,在场诸位大人和新晋一甲进士一同饮宴。 当然,这样的宴会他和三个儿子、金夫人是不会参与其中,五人另选了地方摆饭。 杨思睿看了看御案上好似被人遗忘的画作,心神不属的被穆子墨和姚凯拉着进了偏殿,三人虽是一甲进士,但在场的各位大人也都身份不凡,还需要用心应付。 这厢顺和帝和金夫人也是心不在焉的用了午膳,打发了三位皇子离开后,金夫人便是迫不及待的站起了身子:“皇上,你难道不打算单独见一见那孩子吗?” 顺和帝难掩身上的疲色,招手唤了贴身太监小声吩咐了几句,待到殿内只剩下姐弟二人后才神情郑重的点了点头:“怎么不见,这不是安排去了吗?” “皇上,虽然你我对那孩子有愧,可你也不该拿科考开玩笑。”金夫人见状放心的坐了下来,又不赞同的小声劝道,当然,这么说皇帝的也只有她一人。 “怎么?皇姐也认为朕是那等是非不分的混人不成?今日的头三名云鹤和袁盛也是看了卷子的,若是有什么不妥,依着云鹤那性子难道就会放任不管么?”顺和帝也不生气,心平气和的给自己姐姐解释道。为了他的帝位,金夫人牺牲的何止是青春。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是有愧三年前的事情,这是在做补偿呢!”金夫人放心的松了一口气,眼神望着殿外明亮的天空,神情萧索像是在怀念某个人:“也真不愧是他的孙子,要是他九泉之下知道今日这一幕想必死而无憾吧!一门四进士,多大的荣耀啊。” “皇姐还是莫要伤怀了!杨大人忠君为国,若是他还在世,想必不会容得四个孙子同时参考吧。”想到旧事,姐弟两人的神情都有些郁郁。 接着两人又小声的说了些旧事,气氛才算好了点,没等多久,殿外便有太监的痛禀,说是新科状元已经候在门外。 “宣!”顺和帝整了整神色,恢复到一国之君的威严。金夫人也退到稍远的位置正襟危坐。 杨思睿满脸疑惑的行了大礼,末了躬身站在了原处,虽是疑惑,却没有失礼的相询,这一点又让顺和帝高看了一眼,十五六岁的少年能有此气度真真不凡。 那太监此时业已将杨思睿先前那副画作交到了顺和帝手中,顺和帝也不看下首恭候的杨思睿,顾自拉开了画卷,当看清上面以素描的手法写实的记录了太极殿殿试的场景不禁惊咦了一声,惹得坐在远处的金夫人也情不自禁的凑了上来。 “皇姐,你看这绘画的技巧是否很是眼生?寥寥几笔虽是单调了点,但却让人物景物跃然纸上、栩栩如生。”顺和帝虽然不是丹青高手,但基本的欣赏力还是不差的,当下便让稍微懂画的金夫人来看。 “的确,这画法在史上还不曾见得!方才听说还要上色,不知道老身有没有机会再看到完整的画作?”不愧是懂行的人,只是一眼便看出了这画不过才完成了一半,为着看新式的画法,也好教教自己那徒弟,金夫人可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 杨思睿被金夫人灼灼的目光看着大有顶不住的势头,求救的眼神看向了顺和帝!笑话,最大的人没发话,他敢僭越吗? 顺和帝见着杨思睿那可怜兮兮的眼神不禁会心一笑,点了点头“杨爱卿有话但说无妨,长公主的问询和朕的问询等同。” 杨思睿这才放心的行礼回道:“回皇上,回长公主,此画只是草图,还需要回府后一一上色;若是长公主不嫌弃,今日之后随时可观全图。” 金夫人点了点头“老身的府邸在宫外平康坊,以后在外你就称呼老身‘金夫人’罢!你这幅画要是完成的话可以送到东大街的丹青阁去装裱,送去之时让那边掌柜的给老身送个消息便成。” “丹青阁?”杨思睿惊讶的问道:“可是专门售卖湖山居士、虎峰居士等大师画作的丹青阁!” “呵呵,正是那丹青阁!”金夫人看杨思睿如此惊喜,不禁也满意的笑了,湖山居士不巧便是她的自称,虎峰居士便是她那徒儿,艾敬轩的母亲的自称,这可是对外无人知晓的秘密;不过任谁听到别人称自己为“大师”也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吧。 ps:考据党请放爱瑷一马,这是架空…… 一切胡诌为了情节! 167 荣耀三爷 金夫人又细看了一边图画,突然蹙起了眉头“这种画风老身怎么觉得有些熟悉?” 而且应该还是才见过不久! 没等顺和帝或是杨思睿问出口,她便恍然大悟的放柔了眉眼:“老身是说觉得熟悉,清早之时不是才见过这种画法吗?” 顺和帝和杨思睿一起扬了扬眉,等待她继续说〖答〗案。 “东市那边有家映月斋?”金夫人这才想起今早见的那人好似也姓杨,可艾敬轩并没有多说当事人的身份,她也不敢肯定。 “映月斋?那是家姐!”杨思睿高兴的点头应道。 “难怪。”金夫人笑着将画重新递给了杨思睿,知道顺和帝召见杨思睿可不是给她们叙事的,将主场重新交还给二人。 顺和帝自觉有愧杨家,但出于一些难以言表的原因又不能宣之于众,此时私下召见杨思睿也是费了一番心思,当下便不再绕弯子,直接说道:“杨爱卿,不知令尊在青州可还习惯否?青州紧邻未曾开化的蛮州,当初被朕一纸诏书派到那边也是苦了你们一家。” 杨思睿忙恭敬回了:“父亲曾说,不管身在何处,只要是在顺和的土地上都是为国尽忠、为君解忧,无谓苦不苦!” 顺和帝神情动容,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歉意,随即又恢复到威严模样“你父亲能这么说,朕心甚慰!今日朕私下召见你想必你也是惊疑参半!其实没什么紧要的,主要是看你尚在稚龄便从青州府试一路夺魁直至状元,打算额外给你个恩典,不知道你有什么所求?只要在朕的准许范围,朕都许了!” 顺和帝先是问起杨逸杰在青州苦不苦,接着又让杨思睿尽管提要求,如此明显的恩典是个人都会明白;然杨思睿知道自己爹爹的本事。加之原石之事还待结果,他此时哪里会提出让杨逸杰回京述职的请求? 不过说到所求之事,杨思睿倒真的有一件,捏了捏手中的画卷,他下定了决心,跪在地上便朗声说道:“既然皇上给了臣这个恩典,臣倒是真的有一件为难之事不得不说!” 顺和帝见杨思睿果然一副为难的样子很是满意,微微点了点头“杨爱卿但说无妨!”他就怕杨思睿和那些个人差不多,表面上搬出忠君爱国无所无求的大义面貌。私底下却是手段百出,huā样不少! “臣想求一封和离书!”杨思睿也不客气,直接大大方方提了要求。 哐当——顺和帝正端了茶盏在手。闻言手一抖,茶盏掉落在了光可鉴人的青黑色地板上。 嘭嗵——金夫人觉得国事听着无趣,午后又犯困,正以手支头有些熏熏然,被杨思睿这理直气壮的要求也给惊得手一抖。额头直接碰上了桌面。 不过这时候也没人注意到金夫人额头疼不疼,就连她自己也是没注意到,和顺和帝同声惊呼道:“和离书?” “正是!”杨思睿依旧稳稳的答道,凤眸中满是笃定,没有丝毫退缩。姐姐的苦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在青州的三年。父亲和母亲的煎熬他也是感同身受,三年前草草定下的亲事竟然成了一个错误,只希望现在挽回还不是太晚。 “你还没成亲吧?难道你舍不得你母亲在青州受苦。所以……”顺和帝都觉着说不下去了,这孩子,难道看走眼了? “额……”杨思睿这才发现自己表述问题不是很清楚,忙开始补救:“臣这和离书不是给母亲求的,是给臣的姐姐求的。” “你不求让你父母回京。反倒求着让你姐姐和离?这件事情有人知道吗?”顺和帝真的觉着是不可思议,顺和固然有法律能让夫妻和离。但却是从来不会强迫别人和离的;况且和离虽说对男子名誉有损,女子再嫁又岂是易事?下意识看向了寡居近四十载的亲生姐姐,若是当年有律法准许和离,那皇姐是否…… 杨思睿这才想起,穆清风也中了进士,自家姐姐也算是进士夫人了,她会不会犹豫呢? “皇上,不如听思睿……,听杨卿家仔细说一说他所求之事缘起为何吧?”金夫人只觉着看人数年,走眼的很少,杨思睿看上去眼神清正,不像是奸诈狡猾之人,所求之事多半事出有因。 杨思睿这时候却是有些犹豫了,自己还没和姐姐认真商量过此事,若是有个万一,岂不难以挽回?然而话已出口,如覆水难收,杨若兮和穆家的事情稍微一查便会知道怎么回事,倒不如痛痛快快说了便罢,皇上要是愿意给也罢,不愿给也罢,走一步看一步吧! 就在杨思睿被顺和帝留在天极殿给杨若兮求情之际,杨若兮已经完成了莲座观音的大部分雕刻,只余下边角缝隙之处的打磨,连同在珠宝店内的机器上磨好的松石珠子一起交代给了毛师傅,杨若兮这才空着肚子,面带疲惫的赶回府中,途径十字街口之时远远听见西大街尽头的喧哗声,想必是殿试放榜了,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咬咬牙唤了阿贵道:“回府!” 现在是关键时期,可不能让人捉住了短处。 人刚刚从杨府小门进了穆府,吩咐留守杨府的秦小米关门之际便听得远处奴婢的欢呼道喜声,愣了愣,难道穆清风真的中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考试真的靠的是财力和关系? 松院内还是一片寂静,看来远处的热闹并没有延伸到此。见到杨若兮安然归来,秦妈妈和翡翠同时松了一口气“小姐回来了,事情处理好了吗?” “处理好了,一点小事,只是毛师傅和段大掌柜没敢下决断而已,以后不会动不动就找我了。”杨若兮扫了眼秦妈妈和翡翠的脸色。 “二奶奶,你可要给卑妾做主啊!”这边话音还没落,房门外就传来吴采莲哀怨的呼唤声。 正月嬷嬷也脸色不甚好看的跟在她身后,并没有阻止她来找杨若兮,看来的确是受了什么委屈;青柳和红枫也跟在后面一脸纠结便秘的表情,看着就让人心底不舒服。 进了门之后吴采莲反而不说话了,期期艾艾的站在杨若兮下首,如果忽略她四处乱转的眸光,倒还真的令人心生同情。 “吴氏坐下说话吧,万一站出个什么好歹来我可负不了这个责。”杨若兮根本就两眼一抹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二奶奶,大厨房那边是怎么回事?昨儿不过是给了一顿晚膳,今日到现在连粒米也没看到,如果不是昨儿正月嬷嬷给卑妾端了一盘点心,饿着卑妾倒是事小,可要是饿着肚里的这个怎么给二爷和您交代?”吴采莲抚着肚子,说话之际有些咬牙切齿。 杨若兮今早没用膳便出了门,现在才刚刚回来,哪里知道今日大厨房送饭与否,蹙眉往秦妈妈和翡翠看去,见到了二人微微点头,心下便有了计较“吴氏,这事情你可是找错人了!既然大厨房那边没送饭食,你找我也没用啊!不过,想必是今日府中有喜,那边忘记了也说不定。” “二奶奶,卑妾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可您不一样,您是二爷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二奶奶,二爷眼看着就富贵了,难道二奶奶就甘愿待在这远远的松院?”吴采莲也是听到了牡丹院那边的热闹,心里真是如火烧火燎般难受。 “为人妻者当以贤立身,二爷愿意让我住在松院,我便住在松院,哪里有甘与不甘之说?”杨若兮也惦记着殿试结果,上午聚精会神雕琢松石作品倒还算了,此时闲了下来也是觉得胃里空得难受,说话的口气便带着愤懑。 吴采莲还以为计策奏效,越发的鼓励起杨若兮来:“二奶奶,卑妾和青姨娘、红姨娘都是您一手提拔起来的,虽然都是人微言轻,但好歹也算是和二爷有些情分,不管日后二爷怎么富贵,卑妾三人都愿意以二奶奶马首是瞻。” 这就算是投诚还是算暂时妥协?不管怎么说,杨若兮都是不想掺和到穆府后院的争斗当中,今日出门一趟她又有了许多新的感悟,可不愿意真的被困在这一方小天地当中做什么都束手束脚;当然不会被吴采莲给激励得雄心万丈,甘愿去做个出头鸟。 “那我去牡丹院问问太太去。”杨若兮是想去问问殿试的结果,顺便问一问松院的饮食安排,她珠宝店内倒是备下了不少吃食,不怕饿肚子。 “卑妾等也想去给太太请安。”吴采莲打蛇随棍上,丝毫不放松。 杨若兮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心道这个样子的吴采莲也不知道能不能斗得过洛千蝶? 走了一程才知道,今儿府里最热闹的不是大太太所在的牡丹院,而是柳姨太太所在的桃天院! 穆清风虽然中了二甲进士,却是二甲最后一名,离那“同进士出身”只一毫之差,不得不说也算一种幸运。 然而穆子墨穆三爷却是一鸣惊人,竟然高中一甲第三名探huā郎。 非但如此,据说这次圣上殿试之后独独留下了前三名,分别谈话之后都特许了一道圣旨!穆子墨便给柳姨太太求了诰命之身,虽然只是六品,但这身份已经要比大太太高上那么一截了!难怪府里的大小管事都涌到桃天院贺喜讨赏了。 168 憋屈生气 穆元阳很早便内城等着消息,第一批同进士出身的名单一出来,他便让人看了又看,得知没有姓穆的名字可算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大儿艰难的道路可不想再有重复。 二甲和一甲名单是前后脚张贴出来的,穆清风的大名好死不死的就挂在二甲最后一名,差点没把穆元阳吓死;还没等喘过气儿来,前方便是一阵哗然,一甲头三名是御笔亲题,就端正的贴在正上方,头名状元杨思睿的名字只是让他有些恍惚,随即便被“探花郎穆子墨”的字迹给惊得瞪大眼睛合不上嘴。 有那相熟的给他道喜也没听清,还是穆元森怕家里老母亲着急,这才扯了他急急往家里赶,堪堪只比报喜的队伍早上那么一点,将报喜的官差都丢给了穆元森父子帮忙应付着,他却是放着小跑步去了荣恩院,不管怎么说老太太那边还在菩萨前跪着等消息呢! 老太太听得穆清风和穆子墨的成绩固然很高兴,但听到状元之名时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杨思睿!这不是你那二媳妇娘家弟弟么?今年也不过才十六岁稚龄!真的是他夺了状元之位?” 激动的穆元阳这才冷静了下来,是了!不是有消息说杨家人触怒了圣上,根本不会在科考当中有什么作为吗?怎么杨思睿能以十六岁稚龄得了状元之位? “天福,你刚才留意到杨家另外三位舅爷的名次了吗?”穆元阳扭头便转向了身后倚重的左膀右臂。 好在穆添福做的事情便是弥补大老爷行事上的缺失,瞧榜单之时要多多看了些还算熟悉的名字,当下也没经什么犹豫行礼补充道:“杨鸿雁舅爷中了二甲第八名,杨慎舅爷中了二甲十三名,杨鸿书舅爷中了二甲十九名!” 向来二甲中名次靠前的大都会补充到一些实权部门,只要不出什么大的差错,定然会稳步高升! 听到这个结果的穆元阳不用老太太提点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们花费了巨额钱财给穆清风找了考题的范围,加上他腹中那些墨水,又有逍遥王护航,不说什么一甲头三名,但怎么也该捞一个二甲前十名吧?除非事情有变! 就在母子俩为着这事实惊诧不已之时又有人来报,穆清风二爷、三爷相继回府了,分别去了牡丹院和桃夭院。 “二爷是一个人回来的?沿途有没有谁拦着他说什么?”若是逍遥王府有心想要做什么,彩蝶郡主必定会在半道拦着庆贺什么的。 “没有!”报信的人很肯定,“倒是三爷出宫之时被卢小姐当街拦着说了几句话。” “卢小姐?”穆子墨一向为人低调,穆元阳对这个庶子的关注真的远远少于穆清风。 “大老爷、老太太!外面有圣旨到了!径直去了桃夭院。” 今儿报信的人真的是一拨又是一拨。前面的人还没说话,后面穆元森又派人前来了。 “我这就赶过去!”穆元阳和老太太对视一眼,都有些迷惘。有圣旨来为何直接去了桃夭院。 “元阳,既然没人通知咱们阖府接旨,想必是子墨那孩子给他姨娘求的什么恩典,你要是去的话记得管住你那不成器的媳妇。”老太太转念想了想穆子墨平日的表现,不忘给穆元阳打了预防针;“还有。今儿清风考完了出来就不见彩蝶郡主的影子了,杨家四个又考得那么出色,你和清风是不是该重新打算一番了。” 大老爷此时脑海里早已是乱成了浆糊,一切的一切太出乎他的预料了,被穆添福和那两个报信的小子簇拥着往桃夭院去的途中还一直有一种身在梦中的虚幻之感。 杨若兮带着穆清风的后宅班子才走到清风院门口便遇上大太太被小段氏、穆清月、穆清风、穆玉娘等人搀扶着越走越近。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大太太见着杨若兮那傲然而立的模样就觉得心里的石头堵得更厉害了!花了两万两银子才“买”了个二甲最后一名,那贱人生的儿子被自己苛刻着一百两银子也拿不出来。凭什么就得了一甲第三名的探花!还有眼前这丧门星的兄弟,老天怎么没长眼,竟然还让她弟弟得了状元之位!一定有问题。一定是搞错了! 想到这些,大太太恨不得用眼刀子活剐了杨若兮;若是待会儿她知道了桃夭院那边,穆子墨已经用皇帝特许的恩典给柳姨太太求了诰命在身,还不知道会不会直接气得晕过去呢! 在她身边不远处的穆清风一直魂不守舍,不甘、不服、迷惘、疑惑、……。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脸色也是青的红的白的不停转换。像个木偶人似的跟在人群当中,根本没有考上进士后该有的欣喜之情。 “二爷!卑妾听说二爷中了进士,哪能再继续待在松院不闻不问?特意请了二奶奶准许卑妾出来给二爷道喜!”吴采莲仗着肚子里的那团肉,大大方方的上前行了礼。 “你大着肚子跟着折腾什么?”大太太赶在穆清风的前面劈头就是一句。 “太太,卑妾还怀着二爷的子嗣,在松院哪里坐得住?”吴采莲说着就有抹泪的倾向,不忘奉承大太太道:“太太大福,今后二爷派了官,定然能给你挣来诰命之身。” 这句话大太太喜欢,儿子做了官之后给母亲挣个诰命那还不容易?儿子荣耀很好,能给自己挣来一份荣耀那才叫更好。 “算了,既然都出来了,都随我去桃夭院看看吧。”大太太高兴之下离奇的没找杨若兮的麻烦。 杨若兮倒是看着穆清风的表情有些奇怪 ,不禁又多看了两眼,怎么一脸苦相?难道中了进士后没得到彩蝶郡主什么表示? “若兮,思睿中了一甲头名状元!杨家另外三位舅兄也都中了二甲进士。”穆清风被杨若兮多看了几眼,想到天极殿之时杨思睿失礼的表现不但没有受到责罚,反而更是荣宠得被钦点成了头名状元;这样的表现难道还能自欺欺人说杨家毫无翻身余力? 杨若兮听到这个好消息差点跳起来,状元!古今往来,不管是哪个世界,这可都是个特殊的存在,能够被钦点为科考状元那就是入了当今圣上的眼,做得好今后封侯拜相也不是不可能! “哼,不知道撞了什么大运!”大太太也听到穆清风心平气和的话,心里有了一种没法抓住的不祥预感。 果不其然,说了这句话的穆清风就像是一下子从懵懂中醒了过来,突然转头对身后的一干娘子军吩咐道:“吴氏你大着肚子还是别跟着劳累了,青柳、红枫,你们两个服侍着吴姨娘回松院歇着;丹朱、飘絮,你们两个也回清风院书房待着去。” 吴采莲惊愕的张了张嘴,无奈穆清风的脸色看上去很严肃,她根本不敢在最近失宠的前提下再去惹他不快,强忍着不快行了一礼后退了下去。 杨若兮也想退下去赶紧穿过小花园去杨府看看情况,说不定那边此时还不知道热闹成什么模样呢?可惜她的如意算盘立时就被穆清风给打碎了。 “若兮先同我去桃夭院贺过三弟,待母亲帮我们备下礼物后再行过府给四位舅兄道贺吧。” 杨若兮被穆清风这亲切的“我们”惊呆了!这是什么状况?难道穆清风又改变主意了,他还有没有那什么节操啊! 正是!穆清风此时有些庆幸还没有将事情做绝,依旧还有挽回的余地!今日不过是进士的名次稍微差上了一点,彩蝶郡主那边的态度立马便变得微妙起来,如此不确定的态度倒是让他一直高傲的心生出了几分警惕;想着杨若兮不过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后宅妇人,好好哄哄还不是手到擒来。于是便做起了两手打算的念头。 “清风!”大太太愕然的唤道,正打算教训几句之时,穆元阳身边的穆添福从桃夭院那方疾步迎了上来:“太太,老爷让你准备打赏的银子,三爷中了探花、柳姨太太被赐了六品安人,都需要银子打赏。刚才打发报喜的官差还是二老爷出的银子,也是要太太一并补上。” “什么?”大太太差点站不住脚,伸手扶住了身边的穆清月,“刚才穆添福说什么了?” 穆清月哪里敢重复,只是从袖中摸出了一摞银票递给了穆添福:“这个先拿去用用吧,桃夭院那边咱们就不去了!”这银票还是大太太今早拿给他,也是准备拿来打赏官差的,可惜大太太笃定最风光的是她的儿子,银票的面值都不小,现在倒是便宜了桃夭院那边。 这可怎么成?大太太尖声叫了一声,伸手便夺了银票揽进自己怀中,“这是我的银子,不会给那个贱人赚人心的!”转身便往牡丹院的方向走,“回去,都给我回去……” 终究是一口气接不上来,大太太憋屈的晕了过去,引得一番兵荒马乱! 169 窃听私密 婆婆晕倒了,就算杨若兮离开的心情再迫切也不得不陪着守在牡丹院正房门外,等着府里的大夫前来诊治。 大夫还没等来,倒是听到内室里噼里啪啦一阵碎裂声响,接着便是大太太中气仍然十足的谩骂,语言之精炼不像是官夫人,倒像是市井泼妇;吓得穆清风只得讪讪的将进了牡丹院院门的大夫给重新请了回去。 “我去让父亲来咱们牡丹院!”穆玉娘从内室出来,满脸的傲气骄横,根本还没看清形势。 “你胡闹些什么?这个时候是你发小姐脾气的时候吗?”穆清月这个当大哥的虽然平日里看着软弱沉默了点,关键时候还是有几分长兄风范的,至少此时沉着脸挡着门口的样子还是有几分威严的。 “清风,你和弟妹给桃夭院那边送点银票过去;玉娘和我们夫妇暂且在这里照顾母亲。”穆清月毕竟不能像大太太那也撒泼发疯,从身上掏了荷包出来放在桌上,“这儿是为兄的私房银子,大概有五百两,先拿去给父亲吧;待会儿母亲气消了些我再劝劝,现在可不是置气的时候。” 说来此时的穆清风还真的是憋屈得要死!要是没有穆子墨存在,二老爷那边穆清雅春闱落了榜,就算他穆清风成绩再怎么二甲最后一名,那也是实打实的进士!被人捧着奉承着的也只会是他,热闹的定然是牡丹院!可现在,好像没人关心他这个新科进士,牡丹院也冷冷清清,这都是什么世道! 杨若兮知道这满院子人都不如她此时心里高兴,还好她向来用清冷伪装习惯了,也不虞露出马脚;只是一来一去的又耽搁了半个时辰,她肚子里更行饥饿。高兴倒是高兴了,这肚子开始造反了啊! 好歹两人也是主子,畅通无阻的进了桃夭院院门,老远都能听到穆元阳畅快的笑声;见了二人身影,柳姨太太眼角眉梢笑意盈盈的迎了上来,先是给穆清风和杨若兮行了半礼:“刚才老爷都还在高兴咱们家这一次可是出了两件大喜事,二爷和二奶奶便到了。” 穆元阳只是冲着两人点了点头,依旧转头对和他并排而坐的穆元森郑重说道:“今日多亏了二弟帮忙,不然大哥手上拿不出打赏银子那才叫丢脸了!放心,过了今晚。大哥定然会补给你的。” “大哥说这些外道话干什么?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二太太竟然也在场,就坐在二老爷手边上的位置,看穆子墨的眼神分外的亲切;她私心里是很满意穆清雅的落榜的。穆子墨一个庶子,又是大房的,考上个探花郎对她可没丝毫的妨害,反而能给三个小儿子带来些实际的好处;“只要今后二婶让你那四位弟弟前来讨教子墨别藏私便好。” “正是,清雅那儿我是准备三年之后再让他考上一届的。少不了让子墨帮着指点一二。”二老爷也笑着提了要求。 没等自家温吞吞的儿子搭话,大老爷便大包大揽的承诺了:“你们说得好,都是一家子何必计较那么多!不过北院那边就算了。”北院那边住着两位大老爷庶弟的家眷,有老太太的偏颇在前,两人和庶弟都不亲。 “子墨这次如此光宗耀祖,大哥可有什么打算?”穆元森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给自家大哥。 “自然自然!穆家家规早有规定。庶子只要有光宗耀祖的大事便可上族谱,其母也能以贵妾身份成为族谱中一员,百年之后都能够归入家族墓地的;云素现在已是六品安人。子墨将来也是不可限量,这族谱自然入得!我这就修书让穆添福去老宅让族老添了她二人名姓在族谱。” 穆元阳知道这对柳姨太太和穆子墨来说可是无上的荣耀,这也是在施恩弥补前些年的亏欠,众人默契但笑不语罢了。 “二爷这次也是不遑多让,今后咱们家可就是双进士门第了。”柳姨太太瞧着穆清风脸色不甚好看。连忙转移了话题,可现在这科考的话题正是热门。最热门的还有一门四进士的呢! 二太太对穆元阳父子的打算知道的不多,只是对杨若兮的印象还不错,又蒙得她赠送了猫眼石戒指,三个孩子也各自得了宝石坠子,有心想要让在穆家被忽视了三年的她露一次脸,便笑着拉了杨若兮坐到了身边:“咱们侄媳妇娘家才算是荣耀,一门四进士!还有个状元郎的弟弟,也幸好这媳妇早早娶进了咱们穆家门第,否则啊,那门槛还不被人给踩烂啊!” “呵呵,二奶奶大福气。”柳姨太太也不想给穆子墨再拉仇恨值,干脆顺势将话题转到了杨家兄弟身上;“二奶奶,令兄弟远来京城,想必杂事无人打理,您和二爷可要多多帮衬着。” “正是,若兮,你我还是去杨府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吧?”穆清风更不想继续待在这儿看着一片喜气洋洋,这可是对他红果果的讽刺,借机带着杨若兮告了辞。 杨若兮正思量着怎么甩开穆清风自己一个人去,穆清风便抢先开了口,“我去牡丹院看看母亲,你回松院去吧!杨府那边穆添寿管事带点下人过去帮忙便好。”他可是怕母亲看到杨若兮之后再说漏点什么,节外生枝总是不好。让她回松院之后再把府上的下人都敲打一遍,势必不能让那天在彩蝶郡主面前说的那些话流到她的耳中。 杨若兮可是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送下人?倒不如说是送几个眼线?想也不想便拒绝道:“不牢二爷费心了,思睿他们来时身边都带了下人,不过是打点上面报喜的官差,想必他们还能应付得过来!太太身体重要,二爷还是赶紧过去吧。” 不说穆府之中处处硝烟弥漫,此时内城朱雀大街,也就是看皇榜必经之路上,有一家名为“溯澜楼”的书斋中也是火药气息颇浓,当然,若是这里的人知道“火药”这名词的话肯定会这么形容。 卢芳菲和洛千蝶各自带着贴身侍女就这么狭路相逢了! “卢妹妹真是豪放,竟然在大街上就公然拦着男子说话,也不怕别人说咱们京城八雅名不副实!”洛千蝶方才躲在书斋中可是看了个清楚,卢芳菲拦着穆子墨不知道说了什么话。 “洛姐姐,”卢芳菲一脸的天真,“你没看到那边皇榜下多得是女子吗?谁不想给自己找一位如意郎君?难道洛姐姐不想吗?不想的话你来朱雀大街干什么?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没看到合意的!可惜了,今年的状元年纪太小,榜眼的妹妹又是咱们以前最看不上眼的。哎,还真是挑不出什么好的!谁叫这次殿试没有考校诗文呢?” 没有洛舞蝶和谢白芷居中调和,卢芳菲和洛千蝶的性子都强,自然不会心平气和的闲聊,话一出口便是夹枪带棒的直接踩人痛脚。 “哼!你送上门去人家不也没要吗?再说了,本郡主可不着急。”洛千蝶倒也想出去找穆清风,不过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明明和父王说好了,阅卷的时候看着点着墨点的说什么也要取个好成绩,为何要弄个尴尬的二甲最后一名?让她跨出去的脚步生生的收住了。 “哟,郡主这是要打退堂鼓了吗?要知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或许穆二公子就是擅长诗词歌赋、不善安国之策呢?”卢芳菲总算是看到穆子墨比洛千蝶看上的穆清风胜上一筹,原本的五分心思不禁也成了八分。 “哼,本郡主喜欢的人定然是那处处优秀之人,否则宁愿不嫁!”洛千蝶高傲的昂起她的头颅,对穆清风真的没了什么兴趣。 “哎呀,妹妹知道郡主眼界高,人家穆二公子不是都休了发妻,就等郡主青睐了么?这次杨家四兄弟一个比一个出色,当心穆二公子撕了休书重新迎回发妻。”卢芳菲见不得洛千蝶高傲的样子,不由狠狠泼了她一瓢冷水,意思有些刻薄了,竟然暗示堂堂郡主还比不上一个被休的弃妇。 洛千蝶如何听不出这中间的讽刺意味儿,有心想要反驳几句,倒是会让人误会她对穆清风有多上心似的;不反驳罢,又觉得憋屈,张了几次嘴也说不出个什么来;旁边守着门口的紫燕、蓝燕等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就在这僵持不下之际,楼梯口突然传来一句懒洋洋的哼声:“郡主可是金枝玉叶,哪里是个弃妇能比的?” 洛千蝶虽然很是气愤究竟是谁探的地方,楼上有人都没瞧见,但听着这句好话自然下意识勾了勾嘴角,回头便看到衣着永远张扬朱红色的玉瑾然正一步步走下楼梯,帅气逼人的面上带着难得的平和之象,身后跟着神情尴尬的艾敬轩,笑得有些牵强。 当然牵强了,好好的被拉到书斋他还以为玉瑾然开窍了想要上进,谁知道来了之后玉瑾然只是趴在窗口看热闹,也不知道别人科考关他什么事儿!偷听到人家女子的私密话本来就是尴尬至极的事情,这玉瑾然还就像是突然发了疯似的拖了他现身,还破天荒的夸奖了一个女人! 只是玉瑾然下一句话让人听着总觉得不是那个味儿:“不过啊,若是堂堂郡主之尊被个弃妇压了风头,那才真的是个笑话咯!” ps:呜呜呜…… 看到粉红涨内心鸡冻不已! 看到收藏下落,心痛不已! 支持正版订阅! 170 天翻地覆 艾敬轩苦哈哈的跟在玉瑾然的后面,听他上一句话还以为他是对洛千蝶“痴心不改”,可等到他下一句出口便察觉出不对味儿来!好像是在唯恐天下不乱? 果不其然,一句话话音刚落,一向自命不凡的洛千蝶便气得柳眉倒竖:“玉瑾然,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本郡主不如一个弃妇?” “要赌一赌吗?”玉瑾然停在离洛千蝶五步远的地方,星目中是明显的挑衅:“若是那姓穆的回头讨好他那发妻,郡主你就认输勉强下嫁给本少爷可好?” “表弟!”艾敬轩初初还以为是玉瑾然对洛千蝶的穷追不休依旧存在,可唤了一声后猛地想起这段时间来玉瑾然的表现可没那个意思,脑海里顿时像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闪过,却是一时之间怎么也抓不住。 “玉瑾然,你也太卑鄙了!”洛千蝶重重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你?本郡主就是终身不嫁也瞧不上你。” 这些话其实洛千蝶早早就想说的,只是之前享受着胡图小侯爷和玉瑾然两人的争相奉承总是不好出口,现在不同了,这两个人不知道为何齐齐偃旗息鼓,倒是更显得穆清风的优秀来;以至于现在玉瑾然用这种不屑的方式求亲,气得她差点说不出话来。 “瞧不上吗?”玉瑾然一句“小爷也看不上你”硬生生的哽在喉间,好不容易想到这自以为绝佳的好点子,他可不会自绝后路。忍了又忍,终是憋出了一句:“琼林宴之后便能见分晓。” 洛千蝶却是听到“琼林宴”三个字眼前一亮,殿试都是以策论为主,不是穆清风的强项,可他的诗词才华那可是一绝,只要安排得当,让他在皇上面前小露一手,还怕比不过一个庶子出身的穆子墨吗!想到此处简直是喜上眉梢,好心情不打算和玉瑾然继续吵下去,混人便是混人,总是把什么“娶”啊“嫁”的挂在嘴边,一点也不风雅,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门! 紫燕、蓝燕几个服侍洛千蝶多年,践踏一会儿怒一会儿喜的用猜的也差不多猜出来她心里想的什么,紫燕倒是跟着心里泛起了喜意,蓝燕却是黯下了眉眼,偷眼看了模样长相出类拔萃的玉瑾然,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 卢芳菲听得玉瑾然处处针对洛千蝶,乐得在一边看热闹,当然其中也不乏兄长卢应虎的叮咛。见玉瑾然的样子似乎打算离开,便勾了嘴角邀请道:“玉少,家兄五日后休沐,届时再下帖子邀你过府一叙。” “如此甚好!”玉瑾然背着双手,迈着小方步小心避过这书斋一楼众多的女人,直到出了大门才敢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你那么想杨若兮成弃妇?是恨她还是……”措不及防紧跟着他的艾敬轩突然摸着下巴欺近,略带神秘的小声问了出来。 玉瑾然先是一愣,接着便跳了起来:“谁说我是喜欢她了!” 喊了一半,玉瑾然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蠢事,瓷白的面容瞬间爆红,呐呐不知如何言语。 艾敬轩也不说话,就抚摸着下巴,紧紧盯着玉瑾然的神情变幻!心底也是如大浪滔天,前些日子的几次怀疑总算是找到了正确的答案,然而这个答案却是如此的惊人! “表弟,凡事三思而后行!你可要想好了!”一旦杨若兮成为弃妇,想要再嫁那是千难万难,如今她一门四进士,有的人给她撑腰,若是洛千蝶退出,想必杨若兮穆家二奶奶的身份不会有丝毫的影响。可玉瑾然却是挑唆着洛千蝶去横插一杠子,这么一来,穆家如何选择还真的耐人寻味。 “既然小爷已经出手,必定会护得她周全!”玉瑾然自诩男子汉大丈夫,一旦将谁纳入羽翼之下定然会竭尽全力相护。 “你要怎么护?”不是艾敬轩想打消他的积极性,而是看透了他性子单纯,想必没什么弯弯绕绕,可别弄到最后一事无成。 “等穆家那讨厌的小白脸休了她,小爷我就八抬大轿娶了她。”玉瑾然既然已经说开了也不怕艾敬轩知晓,大声的承认了自己所想。 “表弟,你知道‘娶妻’是个什么意思吗?就算杨若兮身后有四个进士出身的兄弟,可她弃妇的身份怎能做你的正室?过些时候姑婆和六叔帮你请封了爵位后,你的婚事你可做不了主的。再说了,被休的人不被送到城外的庙里带发修行便已是祖上积德,若是再嫁岂不是惹人被口水给淹死。” 玉瑾然的脾气很执拗,艾敬轩怕他直白的表明不赞成怕惹得他转身就走,只好婉转的拿别人作伐子!其实他想通了玉瑾然的异样后也是暗叹了无数声,从映月斋和侯府礼单一事便可看出杨若兮本身虽然是个清冷淡漠的性子,做事倒是有理有据沉稳周全;玉瑾然这人单纯简单、脾气直来直去,来得快去得也快,若是能有杨若兮这样的女子在身边提点着倒也不失是良配,但……,真是可惜了! “让她和离不就得了!”玉瑾然倒是说得简单,满脸骄横霸道:“其实照着我的性子,管别人说什么呢?是爷娶妻又不是旁人娶妻,谁要是敢说半句不是,爷拿鞭子抽他个满脸开花。” “……”艾敬轩真想敲破他的脑袋好好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都说得这般明白了还是不能打消他胡来的念头,干脆揽了他的肩头拖着往翘脚巷映月斋走去:“表弟,你要知道夫妻可不是仇人,再说了,你能笃定人家杨若兮就愿意和离后嫁给你?就算强娶了又怎样?就像前些日子你从胡图手里抢过来的那匹白马,最后还不是绝食死了吗?……” 先不说艾敬轩给玉瑾然洗脑究竟能不能成功,就说杨若兮急不可耐的直奔杨府过去,刚刚进院门就被同样万分激动的杨思睿拉着直奔正房。 “姐姐,你快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杨若兮被扯得差点摔倒,闻声迎出来的杨慎三人也是面带喜意,齐齐迎了出来。杨慎三人嘴上不说,心里对杨若兮在如此艰难的境地还供着四人的吃穿住行还是感到愧疚,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四人在殿试中尽皆有所斩获。 “思睿,你慢点!先让若兮喘口气。”杨慎忙从杨思睿手中将杨若兮解救出来,自己也是禁不住开心的说道:“若兮,我们四个都中了!思睿还是一甲头名状元!” 这个杨若兮已经知道了,只是很纳闷穆府那边不是热热闹闹大肆庆祝的吗?这边怎的冷冷清清没什么动静? “姐,报喜的官差我们已经送走了。派了春生在巷子口给人指路呢!保管没有闲杂人等前来打扰。”杨思睿嘿嘿一笑,“清康坊一巷”,除了熟悉路的人谁能一下子找到?再有春生的刻意引导,就算是有人找来也能让他找错地方。 “大伯和二伯还有爹爹都叮嘱过咱们,若是中了进士千万记得闭门不待客,这时候不能给别人落下话柄。”知道杨若兮定然会不解,杨思睿忙补充了一句解释。 杨若兮倒不懂这些官场上的道道,想来有几位长辈指点,几位兄弟定然不会出什么差池,欣慰之余又多了担心,这样一来,自己还能顺利和离出府吗? “姐姐来看我给你带的东西!”杨思睿拿出了一个朱漆盒子,一尺来长、五寸见方,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里面是什么?”掀了木盒盖子,杨若兮这才发现里面放着一白、一明黄两卷东西。白的倒还算了,明黄的看上去不像是纸张,倒和那上好的锦缎别无二致,怎么……怎么这么像? “圣旨!姐姐,我帮你求了一道圣旨!”杨若兮献宝似的将盒子塞进杨若兮的怀里:“还有一副是我给你画的图画,是我们在太极殿殿试的情景,想必你会喜欢的。” “圣旨!”虽然有了心理准备,杨若兮还是惊了一大跳,“好好的给我求什么圣旨?”正打算拉开上面系着的小绳之时便听得外面翡翠着急的呼唤声。 “小姐,老太太四处找你呢!” “你这没规没据的小蹄子,二奶奶便是二奶奶,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杨家四位舅爷,恭喜高中了啊!奴婢奉了老太太的吩咐请我们家二奶奶过去说话呢!”同翡翠一道找来杨府的是穆元森身边穆信的妻子,人称信嫂子,生得一张巧嘴,死的都能给人说活。 “哟,这位便是二奶奶的同胞弟弟睿少爷吧,真是一看便知是天上文曲星下凡,难怪能摘得状元之位;想不到奴婢还能见着一位状元郎,真是托了二奶奶的福!” “这位是慎少爷吧,沉稳大度,气质不凡;雁少爷和书少爷两位真真生得一模一样,简直让奴婢开了眼,回去可要好好谢谢老太太派了奴婢走这么一遭,否则哪里能见得这么些神仙人物!二奶奶真是好福气啊!” ……rs 171 波澜再起 第十章 新的文字 (9) 信嫂子越是舌绽莲花杨若兮越是心里没底! 信嫂子是二太太身边最信任的管事妈妈,负责安排府中的人事,比穆礼、穆智等人的妻子还要回钻营得多,若不是笃定有什么好处可以得到,无利不起早的她可不会亲自出马。 见她催的急,杨若兮也没来得及细看杨思睿刚刚打开的盒子,只得吩咐翡翠抱着,主仆二人又随着信嫂子辗转到了荣恩院,这一天,她脚下就始终没停过,到现在还粒米未进,以至于到了荣恩院时脸上的神情越发清冷。 刚刚迈步进了荣恩院便被一脸笑意盈盈的老太太唤到了身边坐下,二太太则是满脸带笑的陪坐一旁。 “若兮,祖母就知道你是个有福的,这下好了,你三位兄长和弟弟如今都榜上有名,思睿更是摘得状元桂冠,好日子还在后面呢。”老太太拉了杨若兮一只手轻拍,一面语重心长的教导道。 若杨若兮还是之前那个什么都不懂、不知道的原主说不定便会感激得痛苦涕零;可惜她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一缕孤魂,老太太的这番做派越发让她看不上眼。 这府里,倒是黑脸白脸都调配齐全了!知道她没了利用价值老太太和二太太便大气儿一听不到喘,知道她又有了过硬的后台,这二位又跳出来做好人了!要是她心情不错少不得和老太太再周旋一二,可惜她饿了一整天,一直像个陀螺似的被支使着四处走动,什么好脾气也给磨没了;况且她本来就不是个软柿子,要是再任人揉捏那才怪了。 “若兮可没精神去想日后怎么样?眼下要先顾着肚皮要紧。”抚着瘪瘪的肚子,杨若兮想到秦妈妈和玛瑙还在松院里受饿,早知道刚才一并将她们打发到杨家那边就好了。 “我们这些人倒是无所谓,就怕饿着咱们二爷的吴姨娘,那肚里可还有老太太的重孙子呢。”杨若兮可不想做众矢之的,直接暗示了这事儿还有吴采莲一份。 这话一出,二太太的脸色立马僵住,转头问道:“信嫂子,灶上如今是谁管着?难道没给二奶奶备下吃食吗?” “是整个松院!”杨若兮趁着老太太面现尴尬之际不着痕迹的将手抽了出来,故作天真的说道:“二太太管着偌大的一个府邸难免有些顾此失彼,媳妇们虽然没什么能耐,可有大太太、四太太、五太太可以帮着分忧啊?” 她可是知道这一家子个个都有小算盘,大太太本身控制欲极强暂且不说,那庶出老爷家的四太太、五太太两人要是没什么旁的心肠犯得着提前一个多月就回府待着,等着帮老太太贺寿?这么说倒不是针对二太太,而是想要引出另外的人来。 信嫂子闻赶紧跪到了三人跟前,脸上倒是没什么惊怕之色:“前日大太太为着要招呼彩蝶郡主等贵客,已经将东边十二个院子的大厨房接了过去,是谁负责奴婢还真的不知道!” 二太太也配合着满脸的为难:“母亲有所不知,大嫂问着媳妇要了几次管家印鉴……” “唉,这段氏,不就是个把月时间都等不住了吗?难道非要让我穆家分崩离散?若兮,不必理会你那婆母,今后你们那院子有什么需要直接禀了你二婶,西区这边就帮着一并操持了吧。” 老太太虽然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气恨模样,二太太也是一脸为难,但杨若兮是不会相信这两人当真丝毫不知的。只是有些话说穿了也就没什么意义。 接着,老太太唤了黄鹂、画眉上了绵软的点心,杨若兮僵硬的表情这才好了点,一面细嚼慢咽吃着东西,一面心不在焉的听着老太太和二太太明里暗里的将杨家四兄弟的荣耀都和杨若兮在穆府的体面联系到了一起,等到腹中有了食物,这才觉着周身回血复活。不想继续听老太太“真诚”的欣慰之情,找了个合适的时机插言道: “老太太前些日子不是还让若兮自贬为妾么?我想我家的哥哥们和弟弟定然容不得我做人妾室,少不得上门求得一封和离书,和二爷好聚好散。” 老太太许是没料到杨若兮会如此不识相,明知道莫大的荣耀就摆在眼前还说出这么煞风景的老话来,一时怔愣在了当场。 艾氏对杨若兮没什么好恶之感,只是私心里也是不愿家中来一尊比她更大的佛压着,先前为着穆清风被彩蝶郡主相中的事情艾氏可没少受大太太的闲气,转眼间风水便轮流转了,人家彩蝶郡主似乎没了和穆家结亲的意图,反倒是杨家弄出了一门四进士的莫大荣耀来。杨若兮虽然眼看就富贵荣耀了,但毕竟根基尚浅;如若杨家四兄弟没人帮忙上下打点,少不得会被朝中人排挤外派做官,也比现在好不了多少。一个半月之后老太太交权之时大太太还有什么能和她比肩?至于老四家的和老五家的,老太太一直就不待见,更是闹不出什么风浪来。 有了这些考量,二太太是务必的欢迎杨若兮继续在穆家做她的二少奶奶,听到杨若兮这么直白的表达,连忙出来打了圆场:“清风媳妇这说的什么话?仔细气着老太太让清风和你离了心。如今清风比咱们家清雅出息多了,二甲进士,等这几天忙得差不多了我回侯府帮着在侯爷面前说上两句,到时候得个留京的差事比什么都好。清风媳妇可别乱想。” 杨若兮可没乱想,依旧似笑非笑的看着老太太:“那天将我关在松院,这外间是怎么和人说的还请老太太不吝赐告。” “杨氏!你这是忤逆!”老太太看清了杨若兮一双深幽眸子中的认真,心下一颤,“忤逆长辈可是七出的一条!” “老太太这话说得严重了,若兮只是听到一些闲话,心里委屈罢了。”那日穆添福家的在一干小姐中的解释虽然被人勒令不得外传,但保不住杨若兮在株洲便用小恩小惠收买的粗使丫鬟不说给秦妈妈听。 老太太和二太太这边当然听说了“穆府有情有义”的说法,只是当事人这边都没抹平,大太太便大胆的用了这一招,岂不是直接送了把柄到杨若兮手中,两人齐齐大叹一声:蠢得不可救药! 杨若兮微微勾了勾嘴角,人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老太太两人现在心里肯定埋怨死了大太太! 真是说人人到,说鬼鬼到,几人都还是在心里打着肚皮官司想着大太太,外间便有喜鹊前来通报,大太太带着穆玉娘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她还有脸来。”老太太喝了一口阮嬷嬷送上来顺气的二陈汤,没好气的哼道:“让她们进来,阮嬷嬷让小厨房将汤热着,我怕待会儿还要再用。” “老太太要用什么?可要留着肚子去清风院用晚膳!”大太太像只骄傲的孔雀摇摆着胖胖的身躯迈进了小厅内,看杨若兮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那不足道的蝼蚁似的。 “你弟妹不是安排了庆功的家宴设在荣恩院吗?”老太太微微蹙了眉头,看向一旁明显茫然的二太太,刚才艾氏还说设宴荣恩院,也免了老太太来来去去的舟车劳顿。 “是吗?”大太太得意的昂高了下巴:“可是彩蝶郡主命她的贴身丫头带了礼物来咱们府上,一个时辰后云来楼还会送一桌上等席面进府,紫燕姑娘可是指明了摆在清风院只给清风庆贺的。荣恩院这边的既然弟妹已经备下了,左右不是还有子墨么!” 说罢,还重重叹了一口气:“说来也真是惹人笑话了,子墨这个探花郎都没人上门道贺,咱们清风竟然会有这泼天的福气在。” 她脸上的得意和她的叹气倒是恰恰相反,怎么也遮掩不住。 二太太愣了一愣,道贺的话听着很是牵强:“如此真是恭喜大嫂有清风这样的好儿子了!既然如此,那府里备下的宴席就送到桃夭院去吧,反正都是在你们东边,老太太愿意去哪个院子用膳都行。” “那弟妹你呢?你可千万别和嫂子客气,王府这样的人家怕还是需要你帮忙应酬一二的;对了,四弟妹和五弟妹那边我也让穆添福家的去请了,到时候咱们妯娌几个好好乐乐。” 二太太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铁青,她是什么出身,王府来的不过是丫鬟管事妈妈一流,竟然让她去作陪,这大太太的脑子没有坏掉吧!“大嫂说的什么话?王府来的不过是郡主的贴身丫鬟,说破天她也是签了卖身契的奴才,还需要咱们几个长辈作陪么,岂不是惹人笑话。”她怕她不说,这眼皮子浅,为人一根筋的大嫂还真的就蹬鼻子上脸了。 “二婶,人家紫燕姑娘可是彩蝶郡主身边一等一的丫鬟,要是郡主以后做了我的二嫂,说不定这紫燕姑娘还会是府里的小二嫂呢;才不是奴才。”穆玉娘被老太太拘着学了两天规矩就被大太太给强行带到身边说是亲自教养,现在倒是让人清楚的看到教养了些什么东西。 “咳咳,”杨若兮真的不是故意咳出声的,不过这穆玉娘简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样的话大咧咧就说了出来,就不怕弄得老太太旧病复发么? “我什么都没说,你们继续!”杨若兮倒是要看看老太太这下怎么说!rs 172 侍女上门 老太太还能怎么说?早些年她还年轻,不管怎么说还能镇住府里上上下下这么些人,三年的放手倒是造就了两个媳妇的威望。 艾氏虽是填房,但家教使然,将老2府上是打点得滴水不漏。不管是下人奴仆还是人情往来都能称得上是贤内助。话说“妻贤夫祸少”,用在穆元森身上倒是适用。 现在看来,老太太很是担心穆元阳的前途了。段氏这人喜好钻牛角尖,眼皮子浅得只看得到当下的利益;在去株洲之前都还算是克尽媳妇职责,早晚请安问好一项也不会落下;倒是在株洲三年惯得她越发没规没据,好好的儿女也受了她的影响,自私狭隘。不管是对谁只凭个人喜好,根本就不会讲什么道理,更别说多在脑海里想上一遍了。 穆玉娘的表现更是让老太太万念俱灰,这样的教养要是嫁去了伯爵府可真是让人白白看了笑话,连带的,家里的女子还能找什么好婆家。 “玉姑娘,你可千万别乱说这种坏人名节的话了!彩蝶郡主可是冰清玉洁的金枝玉叶,这些话若是传到逍遥王府去少不得定你个污人清白的罪名。”艾氏现在很是明白老太太为何催着让给府上的姑娘们定亲了,有这样口不择言没脑子的姐妹,小心传出去穆府的姑娘便没人上门求亲了。 “我哪里是乱说了!这是人家紫燕姐姐亲手拉着我告诉我的。”穆玉娘和大太太一样,从来容不得别人说她的不是,必定要堵回去才心安。 也幸好,此时在厅内的只有她们几人和身边最信任的丫鬟,否则这话要是传出去被紫燕听到了也少不得一番风波,紫燕可能也没有想到精心巴结的姑娘是这么的“老实”吧。 “老太太,你可要给我做主啊!”杨若兮这时候没有刚才那种咄咄逼人的质问态度了,从袖中拿了帕子沾了沾微湿的眼角,杨若兮“哭”得很伤心。 “你这丧门星好意思在这里哭!要不是有你在前面挡路,人家彩蝶郡主何苦犹豫不决!紫燕姑娘可是说了,郡主大人有大量,不会怪咱们穆府收留你这个弃妇,也怜惜你要是被休的名声传出去必定会送到城外的庙里去,看在你那几个兄弟的份上,愿意让你立个契约,到时候还能给你个贵妾的名头好好在穆府里安然终老。”大太太抢在老太太开口之前便迫不及待的吧啦吧啦一阵说。 今日她得知桃夭院那边的风光时的确气得够呛,加上得知了彩蝶郡主在殿试揭榜这个重要时间竟然没有出现,那可是雪上加霜,缩在牡丹院里指天骂地了一个下午,直骂得口干舌燥累得直喘气,不管是穆清月还是穆清风都劝不住,最后还是穆玉娘闻讯赶来。 穆玉娘赶来可不是劝她的,而是扯着嗓子和她一起骂,愁得小段氏直接回了邀月院;就在母女俩歇气间歇,前院却是有人来报说彩蝶郡主差了两个贴身婢女前来拜见。 要是今天来的是爱俏的蓝燕说不定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无奈天意弄人,来的却是洛千蝶身边的紫燕和青燕。紫燕可是心里爱慕穆清风人品和诗才的,一直抱着做他房里人的心思;见着大太太和穆玉娘自然小意奉承,常年跟在洛千蝶身边练就的眼色和嘴功可不一般,不过是一会儿便把母女俩哄得心花怒放分不清方向了;也套出了杨若兮根本还未被休的消息来。紫燕的心思由来便重,眼珠儿一转便给大太太出了现在这个好主意,这么一来,二爷身后还有四个进士做后台,想必官路能扶摇直上。 不说杨若兮,就是老太太也瞪大了双眼:这郡主是有多霸道?有多自以为是?她以为她是谁?说出来的话是圣旨吗?还是她说的话比圣旨还“金口玉言”! 夺**位还不算,竟然还想让杨若兮签了身契捏在她的手中!人家是有多贱?再说了,皇上御笔钦点的进士是你一个郡主说不录用便不录用的吗?别的官员,御史台的那些谏言大夫都是摆设啊! 杨若兮只想说脑残没几个,穆府一窝窝!洛千蝶这无比脑残的表现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这穆元阳的后院不宁静,穆清风的后院也快糊成一锅粥了。 “若是我不愿呢?”杨若兮冷冷一笑,出言打断了大太太的滔滔不绝。 “不愿?没把你休出去就算好的了你竟然还不愿?”大太太似乎没料到杨若兮会反抗,顿时炸毛了;“那就别怪我们穆家无情!玉娘,去叫你二哥立即写了休书来!” “老大家的……”老太太只觉着心跳越来越快,捂着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禁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在旁边看呆了大太太和穆玉娘猖狂表演的黄鹂和画眉连忙扑了上前,一个抚胸一个端水,趁着这慌乱的机会,穆玉娘当真提着裙子大步冲了出去。 “老太太,你怎么了?”大太太也慌了,穆元阳可不知道她到了荣恩院处理杨若兮的事情,要是被他知道她又不听招呼来招惹老太太,还将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老太太!”杨若兮万不想老太太此时出现什么差池,她能否顺利和离还看着老太太呢。快步上前随手便从珠宝店里拿出了两片硝苯地平交给黄鹂:“快给老太太服下。” “你拿什么给老太太吃?你这个丧门星害了咱们清风不够,还要来害老太太啊……”大太太见了杨若兮的举动突然福至心灵,“你看你,老太太见了你就不好了。老太太,您是不知道,飘絮那天便给我说了这丧门星的八字和咱们穆家犯克,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啊,你怎么就……” “大嫂,老太太没事,你胡说什么?”艾氏对段氏遇到什么都是这样的大呼小叫很是不屑,堂堂四品大员官夫人就这德行?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黄鹂毕竟见过杨若兮拿的奇怪药品救过老太太的命,没怎么犹豫就着茶水喂了老太太吃了下去。大太太被艾氏这么一吼总算是收敛了几分,想着这几日飘絮拿来的八字和圆融寺大师的批语,打定主意待会儿要好好给大家说道说道。 待得老太太缓过神来,穆元阳和穆元森已经带着穆清月和穆清风赶了过来,穆玉娘竟然还带着明显经过精心装扮的紫燕来;二太太的眼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和二老爷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夫妻俩才懂的眼神,穆元森抿了抿嘴轻轻点了点头,二太太这才如释重负的勾起了嘴角。 “你们可是来了,清风带了休书没?”大太太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在见了随后进门的紫燕后又变得满脸笑容:“紫燕姑娘怎么来了?和青燕姑娘在清风院歇着不是挺好的么?” “回禀夫人,我们家郡主临来时可是交代过小婢,来了穆府可不是什么客人,都是小辈到访,本就该来给老太太磕头的。”紫燕见着上首神情略显憔悴的老太太,上前磕头道:“婢子紫燕见过老夫人,代我们家郡主给老夫人磕头了,祝愿老夫人长寿安康,日日笑口常开。” “老身可当不起郡主的礼。”老太太有心想要谦虚,无奈身子乏力,根本阻止不了紫燕行礼,算是生受了别人的见面礼。 “都是婢子无端打扰了老太太的清闲,实在是今日郡主因为没做完王妃交代的功课没办法出府,错过了去内城接二爷的时辰,为了赔礼,也是为了给二爷好好庆贺,郡主特地吩咐了婢子在云来楼订了一桌上等席面,希望老夫人、老爷、夫人莫怪。”大家出身的婢女行礼说话尽皆有理有据,加上她端庄的态度和华美的衣饰,比一些大家小姐也差不了多少,面对这样的人,谁还能发得出脾气? 老太太也不禁面露笑容:“是郡主费心了。” “婢子今日前来还有一事想要问过老夫人、老爷和夫人,希望诸位能有人为婢子解惑,回去之后也好对郡主交代。”说了半天,紫燕总算是提到了事情主题。 今日在书斋被玉瑾然那么一激,洛千蝶是气了一路,倒是蓝燕一直心心念看上了玉瑾然那俊逸无双的脸孔,听了玉瑾然的话便想着怎么让郡主放弃穆清风。作为洛千蝶的贴身丫鬟,紫燕和蓝燕将来都会是陪嫁丫鬟,日后也可能成为郡马的房里人,自然都想找到个可心的郡马。 可惜蓝燕对洛千蝶的了解显然比不上紫燕,几句话一出不但没让洛千蝶觉得穆清风不可取,反倒是因为紫燕无意识的帮她扶好了头上的孔雀簪子而想起穆清风的好来;紫燕更是趁机说起了穆清风的文采诗文,贬低玉瑾然除了耍横便是拿钱砸人的俗气,这下子,洛千蝶骨子里的好胜心迅速冒了头,一番计较后便派了紫燕和青燕到穆府打探消息来了! “姑娘且问吧!”话说到了这一处,即使是知道紫燕想问什么老太太也没办法堵回去,只能歉意的看了一眼在一旁默默不语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的杨若兮。rs 173 撕破脸皮 “不知道老夫人、老爷和穆二爷会不会嫌弃逍遥王府门第太高?会不会嫌弃咱们郡主抛头露面?”紫燕傲然的扬起头;“这个问题诸位可要好好想想,不管答案是什么,婢子也希望入得此屋不得外传,否则逍遥王府可不是吃素来的。” 洛千蝶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十八岁的年纪还未成亲在顺和朝已是异数,她自知性子强势,原本就没打算同姐姐洛舞蝶一样嫁一个门第相当的夫婿,若是下嫁,还能有什么高门大户有公子尚未娶妻?若是还没娶妻又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原因?所以,洛千蝶根本就没打算能找到一个尚未娶亲的夫君。 “娶妻了又怎么样?只要本郡主看上了,让他休妻另娶又如何!”这句洛千蝶一直挂在嘴边的话其实是她的真心话;穆清风本身家世还不错,背后也没有什么庞大的家族支撑,这样的人家需要的正是“逍遥王府”这样勋贵人家的拉拔,在这样的门第中,她洛千蝶就是再出格一点也没人敢说二话。本身只有五分满意,被穆清风的礼物情诗又撩拨得有七八分心思;穆清风殿试的结果再难看,也禁不住被玉瑾然那样的草包讽刺,这么一来,倒是真的坚定了她的心思。不得不说,玉瑾然鄙视的眼神杀伤力还是巨大的。 让紫燕问这么一句不过是个幌子,她只是想看看穆家人的决心而已;当然,她的主意已定,就算穆家的决心不坚定,她也会帮着做决定的;至于杨若兮,只要穆家有心,那假的“休书”难道还变不成真的! 穆家诸人也被这直白的一句给惊呆了。 穆元森很是遗憾的看了眼雅院的方向,有些哀叹穆清雅时运不济,不过再看了一眼神情淡定的妻子也就释然了;艾家的家教是勋贵当中有口皆碑的,娶到这么个贤惠的妻子他有时都会有惶惶之念,更别说盛名在身的彩蝶郡主,今后清风贤侄怕是有苦头吃了。 老太太在紫燕磕头之时便有所察觉,听到这话之时难免有些神情黯然,她不是没给穆元阳父子说过娶个高门妻子的委屈,奈何这两人钻进了一个自我编织的美梦当中哪里愿意醒来;罢罢罢,孩子长大了她也做不了主了。眼神便看向了穆元阳父子俩。 穆元阳和穆清风一样,只觉着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给砸晕了!上一刻父子二人还在分析逍遥王定然是出手阻止了彩蝶郡主,不然穆清风怎会得个二甲最末,彩蝶郡主也避而不见;下一刻紫燕便给出了如此肯定的态度;答案是什么,简直呼之欲出! “郡主可是冰清玉洁的金枝玉叶,咱们穆府怎么会嫌弃!紫燕姑娘真是说笑了,老爷你说是不是?清风,你倒是表态啊。”大太太将艾氏曾用过的词语套了回去,意外的让人高看了一眼。扯着穆清风的袖子就差没有掐上一把了,示意这傻儿子赶紧的回答。郡主啊!那可是真正的金枝玉叶,权势滔天的门第啊,穆家是何德何能能有这泼天的造化啊?不对不对!穆家这么些年哪里出过这样的好事,还是自己的儿子有出息!难道那天皓庭带自己去的算命摊子上说的都是真的?那清风今后是不是就在贵人的扶持下一飞冲天! 想到此节,不禁转而拉了紫燕的手笑得极是谄媚:“紫燕姑娘,我告诉你啊,上次我去街上时遇上个算命先生,他当时告诉我说咱们家清风就像是遇上浅滩的那什么蛟,一遇上贵人定然否极泰来,今后必定夫妻和美万事顺心;那先生可神了,说咱们穆家的事情一说一个准,说完后连银子都不收便扬长而去了。当时我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最后还是清风他表哥听我说起这事儿我才醒悟,这贵人不就是彩蝶郡主吗?” 说着,眼神又剐了眼躺着也中枪的杨若兮,“那天清风房里的飘絮给我说咱家像是被什么丧门星遮了三年光华,弄得明珠蒙尘;我还寻摸着飘絮说谎来着,谁知道丧门星不就一直在府上正好三年吗。郡主虽然是个能容人的,不过啊,这样的丧门星咱们府里可住不下,还是休了送去城外庙上吧。” 又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紫燕,笑眯眯的赞道:“紫燕姑娘一看就是好生养的,今后咱们清风必定是子嗣昌盛。”能被洛千蝶派到穆清风院里主持庆功宴的丫鬟,不就是给穆清风准备的房里人么?大太太倒是喜欢得紧,穆清风知人事得早,可子嗣上得晚些了。 紫燕倒是被闹个大红脸,有心想要抽手离开一时又挣不开大太太的蛮力,只能红着脸埋头冲着穆清风的方向福了一福:“二爷好好想想答案吧,庆功宴之后可要给奴婢一个答复也好给郡主交差。” “能得郡主垂青乃是清风莫大的荣幸,只是需请郡主等上几日,待府上杂事了却,定然亲上门求亲。”穆清风想也没想便许下了承诺,期间向杨若兮瞟了一眼,那种如同看待待宰羔羊的眼神真的很让人不爽! 杨若兮觉着要是自己再不说话,还真的被当做泥捏的了,难道此时不争,硬要等到休书到手才争?当下上前了一步,紧随穆清风的话音朗声说道:“倒是不用让郡主等上几日那么久,趁着今日有郡主的代言人在此,也正好做个见证!” “你是?”紫燕来的时候便看到肃然立在一旁的清冷丽人,这时见她说话略略蹙了眉头,似乎像是在哪儿见过啊? 杨若兮可没有大太太对上紫燕一个奴婢那种小心翼翼,傲然的立在原地回道:“我是谁,你一个奴婢怕还没那个权力质问,若你是代郡主询问,大可以问问这厅内这么些穆家人。” “紫燕姑娘,这就是害得清风上一届考不成春闱的丧门星杨若兮;要不是她,说不定上一届咱们清风就是进士了。紫燕姑娘莫要理会她,明日就让人送她去城外庙上。”大太太楞了杨若兮一眼,恨不得活剐了她,刚才都一句话不说站在一边,这时候倒是跳出来坏自己儿子的好事来了。 “咳咳,太太想必是忘记了,要送若兮去庙上总得有个理由吧?不顺父母因逆德,无子为绝后,yin为乱族,妒为乱家,有恶疾为不可与共粢盛,口多言为离亲,窃盗为反义,不知若兮犯了何条?”杨若兮冷冷的笑了,细长的凤眸锁定大太太的位置,嘴边扬起微微的弧度,似笑非笑的表情莫名让大太太心里发虚。 “你……你……,反正你是被休定了。”大太太没念过一天书,七出三不去虽然也是知晓,却是没办法解释齐全了,加之杨若兮现在的表情让她心里发憷,哪里能答上来? “杨氏,你真的是屡教不改!”穆元阳大老爷突然站了出来接过了大太太的话茬:“清风在株洲就答应了你因为身有恶疾又要守孝三年而自求下堂的要求,只是当时怜惜你一个弱女子生活不易一直留你在府中修养,想不到你现在见了清风富贵便一毁前言,反咬穆府一口。难道你忘了你曾让你的陪嫁丫鬟给清风身边的吴姨娘下药、差点坏了清风的庶子性命;如此逆德背信犯妒之事还不足以休出穆府吗?” “那穆府如今为了富贵就试图试图休妻另娶又是什么意思?我杨若兮一个弱女子无亲所靠,被逼如此是不是能到京城府尹衙门外击鼓鸣冤以昭天下?自请下堂和对姨娘下药之事究竟真想如何,是不是也该让御史台的诸位大人帮我做主彻查到底,看看究竟是谁没理?”杨若兮历来便知道一个道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最差不过是个弃妇,穆家可是个大家族还想和王府联姻,她怕个什么? “杨若兮,你别给脸不要脸!”穆清风满脸铁青,后悔怎么没在株洲就听了吴采莲的话找个理由休了她,现如今穆府虽是说的好听,却是根本站不住脚。 “事到如今我还要脸面作甚?”杨若兮嗤道:“我也知道二爷文采非凡,配我这么个不解风情的木头的确是委屈了他!可他也不能为着找到真爱就如此对我!要么和离,要么就衙门见,义绝虽然做不到,你们也别想轻易休了我。”她可是撕破脸豁出去了,但豁出去之时也不会忘记给穆清风和彩蝶郡主戴上一顶高帽子。 “和离!”紫燕惊呼了一声,郡主对穆二爷的态度还是有些暧昧不明,她可是大着胆子摸着郡主的心思在行事,但若是穆二爷背着个和离男子的身份,那可就丢死人了,郡主才不会下嫁给有这样名声的男人;可以后到哪去找穆二爷这样知冷知热还会念情诗的男人?好在听杨若兮这意思,二爷是看上郡主和他琴瑟和鸣了,“杨……小姐,能容奴婢说上两句么?” “你想说什么?”杨若兮也不想把洛千蝶这丫鬟得罪得太狠了,要是这女子甩袖一走,回去在洛千蝶面前说上两句什么话,洛千蝶也抽了脚,那她先前下了的血本不就白费了!rs 174 狐假虎威 紫燕说的无非就是刚才大太太说的那一套,不过从她的口中说出来中听了许多,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杨若兮自然不会吃这一套,在现代做生意见过了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只要自己有理有据,现在又不是没有后台的人,还怕个什么? 就在气氛再一次胶着之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伴随着秦小米独特的大嗓门越来越近,“我找我们家小姐,你再拦着我可要打人了啊!” 这句话话音刚落,小米就已经突破了二进院子丫鬟婆子的守护冲到了厅前,看见厅内的杨若兮后露出个憨憨的笑容,一把就将想要拦截她的两个丫鬟推了个趔趄,举着手里的裹成卷状的纸张大声叫道: “我见着小姐了!小姐,他们不让睿少爷过来,这是睿少爷给你的东西,睿少爷还说,刚才给你那盒子里有东西你必然用得上!” 真是难为这憨丫鬟记得如此长的一句话,说完她的样子也很开心,对着迎上她走出门的杨若兮邀功道:“小姐,睿少爷说只要我记得住给你说什么,你就会给我好吃的。” “哪里来的张狂丫头如此无礼!来人,给我叉下去打个二十大板。”穆家众人正被杨若兮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得发狂,见了秦小米这个样子顿时便有穆元阳一家跳出来叫嚣。 “我看谁敢!”杨若兮已看清手中纸上写的是什么,心下激动,再无半点犹豫,稳稳的站在秦小米身前,将手中摊开的纸张直直递到了穆清风面前:“二爷,签字吧!” 那是一纸和离书! 能一举夺得状元之位的杨思睿书法和文采自然不凡,一纸和离书可说是声情并茂: 凡妻之因,三世结缘;夫妻相对,恰似鸳鸯,一起飞并膝,花颜共坐;两德之美,恩爱极重。三载结缘,夫妇相和;三年有怨,则来仇隙。 今结缘不合,乃前世怨家。已反目生怨,何故再相对。妻一言数口,夫反目生嫌。似猫鼠相憎,如狼羊一处。二心既不同,断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以求一和离,物色书往之,各还各本道。 愿夫相离后,封侯觅良缘;菽弄影庭前,萧萧琴瑟合。解怨亦释结,更莫相离憎;一别两心宽,因遇各生欢。 顺和二十年七月于株洲谨立此书 “好一个‘似猫鼠相憎,如狼羊一处’,杨若兮,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在我眼中,你如蝼蚁尘埃,即便相离那也只能是我穆家给你一封休书滚出门去!”穆清风拿休书的手瑟瑟发抖,不是发冷,那是被杨若兮手里和离书上的言辞给气的。 “穆二爷,你手下可要小心一点,虽然撕了这一张我能让思睿再写一份,可一来一往的岂不是白白耽搁时间。还有,你可要看好了,我杨家也不是没给你留面子,和离的日期放在了去株洲的夏天;该不会累得穆家盛名受损,更不会碍着你封侯觅良缘!” 杨若兮特意看了一眼洛千蝶那侍女紫燕,要是不出她所料,这个紫燕是个别有成算的,否则也不会舍下另外的一个丫鬟独自凑到荣恩院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句话与其是说给穆家人听的,倒不如说是说给这丫鬟听的。 老太太到了此时已是完全缓过气儿来了,老人家虽然心里感激杨若兮两度救命之恩,但在她的心里,家族声名大过天,杨若兮既然这么决绝,她也是无法挽回,伸手制止了穆元阳和大太太的躁动,老太太力持镇定的试着最后一次挽留道: “若兮可要想清楚了!如今清风得了进士,之后还有逍遥王府鼎力相助,仕途不说平步青云,至少也能扶摇直上吧!你杨家虽然出了一门四进士,没有长辈帮扶、没有得力之人助臂如何能在顺和官场占得一席之地?你今日出了穆府门第便什么也不是,看你兄弟能护你到几时?而且你如此决绝不给清风留脸面,就不怕惹恼了彩蝶郡主再给你母亲家兄弟下一道绊脚石吗?” 要说杨若兮一直隐忍到现在就是犹豫的这一点的话,现在则是有恃无恐,对老太太福了福身子:“多谢老太太为若兮着想!若兮在穆府三年,上不得公婆欢心,中没有夫君怜爱,下不能管束奴婢;非是若兮无能,只是穆府不能容我,长此以往还不如好聚好散,各自婚嫁互不相干!” “就你这个丧门星,嫁的出去才怪!”大太太在一边小声的诅咒道。 “嫁不嫁的出去暂且不提,还请二爷在和离书上署上大名,一式三份,你我各一,剩下一份明日便送去府尹衙门备案吧。”杨若兮伸手从翡翠手中接过那个朱漆木盒,借着盒盖遮掩拉开了明黄色卷轴上的锦带,一寸一寸小心看过,凤眸中波光流转,闪过了然、愧疚、哀伤、欣慰。 “清风,重新写一封放妻书!”穆元阳紧蹙起眉头,还是想给自家留一些脸面,放妻书虽然比休书言辞要温和些,可还是算休书。 “等等!看了这个穆二爷总该爽快的签字了吧!”杨若兮信手一扬,明黄色卷轴两侧已经被她握在手中。 明黄色的卷轴背面正对着穆家众人,明黄的锦面上金红色的游龙清晰可辨,飞舞的小籇“旨”字在黄昏的荣恩院中无比的刺眼。 要说穆家见圣旨最多的还是二太太艾氏,不过是一晃眼间便抢先跪在了地上:“皇上万岁!” 穆元阳刚刚才在桃夭院见识了一番顺和帝的圣旨,此时再见自然知道那不可能是假!只是没想到穆子墨所说一甲头三名都额外得了一道圣旨恩典,杨思睿作为状元郎别的不求却独独给杨若兮求了一张圣旨!不容多想,扶着老太太领先跪了下去。 杨若兮也不例外,在穆家人差不多都跪在地上后刻意看了一眼正对她跪直的穆清风,微微勾了勾嘴角,也顺势跪了下去,双手将圣旨举在头顶,高呼:“谢皇上恩典!”不是她装腔作势,狐假虎威的感觉本身就不耐,很高兴看到穆家诸人精彩纷呈的表情。 圣旨上的字数不多,墨色的笔迹力透纸背,待得杨若兮将正面转向穆家众人时,又是一阵夸张的抽气声! 卿若和离,朕便准! 七个大字分作两排,昭示着杨若兮身后高不可攀的后台! “现在,我杨若兮要和离!不知道穆二爷签不签字呢?”杨若兮起身站在院中,背后是屏息静气恨不得立时便消失的穆家奴仆,正面是深知大势已去尽皆垂头丧气的穆家众人。 “清风,别签……”大太太一句话没说完便被穆清月捂住了嘴巴,如今已是箭在弦上,穆家再有异议那便是抗旨不尊!如此荒唐的旨意皇上也能赐下,可见杨思睿这个状元真的是深得圣心! 穆清风也想到了这点,双眼瞪着手中的和离书真的恨不得双手施力便能将薄薄的纸张撕得分崩离散,可是他不敢!圣旨是怎样的存在?穆家一门在顺和也算得上清贵人家,可除却三年前那道贬黜的圣旨,他们还不曾正经的接触到皇帝的旨意;杨家何德何能,竟然为着个女人请动了圣上旨意,他敢撕吗?敢不签字吗? “黄鹂,侍候笔墨!”穆清风这句话是从喉间蹦出来的,深深的屈辱感让他双眼通红,恨不得扑上去将杨若兮大卸八块,将她脸上那讨厌的淡然撕破! 黄鹂其实早就将笔墨准备在了一旁,不过那还是刚才穆清风想要写休书之时备下的,现在休书写不了,只能憋屈的在和离书上签名! 就在原来穆府柏院的墙根边,杨思睿盯着眼前高大的身影充满了戒慎:“你帮我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段皓庭微微眯起双眼,眼尾细密的笑纹在黄昏中漾起一道暖意,“杨小弟多虑了,顺手而已。”段皓庭才不会说他是随时留意着大太太的动向,一看到她气势汹汹的往荣恩院去便寻机让身边的小厮给杨思睿报了信,之后却被机敏的杨思睿给堵到了此处。 “顺手?”杨思睿虽然个子不高,气势倒是不弱:“你可是穆清风的亲生表哥,怎么反倒来顺手帮我杨家人来了!” “怎么是帮你杨家?难道我就不能是帮我自己吗?这么一来两不得罪岂不妙哉!以后的表弟妹是堂堂郡主,又有你们杨家四位进士欠我一份大人情,何乐而不为!” 不管段皓庭的语气有多真诚,杨思睿也没办法消去心里的疑虑,但又没办法反驳。 “另外,还请杨小弟转告令姐,沧澜溪的庄子还没收拾好,若是她不想住在穆府范围内大可住到翘脚巷去!”谁曾想都打算往清风院走的段皓庭突然又停下脚步叮嘱了一番,惹得杨思睿整个人石化在了小门处,不断在脑海里猜测这人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自家姐姐在沧澜溪有个嫁妆庄子、翘脚巷有个嫁妆铺子,这样的私事这人怎么会如数家珍?还有那“收拾”两字,需要多亲近的人才会帮着收拾啊!rs 175 如愿以偿 “后来呢?” 洛千蝶身上穿着白色湖州出品丝绸中衣,懒懒的倚在妆台前,在晕黄的灯影下细细打量铜镜中窈窕的身影,轻描淡写的问着已经从穆府回到逍遥王府的紫燕、青燕二人。 蓝燕就站在梳妆台一侧帮着将从洛千蝶头上取下来的孔雀发簪收在妆盒内,耳朵竖的老高,很想知道自家主子为何听了这些消息后没有暴起发怒,反而心平气和的继续问话? “后来杨家那位便拿了圣旨和一份和离书离开了荣恩院,说是明日自然会让杨家少爷去穆府清点嫁妆,整个穆家大房便乱了。穆家二老爷和二太太根本就没管,只是护着老太太在荣恩院里说话。”这么大的事情就是紫燕想隐瞒也隐瞒不了,只好简明扼要的将穆府现在的状况一一说明。 “打听清楚为何而乱了吗?”洛千蝶伸手拿了檀木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梳弄着满头青丝,眼神迷惘,也不知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听说当年杨家那位进门之时也算是十里红妆,嫁妆颇为丰厚,只是从株洲回来之后她的那些衣服首饰所剩无几不说,就连身边两个陪嫁丫鬟也开脸做了二爷的通房,她要清理嫁妆,少不得得让太太添上不少东西,太太当时就晕过去了,穆家五姑娘也是急急惶惶回了院子。”说着在穆府的所见所闻,紫燕也是有些不屑。 洛千蝶的手顿了顿,轻声啐道:“这母女俩还真行,连进门媳妇的嫁妆都能昧下。” 听着她如此轻松的说话,紫燕悄悄松了一口气,陪着笑附和道:“可不是,简直太惹人笑话了!不过这样短视的人也最好掌握,只要给点甜头还不是连肚兜式样都能说出来!杨家那位之所以被欺负得那么惨。也是因为她性子太绵软,身后也没人帮她做主;穆家这样的门第要是能换个人进门保管人人服服帖帖的说不了二话。” “还换个人进门呢,原来这穆二爷家中已经有妻有子,哪里算得上良配,能有人下嫁才怪。”蓝燕偷偷窥得自家主子的脸色,心道这样乱的家世主子不会下嫁了吧?“其实还是人口简单点的好。” “蓝燕,去厨房帮我煮燕窝粥去。”洛千蝶眼神闪了闪,突然命令道。 蓝燕听到这句话整个都愣住了,下意识看向候在寝房门口的青燕,这一向是她的活儿啊? “看什么看?青燕进来把这儿收拾了。”洛千蝶脸色一沉。径直起身往床边走去,紫燕连忙跟了过去,洛千蝶回头看了一眼紫燕。满意的点头说道:“紫燕明儿再去一趟穆府,卢家小姐不是看上了穆家三爷吗?得了探huā郎又如何,还不是个庶子!本郡主闲来无事也做做那牵线搭桥的好事,让卢小姐心想事成!” “郡主真是菩萨心肠,想必以穆家大太太的性子只会顾着二爷的婚事。这穆家三爷虽是庶出,怎耐得福气不错,竟然能蒙得卢家小姐垂青。”紫燕一霎那便明白了洛千蝶的决心,穆家二爷她是嫁定了,除了穆家门第和穆二爷本身的才学上,还能在身份上继续压卢芳菲一筹。如此一举多得的好事,精于算计的洛千蝶怎会放弃! 同样的夜晚,穆府牡丹院内烛火正亮。正厅里段嬷嬷正拿着一张嫁妆单子一样样对照厅中的三口大箱子,上首穆元阳阴沉着一张脸盯着段嬷嬷和两个丫鬟的一举一动:“都给我对好了!穆家诗礼传家数载自然没有昧下别人嫁妆的行为出现,要是缺了什么趁着杨家人没到尽数拿东西添上。” 听到这话,本来正有气无力装死的大太太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老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她杨氏在咱们家三年难道不吃不喝?嫁妆短少几样谁知道她拿来做什么了,凭什么要给她凑齐。” “就是。那几套内造首饰留给女儿做嫁妆多好,她一个弃妇能用上什么?还有那两匹贡缎,娘说过要给我做两套春装的。”穆玉娘嘴巴翘得老高,手上还抱着一个首饰盒不愿松手。 穆清月和小段氏倒是借口孩子吵闹躲了开去,穆清风这个当事人可没法躲开,看段嬷嬷的盯着穆玉娘手里的盒子,两步走上去夺了盒子就丢了出去:“只会看着眼前这点小东西,杨氏人都走了你还想留着她的东西吗?” 穆清风的本意是输人不输阵,不想再在什么事情上被杨家拿捏,谁曾想这句话听到穆玉娘的耳中又变了个模样,想了想,她不禁猛点头,笑得灿若春huā:“二哥说的是,等将来新二嫂进门,什么好东西没有!就是就是,赶紧把那个丧门星所有的东西都给送出门去,否则以后要是被新二嫂问起了不好交代。” 说起新二嫂,在座几人的脸色总算好了几分,穆元阳问了穆清风道:“彩蝶郡主那丫鬟临走时和你都说了什么?” 穆清风久经情场,自然不会因为紫燕的一个荷包而脸红,听得父亲问起神情很是郑重的回道:“紫燕姑娘说让儿子静候佳音。” “这就好。”穆元阳也松了一口气“我听穆添福说今儿子墨出宫被个官家小姐拦着说了好些话,我这就去桃天院歇着了;这边你盯着点赶紧归置好,明日一早我带着这份和离书去归档,府里的事情你和清月斟酌着办吧。” 说完看都不看大太太一眼,背着双手大步出了牡丹院,正好碰见前来请安的段皓庭,再看不起商户,见着自家这常年往府里塞钱的外甥,穆元阳还是很给面子的点了点头,这才扬长而去。 “这是在干什么?”段皓庭掩住眼中的不屑,故作担忧的惊声问道。 “表哥。”穆清风是个大男人自然不好意思将和离宣之于口,唤了一声后略显尴尬的让出了座位。 “皓庭有所不知,那个杨氏简直太不识抬举了!人家彩蝶郡主看上你表弟本来是个好事,她偏偏霸着正妻位置不放,我一气之下,让你表弟把那个妒妇给休了!”大太太喝了一口茶。见着段皓庭后下意识挺直了腰板,自己作为姑姑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休?真亏说得出。! 段皓庭一路前来不下听了好几拨下人议论说杨若兮手拿圣旨求和离的那一幕,真是佩服自家姑妈这空口说白话的功力。 “怎么,皓庭不信?”大太太见段皓庭没说话只是笑,没来由的心里发虚。 “那倒不是,姑妈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吧!不过府里的下人是否该敲打一二了,一个个的竟然在说杨家小姐求了准许和离的圣旨在身……”段皓庭是觉着穆家的下人有些没规矩,连他一个商户家里的下人都知道绝不妄议主子,继续这样下去还不知道给穆家招来多少祸端,虽然乐意见到杨若兮和离。但也没存着让穆府招祸的险恶用心。 “是谁,是谁在胡说八道,看我查出来不打了板子撵出府去!” 大太太还在死鸭子嘴硬。段皓庭也没办法,难不成他还能帮着管家不成?只好笑了笑:“沿路听过也就算了,我也不认识是哪个下人了。” 说罢转移话题,指着地上整理得差不多的箱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都是那丧门星当年的嫁妆,这不是被休出家门了。我们这样的官宦人家怎好意思克扣别人的东西。”大太太的回答还真是恬不知耻,段皓庭已经无力反驳,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下来,眼神草草扫过箱子里的东西不由的撇撇嘴。 贡缎上面明显用剪刀划拉了两道口子,估计报废了;官窑的huā瓶摆件上不是缺口就是污垢;更有甚者,敞开的首饰盒子里的金项圈看上去粗制滥造。哪里有当年杨夫人韩氏从内务府购得的首饰精美? 嘴上说的倒是和心里想的截然不同,段皓庭从袖中拿出了两个首饰盒子递给了穆清风:“听说今日彩蝶郡主派了她的贴身婢女进府给表弟庆贺,表哥身无旁物。自然不能和郡主之尊相比,只有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黄白之物,还望表弟笑纳,今后对表哥多多提携。” 准备靠进士的那一刻穆清风便看到了这一日,接礼物盒子的动作无比的自然。“表哥说笑了,都是自家人何必客气。日后有什么为难之事尽管开口。”他知道这位表哥历来大方。想必出手不含糊。 “这我就放心了!其实今夜来除了恭贺表弟进士及第,另外还想向姑妈辞行!”段皓庭想着沧澜溪和杨若兮隔岸相望的庄子,心里的迫切之情难以言表,恨不得今晚便能离开穆府。 想要离开穆府的不仅是一个段皓庭,还有桃天院中跪在穆元阳身前的穆子墨! “你说什么?”穆元阳则恨不得自己今晚没来桃天院。 “儿子求了皇上派官之时能将儿子外派,哪怕做个县令也无所谓!”穆子墨跪得笔直,从知道自己高中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已经完成了柳姨太太多年的心愿,他也该完成自己的心愿了!他不喜欢困于一处,更不喜欢和穆家这偌大的家族绑在一处。 “你想过你姨娘和你年幼的弟妹没有?而且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好好成个家!杨氏已经和你二哥和离出府,彩蝶郡主那边如果没什么意外我想在你祖母生日前定下她和你二哥的婚事;有逍遥王府的名头在前,你也能跟着寻一门好亲事!”穆元阳也不唤穆子墨起身,甩袖坐到了柳姨太太让出的位置上,重重哼了一声。 ps:哎…… 继续码下一章,爱瑷不是灌水,只是想证明穆家人那种反复无常…… 算了,偶继续码字,只希望大家别失望弃文 176 新的生活 比起大太太来,柳姨太太至少算是个合格的母亲!在穆子墨吞吞吐吐说了他的打算之后柳姨太太便打发了丫鬟婆子带着〖兴〗奋的穆瑶娘和穆子析去了别处,以至于穆元阳到桃天院后长驱直入,正巧听到了母子两个的争执。 听到穆元阳的打算,柳姨太太也擦干了脸上的泪珠继续劝穆子墨道:“子墨,姨娘不会求你一定要借逍遥王府的权势,可你不能辜负了人家卢小姐的一番美意啊。” 穆子墨身边的小厮点墨是亲耳听到卢家小姐和自家少爷说的什么话,一五一十的给柳姨太太学了一遍,聪颖的柳姨太太如何听不出卢芳菲话里话外对穆子墨的倾慕,若是穆子墨真的求了皇上将他外放,这亲事定然成不了!好在穆子墨也说了,皇上还未决定要如何安排此次上榜的诸人,外放什么的容琼林宴之后再议。于是柳姨太太便故意在穆元阳面前说了以上的那句话。 果然,穆元阳听到“卢小姐”三个字精神一振:“哪位卢小姐?可是今日曾在朱雀大街拦着子墨说话的那位?不知那位小姐门第如何?” “父亲,今日在朱雀大街拦着子墨说话的小姐不过是问路而已,还请父亲莫要让子墨太过难堪。”穆子墨温雅的脸上出现一丝急迫,卢芳菲的好意他心领了,但确实不想让父母掺和进来。 可惜他低估了柳姨太太望子成龙的决心和穆元阳攀龙附凤的虚荣心。柳姨太太是见过卢芳菲的,而且还知道卢芳菲对自己的儿子怕已是情窦初生,当下带着得意的语气对穆元阳说道:“老爷有所不知,这位卢小姐也是京城八雅中的一位,祖父乃是当朝明心将军,父亲统领着京城禁卫军,兄长目前是从五品轻车校尉。卢小姐年方二八,允文允武,和咱们子墨正是良配。” “姨娘……”穆子墨阻止不急,只能看着他那长年在他面前皱着眉头严肃万分的父亲像是听到了什么喜事,乐得一掌拍在了大腿上:“难道杨氏真的是咱们穆家的灾星,刚刚和离出府便有如此好消息出现!” “子不语怪力乱神,父亲你怎的能如此说。”穆子墨瞠目结舌,却是不知道刚被圣旨压得喘不过气的穆元阳此时得知自家就要跻身真正的权贵人家行列有多解气,也幸好他没有心脏病,否则乐极生悲也说不定。 “不说就不说!子墨,既然有此际遇你断不可错过;外放之事你莫再想,为父自然会替你安排。”穆元阳极为满意的拉过柳姨太太的手轻轻拍了拍,见着她如雨后芙蓉般的脸庞心下一动。 穆子墨见状只能喟然一叹,行了一礼道:“夜色渐深,儿子告退。” —— 一处地方一处风景!此时杨若兮已经带着秦妈妈母女俩和翡翠直接从huā园的小门进了杨府,第一件事便是吩咐了春生道:“封了这道小门,今后可是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了!” 第二件事便是扯着杨思睿胳膊上的软肉就是一阵骂:“思睿你太浪费了!圣旨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只是给我求了个和离呢?为何不求圣上允许爹娘回京!” “姐,你顺利和离了!今后思睿养你。”杨思睿眨巴着星眸,也不喊疼,就那么望着自家姐姐由心而外的松泛脸孔微微眼热,眉心那颗朱砂痣尤其可爱,看着分明就是个小少年,却已是顺和朝堂堂状元公了! 杨若兮听着这简单的话语鼻子猛地一酸,手上也松了力道:“谁要你养?” “不要我养?那你想要让谁养?”杨思睿想起段皓庭离开时意思不明的一番话来“姐姐要是再嫁可有什么人选?” 杨若兮手上的力道再紧:“成亲是错误,和离是醒悟,再嫁是执迷不悟,单身才是大彻大悟!告诉你,姐姐有嫁妆铺子、有庄子,难道还怕养不活自己?再说了,若是爹爹那边消息属实,那可是一本万利的好生意,难道还怕养不起我一个闲人?你说吧,是不是嫌弃姐姐了!” 秦妈妈和翡翠已经渐渐习惯杨若兮这样一会儿冷若冰霜、贞静娴雅,一会儿风风火火、雷厉风行,见怪不怪的一人拎着两个大包袱往正厅走去。 杨府这边本来就只是一进院子,五间正房,两间偏房加厨房、浴所,早在布置地方的时候杨若兮就留了一间偏房出来,此时正好入住。 “秦妈妈,东西先不忙收拾,今晚暂且混过去,明儿拿回了嫁妆咱们都搬到沧澜溪庄子上住着,这边找中人出租出去。”沧澜溪那边的景色优美,杨若兮可是打算长住的。 “沧澜溪的庄子还没收拾好。”杨思睿仗着年纪小,从杨若兮手底下逃出来后大步往书房跑去:“慎哥、鸿雁、鸿书,都已经是进士了干嘛还要抱着书啃,姐姐回来了。” “若兮回来了,和离还算顺利吧。”杨慎温和的笑了,杨鸿雁和杨鸿书则是一脸的好奇。 没有看到一丝不屑和不赞同,杨若兮心里比吃蜜还甜,前世汲汲营营,身边来来去去全是些过客,何曾体味过亲情的温暖;想不到这辈子倒是沾了这身体主人的光拥有这么多毫不作伪的亲情,她在心里发誓,定然要越活越精彩,也要尽力让这家人过得越来越好。 “当然顺利了,也不看看有什么依仗。”杨思睿在一旁咋咋呼呼的解释着:“赶紧进门再说吧,这京城的天气真是讨厌,都六月了晚间竟然还有些凉。” “嗯,进来咱们也好商量着怎么写家书将这件事好好说道说道!当年穆府老太太可是答应过咱们爷爷会好好待若兮……”说到一半,杨慎才醒悟过来好似说漏了嘴,见到四双不同的眼睛,同样的好奇眼神微微愣了愣,随即一笑道:“罢了,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也该让你们大家都知道了!” 杨若兮只是觉得有些东西懵懵懂懂,想来是以前的杨若兮懦弱胆怯不求甚解,现在听杨慎从头到尾这么一说才算是知道这宗亲事的始末;还有杨家老太爷的死并非如外界所猜那么简单。 当年杨老太爷德高望重,门生遍布朝野,家族繁茂,盛极之时旁支亲属便有上百家来投;看似风光无限,实则苦在内心。家族一大,人一多难免良萎不齐,作为家主的杨老太爷为官清廉,如何容得这样的事情发生,无奈多年下来已是抽身无望。 就在此际,杨老太爷偶然查出身体有恙,或许命不久矣,恰逢皇上当时正想着怎么震慑越来越张狂的两位皇子,杨老太爷一合计,干脆只和自己的三个儿子说了实话,之后便和皇上合演了一出大戏;杨若兮虽然不是老太爷手中的戏子,但也算是一个败笔;当时布局太过匆忙,事后杨家三兄弟必定要受些连累,想着杨若兮身体太弱,杨老太爷便想着给她找个良人,有穆家老太太杨氏的再三保证,老太爷做主选了穆家,谁知棋差一招,还是让杨若兮受了三年的苦楚。 杨慎三言两语说完了旧事,抱歉的看向杨若兮:“若兮别怪爷爷,那时候他老人家想的事情太多,未免思虑不周;后来探听到穆家被贬株洲,爹爹和二叔便有些担心你的处境,曾经派了人huā费了半年时间来回株洲,可那人连株洲刺史府的大门也不曾进得。” “爹爹也派过人去株洲打探过姐姐的消息,同样没进得刺史府大门,他还在株洲守了一个多月就想给姐姐送进去一封信,谁知被人给打得半死;娘亲知道后近一年没理爹;后来还是爹说姐姐身边有秦妈妈在,又有巨额嫁妆傍身,定然不会被欺负了去。”杨思睿毕竟年纪小,说着说着眼中就见了水润。 杨若兮也是感念世事无常,虽是敬佩杨老爷子高义,但实在不感冒他思虑不周的安排,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再纠结也没什么意义,掏了手帕亲手帮杨思睿擦了泪水,先行笑道:“瞧你,哪有还要哭鼻子的状元郎!小心惹人笑话,过去的事情过了也便过了,哪里有那么多后悔;今后咱们杨家定然能越过越好的。” 杨思睿不好意思的接了帕子胡乱抹了脸“这事情没完,今后定然要找机会扳回一城。” 杨慎三人虽没附和,但看那眼神也知道他们也是如此想的;杨若兮也没相劝,几个兄弟都不是没成算的混人,再说了,她也赞成在不伤己身的情况下偶尔报复一次也无妨。 歇了一会儿,杨思睿又想起先前断了的话题“姐,今日多亏了段公子前来报信,不然我还不能及时给你送和离书去;小米姐姐也是他派人送去荣恩院的。另外,他还让我转告你,说沧澜溪的庄子还没收拾好,让你住到翘脚巷去。” “段皓庭?”杨若兮也是充满了疑惑,这人帮忙让映月斋的生意蒸蒸日上还说是看在穆家的面子上,可现下都和穆清风和离了,和他姓段的还有什么关系?(未完待续 177 庭院夜话 杨思睿在说出那段话时便一直注意着杨若兮的反应,见她也是一脸茫然时松了一口气,暗地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他竟然不相信自己的嫡亲姐姐,认为她和段皓庭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私情!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多想了。 有些事情想得太复杂也不好,杨若兮对段皓庭神来之举完全茫然,看杨思睿一脸求知欲旺盛的面孔,假装打了个呵欠:“呵呵,人家多半是看在咱们杨家一门四进士的份上才这么热心的!” “若兮折腾了一天想必也累了,还是先去歇着吧。”杨慎见状打了圆场,杨家人这一支之所以拧成一股绳,最重要的便是大家都不会逼着谁敞开心里的秘密。 歇着?杨若兮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不过是晚上六七点钟的样子能睡着么?一整天就在荣恩院吃了几个点心,还没品出味儿就被一拨一拨的人给耽搁了,现在诸事已了,腹中才真正赶到空得发慌。问了杨思睿几个才知道,他们也是因为担心穆家的状况还没用饭,她心下愧疚,连忙出了书房门往角落的厨房走去。 走到厨房后才后知后觉想起一向负责厨下杂事的玛瑙是穆家的丫鬟,今日可是被她丢在了松院,也难怪问起饭食之时杨思睿的表情有些奇怪,一群大老爷们指望谁下厨做饭。 “算了,自力更生吧。”正在收拾房间的秦妈妈和翡翠也是没听到这边的声音,杨若兮也不想急急忙忙又去唤人。 不到两分钟,她后悔死了,这古代的灶要怎么操作她可是一无所知,听了听外间的声音全是在书房和偏房,估计一时半刻也不会有人出现,她干脆一抚手上胎记。进入到了珠宝店空间。上次借着操办会试后的庆功宴席,她可是私底下找机会塞了不少东西在珠宝店的灶间。 先盛了点厨房原本就有的珍珠米放进高压电饭煲内闷上,然后便是炒菜,顾及到饿得比较厉害,也不想去精心炮制什么大菜了,打开冰箱看了一遍,准备了鱼香肉丝、肉末芹菜、凉拌藕片、素炒土豆丝、火腿肠小白菜汤,实在饿得很了,干脆趁着饭还需要闷上十分钟,又泡了一包方便面。端着便出了空间。 “好香啊!小姐,你做了什么菜?”突兀的,身边传来一声憨憨的问候。 “小米姐姐。”杨若兮端着方便面碗愣在了原地:怎么办?我该怎么解释这异状?被人发现了不同会不会被当做妖怪给烧死? 谁知道。一切担心完全是多余,秦小米木木的眼神只盯着她手上冒着腾腾热气的汤碗吞口水,像是根本就没发现杨若兮的异样。 “小姐,我饿了。”秦小米伸手抹了抹嘴角,那眼神像是若是杨若兮再不给她吃的。她非得用抢的不可。 杨若兮哪里还敢耽搁,直接将碗放到了灶边上的桌上“小米姐姐来吃面吧。” “哦,谢谢小姐。”秦小米嘴上的话音还未落,人已是灵活的从旁边抓了一双筷子西里呼噜吃了起来。 这傻姑娘这些时日有秦妈妈精心教导本来看着还算正常,只是在肚子饿和看到好吃的时候有些例外。杨若兮看她吃得满嘴的汤水,连忙又从珠宝店里拿了一盒抽纸,抽了一张放到她的手里:“小米姐姐。你刚才看到我去哪了吗?” “小姐藏起来做好吃的去了啊!上次你还给过我那种白白的好甜的点心吃。”小米的记性倒是不错,杨若兮刚刚传阅过来那时不就是有一个奶油蛋糕被她们二人分着吃了吗。 “那你觉得我做的东西好不好吃?”杨若兮深深的鄙视自己,竟然郑重其事的开始忽悠一个傻姑娘了。 “好吃!”像是为了证明“杨若兮出品,必属精品”似的,小米直接端着大碗往嘴里倒,看得杨若兮也觉得泡面的滋味儿是不是就变得好吃了?前一世她吃泡面可是吃到想吐。店里两箱“康师傅”还是那些营业员们用来赶急的,今天若不是饿得太厉害她还真没打算吃它果腹。 “我做的东西这么好吃。要是别人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和小米抢呢?”大灰狼继续诱拐小红帽。 秦小米进食的动作顿了顿,似乎在认真的思考这个可能性,末了重重点头道:“不和别人说小姐做饭好吃!” “小米说得对,也希望小米说到做到哦,这样的话,以后小姐每次做了好吃的都先给小米吃好不好!”杨若兮相信,今后的生活一定会过得越来越好,傻姑娘是在株洲被饿怕了,只要时不时的给她点好处倒是多了个很好的门神。 她决定了,从今天开始,秦小米就是她的贴身丫鬟了! “好,娘亲也说过,小姐说什么小米就要听什么。”秦小米继续喝着碗里的方便面汤水,杨若兮放心的再次消失在她面前,她也不过是拍了拍手赞道:“小姐又去做好吃的了。” “是啊,以后小姐要去藏起来拿好吃的的时候,小米要守着门口不准任何人进来哦。”杨若兮将盛菜的盘子放在桌上,算着还要进去两趟,汤汤水水和固体东西不一样,她怕一个控制不好撒得满地都是岂不可惜。 秦小米的表情很严肃,端着汤碗直接杵到了厨房门口“小姐,小米守着门不让人看到,不然就吃不到好吃的东西了。”说着这话的时候,她还努力将眼睛从桌上散发香气的酱色肉丝上移到门外,憨憨的样子让杨若兮打从心底觉着放心,微微勾了勾嘴角:“小米真棒!” 有秦小米的掩护,在小事上粗心的杨家四兄弟根本就没发现一丝异样,倒是秦妈妈看向秦小米的眼中有些带泪;她隐隐知道了自己侍候了十八年的小姐不是凡人,但现在的小姐不但能护着她,连带的,似乎还很维护她的女儿,这样便好! 饭后,翡翠和秦妈妈带着秦小米去了厨下,杨若兮拿出了两包铁观音亲手泡了茶,姐弟五人再次聚集到了书房,酒足饭饱,手里捧着清香扑鼻的茶水,和三五个说得来的人谈天说地,这样的生活是杨若兮从未经历过的,好奇而欣喜。 杨家一向阳盛阴衰,倒是没有一般诗礼之家那种古板守旧的教条,兄弟四个说话也是天南海北并未因为杨若兮是女子就有所收敛,反倒是引导着她说了不少株洲的趣事;杨若兮在株洲总共就经历了那么半个月时间,记忆力也全都是原身不好的东西,干脆转移了话题。 “思睿,你让秋生和冬生送去青州的消息什么时候才能有消息啊?”算起来已经是半个多月过去了,两个书童轻装上路,也不知道到哪了?对类似于后世腾冲、缅甸一带的翡翠矿产资源,杨若兮可是抱着很大的期望的。 杨若兮从已知的几处玉石出产矿区曾经大胆的猜测这个时空虽然历史和中华唐宋时期南辕北辙,但地理地貌却是没什么变化,只是名称不一样而已。顺和辖下二十三个州不就和后世二十三个省各自对应吗?若是能证实青州便是翡翠矿产集中地,她是不是就能拿着一张顺和地图,然后在上面一一圈出新疆软玉、玛瑙、玉髓、水晶、孔雀石、松石……,名贵的各类宝石?让这些色彩斑斓、价值不菲、功效不等的玉石一一呈现在世人的面前,也算是没白来一遭这个珠宝玉石几乎空白的时空。 当然,这些只是大道义上的追求,私心里杨若兮还是想着闷声发大财便好,钱一个人赚不完,要想实现这些愿望,没有个坚硬的后台还是一步步慢慢来的好。 “若兮,你怎么说了一句话就走神了?”杨慎见着杨若兮神游天外,不时还勾勾嘴角笑得极为满意,不禁有些自责:“都是我们设想不周,只想着我们兄弟四人用饭后总是会坐在一起天南地北聊上一会儿,倒是忘了你今日劳心劳力,哪里还有精神应付我们?你还是让丫鬟侍候着睡去吧。” “无事,我刚才只是想爹爹见了信之后会是什么反应?”杨若兮当然知道他们兄弟四个今日经历了人生最大转折心情真high,她又何尝不是! “十六天了,冬生两个练过几天武艺,又是快马往青州赶,若是没什么意外,这两日应该到了吧!”杨慎将杨思睿刚才的回答重复了一遍,好笑的看着杨思睿嘟起的嘴角:“思睿,咱们吃若兮的,喝若兮的,住的也是若兮的,你身上的衣衫也是若兮备下的,还为着她刚才一点点闪神就气成这模样,小心三婶知道了收拾你。” 杨若兮这才发现杨思睿正“哀怨”的看着她,想是刚才她走神去了没留意,这小子倒是生气了。 “哼,咱们是一家人,这点吃穿住行不算什么?以后咱们几个有出息了就好好给她撑腰!”生气归生气,杨思睿还是顾及到了三个哥哥的心理,不想让大家心里愧疚。 “思睿说得对!其实若不是你们都在京城,我哪里敢提和离的话?说不定被穆家找个理由休到城外庙上去待着了。”杨若兮也附和的回道,不过看杨思睿还在生气的样子也略略好笑,伸手戳了他鼓鼓的双颊一下“行了,行了,别装青蛙了,姐姐送你一样好玩意儿还不成!” 178 长公主府 杨若兮后悔拿出的好玩意儿了! 现在这兄弟四人霸着八仙桌玩得不亦乐乎,就连从厨下出来的秦妈妈和翡翠也凑在灯光下看得津津有味,不过两人可不像杨家四兄弟冰雪聪明一教就会,只能在一旁看个热闹。 “哈哈,我又胡了,清一色!贴上贴上。”杨思睿推倒了面前麻将牌,兴奋的跳了起来,他的脸上至今不见一张纸条。 正是,杨若兮拿出来的便是一副麻将牌,也是看着杨家四兄弟一个个儒扇纶巾翩翩君子模样难得调皮的想要恶搞一下;谁知这四人不愧是进士之才,杨若兮讲了规则后亲身示范了四局,四人便直接上阵,将她忘在了一边。 “运气真差。”杨鸿雁一边怨念,一边亲自拿了备在一旁,被杨思睿画了梅花的白纸条给杨鸿书、杨慎一人一张贴在脸颊上。 杨鸿书最可怜,几乎除了双眼要视物之外全都贴满了,杨慎一向稳重端方,这时候双颊和下巴各贴着一张画了黑色梅花的纸条再也没了兄长的威严。 杨若兮看四人清明的眼神略略放了心,至少看上去他们只是觉得有趣,并未沉迷,转而和秦妈妈、翡翠商量起今后的打算来。 既然已经和穆清风和离了,沧澜溪那边的庄子杨若兮不打算继续让段皓庭费心,前世站在柜台后懵懵懂懂过了十来年,如今有钱有闲自然不去翘脚巷守着生意,要知道,最成功的老板可不是时时刻刻盯着铺子的那种;要是在现代有这么好的经济条件她倒是会考虑环游世界,去南非看看钻石,去斯里兰卡看看红宝石、猫眼石,还有俄罗斯的祖母绿……实在不行打包去青州开采翡翠去! 但现在是在男尊女卑的顺和朝,交通情况也令人堪忧,她珠宝店里倒是有一辆折叠自行车,但能拿出来行路吗? 思来想去还是踏实点一步一步来,看朝廷对哥哥弟弟是个什么安排。目前最紧要的还是先去沧澜溪监督着修好一处风景优美的“根据地”,然后多多将心思花在映月斋上面,攒下一笔钱,看能不能找艾敬轩帮着活动活动先将这身体的爹爹调到京城来;相信以他的能力带着儿子、侄子定然能重新撑起整个杨家。 想到艾敬轩,难免想到今日费心雕琢的那尊莲座观音像,也不知道毛师傅打磨之后是个什么模样?那位金夫人取货的时候满意吗? 在平康坊的长公主府中,金夫人已经在明亮的灯光下欣赏那尊唯美的莲座观音像足足两个时辰了,依旧觉得挪不开眼。 观音菩萨的眉目清晰,双手在身前微微结了个印,莲花瓣上裙裾翻飞;不管是五官、衣着、莲瓣还是裙裾线条都刻画得细致柔美,瓷松石在打磨之后上了一层蜡,独属于瓷器的那种柔和釉质在灯光下越发的圣洁慈祥。 杨若兮在雕琢这件作品之时虽然大部分借助了专业的雕刻工具,但不管是制坯还是找形上都独具一格,放在现代倒是不觉着这手艺有什么出奇,然而这里是顺和朝,是连出现一根步摇都让内务府和元丰号跟风的顺和朝;这样一件松石作品摆在金夫人的面前如何不叫她震撼。 “夫人,夜了,歇息了吧!”金夫人身边也只有这个叫双兰的管事妈妈敢进入金夫人的寝室。 “哎!”金夫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双兰,你知道这莲座观音像是谁雕琢的吗?” “奴婢听艾公子说过,您是去了东市翘脚巷那边一家小铺子里订做的;可见市井当中也不乏高人。”双兰比较中庸的回道,金夫人守寡之时她才八岁,而且她的母亲就是带大金夫人的奶娘,自然对金夫人的性子摸得熟透,也知道金夫人所有的秘密和禁忌。 “那铺子里倒真的是有位高人,当年的巧手神匠在那儿做奴仆!”金夫人幽幽的说道,也没回头看双兰脸上的惊骇便接着说道:“能让巧手神匠屈尊做仆役的自然是杨家人,而且还是嫡出!只是我没想到就在眼皮子底下他的孙女还要被那样辜负!好在他的子孙都不错,双兰,你知道吗?” 双兰低着头没说话,她知道金夫人需要的不是她的回答,而是她的倾听。 “他倒是为了给子孙让路痛快的去了,去得好!他若是不去,杨家还能有这样一门四进士的荣耀吗?当年他一直带在身边教养的那个孩子才十六岁就被圣上钦点为金科状元。皇上有愧于心有心想要对那孩子弥补一二,你猜那孩子求了什么?”金夫人的神情像是埋怨、又像是怀念、更像是少女想到爱人的那种甜蜜和骄傲。 双兰压根不敢抬头,低低的回道: “杨少爷是不是求皇上给杨老大人昭雪冤情?还是求皇上恩典杨状元公从青州回京?” “呵呵,我和皇上也是这么猜的,可惜那孩子说他爷爷一直觉着是死得其所丝毫不冤,也根本不提他的父亲,反倒是帮他的同胞姐姐求一张准许其和离的圣旨!” “啊……”双兰这是真的惊讶了,微微抬起了头。 金夫人依然盯着观音像,“能雕琢出这样性正心清的观音像,他那孙女也不是庸人,倒是藏得深,如果不是艾家小子说漏嘴,我也会以为这观音像是巧手神匠的巅峰之作呢。” 双兰面现疑惑,金夫人怎么这边说一句那边说一句的?金夫人此时倒是回头了,看到双兰的脸色微微一笑,伸手抚上手腕间的一串手链,一颗颗圆润的松石间隔着薄薄的层深蓝色皮革,橡皮绳串起来能大能小的手串也让她十分满意,还有杨若兮留下的那番松石对人体有益的话更是让她觉得贴心;“映月斋雕琢这尊观音的便是那孩子的姐姐,也是那人的亲孙女!虽然她和我的际遇相似所遇非人,但她却是比我幸运,有一心为她作想的弟弟,圣旨!多大的荣宠,却是只求七个字准许和离的金口玉言。” “夫人是说雕琢这观音像的是位姑娘?还是杨老大人的亲孙女!奴婢记得当年她嫁的人家姓穆。”双兰在灯影下看见了莲座上小小的一个“意”字标记,想到艾公子给夫人介绍映月斋时她让人查到的消息:坊间有人说巧手神匠收了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徒弟,人人都在猜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想不到却是一个女人,还是个出身书香门第,嫁入官宦人家的少奶奶! “有了杨思睿求来的圣旨,想必杨家小姐这几日就要和离出府了!罢了,皇上帮了她这么大的忙,不如明日就将这件莲座观音像送到宫里去吧,也好保佑我那皇帝身体康健,百病全消。”金夫人又继续转身看着雕像:“不过明日我倒是要再找找还有没有什么玉石,这可是我一套头面换来的,少不得又要重新做上几样。” 双兰听得金夫人的话里没有了刚才的高深莫测,知道她已经缅怀完了和她有缘无分的那个人,心情恢复到了正常,也就松了一口气,放心大胆的回道:“夫人想要头面首饰还不简单,直接从宫里去内务府挑上两套便是。” “不不不,你没跟着我去映月斋不知道,那儿的首饰看着就别致;敬轩媳妇戴了一套白银首饰可是羡煞了不少人。今儿我听映月斋那大掌柜说了,映月斋能照着人的长相气质来设计首饰,当然价格可不一般!” “夫人难道还短了银钱不成?就是这两年您动笔都没舍得往外放,只要拿出一副丹青盖了私章往丹青画斋里那么一挂,还愁没人花大价钱来买?就是您懒得动笔,不是还是世子夫人呢?虎峰居士!一幅画可是能卖到千两银呢!”双兰笑着凑上前帮着金夫人拆盘起来的花白头发,眼前这老夫人可不一般,可是顺和朝绘画名家湖山居士呢。 “银钱自然是不缺的,不过你说到画倒是又给我提了个醒!一代新人换旧人,如今状元郎和映月斋那位杨小姐画功可是不差,而且画风独特,自成一派,假以时日谁知会不会又是一代宗师!”金夫人沉吟了片刻,吩咐道:“你明日亲自去一趟开国侯府,让敬轩想办法先找着杨家少爷,争取也能让他的画作在丹青画斋里现世,先用着别号。” 话说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杨若兮虽是当得金夫人一声称赞,可却是看出她的画根本没什么商业价值,充其量只是让做首饰的人能看个清楚罢了。 “是。”双兰点头应下,看金夫人像是还要说什么似的,便束手站在一旁并没有立即退下。 金夫人沉吟良久后才又开口吩咐道:“明日找两个稳妥之人去穆家访一访,单听一面之词总是有失偏颇;要是杨家姐弟行事乖张也好早早让皇上知晓,别一味为了愧疚有求必应!若是两人行事的确是有苦衷,我也好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rs 179 半月之后 时间就如指间沙,一个不留意就从指缝中悄悄的溜走。 杨若兮搬到沧澜溪的庄子上一晃就是半个多月过去了,这半个月差了阿贵一家守着段皓庭找来的泥工队伍将整个庄子后续部分修葺一新,昨日正式完工,她今日便带着翡翠从平日住的主宅开始逛,准备用半天的时间将这座占地两亩左右的庄子看个大概。 之所以原本的十来亩庄子变成了现在的两亩全都是杨若兮从后世带来的隐私习惯使然,她让人直接将阿贵一家用围墙隔在了另外一面,那边作为种植农作物所在,这边便是她留给自己的纯住宅。 主院原本就留着座两进院子,稍微修饰下杨若兮自己留了后面的一进较小的四合院,正房三间分别是寝室、书房和一间厅堂,厅堂带着一间耳房,住着一根筋的秦小米,便于她日常进进出出空间享清闲。秦妈妈和翡翠则选了左边的偏房,右边小厨房和另外一间偏房留着以后添人。 穿过院子两侧的抄手回廊便有一道木门通向前面那进四合院,合共有六个套间和两个会客厅,作为客房和待客所在。那道木门一关,里外都是独立的一座院子,互不干涉,又相护遥望。 出了院子便是铺了青石板的小道直接绕着一个半亩大的荷塘,荷塘上有一条木板搭成的曲折小道,通向荷塘对面的庄子正门,出去便是沧澜溪,荷塘也是从沧澜溪就地引水,从别的地方移栽过来荷花还有些恹恹的,再过上几天也许要好上许多。 六月底的京城终于是完完全全脱去了春末的寒峭,再兴奋的内心也被炙热的阳光也晒得偃旗息鼓,站在荷塘前的青石板路上,杨若兮是再没了兴趣继续逛下去了。 “翡翠,待会儿你再去一趟那边,让你爹和你家哥哥找一些果苗移栽到池塘四周吧,实在不行杨柳也不错。”退到院子的门房处,从小间里端出小板凳坐在门槛边上,杨若兮的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从二十一世纪的鸽子笼发展到坐拥十多亩地的土豪一族,这种幸福感可是难以用语言表述的。 “奴婢记下了。”翡翠打量了下池塘了院子前的空地,粗略的算了算需要的数量,待会儿秦妈妈回府后也好去隔壁院子给爹娘说上一遍。 有圣旨傍身,杨若兮的和离自然无比的顺畅,穆家不是显贵人家,杨家现在也一文不名,虽然有杨思睿求来的圣旨,两人的和离也是根本没在京城掀起任何波浪,无奈杨若兮实在受不了大太太带着穆玉娘在杨府院墙那儿不住的谩骂叫嚣,还有吴采莲此等妾侍假情假意的示威劝解;干脆将青柳和红枫两人的卖身契隔着院墙丢了过去便包袱卷卷住到了沧澜溪还没收拾好的庄子上。 杨思睿四个倒是来陪着她住了三天,琼林宴的日子便到了,加上庄子上杂乱无章,兄弟几个还要等着派官留用的消息,杨若兮便大方的让他们四人暂且住在原来的地方,等到有消息了再到庄子上告诉她。 这一去便是差不多半个月,她也将庄子上的事情整理得差不多了,今儿派了秦妈妈去杨府探听消息,眼看着也是时间该回来了。 正想着,挂在庄子大门背后的铃铛便叮叮咚咚响了起来,顺着那只铃铛的细绳,杨若兮身边门房上方一个铃铛也跟着响了起来,细绳再继续往内里蔓延,在杨若兮住的院子里挂着的那个风铃也会跟着响起清脆的铃声。 这套门铃系统还是杨若兮灵光一闪的杰作,杨思睿几个没住在这儿,门房晚上有翡翠的爹娘看着,白天却是没人值守,要是有个人来即使喊破喉咙也是找不着人的,杨若兮不喜欢身边围满了奴仆,自然就专心想着怎么让里面的人能听到外间的声响,这铃铛门铃虽说简陋了点,但在这个时代也算是具有划时代意义了。不过一句话说白了,这门铃也就在她的庄子上能用用,别人拥有这么多土地的哪怕是个土财主也是前呼后拥,仆役绕身,哪会出现缺少人力的尴尬。 “小姐,奴婢回来了。”秦妈妈身后跟着个眼熟的身影,杨若兮微微挑了挑眉:“玛瑙?!” “奴婢见过小姐!今后奴婢就是二奶奶,哦不是,今后奴婢就是杨府的下人了,睿少爷打发了奴婢直接来这里听候小姐差遣。”玛瑙欣喜的和杨若兮身边的翡翠笑了笑,她是真的喜欢跟着杨若兮这个主子,打赏的小玩意儿精巧也就算了,关键这个主子脾气好得不得了,不打不骂的,还教会她做了不少菜。 秦妈妈将玛瑙的卖身契交给了杨若兮:“小姐,玛瑙是二太太特意送到杨府照顾四位少爷饮食的,四位少爷今晚就要回庄子上住一段时间,所以让玛瑙跟着回来了。” “二太太?”杨若兮记得她闹和离的那一天二太太和穆元森也在,但从始至终都是顾着老太太的身体,一句闲话也未说,现下还对杨家四兄弟示好,看来穆家也不全是是非不分的混人呢。 “玛瑙,你可来了,这下我不用担心冷清了;快给我说说最近京城有什么新鲜事没?”翡翠没见杨若兮神情有什么异样,高兴的拉了玛瑙的手叽叽喳喳说了起来。毕竟还是年轻的小姑娘,和玛瑙一起被杨若兮取了这不知其意的名姓总觉着格外的亲切,杨若兮和离那天她曾经就想留着玛瑙的,只是看杨若兮神情不好不敢开口。 “翡翠问得正好,京城的新鲜事倒是真的多,我这一趟简直听不过来哦!倒是玛瑙在穆府住了些时日又在杨府住了几天,对京城最近的事情听了不少,小姐也都听听吧。”秦妈妈主动将话语权交给了口齿清晰的玛瑙,又对杨若兮补充了一句:“小姐想问的事情也会在玛瑙的话里找到答案。” “哦?”听到秦妈妈这么推崇,杨若兮自然兴趣盎然,“玛瑙累不累?不累的话坐着讲讲究竟有什么事情让秦妈妈如此感概!” 玛瑙不像翡翠那么稳重玲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从她的讲述中杨若兮终于知道为何杨思睿几人一去不复返了。 皇上在殿试当天晚上便又病了,直接晕倒在了御书房,一番抢救之后依旧是处于昏迷的状态,这可急死了所有人,可以想见,如今太子未立,内阁大臣也是分作大皇子、二皇子和中立三个派别,听说在早朝之际两位皇子就争论得不可开交,大皇子主张张贴皇榜遍寻岐黄医者,二皇子主张找道人进宫“驱邪”,而且处处暗示那个“邪”便是大皇子本身。 好在宫里还有位没有子嗣却很得皇上看重的皇后娘娘,冒着大不韪出现在了朝堂之上,指着两位皇子鼻子骂了一通大不孝,然后着人请了大长公主进宫议事;大长公主闻得皇上有病,不知道从哪求到了一尊绿瓷器一般的莲座观音像便进了宫;说来也怪,这尊观音像一放到皇上寝宫,昏迷了快一日一夜的皇上竟然醒了过来! 听到这儿,杨若兮难以抑制心里的惊愕:莲座观音像,绿瓷器?不会是那尊松石观音吧?这就上达天听被皇帝见着了?虽是惊愕,杨若兮依旧丝毫不露异色,听玛瑙继续说起后面的事情。 后面,皇上的病情虽然有所缓解,却还是没什么精力处理政事,依旧让两位皇子和四位内阁大臣代理,不过有一件事他要求必须放上一段时间他亲自安排,那边是这次科考当中一甲和二甲五十位进士的去留安排。 接下来的琼林宴上,穆府二爷再次以一首《采莲曲》和一首乐府的《长相思》出尽风头,让京城无数人大赞其为诗中仙人! “诗仙吗?”杨若兮冷冷的勾起了嘴角,是天意弄人吗?穆清风什么诗不选,偏偏选中了这两首!这两首诗就算是杨若兮给穆清风留下的一个大坑!若是以后两不相干也就算了,不然可怪不得她不留情分。 就在杨若兮听玛瑙绘声绘色讲述京城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时,逍遥王府中,洛千蝶也为这两首诗中的意思面红心跳,想一次脸红一次,前面一首倒也罢了,后面那首《长相思》穆清风作诗的时候那深情的眼神可全程都盯着她的。 “美人如花隔云端!紫燕,我和他隔了有这么远吗?”洛千蝶行走在王府垂满繁花的抄手游廊上,身边是如今荣登彩蝶郡主最信任丫鬟的紫燕姑娘相陪,听到洛千蝶带着叹息的再次念叨穆家二爷在琼林宴上的诗句,紫燕也是双颊绯红: “郡主,这证明您在穆二爷的心里是高不可攀的,也是他对您的看重。” “昨日父王去宫里回来后说起了圣上的龙体违和,怕有个万一……,”毕竟是犯忌讳的话,洛千蝶也不敢说得太明白,倒是后一句耐人寻味: “父王说让姐姐和展耀辉找个最近的好日子把亲事给办了!我和姐姐是双胞胎,是不是也该一起出嫁才好?”rs 180 营生大计 且不说某郡主一颗恨嫁的心,杨思睿几个到了晚膳时分才堪堪赶到了沧澜溪的庄子上,也幸好秦妈妈早先知情,玛瑙就地取材做了一桌还算丰盛的晚膳。 饭桌上作为文人当然免不得讨论诗词文章,杨思睿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的确对穆清风没有丝毫异样反应的杨若兮这才高声说道:“你道那穆清风策论行文上不怎样,那诗文的确是不错的;不过琼林宴上他作的那首《采莲曲》我总觉着有些美中不足,像是言犹未尽似的!” 杨鸿雁放了筷子,抿了一口米酒,摇头晃脑的吟道:“ ‘若耶溪旁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 日照新妆水底明,风飘香袂空中举。’那日的琼林宴旁边的确是一池荷叶,是荷叶哦!荷花都还未开哪里就有什么采莲女?也正如思睿所说,这首诗意境虽好,却戛然而止,像是一个人高声放歌到了一半,突然哑了,多不寒碜人啊!” 杨慎知他浸yin诗词一道许多年,也最有天赋,他这么说看来思睿所言不假,不禁一人点了一点:“你们啊,就别妒忌人家诗文高妙了!或许作到一半没了心情,要是你们有才,大可自己私下接上半阙,免得再有这种言犹未尽的遗憾。” “正是!方才我还听着这首诗想到了越州一带的莲田,意境正好,要是你们能添补完全,一定要让我也听听。”杨若兮不好现下就将这首诗的后半段宣之于口,再说了,她也很好奇杨思睿和杨鸿雁几个给这首诗补上的半阙又是什么模样! “那就这样说好了!慎哥也别想置身事外,咱们一人想半阙,下次再见到穆清风的时候别让他那么嚣张。”杨鸿书性子活泼爱闹,有什么都想参一脚让事情更热闹。 “人家能不嚣张吗?没看到那首《长相思》一出口彩蝶郡主都……哎呀……慎哥你干嘛踩我!”杨思睿正眉飞色舞比手画脚的学洛千蝶听穆清风吟诗时的表情,冷不防被杨慎下死力踩了一脚,莫名其妙的看向杨慎时才后知后觉他刚才都还在小心翼翼避过的话题竟然又被自己揭出来了,漂亮的脸上便出现一个尴尬的笑容: “呵呵,姐姐你是不知道,那洛千蝶长得奇丑无比,性子乖张暴戾,哪里有姐姐你温柔贤淑、貌美如花。” 杨若兮被四人这忌讳莫深的样子惹得心里暖暖的,对杨慎笑了笑道:“慎哥不用这么小心翼翼,那人对我来说和一个陌生人没什么两样?”若不是怕吓着他们,她真的很想说:和离得很干净,姐的小手那穆清风都还没摸到过!想到摸手,她的脑海里猛然出现一张帅得不像话的俊脸,胸上竟然一热! 连忙甩了甩了头将莫名其妙出现在脑海的面孔甩开,示意杨思睿继续。 杨思睿得到姐姐的鼓励心底也是松了一口气,得意的冲着杨慎几个点了点头,意思是让他们看看他说的就是对,自家姐姐才不是那等伤悲春秋的普通女子!话是如此,再说起琼林宴上的事情也就没了那种激情。 杨思睿带来的消息又补充了白日里玛瑙叙述上的不足。因着皇帝病重,整个京城的权贵人家特别是和皇家七弯八拐沾亲带故的人家都慌了。 顺和朝有律法规定:皇帝驾崩为国丧,就算是新皇即位也不能大肆披红挂彩,婚嫁之事推迟一年,三年内不能大操大办。 这么一来,家中想要办婚事的都想趁着皇帝还有气儿在早早办好,否则高门大户的谁想弄得婚嫁像是纳妾似的见不得人。 说完了闲事,杨思睿猛地想起一事,不禁得意的对杨若兮昂起了头:“姐姐,过些时日弟弟就能养你了。”看来这兄弟几人还是对占杨若兮便宜耿耿于怀。 “你要怎么养我?不是说皇上派官还要等上一段时间吗?”杨若兮其实寻思着这些日子给哥哥弟弟找点事情做,也算给他们找点进项,省得总是心怀愧疚。 “原来京城里的丹青画斋是艾敬轩艾公子私底下的产业,前几日他找上门来让我将画放到斋里寄卖去!可是和湖山居士和虎峰居士挂在一起卖!”杨思睿少年稚气的脸上满是得意骄傲,让整张脸更漂亮三分。 “卖画?”杨若兮想到后世动不动就上千万的画作,也就不觉着轻视:“这个倒是不错,不过恐怕你不能用你的本名吧。” “正是,为了和两位大师扯到一处,我给自己定了个‘九同居士’,怎么样?”杨若兮洋洋得意的大声说出了自己霸气十足的笔名,随即想到了什么立刻放软了身段,腆着脸对杨若兮笑道:“姐姐重新帮我刻个私章吧!” “这个还用刻吗?直接拿了麻将牌里的九同印下去不就成了。”杨若兮笑言道,她倒是知道杨思睿心里怎么想的,首先“九同”和虎峰、湖山一样是顺和朝的一处地名,再者杨思睿打麻将之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相当青睐胡九筒。 “不成,那麻将牌可是你师父留给你的东西,拿来玩玩也就罢了,才不想露在人前呢。”杨思睿在某些事情上还是挺坚持的,自从听说杨若兮在株洲遇上过一个天人般的雕琢师父,他就觉得那是自家姐姐的际遇,和他们分享已是难得,他才不会占了她的东西。 “嗯,好。”杨若兮点了点头,这才想起刚才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究竟是什么了!“春生和夏生两个呢?你们今晚谁服侍啊?” 作为现代新女性的她也彻底的颓废了,没有下人的帮忙似乎吃穿住行都有些不习惯了,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 他们两个留在平康坊那边,毕竟咱们今儿过来还没人知道;青州那边要是有消息的话就是这两天了,你不是一直都催着吗?艾公子要思睿的画也需要来这边取。” “我们可从小就被要求学着自己侍候自己的,春生几个不过是带在身边撑着场面的,在舅妈家那些日子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杨慎和杨思睿一人一句,直接将杨若兮的所有疑虑给打消了。 “说起舅妈,这些日子她没来平康坊吧?”杨若兮对那个见风使舵、刻薄小气的舅妈印象深刻,杨思睿几个过了贡士考核后她竟然带着一堆空礼盒上门道贺,也真是绝了。此时问起她也不过是顺便而已,却没料到一句话说口杨慎四个集体消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了。 杨若兮挑眉:“怎么了?” “那个……舅妈吧,要求有点多。”杨慎犹豫了许久,期期艾艾的说了一句。倒是更让杨若兮满脑子问号和好奇。 “小姐,这个还是我来说吧。今儿我在那边待了半天也是见到了舅太太的。”秦妈妈知道以杨慎几个半大小伙子定然不好意思说那等谈婚论嫁的话,接过话头道: “舅太太拉着芳儿小姐直接堵在了咱们府门口,说是四位少爷在韩府住了半个月,污了芳儿小姐的闺誉,让四位少爷负责呢!舅太太想是也听说皇上病重,怕耽误了芳儿小姐。” “四位?那她有没有具体说看上了谁?”杨若兮扫过四位各有千秋的杨家帅哥,杨慎老成稳重、杨鸿雁儒雅、杨鸿书跳脱、杨思睿比女人还漂亮,想必刘氏也是挑花了双眼,这才没说出个具体的人名儿来。 “若兮莫问了!真是有辱斯文。”杨鸿雁相对来说要古板些,听着杨若兮的调侃忙不迭的摇手。 “好了好了,说正事!”杨若兮觉得现在才像是活着!开心的活着,也想让这些可爱的亲人也开心,别在心里带着负担。 将面前的茶杯推了推:“哥哥们觉得这冲泡的茶叶比起煮好的茶汤如何?” 杨鸿雁很中正的回了一句:“各有千秋!” 的确,茶汤若是煮好了味道也是不差,但究竟又有几个人能煮得一手好茶汤,然而茶叶不一样,只要控制好炒制这一关,即使是夏茶也是味道也是不错,最重要的是冲泡茶叶不需要多少技术含量,若是制好了茶叶用来销售想必也会有市场。 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早已用剪刀剪好的茶叶包装递给了杨慎:“慎哥,这儿就是那制茶之法,我对茶没什么研究,身为女子也不可能去和那些茶农打交道,不如趁着朝廷还没消息下来你们去南郊茶山访一访吧。” 杨若兮当时网购的这几盒铁观音是一个综合茶业公司的,为了昭示他们公司源远流长的企业文化,包装袋上洋洋洒洒的介绍了若干种茶叶及其做法,虽然不甚详尽,但杨若兮相信: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人的脑力永远都是无法预料的,失败几次总会找到成功的方法。 “这是谁如何印上去的?还有这些字体真是奇怪,错字也不少……”杨鸿雁几个也凑上去研究,一句一句的嫌弃和好奇简直让杨若兮汗颜。既然已经送出去了这东西,能摘清关系她是不会继续往上黏的,也就顺势装傻道: “当时我师父说反正没用就送给我玩了,就是因为搞不清楚这些东西,又觉得丢了可惜,这可糟了!难道不能用?”1rs 181 有客到访 才华智慧这东西是羡慕不来的!靠着杨若兮给出的那一个包装盒上半调子的教程,杨慎领着杨鸿雁和杨鸿书这对双胞胎并没忙着开始制茶之旅,反倒是关在书〖房〗中商量斟酌了三天之久,重新整理好的资料足足有二十多页,一看就知道准备充足。 杨思睿本来也想和杨慎几个一起凑热闹的,可想到自己的画作即将和爷爷和父亲最为推崇的两位大画家一起挂到丹青画斋寄卖,凑热闹的热情也就被这澎湃的激情给取代了;哼了一声之后也跟着关起门来开始挥毫泼墨。 杨若兮看着兄弟四个的激情也是会心一笑,专心领着秦妈妈几个做好后勤工作,说是后勤,做饭有玛瑙、洗衣有秦妈妈、洒扫有秦小米、跑腿有翡翠、侍候四兄弟的有阿贵,这么一来,她负责的便只是居中指挥。 这一日,杨慎带着杨鸿雁和杨鸿书二人兴致勃勃的冲着沧澜溪尽头的南山去了,杨思睿还是关在房里不见人影。 门房那边却是突兀的响起了门铃声,这个时候上门的会是谁?在前院侍候着杨思睿笔墨的阿贵小跑着到了门边,拉开门便看见春生站在门边,身后跟着两辆装饰豪华的双辕马车。一位年轻俊逸的公子正摸着下巴好奇的打量刚才春生拉扯的线头,见着阿贵出现,年轻公子灿然一笑:“这还真是有趣?”说着便伸手再次拉了拉门铃细绳,听着由近及远的叮当声像是遇到了新奇玩具的小孩子。 “二哥,你没听到门铃响了吗?我和小姐在后面都听见啦!”翡翠手里拿着一束红色缎带站在了院门边上。 刚才杨若兮正教她们几个编织好看的红色手链,缀上几颗小装饰便是漂亮的装饰品,翡翠学得正起劲,门铃响第一次秦妈妈还笑说是不是杨慎三人忘了带什么东西了;可门铃似乎没停的响了快一刻钟就觉得有些异样了,杨若兮这才派了翡翠出来看看阿贵和杨思睿在干什么。难道没听见门铃吗? “艾公子!”不同于阿贵,翡翠是认得艾敬轩的,慌忙冲着院内回头唤道:“睿少爷,有客人找你来了。” 艾敬轩摸了摸下巴:“这丫头,难道一定是找杨思睿少爷的吗?” “轩哥,杨姐姐在不在家啊?”这时,艾敬轩身后的马车帘子被一只纤纤玉手给掀开了,露出姚若雪俏美的娇颜,眼中还带着浓浓的担忧。 “应该在吧,我看到她身边的贴身丫鬟了。”艾敬轩害怕自己单纯的妻子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也顾不上研究门铃了,赶紧回身扶了姚若雪下车:“小心点。” 后面马车上的帘子掀开,姚若雪身边的两个丫鬟霜降和小寒一前一后的跳了下来。赶紧代替艾敬轩扶着了姚若雪。怀孕的姚若雪已经升级成了开国侯府最宝贵的保护对象。 “你们别这么小心翼翼的对我,小心我肚子疼。”姚若雪对她们神经紧张的样子很过敏“人家杨姐姐和药嬷嬷都说怀孕的人适合多多走动,你们这样子我还怎么走啊?” “肚子疼?刚才吵着出门就用这一招,现在又用这一招。小心以后肚子真疼的时候没人理你!”话是这么说,艾敬轩还是一脸无奈加宠溺的让两个丫鬟退后,亲手扶住了姚若雪一只小手:“少奶奶这儿有我呢,你们服侍后面马车里的药嬷嬷下车吧!侯府在沧澜溪也有庄子,那边种着不少草药,你们二人侍候着药嬷嬷上我那辆马车。先过去歇上一会儿,有事我会让人来找你们的。” 艾敬轩想着里面住的不过是一般的平民家庭,几次自己想要给杨家四兄弟送仆人都被他们以这个理由给拒绝了。若是自己大喇喇的带着丫鬟婆子进去倒像仗势欺人似的。此次来可是打着以后长期交往的主意的,可别因小失大。 杨思睿这时候带着翡翠也迎到了门边,一番见礼后故作老成的吩咐翡翠道:“进去请小姐出来引艾少夫人进内院叙话;让玛瑙在前院书房里沏茶上点心。” “思睿不用这么客气的,内子没那么多忌讳;令姐与我夫妻二人也是相熟,若是你们姐弟不介意的话也可让令姐来外院陪内子说话。你我在书房议事便成。”艾敬轩见着杨思睿学着杨慎装沉稳的模样就想笑,好不容易才忍着没揭穿他。三人一路聊着天往院子行去,期间他漫不经心的问了以往负责接待的杨慎去向。 “慎哥他们去南山买茶叶去了。”说到制茶,杨思睿的少年心性又开始冒头,装了大半截路程的深沉顿时破功;禁不住连比带划的解释道:“就是那种上次送到侯府上的那种茶,有了制茶的法子,慎哥他们一定能做出来的!若不是为了要拿画作给你交差,我也跟着去了。” “你是说那种只需要冲泡的茶叶?你们能制出来!”艾敬轩习惯性的抚上下巴,精明的心思开始急速运转。 “是啊,那本来就是我杨家秘制的制茶之法,不过以前我爷爷总是说玩物丧志不让人大量制作而已!”杨思睿说着早就商量好的说辞,摊了双手耸耸肩:“可现在的杨家都快捉襟见肘了!我们兄弟四个上京赶考都要靠着我姐姐的嫁妆生活,还坚守着那一套有什么作用。” 那为什么不在杨家败落后便开始制茶?这句话艾敬轩并没问出来。他们府上也是最近才听说杨若兮和穆清风已经和离,她带着所剩不多的嫁妆住到了自己的嫁妆庄子上,想必一家人生活拮据,为了以后兄弟四人的派官,这才下了决心开辟财路的吧? “你们兄弟四人都是进士功名在身,怎么能行商人之事?”虽然艾敬轩不是进士出身,名下下就有好些铺子;但除了画斋外尽皆都归在了各个管事的名下,他也是尽量避免沾染“商”这个字的;这么问也是为杨家四人的前程着想。 “这个……?”这个杨思睿可没有听杨慎他们说起过,当时四人只是想着做点事尽量别坐吃山空,哪里想了这么些了? “制茶、品茶可都是风雅之事,谁说沾了‘商’了?”院门边候着的杨若兮正好听到艾敬轩这最后一句,见杨思睿无言以对,自然而然的便接过了话头。 “欢迎两位光临寒舍!” 艾敬轩眉头一挑:“‘寒舍’?你门上那玩意儿挺有趣的,我回头给侯府也安上一套。” “艾公子,这个门铃只是个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懒人装置,侯府上家大业大自然有门房负责接待一应事宜,你就别埋汰我了。”杨若兮可不认为侯府就适用这门铃装置,那不成天响个不停?新鲜劲儿一过多想想也就明白的事情也懒得细细和他解释;杨若兮转向一旁咧着嘴笑得正开心的姚若雪:“姚妹妹怀着宝宝还亲自来看我,姐姐真是受宠若惊啊!” “我还想来听姐姐多说些孕期注意事项啊!药嬷嬷说你说的那些都很有道理,让我都按着做呢,这不,这次我还带着纸笔,准备一一记下来。”姚若雪只觉着现在的杨姐姐看起来才是发自内心的开心,整个人都散发一种舒服恬淡的味道,明明没怎么大笑,却还是让人觉得可亲。 “刚才杨小姐说慎兄制茶不算为‘商”那耗费那么多精力作甚?”门铃一事艾敬轩想通了,又纠缠在杨若兮刚才对‘商’的回答上。 “那不知道翘脚巷对面东大街那茶楼里收不收制好的茶叶?想不想买我们家的制茶之法?哦,不能说是买,而是我们家慎哥觉着那家茶楼的老板为人不错,便将家传制茶之法慷慨相授,茶楼老板从此日进斗金,自然要给慎哥几成干股作为谢师礼!艾公子觉得这样公不公平呢?”不就是找个理由脱了“买卖”两个字吗?古今皆是相通,现代那些官员不也是明文规定不能经商吗?可那捞钱的手段真真比经商还要厉害,而且还能不挂半个“商”字,随意找了个用烂的借口也能钻了顺和律法的空子去。 艾敬轩哪里听说过这种论调,先是愣了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正是、正是!若是景家学了这制茶之法,这谢师礼自然是不会少的!” “谁要拜师?你们在说什么?”姚若雪一脸的茫然,不是说有功名在身不能从商的事吗?怎么就扯到徒弟上面了。 “没人要拜师,我们这是扯几句闲话。”进士收了个商人门生,这样的名头也不好听,刚才只是打个比方,景掌柜自然不可能真的就认杨慎为师傅。 艾敬轩对杨若兮的“识相”很满意,一直到了前院的正厅都还意犹未尽,不住的打听杨慎几个制茶有几分把握,大概几天能够有消息;杨若兮现在哪能给他肯定〖答〗案,少不得随意应付了几句。 艾敬轩见问不着具体的消息也只好罢手,只是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今后要多来这边几趟,不然依着杨若兮这精明的样子要是另外找了下家就得不偿失了。 为了笼络好这个可能的财神爷,艾敬轩这才后知后觉的记起被阿贵赶进庄子的马车来,里面装了不少姚若雪要求的礼物,当时他还嫌弃重了点,此时看来,真是刚刚好! 182 最新消息 姚若雪挑选的礼物自然都是杨若兮现在基本能用上的:做衣服的料子、内务府出品的瓷器、点心、胭脂水粉……,林林总总装了整整大半马车,难怪药嬷嬷下车的时候姿势有些僵硬,想必是被这些东西给咯着了吧。 杨若兮和姚若雪看了一遍礼物后也是吓了一跳,这妮子以为她和离了敢情就什么也没有了是吧? “若雪,东西太多……”了字还没出口,姚若雪便左右看了下四周,一把拉住她的手连连摇头:“不多、不多!其实好多东西我都是用你的银子置办的!我可是照着轩哥母亲给我的单子置办的东西。” “我的银子?”杨若兮指着自己一双凤目差点瞪成杏眸,她正说手里的银子剩了不到一千两,还寻思着怎么开源节流呢!这大半车的东西至少价值五百两银子以上,这还是她不清楚内务府出品的物件价格的基础上猜的;她哪里有银子买这些? 再说了!世子夫人拿的单子让姚若雪置办?这也太惊悚了点吧。世子夫人她见过,没有老夫人的慈祥开朗,也没有姚若雪的天真爱笑,板着脸的样子可是标准的官家夫人模样;她会给一个和离出府的女人置办东西? 最重要的是,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她杨若兮是拿着圣旨才逼迫穆清风签的名字!杨思睿曾经说过,皇帝下这个圣旨已经是有些荒唐,当时在场的长公主和太监都被皇上叮嘱了保密的。穆家当然更不可能自爆其短,那日在荣恩院看到她拿出圣旨的几乎都是穆府的老人,这些人人老成精,自然知道想要安安稳稳的待在穆家要怎么对外的说;秦妈妈便打听到穆府对外的说辞和前些时日传出去的大同小异,只是将三年前自请下堂改成了三年前和离而已;三年过去了,如今穆清风声势正隆,谁还去计较他三年前有什么过失,说不定这几日正筹划着二婚呢。 “杨姐姐,那次你拿给我的东西,做成了!”姚若雪再次看了眼四周,生怕院里的三个男人谁冷不丁的跳出来,那可是羞死人了! “拿给你的什么?”看到姚若雪双颊绯红,杨若兮有些摸不着情况了。 “就那个,月事要用的棉带!”姚若雪这次小声的说出了答案,挥挥小手想要扇去脸上的羞意。 杨若兮哦了一声,“那就好,以后咱们女人有福了。”她在珠宝店里倒还屯着三大包货,差不多能用半年,倒是一时想不到对这东西的迫切需要,不过能在她的东西消耗殆尽之前研究出来真的算是个好消息了。 “改**进京城可以去玲珑阁里看看去!只要你说出你的名姓,每月都可以去拿两包的;而且玲珑阁除了一次性给了我一千两银子,另外还给了我四成干股,我做主分了你两成,可不要嫌少哦。” 杨若兮这才知道为什么是她自己的银子,想想这时代大多数的人还真是厚道;自家人暂且不提。先是段皓庭只收了少少的银子帮她收拾了院子,再来是姚若雪,明明都给她说了送给她用,谁知道她还会举一反三变成一门生意,这妮子都不知道独吞,还大方的抽出一半收益归了自己。 “既然这样那我再推岂不是不识好歹!”杨若兮对钱一直是多多益善,现在又没人可靠,还是多多捞银子重要。 “就是,我婆婆也说我这次做得不错。”看来姚若雪很少被世子夫人夸奖,否则也不会这么得意洋洋的模样。 接下来姚若雪就开始天南地北的和杨若兮说起了新鲜事,她说话的方式很跳脱,往往上一个话题还在这,下一个便已经跳到了另外的地方;饶是如此,杨若兮也是又听了不少新鲜事,其中还不乏有关穆府的。 二太太艾氏回过一趟开国侯府,听说是找老夫人说起了分家之事,老夫人先是觉着荒唐,高门大户的谁家有分家的先例?可听了二太太将府里的事情一说,老夫人当下便拍板定案,她老人家会在穆府老太太生日当天亲自前往,若是时机合适便由她这个老人拉下一张老脸不要和穆府老太太提出此事。 在顺和朝许多人从小便有家族团结才能富贵长久的这种意识根深蒂固的存在在脑海里,能让一向标榜贤淑的二太太提出这样的要求自然是因为大太太在杨若兮离府后更加张狂的不成样子。先是借口府中将要迎娶郡主要求大肆翻修东区所有的院子,特别是清风院,她准备直接将穆子墨的点墨轩一起扩在清风院内;穆子墨倒是无所谓的打包搬到了前院书房暂时住着;可二太太目前掌着公中财政大权,大太太这一翻修便要冲她伸手要银子。 修院子的银子暂且不说,大太太的样子好像后面还有娶媳妇一系列的大事情指着公中出银钱呢;二太太最近正愁着八月初六老太太的寿辰,府上还有四太太和五太太成天说着酸话,十几张嘴等着吃喝,十几双手等着月钱;穆府除了京城北郊原本的百十亩土地放租子,公中哪里有银钱能动用?最后还是秉了老太太,老太太只是长叹了一声作孽,便让阮嬷嬷拿了朱雀大街上一家绸缎铺子的契子让二太太变卖了换成银钱交予大太太,这才稍稍平息了府中的混乱。 再来便是穆子墨,一甲探花郎的名头放在何处都是吃香的;加上背后家族也算有几分脸面,不但有将门虎女卢芳菲公然示好,就连他妹妹穆瑶娘也是有不少的好人家上门求亲,其中便有曾经在集雅楼一桌之缘的方信。方信运气不好,只是得了个从进士出身,派了去绵州做个县丞的差事,父亲也是从五品官员,他是家中独子,求穆瑶娘为正妻。按理说这样的身份也算是良配,谁知道穆玉娘不知道如何得知了此事,跑去穆瑶娘面前耀武扬威的将她未来的婆家和穆瑶娘未来的婆家一对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让本来都已经满意的穆瑶娘气得当晚便上了吊,不过被救下来了。 穆子墨得知后更是坚定了想要外放的心思,几乎足不出户,就闷在房里苦读不休,钻研起顺和各州的风土人情来。 再者就是京城中别的新鲜事,舞蝶郡主和果敢王世子已经定下了八月十六,也就是一个半月之后。顺和朝还有个习俗,双胞胎姐妹一般都会同日出嫁,同时上花轿,可现在彩蝶郡主还连亲事都没定下;听说倒是急得就差没让她的贴身婢女住到穆府去了,估计定亲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说到彩蝶郡主定亲的事,迟钝如姚若雪还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杨若兮的脸色,确定她没什么郁郁后偷偷松了一口气,惹得杨若兮失笑,不过也没去揭穿她,顺其自然的好。 许是怕自己揭到杨若兮的伤疤,姚若雪赶紧转移了话题,“今科圣上真是开恩,竟然额外许了一甲三名没每人一道圣旨。我家大哥竟然求了道‘姻缘自主’!本来给他找好的好几位兰质蕙心的书香门第女子听说他高中榜眼都是兴致勃勃的等着我娘带他上门相看,谁知道他求了这道圣旨后竟然说他除了心中那位已经嫁人的女子谁也不娶!气得我娘旧病复发,在床上躺了好几日也没求得他回心转意。穆家三爷呢,给他做妾的娘亲求了恩典封号 ;目前只有思睿弟弟的圣旨我不知道内容,杨姐姐知不知道他求了什么圣旨?” “嗯,这个,我也不知道!”杨若兮不是要故意说谎的,诚如穆家人的猜测,她也是不知道皇帝为何会给了杨思睿这样一道圣旨,这可是古今往来独一份啊!要是说出去还指不定被人怎么编排,也难怪皇帝下了令不准张扬呢! 让杨若兮有些惊讶的是姚凯,他竟然求了道“姻缘自主”的圣旨!想起半个多月前在杨府的柏树下他对她说的那些话,难道他真的就那么死脑筋,至今也转不出来?求一道那样的圣旨什么意思?表明心迹吗?期待笨女人感动得稀里哗啦?或许她会为他的痴情觉得敬佩,但绝对不会动容。 姚若雪这时候猛然“啊”的一声惊叫出声,吓得杨若兮赶紧回神:“若雪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姚若雪也发现是自己紧张过度了,只是她突然想到自家夫君还吩咐了她一件事情,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相询呢!赶紧拉了杨若兮的手:“不是,杨姐姐,我没事,很好,只是突然想起了有一件事情要问你。” “问我?什么事?说吧。”杨若兮松了一口气,幸好没事。看来待会儿要记得和艾敬轩说,在姚若雪生产前最好别放她四处走动了,即便是要走动身边也多跟几个人;自己不会介意她少奶奶身边有多大排场的。 “那个……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姚若雪感觉自己真的问不出这么直接的话来,可是又不擅长说谎,眼珠儿一转,看到了桌上摆放的几匹颜色各异的青柳绢纱,硬生生的转成了:“你喜欢哪种颜色的纱做裙子?”rs 183 送上回礼 姚若雪这语气可转得够僵硬的,杨若兮又岂会感觉不出来,但见她都问得如此牵强,想必也不是什么好问题,顺势装傻的和她又开始讨论起做新衣服的事情来。 被这么一打岔,姚若雪自然而然便忘了艾敬轩的交代,直到玛瑙整治好了一桌午膳,艾敬轩出得门来拉了她问起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被杨若兮给反忽悠了,不禁跺着脚哼道:“轩哥你不知道,杨姐姐太狡猾了!明明我几次都想问的都被她给岔开了话题。” 艾敬轩微微苦笑,杨若兮的精明他又不是第一次领教,姚若雪能探听出什么来才怪,这也是他没和姚若雪和盘托出的原因,别一会儿被杨若兮给套出了什么。 见他苦笑,姚若雪单纯的小脑袋突然冒出了个危险的念头来,哭丧着脸扯着艾敬轩的衣袖伤心道:“轩哥,我知道杨姐姐很不错,你也动心了吧!其实这样也不错,省得我怀着孩子不能侍候你。” “你胡说什么啊你!”艾敬轩在姚若雪额头上爱恋的敲了一记“就是我愿意你也要看人家委不委屈啊!算了,我也是吃饱了撑着,管他那么多作甚?别弄到最后两面不是人。” “谁不是人了?”杨思睿笑着招呼了二人道:“艾公子,少夫人,饭食简陋,将就用上点吧。” “思睿客气了吧!方才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年纪小,我可是托大当一回哥哥,至于若雪,你就叫她一声轩嫂子便成。”艾敬轩是真的喜欢杨思睿才思敏捷、下笔如神,从他的画作里便能看出这人心胸广阔又心细如发。另外一方面,这样的人是新科状元,以后的前途无可限量;交好总是不错的选择。 四人在桌边分作落下。艾敬轩抿了一口农家自酿的米酒,再看看满桌各色普通而具有农家特色的菜品很是满意“若是这酒能换成上次贡士放榜后你家的那种美酒最好了!” 杨思睿那次也不过是喝了一小口,听着这么说也是馋得不行,可怜兮兮的星眸便转向了杨若兮。 “ 思睿,上次我就和你说过了只有那么一瓶的。”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买上几十箱五粮液之类的放在珠宝店里,可现在里面只剩下了一瓶能连着瓶子拿出来的小角楼,另外有两瓶纸盒玻璃瓶包装的五粮醇,那可不敢往外拿。 杨思睿也是想起姐姐曾说过要给爹爹留上一瓶。当下吐了吐舌头“呵呵,我忘记了!轩哥若是觉着这米酒不行。下次你不妨自带几壶云来楼的杏huā黄。” “还几壶?”艾敬轩瞪了瞪眼“你以为我是玉少那个败家子啊!杏huā黄那云来楼每日只售十壶,而且价格是一路上涨。要是同一个人买第一壶是一百两银子,要想买第二壶便是两百两,第三壶四百两。以此类推!你说要是我给你带上个五六壶得huā多少银子?” 杨若兮姐弟俩也是第一次听说着杏huā黄的价格,竟然如此之高!杨若兮记得上次玉瑾然和段皓庭便带她去的云来楼,玉瑾然出口便是两壶,那掌柜也是丝毫没露异样,想必玉瑾然是经常那样买的;竟然还说喝不完用来浇huā!真是……太败家了。 杨思睿则是瞪圆了眼睛:“那么贵?前两天姚家哥哥请我们哥四个去了云来楼饮宴,喝的是一种叫小杏huā的酒。也没多贵啊?怎么改了个名字就贵那么多?” “ 小杏huā也是难得的好酒了!我那舅兄怎么对你们如此大方!”艾敬轩看了眼姚若雪,似乎想在她的脸上找到〖答〗案,可惜姚若雪都还正想问问她家一向节俭的哥哥怎么会请人吃饭呢。艾敬轩见她茫然的模样只好转而给杨思睿解释道:“小杏huā十两银子一壶。十壶小杏huā倒在一起再三蒸三酿运气好能出得一壶杏huā黄,运气不好也就半壶样子,所以杏huā黄的价格才会那么高!这蒸酿之法究竟是什么样的旁人也不知道,是人家云来楼掌柜家中传了好几代的秘方。” 若不是知道这个世界和自己原本的根本就不同杨若兮一定会以为还有一位穿越人士出现,这蒸馏酒的法子可是在明清时期才得到完善的。在这儿倒是提前出现了。 有酒有菜,一顿午饭吃得很愉快;饭后药嬷嬷带着两个丫鬟来了庄子上。杨若兮收拾了点翡翠家人送来的鸡蛋和新鲜蔬菜给小寒装到了车上,想了想,将意识沉浸到了珠宝店,又在回礼中添上了拆了斑斓塑料袋只剩下薄膜包装的芝麻糊二十小袋、带了小镜子的首饰盒三个,那瓶陶瓷瓶装的小角楼也被她加在了礼单里交给了药嬷嬷拿着。 当然,她也没忘了药嬷嬷和跟着辛苦一阵的霜降、小寒和景春,两个小丫鬟一人给了她们一副银耳坠,两根细细的银链子上分别吊着一颗小星星,别致又可爱;药嬷嬷年纪大了,念着老人家不是一般的奴仆,银质的东西自然不好出手,杨若兮挑了一副不张扬的金耳环给她;景春还只是十六七岁的小伙子,首饰这些自然拿不出手,杨若兮只是赏了他两个达成huā生式样的银裸子。惹得四人看她的目光更是不同,归去的路上怎么也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姚若雪上车就倚在艾敬轩的身上美美的睡了一觉,害得艾敬轩只好让景春放慢速度,一截路整整走了两个时辰。让府里的老夫人和世子夫人都等得心焦不已。 上朝回府的老侯爷和世子虽说嘴上还在埋怨她们杞人忧天,实际上也是在心里埋怨艾敬轩出个门带着个孕妇干什么?这不是添乱吗? 听得门房上报说少爷和少奶奶已经进了大门,正往正厅行来,四位长辈顿时长长舒了一口气。老侯爷将气撒在了世子身上:“你那儿子也该好好管上一管了,不就是出个门拿几幅画么,还带着媳妇干什么?磨磨唧唧、儿女情长像什么男子汉!” 世子很冤枉,但父亲有话,即使是被骂也得受着,诺诺点头不敢言语。 “你在这儿摆什么谱呢!儿子早上不是和你一道进宫去了吗,哪里知道敬轩会带着若雪出门。若雪跟着去沧澜溪是老身我做的主!有什么冲着我来。”老夫人可不是吃素的,劈头盖脸就给老侯爷顶了回去。 老侯爷虽说不是“妻管严”但看着他老人家身边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就知道他很“尊重”这位妻子,被哽得吹胡子瞪眼却是一句话也不敢回。 早就熟悉了他二人相处模式的世子夫人赶紧出来打了圆场:“父亲有所不知,若雪在杨家小姐的提醒下也做了点营生,而且人家杨家小姐还给她提了不少保养身体的法子,药嬷嬷也说是极好的,她这是亲自去谢谢人家。” “知恩图报的确是不错,可也要顾及着身体不是!再说了,杨家那小姐不是三年无所出被休出府的吗?懂什么养胎的法子。去就去呗,难道我们还拦着不成。多点事情操持着也免得整天胡思乱想。”老侯爷嘀嘀咕咕了几句,看样子也算是释然了。 侯府如此简单的后宅也没有什么可料理的,像当年世子夫人就是整天在后宅无所事事,除了画几幅画之外闲得发霉,难免就疑心生暗鬼生出了不少事端,最后还是老夫人和她开诚布公,让她在闲暇之余打理画斋,这才让她找到了自信,也充实了时间;鉴于这成功的例子,老侯爷夫妇曾经也想过让出身不高的姚若雪也做点什么来打发时间,无奈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杨若兮倒是无意插柳柳成荫了。 “你管人家怎么会那么多东西?人家可是有个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大儒爷爷、状元爹爹、状元弟弟呢。”老夫人嗓门倒是高,一句吼完正好看到相扶进门的小夫妻俩,后面跟着的几人手上也都提着不少的东西,便又呵呵笑着补充了一句:“你瞧,这和离出府的又怎么样?不是还记着给咱们回礼了吗?” “祖父、祖母,父亲、母亲,怎么都在呢?”艾敬轩一进门便大咧咧的坐在了下首的座位上,甩了甩酸麻的手臂。姚若雪也跟着唤了一遍,行礼后赶紧站在他身边讨好的帮他捏捏,一不小心就枕着这手臂睡到了家门口。 “若雪坐下休息,懒得惯他!说好了最晚午时末回府的,现在都未时末了。”老夫人代表了四位长辈表达了不快。 “祖母,都是媳妇有错,在马车上睡着了,轩哥怕颠着孩子,所以让景春赶车慢了点。媳妇知错了,以后绝对绝对不会再强行跟着轩哥出府,让长辈们担心。”姚若雪赶紧乖觉的认错,不忘重重的保证道。 众人的神色稍缓,侯府可没有苛责媳妇的先例,他们也不打算开,老夫人当即让姚若雪赶紧的坐下,望了望门外捧着礼物站着的四人,赶紧唤了身边的立春和雨水:“药嬷嬷这一路辛苦了,立春看赏!怎么让药嬷嬷也帮忙拿东西!雨水赶紧去接过来。” “老夫人言重了!这一趟少夫人一路平安,我并没做什么,反倒是得了杨家小姐赏赐,哪里还当得上老夫人抬举。”药嬷嬷将手中纸包包好的芝麻糊交给了雨水; “老夫人,我这一趟也是受益良多,这一包是杨家小姐给老夫人还是世子夫人准备的小零嘴儿。原料是黑芝麻,芝麻味甘、性平,有补血、润肠、养发等功效,多吃可以防止身体虚弱、头发早白、贫血、便秘、头晕耳鸣等症状。还能令肤色红润白净、减少皱纹、滑嫩肌肤。” 184 天子一怒 事实证明,杨若兮那一副金耳环的效用是很明显的。黑芝麻在顺和种植的地方还很少,京城这边基本不怎么能看到,这些功效厅内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老夫人和世子夫人更是心动不已;立时便吩咐了丫鬟取了开水调了几碗,药嬷嬷也有幸得了一碗,当看见成糊状的黑芝麻后又是一声惊呼:“这是如何做到的?竟然见不着一点颗粒的痕迹?” 那边老夫人和世子夫人已经动作优雅的吃上了,老夫人闻言点了点头:“口感细腻、香醇微甜,也不觉得腻人,味道也还不错。” 老侯爷三两下就下去了一碗,打了个饱嗝道:“还挺管饱的,只是稍微甜了点,弄成咸的还不错。” “你懂什么啊,没听到药嬷嬷说这是我们女人美容养颜的东西吗?只是给你尝个味儿,回头派人去南边给我们找些来,以后我和媳妇、孙媳妇要经常吃。”老夫人很干脆的下了命令,兴趣也被挑了起来,转向了艾敬轩问道:“还有些什么?都给我看看。” 艾敬轩只知道临走时他被杨思睿给拉着问了许多关于湖山居士和虎峰居士的话题,光是为了应付他去了,连杨若兮准备了回礼的事情都不知道,此时哪里说得出还有什么。放下了碗亲自先取了霜降手里最上层的三筒卷轴放在一边:“这个是思睿的画作,等我带回画斋装裱好了你们再看吧,绝对会让你们眼前一亮。” 这是职业操守,就连世子夫人的画作也是没装裱不会给家人看到,这一点倒是没人异议;艾敬轩便拿了景春手里的包裹拆开,三个朱红色漆水首饰盒倒是让姚若雪失态的惊呼了一声:“乐器盒子?!” 的确,首饰盒的外观和穆清风一鸣惊人送给舞蝶郡主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杨若兮当初为珠宝店选择赠品的时候就是看中了这款式样几乎一样。内里结构五huā八门的首饰盒,在搭着首饰赠送给顾客的时候能够让顾客有一种开宝盒的惊喜感。当时还为了和首饰盒的制造商讨价还价,一口气定下了五百个之多,都放在了珠宝店的阁楼上。 在庄子里无聊的时候她搭着人字梯上去看过了,竟然都在,直到摸到了阁楼顶的预制板她才恍悟,带来的珠宝店是以整个空间为单位的。摸到了首饰盒、也摸到了之前订做的一批纸袋和各式各样的包装盒子,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它们重见天日? 艾敬轩也带着几分急切的掀开了首饰盒的最上面一层盖子,却是没见到有小人儿弹出来,正失望之余便听见身后的阵阵惊呼。原来。艾敬轩是站着掀开的盒盖,以至于他根本没注意到盒盖上那面七寸宽、四寸高的通透镜面,在他身后坐着的众人倒是发现了照得人纤毫毕现的镜子。难怪齐齐惊呼了一声。 “轩哥,我喜欢这种!小人儿虽然好看,但没有这镜子好用。”姚若雪早就羡慕死老夫人珍藏起来的珠宝镜子,这首饰盒上面的虽然小了点,但总比看不清的好。迫不及待的说完了才发现似乎僭越了。臊得满脸通红,呐呐补了一句:“轩哥再看看那两个是不是也一样,还是让祖母和母亲先挑吧。” “无妨,这个就给若雪吧。毕竟人家杨小姐也是看在若雪的面子上才给的回礼,母亲您说是吧。”世子夫人慈爱的笑了笑,她相信以杨若兮面面俱到的性子定然不会厚此薄彼。 的确。等艾敬轩一一掀开剩下的两个首饰盒盖子,都是一样的明亮镜面,这下不用挑了。三代婆媳一人一个。 “怎么全是她们这些女人的东西啊?”老侯爷再次忿忿低声抱怨道,可不敢说得太大声,老夫人三人正在〖兴〗奋之中,要是被他泼了冷水怕会暴走的。 艾敬轩稳了稳有些乱的心生,拿过小寒手里剩下的盒子。掀开,笑了:“谁说没给祖父准备礼物?不过这个礼物数量实在是太少了点。我可要在这里先帮我和父亲求祖父分上一些啊!”他就说嘛,杨若兮手里的好东西根本就没拿出来。 “什么东西值得你小子这幅模样?”老侯爷等不及的下了座位,飞快来到了艾敬轩身边,看清了土黄色陶瓷酒瓶不禁撇了撇嘴:“是酒吧?你祖父我连宫里的贡酒都能大方的拿回家和你们分着喝,这难道还小气了!” 现在他老人家倒是把大话给说了,等到晚上开了酒瓶尝到味道又知道了只此一瓶后竟然无赖的食言了!第二天早上便随身带着酒瓶进了宫,在天极殿点卯似的应付了两位皇子共同主持的乌烟瘴气早朝后悄悄走进了一条密道。 密道的尽头是皇上养病的清心殿,守在皇帝病房门口的太监见他从皇帝病床下方一块地板下冒出头时默默退到了正殿之外,保证期间正殿范围内无人叨扰。 “你怎么来了?”方才都还在病床上苟且残喘的皇帝却是微微蹙了眉头,拥着薄被坐了起来。 “我来看你病好了没有?现在朝堂上都快闹翻天了,你还在这里‘病’着。”开国侯随随便便坐在了皇帝龙榻前的脚踏上,从怀里掏出了陶瓷酒瓶,还掏出了一个油纸包,最后还变出了五六包芝麻糊,胖胖的肚子顿时就缩了水。 皇帝就像没看见他的动作似的,幽幽的望着挑高刷了金漆的房梁,尊贵的脸上是不合气质的颓丧:“你说这个位置就真的那么吸引人吗?一个两个的都不消停。” 开国侯的动作顿了顿,随即便斟了一杯酒塞进皇帝的手中:“总归是要选一个出来,来,一醉解千愁!这可是比云来楼杏huā黄还好的酒,若不是看在你中了毒还大难不死的份上我可是要独吞的。” 皇帝端了酒一饮而尽:“好酒!”末了,又是久久不语。 开国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帮着他等上了九五至尊的位置,难得皇帝对他没有猜忌之心,他也当皇帝是他至交好友,见到皇帝伤怀的模样鼻子也是一酸,不禁习惯性的低声嘀咕道:“谁叫你huā心娶回家那么些女人,你看我家里多清净啊。” “你是埋怨我对婉婉不公平吗?”皇帝不知怎的就听清了这句嘀咕,微微勾了勾嘴角,扯出个难看的笑容。他知道他对艾家兄妹的不公,可又能怎样?已经坐在了这个位置之上,骑虎难下。 “算了,这么些年都过去了也懒得计较那么多!装重病很苦吧,这儿有几包芝麻糊,专治便秘,也管饱,晚上没人看见的时候让小林子泡给你吃吧。”开国侯又打开了油纸包,里面包了半个烤鸡,扯了最肥美的鸡腿放在皇帝的手中;“我问过刘太医了,你这次中的毒和上次的一样,不过剂量加大了一倍,如果不是他那正好有上次备下的解药,你这次怕就一命呜呼了。” “爱卿……,朕还是下不了决心!”得,听着皇帝的意思,他都快被人毒死了还是下不了决心出手。开国侯也是失笑,干脆将手里的纸包一块儿放到皇帝的被子上。 “既然这样,那就等着他们继续闹,然后手足相残,之后再让‘重病’的你无药可治,这么狠毒寡情的人能担当大任吗?你是想新宋就到了顺和而止吗?”开国侯止不住放了狠话。 皇帝听到这直白的话后脸孔有些扭曲,手掌不禁捏紧了被子“不会的,应该不会的。” “你‘病’了,后宫中谁来看你了?你那些好儿子、好女儿又有谁理你了?算了,你其实心里明白得紧,只是你下不了决心而已。”开国侯心情也很沉重,毕竟如今强盛的顺和他也倾注了不少心血。意兴阑珊的从密道里离开了寝宫,独留皇帝一人在寝宫内沉思良久、良久! 外间守门的小林子侧耳听了殿内半晌没了声息,这才轻轻推门进了内间,见着皇帝竟然亲自搬了一张桌子放在了刚才开国侯进宫的密道上,知道这是皇帝又在和开国侯使小性子呢,隔不了多少天,他又会让人去暗示开国侯“幽会”了。 “皇上,六皇子派人快马捎来了一根三百年生的人参,又往池州去找雪莲去了。”小林子轻声说着刚才得到的消息。 皇帝搬桌子的手顿了顿,随便坐在了一根朱漆板凳上,双手扶膝,轻声问道:“刘太医说的药方老六找齐了几样?” “回禀皇上,六皇子已经找齐了三样。”老太监不偏不倚的又补了一句:“大皇子和二皇子因为要代理政务,命令手下四处寻找药材,也下发了高额悬赏。” 嘭—— 皇帝突然将刚刚安放好的桌子整个掀开到了一边,桌上的茶具叮叮咚咚落了一地。整个人怒气盈然,帝王的威势压得老太监毫无抵抗能力的扑倒在地上:“圣上息怒!” “朕要怎么息怒!刘太医明明说了朕的‘病’是劳心劳力所致,需要亲人血脉亲自寻到救命良药方才能得以痊愈!他们在做什么?政务、政务!没了朕,他们还有和政务可言?放着内阁大臣都在还把持着权力不放,倒真是朕的好儿子们。” …… ps:不会有宫斗滴,只是为后情铺垫个 185 千手匠人 就在皇帝发完了脾气,林公公收拾好屋子之时,门外便有小太监禀报长公主到了。 皇帝冷厉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点,重新回到床上装起了虚弱:“宣吧。” “皇上,今日有没有觉得好一点?”金夫人穿着一身便服,面色有些憔悴,见了皇帝半靠在床上之时总算露出了一丝真心的笑容。 “小林子,给长公主看座。”皇帝虚弱的抬抬手,面对金夫人之时眼中也多了暖意“多亏了皇姐为朕求来的观音像,每日看那么一看,心情要好上许多。” 可不是,那尊杨若兮和巧手神匠共同雕琢成型的莲座观音像正摆在旁边的小隔间的神龛之上,慈和的面容散发着柔和光芒,让观者望之心境平和,烦躁暴戾顿消,心生虔诚善念。 “看到皇上好转比什么都好,我也好安心回府去了。”金夫人自从听到皇帝病重便进宫守在清心殿,也帮皇后镇住混乱的后宫。 皇帝微微叹了一口气“皇姐就住在宫里不行吗?难道是宫里的太监宫女侍候不周,还是后宫有谁给皇姐难堪了?”皇帝单是看金夫人的脸色也知道自己必定说中了一样,而且估计不差的话必定是最后那桩。 皇后身边无子嗣傍身,性子也硬气不起来;艾贵妃为着些旧事几乎旧事闭宫不出,剩下的便是生养了大皇子的丽贵妃和生养和二皇子的娇贵妃,二人是除去前两者之外分位最高的,而今朝堂上有两位皇子把持,后宫这二人无形中便成了别的妃子争相讨好巴结的对象,二人的得意张狂可想而知。 长公主手上有皇上御赐的惩凤鞭,可以在非常之时协理皇后压制后宫,以前倒也罢了。这次丽、娇二妃可给她添了不少麻烦。 正在二人你走我留之时,殿外一阵喧哗声传来,皇帝凝神听了半晌,苦笑道:“说谁谁到。” 金夫人也听清了外间针锋相对的两道女声正是丽贵妃和娇贵妃,看皇帝那苦笑的模样只好笑着劝慰道:“想是两位贵妃听到皇上的病情好转心里高兴,都来看望您呢。” “看望?”皇帝拉了拉被子,遮住了里间还未来得及收拾的酒瓶和油纸包“别以为朕前些日子昏迷着便什么也不知,她二人正忙着笼络人心,哪里还顾得上在病榻上缠绵的朕!谁来看过朕。朕可是心里有数。”许是这句中气十足的话说得太顺溜,皇帝见金夫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忙亡羊补牢道:“皇姐对朕的一片拳拳之心朕也记在心里。”说完便是一阵急喘。吓得金夫人连忙顾不上心里的那丝怪异感,连忙欺身上前帮皇帝轻抚前胸顺气,冲着门边上一直守着的林公公喝道:“林公公还不去请两位娘娘进来。” 皇帝在金夫人看不见的地方对林公公挥了手,林公公这才躬身退出了寝殿,去请在殿外声音越来越大的两位贵妃娘娘。 “皇上……”还没等林公公的通报声传来。门口便传来一声娇嗔,刚过了五十岁生日的娇贵妃一身艳丽的云霏妆huā缎织彩百huā飞蝶锦衣在她身上装扮出一份耀眼夺目的华贵高雅出来,声音倒还是和年轻时相差不远,带着浓浓的娇憨味道。 “娇儿妹妹走那么快作甚?皇上又不是你一个人的。”随后进来的女子面容偏老,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衬得她整个人不怒而威。 两人身后呼啦啦跟了一大群的宫女太监,顿时全都涌进了皇帝的寝房。一个个看似低头埋首,却是时不时的抬头打量床上的皇帝是否如传说的那样命不久矣。 “长公主殿下,你是在做什么?”丽妃一眼便看见金夫人欺在皇帝的跟前。手似乎还放在皇帝身前的被子上,曾经的传说让她顿时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顿时整个炸了起来。 娇妃也是收住脸上的笑容,轻咳了两声后冷冷的问金夫人道:“长公主怎会在此?” “咳咳!皇姐怎会不在此?朕病了这些时日皇姐不眠不休的侍候在病榻之前你们看不到,现在看到了不但不谢谢皇姐劳心劳力,反倒……咳咳。反倒这幅兴师问罪的模样是想做什么?”皇帝伸出枯瘦的手掌指着两位盛装打扮的贵妃:“你二人穿得如此盛重,今日宫中难道是有什么庆典?” “皇上您有所不知。您在病中我是整日整夜睡不着觉啊!皇后娘娘也因为担心你病倒了,婉儿姐姐成天关在柔然殿中不愿出来,我只好勉为其难帮着皇后娘娘打理着后宫事宜。”娇妃一副“我很忙”的架势,不容分说的就先给自己找了不来皇帝病榻前侍候的理由。 丽妃生气娇妃的先行一步,毫不犹豫的拆台道:“那我怎么听说娇妃妹妹这几日都忙着在宫内大宴宾客?” 大宴宾客之事只要皇帝有心肯定是轻易能查到的,娇妃暂时也不敢隐瞒,嗫嚅着回道:“我那不是召集了各位姐姐妹妹帮着出主意想办法让皇上龙体康复吗?”说完意识到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对丽妃服了软,她年纪小一些,她生养的游俊年龄也小一些,但不意味着她就必须永远被压在下面啊,她身后除了逍遥王府外可还有好几家重臣支持呢。想及此处,腰肢又挺了起来,哼了一声反驳道:“那你呢?这些日子赏huā会、赏诗会去了不少,有那个闲心的怎么没在皇上身边侍候着?” 丽妃也不正面回答她,反倒是反问道:“不知道娇儿妹妹可和诸位姐妹商量出个什么法子让皇上龙体早日康复没有?我们家傲儿可是已经让人找到了百年老参,正往京城里送呢。” “让人送?别让人用萝卜充人参给骗了去。我们俊儿已经下了重赏着急医术高超之人,靠着胡太医一人定案还算太早。” 丽妃和娇妃两人就这么当皇帝、金夫人和一屋子太监宫女不存在,顾自吵得不亦乐乎;没注意到病榻上的皇帝眼神越来越冷,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远处见到皇帝表情的林公公轻轻吐出一口长气,突然抬高声音阻止了娇妃和丽妃的争吵道:“两位娘娘请容咱家先问个事儿?” “林公公你说。”两位贵妃娘娘这倒是有志一同、异口同声了,只因眼前的这位公公可是从皇帝小时候就跟在身边的。不管皇帝有什么旨意下来,他必定是第一个知道的。 “两位娘娘可是都带了内务府的工匠,两位师傅还跪在殿外,不知二位娘娘有什么吩咐!”林公公说话之际看了一眼床榻边坐着的金夫人,很想提醒苦命的长公主一声:拾人牙慧的来了。 皇帝历来仁善,听闻外面还跪着两位内务府工匠等着召见不禁蹙眉对两位贵妃喝道:“行了,朕知道你们不是为着朕的病来的,有什么话赶紧说了便走吧。” “皇上……”娇贵妃习惯性的娇喝一声,可皇帝却是没如她想象般怜爱的瞧她一眼,反倒是冷冷淡淡看上去很生气的模样;不过看了皇帝苍白的面孔、消瘦的身躯。耳畔是他时不时虚弱的咳嗽声,她的底气也足了几分“皇上。臣妾也是担心皇上龙体违和,于江山社稷可是大碍;听闻皇上这寝殿中自从放了长公主送来的玉石莲座观音像病情便是一日好过一日,只等着药方集齐便可痊愈;心下也是感激菩萨保佑,本来找了内务府的匠人也想给臣妾做一尊观音像,日夜朝拜以保佑皇上龙体安康。可内务府那一帮没用的人竟然说他们从未用玉石雕琢过神像。不知道该如何开端,于是臣妾便斗胆找了一名手艺高超的工匠进殿来借玉石观音像一观。” 丽妃则是将功劳推到了大皇子游傲的身上:“皇上,大皇子也是得知了长公主送来的玉石观音颇具奇效,特意找了雕琢玉石最为盛名的元丰号大师傅进宫来观摩神像雕琢之法。” 皇帝现在是压根不会相信这二人的说法,要说她们是眼热皇姐送来的玉石观音奇效想要自己备上一座以保平安,或是说想要求个心安理得倒也说得过去;要说是帮他祈福。那根本就是口不对心! 人说哀大莫过于心死!皇帝现在便有这种感觉。闭上眼睛挥了挥手:“朕累了,小林子带两位贵妃娘娘去偏殿,皇姐请观音像给那些个工匠一观吧。” —— 韩千手原名是什么他自己也忘了。从十岁开始他在内务府已经待满了五十年,再过半个月便会被特赦放出宫外。前几日便听说了玉石观音像的事情,第一反应便是想到了老友毛巧手,当年他便是“不务正业”将太后娘娘喜欢的一块宝石雕琢成了别的东西。白白浪费掉了一块好玉,这才被打断了双腿扔出了宫去;十年过去了。这横空出现的玉石观音像会不会和他有什么联系呢? 抱着这个念头,本该安心等着日期一到被放出府的他第一次主动站出来接下了这麻烦的差事! 在他身边的匠人他也认识,因为犯了小事被逐出内务府的匠人,李顺!不过看李顺现在身上穿着绸缎衣裳,年过五十头发也不见一丝huā白,可见平日里保养得宜,想是在外面混得不错;哪里有侄孙子韩磊形容外面匠人难以为生的苦楚可言? ps:看到作者专区公告里说百万打赏上线,偶只想说一句:“偶滴娘亲咧,偶连百元打赏都还么品出滋味儿来!” 不过啊,回头想了下,很是淡定的自我安慰道:从写第一本书的无人问津到现在能看到不好亲熟悉的影子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保持这种热情,谁能保证爱瑷以后不能让人有打赏一抹多的那一天?当然,那十万偶是暂时不敢想滴。 说这些可不是召唤大家的友情打赏,能正版订阅就已经是好童鞋好童鞋,别太浪费了! 倒是看盗版的童鞋们,爱瑷真心召唤你们上起点来给爱瑷打赏支持! 继续码字去了,88 186 断手匠人 韩千手,按照辈分来说,杨若兮应该叫一声“舅公”! 韩家早年也只是普通手艺人出身,韩家几兄弟都作为首饰匠人第一批被征召进入内务府,除了杨若兮的外公因为立过几次小功被委以内务府理事的职务外,韩千手和他的另外一个哥哥几乎在手艺一道上耗费了一生的心血,但那位哥哥运气不好,早年便因病去世。 韩千手的性子在内务府的工匠坊这么些年已经变得有些木讷单纯,他对外界的了解除了收在身边的侄孙韩磊也几乎等于零;但近来他发现,韩磊的性子真的不太适合继续学手艺,手艺一道贵在一心,韩磊的心根本就不在制器上面;有时候韩千手都会对着坩埚里旺盛的火焰发呆:一身的手艺难道要带到土里去? 能得到人生中唯一一个说得上话的朋友消息,韩千手也是抱着极大的期望,既然是长公主送到宫里的玉石观音像,那她一定是知道匠人是谁,又在何方! “韩前辈,难道长公主送进宫的玉石观音像不是出自您手?” 旁边的李顺从一开始见到韩千手双眼发直就知道他老人家又神游太虚构思他的首饰样式去了,所以一直都未打扰,也是在一边想着玉石观音像的事情,突然醒悟,能跟自己跪在清心殿等着圣上召见的匠人难道还会有别的目的?这才问了出来。 “你问我?不是,我是娇妃娘娘从内务府调出来观摩的。”韩千手呆滞的眼神慢慢转为清明,视线所及是李顺宝蓝色福字纹锦缎长袍。 “哦,那可是奇了,不知长公主这尊观音像会是出自谁的手中?”李顺顺着韩千手的眼神掸了掸衣衫上不存在的灰尘“韩前辈今年甲子整寿了吧,在今年年中出宫的人选当中吗?” “能让长公主送到皇上面前的观音像肯定不凡。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巧手神匠的杰作吧。”韩千手挪了挪跪得生痛的膝盖,所以说,他愿意一直躲在工匠坊做手艺也不想做劳什子小官,见人就得跪,真是麻烦。 “若是韩前辈您出宫之后没去路的话不妨来西大街元丰号找我,只要报李大掌柜的名姓即可。”李顺眼尖的发现宫殿内有人出来,识相的住了嘴。 “你们两个,随杂家进殿吧!皇上特准你二人近观莲座观音像以增进技艺!”林公公身边的小太监在外也是傲气十足。 “韩前辈,走吧。”李顺伸手扶起了韩千手,束手先行上了台阶。 韩千手一面揉着膝盖、微微佝偻着腰也跟着进了殿门。 只需看一眼摆在偏殿正中桌上的绿松石观音像。不管是谁都会在心底生出一种虔诚圣洁之感;更是超越了和颠覆了顺和朝两位几乎站在匠人顶端的两位宗师的认知! 不管是什么雕琢作品都免不了那分匠气,但这玉石观音像所有的雕琢似乎都是为了突出石器本身的高贵华美,莹润的线条、如神般的雕工一出手便镇住了刚进门的两人。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得才是门道!在外人眼中只是看到了观音的惟妙惟肖、逼真唯美;可在韩千手和李顺的眼中。这座观音像何止是美!很多线条根本不是人力能够雕琢出来的,但却绝对不会是天然生成。她显现出来的还有巧夺天工的人力,美轮美奂的雕工,十全十美的细节处理。真正做到了最大限度的突出了玉石之美、玉石之魂,让玉石不再是一件死物。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 原谅他二人没念过多少诗书文章,真的找不到贴切的词汇来形容这件“摆件”! 韩千手看了半晌,目光再次转为呆滞,双手虚空在半空中挥舞,时不时便会停下来惊讶的咕哝道:“做不到,这处做不到!” “不可能。裙裾的线条根本不可能如此入微!” “这儿怎么会有一处皱褶?是想遮掩什么吗?可这道皱褶的位置真的是恰到好处!” …… 说着说着,太多的未解难题摆在了韩千手的面前,他情不自禁伸手抚上了观音像。感受入手如瓷器般的丝滑莹润,和平常的玉石根本就不尽相同,心思一动:“这不是玉石!但也不是瓷器啊……” “放下!御用之物岂是你等低贱匠人随意触碰的!”娇妃一直就在偏殿坐着,见到韩千手状若疯癫,再和丽妃请进宫的李顺一比简直是天差地别。害得她丢了老大的面子,不禁厉声呼喝了一句。 韩千手正沉浸在手艺的海洋中无法自拔。突如其来的呼喝吓得他差点失手将观音像摔落在地,醒悟后也是知道自己犯了大忌,小心翼翼的将观音像放回了原地,那种虔诚与其说是对观音的虔诚倒不如说是对这难得一见手艺的虔诚。 “娇妃娘娘,若是匠人没亲手摸到那物件你让他如何能给你雕琢出一件一模一样的。”长公主年纪大了,自然见不得颤颤巍巍、身形瘦高的韩千手被这么随意呼喝,好心的说了句好话,为了避免厚此薄彼,干脆招呼了旁边一直束手低头不敢妄动的李顺道:“这位师傅也拿起来看一眼吧。” 李顺飞快了扫了一眼堂上众人,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小人不敢。” 韩千手微微皱了皱眉,今日来之前不过是一个小宫女来工匠坊相请,当时自己侄孙子便是这么干脆的就跪下了,匠师的傲气似乎都被他们忘到了天边。 金夫人也是几不可见的皱了眉头,正想说句什么之时,旁边的丽妃便做主道:“长公主,观音大士毕竟是保佑皇上好转的恩人,岂可随意让人触碰,还是让林公公重新捧回去供着便好;至于那随意触碰了观音像的匠人都那么大年纪,也是该知天命、颐养天年的年纪了,还留在内务府整天对些小辈指指点点的像什么话!皇上在病中不宜见血,就直接夺了他的食禄轰出去罢了。” 金夫人的年纪可比眼前的韩千手还大了几岁,丽妃这番指桑骂槐的话并不高明,是个人都能听懂;这还是清心殿的偏殿她就敢如此嚣张,可以预料皇帝若是真的有个万一,长公主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丽妃姐姐说得不错,这没规没据的就该好好整治整治,这皇家的物件是个外人能染指的么!”说到这儿,两位事事争锋的贵妃娘娘全然没了芥蒂,你一句我一句倒是接得挺顺溜。 金夫人被气得浑身发抖,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手背青筋隐现,但她知道不能和这二人真的置气,不然倒是真的正中她二人的心思了! 韩千手虽然不知道这是两位贵妃在借题发挥,但他却是知道他刚才的失态犯了忌讳,心里委屈,倔强的跪下谢过了两位娘娘的恩典。却是不料事情根本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行了,打折他的右手,让人叉出去吧!记得别让他带走咱们宫内的什么东西。”丽妃娘娘可有可无的挥了挥手,再次加重了惩罚。弹指间,就因为两人对金夫人的那点龌龊,一个huā甲老人被无辜的牺牲了。不一会儿,殿外就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随即什么也没留下。 “李顺,不知道元丰号什么时候能做出和这尊观音一模一样的来?本宫重重有赏!”丽妃见还在地上匍匐的李顺很是满意,手指轻轻理过身上锦衣的系带。 “这……”李顺刚才根本就没仔细观看那玉石观音像,此时却被丽妃当着满殿之人问出了此话,他不是韩千手那个二愣子,自然能看出殿中的硝烟弥漫,如果他立即应下了观音像,万一侥幸赢了娇贵妃找来的内务府,岂不是等于得罪了二皇子游俊! “这什么这?我丽妃姐姐既然看得起你们元丰号的手艺你们还犹豫什么?十天吧,十天后本宫也和丽妃姐姐一道去元丰号见识见识元丰号出品的观音像。” “那小的便恭候两位娘娘大驾。”李顺只觉着满嘴发苦,元丰号这些日子刚刚凭借打造各种金银裸子和步摇大赚了一笔,看来就要为今日付诸东流,只希望大掌柜的知道后千万别怪他自作主张跟着丽妃进宫一事,愿意帮着他承担皇家的雷霆一怒。 待得殿内再次剩下三个女人时,金夫人动作优雅的站起了身子:“林公公,麻烦您待会儿帮我给皇上辞个行!在宫中待了差不多半个多月,府上还不知道被那些个小猴子们弄成什么模样了;可他们却是忘了,老虎总是会回洞的,不管怎么蹦跶,小猴子也变不了山大王。”可见她老人家也不是吃素的,半带讽刺、半带警告的警示了两位行事越发嚣张的两位后妃,带着双兰扬长而去。 再说韩千手,被两个太监动作粗鲁的直接扔到了护城河上的木桥之上,huā白的头发也被扯得乱成一团,双眼带着痛楚的红血丝、嘴上被堵了一团破布,难怪刚才在清心殿之外惨叫戛然而止。他的右手此时正无力的聋拉在身侧,宫内太监是惯常做这些事情的,说打折便是打折,绝对不会见血。 187 雁过拔毛 手艺人的手便等同他的生命!韩千手聋拉着右臂堪堪从地上支起身体,扯去嘴里的破布,呸出一口血水,苍老的面孔上属于久不见天日的青白,茫然的看了看远处的皇宫大门,再看向内城巍峨的建筑间时不时路过的轿子、马车、还有偶尔探出头来衣衫鲜亮的各色男女,一时心里惴惴不安。 “军爷、军爷,小的父亲真的是内务府书吏;而且小的叔公可是首饰作坊大匠师,你们怎能随意将小的赶出宫……诶诶……” 宫门处传来韩千手熟悉的声音,对他已经和外界脱节数十年的人来说完全媲美天籁;扶着右手趔趄着唤道:“磊儿,叔公在这儿!” 韩千手的声音因为刚才嘶声力竭的呼喊已经变得沙哑至极,饶是如此,冷清的小侧门处巴着门边不放的韩磊也是听到了他的呼唤,不可置信的掏了掏耳朵,惊喜的回头道:“叔公,他们说你被赶出皇宫了,让我也跟着……” 当看清韩千手狼狈的模样之时,韩磊的惊喜戛然而止:“叔公,你这是怎么了?” “磊儿,叔公今日见到了一件了不得的玉石成品!那用刀的精湛简直让人叹为观止,咱们工匠坊内一共分为四门八类,可在那间玉器上,我终于知道万变不离其宗!只要……”韩千手只有在说起熟悉的东西时心里才不会那么慌张惶恐,左手紧紧的抓住了韩磊的衣袖,情不自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力道之大,大得韩磊这壮年男子甩了几次也没甩开。 “叔公,你先放手!你那只手怎么了?”韩磊这可不是担心,而是韩千手浑身上下他最看得起的便是这只右手!韩磊的性子和他母亲刘氏的极为相同,都属于无利不起早类型。在内务府四门八类工匠中,韩千手属于“饰”门的玉器类大匠师,专攻切割雕琢玉器,宫内每年赏赐下去的玉佩、玉饰大多出自他的手中。大匠师手下有匠师、大匠人、匠人、学徒,韩磊学了差不多五年,都还在学徒的位置上挣扎,可见大匠师的尊贵;也可想而知韩磊怎么会如此惊骇。 “哎,都是叔公不小心得罪了贵人,被打折了右手!但是……”韩千手至今也没多大的后悔,钻心的疼痛也被脑海里为着见到心仪的作品而分散,可见他内心深处对那件莲座观音像有多震撼。 要是杨若兮在这儿一定会说这就是对艺术的执着!但此时在这的是韩磊,听到是得罪了宫内贵人才被打折了右手已是吓得战战兢兢、面无人色,再次带着扯破衣服的决绝之意用力甩了袖子,将韩千手差点摔倒在地,他也没有伸手相扶,反倒失魂落魄的扫了一眼韩千手身边空无一物的青石板地面: “你是被娇贵妃差人领走的,难道是你得罪娇贵妃了!完了完了,你这可是害死我们一家人了,难怪宫里的人连我想收拾点东西都不准!” “没事,叔公以往的俸禄不都交给了你带回家吗?这么些年也差不多五百两银子了吧,省着点也足够叔公养老的了;出来也好,叔公也好去找找看旧日的老友。”韩千手坚信他看到的莲座观音像和巧手神匠有干系,因为他在观音像上面除了看到一个意味不明的“意”字标记之外还发现了观音手指上一处细微的标记,那可是毛巧手的习惯手法。 听到韩千手说起银子,韩磊立马不失魂落魄了,转眼哭丧着脸:“叔公,您倒是不知道,外面这些年什么都在涨价,五百两银子还不够一个三口之家过十日;上次妹妹生了重病,我爹娘急得都白了头发,我不忍心,便将帮您存在银楼的银子取来让他们拿去应急了!” 其实内务府的规矩也不是十足的严苛,学徒因为手艺不佳,还不算内务府正式的规制,每十日一休沐;成了匠人后每一月一休,当上了匠师之后为了保证手艺的不外传,每年只有有五日探亲休沐;早年韩千手沉迷雕琢一道,休沐的日子也不愿离开内务府,后来爹娘过世,他和兄长不是很亲,平日在内务府也能打上照面,便干脆不出去了;久而久之,他竟然差不多三十年未出过皇宫了,难怪韩磊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骗他。 韩千手自然不知道实情,听了韩磊的解释虽然心里也是有些疑惑,但习惯的不愿在杂事上多想,叹了一口气:“磊儿做得对,难道看着芳儿病重不成!也罢,左右咱们韩家还有宅子,叔公只要有片瓦存身,有一口热饭吃便满足了。说起芳儿,叔公还没见过她呢,东西都被扣在宫里了,这见面礼也没办法备下,以后再补上吧。” 韩千手都这么说了,这时又正在护城河边上,韩磊也不想在此将事情闹大,眼珠儿飞快转了两转:“叔公,那咱们先回府再说吧。” 说罢,紧皱着眉头嫌弃的扶着韩千手的往家走去。 韩府好歹也算是朝廷小吏,以前没被贬之前也算是手握实权,宅子便置办在和富商大户并居的乐康坊,左邻右舍自然都是知道韩家有个母老虎刘氏,还有个怠懒油滑的大少爷韩磊;见着韩磊状似恭敬的扶着个老头进门,然后立马就有仆人去了乐康坊外大街上最好的医馆请了有名的跌打大夫进府,众人纷纷猜测那位衣衫不华、看上去狼狈苍老的老头子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坚持多长时间不被赶出了! 事到如今,众人还都记得被韩家扔在街上那些包裹,听说被赶出去的那四位公子人家都中了进士,还有一位是状元公呢!韩家因此早已成了众人调侃说笑的焦点。 就在有的人耐不住想要摆上赌局为进门的老头子赌上一把之时,韩家母老虎尖酸的声音便从门内响了出来: “你这大夫还想收诊费?病人你诊好了没有?” “这位夫人怎能这么说?里面那位老丈肩骨明明是被人用特殊手法卸到了一边,没有人家独门的接骨手法根本就接不上!但你们家请了老夫出诊,这诊费怎能说不给便不给?”想必这位大夫不知刘氏雁过拔毛的悭吝性子,苦口婆心的为她解释。 “诊费?你开药方了吗?”刘氏咄咄逼人,伸手推了瘦弱的大夫一把,让大夫跌跌撞撞的退出了门口,药箱也因为这动作差点摔到一边。 “老丈身体只是虚弱了点,只需多备上补药温补些时日,十日内找了卸骨之人接上便好,哪里需要药方?”大夫狼狈的站直身体,心里大叫晦气,早知如此先前就该开一张药方。 刘氏一听这话,双手环胸冷冷的倚在了门框上:“这就对了!你都说没开药方,我凭什么给你银子。老根,关门!”刘氏身形一闪,门内出现一个驼背老头,“嘭”的一声磕上了大门。 独留老大夫在门外气得吹胡子瞪眼:“如此蛮不讲理,以后就是八抬大轿请老夫上门老夫也不会再来!” “老大夫,你可要记住了,乐康坊韩府,以后可要看到银子再出诊!”旁观的众人呵呵笑着,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韩家刘氏的英雄事迹,让老大夫频频摇头,大道:“人心不古!”想到刚才他说出里面那老丈病情之时刘氏母子急变的脸色,老大夫又是一阵摇头,理了理长衫自认倒霉的循着来路往医馆去了。 正如老大夫心里担忧的那样,此时刘氏和韩磊正唱着双簧想要将“没用的老东西”怎么交代出府,要是等到两日后韩山休沐回府,要想赶走老太爷可是多了许多的难度。 被刘氏和韩磊一句一个哭穷,一句一个家里住不下说了良久,要是还听不出来这个家的排斥,那韩千手就真的是个傻子了!想着李顺在清心殿前的那句邀约,本来还不想理会他的,这时被逼得也不得不安抚母子俩道: “今日我也累了,明日一早找马车送我去元丰号吧!那儿的李掌柜让我过去做事,安排个歇脚的地方总是不难吧。” 一听到元丰号,刘氏刚刚还在数落家中无钱想要往外凭房子的话峰猛然一转,“呵呵,三叔说笑了!怎么说这儿也是韩府,给您老留一间屋子还是成的;元丰号虽然大方,但哪里有住在家里舒服呢。” 韩磊的吊儿郎当也立马变成诚心诚意:“叔公要是去了元丰号肯定也是要带学徒的,明日我陪叔公去吧,以叔公内务府出来的身份安排我在元丰号做个学徒定是绰绰有余吧。” 事已至此,韩千手再醉心别道也是感受到了人情冷暖,颓然之余也没多说什么,叹了一口气聋拉着右手跟着韩府的老仆去了客房暂时歇着。 韩千手刚刚一走,刘氏便扯着儿子的衣领怒道:“那老头真的是得罪了宫里的贵人?会不会影响到你爹?你找个理由随便丢他在哪不行,非得往家领?今儿要不是老娘机警,还得贴上二两银子诊费!” “娘啊,你没听到那老东西说要去元丰号吗?如今元丰号的大掌柜是谁?李顺!那李顺以前还是老东西的师侄呢,现在人家可是玉朝云的老丈人。有他照顾老东西,手指缝里漏点都够咱们嚼用了!” 韩磊可是不会知道李顺是在什么时候邀请的韩千手,如今韩千手右手已废,不知道李顺还会不会收留这位大匠师!rs 188 遭遇遗弃 整个京城被两条宽阔可容五辆双辕马车并行的道路交叉分作四方,南北两条大街横向切开内城和外城之分;东西两街纵横开去正好连接了京城东大门和皇宫正前方。 这样大格局当中,十字街口便成了整个京城的轴心之处,除了京城八雅的集雅楼外是重商云集。 元丰号便是西大街顺数过去第三家商户,第一家是户部开设的顺和银楼,专司兑换、存取金银或是别的贵重器物;第二家是京城中最大的客栈,在遇上有重大事件之时也客串驿站,像是现在便住了不少外邦友邻,等着皇帝病情好转后再行安排。 如此重要的地方,元丰号占了整整三间门面作为首饰、配饰店。和别的铺子相同,一楼大厅中摆放的不过是些普通货色,但这儿的普通货色在顺和朝人看来也是足够华丽精美的了。 顺和朝自然不会有玻璃这东西的存在,首饰全都是整整齐齐的排放在两尺宽、一尺长的木盒当中,盒子底部垫着黑色的丝缎,能更好的展示商品。没客人来的时候首饰盒子全都会放在木质柜子里面,从外往内看稍不注意便不会知道这是一家卖首饰的地方。 有客人进了一楼,便会有长相清秀的店小二上前询问,这一点倒是很考验店小二的眼力,当得知对方的购买意向后便引到旁边的桌椅旁坐下,然后有专门的学徒工端出首饰盒子供客人挑选,并报价;若是客人不满意看到的东西,那证明她还想买更好的;小儿便会领着客人到二楼雅间,自有另外的学徒接待;再不满意还有三楼,享受二掌柜或是大掌柜的亲自接待。 一大早,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的韩千手就被韩磊扯着出了门,背着韩千手花了十个大钱雇了一辆没车厢的马车,爷孙俩早早的来到了西大街口,就蹲在元丰号的街对面看着元丰号敞亮的店堂内衣着华美的人进进出出。 腹中饥饿暂且不说,夏日的太阳是越升越高,韩千手被晒得老眼昏花,实在有些受不住了,特别是身边路过那些人的眼神也让他如坐针毡,不禁小声的问旁边的韩磊道:“磊儿,上门找人为什么要在这边等上一等?” “叔公是不知道,要是去得太早会被别人看轻的!”其实是韩磊走到此处有些心虚了,见到出入元丰号的人非富即贵,那些个店小二点头哈腰的架势恨不得像是见了亲生爹娘;他怕待会儿进去还没说话就被赶了出来,特意想在这儿守株待兔,看李顺是不是同别的大掌柜一样,都要等到日上三竿再起床上工。 “那为何你天不亮就让我和你出府?”韩千手“唰”的一声站起身子,“来都已经来了,在这边等着算什么?” 韩磊的猜测好死不死的这次灵验了,就在爷孙俩过路之时,西大街方向驶来了一辆华丽的青缎马车,正好停在了元丰号正门,第一个掀车帘子下车的正是昨日和韩千手有过一面之缘的李顺。 他今日脸上也是带笑,却非巴结的笑,而是带着一种荣耀和得意;他下车后并未立刻离开,而是转身等着车上之人下来。 随着车夫掀开的车帘,先是出来一位玉冠束发的中年男子,一身玉色长衫穿在他保养得宜的颀长身躯上显得贵气盈然,俊逸的五官上最出色的是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眸,眼尾的几道细纹没让人觉着他老了,反倒是成就了一种成熟男人独有的魅力。 男子拢了拢被风扬起的大袖,对车厢中的人微微笑道:“你不是说要挑几样首饰吗?怎的到了地方反而不下车了?” “娴儿,还不快点下来。”李顺看似严厉,实则眼中依旧盛满了得意,马车中的娴儿是她女儿,也是他顶头老板玉朝云府上得宠的贵妾。 “大掌柜,您先下来,路边风大,小心受了凉。”李顺让随后跟上的小厮放了脚蹬,亲手掀了车帘:“娴儿,别和大掌柜的使小性子,回头你母亲大嘴巴抽你。” 那厢正下车的玉朝云眼中微微闪过一丝不屑,快得让人根本察觉不出。 “李顺!”大步流星赶到马车边的韩千手惊喜的招呼道:“想不到这么容易便见着你了!不知你昨日说好的事情可还算数?老夫可是只做玉石……” “你是何人?干什么的?”没等韩千手一句话说完,旁边守着马车的护院们便凶神恶煞的迎了上来。 见着李顺后韩磊倒是没那么怕了,在内务府没事听多了那些大匠师对李顺的不屑,无形中他也认为这人不过如此,不过是靠着生了个好女儿而已!当下大着胆子对那些护院呼喝道:“你们干什么呢?这位可是内务府出来的大匠师,来元丰号可是帮着赚银子的!” 他可是也听说了,在皇宫里被人看不起的内务府诸位工匠出宫后可全都被玉朝云用大价钱招到了他名下各色生意当中,以自己叔公大匠师的身份,怎么也能混个掌柜做做。 果然,这句话一出,不但那些护院的动作没那么粗鲁了,就连想要进门的玉朝云也停下了脚步,好奇的“哦”了一声后转身打量了一番韩千手,目光着重在韩千手一双修长的手掌上扫了好几眼。 李顺昨日是目睹了韩千手一句话还没说清就被拉出去打折了右手,此时定睛看去果然见到他一只手聋拉在身侧,不禁有些犹疑的唤了一声:“韩前辈。” 这声称呼一出口,玉朝云更是情不自禁的重新回到了马车边上,李顺皱了皱眉,凑到了他身边小声将昨日宫内的事情说了一遍,昨日回府后只是说了得了丽妃命令,并未细说有关韩千手的事情。 玉朝云帅气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轻声说了句:“残了啊?!” 听到这,韩磊心里一咯噔,连忙高声叫道:“不是,我叔公的手只是被人用特殊的手法卸松了胳膊,十日内找到那人接好便成!” “说得倒是容易,在宫内被人卸掉的肩骨到哪找那人去?”李顺毫不犹豫的反驳了一句。 玉朝云摆了摆手,上前两步站在韩千手身前,修长挺拔的身躯和韩千手略略佝偻的瘦弱身躯站到一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位老丈,不知你在十日内有没有办法做出和宫里那尊观音一样的玉像?” “十日内?不可能,那尊玉像有很多细节地方的雕琢,没个半年功夫难以大成……”韩千手一惊之下难免说了实话;可这实话却是触动了李顺的利益,李顺的说法可不是这样?当下连忙抢在韩千手话未说完前啐道: “韩前辈,我是敬你年纪大如此尊称你一声,但不代表你的手艺便真的称得上前辈!那尊观音像是个什么样子难道我没看清?”李顺看了四周闲杂人等都被护院拦在远处,就连韩千手带的那个小子也没法近身,便压低了声音道: “那尊观音像分明就是瓷器所筑, 不过釉色似玉非玉而已;长公主和皇上何许人也,说是玉器别人敢不承认吗?” 听这意思,李顺已是拍板定案了! 韩千手被他这番大不敬的话说得瞪大了双眼:“你错了,那观音像我亲手……” “大掌柜,这位韩师傅想是因着做不成观音像被赶出皇宫有些失心疯了!您先请进门,小的随后便到。” 车厢内迟迟不现身的李氏这时候听到爹爹有难,也不再矫情了,立马现了身:“老爷,妾身方才想些事情分了神,劳您多等,这就陪您进去吧。”李氏今年不过二十许,正是女人最美的年纪,上面虽有户部侍郎之女的正妻压着,却还是在玉朝云身边得了颇多宠爱,仗着父亲手艺又得玉朝云依仗,时不时便会使使小性子,偏偏男人有时候还真的吃这一套。 玉朝云点了点头,看也不看韩千手一眼:“李掌柜你看着处置吧,在自家铺子面前别做得太难看。” 李顺躬身应了一声,待得玉朝云和李氏身影消失后便拱手团团一拜:“诸位,”手一指韩千手:“这位老先生乃是李某家中长辈故友,今日寻到门上求李某收留,可诸位想必知道李某也是寄人篱下,如何能再给主家添麻烦?不知诸位店中府上可曾缺个守马看门的轻松差事,这位长辈虽然废了一只手臂,想是还能做得一二杂事!” 李顺这番话听着倒是好听,但他不但推走了韩千手这个烫手山芋,还点出了他手臂残缺的事实;能在十字街口开店买东西的人谁家不是仆役如云,谁家会缺一个残了一只手的老头子?而且家大业大的玉朝云都甩手不管,谁家还能收下这老头,不是打玉朝云的脸面吗? 人群中一时纷纷扰扰讨论个不休,韩千手算是反应过来了,他这是被人嫌弃了!气得几乎一个仰倒栽倒在地,“好你个李顺!这样颠倒黑白的话也说得出来,磊儿,咱们回家!”这一唤,回头才发觉不对了,韩磊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之大吉了! 韩千手直愣愣的盯着四周逐渐散去的人群,伸手拉住离得最近的一人,张口便问道:“你看到我那侄孙子了吗?韩家怎么走?”rs 189 玉少出手 散去的人群中,韩千手仓惶佝偻的身影格外的引人注目,他不知道韩磊昨日带他去的韩府坐落在什么方向,西大街流动的人群中也没人会认识一个叫韩磊或是韩大山的人。 元丰号数过去第四家便是艾敬轩名下的丹青画斋,此时的他正和路上巧遇的玉瑾然站在门扉处,见元丰号门口恢复了正常的车水马龙,不禁抬了手肘碰了碰看不出神色变幻的玉瑾然:“你不是来这里等玉掌柜的吗?怎么不过去了?” 今日玉瑾然总算没有继续穿着他张扬的大红衣袍,换了一套湖蓝水纹箭袖劲装,和玉朝云不愧是父子俩,都拥有祸国殃民的妖孽面孔,这幅装扮的他没着红衣的骄横跋扈,又比玉朝云的成熟魅力多了年轻人的肆意飞扬,越发显得英气勃勃。 听到艾敬轩带着揶揄的问话直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谁说小爷我来这里就是找他!” “那你来这里看什么?难道你知道我今日会来画斋特意在这里等我的?”艾敬轩看着别扭的玉瑾然不禁失笑,这小子,从来就不会老老实实承认他对亲人的关心。 艾敬轩这话不说还好,刚一说完玉瑾然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蹦三尺高,“你能不能再不要脸点?你以为你凭什么能让小爷我巴巴的在这里等你。” “哎,外面那老头子怪可怜的,玉大掌柜肯定料不到他倚重的下属如此绝情无义,年底便是商业协会会长改选之期了,若是被有心人胡说八道一番,不知道户部还会不会这么支持他呢。”艾敬轩抚着下巴状似不经意的说着,见玉瑾然一副余怒未消的模样,心里好笑,嘴上又是深深的一叹: “哎,本公子突然想起,那杨家小姐被和离出府,远远的住在冷清的沧澜溪庄子上,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真是可怜!本公子可是怜香惜玉的人,不如送她几个下人,博她一笑吧。” “干嘛是你要博她一笑?”玉瑾然帅气的剑眉皱得死紧:“你难道想说话不算话?” “我给你说什么了?”艾敬轩一副痞痞的模样,一双狐狸眼中满是笑意。 玉瑾然被他那样子刺得浑身不舒服,丢下了一句:“算了,爷我也不指望你说话算话!”说罢,便大步冲着还在人群中茫然想问的韩千手。 艾敬轩摇了摇头,啧啧低声叹道:“这家伙看来是打算来真的!” “你可看见同我一起来这儿的年轻人?那是我侄孙子韩磊……”这句话韩千手说了一遍又一遍,收获的只有路人的厌恶和嘲笑。 就在他自己也记不清楚问了多少遍之后,面上出现一丝了悟:他被他一向依仗的侄孙子遗弃了! “那老头!你愿不愿意跟着爷去做个看门的?”玉瑾然就在韩千手绝望之时像个天神似的出现在了他面前。 “公子你叫老夫?”韩千手的双眼因为玉瑾然身后的阳光而微微眯起,眼前的公子英武不凡,虽然带着一脸的不耐,但清澈的眼神中却是没有鄙视和不屑,身上的气质也干净单纯,莫名的便让韩千手生出了浓浓的信任感! “爷问你愿不愿意跟着爷去做个看门的?愿意就去那边马车。”玉瑾然伸手一指,目标正是艾敬轩身后那有开国侯府标记的华丽马车。 艾敬轩正看笑话的脸色一垮:“表弟,这是祖父的马车!”开国侯今早上朝后马车便停在了宫墙外,被他经过临时心里虚荣心作祟借来用上一用,玉瑾然倒是不客气,伸手就将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指了过来。 “你都已经让小爷安排了这老头的去处,难道还舍不得一辆马车?”玉瑾然今儿也是心血来潮一个人独自出府,身边也没跟着谁侍候,难道要他用马载着这老头去沧澜溪,别到时候先把人给颠死了。 韩千手此时早已将这“宫外”定义为特级危险区,一点儿也不想多待,不管是缘分也好还是厄运也罢,他都决定随着这个面善的年轻公子走了,也不管艾敬轩是个什么表情、说了什么,一屁股翻上了马车车辕;“老夫愿意听从公子安排。” 玉瑾然其实已经开始后悔了,刚才他干嘛要和那个狐狸表哥搭话?怎么到现在正事没做反倒手上多了个烫手山芋!不过他生性执拗,即使是心里后悔,嘴上也是坚决不肯说的。 艾敬轩其实最初的目的便是想让玉瑾然出手将这个可怜的老头安置起来,至于后面的事情发展也没脱轨他的计划太多,当下命人将玉瑾然骑出门的骏马一起牵回侯府,笑嘻嘻的上前揽了玉瑾然肩膀,无视玉瑾然不适的臭脸,哥俩好的安慰道: “怎会?要是祖父知道马车是表弟‘借’来用上一用绝对会很高兴的,哪里有舍不得之说?表哥刚才都是和你开玩笑呢!走吧、走吧,左右我今日无事,表弟要去哪?表哥送你一程。” 说着,先行上了马车,还伸手准备拉玉瑾然一把! “小爷哪里会需要借马车用?……”玉瑾然咕哝着也跟着上了车,他绝对不会承认心里很担心连个守门人也没的杨若兮怎么在庄子上生活的。 艾敬轩也是在自嘲的笑着,心里真的很想给自己两个大耳光!虽然是知道玉瑾然那点小心思,也明知道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可为什么见到这老头的经历会往杨若兮那边的门房上想!还大喇喇的说给了玉瑾然听! 想了半天也没头绪的艾敬轩只好摇了摇头,将自己的行为归结到了“抽风”类型里去了;算了,真正让表弟和杨若兮那女人多接近两次他就会知道两人间的鸿沟有多深。 —— 杨若兮此时根本就不知道京城立马就有人要给她送仆人来了,此时的她正为着杨思睿手中厚厚的一摞信件而心里打鼓呢! 一大早,唯一还留在京城的夏生就带着秋生、冬生、并着一双中年夫妇来到了沧澜溪的庄子上。 刚刚开门将风尘仆仆的一行人连同两辆结实的黑箱马车迎进二进院子,闻声而出的秦妈妈便和那个中年女人相对片刻随即抱头痛哭起来,现在都还没收着声儿。 那中年男人也是激动得噗通一声便跪在了杨若兮姐弟二人面前,从怀里掏出了厚厚的信封递到了杨思睿的手中,别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旺叔,您先起来,从青州赶过来这一程可是辛苦您了。都是一家人,千万别这个样子!”杨思睿一边颤抖着双手拆信,一面让地上的中年人起身。 旺叔?旺婶!杨若兮脑海里灵光一闪,记起了这夫妻俩可是父亲杨逸杰身边最倚重的管事和管事娘子,旺叔在杨家富贵之时可是杨家名下不少生意的总管事,旺婶则总管了杨府里的一应事宜,夫妻俩长袖善舞,将偌大的杨府内外硬是打理得井井有条。 那边旺婶和秦妈妈也像是叙完了旧事,旺婶擦着眼泪重重的跪在了杨若兮的面前,“小姐,您受苦了!都是奴婢不好,早就该到您身边侍候着了。” “旺婶,您言重了!我很好,秦妈妈和小米照顾得很好。”杨若兮也觉得眼前酸涩,她知道旺婶之所以这么内疚全都是因为三年前被杨逸杰派到株洲的正是她们的儿子;说真的,她一点儿也不怪他们,人家的儿子千里迢迢到株洲办事,最后还讨得一顿毒打差点回不去青州,要怪也只能怪原主真的太不争气,穆家太霸道了。 “姐,爹爹信上说了,那两辆马车上全是从青州各地以及蛮州收集上来的各种石头!”杨思睿一目十行的看完杨逸杰的亲笔书信,不禁喜上眉梢,将信交给杨若兮后拉着旺叔的手便急声问道: “旺叔,爹爹说石头的事情您最清楚,赶紧给我们讲讲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若兮接了信,垂目看去,越看越是鼻酸,信上只有寥寥几句是问了杨思睿科举之事,提了一句还有一封信让杨思睿亲手面呈君上,剩下的差不多五大张白纸上全是叮嘱让杨思睿照顾姐姐,让杨思睿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让杨若兮和离出府,甚至言辞威胁了杨思睿一番。 后半部分则是列举了若是杨思睿几人在科考失利后没办法撼动穆家,让杨若兮和离的话就让他们去长公主府,找一位叫双兰的姑姑,云云…… 总之一封信全是父亲、母亲对女儿的担忧和惦记,字里行间杨若兮甚至能看出滴滴水痕,想也知道绝对不会是露了茶水。 “小姐,我们是到了京城才知道您已经出了那个狼窝,也知道少爷们都考上了进士,老爷和夫人现在估计也收到了消息,夫人这下可以安心的睡个好觉了。您不知道,来之前夫人还悄悄塞了这些给奴婢,让奴婢带给您留备不时之需。” 旺婶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青布包裹,一层层揭开,眼泪又止不住落了下来:“青州生活清苦,老爷和夫人又是菩萨心肠,带去的银钱第一年就花费殆尽,这几样也算是夫人压箱底的宝贝了;她说思睿少爷长得帅气又是状元郎,定然不缺媳妇,只是担心小姐您的性子被人欺负得再苦也只能藏起来哭泣……” 说到这儿,旺婶和秦妈妈已是泣不成声,杨若兮伸手接过被包裹里擦得铮亮的金首饰,想必是主人极为珍爱之物,可怜天下父母心!明知道运抵京城的石头中可能藏着一大笔财富,还是担心子女手上的银钱不够用!rs 190 初试解石 一时间,杨若兮觉着手上的首饰沉甸甸的犹如千斤之重,一时哽咽不知如何才好。 好在这时候旺叔已是收敛了激动之情,慢慢讲述起了青州接到杨思睿信件后发生的事情。 京城到青州按照正常行程需要半个月时间,因着杨思睿强调了事关重大,有点功夫底子的秋生和冬生便拿了盘缠买了两匹骏马,除了非到歇息的时间才会让人马一起歇上一会儿外日夜兼程,十日左右便到了青州,将信送到了杨逸杰的手中。 杨逸杰看信后不敢耽搁,连夜吩咐了手下奔向青州各处,旺叔也就近找了当初给杨思睿带石头的那个山头用马车运回了一车灰扑扑的石头,经过捶打至碎裂,一马车石头当中果然发现了好几块质地坚硬的玉石,有两块看上去可比楚州玉还来得通透。 杨逸杰从信中也知道,这种石头越是完整越是值价,但青州那边铁器都寥寥无几,何谈切割之说,只好一边往京城回信,一边召集稳妥的石匠商谈如何“破石取玉”。 耽搁了三天,杨逸杰便因为担心杨若兮和杨思睿几个,赶紧让旺叔和旺婶收拾了包裹上路,这一耽搁便又是半个多月。 旺叔说话条理分明,一看就知道是个心中有沟壑的,简单说了青州的情况后直接问了杨思睿和杨若兮道:“少爷和小姐要看看老爷收集到的原石吗?” 这个当然要看,而且立刻便要看!杨若兮想了想,道:“你们先出去,我放了东西便出来。” 要“看”翡翠原石自然少不了专业工具,强光手电;要解石也少不了专业工具,电动的吊磨需要电能驱动拿不出来也就算了,工作室可是还有一套简单好操作的手动砂轮,也还有许多砂纸,拿出来用用总比没有好吧! 亲眼看到马车上的原石在池塘边的空地上对成一座小山还是对视觉有着很大的冲击力的,别人外行看不懂也就算了,领着专职搬运工秦小米拎着手动砂轮出来的杨若兮却是看得倒吸一口凉气。 也不知道杨思睿是怎么和杨逸杰说的,收集到一块儿的石头可说是种类繁多,粗粗一看,杨若兮说到的粗皮籽料、细皮籽料、沙皮料貌似都很齐全,颜色、大小也都是五花八门,最大的一块是秋生和冬生两人合力从马车上抬下后滚到池塘边的,最小的一块如婴儿拳头大小,但已经能从表皮上见到一大片的绿色,只是未经打磨,颜色看起来很钝,也没有合适的工具能让它从石头里解救出来。 “姐,你来看,这是不是就是你说过的赌石?”杨思睿见杨若兮换了一身方便做事的衣衫,挥了挥手让阿贵和春生带着秋生等几个半大小子都去了隔壁庄子上休息,这才拉了她往石堆方向靠近。 “赌石?”旺叔眼前一亮,他之所以到京城,便因为杨思睿说起了这门生意,杨逸杰虽然不赞成沾上这个“赌”字,但也没以一概全,还是让他前来仔细了解,然后再自行把握需要做到什么地步。 “是啊,思睿想不想试试?”杨若兮蹲下身体,伸手在原石堆中挑挑拣拣。爱玉石的人都对赌石有着一种天生的执着,杨若兮作为一个珠宝店老板娘尤为羡慕那些个有魄力赌石的人,前世限于经济条件,不过是借着进货的机会买了十来个不大的原石,解了两个都亏了后也没了信心,所以在她铺子里倒是还有好些个未解的原石。夏远倒是喜欢那种一夜暴富的惊喜感,所以在采购碾压机、雕花机之时坚持加了解石需要的全套工具,虽然只能够解一百公斤以下的石头,但也就在刚刚购回来那几日帮他朋友开了几次石头而已。 杨若兮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天能让她见到这些一看品相就不错的原石,瞬间被巨大的幸福感所笼罩。 “这要怎么试?” 说实话,杨若兮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来试!随意挑了一个土黄色双掌大小的粗皮料放在了手边:“说实话,姐姐也只是听师傅说过:赌石算是一件玩心跳的事情。比如说这个石头,我从它表面上看到了细细的一线浅绿色,根据师傅说的‘宁买一线,不买一片’的原则来说这算是一块好的原石料子了吧。那么我就可以和卖石头的老板商量出一个价格来,买到手中之后,便可以开始‘解石’!” “何谓解石?”问话的是旺叔,他也学着杨若兮的动作蹲下身体,摸着一块块粗糙丑陋的石头道:“而且,有人愿意这么买吗?” “为什么不能?这玉石料子叫做‘翡翠’,是以颜色来划分品种的。翡翠的色彩除了本色和脏、杂色外还可以分作地子色和其他色两类。地子色又分:白色、油青、藕粉、淡绿、花绿许多种颜色。 ” “最好翡翠要数玻璃地翡翠如艳绿、宝石绿、阳俏绿、等不比楚州玉差,甚至还更好!嗯,具体的说不完,总之,翡翠要是水头好的话,做出来的东西翠绿欲滴,可比碧玉、青玉的色彩来得绚丽。具体的就要靠解开这些石头的表皮才能看出来,所以叫‘解石’。我说的赌石是基于所有人都知道了翡翠的价值后才能推行,现在说起倒是为时尚早,只是我想先赌上一赌,试试运气和眼力而已!” 杨若兮侃侃而谈的样子让旺叔和旺婶有些眩晕,特别是旺婶,几度张嘴想要说什么都被秦妈妈给拉住了袖子,不住的给她使眼色,这才堪堪止住了她的惊讶;旺叔还要好上一点,毕竟杨思睿在去株洲的信上模糊的提了杨若兮在株洲有一番奇遇,性格变得坚强了许多;此时看来,何止是变了许多,落落大方、自信沉稳的模样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姐姐你的意思就像上次你找石匠做的那样?”杨思睿想起当时穆府内那个石匠一斧头下去火星四溅,结果只是削去了一层外皮,还嘣得斧头卷了边。 “既然想要做这个,自然不能像那个石匠那么蛮干!比如说,我挑到的这块石头,要想知道里面有没有绿有好几个办法,要么钻上一个小孔洞,要么从外向内切下一片或是慢慢往内磨出,这叫‘开门子’。从打开的门子里便能知道我的这场赌博赢了第一步没有?”杨若兮一边说着,一边对秦小米伸出了手。 杨思睿和旺叔这才看清秦小米手中正提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手柄约有一尺来长,顶端左边装着薄薄的一个巴掌大圆盘,右边装着着一个圆而宽形砂质状的物件。 秦小米将手动砂轮和两三张16开砂纸递给杨若兮后便憨笑着捂着有些口水流出的嘴角退到了一旁,她可不会说她刚才吃了什么好吃的,甜甜的,包在嘴里一直甜到现在。 杨若兮手中是一个切割和打磨两用的小机器,可以用电力催动,也可以用电池催动,力道虽然比不上电锯,但切下薄薄的一层应该没多大问题。 摁住了左边摁钮,刀片飞速旋转起来,越来越快,几乎看不清转动轨迹,杨若兮拉了袖子捂着口鼻,示意杨思睿和旺叔往后退了一步,这才将飞舞的刀片凑向了找好的一个切面。 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吱声中,灰尘四溅,就在杨若兮后悔想要退开之时,从她的上方竟然有水滴缓缓滴了下去;感觉到身侧站了一个人,杨若兮重重松了一口气,心道:实在是业务不熟练,果然出了纰漏,还好思睿聪明绝伦,不用教都知道帮忙滴水降温,不过这下子也毁了两人的一身衣衫。 切石讲究的便是一气呵成,本来功率就不大的切割机要是停顿了她可不保证能不能继续工作下去,总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儿将珠宝店里的大家伙弄出来吧,再说了,就算大家伙能出来,电力问题要怎么解决?所以啊,这些个不能再生能源一定要好好珍惜。 “啪 ——”随着一声轻响,一片带着浅浅绿色的石头掉落在了地上,杨若兮轻轻松了一口气,微微仰头看向身边人,兴奋得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如花瓣般嘴角高高扬起:“我赌赢了!” “为什么?”身侧的人说话低沉磁性,根本就不是杨思睿变声不久的清朗略尖;而且来人逆着光,只能看见威胁感十足的挺拔壮硕身躯,一时根本看不清来者何人。 “段公子,你怎么进来的?”杨思睿是见到段皓庭的孟浪,无奈他动作太快,杨若兮的样子又太专心致志,还在惊讶杨若兮手中工具的主仆几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反应过来之时,杨若兮也已经发现了不妥。 “才刚刚‘开门子’,你如何知道你赢了?这赌石一道本公子倒是看明白的,就像是赌骰子,摇之前下注时根本不知道开的是多少?要是押对了数字便能赢上一大笔!单是,你如何选的这块石头?”段皓庭根本没理会杨思睿的问话,拉了拉鸦青色衣衫下摆,注视着璀璨笑容还来不及收回的杨若兮,问出的问题极为尖锐和关键,不愧是做生意的家伙。rs 191 近则不逊 段皓庭自然不是飞过来的,但也差不多,他是翻墙进来的! 他的庄子早就从对面何人换到了杨若兮的隔壁,其实今日之前他在庄子上也住了好些日子,不过他可不是闲人,整天忙着生意早出晚归的,还真的没和杨若兮这边的人打上照面;这日也是心血来潮,在同样建了池塘的庭院中站了一会儿便听得墙那边言笑晏晏,说着玉石之事,听到比楚州玉还要好之时就忍不住攀上了墙头,坐在墙头上端着茶汤继续入迷的听杨若兮讲述翡翠知识。 杨若兮开始切割之时他就想出声打断,毕竟他在楚州也是有一处玉石矿场,那些工人用铁器磨石之时灰尘四溅的模样可是记忆犹新,他可是舍不得杨若兮狼狈成那副模样。可杨若兮说切便切,丝毫没给他阻止的机会,他只得从墙上跳了下来,顺手便用了手中的茶水滴下,帮杨若兮消去烟尘和火花。 别看他力持镇定问的全是些犀利直指重点的问题,其实他的心跳到现在也未平复,刚才杨若兮抬头那灿然一笑太耀眼,像是有一只手狠狠的拽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来。 “段……公子?”杨若兮一愣,想要站起身子,却是没防备到蹲了半晌双脚已是微微发麻,刚刚站起来脚下便是一软,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上, 离她最近的现在不是杨思睿,而是段皓庭,习过简单防身武艺的他反应自然不慢,发现杨若兮异样之时下意识便伸手去扶。 杨若兮微微皱了眉,对段皓庭她天生便有一种防卫心理,躲开了他的手臂凭着感觉往身后不远的杨思睿倒了过去,她相信思睿肯定不会放任她摔倒在地上的。 “你们在干什么?” 就在杨思睿成功搂住杨若兮腰肢之时,池塘边响起了一声暴喝,随即便是重重的脚步声;杨若兮只觉着肩膀被一股大力狠狠攫住,差点让她再次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头昏眼花的她虽然还没摸清状况,但至少知道她的地盘再次被人不告而入,真是叔可忍姐不可忍,狠狠一脚踹向了身前还没看清是谁的湖蓝身影,目标:小腿胫骨! “哼!”来者肯定是练过的,腿一让便躲开了她的花拳绣腿,反倒让杨若兮失去重心再次往后仰去,这人动作更快,抓肩膀的手顺势往下一挪,稳稳的搂住了她的腰肢,防止了她倚向杨思睿的意向。 不过杨思睿这时候也是反应了过来,上前一步试图解救杨若兮:“多些玉少援手,男女有别,还请玉少放手。” “表弟!”艾敬轩小跑步来到了玉瑾然身边,一边扯着他的身子,一边狂给他使眼色:臭小子,没看见杨家小姐那脸色简直阴沉得吓人吗? 杨思睿坚定的扶了杨若兮一只手臂:“姐姐怎么如此不小心?翡翠,侍候小姐进去梳洗。” 杨若兮也趁着玉瑾然呆滞力道稍小的机会狠狠用指甲在他手背上掐了一记,这才脱开身来,脸上怒意盈然。 说真的,若不是翡翠的靠近让玉瑾然不舒服,他根本没打算放手,杨若兮那幼稚的一掐在他看来和蚊子叮没什么区别,和四大侍卫练手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不说飞檐走壁,一人对付三四个壮男还是没丝毫问题的。 放手,飞速退后三步保持安全距离,玉瑾然说话了:“这什么破庄子,门房上连个人都不留;没人招呼也就算了,爷自己有脚。”他、 他不说话倒还好点,这一说话,杨若兮更是恨得牙痒痒的,挥手让翡翠暂时先候在一边,这才带着薄怒讽刺道: “如今这世道还真是太乱了,宵小鼠辈四处乱窜,不知哪里来的野狗还在别人家里乱吠!” “你说谁是野狗!”玉瑾然本来脾气就不好,再看到杨若兮和段皓庭都能“搂搂抱抱”,对自己倒是恶声恶气了,心里更觉得委屈。 “谁搭腔谁就是!”杨若兮不甘示弱的吼道,谁怕谁啊,老娘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 kitty啊! 方才段皓庭想要扶她之时她都还能冷静的分析时事,选择往杨思睿那方倒过去都不愿意被段皓庭沾手;而玉瑾然不过是一句话便能惹得她肝火上升;这奇怪的现象可惜没人发现。 “你,你,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玉瑾然只擅长霸道和开打,何时又这么何人打过嘴皮子官司,两下就没了词汇,连多年前丢到一边的诗书都给抖了出来。 “我x你养了吗?管我好养还是难养!再说了,你既然知道这前一句‘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那后一句你该知道吧,劳烦你念上一遍给我听听!”杨若兮整整衣衫上的灰尘,伸脚将切开的原石拨了个方向,瞧见触目可及那一片通透的绿色,杨若兮的心情总算好了几分,这块原石可不像上次那块只出了块水色普通的豆青,当然,也不排除她这一刀恰好切在了整块翡翠最好的位置,不过也算是赚了,就算里面出现了几率不高的石花或是绺子,这见到的绿也足够做好些个戒面和金银镶嵌了。 “不知道了吧,下一句是什么?思睿告诉他。”杨若兮拍了拍手,看也不看不请自来的诸人,重新蹲下身体,将原石切出来的地方转向阳光细细看去,至少发现了透绿可不止表面上这一点,不禁暗叹自己穿越一来运气一直都不错,这块翡翠绝对称得上玻璃地,水头至少一分水往上。 “玉少爷,下一句叫做‘近则不逊远则怨’,告诉你与人相处要适度。”杨思睿可是对自己在场也差点让姐姐两度摔倒自责不已,玉瑾然的长相是一向自信的他最大的打击:怎能有人比他还生得好呢?最重要的是,他的长相偏女气,个子暂时也不高;而人家玉瑾然比他高大半个头,长得是增一分太硬朗,减一分又太妖娆,完全挑不出毛病来,是个女人都喜欢! 想到这儿,杨思睿警戒的看了眼杨若兮,再看了眼被气得满脸通红,正被艾敬轩拉着说什么的玉瑾然,总觉得哪儿有些怪异! 段皓庭也在看玉瑾然,印象中不过是个纨绔公子的家伙今日的表现有些不一般啊! “思睿,来帮我滴水降温,我再切上两刀试试。”杨若兮见猎心喜,虽是被人打扰,兴致却是不败。 艾敬轩摸了摸下巴,轻咳了两声,“思睿,有客人到你不需招呼吗?” 杨思睿想想也是,唤了旺叔道:“旺叔,这位是开国侯府的艾公子,这次多亏了侯爷帮我们兄弟四人递上殿试名帖!这位是段公子,姐姐这庄子也是多亏了段公子介绍工匠帮忙才提前建好。” 杨思睿指着介绍一个,旺叔便上前郑重道谢,并自我介绍今后便是庄子的管家,到了玉瑾然,杨思睿为难了,沉吟片刻才尴尬的介绍道:“这位是玉少爷。” “玉少爷万福,小的肖旺,乃是杨府新上任的管事,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玉瑾然本来被艾敬轩好言相劝消下去的气儿又因为杨思睿简单的介绍给挑了起来,不过想到艾敬轩说的,杨思睿可是杨若兮的亲弟弟,若是不想和杨若兮还未开始就结束最好还是忍忍,当下硬生生的咽下去要出口的张狂之语,拱了拱手:“好说、好说!刚才见你们庄子上连个门房都没有,有个什么人进门连个通报都没有实在不成样子,不如小爷我送一个给你们。” 正专心用砂轮打磨另外一面的杨若兮闻言嗤笑:“玉少爷还真是大方,你是送个门房还是送个侍候你的下人在我庄子里啊?”特别加重了最后那个“我”字。 “你怎么说话的?好心好意送你下人还错了?这样吧,除了他每月的月例银子,小爷我另外每个月给你他吃喝的银子,需要多少你开口便是!”玉瑾然就搞不懂了,之前她虽然不说热情,好歹也是说话平和温柔,怎么来了沧澜溪庄子后说话就像是带刺似的?难道是被人带坏了?目光在段皓庭和杨思睿之间转来转去,似乎在思量杨若兮的变化来自哪里。 杨若兮的变化只是来自她的心境!在穆家的日子有别的身份绑着自然处处小心,如今和离书在手,等于去除了枷锁,哪里还有那么多顾忌。 艾敬轩估摸着要是任由自家表弟说下去他们就要被赶出庄子了,他可是刚刚看到这儿似乎又有了什么别的稀罕东西,难能让表弟害到自己!想想他也真是的,你不是心仪人家吗?干嘛又处处针对人家,这不是找不痛快吗?虽然他也是不看好玉瑾然的“心仪”,但至少要保证他的利益不受侵害啊,当下便站了出来打圆场,将元丰号韩千手遇到的一幕大概的说了一遍;当然经过了一部分的艺术加工。 韩千手成了寻亲不遇差点饿死街头的可怜老头,玉瑾然成了同情弱者拔刀相助的义士;然后“正巧”他到沧澜溪来找杨思睿,说起了门铃系统的由来,玉瑾然便慷慨的决定,韩老头算是他府上的下人,但却是帮着杨若兮做事!rs 192 便宜门房 为了强调韩老头的可怜,艾敬轩立马唤了景春去门外的马车上把人给带进来。 艾敬轩的这个说法自然比玉瑾然那态度容易让人接受得多,当下杨思睿便一边帮着杨若兮切石,一边小声的求情道:“姐姐,那老丈和咱们娘一个姓,还真是可怜。” 杨若兮用衣袖捂着口鼻,哪儿有精力和杨思睿理论别人可不可怜,再说了,可不可怜和姓氏有什么关系? “韩老丈,这两位就是你今后的主家,杨少爷和杨小姐。”一路上,景春拉着韩千手说了不少话,艾敬轩最后总结便是,这老头能够遇见他二人简直是夺天之幸!什么人啊?像个初生小孩子般的天真无知,难怪被人骗得身无分文又被丢在大街之上。 “啊——”岂料一直满脸惊惶失魂落魄的韩老头突然一声大吼,浑浊的老眼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让人不敢直视的精光!整个人就像被突然注入了生命力,大吼之声还在人耳边回响,人却是如利箭般射向杨若兮身边。 “小心!”众人被这老头突然闪现的动作惊得齐声大叫,离着杨若兮最近的杨思睿连忙错身站在了她的身前。 玉瑾然动作最快,如电射般奔到韩老头身边抬脚便直接踹了出去,余下的段皓庭和艾敬轩也是双双扑到。 韩千手被硬生生的踢出去了四五尺,玉瑾然还不罢休,撸了袖子就要上前:“你这老头敢在小爷面前耍小动作,简直是找死!” “住手!”惊魂初定的杨若兮从杨思睿身后探出身子,在玉瑾然下一脚堪堪落在韩老头身上之时大声唤道。 “哼!”虽是不忿,这平日里谁的话都听不进去的混人竟然真的悻悻收了拳脚,抱胸站到了一边,差点让艾敬轩的下巴直接掉在地上。 地上的韩老头此时翻身坐了起来,左手抱着杨若兮刚刚解了一大半的翡翠玉石,眼神看也没看众人一眼,只是翻来覆去的将翡翠打量个不停,眼中的狂热杨若兮很熟悉!那是手艺人看到好材料的爱不释手,不带一丝贪念,只是纯然的欣赏和赞叹。 “好玉啊好玉!触之温良,质地细腻纯净无瑕疵,这翠绿纯正、明亮、浓郁、均匀;不管是制成首饰还是制成别的什么都是绝好的料子!只是这起活的功夫不好做啊,稍不注意可就要毁了好物件!”韩千手一边翻看一边低声的说着他的理解,自从见了莲座观音像后他的眼前就像是被人开了一扇窗,好的玉料不一定非得做成首饰!要的便是个“活”字,人是活的,不能被死物所控,能将死物做活才是一个雕琢者应该对待玉石的态度。 昨夜,他甚至想起了那块莲座观音像的用料他见过。那是一块番邦上贡的石头,石头上不但分布有沙粒般的空洞,石头的质地也偏软,根本不适合制作首饰;但雕琢之人却是巧妙的避开这些缺失,更好的烘托了石头的本身价值来,也让他更相信,那块“石头”也是玉石的一种!现在手中的石头看上去和青玉、碧玉、白玉虽然都不尽相同,但韩千手可以肯定,这,也是属于玉石的一种! 略略抬了抬头,韩千手盯着杨若兮:“这是什么种类的玉?在光照之下竟然如此通透?”他的眼中只有玉石,不会有什么男女、主仆之分。 听着这无理直接的话,杨若兮并未生气,而是饶有兴致的指着他手中的翡翠笑道:“这是老坑玻璃地的翡翠!老丈能看出这翡翠的特性,想必也是个懂玉石的,不知你以为这块玉料比之楚州玉如何?” “老夫在内务府接触玉石已五十载,这是第一次见到能与羊脂白玉比肩的玉石。”韩千手之前可不曾说过他是内务府玉石匠人,艾敬轩和玉瑾然也没往这地方问过,此话一出倒是让两人都面现狐疑。 “内务府?”杨若兮好奇的打量了一番形容狼狈的韩千手,内务府的匠人不是都牛气哄哄的吗?眼前这位怎的看上去如此狼狈。 “若是不信,尽管给老夫一套雕琢工具,老夫便用这翡翠给你雕琢一套首饰头面。”韩千手信心满满的说道。 “说笑了吧!你右手都毁了还雕琢?”艾敬轩算是知道这老头为何会在元丰号门口找上李顺,之后又被拒,估计原因便在他右手之上。 韩千手猛然一愣,刚才倒是见猎心喜说下了大话,在艾敬轩的提醒下也是发觉了自己的不便,颓然的用左手锤了锤没知觉的右手臂:“难道没了右手就真的成废人了?” 能说出翡翠能和羊脂白玉比肩,杨若兮已经相信大半这老头是出自内务府,倒是不一定需要人家怎么证明,有的时候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即使是动动口也能创造无数的财富。这个“看门的”她算是领了玉瑾然的人情!想到这儿,脸色便好看了几分,看了看天色也快巳时末,阳光也渐猛烈,便让翡翠捡了地上玉石,招呼众人道:“艾公子、段公子、玉少,既然到了府上都请进屋吧;翡翠,让玛瑙准备午膳……” 后面的话正在犹豫当中,旺叔和旺婶各自上前了一步,旺叔先是行了一礼便道:“这位韩老伯小的先带他去隔壁庄子洗漱,之后便安排在门房吧。” 旺婶待他说完,也是自动请缨道:“奴婢去帮着玛瑙做饭吧,秦妹子和翡翠侍候着小姐回房洗漱。” 这样安排再好不过,杨若兮便点了点头应下。杨思睿便作为庄子里唯一的男主人邀请了艾敬轩三人进了一进院子的客厅,唤了春生赶紧驾马车去南山脚下请三位兄长回家。 “ 小姐,这便是‘翡翠’?是奴婢名字的由来?真是好看。”翡翠手里抱着一块比成人拳头稍大的‘翡翠’,脚步欢快的跟着杨若兮进了二门。 “好看,也好好吃。”秦小米见秦妈妈也去了厨房,当下胆子便大了两分,指着嘴里快化干净的糖果憨憨笑着也应和道。 “‘翡翠’可不是用来吃的。传说,翡翠是一种生活在南方的鸟,毛色十分美丽,通常有蓝、绿、红、棕等颜色。一般这种鸟雄性的为红色,谓之“翡”,雌性的为绿色,谓之“翠”。名叫翡翠的这种鸟在南海之滨筑巢,雌雄双双对对栖息于丛林之中,美丽的飞行可以制成光彩夺目的道饰,用其装饰的被褥也是绚丽多彩。”翡翠在传说中有很多说法,但杨若兮独爱这一种,总觉得很梦幻唯美。 翡翠听罢也是笑得满足:“奴婢这才知道小姐是有多夸奖奴婢!那玛瑙呢?玛瑙又是什么样子的?以前小姐还说以后多的姐妹就叫‘水晶’、‘珊瑚’、‘琥珀’、‘碧玺’……,珊瑚奴婢知道,其余的都是什么样子啊?” 琥珀?杨若兮猛然想起上次得了玉瑾然的琥珀,帮着净化和烤色后还没想好做个什么式样的底托,今天得了人家一个内务府出来的玉石师傅做门房,也应该还点什么给他才好吧。 当下顿住了脚步吩咐翡翠道:“今儿午膳用饭的人多,翡翠也去帮着布置吧,这里有小米侍候着就行。” 打发了翡翠,用两颗酸酸糖哄住了秦小米,杨若兮闪身进了珠宝店,在柜台抽屉里找到了那个蝴蝶琥珀,兵乓球大小,呈椭圆形的琥珀已经不适合用来做什么首饰,经过杨若兮好好保养一番的琥珀散发这一种淡淡的松香味道,若是制成摆件一定会被向佛之人天价求购。 琥珀已经是椭圆形,只需要将不规则的地方打磨后上蜡便好,主要是给它安排个什么底座?黑色塑料底座珠宝店的展示柜里倒是不少,可那玩意儿敢拿出来面世吗?金红色的琥珀也不能配银色的底座,看上去别扭又降低格调。 人都说富贵穿金、长寿戴玉!这金珀的价值和上好的玉都能有一比,和黄金搭配也算是不坠了名头;可想到要用金子打造一个托,杨若兮就觉得肉疼;顺和朝的黄金若是要按照她的要求提纯,这一个托的用料起码得二十两黄金,也就是两千两银子啊! 但她的性格从不允许她白占人便宜,只好自我安慰一次性还了玉瑾然所有的人情也免得记挂;这么想着果然好受了许多,去了提纯好的熟金,飞快的量了琥珀底部的尺寸,按照尺寸做出了一朵金色的花托,然后将琥珀蛋安放了进去;一眼望去,金色的花托中金红色的琥珀中一只展翅蝴蝶栩栩如生,就像是一个金红色的气泡在蝴蝶采蜜的那瞬间将它包裹在内,微微靠近,暗香袭人,心神一清,杂念顿消。 真是件好东西!杨若兮带着得意打量手下的又一件成品,感觉穿越到这资源多多的顺和朝,自己的手艺日益见长!不禁想起寝室里那没用过几次的单反相机来,兴冲冲的拿出来对着这作品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照了好些张,有些后悔之前怎么没想着将莲座观音像也照下来,以后用店里的彩色打印机打印出来,挂到一处,那才叫一个骄傲!rs 193 有来有往 一大堆大男人,杨若兮午膳之时倒是没去前院凑热闹,一个人清清静静在后面吃了简单的午膳;外面摆着一大堆原石,杨若兮哪还能睡着午觉,直接让秦小米大喇喇的搬了十来块大小各异的石头进了正房,借口睡午觉便打发了翡翠和旺婶,让秦小米守着门口便迫不及待的搬了石头再次进了珠宝店。 不知道是杨逸杰事前挑过还是杨若兮鸿运高照,十来块石头中九块都见了翡翠,其中冰种的有一块、水种的两块、红翡有巴掌大一块、油青、豆种、藕粉各一个,虽然成色不尽相同,但至少说明青州真的是盛产翡翠! 一时〖兴〗奋手痒,根据这些翡翠的颜色和式样绘制了好几种摆件和鼻烟壶的图样,想起各色古装电视剧中总是有着衣袂飘飘的翩翩公子手持一把玉箫,心血来潮也画了一张玉箫图案,准备在解石完毕后找一块合适的翡翠试着看能不能雕琢出来。 画了一大堆后她突然罢了手,紧紧皱起了眉头,单单是想到了现代看过那些图片的精美,却是忘记了玉石类的雕琢完全是靠着精雕细琢,和质地较软的松石可不一样,那些雕刻金银的机器可没办法完美的打造出这些质地坚硬的翡翠。 “不准进去,小姐没叫我。” 外面猛地传来了秦小米憨憨的声音。 “小米丫头,旺叔不进去,旺叔是让你进去叫小姐出来一趟。”旺叔的声音听着还是在院子里,秦小米这个放风的工作做得还真是不错。 杨若兮连忙从珠宝店出来,扬声道:“小米姐姐,我醒了!请旺叔等一等。” 出门一看,日头已是偏西,也不知道那么些男人是怎么消遣时间的,连杨思睿都没到后面来打扰她。 “小姐。那位韩老丈应该是你和少爷的舅公!”旺叔一来就给了杨若兮这偌大的惊雷。 “旺叔你说什么?”杨若兮愕然的挑了挑眉,狭长的凤眸中闪过一道审视的光。 旺叔见着杨若兮这和印象中截然相反的一面不禁吓了一跳,刚才他向杨思睿悄悄禀报了这件事后杨思睿直接便让他进了后院,他还正在纳闷杨思睿的举动,现在看来,自家小姐倒真的变得极有威严。 “上午小的便带了韩老丈去了隔壁庄子,午膳后小的便拉着他说了些旧事;这才打听到他有个过世多年的哥哥韩满仓,有个亲侄子韩大山在内务府做主簿,他是被他身边一直跟随的侄孙子韩磊骗去了所有钱财并遗弃他。”旺叔在杨若兮姐弟没承认韩千手身份之前自然不敢称呼他为舅老爷。 这些个名字和杨若兮外祖和舅舅家倒都能对上号,杨若兮不禁啼笑皆非:“他既然知道我舅舅和表哥。为什么不去韩家?反倒是在街上游荡?还被玉少爷送到这边?” “小姐有所不知,韩老丈他……,他在内务府五十年。就足足有近三十年未出皇宫一步,根本不知外界世事变幻;加上表少爷他性子奸猾,为了霸占韩老丈多年的积蓄不惜编造了无数假消息,以至于韩老丈被弃之后求教无门。” “我有个舅公在内务府做匠人一事的确不假,可我那舅公不是早在二十年前就成为了匠师了吗?怎么会落在现在这样?”杨若兮这时差不多已经相信韩老头便是自己母亲提到的舅公。听说她当年不少让京中无数女眷羡慕的玉饰便是出自内务府自己这位舅公的手上。 “这个小的也打听出来了。”旺叔将清心殿韩千手情不自禁抚摸了皇帝御用的莲座观音像被责一事转述了出来,又道:“韩老丈本想着出宫之后寻找雕琢莲座观音像的巧手神匠,谁知韩家因为舅爷不在家,舅太太和表少爷便不顾血脉亲情,得知他的右手无法恢复后便说尽了酸话;元丰号李掌柜原本答应韩老丈前去做事,但也为此百般推诿。表少爷更是借机遁走。” 莲座观音像?不是杨若兮自吹自擂,整个顺和朝也只有自己雕刻过一座,后续工作正是巧手神匠亲自操刀。给昔日的同僚留下什么标记也不是不可能;但就因为摸了摸观音像就被废了一双手?那她和毛师傅抹了那么久不是该直接拉去砍头了?所以说,在这封建社会,万事还是别强出头,闷声发大财才最重要。 “小姐,老爷在信中让少爷去拜见的长辈双兰便是在长公主身边当差。而且一直颇受重用,您看是不是找时间上门拜访一二。也好为韩老丈的事情说项一二?”旺叔见杨若兮沉吟不语,不禁出口建议道。 “不成!思睿和我在京城这么久都未上门拜访,这一上门便是求别人帮着办事,这事情说来也太不好听了!再说了,双兰姑姑再怎么受宠也是个下人,虽然说是‘一直受重用”但爹爹离开京城三年,岂知这中间有没有什么变化?”杨若兮对人情冷暖可没那么乐观,长公主何许人也,是能随便左右的吗?别说是求她身边的管事姑姑,就是求她本人也不一定能帮几分。 不过舅公份上,这事情还得从长计议“不是还有八天时间吗?待会儿我出去后探探艾公子的口风,先请开国侯帮忙试试能找着昨日对舅公动刑的那人不?而且思睿面圣一事也要劳烦开国侯从中周旋,一客不烦二主,三日后看情况再定。” 旺叔见杨若兮考虑得周到,自然毫无异议,拱手退了出去,杨若兮也简单收拾了下,留着秦小米继续守着院子,一个人往前院走去,翡翠和玛瑙怎么也不见人影! 人还未走到前院,杨若兮便被冲天的哄闹声吵得耳疼,不禁伸手揉了揉耳朵。 “吵死了!”抄手回廊柱子后一个带着不耐的清朗声音猛地传了出来,玉瑾然湖蓝色的身影从柱子后转了出来,一脸的杀意腾腾。 午膳时杨慎三个也回了庄子上,午膳后几人凑在一起谈诗论文才几句玉瑾然便吵着说酸,杨慎几个作为主人自然不好计较,杨鸿雁便找了放在书房的麻将出来,最早玉瑾然都还兴致勃勃的玩了几把,可等到精明的艾敬轩和腹黑的段皓庭熟悉了规矩,他玉瑾然便升级成了炮王,没打多少局,他少少的耐心也告罄,便推了牌一个人寻着这抄手回廊廊柱后打起了瞌睡。 方才估计是谁胡了大胡,屋里人这才惊声大呼了一声,吵得他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拉着袖子正打算出去好好教训那些扰人清梦的家伙,没想到转出来便看见杨若兮一个人站在廊中掏耳朵。 两人一时俱都愣在了原地,还是杨若兮的心理年龄较大,脸皮比较厚,淡定的收回手拢在衣袖中,默默的将心神沉浸进珠宝店,将刚刚装盒鲜腾腾的琥珀摆件取了出来,递给了玉瑾然:“玉少爷,这个给你。” “没事你给我东西干嘛?”不知怎的,玉瑾然盯着那纤长的手指,脑海里莫名的就跳出戏文中的经典段子:后huā园中,美丽的小姐送上定情信物,两人从此私定终身!不知不觉中,一张帅得过火的俊脸变得通红。 “上次在株洲多收了玉少爷买首饰的银钱,又蒙玉少爷出手救了我舅公,小小谢礼不成敬意!”而且,里面的东西还是你的,不过是稍微加工后物归原主罢了!后面一句聪明如她自然不会说出来。 “这个啊!”玉瑾然失望之余竟然忘记了问一声谁是她舅公,伸手接了首饰盒就想往袖中藏,这才后知后觉穿的是清早那身练功服,不好意思挠挠头,将盒子往胸前一扔,鼓起了大大的一坨。 杨若兮见状汗了一个,刚才她倒是顺手从袖中拿了东西出来,倒是没想到大小和袖袋合适不合适!也幸好先遇上的是玉瑾然这个神经粗大的家伙,要是遇上段皓庭、艾敬轩一流,怕是早就被看出不妥来了。 “这个给你。”突然,玉瑾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了两张银票直接扔在了回廊边的木凳子上“多买几个下人侍候着,别自己跑去捡石头,弄得一身灰!也顺便把围墙加高三尺,看谁还能翻墙进来。” 说完,玉瑾然头也不回的直接跑掉,杨若兮只来得及看见他发红的耳垂,捡了银票才发现这次玉瑾然竟然小气了,才两百两,不过按照顺和朝的消费水平,买五六个下人,再加高围墙,这银子也是绰绰有余。抖了抖银票,杨若兮毫不犹豫的收进了空间,踏着轻快的步伐跟着往前院走去。 老远的,便听见艾敬轩大呼小叫的对玉瑾然叫道:“表弟,你刚才去哪了?为兄都输得快脱衣服了,借个十两八两银子使使!” “不借!睡得正香就被你们吵醒,没掀你们桌子都算好了!”玉瑾然倒是干脆,不过却让艾敬轩差点从板凳上摔下来,一向伸手必定给钱的家伙会说“不借”的话来? 转念突然想起早上不是见着他在元丰号门口吗?算算日子,好像就是自家掌柜说的那几日,玉瑾然早上定然是去问玉朝云要银子的,只是不知道什么缘故又放弃了! ps:碎觉了……,亲们晚安 194 麻将商机 麻将桌上,段皓庭和艾敬轩对面而坐,杨慎和杨鸿书左右作陪,杨思睿和杨鸿雁没能轮上号,在一旁抓耳挠腮出主意,也玩得不亦乐乎。 见杨若兮出现,杨思睿下意识看了一眼杨慎面前的一小堆碎银子,杨若兮在拿出麻将时就曾经慎重说过,此为娱乐,不得沉迷,也没说过还能用来赌钱。可他们今日好像一不小心就在段皓庭和艾敬轩的撺唆下玩了整整一下午,还自发的帮着段皓庭摸索出来一套赌钱的规矩来。 杨若兮也是看了一眼众人面前的赌注,还好、还好,都是碎银子;好笑的瞪了一眼杨思睿:姐姐就这么可怕吗?需要你小心翼翼? 杨思睿尴尬的赔笑了一个,意思是:姐姐你越来越有威严,单单是你那眼睛这么冷冷扫过来,我就觉得腿脚发软。 “姐姐,你来看看我今日作得这幅画!”杨思睿拉了杨若兮往厅堂相接的书房走,临时还和段皓庭打了个心照不宣的眼色。 “干什么?”杨若兮瞧见了两人小动作,心生不喜,直觉觉着段皓庭会带坏了杨思睿。 可事实证明,她真的多虑了! “你是说段公子愿意出一万两银子买咱们的麻将牌?” 杨思睿带着雀跃的语调诉说了段皓庭的请求后杨若兮不禁失声呼道,从门缝中看了眼厅堂中稳稳坐在上手位置摸牌、出牌的段皓庭,看来真的是被门缝夹过,明明学会了就可以大量仿制的东西还出一万两银子? “是的,段公子刚刚学会了麻将便说这可以放到他名下的生意里推行开来,还说艾公子是官家肯定不能沾染‘赌’字,这门生意真适合他那种下九流的人。”杨思睿转述着段皓庭的原话,说实话。他自己到现在都还想不通段皓庭为什么会出这么大的价钱来买这幅麻将,而且还答应仿制出来后便会原物奉还。 “下九流?”杨若兮嗤之以鼻,的确,段皓庭经营的生意她略有所闻,绸缎成衣铺子、胭脂水粉店、青楼、玉石矿,这些生意当中青楼看似最是下九流,但却是最赚钱、来消息最快的地方,段皓庭可不像是会妄自菲薄的人。 “思睿也是认为这世上的人分作三六九等?” 再说这麻将牌,虽然的确很新奇,但也不值当一万两银子啊?杨若兮想起了姚若雪的分红银子;想起了艾敬轩买画和买炒茶的举动;也想起了玉瑾然别别扭扭送下人。又给她银子;所有联系到一处,似乎…… 似乎这些人都是以为她和离出府,四个兄弟又等着朝廷派官。生活会捉襟见肘,都变着法帮她撑起一个家呢! 一时有些出神,也觉得欣慰:这算不算患难之中见真情呢?当然,除了姚若雪,其余的人她暂时还没想到哪儿来的〖革〗命友情。但段皓庭和玉瑾然能够公然的来庄子上,又送东西又送钱财的,难道还不能说明他们的立场吗?这些人都自有各自的交际圈子,让杨思睿几人和他们多多接触利大于弊,所以不能让杨思睿也理所当然的认为他诗书之家出身便比段皓庭高上几等,这样的思想苗头可要早早的掐死在萌芽。 “三教九流爹爹倒是说过。但三六九等爹爹却是说让我衡量而为!”杨思睿自然不是读死书的呆子,狡猾的躲过了这尖锐的问题,再次确定道:“姐姐的意思是这笔生意能做?” “自然做得。”杨若兮点了点头。未来一年乃至两年,这庄子上的吃穿用度也就能起来了吧。 一趟沧澜溪之行,众人皆有所获,待得送走了三位客人,杨若兮便让旺叔请了韩千手进了内院。 “少爷、小姐。不知道找小的来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吗?”一个下午,韩千手已经从发现翡翠的欣喜若狂到醒悟右手残疾的伤心中振作了起来。说话虽是恭敬,但属于大匠师的那份傲气却是依旧存在。 杨思睿微微皱了眉头,这样的人留着看门可是大大的不妥,要得罪客人的! 杨若兮对旺叔点了点头,旺叔心神领会的上前对韩千手行了个礼,恭敬的问道:“不知道韩老丈〖真〗实名讳可是韩满江?” 韩千手愣了片刻,这才蹙起了眉头警戒并惊异的看着杨若兮,看模样,他是震惊杨若兮怎的连他几十年没用过的名字都查了出来,这得是有多权贵啊! 旺叔知道韩千手误会了,忙轻咳了一声也不再卖关子了“韩老丈可否有兄长名为韩满仓,嫂子顾氏;两位老人都是顺和十二年过世的。” “你们如何知晓?”韩千手的表情已是不能用惊骇来形容。 杨思睿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为何要私下面见韩千手了,惊得直接跳了起来“三姥爷!” 杨若兮也微微一叹,跟着杨思睿齐齐起身,对着韩千手行了大礼:“见过三姥爷!” 旺叔也郑重的补上了一礼:“见过三老太爷,三老太爷受苦了!” 一时间,屋内主子仆人全都纷纷行礼,惊得韩千手倒是措手不及了起来:“你们……,你们这是?” “三姥爷,我叫杨思睿,我爹叫杨逸杰,我娘叫韩四娘!”杨思睿快嘴的解释道,他常在韩氏身边,偶尔也听韩氏说起过这位只见过一次面的姥爷。 “韩四娘?杨逸杰?怎么听起来有些熟悉!”韩千手听到一样的姓氏,不禁开始在记忆中翻找在何处听说过这两个名字,好在他的生活中除了内务府工匠坊那些个熟人,宫外的亲人就那么几个,这么一想总算记起了一些旧事:“顺和十二年,我曾经被大山用轿子接出宫在府上待了两日,那时曾见过你爹娘一面;那时候他们身边是跟着两个孩子?” “如果没错的话,那两个孩子就是我们姐弟了。”杨若兮毕竟还保留了几分属于她的冷静,突然冒出来的玉石雕琢匠人就已经够幸运的了,这弄到最后还成了自家的亲人。 “三姥爷,您是被表哥丢在街上的吗?难道大舅舅就不管吗?”杨思睿想起韩磊和刘氏的性子,有些了悟残疾了一只手的韩千手为什么会被遗弃了。 “大山不在府上,他的差事在家的时日也少,哎……”韩千手不禁感叹命运的安排,一时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完好的左手捏了捏座椅扶手:“老夫算是知道为何大河夫妇会不在府中了,一定也是被那恶妇给赶去了乡下。还有那韩磊,枉费老夫一直对他寄予厚望,还想着将这一手雕琢手艺传给他,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如此狼心狗肺。” 原谅从来都住在宫中的老人吧,骂人的词汇实在匮乏;骂完了之后再看杨若兮姐弟的眼神就带着小心翼翼了:“你们姐弟俩要是嫌弃姥爷吃闲饭的话就只将我当做门房看待吧;老夫也想凭着自己的能力吃一碗饭。” 想了想,还是实在难耐见猎心喜的渴盼:“那个……那个外孙女,你今日手里拿的那石头能不能拿给老夫看看?放心,老夫虽然想习练左手雕琢,也是不会拿你那么宝贵的玉石开刀的。” “您还要练左手刀法?” “三姥爷您随便在我们家住着,思睿可是状元郎,今后定然有人能好好侍候您老人家。” 杨若兮和杨思睿一人问了一句,韩千手释然的笑了笑,不过也很好奇姐弟二人关注的话题似乎不一样,但他还是比较喜欢杨若兮的问题,点了点头“正是!之前老夫就曾经练习过双手齐出雕琢之法,不然怎么会博了个‘千手’的称号!那些人都以为老夫没了右手便是废人,殊不知老夫的左手还能用,只是不能熟练而已,假以时日,老夫还要习练用双颊固定玉石,左手专司雕琢,倒是要看看别人又会给老夫一个什么绰号!” 说到此处,韩千手整个人佝偻的腰背也像是得到了什么力量,挺得笔直,在他身上有一种杨若兮最敬佩的不屈不挠、迎难而上的优秀品德,也让杨若兮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三姥爷,若是你右手能够恢复行动能力,您老会考虑重新收一个徒弟吗?” “老夫被韩磊那小子伤得还不够吗?再说了,老夫右手已无恢复可能,左手要想习练到之前右手的水准怕也会耗尽毕生精力难成,哪里还有精力再去调/教个好徒弟出来?不过以后的事情现在也说不准,还是以后看缘分吧。”虽然韩千手心里已经绝了收徒的念头,但最后还是稍微留了一处余地。 “三姥爷,表哥那样的人毕竟是少数。您手的事情旺叔已经禀了我,今日我请了艾公子找开国侯试着说项一二,也不知能否奏效;但最晚后日思睿便会得到面圣的机会,到时候也能帮您在圣上面前讨个恩典。” 倒不是杨若兮觉得冲皇帝讨恩典很容易,而是她和杨思睿都知道杨逸杰交给皇帝的书信定然是说翡翠矿之事,既然面呈了皇帝,可是等于给国库送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利润,她就不信皇帝会不动心!只要动心,杨家提点小要求难道还会过分? ps:【今天突然才发现一个好大的错误!韩千手是杨若兮外公的弟弟,就应该也是外公,前面加上排行便好;或是叫姥爷。可……可爱瑷怎么在前面写成“舅公”了?真是该打!大家不用打了,爱瑷会在明日或是后日去前面找找,今晚的确没时间去修改了,对不起了大家,如此常识问题,哎…】 195 圣前机锋 开国侯没敢在皇帝面前提找一个内侍太监出宫之事,就是帮杨思睿求了个面圣机会也被皇帝给埋汰了几句,但最终还是没多说什么。 杨思睿这是第二次见着皇帝,不同于上次的威严尊贵,斜斜倚在宽大龙椅上的皇帝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脸色憔悴疲累。 “给杨爱卿赐座,然后去门外守着。”皇帝让林公公在右手边给杨思睿准备了一根圆面红木凳子,这待遇堪比开国侯昨日享受的,可以窥得皇帝心中杨家的地位还是不低的。林公公心下有了思量,面上丝毫不显;微微躬身回了门外尽职的扮演着门神的角色。 “说吧,杨爱卿是有什么样的要紧事非得要私下面见朕不可?”皇帝以手揉着眉心,自打三天前下了决心后便是一阵布置和人事变动,惹得这两日各部尚书轮番上书,说来说去,除了兵权便是诉说这样折腾劳民伤财、顺和已是不堪重负云云;昨日开国侯倒是出了个损招,准备在那些个想在顺和朝刮一层走的那些“友邦”身上倒挂一层下来。昨夜到现在他都还为着如何操作这件事儿忧心不已。 “禀皇上,是微臣父亲、青州刺史杨逸杰有秘奏上呈。”杨思睿捧上火漆密封的书信,里面装的正是杨逸杰上的奏章。 “哦?”这个皇帝倒是有些兴趣了,微微勾了勾嘴角,他就说嘛,给状元郎一个恩典他不用,原来这后面还有后招啊!难道杨逸杰去了青州三年就磨尽了身上的傲骨?来信求救了? 杨思睿假装没看见他脸上的嘲讽,奉上了书信后重新回到位置上,眼观鼻、鼻观心,等着皇帝看信后的反应。 皇帝微微带着失望的心情打开了信件,前面几句便和别人千篇一律的歌功颂德不一样,先是关心的问了他的病情,后面便说要有两件大喜事和他分享,也好让他的心情也高兴高兴。读起来感觉就亲切几分,没看到什么诉苦和求回京皇帝便已经满足了,微微点了点头往下看去。 下面的事情就让皇帝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突然冲到了高点,当然,如果顺和朝有过山车的话皇帝一定会这么形容的! 两件事的第一件自然就是在青州境内发现大量的玉石,这种玉石名为翡翠,已有样品运抵京城,就放在儿子暂住的地方;这翡翠也算是玉的一种,价值不在楚州玉之下。 第二件事,和青州接壤的地方虽是被顺和朝人称作“蛮州”,但住的几乎全是不曾开化的土著野人,经过杨逸杰三年不懈努力,已经将蛮州二十三个大的部族收归朝廷编制,不日便有各个部族酋长的署名称臣书送达;青州和蛮州之间开始了互市,他也派了属官进驻,请皇帝加派军队和文官进驻,以从根源上教化蛮人懂礼知恩,这才是真正的“归顺”。 “哈哈哈!朕心甚慰!朕心甚慰!”皇帝看完奏章后是真的兴奋了,竟然忘记了装病,中气十足的拍着龙椅的扶手哈哈大笑:“杨贤侄,你也来看看你父亲的这封奏章吧,说说朕应该怎么嘉奖他?” 杨思睿毕竟还是少年心性,换做别人听到皇帝这么说话还不得惶恐不已,他倒是淡定自如的接了奏章,一目十行的看完后也是喜不自禁:“想不到爹爹的计策竟然奏效了!爹爹一定很高兴,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皇帝也没介意他的失仪,好歹想起自己还在“病中”,连忙重新软软的倚到椅背上,重重咳嗽了几声:“朕真的很高兴,杨卿果然不负朕望!小林子!” “奴才在!”林公公可不是普通的太监,既然常年贴身跟在皇帝身边自然有他的依仗,那便是一身不俗的武功,听到皇帝呼唤,从门口到殿内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拟旨!着青州刺史杨逸杰收服蛮州二十三族功在社稷、利在千秋,今令其卸去青州刺史一职,封正二品参知政事,另赐下尚方宝剑一把,行钦差之职前往蛮州二十三族安抚臣民,全权负责当地官员任免;待新任刺史到职后火速回京!” 没有秉笔太监的地方是需要林公公亲自执笔的,但听着这连升五级的官位还是让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他怔楞不已;刚才他是听见皇帝畅快的大笑了,但这大笑当中包含的意味应该不止是收服几万蛮族这么简单吧? 殊不知皇帝这些时日正发愁户部尚书交上来的折子,国库几乎在两位皇子的较劲中被搬个一空,后宫妃嫔吃穿用度也是支出暴增;说起怎么给国库增收之事,一个个大臣便像是哑了口的鹌鹑,一个个缩在了一边不出来。杨逸杰与其说是送上的一本奏折,不如说是送上了一座金山!楚州玉有多值钱?皇帝难以给一个具体的数字,但他知道,就在这一个月内,娇妃和丽妃在玉石首饰上的花费便足以抵消皇宫一年的花费。 这事情自然不好大声宣扬,需要派谁去青州,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杨逸杰是个有大才的人,他自然不会放他继续在青州发霉,人尽其用的道理顺和帝是执行的非常彻底。 梳理好了思绪,皇帝便又亲切的对杨思睿道:“杨贤侄若是也想给令尊令慈去一封家信不妨就在朕的书房写吧,一会儿随着圣旨快马发出,最多十天时间便能到达青州刺史府。” “多谢皇上惦记!臣的家书三天前便已从家中发出。”杨思睿这下听见“贤侄”两个字了,身上就差没起鸡皮疙瘩,看来就像姐姐说的那样:有价值,那就是亲人!虽然冷血了点,但对这些口蜜腹剑的外人足矣。 林公公听着这称呼手下一抖,差点毁了一张圣旨,连忙收敛了心神,笔走龙蛇,将皇帝的意思加以润色,这才拿了圣旨着人往御史台备案,待备案无误后便能快马从皇宫发出,一路经驿站换马换人,直抵青州。 “杨贤侄,不知今日进宫可曾带了那……翡翠,还有那翡翠的成品物件?”皇帝虽是知道杨逸杰不会妄言,更不可能欺君,但人总是觉着没见着实物就没办法放下心来。 “原石臣倒是带了一块,被扣在宫门处;但若是皇上要成品的话……”杨思睿面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怯怯的看了皇帝一眼。 “怎的?难道还看不到成品不成?”皇帝瞧了一眼殿外,对着殿内某个角落打了个手势,示意那处的暗卫追上林公公,顺道取回翡翠原石。 “皇上有所不知,这翡翠不同于其他玉石,可以雕琢许多精美的物件,并不局限于首饰;但凡人像佛像、花草鱼虫、笔洗砚台、杯盘碗碟、乃至玉笛玉箫都可以一一呈现;但要想找到手艺精湛的匠师定然非内务府不可。臣等府上倒是有一位姥爷多年来一直供职内务府,人送外号‘千手’,技艺精湛,雕工不凡。皇恩浩荡,今年正逢他老人家在宫中待满五十载,府上设计了各种翡翠雕琢件的图纸、备下了雕琢器具,就等老太爷从宫中出来能再发挥余热,为皇上尽心尽力;可惜……” 杨思睿说话的艺术也是不差,先是将翡翠能雕琢的东西当做大饼给皇帝画个漫天,然后又恰当的夸奖了皇帝,最后还点明了,老太爷出宫后可是为“皇上一人”尽心尽力的! 皇帝正听得认真,却是被这“可惜”两个字败了兴致;连声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臣那位姥爷多年来太过醉心雕琢一道,在宫中无意间触碰了御用之物,被废掉了右手!唉,如今只能对着满屋色彩斑斓的翡翠原石泪捷于眶;若不是我姐弟二人日夜派人监守,他老人家怕是……” 说到此处,杨思睿也是湿了眼眶,双膝一软,直直的跪在了皇帝面前:“求皇上开恩!”他相信,话已至此,皇帝定然已经知道他说的是谁。 果然,皇帝的脸色变得很是奇怪,得知真相的了然、被威胁的难堪;然而杨思睿此时跪在他面前,脸上是全然的担忧。孺慕之情由来便是天子最羡慕、却难以拥有的,杨思睿这个样子也是发自内心,无比的真诚,皇帝也是无法发火,摆了摆手:“罢了,你起来说话吧。” 杨思睿背上的冷意渐渐消了下去,皇帝就是皇帝,沉下脸的那一霎那让人觉着整间殿内的温度都降到了冰点,被他威严目光锁住的杨思睿更是觉着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如今见着皇帝神色缓和才算是能开口说话;便将韩千手的情况如实说了一遍,皇帝了然的点了点头,伸手一招。 杨思睿只觉得身边一阵风过,转头之时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位周身裹了黑衣的家伙,正单膝跪在皇帝面前。 “那日在清心殿外是哪个太监对那内务府匠人动的刑?你拿小林子的牌子将他带进来。” “遵旨!”地上人起了身,去了门边的屏风,也不见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再出来之时便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拿着一个系了宝蓝色丝绦的铁牌飞快的走了出去。 “朕看了你所说的翡翠原石后你就带着人从进宫的那道小门离宫去吧;十天,朕至少要看到三样成品!否则那人能弄断人手一次,便能有二次,并永远不能恢复!”rs 196 玉府恐慌 就在杨思睿在清心殿内跪听皇帝训话之时,就在京城乐康坊最大的一处宅子里也正有一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人便是李顺!上首端坐的、面沉如水的便是李顺的顶头上司,也算得上他的女婿玉朝云! 就在李顺身前的地上,一套价值不菲上好的内务府官窑白瓷茶具被摔得粉碎,褐黄色茶汤在李顺身前晕出一大滩水渍,在打磨光滑的黑色地面上缓缓流淌,也浸湿了李顺宝蓝色的织锦长衫,但他却是丝毫不敢挪动位置,唯有深深埋下他的头颅! “好你个李顺!这一遭,你可是要陷玉家入绝境了啊。”摔完了茶具,玉朝云犹自不解恨,久经风浪的他此时也是乱了方寸。 “大掌柜的,小的真的看见长公主献上的那观音像是瓷器啊!不敢对大掌柜有所隐瞒。”李顺说话之时语调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停顿,也就是这小小的停顿,玉朝云敏感的捕捉到了不同。 “看到?难道你进宫去见识莲座观音像便是‘看看’!” “那可是御用之物,小的怎敢拿在手中细细观看?内务府的匠人还是皇上御用,只因为那韩前辈摸了摸观音像便被打折了右手扔出皇宫,小的……小的……”李顺忙不迭的讲述自己的难处;当时那一眼他的确以为观音像是用瓷器烧制,可接了这活儿找画师绘制了观音像交到窑厂师傅手中才知道这么精致的观音根本就没法烧制出来;特别是他形容中的那种色彩,更是被人嗤之以鼻,道想要烧制出那种颜色,哪怕是烧瓷祖宗再世也是没法达成。这才想起在元丰号门口韩千手的那未尽之语,当时他是亲手摸过那观音像的,自然知道是何材质。 “那你现在知道了?”玉朝云阴沉着脸,一根手指不断的绕着腰带上垂下的丝绦。这表示他的心情处在将要爆发的边缘。 “知道了,小的昨日重金买通了内务府的一个主事,得知长公主雕琢出玉像的玉石便是出自皇宫,曾经……曾经拿给韩前辈看过。”在玉朝云面前,李顺知道自己没办法隐瞒什么,也最好不要打着隐瞒的主意,要是被查出来,依着他睚眦必报的性子定然会千百倍的折磨自己和家人。 “韩前辈?”玉朝云哼了一声:“你可别告诉我,你口中的这位韩前辈便是曾经在元丰号门口等着让你给口饭吃的那个老者。”其实玉朝云已经知道了结果,但他不会承认他的失策。只会归结给李顺和李顺的女儿李氏。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今日已经派人四下打探韩前辈如今的去向。”李顺还能说什么?只能不住的磕头,双手撑在地上的瓷器片上,被锐利的瓷器扎出一道道血痕。却是不敢有半分埋怨,谁叫他存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害怕韩千手在玉朝云面前出现会威胁他元丰号大掌柜的地位。 “丰管家,”玉朝云冲着门外唤了一声,待得有人应声而入后命令道:“立刻想办法打探出长公主在进献莲座观音像前出入了哪些地方?这些地方哪里可能有玉雕大家。” “是。小的知道了。”三十多岁的丰管家目不斜视,得了命令后头也不回的直接出门便走,远远的,似乎听见他在向谁请安。 “老爷,听人说你冲着李掌柜发了好大一通火,这是在干什么?”原来。是玉朝云的妻妾听说他竟然冲着宠爱妾侍的父亲发了火,纷纷前来探听消息来了。说话之人乃是玉朝云的填房文氏,今年不过三十岁。眉目婉约、上了淡妆,着了一身庄重的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不看她眼底的幸灾乐祸,倒也当得上她户部侍郎千金的名头。 在她身后紧跟着的一位美貌少妇身段颇好,一身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衬得腰肢绵软。一双上勾的桃花眼原本还泛着媚意,见着地上李顺的狼狈模样时变成了惊慌失措。大呼了一声:“爹爹!”三两步便赶到了李顺身边,试图伸手将李顺从地上拉起来,并转头看向上座那冷着一张俊脸的玉朝云:“老爷,爹爹毕竟是长辈,难道你就不怕折寿么?” “住口!”李顺从来都知道玉朝云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他最清楚 ,女儿的受宠并非因为玉朝云爱俏,而是和他李顺在首饰制作方面的得力有很大的干系,“大掌柜的,敏儿只是个奴婢,刚才是她僭越了;还请大掌柜的看在临然的份上原谅她一回。” “是啊,老爷,妹妹还小不怎么懂事;都是我平日管教不力。”文氏眼中含着嘲讽淡淡的坐到了玉朝云的右边空位上。 后面跟着的两位姨娘,一个看起来年纪颇大,身材微微有些臃肿,姣好的脸蛋上却是张了一双三角眼,总给人一种闪着淫/光的错觉;她身上穿着一件和年纪身份不怎么相符的盘金彩绣棉衣裙;这是当年柔嘉公主身边的三等丫鬟柔兰!后面便有来自异域的高鼻深目美人儿招月和青楼出身的心莲。 这些便是玉朝云在柔嘉公主死后一口气纳下的一妻四妾。文氏给他添了长女,如今十三岁的玉宛然;嫡次子,十岁的玉珏然。李氏生了庶长子玉临然,今年五岁。柔姨娘二十岁之时才被玉瑾然纳在身边,当时还是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以至于玉瑾然基本不去她院子,至今没生养;招月姨娘是生意场上伙伴所赠,贪新鲜宿了几日后,添了如今才三岁的庶女玉美然;最年轻的的便属莲姨娘,今年不过十七岁,是某青楼的红牌,被玉朝云长期包场,有孕后从后门抬进了府中,谁知她没那福分,在六个月时摔了一跤滑了胎,刚刚养好身体后不久。 李氏自从进了玉家门一直便顺风顺水,文氏虽是侍郎府出身,但限于官家小姐的矜持贤惠,心底哪怕恨死了府上的这些个妾侍,表面上还是贤惠的打理府中的一切。李氏命好,有个手艺和手段都不差的父亲,以至于玉朝云亲自和文氏打过招呼,所以李氏倒是不知道文氏对她的客气不过只是暂时隐忍罢了。 这次难得听说李顺犯下了大错,文氏如何不借机带着另外的妾侍来踩她一脚!劝完了玉朝云后又假惺惺的唤了李氏道:“李妹妹先别急,李掌柜可不是咱们玉家的奴仆,他只要不想跪,难道咱们老爷能强迫他跪着不成?” “爹,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给老爷跪着?您可是临然的外公,这都成什么样子了!”李氏貌似还看不清形势,依旧扯着李顺试图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嘭—— 玉朝云,一巴掌拍在了身边的实木方桌上,俊逸的五官扭曲到了一处:“让他跪!他不但该给我跪,还应该给你们每个人都跪上一次!就是因为他的疏忽,也许十天后整个玉府便会落个满门抄斩!” 玉朝云这是真的气急了!虽然一连串解救措施做了下去,但他却是知道于事无补。玉石雕琢本就是一件极为耗功夫的事情,就算是简单的制作一只手镯也要经过无数的工序,而一座玉石观音像,除了宫内的那一座,这外间何曾听人说过?如何下手?如何雕琢?元丰号的那几个匠人早在听了玉石观音像后便聚在一起研究了许久,可都是毫无头绪。 “怎么会如此严重?”文氏也是慌了,刚才她只是听耳目报了玉朝云冲着李顺发火,却是不知为了何事。 玉朝云听了她担忧的语气略略扫了她一眼,想着她身后还有个户部侍郎的父亲,也许能帮着想些什么办法也好,便压了压怒火,冷声回道:“李掌柜好大的脸面!三日前被宫里的贵妃娘娘请到圣上寝殿观看玉石莲座观音像。” “这是好事啊!”文氏柔了眉眼,能被贵人看重元丰号掌柜的手艺那是荣耀。 “只是看看倒也罢了!贵妃娘娘让元丰号做出个一模一样的来;这厮倒是自以为是以为咱们元丰号有多大的能耐,竟然自作主张许下了十日之期!十日啊!现在倒是知道七日后根本没办法献上观音像,特意来府里请罪来了。”玉朝云自己说着也开始笑了,不过笑得有几分悲呛;“请罪又用么?如今多少人盯着玉家倒霉好给他们让路?这下倒好,直接便给人送上了把柄。别说是这劳什子商会会长,便是这府邸能不能保住都是两说。” “老爷,我这就回一趟娘家,问问我爹这事儿怎么办?有你在商会会长的位子上,至少每年交进户部的钱粮便不会少,爹爹定然不会坐视不理的。”文氏也顾不上责骂李顺了,着急的起身就要安排回清康坊的娘家。 “换了人做会长也是一样的交钱粮,说不定还更多;”玉朝云摇了摇头,随即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也罢,你带着珏然和宛然回去住上些日子;如果再过几日还是没办法做出观音像来,我自然会送一封放妻书到侍郎府,你……好好照顾孩子罢。” “老爷……那我们呢?”其余人顿时急了,屋内顿时一片恐慌。 197 父子对垒 玉瑾然皱着眉头听着大厅方向一阵阵尖利的女声,几次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守在二门处的小管事隐蔽的撇了撇嘴,“少爷,您是有什么事急着找老爷?” 玉瑾然正在进与不进的念头中挣扎徘徊,被小管事这么一问不禁心头火起,抬脚便踢了过去:“本少爷的事情是你这奴才管得着的吗?” 踢开了小管事,玉瑾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对身后的侍卫李全和周远道:“你们两个就在这儿守着。” 李全和周远对视了一眼,恭敬的回道:“是的,少爷。”其实两人知道此时的玉瑾然心里是畏怯的,不过他一向执拗惯了,要是谁现在敢在他面前提一个“怕”字,还不被他一个大耳光给抽过来!反正有他们二人守着门口,里面的人也没有谁能威胁到少爷,还是少说几句吧。 玉瑾然也像是被二人淡定的模样感染了,背着手施施然的往厅里去了,小管事从地上爬起来想要进门报信,却是被李全和周远一人提留着一只手给扔到了二院当中。 正厅左右厢房和门口抄手回廊处聚集了不少的丫鬟婆子,一个个垫高了脚尖、伸长了脖子往正厅的窗户和门边凑,想要听清屋内的一番杂乱因何而已。 玉瑾然微微蹙了眉头,屏住呼吸大步上了台阶,“嘭”的一声伸脚踹开了上好杉木的雕花大门。 “谁没规没矩的!”玉朝云正被几个妾侍的苦恼弄得焦头烂额,就连文氏也没忙着走,正帮他“劝慰”惊惶的姨娘们,李顺也被他准许起身,负责哭得最凄惨的李氏;就在这时听到木门被人无理的推开如何不生气。 “瑾然?”玉朝云看清门口那身着红衣的张扬身影,蹙紧了眉头:“你不是不认我了吗?还进我玉府作甚?” “你以为小爷愿意来这个臭地方!还不是你去哪都带着这些讨厌的女人,不然还需要小爷我亲自跑这么一趟么。”玉瑾然扫了一眼厅堂中的众人,看到了某个身影后帅气的剑眉拢得死紧,星目中飞快的闪过厌恶、恐惧和恨意。 “瑾然!”玉朝云虎着脸:“你是怎么说话的?和谁充‘小爷’?” “小爷怎么说话要你管!你是什么身份,凭什么管我?再说了,小爷就是有爹生、没爹养,所以没教养!怎么着?”玉瑾然也虎着脸,一个在厅内最里端、一个在最外端,中间隔着近两丈,父子俩的面孔格外的相似,就像是照镜子。 “瑾然,你怎么能如此说你父亲?若是公主在天有灵也会生气的。”文氏作为继母,自恃身份上还是能压玉瑾然一筹,摆着继母的谱儿厉声喝道;心里悔死了刚才怎么就贪看那些侍妾哭天抢地的绝望模样,现在倒是撞上了这个不讲道理的混世魔王了吧。 “是啊,小爷我也是希望母亲能在天有灵,到时候看谁晚上睡不着觉!还有,你!”玉瑾然伸手指着文氏:“你这个不知道什么身份的女人更没有资格说教小爷。” “少爷,您怎么变成这样?公主啊,都是奴婢不好,没照顾好少爷……呜呜呜……”刚才在玉朝云身边抹眼泪的柔姨娘突然转了方向,准备往玉瑾然扑过来。 玉瑾然蹬蹬蹬连退了三步,紧紧的靠在门框边上,顺手抓了门边放着的一座花架冲着柔姨娘扔了过去,语音竟然带着几分颤抖:“你别过来!” “啊——”花架擦着柔姨娘的脸颊边飞到了她身后的地上,发出了重重的一声闷响,倒也成功的阻止住了柔姨娘的举动。 招月姨娘和心莲姨娘何曾见过这一幕,都瞪大的眼睛吓得不知所措。 “行了!你到玉府就是来发疯的吗?有什么话赶紧说。”玉朝云将妻妾护在身后,上前几步和玉瑾然对视,眼中是深深的无奈和矛盾。 父子俩一般高矮、一般身材;一个沉稳有度,一个年轻飞扬;放在别的场景必然是赏心悦目,如今看着却是针锋相对,相看两相厌。 在玉府的玉瑾然身上其实也多了一种沉重,眉目间也是平添了几分阴郁。 “给我银票。”玉瑾然没有过多的犹豫,直奔了主题。 “你说什么?”玉朝云不禁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过年时不是才给了你两万两吗?” 这句话一出,屋内一阵惊愕的抽气声响起,文氏更是失声嚷了出口:“不是说每年一万两吗?” “用完了!”玉瑾然看也没看那些女人一眼,只是对着玉朝云伸出了手:“给我银票。” “你……你这个孽子!两万两银子,你知道能买多少东西吗?就是我们这一个玉府,加上你母亲、姨娘和弟妹们一年的开销也不过一万两左右;就是你祖父,他老人家一年也不过才一千两银子的花用,你是怎么就半年不到花光了两万两?”玉朝云被气得差点一口气接不上来,俊逸的面孔今日第二次被气得扭曲变形。 “反正花光了!你给不给?不给就把母亲的那些首饰银钱都还给我,我拿去当铺换银子便是。”玉瑾然从来都知道只要他伸手,便有银子进手。 “不给!”谁知玉朝云今日态度格外的坚决,“玉瑾然!你不是说和我没任何关系吗 ?你凭什么冲着我要银子!是我欠你的还是怎的?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成个什么样子?年届二十一事无成,若不是还有你那死去母亲的余威尚在,就凭你在京城里能过得了几时?” “是,那时候我丢了你在幽州独自一个人回了京城是我的不是,然而你想过没有,当年你母亲凭着身份以势压人强行要招赘我进公主府时我是不是该觉得委屈?” “你没有脑子,你自然不知道我忍辱负重十载有多苦,你吃过那些苦吗?你知道什么是苦吗?我从幽州回到京城之时用你母亲的首饰一共换了五千两银子。五千两银子,我玉朝云创立了元丰号,到现在几乎垄断了楚州玉,难道我的银子就全是抢来的、骗来的,或是学着你这样伸手就有人给的吗?做梦去吧!” “你怎么回的京城?你该不会就天真的认为是皇上想起你这个外孙了吧?那让你回京怎么不召你入宫?那是我玉朝云花了五银子买通了宫人见了六皇子一面才换得他知道有你这么个外甥!沧澜溪的庄子是我给你备好,清康坊的宅子是我给你打理;你做过什么?你除了冲我要银子还能做什么?你就是个废物!我不但后悔弄你离开幽州那鬼地方,我甚至开始后悔当时为什么就没把你掐死!” “不过现在倒是好了!玉家要完了,我玉朝云要完了!玉石观音像,七天,七天内若还是交不出去玉石观音像,我玉朝云就这么完了;银子、宅子、什么都完了!你可以滚了!现在我玉朝云就再次郑重宣布和你脱离……” 玉朝云长久的压力一直埋在心底,如今被接二连三的事情完全引发,越说越是癫狂,说到最后虎目含泪,看向玉瑾然的眼神充满着让人悲伤的绝望;玉瑾然一直呆滞的听着他一句又一句的指控,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直到听到玉朝云最后准备出口的那句“脱离父子关系”时猛地跳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不给就不给!你以为不给银子小爷我就过不下去了么?”吼完,便狼狈的逃了出门。 玉朝云被玉瑾然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吼打断了思路,那句绝情的话终究没能出口,愣愣的看着玉瑾然朱红的衣角消失在远处,眼也不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顺等人此时大气儿也不敢喘,就连刚刚还在心里诟病玉朝云背着她接济玉瑾然那么多的文氏都不敢再言语,刚才的玉朝云太可怕、也太可怜! “你们都退下去吧,大不了散尽家财,命估计是丢不了的!李掌柜回元丰号照常生意吧,今后不管是谁接手元丰号,做事小心点为妙。”玉朝云突然收回目光,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失魂落魄的坐回在了椅子上。 刚才,他刚才对那个孩子差点说什么了?幸好,幸好那孩子气性大,受不了便跑了!良久,玉朝云对门外唤了一声:“丰管家!” 刚刚从外面回来的丰管家立刻应声再次进门。 “到账房支五千两银票送到清康坊少爷府上给顾妈妈。” —— 再说狂奔出玉府的玉瑾然,根本没理会李全和周远的呼唤,一口气跑到了府外。 顾小和正牵了马车百无聊赖的在墙边和两个货郎聊着不着边际的话,措不及防被玉瑾然抢过了马鞭,拔了匕首割断了车上的缰绳,只牵了马翻身跳了上去,还没等顾小和问出一句话来,玉瑾然便是重重的一鞭子落在了马屁股上:“驾!” 等李全和周远追出来便只能看着玉瑾然绝尘远去的背影,相顾无奈:“怎么办?” “回府等着吧,少爷只是去跑马散散心,不会有事的!”李全看了看马匹远去的方向,“那边出城便是往沧澜溪走,民风淳朴,不会有什么强人出没,咱们少爷不会吃什么亏的。” 李全倒是猜对了!玉瑾然这一趟不但不会吃亏,还会另有一番际遇呢!rs 198 沧澜溪旁 韩千手像是对他右手是否能恢复丝毫不感兴趣,蹲在荷花塘边剩下的小半堆玉料边,不时伸出完好的左手翻过长相不出奇的原石,要么凑近了仔细看看,要么取了手边杨若兮送予他的切割打磨机小心的切下一块原石以证明自己的猜测正确。要是见了绿,眉眼间便神色飞扬,如同好吃的老饕见着了满桌珍馐美味,难以自抑;不禁将这不知道比自己那泥砂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金刚石锯片用棉布仔细拭擦,口里也絮絮叨叨的说起了玉器常识: “玉,石之美兼五德者!坚韧的质地、晶莹的色泽、绚丽的色彩、致密而透明的纹理组织、舒扬致远的声音。凡具备这五种特性的美石都应当称之为‘玉’!” “楚州玉是迄今为止老夫见过种类最多、质地也最好的玉;世人都以为玉石青碧、白两色上佳,殊不知黄玉、墨玉品相好的也不比两者差;现在这不知道来自何方的‘翡翠’又让老夫大开了眼界,才知道关在内务府一辈子真的不如出来走一遭。” 杨若兮见他珍视自己当年嫌弃功能单一抛之不用的工具,心里一叹,要是这位醉心雕琢的老人家知道锯割、轮磨、擦磨、砂磨、抛光、钻孔、雕刻、摇光都有专门的设备后会是什么模样?基于不刺激老人家的心思,她可是打定主意不将空间里的那些工具过多的显露出来,至少在这位可敬的老人面前不将之显露出来。 望了望渐高的日头,杨若兮弯身扶起了韩千手:“三姥爷就不担心思睿今日请不来宫内那位折断你手的公公?”她倒是担心和杨思睿定好的“威胁”会惹怒皇帝,必定,被威胁的感觉真的不好。 “闺女,有一句话怎么说的?‘一饮一啄’,有得必有失;姥爷虽然失去了一只手,却是看清了那些人的伪善面孔,遇到了你们姐弟俩,这样的结局已经很出乎我的意料了。凡事都不能太执着,能恢复右手最好,不能恢复难道姥爷的日子便不能过了吗?”韩千手指了指被他开了窗的一块翡翠,那深深浅浅的绿横步其间:“这三日,姥爷看着你开了无数次石头,像眼前这样满眼的绿色,里面的翡翠你说成色好吗?” 杨若兮也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眼,略略失望的回道:“这绿色只是表皮一层,下面便有些起白花,成色只能算一般。”不是杨若兮口味太高,而是这几日连冰种的翡翠都见识过,这样透着白花杂质的翡翠自然就不算好了。 “呵呵,妮子,虽然你那师傅是教导了你许多知识,但她却是没办法教给你经验!这块翡翠白花下面才是真正的好东西呢。”韩千手左手抚着玉石笑得无比的酣畅,“看吧,若是右手真的无法恢复,老夫就在你说的那个‘赌石’生意上帮着掌掌眼绝对是绰绰有余。而且,老夫不是都答应你教你雕琢玉器了吗?经验在这里,而不是在手上。” 杨若兮看着韩千手指着他的脑袋,心里也是一松。这老头在庄子上住了三日,杨若兮从起初的戒备到现在的真心尊敬,打从心眼里希望他能够恢复如初。 “是若兮急躁了!”杨若兮看了眼天色,寻思着杨慎几人去了南山村也该回庄子了,自己这些日子又是庄子又是翡翠的,美丽的沧澜溪还没出去好好见识一番呢;“三姥爷自己慢慢看,我出去迎迎慎哥他们。” “你一个人?”韩千手虽然久居皇宫,但也知道断然没一个大家小姐独自出门的道理。 “嗯,我一个人也好仔细想想三姥爷的教诲啊。”杨若兮这几日为了方便解石,身上都只是穿着普通的棉布衣裙,头上包着青色头巾,年纪也不是顺和朝十五六岁的青春年华,出门搞不好还被人以为是庄子上的村妇,又不打算走多远,安全倒是无虞,一个人也就一个人呗。 韩千手心思简单豁达,从阿贵口中倒是知道沧澜溪一带民风最是淳朴不过,也从旺叔口中知道她刚刚和人和离出府,一时想不通也是自然,便郑重的点头道:“嗯,你去吧,你丫鬟那儿我会打招呼的。” 杨若兮见他如此认真心里一热,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只是想出门透透气,抚了抚头巾走出了庄子,沿着沧澜溪往南山村的方向一路走去。 沧澜溪是一条约两丈宽的河流,这时代没有大气污染、没有环境污染;天是蓝的、草是绿的、水是清的,就连空气都是香的。 虽说京城的夏天并不太热,但走了一程的杨若兮还是觉着累得慌,额上也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望了望四周,不知不觉中脚下的官道也变得没那么宽广平坦,溪上连接两岸的结实拱桥也被木头栈道所取代,虽是荒凉,但却别有一番秘境寻幽的古朴之感。 这么一看,她的疲累倒是消了一大半,不过也没打算继续往南山村去,谁知道路程还有多远?倒是这儿属于回庄子的必经之路,在这里等上一会儿倒是无妨。 有小桥、有流水,正是野餐好地方!拥有珠宝店空间的杨若兮虽然没那些随身带着两亩或是更多能催熟粮食水果的土地那么牛叉,但好吃好喝一顿绝对是没任何问题的。 瞧着四周杳无人烟,杨若兮干脆从店里拿出了充满电量的手机,里面可是下载了不少她喜欢的歌曲,插上耳机,手机放在袖袋中,她沿着溪边被人踩出来的小道走到了桥下阴凉处。 调出了一个海棉坐垫放在桥墩处,从冰箱里拿出在现代采购的冰激凌,美美的吃上一口,只觉着从口里一直凉到心里;头顶有木桥遮着日光,耳边是旋律优美的音乐声,嘴里吃着冰激凌,眼前是清凉的溪水,不时还会看见一条小鱼儿快速的游过,生命中似乎从未如此惬意。 正在这时,似乎有什么声音由远及近,杨若兮还以为是杨慎几人从南山村回转,今日可是他们第一茬炒茶的日子,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可扯了耳机正准备出去时却是听到声音不像是人行,踢踏踢踏分明是马蹄声,而且声音急促,马匹的速度绝对不慢。 杨若兮收回脚,重新缩回到桥面下隐去身形,右手抚摸着左手,准备见势不对便立即躲进空间去。 玉瑾然身上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胯下的马儿本是马车专用,不仅没有舒适的马鞍,马力也是万万难及骑乘骏马,刚刚出了京城便有些微喘,疾奔到沧澜溪已是气喘吁吁;无奈玉瑾然心里念想杂乱纷纷根本注意不到这些。 他不知道他在往哪里走,只觉得心里被无数的责问涨的快要爆开来,狂奔中迎面而来的清风似乎能让他稍稍舒服几分;也便拼命的打马,希望速度快点、再快点! 猛然间,马儿一个趔趄,前腿重重的跪在了地上,因为惯性,玉瑾然被狠狠的抛了出去,整个人重重的砸在了远远的地上,就连杨若兮在桥下也能听到离她数丈之外的那声闷响,心里狠狠一跳,惊得咬住了嘴唇:今日该不会见了什么凶案现场?待会儿出去会不会见着死人死马? 不得不说,杨若兮是多想了! 那厢玉瑾然经过了最初的懵懂疼痛后缓过了神,浑身的剧痛反倒是让他如癫狂的思绪暂时停了下来,慢慢坐直了身体,正对着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的马儿。 就在杨若兮以为外面那位纵马狂奔的“义士”非死即伤昏迷不醒之时,一声压抑中带着委屈的抽泣击碎了她的神经! “连你这死马都欺负爷!看爷没用是吧!” 这……这……?!杨若兮差点惊呼出声,这声音就算带着哭意她也能听出来,不就是那个喜欢四处撒钱的“广哥”玉少爷吗?他不是嚣张跋扈、横行霸道、恣意飞扬吗?怎么会……哭?还哭得如此无赖? “娘,你为什么要那么早死?瑾儿好害怕的你知不知道?那天,他说出去买木料想要亲手给瑾儿做一把木剑当做八岁的生日礼物,可瑾儿在府门口整整等了他三年!” “瑾儿不是废物对不对?瑾儿来京城之后交了很多很多的朋友,别人见了瑾儿都会恭恭敬敬的叫一声‘玉少’!只有他,一直都不理会瑾儿,即使是还娘的银钱也只是过年的时候送到府上来,今儿想和他多说两句话,总是在每个月他巡视元丰号的日子去找他!可他总是不理瑾儿!瑾儿恨他,恨他转眼就忘记了娘,忘记了瑾儿;瑾儿不想看到他对别的女人笑,不想看到他牵着别的孩子?不想……不想听他骂瑾儿是废物,是累赘,是害人精!” …… 杨若兮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前世她虽然是个孤儿,但却从未有过这种被遗弃被孤立的感觉,玉瑾然的悲伤是那么的真切,让她从心底升起一股怜惜之情;原来,他的嚣张跋扈下掩盖着如此伤痕累累的内心。rs 199 梦中奇遇 杨若兮的冰激凌早已化了也不自知,沧澜溪旁的小道上,玉瑾然哭了一通后突然又站了起来,挥了马鞭重重的打在一旁的草地上,直打得草地上枝叶纷飞。 “玉石观音像?你元丰号做不出来玉石观音像关我什么事?就为了这个你竟然想要和小爷我脱离……!你以为小爷我稀罕和你有什么关系,散就散吧,这劳什子玉府早就该散了。” 杨若兮听到这句话后猛地想起韩千手的话来,当初和他一起进宫观摩松石观音像的正是元丰号的玉石匠人,他曾经说过,元丰号那匠人竟然以为那观音像是瓷器所筑,说起之时倒是叹一声、笑一声也就罢了! 可如今听玉瑾然这意思,元丰号那匠人难道真的就那么愚蠢?竟然答应为宫内后妃制造观音像!那些人可都是心狠手辣,谈笑之间都能随意废掉一个和她们利益毫无干系的韩千手右手;玉家家大势大,树大招风,墙倒众人推,这不是被人陷入绝境了吗? 不过玉瑾然的埋怨杨若兮倒是另有一番想法,万恶的封建社会中,一般都是一人获罪,满府遭殃,玉瑾然作为玉朝云的嫡长子,到时候绝对难逃惩戒,玉朝云这时候想要和他脱离关系,难道只是因为他不争气? 玉瑾然哪里会想到这么些弯弯绕绕,气撒得差不多了,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来了,四周别说是人家,鬼影子都见不着一个,眼看着骑来的马儿口吐白沫还在地上垂死挣扎,不禁急了,三两步走到了马儿身边:“死马、臭马!这是带爷到了什么地方?看爷不踹死你……哎哟……” 杨若兮听到上面发出了一声惨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提着裙子就准备出去,这时候上面又有了玉瑾然稍显虚弱的声音:“死马,要是爷能出去定然把你大卸八块,剁了喂狗。” 杨若兮听到这儿,知道玉瑾然只是受伤,暂时是不会有事;连忙缩回了身子沿着溪边往下走去,她可不想从桥边上去正被玉瑾然抓个正着,别一会儿还以为她是故意偷听就不好了。 等到她找到下一个上路的缺口再从小道赶到刚才的木桥边时,眼前的一幕让人啼笑皆非!玉瑾然的双腿被马身死死的压住,他坐在地上,无力的趴在马腹上,可见经过了一阵努力也是做了无用功。 杨若兮故意弄出了声响,玉瑾然动作缓慢的转过了头:“怎么是你?”他此时双眼无神、面色苍白、嘴角还挂着丝丝血迹。 “玉少爷!”杨若兮故作惊讶的唤道,三两步跑到了他身边:“你怎么会在沧澜溪?” “这是沧澜溪?”玉瑾然双眸茫然, 说不出这狼狈的模样被杨若兮看去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看了看她的来路,虽然觉着头部一阵眩晕,却还是坚持着问道:“你怎么会到这儿来?什么时候来的?” 杨若兮自然知道他在心虚什么,心知肚明的装无辜道:“我家慎哥他们去了南山村找茶叶,眼看着都正午了也不见回转,我这不是出门看看嘛?玉少又是怎会在此?难道你也和艾公子一样?对慎哥他们仨的手艺很好奇?” 玉瑾然终于放心了!“这就好!”三个字说完,便直直的往后倒去,杨若兮正好走到他身边,连忙屈膝将他搂到了怀里。 “这人,怎么说晕就晕?好歹也把情况给我说说吧。”轻轻将他放在了地上,杨若兮仔细看了看现场情况,皱着眉头从路边找了个石头,又找了一根木头,利用杠杆原理一点一点将马匹从玉瑾然腿上挪开。 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马儿、再看一眼昏迷不醒的玉瑾然,她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先救人!抱着试探的心态,她将玉瑾然上半身搂在怀中,抚上左手手腕上的胎记。 下一刻,两人出现在了珠宝店的铺子当中,玉瑾然依旧昏迷不醒,杨若兮松了一口气,也顾不上检查他的伤势,连忙从厨房找了一个大水桶,接了一大桶自来水,抓了一把盐、一把糖放在里面,提到空间外,放在已经能略略动动头部的马儿身边。 马儿许是感觉到了她的善意,嗅了嗅便埋头在了水桶内一阵狂喝,待它喝得差不多了,杨若兮摸了摸它的头:“遇上那样一个主子,你就自求多福吧。” 害怕玉瑾然在珠宝店内突然醒来会吓到,杨若兮也不敢耽搁,放回了水桶出来后又往庄子方向狂奔。 再说珠宝店里的玉瑾然,毕竟年轻,身体又是锻炼过的,昏迷了一会儿之后慢慢睁开了眼睛,正对上珠宝店内那盏华丽的水晶吊灯。 明亮透明华丽的水晶灯一下子让他瞪大了星目:“我死了吗?就这样被马给压死了?这传出去让人知道了还不笑掉别人大牙?杨若兮那女人一向冷冷淡淡的,她应该不会告诉别人自己是怎么死的吧?” 他的眼睛被水晶灯给晃得有些疼,不禁眨了眨长长的眼睫毛:怎么人死了还是能感觉疼?不仅仅是眼睛疼,腿上被那死马压了半个时辰又麻又酸、又疼,极是难受!还有,马背上没有安放马鞍,磨得他腿内侧大概掉了皮。 “嘶!”玉瑾然痛嘶了一声,随即大声唤道:“有人吗?” 杨若兮还在小跑步狂奔中,自然没人回答他的呼唤。 “这里有人吗?”玉瑾然不知道人死之后会怎么样?但曾经做过无数次被人丢弃的噩梦,梦中的每一次都痛彻心扉,于是他开始怀疑这是一场梦。 翻转了身子,玉瑾然看见了更多的东西,半张着嘴,瞪圆了眼: 那些是什么?红木不像红木的柜子上放着透明如水的东西,透过这层东西,柜台内杂乱的放了各种金银玉石首饰摆件,样样新奇有趣、精美绝伦,其中不乏有一尊碧色的弥勒佛、还有一颗青白色的……白菜、…… 中间那个柜子很高,上面呈半圆形写着“天意珠宝”,下面几个字是“你我的相逢缘自天意”;当然,这些字都是玉瑾然连蒙带猜凑出来的,那字体虽难得一见的好,但却是错了一大半。 数了数,连同这奇怪的高柜,这如同府上厅堂大小的屋子便摆放了足足十二张;看了片刻,玉瑾然终于感觉到身体恢复了些微力气,沿着自己趴着的光滑的木质地板往不远处便有一根银亮铁柱支起来的红色怪状物体,玉瑾然撑着身子挪了过去,触手冰凉,真实得不可思议。 “这个梦真是太奇怪了?”玉瑾然撑着冰凉的转椅扶手爬了起来,途中一个力竭,整个身体都重重的趴在了红色的转椅上,椅子顺着他的力道转了半个圆圈,吓了他一大跳,确定没危险之后他坐了上去,好奇的动了动,感觉转椅顺着他的动作转了一个圈,不禁勾起了依旧没什么血色的唇角,开始打量上升了一个高度的新视角。 奇怪的柜子都是沿着屋子的“凹”向摆放,柜子和墙壁之间留着约两尺的空隙,看样子能容人通过。两侧的墙壁上都挂着绘制得栩栩如生的画像,无一例外的都是些制作精美、闪着光亮的首饰;以此,玉瑾然猜测这是一间珠宝首饰店。伸手抚上玻璃柜台,感受那冰凉平整的触感,再一次深深感叹这梦境的真实。 转头看向身后,正是高柜台,突然被后面的墙壁上出现的人影吓了一大跳:“你是谁?” 当然不会有人回答他了!等待了一息时间后,玉瑾然心生异样之感,伸出手冲着对面那人摇了摇,那人也一起做了同样的动作。玉瑾然定睛一看,里面那人倒是长得人模狗样,只是发髻歪斜、发丝散乱,脸色苍白、嘴唇无色,一身镶着金丝领边的朱红锦袍;这人?这人怎么这么眼熟?不禁微微眯了眯眼睛,对上对面眯起来的双眼,猛然同时瞪得溜圆: 那不正是自己?这是……镜子?! 一整面墙壁除了左右两个角落各有一道门之外,就只有正中偌大的“天意珠宝”四个金字招牌和些许他看不懂的小字,其余的都是闪着银亮的镜子,将店铺内的东西反射得纤毫毕现! 从镜子中,他看到高柜其实不是高柜,只是冲着外面的一面做得很高,实际上上面也摆放着不少东西。 耸立得最高的是个方形的黑色薄盒子,下面有一个黑色的长方形东西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写着奇怪的符号;怪异的笔筒里插着短短的红的、蓝的、黑的如筷子一样的东西;柜子上杂乱的放着一摞雪白的纸页,有的还透着细细的黑色笔痕;其余的东西还很多,但根本安不上名称,也形容不出那究竟是什么,更想象不到能起到什么作用? 这时候,一个一尺见方的画框映入他眼帘,上面绘着人像! 从镜子里根本看不真切,玉瑾然长臂一伸,探手从高柜里拿到了画框;定睛一看:背景是在一片湛蓝的海岸,男的和女的都是一身白色衣着。 只是?!男的看身形倒是颀长挺拔如修竹,脸上却被一团杂乱的黑色污渍遮挡了长相。 女的?玉瑾然先是为女的露出来的颈脖和手臂脸红了下下,随即便被女子的眼睛吸引了全部注意力,那双丹凤眼怎么越看越熟悉?那面上虽是笑着,上挑的凤目中怎么觉着有些冷淡呢? 正想着,玉瑾然突然觉得脑后生风,还来不及转头便觉得后颈一痛,噗通一声便连着画框从转椅上栽倒在地!rs 200 臆想连篇 “呼!”珠宝店空间之外,杨若兮重重舒出一口长气,小心翼翼的瞧了瞧所在的位置,这儿离自家庄子不过两三百米距离,这个时候正是接近午时,各个庄子都是大门紧闭,四周来往的车马人流也是一个不见,正是作奸犯科、杀人抛尸的好时间。 哦,不,应该是搞小动作的最佳时机! 身形快速闪进珠宝店,手指在玉瑾然的鼻子下感受到了温热的气息,这才算真正的放下了一颗心;这个小子的生命力还真是顽强,不过是十来分钟时间,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来,有没有发现什么? 没好气的拖着他上半身,回到了庄子的高墙之下。 因为这一来一去的折腾,玉瑾然低声呻/吟着醒了过来,这下子,他不但双腿剧痛,就连后脑也是一阵接一阵的抽痛。 “嘶……,我这是怎么了?”玉瑾然虚弱的问了一句。 玉瑾然问这句话根本没指望有人能回答,因为他脑袋里迷迷糊糊的都不知道身在何方? “玉少爷,你刚才被马压得晕过去了,幸好我见到了救你一命,否则那荒郊野岭的有得你好受。”杨若兮擦了擦额上的汗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庄子里唤人,实在是没力气了。” 说罢,杨若兮头也不回的往庄子上跑去,刚才她从出事地点一路狂奔,结果在要到目的地时将心神沉浸进珠宝店看了一眼,这一看不打紧,竟然发现玉瑾然坐在收银台前的转椅上,手里还拿着当时她和夏远在海边补照的一套婚纱照;幸好,夏远的脸部被她闲来无事用黑色麦克笔涂得不成样子, 也幸好,她两世的长相相差甚远。 饶是如此。她还是因为心虚,控制着角落里一块刚刚切出来的翡翠石料直接往他后脑敲了过去,好险没一下子要了他的小命。 杨若兮倒是头也不回的跑掉了,留下玉瑾然伸手触向后脑勺,那儿的疼痛让他难耐的重重又呻吟了一声;思绪和记忆开始回笼! 在玉府被玉朝云埋汰;他忍不住骑马冲着一个方向狂奔;马儿虚弱跪地将他甩了出去;他大骂着发泄一通,却被那该死的臭马使性子压在身子下面;正求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之时杨若兮出现;他很放心的晕了过去…… 晕了过去之后呢? 玉瑾然此时摸着后脑勺明显的一个肿包,脑海里出现了那个光怪陆离冷冷清清的地方;明亮的宝石灯光比传说中的夜明珠好看多了,平整的地面、奇怪的柜子、很多很多把人映得纤毫毕现的奇怪镜子……;还有那栩栩如生的画像,画像上只穿了白色亵衣长裙的清丽女子,那女子独特的清冷眼神?! 随即后脑便是一痛。真正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刚才是真的去了哪还是一个奇怪的梦境?或是……遇到了神仙?妖怪? 摆了摆头,玉瑾然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点,无奈脑袋里还是一片浆糊! “玉石观音像?难道是想着这鬼玩意儿的原因就做了那怪梦?” “到了。阿贵你动作快一点,可别被人看见了。”杨若兮的声音由远及近,“是啊,刚才我不是要去南山村找慎少爷他们吗?正好遇上了好像受了伤的玉少爷,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事急从权。只好先将他往庄子上拖,可要是慎哥他们知道我一个孤身女子拖了个男人回庄子还指不定怎么担心呢,所以待会儿你记住了,要是别人问起来就说是你先见到了他,然后请示的我。” “小姐,小的知道的。” 随着阿贵憨厚的回答。两人来到了玉瑾然身边。 “玉少爷,您看是现在送你回城里,还是在我的陋舍先歇息下再说?”杨若兮实打实的不想沾染玉瑾然这坏脾气的家伙;刚才在木桥那边也是听到他那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一时起了同情心。可现在让他见到了珠宝店的存在,虽然看他迷惘的模样不像是识破了其中玄妙,但她却总觉着心里别扭得紧,还是早些和他两不相干的妙。 “你没长眼睛吗?我这样子能现在回城?果真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笨死了。”玉瑾然被阿贵搀扶着起来。将整个身体的重心都毫不客气的压向阿贵,斜睨杨若兮的眼神满是鄙视。 杨若兮毫不意外的接收到了他的“毒舌”。这人,似乎就是用这种跋扈来伪装他的脆弱,看在他小孩子的性子上,杨若兮这次并未和他较真,懒懒的冲着阿贵摆了摆手:“扶玉少爷去前院的客房,我去让翡翠找大夫。” “小爷才不要那些庸医看,小爷自己有药!”玉瑾然得意洋洋的笑了,苍白的面上出现一丝不太正常的潮红。伸手入怀掏出一红一白两个小瓶:“对了,这个好药你还有没有?有多少爷买多少!” “是吗?一百两银子一瓶,玉少爷先付点定金吧。”杨若兮听着玉瑾然自称“小爷”就没那么淡定了,你是给谁充“爷”呢?她可是听到玉瑾然哭诉回玉府要钱没要着的秘密了,估计这小子身上怕是没几个银子了,否则三日前也不会出手才那么点银票。 玉瑾然直觉的伸手掏钱,掏到一半停下了动作,面上的红潮变青、变白、再变红;最后果然如杨若兮所料的那般空着手抽了出来,“我这两瓶用完了再找你买。” 杨若兮也没继续逼他:“那好,多谢玉少爷照顾生意了。” 到了客房,杨若兮正吩咐了阿贵去唤翡翠来帮着规整下这间还没人住过的客房,谁知玉瑾然一听说要有别的女人进门,本来昏昏欲睡的样子立马精神了:“我告诉你,我不要别的谁侍候!要是有女人进来小心爷提鞭子抽人!”说完,玉瑾然重重的咳嗽了两声,强行坐起来的身子又重重的倒了下去。人也是满脸潮红,眼皮子睁不起来的样子,口里还在呢喃:“我不要丫鬟侍候、我不要女的侍候。” 阿贵伸手一探,赶紧收回了手:“小姐,玉少爷发烧了!” 杨若兮赶紧上前两步,伸手一探,玉瑾然宽阔的额上真的就像是烧红的烙铁,灼人烫手。 “你赶紧套车找大夫去,唤上秋生;待会儿一个人陪着大夫回庄子,一个去开国侯府上通知艾公子一声。” “不要,不要靠近我,滚开!”床榻上的玉瑾然在阿贵走后开始了无休无止的呓语,不断的对着空气挥手。 联想到他刚才郑重其事的吩咐,杨若兮不难想象他不想靠近的肯定是女人,撇了撇嘴,默默的退后了好几步,心里却是大大的怀疑玉瑾然这句话的真实性,要知道她可是有好几次都靠他极近,甚至还有一次肌肤相亲…… 想到肌肤相亲,杨若兮突然红了脸,说来她的身体还是没那啥过的处,可她心理上已经是三十来岁的熟女啊!有句俗话说得好,“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她和夏远的婚姻虽说走到尽头,但每周一次的“作业”夏远还是尽职交了的,她又不是性冷感,不想这种事情也就罢了,一想心里竟然杂七杂八冒了好些颜色废料来。 正在这时,床上的玉瑾然又做了个让她喷鼻血的动作来! 只见他双手捂住胯下,身体缩到床内,带着恐惧的喝骂道:“无耻贱妇!爷就是涨爆了也不会让你摸一下的!你身上臭死了,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去!……滚开……” 玉瑾然歇斯底里的叫着、骂着,扭曲的俊脸上却满满的都是恐惧,可就在这种表情和这种喝骂下,他捂住的那处竟然还高高蓬起,杨若兮不自觉的盯着那处发了一会儿楞,眼见着玉瑾然的脸色转向了青紫,知道这是在幻梦中被逼到了极致,要是继续放任下去搞不好会造成猝死! 这可不成,已经让阿贵通知了艾敬轩,要是待会儿来见到的是没了呼吸的表弟,她要怎么交差? “玉少爷!”杨若兮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别了,再说玉瑾然在她心里和杨思睿这样的孩子没什么区别,十来岁的年纪差可是摆在那儿的。三两步上前伸手去推他;“玉少爷,你醒一醒,我已经派人去叫大夫了,坚持下,一会儿就好。” 本来做好被玉瑾然喝骂的准备,想不到却被他反手一抓握住了手腕,“娘……” 杨若兮脸色一黑,这具身体才十八岁!怎么就是娘了?她下意识忘记了刚才都还充长辈觉着人家和孩子没什么不同! “娘,我想帮帮他,我不想玉家败落!玉石观音像,我要找一尊玉石观音像给他,省得他再骂我一事无成。娘,那贱人她想害我,她好脏!……”延续着先前癫狂哭泣的思维,玉瑾然拉着杨若兮的手絮絮叨叨不停的呓语呢喃,如果不是杨若兮隔得近根本就听不清他究竟说了些什么? 随着他一句接一句的诉说,杨若兮的神情也不禁软了下来。 ps:好冷,好冷,好冷…… 阴雨绵绵,爱瑷在继续每天白日上班,晚上双更的速度,还不知道下个月能不能这样坚持!手脚的冻疮是最大的阻碍! 呜呜呜,偶家老板娘贴出去的招聘启事怎么没作用啊,还是木有人前来应聘,爱瑷的假期遥遥无期,羡慕正规单位的童鞋,有周末可以休,周末……偶的噩梦,铺子里人潮如织…… 不说了,继续gogogo 201 美丽误会 艾敬轩是带着府上常用的胡太医来的,到了之后便急急赶到了阿贵指的房间,惊惶的模样哪里还有翩翩佳公子的优雅模样! 胡太医毕竟年纪摆在那儿,等迈着小跑步赶到门口之时却被先到一步的艾敬轩回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胡太医的老眼并不昏花,他老人家可是清清楚楚的看见房内只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且那男子还拉着女子的手,嘴里嘀嘀咕咕喃喃说着些什么,女子一只手动不了,另一只手却是拿着一张白色棉布巾子帮男子擦去额际、脸上、颈脖上的汗水;随后还将棉布巾子折叠好放在男子的额头,嘴里则时不时的回应男子一句。 艾敬轩扯着老太医退后了几步,郑重对老太医鞠了一躬:“胡太医,你我只是初到此处,待我问询主人我那表弟在何处再劳烦老太医出手诊治。” 胡太医理了理胡须,正经的回道:“这是自然,哪有不请自入的道理。” 艾敬轩轻轻咳了咳,这才抬高了声调唤道:“思睿!思睿!听说我表弟在你府上病了,他人呢?” 杨若兮正用物理降温的法子用沾了酒精的毛巾帮玉瑾然敷额头,心里也是暗暗焦急,眼看着午时都快过完了,杨慎几个没消息不说,杨思睿也是不见人影,这庄子上连个做主的人都没? 秦妈妈和翡翠倒是有心想要代劳,无奈玉瑾然手劲极大,更为奇怪的是只要翡翠和秦妈妈出现在屋内他定然知晓,又会歇斯底里的狂躁不已,为了怕他伤到他手中的杨若兮,二人只好无奈的守在门边;韩千手也来露了一面,看到这一幕后不但没说什么责备的话,反倒是笑呵呵的捋着没几根的胡子赶着秦妈妈和翡翠回了内院,并要求她们负责安抚旺婶和玛瑙。 艾敬轩在门外的呼喝声杨若兮自然也听到了,不过她实在是挣不脱玉瑾然铁钳般的大手,只能在屋内回道:“艾公子到了?大夫来没?赶紧帮玉少爷看看吧,他都烧迷糊了!” 内院门口一直听着动静的韩千手这时候不躲在一边看热闹了,一头钻了出来:“艾公子,我们家若兮可是谨守礼节!玉少爷也是昏昏沉沉不知礼节,他们二人可没有做什么于礼不和之事。” 艾敬轩不知道韩千手和杨若兮姐弟的关系,不见旁人出来,倒是见着韩千手跳了出来,不禁有些奇怪,但还是礼貌的拱了拱手:“我省得。” “三姥爷,你老赶紧让他们进来,别再耽搁了!”杨若兮在房内着急的唤道。 “嗯,公子,还是赶紧给玉少看病吧,瞧小姐急得。”胡太医上次因为玉瑾然背上的伤被玉瑾然骂得狗血淋头,还被踹了一脚,这次见他这样的人品竟然还有个貌似不差的小姐倾心相待,不禁暗叹一朵鲜花要被牛给啃了。 也幸好杨若兮听不见这句话,否则非得学着玉瑾然上次那样给胡太医一脚!吃饭可以一只手在床边上解决,但要如厕可怎么解决? 韩千手听到胡太医的这句话下意识又去捋他的胡须,玉瑾然这小伙子在他看来急公好义,对自家这侄女年纪不小的侄女也像是有那么几分意思,既然顺手收个仆人都能收到他,那就证明缘分不浅啊? 艾敬轩倒是皱了皱眉没有言语,事情的发展似乎和他的预想偏离得太远了。 “大夫,您看先想个什么办法让他松手?”杨若兮一见到被艾敬轩带进门背着药箱的老大夫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胡太医见着病人后面上表情也不再轻松戏谑,上前简单的检查了一番后点了点头:“玉少爷这是高烧烧得迷糊了,神经也绷得太紧,待老夫用两针之后他便会撒手的。” 说着,老大夫在旁边桌上打开了药箱,抽出两根银针对着玉瑾然手上的劳宫穴、合谷穴各扎了下去,杨若兮只觉着手腕一松,连忙抽了手出来,白净的肌肤上一圈明显的青紫看上去就有些骇人。 揉着手腕,杨若兮丢下一句模糊的话后飞快的离开了客房,水火无情,可不是她无情! 坐在杨若兮刚才坐过的地方,老大夫再次仔细检查起玉瑾然的情况来;在路上虽然听阿贵简单的说了一遍过程,在此时也是需要重新确诊的。 “玉少爷这是气怒攻心后吹了凉风、再受惊引起的高热,好在似乎做过什么施救,高烧退下去了一些,否则便难办了。”说着,老大夫取了玉瑾然额上的白毛巾放在鼻下闻了闻,刺鼻的酒精气味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眼中闪过一道亮色:“这是什么?似酒非酒,似药非药。” “那是‘酒精’,我外孙女说擦在人身上可以降温。”韩千手一直就守在附近,客房里的动静他可是一清二楚。 “胡太医,你可不可以先将这放在一边,看看表弟他还有什么不妥之处?他怎的会一个人跑马到了沧澜溪呢?”艾敬轩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床榻上奄奄一息的玉瑾然,想不通那么肆意张扬的人怎么会为情所困到如此境地?难道真的是情到深处难以自拔了? 再想到刚才在门口初看那温馨感人的一幕,艾敬轩摸着下巴郑重思量自己是不是适当的变变想法?表弟这样的尴尬身份要想找高门大户的女子为妻想是没什么希望,而且一般的女子哪里驾驭得了骄横烈性的他,说不定就是杨若兮这种精明冷静的女子才能将他归到正途。杨若兮除了是和离过的这一点之外,倒是真的没什么大问题;可是?和离过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可不是完璧之身? 转念又一想,表弟都想要娶她为妻了,想必这一关心里也是有所准备的吧?罢了罢了,左右不过一个女人,要是以后表弟不喜欢了大可以找个借口休掉便成。就这样,艾敬轩在心里已是打定了主意要帮愚钝的玉瑾然出谋划策。 胡太医此时又掀了玉瑾然的裤子查验了一番,回了艾敬轩道:“玉少爷腿内侧磨损痕迹明显,定然是骑了没上马鞍的马匹纵马疾奔造成,这倒是皮外伤敷点药便行;后脑处有一处包块,不知是不是晕倒之时撞到石头上所致,待他醒来看他有无其他症状再行诊断;倒是他双膝的骨节都有些错位有些麻烦。” 听到麻烦,艾敬轩和重新进门的杨若兮都有些急了:“什么麻烦?” 说罢,两人不自在的互相打量了一眼,艾敬轩微微扬眉:算你有点良心,也不枉表弟为了你病成这个样子! 杨若兮也扬眉:该不会我就耽搁了那么点点时间就给他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吧? 胡太医又捏了捏玉瑾然的双腿骨骼,这才解释道:“他双膝的骨节目前都有些错位,需要正骨!伤筋动骨一百日,不说一百日,一月之内,玉少爷不适宜做什么大的移动,否则会影响今后的行动能力。” “只要不挪动就影响不到什么吗?”虽然杨若兮知道这一切都是玉瑾然自找的,可毕竟是她“见死”之后许久才出手相救的,而且还给人家后脑勺补了狠狠的一记;作为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良好市民来说,负罪感可是会压死人的。 “正是,这腿骨只是有些错位,好在并未有所损伤,只要养好了这最初恢复的十天半个月,今后还是会和平常一样行动无碍的。”胡太医一边开着药方一边给杨若兮详细的解释了一遍。 艾敬轩立马顺杆而上,对杨若兮拱手道:“那我家表弟就蒙杨小姐收留一个月了,我立刻回京城收拾他所需的一应用物,也好通知一遍他府上的管事、小厮。” 也只好这样了,杨若兮盯着床榻上犹自昏睡不醒的俊美面庞,“麻烦艾公子顺便请顾妈妈着人来照顾玉少爷吧,我怕我妈杨府人粗手粗脚侍候不好他。” “那是,那是。”艾敬轩连声应道。 胡太医出手封住了玉瑾然某些穴道,轻易的就在他昏睡当中帮他接好了错位的骨头,又用木板给他做好了固定;杨慎三人总算是带着两个小厮回了府中,齐齐涌到了玉瑾然暂居的客房厅堂当中,先是和艾敬轩草草见礼后便问了玉瑾然的伤势,刚刚说完,跳脱的杨鸿书便兴奋的对杨若兮邀功道:“若兮,你猜我们回府的时候捡到什么了?” “我只想知道你们回府前炒制的茶叶成功没有?至于捡到了什么?除了玉石和银票,我也没兴趣。”杨若兮这一日人累,心也累,手腕还疼得受不了,毫不犹豫给兴奋中的杨鸿书泼了冷水。 “呃,我们捡了一匹马。”也算是不小的一笔财富吧,杨鸿书略略收敛了欣喜。 “那是玉少爷丢下的,等他伤好之后要物归原主的,而且,我们还要出这一个月的马料钱。”杨若兮揉着手腕轻描淡写的说道,末了想起他们今日的主要目的:“你们还没说今日进展如何?怎的到现在才回府?” “是啊,不知道三位公子今日制茶成功与否?”艾敬轩既然恰逢其会,自然也关心不已。rs 202 坚定决心 其实不用杨若兮和艾敬轩多问,杨鸿书已是抢先拿出了一个密封的油纸袋,从里面抓出一撮还带着油润色泽的茶叶:“这就是今天刚刚炒出来的夏茶,虽说口味较春茶差些,但今年已是错过了最佳时机,待秋茶采过,明年开春好好重新来过。” 杨若兮对茶实在不是很懂,就等着景春“验货”,景春知道自家主子是想做这个生意的,当下认真的烧了开水冲泡了几杯,看色泽和闻香味比杨若兮拿出来的铁观音要差些,但杨若兮拿出来的铁观音非嫩叶炒制,看起来便没有这只摘了三片嫩叶的茶叶来得赏心悦目。 杨若兮端了茶水摇了摇,感觉一道清香甘冽的气息扑面而来,茶水还未入口便已知道杨慎三人算是做成了此事,不由开心的轻啜了一口,让微微带着点苦意的茶水在唇齿间转了一圈,吞下去时却又尝到了回甘之味,喉间的干涩之感被一下子平息个干净;虽然不懂茶,但她知道这茶不比她拿出来的铁观音差。 果然,艾敬轩细细品了几口茶水后眼睛一亮,冲着杨慎遥遥举杯:“慎公子,我可就代我家景掌柜多谢您倾囊相授了!” 杨慎几个一直埋首苦读,哪里见识过这些生意场上的客套话,听此一说下意识便看向了杨若兮:“艾公子客气了,我们哥几个都吃若兮、住若兮的,这谢礼你直接送给若兮便罢。” 他们几个算是看明白了,如今的杨若兮主意极正,而且这制茶之法说到底还是杨若兮拿出来的,交给她做主也是理所当然。 杨若兮也不客套了,直截了当的对艾敬轩说道:“艾公子,如今我兄长幼弟都等着朝廷安排,不管是留用京城还是外派为官都需要银子打点;说不定以后还有更多更好的制茶之法。所以咱们也没打算做一锤子买卖,不如这样,这制茶之法是慎哥三人所得,今后炒茶上市之后纯利润的三成归咱们杨家可好?正好他们三人一人一份。” 艾敬轩都还没开口,杨慎立马便反驳道:“若兮,我们哥三都得了,你和思睿怎么办?”杨鸿雁和杨鸿书也在一旁称不愿这么分配。 艾敬轩本意的确是想给一笔银子买断这门技术,可杨若兮的建议就像是给他在密封的屋子里又开了一扇窗户似的,如此一来,既能够保证杨家的手艺不外泄。又能更好的交好杨家这四位进士,纯利润的三成虽然不少,但一个茶楼的生意对他来说也根本影响不了多大的局面。拿来做人情也不错。 想了想,既然都打算做人情了,何不更加大方一些,摸了摸下巴,突然抬高声音。“你们都别争了!除了杨小姐所说的三成之外,炒茶的收入景记愿意再拿出一成来给杨小姐和杨思睿共有,你们觉得如何?” 能如何?自然是皆大欢喜了!杨家人集体感念艾敬轩的大方;艾敬轩也立马让景春侍候笔墨写好了一式两份的合约让杨家人过目签字。 杨慎作为长兄当仁不让,还觉着有些亏待了艾敬轩,只有杨若兮知道,茶叶这一片一旦做出了市场。那可说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合约签了下来,胡太医的医治也告了一段落,阿贵来书房宣布了玉瑾然已经清醒过来的喜讯;一行人又连忙转战玉瑾然的病房。杨若兮因着担心珠宝店一事泄露,带着忐忑的心情也顾不上避嫌跟着进了门。 “表弟,你有没有觉着哪儿不舒服?要是不妥的话可要给胡太医好好说说。”艾敬轩一进门便将胡太医挤到了别处开药,坐到床边看着玉瑾然无神的样子很是担心。 “你怎么在这?”玉瑾然虚弱的开口问道,声音沙哑刺耳。扫了一眼满屋子的人。很满意没瞧见一个丫鬟,杨若兮倒是远远的站在门边让他有些失望。 “我怎的没在这?幸好杨小姐认得你是谁。不知道你府上何处,自然就通知到了开国侯府!你知不知道把祖父和祖母吓成什么模样了?若不是祖父又被圣上急召入宫,搞不好现在就是他老人家站在这里训你了。祖母倒是想过来,可以来她老人家年纪大了,二来我本是想将你接回京城的,谁知道现在你的情况这么严重!一个月都不能随意移动,现下只好留你在这里叨扰些时日,我还不知道怎么回去给祖母交差呢……” 艾敬轩刚才谈生意之时的云淡风轻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喋喋不休的唠叨,让杨慎几人是看得目瞪口呆,甚至忘记了应该先问候下玉瑾然。 玉瑾然显然也是被吓着了,或者说是被惊到了!“受宠若惊”的“惊”!不过更多的却是不习惯,不习惯被一个大男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碎碎念着埋怨! “表哥,你真是啰嗦。”玉瑾然皱眉低声吼出了这句话,说完后便抬手捂住后脑勺“嘶”的低吟了一声。随即将脑袋转向了胡太医,“那庸医,你给爷上药了没有?怎的还这么疼?” “上药了,”胡太医在玉瑾然背上受伤那几日便充分领教了他的毒舌,只当没听见他的无理,“玉少后脑是撞着石头了,幸好没影响到你的记忆和思维什么的;有的人可没你这么幸运了,不过是撞了一下有的变成傻子、有的忘却前情旧事、有的疯疯癫癫幻想连连……” 胡太医也不是什么善茬,一句接一句的比喻说得床上的玉瑾然脸拉得老长。“幻想连连?你说被撞之后会幻想连连?”这句“之后”他咬字极重!他只是心思单纯,遇到事情不擅于分析罢了,但不代表他连基本的逻辑都没有。他明明记得被马压得周身疼痛没有出现幻象,被杨若兮发现之后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随后醒来便是在那个光怪陆离的地方,再之后头部受重击,那幻象反倒是消失了? 想着这些,眼神便止不住的往杨若兮那方向溜去,想要从她脸上看到点什么。 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杨若兮是谁?总是挂着一张脸,兜里装着另外一张脸的人会畏惧他犹豫不定的小眼神?光明正大的对着他露出个歉意的神情:“玉少爷,今儿真是对不住您了!我找了阿贵背你回庄子时他被压得不行,差点栽倒在地,你的头可能就是那时候摔的。” “摔的?”玉瑾然总觉着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一摔摔得真不是时候,小爷我正做个好梦呢!” “表弟,这次多蒙杨小姐仗义相救,否则还不知道你回落个什么下场,腿脚残疾还是小的,搞不好就送了你的小命;你可是还要在庄子上住上一个月的,难道你就不能收敛收敛,对人家客气点吗?”艾敬轩不断的借着角度之便给玉瑾然打着眼色:哎哟我的表弟诶,你这个样子是想讨好人家还是想讨人嫌啊! 一个月?玉瑾然先是眼前一亮,随即想到他是为什么事情冲出京城的,要是一个月都住在有她的地方固然好,可玉家的事情怎么办? “表弟,你怎的不高兴似的?”艾敬轩小心翼翼的说道:“你的腿只是骨头错位而已,只要好好养养不会留下任何后患的。” 杨若兮只要确定了玉瑾然将珠宝店一行当做是梦境便好,哪怕他心里怀疑也是无用,万事总要讲究证据不是?留着艾敬轩和玉瑾然说着话,杨若兮拉了杨慎三人告辞出门,眼看着一日就要过去了,杨思睿可还没回庄子上呢,得商量着差谁出门迎上一迎。 待得杨若兮几人出门,艾敬轩瞧着胡太医吹着纸上墨迹,想是药方已经开好,招手唤了景春道:“景春套车送胡太医回城,去药房买药后回府给祖母报个平安,再绕到玉少爷府上接顾妈妈和顾小和过来;嗯……玉府那边也报个信吧。” “不准!玉府那边不准去。”闭目养神的玉瑾然突然瞪大眼睛命令道。 “为什么?”艾敬轩挑挑眉,不打算让玉瑾然继续胡混过去,他就知道,玉瑾然就算是为着杨若兮来的沧澜溪也不会弄得如此狼狈,再说了,玉瑾然身手好这点他知道,玉瑾然的骑术也是京城这群纨绔当中公认的好,平日里的坐骑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好马。怎么会骑着没放马鞍的骏马狂奔? 玉瑾然是个超级爱面子的“爷”,如何愿意说出自己去玉府要钱不成反被嫌弃?当下脖子一硬,瞪着门口的景春喝道:“要是让爷知道你通知了玉府,你就等着被爷揍得你娘都不认得。” “去吧去吧,不用去玉府通知了;左右玉府知道了也无济于事,难道还能将玉少爷接回去不成。”艾敬轩挥了挥手,无奈的让景春随着胡太医离开。 这才趴在床头用无比八卦的小眼神看着玉瑾然道:“先前你是装晕还是怎的?你知不知道你一直捏着人家杨小姐的小手不放?你难道真的打算捡一双别人不要的破鞋穿?就不怕被别人在身后指指点点?” 玉瑾然干脆闭上了眼睛不看艾敬轩,“爷今天才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就消停点行吗?我就喜欢她了,怎么着吧?要是你想帮我就帮着出出主意怎么不让人说东道西;要是你不想帮我那就别管闲事!” …… 203 翡翠观音 “我要怎么给你想办法?”艾敬轩目瞪口呆! 玉瑾然依旧闭着眼睛:“要是你们不帮我还有谁能帮我?” 艾敬轩本就属于心细如发的人,自然留意到了玉瑾然眼角的晶莹,心狠狠的颤了颤,平日里总是张扬肆意的表弟怎么看怎么意气风发,就是得知他腿脚受伤也没露出多大情绪变化,现在却说出了如此一句让人感伤近乎于哀求服软的话语来。 “表弟,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要是不说,我立刻通知六表叔去。”艾敬轩不得已只好搬出了路悠冥。 玉瑾然其实心里很清楚路悠冥的关心和爱护,同样的,他也是不敢去试这份关心有多厚重,他在胆怯,害怕最后得到的和玉朝云那儿一样的结果。听到艾敬轩这么说,不管信与不信,还是下意识出手拽住了艾敬轩的衣摆,睁开了一双黑白分明的清澈星目:“你别去找他,我都告诉你!” “你说。”艾敬轩轻轻抚了抚衣摆,大马金刀的坐在床榻正对面的圆椅上。 玉瑾然这才知道又上了他的当,恨恨道:“你可是答应了我要帮我想办法娶到她的!” “嗯,我会帮你想办法的!”可我没保证办法一定奏效啊!艾敬轩腹黑的将后面一句藏在了心里,面上的表情无比的认真。 “玉家要败落了!”玉瑾然猛然的就扔出一个炸弹。 “嗯,玉家要败落了。”艾敬轩面无表情的重复着,随即张大了双眼:“不可能!玉朝云……呃,你爹还有一年的商业协会会长可做,商业协会会长名下所有生意可都是不用交税的,你说我艾敬轩的生意败落我都相信,说玉家要败落?哈哈,我不信。” “真的!今天早上那个人亲口给我说的!他还骂我……”顿了顿,玉瑾然还是略过了被骂的细节,笃定道:“真的,玉家现在遇上个大难题,翻不过去便会败落。” “败落得正好!我也不怕你生气,我可是早就看不惯玉家现在那张狂的模样,也不想想玉家是怎么发达起来的!”艾敬轩可是对柔嘉公主和玉朝云之间的破事一清二楚,闲暇时艾家人偶尔也会提及玉朝云,尽皆都是不屑;听玉瑾然说得慎重也没多问原因,毕竟人家只是遇上了难题,做生意的谁不遇上一个两个无数个坎的?想想野菊释然了,摊了摊双手:“败落了就败落了呗!反正你玉家大少爷的位置也坐不安稳,你坐不了,那就让别人也坐不了。不说这些了,咱们来好好聊聊你怎么利用这天时地利人和的一个月?” 只要搞清楚玉瑾然难受的原因,别的细节艾敬轩可不想揭他的伤疤,回府后找探子查一查不就一清二楚了!便专心的将自己和姚若雪之间得来的经验细细传授给了玉瑾然。 在庄子门口的杨若兮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揉了揉鼻头:“谁在念叨我?” “准是咱们睿少爷想小姐了。”翡翠在脱离了穆府那个气氛凝肃的地方也变得爱说爱笑了,可见自有的生活对人的身心有多重要。 “早上才出门哪里会这么快就想的?”杨若兮的听力和视力在拥有了空间之后便一日比一日好,远远的便瞧见京城方向驶来了一辆青皮小马车,正是当初玉瑾然送的那辆,“翡翠,你看那是不是我们家的马车?” 翡翠手搭凉棚看了又看:“小姐,在哪呢?奴婢怎么没看见?” “你没看见吗?”杨若兮又定睛看去,指着远处移动的小点道:“看见没,停下了,估计慎哥他们就在那儿等着呢,肯定是咱家的马车。” 说话间,马车又近了些,翡翠这才咋咋呼呼的唤道:“真的是咱们家的马车!睿少爷回来了,我去告诉旺婶和韩老爷。” “先别忙,要看看思睿今天事儿办得如何?”杨若兮可不想韩千手抱着偌大的期望出来后却是失望而回,老人家说是不怎么在意右手的缺失,杨若兮却是瞧见过他扶手长叹的一个落寞瞬间。 马车刚停稳当,杨若兮便从旺叔的脸上看出了事情是照着她的预期顺利进展着,果然,旺叔掀开车帘,恭敬的对车里招呼道:“ 平公公,到地方了,您请慢点下车吧。” “杨状元先请。”车内传出了属于太监独有的尖细声调,让杨若兮身上起了细细一层鸡皮疙瘩:太监啊,她还没见过活的太监,当然,死的就更没见过了。 杨思睿先行下了车,带着稚气的脸庞上满是事情完美解决的喜意,见着杨若兮分外的亲热:“姐姐,一切和你说的都一样……” 杨若兮瞪了他一眼,冲着车辕处正摆着优雅姿势下车的太监平公公呶呶嘴,这小子,说话怎么不分场合呢? 杨思睿缩了缩脖子,姐姐的冷眼杀气真可怕,“姐姐,这位是宫中的平公公,皇上特意派他来帮三姥爷接骨的。” 杨慎三人也陆续从马车上下来,有他们应付平公公,杨若兮乐得轻松,只等着平公公出手接好了韩千手的手臂后她便想瞧瞧这个时代雕琢的顶级水平在何处?是否能像毛老头那样给她个惊喜? —— 事实证明,惊喜真的是无处不在! 韩千手的手被接好的当晚,他便从杨若兮的手中要了一块油青种的翡翠,就着杨思睿从内务府帮他带出来的专用工具,再配合着杨若兮给他的切割打磨机,三天时间硬生生的克隆出了一尊莲座观音像! 当他黑着眼圈捧着观音像到杨若兮面前献宝时,惊呆了杨若兮。 这三日她当然也没闲着,用籽料和花青料做了几件砚台和笔洗,留了些小的做成了戒面石、手镯、素坠、珠子、花饰,等着去映月斋再找好料子镶嵌成套件首饰;另外设计的“三大仕”、“四大佛山”、“翡翠白菜” 、“喜鹊登枝”、“麒麟神兽镇纸”、“牡丹争艳”等大型摆件却因为技术原因暂时只有停摆。 所以当她看到韩千手的作品时才会那么震撼! 说实话,韩千手还是因为练手的原因从她这里要走的油青料不是那么的纯净,旁边还夹杂这丝丝缕缕白花,要是想完全起活是非常困难的;可韩千手却是利用这些白花将观音的衣着更细致化了,随着光线变幻,泛着莹润光芒的观音像是活了一般。要说绿松石的观音慈和圣洁,那翡翠的观音便是真实亲和,一看这尊观音便会觉得见着了亲人,想将心底的话一一诉说,即便得不到回应,那也有一种告解后的安慰。 “三姥爷,您简直是神了!”杨若兮发自内心的赞叹道,上次她能雕琢出松石观音像的雏形大多都是借助了现代机械化的辅助,而且松石料比翡翠要软,不需要加磨料便可以很好的雕琢;翡翠的硬度要比松石高好几个点,要是离开了钻石打磨机,杨若兮可是拿着翡翠一点办法也没有;她珠宝店里的打磨机也不太适合硬度偏高的玉石料,不然三天时间也不会尽做些简单的小件了。 “我这算什么?你们是不知道我在宫里看到的那原件,简直让人看了就心生膜拜的感觉,那才是真的挖掘了玉石的灵魂之作!只是不知道那是不是我那老友所作,真想见一见他,好好比一比这么些年大家的进步有多少。”韩千手带了几分自得、几分遗憾、几分怀念的摸了摸雕琢好的观音像,在心里模拟了无数次的东西,真正雕琢出来他还是觉得不是十分的满意。 “呃……”杨若兮这才想起,她准备让韩千手在庄子上负责翡翠雕刻一事,好像忘了和他说自己有一家映月斋,也忘了说宫里那尊玉石观音像是出自自家铺子了:“要是姥爷您口中的老友姓毛,又是当年的巧手神匠的话您现在就可以找他比上一比。” “你说啥?”韩千手不敢置信的看着杨若兮,激动得难以自抑。 “我这就让阿贵套车送你进城。”杨若兮赶紧落荒而逃,今日杨慎四人都不在庄子上,她可不敢捋虎须;“你需要带着观音像吗?” “不需要,这观音像一出手,老夫便知道我输了;不过老夫就奇怪了,他真的这么天才,以往只是在金银打制上面比我强那么点,什么时候琢玉也这么高妙了? ” 这句话杨若兮更不敢接,要是她说出那观音像是她操刀的话被逼着现场演示怎么办?所以啊,还是先哄高兴了老爷子学上几手再说;她也不担心毛老头会说漏嘴,两人的口风早就对成了一致,不虞任何人探问。 不过,韩千手大方留在桌上的观音像倒是给了杨若兮一个启发,玉瑾然不是就为了个观音像哭哭啼啼吗?大男人家家的多难看,他还是适合嚣张跋扈,看上去神采飞扬的也有几分气势不是? 说起来人家在府里养伤都三天了,她这个真正的主人都还没露面呢?想了想,找盒子装好了观音像,再让翡翠从隔壁庄子上捡了几十个鸡蛋,抱了一只老母鸡,去前院探望病人去!rs 204 燃眉之急 玉瑾然想将手边上所有的东西都想通通摔上一遍,不然缓解不了他心里极端的烦躁,无奈手边上能摔的都摔得差不多了,没摔的都是以他现在的状况拿不动的。 “少爷,你好歹用上一点粥吧,孙记的包子这时候就算去买回来那也冷掉了啊?”顾妈妈站在离床榻四尺远的地方,好言好语的劝着,顾小和正忙着收拾杂乱的屋子。 “小爷我就要吃孙记的包子,要是买不来,饿死爷算了。”玉瑾然还穿着三日前那身红色锦袍,面上倒还算干净,看也不看精心侍候他的母子俩,顾自在那儿生着闷气。 地上杂乱的扔着被子、枕头、衣服、碗盘、洒落的饭食……,总之看着就是一片狼藉;顾小和恨不得能多生一只手来,在屋子各处忙碌个不停。 杨若兮来时便正好碰到这状况,在门外便住了脚:这是在闹哪样? “少爷,孙记的包子由来卖得最快,就算是小和现在快马过去怕也晚了点;不如这样,明儿一早小和一定去帮你买来孙记的包子;今儿妈妈现在就去帮你重新包一锅包子好吗?”顾妈妈脚下刚想迈进去又想起三日前才她因为担心玉瑾然摸了他了一次,结果弄得他身上起满了红疹,今早才刚刚消下去,现在可不敢再造次,只得唤了顾小和道:“小和,你先不忙收拾屋子,去打水帮少爷先擦擦身子。” “小和,扶爷起来,爷要去洗漱!”玉瑾然其实还是个爱干净的好孩子,说起擦身子,三天没沐浴过的他只觉着浑身痒痒。 这话可吓了顾小和和顾妈妈一大跳,“少爷,别!胡太医可是说了。您至少要在床上躺足了七日;你身上还有生伤,也是不能沾水,待会儿小的帮你好好擦擦身子,换套舒适的衣衫。” 顾妈妈的手伸出去又收了回来,搓搓手很急促的点头附和道:“正是,少爷要是觉着身上不舒服,待会儿妈妈就去找杨少爷,看能不能让阿贵还是春生搭把手,帮着给你换一身衣裳。” “不准去找别人!衣服拿来小爷自己会换!顾小和去套马车,这儿主人又不欢迎小爷。爷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小爷要去吃孙记的包子,小爷要去泉水池子里泡澡!”玉瑾然说着就打算从床上下来。可这么一动,双腿便传来钻心的疼痛,疼得他张嘴便是一阵不堪入耳的脏话。 “少爷,人杨家几位少爷这几日都挺忙的,不也每日早晚都来房里坐上一会儿吗?再说了。妈妈好歹经历过这么多人情世故,难道还看不出来谁是真心谁是假意?还有……”顾妈妈从怀里掏出了一摞银票交给顾小和,示意他给玉瑾然:“这儿是三日前驸马差人送到府上的银子,说是给少爷你花用的,妈妈做主帮着收了起来。” 那厢骂完的玉瑾然接过顾小和交上去的银票,看也不看一眼又是随手一扔:“爷不要他的臭钱!” “少爷……”顾妈妈蹲下身子一张张的和顾小和捡起了银票:“少爷。你和驸马爷有仇,可和银子没仇啊!事情都过了那么些年,难道你要记一辈子?要是公主地下有知。知道你们父子这样也会伤心的。” 玉瑾然听着顾妈妈哽咽的语调面上表情也是一滞,硬着语气哼道:“小和别收拾了,去给爷买包子。” 杨若兮在门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玉瑾然纯属脑袋瓜子有问题,不是老说不要银子。那人家顾小和拿什么去买?再说了,顾妈妈这母子俩对他可是恨不得掏心挖肺了。他不但不知感恩,还这般不留情面!脚步一迈,带着翡翠大喇喇的进了门:“ 这是在干什么?屋子里怎的这么杂乱?” 床上坐着的玉瑾然先是脸色一喜,随即想到杨若兮作为主人竟然三天避而不见,不禁心里一苦,哼了一声便别过头吩咐顾小和道:“小和没听到爷说的话吗?” “是,少爷。”顾小和从小和玉瑾然一块儿长大,从小被顾妈妈灌输的思想便是无条件服从玉瑾然,虽然知道这个时候去孙记包子铺定然买不到包子,但还是点了点头,擦了擦手,冲着顾妈妈伸了手:“娘,给我点银子。” “小和。”顾妈妈无可奈何,她想不到为什么玉瑾然来了京城后会变得这么任性,想不通顾小和这木鱼脑袋怎么就不开窍。 “顾妈妈,你能让我和玉少爷谈谈吗?”杨若兮直接开始赶人,玉瑾然本性不坏,只是各种各样的小脾气真的令人头疼。 顾妈妈早在许久之前就曾经怀疑过杨若兮输者妇人发式却还是处子之身有什么苦衷,又一次见着杨若兮才知道她原来便是坊间下人口中那个苦命的穆家媳妇,三年前便已经和穆清风和离;得知这些消息后她也是一喜,少爷眼看着年后便二十岁了,却至今未近女色 ,要是他的怪病能在杨家小姐这边不药而愈,倒是可以先纳她回府做个贵妾。 而且她也看得出至今少爷对这位小姐的心情很不一般,见三日没露面的杨若兮如此一说心里也是一喜,扯着尚且不知道状况的顾小和便出了门。 翡翠抬眼看向自己的主子,杨若兮点了点头,接过她手中捧着的盒子:“你去煮几个糖水蛋来,顺便让阿贵帮着把鸡给杀了炖上。” “我不吃鸡蛋,也不喝鸡汤!我要吃孙记的包子。”玉瑾然本想扯着被子掩掩身子,谁知道整张床上除了他一个大活人啥也不剩,伸手捞了好半天后只好讪讪的收了回来。 为了避嫌,杨若兮也没关门,莲步轻移,踱到先前秦妈妈站的地方,拖了根板凳稳稳的坐了下来;放下了盒子,施施然理了理衣摆,道:“玉少爷你多想了,我可是还没用早膳饿着肚子呢,这鸡蛋是我要吃的。” “你……”玉瑾然被气得满脸通红,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闷闷的丢出了一句:“要吃回你的房里吃。” “这儿难道不是我房里吗?整个庄子可都是我杨若兮的,这个在府尹衙门都有备案的。”和穆清风和离后,因着杨家没人在京城中置产,杨若兮便单独立了一个女户,这庄子和映月斋都是她一个人名下的产业,所以说的是理直气壮。 “你这破庄子多少钱,我把它买下来。”玉瑾然还算受过艾敬轩的教训,对杨若兮没敢自称“爷”。 “好啊,这沧澜溪的庄子少说也要七八千两一座,我这庄子花了银子修葺了一番,总共一万两银子要吧;不知道玉少爷什么时候方便,咱们去衙门过户便好,要是可以,请先付给我几千两银子的定金,我也好带着哥哥弟弟尽快找地方搬出去。”杨若兮好整以暇的回道。 “难道你还怕我不买不成?”玉瑾然伸手入怀,待摸到空空如也之时一愣神。 “嗯,对了,玉少爷这次受伤可吓坏了我们兄妹几个!又是派人进京找人,又是劳心费力给您求医问药,可是花费了不少银钱。”意思是,玉少爷您就掏钱吧。 玉瑾然怀里可是连一张银票都没有,哪里掏得出来,一向伸手就掏钱给别人的玉瑾然何时有过这种尴尬时候,讪讪道:“爷待会儿就让顾妈妈付给你银钱。” “那敢情好。”杨若兮故作高兴的说道:“玉少爷一向出手大方,想必这次也不会亏待于我,不如下午我就带着哥哥和弟弟们搬出去。” “咳咳,其实你们可以不必那么着急。”玉瑾然算了算顾妈妈身上的银子,那可是不够买下这座庄子的。要他直接说银钱不够买不了,他又拉不下这面子。 “我就说玉少爷是个大方人儿吧,出了钱买下我的宅子还让我们继续住着,真是遇上好人了。”杨若兮假装看不到他俊逸脸庞上的为难,一味的给他戴高帽子,她倒是要试试逼到极点后这货是什么表现。 “当然了,爷……我从来都是这么大方。”玉瑾然头昂得高高的,突然想起杨若兮特意遣走了顾妈妈,也不知道想说什么,“你遣走了顾妈妈就是想和我说这个?”怎么盘算着这么怪异呢?明明说吃糖水鸡蛋的事情怎么扯到他要出钱买庄子了? 杨若兮心知肚明的笑了笑:“先前我本来想着府中银钱周转困难,想卖点东西给玉少爷以解燃眉之急,现在既然要卖了宅子,那翡翠观音像倒是可以留着以后急用。”然后故作漫不经心的叹道:“就说玉少爷是我的贵人,上次在株洲便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这次竟然连观音像都还来不及拿出来便又领了玉少爷一个人情,这今后可要怎么还?” 连着说两次“观音像”,而且还故意加重的语气,驽钝如玉瑾然也被引起了兴趣:观音像?!自己不是想买一尊观音像!杨若兮出手的东西可都不是凡品!想着自己腰间那独特的黄玉挂件,玉瑾然对杨若兮口里用来救急的观音像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ps:爱瑷每月好朋友今天到了,大意吃了个橘子,现在肚子痛死了,出门买药缓缓去,今晚只有一更,明日会三更补足滴! 另外,粉红17了哦,只差3张,又有一章加更…… 哎哟,我滴妈啊,肚子好痛,闪人,明儿见! 205 初战受挫 玉瑾然虽是有心想要开口询问有关翡翠观音的消息,可从来没求过人的他却是一时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就在他抓耳挠腮之时,翡翠端着杨若兮要的汤水荷包蛋进了屋子;杨若兮来了这庄子上之后便一直喜欢倒腾庄子里土生土长的食物,这最天然的土鸡蛋可是她的最爱,每日早上都会吃上两个,翡翠也就见怪不怪了。 倒是玉瑾然从未见过有人将鸡蛋这么吃的,闻着空气中的甜香不禁咽下了一口口水,再次对着屋外大声唤道:“小和,快去给爷买包子去!” 翡翠在小厨房煮鸡蛋的时候便听得顾妈妈说起孙记包子的难买,见玉瑾然还是这么执着,善良的她不禁在中间周旋道:“玉少爷,今儿府上的马车已经被我哥赶出去了,顾妈妈亲自动手已经在蒸包子了;要是您饿了的话,奴婢去帮你也煮上一碗荷包蛋可好,小姐说这个补身体养人。” “去,这话你也说得出,鸡蛋可是贱物,小爷可不吃!告诉你,要说养人还得是燕窝人参,以后到了爷府上,日日给你家小姐吃燕窝人参!”不得不说,这人长得太妖孽,即使是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也不会让人觉着猥琐,况且人家口里的许诺还挺优渥的,翡翠也就更没觉着受到了什么伤害,倒是端给杨若兮的碗筷有些递不出去了。 “翡翠别听玉少爷瞎说!这鸡蛋虽然是从鸡屁股里出来的,好歹上面还有一层硬壳当着连灰尘也进不了,那什么燕窝可是人燕子的口水,那才脏呢。”杨若兮接过了翡翠手中的鸡蛋碗,示意翡翠帮着收拾起了屋子,看着地上被打翻的肉粥,接着埋汰道: “玉少爷,有一首诗不知道您听说过没有?” “爷不说状元之才,好歹也算是学富五车吧,有什么诗是爷没听过的?”玉瑾然这一点倒是很有信心,让他作诗不一定能出口成章,可要是听,他一个人孤单待在幽州的十年,除了跟着李全等人学习武艺,余下的日子可是看完了公主府那丰富的藏书;柔嘉公主独爱诗词歌赋,藏书里面这一类的诗书最是多。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杨若兮轻声念了这首《悯农》,不管是前世今生,她都不喜欢太过奢华的生活,那会使人沉沦。 玉瑾然满脸茫然,杨若兮这首诗简单易懂、朗朗上口,可偏偏他就是没听过也没看过;解了其中之意后虽是有所动容,但面上依旧还是那副财大气粗的模样:“爷又不种地,和爷说这些干什么?大不了下次让府上的采买给那些卖粮食的人多些银子不就成了!” 这回答可大大出了杨若兮的预料,筷子上挑着一块形状完好的荷包蛋真是不知道该放进嘴里还说该重新丢回碗里;要想让玉瑾然领会到节俭之道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这种“何不食肉糜”的想法还真是让人无力。算了,人家父亲都管不动他,自己是什么人啊在这里穷操心? 初战受挫的杨若兮闷头吃起了自己的早餐。 “ 喂!你……你有没有教养?怎么就不管客人了?刚才那首诗谁写的?你们家难道有人种粮食?辛苦就别种了,爷……”玉瑾然虽然看不懂杨若兮眼底的情绪,但却是敏感的感觉到了她情绪的低落;不禁想找点什么东西让她能高兴些。 “ 爷什么?爷直接给银子是吗?请问我和你什么关系,能受用你的馈赠?”杨若兮啪的一下放下筷子,抹了抹嘴边的水渍,毫不犹豫的打断了玉瑾然大肆包揽;“玉少爷,对不起,我都差点忘记了这宅子现在是你的了,还这么对主人大吵大闹真是罪过,不知道玉少现在 是否方便先将定金付给我?” “我……”玉瑾然突然想到在玉府玉朝云骂他的那些话,想到顾妈妈身上的五千两银子,口里一苦,正想平生第一次承认身上没了银子。 可巧这个时候顾小和便兴奋的冲到了门口禀报道:“少爷,舅老爷来了!还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孙记肉包子,娘正接了帮你热热。” 得,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舅老爷直接将杨若兮的全盘计划打散,本来想让他意识到他的生活现状的,估计又要押后,再说了,人家能教训他的正主都到了,她还抽风的在这里碍什么事? 不过?舅老爷?玉瑾然的母亲是公主,那他的兄弟……岂不是……皇子! 杨若兮眼前一亮,不由斜睨了玉瑾然一眼:这人,和皇家能扯上关系?讨厌的样子让人根本就意识不到这一点。 “那人呢?”玉瑾然略略有些激动,受伤在床上这些日子脑海里总是会出现玉朝云指着他鼻子喝骂的那一幕,还有玉家那些妻妾各有心思的眼神,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里转悠,这时候听到娘舅来看他了,还记得他最喜欢吃的东西,真真是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舅老爷正和杨家睿少爷在正厅说话呢。”作为长辈总要给人家主人道谢什么的。 “赶紧让顾妈妈热了包子送过来!”玉瑾然这人够单纯的,生气就生气,这会儿听到路悠冥前来脸上又是纯然的得意和欢喜,转向杨若兮的脸上也不自觉的带着炫耀:“喂,你也别在那边可惜你的吃食了!待会儿包子肯定有多的,反正都是吃不完,不如你也尝尝!” 他太过于灿烂的笑脸让为着一件事要郁闷许久的杨若兮很是不忿:这熊孩子,姐都还在生气呢。 “翡翠,东西搁着别收拾了,我给你讲个故事!”杨若兮招了招手,特意弯腰从地上捡了薄被扔回了床上,直接蒙到了玉瑾然身上,打死她也不愿承认她是在赌气。 “小姐你讲,奴婢听着呢。”翡翠手上工作没停,笑得眉眼弯弯:“在穆府的时候小姐讲的故事很好听,来了庄子上你还没讲过呢。”说到这儿,翡翠猛地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什么,杨家阖府上下一直避免的话题让她给说了出来,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神色未变的杨若兮,这才轻轻松了一口。 倒是玉瑾然听到“穆府”这个词汇脸上的得意又变没了,就是这个“穆府”夹在中间,艾敬轩便死活说他和杨若兮不可能,没机会! 杨若兮才不管二人的心思变化,整了整思绪,道:“在宁青道上有一座客栈……” “宁青道在崇山峻岭之间,哪里会有客栈?”玉瑾然见杨若兮真的不理会他了,又开始犯贱。 杨若兮头也不回的吃着荷包蛋,继续她的故事,只当玉瑾然不存在,她知道,对于玉瑾然这样性子的家伙你越是较真越是输了,就要将他晾在一边让他心里痒痒。不自知的,自诩冷静淡漠的杨若兮也犯起了她不屑的小性儿。 “世人皆知宁青道乃是连接宁州和青州的交通要道,如果不走宁青道而想要从宁州到青州的话起码多走数十天,于是乎,很多赶急的人都会选择闯宁青道……” “这个谁不知道?”玉瑾然又在一旁接话道。 这次连翡翠都觉着他很聒噪,隐晦的劝杨若兮道:“小姐,胡大夫让玉少爷静养, 不如咱们回内院去说吧。” “走什么走,待会儿不还得出来给我舅舅见礼。”玉瑾然接受了艾敬轩,再接受路悠冥那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反正杨若兮不知道他之前和别人的干系,这时候显摆两句他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翡翠,左右待会儿睿少爷要过来,咱们等着睿少爷一起走吧。”杨若兮很想用什么东西堵住玉瑾然那张嘴,不过……,她眼中闪过了一丝算计的光芒,继续讲道:“这天,有一位书生带着他小厮从宁州到青州去投亲,见冷清清的山林间冒出了这座古色古香的客栈也是觉着惊讶无比;但行路在外谁不想喝一口热茶,吃上一口热菜;于是便带着小厮进了这家名为‘孙二娘包子’的客栈。” “客栈内败了五六张圆桌,高高的柜台后一个人影儿都没有,从灶台处的蒸笼里却是传来阵阵勾人垂涎欲滴的肉香。……” 听到这儿,玉瑾然不禁伸头往屋外看去,“小和,包子怎么还没给爷送来?” 杨若兮轻轻咳了咳,控制了语速,继续讲道:“那书生见了倒是不辱斯文,只是吞了吞口水,让小厮赶紧找老板娘,也好尽快大快朵颐。可那小厮唤了几声都没见着有人应,心里自然很是着急,便顾自做主揭开了蒸笼,一个个白胖胖的肉包子个个都裂开了小缝,流淌着金黄闪亮的油光,馋得人忍不住口水直流!这下子还怎么忍得住,便劝了自家公子先吃,待待会儿见着老板了再会账……” 说到这儿,杨若兮故意顿了顿,不出所料的听着床榻上仍然饿着肚子的玉瑾然发出了吞咽口水的声音,还有他的嘀咕:“孙记的肉包子也是这么多的肉馅。孙记?难道这京城的孙记和那宁青道上的孙记有什么联系不成?” 翡翠听到这儿也是暗自吞了吞口水:“小姐,咱们今晚也包包子吧,多加点肥肉。” 杨若兮暗暗好笑,心道等你家小姐我说完了故事你要是还想吃包子的话我跟你姓!rs 206 恶心死你 杨若兮靠着叙述客栈的冷清鬼气和形容书生主仆二人拿到肉包子进口的满足和喜悦拖足了时间,直到顾小和重新绑帮玉瑾然送来了孙记大肉包和清粥时嘴角露出个不怀好意的微笑。 见着杨若兮脸上的微笑,玉瑾然有些眩晕,他从来不知道只是听着一个人说话也会觉得身心舒畅,拿了包子情不自禁往杨若兮那边伸手:“想必你故事里那肉包子和现下这肉包子味道都差不多,拿两个尝尝去。” 杨若兮摆了摆手,“多谢玉少爷慷慨,我已经吃好了。” 翡翠倒是想吃,可碍于身份便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包子重新回到了玉瑾然的嘴边,吞吞口水扯着杨若兮的袖子,“小姐,后来呢?那客栈的老板娘出来没有?” “自然出来了啊!就在书生吃了一个包子,那小厮吃掉了两个包子之时,从客栈一个角落里突然走出来一个长得还算美貌的妇人,她便是孙二娘;手上拿着一把尖刀,身上还沾着血迹。” “啊……,她干什么去了?”翡翠不自觉的抓紧杨若兮的袖子,咬了一口肉包子的玉瑾然也不由停下了动作,想要听杨若兮揭晓答案,这故事里有投亲的书生,有美貌的妇人,莫非是两人情投意合结为夫妇,书生也不去青州投亲了,两人一同为过往的路人提供便利?戏文上才子佳人的故事不都是这么说的么? 杨若兮见着玉瑾然一脸向往的咬了一口包子,红艳艳的唇边染上一丝油汪汪的亮色,越发笑得不怀好意:“那小厮也是这么问那美貌妇人的!美貌妇人见着二人也不吃惊,还非常的高兴,举着尖刀便解释道‘小妇人不亲自动手操刀,二位客人哪儿来的肉包子吃啊?’” “哦,原来这美貌妇人这么厉害,竟然敢一个人杀猪割肉?可宁青道不是在没人居住的深山峻岭间吗?哪儿来的猪肉?难道是野猪?一个妇人能抓到野猪?真是厉害。”翡翠煞有介事的点头叹道,在穆府杨若兮偶尔说故事的时候便鼓励他们开动脑筋大胆推理。 杨若兮听罢很是满意翡翠的配合,斜睨着同样在思索的玉瑾然,接着讲道:“就是啊,那小厮也是如翡翠这般称赞孙二娘;只是那书生觉着有些怀疑,难道这孙二娘一个人便经营着这般大的客栈?还敢亲手动刀子?这么想着便有些怀疑的放下了肉包子;那孙二娘放下了尖刀洗净了手脸,这才扬着笑询问主仆二人是否吃得满意;书生倒是没说什么,那小厮却是兴奋的点头称赞肉包子的美味,也问出了是何材料所制,比他在任何地方吃到的都要美味。孙二娘笑得花枝乱颤,道:‘这原料这天下也只有咱们这儿才有,别的地方是断然不会做出如此美味的包子’” “胡说,这京城孙记的包子才是天下第一美味,她那完全是野路子。”玉瑾然为了证明京城的孙记包子味道好,又重重的咬下去一口,一个包子转眼就去了一大半。 “可不是,正在那老板娘夸赞原料天下独有之时,书生正张口咬了第二个包子,突然嚼到了一个硬物,咯得牙齿生痛……” “哈哈哈,看吧,这家老板做包子也不好好剔剔骨头!还有这什么书生,吃包子也不知道斯文点么?”玉瑾然乐得哈哈大笑,右手拍在腿上痛得直嘶气。 杨若兮瞪了他一眼,心道,你就笑吧! “书生直接吐出硬物在了面前盘子上,瓷白的盘子中多了半片带着微微血红色的指甲,看上去不属于任何动物!还没等书生和小厮问出来,孙二娘已经像是风一般卷到了桌边,拿了那指甲在手里看了一眼,恨恨骂道:‘这天杀的李老三,说过多少次让他把肉收拾得干净点,这家伙怎么就不听呢?’书生此时已是又惊又怕,颤抖着声音问肉包子内怎么会有人的指甲;孙二娘嘿嘿笑道:‘这荒山野岭的,我又是个妇道人家,做点生意也不容易,哪儿去找什么猪肉啊,只好用你们这些细皮嫩肉的人肉来取代了’!……” 杨若兮一句话还没说完,床榻上的玉瑾然已是“哇”的一声恨不得将刚刚咽下肚子的包子肉给吐出来,就连翡翠也跑到一边干呕,很是后悔听了这糟心的故事。 “呵呵,这只是个故事而已,玉少可别当真了;这孙记的肉包子可是你想了一早上的食物,可不能浪费了!”说罢,杨若兮掩着嘴,很不厚道的笑了。 “顾小和,顾小和!”玉瑾然吐了一阵哪里吐得出来,只能不住的干呕,狠狠瞪了杨若兮一眼,要是还不知道杨若兮在闹着他玩儿那可真的就是傻蛋一个了,被气得七窍生烟,又苦于身体不便挪动,只能发狠的唤着顾小和;“送这女人滚出去。” “瑾然,你怎么说话的?” 杨若兮时间掐得刚刚好,刚好惹怒了玉瑾然杨思睿便伴着路悠冥往客房走来。 路悠冥是个孝心的好皇子,亲自跑了好几个州才算找齐了治愈皇帝需要的各种奇珍异草;回京后还没好好休息又接到手下说玉瑾然受伤住在沧澜溪一事,连忙买了玉瑾然每日最爱的孙记包子前来。 到了前厅又见着皇宫内的几个熟面孔,一耽搁之下便迟了半刻前来,没想到一来便听到玉瑾然对主人无理的训斥,不禁满心失望: “瑾然,你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了,怎的还不知收敛?” 玉瑾然错愕的看着路悠冥,本来在艾敬轩的劝告下准备放下成见和亲舅舅好好亲近亲近的,谁知道一见面就被骂,那心里的委屈腾腾就上来了,正好杨若兮先前丢上床的薄被还在,捡了就直接蒙在了头上:“都出去!你们都出去!” 杨若兮当然没理由留在这里被骂,再说了,看这位长相不怎样、气势倒是十足的六皇子面上的严肃表情也是有几分压抑感的,忙拉了杨思睿就往外走,桌上被她“遗忘”的木盒孤零零的放在那边。 直到出了充做客房的单独厢房,杨若兮这才抱着肚子笑弯了腰,想起玉瑾然那副想哭哭不出来的模样,估计这小子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害怕“肉包子”这个词汇了吧。 “小姐还笑,奴婢今后可不敢吃包子了!”翡翠当然知道她在笑什么,不过那位玉少爷也真的该吓上一吓了,总是对她们这些下人随意呼喝,小姐这算是给她们报仇了。 “怎么回事?”杨思睿也是听说了韩千手雕琢完成才临时没进城的,准备带着样品进宫去向皇帝交差。 翡翠嘴皮子利索,三言两语将杨若兮讲的故事学了一遍,没想到杨思睿反应倒是快,哈哈一笑道:“怎么可能?都是宁青道路途险恶,哪里会有人脑袋被踢了去那边开客栈?就算是杀人越货她也要有人可劫啊!其次她买不到肉,难道白面就好买了吗?最大的一处破绽,宁青道可是一年半载也不见人走动,那道路通不通都是问题,要怎么盖客栈?” 杨若兮拍拍翡翠的肩膀,“瞧吧,睿少爷的分析那才叫一个透彻,不过是一个故事,干嘛要当真。” “姐姐,那午膳咱们不如让玛瑙蒸上一锅包子吧。”杨思睿面上带笑,他能猜出,想必是姐姐对玉瑾然颐气指使的态度有些不忿,编着故事恶心那位大少爷的;这一点他很喜欢,谁叫玉瑾然长得比他帅气! “呃,还是算了吧!”杨若兮没想到被小弟取笑,见他捉狭的凤目后不禁狠狠的推了他一把:“杨思睿,你敢取笑你姐姐来了!” 杨思睿忙不迭求饶,姐弟俩笑了一会儿后,杨思睿说起了正事。昨日便得到消息,皇帝就要病愈了,他们这一批滞留在京的进士们就要面临人生当中最重要的一次转折。 杨若兮听到这消息也不由的紧张起来:“这个需要打点谁吗?会不会一不小心就被分到鸟不拉屎的边远地方去?” 杨思睿倒是信心满满:“皇上对爹爹的封赏已经发了出去,证明咱们爹爹在皇上心目中还是有地位的;至少我么哥几个在皇上面前算是挂上了名,不会那么背运被外派到什么偏远地方的;其实,我倒是情愿皇上将我外放,那样的话你就跟着我去帮着料理杂事,也免得留在京城触景伤心。” “你年纪还小,皇上不会外放你的。”这一点杨若兮在杨逸杰捎来的信件上看到过,倒是杨慎三个有被外放的可能,不过外放也算是一种历练,只要不是什么贫瘠之地,相信以杨慎三人研究出来的炒茶之法日子都不会太难过。 她也知道杨思睿为什么说她会“触景伤心”!穆家向逍遥王府提亲了!而且王府也没多作为难便将洛千蝶许给了穆清风,婚期定在八月十八,同果敢王世子同一天娶亲,想必穆家现在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知道大太太这些人张狂成什么模样?也难怪杨思睿会担心了!rs 207 取之无愧 杨若兮的神经可没杨思睿想得那么脆弱,穆家的荣辱兴衰她现在几乎能够置身事外当作路人来看,但在杨思睿等这个时代的人看来,穆清风如今攀上了高枝,被迫在沧澜溪庄子上孤独度日的杨若兮便成了可怜的弃妇,哪怕她是主动和离出府,也是坐实了这个猜想。 在玉瑾然养病的屋子里,路悠冥也同样在说着八月彩蝶郡主成亲一事;“瑾然,洛千蝶她这次可要看走眼了吧!你要是想不被人笑话就好好的拿出个人样来,别再和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人胡混。” 两人年龄相差不大,可路悠冥教训起玉瑾然来还真的挺像那么回事的,玉瑾然依旧蒙着被单,由着路悠冥从玉府说到逍遥王府,一直没发话,路悠冥再好的耐心也被他给磨没了,一把扯下了他的被单,却是被他脸上的眼泪给吓得惊声问道: “瑾然,你这是怎么了?伤口疼还是怎的?舅舅不说还不成吗?” 从一年多前第一次见到玉瑾然开始,路悠冥便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他平日的表现也看不出他还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路悠冥还记得第一次见着玉瑾然之时,他从马车上跳下来,对着京城巨大的门楼仰天肆意喝道:小爷回来了!那是多么的意气风发。 路悠冥还记得,玉瑾然第一次听他的话和他一起用膳时那单纯快乐的笑容,像是什么事情都难不住他。 现在,他却在自己面前掉了眼泪! “瑾然,是玉朝云!对不对。”路悠冥沉下了一张脸,屋内的温度顿时下降了几分:“我去问他!” “舅舅……”玉瑾然哑着嗓子唤了一声,“不用去了,你现在不能和他闹起来。” 路悠冥眼神闪了闪:“瑾然,我只有你一个外甥!” “皇位也只有一个。”玉瑾然闷闷的声音从喉间低低发出,俊逸的脸上满是自嘲。 路悠冥心里一痛,“瑾然,我是你舅舅。” “他是商业协会会长,手里握着无数钱粮。” “商业协会会长可以换人,钱粮不是玉瑾然!” “换了的人就不是你的了。” 甥舅两人就像是打哑谜似的一人一句接了半晌,最后还是路悠冥咬着牙狠狠劝道:“你母亲不希望你成没爹的孩子。”不然他早就动手了,何必弄到现在动弹不得。 “玉府遇上难题了。”玉瑾然说话之际眼睛扫了一眼桌上,“你把那个盒子递给我一下。”还好杨若兮离开之际没把这盒子带走,他就说嘛,那个女人心软着呢。 “玉府怎么了?”路悠冥依言递过盒子,“你这次受伤究竟怎么回事?” “没什么,只是不小心罢了!”掉过了眼泪,和路悠冥打了几句机锋,玉瑾然心里好受了许多,至少,不是每一个亲人都嫌弃他的。 “伤势若是不打紧我派人来带你回京吧!不能坐马车没关系,找一帮人轮流用门板抬着,用不了半天时间便能回城。”路悠冥起身看了看环境,这间屋子被玉瑾然弄得乱七八糟,屋内还有一股难闻的汗味儿,也难怪路悠冥皱眉了。 “不用了!我才不想回去被堵着再骂一顿,在这里有什么不好?说不定你今后也要经常来这儿。”玉瑾然打开盒子,不意外的见着里面的翡翠观音,重新封好交给了路悠冥:“这个你带回去交给他,告诉他,我就是要他欠着我,欠一辈子!记得要帮我要一万两银子,下次带给我。” “你在养伤手边上要银子做什么?”路悠冥接了盒子没多问,倒是很奇怪玉瑾然怎么一副差钱的模样。 “买这个物件不要钱啊!这可是救了他阖府的人,一万两我还嫌少了呢。”玉瑾然才不管那么多,杨若兮刚才落下这个在他房里那就是他的东西了,省得开口去要。 “随你吧。”只要两父子没闹翻,路悠冥是不会管他们如何相处的。 —— 此时在穆府,无数的人也在想着怎么和穆家的新成员相处! 大太太和大老爷无需说,只要洛千蝶这个媳妇进门,那可是等于抱了个粗大腿,这个媳妇让他们供着那也是无可厚非的。 小段氏算是没了想头,苏姨娘生的儿子年纪虽小,那眼神灵动的样子让她看了都妒忌,另外的庶子庶女整日里不离药罐子,可也算得上眼神灵动,一逗就能笑得咯咯直乐;眼看着二房媳妇还是个郡主,这掌家她是没了半分心思了。 最发愁的非吴采莲莫属,腹中的孩子眼看着快出生了,本以为手到擒来的穆二奶奶位置却是在眼前给飞走了!穆清风原有的妻妾除了那妖妖娆娆的飘絮,一个两个的都被关在松院,责令不能随意外出,吴采莲知道,这松院等于成了穆清风的别院,要是今后彩蝶郡主开恩,他也许还能来松院转上一转,但要是郡主限制得紧,她也就别想落着半分好! “这可怎么办啊?”抚着高高的肚子,吴采莲无意识的叹息出声。 刘妈妈在一边大气儿也不敢喘,自然不敢搭话;好在吴采莲本意也没打算有人能回答她,叹气完了之后又是灿然一笑:“不过啊,以后靠着飞儿和未出世的孩子,谁胜谁负还不知晓呢!刘妈妈,这些时日,咱们家二爷又作了什么诗词?” 说来吴采莲最奇怪的便是这一点,穆清风这么些年了从未正正经经做过几次诗,什么时候一下子成了京城里人人传颂的“诗仙”了?不过这些怀疑吴采莲不曾同其他人说罢了,她巴不得穆清风的官做得越大越好,巴不得穆清风的产业越多越好,这样今后好处也才多上一些。 “二爷这些日子都没新作面世,外间那些人都在传他是不是江郎才尽了。”刘妈妈低声说着外面的猜测。 “我让他打听逍遥王府的事情怎么样了?”吴采莲面带嫌恶的问道。 刘妈妈咬了咬唇,埋下头回道:“我家那不成器的儿子这次打听得很清楚,彩蝶郡主性子争强好胜、为人睚眦必报、容不得别人比她强;这次她定亲如此急迫除了有舞蝶郡主和果敢王世子婚约存在,还有一点便是她想在身份上压安国将军府卢小姐一头。” “这个和安国将军有什么联系?”吴采莲的父亲是武将,她当然知道安国将军府上是何许人也,可说实权上不比逍遥王府差。 “卢家小姐看上咱们府上三爷了!” “穆子墨?!”吴采莲倒吸一口凉气,“他可是庶子!我还道太太怎的就没怎么闹腾,原来咱家三爷还有此等艳福;这彩蝶郡主和卢小姐有多大的仇恨?就因为想要压人家一头便恨不得赔上终身!” “这倒不一定!”刘妈妈冷眼看了这么多的聚散离合,对洛千蝶的目的倒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果敢王府说起来门第够高了吧,可果敢王那人府上是一团混乱,听说果敢王的妻妾那王府后院根本住不下,儿女多得估计他老人家也记不清数目。世子倒是占了个名头,可家财被果敢王几乎败了个干净,舞蝶郡主过去说着好听‘世子夫人’,不但身无恒产,还不能当家做主;比一般的蓬门小户还不如。穆家想要迎娶彩蝶郡主便不一样了,郡主这是下嫁,今后这穆府上下还不是任她拿捏;穆府的钱财虽然看上去不多,但大太太背后还有个段家呢。咱家二爷人长得玉树临风,又是今科进士,要是派官领了个好差事,彩蝶郡主还被太太和老爷高高供上。” “这倒是热闹了,咱们以前那位二奶奶倒是好拿捏,这次又怎的舍得和离了呢?”吴采莲想起杨若兮还是有几分惋惜,若是杨若兮继续待下去,吴采莲有把握在生下肚子里这个之后把她从二奶奶的位置赶下去。可惜时势逼人,那杨若兮这么没战力,就这么就避居沧澜溪去了。 “小姐,杨家那位才不好拿捏呢,悄悄的,我给您说啊!依着穆家这几位的性子怎么可能容得下那位这么轻易便和离出府,老奴可是听那天在荣恩院值守的一位老嬷嬷说了,那日那位可是拿着圣旨和离的!圣旨上还说她想和离便和离,不管何时何地!你说穆家敢不和离吗,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了。”刘妈妈知道自己小姐谋划挺大的,她当然无条件支持,自然在收集有关情报下努力万分。 “还有这回事!”吴采莲抚摸肚子的手顿了顿,“这杨若兮是傻的吗?眼看着这就是进士夫人了还和离给彩蝶郡主腾位置,刘妈妈打听到她如今的下落没?我倒是想去会会咱们家这位二奶奶究竟是怎么想的?若是能煽动她回府是最好,若是不能,也至少要让郡主知道,她这位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可是捡了别人不要的男人。” “那位在沧澜溪的庄子没打听出来在哪,倒是在东市翘脚巷开着一家首饰铺子名叫‘映月斋’的!” “如此甚好,不如明日我们便出府添置几样首饰物件吧!元丰号太贵咱们买不起,这映月斋既然在翘脚巷,想必物件不会太贵吧。”吴采莲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喜滋滋的和刘妈妈商量着待会儿怎么和太太提出此事。rs 208 买椟还珠 穆家人当中此时最是淡定的便要数穆子墨了,如今探huā郎的身份让他在府里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可他自己却是越发的深居简出了,就连柳姨太太想要见他一面也得亲自上门。 就在吴采莲打着主意去翘脚巷看热闹之时,柳姨太太正柳眉倒竖的带着穆瑶娘直接进了点墨轩,丝毫不给小厮报信的机会。 “姨娘怎么来了?”夏日天热,穆子墨正执了一把竹笛在树荫下沉思,见着柳姨太太长驱直入,不禁对小厮摆了摆手,让他先行离去,柳姨太太可不像急着上门巴结的那些管事说推便能推的。 “姨娘要是还不来,你父亲都准备不认你这个儿子了。”柳姨太太心里也是着急,人卢芳菲那么明显的暗示,可穆子墨这边就是不松口,在穆元阳面前坚决称暂时不会定亲,这一点让穆元阳很是生气。 穆子墨闻言温润的面色丝毫不变,把玩着手中上好的翠竹笛,眼神盯着笛子尾部那红色的丝绦,漫不经心,却又极有把握的回道:“姨娘,你觉得父亲会不认一个探huā郎的儿子吗?” “不管怎么说,你今年已经十九岁了,看别人个年纪孩子都能满地跑;前两年你不愿意成亲姨娘不逼你,那是你功未成名未就,如今你功名在身,难得还有世家小姐青眼有加,你也该定下亲来了!再说了,你瞧你二哥都知道赶紧钻营一个好的岳家,待到派官之时也能得个好差事;你呢?好歹也该仔细想想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姨娘,你能不能别拿二哥和我比,难道你希望我成二哥那样的人吗?”穆子墨无奈,平日里姨娘是多么睿智温婉的性子啊,可一旦涉及到子女的利益,姨娘便立马会变得有些不可理喻。 “姨娘当然不想你变成你二哥那样无情无义。但你好歹要为弟弟妹妹着想;有个拿得出手的妻族总好过你一个人努力啊!这府里姨娘是没抱任何希望了,本来我儿子考上了探huā郎多大的荣耀,可为什么老天偏偏不长眼又给了那贱女人的儿子如此一个好机会。”说着,柳姨太太的泪水便不受控制的往下落;儿子考上探huā郎是多大的荣耀,还给她挣了封号在身,可这份喜悦还没维持多久,老天爷便像是开玩笑似的又给她的对手送去了更大的惊喜。 “姨娘……”穆子墨的眼神冷了冷,扫过附近几个贴身下人,见着人人都是一副俯首帖耳的模样稍稍放了心,如今府里的一日一个风向。谁知道还能怎么变;“瑶娘不是有方家上门求亲么,我看还不错,近日就定下吧。” 话题转到了穆瑶娘身上。柳姨太太的心情总算缓和了几分,穆子墨应和着说了几句,总算打发了柳姨太太离开,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身便出了院门。待走到无人之处时小声的问身边的小厮道:“墨书,让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少爷,小的打听到了,杨家四位公子都搬到沧澜溪二奶奶的庄子上住着。”小厮将好不容易打听到的消息给穆子墨报了出来。 穆子墨脚步一顿:“墨书,别让我听到你再说一次‘二奶奶”咱们府上的二奶奶可要八月才进门的。” “是是是。小的记着了。”墨书忙不迭的点头,小心的看了眼四周,若是被人听到可就麻烦了! “你去套车。咱们这就去沧澜溪拜访杨家公子。” 穆子墨原本阴霾的心情突然变得愉悦起来,大步往府门口走去。 杨家现在可只有杨思睿在,正和杨若兮欣赏着翡翠雕琢出来的首饰,找了一圈不禁问道:“咱们家三姥爷今早兴冲冲就往城里去了,他雕琢的是哪件啊?” 杨若兮神秘的一笑。拉过杨思睿就是一阵耳语,有些话还是要给他先敲敲警钟才好;杨思睿和杨慎几个可不一样。想必能给玉瑾然一个深刻的教训他不会有二话。 果然,杨思睿听完了杨若兮的计划眼睛立马闪闪发亮,一拍大腿赞道:“姐姐说得对,就是该让他尝尝被逼的滋味儿,估计路公子和他这时候也说完话了,咱们现在就过去吧。”说罢,忙给杨若兮补充道:“路公子本名叫游冥,是当今六皇子,只是他一向低调,在外从不以皇子身份自居,所以姐姐也只需要当做一般的客人对待便好。” “这位皇子倒是亲民。”杨若兮不置可否,对于这些和皇权离得近的人她真的不想多打交道。 客房里的路悠冥见着姐弟俩再次出现不禁客气的好好道谢了一番,惹得床榻上的玉瑾然不住的翻白眼。 “咦,我刚才落在这的盒子呢?”杨若兮不禁惊叹玉瑾然的速度还真是快捷。 “你的?”路悠冥刚刚拿了盒子放在床榻边,都还没来得及看呢,不禁拿眼神瞪玉瑾然。 “你不是都打算拿来卖了吗?爷给你买了。”玉瑾然永远都是这么财大气粗的模样。 “现在我不打算卖了。”杨若兮从路悠冥手中接过盒子交给翡翠抱着,故意在路悠冥看不见的角度对玉瑾然露出个戏谑的笑容来:“玉少爷,路公子给您带的肉包子味道还不错吧。” 玉瑾然脸色一黑,看样子又想吐了,好在及时看到翡翠手中的木盒,没忘了主要目的:“就这盒子,你就说要多少钱吧?” “玉少爷是打算买下这盒子?”杨思睿可揪住了玉瑾然口里的漏洞,倒是省了许多口舌,从翡翠手里接过盒子扬了扬。 “多少银子?开个价便是。”玉瑾然豪气的昂起头,实在是坐在床上和站在床边上的杨思睿不在一个角度挺累人的,丝毫没意识到他被绕进了文字陷阱里。 路悠冥倒是听出了不妥,可他不以为杨思睿会对玉瑾然做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一点小摩擦他可是不会理会的,这一向为所欲为的外甥是该受点教训了,他有亏欠不好下手,但不妨碍他看别人下手啊! “既然玉少喜欢,那我杨家也只有割爱了!听姐姐说玉少还打算huā一万两银子买下咱们这所庄子,我可代表我姐姐多谢玉少慷慨了。”杨思睿不负杨若兮所托,有些话杨若兮作为女子实在是不好和玉瑾然多说,这个代言人倒是真的找对路了。 玉瑾然最喜欢别人夸赞他,听到这么说那姿态就摆得更高了:“好说好说,各取所需而已。” “是啊,如今我们姐弟也不好意思在玉少宅子中久居,左右咱们在这府里也不过住了二十来日,也没什么行李;不如现在签了合约银钱两讫吧。”杨思睿说着就找出了笔墨纸砚,现场挥毫开始撰写买卖合约。 玉瑾然这下子倒是有些着慌了,他身上可是一张银票都没了,方才顾妈妈也说了她那不过才五千两,哪里够给房钱?他一向口一张,那话自然而然的就出去了,这次倒是尝到了不能兑现的窘状了。 不过,玉少是谁,从来都最是慷慨、说一不二,他可不能坏了。碑。 “咳咳,我不是都说了,不用你们忙着搬!” “玉少爷是要静心养病的,我们人多口杂的怕打扰了你就不好了,左右还等着皇上龙体安康后派官,不如回城里住着去。”杨若兮这番话倒是入情入理,沧澜溪到城里路程不短,的确不方便。 这让心里有着别样心思的玉瑾然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了,买宅子是他说的,现在人家主人好心好意腾地方,他能说什么? “玉少爷,这合约写好了,不知道你的银子方便吗?如果不方便的话……”杨若兮故意顿了顿,拿怀疑的眼神看了一眼玉瑾然;想当年,她铺子里就有个漂亮的小姑娘,总是用这样的眼神看客人 ,即使是没看中产品的客人也不得不为了争一口气而掏钱。当然,这样的服务态度其实是她不推崇的,不过非常人就得使用非常方法,玉瑾然就属于欠抽的一种,这么对付他,杨若兮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方便!怎么会不方便!”玉瑾然最大的缺点便是杨若兮所说的“广”不管处在什么情况,他丝毫见不得别人质疑的眼神,当下便唤了在外间的顾妈妈道:“顾妈妈把你身上的银票拿给我。” 顾妈妈一向不会违背他的意愿,伸手将还没打散的银票放到了枕头边,给路悠冥行礼后躬身退了出去。 路悠冥算是看明白了,外甥缺钱huā了,杨思睿姐弟这是在逼他承认没银子!对于这个huā钱大手大脚的外甥,路悠冥也很是头疼,他倒是要看看自家这外甥会不会承认手上没银子! “两千两是宅子的定金,三千两是买这东西的!”玉瑾然给了银票后很是随意的指了指杨思睿手里的盒子,他可是知道这里面的物件不是玉,三千两也算高价了。 不管怎样,杨若兮都得承认,大方给钱的男人真的很帅,特别是长得帅的男人,这慷慨的模样的确很吸引人。 “那多谢玉少爷了!买椟还珠我一直以为是个传说,想不到竟然是真的!”杨若兮故作〖兴〗奋的开了盒子,将用棉布包了一层的翡翠观音小心拿了出来,示意杨思睿将剩的空盒子递给玉瑾然,再次送上一句称赞:“玉少爷真是好人,知道咱们杨家急需用银子,害怕直接给咱们银子让咱们难堪,竟然能想着这法子帮咱们一把,今后思睿和慎哥你们派了官可别忘了报答他!” ps:亲们,这两天状态时好时坏,真是特对不起大家;明天会加更一章以谢谢粉红20整数! 209 回京面圣 路悠冥实在是不忍目睹玉瑾然那错愕的模样! 这外甥其实不笨,只是有些不开窍,也总是拉不下面子,别人捧他几句就飘飘然不知所谓,今儿在一个女人手里倒是栽了个大跟头。杨若兮的表现他也看到了,总是在玉瑾然有些察觉的时候就用那双眼睛盯着不放,搞的玉瑾然完全没反应的机会,一直被她牵着鼻子走。 拍了怕玉瑾然的肩膀:“你确定要我派人用这个木盒在他那儿换一万两银子?他会不会直接把我派去的人给扔出玉府?” 玉瑾然还没从巨大的心理落差中调试过来,怎么会这样?他会被骗了?眼前还有杨若兮拿着东西临走时带着嘲笑的一瞥,不禁气得直接想追出去问问那个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可刚转过身体便“嗷”一声惨叫出声,他忘记了还是个病号! “算了,你在这儿我也不放心,还是跟我回京城去吧。”路悠冥摇了摇头,转身安排行走事宜去了。 玉瑾然这下没反驳,杨若兮和杨思睿都商量着要离开,他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再说了,被杨若兮戏弄这个仇怎能就这么算了! 杨若兮和杨思睿的确是打算进城了,从路悠冥口中,杨思睿知道皇上不日将病愈,届时肯定会开始安排进士们的去处,远在沧澜溪也不是法子;再说了,今日便是和皇帝越好看翡翠成品的日子,等皇帝过目之后,翡翠观音她也好拿给玉瑾然去交差;今日能看到他错愕惊讶的呆滞模样已是难得。 转了一圈院子,这才发现韩千手这一走倒是干净,院子里起码还剩下的大半马车原石也被他带走了,想必是打算见了毛老爷子之后好好切磋一番的吧? 穆子墨到沧澜溪的时候正赶上一片杂乱,杨思睿见着他之后脸色不怎么好,“穆三公子真是稀客?不知前来有何贵干?该不会是给我们杨府送请柬的吧!” 这也是杨若兮不在他才敢这么说,杨若兮可还不知道穆清风和彩蝶郡主的婚期呢,不管她再怎么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杨思睿等人不能相信她真的就那么豁达。 “思睿说笑了!我是来看看你们近日在忙些什么?顺便告诉你们一声,近日朝廷便要有消息出来,要是能回京城住着便是最好。”穆子墨被杨思睿带到了外院,正好瞧见了不少神情冷凝的人来回走动,温润的脸庞上出现一丝怀疑之色。 杨思睿自然看出了他的疑惑,说来穆子墨和穆家那些人还真的不一样,至少在春闱后他看得清楚明白,先前几句嘲讽不过是一时义愤罢了,此时见他如此,也怕他稍有不慎触犯了六皇子,便冷着脸解释道:“这些人是六皇子的手下,玉少爷受了点小伤,在我们府上养伤,六皇子今早来探望他。” “这样也好,宫里的消息六皇子想必要比我们知道得快些,思睿也不怕住在沧澜溪得不到宫里的消息了。”穆子墨放心的微笑道,倒是惹得杨思睿有些不好意思,收了冷脸拱了拱手: “多谢穆三哥关心了,我们也是打算今日动身回京城。” 穆子墨面上一喜:“如此甚好,清康坊的宅子空了这么些时日,我也少了一个去处。” 说到这儿,杨思睿是真的不好意思了,他们搬走之时连个口信都没给穆子墨留下,人家能找到沧澜溪来都不知道辗转了多少人,刚刚找来自己又打算回城了。 穆子墨小心的观察了杨思睿的表情变化,微微勾起了嘴角,“思睿既然打算今日回城,我那倒是有一辆马车,虽然不是很大,但帮着驮几样行李倒是没问题。” —— 皇宫中,开国侯依旧从密道来到了皇帝所在的清心殿。 皇帝面前摆放着七八样名贵药物,这些都是路悠冥在外半个多月辗转而得,昨日便送入清心殿,皇帝已经看了整整一晚上。 “药是吃下去才治病,单是看着是没什么效果的?”开国侯在一边静静的看了许久,这才低声说道。 “朕知道!这次倒是真的苦了冥儿。”皇帝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明日,朕会重新回到朝堂,有些事情正如你所说,躲是躲不过去的。” “知道就好,只是个内阁几个人都是吵吵嚷嚷说不到一块儿去,更别说朝堂之上了。”说起这个开国侯便有些怨念眼前这人,真是任性得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丝毫不管别人怎么想的。 “冥儿既然回来了,青州那边的事情就交给他办吧!”皇帝突然转了话题冒出了一句让开国侯始料未及的话来。“你说什么?” “冥儿也快二十了,先接着青州的事情在手上做着,年前选秀再给他找一门好亲事。”皇帝一锤定音,“就这样吧,午后你带着杨家那小家伙进宫见驾吧,朕倒是要看看杨逸杰是否言过其实了。” 开国侯可不认为杨逸杰会言过其实,杨若兮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腐朽都能化神奇,雕琢几件夺人眼球的玉器又算什么?杨家的低谷期怕是要过去了!更妙的是,路悠冥也能借着这事情累积资本,对以后的路大有益处。 杨若兮没有跟着杨思睿进宫,带着翡翠直奔映月斋,还不知道两个老头子见面都说了些什么。 能说什么?杨若兮到时,两个昔日的好友已经搭档着做了两套头面首饰出来,有韩千手在,镶在金银上面的不再是小块的玉石或是戒面,而被雕琢成了一个个单独的作品,形色各异的花鸟鱼虫栩栩如生,真不愧是内务府一等一的大匠师。 杨若兮也没去打搅二人,和段大一起上了三楼的包厢,看了近日的账册后很是满意,“段大做得不错,前日我已经让宫里出来的胡太医看过段小宝的病症,没什么大碍;芸娘正照看着他,相信过不了多久便会痊愈。” 当初段大和段二私下克扣了杨若兮庄子上的出产都是为了段二家的孩子段小宝,就连段芸娘也因此事做了京城府尹家的九姨太太,可九姨太太都被赶出了府尹府上,段小宝还是没见着一个太医。 杨若兮当时答应帮忙找太医给段小宝看病也不过是推口之词,却是没想到事情就是那么巧合,玉瑾然受伤,艾敬轩带到府上的会是一位医术颇高的太医!这样的机会当然被杨若兮抓住利用了一把。 段大掌柜听说之后不禁热泪盈眶:“小姐,都是小的们瞎了眼、盲了心,小姐对段家的大恩大德,小的兄弟二人真是愧不敢放。” “旁的废话我也就不多说了,你们只要对得起良心,对得起我过世的祖父便好。”杨若兮看了眼楼下东市有些杂乱的环境,原先只是想借着映月斋做生意的念头看来是不行的,环境造就消费水平,这儿不过就能容纳下映月斋如今的水平,要想真正开上一家上档次的珠宝店,还得在京城最繁华、最高端的地段!也不知道思睿和皇帝说得如何了? 油青种的翡翠观音像,冰种红翡、绿翡、水种藕粉的全套头面、玉佩、玉牌,油青料的杯盘,黄绿、墨绿的翡翠砚台……;虽然大件的只有那么一件,但三天时间,杨思睿能够将这么些眩人的翡翠制品摆放在清心殿的书房中一件让皇帝目不暇接、十分满意,手上拿起这个、又看看那个。 以往见识的玉器除了手镯和戒指、玉佩,哪里知道还能有如此多的花样?皇帝一只手拿着砚台,一只手抚摸着观音像,眼睛还盯着一个冰种的盘龙玉佩,就他这个外行都能看出这几样不比楚州玉差。 老半天,他才反应过来,招呼杨思睿道:“杨贤侄,翡翠的样子朕见识了,的确让人目眩神迷,但要怎么才能最快最多的来钱还得有个章程;不知道你父亲有没有人选推荐给朕!” “不敢欺瞒皇上,府中的确有人愿意为皇上分忧解难!思睿在此先请皇上看过这份《计划书》,若是皇上还满意的话,那微臣便接下这差事。”杨思睿其实也很忐忑,偏偏杨若兮耳提面命说了无数遍要他将翡翠的经营权握在手中,说白了,就是杨家要在皇帝的生意当中分一杯羹。 “翡翠真有这么多好处?”刚刚开始看《计划书》的皇帝就被上面的几条好处给惊住了。 杨思睿也有些汗颜,但那洋洋洒洒好些条都是他在杨若兮口述下写上去的,他自然知道都写了些什么: 一,有益身体健康,美容防病,能吸收对身体有害的东西。 二,翡翠玉可以辟邪保平安,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从古便有“玉能挡灾”一说,翡翠属玉石当中上品,自然能保平安康泰。 三,戴玉是一种身份,道德的象征,古代就有:君子比德如玉;君子如玉玉生香,美玉生香香亦长。 四,翡翠有很好的装饰美感,高贵典雅,贵气盈然。 …… 整篇《计划书》先是阐述了翡翠的好处,当然也有提及其他未曾出产的玉石,但越是这样越能让人觉得可信;接下来便是详述了开店的几个要素:天时地利人和!总之让皇帝很直观的了解到了翡翠的价值和珠宝店的利润可观!当然可观了,这些除了路途运费之外几乎是无本买卖,精明如皇帝要是再看不出来那就是傻子。 点了点头,“这上面的东西朕要好好看看,你且回去等着朕的答复吧。” “皇上,臣还有一个请求!”杨思睿见皇帝无意怪罪,壮了壮胆子,大声说道:“这些翡翠制品请皇上挑上两样自用,其余的臣还要带回去。”rs 210 寻找地利 顺和二十三年七月二十,断断续续病了近一年的皇帝神清气爽的出现在了朝堂之上,据说当时大皇子和二皇子正在龙椅左右争论着谁应该坐左边,皇帝突然出现打断了兄弟二人的争端,怒骂二人之后责令交出手中掌管所有差事由六部分担。 接着,皇帝又当朝宣布了上一届状元云崖为青州刺史,安国将军之孙卢应虎为青州府参将,即日启程,和升任正三品的御史中丞杨逸杰交接青州诸事,以便杨逸杰早日履行钦差之职巡守沿途各州风土民情。 一干大臣听皇帝这么安排一个个满面狐疑,同情的眼神不住的往礼部尚书云鹤和安国将军卢林老大人飞过去,青州啊!那多偏僻多没油水的地方,这两人可是简在帝心,怎的会落得如此下场?看来这风向不妙啊! 倒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一派的大臣一改方才颓丧之气,前些日子想做些什么没少被这两位大人和御史台一些老家伙为难,皇帝这是在干什么?处处打压?逍遥王也是暗喜在心,既然云崖的位置有了变化,他家的洛天昊想必也有升迁安排。 果然,皇帝掏出了手中的名单,展耀辉也做了参将,安排在了绵州;艾敬轩升任户部侍郎;洛天昊、袁泉等人也各有升迁。 按理说这些官员任免都是内阁安排,皇帝再御笔批复,也不会在朝堂上当做大事来宣布,可皇帝不但宣布了京中一干权贵子弟的任命安排,心思一来竟然延长了朝会时间,让人请了散布在京城各处焦急等待的两甲进士进宫见驾。 无奈皇帝金口已开,还赐下了御宴午膳,名为犒劳满朝文武大臣在他病重期间的辛劳,弄得人心惶惶、又惊又疑:皇帝这是闹的哪一出? 午后不久,一二甲五十名进士都候在了殿外,杨慎三人从杨思睿口中是知道此行目的的,一个个喜上眉梢跃跃欲试;穆子墨见状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睛便不再言语;倒是人群中的穆清风穿戴着春闱放榜那日的装束,颇有鹤立鸡群之感,顾目四盼,意气风发。 让诸位大臣再一次措手不及的安排出现了!皇帝竟然第一件事便是让众进士自愿请命,跟着云崖前往青州、蛮州一带;青州之穷、蛮州之乱顺和上下无一不晓,刚刚将云崖和卢应虎派去青州,接着还要送一向被皇帝当做眼珠子看待的进士们前去受苦,看来皇帝的病还未痊愈。 可让诸位大臣更加想不到的是皇帝话音刚落便有人迫不及待的报了名,说他哗众取宠也罢、特立独行也好,反正是让诸位大臣交头接耳询问此子何人,年纪轻轻为何想去青州吃苦。 头一个报名的正是杨鸿书!与其留在京城做个不上不下的官员,倒不如出去历练几年,更何况青州在杨逸杰的治理下已无旁人想象中的苦寒;别人不知道,杨家人还不知道么,青州即将大量开采翡翠,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为下一个楚州。 杨慎和杨鸿书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只是性子比较中庸,本打算等有人开口之后才报名,却不曾想除了杨鸿书、杨思睿之外现场大部分进士都面露畏惧之色,只有少数两个包括穆子墨在内面露深思:杨家这四位可不是无事冲动的主,杨逸杰可是在青州待了三年,没看到杨思睿一脸淡定之色吗? 念及此,穆子墨毫不犹豫的也请旨前往,弄得站在众臣最尾部的穆元阳差点跳起来给他一巴掌!堂堂探花郎,只要愿意留在京中,不用攀什么关系,那也是在皇帝面前挂上号的人啊,前途不可限量;他竟然请旨去青州! 杨慎和杨鸿雁二人对视一眼,也请旨愿前往青州,接着又多了两三个在京没什么势力背景的寒门学子请旨;对这个结果皇帝也是早有预料,准了穆子墨和杨慎,还有另外几人的请旨;杨鸿雁派去阴州祖籍做了个县令;杨鸿书可以和杨慎一并前去青州,不过是作为杨逸杰身边的随身笔吏可以跟着巡守各州。 杨思睿以状元之才封了正六品的枢密都承旨;姚谦做了集英殿编撰;穆清风因为名次靠后,虽然皇帝看在逍遥王的份上也给了个从六品官职,却是个散官奉直郎。 比起在京中的六品官职,前往青州的诸人都是破格封了五品和从五品,当然,品级相对他们官职头衔来说有些略低,但也足以证明青州诸人升官的空间颇大。 朝堂之上一时议论纷纷,这个朝会空前的时间超长,也空前的热闹! —— 杨若兮还不知道弟弟已经被封了个这么重要的官职,她正忙着在十字街口来回打量,寻找生意中最重要的“地利”。有皇帝的圣旨在身,有什么地方是不能做生意的?看来看去,倒是真被她看到了一处,不是别的,就在元丰号的旁边,那招牌迎风招展的“驿站”二字就是她盯上的目标。 驿站的作用她知道,每年也不过就那么几次宾朋满座,平日里自恃官府驿站,不准从商之人入住,可这世道除了富商又有几人能住上价钱不少的驿站?以至于除了有在京没府邸的官员回京述职和偶尔外邦使者外,这偌大的铺子都放在这里结蜘蛛网。 再说了,隔壁便是口碑不错的元丰号,要做就做成片,银子谁一家也挣不完不是? 按照皇帝的意思,这珠宝店明面上还得找一家作为靠山,他老人家和杨若兮想到了一处去了,那就是闷声发大财!为此给出了艾家和户部尚书郎家、礼部尚书云家让杨思睿酌情选择;杨若兮对艾家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也知道想要在京城拥有立足之地必须要有个雄厚的靠山,大抵是定下了拉艾家入伙。 “小姐,旺叔来了!”翡翠出声打断了杨若兮的思绪,转头正好看见满头大汗行来的旺叔。 “旺叔今儿去没受什么气吧?”杨若兮其实是很想亲自去看一看玉瑾然重新得到翡翠观音是个什么表情,无奈身份有限,只能偏劳旺叔跑这么一趟;翡翠观音是在她听到玉瑾然哭诉后就打了主意要给他的,就因为她一时手痒弄出个松石观音便要害得玉家破灭,这可不是她的初衷。 回城后当然也听说了穆清风和彩蝶郡主的喜讯,想起玉瑾然千里去株洲不过就是想给洛千蝶选一样合心的礼物,今儿想必心情不会太好吧。 旺叔擦了一把额上的汗迹,递给杨若兮一纸契约:“小姐,玉少爷说他给的五千两银子只够买翡翠观音的,这宅子的合约就此作废;还说,要是咱们杨府缺钱,随时找人给他说一声便是。” 虽然旺叔的形容很平和,杨若兮却是能在脑海里想象得到玉瑾然说这番话时高傲的嘴脸,收了合约,冲着驿站的方向呶呶嘴。“旺叔看这个位置怎么样?” “这……这可是驿站啊!”旺叔看了一眼铺子,咋舌叹道,小姐真不愧是老爷的女儿,脑袋瓜子还真敢想! “我知道这是驿站啊,这个位置做个驿站还真是可惜了。我决定了,咱们的铺子就定在这地方了!”在杨若兮的印象当中,驿站就不该和商铺挤在一块,这都是谁规划的? “这哪里来的乡巴佬,好大的口气!”话一出口便有人听不惯杨若兮笃定的语气。 杨若兮记得这个是那位和玉瑾然针锋相对的纨绔胡图胡小侯爷,他身边不正是逍遥王府的两位郡主、卢家芳菲小姐,还有袁家两位公子么? 其他几人虽然没这么说,但从脸色的神情也能看出心里想的也是八九不离十;杨若兮眼神一凝,没打算和这些人一般见识。 “诶,你,你不是上次和姚若雪坐在一处的小姐么?以前没在京城见过你,你是姚家的什么亲戚吧。”卢芳菲记性不错,一下子便想到曾经在哪看过这位冷冷的清丽女人。 杨若兮闻言眉毛一挑,这才想起眼前这些人还真不知道她曾经的身份,不禁好笑的斜睨了一眼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洛千蝶,她的头上还正簪着她打制的那支孔雀金簪,很不厚道的微微勾起了红唇。 “姚家?没开国侯府,姚家什么也不是。”袁熙小胖子摇着折扇在一边得意的补充道,他是觉着这人有些眼熟,原来是在集雅楼见过! “袁熙,你怎么这么说?难道人家姚凯这次考上榜眼也是艾家出力不成!”卢芳菲本是没打算出来的,可架不住洛千蝶的冷嘲热讽,她就不信穆子墨一个探花郎被派到的官职会比二甲最后一名差,姚凯也是家世不显,但却能一跃一甲,足见开科取士都是按照各人的真才学识而论的,倒是比那些个吟风弄月,到头只得了个二甲末尾的人要好太多了。 卢芳菲是个直率的人,心里的想的必不会遮遮掩掩,看向洛千蝶的眼神便带着嘲讽。 “卢妹妹,你可别那么看着我?这次清风一时失手,我让父王求情留他在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洛千蝶皮笑肉不笑的顶了回去,斜睨了一眼准备离开的杨若兮,“这位小姐,说话之时可要注意点,莫被风闪了舌头!” 想当年,她的集雅楼便是看重了驿站所在的位置,左边是朝廷银号,斜对面是府尹衙门,比她对面的云来楼可高雅得多。可不管她怎么求、找了多少关系,逍遥王也没办法搞到这处的使用权;今儿倒好,一来就遇上个说话不禁脑袋的。最重要的是,这女人的眼神似乎带着怜悯! 怜悯?她洛千蝶金枝玉叶,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布衣女子怜悯了!rs 211 气场不和 洛千蝶不免上上下下打量了杨若兮一番,这一看不打紧,杨若兮身上的穿着看着料子不怎么样,可架不住式样新颖独特啊! 顺和朝的女子穿着多半是右衽裙装,即使有变化也是在披肩和裙幅上面想办法,眼下最时兴的便是洛千蝶姐妹身上烟罗裙,外面罩着各色绣了边的薄纱。 而杨若兮身上这身便有些特立独行了!月白色短上衣加长裙,裙腰以绸带高系,几乎及腋下。外面罩着一件袖长齐肘,身长及腰,以小带子当胸结住的湖蓝色半臂。肩上随意系了用金银粉绘花的薄纱罗制作长巾子,一端固定在半臂的胸带上,再披搭肩上,旋绕于手臂间。 杨若兮梳着简单的堕马髻,只用了普通的白银镶嵌冰种翡翠做了钗簪耳环佩戴,纤长雪白的颈脖上戴着一条吊着桃心坠的铂金项链衬得肌肤莹润如玉,因着翡翠还未面世,她手上也只是戴了一对银手镯应应景;这身低调的装束不是行家可绝对看不出奢华来! 洛千蝶打从心底觉着这好看的装束被杨若兮这样一个长相只算清丽的女子穿着真是浪费,却是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装束着实能够让人觉得眼前一亮,看了一眼杨若兮主仆三人所在的位置,微微不屑的嗤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不知道从哪个番邦小国来朝圣的,就你这长相想要入得宫中?”在洛千蝶看来,身着“异国”服饰的杨若兮敢放此厥词必然有所依仗;早就听说这次番邦各国都是带着本国的公主郡主前来顺和,其心昭昭生怕别人不知晓似的。 当然,逍遥王这么急迫的给她定下婚期也是出于这般考量,若是番邦有什么王子、国主之类等到皇帝身体痊愈接见之时求个亲什么的,皇帝名下可只有一位公主尚待字闺中,届时为了永保两国和平少不得从他们这些封王的大臣府上选人通婚。 所以,对杨若兮这样的“异国”公主或是郡主,她是半点好感也无。 “哦?!原来是驿站内住着的客人?”胡图用一种特殊的目光也跟着上下打量了一遍杨若兮,用手肘捅了捅身边同样目光猥琐的袁熙:“袁二哥,这女人的皮肤可真够好的,不如等面圣后让袁大人向皇上给你求个亲事。” 袁熙嘿嘿一笑,摸了摸肥肥的下巴,“弄回家做个小妾还差不多。” 袁泉毕竟是派了差事的人,知道有些话不能说得太过,而且杨若兮先前说话之时分明是标准的顺和官话,一点儿也不带番邦各国那独有的怪怪口音;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在一旁打起了圆场: “你们几个够了啊,咱们还是赶紧去集雅楼吧,待会儿两位世子和云兄下朝出来也好赶紧问问宫里今儿是发生了什么事!” 袁泉开了口,另外几人也不得不给这个面子,杨若兮知道自己现在也没有和这几位较真的本钱,被说上两句也不会少点肉,微微敛了眼,忍下了即将出口的反驳。 谁曾想她想要息事宁人,别人却是对她看不顺眼;这人非洛千蝶莫属,像是天生气场不和似的,洛千蝶竟然指着杨若兮脖子上那条项链傲气的命令道: “兀那个蛮女,你脖子上这项圈看着还蛮漂亮的,不如让给本郡主吧!”说罢,对身后的紫燕招呼道:“紫燕,给她一百两银子,买下这项圈绰绰有余了;再仔细记记她身上这身衣裙的式样,虽然登不得大雅姿态,但做来穿着在家玩玩也不错啊。” “是,郡主!”紫燕从荷包中取了折叠好的银票,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冲着杨若兮道:“喏,你的东西能被咱们郡主看上是你的福气!改**们进宫面圣之时,我们家郡主也能帮你说两句好话。” “郡主?”杨若兮挑了挑眉:“不知这位是哪个府上的郡主?” “还能有谁府上有两位如花似玉的郡主?也只有你这从番邦来的乡巴佬不知道吧,咱们郡主乃是逍遥王府上的彩蝶郡主!”紫燕为着杨若兮迟迟不接银票有些恼怒,“快点,咱们郡主还赶着去集雅楼呢;赶紧取下你那项圈吧。”若不是看不懂那软趴趴的项圈是怎么弄下来,紫燕会毫不犹豫的动手的。 “哦!我说是谁能看上我这条戴过些日子的项链呢,原来是专门用二手货的彩蝶郡主!”杨若兮上挑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粉唇微微上勾,说出来的话却是能把人给气死:“不过啊,这条项链我暂时还喜欢着,等哪天用得不想用了再给郡主送去啊!” 虽然“二手货”这个名词洛千蝶暂时品不出味道来,但杨若兮话里的嘲讽意味儿她可是一清二楚,不禁气得柳眉倒竖:“你什么意思?” 郡主一发怒了,身边的跟班胡图、袁熙立马召集跟在身后不远处的小厮将杨若兮主仆三人团团围住。 对面就是府尹衙门,左边又是有士兵把门的户部银楼,杨若兮倒是凌然不惧,对上洛千蝶发怒的明艳面庞,云淡风轻的问了一句道:“郡主这是准备强抢还是打算以势压人?” “我问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洛千蝶气得满脸通红,让杨若兮不禁暗暗摇头,这千般宠爱长大的孩子怎么都有不经激的共同点。 “郡主真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给你解释一遍吗?”杨若兮扫了一眼街面上虽然惧于洛千蝶等人势力只敢远远观看却是竖直了耳朵的普通民众,她倒是不介意给洛千蝶解释何谓“一手货”,何谓“用烂的烂货”! “大胆!竟然当街侮辱郡主!你是哪国使团的,让你们出使我顺和的官员出来说话。”紫燕倒是够机灵,知道杨若兮若是说出来定然没什么好话,连忙站到了洛千蝶的面前。 “这位姑娘,人长着一张嘴可不能红口白牙说黄话,刚才我那句话侮辱郡主了?不如你当街大声说出来也让大家解解惑。”杨若兮不爱说话不代表她就怕了和谁吵架闹仗,想前世何人扯到工商局去的经历也不是没有,穿越过来之后顾忌着被休的下场太凄惨忍耐了两三个月,如今都出来自立门户了还怕个鸟! “还有,本人行得正坐得直,乃是堂堂正正的顺和人!”这一点必须要申明,不然待会儿事件被上升到两国邦交,被洛千蝶等人拉着舆论就不好了。 “你是顺和人?”紫燕惊叫一声,指着杨若兮身上的装束,对胡图、袁熙二人喝道:“那还不赶紧把这伤风败俗、不知廉耻的女人给抓起来,带到御史台让人看看她有多不要脸。” 其实胡图和袁熙深深觉着杨若兮这样的穿着真是好看,虽然只是露出了精致的锁骨,但更是引人想要探究那一抹雪白之下的盛景;再说了,两人经常出入青楼楚馆,杨若兮这样的装束他们可是看了不少,而且大多数的半臂内可都只有一个小肚兜,比杨若兮穿了件短上衣不知道暴露到哪去了。可彩蝶郡主的面子也是不能不给,两人面面相觑,同时看向了袁泉。 袁泉以手支额,人家这女人不过是穿得漂亮点、首饰精致了点,这彩蝶郡主都能找人家的麻烦,他今儿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怎的就单独和她们姐妹遇上了? “紫燕,你太夸张了吧!”卢芳菲也觉着看不下去了,她这人喜欢厌恶分明得紧,虽然也有些看不上升斗小民,但至少不会强取豪夺;杨若兮的话很难听,却是出奇的顺了她的心;不想和洛千蝶多说,却是转向了洛舞蝶:“舞蝶姐姐,你管管你妹妹吧,人家喜欢的东西不想卖就算了,何必落个夺人所爱的臭名。” 洛舞蝶和洛千蝶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夺人所爱”可是洛千蝶心里的一颗刺,这卢芳菲是故意的吧;这下子倒是弄得洛千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明艳的丽容都被气得扭曲开来;看杨若兮的眼神真是恨不得扑上去厮杀一番。 洛舞蝶倒是冷静许多,扫了一眼杨若兮身后装束普通的主仆,狠狠掐了一把面露狰狞的双胞胎妹妹,冷冷的对杨若兮开口道:“不知这位小姐如何称呼?府上何处?今日是我妹妹鲁莽,改日定当上门拜访小姐父母,真是好教养啊!” 不愧是即将成为世子夫人的人,这话说得冠冕堂堂,也不说道歉,竟然还扯到教养上去了,不是红果果的讽刺杨若兮么?在她对面的杨若兮当然没忽略她眼中的闪烁,想也知道没安什么好心,正想揭穿了自个儿的身份再好好刺这姐俩之时,冷不丁的在她身后,也就是驿站门口出现了一个苍老威严的女声! “怎的?两只小蝴蝶是想到老身府上讨饭吃不成?”金夫人在艾敬轩的陪同下带着双兰从驿站内步出,待站到杨若兮身边后慈爱的帮同样眼露迷惑的杨若兮整了整袖上的长巾子,动作自然亲昵: “傻丫头,就不会进驿站问问驿官,这外面阳光太烈,也不怕晒坏了皮肤;苍蝇蚊虫什么的也多,就不怕污了耳朵。”rs 212 信或不信 金夫人将她喜欢的那件莲座观音像送进宫中之后也像是心里空出了一片,皇帝那边已经有病体痊愈确切的消息,她也有心情想着怎么给自己重新雕琢一件满意的玉器;找谁雕琢这一点,她当仁不让的便想到了杨若兮! 经过双兰派出去的人细致调查后,杨家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在金夫人面前一一呈现,这么好的孩子却有那么坎坷的经历,金夫人又是欣慰又是心疼,若不是皇帝那边没有确切的消息,她早已是去了映月斋找杨若兮好好聊聊了。不过今日也不迟,金夫人听说杨若兮一直命了映月斋的掌柜留意不同的玉石,便准备来驿站重新找舒兰国的使者再放下脸皮要上几颗稀罕的玉石;别人不会雕琢,可那人的孙女会啊! 这下子倒是巧了,艾敬轩在杨若兮庄子上见识了翡翠后也是想到了番邦这次上贡中的几种玉石,其中便有舒兰国的绿色石头、米亚国的红色绚丽石头。 两人能在驿站相逢自然相见两欢,各有斩获后正相携准备同往映月斋去找毛师傅先掌掌眼,却不曾想就在驿站门口便见到杨若兮被洛千蝶等人围在中间为难。但就是这种情况,杨若兮没有像旁的女子那样被权势吓倒,也没有在压力之下崩溃,更没有因为权势而奴颜媚骨;反而冷静的用话逼得洛千蝶失态。 不过洛家也欺人太甚了,竟然想要以势压人!若是杨逸杰在京城,又是惧于权势的庸人,那杨若兮岂不是注定被欺负到底! 见识到了杨思睿和杨若兮的画作,又知悉了二人的为人,“弱者”杨若兮便自然而然成了金夫人同情的对象,特别是在金夫人对杨若兮的祖父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情绪在中间,长着和杨老大人一样凤眸的杨若兮姐弟俩立马就被她纳入了羽翼之下。 金夫人是谁胡图、袁泉兄弟俩不知道,洛千蝶姐妹俩却是心知肚明,可金夫人什么时候有个孙女就让她们百思不得其解了! “金夫人,您老人家近来身体可好?”洛舞蝶审时度势,在洛千蝶责问之前先礼貌的问了一句,手指死死的掐住冲动的妹妹。 “多谢舞蝶郡主关心,老身这身体还能看顾孩子些时日。”金夫人冷冷的回道,拉了杨若兮在身边,“舞蝶郡主不是说改日要到老身府上拜访吗?不如就明日吧,老身也该将兮儿和睿儿介绍给你们这些孩子认识认识,以后也多多关照!” 艾敬轩在金夫人身后伸手摸着形状完美的下巴,这事儿怎么这么有趣呢?前几日还在玉瑾然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证要给他和杨若兮想想办法,这怎么就送上门了!不过师祖这人挺固执的,玉瑾然那样不思进取的人可入不了她的眼。 摇了摇头,艾敬轩暗嗤自己想得太远,眼下的事情还没好好解决呢就想那么远干什么? “郡主……”袁泉见势不对,飞快的在脑海里过了一转,脸色一白,“金夫人”这个名字不被人熟知但不代表生活在上层的人不熟悉!当今圣上能顺利等上帝位多半依赖这位长公主,而且姐弟俩关系一直很好,宫中没太后,长公主便能在非常时期拿着皇上御赐金箔圣旨掌管后宫,皇后贵妃能打便打、能关便关;最重要的是皇帝曾经在去年重病之时颁发过一条旨意,若是在顺和还无太子的情况下皇帝驾崩,内阁四位大臣固然有立储职权,但若是长公主没点头,一切决议都作废。 别以为这种情况长公主死了便一了百了,皇帝可是还补充了一条,若是长公主随他而去,这储位便由满朝文武商议决断,岂不是更为混乱,御史台和内阁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事情恶化到这一步的。 “金夫人,今日是舍妹鲁莽,明日定当登门谢罪!”洛舞蝶咬着唇行礼告辞道:“打扰了金夫人了,我等先告辞了。”说罢,拉着还不甘心的洛千蝶扬长而去,接下来姐妹俩要商量什么那就不在旁人知晓范围内了。 袁泉知道了金夫人的身份哪里敢造次,郑重行了一礼道:“不知夫人是否欢迎在下也登门和令府少爷小姐好好结识一番?” 金夫人笑得慈祥无比:“自然欢迎,要是公子有别的朋友也不妨多带上几个,老身府上花园景色不错,到时候让老身不成器的孙子和孙女给你们做个向导,老身年纪大了,就图个热闹。” “夫人之命,莫敢不从。”袁泉暗喜,一手一个扯了袁熙和胡图满面生春的紧随着两位郡主的步伐追了过去,明日怎么去,去了怎么对待,还得先拿出个章程来。 剩下卢芳菲领着小丫鬟就有些孤零零了,她对杨若兮不但没恶感,相反还觉得蛮顺眼的,莞尔一笑道:“原来小姐是金夫人新任的孙女,那倒是要好好亲近亲近。” 杨若兮此时都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哪里有心情和卢芳菲好好亲近?不过面上倒是丝毫不露,也顺势笑道:“能得卢小姐这句话,若兮也很高兴,等舍弟今日官职确定下来后再好好和卢小姐举杯庆贺。” “啊——”卢芳菲闻言立马惊呼一声,想起了洛千蝶两姐妹引她出门的借口,“不知道穆三少今日能派个什么官职,我也要去集雅楼等着我哥哥出宫,就不和夫人、小姐多聊了。”说罢,卢芳菲不忘对金夫人身后被袁泉等人当做隐形人的艾敬轩点点头,这才带着丫鬟匆匆离去。 艾敬轩则对上了杨若兮探究的眼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也是没防着有这么一出啊,“杨小姐,这位金夫人你上次见过的,有什么咱们也找个清净地方好好聊聊吧。” 这话倒是在理,丹青画斋和三人所站的地方就隔着个元丰号,也不过是三两步的路程,自然成为首选地点。 在金夫人的利眼下,艾敬轩摸着下巴暂时退出了顶楼静室,嘴里还不住的嘀咕着什么“过河拆桥”的废话,金夫人笑着啐道:“有那个嘀咕的闲心不如下去多卖两幅画。” 送走了艾敬轩,静室内就只剩金夫人和杨若兮二人,杨若兮暗暗观察这位时而慈和、时而锋芒毕露的金夫人,不知道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你一定再想老身打的什么鬼主意吧?”看着杨若兮那上挑凤目中一闪而没的错愕,金夫人笑了,从椅上起身,一幅一幅的看过四面墙壁上挂着的山水画,“老身没有什么不轨的意图,只是老来孤单,身边连个能说话的人儿也没有,不免暗自神伤;多年前,你祖父曾经欠了老身一个莫大的人情,当时他便许诺了将来由他的子孙给老身养老送终;这事情你爹定然是知道的。” 人情?杨若兮很怀疑,金夫人说起祖父时那神情几乎柔得滴水,算算年纪,她可比自家祖父看着年轻好几岁,也不是不可能有一段不可言说的禁忌之恋。 见杨若兮还是一副戒备的模样并不搭话,金夫人也没生气,只是幽幽说道:“你的眼神真的和他很像很像!明明脑袋里念头不知道转了多少,脸上却是不露半分,若不是我熟悉你们眼神的变化,怕是还不知道你心里都想些什么!” 杨若兮努力在脑海里回忆那“从未”见过面的祖父,他老人家的事迹都快被神话了,估计是以前原身太害怕自己的祖父,脑海里竟然出了一双闪着寒光的凤眸什么也没有;那双眸子倒真的眼熟,思睿和自己脸上不就是有一双吗? “你认识你祖父的字迹吗?”冷不防的,金夫人如此问道,杨若兮点了点头,在杨思睿带到京城的书稿中就有好几本杨老大人以前的手书,铁笔银钩的字迹倒是很有特色。 “我这儿可有一封他的手书,你要是不信就看看吧。”金夫人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从信封的颜色可以看出是古董级的东西,金夫人小心的模样让杨若兮也跟着悬着一颗心,生怕她一不小心就将泛黄发皱的纸张给扯烂,也不知道这样的一封信被她随身带了多久。 杨若兮可不敢伸手去接信,就着金夫人的手伸了脖子看去,的确是自家那定下“永不纳妾”家规的祖父手笔;抬头的称呼是“游月吾徒”。 接下来便是劝告,劝告“游月”要为着皇帝着想,嫁到金家,为皇帝的万世基业打下坚实基础;再然后是承诺了只要“游月”愿意,随时可以在他的子孙中任意挑选一房带在身边教导,不管是为徒也好,收成义子义女也罢。 信中虽然没提及什么情义,但杨若兮还是读出了不舍、无奈、决绝、等纠结的情绪,也难怪金夫人贴身藏了这么些年;想想金夫人也实在有些可怜,就为着信上所写的亲情便舍弃了自己的爱情,甚至在成为寡妇后也没再嫁,落到老也不过是孤身一人。 “这下你信了吧!你可是除了老身之外唯一看到这封信的人。”金夫人倒是豁达,丝毫没有被人窥得隐私的不快,在杨若兮看来倒是有几分考校和幸灾乐祸在中间。rs 213 有人送钱 金夫人不是没有仔细观察杨若兮,相反,她就是见到了杨若兮的表现心里喜欢,这才拿了这封珍视多年的信件出来。 杨若兮上挑的凤目微微一眯,那让人自感形秽目光和金夫人印象中的那人一样;同样的面上笑意盈盈,眸中却是巍然无波;同样的不说则已,一鸣惊人! 总之,杨若兮在金夫人的眼中看来就像是上天送给她的礼物一般,她不愿看到别人刻意的讨好,当中的阿谀奉承又能带着几分真心?反倒是杨若兮这种淡淡的态度能让她感觉到安心。 杨若兮其实早就相信金夫人没恶意了,不然也不会在驿站前出言相帮,看了信之后倒是觉着自己那个爹杨逸杰说话还真是隐晦,还“找双兰姑姑”,直说找当朝长公主便好了。 金夫人见杨若兮眼神有所松动,心里也是一喜,“若兮也不用担心,你祖父虽是让我挑选子孙认到膝下,却是没说要以什么关系;在老身看来,不如你和思睿就称老身一声姑婆吧,也全了老身和你祖父的兄妹之情。” “老夫人,这件事能不能等思睿从宫里出来再行决定?”杨若兮可不敢给杨思睿做这个主。 “当然,老身已经让双兰去了皇宫,朝会之后便会带着你们家几个孩子回府;要是你们不嫌弃,今后就住在这府上,也好给老身这孤老婆子解解闷;出门遇上别人问起来也好有些说道。”金夫人慈爱的笑容带着杨若兮所陌生的暖意。 前世从未收获过来自长辈的关怀,穿越后对她伸出友好橄榄枝的老太太和柳姨太太也都是夹杂着功利的眼光;开国侯府老太太倒是和善,但那也是有求于她,银货两讫的生意当然不会投注什么情感;可金夫人慈爱的眼神很单纯,只是在看她这个人。 两人都是聪明人,金夫人的话不必说得太明白杨若兮便懂得其中回护的意思,郑重的行了一礼道:“多谢老夫人关怀,前尘旧事既然已了,若兮便不会再纠结于心;若兮要面对的必定是全新的生活。” 金夫人听得这话不禁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能有这份心境,即便不是那人的孙女也值得她出手相帮:“若兮能这么想老身也就放心了!穆家那边因为亏心,对外只是说了他们家穆清风三年前便和杨氏和离,这事情本来也不大,若兮今后只管堂堂正正行事便是,若有那不开眼的敢胡说八道只管大嘴巴抽他!” 其实金夫人还想劝她说今后重新找一个好儿郎,可想着自己当年成了寡妇后听到别人的劝告总是心里不舒服,想想也就作罢;再说了,金夫人很是看好杨思睿,能在御前为姐姐求圣旨的孩子难道还会看着别人欺负自家姐姐不成?她就说嘛,那人的子孙可都是个顶个的好! 穆家因着种种原因,将穆清风和离的事情几乎完全压了下去,外界只知穆家三年前和杨家轰轰烈烈结亲,至于和杨家的谁,叫什么名字的反倒被忽略了过去;三年后穆家回京没多长时间,杨若兮除了在东市拿穆家狐假虎威过一次之外其余地方可丝毫没露出过她就是穆家和离“三年”的二儿媳。 艾敬轩在花厅中坐了许久,虽然他送到金夫人府上的茶叶味道甘冽,在夏日午后饮下生津止渴;但架不住一人独饮啊!好不容易等到杨若兮和金夫人从厢房回转,不禁自嘲道: “老夫人,您当真是有了孙女就忘了我这个给你解闷的小玩意儿了。” “可不是,老身便一直当你是一件解闷的小玩意儿!”金夫人呵呵一笑,拉了杨若兮就坐在她身边:“若兮和敬轩是早就认识的吧;上次多亏了敬轩给老身指了映月斋,否则皇上的病情怎能好得那么快。” 杨若兮真是汗颜,怎么皇帝的病愈不是六皇子千里寻药吗?这里又关自己什么事儿了。 “杨小姐今日在驿站前说什么了,让那几位像斗鸡似的?”艾敬轩也觉得金夫人扯得有些远,连忙将话题扯到了他感兴趣的地方。 “我只是说了要用驿站的地盘开一门生意。”杨若兮轻猫淡写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今日的天气还不错似的。 “什么……”艾敬轩抚着下巴的手生生顿住,张开的嘴几乎合不拢。 金夫人挑眉,她在驿站的时候走在前面,几乎将杨若兮和洛千蝶姐妹的话听全,虽是第二次听到,她也是不得不承认杨若兮这口气还真是蛮大的。 “我说,我打算用驿站的铺面修改了做生意!”杨若兮优雅的轻啜一口茶水,冲着艾敬轩扬扬眉:“艾公子可有兴趣参上一脚?” 艾敬轩的表现倒是没让她失望,惊诧之后便是沉思,一双狐狸眼转得飞快,想是在结合近日杨家事情变幻来猜测这生意是否做得起来,自家是抓住机会参一脚还是袖手旁观。 “你要做的生意和上次去你庄子上见着的那叫‘翡翠’的石头有关系?”虽是疑问,艾敬轩的神情却是带着笃定,杨若兮的映月斋有巧手神匠、她自己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还有一个自己和玉瑾然给人家送上门去的内务府大匠师,怎么看都算得上能称雄一方;只是?旁边可是元丰号! “我只问开国侯府是否愿意投些份子?”杨若兮微微勾唇,眸中神色晦暗莫测。 “如果杨小姐真的能拿到驿站的房契,那开国侯府倒是不介意凑份子跟着杨小姐发发财!”艾敬轩也不含糊,艾家的财政大权本就交到了他的手中,要是连这点商业眼光都没有,怎么可能被寄予厚望。 于是,就在金夫人含笑见证之下,顺和朝最为人称道玉石夫人和最有钱的侯爷就在一间小花厅中凭着几句不像戏言的戏言缔结了同盟,一步步走出了属于他们的广阔天地!当然这是很久以后的事情,现在只有一个和离的女人和一个普通的纨绔少爷。 艾敬轩想要进一步询问时,杨若兮却是玩起了神秘,倒不是她要吊艾敬轩的胃口,而是她还要等今日杨思睿等人派官的结果出来之后才能做计划最后的调整。 好在没让艾敬轩等太久,太阳落山之前,双兰带着杨慎四人回了金夫人府上,一番见礼之后杨慎带着弟妹慎重的给金夫人行了大礼;原来杨老太爷竟然也给杨家三兄弟特意留了遗言,只要长公主愿意,两人便是义兄义妹,倒是和金夫人想到了一处。 金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五个孩子泪水盈眶,早知如此,四十年前就该结为兄妹,也免得牵挂了一辈子,想见而不敢见! “姑婆,您可别哭了,要是祖父知道我们几个给您磕几个头就惹得你哭成这样一定会跳出来揍我们几个的。”杨思睿年纪最小,见势不对又是撒娇又是卖乖的,惹得金夫人哭着哭着就笑了出来: “你祖父可是个沉闷严肃的人,怎么会做那么顽皮的事情!” “再沉闷的祖父听到他四个孙子都做了大官也会喜不自胜的!”杨思睿毕竟少年心性,得意的将今日朝堂上皇帝的那些任命赶着有关的说了一遍。 听到眼前几个都封了六品、从五品官员,金夫人和杨若兮都情不自禁高兴了一阵,又为着杨慎三人即将的远行有些伤神。 杨思睿见状扯了扯杨鸿书,杨鸿书见他的目光冲着门外秋生手里的东西去了,灵光一闪,大步出去拿了包裹凑到了金夫人面前: “姑婆,这叫‘麻将’!是孙子们孝敬您的礼物。后日我们三个启程之后您就让若兮和思睿、还有艾公子陪你每日搓上几圈,保管不寂寞。要是他们忙,这不是还有双兰姑姑和丫鬟管事妈妈们吗?” “段公子做出来了?”艾敬轩可知道这是好东西,只是没料到原本连赌具都被段皓庭给做成了风雅。 “段大哥做来放在他店铺里的麻将都是木刻上漆的,另外只做了三幅玉石的,都在我们手里,说是送人或是留着自己玩都是不错的。”杨鸿书不无得意的夸耀着,艾敬轩摸着下巴笑得意味深长,招手唤道: “那就劳烦双兰姑姑找一张八仙桌来,也领两三个机灵的丫鬟一起学学。” 杨鸿书将金夫人侍候到座位上坐着,杨慎和杨鸿雁无奈的笑笑,陪着坐了左右手,艾敬轩当仁不让的坐到了金夫人对面,他也手痒,好些日子没摸到过了。 杨思睿这时却是拉着杨若兮到了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道:“姐姐,段大哥还说他楚州的玉石矿被首饰铺子压价太厉害,问问能不能直接送到映月斋加工成玉石麻将,收益你和他五五分?” 说真的,杨思睿心里对段皓庭的好感是直线上升,自家姐姐将准备新开的珠宝店都充作杨家公用的收益,且还不知道新铺子什么时候有收益,而段皓庭这个主意简直就是给姐姐送银子。 杨若兮微微怔楞:段皓庭此举又有什么目的?对他可是丝毫好处也没有!虽说顺和朝的商人都还出于朴实童叟无欺的境界,但这种送钱的行为还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啊。但要是别人送钱都不要,岂不是更是傻帽?rs 214 若耶溪旁 金夫人既然打定主意要给杨家几个孩子撑腰,虽然时间上不怎么宽裕,但金夫人还是连夜下了好些张帖子,邀请了不少夫人携着自家子侄来公主府泛舟赏景。 金夫人倒是高兴得派人将请柬如雪huā般的散了出去,却是不知道隔日来公主府的那些人通通都在猜测今日公主府究竟发生了何等大事?要知道,这府上在圣上登基之前还会有宴会聚集些朝廷命妇,可在圣上登基之后长公主不但不怎么去各府做客,这长公主府上更是突然就闭门谢客,不少上门拜访的人也是吃了闭门羹。 比起这些人的疑惑来,穆府老太太就显得拘谨惶恐得多,她老人家虽然才刚刚因为大儿子官升太常寺卿而加封了正四品诰命夫人,可看看四周进出的人,不是某某侯夫人、就是某某伯夫人,再不济也是根基牢固的三品诰命夫人。饶是穆府老夫人自诩见多识广,此时也被这阵仗弄得有些紧张,力持镇定的问同在马车中的艾氏道:“老二媳妇,你让人去问问开国侯府夫人也来吗?” 艾氏是今早收到请柬的正主,见着上面长公主府的印鉴也是吓了一跳,特别是长公主府的请柬上还请了穆老夫人携眷同往,这让她不禁想起京城中风行了许多年的簪huā宴,借着赏huā的名头给各府的小姐公子牵牵红线什么的,可公主府都这么些年不问世事了,难道是宫里有什么变故不成? 听穆老太太的意思,艾氏知道她不过就是想知道人家长公主府为何邀请了穆家,然这公主府门口现下车队已经排起了长龙,找到人之前说不定都进府了,便安慰老太太道:“老太太别担心,金夫人为人最是和蔼不过。想必是听闻此次朝廷新增了许多青年俊彦想要从中牵牵红线而已。” “是吗?这就好,咱们家可还有好几个姑娘还没婚配呢!还有子墨,那孩子……哎……”老太太说起穆子墨神情一黯,知道那孩子是和穆家不亲啊!怎么就往青州那蛮荒地方凑呢?清风一个二甲最后一名都能得个奉直郎,他要是留在京中,说不定就和杨家那孩子一样做个能随侍在皇帝身边的官了。 “老太太,我就说姨娘养的养不熟吧;您看着一个个长大了翅膀硬了也不帮衬帮衬家里。还是咱们清风和玉娘有福气,以后也能帮衬着清雅和清蓝几个。”大太太作为长媳自然要随侍老太太身边,说起穆子墨和穆瑶娘,她其实是满意现在这种状况的。能压着自家儿子的穆子墨要去千里之外的青州。穆瑶娘许了个连进士都没考上的同进士,定了年底嫁去绵州一个小县城。 “你就少说两句吧,今儿好好约束着玉娘别出什么岔子才好。”老太太听着这些。想到被她送到乐康坊小宅子上住着的老四、老五家眷心底也是一阵腻歪;总觉得段氏这做派有些强拉她作伐子的意思,不留情的出声打断了段氏的洋洋得意。 “咱们家玉娘能出什么岔子?前两日伯爵府还派人来商量婚期呢,我寻思着玉娘年纪还小了点,等六礼过了下来,怎么也得明年才成婚。正好彩蝶郡主下月进门会带教养嬷嬷来,咱们玉娘也沾沾光。”段氏三两句不离她一双“争气”的儿女,让艾氏听着心里就不甚舒服,撩了帘子看看前面的车流,略带着警告的嘲道:“ 大嫂,你这话可别挂在嘴边!谁家的女儿不是教养来着。人家郡主嫁到咱们穆家你给人家行六礼huā了多长时间?”虽然段氏有个有钱的娘家,给逍遥王府下聘礼也是赚足了别人眼球,看着比人家果敢王府都还大气奢侈。直看得人果敢王府派去的管家黑沉着老脸;但人家果敢王府从议婚道订婚可huā了一年不止,算起来彩蝶郡主的婚事仓促得有些突然啊!要是段氏总把穆玉娘这事儿挂在嘴边,人家彩蝶郡主听着能落好? 老太太心里可是门清,连忙对大太太下了通牒:“老大家的,我今儿可是把话说在这儿。不管怎样,你可得管住你的嘴!” 段氏撇撇嘴。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嗔怪道:“老太太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媳妇今后可是要掌管一府下人的,您老也别总是下人家面子。” 艾氏闻言干脆转开了头,还人家?瞧那做作的样子,给你一府下人你也管不好。 老太太也懒得理她,有什么等新媳妇进门再说。 说话间,穆家的两辆马车已是到了长公主府的门前,让下人验过了请柬一行人被要求下了马车步行入府,这可苦了身材肥硕的大太太,被穆瑶娘和穆柔娘两个人搀扶着也走得满头大汗,根本没精神欣赏让穆老太太赞叹个不停的公主府。 平康坊的宅子都占地颇广,金夫人的这座公主府尤其精致华丽、经过巧手设计,整个长公主府不像一般的府邸看上去那么拥挤,却是别有一番秀丽幽静风景,给人一种揽古探幽的味道。几座精致典雅的院落点缀在huā园、假山、树丛之间,huā园、假山、树丛间又有一条小溪流蜿蜒流淌,溪流上时不时便会出现一座座形状各异的小拱桥;更为神奇的是这些小溪流都是由地下的泉眼为源头,最终汇集成了府邸最边上的一座小湖泊。大有柳暗huā明又一村之感,让看过繁huā盛景的人眼前豁然开朗。 小湖泊一侧最显眼的便是一棵树龄不小的榕树,估计在公主府见府之前便已存在,目测足有五六人合抱大小,宽大的枝叶一半在湖面,一面在岸上,投下巨大的一片阴影;在这棵大榕树的周围也有不少的小棵榕树,偶尔还能见到一株银杏,形成了一片夏日乘凉的好去处。公主府的宴会便设在此处。 穆老太太定睛看去,榕/树下靠一座凉亭的一边已是坐了不少的夫人小姐,老的少的足有好几十人;另一边靠湖的则坐着几位青年俊彦,想必是被家中长者带来的;也有好几个调皮的等上了停靠在湖岸边的一艘画舫之上,摇着各式各样的折扇很是风雅俊俏;惹得凉亭这边许多小姐也是跃跃欲试,却是没有个带头的不敢妄动。 “咱们家清风、清雅、子墨怎的不见人影?不是说还先出门吗?”老夫人今早还见了一身雨过天青色柳州绸缎书生袍的穆清风,那叫一个玉树临风,想必往画舫上一站就是鹤立鸡群的,不然怎么会被人金枝玉叶看上呢。 “是啊,怎的不见清风?”大太太也忘记了疲累,卯足劲儿的伸脖子往画舫上瞄去,当然,要是她有脖子的话。 “穆老夫人,奴婢坠儿,您几位请跟奴婢这边请。”金夫人府上虽然多年未开办宴会,当年那一套流程双兰平日也没少教导府上的那些丫鬟;今日一大早开国侯府的世子夫人也是带了三十多个训练有素的奴婢前来帮忙;所以现在人虽然多,秩序却是丝毫不乱。 穆老太太一行人刚刚坐定便瞧见湖泊那边转进来一群年轻人,大太太不禁激动的站起身来:“那不是咱们家清风吗?他那都是和谁一道啊?” 坠儿是今日专门侍候穆老太太一行的管事丫鬟,闻言瞧了一眼,不卑不亢的解释道:“走在最前面那位身穿银色长衫的是逍遥王府世子洛公子、他身边那位宝蓝色箭袖劲装的是果敢王世子展公子,前面和贵府少爷说话的是内阁袁大学士府上两位公子。再然后便是逍遥王府两位郡主、安国将军府卢小姐、最后面那位白衣公子便是礼部尚书家的云公子、着枣红色武服的安国将军府的卢少爷。” 坠儿连蒙带猜的倒是提到了穆清风,最后和云崖谈笑风声的是穆子墨和穆清雅,卢应虎也落在后面和这三人一道,可见和前面几人根本不是一伙的;卢芳菲走走停停倒是像落在后面,却是被洛舞蝶挽着手臂,想停也停不了。 “原来清风是被彩蝶郡主给绊着了。”大太太喜滋滋的赞道,觉着人郡主看着就是高贵大气,这样的人和自家英俊潇洒的儿子看着才像是夫妻嘛。 穆老太太却是愁眉深锁,看彩蝶郡主那模样就是个招摇爱炫耀的主;这订婚男女在成亲前不可见面的规矩虽说废了好些年,可好歹也别这么露骨招摇吧! “画舫!姐姐,咱们回府也让父王在湖上弄个画舫,这夏日泛舟采莲多凉快啊!”洛千蝶盯着湖中那不算小的两层画舫就移不开眼,心里闪过穆清风在琼林宴上念的那首采莲曲,面上的笑容又飞扬几分。 “‘若耶溪旁采莲女,笑隔荷huā共人语。日照新妆水底明,风飘香袂空中举。’郡主要泛舟体验一番采莲女的生活吗?”穆清风此时就像是朵解语huā,一语道破洛千蝶心底的隐秘,让洛千蝶看他的眼神都快滴出水来。 “穆公子好诗才!”袁泉盛赞了一声:“上次琼林宴穆兄写了这首诗时为兄就想问你了,那若耶溪是什么地方?咱们那日状元楼旁边不过就是一片荷塘。” 穆清风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狼狈“‘若耶溪’不过是个寓意而已,可作‘像溪流’来解。当日状元楼旁若是用了‘状元楼旁采莲女’那才不伦不类;诚如袁兄所说,那荷塘本无名,也不能作‘无名溪’旁采莲女吧。” ps:噢噢噢噢……粉红27鸟! 要是明日够了30张,一号给大家加更啊,早日放受伤的玉少出来遛遛…… 215 花痴主仆 要说袁泉怎么会像只斗鸡似的针对穆清风,原因当然也是出在洛千蝶身上。 先不说袁大学士和逍遥王各自的阵营相悖,单说这京城之中功利心稍强一点的谁家不想娶个高门大户的妻子进门来帮衬着步步高升啊!不说别的,这八雅中的四位美人就是带出门那也脸上有光啊。 袁熙这小胖子自然也不例外,不然也不会同意袁泉的建议拐着玉瑾然出去溜达一圈了。要是洛千蝶定下个高门大户也就罢了,偏偏她定给了名不见经传,就连科考也只是堪堪吊个二甲末尾的穆清风;在如袁泉这样的世家公子看来,穆清风不过就是皮相看起来还不错,别的可就一文不名。 至于穆清风露风头的那些脍炙人口的诗句,在男人看来不过是附庸风雅之作又不能当饭吃,可架不住整日吟风弄月的“才女”喜欢,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异军突起,摘走了八雅当中长相最艳,家世最好的那一朵。 今日也是穆清风背运,你看到半池荷花另外吟一首什么诗吧,偏偏拿了二十多天前琼林宴上念过的那首诗来充数;事情就是这么巧合,袁大学士在科考结果出来之后将进士里面比较有前途的人都派人调查了个遍,其中祖籍阴州的杨家四人可说是重点关照。 这祖籍阴州和《采莲曲》有什么联系?当然有联系,联系还是大大的!杨家祖宅在阴州济远县的一个小乡镇,那镇子就叫“若耶镇”,取名的由来便是一条横贯整个小镇的“若耶溪”,若耶溪的源头好死不死的正是一座繁茂的荷塘,杨宅便坐落在荷塘不远的地面上。 更巧的是袁大学士在前朝只是个小官之时曾经奉了当时皇帝的圣旨去济远县请杨老太爷销假归朝,而且当时他去的时候杨老太爷便在荷塘边上看人采莲。 查到杨思睿四人祖籍阴州,还是杨老太爷嫡系亲孙子之时。袁大学士不禁提溜着两个儿子教训了一顿,瞧瞧人家的子孙,再瞧瞧自家的两个儿子,还真是不能比;得知了事情始末的袁泉在恼怒杨家四兄弟的天份之余也对这“若耶溪”似曾相识。 今日听着穆清风又念出此诗之时便旁敲侧击的问了出来,听得穆清风语焉不详的解释之后,袁泉不禁抽了折扇摇了摇,似笑非笑的嘀咕道:“穆兄这首诗不算是新诗吧?” “袁大哥,你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呢?要是觉着此情此景吟一首前些日子作出的诗句不合时宜,你倒是现作一首啊!”洛千蝶放眼望去,今日来的这些青年俊彦中。穆清风的长相气度可是一等一的好;当然,这都是出自她本人的审美观来说的。 “彩蝶郡主此话甚合我意,京中难得一见如长公主府这仿佛幽谷览胜的景致。不如咱们就选一处景色各抒胸怀罢!穆兄可不能再拿陈年旧作充数了。”袁泉挑衅的望了一眼穆清风,眼中调侃的意味不言而明。 穆玉娘本就站在路旁等着穆清风一行人到来,袁泉这番针对性的挑衅被她听在耳里很是恼怒,也不管认不认识、惹不惹得起,当下便启唇相讥道:“总是说我哥哥用陈年旧作。你倒是也用旧作看能不能博一个‘诗仙’之名啊!” 自打穆清风传出“诗仙”名头之后,穆玉娘在穆府被下人也是捧得颇高,不说别的,她那出身伯爵府的未婚夫楚怀南也是喜欢诗书清雅之人,听得穆清风的名声之后很是仰慕,一改以往清高之态。不断的进出穆府拜访穆清风;一来二去的,对这个“诗仙”之妹,未来的妻子也是笑意盈盈。时不时送上一件小礼物,逗得穆玉娘春/心萌动,得意不已。此时听到有人诟病自家二哥哪里还忍得下去?若是她没看错的话,楚家一行人好像也进了前往此处的抄手回廊。 “这位是穆家小姐吧!”袁泉回头便看见一领着丫鬟等在路边的穆玉娘,虽然长得还算漂亮。不过一身奢华的衣着和繁重的金首饰让人看着就觉着俗气,这人是把家里能拿出手的贵重首饰都给堆在了身上吗? 穆玉娘见被人瞩目不禁高高的昂起了头。母亲说过,别人注目,那是自己耀眼! “玉妹妹,你何时到的?”洛千蝶见着穆玉娘的装束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头,但想到穆家送到王府下定的那些华丽物件也是释然,那些东西可是让本来不怎么满意穆清风的逍遥王夫妇也放下了成见。 洛舞蝶的眉头则要皱得更紧一些,穆家这是在干什么?炫富吗? “郡主姐姐!”穆玉娘激动得脸都红了,上次洛千蝶到穆府之时两人见过一次,那时洛千蝶可是高傲无比,让她有心亲近也无法开口,这次自己帮二哥说了一句话就让郡主这么亲热! “咳咳,穆小姐可知那《采莲曲》是令兄何时所作?”袁泉可不满如此一个绝佳“打假”机会被错失,正好借着穆玉娘的口宣之于众,这样才能让洛千蝶知道择人不清,虽不能就让已经定亲的二人分开,但留下点龌龊也算是帮爹爹给逍遥王一个小报复了吧。 “当然知道!”穆玉娘没看见穆清风叫停的眼色,骄傲的大声说道:“这是我家哥哥在琼林宴当日见着满池荷花而作。”目光窥向越来越近的楚家众人,不意外的看着楚怀南对她斯文一笑,整颗心都快跳了出来。 “哦?!”袁泉看了一眼洛千蝶,意得志满的说道:“对不住了,我还以为是令兄当年去阴州求娶杨家嫡女时所作的旧作呢!” “怎么会?我二哥当年娶那杨氏根本就没去过阴州!那杨氏在十来岁的时候便没待在阴州了。”这些事情就是靠听的穆玉娘也能知道得八九不离十。 “咳咳 ……”这次轮到穆清风猛咳嗽,在洛千蝶面前提起他娶亲之事,不是给郡主娘娘找不痛快吗?自家这小妹就是看不清形势,被人三言两语一激就忘了身份;只得露出悔不当初的模样叹道:“玉娘,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一朝失足千古恨,回头已是百年身!”这两句也是他在书房拾到杨若兮的那手抄本上的诗句,这些日子他算是靠着这上面的诗句挣足了过去二十年都没有的荣光。 当他捡到杨若兮落在他书房的薄薄手抄本翻看了一番之后不禁拍案叫绝,经过几日几夜不眠不休翻阅不少古籍后他能肯定当中的诗词绝对从未现世,就连曾经试探杨思睿几人也是不得回应,可见都是杨若兮一个女子所作。杨若兮这人胆小懦弱,这次虽然靠着杨思睿求了一封圣旨和离,但却没那个胆量揭穿他。刚开始都还有所收敛,时间一长,没见杨若兮跳出来指证,不由就连他自己都认为他便是当仁不让的“诗仙”了。当然,即使是杨若兮跳出来,他抵死不认,杨若兮又能有什么办法不成? 穆清风如此笃定不会事发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手抄本上很多首关于情啊爱啊的诗句一看就知道是杨若兮爱慕他所作。看完了那些诗句后他都有些飘飘然,想必杨若兮被逼着拿出圣旨的时候心在滴血吧?罢了罢了,等和郡主成亲后还是找杨思睿讨个杨若兮的去处,要是她不愿意见着府里妻妾,就在外面置办个宅子安顿她以解她一人相思清苦。 穆清风这厢脑海里闪现出杨若兮那身瓷白的肌肤,还有她涕泪吟诗的凄凄之相,面上一片寂寥! 在旁人看来,这感叹世事无常的模样带着一种独属于诗人的忧郁气质!当然,“忧郁气质”这个词语洛千蝶肯定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穆清风又念了一句好诗“一朝失足千古恨,回头已是百年身”,穆郎心里究竟是有多苦,那模样是有多沧桑? 随侍在洛千蝶身边的紫燕此时也是双眼冒着红色桃心,只差没双手合十的紧紧盯着背着双手喟然远走的穆清风,拉了拉犹在发呆品味好诗句的洛千蝶小声说道:“二爷肯定是恨遇上郡主的时机太晚,不能给郡主一个了无遗憾的婚礼。” 也幸好紫燕这句话就洛千蝶一人能听见,否则一干男人还不知用什么眼神看这两女人! 就是没听见紫燕发花痴的这句话,卢芳菲都受不了这两女人对穆清风露出的那表情,人穆子墨和云崖两个可是公认的才高八斗,连皇帝都是承认的一甲之才,也没见得瑟到哪去啊?想到穆子墨,卢芳菲的眼神闪过悲愤和坚定,越发不待见只想着攀龙附凤留在京中的穆清风,今天这一出她算是看出来袁泉针对穆清风的心思了,可没个人搭手,袁泉这轿子似乎抬不起来啊!心思一转,咯咯笑道:“穆二公子真是说笑,你才多大年纪,就‘百年身”小心榕/树下的那些老祖宗们听到了心里不舒服。袁大哥,你老是提那首采莲曲作甚?为什么会说是二公子去阴州的旧作?” ps:一张张的小粉红让爱瑷的心扑通扑通乱跳不停!下周就是12月了,爱瑷会继续努力!老规矩,粉红三十的加更明日不到后日到!诸君大德爱瑷感激不尽!就不具名感谢了啊,都大大的给加精加积分,嘿嘿,爱瑷是不是有点抠…… 不多说了,码字去!明天有新同事到,爱瑷下月有三天假期了,兴奋ing 216 三甲聚齐 袁泉煞是感激卢芳菲递过来的话头,安国将军府可是一直站在中立的立场上的,这次怎的破天荒帮了自己?难道是穆清风这小人物的“轻轻一推”,将安国将军推到了大皇子这边不成?生怕卢芳菲收回了原话似的,袁泉挺沉稳的一个人也变得激动起来,摇着折扇的手微微颤抖: “卢小姐有所不知!杨家的祖宅就在阴州济远县一个叫若耶镇的地方,更巧的是这镇上有一条横贯全镇的溪流名唤‘若耶溪’!杨家那位和穆二公子结缡三载的杨小姐就在若邪溪源头荷塘边居住,所以在下才以为穆公子这诗作是因此而生。” 这么一说,正踏足上船的众人脚步齐齐一顿,袁熙小胖子更是没心没肺的指着穆清风没心没肺的笑道:“哈哈,穆二公子,你诱哄小娘子的诗句也不变变门!能拿乡野村姑和金枝玉叶的郡主相比吗?” 洛千蝶的花痴眼神已经被屈辱所取代,看穆清风的眼神带着一股子戾气;洛天昊见势不妙连忙给洛舞蝶使了眼色,要知道,如今逍遥王府和穆家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不可改变之势,若是被洛千蝶一时意气也坏了事,可就成了满京城的笑谈了! 洛舞蝶也是被突来的变故惊得慌了手脚,见自家哥哥的眼神心下一惊,挽了洛千蝶手腕嫣然一笑:“袁大哥,人家穆家小姐刚才便说了她家大哥从未去过阴州,自然对这本就存在的‘若耶溪’无从知晓;琼林宴那日我姐妹二人调皮泛舟莲池惹得穆二公子诗兴大发可是人人得见。”这话解释牵强了些,“若耶溪”这个名字又不是什么朗朗上口的地名,哪来这么多巧合?一群青年男女个个都是人精,脑袋里不知道转了多少念头。 袁泉只是想在洛千蝶心里安个钉子,也没打算将她得罪死,也就打个哈哈笑了过去:“倒真是缘分。” 穆清风心里火急火燎,好在面上功夫不错,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想不到世事如此凑巧!” “穆二公子该不会对杨氏仍未忘情吧?”卢芳菲也是唯恐天下不乱,见事情在几人三言两语下像是要平息,连忙跳出来补了一句。 “忘什么情?那杨氏进门那天开始就一直哭哭啼啼,丑死了;二哥从她进门就那天起就没正眼看她一眼,要不是看在杨家仁分崩离散的份上早就将她赶出我们穆家了,这次若不是杨家那几人还有所出息,说不定她还赖在咱们穆家白吃白喝呢。”穆玉娘见二哥被质疑也是急得跳脚,无奈诗词一道她真的无能为力,倒是卢芳菲的话让她找着理由反驳了,说得杨若兮多不要脸似的。 穆子墨本陪着云崖说一些不日出发需要做的准备,别人将火引到穆清风身上他也就冷眼旁观算了,可说着说着怎么就到了杨若兮身上?听穆玉娘越说越离谱温润的面上浮现了一丝不赞同,敏感如云崖自然发现了他的异状,关心道: “子墨贤弟担忧令兄?” 穆子墨微微叹了口气:“算了,将离之人管那么多作甚!” 前面,穆玉娘成了洛千蝶等人关注的焦点,总算将穆清风身上的压力卸去了一大半,穆清风不禁大大松了一口气,刚才埋怨穆玉娘碍事的心情得以缓解,也不管穆玉娘怎么诋毁已经离了穆家的杨若兮,左右那女人现在都躲得老远,等事情平息之后再说吧。 这时候他也发现了杨若兮留下的那本诗集也不是万用,想不到还留着个“若耶溪”的陷阱在这里! 洛天昊和展耀辉可没闲情逸致听个小姑娘说内宅的八卦,摇了摇头,洛天昊将《采莲曲》念了一遍,终是遗憾的打断了穆玉娘的喋喋不休:“这首《采莲曲》穆二公子好像只作了一半,不如今日补全了吧!” 穆清风正在为杨若兮诗集里的“坑”抹汗,措不及防洛天昊有此一说,差点失足跌下船舷,赶紧收了脚,站在岸边对洛天昊遥遥一礼,“洛世子,非是在下不补足此诗,那日此诗念了这四句正逢席上诸人一声叫好扰了思绪,直到今日也没找到那种意境,何来补足之才!不过难得今日如此多俊才齐集一堂,不如就以此为题,让大家以诗会友,一展诗才吧!” 这番话说得,既谦虚又自得,让别人挑不出半分错处来;穆清风说到底手段还是有几分的。洛天昊闻言也是点了点头,“如此甚好,不如待会儿就让金夫人以此为题。” 望了望益见热闹的湖边,转向袁泉问道:“不是说今日这小宴是金夫人要介绍她孙子、孙女给咱们认识一番么?怎的还不见主人出来?” “我也不知,但昨日在驿站前两位郡主也是听到了金夫人如此邀请,金夫人向来言之有物,想必是她那孙女有些怯场了吧。” 云崖此时听说要补足《采莲曲》也是来了兴致,不由叹息道:“今日这宴会来的俱是京城中品级较高的人家,不然杨家那四位能到此这首《采莲曲》下半首必定精彩纷呈。” “杨家”可是穆家兄妹最不想听到的词汇,倒是袁熙这小胖子八卦之心不灭,挤到了穆玉娘身边问道:“穆小姐,我听旁人说起过,好像这一门四进士的杨家便是和你家有姻亲的那家,真的吗?” 此时一行人已经在树下席上分座落定,穆玉娘被洛千蝶拉着坐了中间一席,看着远远楚怀南那含笑之色不禁得意万分,不过也知道有些事情还是不能随便说的,点了点头道:“这事情稍一打听也知道的,那杨家四兄弟进京赶考之际连个住的地方都没,那时候杨氏虽然早已和二哥和离出府,咱们穆家可也是秉着仁善之职,拨了个院子送给杨家,那杨氏也就在那时候才真正离开咱们杨家。当然,这些事情杨家人可不一定往外说了。” “哦,我也是听说杨家那四兄弟进京本住在舅家的,谁知道一文不名,又不事生产,被舅母用大扫帚给打了出来;原来后来又被穆家供着才考了春闱,入了殿试名单。之后竟然不知道送了杨氏去了什么地方?也不到穆府来道个谢什么的,穆家老太太还叨念着尽了亲戚一场的职责,这穆府为人还真是心善。”远处关注着这边的楚怀南终于忍不住了,挪到了穆玉娘附近的席桌。 说来穆家姑太太还算靠谱,给嫡亲侄女选的夫婿还算不错!楚怀南虽不是宣武伯爵府能袭爵的嫡长子,但却是如今伯爷最疼爱的幺子,长得唇红齿白,从小习读诗书,一副清秀才子模样,正是穆玉娘喜欢的类型;这小子苦于读了诗书却不能参加科考,作诗呢墨水好像又差那么一点,便对能参加科考的穆家两兄弟很是羡慕,待得后来穆子墨中了探花、穆清风传出好诗句;又有他家母亲吹吹银钱风,他对这婚事还算抱着很大的期望;自然要帮着穆家往舆论的正面推。 云崖不知详情,却是直觉杨慎等人断不会如此过河拆桥,只是别家之事不太好掺和,再说了身边还有两位印象不错的穆家人,只好在一边盯着个方向沉思,想着怎么将下半首《采莲曲》给续上来。 殊不知,此时被众人挂在口中的杨家众人就在榕树不远的一处小院落中,打扮一新的五人正被金夫人拦在院里,听双兰将丫鬟仆役从湖边听到的各种小道消息一一汇总,当听得穆玉娘完全颠倒是非黑白的说法,杨思睿不禁义愤填膺的捋了袖子:“姑婆,咱们出去吧!我倒是要去听听,我杨家就怎么是白眼狼了!我好好的一个姐姐带着八十抬嫁妆嫁进穆家,只带着两幅箱笼出府,要他们一座巴掌大的宅子也好意思在这里说!” “思睿,你过来下!”杨若兮沉吟片刻,招手唤了杨思睿递上耳朵,悄悄在他耳畔说了几句什么,但见杨思睿眼前一亮,学她竖起了大拇指:“原来姐姐还给他上了这个套!其余的呢?还有没有?” 杨若兮好笑的推了他一把,凤目上扬闪过冷芒:“钝刀子割肉要慢慢来!”一下子就让洛千蝶失望退婚了怎么办?她可是好不容易才给洛千蝶腾出了个好位置。 金夫人见状赞赏的笑了,这才是他的子孙!问了双兰道:“艾老夫人和卢老夫人到了吗?” 双兰刚刚正是接到这两位老人已到了府门外的消息才前来请几位主子隆重登场的,躬身笑道:“两位夫人可巧还是一道来的,艾老夫人还请了姚家少爷,似乎是想今日给姚少爷相看少夫人呢!” “这可不容易!”金夫人笑着拉了杨若兮,对杨思睿道:“就你们仨精怪!别人得了皇上恩典要么求什么免死牌、要么求一次赦免,你们倒好,一个求和离书、一个求婚姻自主、一个给当妾的母亲求封号,一个比一个离谱;不过也好,皇上也觉得高兴,证明你们三个都不是有心做坏事的家伙!” 金夫人在殿试那日可是全程都陪在皇帝身边,对这一甲三人的印象都不错,今日“重出江湖”倒是好,竟然能集齐头三甲,意头不错!rs 217 粉墨登场 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今日的主角金夫人终于是带着一行少男少女出现在了榕树一侧的山丘上。 女眷这一席位置尚高,一眼便见着伴在金夫人身边高瘦苗条的清冷女子,一袭烟罗紫色迤地长裙被一根深紫色宽边素锦在腰间束出窈窕曲线,外面罩着一件粉霞锦绶藕丝罗裳,在这艳阳高照的夏日如同天边一抹云彩翩然而至。 走近了才能见到她周身上下戴了一套谁也看不出玉质、翠绿欲滴的首饰,芙蓉归云髻上只簪得一支绿翡繁花滴珠步摇,越发衬得秀发乌黑发亮,瓜子脸白皙如玉;修长的颈脖上一根细细的黄金链子上坠了一朵和步摇花托式样相同的翠绿花苞;同色系的花苞耳坠、翠嫩得像两汪春/水的手镯;紫色和翠绿一个代表高雅、一个代表俏皮,奇迹的在她身上糅合成了高贵冷艳中带着几丝和煦,不自觉的便引得所有人惊叹的目光。 在她身边的金夫人显见今日也是精心装扮过,和顺和朝一般年老夫人大相庭径。顺和朝的老妇人如穆老太太一流,大多都是将满头发丝上了头油,一丝不苟的在后脑挽成团髻,用式样不多的簪子插紧,然后在额前箍上抹额。如开国侯府老夫人的抹额是内务府赐下,上面镶嵌了一颗成色不差的青玉;穆老太太这样的身份,要么花钱去大的银号镶嵌宝石,要么就只能靠着巧手绣上些新奇的花纹。 金老夫人今儿倒是一反常态,梳了个精神的燕尾圆髻,发髻上簪着绿松石镶面的金簪子,耳朵眼上只钉了一对式样简单的松石耳铛,手腕上是白玉雕绞丝纹手镯;一身褚色福寿暗纹襦裙,整个人显得雍容华贵,比在场的穆老太太、开国侯老夫人等人看起来生生年轻了好几岁。 两人身后一字排开四位年轻俊彦。或是儒雅、或是俊俏、或是灵动,被一群丫鬟仆役拱卫着鱼贯而来。 “真的是心有所感?”刚刚还在遗憾杨家四兄弟身份不够来公主府宴会的云崖瞪大了双眼。 “怎么是她们!……”穆玉娘余下的惊呼被穆清风狠狠一脚给踩得直接消音。 “这几人是谁?”人群中不乏压根不认识杨家五人的,不禁交头接耳议论不休。 金夫人像是很满意见着现场的骚动,在山丘上站定,先是扫了一眼榕/树下四周的众人,同几位世交老夫人交换了眼色,这才施施然对众人介绍道:“世人皆知我游月曾经师从杨老大人多年,杨老大人却是坚不受师礼,之后我二人在当今圣上见证下结为异姓兄妹!许是老天见不得老身孤苦,在晚年之时让老身见着我那故去义兄的孙子们。义兄在老身新寡之时便提到要过继个孙子在老身膝下。可惜那时年轻气盛,一口推了开去,后来才知道悔之晚矣!” 说到这儿。她亲昵的拉了杨若兮的手,继续说道:“好在上天垂怜,老身前些日子遇上了这孩子后倍感有缘,巧在她竟然就是我那义兄的血脉;既然如此有缘,老身也不忍忤逆天意。今日特地请各位到场,首先让诸位给老身做个见证!从即日起,杨氏若兮便养在老身膝下,改日便进宫给她请个封号,日后老身故去后就靠她给老身捧灵绕棺。顺便呢,也介绍我义兄家的这几个孩子让大家认识认识。免得今后在街上遇见冲撞自家人便不好了!” 金夫人说到最后之时锐利的目光特意从洛千蝶这边一群人面上扫过,穆清风自然也没逃过金夫人的特意关照,狠狠的打了个寒颤。搞不懂杨若兮怎么一出去就攀上了这么一颗大树! “哼,不过是一个孀居妇人,这口气还真大!”洛千蝶不屑的从鼻孔中哼了一声,拉了一把怔楞中的穆玉娘:“玉妹妹,你呆看什么啊?要是喜欢那些首饰。下次我让父王给内务府打个招呼,给咱们多做几套。” “不是。我是看那个丧门……”穆玉娘傻傻的指着远处下了山丘被金夫人带着去了夫人堆中行礼的杨若兮,一句“丧门星”没说完就被穆清风扯着站了起来。 “玉娘,祖母难得出门一趟,可别怠慢了她老人家。”穆清风捏着穆玉娘的手腕,兄妹俩快速的走出了年轻人的圈子,往穆家众人行去。 那厢穆老太太看着维持着优雅仪态,伴在金夫人身边巧笑倩兮的杨若兮,不只是心里发苦,嘴里也一起发苦;大太太可不管不顾的啐道:“那丧门星怎么会在这儿?还被金夫人认成了干孙女!不行,我们得揭穿她,不能让金夫人被蒙蔽,一个弃妇竟然还好意思穿红挂绿,打扮得那么妖娆。” “住口!”穆老太太示意艾氏拦住了大太太的去路,好在几人的席桌安排在一个角落,这一番混乱并未在热闹的场面中掀起涟漪。 穆老太太这时已经想通为何这满院子公侯世家中会间插了自己一家人,敢情杨若兮背后一直有人撑腰,难怪能那么轻易的拿出和离的圣旨!想到这中间的弯弯绕绕,穆老太太看杨若兮的眼神满是惋惜,倒不是惋惜她背后的势力,而是惋惜她藏得深沉的心机不能再为穆家所用。 “大嫂,你要怎么揭穿人杨小姐?”艾氏拦住了大太太,面上满是为难,和这么没脑子的人做妯娌真的糟心!“难道你出去直接就说杨小姐曾经是你的儿媳妇?那为何在此?当着长公主的面你敢说是人杨小姐无德被休吗?再说了,长公主这时候帮着杨小姐出面,她会不知道杨小姐真正的身份?若是你现在去揭穿能怎么样?除了让彩蝶郡主对清风心生嫌隙之外还能有什么效果?杨小姐手中可是有和离的圣旨,到时候拿出来看谁没脸!” 艾氏压低了声音冲着大太太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只期望现在就将她骂醒,以免连累到了自家;穆清风拖着穆玉娘此时也是堪堪到场,绕过了慌乱的穆柔娘几人,赞同道:“母亲切莫冲动,要是您现在出去倒是正中了那贱人的心思!她巴不得咱们将事情闹大。届时逍遥王府为了脸面也非得和咱们穆家解除婚约不可!” 艾氏的话大太太不一定相信,可穆清风的话她就不敢不信,“真的这么严重?”大太太狐疑的盯着金夫人拉着杨若兮坐在了开国侯府那一桌,和艾氏娘家那些人相谈甚欢:“弟妹,你娘家是怎么回事?怎么不维护姻亲?明知那丧门星是咱们穆家弃妇还赶上趟的笑得那么欢?” 艾氏差点气乐了,开国侯府需要奉承谁?还不是杨若兮会做人!听说可帮了开国侯府不少忙。 “母亲、妹妹,今日可要记住千万别和那丧门星正面冲突,以后有机会再收拾她!”穆清风从穆元阳口中可是听说了不少的内幕,大皇子和二皇子在争夺一个太子之位,丽妃和娇妃也不甘落后。都想挤掉无子嗣皇后。长公主手中的权利固然让她表面光鲜,但同时也让她成为了后宫所有后妃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样的一个靠山。也要看杨若兮靠得住多久! 不过,今日的杨若兮在穆清风看来和穆家后宅那个整日胆怯哭泣的杨若兮根本就是两个人,耀眼的令他产生一种强烈的渴望,渴望重新将她收在后宅当中成为禁脔。 “二哥,怎么办?她们过来了。”穆玉娘再莽撞遇上攸关她荣华富贵的事情也能收敛几分。见着金夫人领着杨若兮一桌桌的认人,眼看就到了这一桌,看着杨若兮今日的派头,竟然觉着手忙脚乱不知如何应对。 “还能怎么办? ‘一别心两宽,从此相见是路人!’暂且就当她是个路人罢!” 穆清风倒是分得很清楚,眼下彩蝶郡主还没娶到手。可不能因为杨若兮惹得逍遥王府不快。 杨若兮也是不想破坏了穆清风的“好亲事”,来时便叮嘱了杨思睿等人别和穆家人一般见识,今日一过。杨慎三人便要各奔东西,何必在离去之前还闹得不愉快! “见过金夫人!恭喜金夫人喜得佳孙。”穆老太太领着穆家人齐齐冲着金夫人道贺,那眼中的意味可就没表面上那么开怀了。 “多谢穆老太太捧场啊!也多谢穆家成全啊,否则老身哪来的如此好运!”金夫人笑得意味深长,招呼了杨若兮道:“若兮来给穆老太太见礼!姑婆听说老太太还是杨家本家人。今后可要多多照拂同宗孩子啊。” “这是自然。”穆老太太有苦说不出,笑得极为勉强;大太太则背了身子故作没见着杨若兮。因为她害怕要是见了杨若兮的那张脸就会忍不住发飙,到时候坏了儿子的事可不好。 “穆二公子,那边才是你们年轻人聚会的地方哦!”金夫人示意杨思睿几个道,“方才就听你们双兰姑姑夸赞穆家二公子诗才高妙,有一首《采莲曲》还让云尚书家公子起了争胜之心,不如你们四个也去凑凑热闹。” 想了想,干脆将杨若兮也推了出去:“若兮也去,咱们这些老骨头就在树下聊聊子孙,你们这些年轻人都上画舫转上一圈;你作为主人可要做好东道哦。” 东道?杨若兮看着脸色难看的穆清风兄妹,真害怕待会儿泛舟湖上会不会出现许多穿越小说中描写的那样“被落水”! ps:哎,单号加更真的是神话!上月欠下的粉红三十加更会在明天奉上!坚决不拖不欠,日后好相见!这是爱瑷的座右铭哦…… 嘿嘿,卖爪机给顾客滴时候就是熟人爱瑷也不赊账!!因为爱瑷去年赊了一个爪机给一个亲戚,尼玛,他真是做得出来,我们家摆酒席他都托人送礼,在街上遇到爱瑷直接从对街过去;这样的极品爱瑷好桑心,不过是几百块钱的国产机,就把人给看穿了…… 218 步步紧逼 “杨若兮,想必你不想被当场揭穿和离妇人的身份平添尴尬吧?”穆清风倒是会猜测人心,可惜杨若兮不是什么无知少女,岂会被一句话给吓到;隔着一个穆玉娘,游刃有余的反唇相讥道:“若是穆二爷不怕彩蝶郡主退婚的话大可肆意宣扬啊,光脚的可不怕穿鞋的。” “别以为攀上了长公主做靠山你就能得意了!”穆清风被气得咬牙切齿,的确,他不敢冒险,洛千蝶喜怒无常,脾气阴晴不定,谁知道她得知被和离的“杨氏”并未像穆家说的那样早已远走,反倒大喇喇的出现在众人眼前,她会不会一气之下提出退婚。 “穆二公子慎言!”杨慎不知道什么时候疾走几步跟上了穆清风的步伐,神情慎重的直面穆清风扭曲的俊脸,很是平和的说了一句足以让穆清风气得吐血三升的话来:“即使没有长公主,就凭你一个二甲末尾的进士估计也没法撼动四个名次靠前的进士,况且,咱们家若兮不但有个状元弟弟,上面还有个状元父亲呢!哦,不,如今已是从三品御史中丞,御赐钦差,还能拿着尚方宝剑代天子巡狩;遇上那德行有亏者,还有先斩后奏之权。” 杨鸿书和杨思睿挤上来本来想刺穆清风几句的,谁曾想一向与人和善的慎哥摆着郑重表情还能说出这番调侃之语来,不禁双双竖起了大拇指:“可不是,咱们家爹爹(三叔)这次可真是圣眷甚重啊!” 被杨家人多势众的五人夹在中间的穆清风和穆玉娘苦不堪言,明明不过几十步距离就像是走了许久。 艾敬轩安顿好了姚若雪,带着妻舅姚凯就在穆清风一行人身前不远处,此时正站在画舫船头等着杨若兮几人;见穆清风脸色难看,穆玉娘几欲发狂,不禁习惯性的伸手摸了摸光洁的下巴。低声笑道:“有眼不识金镶玉!” “这话什么意思?”顺和朝这时候“金镶玉”不过才在杨若兮手中面世,姚凯不知其意也是情有可原;就连艾敬轩那也是在庄子上听杨思睿这么咋咋呼呼骂上过一次。 “这个……具体的意思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这句话还有一种解法叫‘过后知君子,方才识好人”或者可以叫‘狗眼看人低’!”艾敬轩是见过金镶玉首饰的,大概知道这话的意思为何,只是真的不好给这个念书念得有些迂腐酸气的舅兄解释。 “如此,我懂。”姚凯看着由远及近的一行人,感觉心是越跳越快,就像是要蹦出胸膛!要说先前对杨若兮只是一种责任的牵挂。上次在柏院的表白则是让他看到了不一样的杨若兮,也让他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狂喊倾慕的内心。 “你懂?”艾敬轩觉得真的见鬼了,舅兄怎么一下子就像是开窍了似的? “就像是说一颗好白菜被猪给拱了一个道理。”姚凯可不承认自己是迂夫子。只能说某些方面比较执着而已,但脑袋瓜子还是十分够用的。 艾敬轩被舅兄这直白又露骨的讽刺给惊得差点站不稳从船上一头栽下,正待再确定一二时,穆清风一行人已是到了画舫岸边。 穆玉娘见着楚怀南也在,正和穆子墨和穆清雅说着什么。不禁生出了几分急切娇羞,在穆清风的催促下三两步迈过了放在画舫和岸边便于上船的宽木板。 待二人过完之后,杨慎抬脚踏上了木板,试探着弹了弹身体,这才对杨若兮伸手道:“若兮,来。慎哥拉你过来小心摔到湖里去。” 杨若兮一直平静无波的凤眸总算是化开了冰层,勾了勾嘴角,露出个〖真〗实的微笑来:“慎哥当我是小孩子啊。” “啧啧。这下子看着总算有几分温度了;舅兄你是不知,这女人经常明明满脸笑得生huā,那眼睛里却总像是笼罩着万年寒霜,瞧着都瘆的慌。杨慎这人看着温吞沉稳,有时候说起话来能把人给气得吐血;杨思睿这小子看着吊儿郎当。心思可不是一般得多;就是那对双胞胎,心机也不简单。”艾敬轩只是想给身边“有些迂腐”的人分享下对杨家几人的观感。这对姚凯步上官场可是有很大的帮助。可姚凯在他说第一个人时就开始神思不属,给人木讷之感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杨若兮发髻上那支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步摇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暗影,煞是好看。 “艾公子、姚公子!”穆清风见着二人候在船头心里一喜,这两位论起来和穆家可是姻亲,而且上次穆家被邀去开国侯府,艾敬轩和他可是相见恨晚,恨不得彻夜畅谈。 而姚谦是今科榜眼,被皇帝封了个实权六品官,可比他奉直郎的散官要好了一倍不止;想必是艾敬轩有心让留京的两人好好熟识一番。 艾敬轩毕竟是做生意的,一向都奉行与人为和,人家那么惊喜的招呼了他,他自然不好冷着一张脸回应,端出了和杨若兮同样能分裂的亲热面孔来关心道:“穆二公子,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吗?”说着,故意用眼神示意了后面杨家五人的方向;毕竟,在场所有人当中只有他们开国侯府上知道杨若兮是何许人也,和穆家何许关系! “这个……倒真是有事求艾公子务必帮忙。”穆清风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害怕待会儿艾敬轩会在画舫上说漏嘴,打算先讨好了此人,以免节外生枝。 “这感情好!不如咱们边走边说。”艾敬轩给了姚凯一个不好意思的眼神,伴着穆清风和穆玉娘先行往画舫船舱步去,那里可有不少的熟人正等着二人加入。 “姚大哥,能见着你真高兴。”杨思睿满打满算中知道这次被留京的进士中只有姚凯和他熟识,有机会自然要好好交流一番。 不得已,杨若兮只得在姚凯热切的眼神下颌他们一道进了画舫船舱。 这还是杨若兮前世今生第一次坐船,这画舫分作两层,进了底层船舱后杨若兮目测舱内足有十来米长,五米来宽,舱中放了一条长桌,正有两个丫鬟在桌上放了水果糕点,两侧零散坐了不少人;这底层船舱周围都用了雕huā的木窗,此时尽皆打开,缕缕阳光透过窗棂射进船舱带来明亮光线,随着画舫离岸入水,舱中又有丝丝凉风拂面;坐在舱内座椅纵目四望便能清楚的见到离岸边的大榕树越来越远,两岸假山、小桥、凉亭鱼贯映入眼帘,可不止一个“赏心悦目”那么简单,简直是让人心旷神怡。 从船尾有一座上了扶手的木质楼梯,一旦上去,那视野足以让人觉着心里一松。二层没有屋顶,只是用了各种颜色的漆刷了四尺高的围栏,这上面的凳子都是木制,用绳索死死绑在围栏之上,方便坐着观景。 因着只是家用湖面上游玩,只是在船尾备下了一个摇橹的下人; 一声吆喝之后,船夫用手一撑船桨,画舫便直直的在水中滑行了数尺,引得画舫上下的小姐们齐齐惊呼出声。 上了画舫便能看出京城当中还是分了若干的小圈子,上船之前有各家家长牵制着都还收敛了性子装乖宝宝;可现在倒好,一楼船舱中坐的几乎都是各家的庶子庶女,嫡出的是一个不见,细听声音,可不都跑到上面吹凉风去了吗? “姐姐,你可是今日东道主,要是不上去的话也说不过去。”画舫行到湖中心便停了下来,以方便各位公子小姐欣赏美丽的湖光山色,杨思睿陪着杨若兮在底层坐了一会儿,想着云崖的建议,估计上面那些人都在冥思苦想,怎么还坐得住。 “走吧。”杨若兮也没打算在底层躲一辈子。姐弟俩便扶着旋梯上了二层,果然见人手一份笔墨纸砚,都对着荷塘那边发呆发愣呢。 “云大人,有好的下半阙诗句了吗?”杨思睿是个自来熟性子,云崖看山去也平易近人,昨日之后,他可是众人当中官位最高的一个,比展耀辉、洛天昊这样的世子都高了半级。 “有几首,只是总觉得不甚满意。”云崖作为选手兼评委,手上收了两三份纸张。 杨思睿嗯了一声道:“是啊,若是再晚上个几日,到了真正采莲的日子,让两个丫鬟找了蚱蜢舟去采莲,说不定就能文思泉涌现场作出后半段了。” 这“现场”二字杨思睿就没差大喊出来了!“诗仙”诗仙写诗用得着用旧作吗?而且诗句中的“若耶溪”那么好的出处却被穆清风生生抹杀,再听得杨若兮的耳语,杨思睿心里可是门清。 果然,这句话一经“吼”出来,抓耳挠腮想下半阙的穆清风便是一滞;那厢卢芳菲自知没那么多墨水,闲得正无聊,谁知道杨思睿便送上这么个话头来,不禁哈哈笑道:“穆二公子果然高才,对着满池荷huā都能想象采莲盛景!” “想象也是无可厚非,只是为何这诗句只是半阙?就好像在青楼里见了姑娘,明明都开始脱衣服了才想起没带银子,真是扫兴!”胡图和袁熙坐在一个角落吃水果、嗑瓜子,玩得不亦乐乎,也跟着起哄。 “真是粗俗不堪!”洛千蝶啐道:“你们要是作不出诗来句别在这儿丢人现眼!”说罢,往穆清风的方向飞去了媚人的一眼:“二公子,难得今日景色和那日有些相同,赶紧将下半阙揭晓了吧!” 219 颜面扫地 美人相邀,就算真的没三两墨水也得逼出点货来!再说穆清风自从琼林宴上即兴将这首诗写出来之后便发觉了要遭,后来也是翻阅了不少诗书,好歹也真的得了后四句,见着洛千蝶娇媚的小眼神,哪里顾得上后四句是否经得起仔细推敲,也不提笔泼墨,摇头晃脑便念了出来:“若耶溪旁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日照新妆水底明,风飘香袂空中举。遥目往昔灯影处,翩翩少年郎依然。深悔当日未共语,嫁衣恐做她人许。” 在此同时,杨思睿也将写好的诗句交到了云崖手中,笑望了穆清风一眼,“穆二公子这后半首诗句的意境和前半段似乎不怎么相合,这平仄听着也不怎么工整啊!”前半段在“笑语”,后半段怎么就在“悔恐”了。 洛千蝶虽然也有此想法,但她又怎会揭未来夫君短处,相反还要处处维护,闻声转向了云崖:“云公子,不知道咱们杨状元补上的半首诗如何?穆二公子专美于前,这后半首像我和卢妹妹这样驽钝资质的人还真不敢献丑。” 坐在她身边的洛天昊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半句未说,只是阴沉着脸拿探究的眼神盯着杨思睿不知道想些什么。 “若耶溪旁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日照新妆水底明,风飘香袂空中举。岸上谁家游冶郎,三三五五映垂杨。紫骝嘶入落花去,见此踟蹰空断肠!”云崖将杨思睿的诗句大声念了出来,不禁拍案叫绝:“这后半首诗句不得真是妙哉!前半首时将精心装扮的采莲女在若耶溪嘻戏自得的旖旎场景写得犹如亲见,这后半首用岸边的游冶郎的爱慕用来反衬,相辅相成,犹如一人所作!相比之下我这半首倒是不好意思拿出手了。” 这话倒真是说对了,整首诗不就是杨若兮抄袭了人真正诗仙李大人的《采莲曲》!当时因为急着让穆清风凭借着诗词讨好洛千蝶。她反正是将脑海里记得的诗句照搬了好几十首。当然,这中间有的诗句是只写了半首,有的则做了些改动,没想到穆清风好巧不巧的就撞上这只抄了一半的《采莲曲》;也活该他倒霉,正好给了杨若兮一个看他笑话的机会。 杨若兮上了二层之后低调的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穆清风脸色的变幻她是看得一清二楚,顺道的,也将洛千蝶的挣扎不忿看在了眼中,洛千蝶身边洛天昊盯着杨思睿那探究的眼神也没错过,凤眸中光芒连闪:杨思睿曾说过。他们几人只在琼林宴上小小露了一面,而且当日风头都被穆清风一个人给抢了干净,照例说今日认识他们几人的也没几个。怎的洛天昊看他的眼神如此阴鸷? 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不过看穆玉娘那不忿的神色和洛千蝶急于维护穆清风的态度,估计和洛家也没什么美好的前景,平日里防着点便好,现在担心又有什么作用!念及此。松了一口气,转开了目光,绿树繁花、亭台楼阁在层层叠叠的山石之上让人顿时为之眼前一亮,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萦绕心田。 姚凯离她不远,就连写诗也是心不在焉,瞧见她一副放开了心胸的坦然模样。不禁笑着将他补上的半首诗念了出来:“既然思睿珠玉在前,我这后半首权当博诸位一笑!……柳岸骅骝嘶鸣处,谁家年少美如玉。低回踟蹰声渐悄。回桨频频望春堤。”不得不说,除开杨思睿的妙笔,穆清风的那半首还没姚凯这半首节奏明快。这意境也算差强人意。 现下榜眼服输,探花郎穆子墨早已弃权,一首《采莲曲》让不少人心里翻腾着无数的念头!云崖将诗句回味了几遍后犹豫的看了一眼杨思睿。他怎么觉得这首诗不像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能写出来的呢?最后那句简直就是个中年大叔叹息时光飞逝,少男少女年轻朝气的意境? 杨思睿若有所感的冲着云崖眨了眨眼睛。对姚凯抱拳说道:“姚大哥说笑了!思睿的诗才哪有如此高妙,都是以往顽皮多翻了些家祖的诗稿,这半首还不知道怎么就冒出来了,幸好能合上。”他这话说得含含糊糊,故意给人营造了不少想象空间出来。有的事情聪明人多想想也就能猜出不少答案来,又何必说的太白。 相较于云崖的怀疑,艾敬轩和姚凯看穆清风的眼神便是红果果的鄙视了,“若耶溪”这个词不够,由杨若兮的亲弟弟补上这后半段,再从意境和词句上猜测,这首诗还真的是旧作,且似乎还是位年纪大之人的旧作。凭着穆清风和杨家的关系,想要得到杨家人的诗稿还不是轻而易举!不过这些事情都是猜测,哪能宣之于口,这二年抄袭剽窃可算是文人大忌。 穆清风此时的脸色变幻不停,真想就地挖个地洞钻了进去,还要勉强维持着微笑对杨思睿拱手道谢,谢谢他补足了一首好诗!穆玉娘大字不识一个,只知道自家二哥被那个丧门星的弟弟抢了风头,心里的不忿升到了最高点,好在穆清风先前的警告余威尚存,只得拉着洛千蝶的袖子小声哼道:“要不是二哥前些时日去了南山捉活雁受了凉还未痊愈,哪里轮得到一个小孩子出风头。” 抓活雁干什么?当然是给洛千蝶送聘礼了;顺和朝也有活雁为媒的传统,展耀辉是个武人,向洛舞蝶求亲自然猎了活雁,为了不让洛千蝶觉得遗憾,穆清风这个文人整整在山林间守候了一个日夜,这才抓了两只活雁;穆玉娘这几句漫不经心的嘀咕停在洛千蝶耳里自然受用,带着羞意斜睨了穆清风一眼,眼中的意味让穆清风大呼侥幸,总算没被杨思睿给搅了局! 但与此同时,他也在心里暗暗决定,待会儿便找机会先坦诚杨若兮的身份,以免节外生枝! 余下之人虽然于诗词一道不甚精通,但看人脸色的眼色还是不错的。惊疑不定的眼神在穆清风身上扫了一次又一次,今日之后,想必穆清风“诗仙”之名便要被人所质疑了,也不知道他还能否挽回一点颜面。 总归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贬损,穆子墨知道自己不日便要远走,柳姨太太说什么也不愿跟着他去青州上任,以后还要靠着穆家人多多照拂;微微一叹,故意和身边的穆清雅说起了离别伤怀,胡图和袁熙两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就坐在穆子墨的身畔。正不想听劳什子吟什么诗,听穆子墨和穆清雅说的小声,唯恐风头被别人抢去。你一言我一语说起了昨日朝堂上的安排。 顺和朝想要入朝为官无非就只有两种途径,其一正是日益被顺和帝看重的科举,其二则是世家大族的子弟到了年纪经过简单的考校便可入朝;洛天昊、展耀辉、艾敬轩之流便是如此在朝廷里领了不大不小的职务。昨日皇帝做了大肆的人事变动,几人中自然有人忧来有人愁。 云崖和袁泉分别是上一届科考的状元和榜眼,两人也是一同进了集英殿做编撰。如今袁泉虽然还是在集英殿,但好歹官升一级;云崖虽然升了两级,却被皇上大笔一挥给派到了偏远的青州,此举让一直被压了一头的袁泉很是快意,听到有人惋惜云崖将要远离京城,京城八雅即将天各一方时不禁假意叹息道:“云兄。令尊多年来一直对圣上忠心耿耿、鞠躬尽瘁;在皇上面前也能说得上几句,不如回府请令尊上奏朝廷,让你得以继续留京。届时看在咱们多年好友的份上。家父、逍遥王、果敢王和开国侯定然能帮你说项。” 云崖何尝不知青州的差事苦寒,无奈皇命已下无可更改,不曾想今日又被袁泉揭起此事,真真气闷不已;苦笑回道:“劳袁兄记挂,青州刺史可已是五品正官。五品俸禄已经比现在多了不少,去青州那地方也好。至少不像京中花费这么大。”言下之意,我的品级比你高,我的工资也比你高。 卢芳菲听着心里也是一苦,偷窥了一眼神情淡淡的穆子墨,强笑着补了一句:“青州有什么不好!我家祖父曾说过青州、蛮州占地乃是顺和各州最广的两州,去了之后那可是大有所为,若是像杨刺史那样有所作为,还愁升官不易吗?” “那也要有所为才好啊!蛮州已经被人家杨刺史一力收服,他倒是连升了三级,你们现在过去还有什么利益可捞?”胡图虽是纨绔,这眼光倒也算毒辣,只是不知道是他家父亲浅见还是他自己的。 “胡小侯爷此言差矣!为人臣者自当为君解忧。皇上派了云大人几人前往定然也是为当地两州百姓所想,岂可为私人谋利益?青州百姓生活困苦,蛮州百姓茹毛饮血;正需要年富力强之辈前往,带领两地百姓安居乐业。皇上垂怜,远在庙堂忧之社稷,是青州、蛮州两地之褔,也是天下万民之褔。云大人学贯古今、卢小将军武艺过人,派他二人协力打理青、蛮两州,皇上可谓是用心良苦!”杨思睿品性至孝,如何听得有人如此贬低杨逸杰,当下正了脸色大声驳道。 铿锵之语从这么个带着稚气的俊俏少年口中说出,一时让画舫二层大多数人又妒又羡的眼神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杨公子这话倒是说得不假,那为何本世子听说昨日朝堂之上皇上让诸位进士踊跃请命前往青州却不见杨公子你的身影呢?今日有何脸面在此教训别人?”就连妹子妹夫被人质疑都神色不动的洛天昊这时候倒是开口了,一开口便直接针对了杨思睿,说了一半故作恍然大悟的叹道:“也对,那位杨御史可是咱们新任枢密都承旨的嫡亲父亲,这么维护也是天性使然!不过啊,你们父子倒是来京城一家团聚了,云兄和卢小将军此行却是要和家人天各一方了!” ps:第一更送上,先说啊,这是上个月欠下的加更,待会儿还有两更…… 220 巧舌如簧 枢密院承旨虽然只是六品官职,但这个位置却算是天子近臣;掌管着枢密院内部事务,检查枢密院主事以下官吏功过及其迁补等事。皇帝处理政务检阅禁军武事或是接见外国使臣与少数民族首领时,枢密院承旨都要侍立于侧,随事陈奏,或取旨以授有关机构。 在逍遥王的安排下,这一职务本来已经是洛天昊的囊中之物,却不曾想往年都是往集英殿或是翰林院塞的状元被皇帝另辟蹊径给安排在了这个肥差之上,杨思睿的横插一脚直接就让洛天昊和那个位置失之交臂,昨夜逍遥王可是为了此事在书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后来让人查了一遍后才知道之所以杨思睿有此安排,大多是因着杨逸杰收服的蛮州二十三部族的首领不日便要抵达京城,就算是做给杨逸杰看也好,还是杨思睿懂得蛮州语言也好,总之逍遥王想要插手枢密院之事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也难怪一向阴沉少言的洛天昊有此针对了。 杨思睿被洛天昊这直白的讽刺给气得满脸通红,要知道他的确是抱着和家人团聚的心思才没有提出去青州,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杨若兮看得眉头微蹙,扯了扯身边的杨慎,小声的说了两句。 杨慎眼前一亮,起身挡在了杨思睿面前,道:“思睿年纪尚幼,此去青州自然不能服众;若说杨家人贪慕京城荣华,在下和舍弟又何必自请前往!是非曲直众说纷纭,若是世子爷心有不服,大可秉了圣上,自然能给你个公断!” 照杨若兮的意思,都在这儿争个什么劲儿?有那个肚皮官司的有种去皇帝面前打啊!封建社会就是这点好,把什么事情往皇帝头上推,把小事变成大事,扣上一顶大帽子看谁敢说二话。 洛天昊心里当然不服,可他敢去皇帝面前问吗?要是敢去的话何必在这边说风凉话,被杨慎这么一抢白倒是堵死了洛天昊准备好的一大堆说辞,那眼神越发的不善了。 展耀辉和洛天昊关系最好,自然知道自己这准舅兄的郁闷之处,哼了一声道:“杨公子,别以为考上个进士,攀上长公主府便能如此嚣张;杨家,可不是数年前的杨家了!” 的确,杨家现在和三年前真的不可同日而语,若不是杨若兮,杨家四兄弟能否顺利参加春闱都难!不过知情的人可不这么认为,艾敬轩此时便摸着下巴幽幽叹道: “莫欺少年穷啊!去青州是穷是富谁又知晓呢?” “哈哈,还真是说笑,青州那地方和‘富’能扯上关系,艾公子这是癔症了吧!”穆玉娘在一边忍了许久,听到展耀辉和洛天昊一人一句讽刺杨家人时心里说不出的痛快,谁知道到最后和自家二哥坐在一处的艾公子却临阵倒戈了。 “艾家哥哥,玉妹妹无礼,小妹这厢代他给你赔个不是,可别给小孩子计较!”洛千蝶明明笑得开怀,偏偏还抢着给艾敬轩道歉。 艾敬轩侧了侧身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叹道:“彩蝶郡主可真是贤惠,这还没入穆家门就为穆家人说项;穆二公子大福啊!”嘴上如此说,表情却挂着淡淡的鄙视,鄙视洛千蝶“恨嫁”的心。 洛千蝶半蹲的身子僵了僵,咬了咬唇,笑道:“还是艾家哥哥大福,不日就要成为咱们京城八雅中最早当父亲的了。” 艾敬轩不禁很是得意的点头道:“正是正是!多谢记挂。” 两人在一边插科打诨,杨慎和杨思睿那边依旧和洛天昊、展耀辉二人如斗鸡似的相对;杨若兮眼神冷了冷,转头吩咐身边的丫鬟道:“烈日当空,晒得人难受,吩咐艄公回返吧。” 接着袅袅婷婷的起身走到了四人相对的中间,先是对洛天昊二人福了一福:“二位世子有礼了!杨家是否还是以前的杨家不需外人记挂,至于长公主认亲一事,只能说是若兮的福气。还要多谢各位百忙之中抽空来做个见证。” 再转身,语重心长的教训杨思睿道:“思睿,来者是客,不管怎么样,都要让着客人,别仗着你是个小孩子就能如此任性!还牵连着慎哥也做了一回小孩儿。行了,别嘟着嘴了,和姐姐吃糕点去。” “噗……”直爽的卢芳菲一下子收不住笑就发出了声,杨若兮这教训得真妙,一下子就将两位世子降到了和个小孩子争吵的位置;而且这么轻描淡写的一骂,完全将几人的争论也抹了过去,这和稀泥的手段还真的不简单。 杨若兮也想“揭竿而起”嬉笑怒骂一顿啊,无奈她可是打算要做生意的,在场的这些人可都是潜在的顾客啊!大不了把这些人的脸给记牢了,今后买东西的时候心情不好就翘着脚不卖,心情好了就卖个五倍价钱好了。生意人嘛,和气生财! 洛天昊和展耀辉被杨若兮这一出弄得牙痒痒的,继续闹吧人家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再者杨思睿和杨慎两个都僵着一张想要狂笑的脸鸣金收兵了,两人再闹也不成样子,一个两个都在心里嘀咕这能被长公主看中认养膝下的女人是哪冒出来的?打算回去之后立即将杨家这几人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查清。 洛千蝶则是看着杨若兮和昨日又不一样的首饰心里气怒不已,准备回府第一件事就是让母妃去内务府问问那些个匠人为何要厚此薄彼,只给长公主府做这些耀眼的首饰而不给自己做!以至于后来回到岸上到告辞心里都不高兴。 —— 说起首饰,洛千蝶还只是羡慕嫉妒恨,可到了回府的路上去了一趟集雅楼,她的情绪就变成了愤怒、耻辱,瞪着正对面的兄妹二人再次确认道:“你们说,那叫杨若兮的女人便是二公子和离的妻子?” “正是,郡主你是不知道,二哥本来还按照你的意思让那女人做个妾的,谁知道她不知道从哪弄到了一封和离的圣旨!”穆玉娘觉着依着逍遥王府的势力,想要收拾个杨若兮轻而易举。 洛千蝶捏紧了拳头,穆清风不是三年前和离的这件事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世界这么小,那女人竟然还有脸留在京城! “玉娘,你先出去。”穆清风二话不说开始赶人,留着她在此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二哥,那我先出去了啊,郡主姐姐,二哥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啊!”穆玉娘一点也没有觉着让一对孤男寡女待在一间屋子有什么不妥,出门后便被紫燕哄着到楼梯口守着别让人上来打扰。 紫燕其实是知道杨若兮和杨思睿关系的,和离的那一天她可是在现场!只是在那之后紫燕便被风度翩翩的穆清风所倾倒,再加上穆清风那有钱表兄的金钱攻势,紫燕现在可是一心一意等着洛千蝶嫁入穆家的,现在出了此变故,依着她对洛千蝶的了解,回府之后打骂下人还是小事,万一起了心思退婚可是十匹马都拉不回来的;这位主子可不是什么爱惜名声的主! 怎么办?怎么办?紫燕在楼梯口走来走去,脑袋里不断的思量着应该怎么阻止自家主子那任性善变的心思。 穆玉娘也担心这一点呢,不顾紫燕的焦躁还拉着她嘀咕道:“紫燕姑娘,你说二哥能不能哄住郡主啊?二哥也真是的,不是和母亲说了等成亲后生米煮成熟饭了再说出那丧门星的事情吗?现在怎么办?要是郡主执意退亲可就糟了。” 穆玉娘满心的焦躁根本没注意到紫燕听到“生米煮成熟饭”时眼前的亮色,犹自在那里担心若是二哥失了这门亲事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 紫燕倒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内心没挣扎多久便找了个借口下了楼,径直进了街对面的药铺。 集雅楼隐秘的隔间里,穆清风正指天指地对洛千蝶发誓他的一颗心全都系在她的身上,洛千蝶则纠结在那首《采莲曲》上摇曳不定。她喜欢的是穆清风的才貌双全,杨若兮之事虽然有所隐瞒,但更证明穆家对她的重视,可眼下是那首诗好像并非穆清风所作? “郡主,请允许我称呼你的名字好吗?”穆清风这只是告知,可不是请求;对于女人,他自然有他的一套方法,那就是软硬兼施! “自从见了你后日思夜想的便是你的容颜,白日里见着花园中美丽的蝴蝶脑海里是你的身影,夜里孤枕难眠,满心满眼的也全是你,蝶儿,我是真的为你入了迷!” 动听的情话配合着深情的话语,差点让洛千蝶忘记了心里的疑问,饶是如此,态度也有所动摇,“二公子……” “叫我‘清风’!天下二公子何其多,可你认识的清风却只有我一人。要是蝶儿执意要和我如此见外,我不如现在就从这窗口纵身而下!” “别!”洛千蝶见穆清风满脸受伤,早已被穆清风深情款款的模样迷得五迷三道的她不由清捻衣角低声唤了一声:“清风!”再大胆的闺阁少女又怎敌得过巧舌如簧的花丛高手。 穆清风从洛千蝶的眼里读到了挣扎,想了想她的性子,从窗边回到洛千蝶面前蹲下,从下往上直视洛千蝶明媚的杏眸,了然的一笑:“想必蝶儿是怀疑我的诗作!那首《采莲曲》真的是我所作,那‘若耶溪’三字当时只是脑海里灵光一闪,也不知是否以前听人提及过!若是言不由衷,就让我天打……” 五雷轰三个字还在他喉咙里打转就被开门的紫燕打断了。洛千蝶正听得痴迷,闻声醒悟才发现不知何时穆清风竟然用一种半跪的姿势在她身前,还拉着她的小手,不禁羞得满脸绯红。 ……rs 221 风云涌动 “你进来干什么?”恼羞成怒用来形容现在的洛千蝶正合适,从穆清风手中抽出了小手不自然的理了理脸颊边上散乱的发丝,瞧紫燕的眼神分外的不快。 紫燕见着她的眼神心里一突,蓝燕的下场还历历在目,哪里敢继续捋这母老虎的胡须,当下赶紧双膝一软跪在了两人身前,举起了手中托盘道:“奴婢是看郡主在公主府没吃下什么东西,特意去了云来楼寻了郡主你最爱吃喝的甜汤。” 洛千蝶神色稍缓,“放那吧!” “是!”紫燕送了一口气,起身将托盘往洛千蝶身边的小桌上放,手掌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穆清风此时也是略带尴尬的站起了身体,右手拢在唇边咳了咳,他所站的角度正好能瞧见紫燕紧咬着下唇一副慷慨决然的模样,不禁挑了挑眉! 紫燕发现了穆清风带着疑问的目光,顺道的也看见他帅气俊朗的五官,心下一热,手上的动作稳了几分,冲着穆清风努努嘴:“穆二爷,郡主心情不好,您可要劝着她多用些吃食,饿坏了身体不值当。” “哼,心情不好吃了东西就能好吗?若是想要我心情好,不如你们去把那女人身上穿戴的东西给我照样打上一样来。”洛千蝶扯着手中绢帕,想起昨日在驿站前和今日公主府前神情同样冷傲的杨若兮,被穆清风和离了不是该痛哭流涕吗?为何还能穿戴一新的待在京城当中! “郡主何必和那女人一般计较!不日之后您可就是穆家名正言顺的二少奶奶,她不过是个依附着长公主生活的弃妇而已,身上那些首饰物件不过是外在的包裹而已;能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紫燕服侍洛千蝶多年,自然知道怎么说才会让她心生欢喜。 而穆清风听洛千蝶这说法好像并不计较杨若兮是否曾经是穆家二奶奶,反倒是计较杨若兮身上的穿戴,心下暗笑女流之辈目光真是短浅,面上却是恰如其分的露出一丝真诚的微笑,嘴上像是抹了蜜似的诱哄道: “蝶儿的美貌可无需外物累赘,你的容颜就像那天边皎月让人不自觉沉迷其中,在我见你的第一次时便被你所吸引,见了你之后,别的女人哪怕在身上堆砌了所有珠玉宝石那也不如蝶儿你一根汗毛……”穆清风得感激吴采莲,这些夸赞女人的话可都是被她给逼着练出来的,总是能说得女人心花怒放、喜不自禁。 “哪有你说的这么好……”洛千蝶知道自己容色不差,却从未被人如此直接的称赞过,一时想骂他肉麻,却又舍不得让如此甜言蜜语就此终结,整张脸都透着得意的红晕,不好意思的转眼,对上犹自满目痴迷侯在一旁的紫燕后脸色一变,低声喝道:“还不出去!杵在这儿作甚?” 紫燕瞬间从痴迷中清醒,只觉得满脸发烧,目光再次在桌上汤碗和屏风后的小榻上扫了一眼,对上穆清风带着了然、怜惜的眼神后心里一甜,快速的低头退了出去。 “蝶儿,和个奴婢生什么气啊!”穆清风大胆的伸手从桌上端了甜汤,小心翼翼的盛了一勺放在嘴边缓缓吹凉,一双带电的桃花眼专注的看着洛千蝶,就像她便是世间最重要的珍宝;“蝶儿,我真希望时间能过得再快一点,恨不得今日便是八月十八;你身穿大红的凤冠霞帔,坐着穆家迎亲的八抬大轿一步步向我x近,这一刻,天地万物也为你失色。” 洛千蝶被穆清风真诚的眼神所折服,她爱的,不就是如此一个懂她的真诚男人么? 殊不知,穆清风说的那句原本是吴采莲昔日痴迷两人之情时经常挂在嘴边的,原话是这么说的:二爷,要是我能够穿着凤冠霞帔坐着八抬大轿嫁给你一次,就是死我也甘心!二爷您就是奴家一生的依靠,有你在前方等着奴家,天地万物都会失色,奴家心里眼里再无其他! 可惜吴采莲一腔痴心错付,倒是为她人做了嫁衣,被她甜言蜜语浇灌出来的男人却是对着别的女人用上了这一招。 洛千蝶就在穆清风一句又一句的夸赞下就着他的手喝下去了半碗甜汤,她也知道这样于理不合,无奈穆清风的笑容太暖人,穆清风的话语太真诚,她根本无力抗拒;也可以说她本性中便在寻找这种离经叛道的刺激感,不然也不会给穆清风好几次单独相处的契机。 穆清风瞧着洛千蝶杏眼中的水雾越来越浓,双颊也益见酡红,心下知道这是紫燕的“功劳”来了! 紫燕能够被配在郡主的身边,且被当做郡主的陪嫁丫鬟,自然和洛舞蝶的丫鬟一起在逍遥王妃找来的燕喜嬷嬷下学习了些时日,怎样增进郡主和郡马的闺房之乐是必修课之一;在甜汤当中下的几位药物不至于像烈性春、yao那么虎狼,却能够如同一杯醇酒放松饮者的心理防线。 洛千蝶此时眼神柔得出水,身体也软得如一汪水,懒懒的倚在座椅之上;穆清风也被眼前这容色上佳的尤物引得心里砰砰乱跳,想不到那奴婢如此大胆,竟然连主子都敢如此算计!不过,他也是乐见其成,即使事后洛千蝶恼怒追究,那也和他没多少干系;再说了,如此一来,洛千蝶成为穆家二奶奶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于他日后平步青云关系极大。 “蝶儿,这夏日的午后格外的让人怠懒,我扶你去里间歇息一会儿吧。”穆清风伸手轻柔的抚上洛千蝶嘴角,戏谑笑道:“瞧你吃得嘴角边都沾上了。”说着,收回了手轻轻放进了唇间,清晰的听到洛千蝶喉间的轻喘。 “不要……”洛千蝶只觉得嘴角一阵柔软冰凉的触感,让迷蒙的心思生出了几分渴望,礼教暂时压过了对男色的渴望,“让紫燕进来服侍我就好。” “蝶儿觉得紫燕能像我这样抱你进去吗?”穆清风伸手将洛千蝶搂进了怀中,心思一动,一脸正色“放心,你是我穆清风想要珍视爱护一生的人,必珍之爱之!” 被他搂在怀中情思懵动的洛千蝶闻言猛地抬头,动情的抱紧了他:“清风……” 穆清风眼神中闪过一丝狂热,那不是对怀中女子的狂热,而是对未来权力的志在必得! —— 此时的皇宫当中,也正有一人为着权力眼红不已! 游傲是顺和帝的长子,皇后膝下多年无所出,照理说他便是当之无愧的皇长子,太子之位是当之无愧;可惜娇妃生育的二皇子不但年纪比他只小了那么半岁,娇妃的娘家势力也不比丽妃差,这么一来,皇帝立储的时间一推再推! 这次皇帝病重,游傲满以为机会到了,可斗来斗去到最后还是斗了个旗鼓相当,皇帝现在病愈重回朝堂之后更是开始处处打压他的势力,当然,二皇子游俊的势力也被皇帝找了借口削掉了一大半。可饶是如此,游傲受到的打击又岂是一般。 丽妃端坐在首位看着自己的儿子横冲直撞将好好的一间偏殿砸得满目疮痍,心思也是百转千回,等到游傲将殿内能砸得东西全都砸个干净后,丽妃身畔如隐形人一般的嬷嬷这才抬高了声音唤出战战兢兢守在门口的两个太监赶紧收拾残局。 “母妃,你说为什么父皇还不立太子?他在等什么?万一这次他醒不来……”游傲经过一阵发/泄,总算是恢复了几分清醒,又恢复了在人前的阴沉之象。 “住口!”丽妃一口厉声喝止了游傲的任性,左右看了一眼头埋得低低的两个太监,恨声骂道:“这话是你为人子能说的吗?发发脾气也就罢了,胡说八道有用吗?” 游傲也是心里一凌,有些话倒是顺口就说出来了,可顺和帝的精明是朝野上下谁都知道的,天知道他有没有在宫内埋着他的眼线,挥了挥手让收拾屋子的两个小太监先行退下,确定了殿内就剩下她们母子二人后,丽妃又将身边的嬷嬷打发到了门口站着,这才语重心长的教训道:“和你说了多少次‘慎言’,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有那个闲心生气的不如学着你六弟在你父皇面前献献殷勤!” “母妃,献殷勤有什么作用?游冥那没用的东西除了献献殷勤之外还能干什么?有那个时间的我不如想办法弄点银子,这次为了和游俊争元洲刺史之位扔了好些银子在里面呢。”游冥在游傲眼里根本还是个小屁孩儿,自然毫无威胁力。 “糊涂!你六弟身后可还有个开国侯府,虽然游冥从来不和外戚走动,但他的事情未必然开国侯府还会置身事外不成!”教训了儿子,丽妃又一心一意为儿子盘算起银钱来,“如今元洲算是落到了咱们手中,可这银钱眼见着就见了空,你可有什么打算?” 游傲倒也想过此事,点了点头道:“以前总是看不起商人贱籍,这次能用的都用了,看来要找个合适的时机给商业协会那些人透个话,届时自然有那投机的钻营到我府上。” 丽妃却是不赞同的斥道:“等你透了话还不等于给那边的也透了消息,本宫已经帮你找到了好借口,刚才便让人去了元丰号宣玉朝云进宫,你去见上一见吧!”rs 222 置身事外 丽妃并未大张旗鼓的去元丰号找人,只是派了贴身的宫人知会了李顺一声。 这八九日来,李顺几次动了逃之天天的想法,可惜唯一的女儿在玉府做妾,外孙也尚在稚龄,又能逃到哪去?玉朝云虽说没对他多做责罚只是让他尽心守着元丰号,可他知道,这是玉朝云对他失望透顶的表现。 闻得宫中丽妃再次召见,李顺第一时间便通知了玉朝云。 “这次李掌柜倒是知道该知会我一声了?”玉朝云微微敛了眼皮,不让眼神被李顺窥见,很是自嘲的讽刺了一句。 李顺被召见入宫之事玉朝云是在之后才得知的,惊喜之余也增添了几分惶恐;待得李顺入毂雕琢不出莲座观音像后玉朝云怒过、怕过、气过;静下心来更是仔细想过。 为何丽贵妃会放着内务府那些手艺高强的匠师不用,偏偏要在这宫外寻人?难道丽贵妃就会不知道李顺不过只能算得上个匠人!固然其中有李顺好大喜功的缘由,但却不得不深思丽妃的用心所在。 “大掌柜似乎不怎么担心?”李顺的惶恐在玉朝云强大的镇定气场下稍稍安宁下来,小心的瞄了一眼前方带路太监不甚高大的背影,小声的问玉朝云道。 “该担心的应该是李掌柜你吧!当初亲口答应丽贵妃的人可不是我。”玉朝云是生意人,而且是成功的生意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心慈手软之念。 李顺面上出现一丝尴尬,当初不是看丽妃娘娘要得急么,他还不是为了元丰号着想! 玉朝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将他心里的思量猜得个八九不离十,眼见宫门在即,不禁嗤道:“李掌柜你倒是该好好想想为何还不到十日之期会再次被召见?且两位贵妃娘娘不是说十日之期一道。她二位会亲临元丰号么?” 李顺不禁脚下一顿,玉朝云不说他还真没想到这一点,这丽妃娘娘是打的什么主意? 玉朝云看了一眼前方已经和皇宫禁卫军交接信物的老太监,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李顺低声说道:“元丰号估计是保不住了……” 见他们二人的是丽妃和大皇子母子俩,一番见礼之后玉朝云很是拘束的站在了一边,丽妃却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玉朝云暗暗点了点头,面色慈和的拉起了家常:“一眨眼二十年过去了,本宫已是垂垂老矣,玉驸马却怎的和二十年前没什么两样?” “丽妃娘娘说笑了。世上哪有不老之人。如今在下亦非当朝驸马,贵妃娘娘莫要让在下惶恐不堪。”玉朝云当年便是以这幅不卑不亢、宠辱不惊的态度赢得了柔嘉公主芳心,继而非君不嫁的;二十年过去了。玉朝云这份气度有增无减。让老于世故的丽贵妃也不由在心里暗暗夸赞一声,免不得将他和自家不怎么藏得住情绪的儿子作比较。 “玉驸马说笑了,柔嘉公主虽然福薄早早的去了,可你和她毕竟夫妻一场,柔嘉不是还给你留了血脉吗?怎的如此妄自菲薄!”丽妃很自然的打起了感情牌。若是玉瑾然在此非得指着她的鼻子骂一声“老妖婆”不可。玉瑾然进过一次皇宫,那次可是被娇妃和丽妃两人联合着你一句我一句诽谤了许多,最后气得他直接打出宫去;这也是皇帝病重来路悠冥母子二人根本不敢提及他的主要原因。 “逝者已逝,生者无需太过挂怀。”丽贵妃越是和颜悦色玉朝云越是知道来者不善,也不想再和他们打着肚皮官司,有的时候人家既然已经起心。再怎么拖拉也是要有面对的一刻。起身对丽妃再行了个大礼,问道:“今日贵妃娘娘宣召我等进宫不知有何事吩咐?” “说什么吩咐啊,都是一家亲戚。只是觉着许久未见,召你进宫亲近亲近。”游傲接到了丽贵妃的暗示,抢先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对玉朝云说道,但那眼中对商人贱籍红果果的鄙视让玉朝云挑了挑眉头,巍然不语。 没等到玉朝云的回应。游傲似乎有些恼怒,看样子就打算来点直接的;见状丽贵妃连忙用袖子掩了嘴一阵猛咳。游傲这才再次收敛了凶相,换做那份深沉模样:“玉大掌柜,上次你元丰号答应为我母妃雕琢的莲座观音像完成了吧?” “这个……”玉朝云微微犹豫,将皮球抛向了李顺“这个要问过负责元丰号运营的李掌柜,近年来元丰号的事物皆是李掌柜全权经管。” 这一点玉朝云倒是没说谎,元丰号是他发家的根本,但并非他玉家富贵的全部金钱来源;近几年因着后宅李姨娘的关系,元丰号基本全权交给了李顺经营;但他却是没想到李顺如此胆大,违反当初二人的约法三章做起了皇家的生意;现下正是两子夺嫡的多事之秋,一旦卷进去就是有十个玉家都不够赔的!关键时候,玉朝云壮士断腕的决断是绝不会有犹豫的。 李顺见着玉朝云警告的眼神,双膝一软,跪在了丽贵妃身前不住的磕头:“小的该死,都是小的学艺不精,未能雕琢出贵妃娘娘想要的观音像,请贵妃娘娘开恩饶小的不死!” “那日在清心殿你可没说是你雕琢观音像啊?你好像说的是……?说的什么呢?”丽妃将目光转向随身的嬷嬷,嬷嬷不负期望,微微躬下身子:“那日李师傅请娘娘放心,元丰号定然能雕琢出和皇上清心殿里那座观音像一样的玉像。” “难道元丰号里连个好点的匠人都没有吗?”丽贵妃看也不看在地上磕得额头渗出血迹的李顺,顾自追问着玉朝云。 玉朝云已经基本确定了丽妃这一出就是冲着元丰号来的,也可以说,她是冲着玉家来的!只是她们母子究竟想要什么? “母妃,和他们说这么多作甚?竟然敢如此欺瞒皇家,论罪当抄家问斩!”游傲见着玉朝云沉思不语,以为玉朝云是怕了他们,不禁在一边敲锣打鼓,喊打喊杀起来。 “傲儿,你父皇常常是怎么和你说的?做人留一线,凡事总有个回还的余地。再说了,玉驸马可是你姐夫,哪能像外人似的不留情面?”丽妃故作生气的冲着游傲喝道,眼神却是看着玉朝云,聪明如他,想必已经知道自己母子二人要的不过是他的一句承诺,一句效忠! “丽妃娘娘、大皇子殿下!”玉朝云对两人行了一礼,小心的问道:“皇上宫里那尊玉石观音像的材质乃是异邦玉石,我顺和从未见过那种玉石,要如何雕琢出一模一样的来?” 丽贵妃早已派人盯死了元丰号,可没发现元丰号内有匠人起手雕琢观音像成功的,倒是知道玉家的窑厂烧制了好几炉的观音像,全都形似神不似,此时听玉朝云这么说倒是觉着好笑,不禁端了手边的茶汤微微抿了抿,道:“天下间哪有两块一模一样的石头,本宫只是说了要形貌一样,又没要求石材都要一样,还巴不得能有人用楚州玉、元州玉,或者干脆再从番邦那些人手中找点稀奇的玉石料子给本宫雕琢一尊玉观音呢。话是这么说,可元丰号却是连个莲座都没让本宫看见,若是不罚,今后还有谁会将本宫的话放在心上。” “丽妃娘娘既然如此说,那在下心里算是有谱了!不知道娘娘是打算两日后到元丰号取还是在下安排人给您送进宫中……” 嘭—— 玉朝云一句话还未说完,丽妃手上不稳,茶盏应声而落,碎裂成片,褐色茶汤四处飞溅中,玉朝云眼也不眨,就那么看着丽贵妃面上笃定的表情慢慢龟裂,一副吃惊不已又无话可说的尴尬之态。将对手绕进圈套中,然后一举击中,这是玉朝云在商场上最喜欢做的事情,一不小心就被他用在了丽贵妃的身上,效果一如既然的好。 “不可能!”游傲一拍桌子“玉朝云你可知道欺君之罪如何论处?” 跪在地上的李顺也用一种“你疯了”的眼神盯着玉朝云,笃定他是犯了癔症!不过李顺本人倒是松了一口气,他这个小人物,被当做弃卒现在也没人要,性命定然无碍,只是又开始担心独女和外孙的性命会不会被玉朝云给牵连了。 玉朝云此时的心里既是欣慰又是骄傲,若没有那小子,今日这一关还真是难过;现在虽然为着安心来讲估计要损失一些,但比起整个玉家,一个元丰号算得了什么? “玉朝云,你可要想好你刚才说了什么?”丽妃伸手让服侍的人擦掉手上沾上的水渍,神情间带了厉色,称呼也从“玉驸马”直接降级成了名姓。 “丽妃娘娘,元丰号的确是作不出您要求的玉石观音像来;但在下知道此事事关重大,特意用重金请了一位大匠师精心雕琢了七个日夜,总算不辱使命,相信见到那尊观音像之后您自有决断!”玉朝云对那尊唤作“翡翠观音像”的玉像深具信心;而且就算是丽贵妃还要怎么挑毛病,他不是已经将责任推到了元丰号了吗?元丰号现在可是他给府里姨娘的聘礼,要封还是什么请自便!总之他是不会参合到任何和夺储位有关的事件之内的。 223 亲人上门 三日后,玉朝云和妻子文氏乘了马车,带着大包小包的物品进了清康坊一座没挂门头的宅子。 喜得宅子管事邬应福泪眼婆娑,奔向主子宅院的他完全不见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步态。远远的,守在玉瑾然院子前的侍卫周远便发现了邬总管异状,不禁小声对另一侧的李全嘀咕道: “老大,你猜这老太监遇上什么喜事了?” 李全毕竟要沉稳些,闻言低声喝道:“你怎么这么些年都不知收敛,邬总管岂是你我能妄议的。” 李全、周远、冯贵、钱方四个侍卫是跟在玉瑾然身边的老人了。除了这四个侍卫,玉瑾然身边柔嘉公主还留了暂时做个管家的老太监邬应福,一位六十来岁的喜嬷嬷,这两个老人可不简单,一个和皇帝身边的红人林公公同期进宫,一位则是当年艾贵妃放在柔嘉公主身边的燕喜嬷嬷,若不是有柔嘉公主临终遗言压着,这两位老人可不会这么安安静静的待在玉瑾然身边什么也不做。 说话间,邬总管已是健步如飞的来到了院门口,“快点,快点告诉顾女官,驸马爷来了!” “驸马爷?”这下就连李全也面露惊讶了,他是在玉朝云离开幽州后来的玉瑾然身边,进京后虽然知道一切吃穿住行都是这位“传说”中的驸马打理,也远远的见过玉朝云几次,然而这却是第一次听说玉朝云踏足此间,怎能不惊讶万分。 “还愣着干什么?驸马和文夫人这就到了。”邬总管不禁跺了跺脚,“你们赶紧通报,咱家这就去给喜妹子说一声这个好消息。” 周远见着邬总管离开的背影,用手肘靠了靠李全:“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他**的,少爷这会儿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应该不会跳起来喊打喊杀吧?这邬总管也是,明知道咱们少爷恨死了这俩人,干嘛还这么急吼吼的迎进门。”李全担忧的往院子里走去,从他们二人值守的院子到玉瑾然的住处要经过一个宽阔的练武场,之后便是一座两层小楼,为了方便照顾,玉瑾然住在一楼的一间客房里。 周远跟在他屁股后面叮咛了一句道:“要不然你别当着少爷说文夫人也跟着来了。”否则少爷怕是腿断了也要爬起来拿扫帚追赶的;说不定玉老爷就是抵定了这一点,这才带了夫人上门来。 客房的布置简洁大方,毕竟过了最艰难的开头几天,玉瑾然的日子倒是没想象中的那么难过。 床榻上杂乱的放着好几本话本小说,看封面五花八门,有讲江湖义气的、有讲才子佳人私会后花园的、还有商人传奇的,都是艾敬轩和游冥按照他的喜好从各家书房淘出来的。 李全进门的时候玉瑾然正指着一本《银瓶记》绘本中李大郎夜会露珠儿的画像嗤道:“这谁画的画儿,丑死了,哪个是男的,哪个是女的都看不出来!” 顾小和在一旁帮他打着扇子,偷空窥了一眼,憨憨一笑:“可不是嘛,那衣服就像是直接套了个麻袋。” 坐在门口缝着衣裳的顾妈妈抬眼便看见李全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花园步道上,不禁放下了衣服起身问道:“李侍卫怎的过来了?” 玉瑾然的府邸中和别家府邸恰恰相反,所有女的、雌性的生物除了顾妈妈和喜嬷嬷之外都必须离他远远的,而且他又最是讨厌被一群人给围在中间,以至于整个小玉府除了两位侍卫在他院门口值守,没有一个年轻丫鬟,洒扫这些也是由顾妈妈安排的妇人们经管。 李全冲着顾妈妈使了个眼色,等顾妈妈走得近了才小声说道:“玉老爷来了。” 顾妈妈一时压根没反应过来,“玉老爷?” “就是玉驸马。”李全又补充了一句。 “你是说驸马爷来了?!”这次顾妈妈反应过来了,不禁又惊又喜,高兴得有些手足无措来。 “谁来了?”想不到玉瑾然人在屋内,耳朵倒是竖得老高。 “少爷,是老爷来了!”顾妈妈早在玉朝云的坚持下改了称呼,因着亲眼见了这父子二人僵硬的关系忧心不已,但玉朝云的上门可说是二人关系改善的一个信号,怎么不让顾妈妈喜上眉梢。 那厢玉瑾然还没说话,李全便焦急的拉了顾妈**袖子将她往外拉了几步,压低了声音接着道:“玉老爷带着夫人来的。” “文氏?”顾妈**兴奋戛然而止,玉瑾然和玉朝云的关系恶劣固然是因为当年玉朝云的遗弃,但进京之后玉瑾然得知玉朝云另娶之后关在房间里一日一夜的景象太过骇人,顾妈妈此时都还心有余悸,一时踌躇不知如何反应了。 “他来干什么?我才不要见他,顾妈妈让他走。”玉瑾然在屋内大声叫了起来,但顾妈妈能听出其中的不坚定。 几句话时间,住得不远的喜嬷嬷已经是到了院内,见着顾妈妈和李全还在说着什么,不禁将手里的拐杖重重顿了顿,“顾女官,还愣着干什么?先请驸马爷进府吧!” 喜嬷嬷的神情有些阴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顾妈妈知道她的固执,忙唤了顾小和安顿喜嬷嬷先进了玉瑾然休息的客房,这才理了理衣襟迎了出去。喜嬷嬷望着顾妈**背影暗暗叹了一口气,当年公主选的这位女官性子太软了些,惯着小主子养成了唯我独尊的任性脾气。 “嬷嬷,您怎么出来了?”玉瑾然见着喜嬷嬷不禁缩了缩脖子,这位喜嬷嬷可是清楚明白他的所有弱点,还总是威胁他。 “嬷嬷要是不来,待会儿你胡乱动再伤了腿怎么办?”喜嬷嬷自觉自愿的选择了个安全距离坐下,先给玉瑾然敲起了警钟:“小主子,待会儿不管是见到了谁你都要先想着你自己的腿脚!‘亲者痛、仇者快’这句话你应该懂的吧?要是你真正伤了自己才让别人看笑话了呢。” “嬷嬷这话什么意思?这腿是我自己的,难道我还亏待它不成?”玉瑾然将手里的话本随手一丢,吩咐顾小和道:“小和,去云来楼给爷置办一桌吃食来,小爷今儿想吃云来楼的状元席了。” 等顾小和的身影消失在了门边,玉瑾然这才嘟着嘴对喜嬷嬷嘀咕道:“嬷嬷是不是又打算拿那件事来威胁我?” 喜嬷嬷看着玉瑾然这幅委屈的模样也是心疼,无奈若不是这个杀手锏,今日的玉瑾然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少爷,嬷嬷难道威胁你做了什么坏事不成?” 当然没做过坏事了,玉瑾然一身不俗的武艺,公主府的那么些书籍话本都被他看完、抄写完,虽然说不上文武双全,但只要认真静心,喜嬷嬷相信玉瑾然的才智不会输给任何世家公子。 “哼,大不了待会儿我见着那人不骂人便是,你可别指望我叫他一声。”玉瑾然倒是能猜出喜嬷嬷的意图,先行将不可能达到之事给堵死。 “冰冻非一日之寒,嬷嬷不会强求小主子的!只是要请小主子见着人之后莫要一味的气恨怒骂,要用心去看,要学会喜怒不形于色……”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不等喜嬷嬷教训完,玉瑾然便频频摆手,喜嬷嬷的规矩可就和她老人家的裹脚布一样,他急躁的性子怎么听得完。 “唉……”喜嬷嬷劝不了玉瑾然,只好大马金刀的继续在屋子里坐着,以备着待会儿在他暴怒的时候给他提个醒,喜嬷嬷年纪大了,玉瑾然在外的事一举一动虽然有所耳闻,无奈能力实在有限,管不了那么宽。 “顾妈妈,这一瓶是金池老人精心炼制的断骨再生丸,你给瑾然好好收着,一次吃三粒,一日三次,用不了一个月,瑾然的双腿必定好转。”温柔的女声由远而近传进了玉瑾然的耳中,他陡得坐直了身体,“是谁?顾妈妈!是谁在和你说话?” “小主子,心兰!”喜嬷嬷身形未动,轻描淡写的说了五个字,这五个字就像是定身咒似的瞬间将玉瑾然定在了原地,俊逸的五官扭曲,闪过屈辱和狼狈,最终颓然的松了身体,怔怔的愣在了原地。 外间的顾妈妈正准备好了说辞想要劝着文氏莫要进门,却听得玉瑾然叫了两声后再无杂音,想着喜嬷嬷在里面也就释然的松了口气,接过了文氏手中精美的瓷瓶,金池老人是连宫里御医们都自愧不如的神医,只是他老人家周游天下、居无定所,想要买到他的药物千金难寻,总算玉老爷有心,念及此,顾妈妈让开了门边: “老爷、夫人,请进吧,少爷在里面等着你们!” 玉朝云挑了挑眉,先行迈步进了里间,瞧见前些日子都还和他相对怒骂的家伙满面无神的靠在床头,心里也是重重的一颤,情不自禁急走了两步,伸手想要将这孩子揽在怀间,“瑾然……” 玉瑾然偏了偏身子,让开了玉朝云的手,“干什么动手动脚的?要好好说话就坐那边去!” 玉朝云这才发现眼前并非是当年那小小的孩童,颓然收回了手,坐在了床榻边上的春凳上,文氏往前走了几步正要陪着玉朝云坐到一起之时,喜嬷嬷先声夺人邀请道:“夫人若是不嫌弃,坐在奴婢身边可好?”rs 224 不要女人 玉朝云在抛下玉瑾然回京之后靠着元丰号迅速撑起了玉家商号,并进了顺和商会,当时新任的户部尚书也是外调回京,压根不知道玉朝云的来路,为着户部能够顺利的从商会各大商人手中收齐税款,这位户部尚书可谓是禅精竭虑,绞尽脑汁想出了个结亲的法子来。 文氏便是由户部尚书做媒嫁给了当时还只是商会中一般商人的玉朝云,虽是不忿身份上的不符,却在见了玉朝云之后心甘情愿的下嫁玉家;出嫁当日才听说玉朝云可是当今驸马爷,还为此又惊又怕,生怕一不小心就人财两空!文氏当爹的户部主事也上蹿下跳的周旋,总算是松了一口大气。 那时的艾贵妃和六皇子在皇宫像隐形人似的,压根不知玉朝云回京一事,皇帝正为户部尚书上的纳财折子心喜不已。再说了,玉朝云是谁?皇帝根本就忘记了还有这号女婿,大笔一挥,也就同意了户部尚书交上来的请婚折子,还为着这些当官的娶个商人妾室、官家女下嫁商户一家赐了一副“家和”的墨宝。这么一来,即便之后皇帝也听说了玉朝云的事情,怔楞之后也只是喟然叹了一声柔嘉福薄再无下文。 不管玉朝云心里对强嫁予他并害得他背井离乡的柔嘉公主有多怨恨,玉瑾然毕竟是玉家长子嫡孙,是他玉朝云的血脉;在文氏生养的一儿一女声声呼唤“爹爹”之时,他骨子里对玉瑾然的那份牵挂还是发了芽,在当上商会会长后玉朝云总算有了契机见到了路悠冥,这才将玉瑾然从幽州给“买”了回京。 人倒是接回了京城,可玉瑾然进玉府的第一天便打死了文氏安排侍候他的一个丫鬟,砸了玉府好几个院子,最后还抱着柔嘉公主的牌位硬是要住进玉府的主院。喊打喊杀的还要撵了府里的妻妾;气得文氏直接就晕了过去,也吓得满心期待大哥回归的弟妹瑟瑟发抖;惊动得一直不问事务的老太爷也发了话。 玉朝云无法,只得依着老太爷的意思在外面重新给玉瑾然置办一所宅院,路悠冥闻讯之后便送来了清康坊一所宅子的地契;之后两父子便开始了分家另过的生活。鉴于玉瑾然的性子,玉朝云也就隔三差五的给他送一大笔银子,对他在外的举动也是不管不顾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眨眼就这么过了快两年。 这次也是玉朝云夫妻第一次踏足清康坊这座宅院,虽然事前知道清康坊住的都是朝廷官员之流,宅子肯定不差,可逛了一遍后文氏心里也是冒着酸泡泡。 说是宅子。还不如说是“园子”!这园子既然坐落在清康坊,前身肯定是个不小的朝廷官员,前主人不知道是否出身顺和靠南的扬州。将整个园子装点得典雅精致,比起大小院子鳞次栉比、只有个小花园的玉府,这一路走来算得上是移步换景,眼前风景换了一处又一处,直走得腿脚发软才算是进了内宅。 被顾妈妈迎进房间之后文氏才算是稍微心理平衡了一点。 房间格局虽然不算小。却是不见什么值钱的家具和装饰,简陋得不成样子。屋内除了个小厮之外就只有一位年老的老嬷嬷。这位嬷嬷的身份文氏是能猜出来的,可正是因为猜出来喜嬷嬷的身份,文氏皱起了眉头,并未依言往喜嬷嬷身边去。 “你,要么出去。要么离我远点!”也不知是喜嬷嬷的威胁有效还是玉瑾然现在的心情不错,他并未暴起怒骂,只是用手指遥遥指着文氏冷声喝道。 “朝云……”文氏顿住了脚步。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玉瑾然的混账她倒是早有耳闻,也巴不得他越混账越好,可临到混账到了自己头上,这心里可就不怎么舒服了。 “瑾然。怎么和你母亲说话的?”玉朝云倒是骂了这句,心里可没对玉瑾然听话抱着什么期望。 果然。玉瑾然漂亮的眉头一挑,说出来就没什么好话:“我母亲?我母亲不是都死了十来年了吗?” “咳咳咳……”喜嬷嬷在一旁重重的咳嗽了几声,玉瑾然眼刀子直接就飞过去了:“喜嬷嬷别咳了,这一点你再怎么咳也改变不了。” 文氏脸上浮现一丝尴尬,无奈人家玉瑾然的母亲即便是死了那也是当朝公主,她还真的不敢说什么诋毁的话。玉朝云在玉瑾然如公鸡般硬着的脖子下选择了放弃说服他,叹了口气指了指喜嬷嬷身边的椅子对文氏说道:“你坐那边去吧。” 玉朝云也没同情文氏,今儿若不是她想看他还能给玉瑾然送些什么东西想必她也是不会跟来的吧,这下好了,自取其辱了吧? “有什么事赶紧说?”玉瑾然眼角余光窥见喜嬷嬷不赞同的眼神,可无论怎样,他十一年没叫过的“父亲”也是叫不出口。 “玉家……,玉家这次没事了。”玉朝云看玉瑾然的眼神分外的复杂。 三日前顾小和突然送了一个盒子到他手中,只说是玉瑾然花了他刚给顾妈妈的五千两,就买了这东西;玉朝云正觉着生气,却是见到了盒子里美轮美奂的翡翠观音像,虽然没亲眼见过金夫人送进宫中的那一尊,但他相信这必定和那一尊相去不远,玉瑾然身后不还有个六皇子吗?为此,玉朝云更是坚定了要和大皇子、二皇子划清界限,被丽妃宣召进宫之时并未带着这尊观音,而是用话先将玉府的灾祸消弭无形。 昨日十日之期一到,丽妃果然亲临了元丰号,此时元丰号的房契地契已经被玉朝云放在了李顺的面前,既然他想要攀高枝,那就让他攀去吧。 最后玉朝云赔上了那尊翡翠观音和一个元丰号,但却没留下半丝错处在丽妃手中,也算是险险博了个全身而退;心里知道是六皇子暗中出手,可没有玉瑾然这层关系,人六皇子为何要相帮?于是玉朝云在今日收拾了一些东西亲自来了这被下人称作“小玉府”的宅院。 “这关我什么事?”不知道是玉瑾然心里紧张还是喜嬷嬷在一旁看着的原因,玉瑾然平日里总是挂在嘴边的“爷”并没有出口。 “那好吧,和你没什么干系!”玉朝云估计这点是六皇子的授意,也就没多说了,“那今日我是专程来探望你腿伤的可好?” “现在看见了?”玉瑾然心里其实挺高兴的,控制不住嘴角上扬了两度。 “瑾然,我们父子俩好好说说话行吗?”玉朝云往文氏使了个眼色:“夫人你和顾妈妈交接下带来的礼物吧。” 文氏坐在这里本就是个尴尬,今日玉瑾然身上最多揣了五千两银票,给就给了吧,毕竟玉府这次的难关能安然度过全靠着他不知道哪儿来的好运。也就应声招呼了顾妈妈:“这位就是大少爷身边得力的顾妈妈吧?上次我不是送了两房下人来这边协助你打理府上吗?今日一路走来怎的不见他们来给我行礼啊?” 顾妈妈应付玉瑾然不行,但应付文氏还是绰绰有余的,引着她出门往放置礼物的厢房走去,一路上犀利又不失礼节的见招拆招,让文氏无处着力。 房内,玉朝云也没避着喜嬷嬷,相反还直接问了喜嬷嬷道:“嬷嬷,少爷身边怎么连个贴心丫鬟都没安排一个?这受伤在身连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都没有怎么成?” “我才不要丫鬟,别想塞一大堆人在我身边碍手碍脚的!我有顾小和就好了。”玉瑾然不等喜嬷嬷搭话,抢先将话给堵死,却不曾想这样的说法让玉朝云顿时便黑了脸。 “一个小厮能贴身侍候你吗?你年纪也老大不小的了,这都要娶亲的人了难道还让小厮贴身侍候到卧室?”玉朝云在外也听过不少关于玉瑾然的传闻,先说什么龙阳之好,后又传出他苦追彩蝶郡主;而今彩蝶郡主已经是有主之人,难道儿子打一辈子光棍不成? “就是不用人侍候我也能活得好好的!要是顾小和不能进内院,那就让我媳妇侍候我!反正我不要旁的女人。”玉瑾然对于这一点很是坚持,本来就不喜欢被一大堆人围着转,又有那难以启齿的隐疾在,哪里敢放一大堆人在身边。 “荒唐!你听说哪有主子像个下人似的侍候你?谁家小姐不是如珠似宝的呵疼着,这话你可不能再说了,说出去怕就没人敢把闺女往我们玉家嫁了!待会儿我就去给你选几个容色不错的先放在屋里侍候着。” “不要!”玉瑾然光是想象几个女人围着他转就浑身不适,语调坚决的尖声拒绝道:“我不要女人!” 玉朝云被这话气得一个仰倒,这个儿子怎么胡来都无所谓,可“不要女人”这个就太严重了!指着玉瑾然:“你……你这个不孝子!我当初就……” 喜嬷嬷被玉朝云的表情和即将出口的气话吓得一个激灵,趁着他话未说尽之际动作利索的从椅子上窜到了床边,“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玉朝云的面前,声俱泪下的哀求道:“驸马爷,您可要想想法子啊!少爷不是不想近女人身子,而是近不了啊!” …… 225 旧年隐秘 话说当年玉瑾然还小之时,玉朝云就曾经指着他的鼻子骂过“当初就不该生你出来!” 这可是一句伤人至极的话,十年前玉瑾然只是个小孩子都能记恨到现在不叫玉朝云一声“爹”,要是如今他骂了出来还不知道玉瑾然会气成什么模样!所以喜嬷嬷当机立断的顾不上和玉瑾然的约定,整个人激动的扑在了玉朝云的面前阻止了他的谩骂。 玉朝云的谩骂倒是停了,不过人却是更茫然了:“喜嬷嬷说今日近不了女人的身子这话怎么说的?” “嬷嬷不准说!”玉瑾然在床榻上急得满脸通红,无奈双腿不给力,他怎么也挣扎不起来。只能着急的用哀求的眼神盯着喜嬷嬷,期望她能够遵守两人的约定,可惜,他错估了喜嬷嬷对他的关心爱护,以往见不着能做主的也就算了,如今喜嬷嬷能见着玉朝云上门,当然就如那落水的人抓住了浮木。 “驸马爷,少爷……少爷他患了怪病!只要女人一近身,要么就吐得一塌糊涂,要么就周身长满红疹,又痛又痒!”喜嬷嬷怜惜的看了一眼玉瑾然,这样的怪病可怎么办啊?难道公主的血脉就到此为止了吗? “胡说八道,哪有这样的怪病!”玉朝云第一反应就是被人调侃了,哪有这种怪病?再说了,他走的时候玉瑾然身边不是都还有柔嘉身边的几个丫鬟近身侍候吗? “怎么没有?你以为我愿意去了青楼人家抱着我看着吗?”其实玉瑾然只去了一次青楼,但进去之后没待到一炷香便吐着出门,被李全和周远抬回府里后身上红疹可是起了足足的三日,说不出有多狼狈。 “好歹你也算读书人,如此粗俗作甚?青楼不是好地方,以后不准去。”玉朝云觉着脑袋里有些混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眼前闪过每一次见玉瑾然之时他似乎真的从未和女人靠近五尺之类,唯一能靠近的点便是顾妈妈了。 喜嬷嬷跪在地上仰望玉朝云急剧变化的脸色,瞧了一眼床榻上失魂落魄的玉瑾然,悠然叹道:“也就只有奴婢和顾女官能够近小主子周身三尺左右,再近就不行了!” “怎么会这样?”玉朝云颓然的坐倒在了凳子上,“什么时候开始的?看过大夫没有?” 玉瑾然被当面说破这丢人的事情哪里还有脸继续面对两人,不禁双手一撑,身子下滑平躺在了床上,拉了薄被盖住了头脸,当起了鸵鸟。 喜嬷嬷见状又是一声叹息,“十二年前驸马爷离开幽州之时小主子还不满八岁!”她眼前像是又出现了那个在偌大的公主府门口倚门旺父归的小小身影,泪水不由自主的悄然落下。 那厢玉朝云也是面露愧色,几欲张口说点什么,又发觉对着床榻上微微颤抖的成人身影说什么都是苍白,只得紧紧捏紧了放在膝上的拳头,“喜嬷嬷,我知道我是对不起瑾然,但那真的是逼不得已!现在是说瑾然的病,而不是责问我的狠心。” 喜嬷嬷当然知道主要内容在哪,但一切的根源和玉朝云的离开有着直接的联系!擦了擦泪水,喜嬷嬷颤巍巍的起身回到了离床榻稍远一点的春凳上坐下, “随后的三四年,公主身边原本的大小丫鬟一个个都在奴婢和邬公公的做主下有了各自的婚配;最后只剩下了公主院里的两个小丫鬟明兰和珠兰。谁知道问题就处在这狼子野心的两个丫鬟身上!”说到此处,喜嬷嬷再次怜惜的看了眼床上的玉瑾然,咬了咬唇,像是艰难的下了决心,这才接着讲道: “小主子的长相随了驸马爷,丰神俊朗有那天神之姿;想必驸马爷也是心有体会,长得好不一定就是幸事……” 玉朝云当然知道,不然也不会屈辱的娶了公主,最后还被逼得和公主一起发配到幽州那个满是风沙的不毛之地;明兰?不就是六年前拿了他和柔嘉的婚书来京城找他,最后被他纳为妾室的那个吗? “珠兰和明兰两个长得不怎样,性子也有些怠懒,看在她们二人六岁就跟着公主一同前往了幽州,顾女官心软,便安排了二人在公主府做了洒扫;可这两人,命比纸薄,心却比天还高!竟然都妄想着做小主子的‘晓事人’!” 嘭—— “晓事人”这个词汇一出来,床榻上的玉瑾然身体重重一颤,玉朝云则失控的将拳头砸在了身畔的桌面上;顾名思义,“晓事”便是知晓人事!顺和朝大户人家或是皇家子弟但凡是男子都会有家中长辈在认为合适的时机往房中安排一个或是两个“晓事人”,借以让男子知道他已经长大。 玉朝云生气的原因在于那时候明兰应该已经是十九岁的成年女子,比玉瑾然足足大了六岁,要是由她来做玉瑾然的“晓事人”还不把玉瑾然给榨干了!而且玉瑾然才十三岁,哪里是需要“晓事”的年纪! 喜嬷嬷等着玉朝云的这一阵怒火过后,面上也满是愤慨:“这两个妮子私下争夺无果,珠兰竟然从那唵囋地方寻来了一味下三滥的虎狼之药,趁着防备松懈之机下在了小主子的茶水当中;也正是巧了,就在她宽衣解带爬上了主子床上后,明兰那奴婢也不要脸的进了门;两人就在小主子屋里扭打了起来;邬总管和顾女官这才发现了不对,连夜将两人关进了柴房,本想第二天通知了两人在庄子上的父母后乱棍打死,谁知道第二天便不见了两人。” “那……她们二人……”是否得逞?玉朝云自己都觉着难以启齿,最终还是没问出来。这两个不要脸的奴婢!想着明兰如今还在他府上,恨不得立时便回府将她给大卸八块!难怪前几日玉瑾然在府里见到明兰会是那种见鬼似的表情,原来还有这一出在这儿! 喜嬷嬷也是不知道两个奴婢究竟是否得逞,等她们赶到之时床上其实是一塌糊涂,有男子那东西的腥味儿,却是不见血迹;玉瑾然缩着身子像只困兽躲在角落瑟瑟发抖,两个丫鬟赤身果体厮打在一起。 “ 从那之后少爷便落下了这怪病。”还曾经整整一年都沉浸在惊怕当中,狠命学好了武功之后才慢慢有所好转。 玉瑾然蒙在被子中的脸上早已是泪水横流,这件事情可说是他心底最深的隐秘;说不怕是假的,他其实一直都在害怕,只不过在顾妈妈这些人面前他是“主子”,是他们寄予厚望的“主子”,不能露出丝毫怯意。此时喜嬷嬷当着他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他虽然也觉得难堪,却是多了一种释然,就像是将自己的难题交到了别人手中那么如释重负。 虽然无赖了点,但那人不是总想修复两人的关系吗?就看看他的诚意在哪里?玉瑾然之所以没有更激烈的阻止喜嬷嬷将整个事情完整的讲出来还有一个不能言说的原因。那就是明兰!他在玉府看到了明兰,那个给了他无上耻辱的明兰竟然好端端的在玉府,从她身上装束可以看出并非丫鬟仆役一流,玉瑾然对玉朝云还有那么一丝期望。 “明兰……” 玉瑾然清晰的听到玉朝云提及了明兰,不禁竖直了耳朵。 “喜嬷嬷刚才说明兰是从幽州公主府逃离的,不知道公主府丢没丢什么东西?”玉朝云的语气很平和,奇迹的,玉瑾然却觉得心里多了一丝安慰。 喜嬷嬷倒是没有他二人的感应,无需多想便咬牙切齿的恨恨道:“丢了的。府里丢了公主的一个檀木箱子,里面装着公主生前最看重的物件。” “那箱子上面是不是雕刻了一丛合/欢花?”玉朝云记忆中,明兰的确是抱着那个箱子进的玉府,如今那箱子都还应该在她的院子里放着。 “驸马爷也知道那口箱子?”喜嬷嬷惊愕的抬头,“那口箱子里装的全是公主生前最喜爱的物件,那时候公主还说无需用那箱子陪葬,要等小主子长大后给他留个念想的。还说里面有驸马爷您最想要的东西,说是等小主子懂事后你便可取了随意安排。” 床榻上的玉瑾然可不知道这件事,随意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红了眼睛伸出了脖子,“嬷嬷让他把箱子送来,肯定就在他府上!” 想到了嬷嬷最后那句话,玉瑾然不禁眼睛红,脸也被气得通红,“是你对不对?你想要箱子里那东西对不对?嬷嬷让李侍卫抓住他,别让他走了,那明兰就在他的府上。” “驸马爷?!”喜嬷嬷也惊得魂飞天外,人道虎毒不食子,这驸马爷不会那么糊涂吧? 玉朝云倒是觉着玉瑾然能这么快就怀疑到他的身上还算是有几分洞察力的,这个儿子好像没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堪造就啊?不禁冲着玉瑾然露出个玩味的笑容来:“你觉得我还需要算计你吗?我算计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多用用脑子想一想吧。”rs 226 矛盾至极 说真的,等想通了明兰为何从玉瑾然那逃出来千里迢迢也要投入玉朝云的怀抱,父子俩倒都在嘴边挂上一个苦笑:长得太好真的不是他们的错,只是那女人太不要脸了! “真的不是你让他给你偷那个箱子的?”玉瑾然其实心里已经想通不是玉朝云和明兰勾结,但也对他没什么好感。 “待会儿劳烦喜嬷嬷或是顾妈妈随我去玉府将那箱子给瑾然带回来吧。”玉朝云对喜嬷嬷行了一礼,“让嬷嬷为瑾然担忧这么几年是我的失职;我这就让属下留意金池老人的行踪,务必请他老人家出手为瑾然诊治。” “我不要看大夫!我的事情不用你管。”玉瑾然看玉朝云依旧不顺眼,早些年你干什么去了,现在要来做慈父?哼! “你是玉府长子嫡孙,以前惯着你是为父的觉得亏欠于你;但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事?这次是说什么也不惯你了,等腿伤养好了之后便随为父学习经商吧。”玉朝云攒下的基业不小,别说是两个嫡子,就是再来个三五个儿子他也不嫌多,好好培养培养定然就能够让玉家的基业千秋不败。可惜李顺做事太不地道,连累的玉朝云也不敢再将李氏和庶子留在玉府,昨日便送二人去了城郊的庄子上,这一生不过混个温饱罢了。这么一来,玉朝云膝下可就只有玉瑾然和文氏所出的玉琦然两个儿子。 “喜嬷嬷,大少爷的大夫是哪一位?什么时候会到府上换药,我也好问问瑾然的怪病有没有什么医治之法?” 这方面也只有玉朝云出面解决,别人还真的不好替代。 “我没病!我只是见不得那些女人妖妖娆娆做作的模样,闻不得她们身上难闻的脂粉味儿。”玉瑾然还在床榻上做着挣扎,可惜玉朝云早就练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不为外物所干扰的商人神功,压根没将他的叫嚣放在心上,反而很是动情反过来劝慰他道: “瑾然,我不期望你原谅我叫我一声‘爹’!但你是我玉朝云的儿子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以前我以为让你衣食无忧、看着你娶妻生子便已足够,现下你有这个难言之隐我哪里还能放心!” 玉瑾然真是气得七窍生烟,早知道这样还管什么闲事?现在倒好,白白送了个把柄到他手上去;翻了翻白眼:“我再给你说一遍,我没病!” “瑾然,有病就得治!讳疾忌医是没办法痊愈如初的。”玉朝云比玉瑾然还要俊逸的面上浮现一丝宠溺的微笑,现在才知道,儿子别扭的表象之下还只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和你也没什么好说的,总之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早干嘛去了,现在来这里唧唧歪歪的你以为你是谁?”不只是玉朝云,玉瑾然也是一直处在矛盾当中,渴望父爱又惧怕失去,倔强好强的他是不会这么容易便能接受玉朝云的管束的。“你今天是来看我伤得有多重吗?现在看到了你可以走了!不过,走之前记得给我留买翡翠观音的银子!五万两!” 见和玉瑾然说不通,玉朝云又怕他太激动伤着腿,干脆不理他,转身唤了顾小和进门吩咐了一番好好照顾少爷云云后,对喜嬷嬷道: “嬷嬷让顾……妈妈安排午膳吧!今日我和夫人在此用膳。”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少爷的大夫现在能请进府吗?” “好,好,老奴这就吩咐下去,午膳做一道驸马爷喜欢吃的八宝全鸭。”喜嬷嬷高兴得几乎找不着北,当年玉朝云在柔嘉公主面前是个什么态度他们这些老人儿不是不知道,玉瑾然的出生也算是公主一手算计的结果,只是大家为了照顾玉瑾然的情绪从不曾提起这一遭;那时候玉朝云丢下整个公主府离开,他们这些人即使是心疼玉瑾然的孤苦无助,却是真的没立场责怪玉朝云的远离。 进京这一年多从未见着玉朝云涉足这边府邸,喜嬷嬷等人也是无计可施,只能在无数个夜里对天祈祷,希望老天能够看在公主早逝的份上多给少爷一点福分,别让他落个终身孤苦的命格;听得玉朝云这么说,禁不住老泪纵横,用袖子草草抹了眼角,忙不迭的点着头,“能能能,少爷的大夫是开国侯府请的,白日里就在清康坊的药堂里看诊,老奴这就让周远赶紧的去请来!”,说罢,迈着小脚轻快的出了小楼。 玉朝云面朝门外,望着远处蓝天白云下枝繁叶茂的树顶,呼出一口长气,再吸入一口清新之气,思路愈发的清晰。再转身时,周身的气息让玉瑾然直觉的心惊: “你想要干什么?” “怎么?”玉朝云调整了心态,不再和玉瑾然硬碰硬的置气,以一副看穿了玉瑾然内心的俾睨目光由上往下瞧了他一眼,“就算你不认我是你的父亲,就算是个陌生人带着一大堆礼物来探望你不也该请人家用膳么?难道赶客人走便是你自己一个人也能学好的规矩?莫非?你是害怕我在这里多待?” 玉瑾然最怕的便是别人质疑的眼神,脖子一梗,“谁怕了!” “不怕便好!我玉朝云的儿子要是行事总是畏畏缩缩又怎么能接我的衣钵!”玉朝云潇洒的伸手拂了拂衣襟,“瑾然你腿上带着伤就好好休息吧,为父出去好好转转这园子。” 玉瑾然见着这一脸无所谓相的玉朝云一时反应不过来,只得看着他妖孽的一笑后转身潇洒离去的背影。 “少爷,需要小的给你打水洗把脸吗?”床边的顾小和见着玉瑾然双眼红肿,白玉般的面庞上还残留着泪水冲刷过的两道黑痕,生怕这位爷一个不高兴又大发雷霆;倒不是他怕了玉瑾然,只是不想玉瑾然胡乱动伤了身体而已。“玉少”虽然在外人眼中嚣张跋扈,一言不合便拳脚相向,但顾小和跟了玉瑾然这么些年来看,他真正动手的时候少之又少,即使真的动了手那也是惹他的人的确值得打。 玉瑾然发了一会儿呆,突然转头对着顾小和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这幅表情同方才的玉朝云的确是如出一辙,但配上玉瑾然狼狈的外观和他显得青涩的眼神,这表情就怎么看怎么怪异,吓得顾小和一缩身子躲到了远处的桌子旁边,怯怯的问他道: “少爷,你这是怎么了?需要小的让李侍卫也跟着出门催催胡太医么?” “不像吗?”玉瑾然苦恼的低语道,他记得明明在那个奇怪的地方看到自己面容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啊?怎么他做出来就让自己心慌气短,自己做出来顾小和怎么吓得要请大夫啊? “像什么?”知道自家少爷不是犯了癔症顾小和便放心多了,一步步重新蹭到了床边,好奇的问道。 “爷和他长得不像吗?”玉瑾然偏了偏头,正面对上顾小和老实憨厚的脸孔,真想再次昏迷一次试试能不能再去一次那个奇怪的“珠宝店”照照那里能把人照得纤毫毕现的镜子! “少爷和玉老爷长得很像,只是少爷要年轻些,玉老爷就有些瘦了。”顾小和是个老实孩子,有时候和自家少爷倒是能够聊到一块儿去,最重要的他知道自家少爷从不会事后算账。 “做生意的不都是长得肥头大耳吗?他怎么反倒瘦了?又不是做苦工。”玉瑾然皱了眉头。 “少爷这话可千万别当着艾公子说。”顾小和倒了水,帮玉瑾然拧了巾子,让玉瑾然自家擦脸,呵呵笑着想象艾敬轩听到这番话后会是反应。 “当着他爷也敢说!一个好好的小侯爷不知道当,跑去做什么生意?真的是丢人现眼。”玉瑾然就想不通了,艾敬轩一个根正苗红前途远大的世家少爷硬要跑去掺和投机倒把的事情,岂不是自降身份。气不过的还有艾敬轩这些时日的忙碌:“就到沧澜溪看了爷一眼就不见人了,舅舅还说什么‘有事找表兄’。……” —— “阿嚏!”艾敬轩重重的打了个喷嚏,摸着下巴对身边的景春说道:“这是谁在惦记着本公子?” 景春看了一眼自家坐没坐相的主子,一本正经的回道:“也许是少夫人、也许是老夫人、也许是夫人……” “行了、行了,听得我头疼!去看看杨小姐到映月斋了没?不是说要和本公子商量事情吗?”艾敬轩慵懒的靠向椅背,不适的动动身子:“这椅子后背咯得人浑身不舒服,改日出来时提醒我把恋雪轩里那什么‘抱枕’拿出来垫垫。” 景春脸颊上的肌肉微不可见的动了动,“少爷,那是杨小姐送给少夫人垫腰部的,您要是想要吩咐府上的针线婆子照着做上一个便好。”说着,景春的眼神从窗边扫了一眼,补充了一句道:“杨小姐到了!” 对面映月斋的门口正下马车的不正是杨若兮主仆俩!rs 227 商议结果 杨若兮最终阻止了金夫人大张旗鼓的进宫给她请封,毕竟是一个和离的女人,隐晦点做点生意倒是没什么,莫名被封了个郡主或是县主封号不好比被架在火上烹烤了么?听了她的分析之后,金夫人看她的眼神又不一样了!杨若兮能读出来那是欣慰和满足,欣慰杨家有如此识时务的子孙! 杨慎和杨鸿雁、鸿书三人接到了阴州老家的来信,在三日后动身赴任之前总算了却了一段心事,今日他们几个都去了云府,商量三日后出行一事,当然也借着这个机会隐晦的给云崖稍稍透露此行青州非但不是苦差事,相反还会是国泰民安之时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眼看着他们就要动身去青州,杨若兮心里也是暗暗着急,这几人的功用不过是指挥安排当地民众有序的开展采矿事宜,具体的操作可都要看着她来安排。 铺子的位置禀过了皇帝算是初步定了下来,等着杨慎等人出发后杨思睿便要拿着皇帝的圣旨联系礼部开始打理驿站搬迁事宜;铺面改装、人员培训、产品定位、等等等等许多的事情还需要和艾敬轩进行一次详细的商量。 真正接下了这个差事杨若兮才发现在这资讯、交通、人才都不发达的封建社会要想做成一宗大生意还真的有许许多多的麻烦;就说她现在最担心的吧。 要是见着原石就成车成车的往京城中运得运到什么时候?而且这些石头切开之后那些废料在京城堆成一座山吗?要将青州的山给移几座到京城,那得花费多大的功夫? 最好的解决方法便是在青州成立一个矿场,有皇命在身近乎垄断的矿场!关键在于这个矿场由谁负责!这个问题她是真的没办法解决了,所以约了艾敬轩今日来映月斋议事。 “小姐,这椅子真好玩。”阿贵憨厚的惊呼声打断了杨若兮的思绪,回头便见阿贵从马车内拿出了一架木质的轮椅放在地上试探着推了推,笑得眉不见眼的真容易满足。 “这个椅子是小姐画了图出来做给毛师傅的!以后毛师傅就能坐在上面自己动,或者让小毛头推着走动了。”翡翠是从头到尾看着杨若兮绘图,让杨思睿交给木匠做出来的,多看一遍就多一些惊叹。 “这个椅子不错!要是谁的腿脚不方便坐在上面就不怕总是闷在一个地方了,否则没病都闷出病来了。”阿贵是个头脑通透的小伙子,多看两遍便更觉这东西好用。 也只有杨若兮看着转弯不甚灵便、上下阶梯笨重不堪的全木质轮椅遗憾的叹了一口气:“也将就着用用吧。”总比现在毛巧手被韩千手抱来抱去看着要舒服多了吧! “这还只是将就用用?要是杨小姐嫌弃的话不如开个价卖给本公子可好?”艾敬轩从对面茶楼出来就赶上杨若兮对那貌似很强大的木椅说出“将就”二字,这让刚刚为阿贵的话惊叹万分的他情有何堪! “艾公子要这轮椅作甚?府上侯爷、老夫人老当益壮,年轻如你难道就四肢不勤准备靠着轮椅生活?”杨若兮和艾敬轩几次相处下来发现这个人还真的不错,虽然是和洛天昊那些人混在一处,却是丝毫没那些人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高傲狂妄。 艾敬轩摸着下巴围着轮椅转了一圈,又亲手推着试了一试,还坐上去感受了一番,拍板定案道:“我是说真的,这个能不能先让给我!花了多少钱我双倍给你。”艾敬轩是打算今儿去玉瑾然府上晃晃,空手去也不好,玉瑾然是个不缺银子使的,带了这个椅子去可是再恰当不过。 “你是说真的?”杨若兮怀疑的再次看了艾敬轩一眼,不知怎的便想到了玉瑾然身上去,上挑的丹凤眼中闪过一丝了悟。 “景春,这个送给玉少爷不错吧!放到咱们马车上去,待会儿去小玉府。”艾敬轩见着杨若兮神色松动,生怕她反悔似的赶紧指挥着景春先搬走了轮椅,这才放心道:“杨小姐若是嫌麻烦不如告诉我是找哪个匠人做的这轮椅,我立马派景春去让那匠人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一个来赔给毛老爷子。” 这还差不多!杨若兮微微扬了扬眉:“既然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了,又何必那么见外呢!左右毛老爷子那儿我暂时还没和他说起过轮椅的事情,改日送来也是一样。” 笑话,杨若兮刚才可才和那匠人约好了今后每卖出一辆轮椅她就能拿到一成的分红,要是给艾敬轩搭了线,不知道就要少赚多长时间的一成了。 两人皮笑肉不笑的打着机锋往映月斋内走去,一楼的宽阔厅堂内此时正有不少人在挑选首饰,段大掌柜见了杨若兮进门忙准备招呼;杨若兮隔着人给他摆了摆手,示意阿贵和翡翠留在大厅帮忙,带着段皓庭穿过柜台后的小门,径直进了后院。 “东家小姐来了!”天井中正有两个身穿玄色锻打衣衫的壮年男子,听到了门边动静后齐齐起身,两人的手都摸在了腰间刀柄上,见着是杨若兮这才松了一口气,抱拳行了一礼后默默退到了旁边;不过艾敬轩也是能感觉到二人投注在身上的犀利目光。 “嗯,我三姥爷和毛老爷子在吧?”杨若兮没打算给两位“保安”介绍艾敬轩,这后院有严格的规矩,没有她或是段大掌柜的指引,别的人只要没有系上刻了个“月”字的腰牌都是不能随意入内的。 “两位老爷子都在一号工作间,吩咐不准人打扰。”其中一个护卫指了指最角落的一道小门,神情有些为难。 手艺人嘛,都是不希望自己的绝技外泄,两位老人自从见面后便经常这样关在屋内一工作就是一个日夜甚至更久;杨若兮也是很尊重他们的职业操守,打消了找两人看看的念头,转身往楼梯步去,不忘对两位护卫说道: “那就麻烦两位转告老爷子们一定要保重身体。让段大掌柜吩咐小毛头一定要按时出来给两位老人端饭食。” 艾敬轩见着两位“护院”行走的步伐和眼角的精炼,不禁很是好奇的问了杨若兮道:“他们两人是你从哪儿找出来的?不比镖局的那些人差?” “说起来这个就要多谢艾公子了!”杨若兮想起胡捕头找来的六个因伤病退役的衙役不禁微微勾起了嘴角,“他们都是胡捕头看在你的面子上帮映月斋找来的保镖,以前可都是衙门里的好手,只是因为些小伤被辞了出来。” “这样啊,不过和我没什么关系。”艾敬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 “我听说侯爷出身军伍,不知道侯府能否帮忙找一些同这些衙役类似的退役兵丁?咱们今后从青州运翡翠过来可不能依赖镖局,得有自己的人手!铺子开起来之后也是需要不少的人负责安保。”这是杨若兮今日要和艾敬轩讨论的问题之一,倒是话赶话首先提了出来。 艾敬轩方才想的便是开国侯经常挂在嘴边的难事,被杨若兮这么一说他虽然对“安保”两个字似懂非懂,但也禁不住眼前一亮:“要不我们顺道成立一个镖局吧,专门启用这些退役的兵将;要是我们的铺子用不完这么些人,还可以让他们接一些旁的保镖啊!我怎么没想到可以这样弄?” 艾敬轩毕竟没有经历过现代招保安那一套,否则那一条“退役士兵优先”便能给他无上的灵感;杨若兮抿抿嘴也没多说什么,镖局能用的只是些受伤不重的士兵,不过能解决一部分也算一部分是不? 接下来,两人就着杨若兮担心的问题又讨论了许久。铺子收回来之后杨若兮决定将里面开辟成两个空间,左边专门出售各色玉石摆件,但凡鬼神人物、花鸟奇兽、器皿砚台……都在摆件范围之内;右边专做珠宝首饰,但凡是男人女人配的、戴的都在售卖范围内。 目前虽然只有楚州玉、元州玉、青州翡翠和金银这几样物件,但杨若兮相信随着时日渐久,其余的玉石会一样样配齐的。 分成两个行当,这销售人员杨若兮也决定男的、女的都要增加不少;好在顺和朝对女子上街叫卖已经不是那么苛刻,想必培训十来个女销售人员出来不会是多大的问题。 在人员方面两人的意见遇上了分歧,艾敬轩建议全部用买的,用起来忠心;杨若兮虽然不是什么善人,但买卖人口这么惊悚的事情也是让她有些接受不了;最后还是艾敬轩解释了许多,杨若兮才释然的同意,不过打死也不愿遵从他的建议一同去挑选人手,定下了十男十女的数量,届时有需要便直接从开国侯府抽调。 最后便是最重要、也是最急迫的一点,翡翠矿是必须要在当地开展的,这人手的选择就有些麻烦了!艾敬轩在杨若兮期盼的目光下几乎将三楼雅间的地面磨穿,这才犹犹豫豫的建议道: “找段皓庭怎么样?”rs 228 龙阳之好 杨若兮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艾敬轩口中听到“段皓庭”这个名字,可见着艾敬轩紧蹙眉头的模样不像是在开玩笑,更不可能在试探什么?相信艾敬轩也不是无的放矢,她不禁在脑海里分析起艾敬轩这么说的原因来。 其一,段皓庭在楚州有一个玉石矿,拥有开玉石矿脉的经验和人手。但因为他插足的时候是一人独资,本钱小、没什么背景,楚州的那个玉石矿也就一直要死不活的没什么进展。 其二,段皓庭身后除了个在南州的段家之外没有别的势力,这样的人没有强大的背景,帮皇帝办事一定诚惶诚恐,不会有太多的利益争斗。 其三,其三便是无利不起早、深沉远见的段皓庭在和艾敬轩短短的两次接触里给了艾敬轩不少的好处?! “你难道不问问我为何会提出和段皓庭合作?”在艾敬轩的认知中,杨若兮听到这个答案后肯定会拉着他追问不休,而现在杨若兮一脸面无表情的是什么意思? “我同意你的建议!但希望尽快和段公子谈妥合作事宜。”杨若兮认为以上的一二点就足以让她同意和段皓庭的合作;最早她曾经以为艾敬轩会选择玉朝云合作,谁知道他提也不提玉朝云,现在想来,若是拉了玉朝云合作,谁知道今后的翡翠是在元丰号大放异彩还是在自己的新铺子! “明日吧!明日在对面茶楼雅室吧,我会让景掌柜直接带你从小门上楼。”艾敬轩一语定案,点了点头告辞起身,走到门口后却是突然回头: “若雪很希望你能进府陪她住上两日。” “……”这算是艾敬轩上得楼来说的第一句闲话,杨若兮愣了愣,“等这些时日忙过了再说吧。” 艾敬轩前脚下楼,翡翠后脚便神色不怎么自然的进了门,“小姐,韩老爷子请你下去。” 杨若兮端了茶杯缓缓喝了一口这顺和朝头一份的炒茶,慢条斯理的对翡翠说道:“翡翠,你家小姐虽然是个和离的人,但也知道礼义廉耻的。” 翡翠脸色一白,忙跪在了杨若兮身前:“是旺婶不放心小姐。” 旺婶是个传统的女人,虽说知道自家小姐离了穆家那就是解脱,但她始终相信女人是要有自己的归宿才会幸福,而且杨若兮从小是个什么性子她会不知道吗,所以说听到杨若兮说要做生意压根就不相信;知道杨若兮是出来见艾敬轩的,便悄悄让翡翠不得离开杨若兮半步,打探杨若兮和艾敬轩之间的关系。 “旺婶以为我要赶上趟子给人做妾?”杨若兮微微蹙眉,旺婶平日表现的关心呵疼不像是假装,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念头。 “不是的小姐!”翡翠连忙帮旺婶伸冤:“旺婶给奴婢说了,要是看着小姐有丝毫给艾公子做妾的兆头就是拼死也要拦着你。旺婶还说了,等夫人回京后自然会给帮你打算,即使是招赘个姑爷入府也不能让你给人做妾。” 这还差不多!杨若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以后旺婶再和你说这些你让她直接来找我。” 成功的让翡翠再次站到了自己一边,杨若兮这才满意的下了楼进入到了大变模样的一号工作间。 这儿被重新规划成了一个比较完备的工作间,杨若兮进门后便见着一张木头的机器,大概一米五床大小、一人多高;旁边放着一张巨大的长方形工作台,上面的东西除了她拿出来的那个切割打磨机,别的她都不认识。 这些东西给她的感觉无一例外,那就是:古朴、笨重! 见着杨若兮一脸茫然的模样,本来想要献宝的韩千手不禁惊咦道:“若兮难道不认识这些东西?”见杨若兮依旧满脸茫然,韩千手一拍脑门,“若兮怎么会认识这些,在株洲可没有这些工具的!再说了,有这个宝物,这笨重的水凳、木砣、磨盘还有什么作用?” 韩千手拿了杨若兮给他的那切割机满脸的惊奇之色,杨若兮盯着他夸张的表情不禁暗想:若是他们见着空间里的开料机、圆盘锯、带锯、线锯、各种磨具、钻床、超声波打孔机、软轴雕刻机会不会疯掉? 为了不让两位老人疯掉,杨若兮断然、决然的决定不让别人看到珠宝店里的那些东西;但根据那些原理将现有的这些个机器稍微改版一点倒是大有可能,不然今后稍微精细点的活儿不能做岂不是可惜了。 想到便要去做!杨若兮便在韩千手和毛巧手两位大匠师的指导下将博物馆中都没见过的这些古早用具一一试用了一遍,心里倒是有了些谱;这些东西效率不高除了动力原因之外大概就是用料了! 有句话叫做“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说的便是钻石,也叫金刚石!在杨若兮前世生活的地方,不管是切石、磨料、雕琢都离不了各式各样的金刚石制品。 人类的智慧是无法预料的,就算是在玉雕工艺相当落后的顺和朝,韩千手所用的工具在杨若兮看来还是已具了机动工具的雏形,脚踏式驱动的各种“铊”能很好的切割玉石籽料。没有金刚石,顺和朝的人用的是一种被称为“解玉砂”的磨料。 所谓的“解玉砂”,竟然是天然产出的石英砂。这种天然产出的磨砂硬度太低,用来剖石采玉都觉得困难,也真难为韩千手一样的匠人就靠着这些简陋的工具和用料能制作出玉镯和玉佩来,要是换做她,怕是让她剖石都困难! 检验了一遍工具和磨料,工具怎么改还需要好好琢磨一番,倒是这影响最大的磨料方面可以立即就想想办法。 众人皆知在现代钻石的价格有多高,要是所有的工序都靠着钻石谁家珠宝店能承受得了啊!在现代,人工磨料已经被大量采用,其中几种常用磨料的配比杨若兮是知道的,算了算需要的东西和制作工序,最适合现在用的就是“碳化硅”,人称“人造金刚砂”,是将石英砂与焦炭混合,并加入少量木屑和食盐,然后加热到1800°c。 看着在火焰中燃烧的铁锅,韩千手和毛巧手都忍不住惊讶的问杨若兮:“这样真的行?” “当然行了!”杨若兮对这一点信心满满,脑海里又开始飞转:比金刚石还适合解玉琢玉的刚玉产地在哪?钻石除了南非其余在顺和周边的有没有?抛光、摇光的工具简单,今儿回去就能够画出雏形来,正好明日给艾敬轩制作出来。 杨若兮这头和韩千手、毛巧手用人工磨料试探着雕琢玉件,那头艾敬轩带着轮椅已是到了小玉府门房,见着偏院竟然停着一辆看上去便显着富贵的马车,不禁好奇的问着接待他的门房道:“路公子何时来的?” 门房是路悠冥安排在这里的,之前艾敬轩也来过一次,知道他身份特殊,也就没多做隐瞒,一面帮着景春将轮椅从马车上抬下来,一面回道: “不是路公子,是玉少爷和玉夫人上门来了。” 艾敬轩被这个答案给惊了一下,玉瑾然来京城就被玉朝云给打发到了这边庄子上独自生活,这好像还是玉朝云第一次出面吧?幸好是遇上玉瑾然受伤,否则非得拿了大棒子打出去不可! 惊讶之后艾敬轩免不得添了几分深思,玉朝云怎么会突然上门来?难道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还是知道了路悠冥和开国侯府在暗中关照玉瑾然,这才…… 对玉朝云,艾敬轩没有丝毫敬意,有的也是不屑。不管柔嘉公主怎么逼迫,能将尚八岁的亲生儿子丢在幽州不管不顾,这样没责任心的男人艾敬轩打从心眼里看不上。现在倒是要去看看他究竟搞得什么鬼?可别让单纯的表弟给随意诳了进去! 彼时,玉朝云正陪同胡太医为玉瑾然做检查,得知了玉瑾然恢复良好也微微放了心,这才将屋内的顾小和给遣了出去,神情郑重的给胡太医行了个大礼,让胡太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玉老爷这是在干什么?老夫不是说玉少爷没什么大碍了吗?” 胡太医倒是知道一些隐晦,并没有将开国侯府和六皇子的请托一并说出来。 床榻上的玉瑾然干脆闭目装作不见,当然,其中不乏他自己也想知道身体是犯了什么毛病?他可不想再被人嘲笑“青头小子”了。 胡太医听着玉朝云将玉瑾然的情况这么一说也是满脸的疑惑,捋着胡子上下打量了一番丰神俊秀的父子俩,蹙眉问玉瑾然道:“不知玉少爷近了男子之身是否也会有如此反应?” “你说呢?”玉瑾然咬牙切齿的声音从被子下传了出来,小爷我被你们一群男人这般、那般的近身侍候了如此之久,要是有什么早就周身不适了。 “老夫观玉少爷脉象阳气隆盛,人强精壮,非是那无为之相?近女色则不适,近男色而无碍,玉少爷莫非有龙阳之好?”胡太医就着现状很冷静的分析道,殊不知室内玉家父子二人听得是怒火中烧!rs 229 病情确诊 龙阳之好?! 玉朝云只觉着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响,几乎站不住脚步!京城里遛鸡斗狗的纨绔少爷那么多,人家也朝红坊的那小倌馆钻,怎的没听说谁又龙阳之好?这要是传出有这爱好,一辈子可就毁了,连带的也要让玉家蒙羞,今后玉家的儿子娶媳妇、女子出嫁都会受影响。 “去你的龙阳之好!你他**/的才龙阳之好,你quan家都龙阳之好!”玉瑾然这下子不装不在意了,掀开被子就是一阵大骂,手边上刚刚摆放好的瓷枕“咻”的一下直接奔着胡太医便去了。 胡太医在说这个词之前就早有准备,玉瑾然的暴脾气他可是见识过的,一闪身略显狼狈的躲开瓷枕,忙伸了手阻止道:“玉少爷先听老夫问完再发火可好,不是还没确诊吗?你这样生气这病难道就能不药而愈吗!” “爷就说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庸医,一个皮肉伤被你治得能把死人痛得活过来;什么毛病都没有又被你说是……说是那什么好!你给爷滚,今后再也别出现在爷的面前,否则见一次,爷打一次!”要是玉瑾然的腿上没伤,他非得跳起来收拾这猥琐的老头子不可。 “瑾然不许对大夫无理!”玉朝云好说歹说将胡太医招呼在了离床边远处的椅子上坐下,“胡大夫,小儿不懂事,您万万不可放在心上;但兹体事大,还是请胡大夫慎言可好?” 让胡太医就这么被玉瑾然轰了出去还不是平白得罪了这老头,玉瑾然不要脸面,他玉朝云还要呢! “你那么客气干什么?这庸医要是敢乱说,爷杀得他全家鸡犬不宁!”玉瑾然犹自在床榻上捶床叫嚣不已,敢说他“龙阳之好”,想想都觉得恶心! “瑾然!”玉朝云必须深呼吸,再深呼吸才能克制自己心里欲喷/薄而出的怒火;“要是你不想胡大夫认为你是真的那个……,那你就静下心来听胡大夫怎么说!如此暴躁易怒,莫非被说中了隐疾恼羞成怒?” “哟,这是谁呀,在我表弟府上当家做主的!”就在玉瑾然准备继续耍泼耍赖之时,艾敬轩戏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艾敬轩推着轮椅在小厮的带领下绕过了前厅、中庭花园,这才和李全、周远两个打了招呼来到这坐落在府邸深处的两层小楼,一进院子就瞧见玉瑾然的贴身小厮站在楼前回廊里探头探脑的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一时好奇心大起,打发了景春阻止了顾小和的禀报,在门口听了好半响墙角,听着玉朝云理所当然训诫玉瑾然的话就觉着心里不平;可玉瑾然只是骄横,要让他有理有据的反驳玉朝云却是毫无进展,听得艾敬轩真是为他暗暗着急,明明一句话完事的解释,偏偏要闹得人以为他真的是做贼心虚。 “你是?”玉朝云只觉着现下站在门口的年轻人无比的眼熟,脸上分明带着轻笑,一双狐狸眼中却是透着他看不懂的深沉。 胡太医神情一松,这下子好了,有能够制得住床榻上少爷的人来了!要是这事儿没弄清楚,他也怕被追究起来吃不了兜着走,忙恭敬唤道:“艾公子可要劝着玉少爷按捺脾气,别因为着急再伤了腿。” “胡太医,既然你知道玉少爷脾气急躁,有些事情就不能以后再说么?”艾敬轩神情中带着责备,眼神瞧也没瞧玉朝云,径直走到了床榻边,摸着下巴盯着床上的玉瑾然邪笑道:“表弟什么时候有龙阳之好了?表兄怎的不知晓。” 玉瑾然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那你知晓什么?” 玉朝云从几人的反应中知道来者便是开国侯府的小公子,心下略略有些激动;从幽州回到京城固然攀上了户部的一些官员,无奈这些人始终都是贪心不足的主,想要再进一步却是要付出玉家目前无法付出的价码;于是只能另寻他途。否则,他就算再对玉瑾然愧疚,也不会对六皇子此次出手帮助玉家这么上心,多年的隔阂他已经习惯一次又一次的用银钱来维系父子之情。 不过今日见了玉瑾然后倒也真的生出了一丝为人父的责任感来,只是这责任感在得知艾敬轩身份后立马又被利益给压了下去;强自按捺激动,主动招呼艾敬轩道:“多谢艾公子记挂小犬,还请前厅奉茶。”说罢,就准备扬声换随他前来的管家丰收准备茶饮。 艾敬轩再次蹙了蹙眉头,“玉老爷,本公子是来看望表弟的,岂可将他一人丢在屋内独自出去饮茶的道理。”也不理会玉朝云瞬间尴尬的脸色,顾自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床边,看向了胡太医: “胡太医,你刚才为何说玉少爷这是龙阳之好?” 胡太医不是心里还真苦着吗?一句话没说完玉瑾然就炸毛了,他后面的可还都没说出来呢!说起来他这个宫里出来的太医当得还真是窝囊,总是被玉瑾然庸医庸医的叫着,要是传了出去,这名声可就完了!无奈他的身家性命都系在路悠冥的身上,即使是这样也不敢拿出当年那太医派头来转身就走,只好苦着脸微微躬了身子: “艾公子,老夫方才那话可还没问完呢。” “哦?”艾敬轩冲玉瑾然丢了个好笑的眼神,直笑得玉瑾然红着脸又准备开骂,谁知道艾敬轩一转头,又对上了胡太医;“那胡太医你接着问诊罢!” “老夫能问问玉少爷可曾有梦/遗之状?”左右屋内都是男性,胡太医也没什么好顾忌的,直接就问了出来。 其实人玉瑾然还是羞涩小处/男一枚,面对胡太医这直言不讳的问题瞬间就满脸通红,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瑾然,你要是不说,为父便去唤了顾妈妈来问个清楚!”玉朝云虽然也觉着尴尬,但事关传宗接代,自然要问个清楚。 艾敬轩虽然知道玉瑾然有心求娶杨若兮,却也是好奇自家表弟究竟行不行?万一真的有什么也好早日和六皇子通通气想别的办法。所以也是一副抱臂旁观的态度等着玉瑾然搭话。 玉瑾然见大家这幅作态知道今遭算是躲不过去了,反正一次没脸也是没脸,万一治好了隐疾,今后也能够总拥右抱让那些总是攀比妻妾质量、数量的人看看他玉瑾然可不是连个女人也不敢摸的软蛋! 当下忍着难堪点了点头,“会,很早就会。”犹豫了片刻,补充了一句道:“中间有很长时间不怎么会,最近又会。” 这话说得极是隐晦,但大家还是都听懂了,胡太医点了点头,他就说玉瑾然的本钱不差,应该不会属于力不足,那就在于心了!“那玉少记得你梦遗前梦里是女人还是男人?” 这一点玉瑾然很清楚,最近还是因为同一个人呢,脖子一哽高声答道:“当然是女人啦!” “问题就出在这儿啊,他不能离女人太近啊!”玉朝云焦虑的说道,这事儿不是回到了原点了吗? “谁说的,有一个女人我就算是抱着她也不会觉得哪里不妥!”玉瑾然总觉得这三人看他的眼神透着奇怪,为了不让他们觉得他无能,他可是要大声的申明他是正常人好不好! 艾敬轩瞪大了眼睛!抱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坏了谁的闺誉?还是哪个不要脸的女人勾/引了你?”玉朝云听到这说法顿时就懵了,该不会儿子这腿就是这样被人打折的吧? “哦?!玉少爷的意思是说你现在好了?”胡太医秉着大夫职责,再次追根究竟。 “好了……,也不是,反正别的女人一靠近我我还是会犯恶心,会起疹子。”这一点玉瑾然和顾妈妈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所以今儿才没阻止玉朝云找大夫的举动。 胡太医思索了半响,总觉得玉瑾然的情况还有什么未尽之语,但看玉瑾然的样子也知道这事儿问不了更多的消息了;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想好了交代之语,这才慢条斯理的答道: “玉少爷这个其实不是什么病症,只是他心里有一道坎过不了。” “那要怎么办?”玉朝云心道自己当年被迫尚的公主倒是死得早,否则他一辈子就对着一个女人多没面子,所以想想都同情玉瑾然的怪病。 “玉少爷可试着多和女子共处一室,试着去想象女子温软的身体、姣好的面容、扑鼻的香氛、娇声暖语等诸多优点;许时日一长便有所好转。”胡太医想了想,顾忌玉瑾然是在那两个爬床的丫鬟身上觉着女人太过可怕,这才从心里抗拒接近女子,时日久远,这份抗拒已然根深蒂固,只得慢慢改善。 艾敬轩对一夫一妻现在没什么排斥之意,只是为何表弟对谁没排斥不好,偏偏就对和离过的杨若兮不排斥,天知道今后要怎么才能走到一起,还要面对多少世人的嘲笑。听胡太医这么一说,暗自打了主意什么时候让人带表弟多见见脂粉阵仗,说不定就能再找着看对眼的好女子。 玉瑾然则傻眼了,难道他就不能在别人面前夸耀下自己数量众多的女人了吗?这多没面子!rs 230 矛盾激化 第230章 新的文字 (9) 时间就在玉瑾然失落、艾敬轩转着坏主意、玉朝云神色戚戚然间来到了午时,顾妈妈打理好了午膳摆在小楼正厅,打发了顾小和小心翼翼的在外面请众人移驾用膳。 玉瑾然一听到“移驾”眼前亮了亮,前几日回府后便一直这么躺在床上,顾妈妈听了胡太医的建议根本不敢让李全和周远等人抬他走动,吃喝拉撒都在那房间里,说不出有多憋屈了!听着顾小和招呼用膳哪里还按捺得住,去了别的杂念大声招手唤了顾小和道: “小和去让李侍卫他们拿软轿来抬爷用膳去。” “胡太医,小犬能移动吗?”自打知道眼前这看似普通的小老头大夫曾是宫中御医后,玉朝云看玉瑾然的眼神越发透着满意了。 胡太医捋着胡须点了点头:“其实玉少爷早晚出门晒晒阳光,这午时能出去吹吹凉风对腿伤的恢复还是颇好的,只是要劳动府上侍卫多多担待了! ” 艾敬轩摆了摆手,“无需劳动侍卫!本公子今日前来可不就是为了给表弟送一件好玩意儿吗?”说罢,艾敬轩冲着门外高声唤道: “景春,把轮椅给玉少推进来。” “那是什么?”玉瑾然看着景春手下镶了两个大轮子的奇怪“椅子”,看向艾敬轩的眼神多了几许暖色,让艾敬轩心里盈满了喜悦的泡泡,哥容易吗我,做了多少事也没见他暖了眼色,果然还是雪中送炭能得好感啊! “这是我们家少爷从杨家小姐手中买来的轮椅,专门为行动不便的人准备的。”景春这老实孩子压根不知道艾敬轩是打算独揽功劳,诚实的将轮椅来处说了出来,气得艾敬轩吹胡子瞪眼,小声嘀咕道:“你不说话是要死啊!” 玉瑾然听着“杨家小姐”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瞬间就亮得惊人,“爷就知道她是害怕爷找她算账来着!”看在这贴心的轮椅份上,玉瑾然决定原谅了杨若兮制造的“包子事件”。 可惜,就有人见不得他那副眉不见眼的喜悦模样,艾敬轩在景春之后煞有介事的摸了摸下巴:“是啊,表弟可要想好怎么多谢你家表兄我!人家杨小姐本来是做了这轮椅送给她铺子里那残疾老头子的,可本公子看着这轮椅实在是太适合表弟你现下的休养,出了五倍的价钱才从那女人手中买了下来巴巴的给你送过来。” 本来兴高采烈刚刚被两个小厮合力抬到轮椅的玉瑾然当时就急眼了,撑着两边扶手就要起身:“爷又不是残疾老头子!这破轮椅送给爷爷也不要!” 双腿无力的他根本挤撑着站不起来,结果就是差点摔倒在地上,吓得顾小和直接跪在他面前死死摁住了他;艾敬轩也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强烈,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气急败坏的喝道: “你疯了啊你!谁就说你是残废了?不就是个椅子你至于生那么大的气吗!随随便便弄伤自己也就罢了,现在你还要再伤一次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即使不珍惜你父亲给你的那一半,你可要想想你母亲给你的那一半;再说了,受伤疼的是谁?难道疼的会是我?” 玉朝云和胡太医在一旁看得云里雾里,这怎么一下子就为着个奇怪的椅子两个方才都还一搭一唱的两表兄就红了脸?不过艾敬轩话里的意思让玉朝云有些尴尬,又不敢也不愿就这么甩袖而去,只好假装没听到那句诋毁的话,还试着打圆场道: “是啊,瑾然,为父看着艾公子寻来的这……轮椅就蛮好的,你要是觉着木质太低贱,待会儿为父就带回去让人用上好的木料给你重新做一个出来。”玉朝云看来看去,估计玉瑾然用惯了好东西,是嫌弃这所谓的轮椅用料太差,看着就寒酸的原因。 玉瑾然这时候已经在艾敬轩难得的阴沉脸色下冷静了下来,知道艾敬轩这是在关心他,只是满心的希望突然被戳破,那种感觉他很小便经历过,一辈子也忘不了!抓住轮椅扶手的手改撑为抓,紧紧的抓,抓得手背青筋隐现,抬眼看向玉朝云,冷冷说道: “你今日是来感谢我送翡翠观音像到玉府的吧?” “是,不是……”玉朝云见着他冷下来的眼神心里发沉。 “那你是来探望我伤势的?”玉瑾然继续问道,他才不管什么迁怒不迁怒的,只知道现在心情不好想提溜着看不顺眼的骂上一阵出出气。 “当然……”毕竟玉瑾然受伤都过了七日,玉朝云底气略有不足,一时气氛有些僵。 正在这时,火上浇油的还来了!屋内几人远远都能听见文氏那带着傲气的训诫声: “好好的房子就被你们也荒废那这边,住不了这么大的园子就别不自量力啊!瞧瞧那边那花园多漂亮,干嘛要拔了花草平成什么练功场?还有后院那池塘,空着也不知道放些观赏鱼下去!” “这宅子里没个做主的人就没了章法,回头我让丰收管家再给你们送几个管事来;这次可别像对小顺几个那么轻忽了。” “还有,这宅子里也该添上个能做主的人来,别有客人到了还是你们这些奴婢出面接待,可别让客人心里觉得怠慢。” …… 顾妈妈因着玉朝云的的关系,即便心里再不喜,也强自忍着在一边赔笑;倒是玉瑾然心里因着杨若兮“不识相”带来的邪火更像是找着了发/泄的方向,顺手捞了轮椅旁的春凳就从敞开的门口扔了出去,高声喝骂道: “李全、周远,把外面那叽叽喳喳的女人给爷丢到府外去!别让爷再听着她的声音污了耳朵。” 李全等四个侍卫都是幽州兵营里的军士,幽州守备曾受过柔嘉公主恩惠,便在玉瑾然六岁时送了这四位私兵进公主府,对玉瑾然可说是死心塌地、忠心耿耿;玉瑾然一声高呼之后便听得门外有人应声,接着就是文氏的失声惊叫,还有顾妈妈听着相劝,实际火上加油的轻言细语。 玉朝云面上现过一丝尴尬,几步抢出了门外气急败坏的唤了声“住手”! 彼时艾敬轩已经推着玉瑾然出了房门,胡太医抹着额上的细汗也跟在玉瑾然身后,目光偷偷窥着轮椅的构造,一脸的惊奇,满心的庆幸。惊奇这轮椅的便利,庆幸玉瑾然对他还算留了手。 玉瑾然毕竟是练武之人,方才隔着老远扔出门的板凳力道惊人,竟然飞到了门外五六丈的地方摔成一地残渣;李全和周远此时正一人一边架着文氏双手站在残渣旁和玉朝云对视;也难怪她叫得那么凄惨,这景象要是传了出去她还能做人吗? 玉朝云铁青着一张脸,无论他怎么说,李全和周远两人都是僵着一张脸不语,看那样子若非他是玉瑾然名义上的父亲,这两人真的会毫不犹豫的将文氏给丢出去。 “咳咳……”艾敬轩摸着下巴,给玉瑾然使了个眼色:“表弟,先让两位侍卫放了这位夫人可好?” “为什么要放了她?”玉瑾然高高昂着头,哼了一声:“一点眼色也没,谁都是她能教训的吗?”玉瑾然可护短来着,自家人自己怎么责骂欺负都成,外人要是指指点点他可不依;而且顾妈妈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本就有些特殊,听文氏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教训顾妈妈他更是不爽。 “瑾然!不管怎么说,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玉朝云眼角抽了抽,可见也是强自按捺了脾气。 “你是觉着我就该给你面子吗?”玉瑾然微微偏着头,淡淡的问道。 正午炽烈的阳光透过小楼前回廊上的枝叶投下点点明暗光线打在玉瑾然的身上,身穿朱红色锦衣的少年眉目如画,玉朝云恍惚看到了十九年前的自己,也是这般风光霁月、不可一世;随即遇上了那个狷狂的天之骄女,他被迫收敛了所有的锋芒,龟缩在了她身畔做个被人颐气指使的木偶,至今也觉着那是一生中最大的污点,从不愿忆及那段时日。 玉瑾然的这句话就像是揭开他所有噩梦的魔咒!当年,他就是给了柔嘉这句话,让柔嘉气急败坏,动用了所有手段只为绑着他让他说上一句顺服。难道现在历史要重演,他也将成为那束缚玉瑾然的绳索,斩尽他所有锋芒吗? 玉朝云失神茫然盯着玉瑾然的间歇,被李全两人挟制住的文氏使力挣扎了起来:“朝云、夫君!我可是你上了玉家宗族族谱的妻子,大少爷固然身份不一般,可他只是你的长子!你见过谁家的小辈如此挟制长辈、辱骂长辈的?玉家的家规难道就容忍这样忤逆之辈存于玉家?!” 在顺和朝,宗族的影响力是巨大的。对待被宗族除名的人规矩极其严苛,没有宗族的子嗣如浮萍飘零,被世人所唾弃、为世人所不齿,别说出仕为官,就算是想要生存也倍感艰难。rs 231 铩羽而归 柔嘉公主便是知道宗族对一个人有多重要,在玉瑾然出生之后便胁迫了玉家将玉瑾然的大名记在了族谱之上;可千算万算的柔嘉公主算计着成了玉家妇、也算计生出了玉家嫡长孙;却是算计不了帝王喜怒无常的心思,也算不到人生的短暂。 自打文氏成了玉朝云的填房之后便一直介怀玉朝云膝下有个嫡长子,按照顺和朝的惯例,嫡长子是继承家业的不二人选。 那时候,“柔嘉公主”便是一个震慑力颇强的称号,文氏从来不敢多想;后来,文氏生养了玉琦然、玉宛然兄妹,“长子嫡孙”这个称谓便成了压在她心里的一颗刺。玉家的产业一日比一日多,玉家的钱财也一日比一日富余,但这其中绝大部分都会归身在幽州的玉瑾然所有。 就在她自己都以为玉朝云忘记了这个长子时,玉朝云却是将他给接到了京城,顽劣不堪、嚣张跋扈、霸道蛮横的玉瑾然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了!那一日,玉瑾然就像是一团火席卷了整个玉府,烧得所有人遍体鳞伤;这样的人期望他得了玉家大部分财产之后会善待弟妹、友爱家人吗? 在被玉瑾然府上的粗蛮侍卫拖着要丢到府外时,文氏止不住爆发了!她要提醒玉朝云,玉瑾然就是只养不熟的狼!不但反噬父母,今后还会反噬整个玉家的。 “你们当我稀罕……”玉瑾然被气得快要疯掉了,双目通红,布满了血丝,张嘴便有些口不择言来。 幸好,他身后就站着头脑无比清晰的艾敬轩,重重的将手压在了他的肩上,阻止了他的犯蠢。 “玉夫人可要三思!”艾敬轩沉着脸也喝止了文氏的叫嚣。飞快的瞄了一眼看不出情绪的玉朝云,“瑾然表弟是玉老爷的长子不假,但你也别忘了瑾然表弟还有另一重身份!他可是当今圣上的外孙,本朝公主之子!慢说你身为商人贱籍,就算你有幸能有朝廷诰命,瑾然表弟那也是有身份、有权利处置出言不逊的你!” 艾敬轩再看了一眼面露焦急的顾妈妈和两位没什么表情的侍卫,伸手指了这三人,对文氏继续说道:“方才你和顾女官是如何说话的?顾女官可是皇上御笔亲封的七品女官,身负皇命打理瑾然表弟身边琐事;这两位侍卫大人那也非白身,领着朝廷正七品中卫郎的差事。就是立时将你杖毙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文氏半信半疑的看过了慈眉善目的顾妈妈和身边两个穿着粗布武衫的中年大汉,询问的目光投向了玉朝云。 玉朝云微微点了点头,指了顾妈妈道:“顾妈妈乃是宫内秉笔女官。被太后赐给了柔嘉公主;两位侍卫大人……”两位侍卫大人他也不知道深浅,但艾敬轩既然敢这么说,即使这二人没有中卫郎的官衔,依着开国侯府的势力那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这苦楚可就只有强自吞回肚子了。 “偏劳两位侍卫出手!如此忠心耿耿之人一向得本公子敬佩。改日本公子定当单独厚谢几位对表弟的拳拳维护之心!”艾敬轩见玉朝云识相也不意外,拱手给两位侍卫戴起了高帽子。 “属下不敢!”李全和周远面面相觑,艾敬轩如此做派,二人不得不松开文氏给艾敬轩回礼,松手之时文氏便跌跌撞撞的奔到了一边,随身的丫鬟婆子连忙抹了眼泪齐齐出手扶住。 “老爷。不是我不愿意亲近公主姐姐生养的孩儿,实在是这府里容不下妾身!妾身这就带着人先回玉府了。”文氏泪眼涕零的冲着玉朝云呜呜咽咽哭了起来,看向玉瑾然的眼神却是冰冷阴寒一片。 玉朝云夹在中间自然难为。巴不得文氏赶紧走人,吩咐了身边管家丰收和贴身家人雨顺护着文氏往乐康坊玉府回去。 如此情景之下,一顿午膳吃得让人难以下咽,放下了碗筷,被强迫拉进这一团乱麻中的胡太医赶紧背了药箱拔腿就走,留下玉朝云独自面对一圆滑、一暴烈的两个年轻人。 玉朝云轻轻啜饮了一口顾妈妈差人送上的热茶。很是惬意的享受了一番茶叶清香之气在口腔中流转,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安全点的话题同玉瑾然搭起了话头:“瑾然从哪儿买的茶叶。味道竟然如此独特?没经过各种调料煮烹的茶水带着一股天然的清香之气,嫩叶舒展开来如同竖立水中,茶汤碧色,让人望之心旷神怡。” 玉瑾然也在喝茶,不过动作就要粗鲁直率得多,直接放在嘴边吹凉,大口大口的喝进口中,解渴又利汗,满身热汗一出,整个人都清爽了几分,听着玉朝云文绉绉的夸赞之语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不屑:“有的茶水给你喝就不错了,哪里来的那么多问题。” 眼看着好好的气氛又要被玉瑾然给破坏,艾敬轩在暗地里埋怨了自己事儿多,脸上还是带着微笑打起了圆场:“真是多谢玉老爷识货了!这茶叶也算是出自开国侯府,这是当季的夏茶,比不上已经过了季节的春茶不说,也不如秋茶韵味悠长,还当不得玉老爷这一番夸赞。等到再过些时日秋茶开制,届时再让玉老爷品评。” “哦?这个茶还不算最好!”玉朝云心里感激艾敬轩在父子之间插科打诨,顺着艾敬轩的话便夸赞道:“开国侯府真是能人辈出,喝了无数年的茶汤竟然能另辟蹊径制出如此佳品!竟然还分了季节?这有什么说道不成?” “这中间自然有所区别!春水秋香,顾名思义,春茶茶汤滋味浓,韵味强,口感佳,回味久;秋茶香气高,韵味长;夏茶采摘期太短,天气太过炎热,制茶之时也带着几分燥气,故远远不如春秋两季之茶。”艾敬轩摇头晃脑的将杨慎转述的话说了一遍,也略微遗憾未能尝到这两季之茶。 “听艾公子这么说,我倒是更期待这茶叶的佳处了!”玉朝云咂咂嘴,眼角余光看向了在一旁玩轮椅玩得不亦乐乎的玉瑾然,“不知这茶叶在何处能购得?今后我可要日日备着。” “这感情好。这茶叶两日后会在东临街景记茶楼正式售卖,届时还希望玉老爷屈尊莅临。”生意上门谁还往外推不成,再说了,玉朝云是谁?商会会长啊,要是他能将这茶叶放在眼里还愁没销路么,这就是杨若兮所说的“广告效应”了吧?当下艾敬轩便打定主意过两日开始正式贩售茶叶前让祖父给皇上带上一盒去,最好能让皇帝在朝会之时泡上那么一杯往龙椅上那么一座,满殿飘香,还发愁茶叶没销量吗?想着想着就有些沾沾自喜起来。 “一定捧场、一定捧场!”玉朝云可是听到艾敬轩唤他身边的贴身小厮作“景春”,这景记茶楼还不就是开国侯府的产业。 一时间,各怀心事的两人热络的聊了起来,玉瑾然在一边听着无聊,干脆唤了顾小和推着轮椅去了练功场,不顾身体,双手拿了能玩的武器玩了个遍,才觉得心里的郁气消了下去,再次回到厅堂的他面对玉朝云也就没那么横眉怒眼了。 见状艾敬轩总算是放了心,如今皇上那边还不知道怎么安顿玉瑾然,他可不敢像玉瑾然那样肆意的和玉朝云置气,万一一个弄不好停了玉瑾然的银钱事小,要是真的被逐出宗族,那可就是了不得的大事了!趁着玉朝云出恭之际忙拉着玉瑾然就是一阵苦劝,就怕这小子待会儿又来个拎不清便麻烦了。 谁知道玉瑾然眼一瞪:“你道我不知道分寸?否则那女人早被我一板凳给打死了!只要他们别惹得太过分,我才懒得和他计较呢!”再说了,还有路悠冥那边的叮嘱在身呢。 艾敬轩目瞪口呆的看着玉瑾然这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差点没一口鲜血喷出来:敢情我说了这么多你就当看戏了?要知道他本打算找艾敬轩的,现在在这几乎耽搁了一整天!一气之下,没等到玉朝云回来,艾敬轩便拂袖带着景春便要走。 “都这个时候了你要去哪?”玉瑾然打死也不会承认他是害怕和玉朝云独处。 艾敬轩很想回他一句“去哪不用你管!”,可惜他的性子可没这表弟这么“真”,只好没好气的哼哼道:“本打算找段皓庭说点事情的,现在被你绊住了大半日,还不知道能不能找着他人。” “你找他有什么事可说?”玉瑾然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他段皓庭的住处。 “表弟倒是和段皓庭私交不错啊,竟然都知道人家的住处!”艾敬轩摸了摸下巴,“看在你帮了表兄这么多的份上,明日我来接你出门逛逛!” “这还差不多。”玉瑾然眉开眼笑的赞道,“明日爷请你喝杏花黄!” “喝一壶还能带一壶回府是吧?”艾敬轩瞅着玉朝云回转的身影,小声劝了玉瑾然一句:“知道表弟你是已经将我当成了朋友,朋友好心劝你两句:有的事情在做之前多想想,有的话在说之前也多回味回味。” 也不管玉瑾然听得进去与否,艾敬轩冲着到了近处的玉朝云拱了拱手:“玉老爷,我有事就先行一步!你和瑾然多多聊上几句吧。” 232 苦恼加身 艾敬轩出了离了玉朝云父子的视线便是摇头一阵暗叹,有些事情外人始终没办法帮着做决定,希望六皇子那边能够尽快有好消息传出,届时给玉瑾然一个好出身,他就不信玉朝云和文氏敢逐了玉瑾然出族。 循着玉瑾然说的地址,艾敬轩顺利的找着了红坊一个小宅院,看了看四下左近的各色青楼楚馆,艾敬轩有些后悔急急的来了这么一趟;景春更是做贼似的东张西望了好半晌,好不容易才憋住了没赶着马车转身便逃的冲动。 “少爷,咱们真的非得在这里谈生意吗?您就不怕少夫人得了风声……” 啪—— 艾敬轩手中的折扇敲在了景春脑后,“胡说八道什么你!本公子这可是做正事,有你说的那么龌龊吗?” 可不是,景春一副鄙视加谴责的眼神让人觉着他艾敬轩就像是来寻花问柳的似的,当然,他打死也不愿承认自己其实也是很好奇红坊的声色犬马,灯红酒绿的。 “叫门!”眼前的红漆小门看着就没左右的门头大气磅礴,真搞不懂这段皓庭怎会住在此等地方。 “谁呀?”随着小门吱呀一声打开,艾敬轩眼前一亮,这宅院倒是别有洞天! 此时正是午后最热的时间,推门望去便是一条由碧纱垂挂的宽阔回廊,青翠的碧纱帐子随风轻轻飘舞,让人在夏日的午后倍感清凉,踏上其间,远处隐隐传来娇声燕语,风中也像是多了一股醉人的女儿香。 “这位段老板倒是挺会享受的?”艾敬轩用扇骨顶着下巴,缓步在青翠的回廊间,也看不清回廊外的精致如何,只觉得凉风习习,丝毫不像是置身夏日艳阳之下。 “我们家老爷那也是生活所迫。”红坊的管事姓薛,乃是段皓庭最倚重的左右手,艾敬轩的名帖刚刚递上去,这位薛管事便一面飞报段皓庭知晓,一面迎接到了门边。 红坊的这座宅子门头虽小,里面却是极大,艾敬轩见不到的地方都是由小门通向左右两间做生意的楼中,中间这所宅子作为段皓庭平日休息之所和调/教楼里姑娘的地方,自然清雅之中又增添了不少旖旎之感。 段皓庭刚刚处理好手边的事务,听得艾敬轩上门也是心里一惊,老远便迎了出来;前些日子还是在沧澜溪的庄子上有幸见得一面,倒是不知这位未来侯爷来找他这么个低贱的商户有什么见教? 两人都是心思百转千回的精明人,见面一番滴水不漏的官方问候、百般试探之后,艾敬轩直奔了主题:“段老板可曾记得曾在沧澜溪杨小姐的庄子上见识了那‘翡翠’的事情?” 段皓庭是商业触觉何其敏锐之人,当下一挑眉:“莫非艾公子今日前来便是为着这翡翠一事?这是人杨家的生意,艾公子不会想要横插一脚吧?” 他话中的回护之意倒是让艾敬轩惊讶了一把,这位穆家表亲不会还没认清形势认为穆杨两家息息相关,不想动表亲家的财路吧?“段老板猜得不错,的确是为着这事情来的。杨小姐准备在京城繁华处再开一家玉石铺子,你也知道她如今势单力薄,又是个女流之辈;内子和她交好,怜她生活不易,求着我出面帮着杨小姐跑跑腿。” 段皓庭心里一跳,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那就祝愿二位财源广进了!” 艾敬轩见段皓庭不主动上套,心里讪讪,打开了折扇摇了两摇,只得再暗示道:“听说段老板在楚州有一家玉石矿,不知道玉石的质量如何,数量又能否跟得上一家大玉石铺子取用?” “你们不是有那种翡翠吗?”段皓庭依旧不动声色,实则脑海里飞速的运转起来,想到那清冷女子眸中的疏远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再说了,楚州几座大的玉矿不是掌握在户部就是掌握在玉家的手中,像我们这样的小户又能找到什么好矿脉?” “段家还是小户吗?”段家虽然在京城名声不显,但段家的势力可不小,段家家主还是顺和商业协会长老会的一员,如此大家族被段皓庭用“小户”来形容还真是讽刺。 “不怕艾公子笑话,我段皓庭可是几乎被宗族除名的浪子!段家是段家,我段皓庭是段皓庭!”段皓庭苦笑着回道:“若是我有段家的势力在手,又怎会被挤出了楚州。说实话,我楚州的玉石矿眼看着就要赔得个血本无归,那边的人手这几日便要带着最后一批玉石回转京城,那一批总共百十斤玉石原本要拿去映月斋做麻将牌的,若是艾公子和杨小姐看得起,只管拿去用。” 听到这消息的艾敬轩不禁一喜,这岂不是瞌睡遇到枕头!而且看段皓庭的样子,他所说的是真非假,和段家脱开干系更好,如今正是需要这种身后无甚牵扯,关系单纯的人。旁人的隐私他也无意多问,既然能有如此答案,那也不用再遮遮掩掩,不如直接拉了他入伙便是! “段老板,我也不和你遮遮掩掩了!那**我见到的翡翠是从青州运抵京城的,在此之前世人都不知其名,也不知其用;现下杨小姐身边有当年内务府手艺最佳的两位大匠师,艾府也在内务府搜罗了几位普通匠人,这京城玉石铺子也基本定案;但目前有个最关键的问题!青州那边以前从未有人知道平日里随处可见的石块中便藏着堪比楚州玉的翡翠,那边也无人懂得开采剖石之法!” 段皓庭听见翡翠是从青州运抵京城之时便面现激动之色,青楼楚馆历来便是消息最为灵通之所,这也是段皓庭做生意总是无往不利的最大原因,掌握了一手消息便是掌握了财富;皇帝近日针对青州的一系列指令人人提到都被收服蛮州的表象所掩盖,现下想来估计正是这翡翠惹出来的变化! 楚州玉的价值段皓庭接触过,自然知道这中间有多少的利润空间;如今皇帝对青州的措施说明什么?说明青州翡翠矿脉那是板上钉钉毫无错漏之事,皇帝不派遣户部之人掌管,也不放消息给顺和商业协会,这可是个天大的机遇摆在了面前。 艾敬轩静静的等待段皓庭自己去反应,和聪明人谈话就是这么简单,话只需要说一半,自然都能默契的想到全部甚至更多。 “段老板可以再想想这生意是否做得!若是有意,明日辰时请到东临街的景记茶楼商谈些细节,不管是和谁合作这事情必须在两日后朝廷官员出发之前签下文书定案!” 艾敬轩起码有九成的把握肯定段皓庭会同意这个提议,但具体该怎么合作估计他也是需要和属下商量一二的;完成了这个大事,艾敬轩周身都觉着放松,还想着见识见识红坊的奢华颓废,谁知道被景春连拖带拽的给弄回了侯府。 回了侯府才知道老夫人又“不舒服”了,像往常一样封锁了恋雪轩和邂园之间的那片桃林。听了这消息的艾敬轩哄好了担心的姚若雪,答应了立刻去看看祖母的“病情”,脚步不停歇的往桃林小筑走去。 同守在门口的两个蓝衣侍卫打了招呼,艾敬轩一头钻进了小筑的书房,老夫人并着路悠冥正小声的说着什么,见着艾敬轩来时老夫人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朝堂上的事情她虽然知晓一二,但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再说了,路悠冥担心的这件事情可大可小,现今开国侯还被圣上留在宫中,也只有让自家这个貌似参与了事件的孙子给外甥好好解释一番了。 “敬轩来陪着你六叔聊聊,祖母去厨下吩咐丫鬟准备晚膳。”老夫人随意找了个借口便退了出来,留下艾敬轩面对有些焦躁的路悠冥。 “敬轩,你说为什么我父皇要如此对我?”路悠冥满面愁苦,说话之际满是失望伤怀。 “皇上今日在朝堂上又做了什么决定?”艾敬轩难得看着向来温和的六皇子露出如此困扰之色,不禁好奇的问道。 路悠冥说的是云崖和卢应虎二人,这两人和他的私交都不错;竟然双双被“发配”到了青州。这还只是开始,他今日竟然被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前许诺全权接管青州蛮州事宜。 顺和朝的皇子在成年后都会被皇帝安排一个或是两个州的经管权。所谓经管权,既是经营管理,算是练手的意思;从此之后这两个州的出产、花费都要经管的皇子全权负责,直到皇帝觉着时间到了为止。 前面几位皇子在成年时都得到了一个州的经管权,但都是相对富庶的州.特别是大皇子游傲,最近竟然得了元州的经管权!路悠冥等待考验等待了许久,谁知道皇帝往日私下说了两遍被他找了理由绕过去还不甘心,今日却是在朝堂上突如其来的便如此宣布;还大张旗鼓的问满朝文武是否有异议,并当着众人再三喝令几位年长的皇子永远不得插手两州事务。惹得大皇子、二皇子当着众臣便毫无顾忌的讽刺了他一番了,让他更为烦躁还有他嫡亲舅舅,总是私底下劝他、教导他的舅舅竟然也抢先出班赞同,这让他情以何堪!rs 233 逼问明兰 艾敬轩听到游冥这话却是眼前一亮,起身对游冥郑重其事的行了一礼,道:“恭喜六殿下、贺喜六殿下!” 游冥正伤怀呢,面对满脸喜色的艾敬轩不禁紧紧皱起了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连你也来笑话于我!” 艾敬轩不禁失笑,“按理说依着我的身份是不该和六叔说太多的,但六叔也知道家祖有事必然不会瞒我;这事儿我倒是真的比家父清楚几分。” “那你说青州何喜之有?”游冥瞧着艾敬轩笃定的样子,再想想开国侯多年来的细心照拂,总算没那么焦躁了。 艾敬轩这才将青州翡翠之事细细说来,这一说可就牵连甚广,连松石观音像的事情也包含在了里面;游冥也想起了去沧澜溪接玉瑾然时和杨思睿相处的一幕幕,恍然大悟皇帝的安排,想通之后也是欣喜若狂;若按照杨逸杰探得的消息来看,青州、蛮州两地的翡翠矿脉可比楚州、元州还要丰富;价值要真的能和楚州玉比肩,这当中的利益可是想也不敢多想的。而且楚州那边的玉石矿是被户部、玉家,并着无数小商人把持在手,这青州可还是个空白之区。 艾敬轩又说起了和杨家、段皓庭之间的合作意向,让游冥的一颗心稳稳的重新放进了肚子里,感叹道:“原来父皇和舅舅已经将路都给我铺平坦了!”不过也有些怅然,这么一来,他倒像是坐享其成的土财主似的。 艾敬轩哥俩好的拍了拍他的肩:“银钱倒是帮你挣到了手中,怎么花用才是个大难题呢!你可千万别学着瑾然那么败家。” “瑾然又惹了什么祸?”说起玉瑾然,两人的表情出奇的一致,又爱又恨、无可奈何! 艾敬轩将中午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毫不意外的在游冥的脸上看到了怒气,继续劝道:“你也别忙着去帮他出气,我那表弟精明着呢;估计他只是想要花光玉家的钱、气死玉家的人,他不是那会吃亏的。” “嗯,这个倒也是。”游冥每次听到属下报告玉瑾然花钱的法子时都会涌出一个想法:玉瑾然可真是天生适合“讨债”。 又说了一会儿闲话,艾敬轩邀请了游冥明日一同前往景记茶楼,让他见见杨若兮也好;以往玉瑾然说要娶杨若兮为妻艾敬轩一直以为是玉瑾然胡闹,今儿才知道他哪里是胡闹,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 —— 玉朝云可不知道他儿子抱过的女子是谁,事情一连串早就将这给忘到了天边;不过倒是没忘记胡太医最后的“药方”,回府便找了丰收管家点了二十个年纪在十三到十八的各色丫鬟送到了玉瑾然那边,接着便马不停蹄的直奔兰姨娘的院子。 明兰尚不知报应即将临身,听小丫鬟禀报说老爷来了,兴奋得差点跳起来!因着这两年她的身子急剧发福,玉朝云已经整整两年没到过她的院子了,现在酉时已过,总不成用了晚膳还要离开吧? “老爷……”明兰操着自以为娇羞的语调,摆着自以为妩媚的表情迎了出来,没注意到玉朝云深沉的面色。 “你们都退下吧!”玉朝云一进门便将屋里候着的丫鬟给轰了出去,一把拖住了明兰的手腕就冲向她身后的内室卧榻之所。 “老爷,您别急嘛……”明兰看向玉朝云的眼里闪现痴迷的渴盼,多少年了,她便一直痴迷这张俊美的面孔,公主死后,她以为她有机会了,玉朝云却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幽州;一年一年的何止是玉瑾然一个人在期盼他的回归,明兰也在等。 可几年过去了,不仅是玉瑾然失去了信心,明兰也失去了信心,回转头一看却是发现不知不觉中玉瑾然的相貌竟然和玉朝云如出一辙,便动了做他“晓事人”的心思;谁知道明珠竟也和她一个念头,两人为了争夺这个位置明争暗斗许久,同时按捺不住使了手段,但却以失败告终;晚上两人合作偷了公主府不少财物逃了出去,她不死心来了京城,如愿以偿的成为了玉朝云的姨娘。 两年前玉瑾然入京时她也怕过、想过要逃,可还没等付诸行动就发现玉瑾然根本见不着她的面,只要在后宅待着别那么张扬,这一辈子便也能这么过去。宅在后宅的她便整天吃了睡、睡了吃,长成了如今这幅模样;模样倒是变了,对玉朝云那颗垂涎之心却是不变;且一般发胖的女人在那方面的需求便会加大,两年没滋润的女人见着玉朝云这肥肉哪里还能自抑。 嘴里叫玉朝云别急,自己却是伸手拉开了衣带,从外间到内室短短的十来步距离,等玉朝云将她扔在床榻上时,她已经将外衫顺势扯下来最后那只衣袖,露出了丰满的胸脯。 “老爷,您轻点……”明兰爱极了玉朝云这粗鲁的动作,想着待会儿要是被这样压倒心里就是一阵火热,急不可耐伸手想要抱向玉朝云:“老爷,这屋里热,卑妾帮您脱了外衫!” “滚!”玉朝云偏过身子让过明兰的动作,让她扑在了妆台之上。 “老爷,您怎么了?”明兰眨了眨眼睛,悄悄将肚兜往下拉了拉,露出肌肤虽然有些泛黄却是波涛汹涌的前胸。 玉朝云扫了一眼室内,没有发现印象中那只妆盒,微微蹙了眉头,撩了衣摆坐到了桌子边上,“元丰号今后便不是我玉府的产业,今日我去那边取了些首饰,你看看你妆盒里都差些什么;有什么好物件缺了件数的也看看,能配成一套就趁着明日还能去一次帮你配上。” 方才为了玉朝云冷脸有些疑惑的明兰顿时释然了,想必是元丰号没了老爷心里不舒服,再听得玉朝云心平气和的让她拿妆盒出来,明兰更是喜上眉梢;文氏和李氏那些精巧的首饰一直让她眼红不已,无奈身份有限,除了进府的那一年,还从未得过玉朝云的赏呢;想不到李氏一下台,自己就有此殊荣,最好还能得了李氏的那些首饰。 明兰扶着妆台支起了身子,将妆台上首饰盒打开,里面仅有两套银质首饰、一套好点的鎏金首饰;“老爷,您看吧,卑妾的首饰可都在这儿了,您可要看着添置。” 玉朝云想看的可不是这个妆盒,装模作样瞧了一遍,嗤道:“就这些物件?老爷我想拿从元丰号里搂回府的那些步摇给你也配不上套啊!” 之前的首饰可没有步摇这物件,谁不眼馋式样多变,擦在头上摇曳生姿的步摇啊!明兰盯着妆盒里的寒酸首饰心里发酸,真想说玉朝云几句又不敢。 玉朝云这时还在一旁火上浇油道:“也是老爷我糊涂了,你这里怎会有什么好首饰能和步摇配成一套呢?还是给夫人和莲儿挑完了再给你吧。” 是个女人可就听不得说这句话,什么叫别人挑完了给我?明兰气得鼻子都歪了,起身扯住了正作势往外走的玉朝云:“等等,老爷,卑妾还有首饰没拿给你看。” 玉朝云在门边住了脚,转过了身子,“那就拿出来啊,难道你还怕爷给你贪了不成?”说罢,还露出个魅惑众生的微笑,直笑得明兰晕晕乎乎找不着北,直接转身爬上了床头,伸手在帐子顶部摸索了一番,取下了一把闪着黑亮光泽的钥匙;然后又来到了角落的衣橱,探下身子从底部拖出了那个红漆雕花妆盒。 没注意到玉朝云瞬间僵硬的身子,吹去了上面的浮尘,用钥匙开了锁头,掀开了妆盒巴巴的端到了玉朝云的面前:“老爷,这里面的首饰能配上您拿回府的步摇了吧!” “能!很能!”玉朝云恶狠狠的一把夺过了妆盒,一脚飞出,狠狠的将明兰给踹向了另一边,重重的撞上了衣橱,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都给我滚出去!”玉朝云回头骂走了闻声进门的小丫鬟,往前走了两步,用脚尖将撞得七荤八素的明兰翻了个身;“好你个大胆的逃奴,竟然敢偷了公主府的物件还往我手里撞,你是欺我玉朝云糊涂吗?” 明兰还不知道事发,只当玉朝云是看着箱子想起了什么,掩着脸哭了起来;“卑妾还不都是为了老爷您!老爷您被游月那贱人逼得好苦啊,您虽然离开了幽州,难保不会有人拿着婚书逼迫于你,卑妾也是怕您有个好歹,这才偷了这装着婚书的首饰盒子送来了京城;卑妾对您一心一意却是被如此误会,真不如死了算了……呜呜呜……” “那你就去死吧!”想起这个女人竟然敢勾/引自己儿子不成又转而投向自己怀抱就觉着恶心!最重要的是,他依稀记得不是这女人的头个男人,那时候为着一纸婚书也没多想,现在却像是吞了个绿头苍蝇,吐也吐不出来。 “啊?”明兰一时惊得都忘记了哭,抬眼便对上玉朝云冰冷的脸色,吓得“哇”的一声连滚带爬退后了数步抵着墙角,她看出来了,玉朝云说的是真的!rs 234 资本主义 “你来了京城,珠兰去了哪里?”玉朝云神色如厉鬼,凌厉的眸光散发着如九幽来的冷意。 在这样的目光下明兰所有侥幸的小心思无所遁形,知道如今的世道弄死个奴婢和捏死个蚂蚁没什么两样,面上一片死灰:“奴婢不知!” “不知?你们不是相互算计的吗?这时候倒是讲起了道义?”玉朝云讽笑道:“其实说不说都没关系,左右我是不会放过了你们。” “不放过就不放过,这一辈子奴婢也算是赚了,先是细皮嫩肉的少爷,再是风度翩翩的老爷……”明兰自知必死无疑,想着玉朝云竟然不顾床榻温情如此绝情,她也不打算让玉朝云心里好过,淫/秽的眼神往玉朝云身上扫了一遍,喉头吞咽的模样大有青楼楚馆前下九流混混对着花魁品头论足的架势。 玉朝云知道明兰在那事情上面有些与常人不同,几年前因此还宠过她一段日子,后来也是因着这不寻常的求欢慢慢冷落了她,此时在看到她如此眼神心里不禁一阵犯恶心,手抱着妆盒退后了两步,蹙眉就唤道:“丰管家,让人把这奴婢叉出去打五十板子!” 五十板子安还有人命在,也难怪玉朝云连后续安排都不屑说;丰收管家领命下去后不久,屋内就凶神恶煞的扑进来四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个个煞气十足,手里婴儿手臂粗的棍子还是让明兰死灰般的面色上出现一丝惊怕,努力的往墙角缩了缩:“玉朝云,你可没资格杀我!我可是柔嘉公主的奴婢,名字可是在内务府挂上名号的!” “这倒是提醒了我,记得派人去六皇子府禀报一声,将你和珠兰那贱婢的名姓给消了去。”玉朝云面沉如水,对着四个壮汉挥了挥手。 “玉朝云。你觉着我恶心了是吧!还有一件事情埋在我心里很多年了,要我告诉你吗?你儿子的那……呜呜……大多了……” 玉朝云忍无可忍,飞起一脚堵住了明兰嘴里的污言秽语,冷着脸唤了壮汉道,“先割了她的舌头再打。” 话是如此,在明兰被拖下去之后玉朝云还是气不过,直接让人在明兰住过的院子里浇上火油,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末了才抱着首饰的妆盒回了内院书房,也不让人打扰,拿了铜钥匙打开妆盒之后对着里面的东西发起了怔。 妆盒里面除了两三套足金首饰外还有两支颜色灰败的簪子、一个乌木小算盘。这三样东西让玉朝云陷入了久远的记忆当中。 那恣意张扬的少女伸手夺了他手中的算盘:“玉朝云,本宫命令你陪本宫逛街去!” “玉朝云,本宫就是喜欢你买的东西。你就不能亲手买两件送给本宫吗?” …… 然后他随手在了一个小摊子选了两件价格低廉、式样一看就是普通村妇才能戴的铜簪子丢给了已经褪去青涩少女模样的柔嘉公主。 不期然的,喜嬷嬷的话跃上心间,她说这妆盒是柔嘉最宝贵的东西,要留给玉瑾然的传家之宝!那一纸婚书被明兰用来要挟他纳她入府,这些剩下的又是什么意思? 这一夜。玉府内院家主书房的灯整晚未灭! —— 杨若兮不知道一个普通的“洽谈会”怎会有此规模! 景掌柜因着茶叶之事是认识杨若兮姐弟二人的,很是恭敬的请了姐弟二人上了楼上艾敬轩常用的那间雅室。 见此情景,景记的一个小伙计不禁就凑到了景掌柜身边狗腿的问了几句,景掌柜倒是没多说,只是给了小伙计一个爆栗:“赶紧干活儿去,问那么多作甚?总之你小子要给我记住。刚刚上楼的小姐少爷可是我师叔!” 小伙计吐了吐舌头,这茶楼上下谁不知道景记再过几日就要大量推出两种新茶,以后陆续还会有许多新茶出现在人前。可都是掌柜的亲自拜师学来的手艺。 杨若兮姐弟俩才不知道因为二人的到来在景记小伙计当中树立了一个传奇,而是小声的商量着今日要怎么和艾敬轩、段皓庭商谈合作事宜。 杨若兮前世是去过云南的一个翡翠矿,看过一些玉石矿的经营手段,昨夜倒是整理了一些粗浅的地方,今日有心想要看看段皓庭是否能不负艾敬轩的推荐成为一个上好的合作商。自然就趁着两人还没到之时给杨思睿恶补一些玉石矿常识。别到时候反被逼得无话可说。 段皓庭今日可是经过了精心打扮,被一袭宝蓝箭袖袍服衬得高大颀长。麦色皮肤上刀削似的五官给人精明利落之感,手上握着一把录了名家字画的金骨柄折扇,踏着沉稳的步子比艾敬轩先到了景记茶楼。 递了名帖后同样被景掌柜恭敬不失亲热的迎到了雅室,见宽阔的屋内杨若兮姐弟俩正头挨头说着什么不由就是一愣;“怎的艾公子约了时间反倒是迟了?” “可不是艾公子迟了,是我们来早了。”杨若兮笑着回道;杨思睿也起身笑着拉了段皓庭入座:“段公子上次送给我们家的麻将真不错,还没找着时间给段公子说声谢谢呢。” “以后有的是机会。”段皓庭乐得和杨思睿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了闲话,眼角余光却是不时便溜向了穿了一袭留仙裙的杨若兮,由上到下依旧是深深浅浅的蓝,头上、脖子上、耳上、手腕上的首饰也是和留仙裙图案配套的造型,抢眼得紧。 因着想要开好首饰铺子,杨若兮自然在首饰装扮上不会亏待了自己,穿戴的好也是一种活广告不是,窥到了段皓庭的打量她也没多想,反倒是因为麻将的事情到了好处难道的回了段皓庭一个不错的笑容。 当下便让段皓庭的心漏跳了几拍,决定待会儿谈完事情之后便去交代成衣店的孙二娘再搜罗各地精美的衣裙式样用各种蓝色给制出来再想办法卖给她,瞧她穿出来气色多好! “段大哥今日来了这儿是否就说明你是有意去青州开矿啊?”杨思睿倒是很关心这一点,在沧澜溪的日子,他们哥几个早就将段皓庭和穆家那一伙人给分的很清楚,再说了,没有段皓庭的通风报信,杨若兮的和离也不会那么的顺利,这个人情杨思睿可是记着,能在青州的事情上给予他报答也算是还了一份大大的人情,不管今后穆家怎么攀扯,那也没什么相干。 段皓庭可猜不到杨思睿脑袋里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听到杨思睿的问话下意识的看向了杨若兮,这一走可至少是半年,昨日怎的没想到这些呢? “段大哥?”杨思睿不得不挪了挪身体挡住段皓庭的视线,他怎么觉得段大哥看自家姐姐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呢? 段皓庭连忙回神,爽朗笑道:“这等好事要是往外推那就妄为生意人了!”算了,半年时间估计有孙二娘守着看着不会发生什么变化的,她才刚刚和离,要是太急的便被他求亲,愿不愿意尚在其次,被人说曾经瓜田李下便不好了。 “你就不怕去了青州后什么都没有,白跑一趟?”杨若兮不知道艾敬轩是怎么和段皓庭说的,只是觉得皇帝这次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这段皓庭也算摊子大的。 “哈哈,我也是想问段公子这个问题呢!”雅室门被人推开,艾敬轩推着玉瑾然步入了室内,身后跟着着了士子儒衫的路悠冥。 “无他,感觉、眼光、魄力而已!”段皓庭起身拱了拱手,杨家姐弟俩却是齐齐一惊,跳了起来;“参见六皇子殿下!” 段皓庭没犹豫的也跟着行了一礼,埋下的眼眸中满是喜色,要说昨日答应艾敬轩是看在杨家的面子上,可今日见到议事之时竟然来了位皇子,这证明什么?这生意多半是稳赚不赔的!段皓庭开着青楼,政治触觉自然不差,最近朝廷的变化可瞒不过他的敏锐触觉。 “都别多礼了,在外面我便是路公子!今日也只是恰逢其会罢了,你们就当我和瑾然是旁观者,只管讨论便是。”路悠冥温和的一笑,亲自动手推着玉瑾然去了旁边。 “今日是我临时有事耽搁,倒是累得三位久等了!”艾敬轩暗暗擦了擦额际的细汗。昨儿路悠冥歇在了开国侯府的桃林小筑,今早和他一道出门顺便去了小玉府,谁知道他告辞之时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玉瑾然便死活要跟着一起来,到现在都还冷着个脸不知道和谁生气。 景掌柜很知机的上了茶水点心便退了下去,留给众人一个安静的空间,眼看着去青州的官员后日一早便要出城西去,杨若兮也不耽搁,便示意了杨思睿按照先前商定的计划和艾敬轩、段皓庭商量起来。 前期运抵京城的两马车石料已经完全解开,加上些提纯的金银,首饰铺子前期的开张倒是能应付过去,而且第二批第三批原石也会在一月内陆续运抵,首饰铺子可以先行策划开业。杨若兮提供了首饰铺子的装潢和展示柜的图纸,并负责制作和训练二十名店小二;艾敬轩负责实际操作装潢、应付别人的打探和窥觊。 与此同时,段皓庭领着他的团队随着京城去青州上任的官员前往青州,和云崖等人配合下圈占已发现的三处矿脉,并积极查探更多的矿脉圈占。 235 昆吾石出 考虑到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对女子的束缚,杨若兮可是将生意的事情都推给了旺叔和杨思睿,想着只是在幕后策划便罢了;今日的场合旺叔来谈肯定不合适,她只好好找了心不在此道的杨思睿。 可说着说着,面对段皓庭和艾敬轩层出不穷的问题杨思睿就有些捉襟见肘,额上的汗水哗啦啦淌个不停,看向杨若兮的眼神也是越来越多,说话考虑的时间也是越来越长。 直到艾敬轩和段皓庭各自拿到了手中的图纸惊呼不已争相询问手中物件究竟何物,有何用处时,杨若兮不得不直接接了话头开始一一做起了解释。 艾敬轩手里的正是杨若兮对首饰铺子的规划图。五开门的铺面被分作了两边,正如她先前考虑的那般,左边两间作为摆件,右边两间是女人的首饰,中间留着一间正好作为接待室和收银处;偌大的后院要是放着不用也是浪费,杨若兮便想到了“拍卖”,她不是正愁着用现代工具做出来的物件太惊世骇俗不适合大量销售么,正好可以做一个噱头,每月用一日,拿出几件来开一个别开生面的拍卖会。 解释完了为何如此安排后,杨若兮又解释起了图纸上那些形状各异的展示柜。没有玻璃,柜台是没办法正大光明的摆放出来,但博古架和各色展示柜被她改良了一番弄了出来。没见过这些东西的艾敬轩自然也被难住了,茅塞顿开之后不禁拍案叫绝。 接着便是略微激动的段皓庭!比起艾敬轩那边的小物件,他这里的可都是些大物件。开料机、轮磨都有极大的改动,需要镶嵌一种叫做“金刚石”的物品,这“金刚石”是何物他还真的不知。 “金刚石也算是玉石的一种,比起楚州玉和即将开采的青州翡翠来价值只会更高,顺和朝是否有出产我倒是不知,但海外肯定有!”杨若兮为了让段皓庭等人有个直观的认识,干脆袖子一翻,拿出了她家天意珠宝店的镇店之宝:一只一克拉的钻戒。 “这个就是打磨过的金刚石,又叫‘钻石’!其以色彩璀璨、质地坚硬著称,是所有玉石中最坚硬的一种,用金刚石做的利刃刃口可以削金断玉。‘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钻石也是象征坚贞的爱情。”一个不小心,杨若兮将前世最经典的宣传语也用了出来,面上微微带着遗憾。要知道,她整个珠宝店里的钻石加起来也没有多少,除了这只一克拉的之外,其余的都不过才几十分,就算全部打磨了做成工具也成不了多少,况且这些都是金刚石打磨得上佳的钻石,她可没打算动用。 “哧……有这么夸张吗?”玉瑾然盯着杨若兮手中小小指环上的钻石,发出了今日来了茶楼后的第一声杂音。 打死玉瑾然他也不会承认这时候的心跳跳得很快,这样容光焕发的杨若兮让他有一种窒息之感,特别是看着她和段皓庭、艾敬轩侃侃而谈之时更是让他感到目眩神迷,无法自拔;另一方面,他心底深处又有一个小恶魔在不断叫嚣,叫嚣着让他赶紧收拾了这牝鸡司晨的女人,别让她再在这里抛头露面! “玉少爷,有没有这么夸张又不是验证不了!”杨若兮眼珠儿一转,目光定在了玉瑾然膝上垂下的青玉佩,碧色的玉质算得上中上品,异形的形状有些类似一只俯卧的兔子;只是上面没丝毫的花纹,好好的一个玉佩便失了生气。 纤纤素手轻轻指向了那个玉佩:“不知道玉少舍得取了那玉佩给我做个试验吗?” “什么时候看到过爷舍不得?”玉瑾然心里是喜欢着形同兔子的玉佩的,否则也不会随身佩戴了,可他这人大方惯了,哪里知道什么叫拒绝,话音都还没落下就是粗鲁的一扯,将玉佩扯到了手中扔向了杨若兮,“赏你了,随你怎么试!” 赏?杨若兮又开始磨牙,姐不稀罕你的赏,什么破东西嘛! 心里虽然如此想着,可现场就有个在杨若兮看来够分量的boss便坐在他身边,难道敢给他扔回去吗,只得咬了咬牙,“试过了还是会还给玉少爷的。” “爷可不稀罕。”玉瑾然高高扬起了头,不屑的回道。 杨若兮也懒得理会他,将戒指套在了手间,试着往碧玉上面重重的一划拉。谢天谢地,玉瑾然出手果然无凡品,这看着不怎么样的碧玉竟然是块硬度不是太高的元州玉,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南阳玉,这块钻石戒指虽然不如剖玉刀,但不讲究什么精巧,用用也是无妨。心里如是想着,杨若兮手上便不停动作起来。 众人也是有些怀疑杨若兮说的那些个话,见她此时竟然下手入神,只见玉屑纷飞,不到一盏茶时间,杨若兮一声高呼“成了”! 随即便见着她摊开了左手,一只轮廓分明的碧玉兔子跃然其间,长长的两只耳朵竖得老高,像是在听着别处的动静,头上一双圆眼睛微微突出,显得极为有神,四肢和短尾巴的线条都刻画得很是明显。很难想象以往用铁器都需要打磨良久才能在碧玉上留下的痕迹竟然被一颗小小的亮石头做到了,还做得如此之好。 “小兔子,还给你,玉少爷!”杨若兮犯了个小心眼,故意将话说得不明不白,递到玉瑾然面前的小兔子又被杨若兮在其中一只耳朵上穿了个银环,正好重新挂在腰带下的丝绦上。 玉瑾然眼神闪了闪,就在路悠冥等人以为按照他的习惯必定是打死不要别人碰过的东西之时,他却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把从杨若兮手里夺过了那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系在了腰间,哼道:“爷可是大人有大量,懒得和你计较。” 这下子,不但是路悠冥等人,就连杨若兮都有些怔楞,好歹上次帮他重新给琥珀安装底座还有两百两银子的润手费,今儿怎么像是白做工了,眉头不禁挑的老高。 玉瑾然抬头正好能仰望见她的凤眸,见着那双总是像是窥进人内心深处让人无所遁形的眸子出现了怔楞,玉瑾然像是终于打赢了一场胜仗似的勾唇一笑:“看在你给爷做了这物件的份上,爷不管你抛头露面可好?” 妖孽啊妖孽!杨若兮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个词语再无其他,就连玉瑾然说了什么她也没听清,此刻面对笑得春花霁月的玉瑾然,她终于能理解前世铺子里那些小姑娘动用了一年存款只为了去看一场偶像 的演唱会那种痴迷,此时她就被眼前的男色给迷得七荤八素。 “可好?”玉瑾然第一次有占了上风的感觉,不禁又问了一句。 “好。”杨若兮直觉的回道,手上一紧,却是杨思睿见状不妙拉了她一把,“姐姐,你和玉少爷在说什么呢,路公子请你将金刚石借他一观。” 说罢,杨思睿对玉瑾然瞪圆了双眼,那护卫的意思不言而明。 那厢的艾敬轩暗暗叹气,看来这表弟是真的中了杨若兮的邪了!今早他可是看到了,昨夜玉府送到玉瑾然府上的那些个女子全都垂头丧气的准备登车打道回府;他带去的四位风格各异的女子还是事先洗个干净,保证什么味道都没有,结果还不是刚刚靠近玉瑾然,还隔着一堵木门就被他给发现,吐得个一塌糊涂;现下他都几乎摸到杨若兮的小手了,却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难道这便是命? 段皓庭则是如遭雷噬!怎么会?玉瑾然这样的人怎么会看上和离的杨若兮!不过待他凝眉想了片刻后慢慢便释然了。玉瑾然今后不会一直都是“玉少”,有六皇子和开国侯府在,玉瑾然根本不可能娶杨若兮为妻,要说纳妾,以他对杨若兮的分析,她要是会屈尊做妾,又何必大费周章和穆清风和离呢! 路悠冥也不知是不是没发现外甥的异样,接了杨思睿送上的钻石戒指翻来覆去看了好些遍,又对着敞开的窗户迎着日光照了一遍,点了点头道:“杨小姐这金刚石在我看来倒是和宫中的昆吾石极为相似!只是昆吾石没如此透亮罢了。” “昆吾石?!莫非是前年南华国上贡之物?”艾敬轩也顾不上研究表弟的情事了,回头关心起了赚钱大业,唯恐在座其他人不知道事情始末,解释道:“前年南华国也是来了本朝朝贡,同今年一样也只是带了些他们所说的宝石。两次带来的石块都让内务府众工匠束手无策,今年的倒是被金夫人要了请杨小姐家毛师傅出手雕琢出了一尊松石观音像;前年带来的宝石可是让内务府那些匠人怎么切割也没办法剖开,当时还惹得那些南华人窃笑不已。” “这事情我知道!”杨思睿也忍不住发言了,“昨日皇上整理了番邦六国递上的国书,那南华国还大言不惭的说要是我顺和朝再解不开一个昆吾石,以后便就连每两年上贡一次的宝石也取消了!”rs 236 费心撮合 杨若兮很好奇这个所谓的南华是个什么样的国家,不但能拿出上好的松石,还能拥有最坚硬的金刚石,这一点又让杨若兮对之前顺和地理志上的地方产生了怀疑。 后世松石多产于湖北襄阳地区,钻石却多产于南非,在山东地区倒是偶尔得见;这南华不过是顺和朝以南过海后的一个弹丸之国,怎会同时有这么多的奇石怪玉出产?这么一来,她想找的各种玉石是否还在原地? “姐姐你刚才说这叫‘钻石’的东西是切割利器,可以轻易的切开别的玉石,那能够切开昆吾石吗?”杨思睿想着驿站里那些个小国的使者就有些吹胡子瞪眼,圣上派了他和礼部的官员好说歹说才将那些人挪到了西市那边的备用驿站,一个个的不像是来顺和上贡的,倒像是来顺和享福的。 杨若兮看路悠冥笃定的模样基本确定宫里的昆吾石便是后世的金刚石,要切开金刚石当然非钻石盘莫属。当然,要想切割好一颗钻石必须要根据钻石的折射率和色散率,要想切割好具有极大的技术难度,杨若兮没实际操作过,自然不知道具体的操作方法。但现下南华国的那些人只是要求切开那颗金刚石,可没说要切成什么模样;她有一张在边缘涂有钻石粉及润滑剂的磷青铜圆片,那可是专门用来锯割钻石的,取出来装在如今韩千手手里的那个切割打磨机上面便能做到。 念及此,便顺着杨思睿的话回道:“怎么不能!而且咱们三姥爷那有一件工具就能轻易切开那所谓的昆吾石。” “不可能,昆吾石早在之前便送到了内务府,这么两年,那儿的匠人、匠师们早已放弃了寻找剖石的方法。”因着此次南华国的一系列不寻常举动,路悠冥也是让人暗中调查了不少事情,对这些消息还算是尽在掌握当中。听杨若兮如此轻描淡写的便说了韩千手能够剖开昆吾石也是惊了一跳。 “六皇子多虑了。借给韩千手前辈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冒着欺君之罪的危险隐瞒此事;想必这剖石的工具就是我等曾经在沧澜溪庄子上见着韩前辈使用的那件吧!”段皓庭的心思百转千回,一下子便想到了其中的关键所在,眼中闪过一道精芒! 此去青州开采玉石矿脉差的便是人手,若是有此等剖石利器,人手不足便可以用工具取代,不但少了人工佣金的支出,就连消耗也会好上许多;又看了一眼凝眉不知道想些什么的杨若兮,段皓庭心里一跳!韩千手是去了沧澜溪的庄子才拥有了那件古怪的器具,她又能画出这许多鬼斧神工的工具画作来。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杨若兮诧异的望了眼帮她说话的段皓庭。为着他这极有道理的一句辩驳报以感激的一笑。段皓庭略一楞,也随之露出个阳光的笑容来。 这相视一笑的时间不过是一闪而过,别的人都想着怎么挫南华国人的傲气没有在意。只有一直偷偷关注着杨若兮的玉瑾然偷眼看了个清楚。方才见杨若兮“听话”心里不免得意,谁知道转眼她就和人勾勾搭搭的像什么样子? 杨若兮哪里知道玉瑾然天马行空的脑海里想的全都是她的事情,上挑的凤目中闪过一丝算计,对路悠冥福身行了一礼道:“外祖是被赶出内务府,怕是没脸再回去为皇上和六皇子殿下分忧了。” 是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想赶就赶,想用就用!杨若兮知道杨思睿作为忠君之臣说不出这番话来,她倒是无所谓,仗着“女流之辈”的大帽子先行将路悠冥的请托给堵死!你们要请我家姥爷进宫为国效力是吧?行,先给人平反了再说。 艾敬轩略一想也是想通了此节。以后韩千手是要在首饰铺子里担当大任的,上次如若没有杨若兮雕琢翡翠需要帮手,这个老头早就成了废人。现下若是路悠冥有心招揽杨家入伙。自然会给韩千手寻个拿得出手的出身。 接下来的事情便不是杨若兮所擅长的了,留了杨思睿继续和艾敬轩几人商讨,准备去映月斋给韩千手先露个底,别到时候宫里有什么指令下来他措手不及。 “行吧,左右今后有什么事情再和你商量便是。”艾敬轩看了看天色。回头看了一眼玉瑾然像是笼罩了乌云的俊脸,“表弟。你是在这儿等着我们商量完事情送你回府还是让李全两个照顾你出去转转?” “我这副样子去哪转?”玉瑾然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使力一瞪,气艾敬轩竟然这么不识时务,要是被人瞧见他英明神武的玉少如今连走路都要靠着别人还不知道笑成什么样,虽说没多长时间就能依然健步如飞,可他还是怕被人指指点点面上过不去。 艾敬轩心里大骂了一句“呆子”!好心好意想要给他制造个机会怎么这么不识相,伸手拢在嘴边轻轻咳嗽了两声,冲着正和杨思睿叮咛着什么的杨若兮呶呶嘴,挤眉弄眼的摊派着玉瑾然道:“表弟啊,那日听闻你受伤之时祖母手里正握着簪子,激动惊怕之下都将簪子给捏断了,我本想这几日就给祖母补上,无奈分身乏术啊!” 换做稍微灵透点的人物哪里需要说得这么直白,可玉瑾然的性子直率,肠子也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正盯着杨若兮开门出去的背影伤神呢,听艾敬轩这声情并茂的一说好在还没迁怒发火,只是翻了翻白眼,“那就等你抽空了给她买呗!一点孝心都没有。” “咳咳咳……”艾敬轩这下是开始了真咳,脸上的红润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尴尬的。 “是啊,瑾然说得好,敬轩你身为嫡孙怎么能因为分身乏术而疏忽了舅母!这几日不是正和杨小姐商量首饰铺子么?难道连开口求上一根簪子也耽搁时间?”路悠冥不知内情,也跟着微微带着责备的口气数落了艾敬轩一顿,末了还转向了玉瑾然也黑着脸教训道:“瑾然说风凉话也是不对!舅母为了你没少操心,你不但不思报答还如此奚落是为不孝!既然已经出了府,让侍卫陪着你去选两样礼物,今晚送去开国侯府!” 说实话,玉瑾然来京城相熟最早的只有这温温和和的路悠冥一人,最近才新添了开国侯府一家,他虽然鲁莽好面子、霸道又任性,但其实并不是愚笨无知,别人对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多两次也是心里有数的;可被路悠冥当着这么几人训斥还是觉得被落了面子,眉毛一竖,面上怒色不自觉的就显露了出来,眼看就打算不顾有别人在场就要顶撞路悠冥。 艾敬轩忙伸手推了他一把往门边走去,“表弟,为兄今日是真的没时间帮祖母选簪子了,左右这边离着杨小姐的映月斋不过隔了一个对街,不如你代为兄去选上一支,银钱改日结给你。” “谁稀罕你的银钱!”玉瑾然总算是醒了神,面上闪现一丝潮红,“不用你推我,李全、周远!你们两人去哪偷懒了。” 艾敬轩回头便对上路悠冥审视疑问的眼神,心里真是有苦说不出,应付完这边还有那边,何时才是个头啊! —— 玉瑾然被李全和周远抬着下了茶楼便直奔映月斋,和杨若兮前后脚进了门。 “这位爷是打算买点什么?”段大掌柜的不认识玉瑾然,只觉得玉瑾然衣衫上好气质非凡,一看就是有钱人,拱手行礼笑得满面褶子。 玉瑾然看了一圈没发现杨若兮的身影未免有些失望,对段大掌柜的问询更是爱理不理的别过头哼了一声。 开门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让顾客满意!这是杨若兮在映月斋重开之时留在铺子里的信条,即便段大掌柜对玉瑾然的无理有些恼怒,但面上还是丝毫不显,笑着又问了一声。 “什么破烂货色,怎么拿得出手?”玉瑾然这一眼已经扫过了整个一楼的格局,三方柜台后放置的托盘也被他看了个清楚。 映月斋原本走的便是中下层人路线,这一楼人来人往之处又岂会摆放什么贵重货色,无非就是十来文一枚的木头簪子、半两银子的铜器首饰,又怎入得了玉瑾然的眼。 段大掌柜的也不生气,陪笑着对着楼梯做了个“请”的手势:“公子有所不知,这一楼摆放的本就是普通首饰,不知公子是打算选些什么物件?小的也好帮你看看是上二楼还是三楼仔细商谈。” 杨若兮还说过,没意见的顾客也就不叫顾客,应该叫捧场客了;但开店卖货,最容易遇上的反而是东挑西拣的拗客,能将这类客人征服,让他掏钱买货那才是成功。眼前这位爷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儿,正是属于杨若兮所说可以“痛宰”一顿的豪客;念及此,段大掌柜的笑脸更谄媚了! “这位公子可不要小看了我们开在东市的映月斋!这一楼虽然没什么好物件,二楼的金银器物还算精巧;实在不行,咱们三楼还有限量出售的精品首饰,那可是件件都出自名家好手!巧手神匠您知道吗?他可是咱们铺子的镇店大匠师。一般人来店里这事儿还不一定告知呢!” 237 一言不合 段大川真想给自己一几耳光骂自己一句识人不清,怎的就把一个煞星给迎进了映月斋呢?这还是他不清楚玉瑾然便是大名鼎鼎“玉少”的结论。 玉瑾然将发挥他毒舌的特长,从一楼嫌弃破烂到二楼的小家子气,再到三楼嫌弃东西便宜显不出他的档次,总之这映月斋中似乎就没有一样能让他看得顺眼。 “你们就没一件看上去大气点的簪子吗?爷我可是准备拿来送人的!”玉瑾然瞟了一眼面前店小二托着的托盘,烦躁的抠了抠轮椅的木质扶手,很想问一句你们家主子不在吗?想了想又觉得凭什么就该我求着见她?斜飞的剑眉紧紧拢在一起,干脆问道:“你们这儿有没有叫‘蝶戏牡丹’的簪子?” “蝶戏牡丹?”段大掌柜愣了愣,这名字怎的有些耳熟?是了,前些日子小姐不是让毛巧手和韩千手按照蝶戏牡丹的样子重新浇注了蜻蜓月季、蜜蜂杜鹃等首饰套件的模具,准备在新店开张之时才大量售卖的吗?现在怎么就有人闻风而来了? 段大掌柜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有了疑点后不禁上下打量了玉瑾然一遍,丰神毓秀的年轻公子一个就是大户人家公子,虽然坐着轮椅……,等等! 就是轮椅!这不是前几日小姐画了图交给东市柳木匠做来准备给毛老爷子乘坐的吗?要做成之际他还亲自去看过的,怎的会被这位年轻公子坐着? “你看什么看?再看小心爷挖了你的眼睛!”玉瑾然见段大掌柜的眼光不离自己暂时残了的双腿,心里的邪火那是蹭蹭蹭的往外冒。 段大掌柜的回了神,微微皱了眉头,有些搞不清楚面前这位公子的身份了,试探着问道:“公子可容小的先去问过家主。” 玉瑾然眼睛一亮,想要的可不就是这个结果,最好杨若兮自动送上门来!心里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顿时就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摆了摆手:“连个小小的簪子都做不了主,算了,爷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那么多,赶紧的去吧。” 李全和周远可是过来人,再驽钝的人也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意不寻常,不禁挤眉弄眼的交换起了眼神,最终周远先开口道:“少爷,小的内急能否容我耽搁一二。” “去吧去吧!”玉瑾然想象着段大掌柜会怎么给杨若兮禀报,不知道杨若兮又会不会立刻上楼,竟然紧张得无所适从。 李全见着他都快把轮椅扶手上打磨光滑的木料给抠出一大片下来眉头使劲抽了抽,“少爷,您要是喜欢杨小姐可不能这么摆架子!”他们知道玉瑾然单线条的思维方式是不能和他讲暗示这一套的;只好冒着被臭削一顿的危险小心的建议道。 玉瑾然的脸色猛地爆红了数倍,手掌重重一拍:“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谁说我喜欢她!”标准的恼羞成怒。 “嗯,小的说错了!”李全郑重其事的给玉瑾然拱手行了一礼,道:“咱们少爷是何许人也,岂是一个和离妇人能高攀的?” “话也不是这么说,只要爷喜欢了,管她是谁都得想法弄回府去。”玉瑾然服的就是别人的夸赞,不管真心与否。 李全本就对他的性子知之十之八九,一抑一扬的把握得不错,刚刚将玉瑾然给哄得面露得色立马又浇了他一盆透心凉:“当年小的也是这样的想法,才求着公主恩典娶了幽兰回家。” 玉瑾然是知道这段旧事的,只是有些诧异李全这时候提这事情干嘛?“你东拉西扯的说些什么?” “要是少爷也是这么对待杨小姐,小的怕杨小姐也和幽兰一个下场!”这位可没什么效忠的,说不定拼个两败俱伤也有可能!李全仰天长叹,幽兰啊幽兰,你这是给我绑了个什么样驽钝的主子啊,早知道随你去了还快活。 幽兰是柔嘉公主身边的大丫鬟,李全被幽州守备拨到公主身边本来不情不愿,可见着温柔可人的幽兰后便挪不动脚,好说歹说求着病重的柔嘉公主,柔嘉公主念着自己命不久矣儿子无人托付,便做主强将幽兰嫁与了李全;幽兰不忍忤逆病重的公主,流着眼泪嫁给了李全,不久后柔嘉公主病逝,幽兰这傻姑娘也跟着留了遗书自杀身亡,说是要侍候旧主,还叮咛了李全要是念着两人夫妻一场就侍奉着小主子周全,李全心伤之余也就揣了遗书一心一意的留在了玉瑾然身边。两人的际遇让人不胜唏嘘,此后喜嬷嬷和顾妈妈给别的丫鬟配人之时都讲究个你情我愿。 艾敬轩那儿因为不怎么赞成他的决定巴不得他做些蠢事和杨若兮越走越远,压根没和他多说;李全伴在他身边十余年,关系早就超越了一般的主仆,又深知他倔强执拗好面子的秉性,见从不敢近女色的他竟然主动亲近一个女人,自然不忍看他将事情越办越糟,不得已只好拿了自己做反面教材特例。 不想让自家少爷想通之后怒极生悲被自己看到再有什么变化,李全说完后便假装伤心悄悄出了房门,汇合了用出恭做借口的周远。 “怎么样?”周远冲着雅室虚掩的房门呶呶嘴。 “不知道,要不你进去问问?”李全给了周远一拳,这小子倒是精明,说好了点醒少爷后竟然没道义的先行尿遁了。 “别……”周远摇了摇头,脚下一错步站到了李全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大哥,那杨小姐可是和离过的妇人啊!” 李全也面现迷惘,茫然摇头道:“顾妈妈叮嘱了让咱们看着少爷别让他吓跑了杨小姐,看样子顾妈妈是真的想让杨小姐做少夫人的。” “想来也是没什么办法了,谁叫咱们少爷这么些年了第一次碰上个不会让他呕吐出疹子的女人呢!”周远小声的叹道:“顾妈妈也太小心了!照我说,只要看上了,男未婚女未嫁的找人上门提亲便是,磨磨唧唧等什么呀等?” “嘘!”李全生怕惊动了里间的玉瑾然,拉着周远躲到了楼梯口,“少爷好歹也算是凤子龙孙,杨小姐可还有个家大业大的前任夫家,顾妈妈顾忌的地方多着呢!等着吧,只要少爷的心思没变,迟早都会看到少爷成亲的那一天的。” 周远的妻子也是柔嘉公主的大丫鬟之一谷兰,和幽兰的关系颇好,她和周远的结合倒是你情我愿,如今生了两个孩子一家人过得和和美美,但她最大的愿望和幽兰临死前的遗言倒是一模一样,那就是能看到玉瑾然早日成亲生子,谁知道后来玉瑾然被明兰、珠兰两个丫鬟害得不能近女色,谷兰恨透了两人之余几年来一直求神拜佛希望玉瑾然恢复正常;也难怪两个侍卫队玉瑾然的情事这么关心了。 两人正低声说着什么,突然听到楼下一阵脚步声伴随着说话声传来,对视一眼都面现喜色,想不到少爷那么低劣的手段竟然真的奏效了! 奏效的可不是玉瑾然的手段,而是玉瑾然这不按常理出牌的混人!杨若兮一听段大掌柜形容这恶客的形容形貌,加上轮椅一推断便知道来人必定是玉瑾然无疑;想不通他怎的没继续在景记等六皇子和艾敬轩,反倒跑到映月斋来找茬了。 段大掌柜作为掌柜一楼不能久离,换店小二继续去侍候玉瑾然说不定会被他觉得不给面子干脆掀了摊子,寻思了半晌,杨若兮仗着刚刚有过会晤之缘,主动接下来应付他的工作;李全和周远听到说话声之时便是她叮嘱段大掌柜继续在一楼接待客人准备上楼的声音。 “玉少爷能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说真的,杨若兮对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真的没有太多的顾忌,反倒是因为买卖贵重珠宝必须保有隐秘性情愿撇下丫鬟和顾客单独见面商谈;再说了,她也不知道这间雅室当中怎么会只有玉瑾然一人在内啊! 玉瑾然在李全出门后思绪就没停过,从小到大也没人能和他交流此类信息,唯一接触的便是进京之后那些纨绔少爷们逛青楼的颐气指使,像胡图、袁熙对洛千蝶她们的谄媚他又有些看不上,更拉不下脸面。但李全今日短短的话结合着艾敬轩夫妇的相处模式让他认识到了一个词语“你情我愿”!还没理解透彻杨若兮便推门而入。 “怎么就只有玉少爷一个人?”杨若兮停在了门口,回头看了一眼空空的回廊。 映月斋三楼一共有四间雅室,隔着中间的走廊两边各两个,门一关便犹如后世专门接待贵宾的vip包厢。玉瑾然选择的这间雅室临街,支起了半扇窗户向室内投下了温暖的阳光,靠窗的红漆木桌上摆放着一个大肚白瓷花瓶,里面插着两支开得正盛的一串红,衬得坐在轮椅里靠在桌边的红衣青年眉目如画,俊逸非凡。 当然,这是在他沉思不开口的情况! “一个男人少了不成?那你希望见着几个男人?”玉瑾然这人口是心非的情形太过严重,一开口就能让人火冒三丈。rs 238 渣男渣女 杨若兮差点被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家伙给呛死,这客人还真是“恶客”,生意不做也罢! 倚着门框,杨若兮蹙起了眉头:“玉少爷既然是映月斋买首饰送给心上人就别得罪我这个老板!”如今我又不缺钱,再说了,有艾家的关系在,你那钱我赚着良心有些过不去。 “爷不买首饰送心上人。”这一点玉瑾然倒是笃定得很,不过话一出口不知怎的便想到艾敬轩出门回府必定要给姚若雪买上一两样小玩意儿,然后姚若雪就会对他笑得挺开心的。还有上次周远去了株洲回京之时给谷兰带了朵绢花,乐得谷兰几乎见人就夸,念及此,玉瑾然似乎若有所悟。 “你笑什么,爷是帮表兄挑东西来着!”不知怎的,见着杨若兮似笑非笑的勾起了红唇,子玉瑾然就有一种被看穿的狼狈感,那双眸子分明古井无波,他偏偏觉着那里面盈满了对他的不屑。 杨若兮的确有些不屑玉瑾然整天不事生产只知道败家,但这都是别家的家务事,她是不会表露出来的,却是不知玉瑾然用心之下竟然能感知她的情绪! “我没笑啊!”杨若兮失态的摸了摸嘴角,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笑过;“玉少爷说笑了,艾公子和我这几日日日都要见上一面,要是想挑选礼物早就开口了。” 说着,杨若兮转身就准备下楼唤了阿贵去对街找艾敬轩要玉瑾然的下人来接人。却在这时听见前方楼梯口传来一个带着傲气的女声:“郡主和穆二爷稍带,让奴婢先上楼选了屋子打扫干净熏了香再上楼!” 接着便是段大掌柜略带着夸张的奉承之声,“紫燕姑娘小心台阶!能有这荣幸让郡主光临本店真是莫大的荣幸,三楼共四间雅室,走廊最里靠街的那间最大,光线也是最好,紫燕姑娘不如就在那间屋子燃了熏香吧。” 郡主、穆二爷、紫燕! 一连串的字眼钻进杨若兮耳里,让她应接不暇,这两人怎会出现在自己的铺子里?这种情形正面相对无疑是不理智的,杨若兮下意识的近前一步,将门反手关上并上了插销。 “这间屋子怎么回事?”就在杨若兮插好插销后紫燕便在外面轻轻推动。 段大掌柜可是认识穆清风的,方才在楼下见着这一行三人也是惊得魂飞天外,谁见过和离后的丈夫会带着新夫人出现在旧夫人的铺子里?这是要干什么?可还没等他打听出具体的消息,紫燕便大喇喇的说了让他准备映月斋最好的首饰物件供郡主挑选,言下之意就像是给了映月斋多大的殊荣似的! 不可否认的,像东市这样的铺子能做郡主的生意自然是无比的殊荣,事已至此总不成将人往外赶,再说了,他也不敢赶啊,只好赶紧请了紫燕上楼,自己也抬高了声音提醒了主子,小姐沉稳聪慧,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果不其然,见着紫燕推不开玉瑾然先前要求的雅室房门,段大掌柜的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紫燕姑娘,这间屋子堆放着一些杂物陈旧不堪,就别污了姑娘衣衫。” 说话之际一根精致的兰花滴珠银步摇就塞到了紫燕手中,“小小礼物请紫燕姑娘笑纳,还望姑娘能为小店多多美言几句。” “这是自然!”饶是跟着洛千蝶见多了好东西,紫燕还是对这精美的步摇打动了心思,不加推让的便收着放进了袖中,小声的提点道:“二爷和我都知道这间铺子究竟是谁的,可碍不住郡主就喜欢些精巧体面的首饰,待会儿尽管按照好的拿出来让郡主挑选,但可要记着管好你的嘴!这间映月斋可没有姓杨的主子。” 段大掌柜和门后的杨若兮都是眼前一亮,懂了紫燕话里的意思,段大掌柜自去取映月斋中的镇店宝物,杨若兮却是在门背后跌足长叹,后悔不已。 “你叹气干什么?”玉瑾然只觉得心里酸酸的。穆清风能考上进士学识暂且不论,人家还能三步成诗出口成章;自己好像就只会舞枪弄棒,她是看着穆清风和洛千蝶一道后悔和离了吧? “嘘……”杨若兮快步走向玉瑾然,“玉少爷能不能小声点,就当帮我一个忙!”这时候要是这混人不管不顾的依着他痛快,和穆清风他们对上了可不是好时机。 “爷说话就是这调调……”玉瑾然正当想要和杨若兮拗着来,却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一转,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那你要怎么感谢我?” 这当头,玉瑾然就像是突然醍醐灌顶般精明了起来,懂得了利用形势要挟起杨若兮来。 可惜要让杨若兮妥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玉少爷这话说的,你可是出了名的急公好义、乐于助人,小女子和穆家二爷和离后身单力薄,要是此时对上彩蝶郡主无端引起误会,今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 杨若兮适时的装装柔弱,让玉瑾然这“广”哥的大男人虚荣心噌噌噌冒了出来;“怕什么,有爷在这里。” 玉瑾然拍着胸脯大发豪言壮语的样子更是帅得亮瞎人眼,可他高了八度的声音是什么意思?杨若兮心里一跳,红萝卜给了还有大棒,瓜子脸一板,前世老板娘的威仪不自然的便现在面上:“正是因为玉少爷在此我才请你别让外面人发现你我!我一个和离过的妇人被人发现和男人单独相处倒是无所谓,但玉少爷这样的青年俊彦难道就甘心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而且我虽是个和离过的女人,也没打算就这样被逼迫成了谁后院的禁脔,如果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倒不如现在就一头撞死在这里!玉少爷是堂堂正人君子,想必不会希望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吧!” 说着,杨若兮还伸手在房中的木柱上摸了摸,那神情,活脱脱的像是在丈量距离和硬度。 庞大的信息量让玉瑾然单纯的脑袋暂时当了机,傻呆呆的注视着一会儿哀伤一会儿神情决绝的杨若兮,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不过倒也因此并未发出任何声音,杨若兮就当他被自己吓住了,放心的将耳朵靠在门板上听着外间的动静。 “清风,奉直郎虽然只是个散官,但好歹留在京城里的前景总要好些;你只管认真做事,年后我会求着爹爹想办法帮你升官的。”自从那日集雅楼后,洛千蝶一改往日在穆清风面前跋扈面貌,温驯得像只小猫;但这只小猫依然不安于室,眼看着还有半月余便是婚期也等不及,偏偏要私下约着穆清风见面。 “蝶儿放心,你的深情厚望清风定然一生不负。”穆清风深情的声音让杨若兮听得周身起了鸡皮疙瘩,“蝶儿”?在府里的“莲儿”和你不是心心相印吗,怎的转眼就和下一个“深情厚望”了;她就知道,这样的男人,不用她多做些什么,吴采莲自己就能得到报应。 “清风,你放心,你对我如此珍视,我也不会让你难做。府里的姨娘们都留在府里吧,安排个偏远的院子让她们住着;至于你的孩子,只要你喜欢,我会带在身边视若己出。”洛千蝶看向穆清风的眼神满是痴迷。 穆清风对上洛千蝶的双目也盈满了浓情,“蝶儿,我说过,你就是我一生最珍视的宝物!” 紫燕在一边看得是酸泡泡冒了半晌,唯有低着头看着脚尖才会掩住眼中浓浓的醋意,正在这时,她只感觉手上一阵温热,原来是走在后面的穆清风故意慢下了脚步,捏上了紫燕的小手,这种当着郡主偷/情似的快感让两人都不禁齐齐一颤。 眼见着洛千蝶转进了前面敞开的房门,穆清风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身将紫燕猛地按在了走廊过道的一扇门上,“紫燕是吃醋了吗?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如果我娶不上郡主,你我也无法长相厮守。” “奴婢知道,否则也不会帮您在郡主的甜汤里下药了!”紫燕窥着斜上方充满了男人魅力的穆清风,说话都带着颤音,眼睛左右张望,生怕被送首饰上楼的掌柜撞见,或是被先行进门的公主发现。 “所以我就说此生欠你良多,今后一定好好补偿!不过那日也是你太莽撞了,郡主千金之躯若是被我成亲前便夺了,怕也会招来她的怨恨和逍遥王府的忌讳;好在你家二爷机灵,倒是因此阴差阳错让她对我如此死心塌地;说来你真是二爷的福将。”穆清风说话的语速极快,末了话音已经埋在了紫燕的额上,随即松手拂袖,转身便进了房门,独留紫燕呆呆的靠在房门上半晌才摸着尚带了余温的额头,娇声低啐道: “冤家!” 听着门外脚步声远去,杨若兮久久不能回神,这穆清风还真是看不出来!前世的夏远不就是这样在自己面前一副好丈夫模样,转身却和那女人滚了床单怀了孩子,最后竟然还装劫匪杀了自己! 让她感到欣慰的是虽然遇上了同样的男人,却是有了不一样的际遇;这一世,她已经挣脱了渣男,想必还能活出一个不一样的人生!rs 239 人为意外 洛千蝶进屋子后看了看环境,除了地方小了点倒也算得上清雅,被带到东市这边的怒气也便消了下去,转身对着随后进门的穆清风娇嗔道: “清风,人家的嫁妆首饰自有内务府的人负责,你要见我也别找这么低劣的借口啊!” 穆清风周身充满了一般青涩少年所没有的成熟男人魅力,最是勾动少女情怀,也难怪洛千蝶和紫燕痴迷不已。听着洛千蝶的娇嗔,穆清风好脾气的笑了笑,姿势潇洒的坐在了洛千蝶的下首,“清风蒙郡主垂青下嫁,虽蝶儿甘之如饴不觉得委屈,然此次和果敢王世子同日成亲,在规格上想必不能够让蝶儿如舞蝶郡主那么风光;清风是日夜不安,愧疚难寐。” 闻得穆清风这真诚的愧意,洛千蝶最后的不甘也慢慢放下:“这是本郡主的选择,清风不必愧疚。” 穆清风此时却是话锋一转,深情的注视着洛千蝶:“蝶儿虽不介意,我却是不忍让你有丝毫委屈!你不是总问我那只彩凤簪从何而来吗?” “难道……?”洛千蝶惊讶的张着嘴,元丰号她都曾经去问过儿不得,想不到却是出自这么个小铺子! “正是!”穆清风一点头,“这家的首饰以精巧的式样和不俗的花样著称,不能让你成为最荣耀的新娘,我却是想让你成为最美丽的新娘!” 在穆清风强大的电眼攻势下洛千蝶羞涩的红了脸,微微转脸看向窗外湛蓝的天空,“你不是说我的美不用靠着外物来堆砌吗?” “是啊,可是有外物烘托,越能衬出你的美艳不可方物!你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 —— “真是不要脸!”玉瑾然忍不住恨恨的骂了一句,当然他还是记得压低了声音。 饶是如此也是吓了杨若兮一大跳,慌乱之下拖着轮椅扶手就拉着玉瑾然离开了木质的墙壁,等到觉得到了安全距离才松了一口气,为了怕玉瑾然听不见,特意靠在他身边小声着急的恳求道:“玉少爷,我求求你小声点成吗?” 玉瑾然白眼一翻:“未必然你还怕他们不成?”话是这么说,他的话音却是随着杨若兮压低了好几个幅度。 杨若兮对天翻了翻白眼,得,刚才威胁玉瑾然的话像是白说了,怎么觉得这玉少爷像是和人沟通不良似的! “玉少爷,我不是怕了谁,主要是为着你的名声着想……”话还没说完,就见玉瑾然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摆了摆手:“爷都不怕你怕什么?大不了爷娶了你便是!” 这下子换杨若兮呆滞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了,玉瑾然给她的感觉和杨思睿差不了多少,不过就是个顽劣的弟弟而已。且以她三十岁shu女的思维,十八九的青年不过就是生涩的高中生,怎的就被这孩子给求婚了呢? 玉瑾然猜想中这女人被和离了还有人愿意娶不是该欣喜若狂、感激涕零的吗?怎么现在一副受到了极大惊吓的模样!大大的让他面子受伤,为了不让自己更难堪,忙抢在杨若兮开口前叱道:“再说了,人家正忙着不要脸,哪有空管你!还是……你害怕被他撞见断了你重新回到穆家的机会?” 念及此,玉瑾然的脸黑了一大片,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方才穆清风在那边甜言蜜语虽说是觉着很不要脸,可天下哪个女人听到这样的情话不动心?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被这么欺骗的! “也只有你们这些无知的女人才会被骗得七荤八素!”玉瑾然忍着心里的酸味儿再次补了一句。 “玉少爷,可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女人嘛,都是需要这么哄着的,小心以后找不着老婆!”杨若兮总是会不自觉的便被玉瑾然激怒,虽然她也认同穆清风说的都是哄人的鬼话,可总不成还要附和玉瑾然说女人无知吧? “老婆?是什么东西!”玉瑾然竖着耳朵听着隔壁又添了人,估计是段大掌柜的带着店小二给那边送了首饰,也就没继续和杨若兮分辩。 一不小心冒了现代词汇的杨若兮难道还能回答一句“老婆不是东西”不成?也不敢继续冷着脸惹怒了这煞星,只好腆笑着小声叮嘱道:“要是玉少爷别声张今日之事,日后我定有重谢。” “这还差不多!”玉瑾然本来也没打算大声宣扬,没想到还得了这么个承诺,嘴角情不自禁的勾了起来。 在隐蔽地方看着自家少爷得了人一句话就高兴成那副蠢样的李全不禁叹了一口气:我的少爷啊,您好像忘记了前些日子被杨小姐害得闻包子色变的事情了!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当年不也因为幽兰的一句“来世重谢”的鬼话留在玉瑾然身边至今,岂不一样都是傻子。寻摸着屋内不可能有什么危险,可万一要是被少爷发现了便是危险之极,笑了笑,趁着两人都偷偷摸摸的掩在另一侧墙壁处,身形一展从窗口跳了出去,接住了周远从房顶垂下的腰带借力上了房顶。 “你怎么上来了?莫非少爷得手了!”周远提了李全上来,笑得意味深长。 “唉,咱们可是高看了少爷!那么霸道的人怎么遇上杨小姐就像傻子似的。”李全叹着气将房内两人的对话简单的说了一遍,周远听罢不禁瞪大了牛眼:“咱们少爷有那么听话?” “是啊,这算不算是一物降一物?不过,那女人真的如顾妈妈所说适合咱们少爷?和个男人共处一室不但面不改色,听和离丈夫的墙角还理所当然。” “顾妈妈这不是也没法子了吗?你何曾见过少爷敢和女人太亲近。”周远拉了李全一把,坐在了坚固的房顶上没发出丝毫声音。 “那女人和少爷也不是太亲近,说不说顾妈妈夸大其词了?”李全可没见着过杨若兮和玉瑾然怎么亲近。 周远这人玩心极重,听李全这么担心一说不禁翻身跃了起来,“这还不简单,试试就知道了!要是少爷身体因此不适倒也免得屈就娶一个和离过的妇人!” 沉稳的李全听着周远的话也稍微考虑了片刻便点了头:“你说得对!幽兰将少爷托付给我,我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少爷受委屈!那女人再好那也是嫁过一次的,不思反省反倒是出来抛头露面,要是少爷真的非她不可也就罢了;要是不成也好趁早让少爷歇了心思。” “那老大你说怎么办吧?”周远摩拳擦掌的就准备大干一场。 李全坐在屋梁上用手指轻轻敲着屋瓦沉吟了许久才皱着眉头缓缓说道:“这事儿可不能随意乱来!好歹杨小姐也算官宦小姐,不能做得太过分。你揭了瓦看看他们现在在哪个位置?” 周远依言揭了瓦看了一遍,“在那边墙根上,两人中间隔着三尺多呢!” 李全凑到瓦片看了看杨若兮微弯的膝盖,算了算她和玉瑾然之间的距离,伸手取了个指头大的瓦砾在手,嘿嘿一笑,扬手照着杨若兮的膝盖扔了出去! “老大,好手法!”周远清楚的看到杨若兮身子一软就要倒地,他们几个亲手调/教出来的玉瑾然虽然没有他们飞檐走壁这么高深的功夫,但那身手可算是出奇的灵活,信手一捞便将杨若兮捞到了怀中。 “嘿嘿,没个一刻钟,杨小姐可别想站起来!能抱一刻钟不生疹子,咱就信了少爷能行男女之事了,也免得幽兰做鬼都不安心。”李全瞄了一眼自家制造出来的良好效果很是得意,伸手重新封好了瓦片,“别看了,主子的事岂是你我能看的!”说完就连他自己都捂着嘴笑得捉狭。 —— 被两人调笑的正主此时也正发懵呢! 杨若兮正听着隔壁段大掌柜的报价在偷着乐,只觉着膝盖像是被蜜蜂蛰了似的疼得钻心,第一反应便是张嘴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便意识到身处何处,忙用手掩住了嘴;可就是因为手上捂着嘴没办法抓扶东西稳住身体,膝上发软眼看着就要栽倒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一旁的玉瑾然手一伸,堪堪抓住了她的身体拖进了怀中,张嘴就准备大骂一声“笨!” 与此同时,隔壁屋子也传出了紫燕的惊问:“谁?” 杨若兮当机立断,想也不想的便直直将自己唇上的手捂在了玉瑾然的唇上! 时间就此静止! “方才怎的听到有人的声音?”那边屋子中靠在墙壁边的紫燕惊疑不定的问着段大掌柜。 段大掌柜擦了擦额上不存在的汗水,凝神听了听,“想必是这边临街,方才下面有人声音高了些惊扰了几位。” “是吗?”紫燕也凝神听了听,楼下的叫卖声倒是不少,方才类似女子的短促尖叫再无声息。 “正是,这东市历来热闹,想必是方才有人争论什么扰了姑娘耳朵,我这就去让人驱散了楼下人群。”段大掌柜方才也听到了自家小姐的惊呼,这冷汗是不要钱的往下掉,自家小姐该不会遇上什么不测了吧?说罢转身就准备出门往隔壁看看。 “不用了!都是紫燕大惊小怪,何必劳师动众的!掌柜的还是继续帮我说说这些首饰的名称和用法吧,合适的话本郡主就全给你买下了!” ……rs 240 初次求婚 玉瑾然伸手拉杨若兮之时只是练武之人的本能反应,骂人的话还未出口唇上便被一只温热的手掌堵了个严实,一时瞪大了双眼,脑袋里一片空白。 这就是女人?这么软,抱着这么香! 乌压压的发丝跳出了几缕在他下巴处骚动,一直痒进心里。杨若兮是半趴在他怀中的,胸前被衣裳遮住的浑圆就压在玉瑾然的一只手臂上,柔软的触感一如许久之前在开国侯府假山处那么让人失魂。 杨若兮心惊胆战的听着隔壁段大掌柜的辩驳,知道他也是听到了响动,想必会前来一探究竟,抬眼看向了玉瑾然。 这一看不要紧,玉瑾然高挺的鼻子下竟然拖了两管鲜红的血迹,眼看着就要落到了她的手上。杨若兮狠狠的吓了一跳,以光速收回了手掌,凑到了玉瑾然耳边以悄悄话的音量问道:“你怎么啦?” 玉瑾然只觉得耳朵边热热的呼吸扫过,身上越发的燥热,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不知道这样的感觉应该做些什么?腿上的重力告诉他,杨若兮还撑在他身上,如此不适的感觉正是她带来的! “走开……”玉瑾然低吼着将杨若兮推了一把,伸手抹了鼻子下一把,果然见到了鲜红的血迹,眼前一阵发黑:还说接近这女人不会让自己长疹子,不会让自己呕吐;可谁曾想碰着她的情形更严重,会让自己就像是被烧起来似的,还见了红! “嘶——”杨若兮也想走开的,可还没等站稳,膝盖上又是一阵难耐的疼痛,身体自动自发的再次倒向了玉瑾然那安全的怀抱;她不得不承认,玉瑾然看着年纪小不可靠,这怀抱倒是真的不耐。安全又温暖! 可是……,可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杨若兮真想泪奔,怎么遭遇如此尴尬的一幕?就是在前世也不曾如此狼狈过,真是太有损形象了。 “玉少爷,我的脚麻了,你能不能别推我。”在玉瑾然的手掌袭上她肩头之前,杨若兮首先在他耳畔先声夺人,回头看了一眼,他们所在的墙壁边离桌椅处起码有一丈的距离,这要怎么办?伸手揽了玉瑾然的肩头。杨若兮调整了下姿势,努力不让自己的胸和人家的手臂做无距离接触,饶是有个现代灵魂的杨若兮也不禁红了脸。 虽然身上依旧很热。鼻子下的热流依旧,但玉瑾然却是觉得没那么难受了,隐隐还有一种期待多多抱她一会儿的想法。低头看着杨若兮通红的耳根,脑袋里突兀的跳出一个想法:原来不止是我一个人热! 这个想法一出,玉瑾然觉得身体也不是那么难受了;空着的一只手用衣袖拂去了鼻下的血迹。深呼吸了两口,照着在青楼曾看过那些人抱女人的法子用力一拉,成功的让杨若兮坐到了他的腿上。 此举差点又让杨若兮惊叫出声,却是让玉瑾然身体上又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令他惊愕得难以自己:为何白日没做梦那物都会变硬? 幸好杨若兮是侧坐在他腿上,否则非得发现他的窘状不可。听着那边段大掌柜又被洛千蝶留住的声音,杨若兮松了一口气,单脚用力跳离了玉瑾然。扶着墙壁笨拙的跳到了另一边,只是感觉玉瑾然跟在了后面,眼睛却是压根不敢回头,真是囧到家了! 玉瑾然忍住内心叫嚣的空虚,伸了伸手又觉得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很认真的对杨若兮说道:“我会娶你为妻的。” “才不要!”离了那边的墙壁,杨若兮的声音稍微高了一点。足以让隔得不远的两个人听个清楚“玉少爷不用介怀,方才是我不小心摔倒了你出手扶了一下而已。” “真的,你不用伤心穆清风娶了洛千蝶你就没人要,嫁给爷不就成了!”杨若兮的拒绝让玉瑾然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但想着方才的那两抱,除了有些困惑之外倒也不讨厌,忍着不快又郑重的说了第二遍。 可不会说话就是不会说话,这样的求婚就算是换做别人也不会同意,更别说杨若兮了;看了一眼玉瑾然理所当然的俊逸面孔,杨若兮只觉得无力,这人和个小孩子有什么区别? 也懒得和他解释,杨若兮一边揉着麻痛的膝盖,一面冷冷道:“多谢玉少爷可怜,我伤不伤心好像不关你的事!更不会因为赌气随便找个人就嫁了。” 若不是知道外面还有穆清风和洛千蝶的下人守在走廊里,杨若兮真的会摔门而出,对着个长相俊逸却像是头脑有问题的玉瑾然真的令人抓狂;她十分、千分、万分的后悔跟着段大川上楼之举。 玉瑾然也不是那脾气好的,加上先前都已经和杨若兮提了三遍求亲都被冷冷的回了,就算是为了赌气,那也是要展现他玉少高傲的风度,重重的哼了一声后便转身背对着杨若兮不再言语。 又等了约小半个时辰,外间传来的段大掌柜带着谄媚的送客声,看来这笔生意赚头不错! 不一会儿,门口便传来翡翠有些着急的呼唤:“小姐,你在里面吗?” 杨若兮起身之时才发现膝盖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不疼了,三两步走到门边拉开房门“翡翠,我在这儿呢!” 翡翠挤进了门后便看到窗边背对着二人的玉瑾然,对杨若兮投了个问询的眼神,杨若兮忙咳了咳“玉少爷在想事情,咱们就不多打扰了!”说罢拉着翡翠便出了房门“翡翠快去让阿贵问问睿少爷何时回来,请他领着艾公子过来一趟,怎的就放了玉少爷一个人到处走呢。” —— 七月一过,京城的天气便一下子转凉了。内城因着果敢王府和逍遥王府即将到来的婚事增添了不少喜庆的气氛,清康坊的穆府也是大肆翻修,先是要迎接八月十二穆家老太太的六十大寿,然后便是八月二十穆清风和洛千蝶的大婚。 在景记茶楼商谈之后,段皓庭带着人手跟云崖一行取道西去;艾敬轩按照杨若兮的图纸开始关着铺门翻修内里装饰;杨思睿跟着礼部侍郎云鹤安顿了番邦各国,又在着手准备八月初四开始的万国大会。 偏偏在景记茶楼商谈后的第二天,圣上像是突然想起似的又大笔一挥给杨家赐下了一座宅子,三进的院子虽然不大,但却清幽宁静;最为重要的是,这座宅子左边是金夫人的大宅子,右边是一座差不多大小的“路宅”开了后门便是开国侯府的后院墙,也就是说,这座宅子坐落在高官权贵云集的平康坊! 这座宅子第一进院子挺大的,正厅用来接待客人,左右厢房可以用来接待男客,耳房后有个小院子用作车马房;旺叔旺婶、秦妈妈等人暂时住在二进院子的各个耳房;三进院子作为内宅,杨若兮占了东厢房,杨思睿住了西厢,主屋留给八月底就能入京的杨逸杰夫妇。 这宅子之前可能是哪个犯官的小宅,荒芜了许久,安排了住处后杨若兮就忙着指挥着家中的下人忙碌开来,十来人直把七月给忙完总算是理顺了全部事宜。 杨若兮让阿贵从沧澜溪的庄子上移了一颗枝繁叶茂的葡萄藤栽在了内院的东厢房前,又在葡萄架下用石板搭了一张桌子,上面刻着象棋棋盘,又能摆放桌布摆上一桌麻将,还能作为用膳的饭桌,可谓是一举多得。 八月初二,午后未时。 虽然葡萄藤还是有些恹巴巴的也没爬满绳架,但杨若兮却是已经有了闲情逸致,泡了一杯速溶*啡,手一挥,桌上便出现了拔了电线的高压电饭煲。 见着电饭煲出现,默默守在院门口的秦小米眼睛都放出了绿光,帮小姐站岗放哨了这么些时日,她最馋的便是这白白圆圆的锅子里出现的好吃的,几乎每次都不一样。 杨若兮看了眼她咬手指的模样暗暗好笑,自己当时不过是为了偷懒买了这四百多的多功能电饭煲想不到倒是成了收买秦小米的最佳利器;“行了,翡翠妹妹和阿贵哥去了沧澜溪;你娘和旺婶去东市取新衣服了,旺叔不在家,春生是不会平白无故进院子的,小米快来吃东西了。” 今天她用鸡蛋加牛奶、白糖蒸了蛋糕,揭开电饭煲的盖子后奶香和着蛋香便远远的飘了开去;杨若兮又取了珠宝店内的一个果盘,将电饭煲的内胆拿出来用抹布包着翻了个身,直径二十公分的金黄色蛋糕便完整的被倒了出来。 “小姐,真香!” 杨若兮一边收了电饭煲,一边笑着回道:“是小姐做的蛋糕真香,可不是小姐香!” 秦小米单纯的心思可分辨不出两者的差距,耐心的等着杨若兮分给了她一块才急急放进嘴里囫囵咀嚼起来,满足的笑弯了眉眼,模糊不清的赞道:“真好出,小姐也出!” 来了顺和朝快四个月,摆脱了渣男,挣脱了穆家那复杂的泥沼,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自己的铺子,虽然才开始起步,但杨若兮已经觉得够幸运了,脸上的笑容也越发多了起来,特别是面对贪吃又听话的单纯秦小米,她就止不住想笑。 …… ps:感谢宜桦亲、这样也不行吗、清月夜读书的打赏,感谢马德禄、妖猫,还有之前猫记游人、妖孽、幻羽、清泪月殇……许许多多的支持! 爱瑷在继续努力! 241 舅舅登门 就在主仆两个闲坐内院享受难得的下午茶时间时,二进院子的玛瑙正被守门的张老头唤着让往里通报,说是舅老爷一家来访。 玛瑙可是见识过刘氏无耻的一面,可听张老头说是舅爷带着也是不敢怠慢,忙撒腿就往内院跑,“小姐,舅爷一家来访!” 杨若兮站了起来,“谁?” “舅爷,韩家大舅爷带着一家人来的。”玛瑙站在三进院子门口,嗅了嗅空中的香味,“内院小厨房不是还没备下食材吗?小姐怎么做的吃的?怎么也没叫我?” 杨若兮将蛋糕分作了四份,端了一份走到门边递给了玛瑙,“我也还在试,等试好了用料的比例就教你。”她知道玛瑙只是想知道这东西是用什么做的,并非怀疑什么,大方的贡献了一份出来,并未正面回答她什么。 秦小米见杨若兮理了理衣服跟着玛瑙便准备往外走,随手拿了一块蛋糕塞进了嘴里,迈着大步追了上来:“翡翠妹妹说了让我跟着小姐,侍候小姐。” 杨若兮闻言勾了勾嘴角:“那你可要跟好了!”等秦小米郑重的点了头之后才转头问玛瑙道:“你是说是我舅舅领着一家人来的?” “是的,奴婢去瞧了一眼,打头的是个中年人,和韩老太爷长得挺像的,而且他看样子在训着表少爷什么,表少爷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玛瑙做事很周全,若不是杨若兮身边秘密太多,倒是愿意也收了她在身边。 话说韩大山为什么会这么快找来了杨家的宅子,说来也真是凑巧。月底是内务府管事们轮休的日子,也是韩大山每月归家三日的时间;按照内务府的规矩,韩大山回府之前是要到内务府掌事处递条子的。 前日他递条子之时,他的老上司便笑着请他多多关照。一头雾水的他问了许久才知道,原来自家妹妹的子侄四人全都中了进士,如今三个派官在外,他家亲侄子却是成了皇帝面前的红人;更劲爆的还有杨逸杰的官升三级,皇帝赐下了平康坊的府邸。 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韩大山只觉得自己被这天降的馅饼砸得快要晕了,连声问老上司所说是否属实。老上司倒也没生气他的啰嗦,便将刚刚上了档子的房契、地契拿给他过目,这才让他相信自己的弟弟、弟媳不日便要回京。 想着自己府邸上接二连三的得了朝廷报喜,韩大山就止不住走路都打飘。这下子也能给妹妹一个交代了! 韩大山属于憨厚老实型,被家里的婆娘和儿子是哄得团团转,回府后不见杨家四兄弟也的确生了一肚子气。可刘氏和韩磊一搭一唱,说什么杨思睿几人窥探后院,怕对芳娘闺名有碍,便训斥了几句,谁知道杨思睿便领着哥三个打出了韩府;家里就她们娘俩在。哪里敢阻拦云云…… 韩大山听得眉头直抽抽,自家老婆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还是心里有数的,这番说辞也只是半信半疑;待得儿子又说了韩芳去夫子庙帮杨思睿求签心里又是一跳,想着自己女儿花容月貌、性子和顺,和杨思睿两小无猜、两情相悦那也是情理之中。 见他神情松动,刘氏和韩磊又添油加醋的将几人住到杨若兮给的院子之事说了一遍。这么一来,杨思睿四人投靠官职高些的穆家也是顺理成章;韩大山也就信了进去,让刘氏母子暗呼侥幸。 韩大山理顺了杨家的事情后又说了皇帝赐下宅子的消息。直惊得刘氏魂飞天外;韩磊可没她那么了解杨逸杰和韩氏的厉害,寻摸着姑父一家眼看着就要飞黄腾达的,得赶紧攀上关系,眼珠儿一转计上心头,便提了韩芳已是到了十四适嫁之龄。既然和杨思睿两情相悦,不如亲上加亲赶紧的定下来。 刘氏当然巴不得此时促成。听韩大山的意思要等着杨逸杰夫妻上了京城再说此事不禁急得抓耳挠腮。最后还是韩磊想得周到,杨家新得了圣上赏赐,杨慎几人外派了青州,京城只剩下了一个杨思睿,听说忙于万国大会,府里定然是没时间整修收拾;韩大山作为舅舅,自然当仁不让的过府帮忙。 说是帮忙,在路上韩磊和刘氏就又计划了别的打算,盯着丝毫不知情犹自带着喜悦之意的韩芳笑得意味深长。 一行人被堵在门房审问了半晌,出来一个丫鬟匆匆看了一眼便说要禀报小姐,韩家人这才被守门的张老头迎进了东次间的小客房,苍老的张婆子送上了几杯热茶,两老口便行礼退了出去,留了一家人面面相觑。 “杨家进京的不是四位少爷,哪来的小姐?”韩大山捧着清香扑鼻的茶水并未入口,觉着有些莫名其妙。 别说是他,就是刘氏也觉着有些奇怪:“思睿这一辈除了嫁到穆家的若兮,不全都是少爷吗?” 韩磊想着最近穆家的传闻,皱眉问道:“娘,我那表妹嫁的是穆家哪一房啊?” 韩大山瞪了他一眼:“混账东西,连你家表妹嫁的谁都不知道;你可要听清了,你表妹夫叫穆清风,学问做得连你姑父都夸赞过的。” “真的叫穆清风?!”韩磊激动得连声音都变了调,“爹你没记错吧!” 刘氏埋头想了想,亮了眼睛惊讶道:“我记得若兮的夫君是叫穆清风!还因为亲家老太爷的事情被停了一届春闱,天啊!上次我们在夫子庙碰着若兮的时候她还不知道思睿几个在京城,难道是给她夫君求签的?!” “哈哈,儿子知道为何咱们姑父能连升三级,表弟能高中状元了!”韩磊带着艳羡啧啧称赞道,“咱们这表妹夫可真是个有福之人啊!你们可知他二十日之后要迎娶谁?” “什么迎娶谁?若兮可是他的嫡妻,混账东西别搞错人了!”韩大山始终看不惯自己这个儿子吊儿郎当的样子,也难怪三叔总是不愿意将衣钵传给他。不过骂也骂了,心里也是打算回内务府之后进匠人坊找找又是三个月不见他的韩千手,眼看着要到了他出宫的日子,可要早早的打点好。说不准住到了自己家里,这韩磊总该尽心点照顾,就是三叔再铁石心肠也应该念在血缘亲情的份上松松要求了吧。 刘氏黑了脸,顺手就掐了韩大山一把, “骂骂骂,一两个月回来一次还好意思骂磊儿!磊儿怎么会搞错。”又转向韩磊慈祥的笑道:“磊儿继续说,要是找到连升三级的方法,你爹也去走走路子。” 韩磊遗憾的摊了摊手:“要是早知道表妹就是穆府的二奶奶就好了,现在怕是想提要求也晚了点啊!咱们这表妹也是个有福的,虽然丢了平妻的位置。可杨家却是翻了身啊!” 韩磊要是早知道杨若兮是穆家二奶奶,还不早早的找上门去攀关系了啊,瞧人杨若兮多会算计。竟然给自家谋了这许多的利益。 “你说这些都是你表妹用正妻的位置换来的?”韩大山记忆中好像对这外甥女没什么印象,有这么精明吗?不过,让出正妻的位置想必她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吧。 “当然啊,你们可是不知道,人彩蝶郡主对穆家二公子是何等的倾心;可郡主金枝玉叶的身份怎会何人相平。想必是用了不少的条件换得了表妹让贤退位!……” 就在韩磊口沫横飞的将猜测来的事情大加厥词之时,门外的杨若兮是听得火冒三丈:“表哥这天马行空的胡乱猜测可真是让表妹我大开眼界啊!” 杨若兮进门后扫了一眼座上,刘氏依然那副刻薄相,韩大山一看就是老实憨厚型,个子瘦弱、皮肤偏黑,韩磊赶了刘氏的长相。高高壮壮的却是小眼睛、塌鼻梁,五官生得猥琐至极。 也只有缩在刘氏下首看着没什么精气神的小姑娘韩芳看着要顺眼一点。 “侄女见过舅舅、舅母!”杨若兮遥遥给韩大山夫妇行了一礼,也没管人点没点头。顺势起了身坐到了老张头特意留下的主位上。像是没看见方才被她驳了一句的韩磊似的。 “你怎么在这?”韩磊这才想起刚才玛瑙说的“小姐”,难道就是表妹杨若兮,可,“小姐”是未嫁女子才能享受的称呼啊! 刘氏则是斜睨了杨若兮一眼,没忘记上次在清康坊所受到的待遇。哼了一声,道:“哟。我还从来没见过做主做到娘家来的姑娘。上次那是你婆家的房子也就算了,这次可是人杨家的屋子。再说了,你表哥哪里说得不对?你也是,既然都给人郡主退位让贤了怎么不想着点你舅舅?他三年前可是因为你们杨家落魄的。” “舅母这话可前言不搭后语了,一会儿‘人家杨家”一会儿‘你们杨家’的,这话究竟是认我是杨家人呢还是不认?”杨若兮被刘氏的无耻给气得笑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上次讨了个没脸,现在还敢上门,难道她以为有韩大山一起,就不会被赶出去了吗? “若兮,都是一家人你别这么对你舅母。”韩大山不知前情,见着杨若兮说话尖锐直指妻儿,作为一家之主,说什么也有些拉不下脸来。 “舅舅这话说得真好,都是一家人,那先请舅母将思睿几个的行礼按照单子送还与我吧!”杨若兮整理过杨慎几个的行礼,从春生口中可是将刘氏扣下来的东西问了个清楚明白,没想到自己都还没腾出手来上门讨要,刘氏倒是送上了门来。 …… ps:为了月底的休假,爱瑷这些日子要努力攒稿子,呜呜呜……还没进展啊……谁借我点时间啊啊啊啊 242 信口开河 杨若兮要东西的话才刚刚出口,刘氏的眉头就高高扬了起来:“若兮啊,你可别转换话题!如今你杨家几个兄弟倒是有了好出路,你大舅年纪大了也不说了,不如让郡主给你表哥安排个什么官职吧!” “舅母和表哥说话之前可要想好了!思睿和三位哥哥的进士之位可是圣上钦点,爹爹能得以升官回京那也是功在朝廷,你们这么轻易的就抹杀了圣上的英明决定,岂不是……” 欺君两个字还在喉咙打转就将韩大山给吓了一大跳,“若兮可别这么说!你舅母可没质疑什么。” 杨若兮算是看出来了,这舅舅人老实憨厚,是个胆子小,不思进取的;舅母和表哥心比天高,什么都敢想上一想,不过见识嘛,也太有限了。 “舅舅别怪若兮生气,若兮和穆家二公子早在三年前便已和离,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这些年谁见过和离了还大张旗鼓昭告天下的?”杨若兮从鼻子里不屑的哼了一声,“至于表哥说我用正妻之位给杨家仁换取荣华富贵,那更是无稽之谈;要是逍遥王能那么大的权利左右朝廷的安排,那为何没把他女婿穆清风给点成状元、榜眼什么的,反倒是落了个二甲最后一名!” 有点脑子的人也能想到这一点好不?也不知刘氏和韩磊的脑袋是什么东西做的。 韩大山闻言愣了愣,呆呆的问杨若兮道:“和离?怎会和离的?好好的穆二奶奶不做,你怎的就和人家和离了呢?” “哎呀,真是可惜了!若兮怎么这么没福分?”刘氏轻轻拉了韩大山一把,“是吧,大山,妹妹和妹夫不在京城,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可不能看着你被穆家这么欺负!” 韩大山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孩子他娘,那可是朝廷四品大员,还有个逍遥王。” “爹,您怎么这样?”韩磊眼珠儿一转也是计上心头,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让杨若兮都以为他是真的在给她打抱不平:“天子脚下,这穆家怎会如此无耻!表妹别怕,表哥这就上逍遥王府给你讨回公道去。” 看他眼珠子乱转的样子杨若兮估计这人指定是想到了怎么利用她的身份去讹逍遥王府或是穆家一笔,杨若兮对那两家没好感,但也至于让他败坏自个儿的名声,再想起韩磊和刘氏对韩千手做的那些事。眼神不禁沉了沉,“那就多谢表兄仗义了!正好,逍遥王府派了人就守在府外街面上。慎哥那日刚刚想去穆府帮妹妹问个准话就被他们捉住打了一顿,如今身子未好便被逍遥王府举荐给皇上外派去了蛮州;表兄身上没什么功名,看上去又身强体壮,想必能冲出去直达天听为我喊冤!” 说着说着,杨若兮一改方才进门凌厉之相。就像是找到了依靠似的越说越来劲:“若兮也苦啊,早知道穆二爷有今日的福分,三年前为何要自请下堂,如今什么好处也没得到,就连嫁妆铺子也没剩下一个,若不是圣上御赐的这座宅院。若兮可要无家可归了!如今看舅舅、舅母如此为若兮着想,这被人守得铁桶似的宅子不住也罢,这就收拾了行礼跟舅舅回府吧。” “这……这。你说有人就守在外面?”韩大山瑟缩着往外看了看,隔着高墙阔门哪里能看到外面的街道上有无可疑人物在走动,“这儿可是平康坊!” “平康坊怎么了?”杨若兮见韩磊和刘氏没开口,似乎在斟酌着什么,又往上面浇了一勺油:“逍遥王是怎样的人家。如今的穆家又是怎样的人家;我杨若兮可以不要脸面,他们也不要脸面了吗?为了怕我破坏两家八月二十的联姻。没听说我家爹爹明明升了官也没办法在短期内回京么?” 杨若兮在赌,赌韩大山和韩磊的身份想要知道朝廷上的准确动向很难。 果然,此话一出便看见韩磊的脸色就变得不那么好看了,韩大山或许真的和韩氏还有几分兄妹之情,可这份兄妹之情在和自家的生命荣辱比起来就显得微不足道了一些,看脸色已经开始后悔今日没问清楚就急急忙忙进门的举动了。 “若兮,你真的早就和穆清风和离了吗?”刘氏想着清康坊的那所小宅子,破旧的院墙看着是很落魄,但好歹那也算是穆家的产业啊,她就不信有谁那么傻,竟然连和离后的媳妇都留在家中。 杨若兮是和穆家统一了说辞的,想也没想的便点头回道:“是啊,也是穆家老太太和善,留着我在她的院子里潜心疗养,待听得思睿几个因着没银钱交给舅母被赶出了韩府,还大发慈悲的拨了一个院子给若兮,不然还只有看着哥哥弟弟流落街头了。” 说罢,又对着刘氏悲悲切切的行了一礼:“舅母,你看这偌大的府邸就刚才你们看到的两个下人和我身边的两个丫鬟,日子全靠我所剩不多的嫁妆撑着,前几日我就想到舅舅家请舅母加以援手来主持这一府的事务,可惜思睿总是用他那什么书生气节教训我,不准我扫了他的脸面!今日既然舅舅、舅母上了门,若兮可就大胆的求舅母一件事。” 刘氏听这意思怎么有些不对劲儿,先诉起了苦:“若兮啊,舅舅家也艰难啊,有那么大一家子要养,你表哥都快二十还没说亲;你舅舅在内务府做个小管事有多少银钱,这些年若不是我的嫁妆银子养着一大家子,咱们都喝西北风去了。你也别怪舅母收了杨家四个侄子的几件衣服,那些衣服都太鲜艳了,哪里有我给他们做的棉布衣服穿着透气。” 杨若兮撇了撇嘴,继续装模作样道:“慎哥他们的衣裳银钱、笔墨纸砚你收着也无甚关系,可他们几人带上京城的书籍里面还有不少是孤本古籍,一本就能卖上百两银子,还请舅母送还给我们吧,也好去了当铺换点银钱。” “一本上百两银子?”刘氏被这个数据惊呆了,那些书籍她也不懂,一股脑都交给了韩磊处置,若真的是一本上百两银子,那可是好几千两啊!“磊儿,你给娘说去的什么地方卖的那些书?怎的才卖了二两银子,老娘得去讨要回来。” 韩磊也是愣了愣:“娘,不说是你,回去后儿子都要先去砸了那墨香斋!难怪那小二还请了掌柜的出来,原来那些破书这么值钱!” 娘俩就为着书籍没卖着好价钱肉痛不已,没注意到杨若兮眼底闪过的寒芒。 “什么,表哥是说将思睿他们那些古籍孤本都给卖了换钱?韩府难道缺钱到了这个地步!” 是啊,韩府怎的缺钱到了这个地步?需要卖掉亲家家里子侄辈的衣衫、笔墨?韩大山看向娘俩的眼中带着了悟,他也说,杨家几兄弟怎会在韩家住了些时日便搬离了,想必是自家这刻薄的婆娘和混账的儿子作祟。 “韩磊这些天没去内务府上工吗?怎的什么事都有你掺和!”韩大山这时才想起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内务府学徒虽然休沐的日子相对多些,可他不知道叮嘱了韩磊多少次少出宫,多陪陪他三爷爷。看来这混账东西又拿这些话当了耳边风。 “他爹你凶什么凶!幸好咱们磊儿前些日子没去内务府上工,否则就要跟着你那倒霉的三叔落了个凄惨收场!我今儿可是告诉你,磊儿不去做什么学徒了。”今日韩大山一回府还没怎么歇息就被刘氏急巴巴的弄到了杨府,两口子有很多话都还没沟通,倒是将杨府当成了他们的内室,旁若无人的便吵了起来。旁边韩磊一副赞叹的样子猛点头,韩芳的头却是压得更低了,杨若兮听着这个话题也不插话了,稳稳的坐回了椅子想听听这娘俩又是怎样颠倒黑白哄骗韩大山的。 “你说三叔怎么了?”韩大山人虽然懦弱胆小了点,但至少提及韩千手的时候脸上还是闪过了一丝担忧。 “三爷爷他触怒了宫里的贵人,被打残了右手赶出了皇宫。”韩磊代刘氏回道:“那日若不是我正好在家中陪着生病的娘,说不定也被迁怒责罚了。” “那我问你,你三爷爷现在在哪?这些年他存在咱们家的银钱也不少了吧,接他在家颐养天年可是我做侄子的职责。”韩大山总算没有全糊涂,说了一句人话。 可惜这句人话没等到暖和就被刘氏一盆冰水给淋了下来:“你养着?你可知道他得罪的可是宫里的贵妃娘娘!被丢出皇宫后人就不知道被拖到哪儿去了。磊儿为了找他,把他放家里的银钱都给了人疏通关系,还倒贴了家里不少银钱,你有本事,你去找找他给我看看呀。” “你明知道我只有两日休沐时间,我要到哪去找?”韩大山没好气的回了一句,闷声在那儿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 “韩大山,我可是和你说清楚!你三叔终身未娶,虽然侄子给他养老送终也是应当,但你要记着,他不止你一个侄子!”说来说去,刘氏就是不想花费自家一分一毫,她心里真肉痛刚才杨若兮说的那一百多两银子一本的破书。 “可他老人家只收了咱们儿子一个学徒啊!”韩大山可是知道徒弟给师傅养老天经地义,何况老人家二百多两银子的养老钱也足够过上好些年了,只是现在他老人家到底是在哪? …… 243 气晕刘氏 这家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个不停,直到一杯清茶都续了三次水,杨若兮实在是忍受不了刘氏句句哭穷、韩磊句句委屈,再看看韩大山被母子俩哄得完全没回嘴的余地,轻咳了两声打断了他们的话问道: “不知道舅舅、舅母阖家来杨府是有什么指教吗?”再等这些人说下去可就天黑了,难不成还管一顿晚饭? “谈亲事!” “帮着管家!” “没什么,只是爹爹想思睿了想来看一看!” “……” 韩大山总算想起了出门前可是决定了要来探探杨思睿的口风,争取亲上加亲的! 刘氏心里一直想着怎么在杨逸杰夫妻回京前搜罗一边新出炉的御史府上有什么稀奇值钱的物件,被杨若兮乍一问,竟然说了实话,不禁懊悔不已。 韩磊在结合了杨若兮的身份、杨家目前尴尬的境地后决定暂时先观望,等上一段时间再行打算。 韩芳在家没有发言权,最近又被母亲和哥哥不分白天黑夜的敲打了一番,木呆呆的不知如何作答。 杨若兮听着一家人截然不同的三个答案挑了挑眉,凤眼中满是嘲讽。 很少有人在这样的目光下还能淡定自如的,韩大山胆子小,虽是大舅哥,却是最怕妹夫,其中原因便是杨逸杰有一双像是能看透人心的双眼,现下被杨若兮这样看着不禁不适的扭了扭身体,期期艾艾的推脱道:“还是等妹妹和妹夫回京再说这些事吧。” “等什么等!”刘氏就是看不惯丈夫这无能懦弱的模样,想着这杨府如今的家可当不得,胆子就大了几分,避开杨若兮那讨厌的眼神扬起了头:“若兮你一个和离过的女子住在娘家也不怕影响思睿的婚事么?不是舅母拿你说事,这思睿要是娶咱们家芳儿,成亲前你可得找地方搬出去,要是没地方搬,城外可有好几座清修的庵堂。” “娘,这事儿不急,还是等姑姑回京再说吧!”韩磊可不是觉得杨若兮那眼神可怕,只是觉得杨思睿目前还不是第一选择,看自家妹妹姿色还算出众,可惜自家不能接触到什么世家公子,否则哪里需要屈就这前途不明的杨家。 “舅母住口!”杨若兮这下是真的火了,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就要开染坊了!这事儿今日要是没说清楚被她大嘴巴在外面一说,杨思睿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而且这女人都不顾及女儿了,她还顾忌什么? “舅母苛刻我杨家兄长弟弟的事情暂且按下不说。芳儿表妹是你女儿名声随你怎么败坏,思睿领着皇上指派的差事,好歹也算是六品朝廷命官,岂是你一介平民妇人可随意污蔑的!” 杨若兮此时傲然立在座位前,神情冷凝、凤目含煞,让人心虚的不敢与之直视;韩磊见状不妙,忙安抚道:“表妹多虑了,我娘哪里在败坏思睿表弟的名声?你先坐下。”说着就要用手来拉杨若兮坐下。 杨若兮微微侧了身子让开了韩磊伸出的手掌,紧紧蹙起了眉头:“表哥,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是想连着我的名声一起败坏吗?” “磊儿快过来!”刘氏心里一跳,扯住了韩磊就是一阵猛掐,附在他耳边小声嘀咕道:“你在干什么你?难道想弄个和离过的女人回家做妾啊!” 一直默默在旁边守候的张婆子也在同时挡在了杨若兮的身前,动作有些超乎寻常的利落。 玛瑙吓了一大跳,赶紧拉了杨若兮退到了椅子上坐下:“小姐,要么你回内院歇着吧,这儿有奴婢和张婆婆守着,睿少爷估计也要回府了。” 杨若兮摆了摆手,“不用,”唤了身前如临大敌模样的张婆子:“张嬷嬷去门房让张伯套车去内城宫门处等着睿少爷。” 韩大山这时候的脸都快要涨成了猪肝色,“若兮说话什么意思?我们家芳儿不是和思睿两情相悦吗?” “舅舅,谁告诉你他们两情相悦了?芳儿表妹有说什么吗?”杨若兮对韩家唯一觉得可惜的便是韩芳,好好的一姑娘怎么就遇上这么不靠谱的母亲和哥哥呢? “这还用说吗?思睿住在咱们韩府的那些日子没少吃我妹妹送出的吃食,还收了我妹妹缝的荷包,不是私相授受是什么?”韩磊回过神来也是恼羞成怒,方才他的确是觉着杨若兮的那个样子有些勾人,情不自禁伸了手,想不到一个和离过的女人还这么傲气! “磊表哥还管得真宽!不知道表哥去府尹衙门问过遗弃罪、欺诈罪会有什么责罚没?也好早日收了管闲事的闲心准备准备。”杨若兮穿越后虽然没怎么看书,但原身对顺和朝的律法好像还满熟悉的。在以孝治国的顺和朝,像韩磊那样遗弃韩千手的举动要是事发必定是个流放三千里的结局;加上欺诈罚银十倍,韩府估计也就被掏了个空。 做贼心虚的韩磊背上出了一阵冷汗,犹疑不定的看了一眼杨若兮,眼珠子开始乱转,他可不记得会有谁发现了他做的那些事!就连乐康坊那些街坊事后也是被他们娘俩“寻找”的假象给抹平了。 这事儿可是杨若兮对付韩家人的杀手锏,要不是实在不耐烦看着韩磊和刘氏的嘴脸,她还没打算现在就用出来呢。 “若兮这话什么意思?”韩大山发觉自己今儿有些悲催,怎的自家妻儿和杨若兮说的话他都听不懂。 “这话什么意思舅舅可要问问磊表哥了!”杨若兮转向了韩磊,“是吧,表哥!元丰号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韩磊迅速变了脸色:“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什么啊?表哥你们可以乱说思睿和芳儿私相授受,难道我不能说表哥你去元丰号买首饰?”杨若兮慢条斯理的拿了茶杯轻轻啜饮一口,更加讨厌和这家子极品在这里打着话里机锋。有这个闲情逸致的倒不如去东市那边转转,看看景记茶叶的销售盛况、瞧瞧这几日映月斋货物补充得如何,实在无聊了去段皓庭的成衣铺子和孙二娘聊聊服装走势,随便选哪样都比坐在家中应付这些人强啊! 无奈形势大过天,人占着“舅舅”这名头,要是丢下不管又会背个不孝的罪名在身,真是麻烦至极。 好在杀手锏刚刚祭出来就将上蹿下跳的韩磊给逼得无话可说,没有他在一旁敲边鼓,不知情的韩大山也便无话可说,一知半解的刘氏也就跟着住了口。 杨思睿回府之时便见着一屋子人一言不发各自喝着清茶,呵呵笑道:“舅舅、舅母,这茶水喝着还算能入口吧!五两银子能得一两!” 他选择说这句话的时候正是刘氏一口热茶入口之际,算计着依刘氏的性子势必惊吓又心疼。 果不其然,话音未落,刘氏便一口茶喷了出来,直喷得正对着她准备饮茶的韩大山一头一脸,喷了后才又想起杨思睿说这茶五两银子只能买一两茶叶,那心口疼得啊,整张包子脸都皱到了一处;抓了韩大山手中被她喷了口水的茶碗就是一阵急灌,恨不得将这金贵的茶叶也一并吞到肚子里去。 韩大山接过了春生递上来的帕子草草擦了头脸上的茶水,冲着杨思睿就是一顿教训:“方才你姐姐不是说手边上捉襟见肘了吗?怎的又会喝上五两银子一壶的茶水?你怎么长大了几岁都当了官还是这么调皮,看把你舅母吓得。” 杨思睿看了一眼杨若兮的脸色,心里过了一遍张婆子的转述,收了笑郑重的对韩大山行了个大礼:“我就知道舅舅心疼外甥,在舅舅面前也无需死撑着了。府里的确日子过得有些清苦,但这茶叶的确是五两银子一两的景记新茶,家中同僚来往总要有能拿得出手的好东西吧,别坠了我杨府的面子。不瞒舅舅说,前几日姐姐所有的嫁妆银子都用来买了这茶叶的礼盒装让慎哥他们带走,此去蛮州也好讨好上司,以免被安排到穷凶极恶的部族当官。这么一来,在我下个月俸禄没发下来之前,府里怕是要断粮了,还请舅舅帮补外甥几个银钱。” 杨若兮在心底为杨思睿的表现竖起了大拇指,也跟着敛去了凤目中的所有情绪,顺着杨思睿的话头对韩大山诉起了苦楚。 刘氏和韩磊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杨若兮和杨思睿一搭一唱可不比他们母子俩差,眼见着韩大山含泪就要问杨府差多少银钱了,刘氏一个激灵,和儿子交换了个眼色,扶着额头哎哎叫唤着眼看就“晕倒”在地了。 “娘,你头又开始疼了吗?”韩磊大步扶着“人事不省”的刘氏,神情慌张的对韩大山唤道:“爹,娘的头痛旧疾犯了,咱们赶紧回家请大夫吧。” 杨思睿本来都跪在了韩大山脚下抱着他的腿痛哭不已,闻言便对着春生吩咐道:“春生快去请大夫,可别让舅母在咱们府里出个什么意外!” 春生这孩子是在刘氏手里吃了不少苦头的,得了杨思睿的暗示后并未往外跑,而是飞快的去了耳房找了一根闪着寒光的绣花针;“少爷,最近的医馆也在清康坊坊头,好在小的学艺之时师傅教给了小的怎么快速止疼,只要止住了疼痛,耽搁个一两个时辰找大夫也无所谓。”rs 244 妙手回春 说时迟那时快,春生毕竟学过武,年纪小动作也灵便,在别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便已经窜到了刘氏身边,嘴里叫着:“表少爷先让开,这扎针之时会有些疼痛,我怕舅太太会忍不住伤着你。” 杨若兮在一边“担心”的问道:“春生,你有把握吗?” 春生已经将一张卷成筒的帕子凑到了刘氏嘴边:“我先舅太太咬着这毛巾,免得待会儿疼得厉害咬了舌头!”又转身回答杨若兮道:“小姐放心,小的几个师从金池老人,治疗这些奇难杂症最是拿手,像舅太太这种突然头疼昏迷的只需要扎上十八针保管醒来。” “那快点动手啊!”韩大山焦急的团团转,不管刘氏为人怎样,可好歹是他的发妻,这些年为了韩家操碎了心,也落下了这头疼突然晕倒的毛病,每次找了大夫可都要huā费不少时间和银钱才能恢复;金池老人的名头可是响彻顺和,就算只是得到他弟子的医治,那也是荣幸之至。 杨若兮和杨思睿闻言不由诧异的看了一眼韩大山:难道刘氏这病是真的? 可随机姐弟俩又同时看向韩磊和韩芳,兄妹俩一个淡定,另一个也只是更瑟缩,但都传达了一个消息,他们都不惊慌,也不担心! 杨思睿和杨若兮顿时放了心,对视了一眼后杨思睿掐了春生一把,春生心领神会,将帕子递给了杨若兮:“小姐给舅太太塞嘴里吧,小的手粗,怕惊扰了舅太太。” 杨若兮还没动手韩大山便大手一伸夺过了帕子,粗鲁的塞进了韩氏口中“赶紧的,别耽搁时间了!”看他那样子,倒像是真不知道刘氏这是真晕还是假晕。 春生在刘氏手里没少吃亏。得了杨思睿的暗示后便顺道探了刘氏的脉门, 不浮不沉,从容和缓,流利有力,哪里是昏迷不醒之人的沉重之象;胸有成竹之余也就存了戏弄报复的心思,一根绣huā长针第一针便奔着手指尖而去。 刘氏装晕装了也有好几年的时间,每一次都能够让韩大山着急不已,可见功力不浅,可惜,她今日是遇上了杨思睿,没后什么后顾之忧的他整起人来可是不遗余力。 十指连心,刘氏在绣huā针扎进手中之时痛得从地上直接跳了起来。眼泪横飞的哀嚎着就要耍泼去打春生。 杨若兮这时候上前了一步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激动”得难以自抑:“舅母,你醒了!这春生也真是该打。怎么能信口雌黄呢?” “可不是吗,让人叉出去家法处置。”刘氏捧着还在冒血珠的手掌,痛得直吸气,眼泪huā止不住的往下流。 “春生”杨若兮转头唤了手上还拿着绣huā针的春生道:“你不是说要十八针才能奏效的么?舅母只用了一针就清醒过来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春生扎了刘氏之后内心还是有些忐忑的。躲在杨思睿身后听着杨若兮这么说差点笑出声来,好在杨思睿反应够快重重的踩了他一脚,这才勉强维持着困惑的回道:“师傅教授的确是要十八针疏通血脉,小的也不知道舅太太是否需要施完剩下的十七针。” “我身体好着呢,不用再来十七针了!”刘氏斩钉截铁的回道,一针就痛得她记忆深刻。要是十八针一起来还不得收了她这条小命。 “舅母真的不用扎了剩下的十七针?”杨若兮从春生手里接了绣huā针,郑重的交到韩芳的手中:“芳儿表妹,这个交给你。方才春生扎的穴道你也看到了,若是舅母下次病发记得如法炮制,也免得请大夫又是huā银子又是费时间的。” 杨若兮这招狠,直接断了刘氏装病的后路,韩芳畏畏缩缩的接了绣huā针。表情有些木然,韩磊和刘氏有些欲哭无泪。韩大山这时候倒是发挥了一家之主的态度,脸上带了笑道谢道:“还是若兮想得周到,你舅母别的毛病没有,就是一个心疼银子;这眩晕之症换了好几个大夫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幸好遇上了金池老人的高徒,一两银子不huā就能治好。” “既然舅母没事了,舅舅也好问问舅母能拿出多少银子来借给外甥!”杨思睿这下子来劲了,明明忍笑忍得辛苦至极,还是继续愁眉苦脸的拉着韩大山不放。 “我们韩家哪儿来的银子?”刘氏只觉得心口疼得慌,看着手里拿着绣huā针长得huā容月貌的女儿,犹豫起了韩磊的建议。 “思睿,你等一等!”杨若兮目光一冷,嘴角却是越勾越高“ 和舅舅、舅母怎么能说借?”她上前了一步,又给刘氏行了一礼,刘氏今儿受了杨若兮三回礼,一次比一次气得厉害,见着她又弯下了身子就像是被烫了脚似的退到了一边,尖声问道:“不管是借还是要,我家的银子还要留着给磊儿娶亲的。” 杨若兮窥了一眼长相抱歉,性子还讨厌的韩磊,心道你们家要是能说着好亲事何必等到现在?嘴里却是问刘氏道:“方才舅母还说芳儿和思睿两小无猜,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事情。既然咱们思睿已经坏了芳儿表妹名声,不如就由我这个当姐姐的做主,择日尽快遣了媒人上门提亲!” “姐姐……”杨思睿听着这么说不禁有些急眼了。 韩大山是满意这门亲事的,没想到杨若兮这么善解人意,竟然主动提了出来,面上越发的和蔼可亲了;韩磊和刘氏听了杨家的现状后就开始后悔这一招,听杨若兮反倒先说起亲事,鉴于杨若兮今日的表现,母子俩面面相觑,皆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杨若兮是有后话的! “舅母也知道咱们杨府如今举步维艰,不知芳儿表妹的嫁妆可曾备妥?虽说亲事未成嫁妆先行有些于礼不和,但咱们两家本来就是亲戚,先用表妹的嫁妆应应急,今后咱们家有了起色再补给……”狠吧,狠吧,看谁狠,反正咱们家思睿是男孩子,状元之才摆在这边,名声什么的可没那么重要! “啊……”刘氏尖叫着阻止了杨若兮继续说话,指着杨若兮就是一阵破口大骂:“你想得倒美!当真是别人不要的破落户,竟然寻思着谋夺我韩家的财产来了;我今儿可是明明白白告诉你,这亲事绝无可能!你我两家最好也少走动,你们家多大的官我们也不稀罕,一个空架子以为是香馍馍呢!” “表妹的名声不是被我坏了吗?若是你不想出那份嫁妆,那不如过几日直接抬了表妹过府吧……”杨思睿听着刘氏说杨若兮是别人不要的破落户时脸上显现了一丝狠戾。 “呸!”刘氏重重的呸了一声,就想冲过来挠杨思睿一把“亏你说得出来,咱们家芳儿可是三步不出闺门,和你有牵扯?你做梦去吧。” 韩芳又羞又窘,少女心里说没玉人儿一般的杨思睿也没人相信,听着自己母亲改了主意要来杨家议亲,她一路上都在止不住的喜悦;可惜现在自己母亲和哥哥反复无常,好好的一件事情闹成了这个样子,她还有什么脸继续待下去;一把掀开了往前冲的刘氏,捂着脸大步往门边奔去。 “芳儿!”韩大山早已对眼前的一幕目瞪口呆难以插话,说起要来杨府喜气洋洋的是刘氏,现在跳着脚高声叫骂的还是刘氏,这让他完全消化不了,脑海中只觉得一团浆糊,女儿气急跑走才算是让他拾回了一丝理智,也跟着跑了出去。 刘氏吓了一跳,但也怕韩芳贸贸然冲到街上去惹祸, 嘴里又骂骂咧咧的咒骂起了不听话的韩芳追了上去;韩磊看看屋外,再看看屋内无动于衷的杨思睿的杨若兮,咬着牙狠狠道:“你们好!” “表哥说得不错,咱们可不是很好嘛!”杨若兮眨了眨眼,一双凤眸中波光滟滟,光芒夺目,清冷有余、艳丽不足的面孔因此瞬间暖了几分,生色不少,让韩磊出门之时差点绊倒在门槛上。 “姐姐别对着这烂人笑!”杨思睿皱了皱眉,眉心的红痣被两道眉毛挤做一处。 杨若兮抬脚也往门口走去,好歹现在还是在自家府里,做主人的岂可放下客人不顾?见前面一家人在府门处拉扯起来,她微微顿了脚,小声问道:“三姥爷怎的没和你一道回来?”韩千手昨日便被杨思睿带去了皇宫,照理说今日可就该回府的,杨若兮可还打算让他老人家好好教训一顿韩大山,狠狠吓一吓韩磊母子俩的。 杨思睿看了看天色,满意的嘿嘿一笑:“快了,我先行回府本来就是有事需要准备的,没想到就遇上这一遭。” “那咱们就想办法再拖住舅舅一家待上一会儿,一劳永逸!”杨若兮可以想象,若是让刘氏和韩磊得知了杨家真正的现状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不要脸的举动出现。 幸好杨府的院门一向紧闭,否则韩大山一家人怕就要成为一向清贵的平康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刘氏拎着韩芳的耳朵像是个泼妇似的口沫横飞,韩大山在一旁搓着手时不时小声劝上两句,却是被当做了一阵风;韩磊双手抱胸,不住的拿眼睛扫视没什么多余装饰的前庭,偶尔对刘氏说上一句“小声点”。 若不是此情此景就出现在自家院子里,杨若兮真的想端个小板凳在一旁吃着薯片看热闹,现在只有祈祷左右邻居别待会儿来家里指责扰邻便好! 245 左右邻居 金夫人的长公主府就在如今御史杨府的左侧,夏日午后,金夫人最喜欢带着双兰划着一艘蚱蜢小舟顺着府里的溪流悠然而行,舟上备着一张小几,几上铺着洁白泛着淡淡熏香的宣纸,旁边摆放着上好的笔墨砚台,兴之所至,金夫人便会执笔泼墨,在清幽静谧的环境下绘制出一幅传世佳作。 可这一日,当蚱蜢舟行至右边院墙草坪边时,墙外那尖利的女声直冲耳膜,让金夫人酝酿了半晌的情绪一扫而光,对着宣纸墨香再难动笔。 “我说你这死丫头就是作死,老娘生你养你还说不得你了!” “你趁早给老娘死了嫁到杨家的心思,只要老娘活着一天便不会允许你拿着嫁妆银子贴补别人。” “一门两状元又怎么样?权倾朝野的太傅又怎么样?还不是说罢官就罢官、说抄家就抄家!” “你也不想想这些人得罪的是谁,那可是逍遥王府,动动手指头也能把他们给捏死,难道你要跟着陪葬啊?” “没人要的破落户活该被休回家,还和离?我呸,不过是说着好听点,免得她去闹而已。” …… 金夫人听着那边断断续续传来的女声,眉头越皱越紧:“双兰!” “奴婢在!”双兰也听到了那边的吵闹,已是悄悄遣了人过去打听,“夫人稍待,奴婢已经派人去问了。” “划到门口去,问清后不管什么情况咱们都过去看看。”金夫人坐回了小几旁,亲手收拾起纸笔,道:“若兮那人就是为人冷淡了点,也太低调客气了;要是依了我的意思给她请一个县主的封号,看谁还敢上门叫嚣。” 双兰帮着拿盒子装了宣纸,微笑着回道:“这也是杨小姐聪明睿智之处!公主这么些年深居简出。若是为了她求到了皇上跟前,再加上她父兄的功名,想不被人注意都难;现在她虽然没封号在身,可依着她的性子断然不会这么容易被欺负了去,我猜啊,那叫嚣的人蹦跶不了多久了!” “是啊,她这一点倒是和她祖父想到了一处去了;她行事手段也很有她祖父的风格,要么蛰伏不出,要么一击必中!”金夫人想必是想着杨若兮和离一事了,沉吟了良久才望着院墙那侧幽幽叹道:“可惜这孩子命苦了点。好好的背了个和离妇人的名头在身上,今后难道也像我这样孤苦一生?” 这个话题可有些敏感,饶是双兰跟了金夫人三四十年也不敢轻易作答。等到了前院上岸之时才模棱两可回了一句:“各人缘法自有命定,杨小姐多了夫人照应,定然能觅得良人。” “但愿吧!”金夫人扶着岸边丫鬟的下了船,见着去打听消息的婆子快步进了门,便站在了原地等着人前来禀报。 这婆子和杨若兮前院守门的老张头夫妇似乎很熟悉。找了张婆子将韩大山进门到现在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探了个明明白白,毫无隐瞒的讲给了金夫人和双兰知道。 金夫人听完后不禁莞尔:“这两个机灵孩子!避重就轻、虚虚实实打花枪的本事倒还不错,三言两语的反倒让别人开不了口,处处都占着先机,不错、不错!” 双兰见金夫人高兴,也凑合着笑道:“可不是。让春生给那刘氏治昏迷之症!那针扎谁身上忍得住啊?睿少爷还真是调皮!” “呵呵,有他祖父的模样!当年他祖父也用过这一招让黄太师逢皇上问话就头疼的毛病可是当场就好。”金夫人很喜欢听别人褒扬杨家的孩子,总觉得与有荣焉。 笑了一阵后。金夫人又觉着奇怪了,“那你说这机灵的姐弟俩怎的就允许了那刘氏在那儿叫嚣?” —— 在杨若兮右边的宅院里也有人在这么怀疑着,不过那语气就要暴躁得多。 “难听死了!那女人怎么也不像刚才那样让人用针给她缝上?李全,你去把那老乌鸦的嘴给爷堵严实了!”玉瑾然依旧坐着轮椅,一只手撑着脸靠在轮椅扶手上。一只手指着高高院墙那边,玉面上满是不耐。 “少爷。要是路公子知道你借住在平康坊就是为了偷听别家的动向,一定会赶了你回府的。”周远瞧了一眼为难的李全,冒着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危险建议道。 玉瑾然回头看了眼宅子前如同四根柱子的御前侍卫,犹豫道:“这几个木头人应该没那么碎嘴吧?” 李全和周远同时一愣,苦笑的对四位侍卫拱了拱手,算是表达了歉意,轮到李全又来游说玉瑾然道:“少爷,咱们已经在这里住了三日了,府里人都担心呢。” “担心什么?爷的腿比那庸医说的一个月整整快了大半时间恢复健康,顾妈妈还巴不得我和舅舅多多亲热‘再说了,回府就要见着那个人,爷才不回去呢。”玉瑾然从轮椅上站直了身体,贴着院墙又听了半晌,“你们说,以后我舅舅会不会找一个这老乌鸦似的妇人?要是爷被这么说一顿,爷可非得拿了刀子割了这长舌妇的舌头不可。” “放心!你不会有被舅舅、舅母逼上门的那一日!”横空钻出来一句稳重磁性的回应声。 “希望吧!不过刚才那女人姐弟俩的那一招倒是挺厉害的啊,那老乌鸦那声惨叫啊,吓了爷好大一跳诶!”玉瑾然浑然不知身后李全和周远一句被赶得远远的,身后轮椅上倒是坐了个身着褚色衣袍的路悠冥,犹自连说带比的说得开心。 “哪一招厉害?”路悠冥才刚刚到,压根不知道前情提要。 “就用针那一招啊!那老乌鸦真卑鄙,不想帮人忙就算了,还装晕,被针扎了手也是自找的,要是爷在那边,非得抓住她扎够那十八针不可!”玉瑾然听壁脚的技术可是源自李全和周远,加上腿上伤势恢复得好,腾挪之间有两人护着可是如鱼得水。 “什么时候你和个长舌妇似的学着听人**、道人长短了?”路悠冥手里拿的是一卷竹简,顺手就敲到了玉瑾然的肩上,这小子,从他进门到现在说了这么久竟然都没回头看上一眼,也不知道隔壁有什么好听的?“要是想知道发生了何事,倒不如光明正大的直接过去!” “你以为爷不想啊,那天……”被敲了肩膀玉瑾然都还没意识到不对劲,倒是回答后面那句之时玉瑾然想着怎么这回答和李全两人不同,这才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不得了,路悠冥正似笑非笑的瞪着他:“那天什么?” 玉瑾然对上路悠冥心里总是有些发虚,哪里敢说几日前在映月斋发生的那事儿,不光是路悠冥这儿不敢说,就是别人,他也意识到不能说,当下捂进了嘴巴,“没什么!” 那日,等段大掌柜送完了财大气粗买了上千两银子首饰的洛千蝶,立马就找了玉瑾然招呼。玉瑾然自然又拿出了刚进门那一套,左嫌弃、又嫌弃的,他小心思里还想着再来一次软玉温香呢! 结果,段大掌柜的便又禀报了已经在工作室绘制下一批首饰模具的杨若兮,杨若兮气势汹汹的带着翡翠杀向三楼,玉瑾然正对着店小二发脾气,说映月斋只顾着将好东西给了洛千蝶,怠慢他了云云。 杨若兮对着他三两下就没了耐心,当下便拍了两盒子各种蝴蝶造型的金簪、宝石簪在玉瑾然的面前,让他赶紧的买了出去送给洛千蝶,因为洛千蝶买的可没有一样有这些精致。 想当然耳,杨若兮为着新店开业准备的簪子价值岂是一般,且玉瑾然那日身上也没带多少银子,一时囧在原地,那脸色七彩变幻的可以去开个染坊了! 谁知道杨若兮还没完,当着段大掌柜和翡翠的面儿指着他的鼻梁叽叽咕咕便骂了不少的话,如今玉瑾然是记不清都骂了些什么,只知道那双眼中满是对他不事生产的鄙视,那张脸上全是对他“不劳而获”的银钱的不屑!这些深深刺激了玉瑾然,这都好些日子过去了,心里想见杨若兮如同小猫乱抓,但又想到她那日的话觉得面子受损,好在偶然被他发现路悠冥这所宅子竟然和杨家毗邻而居,这才巴巴的搬进了这边。 路悠冥盯着心虚的玉瑾然看了许久,看出了他心里应当有事,玉瑾然的性子直率,竟然都知道隐瞒事情了,这可不得了!路悠冥不禁奇道:“瑾然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没有,谁说的?”玉瑾然瞟了眼远处的李全和周远,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虚样。 路悠冥摇了摇头,“别看他们了,谁也没同我说过,是你脸上写着!” 玉瑾然松了一口气,那日的事情除了杨若兮和段大掌柜、翡翠,别人可不知道,而且他听到杨若兮给那两人下了封口通牒,应该不会外传,可脸上写着?这什么意思?反手就摸在了自己左脸上:“写着什么?” 如此单纯可爱的玉瑾然让整天见惯了宫廷争斗的路悠冥觉得尤为可贵,真心的笑了出来,好心情的开了一句玩笑:“写着瑾然你想媳妇了!” …… 246 太监吴青 你道路悠冥怎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平康坊的这座宅子里?这事情倒是和韩千手有莫大的关系。 昨日韩千手便在杨思睿的陪同下进了皇宫,在皇帝面前用切割打磨机抹上杨若兮事先调配好的磨料,成功的将一块拳头大的昆吾石锯成了两半,皇帝高兴之下,竟然御赐了他“大匠师”的名号,封七品闲官,享朝廷俸禄,可自由调配内务府别的工匠和器具。 这样便也罢了,韩千手就该同杨思睿一道下朝回府啊?实在不行今儿杨思睿也该进宫接着人啊?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昆吾石就是杨若兮口中的金刚石,也是切割出钻石的原型;金刚石和钻石如同木料和家具之分,没有经过匠人巧手的金刚石是没办法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钻石的。 进宫之前,韩千手曾经拿了杨若兮的钻石戒指细细观赏,在阳光下那闪耀的耀目光芒夺人心魄;剖成两半的昆吾石就摆在韩千手的面前,作为一个潜心钻研玉石雕琢的大匠师又怎忍心看着明珠暗投,看着本该光芒万丈的钻石被无端埋没!当下便着了魔似的跪着求皇帝允许他雕琢这两块宝石,要是皇帝怕昆吾石被破一事泄露,他还愿意就此再次关在内务府的匠人坊寸步不出。 他对玉石执着的态度打动了皇帝,当场便同意他带着两半各有婴儿拳头大的昆吾石回到内务府的匠人工坊,并大方的承诺他,只需要雕琢好了昆吾石便能安然出宫。 一天过去了,韩千手将两块钻石精心的打磨了出来,当两颗椭圆形的钻石放在铺就了黑色毛皮的首饰盒中呈现在了皇帝的面前,那美轮美奂的光泽不由让皇帝叹为观止,要知道。南华国虽然发下了豪言壮语,然他们国家却只是切开了昆吾石而已,并未有人能将它雕琢成如此耀目的钻石。高兴之下又赏赐了不少东西,并唤了六皇子亲自送韩千手出宫,这位,可是六皇子日后的财神爷,当然要六皇子亲自好好拉拢。 路悠冥在半路听说了玉瑾然住进秘宅之事,便在御史杨府门口同韩千手告了别转身进了路府;而韩千手便乘坐着一位内庭太监亲自驾驭的马车直达御史杨府门上。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太监便是出手折断韩千手右手的那位太监,如今被皇帝赐给了韩千手做个车夫兼保镖。 吴青。也就是这位公公。在御史杨府门口停了马车后便听到了里面隐隐传来的喝骂之声,想着皇帝和六皇子的叮嘱,如今是丝毫不敢在韩千手面前放肆。恭敬的隔着马车帘子禀道:“韩大师,似乎有人上了杨府撒野,您看咱们是先行回避还是直接进去。” 韩千手得了皇帝又是赏银子绸缎、又是封官委以重任,他却并未将这一切归功在自己身上。他很清楚,不管是右手恢复健康还是名利双收。都和若兮姐弟分不开。再说了,他老人家刚刚花了一个日夜雕琢了两颗钻石,虽然皇帝和六皇子交口称赞,但他却是不甚满意,他知道,心里的这份怀疑也只有到了杨若兮跟前才能得到解答。 最重要的是。他是韩家人,他想延续韩家雕琢的手艺,杨若兮虽然姓杨。可身上还是带着一半的韩家血脉。在和杨若兮相处的这些日子里,他看出来杨若兮对雕琢一道慧根颇深,对珠宝玉石的了解连他也是望尘莫及,最后和毛巧手一致认为:杨若兮差的是动手能力。 几经考虑,他已经决定要将所有的雕琢技巧传授给杨若兮。让这门技艺和她脑海里的知识结合起来,让韩家的雕琢之法在他有生之年能看着大放异彩。冥冥中他被送到了杨家。被真正的亲人收留,才刚刚体味到了缺失多年的亲情,现在听说有人上门砸场子哪能置身事外? “这还用说吗?老夫可是长辈,当然快些进去给两个孩子做主!”韩千手从马车厢里跃了出来,一马当先的就迈进了大门,“老夫先进去瞧瞧谁这么大胆,你赶着马车随后进来。” 吴青赶紧应下,赶着大半车皇帝赏赐的物件匆匆跟上。 这时候御史杨府的前院已经发展成为刘氏的主战场,揪着韩芳骂了半晌之后干脆坐在了地上捶胸顿足的哭了起来:“除了磊儿一心一意为着韩家着想,你们父女俩都是来收命的!” 韩大山搓着手想从地上拽起刘氏,无奈个子太瘦,体质太弱,没办法将身强体壮的刘氏从地上给拉起来,加上艳阳下的燥热生生让他汗湿了衣衫,只得好言好语的对刘氏劝道:“孩子他娘,我知道这些年为着韩家操持苦了你,可你也别坐在地上啊,这日头晒得人头晕,你身体才刚刚好,怎么能这么晒着?” “现在知道心疼我了!之前干什么去了。”刘氏不依不饶,双脚还在地上发愤的蹬了记下,十足的泼妇骂街相:“方才你说要去找你家三叔,我现在可是告诉你,家里是一两银子没有!你三叔是得罪了贵人,磊儿为了他可是将家里的银钱花了个精光,还将北郊外的那所庄子也卖了换钱找关系,你要是还要找可以,你一个人找去,别拉着我的磊儿!这些年磊儿跟着你三叔做牛做马,鞍前马后的;你三叔倒是好,一点没顾念这些好,那宫里的贵人也是他能得罪的么?这下子好了,还拖累得咱们都卖了家当给他填窟窿。……” “北郊外的庄子不也是三叔拿的银子,打算今后去那边养老的吗?”韩大山弱弱的声音根本就对刘氏造不成实质上的影响。 杨若兮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不就是不想从兜里掏钱出来吗,至于撒泼到这种程度?再说了,用三姥爷作伐子也不需要这么夸张啊!站在门楼的阴凉处,杨若兮忍不住开口问道:“舅母总说三姥爷得罪了宫里贵人靠着您给填窟窿,若兮倒是要大胆的问问,你是怎么联系到宫里的贵人的?我可是听说想要见见宫里当红的公公没个千把两银子可是见不着的,您城郊的庄子卖了多少钱啊?” 韩家城郊的庄子还是韩千手给的银子买的,那边说是庄子,不过就是小村庄,买上百来亩土地盖上一所屋子就算是庄子了,沧澜溪那边的庄子一个能顶北城郊十个。 “你知道什么!你磊表哥在宫里可是吃香得紧,要想见着贵人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刘氏梗了梗,眨眼便想到了别的理由。 “嗤……”杨思睿禁不住笑了出声:“表哥如此有能,那为何连被赶出皇宫的三姥爷都没办法接到呢?一位老人被打折了右手送出宫门,那护城河到内城这么远的距离就一条独路,未必然人就那么不见了?我看是表哥不想接三姥爷他老人家回府吧。” “表弟,这事情可不能扯到我头上来!三爷爷得罪的是宫里的贵妃娘娘,我认识的不过就是几个不起眼的公公,你以为我不想接他老人家回府养着啊!”这话韩磊是看着韩大山说的,韩大山这人虽然胆小懦弱又糊涂了点,但孝心是有的,且对这位有手艺的三叔尊敬有加。 “咳咳……”门边上的韩千手听到这儿是再也不想听下去了,咳嗽了两声之后佝偻着腰一步步挪了进来。 “三爷爷……”韩磊惊讶万分的看着从门口进来的韩千手,头发几乎全白,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苍老的脸上满是对生活的愁苦,身上的衣衫看着料子倒是不错,只是不但皱得乱七八糟,还沾染着五颜六色不知道什么东西。 韩磊的目光再转向韩千手的右手,右手随意的聋拉在身侧,袖子很长,遮住了整只手臂和手掌。 “三叔!”韩大山是又惊又喜,几步赶到了韩千手的身边,脸上的激动不似作伪,想要伸手扶他一把,却又想起儿子说的灾祸,心疼的目光也转向了韩千手的右手臂。 “啊——”这声是刘氏吓得从地上哧溜一声爬起来后的尖叫,她指着韩千手的手指在不停的颤抖颤抖,“你怎么会在这?” 韩千手抬了抬头,满是红血丝的浑浊眼珠子无力的转了转,“磊儿还有这份心接老夫回府便好。”这句话说得很慢很慢,一字一句的很是艰辛的模样。 当然,试想一下,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子不眠不休的关在匠人工坊里做了一日一夜的活儿还能有多少活力?虽然现在他这样子加了不少的伪装,看起来像是在外吃了不少苦头。 杨思睿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被杨若兮一把拉住了手臂,对他摇了摇头。 韩千手抽空给两个真正关心他的孩子飞了个“放心”的眼神,转身指着门口正进门的吴青,说道:“磊儿,这些日子多亏了这位吴老爷照拂才没让老夫横尸街头;今日吴老爷带我总算是找着了平康坊韩家的宅院,这才知道你们竟然来了我侄女家,这不,吴老爷赶紧的又驾了马车送我追到了这边。” “多谢,多谢这位吴老爷!”韩大山冲着衣衫鲜亮的吴青就行了个大礼,还拉着身边早已慌乱不知如何反应的韩磊道:“快给吴老爷磕头,多谢人家帮忙找到了你三爷爷!” …… 247 花钱买仆 韩千手站在一旁等着韩大山按着韩磊给吴青行了跪礼之后又施施然补充道:“可不能让别人白白帮忙!老夫在元丰号门口找不着回家的路时多亏了这位吴老爷,后来吴老爷带我回了他府上,还帮我请了大夫,吃了不少药才坚持到了今日啊!吴老爷那儿还有今日我写下的欠条,待会儿咱们回府后就把帐给结了吧,不多,就五百两银子。” 这五百两银子便是韩千手这许多年来让韩磊存上的那些,别的零零碎碎的他根本就没算。 “五百两!”又是刘氏的一声尖叫划破长空,惊飞了左边院子林间休憩的群鸟。噗通一声,她再次坐倒在地:“五两银子我都拿不出来了哪里还有五百两?” “这是讹诈!”韩磊也气呼呼的嚷嚷道。 “这个……”韩大山又习惯性的搓起了手掌,“这个银子是不是多了点?” 吴青是谁,那可是在皇宫内摸爬滚打二十来年的老油条,凝神听了这半晌再结合了调查到的消息立马看清了形势,端着清心殿总管太监的架子从鼻孔里哼出了一声:“多?这还没算韩老爷子穿的衣衫、用的吃食、住的房间呢!他那只右手是什么情况你们知道吗?如今虽然不能恢复如常,但拿筷子还算讲究了,得多少银子才养回来的。” 刘氏和韩磊如何不知 韩千手的右手是个什么情况,就是因为知道才会生出后面的诸多事端来,现下听得说五百两银子才只治得能拿筷子,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多谢吴老爷,只是这银子实在太多,能不能容咱们宽限几日?”韩大山又是作揖,又是祈求的。看得出还算是有几分孝心;可这几分孝心不知道架不架得住刘氏母子的高招。 眼看着刘氏摆出了继续哭骂的架势,杨若兮可是致谢不敏,闹了这么大半个时辰就是为了等韩千手回府,现在知道韩千手是个什么态度了,要是还让刘氏这么泼妇骂街下去,怕是左右邻居都会抗议了。 杨若兮立马迈了一步站到了刘氏身边,对着吴青盈盈一福身子,“多亏了吴老爷仗义,要是换了个心肠歹毒的人直接带着外祖去府尹衙门击鼓告状,咱们这些小辈可逃不了一个‘遗弃老人’的罪责。到时候岂是几百两银子能挽回的损失?” 吴青在沧澜溪就和杨若兮打过交道,这时候见清冷的她对自己行礼,下意识的侧了侧身子。这才故作傲然的回道:“那些害人的事情杂家也不屑做,不过你们也别闹得太大声扰了四邻清净,到时候别韩老爷子没告状却被别人先给告了!另外这银子的事情还是请韩老爷子的亲人赶紧解决了吧,否则……” 杨若兮听着吴青连“杂家”都冒了出来也是好笑,这做戏看来不是人人都会的。 刘氏还没想清楚杨若兮这么说的用意。韩大山和韩磊却是周身一个激灵,韩大山都还因为担心家中的经济状况微微犹豫,韩磊却是毫不犹豫的像刘氏伸手道:“娘快点给银票!”他可是知道刘氏有随身携带家中所有财产的习惯。 刘氏下意识捂着胸口:“我这哪里有银票?前些日子不是才给了你八百两疏通关节吗,没听说你给谁了,现下你先掏出来给了罢!” 韩磊的银子早送给了红坊的姑娘和赌场了,哪里还能拿出来。眉头一皱:“既然是疏通关节自然都送出去了,我这儿没银子了。” “怎么又没银子了?我可是听说人临街李大嘴捐了个从九品小吏也才花了五百两,你才多少日子?可都花了我一千五百六十两。到现在连个官袍衣角都没看到。”刘氏说到银子就肉疼,而且说到银子就忘记场合,就这么大咧咧的坦白了出来。 韩磊的脸皮比众人想象的要厚许多,依然伸着手,淡淡的回道:“九品书吏算什么。我要做,那就往大了做;至少也要做个七品什么的。没个两三千两哪里能成事?” “表哥你的口气可真大!七品官员那可是内阁或是皇上亲自任免的,你是考上了进士还是经过了内阁考核?”杨思睿十分不给面子的揭穿了韩磊的不符实际。在顺和朝。八品之上都是需要进士功名,或是官员举荐后参加内阁的考评才能出任;八品和从八品需要举人功名,经由三位属官联名保举;九品和从九品那就真的是皇帝对属下官员的一种另类福利,只要人品经考察无污点,州官便能自主任免,这自主的意思就真的很自主了。 “是这样吗?”刘氏半信半疑的看向韩磊:“你骗我?” “说这么多干什么?我还赶着走人。韩老爷子这儿肯定是没银子了,看你们的样子估计这现银也不方便;别说我吴青为人苛刻,我这不也是没法子了吗!这样吧,现在他也找着亲人了,听说你们还有人做着朝廷命官,不如就以他的名义重新给我写个欠条,改日我过府来取便是。”说着,吴青还煞有介事的摸出了一张帛书晃了晃,复又放进了怀中;“赶紧的,来换过去!” “我写!”韩大山二话不说的大胆了一回,左右看去想要找杨思睿要纸笔,却被刘氏给死死的拉住了,“我不活了诶!你要为着这糟老头子让我们娘仨去死呀!”外敌在侧,刘氏又习惯性的放了韩磊一马,开始专心对付起了韩大山,这欠条,她是打死也不会让韩大山写的。 “说什么胡话?”韩大山被刘氏抱着胳膊这么一跪扯得差点栽倒在地,气急败坏之余又觉着尴尬异常。 “韩大山,我可是问你,你有兄弟姐妹没有?”刘氏眼珠子一转,顿时计上心头。 “有是有,可是……”韩大山还是了解他这个老婆的,估计又想将韩大山给推出去。可弟弟带着父母回乡之时明明就和他商量好了,韩大河负责给父母养老,他占着京城庄子、宅子就给韩千手养老,现在怎么又变卦了? “可是什么可是?你三弟倒是精明,公公、婆婆可都是好手好脚、一把子力气,祖宅那边佃户、奴婢也不少,他们两口子靠着那些佃田和租金倒是吃香的喝辣的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我们呢?守着个破宅子连下人都没两个,现在又要为着个残废背上你一辈子都还不了的债务;呜呜呜……干脆我们也和离了算了!”刘氏越说越觉得悲情,还好还记得吴青先前的威胁,刻意压低了声音幅度! “好好的说什么和离,惹人笑话不是?”韩大山搓着手,明显拿现在的状况没办法,眼神使力的往韩磊那瞅,期望韩磊能出面说服他妈。 韩磊什么人啊,这时候巴不得刘氏闹事成功,哪里会出来打圆场,双手抱胸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刘氏知道女儿不中用,儿子和自己一条心,对付韩大山也就更笃定了,“人家和离了还能回到娘家当家做主吗?凭什么我就是笑话!对了,若兮侄女,你和离了回娘家不知道思睿会不会说闲话?” 杨思睿自然不会说闲话,在杨若兮还没来得及拉住他便大声坚决的回道:“自然不会,我姐姐不管是出嫁还是和离,哪怕是被休都能回娘家来,她一日姓杨便是咱们杨家的人!” “说得真好!”刘氏眯着眼称赞道,“都是咱们韩家妹子教出来的好孩子啊!被休这么羞人的事情都能包容。咱们韩家其实也一样的,不管是嫁出去的还是怎么,只要一日姓韩,那就是韩家人。若兮和思睿也算是半个韩家人了吧,怎么忍心看着你家三姥爷受苦而不出手相帮!” 这才是刘氏拐弯抹角提“和离”的主要目的,倒是真的将杨若兮姐弟给拉下了水。 韩千手早就对刘氏和韩磊失去的希望,唯一还有些牵挂的便是韩大山,此时望去却见他方才坚决的面上开始松动,不禁冷冷的一笑:“其实老夫早已不是良民、更非自由人,前些日子被吴老爷捡着就已经自卖为奴,方才吴老爷拿的便是老夫的卖身契,五百两银子就能买老夫一个奴才,不知道你们谁家有这个心思。” 韩大山虽然惊讶于这个消息,但被刘氏死死的抱着手臂,面上的犹豫之色便怎么也遮掩不住:“三叔,不是侄子不帮你,实在是家里的银钱都在前些时日寻你之时用得精光。” “糊涂至极!今后我韩满仓没你这个侄子!”方才明明都听到韩磊单单是想买个官刘氏出手就是好几百两,韩大山还相信他们娘俩的鬼话,韩千手已是不想多做解释,仰头望着天上刺眼的太阳,韩千手努力眨了眨眼,拭去眼角的一滴泪水,罢罢罢,念在亲戚一场的份上,这遗弃罪他始终下不了狠心去告,但今日却是可以做主帮着杨家绝了这门亲戚。 “若兮和思睿愿意花银子买下老夫这没用的奴仆么?若是你们用欠条换了老夫的卖身契,老夫便是你们家的人了!”韩千手说话之时眼角往刘氏的方向瞄了几眼,对杨若兮微不可见的扯了扯嘴角,暗示的意味颇浓。 杨若兮多精明的人啊,当下按住激动的杨思睿,又一次冲着刘氏福了福身子。 …… 248 左右为难 刘氏这下学精明了,拉着韩大山退后了两大步,先行堵了杨若兮的后路:“你们要写欠条是你们的事,可别把我么家给扯进来。” 杨若兮没起身,用一种我见犹怜的姿态对着刘氏:“舅母,咱们毕竟是亲戚,爹娘在青州三年身边哪里有半分银子?思睿的俸禄养家都难,要是你们不帮补一点,这五百两欠条何时才能还上?” “你爹回京后可是三品大员,这五百两还不是伸伸手的事情!”说来说去,这刘氏又心疼银子,又怕真的断了杨家这门亲以后得不到什么好处。 杨若兮的用意杨思睿算是看明白了,也学着她的样子对刘氏的方向行了一礼:“舅母是不知道御史是干什么的吧?御史是专门监察官员行贿受贿的,要是爹爹敢伸手,怕立即就大祸临头!逍遥王府和穆府可还盯着我们呢。” 不说这个刘氏都几乎忘了!杨家留在京城那肯定是逍遥王府的眼中钉肉中刺,杨家还有什么可蹦跶的?这么一想,刘氏便下了决心:“对了!我记得三年前咱们和杨家就已经划清了界限,咱们可是攀不上你杨家这门贵亲!今儿我们来就是想说与你们知道,等你爹娘回京要记得交代一声,别以为咱们还是亲戚可以予以予求!” 前后不到两个时辰,刘氏便将来意给来了个天翻地覆!韩大山几次张了张嘴,许是想到了杨家一倒台他在内务府的差事就处处受制,最后还是目光无神的缩了回去,躲躲闪闪根本不敢看韩千手吃人一般的眼神。 “既然舅母都说得如此决绝,那我们姐弟再往前凑倒是自取其辱了!”杨若兮若无其事的站直了身子,凤目上扬,眸子中的神色让刘氏有一刹那的迟疑。红唇微启,接下来的话也让刘氏心里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三姥爷作为韩家长者、吴老爷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就由你们为我们姐弟做个见证!韩家这门亲戚和我杨家就此断绝来往,荣辱尊卑各不相干,也绝不上门叨扰相求。” 韩千手倒是毫不犹豫的便点头应了下来:“吴老爷也帮老夫做个证,等老夫这双外孙写了欠条后,老夫就算是杨家家奴,荣辱尊卑也和韩家无关!” 刘氏心里突然又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可一时又说不上来! 倒是一直没被人注意到的韩芳盯着韩千手和杨思睿姐弟俩来回看了几遍:三爷爷不是说才刚刚追着我们找来这边。可为什么他似乎和若兮表姐和思睿表哥很熟悉的样子?想清楚此节后,韩芳反倒是闭紧了嘴巴,眼神也不再乱动。静静的站在角落像是个没人注意到的布景板。 “说得这么严重作甚?大家都是韩家血脉,打断骨头连着筋。再说了,你姐弟俩在京城无亲无故、无依无靠的也可怜!如今是舅舅无能为力帮补不了你们什么,日后要是舅舅理顺了府上事务还是不介意拉你们一把的。”刘氏母子再绝情决意,韩大山最后一点良知倒也没丧失。这话说得倒是好听。可并不是杨若兮想要的结果。但她作为小辈,又是女子,要是再执意说什么断绝亲戚关系的话来倒是惹人诟病,一时倒真的找不出个好理由来反驳过去。 “谁说若兮和思睿无亲无故啊?老身就是两个孩子的亲人!”门房处,金夫人扶着双兰的手臂迤逦而来,huā白的发丝在阳光下闪耀着点点银光。 金夫人因为身份原因。除去特定的场合,一向穿着打扮以低调为主,今日身边只跟着身着素色布衣的双兰和两个青衣小丫鬟。怎么看也不过是一般的普通老太太。 “若兮和思睿都是好孩子,别人不屑要你们,姑婆要你们,啊?”金夫人越过了韩大山一家人,鄙视的眼神红果果的刺激着刘氏脆弱的神经。 刘氏虽然震慑于金夫人雍容的气质稍稍有些怔楞。但当她对上金夫人这讽刺的眼神之时还是觉着心里的某根弦一蹦而断,当下便跳了出来自动送上门:“你谁啊你。在这边充什么好人?” “老身从来就不充好人,只是看不惯你们夫妻二人一个恨不得若兮他们撇清关系,另一个又要抓着杨家可能的富贵不放手!韩老师傅为人仆役不好说话,老身倒是不介意帮着杨家姐弟掌掌眼,要是说错了什么他们父母两个回京只管找老身便是!” 金夫人坐到了杨若兮先前站立的阴凉处,安慰的对杨若兮姐弟慈祥的笑了笑,对刘氏和韩大山说话可没那么客气,隐隐带着一种让人不敢仰视的威仪。锐利的眼神盯着刘氏和韩大山,一句一句的说道:“你二人为人子侄,看着长辈受苦而不救是为不孝;为人长辈,不给小辈以身作则是为不慈;如此对上不孝、对下不慈的人还奢望别人把你们当菩萨供着吗?若兮说得对,这门亲戚不认也罢!如果要是觉得断了这门亲戚惹人笑话,这事儿倒是简单了!你们两家大可在今日之后见着了可以招呼一声,但在钱财和人情上最好就别往来的。”绝亲这事情深说起来还是挺严重的,杨若兮和杨思睿年纪小不晓事也就罢了,金夫人却是不能让他们真的背上个无情无义的罪名。 “对对对,我们家就是这个意思!亲戚归亲戚,钱财归钱财,人情最好还是别往来了!”说白了,只要别让刘氏出钱,让她怎么样都好;现在金夫人的建议正好,也免得今后被人说嘴,至少,这门亲戚并不算断绝。 “这就好!”金夫人点了点头“今日可不止我一个人见证,吴青你也算是一个见证人吧。” 吴青在金夫人出现之时就小心的躬身退到了一边,听金夫人提起了他的名字,忙诚惶诚恐的推辞道:“小的怎能和夫人一道做这个见证!若夫人实在是想找人同你一道给杨家小姐少爷和这位韩老爷子做个见证,小的可以去请路公子出面。” 金夫人也不勉强吴青,毕竟身份的差距就不能让两人平起平坐,便同意了他的建议:“老六在别院吗?那请他过来做个见证吧。” 金夫人听了手下转述了杨府这边发生的事情。对吴青如此识相还是给了几分好脸色,让吴青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被皇帝赐给了御史杨府他还觉得委屈,可现下看来,这杨家竟然能得到长公主如此支持,今后想不腾达也难!作为杨府第一批倚重的奴才,只要好好做事,还怕入不了长公主的眼?而且吴青常年守在皇帝养病的清心殿,对于皇帝的心思不说知之多少,揣摩个十之七八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别看朝廷上大皇子和二皇子争得头破血流,真正得圣心的还不是孝顺又中庸的那一位;据他所知。长公主和那一位的关系可是好得紧呐。 路悠冥在隔壁可是听了半晌,再结合着玉瑾然偷听到的情况,他本来怒火上来就想直接将韩家人给送官法办的。也幸好吴青来得及时,将长公主的意思那么一说,路悠冥也只有忍气吞声的同意了,只是那脸色句有些难看了:“咱们顺和朝以孝立国,如此不孝子孙还留在世上作甚?” 玉瑾然正往轮椅上坐。闻言动作顿了顿“那你也把我杀了吧,我就想和姓玉的脱离关系!” “……”路悠冥瞪了玉瑾然一眼没说话,转身句跟着吴青往外走去。 玉瑾然没得到回应,又见路悠冥竟然不等他就径直离开了,不禁傻了眼。快步跟了上前:“喂,你等等我呀,我也要去看看!”跑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站住脚吩咐李全道:“快点,把轮椅给爷抬到这边来!”看样子,他是不打算让别人知道他的腿伤已经恢复了大半。 路悠冥和玉瑾然是一前一后踏进的御史杨府,此时在院中暴晒的众人已经移师到了前院宽阔却是空旷的正厅,金夫人一人毫不犹豫的便坐了主位长者的位置。吴青和双兰一左一右的侍奉在她身后。 刘氏母子俩眼珠子乱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见得通身贵气的路悠冥、长相俊逸的玉瑾然进门不禁双双眼前一亮!路悠冥今日是从宫里直接出来的。身上穿的自然不会是普通的书生棉袍,而是一袭鸦青色暗云纹的贡锦,青色发带束着的发髻上簪了一支杨家送上墨翡如意簪,贵气中又透着温润。 玉瑾然虽然是坐在轮椅上,可那难得一见的俊帅五官还是让人看呆了眼!因为长得太过于完美,面上的飞扬傲气也不会让人觉着厌恶,如墨发上的红色发带有些许松动,几缕调皮的发丝垂在脸侧,微风一过,发丝飞舞,衬着别人都穿不出来的朱红袍子更显妖魅惑人。 如此得天独厚、钟灵毓秀的翩翩佳公子在两刻钟便到了御史杨府,也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金夫人见着玉瑾然之时微微眯了眼,随即便像是没看见似的招呼了路悠冥道:“吴青将事情给你说了吧?咱们顺和朝以孝立国,这家子人还真的让老身长了见识,韩师傅倒是心慈不愿计较,可老身却是管闲事看不惯,不想若兮和思睿有这么一门亲戚影响以后的议亲。这才让吴青请你和老身一同见证下,今日他们不让若兮姐弟求教上门,日后他们一家可也得断了占小便宜的心思。” 刘氏这时候才从见到路悠冥两人的震撼中回神,讪讪的驳道:“这位老夫人说的是什么话,如今咱们韩家只是无能为力罢了,和小便宜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无能为力?”杨若兮勾起了嘴角:“舅舅和舅母在乐康坊的宅子要是卖了何止千两,用不了一半就能让三姥爷免去奴役之苦,剩下的银钱在东市买两座宅子也是绰绰有余!”杨思睿可是在韩府住过一段时日,韩家说起来落魄,家底却是丰厚,这作为可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心寒,杨若兮一口便道破了曾经做的调查。 249 纳你为妾 刘氏从进门开始就对杨若兮那双像是看透人心的眸子颇为忌讳,又被她几次行礼逼得一退再退。是个女人都不想在帅哥面前丢脸,刘氏也不过三十多岁,自认还是韶华正茂,在杨若兮出口之时窥见了玉瑾然脸上不加掩饰的嘲笑,心下尴尬之余更记恨上了杨若兮。 偏偏玉瑾然从进门后那眼神几乎就是黏在杨若兮身上,旁人可没得到他半点余光;就连路悠冥也因为杨若兮掷地有声的辩白对她多看了两眼,自家儿子那眼神更是闪着绿光,对杨若兮的不快便升到了顶点。 “好你个牙尖嘴利的小娼妇,难怪穆家不敢要你!你一个弃妇不思找个家庙好生悔改反倒是堂而皇之的在娘家当家做主来了,你不要脸面杨家还要,杨家不要脸面了我韩家也听不得别人说磊儿和芳儿有你这么个被弃妇人的表姐妹,影响他二人的亲事!”刘氏叉着腰,恨恨的想道:看老娘揭穿你是别人不要的破鞋。 “姐姐别听她胡说,爹爹的信你又不是没看过……”杨思睿和杨慎几个先前就是担心杨若兮会想不开,这才什么事情都依从了她,谁料眼看着杨若兮都“振作”起来重新生活了,刘氏又来哪壶不开提哪壶,慌得杨思睿生怕杨若兮再多想点什么。 和他一样担忧的还有金夫人和韩千手,他们可不知道杨若兮身体内有个对离婚什么的完全无压力的二十一世纪灵魂,只当一个女人遇人不淑再被迫和离,面上再怎么坚强那也不过是佯装。 金夫人眼神一凝,厉声喝道:“掌嘴!”话音一落,吴青已是大步而出,扯了刘氏就是两记耳光扇了出去。 “姑婆别生怒,若兮没事的。”杨若兮知道,有些事情你越是反驳,别人越是当真。 果然,被扇了两个耳光的刘氏并未屈服,反倒是以着她一向彪悍的性子,捂着脸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开始撒泼:“杀人啦!这不要脸做得了弃妇,别人就说不得一句闲话啦!天理何在啊!啊……,我倒是忘记了,这世道是有天理的,现如今人家穆二爷正春风得意等着成为天家女婿呢,你这下堂妇还好意思在杨家作威作福!现下更是不知道从哪找了个老乞婆竟敢出手打我……” 这下子,就连一向脸色温和的路悠冥也沉下了脸,“吴青,把这妇人的嘴堵起来扔出去!以后这家子不管是谁都不准踏进御史杨府半步!” 韩大山这时候终于觉着情势不对劲了,这位老夫人和那两位公子如此短的时辰便到了杨府,如若不是早有准备的话就是住在左近;平康坊住着什么人?那可都是四品以上的高官。在内务府生存的人跪拜那可是常事,当下扑着刘氏便跪了下去,团团磕头求道: “这位老夫人、两位公子爷,这是小的家事,能否让小人一家自行解决。” 他醒过神之后倒是不傻,一句话就将事情定性在了“家事”上面,路悠冥在不想过多暴露身份的前提下的确是不好意思多管,金夫人听得一皱眉头,这韩家真是尾大不掉! “舅舅,金夫人是我祖父早年认下的妹妹,可不算是外人!这位路公子是我姑婆的侄子,舅母出言辱及姑婆,路公子要是还作壁上观那才是不孝!你以为都和你们一样不慈不孝吗?”杨思睿坚定的站在了杨若兮的面前,一副护卫的架势让杨若兮很欣慰。 刘氏躲在韩大山身后初次现了惧像,目光在吴青和韩千手之间犹疑片刻,手指指着吴青惊呼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我家那老不……三叔不是你带回家的吗?” 韩千手哼了一声,指着玉瑾然道:“老夫是真的自卖为奴的,卖身契还在那位公子身上呢!”当初艾敬轩撺唆着玉瑾然给杨若兮买门房的时候为了保险起见的确是写了份卖身契。 “好啊,原来你们是想合着诈我韩家的钱财的啊!”刘氏经过脑补,恍然大悟的得到了这个结论,“看我们没上当之后又想吓唬我们是吧!我说思睿啊,你现在好歹也是六品朝廷命官了,可别拿前途跟着你姐姐胡闹,要是想要继续做官的话还是赶紧送了你姐姐去城郊的乌云庵吧。” “你这个丑老妇才真正是不要脸!你以为你多了不起,不过就是五百两银子,倒贴爷一万两银子爷都不愿意和你打交道!谁会讹诈你?真是笑死人了!”玉瑾然早想说话了,可看着杨若兮淡然的表情就想到那日在映月斋被奚落的无地自容,只好不言不语的缩在一边;这时候听到刘氏的话再也禁不住嗤之以鼻。 被长相最好的人成为“丑老妇”的刘氏惊呆了,她做梦也没想到长相完美的佳公子一出口就是这么毒辣。 杨若兮和杨思睿见识过他的毒舌,倒也没觉着有什么,路悠冥只是皱了皱眉,略有所思的扫了他一眼,倒是金夫人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轻轻拉了路悠冥小声问道:“这孩子莫非就是柔嘉的?” 见路悠冥无声的点了点头,金夫人轻轻哼了一声:“怎么就养成了和柔嘉一样的狷狂性子!”路悠冥面现尴尬的别开了头。 那厢骂出了一句不觉解恨的玉瑾然自行推着轮椅到了犹自跪在地上的韩大山和刘氏面前,斜睨着二人继续嫌弃道:“就你们这样子也只有他们好好的和你们说了这么多,要是换了爷,早就同样打断你们一家人的手臂给扔出去了,真搞不清楚有什么可磨叽的!”这可是连着杨若兮姐弟一块儿也嫌弃了! “那谁!你不是送那老头回来顺道送圣旨的吗?站那么远干什么?”玉瑾然指着吴青一口道破来意,在他的想法里再简单不过,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作甚? 吴青被点名后瞬间僵在原地,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反应;金夫人不是太清楚韩千手的事情只是微微一愣便看向了路悠冥,路悠冥摸了摸鼻子回头挥了挥手:“吴青,按玉少爷说的做吧。” 韩大山一家已经懵了,没被玉瑾然的毒舌给骂懵也被这“圣旨”两个字给砸晕了! 晕乎乎中,吴青的圣旨念了什么他们不知道,只知道拜过了圣旨之后他们家老爷子一下子腰也直了、背也停了、右手也不残废了!守门老头夫妇俩和春生更是往屋内搬了一趟又一趟,布匹、釉色上佳的瓷瓶、宫造点心,还有两箱乱七八糟的各色石头、一匣子成色不错的银元宝。 见到元宝的刘氏瞬间原地复活,生龙活虎的扑到了吴青面前,哭天抢地的谢起了恩:“皇恩浩荡啊!多谢吴老爷给咱们家带来的好消息!” “舅母,这里是御史杨府!”杨若兮虽然早从杨思睿口里知道这舅母翻脸无情的急速,可这也太天翻地覆了吧。 玉瑾然则干脆得多,挥了挥手:“李全、周远,把这几个人扔到外面去!” “这位公子,这可是咱们的家事!你一个外人是不是管得太宽了点吧。”刘氏吃准了韩千手心软,也吃准了金夫人和路悠冥要顾着体面;毫不留情的便冲着金玉瑾然轰了过去。 “多谢玉少爷仗义执言,舅舅、舅母毕竟是长辈,他们不仁,我们杨家不能不义,还是莫要劳顿玉少爷府上侍卫大人了。” 杨若兮不说话倒也罢了,这一说话可勾起了刘氏的新仇旧恨。她算是看出来了,如今杨府做主的便是这被和离回家的死丫头;也不知有什么好的,竟然被当做一块宝,看那老不死的样子好像也唯她马首是瞻,这可怎么办才好? 绿豆眼珠儿四下乱转之际不知怎的就瞧见了自家那不成器的儿子来,顿时计上心头,笑嘻嘻的对杨若兮叹道:“可不是嘛,我和舅舅不管你三姥爷那也是情势所逼,怎么能说不养就不养呢!倒是你这孩子怎的这么命苦?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舅母可舍不得你去乌云庵终老一生……” 金夫人和路悠冥算是涨了见识,这三人往日接触的女流谁不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即使是背后下/阴刀,表面也不会露什么纰漏,哪里像刘氏这么无耻在面上,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这样的人物。 刘氏这做派让杨若兮也是脊背一凉,她算是见识到了连杨慎那样沉稳的人也摇头大叹的刘氏功力是有多深!一张脸变幻之快简直是令人叹为观止,不要脸的程度真的没办法找到词汇来形容。下意识的摆出了警戒的态度: “若兮倒是觉得如今的生活再好不过,府里要招待客人,舅舅和舅母还是请回吧。”方才该说的可都说完了。 “呵呵,你家三姥爷这是和你磊表哥生气呢,让他在你们家休养也好,离皇宫都近些。”刘氏谄笑着等于赞同了之前的决定,要说的重点自然不是这个,而是! “若兮难道就没为你的未来打算?人家穆二爷都要另娶郡主,难道若兮你不重新找个依靠?” “这个不牢舅母记挂,等爹娘回京自然会为若兮做主。”杨若兮不想让刘氏继续说下去,杨思睿虽然从不和她说及这些,可有时候担忧的眼神她却是能看得清清楚楚。 “以你和离过的身份想要找个好人家那是难上加难,不如舅母做主让磊儿纳你为妾吧!”刘氏自以为帮着杨若兮想到了好出路,无视正厅内诸人急剧变化的脸色顾自沾沾自喜的建议道:“有舅舅、舅母为你做主,今后磊儿即使娶了正妻也是断然不敢太过为难于你的。”rs 250 外甥女婿 新宋立国以来真正和离的夫妻屈指可数,以至于刘氏在听了“和离”二字之后根本就意识不了和离和被休的差别,加上如今穆清风正春风得意等着做郡马,在刘氏这样的人眼中看来,杨若兮作为原配夫人被休那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事实上,若是没有杨思睿及时送到的那一张圣旨,杨若兮在洛千蝶进门之前也必然会被找了莫须有的罪名给休出穆府,却是没想到在别人眼中看来还是这样不堪。杨若兮相信,除了刘氏,这么想的人不会少。 只是这刘氏也真是可笑,刚刚在这里风一阵雨一阵的她以为她是谁!还一副恩赐的口气! 偏偏韩大山还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深以为然的附和道:“若兮,你舅母这么安排也是为你好,这样雪娘回京后也放心。” 韩磊在一旁小眼睛直放光,杨若兮大家出身,这身段、这气质、这长相,可不是什么小家碧玉可比拟的,只是她毕竟是只破鞋,做妾韩磊都觉得有点不值,通房倒是可以考虑。 出人意料的是,就在韩家人自以为是之时杨若兮背后的人纷纷跳了出来。 “滚!你们立刻给老夫滚出去,若兮要是找不到夫君那就招赘,以后传我韩满仓的衣钵!”韩千手这一遭是决定了要将杨若兮收归门墙,甚至想到了给她在内务府那班没权没势的小匠人当中找一个人品可靠的招赘,以后生的孩子拿一个来姓韩,传承韩家的雕琢手艺。为人妾室那和卖身为奴有什么区别?他相信杨若兮不是甘于为妾的人。 “张伯,立刻出门找旺叔回府,咱们上府尹衙门,今儿我杨思睿代我爹做主,哪怕今后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也得先断了这门亲戚。”杨思睿气得满脸通红,拿了纸笔就打算写状纸。 金夫人则气得一个仰倒,刘氏这泼妇的反应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老人家的心脏不好真的承受不了她反复无常的心思!杨家人那是多骄傲的存在?男子不纳妾、女子不为妾!要是杨若兮想要做妾又何必辛苦出穆府!这当舅舅和舅母的不想着怎么帮外甥女弥补心伤,反倒是来狠狠割上一刀,怎的就摊上了这门亲戚? 路悠冥和双兰见金夫人气得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的样子也吓坏了,路悠冥更是疾声连呼:“快把这胡说八道的人给我丢出去,有人问起就说冒犯了金夫人。”这么一来,倒是可以将杨家的干系撇开,关键时刻路悠冥倒是没掉链子。 最让人意外的要数玉瑾然了!这家伙竟然从轮椅上跳了起来,一个穿心脚踢在了尚没反应过来的韩磊身上,这一脚可含着他不小的怒火,一脚便将韩磊给踢得翻了几个跟头,重重的撞在了厅堂门框上才停下来,吐了一口鲜红的血沫,一时怎么也爬不起来;刘氏哭天抢地的奔了过去,韩大山和韩芳也吓得顾不上什么全都追了过去! “呸!”玉瑾然傲然的站在厅堂中央,一身红袍似乎在迎风猎猎作响,昂着头,重重的呸道:“爷的女人岂是你们能肖想的!” 说完之后转向杨若兮,微微皱了眉头:“爷不是说无关紧要的人直接扔出去便好,偏不听爷的话,这下子好了吧,荤的素的全都说出来了!爷可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你,爷那日向你求亲你不应就很不给爷面子了,要是现在应了他们,让爷的脸往哪搁?” 轰—— 玉瑾然这神来一笔他倒是肆意的说出心里话痛快了,对别人来说却不吝于五雷轰顶! 饶是杨若兮再自诩淑女御姐此时也是有些懵了,玉瑾然那日叫求亲吗?她怎么不知道? “要是想做妾我何必和穆清风和离?做个进士的贵妾总比做他的妾来得体面吧。”杨若兮指着地上还捂着胸口不断咳嗽的韩磊干巴巴的回道;“再说了,他那长相我也瞧不上啊。” “这便好!你可要记着可是和爷有了肌肤之亲的。”玉瑾然背着手满意的勾了勾嘴角,这才想起自己刚才一不小心暴露了能站立的事实;要是换做别人大概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应对,可遇上了玉瑾然,他眨了眨眼,很是干脆的对呆滞的李全招了招手:“李全,把轮椅给爷推过来,那坐着可比椅子舒服多了,还免得动脚走路。” 李全推动轮椅的动作就像是个魔咒,直接将正厅内的众人惊醒,杨若兮也意识到了方才被玉瑾然威武万千的男色所惑说了什么蠢话,瓷白的脸颊难得的染上一丝绯色,“玉少爷,我没打算做谁的妾~!哎呀,不是,是我打算做你的谁!”先前那意思听着怎么像是因为心虚而给玉瑾然解释似的,更可恶的是最后一句,论起长相,除了杨思睿,还真没人的长相能及得上玉瑾然。 玉瑾然施施然坐上了轮椅,只当杨若兮的说话是空气,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推着轮椅来到了韩家人面前,打断了刘氏难听的各种诅咒;笑出了一口白牙:“要是你再敢诅咒一句爷就割了你的舌头!你要是再敢诅咒第二句,爷立刻让人进宫去打声招呼,让你家男人没了差事;要是你敢骂第三句,爷也不介意让乐康坊少个一家两家人的!” 说真的,放着狠话的玉瑾然眼神带着练武之人独有的狠戾,配合着他完美如神祗的俊脸,就如同那九幽而来的修罗,让人打从心底产生一种恐惧,不会对他说的话产生丝毫的怀疑。 见韩家人惶惶的模样,玉瑾然又使唤周远道:“周侍卫不介意表演下怎么杀人灭口吧?” 周远对他们家少爷现在这种英雄救美的形象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样的话也只有他们家少爷才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无所顾忌,既然点了他的名,自然要争个脸面。只见他伸手入怀取了一个套索出来,在一端连了勾爪,对着房梁一抛,整个人就拉着那绳索悄无声息的上了房梁,再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就在房梁上一根不用承重的美观柱上面一划拉,一截木头便应声落下。 玉瑾然伸了手在韩磊脖子处如法炮制的一个比划,夸张的“兹啦”一声,吓得韩磊身子往后一缩;这才带着神秘意味小声说道:“你说是人的脖子好割还是木头好割?爷手下的这些人试过,可惜以往在幽州他们割了别人头之后总是会放一把火。至今爷可都没见过割头快还是割木头快,你说他们是不是很坏?也真的想亲自看上一次呢。” “啊——”韩磊刚才被玉瑾然那突如其来的一踢吓坏了,那种整个人像是喘不过气的感觉他再也不想经历,他能感觉到,玉瑾然是真的有心想要取他性命,也有那个能力取他性命;一声尖叫后浑身一颤,竟然就那么晕了过去,一阵难闻的骚味儿从他身上弥漫开来,他身下也瞬时被湿濡侵润。 “切,这样就吓着了,真是没用!”玉瑾然回头再次教训杨若兮道:“看到没?这男人多没种!”说了这半天,他只是想证明这个男人不可靠! “你还我儿命来!”刘氏这下是彻底的崩溃了,张牙舞爪的就往玉瑾然冲来,韩磊可是她的命根子啊! “磊儿没事!”韩大山一把抱住了刘氏,从吴青宣旨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今日讨不了半分好,刘氏想要给儿子纳了杨若兮做妾他也是乐观其成,只是没想到怎么会惹出这个煞星来。 韩大山突然转身冲着杨若兮的方向就跪了下去,吓得杨若兮赶紧让到了边上,杨思睿见状忙冲上前扶着他不让他跪实了!有刘氏这阴阳脸、八哥嘴在,这事儿传出去了可不得了! “若兮,就当舅舅求你了!好歹亲戚一场,既然攀上了贵人又何必拿舅舅一家取笑;你舅母也不知道你已经找了好人家,不知者不罪,就让外甥女婿别再追究了吧!”韩大山被杨思睿半抱半扶着,一张沧桑的面孔像是老了十岁。 “舅舅,我不是……”杨若兮现在杀了玉瑾然的心思都有,这下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要怎么解释才好。 倒是玉瑾然听着“外甥女婿”四个字如同三伏天吃了个冰西瓜,真真是透心凉,反正也出了气,泄了恨,也便不计较的大方挥挥手:“你也别求她了,这事儿她可管不了爷要怎么做!既然你这么识相,只要出了这道门别乱编排他们姐弟的不是,爷指定不找你们麻烦!可若是让爷再听到什么闲话,不管是不是你们家传出来的,爷可都要上你们家转上一转!这样吧,爷让周远送你们回去,顺道的认认门。” “玉少爷,您能不能别添乱了!”杨思睿忍不住大声喝道,他才不相信玉瑾然的鬼话,自家姐姐什么人自己还不清楚么! “爷好心好意帮你们姐弟二人赶这家人走,怎么叫添乱呢?”玉瑾然偏着头和杨思睿对视,两张风格不同的妖孽面孔都带着挑衅,几乎能看见他们之间噼里啪啦乱跳的电流!rs 251 心思乱了 这下是真的乱了! 即便是送走了韩家人那也乱得可以!玉瑾然丢下的炸弹实在炸得人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谁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谁也不想先开这个口。 玉瑾然是韩千手的恩人,手中还有他自卖己身的契约,说实在话,韩千手就觉得玉瑾然这人不错,只是自己身份有限,处在厅内倒是显得尴尬,瞅了一眼一看就知道身份不凡的金夫人和路悠冥,再看了眼蹙眉不知道想些什么的杨若兮,又瞟了一眼好像还不知道状况的玉瑾然,微微叹了一口气,唤了玛瑙道: “今日多亏了夫人和路公子相帮,你去整治一桌上好的席面出来,留几位在府里用晚膳。” 又唤了吴青和春生:“你们俩帮我去将那两筐石头搬到二进院子里去。” 最后对着厅内上首的一老一少行礼道:“二位贵客,咱们府上饭食粗陋,但玛瑙的手艺不错,还请二位赏脸用个晚膳;老夫本来便是玉少爷送与杨家的门房仆役,就算蒙了皇恩浩荡也不能忘了本分,这就先下去忙活了。” 这时候他倒是记得身份来了,很明显他这是不想掺和! 这情景的确挺尴尬的,杨若兮想起了和玉瑾然的“肌肤之亲”,这事儿在二十一世纪一句“意外”便能解决一切,可这里是顺和朝!女人和人这么亲近,要么自杀,要么就委身;换做是之前原身杨若兮的性子怕早几日便一死以谢天下了,如今的杨若兮肯定舍不得去死,但也绝对绝对没委身玉瑾然找死的想法。 “那个……,姑婆、路公子,本来呢,若兮就是想做一顿丰盛的宴席来感谢二位对杨家的帮助,今日也赶巧了,不如让思睿陪二位稍坐,若兮也去厨下亲手做几道美食表达下谢意。”左右尴尬的杨若兮也学着韩千手准备遁走,随便这些人怎么商量,她是相信此时和玉瑾然作斗鸡状的思睿不会松口的,只要他不松口,亲事不也要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等爹和娘回京那都是一个月的事情了,到时候这位时不时就抽风的玉少爷还记不记得这事都未可知。 “嗯,你下去吧!爷喜欢吃那道糖醋排骨;舅舅喜欢吃辣,也喜欢吃鱼,你做那个水煮鱼吧;嗯,姑婆年纪大,做几道软糯好入口的。”玉瑾然倒是不客气,飞扬着神情难得细心的吩咐了一遍。这种在外人面前随意呼喝“自家人”做事的感觉倍有面子! 可他不这么吩咐倒好,一这么说了杨若兮真是留着也不是、退下去也不是,方才说要下去亲自做菜感谢金夫人和路悠冥的是她,可现在倒是成了给玉瑾然挣面子而下厨了,这叫什么事儿!杨若兮差点气出内伤来,只得不断的吐气、吸气,做着深呼吸,冷硬的对玉瑾然福了一福: “不好意思了玉少爷,府里厨下没有排骨!” “没事儿,爷这就让李全跑一趟买上一头猪的排骨送到厨下。”玉瑾然浑然不觉杨若兮这是在生气,意气风发的摆手定乾坤。 “不好意思玉少爷,现下才出去买排骨已是晚了。”杨若兮悠哉悠哉的回道。 “那……”玉瑾然愣了愣,“那给爷做那道口水鸡也成。” “不好意思玉少爷,府里没有鸡!”杨若兮继续面无表情的回道:“府里不但没有鸡,也没有玉少爷要的别的吃食,玉少爷想要用点菜大可以出门右转过了平康坊上十字街口往南。” “你什么意思?”玉瑾然总算是醒了神,手掌重重的一拍轮椅扶手大声问了出来,可随后瞧着杨若兮冷得像冰的眼神不禁下意识缩了缩身子,嘟囔着竟然服了软:“没有就没有,爷又不挑食,你做什么就吃什么吧!” 杨若兮的眉毛挑了挑,正想继续冲着玉瑾然再驳上两句之时,上首已经整个从头发呆到尾的路悠冥重重咳了两声,对杨若兮拱了拱手道:“那就辛苦杨小姐了,今日多有叨扰,改日再行谢过。” 金夫人貌似有些不满路悠冥为玉瑾然说话的样子,让双兰扶着起了身,对杨若兮道:“难得能见到你们小辈亲自做饭,姑婆也随你看看去!” “这样啊,好吧,姑婆这边走。”杨若兮扶着金夫人的另一侧,借着身子遮掩对杨思睿做了个口型:赶玉少走,晚上给你解释! 杨思睿看到了她口型之后重重点了点头,他也不喜欢名声不好、嚣张跋扈的纨绔少爷玉瑾然。 “说吧,怎么回事?”路悠冥往椅子上靠了靠,看玉瑾然还盯着杨若兮远去的背影不放不禁伸脚踢了他的小腿。 “什么怎么回事?”玉瑾然吃痛回头;“你不知道我这腿还没恢复好吗,这么用力。”对着路悠冥,玉瑾然终于是将“爷”这个字给彻底吞掉了。 “在下也想知道家姐和玉少爷之间生出了什么误会?”杨思睿干脆也不在位置上坐着了,直接凑到了路悠冥身边位置上,身高因为不够,靠椅背有些力不从心,开了身侧茶几上的矮柜,从里面掏出了两个抱枕,看了看花色,塞了一个素净的到背后,这才舒适的重新坐好。 “你那个是什么?”玉瑾然就盯着杨思睿手中的正方形抱枕,看着就觉得软绵绵的很舒服,让他想起了多日前那印象深刻的梦境,梦里面有一个透明的柜子里就摆着两个红色奇怪形状(心形)的东西,感觉出奇的一致。 “抱枕啊!”杨思睿一脸鄙视,自家姐姐不是说这是京城上层人家必备的奢侈品吗,怎的这享乐出名的玉少爷会不知! “给我试试。”路悠冥取了一个学着杨思睿放在腰背后垫着,果然很舒服,便顺手也递了一个给玉瑾然:“拿去垫着点后背,你那轮椅后面太硬。”不管外甥怎么胡闹,路悠冥都觉着他是赤子之心,饶是刚刚他闹了个大乱子,路悠冥也没太担心。 “我姐姐后来给毛师傅订做的轮椅就在凳子、椅背和扶手上都加了棉垫,软软的坐着那才叫舒服!”杨思睿嘟着嘴十足的挑衅模样。 他盯着轮椅总算知道了艾敬轩强行买走的第一辆轮椅是送给了谁,原来玉瑾然这么臭不要脸,腿脚明明都恢复了健康偏偏还要坐着轮椅,难道是想赢得别人的同情心? 在厨下剁着肉馅的杨若兮则直接将手下鱼肉想象成了玉瑾然,我剁、我剁、我剁剁剁!好你个玉瑾然,明明腿都好了还要坐在轮椅上调戏姐姐我,要不是今**漏了馅儿姐还不知道你竟然这么不要脸。 杨府这个厨房是杨若兮吩咐了旺叔打通了和厨房相邻的一处偏房而成,占地范围也就大了一半,洗菜、切菜的地方和动烟火的地方隔了一段距离,所以金夫人此时就坐在杨若兮剁馅儿的案板不远处,看着杨若兮和平日云淡风轻截然不同的咬牙切齿像不禁轻声的点明道:“若兮,你心乱了!” “什么?”杨若兮住了刀,看着砧板上已经成了糊糊的鱼肉有些发愣,她的年纪退了十来岁,智商和情商怎么好像也跟着退了? 其实不是她智商情商退化,而是在二十一世纪千疮百孔的一颗心在顺和朝逐渐朝着圆满发展,身边越来越多的温暖让她牢固的心理防线逐渐瓦解,被冰封在内心深处的随性杨若兮正在冒头。 “若兮,那玉瑾然的身份你知道吗?”金夫人瞧了眼远处听不到这边动静的玛瑙、双兰、张婆子等人,小声的问道。 杨若兮点了点头,随即恍然急急解释道:“姑婆,我和他没任何关系的,而且我也没想过会和他有什么牵扯。” 金夫人慈祥的一笑:“老身自然知道他的孙女绝对不会做出什么有辱家门的事情来;只是玉家那孩子……”说到这儿,金夫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头不禁紧紧皱了起来。 杨若兮也跟着悬了一颗心:“他怎么了?”问了又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问得太快了,想否认又被口水呛得直咳嗽。 金夫人紧皱的眉头却是因为杨若兮的急迫微微舒展,道:“老身往日便听人说过玉家那孩子狷狂任性、脾气也坏,今日再看了一遭,这才肯定他是真的和他那早夭的母亲一个性子。一样的执拗、一样的狂傲,一样的藏不住心思、没什么耐性。” 杨若兮这下不急着说话了,省得又被老夫人给看了笑话去,取了碗加了蛋清和少量芡粉、细盐调匀,将砧板上的鱼肉泥放进去慢慢顺时针搅拌起来,动作轻柔自然,看上去心思已不再浮躁。 金夫人见状暗暗点头,继续讲述起了玉瑾然母亲柔嘉公主的事情。 柔嘉公主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又是太后最喜欢的艾贵妃所出,自然被太后当眼珠子似的看待,谁知道就是因为太后的溺爱,柔嘉成了京城里一个令人头疼的存在,比起现在的玉瑾然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柔嘉十六岁那年一次偶然的机会上,她见到了玉朝云,顿时惊为天人,不顾身边人的劝阻,执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指着玉朝云的鼻子宣布要招他为驸马!rs 252 北魏南华 换做是别人要是听到能做驸马估计早已是谢天谢地谢祖宗开眼了! 可玉朝云当时不但有一位青梅竹马论及婚嫁的未婚妻,更是作为玉家长房长子要继承家业的;眼看着就要成为玉家下一代的掌权人,却是被柔嘉紧紧相逼,最后还以死相逼求到了皇帝一纸赐婚圣旨,被迫入赘皇家做了驸马。 丢了玉家掌权人的位置还不够;柔嘉为了让他死心塌地,竟然还派了人将他那位青梅竹马给弄到了乞丐窝里过了一个日夜,还带着他去乞丐窝看了那女子的惨象。那女子本来被乞丐们轮流奸/污已经羞愤欲死,再见了昔日山盟海誓的恋人伴着娇妻就站在破庙门口,哪里还活得下去,当时便撞死在了破庙里的柱子上。 那女子的娘家虽然也只是商户出身,但却是不怕事的,最终得以见到了出城进香的太后,诉说了冤情之后,那女子的弟弟也在太后銮驾前泣血身亡,此时,那女子的全家尽皆死在了柔嘉公主的手上。 太后得知了这消息后被气得够呛,当即便招了柔嘉公主和玉朝云觐见,玉朝云自然跪求太后准他和离,说是柔嘉公主和他成亲三月并未同房;谁料柔嘉一不做二不休,就趁着太后留二人在宫内考虑之时给玉朝云下了那种虎狼之药,当夜便在太后宫内成了好事! 次日得知了真相的太后便病倒了,皇帝追究起来后将柔嘉公主和玉朝云一道贬去了幽州,太后也因此没活过一年便殡天了,艾贵妃也是因此事被皇帝所不喜,从此自责在心,在后宫关了宫门吃斋念佛起来。 金夫人是陪着太后走过最后一段日子的,知道太后是如何的煎熬;也看到了艾贵妃因此的消沉,所以对柔嘉那是半点好感也无,对现在这个长相像玉朝云,性子却随了柔嘉公主的玉瑾然更是喜欢不起来。 末了,金夫人幽幽叹道:“之所以给你将这段皇家秘辛说得这么详细主要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这玉瑾然的性子既然随了柔嘉,那他对你说的话便不是一时兴起,执拗起来可能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杨若兮搅动鱼泥的手再次顿了顿,是真的担心起来,金夫人这么说断然不会是无的放矢,要是玉瑾然真的如金夫人猜想的那样任性妄为的话这事情还真的难办了! “你也不必太担心,那孩子好歹也是天家血脉,你虽然在姑婆心里千好万好,可在别人眼中你的身上始终背着个污点,游冥那孩子指定不会同意玉瑾然和你扯上什么关系的;要是想要你做妾,姑婆首先就拼着这张老脸不要也得帮你推掉的!咱们杨家的家规可是男不纳妾、女不为妾的。”金夫人瞅着杨若兮眉心的皱褶有些心疼了。 “姑婆,”杨若兮放下了手上的碗,认真的看着金夫人,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若兮是经过一次失败婚姻的人,这颗心已经死了!就算是日后被某个人给暖和过来,那若兮便要求得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否则,我愿终身不嫁!” 金夫人见着杨若兮认真的表情不禁动容,目光迷离了起来:一生一世一双人!多好的愿望,想必就是那人立下那种家规的意义所在吧? 杨若兮见金夫人不知道神游何处去了,便端着碗转身往灶台走去,玛瑙的厨艺虽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这一道鱼肉面条却是需要一些特殊道具的。无人看见,厨房门口一道红色衣袂飘然远去。 —— 上了一趟茅房重新回到厅堂的玉瑾然再次面对了路悠冥严厉的眼神,脖子下意识就硬了起来:“我是哪里惹到你了?瞪着眼不累吗?”敢情这人根本就不知道理路悠冥问了半天的主题在哪里? 路悠冥周身的气势也因此泄了个七七八八,他还真是忘记了玉瑾然单纯的性子,想要他揣摩自己的心思,倒不如直接说了方便;可杨思睿还在身边啊,这人可和玉瑾然截然不同,虽说才十六岁稚龄,但看人脸色揣摩人心的能力不输官场老手,更是擅于插科打诨降低别人的戒心。要是此时露了看不起杨若兮和离过的身份配不上自己侄子,谁知道正竭力拉拢培养的心腹爱将会不会多想? 这时候的路悠冥那是相当的郁卒,你说要是杨若兮是个未出阁的多好,心腹爱将的姐姐和亲侄子,怎么看都是合适的一对。路悠冥心里可是有许多不足为人道的隐秘,其中便包括今后对玉瑾然的安排,以他今后的身份地位,杨若兮和离过的身份是的的确确不适合的! 有心想要单独和玉瑾然聊上一聊,偏偏杨思睿今儿好像赖定了他,一会儿聊朝堂、一会儿聊青州事宜、这会儿又是即将到来的万国大会,根本让他找不着机会和玉瑾然搭话。 不仅如此,现在面对玉瑾然的反问他还要若无其事的摇头道:“没事,只是觉得你今日在对付韩家人这件事上深得我心!” 论到这一处,杨思睿也再不好意思视玉瑾然不存在了,毕竟没人家出手,他们姐弟可没办法这么干脆的解决此事;只是想着玉瑾然说的那些话,又觉得这人实在可恶,怎么能随意坏人名节呢?若是传了出去自家姐姐还怎么做人?沉着一张稚嫩的俊脸对玉瑾然拱了拱手,“多谢玉少爷今日仗义相助!” 杨思睿的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像找人吵架的,好在玉瑾然不知道想些什么心事并未发觉他的口气很冲,还遥遥对他挥挥手:“应该的!” 应该的?! 杨思睿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和我们杨家什么关系?需要你来“应该的”吗? 路游冥见气氛不甚好,忙拉着杨思睿继续了先前的话题道:“思睿方才说南华和北魏已经私下有了盟约是怎么回事?” 杨思睿说到目前手里负责的事情不由的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只能的面上义愤填膺:“这些番邦小国真是狼子野心,历朝历代咱们秉着与人为善的目的与之交往,想不到倒是培养出来两个强大的对手!” 路游冥听到这儿也是眉心紧锁,有些消息皇帝在没确定之前是会对外封死,杨思睿这么明白的说与他听,这消息想必不日便会在朝堂上掀起哗然大*,先知道也好先想对策。 “春闱之后,皇上便决定不再对这些番邦小国予以予求,驳回了所有朝贡外邦的请求,其中便有南华和北魏两国。这次不是因为首饰铺子需要紧急搬迁驿站么,各国来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新到的驿站比十字街口的那处要宽广数倍,地处相对也要偏远一些,雇工便不是那么方便;事急从权,我没经过那些使者的同意便暂时从国子监找了部分精通各国俚语的学子分批前往义务帮忙。就在事后我正懊恼事情太忙忘记和对方磋商此事时,国子监的姚博士便匆匆找到了云鹤云大人和我说了一件大事!” “国子监姚博士?可是国子监的学子发现了什么?”路游冥的兴趣被提了起来。 “正是!以往在十字街口驿站之时,南华和北魏两国便一直以番邦小国不敢劳烦咱们顺和皇上为由从东市那边找了些短工用着,而且每日一换;以前倒是只当这些省钱,还笑话别人小家子气;不成想这些人便是利用这一点,在驿站明目张胆的商量各种对策。姚教授推选的第一批学子都是家中比较贫寒的,看上去倒是和十字街口找的短工区别不大;巧的是分配到南华那边院子那位学子长相更是憨厚,让人毫无戒心,南华和北魏的密谈便被这位学子听了个十之八九!” 杨思睿到现在都还记得从云鹤那里回府时心中的震撼,时至今日,皇帝已经亲自动手安插了更多的探子进驻在了驿站,压在他心底多日的秘密才敢对人言说。 新宋建国已有数百年之久,从第一代隆盛帝起便休养生息,对周边各国以怀柔为主。顺和帝即位以来,以南华和北魏为首的数十个自立为国的番邦上贡的东西逐年递减,近十余年尤其以南华和北魏最为过分。 十余年前,南华和北魏两国就像是事先商量好似的总是用各种不同样的石头块换回顺和朝无数的丝绸、瓷器。今年一来,两国更是离谱,要了成果不够,还得寸进尺肖想起了秘传的技艺!其中南华递了国书想要学习纺织、印染之术,北魏想要学习印刷、烧瓷之术。其余小国虽然不至于这么离谱,但从贡品的数量和质量上也能看出对顺和朝是越来越轻忽了。 这些现状顺和帝不是不知道,即位以来便励精图治,先是将顺和朝藩王内乱彻底解决,接着便推行了科举,去除了世家阀门独大的局面;到现在才算是腾出手来收拾这些弹丸小国,两日后的万国大会便是一个难得的契机,南华和北魏历年上贡的石块都被韩千手挑选着取了回来,就等着这两日一一剖开,确定其究竟是否为南华使者口中的“至宝”!rs 253 万国大会 万国大会就设在皇宫外围最大的一处宫殿太极殿内。 说是“万国大会”实际上连着顺和也不过十二个国家,除了海岛国家南华和游牧国家北魏,其余九个都要么附庸在顺和周边,要么游弋在北魏、南华夹缝中艰难求生。顺和在这十二个国家中可算得上当之无愧的老大哥,南华和北魏一个在极南一个在极北,彼此之间除了顺和外丝毫无交集,然而也就是因为在顺和的交集让这两个国家似乎共同找到了利益的均衡点,那就是顺和朝丰富的文化底蕴、富饶的土地、精湛的技艺,……。 纵容滋长贪婪,顺和朝的大度宽容让南华和北魏的人越来越不满足于现状,此次万国大会便是这两国对顺和的一次试探和挑衅。 这些事情杨若兮在听的时候只当是个曲折好听的故事,却是没想临头了她居然有幸亲临其间! 在太极殿入口处会和了在此等候的双兰,杨思睿这才如释重负的转身匆匆离去,作为枢密院承旨,他今日可是要随侍在皇帝身侧的。 “睿少爷真是有心!”双兰引着杨若兮上了一条朱漆红柱回廊,微微笑着夸赞道。 杨若兮微微勾起了嘴角,的确,这一路走来就看着杨思睿充着大人模样对她喋喋不休,画面想必很有喜感;不过她还是很享受这种照顾,想着杨思睿心心念念的担忧,忙小声的问道:“双兰姑姑,在这宫里有什么禁忌和需要注意的事情没有?” 双兰抚了抚手腕上的晶莹玉镯,这是杨若兮在听说她睡眠不好,观察了她肤质后用元州玉帮她雕琢的一套首饰中的一件。配合着杨若兮教授的美容饮食之法,不用再服用御医开出的苦药,短短数日间便如脱胎换骨般变了一个人。就连亲眼见证的金夫人都有些不相信自个儿的眼睛;这样的善解人意怎么不让双兰心生感动,别说是说说宫内禁忌,就是再过分点双兰也不会拒绝帮忙。 双兰在心里淡淡的算了下路程,只好捡着重要的提点几句“皇后是个和善性子,和夫人的关系也是最好;丽妃是大皇子的母亲,脾气有些阴沉,最讨厌有人在她面前提‘老’字;娇妃是二皇子母亲,最是厌恶别人穿的衣服比她耀眼;这两位碰到一起总会找着借口掐架。今日便是丽妃向皇上进献了一座和夫人献上的松石观音一模一样的碧玉观音,娇妃心有不甘。两人不知怎的就扯到了两座观音的来路上了;为了不让两位贵妃娘娘的手下先找着你对你不利,夫人只好先下手为强召你入宫,到时候夫人自然知道解释。你只要别强出头露个脸就行。” 说起这两座观音,双兰顿了顿,也有两份不快,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又补充了一句:“今日因着算是国宴,一向关在后宫礼佛的艾贵妃也会参加。那些年的艾贵妃有些好强,礼佛十八年听说性子平和了许多。她是玉少爷的外祖母,也是路公子的母亲。” …… 杨若兮听着双兰语气中的明显变化有些发窘,自从前日玉瑾然在府上那么胡说一气之后她的生活便陷入了一个怪圈;虽然有玉瑾然的威胁在,韩家人暂时不敢将此事宣扬,但在那日之后。府里的丫鬟下人们的眼神便总带着担忧;杨思睿更是百忙中抽了时间仔细的问了她是否真的对玉瑾然芳心暗许,气得她差点暴走。 金夫人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直接记挂上了她的亲事。昨日突然叫了她过去,拿出了好几张男子的画像,大都是六品左右官员,年纪在二十到三十不等的鳏夫,并让她挑选了之后暗中相看一二。吓得她以“考虑”为借口躲在了自家后院和韩千手剖石头玩,顺道的。也“偷”了不少的好东西丢到了随身的珠宝店中。 说话间,杨若兮便在双兰的引领下进了偏殿,纵目望去,莺莺燕燕已经坐了不少人,其中还见到了几张熟面孔,洛千蝶姐妹俩和谢白芷赫然在座,倒是没看到卢芳菲的影子。 金夫人的位置比较靠前,在她侧后方已经摆放了一张小几,杨若兮在双兰的指点下跪坐在了一层不知道什么材质编织的席子上,环顾四周,全都是以这种跪坐的形势稳稳立直的夫人小姐;明知这种集会方式是身份的象征、是档次的彰显,她还是很想骂娘:明明都已经发明了椅子,为何还要这么折磨腿脚? 为了分散心思,杨若兮开始专心的听起了周遭的八卦;她发现,随着她对珠宝店内每样物品随心所欲的控制,她本身的五感也在增加,就像此时,收敛的心神专心听别人说话,即便是隔着两三丈的人只是唧唧私语也能听个七七八八。 上首主位的皇后雍容华贵,五十多岁的人看着精神面貌还不如金夫人这个huā甲之年的老太太,说话也是柔声细气一看就是没什么脾气的,难怪皇帝不敢将后宫凤印交给她掌着。 第二顺位的艾贵妃虽然穿着打扮素净随意,但怎么也掩不住那种高贵冷艳独特气质;丽妃为何怕人说她老?因为她和娇妃几乎一样的打扮,看着却是生生像是比人家老了十几二十岁;娇妃果然够“娇”都是一个三十多岁皇子和二十多岁公主的母亲了却风韵犹存,丰胸细腰透着娇媚。 或许是观音像的讨论到了一个段落,娇妃和丽妃正在就着自家儿子最近的孝顺啊、功劳啊互相别着苗头,皇后居中和着稀泥;艾贵妃和侧后方一些品级不高的嫔妃福相问候 ,金夫人则正和皇后身边的女官说着从杨若兮这儿听过去的养生方子。 左侧金夫人的位置为尊,以下便是开国侯夫人和果敢王王妃、逍遥王王妃等朝廷命妇,一个个的都笑得极为灿烂,毕竟能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正大光明拉拉关系什么的还是不错,右侧坐着三席和顺和朝妇人打扮截然不同的四五位女人,应该就是今日让一大帮人作陪的番邦使者夫人,她们正用她们本国的话叽叽咕咕不知道叨咕着什么。 一切都是这么祥和……和无趣。 杨若兮又将注意力转到斜对面,正是洛千蝶等人的小圈子,在她们那边还有几位千娇百媚打扮华丽的女子,应该是也本朝的公主、郡主们;她们说的话题倒是让杨若兮觉得有趣多了。 倾了倾身子,杨若兮总算听到了一个被人换做柔妍公主的少女正在问卢芳菲今日为何没来。 “柔妍公主有所不知,芳菲妹妹可是巾帼不让须眉,竟然跟着她兄长卢应虎去了青州!”洛千蝶这句话声音扬得有些高,惹得金夫人也停了话往那边看了过去。 “她是怎么搞的?”柔妍惊呼道。她是当今的七公主,皇帝最小的女儿,见着因为她一声惊呼惹得上首的皇后等人都往这边投来了视线不禁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我可是听说青州那边的蛮族人都茹毛饮血呢,芳菲就不怕吗?” “她怕什么!”洛千蝶生怕别人听不到她的话的似的又将音调太高了两个台阶:“说不定她现在正快活似神仙呢!她在出发后不久就和穆家三公子同进同出呢!” 谢白芷听着周围女子们的哄笑,不禁拉了拉洛千蝶的衣摆小声问道:“郡主不是说那是芳菲姐姐假扮了小厮,穆家三公子并不知情吗?” 可惜谢白芷的声音太小,不但隔了老远的杨若兮没听到,就连洛舞蝶等人都没放在心上,有人便哄笑道:“彩蝶你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咱们都不知道的事情你竟然有了第一手的消息!” 洛千蝶的脸微微发红,倒是添了几分扭捏:“穆家三公子身边有小厮是穆二公子的人。” 洛千蝶一心想要将卢芳菲踩在脚下,穆子墨选择了外派青州时她还暗恨没了摆谱的机会,没想到卢芳菲胆子真大,竟然就那么追了出去;这么一来,以后作为庶子媳妇的卢芳菲向自己这个掌家夫人行礼问好那可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且青州贫苦,几年后卢芳菲想要生活无虞可还得仰自己的鼻息,想想就解气。 “哦?!”一群年轻少女这声婉转回荡的了解语音更是让卢芳菲的闺誉毁之一旦,不知道此时正在路上的卢芳菲知道身后有人这么用损招还会不会义无反顾的追着穆子墨去青州。 “哦?!”杨若兮也微微一叹,想要真正将青州的事情隐瞒下去需要做的工作还挺多的,不说什么十年八年,能隐瞒个一年也足够了。 “若兮觉得无聊了吧?”金夫人听到身后细小的杂声,不由笑着抿了一口杯中清茶。 杨若兮也抿了一口茶水,惊讶的发现竟然是“景记”的茶叶,眼前一亮,这么快就卖到皇宫里来了,想必杨慎三人的红利不会太少吧,总算是看到了一件令人欣喜的成果。 “这茶叶怎么喝也没有若兮府上的清冽。”金夫人倒是识货之人,古代制茶技术再怎么也比不上现代那些先进的仪器和技术,可惜杨若兮珠宝店内的茶叶所剩不多,可不敢大包大揽的说送上一份,只好陪着谄笑两声:“改日姑婆来府上再泡给你喝。” ps:我是存稿箱! 254 谁算计谁 洛千蝶成功的抹黑了卢芳菲的名声后抬头便看见了金夫人身后身穿湖蓝水袖夏衫的杨若兮,眼神一冷,死死的抓住了前面案桌的一角。 “郡主你怎么了?”谢白芷以一副小白花的样子能跻身名媛行列靠的可不只是美貌和才名,还有她敏锐的观察力和恰到好处的“担忧”。 “没什么?”想起穆清风说过的话,洛千蝶努力让自己平息下心里纷涌而上不甘和恨意,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你看金夫人身后的是不是她新认的孙女啊?” 穆清风说过,在整个京城只有艾府和穆府大房的一部分人知道杨氏的长相和身份,和离之事也是个秘密;而且根本就没必要将一个他连长相都记不起的女人放在心上。 谢白芷顺着洛千蝶的指点看了看,眼中闪过浓浓的妒忌,小声回道:“郡主你怎的会问我,那日金夫人府上宴会我家可没接到请柬。” “呵呵,我倒是忘了,那日金夫人邀请的几乎都是一二品的高官。”洛千蝶丝毫不觉得这句话有多伤人,满不在乎的转头凑到了洛舞蝶的耳边:“姐,那女人是不是在驿站前给咱们没脸的那个?” 可巧了,杨若兮头上正簪着那日被姐妹俩看上眼的首饰,洛舞蝶一眼便认了出来,点了点头:“可不是嘛,谁知道她哪里来的好运,竟然会被金夫人护在身边。不过看她的样子似乎年纪不小了,怎么还梳着未嫁的发式?” “就是,不要脸!一个弃妇还好意思出来见人。”洛千蝶愤愤不平的说道。穆清风成过亲她不在乎,只要她洛千蝶想嫁的男人成过亲也可以休妻!对,她想的就是“休妻”,实在不行降妻为妾也不错;可惜杨氏竟然抢先一步弄成了“和离”,也就是说穆清风是杨氏不要的男人,她洛千蝶只是捡了个便宜而已。更可恨的是杨氏的态度,不但没有伤心欲绝、寻死觅活,反而活得滋润荣耀、还好意思招摇过市! “妹妹说什么弃妇?”洛舞蝶没听清妹妹嘴里的叨咕,再一次的问道。 “没什么,我说她说不定就是哪家不要的弃妇。”洛千蝶恶意的开始抹黑杨若兮。 “嗯,也说不定是个寡妇。”谢白芷也兴致勃勃的参与了讨论,杨若兮她虽然没见过,但驿站前的事情和金夫人结合起来不难知道洛千蝶和这个女子之间有不小的嫌隙。殊不知一句话就让洛千蝶黑了脸,寡妇?岂不是诅咒穆清风是死人? “她起身了,是要去干什么?”谢白芷看着杨若兮周身精致的首饰配件只觉得肠子都纠结在了一处,早知道金夫人有意收一个孙女,自己就该跟着爷爷多学点医术。 洛舞蝶斜睨了谢白芷一眼,扯了下准备起身的洛千蝶,状似不经意的叹道:“哎,老天怎么这么不长眼,就让个什么都不怎样的女人撞了大运,这下子不但穿戴华贵,今后议亲那也是一女百家求,荣耀异常。只是不知道为何,长公主明明都说了要给她孙女请个什么封号的怎么没了消息?难道还打算考察一二?” 洛千蝶和洛舞蝶一母双胞,不说心灵相通,心有灵犀那是绝对有的,当下便稳住了身子细看手指上艳丽的蔻丹,嗤笑回道:“你以为谁都能请到封号的?驿站前不就知道那女子惯于说大话,又没见识、没教养的,指不定长公主还在犹豫呢。” “呵呵,希望老天保佑她今日别丢了长公主的脸面,否则这长公主府的小姐还不知道会不会换人来坐坐诶!”洛舞蝶满意的看见谢白芷的大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能在宫廷中混了这么些年就没有人心思真的简单,谢白芷以为她一个御医医正的孙女就真的能如入了洛千蝶姐妹的眼。其实她就是两姐妹的一个枪手,想要对付谁只需要暗示一二,这傻女孩便会老实的上套。 果不其然,洛舞蝶的话音才刚刚落下,谢白芷便苍白着小脸扯着洛彩蝶的袖子哀求道:“郡主,陪我去一趟净室好么,我怎么突然觉得肚子不舒服。” 几曾何时,堂堂郡主沦落到陪人出恭的地步!当然,三人心知肚明洛千蝶是根本不会答应谢白芷请托的。 洛舞蝶捏着鼻子像是赶苍蝇似的摆手挥道:“那边不是有专门的宫女导引,拉着我干什么?又不是小孩子了。“ 谢白芷闻言匆匆提着裙摆起身走出了偏殿,没留意到身后洛彩蝶和洛舞蝶之间眼神的互动。 杨若兮的确是出了偏殿,扯的理由也是上净室,所以谢白芷到净室之时便正好遇上杨若兮和另外一位小宫女站在净室前净手熏香。 “这位姐姐,你头上的簪子真好看!还有你的裙子,式样也很独特,一起搭配起来真是相得益彰,姐姐真是会打扮,能不能教教妹妹?”女人之间最快的熟悉方法便是聊衣服首饰,谢白芷的搭讪路线倒是没走错。 杨若兮微微偏头打量了谢白芷一眼,淡淡的反问道:“这位小姐是来净手的?” 潜在的意思是:你来上厕所就上呗,拉着我胡扯什么?在她看来,这样无事献殷勤的人明显就是另有所图。 谢白芷微微一愣,脸色一黑一红,但很快便调整了过来:“方才在偏殿觉着腹中不适,谁知道走到外面反倒是轻松了许多,估计是殿内熏香太重了吧。” 杨若兮看她一副谈兴颇浓的模样直觉就想躲开,最烦的就是遇上这种以为天下人都该捧着她,随时一副需要人保护模样的人;她可是知道,这样的人说不定内心比谁都强大。 转头一看,守在门口的小宫女竟然不见了人影,谢白芷带来的也没了踪影,杨若兮微微挑眉,心里升起了警戒。 “姐姐,刚刚陪我出来的宫女怎么不见了?”谢白芷轻移莲步,站到了杨若兮身边,娇小的身子微微颤抖,抓着杨若兮衣袖的手指也微微泛白,看得出她是真的在紧张害怕。 杨若兮皱着眉往外走去,顺道将衣袖从谢白芷手中解救出来,冷冷的回道:“这位小姐,我是独生女,只有一个弟弟!而且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弟弟再不才,那也是不会娶你为妻的。”所以,还是别叫我“姐姐”了。 谢白芷在她身后露出个不屑的神情,面上却是出现了泫然欲泣的表情:“你……你怎的如此辱人名节?” 杨若兮见不得这样哭哭啼啼的人,一看就是假的,干脆也懒得理会她,快走了几步,直接奔出了净房前的一座花园,却是面对眼前的三岔路口有些发懵,方才出来之时前面有宫女引导,她只注意揉捏疼痛的膝盖,现在怎么忘记了是从哪一条道上过来的了? “杨小姐,你别走得那么快,等等我啊,我一个人不敢回去。”身后传来谢白芷做作的惊怕声,杨若兮随意挑了右边的石板小道大步走了上去,没走几步就是个九十度的急转弯,听着身后紧追不舍的呼唤,杨若兮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谢白芷肯定有什么阴谋等着她呢;想到双兰的叮咛,杨若兮干脆在转弯之时抚上了左手手腕。 后面的谢白芷追得直喘气,谁知道转过树墙后竟然失了杨若兮的踪影,不禁瞪大了水汪汪的杏目,“杨小姐!” 回答她的只有园里沙沙的树声,还有地上婆娑的树影,这下谢白芷不装了,恨恨的一跺脚:“竟然被你给跑了!” “谢小姐,您怎么会在这?”这时候路那头竟然转出了带谢白芷来净房的小宫女。 “你从那边过来难道没见到姓杨的女人?”谢白芷在小宫女面前倒是高贵倨傲。 “没有啊!奴婢一路走来没看见一个人影。”小宫女可见也是急了,泪花隐现:“奴婢已经按照谢小姐的意思引来了正殿那边的几位公子往净房那边去了,若是没见到杨小姐却闹出点别的事儿怎么办?引杨小姐出来的那位可是皇后宫里的福儿姐姐,要是问起来奴婢哪里还有命在?” “行了,如果不是我爷爷,你们一家子的命也早已不在了!你带我绕开净房那边回偏殿去吧;那些人药性一过没找着人发/泄自然就散了。算姓杨的运气好,也不知道哪里乡下冒出来的土妞,跑这么快做什么?”谢白芷不耐烦的催着小宫女带她离开现场,躲在珠宝店翘脚坐在板凳上吃着冰激凌的杨若兮可不淡定了,这谢白芷看着楚楚可怜的模样心思怎么这么狠毒!听这意思,她似乎给谁下了药,然后让小宫女引着往净房这边来了,如此想扯着自己不放,这目标自然不言而明。 之前处处受制那是她有所顾忌,如今她可是没那么多的担忧,如果被人这么算计还不报复回去那她就妄穿越重活一世了!在铺子里找了一圈,当初装联网报警装置时商家赠送的一根警棍跃入眼帘。 就是你了!杨若兮凤眸上扬,波光滟滟!rs 255 一群纨绔 太极殿的偏殿已经够宽大雄伟的了,正殿作为万国大会的主会场更是恢弘大气,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像艾敬轩这样的世家公子的位置本来是在靠前的位置,可命苦的他此时却是坐在一个阴暗的角落,身边来来去去的都是些送酒送菜的宫女太监,这一切的郁卒都赖了身边这满面无所谓,大啖美食的玉瑾然玉少爷! 路悠冥和开国侯倒是好心想帮着玉瑾然争取一个机会,可玉他倒是好,进殿之后看着那些俊俏的宫女都奔着前方去整个人脸色就变得极难看,干脆抬脚就近坐了下来。 玉瑾然以往的种种表现自然不能让路悠冥放心,可他不可能陪着玉瑾然坐在这角落,经过短暂的商量,艾敬轩便担当了保姆兼保镖的重责,陪着他坐在宴会最边缘的地方看别人风光无限。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玉瑾然看着大殿高处那最尊贵的男人,心里一阵压抑,即使是吃了不少比云来楼更美味的酒菜,他的心情也高兴不起来。 “这不是才刚刚开始吗?”艾敬轩摸了摸下巴,开国侯和路悠冥还计划着宴会后引玉瑾然去给艾贵妃请安呢,他现在就想走像个什么事儿。 “真没意思,有这个闲情逸致的倒不如去云来楼呢。”玉瑾然意兴阑珊的丢了筷子,还带着对艾敬轩无良将他从去云来楼的路上劫到了开国侯府,现在还被“骗”进了宫里。 “你这样去云来楼?”艾敬轩上下打量了一番打扮出来更显得英气逼人的玉瑾然,“你就不怕被玉朝云看到你生龙活虎的样子?”感谢玉瑾然这些时日的“病”,云来楼打架闹事的少了一大半,想必玉朝云家中的夫人也庆幸省下了一大笔钱财了吧。 玉瑾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住了口:“那我不去云来楼了,我才不想见到那个人。” “你不见他哪来的银子使?”艾敬轩并不是有意揭人伤疤,只是顺口便道出了玉瑾然父子见面的唯一目的。 玉瑾然神情一僵,眼睛一瞪,看样子是打算不分场合的就准备炸毛,也幸好艾敬轩好歹抓了他一个不小的把柄,急急忙忙补救道:“别发火,惹到了皇帝直接重新让你回幽州!我知道你不怕回幽州,可回了幽州就永远没办法再见到杨……了。” 果然如同艾敬轩所想的那样,这杀手锏一用出来,玉瑾然暴起的脾气顿时便歇菜了;斜睨了他一眼,讪讪回道:“爷没了他难道就没银子使。” 这倒是让艾敬轩大为诧异,玉瑾然来京城之后便是拿着玉朝云提供的银子吃喝玩乐,他什么时候不靠玉朝云也有银子花了? 玉瑾然见着艾敬轩那诧异的模样不禁洋洋得意,并没打算解释银钱的来源。 要是段皓庭知道临走时大方送与玉瑾然的成衣铺子会成为玉瑾然用来给杨若兮做证明的一个筹码一定会悔之莫及的,可谁叫他想要还清玉瑾然的人情,倒算是帮了玉瑾然一个大忙了!虽然成衣铺子每月的收入和玉朝云提供的天价生活费没法比,但节衣缩食应付一府人的开销绰绰有余,至少比幽州公主府没人管的几年要好上许多。 艾敬轩没撬开玉瑾然蚌壳一样的嘴也只好罢手,转而看起了殿内的各色人马,左右也没事,便顺道的给玉瑾然解释起殿内的各路人马。 内殿的诸人安排上和偏殿女眷差不了多少,只是在人数上真的多了一点。 正在这时,殿外进来了一位拿着酒壶的小宫女,笔直便往角落的席桌走来。 玉瑾然瞬间往后缩了半个身子,厉声喝道:“滚开!” 这一声可算是有些响亮了,不但让小宫女吓得一哆嗦,离两人不远的胡图和袁熙这两个跟着父辈混进来的公子哥也闻声转头:“哟,这么标致的小丫鬟只要有种的男人可都不会抗拒的;玉少这是怎么回事啊?” 胡图可不怕被人听到这个角落的声响,现在整个大殿的注意力可都在正中央的什么石头上面,这个角落本就偏僻,正愁着找不到乐子就瞧见死对头玉瑾然害怕一个小宫女的囧样,怎么不让他乐得爆笑出声。 玉瑾然可没料到如此冤家路窄,因为洛千蝶的事情没少被这些人嘲笑,最近借着腿伤光明正大的躲了一段时日,倒让他躲出了不少的涵养来,听着胡图的嘲讽并未如众人想象当中的暴起生怒,反倒是施施然的翘起了脚:“爷有没种自然有爷的夫人知道,倒是你有没有种……袁胖子如今肯定知道。” 噗…… 艾敬轩这下子倒真的对玉瑾然另眼相看,怎么都学会用脑了!看那桌二人顺时成了这附近两三桌的笑料,担心玉瑾然吃亏,忙开口打了圆场:“咳咳,各位喝酒、喝酒,有什么嫌隙咱们出了皇宫再说。” 在皇宫内闹事,皇帝可不管你有没有有理没理,一概先各打上一顿再说,自己受苦也就算了,还要拖累长辈受责罚,回家后还会有什么好下场? 玉瑾然才没有这个担心,所以还能悠哉以对,胡图和袁熙两个却如同吞了死苍蝇又不能吐出来似的憋屈,憋屈的两人只能拿着面前的酒杯猛灌。 不到一刻钟,两人就面现尴尬,冲着倒酒的小宫女抱怨道:“都是你这小丫头不停倒的什么酒?喝得人满肚子酒水,前面带路,去净房。” 小宫女整个过程中的颤抖没人看到,听到胡图和袁熙要求她不由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便带着两人往外走去。 和胡图、袁熙坐在一桌的几位公子哥也不耐烦留在内殿听皇帝和那些外邦使者唠叨些无意义的东西,也是巴不得能出去放风;皇宫内院可不是人人想来便能来的地方,即使不能往内宫闯,但太极殿边上的御花园一角还是足以让他们在外津津乐道一段时日了。 于是乎,出门去净房的人便增加了好几位,一个个摇着折扇不像是去净房,倒像是出门纳凉赏景的。 这个宫女正是谢白芷先前在偏殿里发现的熟人。谢白芷的祖父是太医院出了名老好人,不管是谁求到他头上都会毫不犹豫的帮忙;小宫女本人是京城人士,家中父母和弟妹在前年不幸染上怪病;小宫女趁着谢御医进宫为皇帝诊病离开之机便求到了他跟前,最后小宫女的一家人得救了,她为此欠下了谢家一个天大的人情;去谢家磕头谢恩的时候不巧便被谢白芷记载了了心里。 谢白芷的临时起意的毒计不可谓不毒!一个女人重要的是什么:名声!让杨若兮在皇宫名声扫地,她就不信金夫人还会坚持现在的决定。 小宫女虽然想报恩但也不傻,带出几个公子哥指了偏殿那边的的净房后便找了借口消失无踪。 旁人倒是没什么感觉,胡图和袁熙却是喝了小宫女加料的酒水,走着走着便觉得身上发热,等看到净房影子的时候已是大汗淋漓、衣衫不整;惹得一同出来的纨绔子弟们争相嘲笑。 “有什么好笑的,咦?方才那小宫女呢,人怎么不见了?”袁熙人胖,又被小宫女带着绕了这么一大段路,更比旁人还要热上一些,说话之际再次拉起了衣襟扇扇凉风,小眼睛里红丝隐现。 这时候,前面某个方向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女声惊叫,胡图便嗤道:“不是在前面的吗?想必是前面树荫阴凉,人家贪凉呗!这宫里的宫女就是比咱们这些人家里的丫鬟架子大,竟然敢走到我们前面去。” “可不是嘛,这宫里不但景色宜人,宫女的姿色也比咱们府上的歪瓜裂枣好太多了,你们说是不是呀?”不知道哪个新晋公子哥猥琐的笑着应和了胡图,一时间纷纷响应。 “你们说这个小宫女是不是对咱们小侯爷有那么点意思啊?引着咱们往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人家说不定是芳心寂寞,正需要哥几个排遣一二,要知道,这宫内……嘿嘿嘿……” “那还等什么,小侯爷先请!”袁熙只觉得心里有团火在燃烧,身处什么地方已经被忘到了天边。 “袁二公子也请!”胡图也觉着天地之间就前方发出娇呼的美人儿最是诱人。 人说酒壮怂人胆还真不是胡说,这些人平日里在宫外遛鸡斗狗、惹是生非也就算了,在皇宫里灌了几杯黄汤也能如此肆无忌惮,还当皇宫和青楼楚馆一个地方;不得不说真的是狗胆包天! 要是杨若兮真的被谢白芷留在了此地被这些喝红了眼的人发现,那后果可想而知。 杨若兮此时的位置隔这些纨绔公子爷不远,就在前方转角的树荫处!手上握着还闪着电芒的警棍,唇边勾起一个冷冷的笑容,旁边躺倒在地上的正是谢白芷和那个小宫女。 她立在原地想了想,蹲下身子将两人的领口拉开,抽掉了谢白芷头上的钗簪,这才满意的捏着脖子再次短促的叫了一声,接着不慌不忙抚上左手腕隐身进入随身的珠宝空间,等着路那边的一群男人的到来。rs 256 皇后指婚 做螳螂准备捉蝉的谢白芷做梦也料不到身后潜伏着一只冷静精明的黄雀! 谢白芷在昏迷之前只看见一根黑黑粗粗的丑陋棒子,顶端是蓝汪汪光芒,那光芒只在小宫女的腰间点了一点,就见小宫女浑身僵直,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在谢白芷彻底倒下去之前,她张大了嘴巴想要尖叫,却怎么也叫不出来……! 在她倒在地上不甘心闭上眼后还可以看出她很是明显的口型“妖”…… 她心目中的妖怪杨若兮打理好的现场后重新躲到了珠宝店内,想着外面的情况不由有些感叹:这珠宝店别的作用没怎么发挥,倒是这打家劫舍、作奸犯科、偷香窃玉能称得上至尊法宝! “啊——啊——” 也不知道是哪个胆小的先引发的风暴, 外面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男人尖叫;随后便是一阵极致的沉默…… “那是死人还是活人?”不知道人群中是谁小心翼翼的问了出来。 胡图和袁熙本来敞胸卖怀走在人群正前方,此时被眼前古怪的一幕吓得是双双抱作了一团瑟瑟发抖,标准的有贼心没贼胆。 “那个是不是方才领我们出来的小宫女?”有个眼尖的指着小宫女身上藕粉色的制式宫装问得有些犹豫。 “你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胡图止不住牙齿打颤,对着发声的那个瘦猴样男子呶呶嘴。 “我不敢!”瘦猴连连摆手往后面退去。 就在众人犹疑不定之时,被杨若兮电棍麻到暂时性休克的谢白芷两人身体动了动,这次是袁熙眼尖,丢开了胡图大声叫道:“活的,是活的!” 只要是活的他可不怕,刚刚被吓回去的热意再次袭上心头:“嘿嘿,难道真的是春心寂寞需要哥哥暖暖!” 色胆包天,仗着身处偏僻地方,袁熙揉搓着双手抢先往两个女人的方向走过去。 谢白芷微微转动头部试图躲开枝叶中投下的残阳,转头却是正好对上了一脸猪哥相的袁熙,吓得止不住尖叫出声:“啊——,不要过来……” 这柔柔弱弱的一声尖叫没有止住袁熙的脚步,反而更是助长了他心里的火焰。不怪袁熙如此胆大妄为,这一切可全耐谢白芷随身携带的一包催/情药粉。 一个女人随身带着这种药粉的确有些不可思议,但一来谢白芷学医,想要得到什么药物完全是轻而易举;二来谢白芷一直暗恋艾敬轩,无数次都想找机会和艾敬轩生米煮成熟饭,要想让一个避自己唯恐不及的男人就范,不用点药物还真的不容易;如今她却是自作自受! 谢白芷的钗簪被杨若兮抽走,一头青丝流泻,遮挡了大半个脸孔,只露出洁白的下巴,红红的嘴唇;衣衫凌乱,桃色肚兜上绣的梅花也露出了一角,衬着颤巍巍的半边乳团说有多诱人就有多诱人! 袁熙一声怪叫,以饿虎扑羊的气势将谢白芷搂在了怀里,“哈哈,小侯爷,你没本公子快,这个就归本公子啦!”说罢便开始了上下其手。 谢白芷又羞又愤,气得差点再度晕死过去,无奈在晕倒之前看见了袁熙后方一群五六个年轻公子全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又吓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捶打着袁熙再次喝道:“放手!袁熙你这混蛋!” 软玉温香在怀,美人儿再这么浑身一动,是个男人都忍不住情动,更遑论还喝了好几杯加料美酒的袁熙;浑浑噩噩的脑子完全忘记了今夕何夕,还以为是和胡图这些人在红坊的哪个小楼里;双手放肆的在谢白芷身上游动,肥厚的嘴唇便贴着谢白芷的脸颊去了:“美人儿,叫吧、叫吧,你越是叫,本公子越是喜欢;糊涂虫,来这边,这个美人儿够辣,咱们一起享用!” 是个人凑近了都能看出旁边稚嫩的小宫女和身材、肌肤都不一般的谢白芷那可是天壤之别,胡图闻言自然是喜不自胜,转手便抓住了谢白芷乱抓的手往裤裆里塞,迷蒙的双眼布满了红丝:“美人儿,来,先服侍下我的弟弟。” 如此香艳大胆的景色大大刺激着还裹步不前的剩余几人,但比起袁熙和胡图两个喝了催/情酒的倒霉蛋,这些人明显理智压住了色心,一个个面面相觑: “这可是皇宫,我可不敢来真的!” 瘦猴说出了大家的心思,说说荤段子调戏调戏小宫女没什么问题,可要是上了正菜,这些个仗着父荫才得以进宫涨涨见识的纨绔公子们可是不敢妄动。 “你们有没有觉得胡小侯爷和袁二公子有些不对劲?”瘦猴这时候发现前面两人那眼神,完全是处于迷蒙状态的。 “咦,那位小姐怎么很是眼熟?”眼尖的仁兄一不小心窥见谢白芷的发丝被袁熙撩开露出整张绝色的小脸。 “那是……谢小姐!”瘦猴的称呼直接变调,“怎么回事?” …… 还没来得及等这些纨绔少爷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前方路上便有人声传来,听着叽叽喳喳的人数应该不少。 杨若兮也听到了新传来的声音,不禁暗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存! “这……这……!竟然有人敢yin乱宫廷!快快拉下去杖毙!杖毙!”说话的人又急又气,可见气得有多厉害。 杨若兮在珠宝店内只能听到外间的声音却是看不到说话的究竟是谁! “皇后娘娘,先息怒!这事情今日不宜宣扬。”这个声音杨若兮听出来了,是金夫人,也就是说来的这一行人当中竟然有皇后和金夫人,难道这些贵妇人也有一道上厕所的爱好? 皇后的怒火在金夫人的劝告下总算熄灭了几分,眼前的几人已经被宫女和太监七手八脚分开来;谢白芷挣脱了宫女的搀扶埋头就要往大树上撞过去,今日之辱真是让她无地自容! “抓住她!有脸yin/乱宫廷,没脸承担后果? 还试图在这喜庆的日子血溅宫廷!这都是安得什么心?”皇后气急败坏的指挥着人拦住了发狂的谢白芷。 此时,有人小声的在皇后身边将众人的身份一一道出,皇后娘娘心沉了沉,袁家可是大皇子身后死忠的支持者,现下动不得;而顺和帝和她自己一直都是谢太医在悉心调理孙子,谢白芷这边总要留几分脸面;胡家刚刚被顺和帝削了世袭的恩典,也不能立刻就拿他的独生子开刀;算来算去都是个解不开的死局。 金夫人和皇后相处四十余年,对她的犹豫知之一二,忙挨过头去小声提了几个建议,皇后顿时眼前一亮! “倒是本宫疏忽了!年少慕艾是人之常情,本宫也从年轻过来的,当然知道两情相悦但争朝夕的苦楚,但你们也不用私约皇宫的后花园吧。”皇后以为好笑的笑了笑,谁知没找着捧场的人,不由讪讪的接着说了下去:“两情相悦是好事,不如本宫今日就做个主!袁熙,谢白芷;” 袁熙此时已经被宫人浇了一头一脸的冷水,算是彻底从药性中清醒了过来,正战战兢兢等着皇后娘娘一声令下就头颈分家,却不曾想眨眼间皇后的口气便变了!喜得他赶紧越众而出,五体投地的趴在了皇后的面前,倒是吓了皇后一大跳! “小的早就听说皇后娘娘是这天下最和蔼、最可亲的人,今日终于得见天颜,方才知道那些人说的哪里有娘娘的万分之一……” 听着袁熙恶心的马屁,谢白芷只觉得浑身寒毛直竖,打断了袁熙的滔滔不绝也重重的跪倒在了皇后跟前:“小女谢白芷见过皇后娘娘,见过长公主,请二位一定要为小女子做主啊,小女子方才是遇上了妖怪……” “行了,行了,别找借口说那么多了!”皇后不耐烦的打断谢白芷的胡言乱语,转头不想看此时形容狼狈不堪的谢白芷,连声说道:“你二人听懿旨。” “鉴于袁熙、谢白芷二人两情相悦,为解你二人相思之苦,现本宫做主,着你二人就在一月内完婚成亲!” “二等宫女福儿救驾有功,由神秀宫刘答应收为义女,赐号思过郡主;一月内同胡图完婚!” 两句话刚刚说完,各人反应不一。 袁熙那是欣喜若狂,八雅之一啊,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人物竟然就成了自己的妻子?!不过他在表情欣喜谢恩的同时也微微懊恼,昏迷在这里勾引他的怎么不是洛千蝶或是洛舞蝶? 胡图则是懊悔他刚才怎么就放开了谢白芷抱了那叫福儿的小宫女,这下子倒是好了,给自己找了个宫女出身的正妻,郡主封号还直接叫了“思过”,让人一听就觉得有猫腻。无奈皇后亲自开口赐婚,他根本就没有反驳的余地。 福儿则是一副被天上的馅饼砸中的呆愣模样:这就是郡主了?还要嫁一位侯爷为正妻?真的不是梦吗?她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痛得龇牙咧嘴,重重的磕头谢恩,才没将“思过郡主”这个难听的封号放在心上。 而谢白芷一直呆呆傻傻的,连谢恩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不断的喃喃自语:“有妖怪,是妖怪在害我!” 可惜,没人会相信她的话!rs 257 孔雀金簪 杨若兮是在尘埃落定之后一个人独自回的偏殿,对面的位置已经少了谢白芷,刚刚闻得消息的洛千蝶等人正凑在一起猜测发生了什么。 金夫人略带关心的悄声问了句:“方才若兮去哪?没遇上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吧?” “没有,只是净房后面有个小花园,我一不小心就看入迷了。”杨若兮勾了嘴角轻声回道。 “皇姐,你身后的这位不会就是中午我们要找的匠人吧?女的?”上首的娇妃明显被杨若兮身上的首饰刺激到了,从她一进门其实就有关注,但还没等发难,杨若兮便出门走了,直到现在才回来。 “呵呵,你们不是总说匠人低贱吗,怎么能让匠人进宫污了你们的眼!这个是我新收的孙女,在东市开着一家小小的首饰铺子,就做些小玩意儿;当然,就是她从娘胎开始学雕琢也雕不出那么美轮美奂的观音像是吧?所以啊,那两座观音像分别是她店铺里的两个匠人动手雕琢的。以后要是你们对一些小玩意儿有兴趣大可以派人去那边订做,报了我金夫人的名号还能给你们算便宜一些。”金夫人一些话便将杨若兮摘了出来,如今韩千手是在皇帝面前挂上号的人物,相信聪明如丽妃、娇妃都不敢为此做些什么;帮着杨若兮拉生意更摆明了自己的立场。 “皇姐都这么说了,以后怎么说也该去捧捧场!”丽妃瞟了一眼杨若兮头上的钗簪,银质的小星星为主基调,看上去虽然精致,但却失了大气,哪里有内务府的那些首饰雍容华贵衬得上她第一贵妃的气质!念及此,便又补充道:“宫里的那些个小宫女总说想要添置几样首饰,以后就让她们去看看吧;不过啊,我娘家也新添了一个首饰铺子,到时候便看哪个铺子里的合适咯。” “丽妃姐姐的娘家什么时候添了首饰铺子?咱们的首饰一向都出自内务府的精工巧匠,弄个首饰铺子有用吗?再说了,丽妃相见想必是在宫内待的时间太久太久了,久得都不知道外面有个首饰铺子鼻祖元丰号了!小心赔得精光。”娇妃不愧是丽妃的最大对头,毫不犹豫的便在一边打起了冷枪。 太久太久?丽妃瞬间被点燃小宇宙,骄傲的一抬头:“娇妃妹妹,真不好意思,那元丰号如今就是姐姐娘家的首饰铺子,要是今后想要手头上不方便尽管来找姐姐便好!” 元丰号易主了! 这对在座的不少人可是个大消息!特别是杨若兮,刚刚觉着新铺子开在元丰号旁边,能够和商场神话玉朝云来一个正面较量也不错,现在便得知元丰号换了主人,还是宫中炙手可热的丽妃娘娘? 金夫人微微侧侧身子,握住了杨若兮的手,其中意味不言而明;杨若兮微微一笑,心里闪过一道暖流。 “丽妃妹妹的翡翠观音莫非就是你自己铺子里的匠人雕琢出来的?想必你也知道姐姐我常年礼佛,要是供着这么一尊佛像,想必更能让普安知道我的诚心;什么时候给姐姐送一尊来,姐姐会付你双倍价钱的。”一直不言不语的艾贵妃却是突然在这个时候冷冷硬硬的说了一句。 除了艾贵妃,谁不知道元丰号就是因为没能如期交出观音像才被丽贵妃给找借口捏在了手中,元丰号能做出佛像才是怪事了!不过,方才说了那么多,谁知道艾贵妃究竟知道不知道此事,亦或是……故意的! “不能么?”艾贵妃看着丽妃色彩斑斓的面孔叹了一口气:“皇姐,看来这宗差事要落在你孙女身上了。请问杨小姐,若是不拘于玉石材质,何时能做好一尊如来佛祖像?” 杨若兮突然被艾贵妃点名,抬头便对上艾贵妃眸中淡淡的笑意,心下大定,灵光一闪,回道:“八月十五中秋之时定然能成,只是到时候还请贵妃娘娘亲自去铺子请回佛像以示虔诚!”还有十一天,杨若兮很有把握让十字街口的首饰铺子,不!应该叫珠宝店如期开业。 “到时候冥儿要是看了佛像值得本宫出宫一趟,那本宫定然亲自前往!”艾贵妃说话绝不拖泥带水,说完之后便收回目光,继续轻轻抚弄手上一串沉香木佛珠,光滑的珠子被摸得几乎照得见人影,可见主人有多么珍视。 “呀,想不到杨小姐开在东市的铺子也能让艾姐姐如此关注,看来咱们娇妍宫也不能例外了,只是接了艾姐姐这一单,咱们娇妍宫免不得等上些日子再下订单了!”娇妃其实是对杨若兮头上的首饰感兴趣的,银质的都如此闪亮,要是金质的呢? “也多谢娇妃娘娘赏脸,到时候小女子让姑婆提醒你。”杨若兮从娇妃的眼神中就能看出这个客户那是板上钉钉,只是个下单时间而已。 “东市?”对面洛千蝶若有所悟,咬牙切齿的问道:“杨小姐的铺子该不会是叫‘映月斋’吧?” 杨若兮眉头一挑,想起那日在映月斋听到穆清风那绵绵不绝的情话,心里一寒,决定好好恶心下对面那位总是拿着斗鸡似的眼神盯着自己看的艳丽美人;故意上下打量了一遍洛千蝶,重重的哦了一声道:“彩蝶郡主头上戴着的五彩孔雀簪不就是咱们映月斋师傅的手艺嘛!难怪小女子觉得眼熟,不过有些奇怪?我记得这系列的首饰只做了一套,一直是我的压箱底首饰?什么时候毛师傅又做了第二套拿来售卖了?” 洛千蝶头上簪的正是穆清风在集雅楼上赠予的孔雀簪子,顺和朝人不识孔雀,只当这簪子的带着三色美丽尾羽的凤凰簪;从洛千蝶戴在头上第一天起就被各方关注,今日来太极殿也是额外被人多看了好几眼,就连几位番邦夫人那也是红果果的羡慕。 可是现在杨若兮的一席话直接惊呆了她!首先,杨若兮唤出了任谁也没安上正确名字的“五彩孔雀簪”;其次,这首饰原本是一套,一套啊,也就是这簪子只有一个!最后,这簪子是她的压箱底!! 所有的话都汇成一个意思:这簪子是杨若兮的,不知道怎么出现在穆清风的手里,然后转送给了洛千蝶!这样的消息让洛千蝶如何接受、堂堂天之骄女竟然用别人用过的首饰!最重要的是,这个人还是自己夫君和离的前妻。 洛千蝶很想此时天上降下一道天雷,要么轰了对面那可恨的人,要么将自己轰出这个偏殿。 可惜事实要让洛千蝶失望了,不但没有天雷轰向二人,反倒是轰出了一位浑身肌肤发黑的番邦夫人来! “万能的天神啊,瞧我看见了什么!那果然是我们天神的神鸟坐骑。请问这位小姐,是谁曾经瞧见过神鸟踪迹?才能塑造出如此栩栩如生的神鸟!我要去告诉我们王,原来神鸟来了顺和!”这位番邦夫人在怔楞的洛千蝶面前细细看过了那五彩尾翼的孔雀簪子,突然失态的提了裙子往正殿奔去,沿途几度激动的失声大呼“天神显灵”。 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出不禁让偏殿众人全都目瞪口呆,直到看着那位夫人的背影消失在通往正殿的回廊,皇后才后知后觉的唤了太监宫女赶紧往外追。 番邦一行人中,有两位便是南华和北魏使者的夫人,见着那位如癫似狂的夫人离开,两人的眼神不由自主的交汇在一起,彼此交换了一个担忧的信息。 一直关注那边的金夫人微微蹙眉,又一次向后倾了倾身子:“若兮为何说彩蝶头上的簪子为‘孔雀’而非凤凰?” “那本来就是孔雀啊?凤凰是佛祖身前大鹏金翅鸟所化,能涅槃重生;若是要制作凤凰首饰,要以金色和红色才能渲染出凤凰的高贵绝伦。孔雀只是一种禽类动物,身后长着如扇子般的尾羽,遇上特殊时候便会展开尾羽,展示它的美丽。”想了下脑海里的顺和地图,杨若兮结合现代地理地貌又补充道: “孔雀在这世间绝对存在,也能找到;蛮州和幽州都可能有。凤凰却是和龙一样是天界的产物,人世间哪里能找到。”杨若兮坚决履行不轻忽顺和朝人对鬼神的信仰,不但如此,有时候还要利用这些莫须有的鬼神之说让人更相信她说的话。 金夫人果然听得眼前一亮,压低了声音以极快的速度对杨若兮说到:“对面两位夫人分别是南华和北魏的使者夫人,刚刚跑出去的是和咱们南边边境接壤的弹丸小国,名叫‘南宣’,态度一直摇摆不定,顺和朝却是不能失去这个小国的依附。幽州和青州因为地广人稀,缺人管理,两州的防御工事都不是太牢固;若是南宣和顺和翻脸,便是将两州地界直接送到了别人面前;虽然皇上最近正开始对这两州的防御加紧,可短期内还未见到成效。南宣信奉天神有灵,最近几年却是天灾人祸不断,便有他们国家的萨满请神后说是天神离开了南宣,所以见到你所说的孔雀簪子才会那么激动!”rs 258 正殿风云 南宣使者夫人疾呼着快步远走,不但南华北魏的使者夫人面色剧变,顺和朝的皇后贵妃们也是跟着变了脸色。 从那女人临走前的呼声不难想象南宣来的哪里是小小的使者,分明就是南宣王本人亲临! 南宣王虽然自称附属国小王,但好歹也算是藩王级别,何须遮遮掩掩前来顺和?分明是别有所图。 金夫人见皇后一副惊慌不知所措的模样暗暗摇头,当初皇帝为了平衡各方势力立的这位皇后实在不怎么样;旁边艾贵妃倒是镇定若素,可惜身份始终差了那么一截不敢僭越;至于丽娇二妃,她根本没敢指望,等了会儿还不见有人反应,只得亲自起身压下偏殿的躁动,对皇后建议道:“娘娘,南宣使者夫人倒是同我一个性子,都喜欢往热闹地方跑,不如娘娘就恩准了咱们这些女流之辈去正殿同欢吧。” 明说加上眼神暗示,皇后总算是反应了过来,扫了眼蠢蠢欲动的诸位夫人小姐,吐出了个准字! 此时正殿之上南华北魏两位使者那也是面色剧变,倒不是因为南宣使者夫人,而是正殿〖中〗央的韩千手。 南华国历年上贡的“奇石”没有成千也有几百个了吧,大的需要十来人才能抬起,还放在皇帝的御huā园中风吹日晒,小的则一人合抱或是拳头大小不等。 今日宴席正酣,也就是胡图袁熙两人出去那时,还没等南华北魏两国的使者发难,顺和帝便首先当着满殿朝臣和使者的面提出了要好好欣赏欣赏这些年两国精心为顺和朝上贡的“奇珍异石”! 这些石头怎么回事别人不知,两国使者还不知吗?说得倒是好听,实际上不过就是来顺和朝的时候哪里顺手便在哪里捡的而已,当然,其中也有几种是两国送石头恶心顺和习惯了特意从本国找的,当中便有敲不破打不烂的昆吾石。 两国一直理所当然的认为顺和帝不过尔尔,谁曾想他会在隔了十多年的今日才开始发作!要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穿了两国上贡不过是个假相,无异于当面打脸,当中还有什么情面可原? 外邦使者中不乏有那中立者倒是兴趣颇浓,其中有一位年约四十,肌肤黝黑,留着一把大络腮胡的男人眼中更是精光闪闪,他便是南宣新任国王阿布拉! 阿布拉上任两年可就愁苦两年,国人信奉天神,他也不例外。天神的无情离去让南宣近五年都陷在天灾人祸当中,简直是不堪重负。上一届的国王便是因此被臣民给推下了王位,阿布拉原本以为自己也是受天神眷顾,一定能带着臣民从水深火热中解脱,可都两年了,南宣的情况依然一年不如一年,如今就连他也极度怀疑南宣是被天神抛弃了。 在阿布拉上任之前,南宣每一次到顺和上贡之后都会得到不少的粮食和布匹,东西不多,却还是能解决些燃眉之急;阿布拉初次上任,本想照着前面惯例给顺和朝上贡些名贵药材和名贵食材,谁曾想南华的使者先一步到了南宣,将历年来顺和朝的软弱一一说明,又将和北魏的打算一一道出,阿布拉产生了些微动摇。 正在这时,南华侍者又祭出了杀手锏,说是在南华见到过南宣的天神云云;不过阿布拉为人谨慎,并未立即被打动,反倒是生出了亲自来顺和朝见证顺和帝的“软弱”再做决定。 刚刚来顺和朝的阿布拉便见识到了顺和的繁荣昌盛,吃着精致的美食,穿着舒适的绸缎衣裳,作为贵客被顺和朝上下恭敬相待,阿布拉的信心动摇了,想要同意南华的建议。 顺和帝的表现却再次让阿布拉犹豫了起来。 随着顺和帝的一声令下,内务府的匠人们用平板车推进殿内两车石头,就那么倾泻在正殿〖中〗央,像是堆出了一座杂七杂八的石头山。 “南华使者和北魏使者何在?”皇帝扫了一眼地上的各色石头,嘴角讽刺的一笑:这些人,当真是姑息得太久,这一堆石头中竟然还有京城外二十余里的黑山石,这黑山石是京城外独有的一种黑色山石,质地软、重量轻重不等,但无一意外的,这种石头内部和外部的构造几乎一样,也就是说中间什么也没有! 南华使者是个五六十岁的青衣老者,北魏这边是个长相鲁莽的壮汉,见着皇帝如此一问都有些诧异,对视一眼后抱拳回了皇帝的召唤。 “既然你们都在,那便劳烦二位对着上贡的单子帮朕看看那些‘宝石’是否都是你们两国历年来贡上的?”顺和帝将手指向正殿〖中〗央杂乱的一团。 “正是!”南华和北魏两位使者倒是光棍,连检查也不曾做过便抱拳承认了这个事实,做好了和顺和翻脸的准备,目光不由都投向了阿布拉,大有暗示阿布拉尽快做决定的意思。 阿布拉别开头,事不急在一时! “宣内务府韩匠师进殿剖石!”顺和帝玩味的看着这一幕,心底却是如金夫人猜测的那样有些愁苦,正计划着今年对南宣怕是要下血本了! 韩千手早有顺和帝的旨意在身,进殿之后也不墨迹,指挥着工匠搬进了一架剖石机零件就地组装,另一方面借着手中工具的便利迅速砍瓜切菜似的将地上一堆的小石块磨得磨,切的切,很快地上便多了许多零碎的石料,闪亮的玉石、奇石却是一个都未见着。 “南华使者、北魏使者,贵国的手艺人实在不怎样,连普通石头和奇石都不清,还敢给朕送来这么些没用的普通石头,让朕填御huā园的那座池子吗?这可有些劳民伤财了吧。还是?你们两国这是在故意寒碜朕的?”现场的情况都在顺和帝的把握当中,他自然知道韩千手这时候剖出来的都是实打实的废料。说话之际一会儿揶揄一会儿又冷面含威,为帝者的威压从他身上往四周压去,坐得近的顺和朝近臣和各国使者纷纷感受到了这种威严的压抑,一个个顶不住的背后只冒冷汗。 “这……这……”不管是南华还是北魏的使者见顺和帝的次数都不多,但无一例外的,每次见着顺和帝他都是笑呵呵的,哪里想到他说翻脸就翻脸,翻脸的样子看上去还这么可怕? “皇上请看!”按照剧本,韩千手终于发现了石头堆中的昆吾石。 南华使者业已见到两年前由他亲自送到顺和的一小堆长相独特的石块!那是在来的时候在一座叫昆吾山的地方找到的,便顺口取了个“昆吾石”的名号,虽然这种石头看上去白的、发黄的都呈现各种比较均匀的形态,但却坚硬异常,根本没办法切割打磨成什么东西,想着历年都是随意拣点烂石头送到顺和,也便顺道精心挑选了小半车,还记得当时给顺和朝的工匠出了个难题。 “哦,这不是昆吾石么?”皇帝的神色似乎有些责怪,责怪韩千手的“多事!” 殊不知此举正中南华使者的心思,忙起身对顺和帝拱手道:“皇上有所不知,这种石头乃是石中之皇,就如顺和的昌盛一般,外物根本无法撼动其半分!”他刚才已经和队伍中的工匠交流了意见,发现韩千手的切割打磨机只是铁质刀具根本不可能切开昆吾石。 “哦?是吗?”顺和帝眉一挑,带着深意的看向南华使者“如此钝石岂能和我顺和媲美?” “皇上,新宋一直如钝石存世,全耐您励精图治,让顺和一步步走向如今的繁荣昌盛!微臣不才,为家国做不了什么大事,但让这钝石发出光芒却是力所能及!”韩千手恰如其分的捧了皇帝,揽了活儿在身上。 顺和帝假意考虑的片刻,点了点头:“也好,如今这一大堆的石头里只看着昆吾石倒是有些特别,希望别辱没南华诸君辛劳一阵吧。” 接下来便是枯燥的雕琢时间,连胡图和袁熙去了又复返都未造成什么响动。 就在整个宫殿的人全都全神贯注着大殿正中那神情专注的韩千手时,一位黑脸夫人狂奔着冲破了门口侍卫的阻挠出现在了门槛处,冲着阿布拉叽叽咕咕就是一大段话,听得旁人是如鸭子听雷,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皇帝见状不由蹙起了眉峰,挥手让林公公安排了那女人进殿,并示意殿中诸人维持着相对安静的环境,莫要叨扰了专心致志沉浸在雕琢的忘我之境的韩千手。 阿布拉本来有些生气这女人败坏了他的名声,臭着一张脸听了那女人叽叽咕咕一阵急促的陈述后神情也是越来越奇怪,进而激动得顾不上其他,越众而出跪到了皇帝的面前:“顺和皇帝陛下,请允许本王去女眷所在的偏殿询问我南宣天神的消息!”激动之下这人竟然连如今的身份都忘个精光,沉浸在即将得到天神消息的喜悦当中,丝毫没有发现不但顺和帝眼神变了,南华和北魏的使者脸色也变得黑沉如水。(未完待续 259 殿前失仪 阿布拉的一席话出口满殿皆惊,南华和北魏两国使者阻止不及,只得跌足大叹。 顺和帝微微一怔之后很快便反应的过来,扬手道:“来人啊,先在朕身边为南宣王布置一张席桌,立即着人去偏殿请皇后带着诸位女眷移步正殿!” 又转向群臣笑言道:“朕早就说与民同乐吧,皇后偏要说男女有别;现在好了,人南宣王妃可耐不住相思苦找夫君来了!诸位爱卿,朕现在就让你们夫妻团聚,可要给自家夫人留好位置,免得待会儿也这么横冲直撞的闯了进来!” 阿布拉听到顺和帝这么安排还难掩激动,被两个太监联手“请”到了属于他的位置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他竟然揭露了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顺和皇帝会不会责怪于他。 顺和帝此时一只手支着额头,一只手放在膝盖上轻轻敲动,目光悠远,不知道正想些什么。 “咳咳,”开国侯见顺和帝露出了这幅模样不禁轻声咳嗽了两声,举杯冲着不远处的阿布拉歉意道:“南宣王怎的没在递上国书之时表明身份?这月余来可真的是诸多怠慢,还请南宣王莫要责怪!” 阿布拉闻言只得强行压下激动之情,遥遥对开国侯行礼道:“都是小王想要亲身感受顺和的风土人情,这才隐瞒了身份。还要请诸位大人在皇帝陛下面前为我说项,莫要记怪小王隐瞒之过。” “好说,好说!”开国侯也不答应也没推诿,留给了双方一个回还的余地,谁知道等顺和帝回神后又会怎么为难人家? 韩千手是在女眷进门的前一刻将一个据说“坚不可摧”的淡黄色昆吾石给切出了十二个剖面,放在皇帝身前的案桌上衬着殿内灯光熠熠生辉。杨若兮随着金夫人的脚步进殿门之时只听到上面一个威严的声音正畅快的哈哈大笑: “南华使者可看见了?朕就说嘛,你们南华没办法切开的石头在咱们顺和还不是如同砍瓜切菜似的简单!现在朕算是知道了,你们给朕挑选的礼物都是上好的,只是你们那缺少像顺和这样的大匠师,没办法给朕送成品而已!能给朕寻到这天下第一坚固、又如此耀眼的宝石,南华可算是居功至伟!” 南华使者的心算是放了下去,貌似将顺和帝糊弄过去了?可转眼心又悬了起来,因为顺和帝转向北魏使者的面上满是肃然: “北魏使者,你们这几年进献的石头中可没看到玉石的影子啊?难道你们一直是在欺骗朕?” 北魏使者那是有苦难言,两国早就约定了用各种奇石冒充宝石,何曾知道这南华国竟然如此下作,真的给顺和送了宝石,这不是给北魏下套吗? 好在女眷这时候进殿,一阵长达两刻钟的纷杂混乱后才算是整个安定了下来,顺和帝把玩着手中圆形的淡黄钻石就像是忘记了刚刚的责问,北魏使者却是如坐针毡,偏偏找不着机会和南华使者互相交流。 女眷刚刚安顿好,阿布拉就像是见了鬼似的向逍遥王所在的席位冲了过去。 洛千蝶就坐在逍遥王的身后,脸色难看的和洛舞蝶争论着什么,听那意思似乎便是为着头上的孔雀簪子,她想拔下来丢掉,洛舞蝶在劝她顾全大局。 就在这时候,阿布拉雄壮的身体越来越近,惊得逍遥王妃失声尖叫,洛天昊迈步便挡在了逍遥王夫妇面前,谁料阿布拉身形一转,手掌直愣愣的往洛千蝶伸去! 洛天昊见状直觉的伸脚绊去,想要阻止阿布拉的去势,可惜,算计失误! 阿布拉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前绊倒,伸出的手掌紧紧拽住了洛千蝶新做的靛蓝绢纱云水裙的下摆! 轻薄的夏衫是女子的最爱,这价值不菲的轻盈绢纱被洛千蝶姐妹俩做成了奢侈的云水裙,一直是她的最爱,可此刻,她恨极了这绢纱的轻薄!在阿布拉的大掌下是如此的不堪一抓,清脆的丝帛碎裂声如同炸雷响在洛千蝶耳际,她甚至忘了尖叫,忘记了躲闪。 “@#¥……※*”阿布拉维持着扑倒在地的姿势,抬头对洛千蝶叽叽咕咕的说了一大串,灼热的眼神紧紧盯着她不放。 “愣着干什么?”洛天昊阴郁着脸站在了洛千蝶的面前,回头喝骂道。 “对不住!对不住!我们王上只是想就近看看这位小姐头上的发饰!”南宣王妃一面扶起阿布拉,一面歉意的对洛天昊身后的洛舞蝶解释道:“小姐若是方便,还请将头饰借予我们夫妻一观;得罪了小姐是我夫君鲁莽,小姐尽管放心,我夫君是南宣国王,看了你的发簪定然会给小姐一个满意的交代!” “方才只是个误会,南宣王妃莫要太过认真!”洛天昊蹙眉对面前皮肤黝黑的夫妇冷声回道。 “不是,她说的是真的!如果这发饰是这位小姐佩戴的话,本王愿意求娶这位小姐做南宣大妃!”阿布拉操着微微有些蹩脚的顺和官话对洛天昊承诺道。 洛千蝶所坐的位置最高不过是个亲王之女,在阿布拉看来,娶回南宣做个妃子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洛千蝶的长相不差,比他们本国的那些黑美人可强太多了!念及此便起身转向了顺和帝抱拳准备说点什么。 “南宣王慎言!能蒙得南宣王看重是小妹的荣幸,但小妹已有夫家,不日将嫁作他人妇,这南宣大妃的位置怕是无缘了!”洛天昊见阿布拉那模样倒像是要求顺和帝许亲,吓得连声阻止了阿布拉这危险的举动,要是皇帝开了金口,谁管你定亲没定亲? 逍遥王所在的位置虽然在首位不远,但有南宣王的造访瞬时便成为了别人关注的焦点,顺和帝正好想要找个契机冷南华和北魏两国使者一下,这时候倒是觉得时机正好,不禁在首座神情很是亲切的问道:“南宣王这是在干什么啊?” “顺和皇帝陛下!小王对这位小姐没有丝毫恶意,只是想问问她头上的簪子从何而来?”南宣王难掩激动得心情想要拉着洛千蝶一同面圣。 洛千蝶的裙裾很宽,在被洛天昊护着之时便拉了多余的裙裾重新系在腰间勉强能遮住窘态,先是听了阿布拉的求婚,又见他那可怕的尊荣配合着灼热的目光,早已是吓得魂飞天外。这时候听得南宣王这意思,求亲与否都在这簪子的干系上,不禁指着右手边不远处默默坐在金夫人身后的杨若兮尖声大叫道: “这簪子是她的!方才很多人都听见她说了!而且她说还有好几件这种叫什么‘孔雀’模样的首饰!你要求亲找她去。” “千蝶!”逍遥王阻止不及,只得气急败坏的用眼神示意洛天昊和洛舞蝶将她给压了下去,抢在皇帝发火前先跪伏在地求情道:“皇上,小女只是惊吓过后心神失守,还请皇上从轻发落她殿前失仪之过!” 林公公在皇帝耳边简单说了打听到了偏殿情形,皇帝看洛千蝶的目光倒是多了几分宽容,双胞胎姐姐要嫁的是果敢王世子,一看就玉树临风英武不凡,这妹妹却是要嫁一个家世一般、功名一般的进士,想必这心里是早就不平衡了吧! “罢罢罢!今日之会本意就是宣扬万国一家,能和南华北魏成一家子如此同欢,难道还容不下自家一个小辈?朕决定了,今日之会不用讲那许多规矩,有话就当畅所欲言!”顺和帝这也是在找台阶下,从南宣王妃不顾阻挠冲进正殿的那一刻开始,规矩已经乱了,若是现在处置了洛千蝶,而不管南宣王妃的话就有厚此薄彼之嫌;若是一起处置,又怕是会得罪了南宣国王!所以啊,当皇帝也难,总是要想着面面俱到。 洛天昊小声的问了洛千蝶簪子的由来,不禁心生忿怒:这穆清风竟然敢如此欺人!也幸好别人不知杨若兮原本身份,不然洛千蝶今日的乐子可就闹大了! “大哥,这个女人不能留!”电光火石间,洛舞蝶靠在洛天昊的耳边小声说道。 洛天昊瞧了一眼不远席桌上的杨若兮,阴冷着脸点了点头,对着尚有些懵懂的阿布拉说道:“阿布拉国王容禀!小妹头上的发饰乃是从京城的一个首饰铺子中强买而来,真正的主人可是在那边呢?而且,小妹至今都只是以为这只簪子是三尾的凤凰,只有那位小姐才叫出了首饰的名称,并且还说了这首饰她手里可不止一件,你要是想要问什么还是问她去吧!” 说着,洛天昊反手从洛千蝶头上抽出了簪子,往杨若兮的地方丢了过去:“杨小姐的东西可收好了!小妹强买你心头好是小妹的不是,可只要你能理直气壮的理论,逍遥王府也不是那不讲理之人,定然能还你一个公道!” 簪子顺着洛天昊的力道颤巍巍的插在杨若兮身前的桌子上,杨若兮听着洛天昊别有深意的警告并不在意,扬眉对洛天昊露出个傲然的微笑: “洛公子有所不知,令妹有用二手货的癖好,我可没有!这簪子的确出自我手中,但既然令妹喜欢,那就好好珍惜吧。”rs 260 七彩神鸟 洛千蝶平日是个什么样的脾气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再说了,巧取豪夺别人的衣衫事物她做的也不只一次两次,不过洛天昊为此向别人赔不是,送还洛千蝶强买的东西这还是头一次。 这头一次竟然还遭遇了别人的奚落!一时间周遭窃窃私语的诸人像是被点中了穴道,尽皆目瞪口呆的看着杨若兮,都想不通这位明显生面孔的女子为何敢这么和逍遥王府的世子如此傲然相对。 将事情始末听个分明的顺和帝瞧见了杨若兮身前微微含笑的金夫人,转头又看到今日随侍身边的杨思睿一副担忧的模样,瞬时便明白了杨若兮的身份,不禁多看了两眼。 阿布拉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既然洛天昊兄妹俩将矛头指向了杨若兮,杨若兮也承认了那簪子原本就是她所有;阿布拉便二话不说直奔杨若兮身前,急切问道: “这首饰真的是小姐所有?不知本王能否见一见制造此物的工匠!” 金夫人却是一挪身子,挡住了阿布拉的去路:“南宣王,这儿是顺和皇宫!”金夫人的语气颇重一听便是含怒而出,上首袖手旁观的皇帝这下不淡定了,坐直了身子招呼阿布拉道: “南宣王不如回位置坐好!顺和乃礼仪之邦,男女有别,那位小姐可是本朝长公主殿下的孙女,也就是朕的侄孙女。有什么事情大家摊开了好好说,朕自会酌情判个公道!” 阿布拉那肯就此坐回原位,但稍稍冷静的他也知道今日要想问清楚天神坐骑的事情还是要先将顺和皇帝拉拢再说,于是噼里啪啦的将天神的传说诉说了一遍,末了几乎痛哭流涕的朝着东南方向跪伏下拜,“万能的天神啊,您为何要抛弃您的子民!今日在顺和朝让阿布拉见到仿造您坐骑做出的首饰难道就是您对阿布拉的考验?阿布拉一定遵从您的指引,将您的坐骑迎回南宣!” …… “迎回南宣!这什么意思?”玉瑾然靠了靠身边的艾敬轩,殿内殿外眨眼间便是风云突起,他和艾敬轩都还没从皇后给胡图、袁熙二人的赐婚的震惊中回神便又见识到如此诡异的一幕。 艾敬轩摸了摸下巴,建议道:“要不然咱们俩挪到开国侯府那一席去,刚才坐得太远,我也没听清!” 开国侯的席桌和果敢王府的席桌中间添上的一席正是金夫人和杨若兮,而开国侯府因为姚若雪有孕在身,进宫的便只有一门三代男人,比起逍遥王府和果敢王府这些显得太单薄了点,两人早就该坐上去的,只是玉瑾然毛病太多不愿往前去而已。 现在可不一样了,杨若兮就坐在那边,艾敬轩就不信玉瑾然还在这无人注意的角落坐得下去。 果然,玉瑾然打量了一番开国侯府的位置,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 两人一边小心往那边相对中心显眼的位置靠过去,一边听着阿布拉在那边继续叽叽咕咕念叨着什么,艾敬轩突然戏谑心大起,凑到了玉瑾然耳边小声说道:“方才不是听说那南宣王向洛千蝶求婚了么,现在他跑到杨家小姐面前又去说‘迎回去’,该不会想要左拥右抱吧?” 他倒是开了玩笑,玉瑾然却是眼一瞪:“他休想!爷不敲断他的腿才怪!”想了想,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说给艾敬轩听,道:“南宣那地方不但穷,那些个男人还见着个女人就上,也不分是谁家的,一点羞耻心都没有;那女人想要的可不一样,要是真的去了那边,说不定没等几天就受不了寻死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爷可不能看人白白送死。” 艾敬轩失笑:“那好吧,你快去拯救人家吧。” 玉瑾然既然同意艾敬轩的建议往开国侯府的席桌去自然是想拯救杨若兮于水火的,可杨若兮此时却是想着临来时金夫人的一席话,对上皇帝代替阿布拉的问询是一点儿也不怯场,恭敬的请皇帝准许了杨思睿帮忙,在角落了用铅笔绘出了几幅孔雀图呈上了御前,“皇上,这便是孔雀!它尾羽展开之后看似一个个黑色的孔洞,名称便是由此而来,至于是不是南宣王口中那什么神鸟坐骑民女便真的不知道了。” 顺和帝是知道杨思睿的画工的,饶是如此,见到了孔雀的几种形态也是叹为观止,一边让人将图纸拿给阿布拉看,一边笑着赞道:“杨御史的一双儿女果然不差,既然长公主认了你当孙女,那今后你可要好好孝顺她,莫要做出惹她生气的事来。”顺和帝便是喜欢杨家姐弟俩面对他时的不卑不亢,也真的希望找到生活寄托的皇姐能打从心底高兴起来。 杨若兮也不是不激动,只是习惯了用淡然的模样掩饰住心底的真实想法,再说她心里还计划着别的事情,自然没有那么多的情绪起伏让人看见。 “天神保佑!”阿布拉又是一声响亮的口号,在他身侧的随从人员也跟着一起念叨起来,一行几人就在正殿之上再次向着东南方跪倒拜了六拜;阿布拉这才激动的回头对顺和帝说道:“顺和皇帝陛下,这位大人笔下所绘制的正是南宣天神的坐骑,不知道这位小姐在何处得见天神坐骑?天神一定就在那里逗留!” 也不知道阿布拉是从什么地方这么笃定有孔雀的地方就有他们的天神,狂热的样子让杨若兮想到二十一世纪那虔诚的教徒,朝拜时的认真和执着也是外人根本没办法理解的,张了张口正准备答话之际突变又起! 先前被顺和帝晾在一边的北魏使者突然惊呼道:“这哪里是什么孔雀,分明是咱们北魏草原上的七彩神鸟!来的时候我们还曾经看到过神鸟在草原高处眺望,现在看来,难道它就是南宣的天神坐骑?那南宣的天神是否就在咱们北魏呢?阿布拉王,您需要同我们一道去北魏迎接回你们的天神吗?” 北魏使者这是准备豁出去了!从顺和帝和顺和满朝文武的的表情可以看出顺和也是从未出现过这叫“孔雀”的东西,就连出手绘制画作的年轻大人不也是一脸的困惑吗?也就是说只有那个女人一个人在说,谁知道是真是假?但一旦此事坐实,南宣有求于顺和,必然不会和顺和反戈相向。南华的态度目前又暧昧不明,所以他不能让南宣就此站在了顺和的阵营当中,只要想办法让阿布拉进入北魏,他相信北魏国师定然能想到办法收服这没什么脑子的莽夫。 “七彩神鸟?”阿布拉又困惑了,不过这个名称一听就拉风多了,这才像是神人坐骑的名头嘛,立时便大感兴趣的追问道:“天神真的会在北魏大草原?” “天神在不在我不知道,但这个七彩神鸟在大草原足足待了好几年了。”北魏使者长着一张忠厚面孔,在阿布拉这样的直爽汉子跟前占据了极大的优势,笃定的口气顿时便让阿布拉相信了七八分,“顺和这位小姐估计是在神鸟经过顺和之时见到过一次罢了。” 杨若兮可不认为北魏那边的天气适合孔雀的生长繁殖,而且北魏使者的眼神转得太快,背着阿布拉眨眼的频率也太快,分明就是在说谎;稍稍想一想便知道他此时说谎的缘由,杨若兮不想介入什么高官贵族争斗当中,但金夫人先前的担心也被她听在了心里。南华和北魏虽然只是弹丸小国,但这些年却是飞速成长成了顺和的威胁所在,不能让他们再增加助力了。 为了以后平静的生活,大胆一回那是相当有必要的;念及此,便大胆的起身福了福身子,道:“皇上,民女斗胆想问一问北魏的这位大人:既然您说七彩神鸟在大草原待了好几年,那您能说出它的几种生活习性?它能不能飞?它的羽毛都有什么色?它是怎么繁殖孵育后代?” 顺和皇帝眼中闪过的一丝赞赏让杨若兮内心大定,顺和帝说出的话更是让她笃定:“朕正想问问南宣王,既然你们尊孔雀为天神坐骑,那你们是否亲眼见过,喂养过?北魏使者不妨先说说你等知道的神鸟特征,瞧瞧和南宣王所知的是否一样?” 阿布拉张了张口,最终没说话,而是满含期待的看着北魏使者,等着他说出七彩神鸟的生活特征来。 “这……,神鸟自然是会飞的,羽毛嘛既然叫‘七彩’当然是五颜六色的咯,繁育后代……,本使又不是养鸟的,哪里知道那么多?” “让我告诉你吧!”杨若兮斜睨了一眼已经面现犹疑的阿布拉,一字一句的说道:“孔雀的颜色分为几种,分别是蓝孔雀、绿孔雀、白孔雀和黑孔雀;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七彩。孔雀的飞翔能力不是很好,因为体型沉重,翅膀也没那么强劲。体型像雁那么大,有三四尺高,颈部细,背部隆起,头部有三根毛,约一寸长,常常几十只聚在一起飞翔,早晨鸣叫声此起彼伏。孔雀双翼不太发达,飞行速度慢而且显得笨拙,只是在下降滑飞时稍快一些;腿却强健有力,善疾走,逃窜时多是大步飞……”rs 261 英雄救美 杨若兮的话不疾不徐,声音高低错落清脆如翠玉落盘,随着她的讲述,在殿内能听到她说话的人脑海里都出现了一副立体生动的画面,似乎能看到雄壮的雄鸟展开扇子似的尾羽对雌孔雀求爱示好。 阿布拉和南宣的那些随从更是听得心驰神往!的确如同顺和帝询问的那样,几年前,他们都曾经近距离接触过天神坐骑,对天神坐骑的习性还是有几分了解,但从不曾想过被人这么细细说来是如此的清楚,就像是和天神坐骑相处了许久似的。 “小姐知道得如此清楚,想必知道在何处能找到天神坐骑?如今南宣正处在水深火热当中,若是再不将天神请回南宣,本王怕……”阿布拉怕要是南宣继续这么败落下去,他的国王之位保不保得住尚且不说,臣民的生活可怎么办? “杨小姐知道得如此清楚,怕是在此道浸yin好些年了吧?不如阿布拉国王您将杨小姐求娶回国,这孔雀在何处需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打听吗?”洛天昊此时却是扬声如此建议道,给阿布拉狠狠的提了个醒。 这杨小姐可是顺和的皇亲国戚,要想知道天神坐骑的下落那便不能对顺和刀兵相见,和南华北魏也就有了嫌隙;有了嫌隙后谁能保证狼子野心的南华北魏不对杨若兮、对天神坐骑出手?他阿布拉可承受不了如此大的损失!如此想着,阿布拉便仔细观察起了杨若兮的长相气质,虽然不如方才那位美人儿那么惊心动魄,但看久了有一种身心宁静的婉约气质,瓷白的肌肤也比南宣女人细致精美多了,反正在南宣妻子的多寡便是身份的象征,他阿布拉这两年因为操心国事也才娶了十二位妻子,能和顺和联姻的确也是不错的选择。 “顺和皇帝陛下,方才您不是说这位小姐是您姐姐的孙女吗?不知道您是否嫌弃有本王这么个侄孙女婿?”阿布拉拍着强壮的胸膛爽朗的笑着保证道:“本王这人最是孝心不过,既然做了你顺和皇帝陛下的侄孙女婿,自然会孝敬长辈,尊听长辈教训!” 杨若兮被洛千蝶祸水东引就曾经想到了这一幕,只是没料到阿布拉是如此的“爽朗”,又叫厚脸皮!四十来岁的人了对着五六十岁的顺和帝连孙子都愿意装。 顺和帝可被最后那句承诺给触动了,历来联姻便是最可靠的方法,他今日招了大臣家眷入宫其实便是让皇后和长公主帮着掌眼找两位大家闺秀封了郡主之位嫁到南华北魏两国去和亲;没曾想南宣倒是成了第一个求亲的国家,只是这人选方面让他极为为难。 “皇上,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父家母尽皆不在京城,能否等家父回京再行商议此事?”杨思睿帮着皇帝整理各种卷宗,接待各国使者,心里知道皇帝本就打算和这些番邦小国联姻,对这门亲事定是万分赞同,他也知道能让南宣王说出此话相当难得,但事情落到自己亲姐姐头上他就接受不了,冒死也要阻止皇帝定音此事。 “杨承旨,此言差矣!皇上金口玉言指下婚事那可是千百年修来的荣耀,万说是父母之命,就是皇上想要了你父母的人命那也是无可厚非,你再这样推诿那可不只是轻慢南宣王的罪责了。”逍遥王虽然还不太清楚自家儿女和杨若兮的恩怨是非,但只要是家长都不愿意儿女受挫,他自然要帮着儿女帮腔说话。 “洛王爷,皇上可还没同意南宣王的求亲;而且,就算是要嫁也是彩蝶先嫁,她可是被南宣王撕了裙摆的。”金夫人淡淡的冲着逍遥王飞出了一句,哽得逍遥王无言以对后又将炮火转向了皇帝:“皇上,老身可舍不得刚刚认的孙女嫁那么远!” “皇姐,七公主常常说想去你府上住着,朕却是一直怕她去扰你清净,如今看来皇姐你还是寂寞了啊。”顺和帝突如其来的便幽幽冒出了这么一句,其中意味金夫人听得个清楚,脸色一变就要和皇帝当庭对上。 杨若兮心里一急,伸手抓住了金夫人胳膊:“姑婆,您先坐下,可别为了我一个和离过的女子如此伤怀!而且彩蝶郡主那么漂亮,方才南宣王看呆了唐突了佳人也是理所当然;就是不知道南宣会不会有看了女子身子就要娶了那女子的规矩,您也别再多说,要是坏了彩蝶郡主的名节可怎么办?”杨若兮往洛天昊那边投过去警告的一眼:你们要是步步紧逼,我也不怕鱼死网破! 杨若兮此话一出,周遭听清的人尽皆神情变色,她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洛千蝶的事情好不容易推到了她的身上,她却是又将洛千蝶给拉下了水。而且她自甘承认“和离”之人,如此自污需要多大的胆量? 杨思睿自责不已,转头看向杨若兮的眼中满是心疼;金夫人也悄然反握杨若兮手掌,传递着无声的支持;洛千蝶却是恨不得封了杨若兮那张嘴,要是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杨若兮大概已经碎裂成泥了。 阿布拉先是迷惘来回看了好几遍杨若兮和洛千蝶,接着哈哈一笑道:“咱们南宣男人可没有你们顺和男人这么弯弯肠子多,咱们南宣男人喜欢哪个女人那就上!女人嘛,越多越好,再多来几个本王也应付得了!所以这侄孙女婿本王也做得,这骏马本王也能一起给当咯。” “无耻之极!”殿上不少人低声骂了出来,女眷们更是面红耳赤觉得耳朵受了辱。 “你这人可真是奇怪,谁有那劳什子孔雀簪子你就要娶谁回家,要是有人喂养了那孔雀你是不是也一并给娶回家?”满殿嗡嗡嗡小声讨论声中,玉瑾然这清朗高亢的男声显得尤为清晰。 “有何不可?”南宣王一时没看清是哪里传出的声音,转身向着那个方向大声的回道。 上首的顺和帝倒是一眼便看见了开国侯身后那身着紫色箭袖武衫的俊逸人影,微微眯起了眼,皱起了眉头,招手唤了林公公小声问道:“他怎的在宫里?” 林公公事先得了路悠冥的优渥贿赂,还准备宴会后才给皇帝提醒的,此时虽然时机不对,但也不敢对皇帝有所隐瞒,便小声回了皇帝道:“是六皇子看艾贵妃这几日饭食不香,知道是她思念柔嘉公主,特意请了艾公子从宫外带了玉少爷进宫。” “胡闹!”皇帝低声喝了一句,但也没多说什么,林公公擦着额际的汗水悄然退下,对远处的路悠冥做了个隐晦的手势,路悠冥顿时放心的一笑,凑到艾贵妃身边低声叮嘱了几句,艾贵妃点了点头,看向玉瑾然方向的眼中带着几分急切。 此时的玉瑾然已是拜托了艾敬轩的阻拦成功的站在了阿布拉的身前,用他俊俏的眸子将阿布拉上下打量了一遍,轻蔑的摇了摇头:“就你这个样子,难怪你们的天神要离开了!” 阿布拉豹眼一瞪:“你……” “你什么你!”玉瑾然的眼睛也不小,还是那种漂亮的杏眼,瞪圆了还给俊俏的五官添上几分可爱,和人高马大粗犷的阿布拉对立在正殿前方倒也丝毫不示弱,“爷在幽州的府中就养着一群绿孔雀,你也连着爷一并娶到南宣去吧!哦,还有爷府上那三个小厮、两个驯养动物的老头也一并娶了吧!” 阿布拉被眼前这俊俏得不像话的男子如此调侃不禁气得吹胡子瞪眼,“本王又不是断袖,娶一群男人作甚?再说了,本王要娶那两个女人与你何干,你跳出来作甚。” “你要娶千百个女人都不关爷的事,可你不该娶爷打算娶的女人啊!”玉瑾然指着杨若兮所在的方向。 可惜洛千蝶也在那附近,见着玉瑾然的手指又羞又气,自作多情的喝道:“玉瑾然,你胡说八道什么?” 倒是杨若兮听着玉瑾然前面所说的那句话眼前一亮,底气足了许多,幸灾乐祸的对阿布拉说道:“阿布拉王,你有所不知,我这儿的孔雀图片可就出自这位玉少爷的描述。”左右孔雀簪子是到了京城才拿出来的,杨若兮正好可以摘清关系,至于玉瑾然,杨若兮可没帮他考虑。这讨厌的人竟然在人前胡说八道,要是被阿布拉娶回去倒也不错。 正对玉瑾然横眉冷对的阿布拉顿时让玉瑾然见识到了何谓“变脸”!只是一下子,阿布拉便狗腿的拉着玉瑾然:“玉少是吧,你说你养着一群天神坐骑的事情是真的吗?养了多久,会不会没过上半年就虚弱而死?” “哪里会死得那么快?爷从幽州走的时候那群绿头鸡还多了好几只呢,都养了差不多十年时间,三五十只有了吧。”玉瑾然又给所谓的天神坐骑安上了另外的名字,不过俗得出奇。 幽州?!所有人心里一惊。阿布拉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有些困惑道:“为何我们给天神坐骑修建了庙宇,每日都会敬上供果香烛,它们还是会以极快的速度死去呢?” “哈哈哈,你笑死我了!”玉瑾然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香烛供果?那是敬神鬼的吧,你都说了那是天神坐骑,可不是什么神物,喂点粮食杂草什么的不就行了!而且爷才没你那么傻,还庙宇,爷直接在府里圈了个花园子出来让那些绿头鸡随便跑的。” “玉少爷说得是!”阿布拉恍然大悟,扯着玉瑾然的袖子大声道:“不如本王真的娶了玉少回南宣,你那些天神坐骑和饲养者就作为陪嫁可好!本王愿意以一座城池做聘礼!”rs 262 天外来物 嘭—— 阿布拉的建议话音未落,玉瑾然便是一拳直接揍上了他的面门,又以电光火石的速度一脚再将他踹倒在地,这还没完。 “爷揍死你这个恶心的王八蛋!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出来恶心人就让人不得不揍你一顿了!” 玉瑾然一向揍人都是想动手便动手,从来不会看看四周的情况,也不想去观察什么敌我力量是否悬殊,每次打架他都直奔着最讨厌的那个人去,在其他人反应过来前早就能揍得别人个满脸开花。 今儿也不例外,阿布拉想要向杨若兮求婚之时他便手痒痒,那时候好歹还有艾敬轩在身边看着他,现在艾敬轩隔着一张桌子,可来不及拉着他,所以他揍人那是方便又顺手,饶是阿布拉身材健壮那也不是练过几年武艺的他的对手,被打得唉唉直叫! “爷可是告诉你,今后招子可要放亮点,别见着女人就挪不动眼,也不瞧瞧那是谁的人!”玉瑾然指的当然是杨若兮了,可惜有的人就是感觉良好! 洛千蝶红着脸尖叫道:“玉瑾然,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呀,还不赶紧住手,那可是南宣国王!”要是仔细看她的表情,那可是满满的虚荣。试想一下,能有人为自己冲冠一怒,还在如此盛大的场合,即便对方是以前看不上眼的人物,那也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玉瑾然正揍得顺手,耳边的一切都只当是苍蝇嗡嗡叫而已,老拳反倒是挥得更高,势必让阿布拉以后见着他就害怕。 “来人,还不给朕把这二人给拉开!”顺和帝的反应再快也没办法赶上玉瑾然跳跃的思维和敏捷的动作,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艾敬轩父子俩早已是跳出了座位,一左一右的去拽玉瑾然的胳膊。 杨若兮由始至终都有些发愣,她看到了玉瑾然的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杏眸,里面分明写满了对她的维护,第一次,她对玉瑾然在御史杨府说的那番话生出了怀疑态度,怀疑这孩子说的都是真的! “别拉着爷,爷要揍得这人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难怪你们那什么天神不管你们了要去幽州,就你这样见一个爱一个、喜新厌旧,罔顾三纲五常的家伙就是爷也看不上眼,更别说那什么万能的天神了!”玉瑾然可见不是真傻,打了人之后不忘提醒阿布拉“天神坐骑”的存在。 阿布拉这时候才从地上缓过劲儿来,玉瑾然出手大多打的都是看得见的脸上,虽然疼痛,但却没造成多大的损伤;只见他一张脸青的红的几乎在短短的这几息时间内肿成了猪头。 玉瑾然最后这番话被他听进了耳中,想了想南宣这些年日益混乱的男女关系,一个家族共用几个女人,几个相熟的朋友又共用几个女人,如此在顺和朝人眼中毫无礼义廉耻的风俗习惯难道真的就是天神厌弃南宣的原因么? “你看为什么你们天神要来咱们顺和?这总得有什么原因吧。”玉瑾然被艾敬轩拉扯着站到了一边,斜睨了杨若兮一眼,“你在这站着干什么?挡着爷的道了。” 杨若兮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却是到了金夫人身边的座位上,顺势便坐了下去,第一次的没反驳玉瑾然半句,让玉瑾然顿时更觉飘飘然。 要说顺和朝最让南宣这些小国垂涎的除了先进的各种技艺便是顺和朝的文风盛行,圣人教导让顺和朝人一代比一代富强;南华和北魏这些年不也是依靠着顺和朝的某些法规才慢慢走向了富民强国的道路么,其中最显著的便是“伦常”! 阿布拉依着玉瑾然提供的思路想了一遍,只觉得如醍醐灌顶,青黑着一张猪头脸对着玉瑾然就是恭敬的一鞠躬:“这位公子不愧是能够圈养天神坐骑的高人,想必是得到了不少天神喻示。一句顺和话说得好‘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做人要是失了三纲五常,天神还怎么眷顾?方才是阿布拉鲁莽,在此先给你赔罪了。” 玉瑾然傲然的昂起头甩开艾敬轩的手臂,臭屁的客气道:“哪里哪里!不过既然你都已经知道错了爷也不责怪你。你还是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吧。” 此话一出就连皇帝都给气得失笑,玉瑾然在正殿上都如此嚣张,那是没将他这个圣上放在眼里,刚刚还因为玉瑾然站出来说幽州有孔雀一事的喜悦也被冲得个精光,只剩下浓浓的气急败坏,冷哼了一声指着玉瑾然对他身侧不知所措的两个太监喝道: “把他给朕拿下,待御医查探了南宣王的伤势再做处置!” 接着转向阿布拉道:“南宣王稍待些时日,朕这就差人查探幽州出现……孔雀一事是否属实!你先跟人去偏殿查探下身体是否有碍?” “顺和皇帝陛下,小王皮粗肉厚没什么大碍,倒是希望皇帝陛下对这位公子手下留情。”阿布拉见着玉瑾然一副唇红齿白的模样,害怕他被捉下去一顿板子结束,小命也就没了,好歹玉瑾然还是帮着肯定了天神坐骑下落的恩人。 “人家苦主都不计较了还抓我干什么?”玉瑾然侧过身子躲开了两个太监的动作,瞪圆了一双眸子直视上方的顺和帝。 “给朕捆了他先丢在殿后!”顺和帝才懒得和玉瑾然解释,而且看着他那双眸子中的野性就能让自己想起缠绵病榻的太后,还有……那不争气的柔嘉公主。 “艾妃,今日宴会时间还长,你要是觉得累的话就去后面休息一会儿吧。”顺和帝看也没看被两个太监扭住身体的玉瑾然,转身柔声对皇后身后的艾贵妃说了一句,又叮咛了随侍在一旁的路悠冥道:“冥儿侍候你母妃歇息一会儿吧。” 路悠冥眼神闪了闪,隐隐带着泪光重重点了点头:“多谢父皇体恤,”伸手扶起了艾贵妃:“母妃,咱们去后面吧。” 玉瑾然那边却是没这么顺利了! 两个太监刚刚扭住玉瑾然就被他再次甩手避开,并一人给了他们一脚:“你们谁敢捆了爷,爷现在就打死你。” “表弟!”段皓庭见玉瑾然暴戾的样子却是不敢直接上前阻止,倒不是怕玉瑾然伤了他,而是怕玉瑾然将事情闹得无法收场! “干什么?我又没错。”玉瑾然委屈的眼神看向了艾敬轩,他可不觉得直接有错应该被捆起来。 “你是没错,皇上让人捆你去后殿又不是惩罚你,没看见艾贵妃和六皇子都去了后殿等你了吗?”杨若兮突然压低了声音说了句,莫名的,她就是知道玉瑾然能听见,至于他听得进去与否那便是他自己的事情。 “真的吗?”玉瑾然看向了高处,果然见到路悠冥丢过来的“放心”眼神,也见到了艾贵妃微微弯下的脊背,放弃了戒备的姿势,主动对两个太监伸出了双手,“捆就捆吧。” 开国侯和艾敬轩爷孙俩交换个苦笑,看来六皇子精心安排的后续没办法继续了,瞧皇上的模样,玉瑾然讨封号的事情又要无限期的后延了! 杨若兮松了一口气之余却又觉得心情沉重。经历了前世的人情冷暖和最后伤人至深的情伤,身上又有作弊利器珠宝店,她以为她的一生就这么过了,根本就不曾考虑过身边会不会多一个人相伴;玉瑾然给她的感觉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大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对她生出了好感,只是这份好感未尝不是小孩子的一时迷恋。 再者,他前面不是都还对洛千蝶拼命的献殷勤么?怎的一下子又喜欢自己了?倒不是杨若兮不自信,换做任何一个失婚妇女来和韶华正茂的青春美*女作比较,用膝盖想也知道哪个最值价了? 想来想去杨若兮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甚至觉得这是玉瑾然的“报复”,报复在沧澜溪时候她讲的“肉包子”故事;这孩子不是记仇得紧吗?这样也能说得通。 退一万步说玉瑾然今儿的表现,谁能肯定他不是为洛千蝶才出的手,没见到洛千蝶整个人都快要幸福晕了吗?说不定今日回去后就要改了主意嫁给玉瑾然也说不定。 顺和帝咳了两声,算是将这一段给揭了过去,对上北魏使者的脸色就不是太好了:“北魏使者,朕好像记得两年前你们就靠着这块石头换了朕十万石的细粮回去;而南华则是用这昆吾石换了五万石,你现在能否给朕解释如此诓骗朕的原因?朕还要听听今年你献上的‘宝石’又想换什么回去?” 方才这北魏使者竟然试图将南宣王给骗到北魏去走一趟,这一趟有什么变故顺和帝用膝盖想也知道势头不妙,还好玉瑾然在幽州误打误撞养着一群叫“孔雀”的东西,否则岂不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北魏在眼皮子底下撬自己的墙角? “顺和皇帝陛下,这块石头可是天外来物,这一点半个北魏国家的人都能作证!”北魏使者说得极为真诚,只是再不被顺和帝相信了。 倒是杨若兮听说了“天外来物”后很是认真的打量了一番那足有一人大小的石块。 同旁边的昆吾石差不多,都是属于没打磨过的毛玻璃形状,只是这石块颜色偏墨绿,看上去如浪花般逐渐放射,旁边有一处断茬,和松石的断茬有些相似。 这是什么石块呢?杨若兮在脑海里搜索和这石头相似的各种宝石的描述,毕竟她的珠宝店只是针对中层消费人群,有的玉器宝石她也只是有个概念并没有亲眼见过。 没见过的,天外来物,莫非是……rs 263 忍无可忍 前世,杨若兮那渣男老公夏远总是热衷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参加各种高级贵重珠宝展,还美名其曰“取经”,她那时候还觉得夏远有上进心,此时想来,不过是二级市的一个珠宝店需要那么高的起点吗? 现在倒也有赖于夏远那些年的东奔西走,她总算是看出了地面上那深果绿色的石头和夏远带回来的一张“捷克陨石”图片简直一模一样,但以她所知,捷克陨石在落地之时就已经四分五裂,根本没有这么完整的形态,最大的也不过两百克,眼前这个恐怕有两百斤! 陨石里面含有的微量元素相当多,对人体也能起到一定的保健作用,当中的“捷克陨石”具体有什么物质构成一直没能有个详细的解释,杨若兮只知道它属于活性强的矿石,与白晶簇、黄铁矿一样,放在手心时间长会有手心“发热 ”、有一种“微微跳动”的感觉,被无数的商人利用人能够和陨石产生“沟通感应”的理由炒成了天价,至今她还不曾亲眼见过实物。 眼前这块石头的色泽和形状都和图片上几乎完全相同,只是需要进一步观察内部构造才能确定其真正的材质。要是猜测属实的话,用来雕琢成大件摆件,再加以包装宣传,想必会成为珠宝店内当之无愧的镇店之宝! 此时,北魏使者正发挥了他三寸不烂之舌大力的宣传这天外来石的震撼场面,以及这石头对北魏的珍贵所在,着力彰显北魏对顺和帝的无上敬意。 当然,顺和帝也正需要寻找这样的一个契机来让别的不明所以的小国知道,顺和依然是当之无愧的泱泱大国,连最刺头的南华和北魏还不是双双献上了本国最为尊贵的礼物;方才南宣的表现则像是最有利的佐证,让南华和北魏的联盟出现了极大的裂缝;有了这条裂缝,顺和帝自然会想办法让裂缝扩大,进而瓦解两国的联盟。 杨若兮倒是不担心这些国家大事,她现在的注意力全都在韩千手带下去的一堆石头当中,除了和毛玻璃没什么两样的金刚石,可还有她让韩千手特意挑出来的几块砂矿。 那砂矿有的土黄色,有的干白、还有的呈灰褐色,形状也滚圆、卵状不一而足;眼看着韩千手随着太监远去她不禁如坐针毡,几度想要追着一道远去,最终还是想到了自己微末的身份和身处的环境,唯有用力压下那股冲动。 “你是在担心他吗?”艾敬轩和杨若兮一样,都是坐在长辈的后面,一不留神根本就看不到本人,见着杨若兮看向远处的眼神满是不明的意味,还以为她是在担心玉瑾然。 杨若兮闻声转头,看见艾敬轩正瞅着后殿方向,脸上却是没什么担忧之色,方才强压下去的不自然又升了上来,微微觉得脸上发热,嘴上却是低声回道:“艾公子说的是谁?” 艾敬轩愣了愣,随即摸着下巴戏谑的冲着杨若兮飞了个眼神,那意思红果果的就是“你知道的”! 杨若兮扯了扯嘴角,对艾敬轩那装模作样的神秘眼神装作不懂,压低了声音回了一句:“艾公子,若雪妹妹还怀着身孕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红杏出墙了?” …… 艾敬轩被杨若兮这句神来之语给惊得张着嘴无言以对,再也没敢多往杨若兮的方向看一眼。 —— 与此同时,后殿的玉瑾然正和路悠冥大眼瞪小眼,执拗的不让路悠冥帮他解去身后的衣带,气哼哼的嗤道:“现在来充好人,刚才哪去了?” “瑾然,你说我给你说了多少次,进得这宫门来便要处处收敛小心。”自打遇上这魔星,路悠冥就没感觉自在过。 “冥儿就别埋怨瑾然了,他只是个孩子。”艾贵妃一改高贵冷艳之姿,整个眉眼凑透着慈和,挥退了送玉瑾然进门的两个太监,亲自动手帮玉瑾然解开了绳索:“瑾然为何不多进宫来陪陪外祖母?” 玉瑾然很明显的相当不适应这种来自长辈的亲近,不适的扭动身子让开了艾贵妃抚上他肩头的双手,甩开手腕上的衣带,大喇喇的坐到了路悠冥的对面,不耐的嘟囔道:“这宫里有什么意思,跪过来跪过去的麻烦得紧。” “瑾然是生气你外祖父召了你回京又没给你个封号吗?这个不急,该是你的,迟早全都会给你。”艾贵妃说这番话之时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路悠冥,“冥儿你听到本宫的话了吗?” 路悠冥听得这语气哪敢怠慢,躬身行礼回道:“儿臣知道。” “那就好!你让人传膳吧,刚才在外面看着那些人就没胃口,这时候倒是觉着有些饿了。”艾贵妃也不问玉瑾然的意见,顾自吩咐贴身侍候的宫人在玉瑾然身前的位置摆宴,打算好好和外孙增进下感情。 玉瑾然皱着眉头又往后挪挪身子,“气都气饱了,我吃不下!” “你还气?你知道你方才是在做些什么吗?”路悠冥想着玉瑾然突然跳出来的那一霎那就觉得心惊;他能看出来,玉瑾然完全是为了杨若兮才站出来承认孔雀的一事,不然以他的性子,多半还在一边旁观别人的笑话;“我记得上次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你要是想娶洛千蝶我可以帮你想办法,那杨氏身上你就无需再费多大的心思,要是真的喜欢,等你娶了正妻后一顶小轿抬进府上做个妾室便罢。” “不要,我就要娶杨氏为正妻,妾室什么的我才不稀罕。”玉瑾然可不管别人怎么想的,张嘴就嚷嚷开来:“我要娶谁为什么要你说了算?” “瑾然,冥儿是你舅舅,不管怎么说定是为着你好!”不管怎么说艾贵妃还是希望这舅甥俩能够互相爱护互相帮扶。 “为了我好,那就不该这个不准,那儿不准的啊。反正,这么多年没你们管着我也长这么大了,难道今后的日子缺了你们管着我还不活了不成?”玉瑾然属于“刺毛猪”,顺着理没事,倒着理绝对扎手。 “不用我们管那谁管?玉朝云吗?”玉瑾然这任性的样子让艾贵妃是又爱又恨,他的神态和眼神和记忆深处的女儿没什么两样;这吵着不要他们管的一幕和当年柔嘉想要嫁给玉朝云之时出奇的相似。 玉瑾然倒是突然想起来了,不管他怎么不想和这些人打交道,但婚姻之事却是要他们帮着操持的;以前从未想过成亲这事情,现在嘛……,想到还留在正殿之上的杨若兮此时或许正在心里感激自己,态度总算有了些微的转变,小声嘟囔道:“要是不让我娶杨若兮我就谁也不娶!别的女人一靠近我我就想吐。” 艾贵妃这才想起路悠冥从顾妈妈那儿得到的消息,失神的靠向身后的椅背,脑海里浮现一张神色飞扬的娇艳面容,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她眉飞色舞的宣言: 母妃,柔嘉从来都觉得男人身上臭死了,只有玉朝云这人让柔嘉觉得能亲近,要是错过了他,柔嘉可就只有终身不嫁了! 为此,艾贵妃出手处置了玉朝云身边所有的阻碍,让柔嘉得偿所愿,欢欢喜喜的嫁做人妇;只是世间多了十几条冤魂,也气得对母女俩报以厚望的太后郁郁而终。 如今,难道一切又要重演吗?艾贵妃压着心里升起的恐慌问道: “那杨氏是什么人,冥儿为何不依从了瑾然?” 玉瑾然听着这觉得有戏,哪里还顾得上置气,动了椅子向艾贵妃靠近了一点,“外祖母,杨氏是舅舅最倚重臣子的姐姐……” “你怎么不和你外祖母说杨若兮嫁过人!”路悠冥慢悠悠的补了一句。 “她不是已经和离了吗?”玉瑾然满不在乎的补充了一句,没注意到艾贵妃捧着心口惊吓的样子。 “和离也掩盖不了曾经嫁作他人妇的事实!难道你想以后被人嘲笑穿人家的破鞋,被人嘲笑堂堂皇家子弟放着好好的高门淑媛不娶,反倒找一个人老珠黄的和离妇人为正妻?”路悠冥自从知道自己有个外甥之时总是会幻想着怎么当好“舅舅”这个角色,却是没想到这“舅舅”听着好听,实际上还真的是个苦差事。 “谁敢多说一句看爷不撕了他的嘴!”玉瑾然蛮横的挥舞着拳头,仿佛只要谁再说一遍他和杨若兮不适合就要扑上去和人用拳头理论似的。 “你除了动手能用点别的么?”这一句话路悠冥很早就像对玉瑾然说了,只是一直没找着机会。犹记得玉瑾然第一次进宫之时,不但一句话不合便将皇帝最喜欢的那套官窑餐具给毁于一旦,这还不算,他还将碎片丢向了皇帝身边一个多看了他几眼的宫女,直接将人家毁容;此举让本来想弥补下他给他点赏赐的皇帝给气得够呛,和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让他赶紧滚。 想到这些,路悠冥便不由的生气,你说这样冲动暴躁也就算了,如今还要如此任性,简直让人忍无可忍:“你动手能封得住几个人的口?你动手能让这天下诸人都不会议论你娶一个别人弃如彼覆的弃妇为正妻么?往后你的脸要往哪搁?你是觉得让人说你玉少大方够朋友之外还要赞你一声大度是一种荣耀吗?”rs 264 天意珠宝 在太极殿后殿被艾贵妃、路悠冥联合洗脑长达两个时辰的玉瑾然彻底的懵了! 他只是觉得杨若兮是他这十三年来第一个接近不会有排斥的女人,他能和这个女人朝夕相处、日夜相对;可是他真的没想太远,像路悠冥所说的那样,今后他每走一步都会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说他捡了穆清风的破鞋! “破鞋”这个词汇他本来不甚了解,可路悠冥为了彻底绝了他的念头,路悠冥甚至找了艾贵妃身边一位和喜嬷嬷同样经历过培训的燕喜嬷嬷给玉瑾然详细讲述了一遍女子当三贞九烈的事实。 一下子被灌输了这许多观念的玉瑾然回府后便宅在府中闭门不出,倒是让路悠冥好一番欣慰。可他太高估玉瑾然那单纯的脑袋了,关在府里想了足足十日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急得顾妈妈顾不上玉瑾然吩咐的什么“别管”,连夜让顾小和驾了马车去了开国侯府求见,谁料艾敬轩这十日可是忙得脚不沾地,即便是知道玉瑾然遇上了什么为难之事也只有丢给了顾妈妈一张请柬,让顾妈妈转交给玉瑾然,让他八月十五参加十字街口“天意珠宝店”开业典礼。 “天意珠宝店?”接到了顾妈妈禀报的玉瑾然本来都将请柬给扔到了一边,继续支着下巴,无神的靠坐在二楼寝房外的露台栏杆上,可突然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高声叫了出来。 顾妈妈被吓了一跳,随即以为玉瑾然同她一样是觉着奇怪,蹲身捡了请柬让顾小和递给他:“可不是吗,别人的都叫什么‘首饰铺’,实在不行还有什么斋、什么阁、什么号的,可杨小姐和艾公子开的这首饰铺子却是别具一格的用了‘珠宝店’这个名头;听说这‘天意’二字还是皇上亲笔所赐,其中意思倒是不言而明,这家首饰铺子有皇上的‘天意’在背后撑腰呢,生意想不好都难。” “天意珠宝店!”玉瑾然猛地一拍桌子,“爷见过这招牌!那次在梦中爷就见到过这招牌,难道皇帝他和我做了同样一个梦?”他的脑海里一直都记得那个光怪陆离、真实无比的梦境。 顾妈妈倒是惊讶了,“少爷,妈妈还正想说呢,这‘天意珠宝店’五个字其实是杨若兮小姐想出来的,只是她可不敢擅自用那两个字,这才让艾公子游说了开国侯进宫请了皇上赐字做了店招。扯着虎皮做大旗,杨小姐这脑子怕是不简单。” 顾妈妈扫了一眼在明亮星光下冷清的小玉府,其实从她在沧澜溪第一次见到杨若兮开始她便觉着冷静自持的杨若兮能够和自家畏惧女人的少爷凑到一处还真是缘分;自家少爷这样任性冲动的性子就需要个明理睿智的妻子“管着”点。 无奈之后得知杨若兮虽然是处子之身,却已是他**子,这样的身份注定和自家少爷无缘;之后杨若兮和离她复又念及此事,可见了一遭六皇子后,这个念头算是彻底的被掐杀在怀;也就是这样,顾妈妈才觉得分外可惜,不禁叹道: “这杨小姐什么不好学,偏要抛头露面行商人之事,还要学雕琢首饰物件。也是,一个和离的妇人想要再嫁可比之前艰难得多,听说她家三姥爷有意让杨小姐招赘他手底下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学徒,算是继承韩家千手匠人的衣钵。这样也好,杨小姐心气高,定然是不愿做那卑微的妾室,招赘个没功名的手艺人总比找个年龄大的鳏夫强吧。” 玉瑾然才刚刚想起做完那幻梦后杨若兮那担忧的双眸就听到顾妈妈在后面都说了些什么,脑海里便只剩下回荡着杨若兮即将嫁作他人妇的消息。 她要嫁人了?她就要和别的男人笑言以对,和别的男人搂在一处、睡在一处,行那夫妻之事?! 玉瑾然只觉得心间像是突然被谁揪走了一团!路悠冥的警告顿时被抛到了一边,一拳捶在了身前的栏杆上:“这女人真没有礼义廉耻,都是爷的人了还勾三搭四的真实欠教训!” 此话一出,不但顾妈妈被吓了一大跳,不远处值守的周远差点便从围墙上直接跌下去,他真的很想跑到那两层阁楼下好好问问玉大少爷:您老人家确定知道“你的人”是个什么意思吗? “少爷,杨……,杨小姐和你有私情?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顾妈妈激动得连话都说不清了,她万万没想到杨若兮是真的没廉耻,这样的人时真的适合自家少爷吗?顾妈妈稍稍一想,瞬间又露了笑脸,杨若兮这么急切不正好留了把柄好拿捏呀! “那妈妈现在去给杨小姐腾一个院子,明日就找媒人同妈妈去商量着什么时候让她进门,虽然少夫人没进门之前姨娘就先进府是有些无礼,但不能委屈了咱们少爷!”顾妈妈甚至打算这就去找李全问清楚自家少爷实在什么时候“**”的,怎么都没人通知她一声,好给少爷炖点补品什么的。 “这么快?”这下轮到玉瑾然吓了一跳,“小和快拦住你母亲。妈妈你慌什么呀,爷什么时候说要抬那女人进府做姨娘了?”那女人可是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他一直记得她说这句话时的神态,倒也是有自知之明不敢去她面前提让她做妾的话来。 为了不让顾妈妈这么激动,玉瑾然只得又嗫嚅着补充道:“爷是觉得她就是爷的人了,可不仅她不愿嫁给爷,宫里也不准爷娶她。” 主仆俩一同蔫了下去,说到底,还是宫里的意思最重要,没有艾贵妃的许可,玉瑾然再怎么认真那也是白搭。 再次陷入这两相为难的怪圈中,玉瑾然再一次度过了失眠的一夜,也正因为这个担心,他又将“天意珠宝店”的招牌给抛到了脑后。 直到八月十五寅时不到玉瑾然便到了十字街口,当见着了龙飞凤舞的五个大字时才恍悟昨日忘记了什么,可眼前这飘逸的籇书“天意珠寶店”和他看到的那种奇怪金色方正字体“天意珠宝店”完全是两种模样,怎么也联系不到一块儿去,不禁站在被他扯掉了红布的招牌下发起了呆。。 “表弟!”艾敬轩也是刚刚下了马车,擦着额上的细汗,惊讶的发现玉瑾然来得还真早,“你是专程来帮忙的吗?”说了之后连他自己都在后悔,玉瑾然能帮什么忙,不找麻烦已是万幸。 的确,下一刻他便发现玉瑾然手中可疑的红布,一抬头,眼睛差点瞪出眼眶,“这些人是怎么看着店门的,被人扯了招牌遮布都不知道,幸好表弟你来得早捡到了,不然被别人得去可怎么得了!” “这个吗?本来就是我扯下来的啊,开业就开业,弄得神神秘秘做什么?”玉瑾然抖了抖手中红布,不以为然的哼道。 艾敬轩一把抢了红布在手,转头唤道:“景春,还不快点从小门进去拿了梯子找人出来将红布放上去,这个可是待会儿揭幕时要用的。” “切,多事!”玉瑾然拍拍手,“不是说这个铺子是和杨家人一道开的吗,怎么就见你一个人来?” “哎呀!”艾敬轩一拍额头:“都是让你给闹的,都忘记了叫醒她。”说着转身便往车厢门走。 在他身后的玉瑾然顿时垮下了一张俊脸,“你们孤男寡女一个车厢?她还睡着了?” “怎么不是,让她多睡上一会儿的谁知道她偏要说珠宝店开业她出力不少,非得亲眼看着运营不可;她倒好,出门就靠着我睡着了,到现在我腿都还有些酸!”艾敬轩揉着大腿,走路的确是一瘸一拐的。 你腿酸?爷我还心酸呢?玉瑾然突然觉得唯一看得顺眼的艾敬轩是如此的讨厌,恨不得冲上去揍他一顿;好在临出手前记起十日前路悠冥的那一通教训,只得咬牙切齿的哼道:“不知廉耻!不要脸!当真是别人穿过的破鞋,一日没了男人都不成,难怪要靠着圣旨和离,这样的女人被休还差不多!” “玉少爷这话什么意思?”突然,从玉瑾然身后传来了冷冷的一声问询。 玉瑾然心里一凌,望了眼前方什么也没听到已经走到马车前的艾敬轩,僵硬着脖子回头,正对上台阶之上冷然而立的杨若兮。 她身上穿着一套冰蓝色的衣裙,为了方便做事,她的两只衣袖都被缎带束着,露出青葱般的十个手指头,正放在腰侧,更让人注意到纤腰不可一握。她的瓜子脸比十日前更形消瘦,眼下是浓浓的青影,唇色带着浅浅的粉,沐浴在晨光中带来一丝暖色;可她的那双凤眸中此时却是全然的冷漠,甚至带着几分斥责,其中的了悟和嘲讽像是敲在玉瑾然的心上。 他只觉着心里莫名的发慌,发虚,可男人的尊严又告诉他不能示弱!于是他不假思索的瞪圆了黑白分明的清澈杏眼: “你怎么在这?”rs 265 杀出黑马 “我怎么在这?玉少爷这话说的,您还没睡醒是吧!这珠宝店有我杨家的一半,我在这里不是名正言顺吗?倒是玉少爷这是昨夜睡得太香正梦游到此吧!” 杨若兮发誓,她真的没这么生气过;即使是玉瑾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败坏她的名声她也没这么生气。玉瑾然这句话明显是在说她,据她了解,顺和朝立国号二十三年来,她一不小心就做了和离第一人,还是圣旨和离第一人!虽然这名声不怎么好听,身边知晓的人也尽量避免谈论这个话题,时间过了这么久,就连她自己都几乎忘记了这个事实;谁曾想前些日子都还向她求婚的人背着她竟然说得如此不堪! “什么是梦游?”玉瑾然问了出口才觉得好像偏离了主题,可在杨若兮那强大的冰冷气场下他真的心里一阵没底,也不知道在怕些什么?“我……爷是来帮忙的!”最终抓了艾敬轩先前的问句回了一句,想要解释说错话却是怎么也拉不下面子。 “那……烦请这位爷让让位置!”杨若兮扬了扬手中的红布,转身唤道:“春生、景春,麻烦你们重新将红布遮上去。” 春生就走在杨若兮身后,自然听到了玉瑾然那番话,闻言上前用力一推,将玉瑾然给推到了一边,打定主意待会儿回去就告诉睿少爷,让聪明的睿少爷想个好法子教训教训这讨厌至极的玉少一顿。 景春倒是没听清玉瑾然的那番话,只是对他抱歉的笑了笑:“表少爷,我们要放了梯子重新挂上这红布,辰时一到金夫人和开国侯作为剪彩的嘉宾才能拉下红布宣布珠宝店开业的。您先让让可好。” “若兮姐姐,你昨晚又没睡觉是吧?你要是再这样,改天我也在这边过夜,看你还熬不熬通宵!”那厢,姚若雪穿着宽松的衣裙,气色颇好的扶着艾敬轩走了过来,左脸上还有压出来的红痕。 “你还是算了吧,就你现在这么嗜睡,搞不好若兮趁着你睡着了再去做活儿你也不知道。”艾敬轩爱怜的帮姚若雪整理好衣衫,说起杨若兮时眼前闪过一丝佩服。说实话,抛开身份不算,他可是认为玉瑾然和杨若兮如那云泥之别,杨若兮是云,玉瑾然就是那扶不上墙的烂泥。 若兮?!玉瑾然心底又冒起了酸泡泡,他们什么时候熟到从“杨小姐”过度到了“若兮”了? “艾公子真是说笑,要是若雪真的留在这儿陪我,我可不敢丢下她一个人在榻上,要是翻个身掉到床底下来怎么办?”杨若兮在对上艾敬轩之时也收敛了方才那刺骨的冷意,嘴角勾起一个真心的微笑。 万国大会之后,皇帝便让韩千手将内务府内那些没办法雕琢的玉石全都运到了珠宝店后院的仓库,这十日来,杨若兮便领着韩千手以及韩千手从内务府挑出来的六位匠人日夜赶工,总算是在昨日赶制出了一百二十三件大小不等、式样不等的玉器摆件放在了左边的摆件区;毛巧手则带着小毛头和映月斋原有的匠人利用模具,制作了式样多变的各式金银、金镶玉、银镶玉首饰放在了右边的首饰区;艾敬轩除了负责装潢,还要按照杨若兮写好的流程培训男女营业员,计划开业宣传造势,安排开业庆典以及午后的重头戏“拍卖大会”。 旺叔和旺婶分别担任了大掌柜和总管事,摆件区有段大掌柜接手,首饰区杨若兮干脆献出了翡翠和玛瑙,至于她身边,只留了个口风紧的小米和秦妈妈。 艾家虽然占着首饰铺子的大头,但在经营上却是摆出了甩手掌柜的态度,这一点让杨若兮很是满意,她要的便是这种独立经营,没外行在一边指指点点的生意,虽然收益没办法独吞,但钱不在多,够用就好;再说了,她现在不是还有空间的作弊器在吗?她可是和艾敬轩商量好了,她届时会以“意”的名号拍卖一些她的作品,收益扣除一成手续费外全都归她独有,当然,材料若是铺子里的要扣除材料费,若不是铺子里的便不用。 艾敬轩也不怕杨若兮阳奉阴违,因为管理库房的人是路悠冥所派,入库需上档,韩千手等人领材料也同样上档,做出产品后登记造册,当中的文职也都是开国侯府人手负责。其中的条条款款足有上百条之多,每一条都是经过众人研究后定下,写成了簪花小楷就放在后院二楼的“会议室”里。 这时候就体现出了艾敬轩意见的关键性来,在二十一世纪,员工都是雇佣而来,大小老板还是四个,当中不知道要出多少幺蛾子;可如今,手底下的员工全都是签了死契的下人,谁也不敢起什么贪念,主子定下的规矩都是毫无二话的执行;如此一来,铺子只要制定好了各种细则完全可以自主运转,一点儿也不需要操太多的心。 进门之后姚若雪便坐到了“收银台”的位置不动了,“这个位置我知道是做什么的,以后我就坐这里了!” 珠宝店有五间铺面,都有小门相通,现在左右两边打通了墙壁成了宽大的空间;正中这原本就是驿站登记的地方,杨若兮用了朱漆将门楣上那五个大字抬到了墙上呈拱形安放着;在那面墙之前便是高高的柜台充作“收银台”,宽大的室内无序的安放着六张特意订做的梅花形木桌,旁边安放着铺了布垫的方形椅子,一看就倍感舒适。 左右墙壁上各开着一道不小的拱门,隔着门都能看到两边耀眼的各种摆件玉器,让人生出一探究竟的欲/望。 玉瑾然看了看左边形状各异的博古架,又瞧了右边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壁磨得透亮的铜镜突然像是福至心灵,几步走到了前面杨若兮的身前用一种期盼的眼神盯着她:“你也去过那个地方是不是?不然你怎么会弄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杨若兮见玉瑾然带着些歇斯底里的模样心里一跳,沉了一口气,退后一步冷冷道:“玉少爷说什么我听不懂,不过男女有别,还请玉少爷莫要让我为难。” “你说爷为难你?”玉瑾然又被一句话激得忘记了本来的问题,看着杨若兮那模样只觉得心里如猫抓似的难受,恨不得亲手撕开她冰冷的眼神,看看她的血液是否也是这般让人心冷。 杨若兮干脆转开头不去看他燃满了烈焰的眼眸,不想被那炙热的温度灼伤,若无其事的拉了姚若雪的手臂,亲热的招呼道:“若雪妹妹,来的时候没用早膳吧?走,跟我去我的工作间,玛瑙做了皮蛋瘦肉粥和小笼包。” “皮蛋?是上次我来的时候吃到的那种?还能做粥啊!” 姚若雪笑得很是开心:“我就知道来姐姐这儿就能吃上好吃的。” 他们两人倒是亲亲热热手拉手往后院去了,艾敬轩拍了拍表情受伤的玉瑾然肩膀:“表弟,你怎么得罪若兮了?算了吧,你还是多试试能不能靠近别的女人吧,姑婆和六叔是不会同意你娶她的;再说了,她好像对你没兴趣,除非……”摇了摇头,艾敬轩背着手往后院走去,若是猜测没错的话此时后院大坝子里肯定摆了两桌,他也没用早膳呢。 “除非什么?” 玉瑾然就听不得这半句话,虽然心里正生气杨若兮那冷淡的样子,还是禁不住要用热脸往上贴。 “没什么,总之你和她没什么可能。”艾敬轩想着韩千手最近的表现,不禁很是同情一腔热情注定错付的表弟。 “你们都这么说,我偏偏要娶到她让你们另眼相看!” “就你这赌气的想法表兄就不赞成你去招惹杨若兮,真的。”艾敬轩眼见前方便是聚集在一起的诸人,也见着韩千手那一桌的几人,眼神闪了闪,大步迎了过去招呼道: “思睿早!” “艾大哥,你真慢,再晚上一点就没你的饭吃了。”杨思睿假装没看见艾敬轩身后的玉瑾然,起身让出了位置,并将他身边的一位壮实小伙子的肩膀按了下去,“丁哥你坐着就是,又不是外人。”说着坐到了下首和小毛头占据了八仙桌最后的席位。 一张八仙桌的上首坐着韩千手和毛巧手,左手边是旺叔和管理库房的徐叔,右边原本是杨思睿和这位被他叫做“丁哥”的丁胜,下首只有小毛头一个,他这一起身一让,桌上倒是坐得满满的,玉瑾然却是被晾在了一边。 上方的韩千手轻轻咳了咳,小毛头便知机的滑下了位置,“这位哥哥坐这里吧,我吃好了!” 玉瑾然的脸色刚刚好了一点,只见小毛头又凑到了丁胜旁边叮嘱道:“丁大哥,若兮姐姐让你多吃点,说是今天要是生意好的话晚上还要赶工呢。” 丁胜长得浓眉大眼,看上去便觉着老实忠厚,听得小毛头这么嘱咐一张本就古铜色的面孔顿时泛起了大红,“我知道了,你要是去楼上的话记得也和她说别累着了,昨晚她做完的那套累丝首饰我待会儿就上去帮她抛光打磨。”rs 266 敦睦亲邻 玉瑾然的屁股刚刚在小毛头让出的位置上坐下便听得这如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差点没从凳子上跳起来,眯着眼睛仔细上下打量起了丁胜。 杨思睿却是身子一侧,挡住了玉瑾然的目光:“玉少爷身娇肉贵,想必是吃不惯咱们这儿的粗茶淡饭,过了十字街口不远便是云来楼,实在不行,我这就差人去孙记包子铺给玉少买早点。” “谁说他吃不惯的,瑾然今日可是专程来帮忙的,思睿就别排揎他了。”艾敬轩摸摸下巴,接过旺叔送上的白瓷小碗,用手肘靠了靠玉瑾然,“是吧瑾然,不然大清早的来这边干什么。” 玉瑾然伸手夺过了艾敬轩手上的碗,泄愤似的就往嘴里倒,旁人一句“烫”字还未出口便见他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扬手就准备丢了手里的白瓷碗。 冷不防的,杨思睿就像是专程等在那里似的突然说道:“不是来帮忙的就赶紧走,何必添乱呢?旺婶,准备扫帚,把玉少爷摔碎的碗收拾了,记得入账。” 话里的不屑是个人都能听出来,玉瑾然亦然,举起的手哪里还摔得下去,恨恨的重新坐到了位置上,冲着景春喝道:“还愣着干什么,给爷端……” 话都还未说完,他的面前突兀的出现了一个竹筒杯子,清澈的茶水在竹筒杯中微微摇晃。 “这位公子喝杯凉茶吧,那皮蛋瘦肉粥正烫着呢!”丁胜伸着手见玉瑾然没伸手来接,忙指了下院落一角的巨型茶壶,解释道:“这水是直接从那边水壶里接的,杯子也是干净没用过的。” “我给他吧。”艾敬轩接了水递给了玉瑾然:“那巨型水壶你看到了没?若兮让人每日早上烧上一壶开水,放了茶叶,过了半个时辰就成了凉茶,正好方便来珠宝店的客人饮用,这茶杯上面刻有我们珠宝店的徽印,人手一个,你要是不嫌弃的话还可以带走做个纪念。” 玉瑾然这才看到干燥成青黄色的竹筒壁上绘制着一副工笔美人图,旁边还竖着题了“天意珠宝店”的字样,另外还有一行小字“顺和二十三年八月十五,皇城北街贰号”,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丁哥,前几日家姐麻烦你帮忙照顾了!思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日后我不在之时还要麻烦丁哥多多忍让家姐的硬脾气。”杨思睿就是不让玉瑾然放松,刚刚和小毛头交换了满意的眼神后又端了茶杯和丁胜亲热的说起话来。 丁胜面上闪过一丝迷惘,但还是合作的端起了茶杯:“思睿说的什么话,说起来,这些日子都是若兮照顾我这个粗人要多些;最辛苦的还是韩爷爷和毛爷爷两位,这杯茶我们一起敬两位老人吧。” 韩千手和毛巧手都是醉心手艺之人,根本没发现杨思睿和玉瑾然之间的暗潮汹涌,顺着丁胜的话端了各自的茶水呵呵笑着受了一杯;倒是旺叔和徐叔两人精于世故,一看就知道这中间有问题,两人对视一眼,一人伸手扶了一位老人,“还有一个时辰就到辰时了,我们一起去工匠和店小二那桌去叮嘱几句吧。” “也好,旺叔和徐叔就辛苦一点了!”艾敬轩也不想让玉瑾然脸上不好看,而且他也有些困惑,这丁胜是韩千手从内务府挑出来的学徒,虽然学手艺的确往往举一反三一点便通,但这些日子没见他和杨若兮有什么多余的交集啊,什么时候有这么熟稔了? “丁哥,我听三姥爷说你今年二十了,为何还未成亲呢?”杨思睿像是打算将玉瑾然忽视到底,分明就在他右手边,多动一下就能碰着手臂的位置,他愣是没回头看上一眼。 “学无所成,拿什么养妻儿?”丁胜是个老实孩子,浑然不觉被杨思睿利用来刺激玉瑾然,一边大口吃着包子,一边理所当然的回了一句。顿了顿,又憨厚的笑道:“现在被韩爷爷从内务府带到珠宝店亲自教导着,要是珠宝店生意不错,也许要不了多久我就能攒下些银子娶妻生子了。” “就你一个学徒工能攒着银子娶妻?笑死人了,不如去找个银钱多多的寡妇招赘算了!”玉瑾然嗤笑着插了一句。 杨思睿回头斜睨了他一眼:“我倒是觉得丁哥说得对,不管好歹,凭着自己的能力攒钱过日子便是好的!像我姐姐那臭脾气就看不惯谁游手好闲。” 丁胜也一脸不赞同的看着玉瑾然,饭也不扒了:“玉少爷,我爹早逝,都是寡母一手拉扯我长大,最后累得带着一身病痛过世,我娘很辛苦,这天下的寡妇也都不容易!要是真的有哪个寡妇不嫌弃我孤身一人无片瓦遮身,我真的不介意倒插门,靠着我俩的双手难道还挣不出养孩子的银钱么?” “丁哥说得真好!这世上谁都不容易。被休怎么了,和离怎么了,寡妇怎么了?难道就该见不得人孤苦一生吗?而且这些人有什么错,不过就是运道不好没遇上珍惜她们的人而已;我杨思睿也在这儿说了,只要看对眼,她本人又是洁身自好的好女子,直接娶回家再说。”杨思睿也是被丁胜这一番撼动了内心深处,不容易的何止是寡妇!他倒是随口就说了这番话,殊不知以后他却是为了娶妻一事波折万千,这是后话暂且不说。 艾敬轩微微皱了眉头,路悠冥的叮嘱言犹在耳,他可不好阳奉阴违,只好轻轻在桌下踩了玉瑾然一脚,叹道:“话虽如此,有的人却是身不由己;而且,并非谁都能毫无芥蒂的背负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没有父母家长赞同祝福的亲事也不一定能得到最后的幸福。” 杨思睿撇撇嘴,算是知道了艾敬轩等人的态度。说实话,那日玉瑾然在御史府突然的来了那么一出真的让他吓了一跳,后来万国大会上玉瑾然又冒着被皇帝不喜的风险站到了杨若兮的面前,这一点还挺让杨思睿触动的;刚才春生的转述却是让他打从心眼里看不起了玉瑾然。虽然他也看不上玉瑾然成他的姐夫,但看到玉瑾然身边亲近的人也是这副迫不及待分开二人的模样还是有些失落。 原本还是一副斗鸡模样的玉瑾然被艾敬轩这么一踩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一口一口动作还算优雅的喝粥吃菜起来,不过那时不时在丁胜身上游走的目光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杨若兮丝毫不知道楼下庭院中杨思睿已经将玉瑾然给气得差点七窍生烟,此时她的心里倒是欢喜雀跃,因为姚若雪给她带来了三个好消息。第一,卫生棉已经悄然在京城贵妇圈中流传,虽然只是个小作坊,每个月的产出都送货到了胭脂水粉店,但接到的订单已经排到了明年,估计过年之时分红也有两三千两银子。 第二,杨思睿的写实画在丹青画斋中一经推出便反响热烈,十二幅画全都以高价售出,御史杨府的开支已经不用她再操心了。 第三,开国侯府今日会全员到齐,而且午后皇帝会在六皇子的陪同下便装来珠宝店巡视一番。 说完了好消息,姚若雪的神情有些不自然,细心的杨若兮自然看了出来,却是装作不懂的唤了霜降进屋侍候,转身出了工作间检查起来午后拍卖会会场的安排,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俗话说“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杨若兮和艾敬轩这些日子只顾着装修珠宝店、制作开张所需的珠宝首饰、打理开张要请的客人和培训工作人员,都不约而同的忘记了另外的一件事:敦睦亲邻! 皇城北大街一号倒还好说,户部的银号,只要隔壁不是什么强盗土匪,他们才懒得管那么多。最重要的是,能够将官府驿站搬迁的人可不是小小的银号掌柜能得罪的。 皇城北大街三号的元丰号就不同了! 李顺的女儿虽然被玉朝云给送到了乡下庄子终老一生,可毕竟还活着。而且他李顺可是身份上实现了一次大大的飞跃,从一介商籍的属下换做了皇宫内丽妃娘娘的属下,就连大皇子游傲也几次来了元丰号,生意也因此多了许多官家夫人照顾,才十几二十天,李顺走路的姿势都变得高高在上、傲气凌人。他甚至还在游傲的授意下报名参加了秋后顺和商业协会会长的竞选,准备当上会长后再接回女儿和外孙,好好和玉朝云算算帐。 隔壁驿站突然关门一事李顺是知道的,里面乒乒乓乓一直在动土木他也知道,只是他如今身份不同了,不用每日早早到元丰号点卯,所以直到今日他才从二掌柜那知道隔壁是一家首饰铺子!这不是和他李大掌柜过不去吗?和他过不去就是和元丰号过不去!和元丰号不过去,那不就等于和大皇子、和丽妃娘娘过不去吗? 李顺被这“大胆”的人给气乐了,根本没来得及深想当中的弯弯道道,不过就算他深想,他也想不到比丽贵妃比大皇子更有权势的后台。带着个小厮背着双手摇摇晃晃的出了元丰号大门往目前依旧紧闭、也遮了招牌牌匾的隔壁走去。rs 267 前所未有 杨若兮刚刚选定了一间视线最佳,布置最豪华的二楼包间作为下午御驾亲临的位置便听得楼下春生夸张的叫声。 “小米听清春生在叫什么了吗?”杨若兮刚刚在茶几上放了一包上好的铁观音,转头问道。 秦小米守在门边,手里拿的赫然是一颗“真知棒”,这孩子超级好哄,一颗棒棒糖都能高兴许久,听得杨若兮问话,忙将糖从嘴里拉了出来,学着春生的声音说道:“元丰号李大掌柜登门道贺~~!”她还特意学了春生拖长了语调,听起来喜感十足。 “他怎么来了?”杨若兮记得可没请周边的邻居,元丰号又是同行,能这么大方? “你怎么来了?”楼下,玉瑾然倒是帮杨若兮问出了这句话。他嫌弃的盯着李顺身后小厮手里那寒碜的贺礼:明显就是从街边随手找了根草绳拴的一截猪肉,一小截猪肉,而且还是带着猪尾巴的一小截! “玉少?!”李顺微微愣了愣,玉瑾然道元丰号要了不少次的吃穿用度,两人自然认得。 “既然知道爷在这儿,你那么点贺礼也好意思登门?还不赶紧回去备上一份厚礼。”玉瑾然大马金刀的坐在桌前凳子上,理了理衣摆,示意景春将茶水递到他手中。 “不知道玉少今日是客人还是主人?”李顺是打从心里看不上玉瑾然的,玉府有精明的文氏在,他迟早是要被赶出玉家的;而他进京都一年多了还不见皇帝有什么赏赐下来,分明就是惹皇帝厌弃了;不过他胡搅蛮缠又嚣张跋扈的性子倒是很麻烦就是了。 “爷倒是想开一家首饰铺子挤垮元丰号,可总得念着玉家的几分情面;今日爷是在这做客的。”玉瑾然还不知道元丰号已经易主,还当拿出了翡翠观音便保住了元丰号和玉家,说话间自然也就多了施恩的笃定。 “既然玉少也是客人,那怎么能无理嫌弃我的礼呢?人家主人都没说话呢!”李顺将目光投向了一张桌子上的另外三个年轻公子;艾敬轩一身锦衣,看着便是富家公子;杨思睿穿着玄青色轻绸常服,年纪轻轻气势不凡;丁胜一身青灰箭袖棉布衣,浓眉大眼透着憨直;看了一遍,他的目光定在了艾敬轩的身上,也不行礼,就那么袖手立在庭院中。 “礼轻人意重嘛,景春,收了礼物送到厨房去。李掌柜的这份‘前所未有’可真是切中了我们珠宝店的主题,我们珠宝店的宗旨便是做顺和朝前所未有的珠宝首饰!”杨若兮傲然立在楼梯边上,微微勾起了嘴角。 “你又是谁?”李顺皱眉。 “咳咳,这位是我们店的东家杨若兮杨小姐!”艾敬轩不好意思的摸了摸下巴,他之前虽然开了茶楼、开了画斋,可都没需要他亲自出面,道贺的也都是出于好意备上了厚礼,这贸贸然遇上个提了猪尾巴的人就上门的贺客还是第一次,倒是劳烦了杨若兮解围。 玉瑾然终于看出点不对来了,敢情李顺不是来道贺的,是来找茬的!这么一想,顿时便觉得面子受伤,“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指着李顺的鼻子:“你,就是你!是那老头叫你来的还是你自己来的?” “玉少是说谁?”李顺昂起了头:“如今的元丰号大掌柜可是本人,玉少怎的如此失礼?” “嘁,你是大掌柜?那玉朝云呢。”玉瑾然嗤之以鼻。 “玉少,玉老板如今可不是元丰号的主人了!蒙丽贵妃看重,如今的元丰号可是皇家御用首饰铺子。”李顺双手抱拳冲着皇宫方向拱手一礼,虽然身在别人家的店铺中,他可是底气十足、毫不怯场。 “皇家御用?”杨若兮此时已经走到了杨思睿身边坐下,嗤道:“可有文书证明,可有官府文牒?” 这样的东西怎么会有?李顺顿时词穷:“丽贵妃和大皇子妃都是用的元丰号出品首饰,自然便是皇家御用!” “这么来的‘皇家御用’啊!”杨若兮微微一叹,凤眸上扬:“思睿,那咱们珠宝店又算什么?我记得皇上手里还有咱们铺子出品的几件物件呢!元丰号既然当得‘皇家御用’,那咱们是不是也可以也挂上‘皇家御用’的招牌呢?”可不止你李大掌柜一个人有后台,既然皇帝让开了这家珠宝店,不挂名字用来吓吓人总可以吧! “这‘皇家御用’可不能乱挂,要是被人告到了府尹衙门是要封店掉脑袋的。”杨思睿慢条斯理的配合着杨若兮开口就是连恐带吓:“方才咱们这么多人可都听清了,元丰号竟然冒用丽贵妃的名头以‘皇家御用’来兜售货物,李大掌柜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啊!” “这么说来咱们珠宝店可不能像李掌柜这么乱来,不然就枉费了李大掌柜一份‘前所未有’的厚礼。”杨若兮笑着指了指那个“前所未有”的猪尾巴,斜睨着李大掌柜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什么珠宝店?简直不知所谓。当真是世风日下,有这么多男人在你一个女流之辈插什么嘴?抛头露面不知羞耻……”李顺没想到抬出了丽贵妃对方还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不禁阴阳怪气的说了起来。 此举是大大惹怒了玉瑾然玉大少爷!方才他本来以为李顺是代表玉家前来恭贺的,迫不及待的便跳了出来,本想在杨若兮面前收拾了李顺逞逞威风的,谁知道李顺竟然狗仗人势不再对他卑躬屈膝。最呕人的还是杨若兮,分明当他这大男人不存在,一个女流之辈的和个狗奴才说那么多作甚?还有那叫丁胜的家伙,那么全然信任赞叹的眼神是怎么回事?难道你还觉得这女人抛头露面和个男人吵架是好事。 “你给爷闭上你那臭嘴!”玉瑾然他自己怎么说杨若兮他都觉得是应当,可听别人辱骂杨若兮他是半句也忍不下去,没等李顺接着骂出来便气势汹汹的准备捋袖子揍人。 李顺可是知道这混人一般都是说动手便动手毫不迟疑的,见状忙退后了几步:“玉少这是干什么?连句公道话也不让人说了!难道是被我说中了事实恼羞成怒?” “李大掌柜若是来道贺的我们已经心领了,你请回!”杨若兮也起身站到了玉瑾然身前,生意以和为贵,若是都像玉瑾然这样遇上个什么事就要动手,这生意还是趁早关门便是。回头给艾敬轩丢了个送客的眼神,将李顺交给了已然反应过来的艾敬轩,趁着转身之际突然小声在玉瑾然身边说道: “玉少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你不也是觉得我杨若兮不知廉耻吗?你这副做作的样子真是让我恶心。” 因为两人靠得最近,杨若兮的声音又太小,丁胜和杨思睿并未听清,玉瑾然却是听了个实打实,顿时便觉得有人拿了把尖锐的锥子直接刺进了心脏,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若兮,辰时快到了,别为无关的闲人生气。做生意哪有不磕磕碰碰的,以后咱们的生意定要比元丰号好许多倍,让那讨厌的李大掌柜气死才好。”丁胜隐隐知道韩千手对他抱的什么期望,对这么光芒耀眼的杨若兮他一点儿也不排斥,而且两人志趣相投,他相信两人能琴瑟和鸣。 “姐姐你刚才可真是厉害!什么叫‘礼轻人意重’啊?有典故没?”杨思睿也是一脸的崇拜。 “当然有典故了,这句话上一句是‘千里送鹅毛’,一直让你多看爷爷书房里的杂书你偏不要,现在遇到没听过的了吧。”杨若兮对丁胜露出个璀璨的笑容,对杨思睿则报以宠溺的微笑,在扫过玉瑾然之时,那双凤眸中却满满的冰寒,让玉瑾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早知道我也多看看爷爷书房里的那些杂书了,千里送鹅毛,这是吃饱了撑着了吧。”杨思睿蹦跳着追上杨若兮往店面去的步伐。 丁胜笑着摇摇头,转身准备上楼完成一套累丝首饰的抛光,转身便见着怔楞在原地紧盯着杨若兮背影的玉瑾然,收住了笑容,淡淡道:“玉少爷,你和若兮不合适的,做再多的事她也不喜欢。” 说完,见着玉瑾然还是那副表情,也不多说,拿了桌上的竹筒杯便大步往工作间走去。 整个院落的人都各司其职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只有玉瑾然如同这忙碌景象中的一尊雕像,静静的保持呆滞的动作立在庭院当中,久久,当外面响起第一声鞭炮声时他才像是乍然惊醒,喃喃的说了句:“你们都说不适合,爷偏偏不信这个邪!” 他信不信邪不知道,李顺现在却是在自家门面站着直呼“邪了”!口中也低声嘟囔着着什么,凑近了才能听清全是人名: “开国侯、长公主、艾贵妃、六皇子、云尚书、文侍郎、姚学士……他们怎么全都到了?还有开国侯夫人、世子、世子夫人,原来这家店另外的主人竟然是开国侯府少公子!那那个女人是谁?该不会是六皇子妃吧?不对不对,六皇子没有立妃。杨若兮,杨若兮究竟是谁,来人啊!备车,我要去大皇子府上有要事禀报。”rs 268 开业混乱 艾敬轩在前,杨思睿和杨若兮在后,三人站在正门迎进了一个又一个的大人物到来。 最先到的自然是开国侯府诸人,尔后便是金夫人,令他们没想到的是云鹤竟然带着姚谦和一位没见过的中年男子到了,不管那人是谁,能让礼部尚书相请的必然身份不凡。 紧接着,原本不在计划内的路悠冥也陪着艾贵妃到了十字街口,这让杨若兮原定的开业庆典多出了不少的变故;好在在之前杨若兮便有考虑到这些突发状况,拉着杨思睿一番如此这般交代后便退到了一边。 杨思睿连忙找了艾敬轩,头碰头一阵磋商,召集了旺叔、徐叔、旺婶、段大掌柜四大巨头一阵交代,整个庆典便有条不紊的开展起来。 旺婶一声令下,身穿统一唐装女裙的女营业员便在五间漆了大红漆的门面前站定,其中五人各捧着一个红漆托盘,托盘上是大红的丝绸扎花,而且从远处看来,五人手中的绸花当出自一匹绸缎,一字铺开足有两三丈的距离,五人间竟然被绸缎相连,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此举不但惹来无数路人争相驻足旁观并指指点点,就连几位贵人带出来的随从仆役也都顾不上在附近茶楼等候的命令纷纷涌上了街头,整个十字街口霎时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按照杨若兮的安排,艾敬轩作为开业庆典的司仪站上了正中央铺子前的一个高台,其实就是为了方便没有话筒的古代设置的一个大方桌。 “咳咳!”艾敬轩首先重重咳了两声,便有珠宝店统一着了深蓝箭袖利落布衣的伙计示意旁观的众人稍安勿躁暂时别高声喧哗。 “想必诸位都很好奇小店做何营生!在此本公子也不多做赘述,直接宣布天意珠宝店正式开业!” 看眼下黑压压的一片人群,艾敬轩也懒得按照事先打了腹稿的说词照搬,他相信以这么别开生面的开业典礼必然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他的话音刚落,门口的两挂鞭炮便被杨思睿叫人点燃,热闹的噼里啪啦声一过,艾敬轩整了整喉咙转身行礼请道: “今日小店开业,首先多谢诸位大人、夫人捧场;接下来还请赏脸帮小子一个忙,将这揭牌仪式完美完成。” 无奈台下的人实在太多,艾敬轩的声音只能在有限的小圈子里蔓延,即使有珠宝店员工喊破喉咙的维持秩序现场围观的人群也是熙熙攘攘指指点点,大有乱成一团的趋势。 “这可怎么办?”杨思睿急得团团转,金夫人和开国侯也略略忧心,好好的开张放上一挂鞭炮不就完了么,弄了这个“开业庆典”让他们抛头露面也就算了,关键是还有没有听啊? 杨若兮也是发现自己考虑不周了,这事儿要是放到现代巨无霸音响往那一放,还有谁的声音压得住?可现在这情形哪找得到电源接上音响啊,要是有个小蜜蜂就好了。 想到了小蜜蜂,杨若兮眼前一亮,赶紧将心神沉到了珠宝店内,她记得前些日子清理柜台时就发现了好几个便携式小蜜蜂扩音器,还有两个高分贝扩音喇叭。喇叭可以放到下午的拍卖会上使用,小蜜蜂这时候却是能派上用场。 趁着兵荒马乱无人注意,杨若兮飞快的转身进了还未打开门的首饰区,转瞬便抱着一个首饰盒子走了出来,飞速的将其中一个小蜜蜂开机,调到最大声,唤了杨思睿将其中一个看上去不起眼的小蜜蜂交到他手中:“你快点上去换下艾公子,对准这个说话,赶紧的,别问那么多!” 杨思睿一手拿着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小蜜蜂主机,一只手拿着指头大的麦克,迷惘道:“这个是干什么的?”因着外面太吵,杨思睿的声音便放得极大,随着他话音出口直吓得他差点失手将手里的东西丢出去:“这……” 杨若兮见四周的人全都停下的说话望向二人,连忙将杨思睿往高台处一推:“这什么这,赶紧让艾公子也回来佩戴一个。”说罢,冲着已经发现这边动静的旺叔招了招手,小蜜蜂可是有六七组,估计今日几个管事光是给别人介绍产品就累得够呛,干脆大方点一人佩戴一组,这个可不是太阳能提供能源,等电池用完即使拿给别人拆成碎片也不会知道原理的。 “下面,”杨思睿还是不习惯自己的声音突然被放大数倍,连远处云来楼的窗口上都有人闻声探出了头,说了两个字之后又吓得他不知所措的站在高台上。 “给我一个!”就在杨若兮考虑要不要亲自披挂上阵之时,玉瑾然突然出现在了她身边,伸出了修长带着薄茧的手掌;见杨若兮怀疑的眼神禁不住抬高了声音解释道:“爷可是来帮忙的,刚才你教他们的爷都听到了,爷可不会像他们那样连嘴都不会张了。” 不由自主的解释完他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俊逸的玉面上飞起一道可疑的红晕;口气十分恶劣的命令道:“快点,你是想搞砸了爷表兄的生意吗?” 刚刚挤出人群走到这方的艾敬轩禁不住心生感激,“若兮,这小子的胆子大,就让他帮忙罢!” “那好吧!”看在艾敬轩的份上杨若兮点了点头,递给了玉瑾然一个:“你可要小心保护,完事了中午就还给我。” “知道了,啰嗦。”玉瑾然自动自发的扭开了电源,一下子扭到了最大,粗鲁的推开前方遮挡的人群,站到了杨思睿的边上,顿时引发了下面男人女人的阵阵惊叹,还没等玉瑾然开口,下面的人竟然不约而同的住了嘴。 “哧,早知道有这样的功效哪里需要本公子抛头露面啊!”艾敬轩抬眼看着台子上一个身着蓝衣、一个身着红衣的两位俊逸男子,不禁心生感叹;当然,手上也不忘从杨若兮用来掩人耳目的首饰盒中捞了一组小蜜蜂在手,当瞧见里面还剩了好几套时禁不住腆着脸嘻嘻一笑:“若兮,这个东西给若雪一套拿着玩儿吧。” 杨若兮侧过身子让过艾敬轩的手,径直将首饰盒交给了旺叔,并细心讲解了用法,叮嘱了旺叔自由分配,以免在今日伤了喉咙。 那厢的玉瑾然站上高台享受着万众瞩目的拉风感倒是并未忘形,对杨思睿冷冷嗤道:“看你在台下说得起劲,上来开不了口了吧,胆小鬼。”尽管这番话没有刻意对着小蜜蜂的麦克说,无奈两人手中都持着麦克呢,台下诸人顿时听了个真切,齐齐哄笑出声。毕竟,如此丰神俊秀的人看到一个都已是难得,这会儿一下子看到俩,还貌似针锋相对,真是赚到了。 玉瑾然教训完了杨思睿后直接拿起了麦克凑到嘴边,将杨思睿未尽之语补全:“下面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今日特地为珠宝店剪裁的几位贵客就位!” 杨思睿被抢了先机差点没气死,泄愤似的跺了跺脚,冲着那些对二人目瞪口呆的人群喝道:“诸位,你们挡着嘉宾道路了,请配合我们的工作人员让一让。” “有请开国侯艾老侯爷、长公主殿下、礼部尚书云大人,以及本店大掌柜艾公子至剪彩处就位。”玉瑾然不甘落后的请了定好的剪彩嘉宾就位。 杨思睿狠狠瞪了他一眼,也接着念道:“请六皇子殿下、艾贵妃娘娘、户部侍郎文大人、国子监教授姚先生上座观礼!” 两人这番话音刚落下面便有一浪高过一浪的赞叹声,两人听得分明,已经不是对他们清朗的声音能传到无数人耳中的惊叹,而是惊讶被念及的这些人名;可都是平日里都触之不及的大人物啊! 艾敬轩此时也调整好了心态,作为店主走到了剪彩处中间的位置,开国侯三人经过一番推让也各自就位;若不是时机不对,杨若兮真的很想掏出数码相机对着上面就是一阵“咔嚓”,那可都是“腕”儿啊,放到现代可不是什么市长之类的任务可比拟的。 两挂鞭炮再次被点燃,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女店小二小声示意了三位嘉宾剪彩的动作,四人一同剪断了绸缎,有事先安排在人群中的店小二领先鼓掌叫好,众人也便都跟着凑热闹鼓掌叫好。 就在一片叫好声当中,艾敬轩特意唤了路悠冥上前,一人一边拉着遮牌匾的红色绸带一拉,御笔亲提的店名赫然出现在人眼前;杨若兮事先雇佣好的闲汉此时拿了传单开始在人群中分发,散发传单的范围也迅速扩大,保证今日半天之内就能传遍整个京城,为此,杨若兮可是请了胡捕头几乎雇佣了全京城的闲汉;这份工钱虽然不算少,但只要从二十一世纪过来的人谁不知道广告的重要,要想被人熟知,那就前期痛快的花钱包装广告吧。 杨若兮也是特意选了开业这一日开始宣传,为的便是事先保密,开业当天引爆的热潮才会更为热烈。rs 269 笑口常开 随着招牌上的红布揭下,早已准备就绪,热血沸腾的珠宝店匠人们飞快充当店小二搬开了左右四扇紧闭大门的门板,让那些好奇心大起的人稍解馋意! 为什么是“稍解”?没办法,今日人家珠宝店的贺客中又是皇子又是贵妃的,要是普通人也跟着凑了热闹岂不是乱了套?当下艾敬轩便动用了开国侯和路悠冥带出门的护卫下人在店铺前勉强组成一道人墙,等着诸位贵客参观完店铺到内院喝茶后才对普通民众开放。 在旺叔佩戴着小蜜蜂仔细解释了几遍后,杨若兮为了安抚别人的情绪,赶紧又让人将茶水和纪念水杯给搬到了店铺前发放,心里还是很感激这个时代没那么多管闲事的城管,也没有无数疾驰而来的车流;最为重要的是,这些人对这种等级分明的特权对待都没有她想象当中的抱怨连天,反而都挂着荣幸之色等待沾染点贵人气息,真是让杨若兮大叹人心淳朴。 一行人是先参观的首饰区,一进门便被顺着墙壁上的一圈黑色丝绒所吸引,说是一圈,其实是一个个柔软的抱枕被钉子钉在墙上,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展示台,吸引众人注意力的当然不是这些丝绒展示台,而是安放在这些丝绒上的各种精美的珠宝首饰。 天意首饰目前主打的材料暂时还是楚州玉、元州玉,翡翠因为要在拍卖会之后才会大量出货,此时只是摆放了半面墙壁,但其活波靓丽的色彩与造型还是引人侧目不忍转身;此外松石、琥珀、珊瑚、陨石、钻石作为杨若兮想要抬高价的商品只在显眼的位置各布置了两套展出;在映月斋作为主打的黄金、白银在这儿只是起到了辅助作用。 饶是如此,首饰的式样也是让如艾贵妃、金夫人、开国侯夫人、世子夫人、云夫人这样见多识广的世家夫人叹为观止,一个个盯着这些闪闪发亮的首饰舍不得转开眼。 杨若兮见状不无得意,这边的珠宝首饰她以高雅贵气为主基调,式样简单大方却透着富贵的有,式样繁复一看就贵不可言的也有;花鸟鱼虫、飞禽走兽都成为了首饰素材、各种抽象型的图案也是一大亮点;要是这样还不足吸引这些贵妇人驻足,那还有什么本钱拉皇帝这大金主入伙? 比起女人们,男人投向铺子摆设的关注要多余让人看得眼晕的首饰。赞叹完能让人清晰看到式样的独特展示方法,他们见到了顺着屋子的形状的一圈呈“凹”字形柜台,柜台约莫齐腰高低,上面零星放着些带手柄的小铜镜,还有便是一本本看上去就厚实的线装书;带着宜人微笑的女店小二就站在矮柜台之后,要是有谁看重了墙壁上展示的首饰便能取下来放在矮柜上任人试戴,为此,每个柜台前都放着几根铺了锦缎的凳子便显得不那么突兀了。 “那些书是怎么回事?”知识分子关注的就是不一样!杨若兮暗暗感叹了一声,对问话的姚谦福身行了一礼,主动上前翻开了女店小二面前的一本图录,“这是我们珠宝店为客人准备的首饰式样,有的客人定然不希望和别人的首饰重样,为了让每一位客人都满意,她可以额外出一笔银钱在图录上面重新选择首饰式样,我们可以照着打制,还可以在首饰上录下主人的名姓和她需要的诗词之类。” “这个不错!”姚夫人眼前一亮,她最近正忙着让儿子姚凯相亲,正好可以打制一套什么独特的首饰将来送给儿媳妇,当下颇感兴趣的翻起了图录。杨若兮便又借机介绍道: “若是夫人觉得在大堂中选购首饰有所不雅也可告知店中的营业员,她们会针对您的需要安排你到后院专用的待客室详谈,里面每一间待客室都放着一份图录,而且还有摆件、器皿的图录可以任意挑选。”她没说的是,这种一对一服务的价格那也是天差地别的。 “哦,你是说这些女店小二?”姚夫人正好指着翡翠,“她们叫营业员?” 杨若兮这是叫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闻言点了点头:“营业员只是一种叫法,她们身前都挂着牌子,上面有她们的名字。” 像姚夫人这样的京城贵妇自然不会大字不识,稍稍看了一眼便点了点头道:“她叫翡翠?刚刚看过的那套翠玉蜻蜓我看便是翡翠所制,色彩看上去比楚州玉还要通透几分,此翡翠莫非便是彼翡翠?” “正是呢,姚夫人记性真好。”杨若兮方才也是看着几位夫人对着翡翠首饰看了许久,扫了一眼被拦在铺子外的众位围观者,杨若兮建议道:“我们不如移步摆件区,艾贵妃订做的翡翠佛像便被供在那边,等着让娘娘迎回皇宫呢!而且那边有关于翡翠、松石、羊脂玉、楚州玉等玉石的来历、对人体的作用说明。” 既然作为第一批邀请参观珠宝店的客人,姚夫人等人也是知道这珠宝店的顺利开张杨若兮居功至伟,也大多知情她的身份,姚夫人见如此周身通透,说话行事落落大方的杨若兮也是略带惋惜,顺着她的话赞道: “贵妃娘娘原来还是珠宝店的开张贵人?!这么一来,珠宝店的生意定然会有佛祖保佑,生意蒸蒸日上。” “多承姚夫人贵言,老身这孙女今后还要请诸位多多照拂。”金夫人代替杨若兮接过了话茬,看向艾贵妃的神情带了几分担忧;艾贵妃从见到玉瑾然在珠宝店之时神情就有些不对劲,而且看向杨若兮的眼神总是带着几分若有所思;金夫人此番也是着意提醒艾贵妃好歹给她留下点面子。 老于世故的艾老夫人也微微扬了扬眉,“娘娘难得出宫一趟,这次能这么给咱们家轩儿和杨家这姐弟俩面子让老身这张老脸都跟着生光!瞧我们老姐妹几个只顾着在这边墨迹,别人已经进了对面看那些摆件了,你们不急老身可急了啊。” 玉瑾然同杨思睿一道紧跟在艾敬轩身后,互不相让的争着给诸位客人介绍两边格局的不同,最终玉瑾然步入杨思睿熟悉,在说道艾贵妃的佛像之时败下阵来。 摆件区的布置和首饰那边相差不远,不过展示柜换成了原木色的博古架放在靠墙的位置;首饰区半面墙的铜镜在这边换成了精心装裱的一幅幅书法,由艾敬轩和杨思睿亲自操刀,分别介绍了玉、翡翠、珊瑚、琥珀、玛瑙,对人体的好处,以及分辨这几种玉石的档次、真假、好坏的基本资料,配合着这资料中显示的信息再来观看雕琢好的各种作品又有了别样的感觉,不禁让人心醉神迷。 杨若兮此次摆出来的有翡翠雕琢的三大仕、白玉花熏、青玉蕉叶腿炉、松石仕女、翡翠四大佛山、碧玉镂空碗、珊瑚花篮、玛瑙贵妃醉酒……等精品,另外什么笔筒、砚台、印章、玉佩、盆景更是让人目不暇接,直大呼眼睛不够用。 当中最显眼的莫过于杨若兮寄予厚望的翡翠,三大仕、四大佛山、都极致精美,玉佩区更是将几种翡翠利用到了极致,红翡、绿翡、藕粉让人爱不释手。 杨若兮再次借机宣传道:“ 翡翠充满了神奇的魅力,她是玉中的精灵,楚州玉和元州玉讲究的是温润,翡翠讲究的是通透。它象俏丽动人、冰雪聪明的姑娘,一款精美的翡翠挂件,能让女性在人群中崭露出与众不同的高贵气质,一件优质的翡翠手镯,能衬得皓腕如雪,让观者怦然心动。” 说着,杨若兮便双手从博古架中取出了一件用上好老坑冰种翡翠雕琢而成的佛像,那是一尊笑口常开的弥勒佛,约有一尺来高,灵动的眼神,咧得几乎占据了整张脸的大嘴,袒露着圆而大的肚子;民间喜欢的弥勒佛和艾贵妃想象当中的庄严圣洁的释迦牟尼不同,但却离奇的觉得大腹便便的佛像笑口常开的样子让自己也是心里一松,也就安心等着杨若兮的解释。 “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慈颜常笑笑世上可笑之人!”杨若兮轻声念了这首杭州灵隐寺前一副天下闻名的对联,等见着众人深思之色后略微一顿,便接着说道: “民间人都认为笑口常开、大腹便便、滑稽又可爱的弥勒佛能使人解脱烦恼,纳福纳财,从而对生活充满乐观精神。每当看到弥勒佛,从中可以体会到一种坦荡、宽广和超然的生活态度。贵妃娘娘觉得这尊弥勒佛比起那边三大仕来哪一样更符合您的要求便迎哪一尊回宫吧。” 杨若兮信心十足,三大仕的材料只是一般,而这件老坑水中弥勒佛雕刻线条流畅生动,古雅大方,老坑种翡翠晶粒很细,一般肉眼几乎发现不了什么翠,但是这件玉器非常特别,翠条飘花浮现在弥勒佛衣纹间,仿佛绿色的祥云,灵韵蕴籍,如梦似幻;多看几眼之后就连一向冷漠高贵的艾贵妃也情不自禁的勾起了嘴角,柔和了眼尾眉梢。 “母妃,孩儿喜欢这尊佛像,还是请这尊回宫吧!”不知何时,路悠冥等人也聚到了弥勒佛像身边,小声的在艾贵妃耳边建议道。rs 270 真是可惜 艾贵妃是喜欢那尊通透的弥勒佛的,可以说,她对今日在天意珠宝店所见的都极为满意,就连怀着成见一直默默观察的杨若兮也让她心里添了几分满意。 “就这尊吧!”扫过还在角落里和杨思睿研究神奇小方盒的玉瑾然,她目光如水:“很久未经历如此的热闹,本宫倒是有些疲惫了,不知道杨小姐方才所说的贵宾间是在何处?” 艾贵妃这是打算再待上一会儿?杨若兮简直是受宠若惊,“就在后面。”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出马,“我带娘娘过去。” 休息和继续参观两个选择这时候出现了分歧,侯府老夫人想陪着侯爷等人参观下午要用的拍卖场地,熟悉熟悉拍卖的规则,年轻点的如姚夫人、云夫人想要再去首饰区瞧瞧热闹;结果落到最后,杨若兮单独陪着艾贵妃母子俩进了后院布置好的其中一间贵宾包厢。 “这里有杨小姐作陪,冥儿还是去帮着敬轩招呼云大人他们吧。”刚刚进门还没来得及坐好,艾贵妃便下了逐客令。 路游冥心有所感,临出门前深深看了杨若兮一眼,那眼中包含的威严吓了杨若兮一大跳,让她惊觉这个世界和前世的根本就是天差地别,别以为进过两次皇宫、见识过当今帝后就算是领略了皇家威严;原来皇家的人沉下脸瞪人的确有不怒而威,威压扑面而来之感。 “吓着了吧!”艾贵妃见着杨若兮的表情心知肚明的勾起了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身边的侍女全都消失在了门外,屋内只剩下杨若兮和她,还有她身边的一位贴身嬷嬷。 杨若兮回神之后暗暗警戒,她可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六皇子,行礼之后并不答话,步到桌边,放茶杯、冲茶,借以这动作来宁心。 艾贵妃微不可见的冲着身边老嬷嬷点了点头,老嬷嬷先是张着她那双浑浊的老眼将杨若兮从上至下打量了一遍,抿抿嘴,又移步上前,突然伸手握住了杨若兮冲茶的双手:“杨小姐,这个让老奴来即可!” 杨若兮被吓了一跳,微微退后了两步,居高临下看着这位佝偻着背的老嬷嬷,有些搞不懂艾贵妃出门为啥带着这么个老嬷嬷,能侍候什么?搞不好还是个甩不掉的累赘。而且她那审视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是说自己太过于阿谀奉承了吗? 秉着尊老爱幼的基本做人准则,杨若兮赶紧从老人家颤巍巍的手中接过茶杯,“老嬷嬷不用客气!天意珠宝店的服务宗旨便是顾客至上,不管今日来的是贵妃娘娘还是平民百姓,若兮都会认真对待,务必让人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老嬷嬷并未坚持要继续倒茶,默默的退到了艾贵妃身边使了个眼色,复埋首含胸,像是方才并未做什么一样。 “娘娘喝茶,不知道单独留了若兮在此是想说什么?” 正是,杨若兮在艾贵妃说出要到贵宾间休息后便见到开国侯老夫人的眼神有些不自然,她一个老太太和开国侯一行人凑什么热闹,分明就是艾贵妃授意她暂时离开的;进屋之后先是打发了路游冥,接着又是满屋子的宫女太监,分明是有事要说。 艾贵妃的眉眼略略松了松,接了杨若兮亲手奉上的白瓷茶杯微微抿了抿,再一次上下打量了一番杨若兮,似乎对她如此通透感到满意,点了点头:“杨小姐难道就要在这商铺中抛头露面一辈子?” 杨若兮不喜欢这种被人质疑的感觉,看在艾贵妃身份和年龄的份上微微蹙起了眉头:“若兮乃是和离之人,不想靠着父兄余荫庸碌一生,这珠宝店有用得着若兮的地方,在不影响任何人的情形下靠着自己双手养活自己,若兮愿意。”我爹、我娘、我老弟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在皇宫吃斋念佛的老太太管这么多干什么! “那杨小姐可曾想过外间的流言蜚语?难道你就真的打算形单影只度此一生?”艾贵妃从下马车的那一刻就一直关注着杨若兮,长相稍显冷淡清丽不见艳色,处事圆滑周全考虑周详,难得是她能有如此魄力和智慧打理出一间规模前所未有、货物前所未有的一家店面;要是换做只是没相干的两人,艾贵妃会觉得这样一个女人难能可贵!凭着她如今的家世和处事手段,要是能嫁给瑾然倒也算是给冥儿添了一份助力。只是…… “既然娘娘都说是外间的流言蜚语,那关若兮什么事?既然堵不住悠悠众口,不如畅快而活。” 艾贵妃惊愕的看着神情坦然的杨若兮,天下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女人遇到这样的事情能这么泰然自若,倒是让她接下来的话有些说不出口了。 “娘娘若是无事的话还请容若兮告辞,也免得扰了您清净。”杨若兮可以十分、百分肯定艾贵妃这是闲着没事找事。 “你既已成亲三年,为何还是完璧之身?”措不及防的,艾贵妃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杨若兮行礼的身子顿在原地,对着突如其来的问题有些茫然,半晌,脑袋里才像是恢复了正常运转,倒是恼羞成怒涨红了一张脸,最终念着这是开张第一天,这是上门的头一个买主,下了决心待会儿收艾贵妃一个高价后缓缓直起了身体,语气僵硬的回道:“家祖身死,若兮大孝在身……”在艾贵妃面前她当然不可能搬出三年前早已和离的鬼话来糊弄人。 “唉,真是可惜了。”艾贵妃像是不在乎杨若兮的答案为何,在她还没说完之际就望着窗外叹了口气。 这口气叹得杨若兮莫名其妙,自己是不是处和她有半毛钱关系吗?有什么值得可惜的?难道自己非得被穆清风那种马啃过才算不可惜! 谁知道艾贵妃接下来话锋再转,“这样也好,也不至于委屈了瑾然!” 杨若兮脑海里警铃大作,原来症结在这里! “杨氏,瑾然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只是……”说了一半,艾贵妃又停了一停,自嘲的笑了笑:“本宫也真是,和你在这里说这些干什么?早先看瑾然魂不守舍的模样还以为是你勾/引了他,现在倒是看来杨御史的家教不错,你并非那样的人!待你父母回宫,本宫就再送个恩典给你吧,让皇上亲自下旨许你瑾然府上贵妾之位。” 杨若兮没反应,艾贵妃就认为她是高兴傻了,想着难得有机会出宫一趟,还是将事情都给说清楚的好,便又接着摆了长辈的谱接着教训道: “瑾然从小失怙,府上也没个人帮着打理,今儿本宫倒是见你理事还算伶俐,进府以后你先帮着掌管他府中事务,待得主母进府你切不可贪权不放;另外,这珠宝店还是不来了罢!你父母想也是不愿污了清名,瑾然也丢不起这个脸!” 杨若兮没反应当然不是因为她高兴傻了,而是被气乐了!想象着对面坐的就是她前世那高傲不可一世的富豪婆婆,以施恩的口气这么让她安然的接受夏远离婚后娶小三,还接着让她做小三;若是那样她会怎么做呢?大概会潇洒的转身离开,或是直接端着茶水从头到脚淋人家一身? 那是人人平等的二十一世纪,所以夏远想办法杀了她! 身旁风驰电掣,时空重新 交错,她依然站在顺和朝京城,前方喋喋不休让她安心做小三的妇人是当今皇贵妃,她有个动动口就能灭一个家族的皇帝丈夫,所以,她只能被动的听着,哪怕捏紧的拳头疼得麻木,哪怕咬得牙龈生痛,她也只有一言不发的扮演恭顺。 “就这么说定了!杨御史夫妇尚在青州准备回转,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待在御史府吧!”艾贵妃一锤定音,唤了身边那老嬷嬷道:“这位董嬷嬷和瑾然身边的喜嬷嬷都是早年本宫的陪嫁妈妈,现在本宫就让她跟了你,多学学规矩总是好的。” 叔可忍婶不可忍!杨若兮偷眼瞄了下董嬷嬷,从她咧开的皱褶嘴唇口见到了缺牙漏风的黑黄牙床,心里一阵恶心,想到刚才被她碰触后艾贵妃才说的那番话不禁心里一跳:这些陪嫁妈妈据说就是指点新嫁娘ooxx的人,可谓是经验丰富,难怪艾贵妃会知道自己没*房,原来这儿有眼睛呢! 杨若兮这时候才觉得可惜呢,早知道因为自己还是处子之身艾贵妃就要帮她外孙纳妾的话,她非得找只猪啃了自己不可!不过也只是想想,至今她还没见着能让她允许“啃”自己的那头“猪”。 想着想着,她发现自己竟然在这时候走神了,意识到了上方艾贵妃的不满,杨若兮忍下心里的强烈不快,维持着淡然疏远的语调回道: “回娘娘的话,像董嬷嬷的这样的教养嬷嬷可是小女这样的家底请也请不来的;正巧御史府缺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帮着思睿镇宅子,董嬷嬷能屈尊降贵那就太好了!不过,最近还有一批翡翠原石会到珠宝店,小女不才,却是唯一学过辨别翡翠之人,这边暂时还离不了小女;等忙完了五日后的赌石大会,小女自然会回到御史府聆听嬷嬷教诲!”rs 271 开业大吉 艾贵妃似乎是忘记了杨家的家规,或许她是笃定没有了杨老太爷的杨家已是物是人非,以往的所有风华都将随着时间远去。 杨若兮自然不敢当面就下了她的面子,免不得敷衍着应下了董嬷嬷进御史府的条件,她和杨思睿这些时日都是住在珠宝店,董嬷嬷要去御史府便让她去吧。大不了那御史府在父母回京之前不去住便是了。 艾贵妃见着杨若兮的态度还算端正不禁扬起了满意的笑容,“那就这样吧,本宫就先回宫了;你那什么首饰图录给本宫装上一本,回去后本宫让内务府的那些匠人们照着图案赶制,就不麻烦你了。” “恭送艾贵妃娘娘,娘娘一路好走。”杨若兮脸上盈满了客套的微笑,心底却是把艾贵妃给骂了无数遍:尼玛你是别人的小三你就以为人人的志向就是小三了;杨家可是有“男不纳妾、女不做妾”的家规的,我就不信我那便宜爹娘会同意才怪。 可转念一想,艾贵妃言下之意她是打算等父母回京便请皇帝下旨赐婚的,圣旨给人赐妾室的不多见,但并不表示这月余时间艾贵妃和路悠冥做不通皇帝的工作啊,要是到时候父母刚刚前脚进京,圣旨后脚便到要怎么应对?难道抗旨不尊? 皇帝的怒火已经让杨家轰然倒塌了一次,难道还要来个第二次?杨若兮扶着门框呆呆入神,对艾贵妃带来的噩耗头疼不已。 艾敬轩此时也很头疼,玉瑾然和杨思睿两个简直就是小魔星,从演讲台上别苗头开始就没见两人消停过,好不容易安抚着开国侯等人先回府,又吩咐了旺叔给姚谦等人结账之时打个八折后终于是忍受不了魔音的荼毒,一手拖着一个直接往后院拉了进去。 “把你们手上的传音筒交出来!”他绝对不会承认这是在执行开国侯让他以权谋私贪污“小蜜蜂”的任务,扭着眉毛来回瞪左右两个长相一个比一个妖孽的青年、少年。 “不给!”两个帅得一塌糊涂的人做了个一模一样的动作,撅嘴拒绝,抱住小蜜蜂侧身躲开艾敬轩的目光。 “这是我姐姐的东西,你们的也要全部交给我。”杨思睿后知后觉的嚷嚷道。 “凭什么给你们,到了爷手里的东西可没有往外吐的份儿。”玉瑾然将手里的小蜜蜂护得死紧,这是杨若兮给他的。 “那你们吵架的时候可以将它给收起来吗?整个铺子都能听到你们两吵吵吵,有那么好的默契怎么不拜把子。”艾敬轩看俩人的模样也知道贪污无望,摸摸下巴无语的建议道。 “谁和他拜把子!”两人再次异口同声的决绝,随即杏眸对上凤眸,俱都不甘示弱:“你别学我说话!” “哈哈哈,太好笑了,若不是外面事情多的要死,本公子指定在这边看你们继续这么吵下去。”艾敬轩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了,无奈外面真的是超级缺人手,他可没那北魏时间在这儿和两人闲扯淡。 方才开国侯等人就看上不少玉佩摆件什么的,几位夫人也都看着首饰挪不动脚,这个想要那个想要的;最后还是旺叔建议他们一人买一样,总要给铺子留着点存货,下午拍卖会可还有更好的东西等着呢,要是一下子就将银子花完了,之后看着好的没法买那才叫遗憾。几位大人、夫人才算是罢了手,无他,天意珠宝店的首饰、摆件都不便宜。 开国侯等人刚刚踏出店门,门外聚集的人潮便开始不要命的往内挤,就算买不起,人家也愿意进来领上一份纪念品,溜达一圈,也好作为回家炫耀的资本。纪念品除了铭刻了店名和地址的竹筒杯之外还有木雕的小手链,虽然只是简单的红绳结上挂着个小挂件,但保不住是白送啊,于是那边便占据了极大部分人手。 就在艾敬轩分配人手的时候,杨思睿和玉瑾然又吵了起来,艾敬轩这才将两个人一起抓到后院准备好好沟通沟通;可没说两句话,他就后悔这个沟通了,这俩货分明就是榆木脑袋说不通的。 “罢罢罢,你们俩就在这边关了传音筒慢慢吵,我去外面看铺子,说来帮忙,帮的都是什么倒忙?”艾敬轩哀叹着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杨思睿深刻的检讨了下,急急追了出去,“艾大哥,我可是有认真帮忙的,你可要给我姐证明的。” 玉瑾然也是神色一动抬脚就打算追出去,可就在这时,他背后传来了一声清冷的呼声:“玉瑾然!” 玉瑾然听得这声音不吝于天籁,杨若兮可是从来都客套的称呼他“玉少爷”,虽然恭敬,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而且今早才被杨若兮误会看了一大早上她的冰块脸,此时她如此呼唤不禁让玉瑾然以为是今天“救场”的功劳被杨若兮记在了心里;当下端着鼻孔朝天的架势转身哼道: “叫爷干什么?” “玉瑾然,杨家有条家规你知道吗?”杨若兮越是生气,那双凤眸便越亮,“男不纳妾、女不做妾!” 玉瑾然愣愣的看着在二楼栏杆处眸光闪亮的杨若兮,觉得心里某一处在发热,连带的眼眸中也闪现火热的期盼。 “所以,就算你求到皇上跟前我也是不会做你的妾的;你要是逼急了我,我明日就找个愿意明媒正娶我的人成亲。”杨若兮冲着玉瑾然扬扬手,转身傲然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啪”的一下关紧了房门。 “爷什么时候说让你做妾了?”玉瑾然一声暴喝,在原地跳了起来,“你这女人,分明就是你勾三搭四不知廉耻想要嫁人了却编排爷的不是,有种你给爷下来说清楚。” 杨若兮没种,自然不会下楼来和他说清楚,干脆从后面走廊楼梯去了最里间作为工作区的院子,她要找点事情做着分散下注意力,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玉瑾然跳着脚骂了一阵只等来外面模模糊糊的热闹声,不由也没了精神,转身便打算回他的小玉府,这天意珠宝店他是来错了。 “恭喜小少爷,贺喜小少爷!”玉瑾然转身却是差点和送了艾贵妃离开去而复返的董嬷嬷撞上,被董嬷嬷谄媚拉着衣袖道贺不禁一掌推了出去,横空退了三四步站稳;“你干什么!” 玉瑾然记性不错,压下心头翻涌的呕吐感之后已是认出了来者的身份,“你没跟着我外祖母回宫?” “老奴被娘娘安排教导杨姨娘规矩,免得她今后在少爷面前失礼。”董嬷嬷艰难的趔趄着扶着花台站稳,她听艾贵妃今儿的意思,她今后便是由玉少爷养老了,在外面可比宫里自在多了。想到这儿,整张脸高兴得皱成一朵菊花。 “什么姨娘不姨娘的和我有什么关系?”玉瑾然觉得董嬷嬷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怪异呢? “方才娘娘都已经和杨家小姐说好了,等杨御史夫妇回京便会帮你给杨家提亲,抬杨小姐做少爷你的姨娘啊,”董嬷嬷以为玉瑾然这是在不好意思,咧着缺牙的嘴笑着低声补充道:“少爷其实是赚到了呢,这杨小姐还未……” 玉瑾然此时面上已是勃然变色,咬着唇低吼道:“爷的事要你们这些闲人管!”也不管对方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一巴掌就挥了出去。 打人的时候他倒是忘记了厌恶,一巴掌将董嬷嬷扇得重重撞向了花台摔倒在地,呼天抢地哭了出来;玉瑾然一脚踩上了她扶在花台上的手:“住嘴!今日是我表兄铺子开业大喜,你这奴才竟然在这里嚎啕大哭,分明是不给爷面子、不给开国侯府面子,也是不给艾贵妃面子!” 董嬷嬷被玉瑾然脸上的阴郁吓得下/身一湿,不敢抽出手掌,艰难的翻身趴在了玉瑾然面前不住的磕头,颤抖着声音道歉:“奴婢知道错了,玉少爷饶命啊!”董嬷嬷能看出玉瑾然是真的发了狠,面上的神情和当年的柔嘉公主何其相像,这对母子的性子还真是一模一样的狠辣不计后果。 “想要活命?告诉爷,贵妃娘娘从哪道门回宫的?”玉瑾然动了动脚底,让董嬷嬷的手指和花台来了个近距离摩擦,疼得她眼泪鼻涕一道流了下来,但就是不敢叫出声,“南……南二门。” “哼,你不用去御史府了,直接去清康坊爷府上找喜嬷嬷给你安排活儿吧。”玉瑾然松开脚,用力在地上蹭了蹭,担忧的看了一眼杨若兮紧闭的房门,转身大步离开。 在工作间没待多久的杨若兮又被杨思睿兴奋的声音打断了清闲,起身帮他开了门。 “姐姐、姐姐,卖完了,卖完了!”杨思睿进门就拉住杨若兮的衣袖又跳又叫,还猛力的转圈。 “别转别转,我头晕。”杨若兮连忙止住了杨思睿的疯狂,“有什么你慢慢说!” “今天摆在铺子里的摆件全都卖完了,首饰那边也快没货了;艾大哥让我来问需要补上货物吗?” 杨思睿激动得俊脸通红,最贵的摆件三千两银子一件,笔筒、砚台之类便宜的也一百两一件,小酒杯、玉扳指之类最便宜的十两一个,此外极大多数都是一千两银子一件的摆件,铺子里足足摆放了一百多件;首饰那边价格也没有低于一百两银子的东西,可只今日上午开业一个半时辰就销售一空,收银处那边两个箱子都装满了银票和现银、甚至还有黄金。这生意,简直好到爆嘛!rs 272 准备离京 杨若兮闻言终于是将郁闷去了一些,也跟着小小的兴奋了一把,不过倒也没忘形,想了想,摇头拒绝道:“挂出‘货源紧张,暂停供货’的牌子,大力宣扬下午的拍卖会,另外让人注意下买了翡翠制品的都是些什么人,别忘了给人留下赌石的悬念。” 杨思睿闻言转身去了外面交代,杨若兮一个人对着空气轻声说道:“唔,品种似乎还少了些!” 嘭—— 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起身关好门后进了珠宝店,电脑桌下有个纸箱,里面放着夏远收集的不少珠宝知识,前世她总是嫌弃这些东西脱离现实太远,现在却是大有用处。 比如说,其中一本杂志上面便有整个公鸡地图上各种宝石玉石的分布图,那时候对这个东西嗤之以鼻,因为即使知道哪儿有珍稀宝石你也没要开采资格,一切都是钱在说话。 可现在,杨若兮手中握着一张让杨思睿带回家的顺和地图,比照着地点她圈出了好些个位置。楚州类似于她前世的河南范围,所谓的楚州玉便是独山玉;元州等同于陕西,元州玉便是后世鼎鼎有名的蓝田玉;其外的一些小玉石矿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地方;杨若兮着重圈出的有新洲、湖州、云州、还有沧州。 新洲有和田玉,湖州有松石,云州有玛瑙,沧州有水晶。 “姐姐你又在看什么?”安排了外间事务的杨思睿终于跟着松了一口气,领了艾敬轩的差事来请杨若兮出去商量下午的拍卖会,谁知一进来就看到他家姐姐正用她的铅笔在顺和地图上写写画画,神思不属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凑近了一看,“姐姐是在看爹和娘什么时候能到京城吗?”杨思睿见着青州和蛮州的方向也被重重的圈上了一笔,还打上了“√”,不禁伸了手指点了点青州和幽州接壤边境,道: “这时节估计爹爹才刚刚和慎哥他们交代完需要注意的事项。” 手指滑向杨若兮印象中西/藏的方向往新/疆方向游移,再到新/疆、甘肃、最后弯回西/安,“经由幽州往新州、在转道绵州,最后才能回到京城,这么一绕起码要比正常回京时间多上半个月。” 说着说着杨思睿也有些失落,离家都快三个月时间,十六岁的少年想家了。 杨若兮看着顺和地图上那弯了一个大圈的轨迹,知道这是顺和帝命令杨逸杰在回京之时帮忙查探顺和最大三个州的经济民事;看着看着突发奇想道:“你说要是现在从京城出发往新洲赶能不能和爹娘会和?” 杨思睿不假思索的点头道:“当然能,这儿到绵州不过两日路程,绵州到新洲有三日水道,上岸后最多三日路程也便能到新洲府城;比爹爹他们翻山越岭起码快了一半。” “那我决定了,我要去新洲接爹和娘!”杨若兮拍了拍地图,“这一路没什么荒郊野岭吧?” 杨思睿还没反应过来刚才他家姐姐都说了些什么,茫然的否认道:“又不是幽州、青州、蛮州,哪里会有穷山恶水?一路都有官道的。” 凭着杨若兮的珠宝店,她就连荒郊野岭也不怕,但她也知道独自出门基本不可能,珠宝店的秘密可不是人人都能触及的,所以还是要有稳妥的路线才行。 “这就好,免得你姐姐在荒郊野岭被老虎给抓来吃掉。”杨若兮想着先见了杨逸杰和韩雪问清楚对她婚事的看法,要是那两人一心维护自己也就罢了,要是他们枪口和艾贵妃一致,那对不起了,她杨若兮不奉陪,直接浪迹天涯寻找各色珍奇宝石去也。 “好好的怎么会被老虎吃掉?”杨思睿笑到了一半就笑不出来了,“姐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打算明日就动身去新洲接爹和娘一道回京。”杨若兮无比笃定的说道,还配上坚定的眼神,务必让杨思睿看到她的认真。 “不行!”杨思睿想也不想的便一口否决掉,“你一个独身女子要去千里之外的新洲,想都别想。” “我只是和你说一声,又没要你同意!”杨若兮摆出姐姐的架势,沉稳至极的自己对自己点头:“翡翠和玛瑙目前正是珠宝店的中坚力量不能带走,秦妈妈要管着御史府、旺婶要管着珠宝店,看来只有带小米去了。化化妆穿着男装去哪都方便,到了新洲就找一间能看到刺史府的客栈住下,等着爹和娘到了新洲便能一眼看见。” 杨思睿这些日子没少被杨若兮端出长姐的架子收拾,看她都在计划住哪家客栈了,忙转身出门,直奔韩千手的工作间。你说我是小辈不能管你,那找个长辈管着你总成了吧! 艾敬轩正好也在韩千手的屋子里,两人正就着下一批玉石到了之后都需要做什么准备工作讨论热切,杨思睿来得恰恰好。 “思睿过来了,方才艾公子说要多做些文人能用上的器具,具体都有些什么能用玉石雕琢的?”韩千手现在雕琢的欲/望那是相当的高,世界本无门,杨若兮却是给他们开了一扇窗,让他们这些匠人觉得眼前豁然洞开,没有杨若兮的督促,他们照样能发挥自己的想象力赋予玉石更多的含义。 “三姥爷,这个可以慢慢说,你赶紧把姐姐给管住吧,她简直是异想天开,她(巴拉巴拉……),总之,你快点我去劝姐姐别想着去新洲好不好?”杨思睿拉了韩千手的袖子有撒娇的倾向。 “新洲?我知道新洲,羊脂白玉!”韩千手对新洲的记忆便是杨若兮曾经叨叨过的羊脂白玉,眼前便是一亮,“谁要去新洲?” “……”杨思睿有片刻的停顿,感情方才我说干了口水你老人家连听都没听清!丧气的回了句:“是我姐姐,不知道她怎么的突然就说要去新洲等我爹娘。” “你姐姐不是胡来的人,她说要去定然有她的理由,你不要以为一味的管着她就是对她好。”韩千手倒是挺开明的。 “可也不用这么突然啊?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早上她都还兴致勃勃的说着五天后赌石的安排呢。”杨思睿郁闷的便是这一点,姐姐做什么决定事先都不和他商量下,真以为他是小孩子吗? “或许,我知道若兮这么急着离开的原因。”艾敬轩听了半晌,这时候摸着下巴插了一句。 “哦?什么原因?”杨思睿忙摆出了虚心求教的表情。 “明日是穆府老太太六十大寿,也是彩蝶郡主下大定的日子;五日后也就是彩蝶郡主、舞蝶郡主的婚期了。”艾敬轩说着他的猜测;但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嘛,想必是杨若兮看着穆清风琵琶别抱心怀感伤了吧? “是这样吗?”杨思睿倒是持保留态度,他家姐姐一直都不在意穆清风的啊。 “不是吗?要是你成亲三载的夫君要另外娶妻,你会不会黯然神伤,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躲上几天?”艾敬轩完全是按照失意妇女的思路在走,说起来倒是有几分道理,杨思睿和韩千手想了想都深以为然。 韩千手更是笃定的拍着杨思睿的肩膀:“让你姐姐好好清净些日子也好,错过折断日子也许对她才是最好的选择。” 杨思睿黯然的点点头表示知道,很是失落自己没办法安慰姐姐,低声沮丧建议道:“那我让春生跟着姐姐,他练过几天武。” 韩千手很高兴他能想通,但帮手一事他也有所考量,瞧了一眼院中独坐的吴青,“姥爷让吴青跟着沿途好好照顾她吧,这样也放心。” 吴青是宫内武艺超强的太监之一,如今珠宝店步上正轨,韩千手几乎不出门,吴青哪有用武之地,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废物利用一把;杨思睿很放心的投了同意票;艾敬轩想了想生意上的事情,蓦然发现杨若兮似乎将所有的注意事项都交到他手中,他倒是需要事事经心,她却是能做个甩手掌柜凡事不操心。 商量好了之后,杨思睿将吴青招进了屋内,征得吴青同意后再三嘱咐他一定得看着自家姐姐出门后别做傻事,直到艾敬轩都听得不耐烦了将他踹出了屋子才磨磨蹭蹭的重新回到杨若兮的工作间。 将商讨结果报给了杨若兮,他又像只老母鸡似的跟在杨若兮身边让她注意这个、注意那个,吩咐个不停;倒是惹得杨若兮好笑的揉乱了他的头发:“思睿,你才十六岁,可不是六十,怎么就这么啰嗦?姐姐出过几次门,你又出过几次门?放心吧,绝对妥妥当当的到达新洲,和爹娘会和,你就等着一个月后给我们准备接风酒就是。” 杨思睿想起艾敬轩说的穆家老太太明日六十大寿,小心翼翼的瞅了眼姐姐的表情,点了点头:的确像是有心事,眉头锁得紧紧的。 “姐姐,不如让丁哥和你们一道上路吧,三姥爷说你是想去新洲找什么羊脂玉,丁哥或许能帮上点忙。”杨思睿小声的建议道,虽然丁胜看上去老实了点,但没什么背景,人也干净,不怕他会辜负的姐姐。rs 273 大喜日子 八月十六,对于平康坊来说可是个了不得的大日子,今日可是逍遥王府两位郡主出阁之日! 就在一片欢腾中,十字街口天意珠宝店门口却是驶出了一辆不起眼的青皮小马车绕过了欢腾的平康坊和清康坊,直接出了城门取道绵州去也。杨若兮易容改装,带着秦小米和翡翠坐在车中,赶车的是吴青,马车后跟着一匹温驯的老马,丁胜背着个小包袱俨然一副护花使者的模样。不过马车里此时坐的却不是什么娇花,涂黑了皮肤着了青蓝儒衫的杨若兮俨然是一位翩翩佳书生,翡翠和秦小米倒是没改装易容,毕竟这个时代带着个俊俏丫鬟和灶上粗使丫鬟出门的书生比比皆是。 “吴叔,咱们赶紧的出城,今晚就要到怀阳城。”就这速度杨若兮还嫌不够,撩了车帘急急忙忙催促道。 吴青望了一眼身后那几乎排满一条街的嫁妆,看杨若兮的眼神闪过一丝同情,甩动马鞭催动马车又加快了速度;在她身后的杨若兮苦笑着放下车帘,罢罢罢,被人误会就误会吧,总比时时刻刻给人解释的好。 旁人都以为她这么着急火速离京是不想见着穆清风娶亲,殊不知她巴不得穆清风赶紧和洛千蝶凑到一处,她真正担心的是昨晚杨思睿无意间提起的那事情。 昨日的拍卖会顺和帝在路悠冥的陪同下如约而至,不过那脸色一直不怎么好看,路悠冥也笑得很是勉强;杨思睿小意侍候了一下午,帮着顺和帝拍到了一尊翡翠赖瓜链瓶摆件也没让他眼底的不快离去;接下来的时间杨思睿也顾不上看拍卖现场有多热闹火爆了,一会儿上茶一会儿上点心,最后才瞅着时机用一盏翡翠酒杯贿赂的林公公才算知道了顺和帝的不快和珠宝店半毛钱关系没有。 松了一口气之余便将打听到的事情当个笑话给杨若兮说了一遍,却是将杨若兮吓得差点连夜就走。原来,皇帝是被玉瑾然给气着了。那混人昨日竟然闯了宫门,非但如此,还被他一路横冲直撞真的闯到了艾贵妃所在的宫殿,也不知道他在里面给艾贵妃说了什么,总之等皇帝接到消息带着路悠冥赶到之时就看见艾贵妃捂着心口指着玉瑾然大呼“孽债”,玉瑾然则正拿着宫殿里的摆设出气,门帘窗帘被扯得凌乱不堪,桌椅板凳也七歪八扭倒做一地。 皇帝盛怒之下本来是让人要将玉瑾然给打下天牢的,多亏了艾贵妃和路悠冥双双跪在他面前给玉瑾然求情;谁不知道玉瑾然从小就被一个人丢在幽州自生自灭,毕竟皇帝也是觉得对柔嘉公主有些亏欠;当即便命人捆了玉瑾然送到了乐康坊玉府,当着玉朝云的面宣读了让玉朝云好好管教的圣旨;这才气冲冲的和路悠冥来的珠宝店。 这话杨思睿说着便幸灾乐祸,艾敬轩倒是若有所思的看了杨若兮一眼,但也没多想,只是连庆功宴都没来得及吃便起身赶去了玉府;倒是杨若兮听得小心肝嘭嘭直跳,她可是不知道玉瑾然能混到这个地步,见着让人咋舌,这样不省心的男人还是离得越远越好;昨儿一夜没睡好,今早像是做贼似的赶紧上路。 —— 在杨若兮兴奋期盼的出发之时,逍遥王府双姝楼中的洛千蝶正一把将桌上的妆盒扫到了地上,赌气的坐到梳妆台前;“本郡主不嫁了!” 紫燕和青燕忙扑到了房门口左右检查了一遍,双双松了一口气,担忧的对视了一眼,不禁在心里恨死了方才给洛千蝶梳妆的什么全福妈妈:一位儿女双全的尚书夫人。 你说你梳妆就梳妆,何必拿着郡主的首饰说事,更可恨的是还在那边哀叹郡主应该晚上两日成亲,也好用那什么“天意珠宝店”的东西好好妆点一番;这个还不够,尚书夫人身边带的两个丫鬟才讨厌,总是聊着昨日去天意珠宝店的见闻,聊着聊着就扯出了天意珠宝店的两个主子来,其中一个女掌柜不是别人,竟然叫杨若兮,旁人不知道杨若兮是谁,她们家郡主还不知道么;得,这下子捅到马蜂窝了,都临门上轿的时候了她发火说不嫁,这让两个丫鬟给愁得。 “姓杨的,本郡主和你势不两立!”洛千蝶想着万国大会的窘态,想到杨若兮说她用二手货时那不屑的神情,神情狰狞阴鸷,生生让两个丫鬟打了个寒颤。 “郡主,您别生气,您现在生气才算是上了那贱人的当呢;穆二爷多好的夫君,她怎甘心如此轻易就让给你。”紫燕一向机灵,很快便找了理由劝了两句;心里则是埋怨洛千蝶没事找事,人家开首饰店关你出嫁的什么事儿。 一语惊醒梦中人,洛千蝶的心情好了点,望着铜镜中美若天仙的面孔,点了点头,“哼,她就是居心叵测,在我成亲的前一天弄出个什么首饰店来,再挣钱又如何,今后怕是要落个商籍;也不想想,清风是要做官的,会为了区区一间珠宝店舍了本郡主这颗明珠去低就她那个瓦砾。本郡主生气的是艾敬轩,他怎么自甘堕落到去当个商人?” 这样便好,紫燕给青燕使了个眼色,腆着脸笑了:“艾公子如此不成器,咱们大少爷可不像他,不知道以后开国侯见了咱们王爷的面会不会被气得吹胡子瞪眼。” “幸好谢妹妹被皇后娘娘赐婚给了胡图,虽然爵位比艾敬轩那家伙要低一些,但至少人家没堕落到跑去行那商人之事。”洛千蝶这这边不住的唾弃,可谁人不知京城十字街口的集雅楼便是她彩蝶郡主的生意?紫燕和青燕自然不会没眼色的揭穿自家经常挂羊头卖狗肉的主子,只管在一边诺诺应是便成。 “玉瑾然被皇上丢到玉家去是怎么回事?你们打听出来了吗?”洛千蝶说着说着又想起了一事。 “皇上好像对这件事忌讳莫深,外面的人都不知道玉少是为了什么被责罚的;不过倒是有些人在外面胡乱编排。”紫燕说到这儿看了看洛千蝶欲言又止,倒是引得洛千蝶来了兴致。 “外面的人怎么说的?”万国大会之后就有人说玉瑾然对她情深不悔,冲冠一怒为红颜;洛千蝶虽然讨厌玉瑾然的性子和为人处世,只不过但凡是个女人都是由那么一mimi虚荣心的,听着这些传言洛千蝶还是很高兴滴。 紫燕不愧是她最倚重的丫鬟,稍加犹豫便做出愤慨的模样说道:“那些人都说玉少不想郡主嫁给别人,着急了想抢亲,昨儿是进宫求艾贵妃做主去了。” “就他?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家伙想要本郡主下嫁,想得美他!还好艾贵妃有那个自知之明,不然父王还不知道会怎么犹豫呢。”洛千蝶以前就是怕玉瑾然聪明了会进宫求皇帝下旨赐婚,到时候想拒绝都难;可不知为何,今日想到万国大会尴尬之时玉瑾然的挺身而出,还有昨日的擅闯宫门,心里倒是有些患得患失了。 双姝楼下这时候传来了媒人夸张的声音:“恭喜两位郡主,贺喜两位郡主,两位郡马爷可都到了大堂,正等着两位郡主拜别了父母上轿呢!” 紫燕和青燕连忙手忙脚乱的帮洛千蝶盖好了盖头,门外,蓝燕领着四个粗使丫鬟早已备下了软轿,就等着洛千蝶就位;另外的房间内,蒙上红盖头的洛舞蝶也被丫鬟给抬了出来。 两帮人马合成一路,浩浩荡荡的往正堂走去;沿路上热热闹闹的当然免不了叽叽喳喳说起了闲话,反正今天是个喜庆日子,主子们都心情好不会太计较是不? “玲儿,听说你昨儿长了大见识,还得了几件好东西,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洛千蝶身后的粗使丫鬟人长得壮,嗓子也蛮粗,一说话两顶软轿周围一二十人都听了个真切;便有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回道: “昨儿府上不是恩典了我回去看望我生病的娘吗?这几年也攒了几个银钱,我便带了我娘去北大街那边的仁和堂让那儿的大夫给我娘诊个脉;幸好老天保佑,我娘只是轻微的风寒,都是带信的人给说厉害了……” 话还没完,便又有小丫鬟起哄道:“玲儿别绕弯子了,我们要听天意珠宝店的事情!” 软轿中的洛千蝶眉头一皱,正准备骂上几句,前方洛舞蝶却是带着好奇问道:“天意珠宝店?可是艾敬轩公子开的那个?玲儿昨儿居然碰上了?快给咱们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郡主可别嫌弃奴婢啰嗦。”玲儿可是洛舞蝶屋里的二等丫鬟,在洛舞蝶面前还是有几分体面的,笑着行礼道:“左右到正堂还有一炷香时间,奴婢就给两位郡主和诸位姐妹讲一讲那天意珠宝店的稀罕事!” “我娘知道了她只是风寒后心情好了很多,连带的身体也好了大半,看着时间还不到辰时,便商量着好好逛上一逛,正在这时候,北大街原来驿站那边却是鞭炮声震天响了起来,吓了我们娘俩一大跳;一时好奇凑上去一看,你们猜我见着了谁?” ……rs 274糟心事情 玲儿这丫头口齿伶俐,讲起故事来语气高低起伏、抑扬顿挫,很快就吸引的两位郡主和无数丫鬟专心关注,就连前方带路的两个大嘴媒婆也竖直了耳朵。 说到开业剪彩,惊得众丫鬟纷纷称奇;又说到那能将声音传得半条街都能听见的神奇黑盒子,这下子就连洛舞蝶和洛彩蝶都坐不住了。 “又不是妖孽,怎么会说话半条街都能听见?” 玲儿生怕她们不相信,比手画脚的说道:“真的,那时候整个十字街口都被人给堵满了,艾公子喉咙都叫破了也没人理,最后还是玉少和一位年轻公子哪里这黑盒子出来,之后珠宝店里有好几个人都戴着那奇怪的东西;奴婢听有人说那是机关之术!” “哦,就像我的的妆盒!”洛舞蝶若有所悟的亮了眼睛。 玲儿是见过洛舞蝶那个会发出声音的妆盒,闻言感叹道:“是有些像呢!不过这天意珠宝店里的好东西还多着呢。” 接着玲儿展示了手上那红绳系着木雕锁头的简易版手链,说了和母亲领了两个竹筒杯子的事情,将天意珠宝店内摆件区和首饰区的分别一一道出,以及满屋子摆件和首饰没到午时便销售一空也挡不住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再次引得一班大小丫头艳羡向往的眼神。 “那玲儿姐姐你头上的簪子又是怎么来的?”有那爱美的小丫鬟听得心痒痒之余也发现了玲儿头上一根银质手柄、铃铛式样步摇,随着她的走动,还能听见若有似无的铃铛声。 “这个啊?”玲儿反手摸上头顶的那支步摇,清秀的脸上露出个得意的微笑;“本来我和我娘领完了东西准备要走的,谁知道艾公子让人在门口贴了告示,要招二十个帮工,负责下午拍卖会场的端茶递水洒扫工作;我娘那人就见不得什么活儿在眼前不干的,硬是拉着我报了名。” “拍卖会?”洛舞蝶再一次不顾洛千蝶心里的郁闷问出了声,“那是什么?” “杨小姐说了,‘拍卖’,便是将一件物品展示出来,让在场的人通过介绍和亲自观看然后多人竞价购买,价高者得。”说起短期训练她们拍卖会场规矩的杨若兮,玲儿难得出现敬仰佩服之色; “天意珠宝店的拍卖场很大,正中央搭了一座高台,要拍卖的东西便是在那高台上展示,周遭有不少保镖把守;围绕着展示台的一共是三层楼,每一层都有十二间包厢,还有的人买不起或是不愿意去包厢也可以就近在高台周围落座;总之进场的人都能在进门时得到一块竞价木牌,上面都有标记;进场后可以在店小二的陪同下上台仔细观看拍卖的物件。” “这样岂不是人人都可以进场,那还不挤破了头往里闯,也不怕踩着贵人?”又有人嗤之以鼻,这是洛千蝶不甘在自己成亲的大好日子里还听人叨咕杨若兮的手笔有多大。 “不会啊,想要进入拍卖场的人必须先向珠宝店交十两银子的入场费。”玲儿解释道。 “嗤,这样敛财,蠢货才进去。”洛千蝶不以为然的叱了一声。 玲儿可是见识了当时蜂拥的盛况,此时说得兴起也顾不上对方是谁,或许她觉着今日之后两位郡主的身份那就高低不同,总之她想也没想的便立即反驳道:“上午好多人捧着银子都没买着精美的摆件和高贵的首饰,听说了拍卖会只有十样东西,而且件件都要比摆在铺子里售卖的物件要好,谁还坐得住啊;当即便有人交了十两银子入场费进去等着,连午饭都顾不上吃。而且,后面二皇子、六皇子和好几位大人都便装交钱进去了。” 洛千蝶被玲儿毫不给面子的顶了回来不禁气得拽紧了手中大红丝帕;外间却又传来了洛舞蝶讨厌的追问声:“看你今天的样子就知道那拍卖会定然没有让人失望,是不?” 玲儿扬了扬头:“当然了!六皇子花了八千两银子买了一件赖瓜联双瓶摆件,是翡翠雕琢二层,那细细的帘子一环扣一环,可好看了。二皇子花了五千两拍到了一尊白玉福禄寿三星。这还是别人看到他们的身份没敢往上加价的结果。后面还有虎峰居士的奔马图、五尺高的珊瑚盆景、一整套的钻石首饰、……,哎呀我也说不完那些贵重东西。反正不管是哪一件,第一次报价都是一百两,然后开始加价,想要加价的人只需要高高举着号码牌,将价格给身边的店小二说一声,展示台上的主持人就会用传音喇叭报出他出的价格,要是有人往上加又继续这么报着,直到没人敢往上加价了为止。” “不是首饰铺子吗?怎么还有虎峰居士的奔马图?最后卖了多少钱?”洛舞蝶也喜欢画,丹青画斋是她常常光顾的地方,自然知道虎峰居士、湖山居士属于一画难求的人物,要是真的是虎峰居士真迹她倒是愿意去买上几幅。于是也顾不上追问拍卖的流程,问起了旁的。 “杨小姐说了,她们珠宝店这次是抛砖引玉;以后但凡谁要是觉得手里有值钱的物件都可以在拍卖会之前送去珠宝店审核,符合条件的宝贝就能在拍卖会上买卖,卖出去了之后给珠宝店一成的一半作为报酬。听说以后不但虎峰居士的画还会出现,就连湖山居士的也会偶尔出现一次;不过杨小姐也说了,宝贝难求,这拍卖会一个月只有一次,因为这是珠宝店开业第一个月,在七月二十那日还有一次赌石大会,之后七月三十再有一场拍卖会。以后便十五赌石、三十拍卖。” 玲儿眼见正堂快要到了,便加快了语速,说到这儿才想起还没交代头上步摇的由来,忙补充道: “拍卖会后艾公子见着奴婢眼熟多问了两句,杨小姐也在一边,说是奴婢下午表现颇好,应当给予奖励,让人做了这个铃铛的步摇送给奴婢,还给了奴婢一两银子的工钱。” “ 赌石?这又是什么?”洛舞蝶是真的被玲儿口中各种没听过的名词给勾起了极大的好奇心,不禁紧追不舍。 “杨小姐说,有些名贵玉石在磨开外皮之前都是不起眼的普通石头,为了让珠宝店的名头赶紧被人熟知,她们要用没经过打磨的石头来低价售卖;买到的人可以将原石带回家,也可以在珠宝店让人当场切开,若是见着玉石了珠宝店要么当场回收,要么可以收取工钱帮人打造成首饰或是摆件;但要是里面没有玉石,那买的人就亏了。不过杨小姐还说了,开业前半年,所有赌石用的原石都会以极低的价格出售,端看各人运气如何了。” 这玲儿大概是收了杨若兮的一根步摇心里高兴,随时随地都不忘将“杨小姐”挂在嘴边,坐在后面软轿中的洛千蝶就差没气歪了嘴巴仰天长啸:今儿究竟是本郡主的成亲日子还是别人对你杨若兮的表扬大会? 接下来的时间,无数铁一般的事实就告诉洛千蝶,今儿虽然是她成亲,杨若兮、艾敬轩以及他们的天意珠宝店才是绝对的主角。 正堂上,二皇子送的贺礼正是一尊白玉福禄寿三星,摆在逍遥王夫妇座位的正中央,旁边是两套一模一样的天外石首饰;两位蝴蝶郡主在媒婆的牵引下踏进正厅时正好听到二皇子微微带着得意的夸赞声: “这两套首饰本来是天意珠宝店下次拍卖会才会拿出来的好东西,艾敬轩那小子还想敷衍本王,还好杨御史有个好女儿,听说了本皇子是急着给两位郡主选添妆礼物,特意拿出了这两套天外来石做的首饰,杨小姐说了,这种石头因着是从天上降下,本身便带着仙气,用来制成首饰随身佩戴不但能让郡主容貌更添娇美还能够强身健体、辟邪保平安。” 说话之时游俊微微理了理衣衫下摆,那里赫然挂着一块用金银丝织就的网,里面就网着一块天外来石,也就是陨石。杨若兮昨日的一番奉承没白费,游俊对天意珠宝店那是十二万分的满意,顺道的也和天意珠宝店签订了楚州玉的供货合同。 他能不高兴吗?他家大哥游傲争到了元州玉矿,算计玉朝云得到了元丰号又怎么样?这横空出世就摆在元丰号隔壁的天意珠宝店最好将元丰号彻底挤垮。 又是“杨小姐”,洛千蝶盖头下的美艳面孔几乎扭曲,为什么?二皇子你不是来道贺的吗?老是提别人作甚? “二皇子,你人能够亲临道贺已经是本王莫大的荣幸;给两个侄女添妆也就罢了,为何给本王送如此大礼?”逍遥王摆弄着桌上温润洁白的福禄寿三星简直是爱不释手、目不转睛,两个女儿款款到来根本就没引起他多大注意。 “咳咳!”王妃在一边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媒婆这才将目光从上座桌上那炫目的白玉摆件上勉强移开,合不拢的嘴巴在叫礼的时候都带着颤音: “请两位郡马爷牵新娘子了!” 陪穆清风和展耀辉在偏厅说话的洛天昊忙引着二人来了正堂,在众丫鬟的站位暗示下,两位郡马爷各自站到了各自新娘的身边;细心的人可以发现展耀辉的郁闷和穆清风的意气风发截然不同。rs 275 没规没据 当然不同啦,明明展耀辉是果敢王世子的,可为着给洛千蝶圆脸面,整个婚礼在逍遥王府的前半段他都要被称呼为“郡马”。 穆清风却是心花怒放,和果敢王世子一同成婚,今后两人就是连襟了,这样喜悦让他根本无暇他顾,自然没听到身边时不时的讨论某某珠宝店的声音。 辞别了逍遥王夫妇,听了一番嘱咐,姐妹俩接过了逍遥王妃略带不舍送出的天外石首饰,出了逍遥王妃便开始了分道扬镳的新生活。 清康坊的穆家此时也是张灯结彩,连忙得脚不沾地的下人们也是喜上眉梢,无不以穆家能够攀上逍遥王这样的勋爵人家而自豪。 清风院到正门的道路两旁挂满了红灯笼和飘花,地上铺着一条大红色的棉布大道,要是杨若兮在此说不定会恶趣味的联想到明星走台的星光大道上去。 清康坊这一块的人家虽然也都是拿得出手的官员,但大都是一些家世不显、名声不扬。穆元阳和穆元森这两兄弟不声不响如今都升任了四品文官,虽是散官,可好歹品级摆在那儿;这次穆清风竟然能够攀上逍遥王府的金枝玉叶,可谓是跌落一地下巴;有大太太的高调宣传,穆清风的这个婚礼惊动了不少人,男人们都在穆府的外院安排入座,女眷们全都一拥而入,一个牡丹院几乎装不下。 见此盛景,大太太几乎高兴得昏厥过去,一面端着长嫂的姿态让艾氏去厨下添酒席桌椅弄得团团转,一面飞速的亲自去了荣恩院请了老太太来牡丹院观礼。 老太太那边四老爷穆林的正妻王氏、妾室刘氏,五老爷穆肖家正妻李氏早已叽叽喳喳奉承着老太太,就希望老太太能说动如今如日中天的大房给两家人漏点什么好处出来;老太太由来便不喜庶子,对庶子媳妇也是一脸的不耐烦,又顾忌着脸面,即使心里是百般厌恶,还是摆出了嫡母的架子和一群女人打着太极拳。 阮嬷嬷禀报说大太太有请之时,老太太真心是松了一口气,第一次觉着大太太段氏还算能入眼;当下便收拾着起身。不用谁邀请,四太太和五太太纷纷打着帮忙的旗号正大光明的跟在老太太身边出了荣恩院。见了大太太后好一番奉承,让胖胖的大太太越发笑得像是尊弥勒佛。 一行数十人浩浩荡荡的到达了牡丹院,拥挤的牡丹院更形拥挤了。 “诸位夫人小姐还请让上一让,中间这道路可是待会儿我儿子和儿媳妇进门要走的,可别被占了位置!”大太太庞大的身躯从进门处的红毯上一路“滚”了进去,路上挡道之人无不纷纷四处走避,窃窃私语也就越发大了起来。 老太太在阮嬷嬷的搀扶上昂首挺胸走在大太太身后,不时停下来和曾经认识的、不认识的老太太、夫人、小姐说上几句话,总算是将大太太败坏的高门大户形象也竖起来了一点。 “娘,瞧大嫂布置的礼堂可真是气派,今后咱们家怀南成亲说不定还要借大嫂的这些摆饰呢,一看就让人眼前一亮。”三姑太太穆元芳抚摸着门口一对半人多高的大肚插瓶咋舌道。 灵活的眼珠子在厅堂内一一扫过,香案上的黄金香座,左右官窑梅瓶,地上四扇金边屏风,就连房梁上挂着红布那也是出门的潞州软绸,地面上也铺着加了银丝线的红地毯,……,看来自家大嫂娶这个儿媳妇可是花费不少?不愧有个暴发户的娘家。 大太太用来充脸面是一回事,但要说用来“借”人就没多愿意了,特别是这位向来有借无还的小姑子!无奈现在涌进正厅的人不少,她也不好意思立刻拒绝,只得僵笑道:“三妹妹说笑了,伯爵府可看不上咱们这些普通人家的摆饰。” 因着这间厅堂是准备给新人拜堂的地方,方才大太太让人关上门守在门口,眼看着巳时快到,这才开了门迎了老太太进门坐下,但同时也挡不住身后看热闹的诸人了,满屋子的富丽堂皇顿时映入诸人眼中。 艾氏刚刚安排好大厨房和库房那边的杂事回来交差,闻言禁不住不屑的撇撇嘴,利眼扫了一圈客人动向,暗骂自家这嫂子真是不会做人,只要是上门的她便安排到牡丹院二进院中的酒席桌前坐着,也不分一分来者的身份;更没有专门安排人根据帖子将来人尊卑给稍微区分着一点,一看到正厅门打开之后倒是涌进了不少穿着打扮都不差的夫人小姐,可这些面孔艾氏一个都不认识,且这些人一进门那小眼神就黏在金碧辉煌的装饰上去了,在老太太那连个福身礼都没做。 这么一看她就觉得腻味,迈步出了厅堂,对着有些阴暗的天空吐出一口浊气:还有四日,四日后老太太六十大寿便会彻底将掌家一事给定下来,但她却是有另外的打算,到时候相信耳边定然会清净许多。 “姑奶奶,老夫人想回府了,夫人让奴婢赶紧的给你说上一声。”突然,艾氏被一个小丫鬟扯住了袖子,转身一看却是吓了一大跳,来者不是别人,竟然是自家母亲,开国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立春;惊了一跳后往立春指点的方向看去,远远靠墙的角落里有一张摆了果盘的酒席圆桌,自家老娘正黑沉着脸陪着几位同样白发苍苍的老夫人坐在那,开国侯府的世子夫人,也就是她弟媳妇脸色也不甚好看。 “立春,你们来多久了?”艾氏这一看魂儿都快飞了,艾老夫人身边的几位夫人都是清康坊叫得出名号、有朝廷品级的夫人,其中一位长相雍容威严的也似曾相识。 “老夫人说这是她第一次上亲家府上走动,辰时不到就来了穆府;坐在她一旁的那位是金夫人。”立春看艾氏迈着大步往那边跑,也有些着急,今早开国侯夫人本来没打算来穆府的,金夫人却是卯时便到了开国侯府催促,硬是将前往逍遥王府道贺的开国侯老夫人和世子夫人给截到了穆家,说是想要瞧瞧名满京城的“诗仙”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金夫人?!艾氏差点一个趔趄,金夫人不就是当今长公主殿下?这穆清风可真是走了狗屎运道,不过是娶了了郡主,竟然让长公主亲自道贺,这得是多大的脸面!方才的打算需要暂且搁置吗? “几位老夫人、夫人真是稀客,娘亲您老人家也真是,来了赶紧唤人和女儿说一声啊,怎能委屈几位老夫人在这边坐着?”艾氏换了一脸真挚的笑容招呼了几位后深呼吸了一口,转向金夫人就打算行大礼:“金夫人安,不知夫人驾临,有失远迎……” “起来吧丫头,十几年未见,你倒是没有老多少?刚才听你母亲说你生了三胞胎,这时候在哪呢?”金夫人笑呵呵的让双兰扶着了艾氏,不想闹得人尽皆知,毕竟她今儿来的目的可不单纯。“其实你也不用自责,咱们几个老姐妹难得聚聚说几句体己话,这边正好。只是待会儿你也莫要太过声张,只当老身是个普通的贺客罢了。” 金夫人这里倒是好说,另外几位夫人却是不知情,虽然听着金夫人的话强笑着客套了两句,开国侯老夫人却是门清,这几位心里似乎有些不痛快!可这不痛快和自家女儿却是没半毛钱的关系,难不成自家女儿还能做了大房的主不成!有心为艾氏开脱,也就顺着金夫人的话笑道: “也只有你惯着孩子。不过蔓娘只是穆府二房,想帮着她嫂子做主瞒下你的身份怕也是不成的,今儿这上座估计你是坐定了。” 世子夫人也是有心维护大姑姐,中正的当着众人对艾氏请托道:“既然大姐都过来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去正主面前道上一声祝贺?” 方才他们一行人想要找大太太道贺的,却是被下人引到此处,丢下一句“主子很忙”便跑开了,所以这几个几乎都还没和大太太打上照面。 正厅中的穆老太太此时刚刚在主位坐定便见着厅内像菜市场似的一团杂乱,不禁紧紧的皱起了眉头,唤了大太太到跟前就沉下了一张脸:“今儿的酒席你是怎么个安排?谁是总管事?谁负责接待安顿客人?谁负责厨下?谁负责酒水?谁负责的库房?……瞧着一团乱的,都是些什么人你倒是给老身介绍一二啊!” 一连串的“谁负责”已经让大太太脑袋发懵,她哪里经历过这么大型正规的待客宴席?回头看了眼挤在正厅东摸摸西看看的诸位夫人小姐,脸颊也是抽了抽,汗水顺着脑门就滑了下来。 穆老太太见状要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那她就枉费被大太太如此惧怕了,重重的咳了两声,指着大太太半晌说不出话来,阮嬷嬷见状不好,忙伸手握了老太太手,代老太太问道:“二太太呢?” “在厨下。”大太太下意识回道。 “哼。”老太太重重哼了一声,“老身不是给元阳说过清风的婚事多多让艾氏帮着操持的吗?她怎的在厨下偷懒。”rs 276 无处不在 大太太想要掌家的愿望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难得有这么露脸的机会她怎么会轻易的让出来?她还巴不得艾氏别在大房露脸,哪会让艾氏出现在人前,听着老太太问起正要开口,身后便传来艾氏带着寒意的回复: “大嫂,厨下的事情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安排好了。杯盘都是上好的青花、席面也是按照云来楼上等席面布置下去的;另外你吩咐我去西郊庄子上选购的新鲜鸡鸭也已经送到了厨房。请问接下来的时间大嫂能否容我陪陪我娘家亲戚坐上一会儿吗?若是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差人到耳房后樟树下唤我一声便是。” “去吧去吧,今日真是多亏了弟妹了。”大太太挥了挥手,顺便用衣袖拂去额上的汗渍;今日她为了彰显婆婆的身份,身上穿着一套金红色的软缎衣裙,软缎虽然富丽堂皇扯人眼球,但却有个极大的缺点:不透气!偏偏做这件衣服的时候她还不断的让裁缝往“显腰”里做,关键是,她根本就没腰。 艾氏冷笑了下准备转身就走,心里默默数着数,果然,还没到三之时身后就有老太太大大的抽气声:“艾氏,你先等上一等!老身同你去请亲家夫人进厅里上座。” “可我娘和金夫人,还有詹士府的赵夫人、国子监祭酒家的钱夫人、宣抚使孙夫人、府尹李夫人几位说在樟树下坐着挺荫凉的,坐了一早上虽然有蚊虫扰人,可待会儿艳阳高照,那地方就比庭院正中好太多了。”艾氏这怨念倒不是针对穆老太太,本就是说给大太太听的。 “母亲,您可是郡主的祖母,眼看着巳时要到了就别往外走了吧。” 可惜大太太听着这一大堆的这夫人、那夫人的脑袋里一时当机,反应根本就没那么快,还想着自己亲自去招呼这些夫人,脸上也有光。 若不是这正厅里还有不少的闲杂人等,穆老太太真的很想抽大太太一个巴掌。 “大嫂,我好想记得二嫂娘家是开国侯府,难道侯爷夫人没去逍遥王府道贺,反倒来了咱们府上?”四太太刘氏也不是省油的灯,凑上前眼睛都发亮了,怎么只是顾着巴结有个郡主媳妇的大嫂,倒是忘了还有个开国侯府娘家的二嫂。 “老四家的和老五家的,让你们三姐带着你们把这厅里的闲杂人等给请出去坐着!眼看着就到了拜堂的时辰,观礼客人的名单老大家的可拟好了?”老太太利眼一扫,直接将刘氏和没开口的李氏给发配到了一边,顺道的也让自己那号称混迹高层的女儿帮着认认人,免得把不该“请”出去的请出去了,把不该留下的给留下了。 不料得了消息的穆元芳二话不说先凑上来给了大太太一个惊天霹雳:“大嫂,刚刚二嫂说的金夫人肯定就是金夫人!” 大太太刚被骂了一顿,正为着拿不出什么观礼名帖烦闷着呢,被穆元芳兴奋之极的抓着双手说了那么一句给弄得莫名其妙,甩开了穆元芳正往她手腕上捋的爪子,“什么金夫人、银夫人的,难道叫‘金’夫人就真的是黄金给堆出来的?瞧你激动成什么样儿了。” “不是,娘,你记得长公主吗?”穆元芳又转向了穆老太太,“当今圣上的亲姐姐。” 穆老太太浑身一震,浑浊的老眼也不半眯着了,飞快的伸手拉了站在阮嬷嬷身后的黄鹂:“赶紧扶老身出去,别让贵人久等。” 艾氏在前面带路,闻言无声的掀了掀唇:已经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这时候快几息有用吗? 大太太早已在听到“长公主、圣上”这样的字眼时就惊得呆愣在原地,等着听到四太太、五太太兴奋夸张的请屋内的诸位夫人出去坐着,给长公主、开国侯夫人等人让位置时才若有所悟的大叫了一声,扭着水桶腰飞快“滚”了出去。 这厢穆老太太正低声下气的请金夫人等几位进正屋观礼时,穆清风的高头大马以及洛千蝶的花轿已是进了清康坊,一路往穆家行来。 沿路的左右两侧每隔一段距离就挂着一盏红灯笼,随着骏马和花轿前行,鞭炮逐次被点燃,让紫燕和一帮丫鬟羡慕得要死;紫燕和骏马上的穆清风交换了个两人才懂得的眼神后凑到了轿子窗口边故意惊叹道:“郡主,您不知道,郡马爷沿路都挂着通红的灯笼,沿途的鞭炮屑将路上铺上了厚厚的一层红色,看起来真是喜庆。” “这还差不多。”从早上郁闷到出门的洛千蝶心情总算是好了点,她可是见到了果敢王府迎亲的队伍,看起来还么诶穆府的华丽奢侈;所以她就说了,有嫁给果敢王府做个世子妃挂个名头却家境尴尬的,还不如找个如穆清风这样家境殷实的。 洛千蝶在出府时曾经看过一眼,今日的穆清风玉树临风、俊逸中透着儒雅书卷气息;展耀辉说得好听叫英武不凡,难听点那就叫孔武有力、莽夫一个;两人都穿着大红的新郎衣衫,展耀辉黝黑的皮肤配着大红有些不伦不类,站在他旁边的穆清风就不同了,新郎衣袍上竟然还用金色丝线绣了云纹,让人看得移不开眼。游街之时洛千蝶就是坐在轿中都能听见外面旁人对穆清风的溢美之词。又听得紫燕这么称赞,说明她在穆清风的心中果然如同他所说的那样:视她为独一无二的珍宝! 花轿进了穆府大门,见着脚下不知道通往何处的六尺宽红毯步道,以及两旁大红灯笼和各色飘花,紫燕激动得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郡主,二爷对你真好。”可惜她不知道何谓“浪漫”,否则定然会夸赞一声今日布置婚礼现场的“皓记成衣铺子”。皓记成衣铺子因为紧邻杨若兮的映月斋,孙二娘又对杨若兮“一见如故”经常借故送衣裙给她;杨若兮投桃报李,在和孙二娘聊天之际便提了让她在给新人做衣服之时可以顺便的接了这布置婚庆场地的活儿,孙二娘如今虽然被段皓庭转送给玉瑾然,但杨若兮提到过的东西她倒是没藏私,纷纷实现在了生意上,以至于玉瑾然现在的腰板也硬朗了几分。 扯远了!话又说回来,洛千蝶有心想要看看什么东西让紫燕激动成这个样子,可手里现在握着个大苹果,又顾忌着上轿前媒婆的叮咛,哪里敢随便掀了盖头四处乱瞧,只能在心里想象外间究竟是个什么景象?想着想着却又生出了几分紧张,不禁小声的问道:“紫燕,二爷究竟做了什么?你说今后他也会如今日这么对我吗?” “ 小姐,从进了府门开始,前面花轿即将过处全都铺陈着大红色地毯,听说这红毯正好铺出了你今日前行的路线。道路两旁也被布置得如梦似幻,可见对您今日进门是有多重视!”紫燕眼中闪过浓浓的妒忌和不甘,嘴上却是违心的艳羡道:“二爷知书识礼,又如此有情有义,郡主今后有福了。” 洛千蝶在盖头下的殷红嘴唇高高扬起,骄傲的在花轿里回道:“这是自然。” 洛千蝶的兴奋并未维持太久,外院早已清出了一条坦途,她下了轿被媒婆塞了一根红布巾的一头,为了避免苹果掉下,不禁紧紧抓住了布巾的一头,听着前面穆清风温柔的低声安慰正兴奋的想象四周围观者都是什么样的艳羡眼神;谁料仔细一听,身边人聊天的内容竟然又是十字街口新开的天意珠宝店,以及“杨小姐”。 “朱兄,你这玉佩倒是独特,什么时候和内务府搭上关系了?” “好看吧,这是昨日在天意珠宝店买的!” “天意珠宝店?这是什么地方?” “巴拉巴拉……” …… “王老弟,听说你昨日下午去户部银号取银子了,欠我的五千两什么时候方便?” “唉,你别说了,昨儿下午正好赶上天意珠宝店的第一次拍卖会,我取的银子本来是打算还给你的,谁知道临时看着件‘翡翠白菜’,当时竞价那个激烈啊,幸好多带了五千两银子将它给买了下来,瞧,我还随身带着呢!” “哇哇哇!”一阵夸张的惊叹盖过了上方媒婆的一连串吉祥话,不知详情的人还以为这一小拨人是为着金童yu女惊呼,唯有洛千蝶从那边走过来便一直有所关注,气得双手拢在袖中对着苹果猛掐。 “白菜?这叫翡翠的看着倒是比白玉看着喜人,昨晚我看冯老六买了一尊麻姑献寿都寓意不错,你这个算什么?还拍卖会上买的,该不会被骗了吧?”又有人加入了讨论组。 “切,你们不知道了吧!天意珠宝店的杨小姐说了,这翡翠白菜的第一个寓意乃是白菜的谐音,意为“百财”,有聚财、招财、发财、百财聚来的含意;第二个寓意,取自白菜的颜色和外形,寓意天长地久,清清白白。而且你们看着翡翠的材质没有?比那麻姑献寿的豆青不知道好多少倍!”被叫王老弟的男人得意的夸赞道,可见他对手中的玻璃种翡翠白菜满意之至。想了想还给杨若兮打了广告: “黄老哥,你那五千两银子四日后还给你好不?到时候我要去珠宝店看看赌石是怎么回事?昨日珠宝店里太忙碌,我本来想仔细问问杨小姐的,结果不知道怎的就忘了。” 这时候看完了翡翠白菜的黄老哥已是若有所思:“天意珠宝店?赌石?杨小姐,女人?你难道在外面金屋藏娇!” “你可别乱说!这位杨小姐可不是随便能开玩笑的,她是正正经经做生意,背后可有当今长公主这个姑婆撑腰的;昨日之所以抛头露面给咱们这些大老粗解释都是因为珠宝店生意太忙,人家从今日起就只是关在后宅学雕琢玉石,再不会露面了。”杨若兮身上的气质很干净,根本不会让人想歪,王姓富商那样子可是推崇备至,可惜杨若兮现在不但不在后宅,而是在路上狂奔!rs 277 人人称道 洛千蝶以为外院那些粗人提提杨若兮、提提天意珠宝店也就算了,谁曾想进得内院听到的第一个消息更是差点让她崩溃。 飘絮在穆清风身边属于一个比较超然的存在,名头上倒是占着个贴身丫鬟,所以今日是穆清风关在松院那群女人中唯一能到外面观礼的丫鬟;早早的便候在了牡丹院的门口,见着穆清风和洛千蝶的身影从外院进来,不禁喜得笑弯了眉眼,对眼前新人行了大礼道: “恭喜二爷,恭喜二奶奶!” “你怎么在这?”穆清风见着飘絮欢喜的样子,再对比松院吴氏和丹朱几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模样,脸上不自觉就带了几分温柔。 飘絮可是牢记这主子的命令,瞧着洛千蝶身后两个丫鬟微微变幻的脸色眸中闪过一道厌恶,嘴上却是乖巧的说道:“奴婢是在这边等着二奶奶的贴身丫鬟随我去清风院先安顿下来,待会儿二爷和二奶奶拜堂后也好回院子休息更衣。” 洛千蝶的面孔隐在大红盖头之后,除了脚下的红毯哪里看得到其他,听着这丫鬟的口气还算恭敬,当下便唤了身后的紫燕道:“你们随着……” “二奶奶,奴婢飘絮。”飘絮又蹲身行礼,看穆清风满意的颌首后状似不经意的提到院里正闹得满院皆知的荣耀,“二爷、二奶奶,里面观礼的人已经等了许久,别人也就算了,可开国侯老夫人和长公主也到了,陪同的还有清康坊几位朝廷大员的家眷,您二位还是赶紧进去,以免被人怪罪!” 说罢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故意伸手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拍了拍:“奴婢真是笨,咱们二奶奶可是堂堂郡主之身,让人等等也是无妨的,还请二奶奶恕罪。” 飘絮的小意奉承没赢得穆清风眉飞色舞,盖头下的洛千蝶此时也是如同吞了个绿头苍蝇般恶心!长公主,不就是金夫人吗!她来了,杨若兮会不会? “蝶儿放心,那贱人怎么会来穆府,也不怕被唾沫星子也淹死。”穆清风只是怀疑长公主来此的目的,倒是不怕杨若兮会出现;上次在长公主府两人都各自顾忌着面子没搭话,未必然杨若兮还敢上门自取其辱。 这么一劝,洛千蝶想想也是,穆府的人十有八九都知道杨若兮是从府里出去的,知道的说是和离,不知道还不是拿“休妻”来说事,毕竟穆清风厌弃杨若兮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的。 放心的差了紫燕几个捧着陪嫁的日用品跟着飘絮去了旁边的清风院,顺口便赏了飘絮一个十两的金元宝。此举不禁让附近的下人倒吸一口凉气,就连穆清风也是满脸的不赞同,他一月也才五十两银子的零花呢! “蝶儿,你也太娇惯我房里的丫鬟了,这府上打赏下人不用这么大方,几钱银角子足矣。” “夫君,人家是堂堂郡主,怎么能和你们一样?要是出手小气了别人怎么看我。”洛千蝶拉了拉手中的红绸,催促着穆清风带路,她倒是想要看看杨若兮有没有那个胆量出现在穆家。 杨若兮本就没打算来,他们自然看不到。穆老太太纵然知道金夫人可能来者不善,但在诸多客人面前也不敢露出丝毫异样,反倒是做足了惶恐高兴的模样将金夫人那一桌人给移到了正厅坐好;有她老人家亲自发话,艾氏暂时接过了牡丹院的掌管权,三两下以穆老太太和开国侯夫人需要清静的理由将正厅内不相干的小人物礼貌的“请”了出去,接着又招呼了丫鬟在正厅左右分别摆上了桌椅,邀请开国侯府那一座坐到了左边那桌,又在外间请了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夫人坐了右边的次席。 老太太和大太太被她安置在了正厅的上首,红毯上放着两个蒲团,布置成了一对新人拜堂的地点。 忙完了这一切,看着金夫人和开国侯夫人自顾自聊着什么还算热切,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气;可她那闲下来的大嫂还真是个不省心的。 大太太见着金夫人后也是想着“坏了”,随即不但没看着杨若兮,周遭的妇人还一个个的上前奉承她有脸面,竟然有两位炙手可热的贵人登门祝贺;一个两个这么说说也就罢了,架不住只要是个人都扯着她道贺的阿谀样;一下子便让她飘飘然不知所谓来,竟然当着满屋子人便问了金夫人道: “金夫人今日上门道贺怎的不见你带着新收的孙子孙女?”她也是听说金夫人那日说给杨若兮请封的事情并未实现,现在又独自过府道贺,该不会是后悔收留了那弃妇,想要交好逍遥王府了吧? 金夫人正和开国侯夫人说着杨若兮教授的一些保养知识,不想她还没开始发难,人家倒是找上门来了,当下冷冷一笑,“我那孙子孙女成才,都闲不下来,思睿如今做着枢密院承旨,整日忙得不见踪影;若兮在府里当大小姐也闲不住,和我这妹子家孙子艾敬轩在十字街口鼓捣了一家天意珠宝店,正忙得不可开交;倒是丢了老身一个人无聊得紧。这不?这月京城里的喜宴着实多,老身干脆挨家挨户凑个热闹。” 此话一出,屋内的夫人小姐们不禁齐齐惊呼起来,她们当中不少人知道天意珠宝店,也知道开业时有个什么“剪彩”便有金夫人和开国侯参加,却是不知道那铺子赫尔金夫人关系如此紧密?当下便有坐在对面的赵夫人眼前一亮: “金夫人说天意珠宝店是您二位家里人开的?昨日我那孙女也恰逢其会和她娘亲去了珠宝店看了一遭,她闺名‘蝉’,看上了一套青玉蝉首饰,又看上了一尊琥珀蝉摆件;偏巧昨日出门娘俩身上没带多少现银,只能买其中一样,我那孙女也是个没主意的,左边看一下,右边看一下犹豫不决;谁知道就是这么一犹豫,两样都给别人买走了;气得她呀,一路哭着回府的,今日眼睛还肿着,不然也该跟着我出来凑凑热闹了。我啊,膝下孙子倒是不少,孙女却只这么一个,蝉儿从小养在我身边,十四五岁眼看就要成别家的了,我怎么忍心看着她这么这么伤心,今日算是豁出老脸求金夫人和艾老夫人赏个薄面,能不能店里的匠人给蝉儿原样打制这两样出来?” 人家都这么说了,金夫人和艾老夫人怎么会拒绝,金夫人还未说话,艾老夫人已是摆了摆手:“我那孙子只是在珠宝店玩玩罢了,倒是你多求求金夫人,从内务府出来的两位大匠师的卖身契都放在她孙女手里。” 金夫人也不推诿,笑呵呵的应了下来:“要是赵夫人不嫌弃,参加了婚宴后咱们就去珠宝店,看在老身的薄面上他们就是推了别人订货的也要帮着赶工出来的。” “我也想去瞧瞧!昨儿夫君回府后对云大人手里的那个笔筒赞不绝口,不如今日去买了送他。”钱夫人也不甘示弱的大嗓门的跟进。 世人皆有从众心理,见德高望重的两位夫人首先开口,后面的孙夫人、李夫人、周夫人、吴夫人什么的也都一一响应,讨论声益见增大,一时间倒是将主人家给晾在了一边。 担心金夫人怪罪大太太迁怒穆府的艾氏不禁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窥见穆老太太强笑的老脸和大太太带着茫然的表情解气不已,你不是想别人都围着你转么?你一句话倒是成全了别人。 那厢的金夫人更是顺着众人的话大大的将杨若兮夸赞了一回,众人即使不认识杨若兮何许人也,但听说是即将回京的御史中丞杨逸杰的女儿,今科状元杨思睿的姐姐,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要跟着奉承几句;当中一位郑夫人乃是侍御史知杂事夫人,杨逸杰可算是她家夫君的直属上司,昨日凑巧见了杨若兮姐弟一面,那奉承夸奖的话滔滔不绝信手拈来,直听得没见过杨若兮姐弟的众家夫人好奇不已。 穆清风领着洛千蝶跨过院中吵吵嚷嚷的贺客夫人进到正厅便听得这位郑夫人正比手画脚的形容着杨若兮在拍卖会场的表现,声音不自觉的高亢激昂: “你们是不知道,杨小姐单单是往那边一站,满场几百号人愣是被她的气定神闲所镇住了!她也不像一般的闺阁女子扭扭捏捏,更没有半丝抛头露面的烟视媚行,就如那空谷幽兰独自高悬崖顶,让人望之兴叹!现在想来,真的不愧是金夫人看重的孙女、不愧出自三代状元、一门四进士的杨府啊。” 不管她是真的如此高看杨若兮还是有心在人前帮家里夫君站好队伍,最终都引得正厅内两桌老中小夫人们全部的注意力,就连穆老太太和大太太也不例外,只是这两人的心思有些复杂,让人难以赘述。 因此穆清风和洛千蝶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也没人发现,洛千蝶不禁很是后悔因为闻不惯媒婆身上浓重的低廉脂粉味将她给留在了外面,否则有个报门的哪儿来如此尴尬?rs 278 跋扈初显 “杨小姐那日在拍卖会场说过,玉石品种多如繁星,每一种玉石都有它自己的语言、寓意和作用。譬如昆吾石所以能避恶驱毒气;绿松石能解毒;水玉辛寒无毒,主治惊悸心热、安心明目、去赤眼、提神、利便、悦颜色;白玉有镇静,安神之功,祛病强身,还美容养颜;青玉避邪恶,使人精力旺盛;楚州玉,润心肺,清胃火,明目养颜;老玉, 解毒,清黄水,解鼠疮,滋阴乌须,治痰迷惊;翡翠具有清热解毒、润肤生肌、活血通络,明目醒脑之功效。元州玉中有一种叫岫岩玉的最适合男子佩戴,有助于开枝散叶、传宗接代!” 反正满屋子老少夫人的,也不用避讳丫鬟,郑夫人倒是越说越来劲,突然举起手臂让宽大的衣袖自然垂下,露出手上式样独特的“手镯”,一个个偏橘红色的玛瑙主子有小拇指大,一百零八颗珠子串成手链在郑夫人手上缠绕了足足四圈;颜色鲜艳的玛瑙在自然光线下透着一种炫目的美感,见着众人惊叹的目光,郑夫人也同许多夫人一样虚荣心被大大的满足,说起话来腰肢挺得笔直: “你们大概不知道这个叫什么吧?这个叫玛瑙,是昨日在拍卖会上竞拍得来的。玛瑙是辟邪物,在遥远的海外被当成护身符使用,能安稳睡眠;小孩子佩戴水玛瑙会聪慧、健康、活泼;夫妻房中摆设带水玛瑙,有助于鱼水之欢,增进闺房之乐;我这串偏橘色的红玛瑙则可活化内腑,帮助排出身体内毒素;听说还有一种被称之为火玛瑙的,可以防止风寒及冻伤;可惜的玛瑙寻找不易,想要找到一块稍大一点的玛瑙是极其困难的事。” 倒不是翡翠和玛瑙和白玉真的有如此神奇,而是杨若兮能笃定找到这三样作为珠宝店的主打产品,而郑夫人因着昨日买了这玛瑙手链也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怎的,不但从美貌妾室那儿拉回了夫君,还经历了十多年没遇上的梅开二度,最后疲极而睡,今日那叫一个意气风发;现在又听得杨若兮身份,怎么不将她给好好夸赞一番。 如愿的听见旁人此起彼伏的惊叹声,郑夫人很是满足的轻抚手上的玛瑙珠串:“这个本来是一串佛珠,只是我喜欢这种通透的色彩,杨小姐便教我在不念佛之时可以将它如此挽在手上做成手链,看上去还不错吧?” “何止是不错,衬得郑家妹妹你皮肤都白了许多;姐姐我别的倒是不想,这成天头晕眼花的又不想吃药,选个你说的那个翡翠来佩戴想必是不错的。”钱夫人顿时就有了目标。 其实许多的夫人此时都动了念头,岫岩玉和红玛瑙两样的功效太让人咋舌,就是穆老太太和大太太都动了赶紧去给穆清风买点的念头。 在几位夫人身边侍候的是老太太院里叫喜鹊的丫鬟,这喜鹊人如其名有些聒噪,说话有时候根本不会经过大脑,听着郑夫人的陈述入迷到忘记了身在何地,竟然在钱夫人之后猛地一拍手作恍然大悟状: “难怪老太太自打到了京城精力一直不错,身体也比在株洲不知道好了多少,原来都是二奶奶送的玉石佛珠和玉佩的功效!” 小丫头以往在荣恩院负责传菜,这张嘴可算是清脆至极,声音犹如翠珠落玉盘,让整间厅堂里的众人都听了个清楚,人人都将目光转向了背靠门边的小丫头身上,这一看不打紧,穆清风和洛千蝶一前一后就杵在门边,穆清风的脸色难看得不像是即将洞房的意气风发,倒带着狼狈和难堪。 洛千蝶的忍耐功力已经到达了极限,伸手自己扯下了盖头,指着喜鹊便尖声喝道:“把这随意插嘴的丫头拖下去杖毙了!”这一伸手,将手里的苹果和一端红绸也掉在了地上,这可是大大的不吉利。 “千蝶这是怎么了?人家小丫鬟夸赞你有孝心呢!只是,千蝶什么时候孝顺了老太太如此宝贝千金难求的宝物?”金夫人强压下胸臆间的笑意,不声不响的给洛千蝶扣了个屎盆子。方才小丫鬟可是说老太太来了京城身体精力就不错,那时候可丝毫没传出洛千蝶和穆清风的婚事,她这么一提醒,在场的夫人们谁不是人老成精,噌噌噌,脑袋里就冒出了“私相授受、早有勾搭”等种种字眼来,看洛千蝶的眼神那叫一个不屑啊。 偏生喜鹊还真是实诚孩子,收了杨若兮几次好处,这时候看洛千蝶要吃人的眼神心里发慌,哪里还记得这段时间府里的封口令,慌慌张张便张嘴辩解:“不是这个二奶奶,是杨……” 话未说完,穆清风一个大步上前,不顾今日是他成亲大喜,一个耳光就甩了出去,重重扇在小丫头娇嫩的脸庞上,直将喜鹊娇小的身子扇得几乎用“飞”的倒在了红毯上,偏头一咳,血沫混着两颗牙齿出现在了红毯上,晕出一滩巴掌大的水渍。 “还不给我把这丫鬟拖出去,都在这傻站着干什么?”穆老太太劈头盖脸就冲着身边的黄鹂发了火,一直让封口封口,没想到首先出纰漏的半晌荣恩院的丫鬟,她老人家恨不得身体没这么刚健,直接晕倒被抬下去算了。 艾氏用看戏的目光看了这半晌不得不出来打了圆场:“巳时到了,清风、郡主快过来给老太太磕头吧。” 那边黄鹂赶紧捂着喜鹊的嘴将她连拖带抱弄了出去,面上带着兔死狐悲的忧伤。 大太太见着穆清风的表现和洛千蝶难看的脸色心里狠狠一跳,亲自从座位上跳了下来,迎到门口两人身边,弯腰捡了滚到一边的苹果和垂在地上的红绸一股脑塞到了洛千蝶的手上:“媳妇快拿着,别误了吉时。”说着便想从洛千蝶手中拽了红盖头给她披上,谁知道扯了几遍都没能扯动,抬头便对上洛千蝶厌恶的目光。 “脏死了。”洛千蝶足足比大太太高出大半个头,在大太太凑近之时闻到了一种汗味和厚重脂粉味便有些不喜,待见着被大太太拉扯过的盖头上有着水渍,这才感觉到手中的红绸和苹果也带着可以的水意,分明就是大太太身上不断线的汗珠子,不禁心里一阵恶寒,洁癖发作,干脆松手丢开了红盖头,也扔掉了红绸和苹果。 大太太正弯着腰微微用力,被洛千蝶这么一松手,惯性作用往后退了好几尺,碰在了坐在桌边观礼的一位夫人身上才稳住了身体,脸上的笑容彻底的僵住。 穆清风的眼神闪了闪,顺手就将红绸递给了阮嬷嬷,转身温柔牵住了洛千蝶的小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有那碍事的红盖头遮着,郡主如何能看见我一颗真心诚意?我们去给祖母磕头吧!” 洛千蝶在外院之时就仗着郡主身份并未真正给穆元阳下跪磕头,此时到了内院早已是被气得七窍生烟,甚至都想就此转身就走,但穆清风这一握和这么一说真的是恰到好处,让她跑也跑不掉,再打的火气也被压了下去。埋首低头:“嗯。” 穆清风扬起嘴角,示意阮嬷嬷代替媒婆叫礼。 穆老太太尴尬的接受完一对新人的叩拜,挥手让人送上了一支成色上好的红玉镯:“这暖玉是穆家的传家宝,希望你二人夫妻和睦,带领穆家日益昌盛。” 艾氏和大太太的脸色一起变了;也幸好小段氏此时陪着段家亲戚在院子里坐着,否则还不知道心里都想些什么呢。 艾氏回头看了一眼开国侯夫人,欲言又止;开国侯夫人见状微微摇了摇头,她也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带着喜气的恭贺道:“二婶也祝愿你二人夫妻和美、白头到老,这礼物嘛明日喝茶的时候再给。郡主穿着这一身有些累了吧,赶紧先回去换下来再出来给各家夫人见礼道谢。” “我累了,待会儿就不出来了。”洛千蝶扫了一眼屋内众家夫人,除了开国侯府两代夫人和金夫人,还没谁能入得她眼;但今日才刚刚被艾敬轩和杨若兮抢了风头狠狠气到现在,又怎么提得起精神讨好两人。 那厢诸位夫人尽皆色变,这彩蝶郡主也太瞧不起人了吧!有权有势的是她家父亲,她除了挂一个郡主名头还剩下什么,如今幸好是嫁了个进士而已,若是王公贵族,还不知道她会傲成什么样子。 当下赵夫人便小声的在那桌嘀咕道:“新人不出来谢客像什么样子?” 金夫人就坐在她旁边,闻言低声轻笑道:“计较那么多作甚,彩蝶的性子由来霸道,看中的东西千方百计都要抢到手里,这刚刚抢到手里还热乎乎的怎么就不珍惜了?” “我也是听说这位穆二公子原本是有妻室的,方才那小丫鬟言下之意也是如此,这穆家二公子难道也是郡主抢的?”孙夫人也凑过来咬着耳朵说起了悄悄话。 金夫人了然一笑,今日的主要目的刚刚完成了一宗,还有一宗也送来了话头,便顺势接了下去:“由来一个巴掌拍不响,能娶上个郡主那可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只是可怜原本的发妻,不敢做妾不想被休,那只有和离一途了。”言下之意甚是戚戚然。 开国侯夫人也难得的说了句八卦:“瞧穆家老太太和大房这殷勤样子,离开了倒也好。”rs 279 吴氏出手 听着外间锣鼓喧天,吴采莲心里犹如藏了几只小猫,无奈整个松院从半个月前便如同铁桶般被人守了个严实,七月和正月两位嬷嬷更是和她吃穿住行都在一处,如厕也必定有其中一个守在身边,这样的情况下,她也只有眼睁睁的等在松院,等待命运给她的致命一击。 “奶娘,这老天怎的如此不公?我等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依旧什么也不是,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吴采莲脸颊上挂着两行清泪 ,静静盯着窗外那颗高大的松树,一副了无生趣的丧气模样。 刘妈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屋外的两尊门神,回头端了桌上的饭菜凑到吴采莲的跟前:“小姐可要顾念着你肚里的小少爷。不管是郡主还是公主,进了这个门一两月也就罢了,过了一两年还有谁能越过你去?” 吴采莲眼中闪过一道戾气,嘴上却依然是那副可怜兮兮的口气:“我还能等到那个时候吗?” 刘妈妈心里一慌,语气就抬高了两分:“小姐可不能说那些丧气话,你肚里可装着穆家的子嗣,谁还能越过你去?” 吴采莲抚着肚子,望了一眼门边闻声探头探脑的七月嬷嬷:“我不过是个没身份的妾室,是生是死可都指望着主母慈悲。” 七月嬷嬷扯出了个似笑非笑的笑容缩回了头,这吴氏惯会装可怜博同情,肚里却是贼精;先前那位二奶奶三年都没摸着二爷的边,除了新来的丹朱和飘絮,另外三人一年也近不了二爷几回身子,要怎么有孕?也难怪一直受宠的她落到这个地步有些受不了了。 “小姐放心,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已经将信儿带给了大小姐,您二人同气连枝,大小姐不会放着你不管的。”刘妈妈瞅着七月嬷嬷没注意,凑到吴采莲耳边飞快的说道,见着吴采莲眼中有了神采,便又大声说道: “小姐,您可别使性子,只要你好好保重身体,多给二爷开枝散叶,不管是老太太、大太太还是新来的二奶奶都知道您的功劳,必然亏待不了你。亏了身子事小,可别亏着肚子里的小少爷。” 吴采莲要等的便是这个台阶;如果不做出这副伤心至极的模样来,怕正月嬷嬷和七月嬷嬷又跑到老太太处嚼舌根。顺势接过了饭碗,一副为了孩子的奋发模样,心里却是盘算着送出信儿的日子也有几日了,怎的还没见着吴彩荷来信儿? 人都是禁不住念叨的,被吴采莲记挂的吴彩荷此时就坐在牡丹院院中的一张席桌上,她身边坐着一位五官楚楚可怜的中年女人,正是吴彩荷和吴采莲的生母,吴大虎府上如今被扶正的妾室马氏。 两人从穆清风和洛千蝶进门开始就凑在一处低声说了一会子话,待到两位新人在正厅磕头行礼回清风院换衣服之际,马氏冷冷一笑,和她本来楚楚可怜的气质南辕北辙。 “这位夫人倒是面生得紧?不知道是哪家的?”热闹之处从来不乏三姑六婆,大太太今日为着彰显她即将有个郡主媳妇,简直是来者不拒;像此时说话的这位,人长得黑瘦精神,一双灵动的三角眼四处游走,一看就属于多嘴碎舌头之人;她的丈夫不过是礼部的一个员外郎,她却是姓穆,和穆家七弯八拐带着点亲戚关系,平日里最喜欢听人闲事、说人闲话,嘴上根本就没把门。 这穆氏方才本来仗着姓穆的派头进了正厅等着观礼呢,谁知道艾氏一来便虎着脸让正厅内的夫人们先出来“稍事休息”,别碍着几位老夫人说话;气得穆氏七窍生烟,出门后好位置又被别人占了干净,只好凑到了这边看起来蛮低调的一桌来;坐下之后先是看着吴彩荷的相貌眼前一亮,接着又发现马氏长相和穿着也是不差;这样出挑的人怎么会和几个一看就不怎样的夫人小姐坐在一块,也难怪她出言相问了。 “奴家姓马……”马氏遮遮掩掩的刚刚开了个头,相貌明艳的吴彩荷便夸张的拉了拉她的袖子:“姨娘,呃,母亲,别多说话,小心给姐姐惹麻烦。” 马氏像是被狠狠吓了一跳,如惊弓之鸟似的抬眼看了穆氏一眼,张了张嘴似乎很犹豫:“彩荷,这位夫人一看就面善,咱们不如请她帮个忙吧。” “算了,母亲,时至今日说这些干什么?都是咱们姐妹俩命苦,没有母亲这样的好福气。”吴彩荷摸了帕子染染眼角,像是要将苦涩的泪水咽下。 这娘俩的做派让随口一问的穆氏顿时像是打了鸡血的似的亮了双眼,如此喜庆之事,旁人有妒忌的有羡慕的,却是没见着有抹泪水的;左右一看,穆氏深深觉得今日选的这个座位果然没错;倒是马氏和吴彩荷娘俩交换了一个得偿所愿的神色,只要是妇人,都是喜欢打听别人隐私的。 “可,你妹妹和我们都二十多天没联系了,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会不会……”说着,马氏一脸惊骇莫名。 穆氏在旁边真是抓耳挠腮,恨不得直接将马氏的嘴撬开,立刻就知道当中有什么隐情;摆出一副郑重的样子责问道:“我可是穆大老爷本家堂妹,你二人在此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 ” “不是我们母女愿意这样,而是你们穆家欺人太甚。”吴彩荷义愤填膺。 “不可能,咱们穆家向来仁善,你们可别血口喷人;况且有些事情说不定只是一场误会,不如说出来大家参详一二!”说着,穆氏小心的看了一眼同桌的其他几位妇人没注意到这边,这才满意的用一种帮着马氏母女考虑的模样劝道:“不过这事儿最好先说给我听听,说不定能先帮你们想想办法;我虽然是穆家人,但你们可以随便去问问,我穆九娘可是出了名的热心助人。” “真的?”马氏一副遇到救星的眼神让穆氏得意的昂起了头,她就说嘛,这娘俩一个可怜兮兮,一个胆小懦弱,还不是她穆九娘想知道什么就是什么?直觉告诉她,这母女俩一定是找穆家大房麻烦的。 事实证明,她真是神机妙算!在马氏的形容中,吴采莲劳苦功高,穆家的许诺却是一样也没实现,而且还不知道会不会因为郡主的进府而无声无息的消失无踪。 说实话,穆府一直就属于默默无闻的那一种,即使在京城和人交往也不是很多,第一次走进京城内宅便是因为穆元森和艾氏的婚姻,以及艾氏的三胞胎;之后便是和杨家联姻,最后却落得个被贬株洲;这家人淡出京城人视线三年后回京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还没从人家一门两个进士的风光中回神,穆清风和洛千蝶的婚事便以电光火石的速度定了下来;当中究竟有没有让人诟病的地方还真的难说。 穆氏得知了马氏也是刚刚从妾室被转正心里也是犯了一阵恶心,但听说吴大虎曾经有救驾之功,如今官居四品,她还是按捺了心里的不屑听完了整个过程;不由瞪大了双眼:“你是说穆家这一代膝下连个正常的嫡子都没一个?” 这可是一个新鲜事,穆元阳一直不怎么高调也有部分原因便是因着穆正直和穆雪鸢两个非正常孙子,大太太那边也是如此,所以这个事情在穆氏来说真的算是个劲爆的消息,相形之下,吴采莲的消息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马氏要的便是这个效果,不然也不会说出这个穆家耻辱来,这么一来谣言传开之后便能分散旁人不少的注意力;她和吴采莲倒不是真的母女情深。 吴大虎妻妾无数,却只得了七个女儿,去年年底正妻病逝,马氏靠着给武威伯爵做妾的吴彩荷,又以不能挡住吴采莲做正室的理由堪堪击败了其余四个妾室登上了吴大虎正室夫人的宝座;这正室位置都还没坐牢,就传出了穆清风要迎娶彩蝶郡主的消息;吴大虎这人如今属于大皇子一脉,自然视逍遥王府为眼中钉,自己女儿虽然不是什么宝贝,但被人这么挤走了正室之位还是觉得憋屈;正面或许斗不过洛千蝶,但给她上上眼药还是力所能及的,于是马氏和吴彩荷便商量好了在穆清风再娶的这一天上门来。 穆氏听完马氏哭哭啼啼要见女儿的陈述后尴尬的告退了,随后便见她在场内四处游走,一会儿惊呼一会儿嗤笑的,想是添油加醋将穆清风身后的那一摊子烂事给透了出去。 当洛千蝶换好了一套大红牡丹正装,梳着繁复的高髻,戴着内务府造的纯金头面重新出来后倒是没听到有人说杨若兮和天意珠宝店的事情,不过倒是不约而同对着她指指点点,起先她还以为是看她打扮高贵,可越走越觉得不对,这些人眼里都是红果果的怀疑和幸灾乐祸,有的还是深深的不屑。 “郡主换了这一身出来还真是让人贵气逼人,艳丽无双,我们清风能娶到你真的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打着服侍婆母的称号守在穆老太太身边的四太太刘氏见着洛千蝶这贵气的样子心里直冒酸泡泡,转头就对自己女儿使眼色:“琴妮子,还不赶紧给你二嫂搬凳子要红包。”方才她可是听说了,洛千蝶在院门口打发个通房丫头都给了十两的银元宝,这亲堂妹怎么说也该有个二三十两银子吧?rs 280 处处被逼 在顺和朝,贵族成亲是件极其繁琐的事情。 进了婆家门第一件事是要在家主的面前磕头行礼,之后到了后宅给女性长辈磕头见礼、拜堂;然后送入新房,揭了盖头换了居家装来女眷处敬酒谢礼;这时候,男方的平辈小辈都能闹闹新娘子拿上打赏的红包,越是热闹证明这对新人以后的日子越是红火。 不但外间的穆玉娘等人开始闹起了新娘子,门口热闹声响,外院的穆清雨、穆子涵引路带进来了不少青年子弟,都是各家夫人府上小辈,一个个都带着戏谑的笑容冲了进来。 “看新嫂子咯!”穆清雨的声音最是响亮,他身后跟着才九岁的穆子析,瞧着厅堂当中艳光四射的洛千蝶之后不禁呆呆的立在了原地,挡住了后面不少人的道,便有人开起了玩笑: “小叔子看嫂子看傻了,可见郡主容色动人。” 洛千蝶正为着刘氏急急忙忙凑上来心里不喜,听着外间这奉承倒是受用,不禁掩唇一笑,“这屋里地方不大,别一会儿闹起来吵着几位老夫人,不如我就在外间谢过诸家夫人小姐的美意吧。” 说罢,也不管穆老太太和大太太怎么说,扯了穆清风的袖子就往外走,进门时候她就看过了,外间坐着不少的青葱少女,但一个个的都长得普通、穿着普通,这一次之后,她洛千蝶的美貌不知要被人称诵多久。 “千蝶也是,忙忙慌慌的做什么?怎么都成亲的人了也不稳重一点,总是往热闹地方凑,上次万国大会被人当众扯下了裙子还记不住教训。”金夫人在洛千蝶已经出门,穆清风尚有一只脚还在门内的时候突然笑着来了这么一句。 开国侯老夫人也笑着补充了一句:“也幸好玉瑾然那孩子实诚,不然千蝶哪能顺利的出嫁。” 当日万国大会,在场的夫人们去的不多,偏偏金夫人和开国侯夫人说了一半后便好像自知失言似的闭口不谈,倒越发让人心生猜测,有那从夫君口里听过几句笑谈的便自行杜撰了事件经过,在厅堂内卫逐渐传开,让穆老太太听得是老脸通红,拽了青玉佛珠不住的拨弄着。 且不说厅堂内的风起云涌,外间的穆子析在洛千蝶兴致勃勃跨出门之时总算是回过神来,正巧别人见着了洛千蝶高贵美艳的样子惊为天人,现场一片寂静;就在这寂静中,穆子析天真无邪的童声越发的清晰: “这新嫂子果然比原来的二嫂好看多了,难怪二哥把原来的二嫂赶了出去!” 这话听着的确是夸赞洛千蝶容色动人的,可小孩子的这句“原来的二嫂”顿时让人群像是开了锅;刚刚听到说洛千蝶仗势逼走了穆清风的结发妻子都还有些半信半疑,这下子倒是信了十成十,看向两人的眼神就值得人玩味多了。 “坏女人,你抢走了我爹,你还把我娘关着想害死我弟弟,我打死你、打死你!”两岁多的穆飞不知道怎的会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手上拿着一根沾了污泥的荷花梗,笔直的便冲着洛千蝶精挑细选的美丽宫装上甩去。 本来傲然站在人前的洛千蝶被突来的状况惊呆了,眼看着裙摆被这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小崽子给弄得污秽不堪,顿时便火冒三丈,“哪里来的野孩子?快给本郡主抓起来。”一面叫着,一面伸手准备推开穆飞已经凑上来吐口水的脑袋,长长的指甲上的红蔻丹在艳阳下闪过一道寒光。 “蝶儿不可。”穆清风魂都快吓飞了,穆家子嗣艰难是出了名的。穆清月家嫡子嫡女又痴又傻,庶女也都还在襁褓中,好不容易得了个庶子却是断不得汤药,昨儿晚上都还闹得穆清月从苏氏院子里爬起来匆匆赶了过去,忙到今日精疲力竭的还没见着人呢。相形之下,穆飞可就是穆家人的眼珠子,洛千蝶手掌上拿长长的指甲要是划上去伤了拿可就不好。 正在这时候,旁边猛地扑过来一个人影将穆飞搂在了怀中便跪在了洛千蝶的面前:“郡主饶命,郡主饶命!我那不成器的女儿已经说了要将飞儿养在你的名下,你别害了他的性命,老妇人在此给您磕头了。” 来人正是马氏!抱着穆飞虽然谦卑的趴在地上,那眼中的算计之色却是浓郁之至,抬起头时又是满面愁苦:“姑爷,飞儿可是你的亲骨肉,我女儿肚里还有一个,你可不能不管她们娘俩吧。”要说之前是算计,马氏抬头见着意气风发风度翩翩的穆清风之时便带了几分不忿。 穆清风去年年底往京城写信的时候都还恭敬的称呼吴大虎“岳父”,口口声声要将自己的女儿抬举成正室,结果呢?就为着娶这个一看就心狠手辣的郡主,竟然做囚禁之事来;她马氏的女儿便能像她马氏一样,能正正经经做夫人的。 穆清风望着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马氏差点晕过去,可今日这场合他是动也不敢动,伸了伸手:“马姨娘,采莲是我的妾室,我又怎么会不管?” 马氏没搭话,只是畏畏缩缩的看着洛千蝶,嗫嚅着说道:“我年前已经是吴府的当家主母了。”那样子,分明就像是防着洛千蝶下毒手,气得洛千蝶黑沉着一张脸在穆清风的臂上狠狠掐了一把。 “本郡主不管你是什么府上的主母还是姨娘;今日可是本郡主大喜的日子,你可别触霉头。” “不敢,不敢。”马氏抱着穆飞往后缩了缩,清晰的听到身后人群中对洛千蝶态度的鄙视,嘴角轻轻扯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却是低声对穆清风道:“采莲命苦,如今我已经做了吴府的主母,她却还在为人做妾,我这当娘的每每想起都是痛彻心扉。前些日子听说郡主仰慕二公子文采,不惜逼走了二公子发妻也要折节下嫁,以郡主千金之姿定然不愿与人共夫,不若趁着今日让我带采莲和我可怜的孙子离开穆府吧。” 说实话,若是马氏悄悄上门提出这个条件,估计穆家人会高兴的跳起来;正如马氏所说,洛千蝶这样的女子什么性子满京城谁不知道,不然他们为何要弄个滴水不漏的松院出来。 但现在,滴水不漏的松院“漏水”了,大庭广众之下要是让马氏将吴采莲和穆飞带走穆家还有何脸面可言。洛千蝶骄横,却并不傻,眼见着穆清风难看的脸色,咬了咬牙,猛地抬头对马氏说道:“本郡主不是那容不下人的,吴氏为二爷开枝散叶有功,穆家自然不会亏待与她,你且放心便是。” 说着,忍住心里的厌恶和火气强笑着对穆飞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飞儿乖,……母亲没抢走你爹爹,而且,你还多了个人疼你。”为了证明她是真的疼爱这半路得来的“儿子”,洛千蝶伸手取下了压裙摆的一个羊脂白玉佩塞到穆飞手中:“这个是飞儿的见面礼,你和你外祖母去让你姨娘晚上来给我请安吧。” 这态度说明她是很高兴嫁到穆家,很坦然接受穆清风早先的莺莺燕燕,让穆清风心里总算是平衡了些许,盯着洛千蝶的裙摆,穆清风脑海里回响起出门之时金夫人和开国侯夫人的嘲讽,不知道她们二人是个什么意思。 “二嫂真是贤惠,穆二哥有福了!”不知道外院进来的哪个小子突然大声叫了一句,众人纷纷敷衍着响应,总算是把眼前的尴尬给去了些许,不过心里的毒瘤却是永远的埋下了引线,随时随地都可以爆发。 马氏只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让自己的女儿和外孙过了明路便好,这么一来,后宅中最常见的“无声无息消失”应该落不到她们身上了;至于别的?马氏看了一眼洛千蝶窈窕的腰身,想起了吴大虎说漏嘴的某句话,微微勾起了嘴角:日子还长,可徐徐图之矣! 那边有艾氏安排的丫鬟赶紧将马氏和穆飞带了出去,越发坚定待会儿和母亲好好谈谈的念头。 这时候有那脑袋活泛的调节起了气氛,说说笑笑的闹起了新人,经历了一连串变故后,本来心里就酸溜溜的人更是看穆清风娶到洛千蝶不畅快,坏笑着建议道:“早就听说郡主和穆二公子因诗结缘、以诗定情;郡主倒是见识了京城‘诗仙’的无双诗才,如今良辰美景,二公子也该让咱们也见识见识诗仙风范啊!” “清风,我也许久没见识到你的新诗了,不如就以今日良辰为题赋诗一首可好。”洛千蝶不愧她痴迷诗词的名声,听人这么要求不但不慌乱,反倒引以为荣,期盼的看着穆清风,等待穆清风用无双的诗才挽回下方才遭遇的尴尬。 穆清风倒是想信手拈来吟诗一首,关键肚子里倒是要有货啊!杨若兮丢在穆府的小册子上不过寥寥二三十首,大多是相思的、夸赞美貌的、写景色的,在讨好洛千蝶之时早被他用了个七七八八,依赖惯了那册子,此时脑袋里如同浆糊一般,恨不得封了方才提建议那人的嘴!rs 281 人在旅途 洛千蝶丝毫不知穆清风的的尴尬为难,一心想着怎么挽回今日跌到尘土中的颜面,让穆清风再次诗惊四座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见穆清风目光迟疑,神情犹豫,不禁高声催促道: “清风,随意作一首便罢。” 随意作一首?穆清风简直想呵斥凭空添乱的洛千蝶几句,可惜他不敢,他能娶到洛千蝶最大的依仗不就是他能够“出口成章、五步成诗”么,现下虽然已经拜堂成亲,洛千蝶的脾气他也算摸到了几分,要是今儿真的吟不出一首诗还不知道她会不会甩手便走。如此一想,心里不免生出一丝不快来,再念及方才金夫人和开国侯夫人一唱一和的那两句话,这不快又化作了怨愤。 也合该穆清风运气好,松院得了马氏准信的吴采莲被飘絮扶着出现在了牡丹院,她可是清楚穆清风究竟几斤几两的,可揭穿他又怎样?如今彩蝶郡主都已经拜堂入门了,难道还甩手走了不成!也只好咬了咬牙,先出声帮穆清风解围再说。 “姐姐,你可是不知道,自打你和二爷婚期定下,二爷便忙得是脚不沾地,为着今日能给你一个终身难忘的婚礼,二爷整整三天没合眼了;此时又如愿抱得美人归,怕脑袋里早已高兴得如那浆糊一片,要是姐姐不怕误了晚上洞房花烛,让二爷暂且罚酒三杯可好?” 飘絮眼神闪了闪,转向起哄的众人紧接着说道:“内院之中说什么诗词有什么作用?又没人评判咱们二爷的诗作得如何,不如你们定个日子,二爷做东,在集雅楼好好聚上一聚,届时邀请了人做评判,好好看看咱们二爷有没有那惊才绝艳的文采值得彩蝶郡主这样的绝世美人下嫁。” 吴采莲和飘絮的话都说得极快,硬生生的阻住了旁人插嘴,说完后不忘双双给洛千蝶行了大礼。让洛千蝶再多的气恨也没当众发作,不过那脸色就黑得出水来,眼睛恨恨盯着吴采莲高凸的肚子,心里明镜似的,这两人一搭一唱不就是说她为**子被穆清风如此郑重对待却不知道心疼他么?看来穆清风后院的妾室通房也不是省油的灯! “你们倒是心疼夫君。清风为本郡主所做的本郡主自然铭记在心,用不了你们来提醒。”洛千蝶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却没出口让两个几乎蹲跪在地上的人起身。 穆清风偷偷拭去额上的热汗,低头便瞧见大着肚子的吴采莲艰难的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本身身上就穿得素淡,乌压压的墨发衬得一张往日宜嗔宜喜的俏脸越发苍白;旁边最懂他心意的飘絮自己都蹲得艰难还不忘伸手护着吴采莲;顿时便让穆清风心里少有的怜香惜玉冒出了头,“你们先起来吧,明日再给郡主奉茶行礼也不晚;采莲还怀着身孕,出来干什么?人多手杂的别出了什么闪失,飘絮,还不赶紧扶了吴姨娘去清风院厢房里歇着。”言下之意,吴采莲解除了松院的软禁日子。 那厢穆玉娘扫了一眼闹新人的年轻人们,失望的发现楚皓竟然不在,不仅楚皓不在,在场的年轻人还没什么身份上拿得出手的;当下插了小蛮腰站到了穆清风面前:“你们是什么意思?当我们家二哥是街头卖艺的吗?要听二哥吟诗可以,备了礼物上门求教即可。” 与其说她是为穆清风鸣不平,不如说她是生气这些人对穆家的轻慢。她刚刚可是去外院看了一圈,来穆家道贺的男客中竟然没两家地位家世高一点的,好像不约而同的都赶去了果敢王府,遣了府上家眷道贺有什么用? 这话一出,哪里还有人好意思继续追着穆清风要吟诗作对,非但如此,一个个的脸色可说是精彩纷呈,看穆家人的眼神也都带着别样的意味。 这牡丹院本来就是大太太用来招待内眷的地方,由来有女人的地方消息都会传得飞快;接下来的时间,关于穆府的小道消息便在京城悄然传开。 洛千蝶仗着郡主身份强抢人夫,穆清风结发之妻杨氏不堪折乳、不贪富贵,遵循家规不愿为妾愤而和离出府。 穆清风和洛千蝶那是天作之合,一个家中妾室通房庶子俱全;一个婚前被人撕了裙摆,差点远嫁南宣。 除了这两件,当然还有不少的臆测:其一便是穆清风的诗才其实没那么高,之所以有一首一首传世佳作出来,都是其得了杨家哪个长辈的诗稿缘故,不然哪里会有“若耶溪”出现! 其二便是穆清风和离的原配妻子可能就是近日来被整个京城津津乐道的天意珠宝店东家之一。 后面这两件只是人们的臆测,毕竟两者都没确切的证据;后者更是在珠宝店开张那日之后不见了踪影,让人无从考证。 也是因着这些闲话,穆老太太六十岁寿辰上门的人更显凋零。非但如此,男客那边几乎没留住两桌人,一个个都跑去天意珠宝店凑那什么“赌石”的热闹,就连穆老太太的好女婿也不例外。 开国侯夫人倒是再次上了门,不过却是代替穆元森提出了分家一事;在穆家掀起大乱之后悠然的起身离开,连茶也没喝上一口。 —— 京中的这些闲事杨若兮是一概不知,此时的她正在绵州的一座小镇上。 之所以绕道到这座小镇都是因为在绵州街道上闲逛时见到的一个樵夫,那樵夫正拿着一块拳头大的透明石头售卖,他刚刚被人从首饰铺子里赶出来,工艺力低下的民办首饰铺根本没办法用这石头打制首饰,还因为想要破开这石头烧坏了一个坩埚,磨坏了一套造价不菲的工具。 别人不知道,杨若兮还不知道么,那樵夫手中的正是她此行想要寻找的玉石之一:水晶!虽然稍微带了点褐色杂质,但上端那由浅到深的紫色还是让她抑制不住激动,让吴青去交涉一番后随着樵夫来了这山清水秀的丽水镇。 清澈的溪流从镇中横贯而过,张樵夫住的地方是这个镇子最偏僻,在杨若兮看来也最原始的靠山村。她乘坐的马车不张扬,主仆一行加上丁胜的穿着也不张扬,随着张樵夫进村并未引起多大的轰动,大不了就是一群小孩子跟在马车后挤挤攘攘很是热闹。 吴青这人也不知道是曾经在外跑过还是怎的,竟然先知先觉帮杨若兮准备了不少糖果点心,让翡翠拿下去一发,孩子们就都知道了张大叔有个远房侄子是念书的,落榜后来张家看看表叔。 八月二十这日,杨若兮和丁胜、吴青跟着张樵夫上了他家背后那座广袤的大山,人迹罕至的大山上只有张樵夫踩出来的一条小道,也幸好杨若兮早有准备,换上了一套便于行动的箭袖衣裤,有丁胜和吴青护着倒是走得不紧不慢。 张樵夫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手里拿着砍刀在前面带路,不时回头看看身后这皮肤蜡黄,身形纤瘦的小公子,生怕他撑不下去,有些弄不清楚他一个书生干嘛要跟着上山自讨苦吃。 “杨小哥,前面就是我发现那石头的山洞了!若不是追着一只狍子跑了半面山哪里会发现隐在树洞下的巢穴竟然通向那像个仙境似的地方。”张樵夫望了望方向,憨厚的将手里带的大饼递给杨若兮和吴青,走了大半天,没想到这看似病弱的年轻人即使是累得满头大汗也没叫一声苦,倒是颠覆了他对读书人的看法。不过,这小哥也太爱擦汗了吧?都直接拿东西捂着额头了。 杨若兮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脸上用眼影打成的暗沉肤色虽然自然不伤皮肤,但它不怎么防水啊,算是一处遗漏吧。 杨若兮没去接从张樵夫怀里掏出来的大饼和水袋,虽然没有洁癖但也不没想到委屈自己,摆了摆手,“不用麻烦张大叔了,我这里带有,张大叔也别吃那个了。” 吴青这才知道启程之前杨若兮递给他的包裹装着食物和水,不禁有些汗颜,因为杨若兮的好侍候,他都几乎忘了她是个女人了,解开包袱便见着四个透明的瓶装物,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晃动的水液,天蓝色的圆形顶端有些像盖子。 这是?水! “哎呀,饼子怎么都压坏了。” 杨若兮为了不让人怀疑,苏打饼干全都是拆去了外面的塑料袋包装,用普通的油纸包裹着喝矿泉水放到了一起,没想到一路走来饼干都压坏了一大半。丁胜和吴青在路上是吃过这种饼干的,见状不禁可惜的叹了一声。 吴青捡着没烂的挑了几个并合着一瓶水交给了杨若兮,“少爷,这要怎么喝?” 丁胜则东摸摸西碰碰矿泉水瓶,憨厚的他不关心这东西的来路,只想研究研究这东西有没有什么机关可循;杨思睿让他陪着杨若兮上路的意思他这几天琢磨了过来,但经过四五天时间的相处他却是发现杨若兮身上有一种让人不敢仰视的气质,和他的根本没办法相合;不知不觉中,他将杨若兮当成了一个达者为先的师姐和掌柜的来尊重。rs 282 追出京城 张樵夫发现的山洞入口在一个树洞之下,入口极窄,且又有茂密的灌木丛所遮挡,当日若不是他追着那只狍子跑了半日心头上火,否则断然不会跟着进入这树洞当中的。 进去之后是一段仅容成人弯腰才能通过的甬道,从里面偶尔吹过凉风来看,这洞口一定是别有出路。 “杨小哥忍耐着点,走半柱香的时间便能看见那些亮石头了。”张樵夫略显兴奋的说道。这处奇怪的地方是他偶然所得,原以为看着就鲜亮的东西能卖不少钱,连镇上这小地方都没去,连夜赶去了绵州城,哪里知道这东西人家不过出几钱银子,还不够修补他为了敲碎石头崩坏的锄头。好在这身后的杨小哥似乎有些女气,旁的不喜欢,就喜欢这亮晶晶,又不是玉石的东西,给了他十两银子带路钱。他是个老实人,心下愧疚之余路上也越发照顾得周到。 杨若兮只是知道水晶多是生长在地底下、岩洞中,需要有丰富的地下水来源,地下水要含有饱和的化学元素二氧化矽,同时此中的压力约需在大气压力下的二倍至三倍左右,温度则需在550-600c间;此时行走在此间她倒是一点灼热的感觉都没有;倒是身旁的甬道中有一种浅浅的硫磺味儿,也不知道多少年前这儿是不是一个火山口。 眼前渐渐开朗,待得能见着人影后四人来到了一个拥有一条地下暗河的溶洞中,溶洞不是很高,也没有杨若兮想象当中那么宽阔,约莫十来个平方的洞里即使因为有暗河也散发着一股熏人欲呕的臭味,地上一堆烂草边上杂乱散放这几块骨头,也看不出是什么野物留下的。 其实从暗河尽头和身后根本没任何光亮透入,能让人模模糊糊看清洞内情形的便是四面山壁和顶上闪烁的星光;说是星光,仔细一看,分明便是没有经过打磨的水晶柱,有的伸出两尺有余,有的只是在黑暗中露出一点星芒;就连地上也有星星点点透出,不远的地上才散碎着零星拇指大的水晶,估计是张樵夫挖的时候蛮力太大的缘故。 “杨小哥,就是这儿了。”张樵夫看不清杨若兮震惊的表情,顾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抽鼻子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呵呵笑道:“今儿这儿倒没有我第一日进来之时臭了;三年前咱们村子在山上打死了两头大虫,估计这儿曾经就是它们的巢穴,它们死了之后这边就成了别的野兽藏身之地;畜生住的地方的确味道不好,也难为小哥了。” 杨若兮借着伸手捂鼻子的机会将空间里的空气清新剂拿在了手中,也不敢张嘴和张樵夫搭话,先摁动开关不由分说往这十几平米撒了一遍,这才略略觉着舒服点,抑制住见到此情此景的激动,深呼吸一口大气:“这座山头有主吗?” 杨若兮来到现在这个身体之后得到的也大多是一些关于原身本身的记忆,原身除了认识些人外可没什么为人处世的经验,对着顺和朝的风土人情也只是略知一二,也难怪此话一出不但张樵夫愕然,就连丁胜和吴青也齐齐笑了: “像这样的山头都是无主之物,里面的东西谁看得上眼尽管取用便是。” 吴青被派到杨家,自然知道皇帝的意思,补充道:“杨小……少爷只要确定这东西能用,自然随意取用。” 这种天然的水晶生长地可遇而不可求,这儿的温度虽然是要比外面高上一点,但要想这些水晶继续生长已是不能,倒不如方便了天意珠宝店又多一样玉石进项。 如此多的资源,她想的可不止是首饰一样进项,水晶杯、水晶瓶、水晶摆件,玻璃这东西她自认没办法做出来,但只要有水晶大量的出现,她的玻璃柜台是不是能有朝一日面见天日?打造顺和朝最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珠宝店指日可待。 就在杨若兮停留在靠山村就地想办法怎么挖掘洞中水晶以及号召当地人积极发现稀有玉石时,京城那边的玉瑾然此时却是闹翻了天。 那日闯宫之后他便被皇上派去的两位侍卫严格看管了起来,玉朝云自然又气又怒,问了缘由;玉瑾然倒也光棍,直接便说要娶杨若兮为妻。 听着儿子要娶妻,玉朝云自然高兴又满意,谁知道多问了两句后才知道杨若兮不过是个和离妇人;虽然玉朝云没有艾贵妃和六皇子那样非要给儿子娶个高门大户闺秀的想法,但也不至于就允了玉瑾然娶个别人穿过的破鞋,他的脸还往哪搁? 父子俩的大战再次开端,文氏起先倒是想劝着玉朝云将玉瑾然出族,可宫里两位侍卫的意思也很明确,他们是来奉命监督玉朝云“管教”儿子的,也就是说皇帝心里玉瑾然可是玉家的儿子。这么一来文氏便不敢说什么了,多看着父子二人因为这事闹得府里鸡犬不宁,她倒也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听了外间几天的闲话后她在玉瑾然面前露了口风:杨若兮因为穆清风的成婚已经伤心回祖籍。 玉瑾然也不管那一瞬间心里又酸又涩是个什么原因,他早就打算和艾贵妃、玉朝云卯上了,他们越是觉得他不该娶杨若兮,他越是不服。得了消息哪里还坐得住,当天就闹得更狠的,甚至开始绝食。 文氏不知怎么回事,晚上有意无意的帮忙竟然让他摆脱了宫中的侍卫一个人偷跑出了玉府。这人一旦用了心倒也不傻,去天意珠宝店也不敢在艾敬轩面前露面,身无分文的他先是用身上的上好丝袍给人换了粗布衣裳,让那人见了杨思睿,用手里有珍稀玉石想做几套首饰的借口套出了杨若兮的真实去处;得知杨若兮只是出门迎接杨逸杰回京他也没松一口气,因为丁胜竟然跟着去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从侧门回府牵了一匹马,还抢了看马老倌身上的几两银子就往绵州追去。 算着时间,杨若兮已经出发了四五日,估计都在绵州上船取道新洲了,想着那丁胜和杨若兮日夜相伴,也不知道抱了人几回,气得连觉也顾不上睡,四日的路程被他两个日夜便赶到了绵州。 绵州码头一如既往的忙乱有序,玉瑾然此时一身粗布衣衫,看马老倌身上那几两银子在他吃第一顿饭后就打赏给了称赞他玉树临风的老板;两天两夜除了路上看到的一汪泉水,他是粒米未进;好好的一个翩翩佳公子在看到码头忙碌盛景时已是憔悴落魄不堪了。 码头上此时正有两艘客船在上下客人,另有一艘货船在旁边装货;玉瑾然没管下客的那艘小船,驾着马直接来到了上客的大船边上。 船上桅杆挂着高高的一面大旗,上面正写着“新洲”二字,可见这艘船正是赶往新洲;玉瑾然的运气还不错。 栈桥尽头处一个管事样的人正坐在一张条桌后双手环胸,用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每一个登船的人。上着上着,人流却是突然断了,管事的皱眉抬起了头望向岸边。 一身灰白色麻布衣衫,一张脸被尘土给遮掩得只看得见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珠子,一匹毛色和皮相都不错骏马无神的聋拉着头,任玉瑾然怎么赶也不愿意走上栈桥;一人一马正好挡住了后面想要登船的客人。虽说此处只是一些贫苦人家登船的通道,但玉瑾然此举也算是挡住了人家的财路。要知道,旁边那艘货船也是到新洲的,待会儿下完货装些人顺道赚一笔是人家的常例;念及此,管事立马支了个小厮从栈桥上跑了过来。 “兀那人,你挡着别人上船的路了,赶紧让开道。” 玉瑾然讶异的看着面前的小厮:“你说爷挡谁的道了?” “你给谁充爷呢?”奔波两个日夜的玉瑾然要是还能玉树临风那就怪了,此时的他在小厮看来不过就是个长得高壮点的年轻人而已,既然都走了这五两银子上船的栈桥还充什么大爷! 他可是误会玉瑾然了,玉瑾然头一遭一个人出门,哪里知道上船还分等级的?再说了,他有限的几次上下船那也是人船家得了银钱,换做杨若兮说法,他玉瑾然走的可是“vip”通道。 听得小厮不客气的质问,玉瑾然压抑许久的怒火一下子就上来了,挥着马鞭就打了过去,可惜饿了两天的他即使是挥马鞭也变得有气无力,还被小厮抓住了鞭梢差点拉了他一个跟头,这可让玉瑾然气不打一处来: “你竟敢还手?看爷不打死你!” 这常年跑船的人力气本来就颇大,小厮也学过几天拳脚,在玉瑾然全胜时期或许接不下他一拳一脚,可现在嘛,不过是一伸手一绊脚,玉瑾然便头昏眼花的倒在了岸上,惹得周围人纷纷哄笑了起来。 “诸位客人,我们于家的客船再有两个时辰便出发了,请抓紧时间登船找个好位置吧,四日夜的行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小厮随手将玉瑾然给拖到了一边,对后面排队等候的众人抱了抱拳。rs 283 擦肩而过 玉瑾然趴在地上缓过了神后只听得身边上船的人都对着他指指点点,当中侮辱的话说了不知凡几;自从出生以来,他玉瑾然就是个小霸王,在幽州是,在京城也是。还不曾被人这么轻慢过,当下脑袋一热,强撑起身子从地上站了起来,趁着那小厮背对着自己一个老拳挥了出去,正中那小厮的后脑勺。 那小厮本来以为玉瑾然不中用昏迷在了地上,也就放心的吆喝客人上船,脑后生风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觉得剧痛袭来,不禁“嗷”的一声惨叫出来。 于家乃是河运世家,向来做生意童叟无欺,玉瑾然拦在道路中间本就无理在先,小厮不过是拉了他一把也不为过;偏偏遇上这不按理出牌的玉瑾然,这一下子,本来不愿惹事的小厮也是动了真火,船上那管事看着也生了几分怨气。于家不惹事不代表怕事,见着小厮和玉瑾然打作了一团后高声喝道: “小六去帮小四扔那人到水里清醒清醒,我于家人可不是人人都能随意欺负的。” 于小四闻言更是放开了手脚,彻底将玉瑾然给压在了身下;玉瑾然何曾吃过这种哑巴亏,无奈口干舌燥,声音嘶哑得连叫唤都困难,被赶过来帮忙的于小三一把抓住了双手,骑在他身上的于小四也是翻身爬起抓了他的双脚,两人喝了一声后一起用力,竟然将玉瑾然丢进了浅滩渔民圈起来放鱼虾的水池子里,虽不至于淹死,但那滋味也是不好受。 当着码头众多的看客,于小四将玉瑾然的那匹马牵来帮他拴在了鱼池旁边的竹竿上,叉腰哼道:“咱们于家可不贪别人东西,你这破马都累得吐了舌头,还给你。” 玉瑾然当初出京是凭着一鼓作气,又不通人情世故,没银子了便置气不吃不喝,两天之际已是强弩之末;和人翻来滚去打了一顿弄得周身冷汗热汗一起冒,被丢在池子中时昏头转向一时晕了过去;此时已是八月,虽然不至于寒冷,但在水中泡上一泡也是冰寒刺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玉瑾然只觉得周身冰寒刺骨,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勉强扶着池子边坐起了身体,恨恨看着远方已经丢开了缆绳准备出发的客船:“于家,爷记着你们了。”说话之时喉间刺痛火辣,一句话几乎耗费了他所有精力,好像有一座山压在了他头顶。 这时候! “哎呀,少爷,你看吧,我说早些上路吧你偏还要去一趟矿洞,这下子没乘着于家那艘船得等上两天呢。” “吴管事,你去打听下还有没有什么船要去新洲的,实在没有便在城中寻个客栈住上两日吧。” 这后面的声音让玉瑾然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正好看到斜上方码头上站着的那个高瘦身影,虽然束着男人发式,穿着书生儒衫,皮肤也蜡黄暗淡,但那上挑凤目中和淡然沉稳的声音语调不是杨若兮是谁?她不是该两日前就坐船上路的吗,怎么会出现在此地? “若兮,这边风大,不如去那边棚子里坐着喝点茶水用点点心等吴管事吧。”丁胜壮实的身形挡住了玉瑾然的目光,关切的语调可见两人关系的升温。 “没事的,丁大哥。从靠山村坐马车到这里够久了,站着吹吹风正好,等吴管事打听了消息再做打算吧。”杨若兮现在的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之所以临走之时执意去了矿洞一次,那是她想去收一部分水晶原石在珠宝店里,没曾想半天时间正好耽搁了去新洲临水县码头的船只。 早先她们到达绵州就曾经打听过,于家的客船在河道上可是一等一的好,根据客人银子分作三个档次,倒是和杨若兮熟知的一等舱、二等舱、三等舱类似;原本按照她的计划,三人上路包两间二等舱绰绰有余,反正如今也不差钱。 之所以说三人上路,那是因为她将丁胜和翡翠给留在了靠山村,主持靠山村水晶的开采,不日艾敬轩便会派人前来协助,绵州的水晶,注定又要既青州的翡翠在京城掀起一股热潮。 玉瑾然用力的撑起身体,见着杨若兮后他突然觉得一路上的辛苦好像都值得了,单单只是看着她的身影,听着她的声音都感觉身体好了些;要是丁胜不在她边上碍眼就更好了! “杨若兮……”玉瑾然用尽全力叫了出来,可惜他声音实在太虚弱,刚刚出了喉咙便被河风吹散,根本传不出去。 杨若兮几人所站的码头足足比玉瑾然此刻所待的水池高出半丈,只要没探头看向身侧凹陷处根本就发现不了这是水池,也发现不了水池里还有个奄奄一息的玉瑾然。 丁胜和翡翠又在杨若兮身边你一句我一句喋喋不休的叮嘱了一番,吴青才小跑着赶了回来:“少爷,我刚刚问了一遍,于家的客船要两日后才能到,明日有别家的小船到宿州码头再转大船,然后才能到新洲的临水县,那样太麻烦,而且转船的话不容易有好舱房以供歇息。倒是那边那艘正在打扫的货船一个时辰后即将起航去新洲,说是货船,它上面有一层是干净的舱房用于出租,我也上去看了看,环境还算不错;货船主人虽然没有于家那么家大业大,但和官府却是关系颇好,咱们手上有艾公子给的名帖,要是乘坐的话说不定还能照顾得周到些。” 行路在水上也不是绝对的安全,绵州到株洲沿路都是大城镇补给,到新洲却是越走越偏僻,中间还要经过一处险滩和一座偌大的湖泊,吴青自然不愿意杨若兮选择小船,有官府旗帜的货船让人心里也安定些。 杨若兮听完吴青探来的消息自然二话不说的点头同意上那艘货船,主仆五人商定了之后便转身去了隔壁码头,杨若兮在离开之前还有许多话要和丁胜、翡翠二人交代,码头上人来人往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玉瑾然急得火烧火燎的,可惜不管他怎么叫唤,那声音也不过是在喉咙间打转,见着几人渐行渐远,他就差没气晕过去;挣扎着好不容易从水池边上翻身出来摔倒在了骏马旁边,倚着水池壁几乎泪流满面。 “咦!小哥你是怎么了?生病了吗?”货船上搬完了货物的人习惯在岸上吃点东西,吃东西之前自然要到水边上洗洗手,有两个五十来岁的搬运工就正好来到了玉瑾然所在的凹陷处。 玉瑾然经过水里一泡,面上的灰尘倒是去了一大半,此时虽然满面潮红却是挡不住他姣好的五官和贵气的气质;两个搬运工年纪都不小,见着这般粉雕玉琢的小伙子如此狼狈自然生出了几分同情心,不由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惊呼道: “好烫!小哥你发烧了。” 玉瑾然翻了翻白眼:爷知道爷发烧了,要你来说! “这位小哥你是一个人来的码头还是有人陪同的,需要我们帮你找找吗?还是先送你去找大夫?”其中一个矮胖点的老汉关心的问道,顺便将玉瑾然扶到了没水的地方坐着。 “老宋你怎么想的,绵州城最近的大夫都在城里呢,这一来一回的起码大半个时辰,待会儿还要搬货上船,别赶不上回临水了。而且……”另外一个身形高瘦,皮肤黑黄的老汉急忙拉了被叫做老宋的那人一把。瞅了一眼玉瑾然身上被水泡得服帖在身的粗麻衣衫,怎么看爷不像是带着银钱的,别到时候没挣着搬货的钱还贴上一大把。 老宋显然也是没考虑到这一点,嗫嚅着对玉瑾然抱歉道:“对不住了小伙子,咱们只是那边货船上的小工,待会儿要赶着回新洲,怕是帮不了你了。” “新洲,我要去!”玉瑾然死死抓着老宋的衣襟不松手,那双染满红丝的杏目满是坚定决然,方才杨若兮她们看的方向就是老宋指的那方。 “这位小哥你快放手,你这样子怎么去新洲啊?你有银子吗?”老宋试图将玉瑾然的手给扒下来,可玉瑾然好不容易追着杨若兮出来了,又看见那讨厌的丁胜一步不离的护在她身边,当然不愿意被落下;更加用力的抓紧老宋的衣襟: “爷有的是银子!”不过在京城。他累得实在说不了多的话了。 “那你付银子就行了啊。”老宋怀疑的看了眼玉瑾然瘪瘪的胸口和空荡荡的袖子。 玉瑾然也知道要付银子,可他现在身无分文,到哪找银子给人,这时候身边传来了一声马嘶,他不由的眼前一亮,反正现在这里又没人看见他玉少这狼狈的模样,干脆狠了下心,“那匹马给你,带我上船。” 老宋正待推辞,那边高瘦个子的人却是给他偷偷使了个眼色:“老宋啊,这位小哥一看就是一个人上路的,出门在外有个头疼脑热的也艰难,咱们船上不是还有个随船大夫吗;这小哥既然要去新洲咱们就带着他可好。” 老宋随着高瘦个子的眼神看了下玉瑾然所说的那匹马,毛色鲜亮、腿脚有力,虽然看着疲累些,但凭着那长相起码也能卖个一二十两银子,包上一个差一点的舱房到新洲倒也绰绰有余。rs 284 紧追不舍 很显然,瘦高个子想的可不是这样,但瞧着玉瑾然死拉着老宋衣襟不放衣服赖上的模样还是不好意思当着说出自己的盘算,将手拢在唇边咳了咳,挂上个自认亲切的笑容直接对玉瑾然说道: “这位小哥要去新洲也不是不行,只是咱们那条船是艘货船,要是上面管事知道我们擅自带了客人上船会出**烦的。我和老宋呢都是心善的,看小哥你病成这幅模样还记挂着去新洲也是于心不忍,少不得如了你的愿!另外,船上有专门为船工准备的大夫,你要是上得船了我们也能请大夫帮你诊治一二,就算不能根治,到新洲肯定也没什么问题的。” 玉瑾然实在是没精力说话了,单纯的脑袋也能觉察出这人言犹未尽,果然,在玉瑾然灼灼的目光下,这人再次咳了咳:“弄个陌生人上船肯定要打理下守栈桥的管事和小厮不要乱说;所以小哥的马儿还是得交给我和老宋处置;另外,我会和那管事说你是老宋的侄子,你可别拆穿了,否则别人扔你下船就怪不了我们了。” 老宋此时已是听出了这高瘦个子的意思,心里也是一喜。船主为人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为了和于家的仁善博名声,但凡是船工的家眷乘坐货船只要不住到最上面那二十来间舱房去是半文钱也不会取,非但如此,船上的大夫给船工看病也是只收少少的药钱,像玉瑾然这种状况连他们也看得出不过是疲累加风寒,两贴药也要不了一两银子;四天饭食要是吃得和他们一样也花不了一两银子,这么算来,卖马的银钱一人能分好几两。跑船一个月,风吹日晒、上下货累死累活也不过三五两银子,这一下子就能到手五两银子不止,倒也算是好事一件。 玉瑾然只要听得能上船,哪里顾得上细思当中的猫腻,安心的点了点头,但也怕这两人诓骗与他,依旧抓紧老宋衣襟;瘦高个儿只得一个人牵了马去寻路子卖掉,不一会儿便兴高采烈的回到河边,与老宋交换了个满意的眼神,然后一人一边扶着玉瑾然安然的上了大船,送到了他二人所住的底舱,又找了大夫前来帮忙诊治。 还算遇上的这两人有良心,得知玉瑾然是又累又饿,还被人打了一顿丢在水里泡了半晌后尽皆唏嘘不已,留了老宋悉心照拂,瘦高个儿便出门搬货去了。 这老宋是个嘴巴啰嗦、心肠软的,加上家里最疼爱的小儿子便是和玉瑾然一般年纪,守着玉瑾然吃药喝粥之时便不停的叨咕着家里的大小事情,大到这趟回家就要起房子分家,小到小儿子八岁还尿床,直说得玉瑾然耳边嗡嗡作响,但却奇异的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温暖之感;略略填饱了肚子,又笃定追上了杨若兮,玉瑾然便在老宋的唠叨中安然入睡。 一觉醒来,只觉得身体微微摇晃,眼前一片幽暗,好半晌玉瑾然都不知道身在何处。 吱呀—— 舱门被人推开,老宋佝偻着腰端着冒着热气的一碗东西步进了舱内,早已习惯昏暗低矮舱房的他见着床上半坐的人影后不禁露出个放心的笑容来:“小哥,来喝一碗热汤暖暖身子,水上的夜晚天气凉,小心风寒加重。” 不知怎的,玉瑾然喉咙间的那个“爷”字愣是没逼出来,“我是在船上了?”一句话嘶哑刺耳,声音也小得可怜,幸好老宋眼不花耳不聋,距离也近,这才听清了他在说些什么,将泛着热气的粗瓷碗塞进玉瑾然手中,一屁股坐在对面的床榻上伸直了腰肢这才呵呵笑道: “我和老王答应你的事情自然要兑现,船现在已经离绵州百里之遥,正往新洲河道去呢。看来银大夫的药还是好使,小哥看上去要精神多了,喝了汤你再睡会儿,要是晚上有哪不舒服你暂且先忍着,晚上咱们下层的船工可不许往上走,抓住了今后可就别想上船了。” 玉瑾然手中的热汤与其说是热汤,倒不如说是热水,清汤寡水间两丝海菜叶中夹着三四只苍蝇大小的小虾米,若不是玉瑾然的眼睛适应了光线还真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小哥可别嫌弃这汤水,要是不喝的话要撑到新洲上岸,身体可受不住。”老宋先前帮玉瑾然换掉湿衣服时方才见到他身上外衣虽差,内衣却是实打实的好东西,至少老宋在自家主人的身上也没见着那么光滑细致柔软的洁白布料;当下便和老王大惊小怪的猜想了半天。大抵的结果便是认定玉瑾然是个不涉世事的富家少爷,也不知道此去新洲是回家还是逃家,但不管怎样,这富家少爷的身份是逃不掉的;如今见着他嫌弃海菜汤的模样更是肯定了这个猜想。 “在船上,咱们船工都是一日两餐。早上是栗米粥、粗面馒头和咸菜;晚上有一荤一素一汤三样菜,米饭倒是管饱,可今日厨下不知道我们舱房添了一口人,米粮都没准备多的,只余下了这一碗菜汤;下午你喝的那白粥还是老王花了半钱银子去上面买的,方才他本想再去帮你买点的,谁知道碰上了贾管事,被骂了回来,被叫去左舷摇橹了。” 老宋这人便是这样,你并没有问他什么,他的回答不但详尽,还啰嗦;玉瑾然皱了皱眉头,闭了眼睛将大半碗清汤直接倒进了嘴里,嘶哑着声音也不改“广哥”的品质,拍着胸脯保证道:“到了京城我请你们吃云来楼最好的席面。” “京城?”老宋听得玉瑾然又好了点的嗓子眼前一亮,随即又暗淡下来:“我怕是这辈子也不知道京城的门往东还是往西开咯。” “我请你去。”玉瑾然只管想着怎么报答这热心肠的老汉,哪里想得到其他方方面面的难处,倒是老宋颇为动容,“小哥能有这个心就不错了。咱们还是抓紧时间歇上一会儿吧,下半夜我要出去换了老张回来歇着。” 这十二仗长、四丈宽的三层高楼船乃是出自顺和朝的工部,逆行在偌大的运河上平稳得让人几乎感觉不到船在行走;最上面一层左右共有二十间舱房已是住进了大半客人;中间第二层装着一些客人的散货,以及船上管事、客人家人;最下面一层便住着上百个船工。 船工除了上下搬运货物之外还要负责人工操纵左右两舷及尾翼那深入水中的浆和橹,这工作可不是一个累字能表达的;晚上倒也罢了,一到白日船主便开始催促加快行进速度,船舱里所有的船工,包括下半夜回舱没睡多久的老张也重新回到了摇橹的队伍当中。 和大多数管事一样,贾管事这人也是一贯的踩低就高,面对一层以上的客人或是别的管事他能笑得像只哈巴狗;但面对一层的普通船工们,他可就是作威作福的土皇帝。 背着双手从船尾巡视训诫了一番后他来到了左舷,见着船工们喊着整齐的号子卖力摇动船桨时故作高深的点了点头;转身便打算娶右舷瞧上一瞧;刚刚走到住宿的船舱时,冷不防一间舱门在他面前猛地推开,直接碰在了他的鼻子上,将他整个人撞得蹭蹭蹭接连退了好几步;鼻子一热,两道液体顺着口鼻就落了下来。 贾管事愣在原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一嘴的铁锈味,伸手背一抹,眼前满是猩红,不禁“嗷”的一声便往打开的舱门扑了过去:“是哪个作死的现在才起来,想死的就早些和我说,看我不揍得你半死扔到黄石滩去。” 睡了一觉身体好了五分的玉瑾然自然不可能继续乖乖关在低矮昏暗的舱房中,今早再均匀浑厚的号子声中醒来的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床板太硬,空间太小,味道也太难闻;这才迫不及待的打算出来呼吸呼吸清晨新鲜的空气顺便透透气,谁料就这么巧,推开的舱门正好就和贾管事的鹰勾鼻子来了个亲密接触。 贾管事不分青红皂白扑过来时,出于武者的本能反应,玉瑾然身子一缩,再次将门板用力一推。 嘭—— 贾管事呈一个大字型巴在了牢固的木板舱门上,以一种诡异的角度缓缓滑下跪坐在地面上。 “起来吧!爷大清早的最见不得谁给爷行大礼。”玉瑾然关上门后顺道靠在了上面,半眯着眼睛适应外面刺目的光线。 这边的动静让船舷边的船工队形一度混乱,有那阿谀奉承的几个正想偷懒,便丢了桨绳迈着大步奔了过来;老宋和老张也看到了这一幕,老宋倒是害怕玉瑾然吃亏二话不说丢了绳子就往这边跑;老张却是犹豫了片刻最终重新回了位置站好,他可没老宋那么好心。 “哪儿来的黄毛小子,竟然敢打贾管事?”一个长相流里流气的船工操起一根手臂粗的木棍便逼了上来,另外两人一左一右将贾管事扶了起来,这时的他早已是满脸开花,痛得鼻涕眼泪口水都流了出来,和粘稠的血迹混到一处说不出的狼狈和狰狞。rs 285 被吊船尾 玉瑾然是什么人啊! 敢和皇帝拍桌子,敢和亲爹眼对眼,难道一场病就能歇了他的蛮横?要是换做昨日说不得他就只能做个待宰羔羊等着挨揍了;吃了药又歇了一晚上,浑身的力气也回来了泰半,听得耳边风声袭来,下意识捡了旁边一根废弃的粗缆绳当做鞭子挥了出去。 练过的和野路子在这一刻明显的区分开来,玉瑾然挥鞭的动作干净利落,手腕微震,粗麻绳像一条灵蛇似的缠住了那流气男子手中木棍,再借力一拉,只见那男子便克制不住前扑之势直直冲出去重重撞在了舱板上,直撞得头昏眼花哀叫不止。 “都给我上,打死他算我的。”贾管事声嘶力竭的叫着,满脸猩红的血迹看起来更形可怖。 扶着他的两人和被玉瑾然扯出去的那个流气小子本就是一丘之貉,见了同伴被玉瑾然轻易收拾了不由对视一眼,双双张牙舞爪冲了出去。 玉瑾然背靠着舱板,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等老宋赶到贾管事身边时他已经成功撂倒了三个帮拳的家伙,不过他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干裂的嘴唇苍白无色,已是色厉内茬之象。 “贾管事饶命!”老宋扶着贾管事大声的求了起来:“这是老汉的侄子,年轻不懂事冲撞了管事,还请您老人家高抬贵手饶了他一命。” 接着又转向了玉瑾然:“然哥儿,你赶紧放下东西给贾管事磕头赔礼。” 玉瑾然一瞪眼,伸手一指狼狈的贾管事:“凭什么要爷给他赔礼!”昂首挺胸的傲气倒是足了,可惜声音嘶哑,根本和气势不成正比。 贾管事气得猛咳嗽,扬手推开老宋,又伸手点了几个大汉:“你们都给我出来抓住他,往死里打,打死扔河里便是!今晚我让灶间给你们做一顿红烧肉!” 在船上吃肉已是难得,这红烧肉更是谗得人口水直流,众人只差没有大喝“为了红烧肉冲”的口号,当即便有几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丢了缆绳迫不及待的围了上来。 这情形急得老宋直跳脚:“别打啦,都别动手!” 玉瑾然再厉害那也是病弱的身子,再说了,双拳难敌四手,他再英雄也抵不过七八个壮汉蜂拥而上,绳子都还没抡圆便被人捉住双手双脚摁倒在了地上,四五个大汉干脆抢了他手里的绳子将他给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受此奇耻大辱,玉瑾然面红如血,就差没咬碎一口银牙,不断喝骂这这些胆敢冒犯他的船工们,可惜他的声音比起楼船底层的喧嚣实在算不上什么。 “哼,这小子满嘴胡说八道,掌嘴!”贾管事这下得瑟了,端了凳子四平八稳的坐在玉瑾然的面前,任人帮他擦去脸上的血迹。 “谁敢!”玉瑾然瞪圆了杏眼紧盯着靠近他的流气男人。 “哟!你以为你是谁!哥几个今儿还就告诉你了,就算是天皇老子到了咱们贾管事跟前也没你这么狂!”流气男子急于奉承贾管事,兜头便给了玉瑾然两个耳光,直打得玉瑾然目眦欲裂,偏生又骂不出口,一口气憋在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老宋海待说些什么,却是被老张死死的拉住了,得罪了贾管事哪有好果子吃,别到头了自己两人也被连累。老宋衡量了一二,低头不敢看地上被人围殴的玉瑾然,默默回到了摇桨的队伍当中。 “别让这小子这么痛快!”看着玉瑾然动也不动好似晕了过去,贾管事挥手止住了众人的拳打脚踢,“将他给我拖在船尾放到水里清醒清醒!长得倒是细皮嫩肉,今晚到了宿州云水的时候弄残了卖到小倌馆还能换几个酒钱花呢。” 玉瑾然其实并没有昏过去,只是浑身麻木无力,眼前一阵发黑,没力反抗了而已,听贾管事这番话后心里才是真正生出了一丝惊怕;回想在京城呼风唤雨时那些人对他的阿谀奉承,恍如隔世。第一次,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不再认定他在什么地方、处在什么情况都应该属于众星拱月,人人相让的那一个。 而且他清晰的看到了老宋低垂的头颅,还有老张那闪烁的眼神。 第一次,他在心里算了一笔账!那匹北魏骏马花了一百两银子买进府中,好吃好喝养得膘肥体壮,此番卖掉就算再怎么掉价,三五十两指定是有的;还想着难得遇上老宋和老张这样仗义的人他吃点亏也无所谓,却不曾想这两人还真的当他是傻子了。 没等玉瑾然缓过气来破口大骂,他便被人拖到了后舷处,用一根指头粗的绳子几乎捆成了一个粽子,从后舷放到了水中,下半身完全浸泡在水里,身体也随着船身左右摇晃,一个上午时间,直将一个生龙活虎的玉少给折磨得不成人型,再也没有闲情逸致去想杨若兮见着他是个什么表情了。 杨若兮倒是不知道一路都被人记挂着,船上的日子并不好过,好在身边只有一个小米陪着,她倒是可以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珠宝店内不出来,整理好最后收进去上百斤的各种水晶,再看看从内务府贪污来的陨石和少量玛瑙、以及几块钻石原石,她突然有了一种做土豪的自豪感。 “小姐……”外间的秦小米经过船上一夜一上午的颠簸有些受不了了,烦躁的在舱房内踱步,让人放心的是她即使显现出了那般的躁动也丝毫没开门走出去半步。 杨若兮在珠宝店内听到她的呼喊,微微一笑,拿了路上寻得的花生放到微波炉中直接烤熟,这才端着一碗炒花生从珠宝店内出来;“小米,我刚才给你做好吃的去了,还有,你刚才叫我什么?” “少爷!”秦小米呵呵笑着接过了碗,也不怕烫手,伸手便抓了花生往嘴里送。 “这个要吐壳。”杨若兮忙不迭的交代了一声,从窗口看了一眼外面的蓝天;这船上住宿的条件还不错,只是吃食方面和她有些不合适,竟然是一日两餐,而且东西还都是以简便的大锅菜为主,穿越以来,在吃的方面她便从来不曾亏待过自己,今晚她准备自己开火,至于吴青怀不怀疑她也不想管了;反正那海外来客的师傅就像是“万金油”,什么事情都能拿来抵挡一番。 秦小米也没什么公德心,眼看地上就多了两三个花生壳,杨若兮赶紧起身:“小米姐姐,我们去外面转转吧。” 打开舱门,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倒是比珠宝店内微微的闷气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少爷,你午睡醒了?”吴青本就在不远处守着,看着杨若兮带着秦小米出门自然跟了上来。 “吴管事,吃花生。”秦小米倒也大方,直接将碗凑到了吴青鼻子前面。 炒过的花生透着一股子熟香,扑面来的微微热气证明这花生还是热的;吴青的眼神一下子变了。每一间船舱的布置都几乎一个模样,除了两间面对面的床铺便是一张桌子两根凳子,旁的是一无所有;而且之前根本没闻到半丝烟火气息。 杨若兮一向秉承“你不问,我不答”的基本原则,即便是发现了吴青惊疑不定的眼神也不过是挑挑眉,“吴管事,今晚我们的饭食就别从船上买了,我这里带着点吃的。” 吴青倒是知道杨若兮在上船的时候翡翠准备了一个大包袱,要说里面有吃的他也信,但他关心的是杨若兮怎么凭空怎么弄热的饭菜。据他所知,有一种内家功夫练到极致便能以手传热,可那只是传说,最重要的是,杨若兮哪怕从娘胎里开始练也不可能达到传说中那种几乎成“仙”的功夫来;除非…… 想到这里,吴青再难抑制惊骇,想起皇帝调查来的种种关于杨若兮的事情,难道她在株洲所遇的师傅真的是“神仙”! 不得不说,杨若兮针对这个时代人迷信的特点而做出的种种是是而非的解释取得了初步效果;她从来没说过自己的“师傅”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神通;但她拿出来的东西,偶尔表现出来的处世态度无一不证明她学到的东西、得到的东西世间难见;这么一来,旁人多多少少理解之后也必然会多了几分顾忌;谁知道她杜撰出来的师傅究竟是生是死! 杨若兮瞧着一路上的地板都蛮干净的,干脆带着秦小米和后面毕恭毕敬跟从的吴青顺着船尾的舷梯下了楼,直达船尾的甲板。 “这儿的风景还不错,吴青去帮我抬根凳子过来。”河上航行不像海上那么单调,尤其是在这没被工业污染的古代,两岸青山映照着脚下碧波荡漾,空气中没有海腥味,倒是有一种属于山水的清新之感。瞅着微微翘起的船头,杨若兮的脑海里浮现一个奇怪的念头:要是泰坦尼克的杰克和露丝在这个船头相依相偎那才是真正的浪漫。 “少爷,你也吃花生。”秦小米憨直的话语打断了杨若兮的胡思乱想,顺手抓了一把花生在船头吃了起来,瞧着周遭没人,自欺欺人道:“花生壳直接丢河里喂鱼吧。” 于是,花生壳顺着船尾丢了一颗又一颗。 286 以身抵债 玉瑾然是被什么东西给打醒的,打在头上虽然不怎么疼,可那一下接一下的真的很讨厌,而且时不时就从眼前飞过一块金黄色的壳状物,抬眼看时差点丢到他的眼睛里,气得他张口就打算开骂。 一张口不要紧,一个花生壳准确的飞进了他的口中,卡得他几乎咳断了气。 “这位公子,能请你让开一下么?”玉瑾然的头顶上传来了老宋苍老中带着谦卑的声音,被卡得满脸潮红的玉瑾然不禁多了几分期待,甚至开始想待会儿老宋要拉自己上去自己该是怎么拒绝才能显出他的风范来。 杨若兮见着老宋苍老黝黑的面容,默默退开到了一边;在船上的舒适生活可都是这些可敬的劳动人民带来的。 “然哥儿,你还好吗?”老宋探头轻轻叫了一声,生怕别人知道了似的。 “下面有人吗?”杨若兮一愣,下意识看向了绑在船尾木桩上那根粗麻绳,刚刚她都还在想这绳子是做什么用的。 “呃……”老宋略略犹豫了片刻道:“是犯了错的船工,被我们管事的泡在水里让他清醒清醒。贵人能否暂且让开一点,老汉拉他起来喂点药给他,怕冲撞了贵人。”老宋最终抵不过良心的呼唤,将玉瑾然剩下的一包药熬了药汁,趁着别人都在休息之时来灌给玉瑾然喝。他不敢违背贾管事的命令拉玉瑾然上船,悄悄灌点汤药让玉瑾然不至于被整死已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杨若兮觉着这船工的惩罚力度也太大了点,只是这都是人家船上的事情,自己不知情的状况下自然不好插言,只得默默的再退了两步,扯了秦小米就打算回上面去。 “少爷,等我吃完这这几颗再走好不好?”秦小米先前学着杨若兮扔花生壳到河里“喂鱼”,正觉得有趣,自然不想现在就回上面舱房关着去,还有一点很重要,回舱房的话杨若兮便会消失不见,她一个人很无聊的好不? 吴青也抬着凳子迅速来了杨若兮身边,警戒的盯着老宋不放。 老宋被吴青像是带了刀子的眼神看得再也不敢往杨若兮瞅,转身抓了粗绳哼哧哼哧往上拉,动作不算细腻的将玉瑾然拉上了甲板。 杨若兮坐在老宋身后远远的,只看见被拖上来的人下半身完全是湿淋淋的,乱糟糟的头发上满是自己方才丢下去的花生壳,都不好意思去看人家的长相了。 “拿开,爷才不喝你的水,快点松开爷!”玉瑾然也没瞧见那边坐着些什么人,早饭都没吃就被打了一顿,还泡在水中大半天,就是个神仙也被折磨得没了力气了,何况他还是旧病未好的凡人;只是听老宋的意思还不是来放他逃出生天的,不禁又气又怒,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吼出了一句,继而滚出了老宋的臂间,大有重新滚到河里的打算。 “诶诶诶……”老宋又气又急,起身就打算追过去。 前面就说过,杨若兮如今耳聪目明胜过不知多少人,玉瑾然那句话终是入了她的耳,让她好奇的转过来了,正好瞧见玉瑾然翻身之时苍白如鬼的一张俊脸;虽然鼻头上还粘着花生上的红衣,干裂的嘴角边还有不少的血迹,但杨若兮还是一眼便认出来那狼狈无比的“船工”正是玉瑾然。不禁“唰”的一声站起了身体。 就在这时,身后又是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夹杂着一个尖利的喝骂:“好你个老宋头,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敢背着我给那兔儿爷喂东西!是你侄子又怎么样?我今儿还就是不打算让他活了。” 贾管事脸上被撞的伤经过了这两个时辰看上去更严重了,整张脸几乎肿成了猪头,也难怪他如此上火。在他身后便是气势汹汹的流气三人组,一人手中一根棍棒,凶神恶煞的对老宋喝道:“识相的赶紧滚到左舷划桨去,今后三天都不准休息,否则拆了你的老骨头。” 老宋先是一愣,待见着贾管事同样恶狠狠的眼神时不禁蔫了气,低着头匆匆走了;留下滚到船舷边眼看就要掉下去的玉瑾然后力无继的趴在原地。 “再给我揍他一顿,记得别打脸,还要留着送小倌馆换银子的。”贾管事也见着立在一旁的杨若兮主仆,愣了一愣:“这位贵人是在这边赏风景么,那小的将人拖下去了,别污了贵人眼。” “等一等,”要是贾管事没说准备把玉瑾然卖去那唵囋地方说不定杨若兮还真的作壁上观一番,可现在却是不能见死不救! “这个人真的是你们船上的船工?”杨若兮上前了两步,站在了玉瑾然身边,吴青见她异状,上前将玉瑾然给翻了过来,惊讶的瞪大了阴毒的三角眼:“玉少?!” 贾管事心里一跳,随即正色道:“这人你们认识?他打伤了我们好些个船工,我作为管事自然不能让他继续为恶。” 杨若兮顺手从袖子里掏出了二十两银子,眼前几人治伤那是绰绰有余:“这个给你们治伤!这位公子的确是我的旧人,若是你们船主有他的卖身契麻烦管事的帮忙问问需要多少银子能买下来?” 贾管事这样的人面对杨若兮自然是唯唯诺诺不敢说谎,当下便将老张报告的事情说了一遍,无非是老张和老宋两人在洗手的时候发现玉瑾然晕倒在水池里,嘴里一直呓语要去新洲,于是两个好人一合计,将玉瑾然弄到了船上,还给他请了大夫,用了上好的伤寒药物,谁知道玉瑾然一清醒就翻脸不认人,不但不帮着做事,还仗着有几分力气乱打人,他贾管事便是其中的一个受害者。 不管当中有多少邀功和诉苦,杨若兮只放心了一件事,玉瑾然没有卖身! 顺手又掏了几个银花生,让吴青给了贾管事:“这个银子贾管事只管拿着沽几壶酒喝,这位公子原就是和我们一道去新洲的,只是他在路上有些耽搁而已。” 贾管事望了一眼杨若兮掏银子的袖口,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贪婪,随即又是满眼的惶恐,“原来这位公子和贵人是一道的,真是多有得罪!既然如此,那小的几个就先回底舱做活儿了。” “劳烦贾管事帮忙唤了船上大夫来三层乙二号房为他重新诊病。”杨若兮也没留吴管事几个,吩咐一句后便转向吴青:“吴青,背着玉少爷去你舱房,帮他洗个澡,将就换一身你的衣裳;等他醒了再问问情况。” “少爷,那我做什么?”发生了一系列的变故秦小米也不闻不动的将剩下的半把花生嗑完,听着杨若兮布置作业的似的才自告奋勇的要求做事情。 杨若兮揉了揉额角,想起刚才贾管事说玉瑾然是又累又饿,但最终也没吃上一顿热饭,便敷衍道:“你随我回房帮玉少爷准备饭食。” 只要有好吃的便一切好说,秦小米高高兴兴的簇拥着吴青和杨若兮回房,丝毫没觉得多了一个人有什么不同。 玉瑾然其实并没有昏过去,在杨若兮认出他时他也看到她了,可惜两人此时的情景天差地别,和他想象的更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在原本的想象当中,他玉瑾然应该是高昂着头俯视杨若兮那双幽深的凤眸,霸气无比的宣布说:爷决定了娶你为妻!然后她该惊喜莫名的回答:艾贵妃不是说要你纳我为妾吗?接着他应该叉着腰,无比笃定的告诉她:爷的事哪里是她们能做主的?爷又不是那朝三暮四的人。 可惜,此时杨若兮看大夫收拾了东西由吴青送出去后转身昂着头对玉瑾然说道:“玉少,你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听着,你现在是我用银子买回来的,你刚才的狼狈模样已经被我记在心里的,你就安心的帮我做事抵银子吧,什么时候抵够了咱们就分道扬镳。” “……”玉瑾然眼皮动了动,喉结上下滑了一滑,好像在强制忍耐什么。 杨若兮看在眼里,微微蹙起了眉头:“玉少你也别说什么回京后再付给我,今日债今日了,今日要不是我正好看到你,你会被那些人卖到什么地方你应该是心知肚明的吧!我的银子不像你全是大风刮来的,自然不可能像你一样胡乱花出去,我这人历来便不做亏本生意,你要是不愿意,我这就让贾管事抬了你下去。” 杨若兮倒不是恐吓玉瑾然,她也是听了吴青重新查一遍的事实后给气着了,这玉瑾然是个傻子吗?分文不揣的竟然就从京城跑了出来,一匹马被人讹诈了还不知道防备人心险恶;必须得好好教训一顿不可。说着便转身,那样子倒真的像是准备撒手不管了。 床上的玉瑾然可是慌了神,也不知道什么力量支撑,竟然一下子坐了起来,伸手便要阻止杨若兮:“别去,爷听你的。”声音嘶哑刺耳,人也是力气用尽差点从床上一头栽了下来。 杨若兮本就时刻关注着床上,见状勾了勾嘴角,转身伸手扶了他一把,却是吓了一大跳:“怎么烧成这个样子?” 287 连恐带吓 玉瑾然要是不发烧那才是怪了,被杨若兮稍显冰凉的手扶着手腕不禁觉得一阵凉爽舒适传来,舒服的叹了一口气,不自觉的带着些委屈的回道:“昨儿到今儿泡了两遭冷水,从二十那天晚上出了京城到现在只吃了一顿阳春面,喝了一碗没什么料的汤水。你说爷还能像个好人似的吗?”他倒是也顾着面子,身上被人揍得青一片红一片的咬着牙关忍着没说。 只是,再俊帅的长相此时这模样也没了以前的赏心悦目;杨若兮听着他这不改的“爷”字就更不舒服了,猛地松开了双手:“玉瑾然,我是尊重你叫你一声‘玉少爷’,别以为你就能蹬鼻子上脸做个高高在上的大少爷。要是再让我听见一个‘爷’字,别怪我重新把你扔到底层去。” 杨若兮的神情一点也不像是玩笑,玉瑾然原本还像只骄傲小公鸡似的昂起的脖子在她冰冷的眼神下慢慢的缩了回去;“爷……,你不能这样对我。” “那玉少觉得我应该如何对你?”杨若兮从舱门没看见送大夫离开的吴青回转,大咧咧的坐到了舱内唯一的一根木凳上,似笑非笑的盯着玉瑾然。 “那日我告诉外祖母我是要娶你为妻的。”玉瑾然在杨若兮的眼神下只觉得心慌气短,躺回床上眼珠子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直视杨若兮,手掌不自觉的在木板床上抓抠。 猜测被证实,杨若兮并未松一口气,反而更觉得压力如山;艾贵妃那日的态度有多坚决,且她从未想过要和皇族沾上关系,玉瑾然的厚爱她恐怕是无福消受。 玉瑾然能千辛万苦追到绵州码头,再联系他本人那霸道任性执拗的脾气,杨若兮可不敢和他对着来,沉默了良久之后,杨若兮已是心有成算“玉少爷,今晚货船要停在宿州补给,我这里有两百两银子,让吴青帮你寻两个妥当的人送你回京吧。”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我要娶你为妻。你不嫁给我我就不回去。”玉瑾然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的坚定,这模样可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了! 杨若兮眼神闪了闪“得玉少厚爱那是若兮的福分,可若兮真的配不上身份高贵的玉少爷,您就别为难我了。或者,不知道玉少喜欢我哪一点,我改。” “配不配我自己知道,反正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改主意的。还有,不准招赘那个丁胜上门,他有什么好的,没我长得俊、没我有钱、没我有权。”玉瑾然就想不通了,情形怎么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呢。 杨若兮发现她面对玉瑾然的时候真的是没耐性,原本压下去的火气三两句话又被挑了起来,懒得和这听不进人话的家伙解释,干脆,一拍桌子:“我是不会回京的,你爱跟就跟。”倒是没提做仆人的话头。 玉瑾然眼前一亮,又累又痛又饿的身体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反倒是将杨若兮当成了仆人:“那你过来服侍我起身坐会儿。” 杨若兮冷冷一笑,玉瑾然说话总是能让她的思绪颠三倒四,话题似乎又回到了最初:“方才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你现在已经欠了我三十两银子,这银子要是用来买一个听话的下人绰绰有余,反正我去绵州身边只剩下了吴青和小米两个,你要是想和我一道我也拦不住你,但你就必须用劳力来换。” 玉瑾然可拉不下这个脸,别过了头:“想要我侍候你,别想。”嘴还挺硬的。 杨若兮闻言也不再心软,起身对着舱门外远处借了船家小火炉熬药的吴青唤道:“吴青,那药别熬了,过来把玉瑾然重新送到下面去,就说刚才是我认错人了。” 吴青也不知道杨若兮和玉瑾然是怎么一回事,但玉瑾然的脾气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估计不知道什么地方惹着了自家主子,否则自家看似冷情,实则还算心软的主子怎会这般吩咐;将扇子交给同样守在一旁的秦小米,快步跑进了船舱,搓了搓手:“少爷,下面那贾管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要是玉少落到他手中,……这……”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们在船上曾经遇到了他。我还要留着银子今晚在宿州重新买个听话的下人呢,难道留着他huā光我的银子还要像供着少爷一样供着他。”杨若兮理了理衣摆,说得是云淡风轻,面上的神情再认真不过,想到落在那贾管事等人手中的滋味,让玉瑾然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小姐……”吴青看杨若兮也不像是说谎,也添了几分慌乱,连事先约好的称呼都给忘了。 “那贾管事怎么说的?这宿州云水码头上最大的一家小倌馆就在停船处不到一里的县城边。为什么要开在这边呢?因为啊,不管是新洲、株洲、潞州想要取道周转都必须在宿州码头歇上一歇;新洲还算好,株洲和潞州可就路途遥远了,那些个船客、船工常年不着家,小倌馆的生意可是好得紧。船工都是没什么银钱的,有时候好几个船工包一个小倌或是小娘子就要玩上一整晚。玉少……,呃,不对,像这位不知名的小哥姿色去了小倌馆想必是客似云来、生意兴隆的吧。”杨若兮穿着男装,学着印象中高贵妇人陷害别人的标准姿势吹了吹指甲上不存在的蔻丹,凤目轻挑,说不出的邪魅风流。 吴青听得眼角直抽抽,他算是听出来杨若兮这是在吓唬玉瑾然,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要这么做,还是微微低了头很合作的回道:“小的方才向那大夫打听了;贾管事曾经在他那里买了两种药,一种能让人浑身瘫软、一种能让人终身不能说上一句话。” “这可惨了。我还听说有的小倌馆为了防止手底下人不愿意,长期给人喂那种虎狼之药,有的还被打断了手脚,只能瘫在床上任人施为。”杨若兮再下了一剂猛药,眼角余光瞅着玉瑾然身体在颤抖,不禁笑了:这家伙,就是欠教训,被人打成这幅模样转眼就故态复萌,看在艾家人的份上她肯定是不敢真的丢下他不管的,但若是要管,那就得按照她的心意来。 而且,杨若兮还想给玉瑾然一个机会,让他能知道两人不单单是身份上不合适,性子上那也是天差地别,让他自觉自愿的死心,这样对所有人都好,也让艾贵妃和六皇子等人放心。她才不屑“高攀”玉瑾然这“广哥”! “你们骗人。”玉瑾然在心里艰难的消化了这主仆二人的谈话,单纯的脑袋里根本没想到杨若兮这是在夸大其词骗人;再说了,刚刚到京城之时他和胡图、袁熙等人胡混也不是没看过这两人胡闹的恶心模样,当时他被恶心的连滚带爬出了袁熙的外宅根本没看见他们是怎么“玩”的,但不代表他不知道那个清秀的小男孩被那几个人胡来弄得半死不活、基本报废。 现在想到他差点就成了那个被“玩”之人,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那些人才不敢将爷怎样!” 这话说得,他自己也没底气,贾管事那人的狠辣他可是亲身经历的,若不是贾管事还想卖一笔钱,说不定他就已经给人整死了。 “吴青,还不把这位‘爷’送还给贾管事,把咱们的银子要回来。”杨若兮故意做出一副吝啬的样子吩咐道:“我的银子可不像别人不劳而获得来的。” “我不去。”“爷”总算是认清了现实;“依你,都依你!你这个毒妇,回京后我要让我舅舅抓你进大牢。” “很好。”杨若兮笑着挥手让吴青继续先前的工作,笑眯眯的问玉瑾然道:“我这么狠毒,那你别想着娶我呀,离我越远越好。” “为什么不娶?”玉瑾然说了依从杨若兮的话之后又像是用尽了身上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力气,抬了抬眼皮:“等我娶了你之后不给你饭吃,想打你一顿就打你一顿。” “……”杨若兮愕然,这样玉瑾然都说到这份上也不改变主意?看来今后的日子里要加大惩戒力度,而且从他赌气的回答中杨若兮便十分肯定这人太孩子气,她可没兴趣嫁给他过家家酒。 huā了银子的汤药要比老宋要的免费药效果好了许多,玉瑾然喝了没多久就昏沉沉的睡着了,身上出了许多汗;趁着吴青帮他擦汗的时间,杨若兮进空间里煮好了一大锅鸡丝粥,拍了两根小黄瓜凉拌,捞了前两天在靠山村泡好的酸萝卜,滴上几滴辣椒油,一看就让人有食欲。 天色渐暗,秦小米端着她的一份埋头大吃了起来,淅沥呼噜的声音听着都让人咽口水。吴青从杨若兮手中接过他和玉瑾然的那份,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的问了出来:“少爷,我们真的要带着玉少爷走?” “还能怎么办?这才从京城到绵州码头,你看他都差点把他的小命给送了;而且你看他那样子,愿意做个仆人跟着我们都不愿意舒舒服服被人侍候着回京,要是我们丢下他走了,你能保证他不接着甩开别人追上来吗?要是再出点什么意外,咱们回去也不好给艾敬轩、给六皇子交代啊。只要他别闹出太大的幺蛾子就随他吧。”杨若兮也是有些无可奈何。 其实吴青很想问杨若兮是否愿意嫁给玉瑾然,否则两人就该保持距离;但想着临出发时韩千手和杨思睿的嘱咐,他还是无异议的点头端着粥往隔壁走去。 “等等”杨若兮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见吴青站住了之后吩咐道:“记得玉瑾然从明天起是个什么身份,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他做,要是你不敢吩咐就直接让他过来跟着我。”(未完待续。 288 醍醐灌顶 不得不说,年轻人的身体恢复力就是好! 玉瑾然喝完了随船大夫开的上好汤药出了一身透汗;再就着看上去不起眼吃着却是爽口的小菜喝下去一大碗熬得糯糯的鸡丝粥;最后美美的睡了一个晚上;清晨的朝阳透过舱房窄小的气窗照射在玉瑾然带着青紫的嘴角。 也不知道正做着什么美梦,他微微勾起了嘴角,却是牵动了嘴角青紫,痛得从梦里“嘶”了一声睁开了双眼。 黑乎乎的舱顶让他一时摸不清楚身在何方。 “小玉子,主子都起来你没道理你还赖着不起身啊!起来,给我端水,我要洗漱。” 突然,耳边传来杨若兮犹如催命似的命令声。 玉瑾然猛地坐起身体,只听得“嘭”的一声,两人额头撞在了一起。 杨若兮本来是听着吴青唯唯诺诺说叫不醒玉瑾然这才愤而过来看看的,船舱的空间小,她也不敢直立着身子,只有在玉瑾然躺着的床前弯着腰叫人,谁知道玉瑾然清醒的速度倒是挺快的,措不及防之下被正中额头,疼得“嘶”了声捂着额头退后了两步,“你干什么?” 玉瑾然皮糙肉厚的自然没那么痛,思绪回笼的他不禁指着杨若兮狼狈的模样哈哈大笑,“谁叫你天还没亮就让人起床,你这是活该。”虽然声音还是有些沙哑,但至少恢复了活力,飞扬鲜亮的神采也尽数回到了他脸上。 杨若兮略略松了一口,就连他自己也没发觉看到玉瑾然神采飞扬的模样心里也跟着活泛了几分,随即意识到玉瑾然说了什么,放下双手插在腰上,“小玉子,你见过比主子还起得晚的下人吗?你要是现在后悔了还来得及。” 杨若兮周身的气势被她微微弯着的腰肢破坏殆尽,玉瑾然见着她这个样子反倒觉得有趣,一翻身从床上下来才发觉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吴青昨日穿着的青衣箭袖仆人袍子,质料还算不错,穿好鞋子后起身站到了杨若兮的面前,男女的身高比例此时是一目了然。 “哼,我是什么人!说到必定会做到,才不会后悔。”玉瑾然低着头直视杨若兮,这样的距离和角度他心里反倒是不发虚了。看着看着,她额头上微微的红很是碍眼。情不自禁伸手在她额上用力擦了两下:“好丑!” 玉瑾然的动作太突兀,杨若兮根本就没来得及躲开,这才意识到,没在床上虚弱睡着的他终究是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她倒是有些后悔昨夜昙花一现的念头了,皱着眉退到了舱门口开门走到了外面栏杆处站着深呼吸了一口长气,“可是我后悔了,玉少爷,你还是回去吧。” “你当我是什么人?想要我来就让我来,想让我走就让我走?”玉瑾然从来自诩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即使心里再怎么抵触他也不会违背曾经说出的承诺。 呼吸了新鲜空气的杨若兮头脑也冷静了下来,冷静后自嘲的笑了笑,她怎么会对玉瑾然这傻子生出了怕的念头?摇摇头,“算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欠债肉偿吧。三十两银子虽然不足你的卖身价,但雇你一个月还是绰绰有余的。小玉子,去客舱厨房打水来,我要洗漱。” 吴青去了厨房买饭菜,秦小米是个听到吃的就挪不动脚的人,自然跟着吴青去了二层的厨房。杨若兮脸上的化妆需要洗去了重新上一遍,有玉瑾然在这里自然多了个跑腿的。 “小玉子?”玉瑾然总算是发现哪里不对劲了,恨恨的叫了一声。 “怎么?不满意我给你起的名字吗?不满意你就回底舱去。”杨若兮算是抓着玉瑾然的软肋了,时不时就把底舱拿出来说上一说。 “你叫我‘瑾然’不好吗?”玉瑾然试图挽回一点劣势,杨若兮却是有原则的,寸步不让:“我就觉得这个称呼好。” 小桂子、小顺子、小桌子、小凳子……;多好的称呼啊。 “好。”玉瑾然咬了咬牙,“杨若兮,算你狠。” “你要叫我‘少爷’!”杨若兮悠哉悠哉的坐在自己床铺上,指着桌子下面的铜盆命令道:“赶紧去打水来,不然待会儿不准吃早膳。” 船上可只有两餐,这一点玉瑾然前天晚上就知道了,饿了这许多餐就昨晚上沾了点不错的荤腥,到现在都还觉得口齿留香,想着这客舱味道颇好的饭食,玉瑾然闷头拿了铜盆大踏步出了门,重重的步伐昭示着他究竟是有多不服。 杨若兮也不是非要他打来的水不可,只是找些事情给玉瑾然做着试试看能不能尽早赶走他。 再说了,身在外面不好做得太过火,昨夜没去厨房买饭就有管事的来问了好几遍,为了怕人怀疑,她也尽量别太出格便是。 自己动手挽好了发髻,簪了一根朴素的翡翠簪子,玉瑾然端着空盆脸色发臭的回来了。 “哼,竟然敢让爷自己动手烧水,不想活了你。” “你说谁呢?”杨若兮心知肚明的回头对上他的臭脸。 玉瑾然将手里铜盆扔到了桌下,乒乒乓乓响个不停,“我又没说你。” “我知道你没说我……”话还没完,门口就有三层客舱莫管事的声音响起:“杨公子在吗?” “进来吧。”杨若兮面沉如水的瞪了玉瑾然一眼:看吧,你小子惹来的麻烦。 莫管事领着一个一手捂脸的瘦小老头进了舱门,先是对杨若兮打了个千,道:“杨公子,出门在外多有不便,若是我们船工哪里做的不好烦请直接提出来,我等虽然只是个管事,管教住几个下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这老头有话就说话,躲躲藏藏的算什么玩意儿。”玉瑾然都能听出莫管事是话里有话,倒是有长进了。 莫管事的脸色更差了,又对杨若兮拱手行了一礼:“杨公子,烦请管教好你家下人。若是觉得船上招呼不周,趁着船还停在宿州码头,这就请自便吧。” “小玉子,给莫管事道歉。”杨若兮也不问玉瑾然事情经过,直接冷冷的看着玉瑾然,“还有,刚才你是不是又出手打了人?要么你想办法求得人原谅,要么你伸脸让人打回来!” 玉瑾然自然不会给谁道歉,更不可能在别人面前服软,当仆人一事也是他遇上的是杨若兮,否则估计他就是被打死也不会屈服的。他也是有他的底限,两人当即四目相对,中间噼里啪啦火光四溅。 莫管事见这样子也不好意思继续留下去,再说了,他来的主要目的只是给杨若兮一个警告,也不是非要玉瑾然怎么样;能用得起如玉瑾然这样风采不凡气焰嚣张的仆人,主人的身份想必不简单,他也无意结下这么个梁子;当下打了个哈哈道:“杨公子,船工的损伤并非太大,这呸出一事也就罢了,只是老夫希望这样的事情莫要再发生,要是家主知道了也是不好。想必你和贵府管事小哥也有话要说,我等就先退下了。” 外人一走,玉瑾然下意识脖子一硬,“凭什么让我低三下气给人道歉,交了银钱在船上住着,不过是让那老儿帮着烧一壶水他就推三阻四胡说八道一通,不打他打谁!” “你打水的时候想必就是这态度,人家只是让你等上一会儿,凭着个先来后到你就发火了是吧?”杨若兮心知肚明早上这时候去打水可能遭遇的问题,嘴角越扬越高,眼神越来越冷。 玉瑾然惊讶于她的料事如神,在她冰冷的了然眼神下将脖子又缩了回去,嗫嚅着建议道:“打就打了,大不了赔银子便是。” “那你说赔多少银子合适?你摸两个铜钱给我看看。”杨若兮真是觉得要想调/教玉瑾然真的是路漫漫兮其修远。 玉瑾然动了动嘴皮,面现狼狈,神情也变得暗淡;杨若兮叹了一口气,不知怎的就觉得心里微微一颤,放柔的语气语重心长的劝道:“我也不求你立刻就变了一个人,但做人最基本的礼貌你应该要学着捡起来,我相信你不是什么都不懂,方才只要你不是这么跋扈,相信就没有莫管事找上门这回事。谁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能省则省。” “我现在是没银子,花了多少等回去京城了给你就是。”虽然心里已经认同杨若兮的劝告,玉瑾然却还是死鸭子嘴硬。 “回京城后你的银子从哪里来?”杨若兮觉得有必要给这孩子好好上一课了! “让你那如同银号一般的父亲给还是让六皇子给?你父亲或许是觉得对你有所亏欠用力的弥补,但他该弥补给你的不应该是银子,而是父子亲情,这一点在我看来他做的错误之极。” “他现在的确是有钱能给你,但若是没钱的情况呢?还有他后来娶的妻子,想必也生养了别的孩子,现在或许不敢说什么闲话,以后呢?说近一点,若是玉家突然遇上祸事家财散尽,你怎么办?说远一点,当你父亲老得没办法挣银子,你会养他吗?你能有能力养他吗?他另外的儿女就算是再孝顺也不会养着你这么个只知道花钱如流水的亲大哥吧?” “而且,你不觉得你现在活着都没什么意义、没什么追求吗?你不是说要娶我。你拿什么娶?你能挣银子养活我吗?要是再生几个孩子,多几张嘴,难道都要别人养着?你好意思伸手问别人要钱我都不好意思花!反正,我是看不上你这样的男人,就算如你所说给我个正妻我也是不稀罕的。” 289 初为仆人 杨若兮一口气说了那许多话自己都觉得奇怪,她的性子什么时候这么热血了?都能给人当“知心姐姐”了。笑了笑自顾自的重新拿了铜盆出了船舱,话已至此,玉瑾然要是还不知道悔改也没办法。 “老丈,方才是我管教下人不严,累您受苦了,我在这给你道歉了。”杨若兮诚恳的对还在灶间忙碌着烧热水的瘦小老汉行拱手行了个礼,顺手将握在手中的蛋糕递了上去;“这是昨儿我让人在岸上买的点心,您尝尝合不合胃口。” 周边还有两个小厮模样的人正好奇的看着她的举动,杨若兮也不避讳,又从袖中拿出了两块蛋糕笑着请了两人品尝。 灶上那老头脸上都还残留着玉瑾然留下的红印,在身上擦了擦手后接过了蛋糕,闻到扑鼻而来的香味和感受拿在手中的质感,老头儿顿觉诚惶诚恐:“贵人言重了,是小老儿语气太重得罪了那位小哥,您无需如此破费的。” 两个小厮都是船上客商的仆从,也算是跟着主人走南闯北见识了不少好东西,可手中绵软香甜的蛋糕却是见所未见,其中一个咬了一口,感受那软糯甜蜜的滋味差点把舌头给吞了进去,看杨若兮的目光自然又有了不同。拉了拉同伴的袖子,主动让出了灶前的位置:“这位公子你先请,我们不急的。” 那灶下老汉见状哪里不知道杨若兮出手的点心必然不凡,杨若兮的态度与玉瑾然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伸手不打笑脸人,那老儿也不用杨若兮说,主动将她手中的盆子接过去刷洗得干干净净,打好了一盆滚烫的热水,殷切的问道:“公子需要小的给你送到舱房去吗?” 杨若兮笑了笑,“这个倒是不用劳烦老人家了。”转头向着后面唤道:“小玉子,还不快点把盆子接过去。” 玉瑾然果然僵着一张脸从角落闪身进了灶间,也不说话,直挺挺的来到老头身前一把躲过了盆子大步便往船舱走去。 杨若兮对着灶下三个有些呆滞的人又笑了一笑:“家里下人不懂规矩,让你们见笑了!他只是身体有些不适,要是有什么得罪的还请原谅一二。” 玉瑾然的表情疑惑中带着茫然,他是跟着杨若兮一路到的三层灶间,看她客气的和几人打招呼说话,看她不过递了两块点心就换得了别人笑脸相向,觉得她低声下气之余又若有所悟。 “这是我的水!”杨若兮进门便看见玉瑾然已经自动自发的取了方才她搭在床头的一条新毛巾洗了手脸,不禁被一口口水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还是别洗了,待会儿把易容洗掉了就不好了。”玉瑾然在日常生活上几乎都是自理的,见着有热水便很自然的洗了手脸,顺手还重新束了头发,丝毫没有做人下人的自觉,听到杨若兮那抬高的话才发现了不妥,但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转眼便想到了好的理由推脱。 “我洗手不成吗?”杨若兮也没打算现在在人前洗脸,打个洗脸水只是让下人做的一个再小不过的事情都被这小子弄得鸡飞狗跳的,气得杨若兮冲着玉瑾然狠狠的瞪了一眼。 这一眼在玉瑾然看来根本就不具备任何杀伤力,反而让他觉着有些热血沸腾。怎么说呢?见惯了杨若兮冷淡漠然的眼神,也见识过她那种似乎能看透人心的锐利眼神,但这种斜睨着他类似于“娇嗔”的眼神却是让他觉得倍感亲切,心里因为被杨若兮逼着做下人的所有不快竟然都在这一眼里消失不见,反倒有一种淡淡的甜蜜。 要是杨若兮知道恨人的眼神被这样解读,她一定会说玉瑾然真的是个受虐狂。 “那你洗手吧。”玉瑾然头发也不束了,学着印象中顾小和的模样将水盆放到了杨若兮手边,殷勤的拧好毛巾递到她面前:“这手巾是船上的还是你在哪买的?用着还挺舒服的,回京后我要让顾妈妈多备上一些。” 杨若兮没理他,拉过毛巾在手上就是一阵乱抹。毛巾当然好了,这可是竹纤维制品,柔软亲肤,你去买吧,买遍整个顺和估计也买不来。 吴青和秦小米一前一后的回了舱房,今早的食物按惯例是肉包子和清粥,另外还有几道小菜。见着包子玉瑾然下意识的别过了头:“就没别的吃的了么?”他的心理阴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玉少,船上条件简陋,要不奴才去给你下碗面吧。”吴青倒是全能型下人,上得厅堂入得厨房。只是还没等转过什么,杨若兮便“啪”的一声放下了碗筷:“吴管事,昨晚我给你说的话都忘了吗?” “少爷少爷,我记得!”秦小米却是如同活宝似的举起了拿筷子的右手:“他是‘小玉子’,帮着吴管事干杂活儿的。” 严肃的气氛被秦小米这一打岔直接给破坏殆尽,杨若兮哭笑不得,“小米,那你是干什么的?”若不是秦小米今早饿了跟着吴青跑了,她又何必为着点洗漱水送出去小半个蛋糕,在顺和朝找牛奶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是侍候小姐的。”秦小米又忘记了称呼问题,看杨若兮挑眉,忙恍然大悟的敲敲自己的脑袋,憨笑着道歉:“对不起少爷,我又叫错了。” 玉瑾然也恍然大悟,指着杨若兮就叫道:“那你叫我打水!” “下次不叫你了。”杨若兮顺水推舟的承认了错误:“毕竟男女有别,我也是一时糊涂了,以后你就跟着吴管事,听他吩咐吧。” 这下子轮到玉瑾然半张着嘴巴维持原状愣在原地,其实他一点儿也不排斥在杨若兮身边跟前跟后的,甚至还很窃喜。 杨若兮没管他,顾自接过了吴青装好的饭碗开始吃饭,吴青则端了自己和玉瑾然的一份,还是没办法克制心理上天生对皇族的尊敬,最终唤了玉瑾然道:“小玉,我们也回房用早膳吧,你病还没完全好,得养上两日。”其实也是变相的劝杨若兮对玉瑾然好一点。 玉瑾然却是不领情了,站在原地没动:“主子用膳,当下人的自然要侍候着。” 此言一出,惊得杨若兮差点没将嘴里的稀饭尽数给喷出来,看玉瑾然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怪物,真怀疑他和自己一样是不是被谁“穿越”了,不然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吴青也是一瞬间咳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秦小米干脆端着清粥拿着包子出了门,嫌弃道:“我到外面吃,真脏。” 这下倒好,玉瑾然一屁股坐到了秦小米原先的位置,对吴青很是惬意的挥挥手:“你们都下去用膳吧,少爷这里有我侍候呢。”而且玉瑾然又发现了一件好事,他对秦小米好像也没什么排斥现象。 杨若兮这下是真的怀疑玉瑾然被人换了魂,他怎的能说得如此自然? “怎么?爷可是说话算话,你们都什么眼神?难道做人下人的不该侍候少爷用膳吗?”玉瑾然一瞪眼,神情间的无赖跋扈又回来了。 杨若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玉瑾然在心虚之时不自觉的便会自称“爷”,这似乎是一种缺乏自信,缺乏安全感的表现;想起这孩子十几年来被放养的经历,她也没寄望于他能一下子变得谦逊守礼,只要少给她惹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吴管事,你也忙了一早下,下去用饭吧。这里有小玉子便好。”叫了第一声,第二声、第三声也就顺理成章了。 吴青也算是看出来了,玉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小姐放狠话。一物降一物,他也不用担心小姐会有什么闪失了,至于男女之别,他实在将这两人想不到暧昧那方面去,所以根本没注意到。 “你怎么不吃?难道真的等我吃好了你再吃!”杨若兮吃了个半饱,这才发现玉瑾然面前的东西几乎没动,难不成他不饿? 正想着,一阵尴尬的“咕咕”声就从玉瑾然身上传了出来,分明是饿得很了;一个大小伙子几天了,就昨夜喝的鸡丝粥有了饱足感,今早龙精虎猛的饿得几乎能吃下一头牛,无奈桌上的清粥他喝了一口就觉得难以下咽,那包子更是让他生不出一丝吃进嘴的意念。玉瑾然吞了吞口水,摇摇头:“这船一路从绵州到这儿都两日两夜了,这大夏天的,那做包子的新鲜肉也不知道是什么肉,我才不吃!” 说罢东张西望的找了一圈,略带着局促的紧接着问道:“你给灶下那三个人的是什么点心?看起来倒还不错。” 杨若兮吃了一个婴儿拳头大的包子,刚才都还觉得里面的肉放了酱吃着味道还算不错,可听了玉瑾然这么一分析,心里也觉得腻味。忙端着清粥喝了几口冲散胃里的翻腾,没好气的横了作怪的玉瑾然一眼,彻底将包子推到了一边,看都不敢再看一眼了。 玉瑾然嘿嘿一笑,倒是没说他在沧澜溪被杨若兮给吓得吐了好些天的糗事。rs 290 蛋糕风波 杨若兮起身到了放行李的角落里装模作样摸了一摸,实际上是将还放在珠宝店厨房内的大半个蛋糕切了几块出来,放了几大块在玉瑾然的面前,自己拿了一小块慢慢咀嚼着。 玉瑾然也默默的捻了蛋糕吃了起来,美妙的滋味一瞬间就征服了他的味蕾,吃惯了不少好东西的他立刻在心里下了定义:宿州云水乡码头是肯定做不成这美味的糕点的,就是云来楼的大厨师也没办法做出如此美味糕点! 想到这儿,眼神便不自觉的又看向了杨若兮,她总是能给人惊喜,吃食方面好像也很有天赋,这点心该不会是她做的吧?想了想,自己都不由的摇头,他虽然有自知之明没那些人的弯弯肠子,但杨若兮有没有时间和地方做这个点心这么点浅显的事实他还是知道的。 玉瑾然偷眼打量了杨若兮男装的一身,脑海中将杨若兮说的每一句话重新回味了一遍,想着人家杨思睿十六岁就考了状元做了官,还在珠宝店入股帮工,自己和人比起来的确是没那个骄傲的资本。 接着他又想起杨若兮说生孩子之类的话,第一次意识到身上所担负的责任,考虑是不是应该上进些了? 如此这般那般的思绪在玉瑾然脑海里转来转去,一张白净的俊脸上也是神色变幻个不停,一会儿神采飞扬、一会儿神色黯淡、一会儿又带着年轻人独有的羞涩欣喜,让杨若兮瞧得有滋有味。 “少爷,有位陈公子携家人求见。”吴青在外的一声禀报打断了屋内两人的沉默。 “陈公子?我不认识啊?”杨若兮闻言不禁低语。 “什么公子不公子的,不认识就别见。”玉瑾然刚刚得知丁胜被丢在了绵州一个山村挖矿正觉得浑身轻松,这会儿又从哪儿钻出来个公子? 现在不认识不等于以后也不认识,左右船上的日子无聊得她都收了玉瑾然这么个不听话的下人,见见客人又有什么问题?装作没听见玉瑾然的嘀咕,对门外吩咐道:“请陈公子进来吧。”又踢了四平八稳坐着的玉瑾然一脚道:“你可是我的小厮!去,把左边那扇门给打开。” 杨若兮这间舱房交的银子不一样,待遇也就跟着水涨船高。除了面对侧舷的门窗之外还有一扇面对正前方的大门,只是平日因着怕风大受凉,加上她的隐私蛮多的一直都关着,现在打开了之后正对着三层一处空旷甲板,景色不错,光线也充足。 玉瑾然瞪大眼睛,一句“泼妇”还没骂出口,就见杨若兮斜睨着着他手里的蛋糕,大有一言不合就出手抢回去的意思,连忙胡吞海塞了一个到嘴里,又抓了一块在手,这才跳起来赶到墙边上开门去。 来拜访的正是今早接了杨若兮两块蛋糕的小厮家主人,陈公子、陈夫人和陈小姐。陈公子年约二十许,陈夫人小腹微凸,一看就是位孕妇;陈小姐年方二八,身材丰腴。 舱房一下子进来了两个女人,玉瑾然只得待在敞开的舱门处,这里是上风口,不至于让他那么难受。 三人进门后那眼神的焦点便是在桌上没被玉瑾然席卷而空的蛋糕,特别是陈夫人和陈小姐,两人盯着桌上仅剩的两块蛋糕都快挪不动道了,还是陈公子重重的咳了两声,陈夫人才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陈小姐却是用火辣辣的目光就差没把杨若兮看个对穿了。 杨若兮倒不会自作多情以为这位佳人是在看上男装扮相的她了,心知肚明的和陈公子一番客套,东拉西扯的聊聊从哪来到哪去之类。知道了这陈公子的家便在新洲州府,陈夫人的家却是在绵州;两月前陈夫人父亲祝寿,三人来了绵州,待要回新洲时才发现陈夫人竟然有孕在身,大夫建议等过了前三月再上路,于是才这么耽搁了好几个月时间。 大概说完了自身情况,陈公子陈光平终于是忍不下去背后两只魔手的摧残,他亲亲夫人倒只是悄悄捏两把,他那妹子却是手狠的,每次掐下去必然还要转上一圈,长长的指甲透过薄薄的夏衫几乎陷进了皮肉当中!龇牙咧嘴的说了光临的主要目的:早上那小厮得了两块蛋糕舍不得立刻进嘴,自家少奶奶从上船开始就吃什么吐什么,这糕点一看就觉得好吃,秉着少奶奶舒服少爷就舒服,少爷舒服,他们下人就舒服的念头,他将蛋糕进献给了少奶奶陈夫人,当然,他是先掰了一小块吃着没什么坏处才献出去的。 陈夫人和陈小姐都住在一个舱房,两块蛋糕自然一人一个几口就吃没了;可麻烦也就出来了。不但陈夫人吃着觉得合口味,嗜甜的陈小姐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几乎将手指头给舔一遍;两人提溜了小厮一问话,迫不及待的便逼着陈光平找上门来,只为着能从杨若兮手里买上些这种糕点,往后还有两个日夜的旅程也免得给两人馋出病来。 见不得自家哥哥说话的速度,陈小姐指着桌上剩着的两块蛋糕便直截了当的对杨若兮道:“杨公子,我和嫂嫂是真的喜欢吃这点心,你能不能割爱将剩下的都卖给我们啊?”说着,竟然对杨若兮扮起了可怜,可见这姑娘对甜食的渴望。 杨若兮对美人计免疫,但也看得出陈光平对妻子对妹妹的包容和爱护,三人虽然说是用银子买,但态度却没给人财大气粗的感觉,杨若兮无所谓的摊手:“这点心倒是还有点,银子就算了,你二位看得上也是我的荣幸,尽管取用便是。”有最天然无公害的鸡蛋和面粉,冰箱里还有几盒纯牛奶,调料处也还有蜂蜜和白糖,她有高压电饭煲和微波炉,做个蛋糕还不是分分钟搞定的事情,若不是不想太累,她倒是可以考虑开一家蛋糕店,说不定同样能客似云来。 “咳咳!”玉瑾然在门边却是发了杂音:“那桌上的点心是少爷给我的。” 正伸手的陈光平不由的一顿,面色尴尬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约有五两的小银锭放在桌上,“那小哥用这银子去厨下买点别的东西吃行吗?这点心能否让给内子和小妹食用。” 玉瑾然屏住呼吸,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到了桌子边上抓过了银子收在怀里:“这还差不多!” 此举让杨若兮真的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可事已至此难道还能当着别人让他交出银子不成?下意识里,她还是没想在“外人”面前落了玉瑾然玉少的骄傲面子。为了弥补玉瑾然的这份丢脸,她只得认命的起身去角落里掏掏摸摸,然后将剩下的小半个蛋糕全都拿了出来;“方才是下人失礼,这个就当我给陈公子赔礼之用。” “那就多谢杨公子高义了。”陈光平见着杨若兮拿出了那么多蛋糕哪里还记得和一个无礼的下人置气,再说了,小厮也和他说了这杨公子手底下有个比少爷派头还足的书童,此时看来果然是奴大欺主。 杨若兮因着原身的家学渊源和她后世的见识倒是又和陈光平东拉西扯了半个时辰,让为人古道热肠的陈公子对她的欣赏是蹭蹭蹭的往上涨,最后竟然问到了杨若兮对婚配的看法。杨若兮也是觉着这个陈光平言谈举止不简单,府上说不定还是新洲大家族,想着此行的目的自然刻意交好;在现代做生意那么几年,和什么人该说什么话,该怎么去说,她都能猜出个十之八九,看陈光平对妻子那么宠溺,她也没隐瞒自己对婚姻的真正想法,正色回道: “在下一直向往的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且家祖父当年也曾立下家规‘男不纳妾、女不为妾’,作为杨家子孙,自当遵循。” 此话当真是掷地有声,当即便让陈光平赞叹不已,直拍着杨若兮瘦弱的肩膀大笑:“贤弟真乃知己也……” 后面的话没说完,因为玉瑾然已经冲到杨若兮身边,铁钳般的大手将陈光平的手掌拍开,顺道的也在杨若兮肩上笨拙的拍动,像是要将什么脏东西拍掉,严肃的神情让杨若兮有一瞬间的恍惚。 “你干什么?”杨若兮回神之后赶紧退后了两步让开他的魔手。 玉瑾然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只知道站在门边看杨若兮说话之时的眉飞色舞心就跳得飞快;瞧着她蜡黄脸色上那双凤目中闪过的滟滟光华就觉得浑身发痒,像是有一条毛毛虫在身上四处流窜;看到陈光平那只讨厌的手掌靠近她就管不住脚步飞快的奔到她身边不让人继续接近;他只知道,他不想她和别的人那么亲近,不管男女。 杨若兮黑了脸,“小玉子,你杵在这边做什么?去把那边舱房打扫了,把衣服都给洗了。” “咳咳……”陈光平说不出哪里怪异,只是杨若兮都没让玉瑾然给他道歉他也不好发作,反正今儿的主要目的已经达成,也便起身告辞道:“为兄也要回房写一篇功课,回去之后还要交给父亲大人检视。这就给贤弟道谢告辞了!” “那陈兄慢走。”杨若兮也没心继续留着人家说话,毕竟冷落了人家妻子妹子那么久。 陈光平瞧着玉瑾然被杨若兮丢在一边没理会,突然凑到了杨若兮耳边,语速极快的说道:“杨贤弟,俊俏的下人多得是,何必这么娇惯个书童?你要是喜欢这调调,为兄到了新洲送你十个八个便是。”rs 291 陈兄身份 杨若兮瞬间石化,倒不是一本正经的陈光平露出那猥琐的那样子太惊人,而是他话中的意思太……龌龊。 “他要送什么给你?不准要。”玉瑾然只听得最后那半句,饶是如此,也是嘟着嘴一副不乐意的模样。 杨若兮见他如赌气的小孩子模样不禁头疼,揉着太阳穴问他:“你刚才拿人家银子干嘛?” 玉瑾然下意识以手捂胸,回答的倒是理直气壮:“你不是让我攒银子娶你吗。你说吧,多少银子给你你就愿意嫁给我?养孩子又需要多少银子?” 杨若兮愕然:“谁说要嫁给你了?” “你可别说话不算话,否则惹急了爷必定让你……让你quan家人都不好过。”本来他想说让杨若兮不好过,可这念头转了转发现自己舍不得,只好改了口,最后还不忘补充了一句:“特别是那讨厌的杨思睿。” “威胁人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杨若兮不怕谁来明的,相信以自己了解到的杨逸杰和杨思睿也不是简单的;但玉瑾然属于那种不按理出牌的,好在昨晚她就有所准备。 退后了两步,从袖间滑出一张a4复印纸,正面是一张打印出来的彩色肖像画,不凑到近前仔细看只会以为绘画者手法精湛绝伦,上面的人物简直是纤毫毕现。 画中人顶着一头乱发,脸上脏污不堪,眼角青紫,嘴角带着血迹,发间、脸颊边、脖子里还能瞧见不少的花生壳和紫红色的花生皮;总之这不复玉面朱唇、狼狈得无以复加的人正是对面惊讶得瞪圆了那双黑白分明杏眸的玉瑾然。 这还不够,杨若兮将画纸翻了个面,背面上是她一手有些变形的簪花小楷,大意是她花了三十两银子从贾管事手中购得此人为奴云云,活生生就是一张卖身契!右下角的日期之上赫然是玉瑾然的亲笔签名和手指印。 “你……你……”玉瑾然头脸爆红,眼看就有血管暴烈的危险:“昨晚你让我写名儿的分明就不是这张?”说着就打算抢了这让他恨不得钻进地洞的纸张撕成碎片。 杨若兮的动作飞快,也没见她怎么动作,一张白纸已是消失不见,施施然移了一步坐回桌边,顿时就觉得外面天空真蓝,今儿天气真好。 “我本来是想着你向来光明正大,弄这个出来倒也算我小人之心;谁知道你这么阴险,竟然打着这不入流的主意,要是思睿有点什么的话,这张纸可就会出现在集雅楼门口的布告墙上面去的哦。”杨若兮很满意玉瑾然此时扭曲的表情,证明他心里在做着艰难的思想抉择。据她对玉瑾然深刻的了解,这人好面子得紧,此举无异能让他在京城众人,特别是洛千蝶的面前抬不起头。 “那我不对付他了还不成,把那张纸给我。”玉瑾然在心里对自己说:小爷已经在人前说了要娶你回家定然是说一不二的,娶回家后爷再慢慢对付你。脑海里闪现出见识过的夫妻模式,想象着杨若兮曲意奉承他的画面,不自觉的弯起了唇角。 “你放心,只要你不为难思睿,这张纸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在集雅楼布告墙上的。”杨若兮笑了,一双凤目眯成好看的弧度,“等你什么时候愿意歇了你那心思一个人回京,我就把这张纸还给你。” 玉瑾然也跟着笑了,总算是聪明了一回,知道杨若兮巴不得他改了主意,险险没被骗进毂中:“不为难就不为难,爷相信你不会拿这张纸胡来的。” 玉瑾然这是给杨若兮扣了好大一顶高帽子,不过正如他说的那样,他是相信杨若兮的人品的,这种相信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吧,杨若兮认输了,这玉瑾然看着单纯简单的样子和个大傻帽似的,时不时却又精明得吓人,和他多相处下去倒是有些看不透这个人,都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了。 —— 陈光平自打和杨若兮说出了那样的话之后倒像是真的就将杨若兮引为了知己,中午时分带着一篮子水果和点心独自又上了门。 “杨贤弟,为兄发现你这边风景独好,倚船而坐,你我把酒言欢可好?” 杨若兮本想支使着玉瑾然多做点活儿,可惜玉瑾然这孩子就像是开了窍似的,不管她吩咐了什么都毫不犹豫的做到了,虽然扫过的地上还残留着垃圾,抹过的桌面上还能蹭得一手灰,洗衣服能丢了腰带,但总的来说还算好使;再说了,这船上不比宅院里,眼睛看得见的活儿就那么几样,这才半天,她就有黔驴技穷的挫败感出现了。陈光平的呼唤正合她意,当下让吴青接了水果点心,“多谢陈兄美意,只是我天生对酒过敏,半分不敢沾染,倒是行囊中背着不少京城景记出产的新茶,不如和陈兄饮茶论道。” 反正是两人一块谈天说地,陈光平也不计较是饮酒还是喝茶,听到是京城景记的新茶不禁挑了挑眉,看杨若兮的眼神又多了一丝热切:“景记新茶?杨贤弟倒是有人脉有办法!如果我的消息没错的话,景记可是开国侯府下的私产,这新茶听说在京城销售不到一月时间便风靡万千文人雅士,但因着新茶量少,要想购得景记的茶叶除了钱财之外还需要地位和文采。家父有三好,好渔、好茶、好酒,我在绵州听闻这景记夏茶的名头就想着给他捎上一些,可惜……” 可惜他堂堂新洲刺史家公子放在京城里什么都不算,而且此行是为着妻子家事,自然没有陈刺史的手书名帖在身,想要买到一斤夏茶那是难上加难,最后还只是在岳父祝寿的贺礼中发现了半斤,他匀到了二两,不曾想杨若兮随随便便都能拿出来待客,估计存货不少。 “可惜什么?”杨若兮倒是不知道景记的茶如此吃香,在她看来,这批夏茶虽然还算做得不错,但比起春茶和秋茶那可是差了不是一星半点;看陈光平那叹息的模样不禁大方一笑:“我与陈兄相交一场,要是不嫌弃,待会儿我让小玉子给你包上半斤送与伯父,也是当小辈的小小心意。” “真的?”陈光平这下子是真的惊住了,生怕杨若兮反悔似的,起身对她长揖一礼:“如此为兄就在此待家父给贤弟道谢了。” 杨若兮挥手招了在一边百无聊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玉瑾然:“小玉子,在船头摆上桌椅,去灶下借船家的小火炉一用。” 玉瑾然闻言直直的伸了手。 “做什么?”杨若兮看着面前带了薄茧的手掌修长白皙,略略有些妒忌。 “‘借’人家的东西不用付银子吗?”至少他每次同人“借”东西之时都会付上为数不少的银子,不然人家怎么痛快想借?其实今早他也想这么做的,可身上半分银子没有,自然就和灶下那老儿扯了皮。 “这个我来付。”陈光平因着玉瑾然俊俏的长相和杨若兮待他的纵容早已误会到了一边,此时刚刚得了杨若兮的好处,自然不可能看着她再破费银钱,一面说着一面就从袖中掏出了两块银角子,一大一小,合起来三两有余。 还没来得及伸手,玉瑾然便直接全都接了过去,“大的是我的辛苦钱,小的付给那老儿绰绰有余。” 玉瑾然颀长笔直的青色身影在舱门刚刚消失,杨若兮便忙不迭的对目瞪口呆的陈光平歉意道:“都是我家下人无状,惊扰了陈兄罢。” 陈光平捏了捏手掌,像是不敢相信还能有下人从自己手中夺银子,虽然,杨贤弟家的这个小厮看上去比主子还派头大。 看着吴青和陈光平家的小厮陈三布置好了桌椅,陈光平还在那发呆不知道想些什么,杨若兮忙邀请了陈光平起身,转换了话题:“方才陈兄说令尊‘好渔’是怎么回事?” 陈光平这才收敛了心神带着微微好笑的神情回道:“这‘渔’其实算是钓鱼!家父常说,人要心静才能思考;而静心最佳的莫过于写字和钓鱼。写字呢,他老人家这些年写得实在太多了,这钓鱼就成了他的最爱。谁知道天意弄人,家父竟然被派到了新洲那地方做官。” 陈光平根本没意识到泄露了家世,兀自兴冲冲的继续调笑自己的父亲道:“众所周知,‘新洲’这地方缺水,就算是将‘州’换成了‘洲’也没能像株洲那样临水而居;家父就为了这个‘渔’字,和新洲耗了差不多快十五年了,好不容易找着了一处水源充足的绿洲,将州府给搬迁到了那处,这才重新临湖修建了刺史府……” “呃……”陈光平悻悻的住了口,他总算是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可说都说了,还能怎么办? “原来陈兄是株洲刺史家的公子,真是失敬失敬!”杨若兮嘴上说着失敬,却是连身子都没移动半点,她能看出来,陈光平估计也不想被人特殊对待。 果然,见着杨若兮坦然的态度,陈光平周身都放松了下来;他生平最讨厌就是别人在他头上灌着“刺史家公子”的名头,对着他阿谀奉承。杨若兮这样的态度反倒是让他觉得杨若兮是和他这个人论交,而不是和他父亲。 292 动手动脚 玉瑾然生气,玉瑾然很生气! 杨若兮都和陈光平在船舷边坐了几乎两个时辰了,从日头正中坐到了日头西斜,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话说? 陈光平五岁那年随父到任新洲,对新洲辖下十二个县、一百八十多个乡镇不说如数家珍,但哪里有什么稀奇事,哪里有什么特产还是能说上一二的。 杨若兮想要知道的便是类似于她所知那个世界的新疆莎车——塔什库尔干、和田——于阗、且末县绵延1500公里的昆仑山脉属于新洲的什么地方? 按照这两个地方的特质一问倒是真的让她问出了一些端倪。新洲和青州的情况有些相似,都是地广人稀;在陈光平之父陈英未到之前生活极其艰难;陈英做了新洲刺史后着力于寻找水土肥沃之地安顿民众,都是在相对地势平坦好安置的地方形成新的乡镇和城市。 这么一来,原本少数临山而居的民众便从贫瘠的山边搬迁,以至于在昆仑山脉附近根本了无人烟。昆仑山在顺和也叫昆仑山,但却没有她所熟知的那些神话故事围绕昆仑山衍生;而且因着昆仑山北边有一片山岩曾经摔死过好些个上山采药的山民被誉为不祥之地。 听到此处,杨若兮再难掩饰心里的庆幸,这么看来,新洲玉注定要在她的手中诞生,羊脂白玉将不再成为南华独家上贡的宝物。 和田玉的矿物组成以阳起石为主,并含微量透辉石,蛇纹石、石墨、磁铁等矿物质。形成白色、青绿色、黑色、黄色等不同色泽。多数为单色玉,少数有杂色。玉质为半透明,抛光后呈脂状光泽,夹生在海拔3500米至5000米高的山岩中。经长期风化剥解为大小不等的碎块,崩落在山坡上,再经雨水冲刷流入河中。待秋季河水干涸,在河床中采集的玉块称为籽玉、在岩层中开采的称山料。 “这个时节还真的不是游历新洲的最好时机,特别是贤弟问起的昆仑山脉,这些日子河水干涸,两岸又没有什么能入眼的景致,去了也是白去;不如在为兄府上住上几月,等到昆仑山脉堆满皑皑白雪,届时倒还算风景宜人。”陈光平不解杨若兮为何问昆仑山脉如此详细,以为他是此次落榜的文人,想要借着周游盛景来抒发郁郁之情,颇为好心的给出了合适的建议。 杨若兮倒是觉得这个时机正好方便考察河床,算了算日子,足足比计划中杨逸杰到新洲的时日快了接近十日,走一趟昆仑山脉势在必行;合计好了之后眼中满是坚定的谢过了陈光平好意,不过仍然是提了一个要求:“要是过些时日有原青州刺史,如今的御史中丞行至新洲刺史府,麻烦杨兄给随行书笔吏杨鸿雁公子带个口信,就说让他在新洲静待几日,若兮要随他们一路回京。” “御史中丞要行至新洲?”这可是个惊人的大消息,陈光平顿时坐不住了:“贤弟此言可否属实?” 话都说到这儿了,杨若兮也不好再过隐瞒,提醒道:“此次皇上下旨让御史中丞从青州绕道回京,路上考察几州风土民情,听取各州平民心愿,用以评测各州刺史功绩考核。算算日子,十日后大概能到新洲州府。” “多谢贤弟相告!”陈光平越发感激杨若兮的不吝相告,再次抬眼看杨若兮之时目光又不同了。 瘦高的身材在男人中显得柔弱了些,眉目也是偏秀气了点,蜡黄的脸色也不知道是否有恙在身?倒是那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目光幽深,看久了让人有一种深陷其中的错觉;一身清冷的气质却能说出让人觉着如沐春风的话语来。 正待细看杨若兮的口鼻,却被一个白皙的颈项挡住了视线,这颈项上的喉结还在上下浮动,脖子上似乎有青筋在游动。 “你看够了没有!”原来,是玉瑾然忍不住了,挡在了杨若兮的身前不让陈光平继续瞧“他的”杨若兮。 “小玉子,一边去。”杨若兮伸手指在玉瑾然背上猛戳,朝天翻了翻白眼,这下子,两人本来没什么暧昧的,怕要被陈光平想得不堪。 “呵呵,贤弟这小厮脾气还不小。”陈光平别有用意的对玉瑾然笑了笑,风度极好的重新坐回了位置上,端起茶杯美美的喝了一口,并未对玉瑾然的行为介怀。反倒唤了侍候在一边的陈三道:“三儿,你去舱内请夫人和小姐出来坐会儿,今晚在这外间用了晚膳再回房歇息。” 又提醒杨若兮道:“明日就要过十九弯险滩了,船家便不会准许咱们像今日这样〖自〗由自在的在船舱外玩乐,后日一早便会到达新洲唯一靠运河的临水县,贤弟是和为兄去新洲府城还是取道昆仑山?” “自然是去昆仑山,不出半月,我定当过府叨扰。”杨若兮在脑海里略一思考便有了腹案,临水县转了小船逆行而上便会到达新洲的另外一个小县城,上岸之后继续跟着几乎干涸的河流一路往上便会进入昆仑山北面河道,正是此行最终目的地。十天左右应该能有确切的消息,到时候杨逸杰等人或许业已到了新洲,杨鸿雁知道自己行程后一定会劝他等着自己,到时候便能够让杨逸杰早些拿主意。 想到这些烦心事都是玉瑾然带来的,不禁加大了力道,伸手拧住玉瑾然腰间软肉,顺时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旋转,直痛得玉瑾然跳了起来:“你干什么?” “你没眼色的吗?还不赶紧去厨下拿饭菜!难道要我这个主子侍候你不成。”杨若兮凶神恶煞的对玉瑾然吼道,声音比他的大了许多,眼神隐隐带着威胁。 玉瑾然不知道自己又哪儿惹着了杨若兮,但他就是犯贱,杨若兮越是跳脚他越是觉得杨若兮眼神闪闪发光霎时迷人,晕头转向的跳着脚往二楼去了,甚至都忘记了伸手要银子。 十九弯险滩一过,大家都累得不想动弹,美美的睡了一晚后货船平稳的停到了临水县码头;这儿的运河已经要比绵州的窄了一半不止,水深也从五六米降到了两三米,有的地方都能看见满是各种石头的河床,货船吃水极深,几乎不敢靠到岸边;杨若兮知道,这是昆仑山脉的河流干涸的原因,越是这样,她对寻到和田玉越是有把握。 “贤弟真的不需要为兄派人保护你们?”陈光平看着杨若兮一行四人:单薄的杨若兮病歪歪的抛开不说;玉瑾然倒是人高马大气势不凡,可看起来太白皙俊俏,根本就不像是能吃苦的;吴青四十来岁的中年大叔行为却有些娘娘腔;剩下一个秦小米女流之辈,纵然有几分傻力气又有多大用?此去昆仑山脉越来越冷清,大型野兽倒是没怎么听人说到,但荒郊野外的未知的危险太多了。 这个话题在船上可不止说了一遍,杨若兮当然坚决拒绝:这新洲玉的事情一旦确定的确是需要陈家的帮助,但在这之前,她还想着怎么人少让她先贪污一部分在空间里再说。 “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听不懂人话是吧?她是归爷归我保护的,有我在,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找她麻烦。”要是人有尾巴的话玉瑾然的尾巴此时必定扬得高高的。在船上杨若兮为了让陈光平安心,便将玉瑾然会武功一事拿出来慎重拒绝了一次,玉瑾然便找着了傲娇的本钱,一早上了都以护卫的姿势紧跟着杨若兮,这时候便忍不住站了出来。 “双拳难敌四手,玉小哥虽然武艺超群,但万一要是遇上强人或是一群野兽怎么办?”陈光平还是不放心。 玉瑾然眼皮子一翻,京城跋扈纨绔的模样尽显:“你这话是说你家老头子治下不严还是说我连对付一群畜生的能力都没有?” “” 陈光平还能怎么说,四下看了一遍无奈的对玉瑾然拱了拱手小声说道:“玉小哥还请慎言,家父在任上兢兢业业,绝无懈怠之嫌;而且家父从不准我在外泄露身份,就是日后杨贤弟过府,也希望在家父面前为我遮掩一二。” “遮掩个屁!”玉瑾然没听到杨若兮喝骂的声音便将现在的身给忘到了天边,得意之下脏话也跟着冒了出来:“既然你都邀请我们去刺史府了还怎么遮掩?说不知道你的身份吗?不知道那我们又怎么找上门去的?要想遮掩再简单不过了,咱们今日别后最好就不见面,总能帮你隐瞒遮掩了吧。” “小玉子,你怎么又忘记我和你说过的话了!还不给陈公子道歉。”杨若兮虽然也觉得陈光平啰嗦了点,但玉瑾然说话也太毒了点,叫人家一个名门公子怎么接受得了。 “不用不用,我知道玉小哥是有口无心。”陈光平绝对不会承认他曾经听到吴青称呼了玉瑾然一声“玉少爷”;此时想来必然是杨若兮和他之间的小情趣,自然不好和他计较。 “这还差不多。”玉瑾然满意的点了点头,扯着杨若兮的肩膀就往路另一旁的集市走“你不是说要添置东西吗,还不赶紧,不然待会儿赶不上去红枣镇的小船了。” 杨若兮不知道玉瑾然这是见着了陈夫人和陈小姐款款行来被吓着了,转身拍开了他的手,怒嗔道:“买东西就买东西,动手动脚的干什么?” “不拉你你还继续和人家说到天黑啊?赶紧的,我饿了,想吃红烧肉。” “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吵吵闹闹一路前行的两人不知道他们的背影看起来出奇的和谐,让陈光平惋惜不已。(未完待续 293 被人下药 吩咐了吴青和秦小米在河边等船,杨若兮带着甩不掉的玉瑾然去集市转了一圈,带着玉瑾然这二货的好处就充分体现出来了,杨若兮明明付钱的时候给了挺多的银子,交给玉瑾然拿着的却只是少数,多的自然趁着他一个不注意都丢到了空间里去了,一路走来他竟然都没发觉。 回到岸边的时候,吴青远远就迎了上来,接过了玉瑾然手中的几个大包袱,微微高兴的对杨若兮说起了找船的经过。 红枣镇如同它的名字,盛产红枣,通过水路销往整个顺和;但红枣这东西其他地方也不是没有,潞州的红枣就挺出名的,且还有四通八达的陆路做底,所以这红枣镇的人并未因为这个特产富饶起来,反倒因为交通不便穷得叮当响。 这样的大环境下,有那脑袋比较活泛的便往稍微大点的县城寻求发展,比如贾管事。贾管事十几岁出来闯荡,三十来年过去了,总算支起了属于他的小摊子:扯了两三个村子的壮劳力组成了船工队伍,专门给有大船的人家摇船。每一趟生意过后,他也会给手底下的这些人放一个短短的假期。 临水县到红枣镇的路途不短,划船也要差不多一日时间,但因为秋季枯水期到来,这段路就显得难以行走,原本的来往两地一日一班的百人单船便停下了运营。不走水道翻山的话不但道路崎岖,而且需要翻越两座大山,没个三两天根本到不了。 几经打听下,还是那个贾管事听说了此事特意找上了吴青,他此次也要回红枣镇看望他年迈的父母,他那艘船上只有他们村子几个相熟的船工,多坐下四五个人根本不成问题。 “贾管事?”杨若兮脑海里出现一个弯腰鞠躬的身影,没有太大的印象。 “正是。”吴青点了点头:“他也没多收咱们银子,四个人五两银子,在船上有一顿膳食。” 杨若兮还没开口,得知了始末的玉瑾然就大嘴巴的嚷嚷开了:“那贾管事不是好人!我正要找他,他倒是送上门来了,是嫌上次被我揍得不够吗?” “还说,上次明明是你先把人家好几个船工给打伤了,他作为那些人的老板兼同乡自然要教训你帮人出气。”杨若兮也不想坐这人的船心里正腻味,听玉瑾然这么一嚷觉得是头疼欲裂,干脆对吴青点了头:“就坐着贾管事的船吧,让他单独给我们留个地方出来。膳食不用了,我买了点心和清水。” “我都说了那人不是好人,不准坐他的船。”玉瑾然绕到杨若兮身前,认真的阻止道。 “你是说人家打你一顿还是把你吊在后舷的事?亦或是?见到人家你就想起差点被卖到小倌馆的事情?”杨若兮盯着玉瑾然姣好的五官“小玉子啊,人别那么记仇;站在人家的角度想想,对付你那是无可厚非;要是真的心狠,直接先废了你再说别的;你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儿和我说话吗?不过啊,你这副好皮相不去小倌馆还真是可惜了。” 说完也不管玉瑾然在后面跳脚,转身去寻了吴青,发现贾管事的船还不错,有些类似电视里经常看到的画舫,还蛮精致的;而且船身窄而长,航行速度应该不慢。 贾管事给杨若兮留的是相对清静的后舱,因为是逆水行舟,回村的二十来个船工分别坐在左右舷,后面就只有贾管事和另外一个被称呼何郎的流气年轻人掌舵。 玉瑾然上船之时竟然还看见了两个熟面孔:老宋和老张!两人就坐在划桨人手的最前面,见着玉瑾然都张大的嘴巴,玉瑾然冲着这两人龇牙一笑,抬脚去了他们身边,蹲下身子斜着眼睛小声说道:“我那匹北魏骏马卖了多少银子我不管,就当是给你们带我上船的报酬;今后桥归桥路归路,都当不认识彼此。” “自然,自然,我们就知道公子是有大福气的。”老张抢先回道,顺手拉住了想说什么的老宋。 也正是因为有和老宋相处半晚上的经历,在杨若兮提出让他做仆人的时候才没有许多的抵触;而几天过去,他已经有些习惯、并眷恋跟在杨若兮身后听她命令,看她一举一动的感觉。 “然哥儿,我看你是个有钱的,要是能自赎己身现在就别做人奴仆,去新洲找你亲人吧。”老宋动了动嘴,最终低头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玉瑾然挑挑眉:“我已经找着人了。”转身跟上已经走远的杨若兮三人,渐渐消失在老宋的视野中。 老张狠狠的掐了他一把:“老宋,你要是坏了贾爷的事你家里人咋办?” “我”老宋哆嗦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厢,贾管事正带着杨若兮看他留下的后舱房,干干净净的屋子里左右都开着大窗户,前面是一条小通道能通往中舱和前舱,后面是敞亮的船尾,小腿粗的舵桨正被何郎抱在腋下,见着杨若兮的目光扫来,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来。 这人正是在货船上被玉瑾然摔过一次的流气男子,此时见着玉瑾然竟然还笑得出来,大概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吧。 “杨公子,小的知道你是大家出来的爱干净,别的也不好意思给你准备;倒是这红枣泡的汤水味道还不错,权当做个零嘴消遣消遣。”贾管事在后舱小桌上放了个铁茶壶和几个竹制简易杯子,目光闪过被吴青弄成担子模样的两个大包袱,搓着双手笑眯眯的回到了岗位上,敞开了嗓子吆喝道:“启程了~~。” 玉瑾然掏了掏耳朵,埋怨杨若兮道:“出来散心就散心吧,来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干什么?早知道你喜欢看这些荒凉的地方,你往幽州去啊!幽州州府我府上还有那什么孔雀,让你看个够。” “孔雀有什么好看的,我在动物园又不是没看过。”杨若兮正控制着心神整理珠宝店里的东西,刚刚将胡乱摆在地板上的水晶找了个纸箱装好放进了工作间就被玉瑾然这埋怨给打断,不免回答的很是不屑。 “动物园?那是什么地方?”玉瑾然好奇在顺和竟然还有这么个地方,能够让人尽情的看孔雀。 杨若兮的心神依然在珠宝店内,在临水镇上买的几种调料、肉类蔬果都放到厨房,这个动作有些废心神,耳边玉瑾然的问题只是下意识在回答罢了:“动物园就是关动物的地方,什么飞禽走兽都有的。” “还有这样的地方?在哪?爷也想去看看。”玉瑾然兴趣大起,旁边的吴青满是疑惑,整个顺和朝乃至北魏南华应该都没有这样的地方吧?顺和皇宫后有一座御用猎场里面野兽也算多了吧,可也没孔雀这东西啊?再说了,杨若兮嘴里的“动物”也让他有所迷惑。 “你想看就能看吗?我也想再去看一看,可惜这辈子都没那个机缘了。”杨若兮放完了东西,只觉得眼前发黑,知道这是过度使用精神力的结果,有些小悲伤的回答了玉瑾然的提问,伸手:“给我点水喝。” 秦小米正用桌上的水壶倒水玩,听到杨若兮的话后听话的递过去了一杯,看杨若兮头也不抬的喝完了一杯,憨憨的问道:“好喝吗?” 杨若兮咂咂嘴:“挺甜的,还不错。” 秦小米高兴的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一大口喝光,眼前一亮:“真的好甜好好喝,少爷,我要一个人喝这个,可以吗?”秦小米知道自家小姐买了水放在包袱里,可那个水就是一般的井水,一点都不甜,不像这个,除了甜之外还有浓浓的枣味儿。 “行,都给你一个人喝!不过我要再多一杯。”杨若兮伸出了手里的竹筒,管她的,出门在外哪里有那么多顾忌。 秦小米得到准许之后高兴的抱着水壶坐到了角落,直接对着壶嘴就开喝;吴青不爱吃甜的,笑笑也就过了,倒是玉瑾然吹胡子瞪眼的想要伸手和杨若兮争抢她手里的那一杯没被秦小米污染的红枣水,被杨若兮躲开训斥道:“你个大男人喝什么糖水?你要是承认是个娘们我就给你喝。” “谁说只有娘们才喝糖水。”玉瑾然只是想要看杨若兮气得满眼生动色彩的样子,喝不喝糖水对他没多大的区别。 四人各自笑闹着,没人瞧见船尾的贾管事略显紧张焦心的表情。 随着时间流逝,河道越来越窄,两岸原本还能看见有人在溪边洗漱,现在却只能听得划桨的沙沙声,和两岸越显茂密的林中传来的声声鸟鸣。 突然,坐在角落的秦小米从包袱上摔落在船舱里,跌了个狗吃屎。 “哈哈,竟然在包袱上打瞌睡,活该被摔!”因为无聊也想打瞌睡的玉瑾然见状不禁指着秦小米笑得前仰后合。 吴青却是一下子蹿了过去,将秦小米从地上扶了起来。 “小姐,我头好晕,好累”秦小米委屈的说着,脸上只有疲累之色,却是不见有丝毫痛色,似乎刚才摔得并不痛。 杨若兮想起身去看看秦小米,却发现身上懒懒的提不上劲,不禁惊得瞪大了双眼。 “好你个胆大的贼子,竟敢下药!”玉瑾然接住了瘫倒的杨若兮,反身对上贾管事略显遗憾的三角眼。(未完待续。 294 成事不足 贾管事究竟叫什么名姓已经不可考,倒是他当这管事起码得有十几年上下了吧,却一直无所寸进,他本人也是愁啊!特别是最近,家里的老父老母都想着一辈子了还没出过红枣镇,等着他带点银子回去接二老到临水县大宅子里颐养天年。 可贾管事这许多年挣的银子倒不少,全都贴给了临水县烟花胡同那几位骚得入骨的花姐儿,在临水县哪有什么大宅子?跑绵州的这趟船他就一直想着将船上的什么货物拿来换了银钱,但货船上的管理实在严格,他的身份上了二层就会被人防贼似的看着。 玉瑾然那事情固然是玉瑾然太嚣张跋扈惹的祸,当中也有着急上火的贾管事在发/泄心中的不忿;这一发/泄倒是让他看到了一个发财的机会。杨若兮一个病歪歪的“年轻公子”身边只有吴青一个瘦弱下人和秦小米这么个憨实的小丫鬟,二十两银子掏出来连眼皮子都没带眨一下的,可见身上必然还有更多的。 这么一来,贾管事就动了心思。原计划他是要在十九弯险滩的时候动手,也就差了外甥何郎一直留意杨若兮几人的动静,谁知道听得了一个对他极为有利的消息:杨若兮是打算经过红枣镇去什么地方的,而且打算走水道!如此一来,红枣镇便是他们的必经之路。红枣镇是什么样的穷山恶水他贾管事自然心知肚明,要是路上有个什么“意外”那实在是在正常不过。 于是,十八弯险滩的计划便有了变动,给了贾管事一日一夜的计划时间。 杨若兮和玉瑾然去集市采购之时贾管事轻易的通过了熟人将红枣镇的船给暂时挡在了码头,让他的这艘快船成了杨若兮几个非乘不可的交通工具。为了稳妥起见,他还特意找了一种叫“软筋散”的江湖药物加在了一壶红枣茶当中,喝了这茶一个时辰后便会浑身发软,却不会丧失意识,中招后自然就任他处置了。 不管什么事情,变化永远都比计划要快;前半段按照贾管事和何郎的演算没有丝毫的遗漏,可他们没算到贪吃的秦小米会一个人喝掉了整整大半壶,足足五六人分量的红枣茶;剩下的只有杨若兮喝了两杯。吴青和玉瑾然这两个颇具威胁的人物却是滴水未进。 最重要的是,因为秦小米喝得太多,药效提前发作了出来,快船并未到达贾管事计划中杀人越货藏尸的最佳水域。 杨若兮此时也被这突来的状况惊呆了,来顺和朝这么些时日见到的都是好的一面,谁曾想这些人竟然如此大胆,敢光天化日之下杀人越货。 “几位,对不住了,哥几个缺银子,得冲公子借几个来使使。”何郎控制着船来到了一段较窄的河道,将船身慢慢横在河中,用以稳住船身。 玉瑾然单手搂住杨若兮,伸手抓了一支桌子腿就往贾管事舅甥丢了过去,嘴里怒喝道:“吃了你的雄心豹子胆,竟敢打你爷爷我的主意来了,不打得你们哭爹喊娘,爷就不是玉瑾然。有种的放了他们冲着爷来,一口气杀了爷才显得你们本事,要是杀不了,爷要带人灭你们九族。” 杨若兮浑身无力,想阻拦已是不及,听着玉瑾然嚣张的呼喝不禁欲哭无泪:玉少爷诶,你这不是活生生的给人杀人灭口的理由么? 一张木桌被早有准备的贾管事用粗棍子拨到了河里,虽然稍显狼狈,但却是毫发未伤;听了玉瑾然的警告丝毫没放在心上,反倒是从鼻子里嗤了一声,哼道:“就你这小白脸半点油水也没有还值得贾爷爷打主意?”贾管事手指一转,指着杨若兮道:“杨公子是吧,如此蠢笨的下人你都能出个二十多两银子买到身边,想必不介意花了你所有的身家换你一命吧。” 玉瑾然又跳脚了:“你说什么?你竟然看不起爷!” “真是吵,朗朗让人先收拾了这小子。”贾管事掸了掸耳朵,他船上可有二三十号人,又是在大家熟悉的船上,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慢着。”杨若兮不得不打起了精神勉强举手阻止道:“你花了这么多功夫不就是为银钱么?只要你不动我们任何一个人,我给你银子又何妨?而且只要你不杀我,我能保证你还能得到更多的银钱,或许这辈子也花不完。” “你怎么这么没骨气?和他讲什么条件!”玉瑾然怒其不争的就想跳起来,杨若兮干脆不强撑自己的身体,整个人倚到了玉瑾然怀中,挡住了他想要发飙的身体。 “此话怎讲?”贾管事就像是没听到玉瑾然的暴怒,倒是对杨若兮那笃定的态度有些好奇。跑船几十年,贾管事手上的阴私事情不少,杀人越货其实也曾经干过几桩,像玉瑾然这样暴怒的见过,跪地痛哭求饶的也不少,但气定神闲和他讲条件的倒是第一个,看不出来这病弱少年还有几分胆量。 杨若兮倒不是有胆量,只是经历了一次生死,反倒没那么怕死了,而且在二十一世纪看了那么多电视电影,她也想试试能不能给自己等人找着一丝求生的希望。 “想必贾管事看得出来我不像健康人吧。”杨若兮左右一看,两侧划桨的壮汉们人手一根木浆静悄悄的聚集到了后舱两侧,中舱也被四五个人堵得个严严实实,除了有盖子的舱顶和船底,他们四人被困在后舱房中简直是插翅难飞。浑身发软,想要联系手腕上的珠宝店也因为神经太紧绷,试了几次也没法,只好在嘴上胡言乱语希望能拖得一时算一时。 “实话给你们说了吧!我出身京城杨家,家里不说富可敌国,家财万贯也是有的,家中也只有我一个独子。”说到这儿,杨若兮已是看到贾管事眼睛一亮若有所悟,不过估计和京城远隔千里,这顺和朝又没有后世那么便利的通讯条件,绑架勒索的事情不好做;为了稳住他的心连忙紧接着说道:“我却是是个没福分的,竟然患上了一种怪病,估计命不久矣;我从小喜欢寻幽探秘,所以才在死之前带着心腹下人出门游历,每到一处,凭着我的亲笔特殊签章到户部的银号便能随意支取一万两银子一下任何数目。” “一万两……”贾管事吞了吞口水,四周聚集起来的船工们更是低声跟着重复了一遍,他们一次性摸到五两银子就算是大数目,一百两银子就能买断他们一个壮劳力十年,一万两银子要是真的能到手,就算贾管事拿了大头,他们一人也能分到不少,人群中顿时窃窃私语躁动起来。 “我今早刚刚到了新洲,身上带着几百两,去的又是荒郊野外,自然还没去支取银子。”杨若兮耳朵就贴在玉瑾然胸口,听着强而有力的心跳,心神竟然慢慢稳了下来,只是摸摸手腕才发现虽然能“看”到珠宝店,却是没办法控制里面的东西,也没办法让身体躲到里面去,看来还是需要另外想办法。 “你得了什么怪病?是哪个庸医阵的脉?别怕,我们这就回京,我去求舅舅给你找太医,找最好的太医,要是治不好你我就掀了太医院。”没想到没将贾管事等人吓着,反倒先吓住了玉瑾然。 他满脸惶急的将杨若兮的身体转了半个圈,仔细查看她脸上的蜡黄的肤色,甚至伸手轻轻拉开了点她的衣襟,瞧见了她依旧白皙的锁骨,这才呆愣在了原地。杨若兮又气又急,都忘记了羞涩,死命的掐玉瑾然又像是给他挠痒痒。 “对啊,杨公子是得了什么怪病?你真的能在银号随意支取银子?我凭什么相信你?”贾管事顺着玉瑾然的话也问了出来,但看得出他神色之间已经有所松动。 “这个还不简单,要是你想知道我得了什么病,找个大夫把把脉便知道;不过贾管事你关心的大概不是我的病症而是我能否支取银子吧?这个我倒是有个主意,我写了条子签上特殊签章,你让我手下去银号取银子便成。”杨若兮相信,只要再给她半柱香时间,她便能和珠宝店取得联系,人命关天,她也没办法继续隐瞒,至于贾管事这些人,见鬼也便见鬼了吧。 玉瑾然可能是见着杨若兮衣内的肌肤和脸上的病态不一样,也可能是杨若兮“抚摸”在他腰间的小手让他若有所悟,总之这次没有嚷嚷着添乱,只是小声的嘟囔道:“反正我不去银号取银子。” 杨若兮也没打算让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去取那根本没影子的银子,指了吴青道:“吴青和小米跟了我十年,让他们两人去,即使银号的人问起我的景况也能说得清楚些。” “小……少爷。”吴青眼神闪了闪,根本就不放心。 “吴管事放心,我可还要按照原计划走走看看,肯定安安稳稳的等着你拿银票来救命的。要是银号觉着没见着我舍不得给你银票,你就等等我鸿雁哥,或是找找我陈伯伯想想法子吧。” 295 水库磨坊 杨若兮这句话的意思有很多重,她相信以吴青的聪明定然能听懂。 第一,只要贾管事还没拿着银子,她和与玉瑾然定然会安全无虞; 第二,杨若兮让他尽量拖延时间,说不定她就能自行脱困往原计划的昆仑山北边一带走; 第三,杨若兮让他出去后找机会便陈英帮忙。 吴青的确是听懂了,稍微犹豫了片刻后便点头应了下来,杨若兮的身上他看到了太多的不平常,他相信杨若兮能够对付着一干粗汉子不敢动手;当然,这要是在玉瑾然不捣乱的情况下。 可吴青又不可能说出带着玉瑾然走,小姐的女儿身份要是被揭穿的话估计就什么戏都没得唱了;玉瑾然虽然蠢笨了点,但好在听话,对小姐又有别样的心思,一身武功也不是太差,留他在小姐身边应该没什么吧? 应该没什么吧? 虽然吴青自己都很矛盾,但他知道能逃出俩是俩,这样一来至少有人能够搬救兵。 贾管事想了想,让何郎领人拆下了船舱顶,翻个身丢在河里竟然又是一艘简单的小船,能容七八人共同乘坐;那厢杨若兮也让玉瑾然捉住她的手写了一张纸条,在末尾随意写了两三个英文字母,至少在别人看来神秘至极。 突然,玉瑾然在她耳畔小声叮嘱了一句,杨若兮抬眼看了看旁边被贾管事唤来看守他们的黑脸矮胖老头,极小声的快速对吴青道:“你回去尽管找陈大哥帮忙,我有办法和玉少脱困。” “你们在干什么?贾三,你溜号咧。”贾管事吩咐了随吴青进城的何郎几条注意事项后回头便瞧见杨若兮几人身边竟然只剩下老宋头一个人守着,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那厢一个年轻小子蹲在后舷抽着旱烟,十七八岁的小子就抽出了一口大黑牙,嘻嘻笑着回道:“五叔,你也太小心了点,这几十里河道上还能有人跑得过咱们?我还巴不得他们现在就跑,说不定转身就跑到咱们想杀人丢尸的漩涡懂里去了,倒是免了咱们费事。” “啐!你没听到杨公子那还有好几千两银子给咱们呢?都给老子注意着点,别真的把杨公子掉下去了。杨公子,咱们这就让人带贵家管事拿银子去?你可要求菩萨保佑你说的都是真的,要是拿不回银子你的小命可就提前先报销了去。”贾管事吆喝完,挥手让人拖着吴青和秦小米上船,又嘀咕道:“老子还真不相信你这么病秧子还有人愿意拿那么多钱供着?你确定你爹娘不是故意要你早点死的?连安排下人也一个傻一个瘦弱的,能干什么?” 吴青也乐得装作个普通中年瘦弱汉子,被人推搡着上了小船,渐渐顺流而下。 “行了,弟兄们赶紧把船开起来,前面回水凼过了就轮班休息。到了镇子上把这两人就关到贾家磨坊去,那边偏僻。”贾管事重新找了人和他一起掌舵,船重新逆流而上。 杨若兮轻轻吁出一口长气,听着头顶玉瑾然也在吁气,没好气的翻了翻眼皮,有气无力的嗤道:“咱们俩估计要死在一处了,这下你后悔了吧?” “放心,爷一定能带你逃出去的。”玉瑾然凑到杨若兮耳边轻声保证道,唇不经意擦过杨若兮柔软的耳垂,两人齐齐身体一震。 “小玉子,你放开我。”杨若兮方才正想着幸好没趁着老宋一个人看守的时候没跳船逃生,听贾三那意思,这河道内危险可是随处存在的;这下子被玉瑾然这么一提醒才发现两人的姿势实在是够暧昧。 玉瑾然倚坐在船舱角落,她就坐在他腿上,背靠着他的胸膛;他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垂在身边,手上还握着一根桌子腿。 杨若兮挣扎了两下,可身子实在软弱无力,这一挣扎倒是让两人的身体贴得更近,她明显感觉到了屁/股/下有东西在发烫发硬,一张老脸不禁烧得通红,恼羞成怒的唤了玉瑾然的大名:“玉瑾然,坐一边去。” “嗯,好热……”玉瑾然呻/吟了一声,听起来低沉嘶哑,性感诱惑,让杨若兮差点忘记了身处险境。 玉瑾然也不想这样,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是陌生尴尬的,隐隐的,他知道这就是男女之间那点事儿,可这事儿不是天黑之后男人女人关起门后才能做的么?他不禁困惑得挠了挠头。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船的方向基本不会有太大的改变,贾管事有了闲心来关注船上剩着的两人,坐到舢板上才发现二人的姿势有些奇怪,不禁桀桀笑了起来:“老子是说哪里有些奇怪,想不到你们两人有这个癖好?”贾管事冲着船外呸出一口浓痰,神情很是不屑的瞅了一眼玉瑾然:“你小子倒是会钻营!老子说卖你去小倌馆还装模作样,结果也没好着哪去?不同的是去小倌馆说不定是被人压,现在嘛,倒是能压别人。” 说着,贾管事将脑袋凑到玉瑾然近前,一脸暧昧的样子问道:“怎么样?听说男人那儿紧致得很那?只是有些脏,真的吗?” “你他/妈的才肮脏。” 贾管事可能是忘记了玉瑾然并未喝红枣茶,竟然自动送到了玉瑾然面前,这下倒好,玉瑾然手里的桌子腿顺势就挥了出来。 也是他抱着杨若兮不好施为,不然这怒极出手的一挥直接就能爆了贾管事的头;结果却只能够击在贾管事的肩上,打得他趴在了地上,被人扶起来后半晌都反应不过来。 “那药还有没有?给这小子灌一壶。”贾管事抚着肩膀痛处,想起了玉瑾然在货船上的彪悍,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算了,直接拖出来丢进回水凼中。” 杨若兮也看见了所谓的“回水凼”,打着漩涡的水流消失在一个一米来宽的山洞当中,周围的河水清澈得都能见着青苔石头的颜色,这儿却只有深深的绿,看不见底,既然这些人敢说杀人藏尸,估计这洞口进去后不知道通向哪儿,有多深。 “停!”杨若兮再次挡在了玉瑾然的面前:“贾管事,如果小玉子有什么事我也不活了。我家吴管事可早就得了我的嘱咐,取了银子回来后没见着毫发无损的我他宁愿将银票给吞到肚子里去。你别说你家外甥跟着他又怎么样?既然我爹派了吴管事跟着我,他便有他的杀手锏。” “哼,算你小子走运,竟然还有人愿意保你。就让你多活两天。” —— 远远的红枣镇终于映入了眼帘,群山峻岭当中隐现的房屋就像一副美丽的水墨画,只是这水墨画中的房屋实在太破旧了点;大船一到镇子口,贾管事便勒令玉瑾然抱着杨若兮坐到了一处难以被人察觉的角落。 河水越来越浅,根本没办法继续用船桨划行,几个汉子便从船舷跳到了水中,伸手推着船儿往更上游走去。岸上跟着一大群衣衫褴褛的小孩子,嘻嘻哈哈的喊着不成调的号子,可以想见,不久的将来,这些孩子又将成为船工中的一员。 红枣镇的范围内的最上游有一个简易的水库,水库上便有属于贾家的一个磨坊,枯水时节磨坊正闲置在这边,因为远离了镇中心,正好被贾管事用来藏杨若兮二人。 玉瑾然因为要亲手抱着杨若兮,被人赶鸭子似的赶进了磨坊作为仓库的小屋子,“嘭”的一声大门关上后,屋内一片漆黑,外间窸窸窣窣有人上了锁。 “贾三、贾五,你们两个守着点。明早朗朗就能回了,今晚给老子放清醒点。”贾管事的命令从外面传了进来。 “五叔,你真是大题小做。这仓库悬在水库上方,就这门口一条道能上大坝,今晚我和三哥就在门口打地铺还不行吗?” “行!还有,不管里面人说什么都别送吃的进去,饿上几顿免得那小子闹腾。”贾管事恶狠狠的吩咐了两句,这才背着手施施然的往家走去,家里还有两个大包袱没拆开,也不知道都有些什么好东西? 顺道的,贾管事便想到了明儿的安排。 朗朗是知道水库这边的,明儿带了那姓吴的管事取了银票就到水库这边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当然,他是没打算放了那混小子等人活口的,也只有那黄毛小子这样没什么阅历的人才会相信他们见了银子会真的放人。 看了一遭水库的环境和风水,贾管事点了点头,选了一段位置,打算明早就让几个水性好的埋伏在水里,等那管事付了银子,带人从大坝上离开时,水里埋伏的人和自己等人便一拥而上,重新将几人抓住,搜了他们身上剩下的银子后直接将他们几个绑了石头沉到水库里去。 为了明日之事能稳稳当当,贾管事又特意在镇上转了一圈,说了明日他要在水库祭河神,让各家约束好孩子们别往水库那边去;要是被他看着谁家有人不听命令跑了去,别怪他今后都不用那家的男人。 这么一说,所有人都唯唯诺诺的应了下来,毕竟,贾家每年秋冬祭拜河神也是为了各家跑船的男人们,谁也不愿犯这个忌讳。 296 想方设法 磨坊的小仓库不但悬空在水库的上方,而且为了预防蛇虫鼠蚁,整间屋子没有丝毫缝隙,玉瑾然和杨若兮被关在里面根本就见不到一丝光亮。 听着外间脚步声渐远,几个白日负责看守的汉子好像退到了大坝上,杨若兮正怀疑玉瑾然这人怎么这么听话,可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腰身便被一双铁钳般的大手紧紧搂住,耳边是越发粗重的呼吸,还有响如擂鼓的心跳,以及咯咯作响的牙齿相碰声。 杨若兮这才发现,玉瑾然紧贴在她身上的身体在瑟瑟发抖,搂她的力气之大,像是要将两人揉为一体。 “玉瑾然?!你怎么了?” “……”玉瑾然像是没听到杨若兮的问话似的,连脑袋都埋了下来直往杨若兮颈脖里钻,杨若兮浑身发软,动也不能动,连伸手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心道这下完了,没想到玉瑾然人模狗样的竟然如此禽兽,做出落井下石的事情来。 当两人肌肤相触后杨若兮却是被冰得浑身一激灵,玉瑾然额头上不但没有丝毫温度,还带着凉凉的水意;察觉到了异样,杨若兮勉强将手搭在了玉瑾然的手上,被手底下的冰凉给吓坏了。 玉瑾然双手成拳,紧紧箍在她的两边腰侧,一摸上去还能摸到一条条暴起的筋脉,这表现决不寻常。 许是感受到了杨若兮覆上去手掌的温暖,也或许是别的原因,杨若兮只觉得颈脖处的额头轻轻动了动,呼吸更是一阵长一阵短,带着隐忍的压抑。 “杨若兮……”玉瑾然带着迟疑的颤抖语音闷闷的响起,杨若兮只觉得脖子里被他凉凉的呼吸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在!你怕黑?”杨若兮听说过“幽闭症患者”这个词汇,对玉瑾然这离奇的表现有一丝了悟。 “……”玉瑾然很想说自己不怕,可自从许多年前那个晚上,明珠和明兰关了房门熄了灯对他做出那样的事情后他便再也不敢待在黑暗中了;之后他身边总是有顾妈妈和顾小和服侍,晚上寝房内室也必然会留着一盏小灯。 杨若兮在黑暗中感觉到了他的迟疑,本想嘲笑两句什么的,却突然想到两人身处的环境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反倒是以一个大姐姐安慰弟弟的手法轻柔的拍了拍他的拳头:“松开一点,勒着我了。” 而且也很热!临近九月的新洲其实天气颇为凉爽,可一来杨若兮身上的衣裳厚实,二来这屋子密不透风;被人贴得这么紧难免觉得浑身不适。 玉瑾然的拳头缓缓松开,双手却并未离开杨若兮的腰间,头也依然搭在杨若兮的肩上,半晌,才传来他闷闷的问题:“你难道不怕?” “本来很怕,见到你比我还怕我就不怕了。”杨若兮老实的回了一句,往天翻了个白眼,她是哪门子的运气,连被绑架也要稍带上一个怕黑的家伙。 不过这一翻白眼倒是被她发现个事情,她竟然能看见屋顶的大概形状了,忙检查了下四周,微微失望的用手肘靠了靠玉瑾然的胸腹:“这屋子哪里黑了?还不赶紧收回你的爪子。” 两人现在维持着玉瑾然靠坐在一侧墙壁上,杨若兮坐在他侧前方,整个背部却都被他搂在胸前,在顺和朝生活了半年余,原本就不是太开放的性格也变得更为保守了,这个姿势可不怎么恰当。 这句话不说倒还罢了,刚刚说出来玉瑾然便重新加大了力道搂紧了她:“杨若兮,爷这算不算坏了你的名声?除了爷谁还愿意娶你。” “都什么时候了你脑袋里还想这些? ”杨若兮没想到玉瑾然的性子这么执拗,不过也觉得好笑,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说道:“我可是不会给谁做妾的,而且我是不会允许夫君纳妾的。还有,我的名声本来就不怎么好,不需要你负责。再说了,我可不打算寻一个没什么担当的夫君。” “我说娶你自然是明媒正娶,哪里就是纳妾了?”玉瑾然不知道这是杨若兮特意顺着他的意思和他说话,用以减轻他对黑暗的恐惧感,听着杨若兮不愿意嫁他是因为他没担当,不禁气得吹胡子瞪眼:“爷男子汉大丈夫怎么没担当了?我这不都陪着你被人绑来了吗?要不是爷护着你,你早被那些人欺负了。” 可不是吗?其实在船上贾管事就想过搜杨若兮的身子来着,可一方面有吴青取钱在那边诱惑,另一方面便是玉瑾然还算强大的武力值,虽然不能冲上前打人或是带着杨若兮逃脱,但护着杨若兮不让三五个大男人近身的功夫还是不错的,贾管事怕在没拿着大头银子前惹急了杨若兮,搜身一事也就不了了之;单纯的玉瑾然便认为是他的“厉害”吓退了贾管事等人,心里正得意呢。 杨若兮也不和他辩驳,反倒是起了些许愧疚,“玉瑾然,要是这次真的陪我死了你可真不值,我身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力气,要不你明儿看着机会合适就逃吧,我身上还有几百两银子明早都给你。” 要是杨若兮正对着玉瑾然一定能发现他俊俏的脸上浮现的不可思议,虽然黑暗中他看不到杨若兮的表情和面容,但他却是觉得杨若兮这么说实在是看不起他玉瑾然! “你这女人怎么说话的?要是爷想逃早就逃了!爷一个堂堂男子汉大丈夫难道看着你一个女人被人抓走?什么死不死的少给我说些,爷这就想法子看怎么救你出去。” 杨若兮被玉瑾然逆境中爆发的乐观情绪感染了,虽然被骂了几句倒也不以为意,也没去纠正玉瑾然又挂在嘴边的那个“爷”字,勾起了嘴角笑道:“那我就等着玉少爷相救了!” 说罢,干脆闭上眼睛放任没力气的身体靠向玉瑾然,反正这胸膛枕着怎么也比硬邦邦的地上好受,这样恢复精神力大概也能轻省点。 玉瑾然则没心思去想黑暗中会不会有不明的手伸向他的身体,脱掉他的衣裳之类,一会儿拧眉头,一会儿咬嘴唇,冥思苦想着怎么展现男子汉大丈夫的担当将杨若兮完好无损的带出去。 —— 杨若兮是被玉瑾然的哀嚎给惊醒的,耳朵受摧残还是其次,关键是他突然来了那么一嗓子差点没将她的小心肝吓破了。 “少爷啊,你这是怎么啦?你可千万要挺住啊!”玉瑾然的呼号还在继续,间歇时没忘了捏捏杨若兮绵软的手掌提醒她配合自己。 杨若兮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时辰,瞧着玉瑾然专注的眼神完全盯着门边,嘴上嚎得倒是起劲,面上神情却带着一种她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凝重。 “少爷,你身上怎么这么烫?要是你死了怎么办?我不过才跟了你几天,我可不想像吴管事那样给你陪葬啊!” 玉瑾然继续叫着,杨若兮眼前一亮:这孩纸不像是没脑子的人嘛!难道是以前没发现这个优点? 门外的贾三和贾五也是睡得正香便被玉瑾然的鬼哭神嚎给惊醒了,听着里面嚷嚷说少爷的身子不好了也不以为意;但接着玉瑾然说陪葬的话就让两人惊疑不定了。杨若兮昨儿曾经当着贾管事说过,要是吴青来见着的不是完好无损的“杨少爷”,银票就谁也别想得到;这话两人是听清的,此时对视一眼都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磨坊被贾管事选作藏肉票的最佳地点自然有他的用处,那就是离镇上远,离贾家近;不管磨坊里有多大的声音也传不到镇上去惹人非议。但现在不是声音的问题,而是“杨少爷”一条命的事情。 “怎么办?”贾五年纪小点,闻言就慌了神,“要是那少爷死了咱们就拿不着银子了。” “慌什么慌,一定是那小子诳咱们的!再说了,这都三更天了,再一会儿五更天五叔就来了,我就不信这一下时间那病秧子真的就去了。”贾三色厉内荏的安慰堂弟,手里却是将贾管事趁着夜色送来的斧头给紧了紧。 “三哥,咱们在地上睡这么一会儿都受不住,那病秧子一日一夜没进食,又受了凉,会不会真的……”贾五毕竟没多少见识,加之他根本就不知道贾管事本身就是打算撕票的,还在害怕担上人命。 贾三倒是知情,可要是“杨少爷”真的一命归西了,所有的精打细算就打了水漂,三叔非气疯不可;犹豫着摇了摇头:“没那么巧吧?” “三哥,要不咱俩开门进去看看?”贾五建议道。 “不行,那个姓玉的小子手上有功夫,万一是他耍的诡计怎么办?”贾三可没忘被玉瑾然三拳两脚收拾几个的场面。 玉瑾然贴着门板听了这半晌,先都有了几分喜色,到这儿又是眉头深锁,外面的两人始终不肯开门怎么办?这仓库悬在水库上方,除了门口可没别的路可走;他是个标准的旱鸭子,还要带着杨若兮,哪里敢和人家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人比水性。看来还得想个招! 297 逃出生天 杨若兮也是暗暗着急,她浑身依然是软的用不上劲,虽然已经能够从珠宝店内拿东西了,但却仅限于没什么重量的物品,正想着怎么帮玉瑾然一把时,玉瑾然的手却是从她腰间挪开,开始往她胸口处挪动。 杨若兮自然不会认为这个时候了玉瑾然还忙着揩油,但也不能任他上下其手,侧了侧身子避开,小声的问道:“你干啥呢?” “银票,给一两张给我。”玉瑾然其实对男女之事还在懵懂之间,要是灯光好、气氛佳的情况下或许还能生出几分旖旎之心,好好研究研究为啥这个动作会让一直乖乖的杨若兮抵触;但现在他却是想着怎么骗着外面的两人开门。 银票杨若兮胸前衣襟袋子里的确还有一张一百两的,袖袋中也还有三十几两碎银子.可,这个时候玉瑾然要银子做什么? 杨若兮倒也没拖他后腿,从双手交叠一抹手腕,从珠宝店内“转移”出了一支约莫三十克左右的精美刻花千足金手镯,金灿灿的色彩在黑暗中闪过一道亮色。 “这个行不?” 玉瑾然的眼睛也几乎习惯了黑暗,黄金的色彩格外引人注目,他伸手取过了手镯,小声在杨若兮耳边承诺:“等我们回京我赔你十个八个。” 杨若兮闻言愣神之际,玉瑾然便又发出了一声像是被人掐住喉咙的惊呼,“没气儿了!啊,我不要和死人待在一块儿!手拿开,谁来把他的手拿开啊——” 外间兄弟二人听到这一声后齐齐凑到了门板边,听着玉瑾然明显变调的惊怕声和窸窸窣窣像是他将“杨少爷”的尸体推开的声音,两人正犹疑着玉瑾然的叫声怎么戛然而止时,门口又传来了玉瑾然颤抖的请求:“门外两位大哥,你们行行好,开门让我走吧!你们也知道我只是杨少爷用银子买下来的下人,在船上就被他呼来喝去不当个人看,我……我害怕他死了也要拉我垫背……” 顿了顿,又像是害怕两人不帮忙似的补充道:“要是你们愿意放我出来,我……我给你们银票,给你们金子。不信?你们把门漏个小缝,我先拿一个足金手镯给你们做定金,放了我之后再给你们更多的。” 若不是杨若兮亲眼见着是玉瑾然主导的这场戏,打死她她也不会相信如此能屈能伸、巧舌如簧的家伙是玉瑾然,他真的是“被穿越”了吗? 门外的两兄弟念及方才屋内窸窸窣窣翻动衣物的声音,自行在脑海里脑补了里面的情景:杨少爷死了,或是晕过去了?双手却是死死的抓住姓玉的不放,姓玉的没见识过死人自然吓得六神无主,死命的抓着杨少爷的手想将他给挪开,挪着挪着却是发现杨少爷的手腕上套着一个足金手镯;于是姓玉的不嚷嚷了,而是翻找起了杨少爷身上。作为曾经服侍过杨少爷两三日的下人,想必很清楚杨少爷平日里什么东西值钱吧? “三哥,怎么办?好东西都给姓玉的小子得了去了!要是病秧子真的死了,咱们拿不着大头,这边的小头能分得了几个钱?” 不怪贾五急得跳脚,船上可是二十八人参与了绑架杨若兮的队伍当中,一人十几二十两的封口银子在别人眼中或许还算满意,但贾家这两兄弟眼界可不仅于此。贾三的犹豫不定在贾五的焦急影响下也消失无踪,当即就伸手将门上的锁链松了些许,容里面伸出一只手掌。 “小子,手镯先拿给我们哥两个看看?”贾三难掩眼中的贪婪,他和贾五年纪都不小了,红枣镇的姑娘他们可看不上,但要想去临水县安家娶媳妇,没个百十两根本没办法实现。 玉瑾然拿着那只成色十足的手镯在门缝里亮了亮,故意小家子气的样子威胁道:“你们放我出来我就给你们,这边还有更多的;你们要是不放,等贾管事放我出来后我全都丢进水库里,让你们慢慢捞。” 贾管事来?贾管事来哪里还有他们兄弟俩的好果子吃!贾三看了看天色,拉着贾五退到了大坝上,凑到一块儿叽叽咕咕说了大约一刻钟,这才双双回到了门边。 贾三给贾五使了眼色,贾五摇了摇头,面现惧怕;贾三无声的狠狠啐了一口,提了斧头便悄然站到了仓库门的右侧,缓缓将斧头举过头顶,看架势,玉瑾然要是一出头,迎接他的可就是这闪着寒光的锋利斧头。 都说财帛动人心,金银壮人胆;此话当真不假。小打小闹抢个劫、偷点货物卖贾三和贾五倒是驾轻就熟,可杀人两人却都还没经历过,此时不过是见着了玉瑾然拿出手的一个金手镯便让两人心底潜在的恶念冒出了头,竟然打算提前谋财害命。 贾三准备好之后对贾五重重的点了一下头,贾五哆嗦的身子奇迹般的稳定了下来,提着枣木棍也开始解门口的锁链,并对屋内的玉瑾然安抚道:“玉小哥别怕,死人有什么可怕的,又不是没见过;咱们这就放你出来,你可要说话算话呀。” 玉瑾然像是又被提醒了正和死人共处一室的恐惧感,撕心裂肺的叫了声“娘诶!”然后便开始死命的推门。 贾家哥俩见状俱是一喜,这木门是从内往外推开的,玉瑾然如此迫不及待大力推搡,这门在锁头松开之时必然会猛地被推开,玉瑾然必然会被这股力道带得踉跄扑出,饶是他再有武艺在身一时也会是站立不稳,更何况他也是一日夜水米未进,反应一定会慢上许多。 趁此时,贾三的一斧头定然能奏效,贾五再劈头盖脸对着他头部猛砸,玉瑾然便插翅也难逃了,这么一来,他从死人身上得到的银钱还不是任兄弟二人取用,之后再将斧头和他的尸体重新丢进仓库,锁好。到时候就算是五叔来,他们也可以说不知道是谁落了斧头在仓库,半夜听着里面吵嚷,他们俩遵循五叔吩咐,为了怕上当不敢开门查看。 哥俩的想象是美好的,可现实是残酷的! 锁头刚刚落下,木门的确是被从里猛地打开了,一道青影在黑暗中也是随着开门撞了出来,就在此时,贾三的斧头对着那青影便挥了过去。 想象当中鲜血飞溅、入肉三分的景象并未出现,反倒是因为斧头没了着力处,贾三整个人都被挥斧头的惯性给带着向前扑去。 贾五因为心里发慌,拉下了锁头后下意识退开了好几步,也同样眼前一黑,想着先前的计划,心里害怕见着血肉横飞的场面,于是便闭着眼睛凭着记忆往那青影用尽全身力气砸了过去。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是如此的熟悉,贾五睁开了双眼,气死风灯的昏暗光线下,扑倒在地的身影怎么有些眼熟。 “嗤!”上方一声不屑的嗤笑让他下意识抬起头,玉瑾然微笑的样子让贾五想起了观音娘娘座下的金童;可转眼,这金童的脸上便浮现一丝蔑视众生的嘲讽之色:“就这样两个蠢货还想对付爷?” “快点弄晕他们,不然待会儿天亮了咱们就走不了了。”杨若兮无力的躺在玉瑾然脚下,声音软软的催促着。 “好。”玉瑾然看也没看地上被贾五砸晕的贾三,低下身子打横抱起了杨若兮。 台阶下的贾五这才回神,转身就想跑;玉瑾然冷哼了一声,抬脚将长长的锁链单手抓住,掂了掂分量新手一挥,轻而易举的缠在了贾五的左脚上,让贾五栽倒在了地上。 “你在这等我一会儿。”玉瑾然将杨若兮放到他最先丢出来的衣服上斜躺着,回身拿了棍子一棍敲在贾五的颈脖后,又在贾三的颈脖上补了一棍,这才一手一个提了两人丢在仓库内;瞧着杨若兮没注意到这边,玉瑾然干脆提了斧头进仓库,接着朦胧的灯影,在贾家哥俩的腿上用斧头钝处补了两记,当然,补的时候他没忘了用二人的衣服堵了他们的嘴。 外间的杨若兮只听到里面两道闷哼,之后玉瑾然便拍着双手一副轻省的模样走了出来;吓得脸色都白了:“你杀人了?”在她这个生活在法治社会过来的人看来,杀人简直就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杀人多没品的事情,是爷能干的吗?”玉瑾然看杨若兮怀疑的眼神不知怎的就有些心虚,转身捡了锁链重新锁好门,背对着杨若兮才觉得松了一口气,“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刚才那两个人可没你那么好心,要不是爷精明,现在死的可是我们。” “好了好了!我真的没杀人,就是多给了他们几下而已。”玉瑾然终是抵不过杨若兮像是看透他的眼神,呐呐的补充了一句,嘟囔着什么女人麻烦之类的抱怨,却是认命的用地上衣物将杨若兮兜起来打横抱起,辨了方向就打算往有着零星灯火的镇上走去。 “不能去镇上。”杨若兮揪紧玉瑾然的衣服,方才她就想好了,贾管事等人根本不知道她是打算跟着河道逆流到终点,按照普通人的思维,他们逃出之后肯定是要往人群集中的地方走,谁知道贾管事在红枣镇的威望怎样,可别自动送羊入虎口。 “不去镇上能去哪?你放心,那老宋就住在镇上,我给他银子,让他载我们离开。实在不行我让帮我报官。” “你是笨蛋啊,那老宋和贾管事根本就是一伙的!暗中帮帮我们倒也罢了,怎么可能冒着大风险继续站在我们这边?他还要不要他家人的性命了。再说了,这镇上的官谁知道口字往哪儿开?”杨若兮郁闷了,这小子怎么被困在一处的时候脑袋蛮灵光了,脱困之后又成了iq为零的蠢蛋了! 298 后背闷棍 杨若兮被玉瑾然公主抱也能做到气势如虹,批评玉瑾然那一个理直气壮,“笨蛋”两个字说骂就骂,也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和玉瑾然说话自然又熟稔,比前世和夏远相处都还来得自然肆意。 玉瑾然心里纵然知道她说的就是实话,老宋和他也没多大关系,还有一大家子人要顾着,怎么可能帮着他对付贾管事?只是他这个人向来口不对心,明明都停住了往镇子中去的脚步,还嘴硬的回了一句:“你聪明!那你说往哪走?” “顺着水库往上游走。”杨若兮的眼神出奇的好,观察了四周的情况后做出了正确的指示,“把我们的衣衫撕烂往水库中间丢,把鞋子扔一只在往镇上走的堤坝上。”这么一来,旁人只会认为他们两人是在仓促逃跑时掉进了水库, 这水库的范围不小,玉瑾然刚刚将养好的身体也是一天水米未进,抱着个杨若兮沿着水库堤坝往上游一路跑去,好不容易上了一处较高的平台,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里喘着粗气:“这儿他们肯定一时找不到。” 杨若兮勉强支起身体,探头看向了平台下的水库全貌,只要自己两人不站起身子、下面的人不抬头,倒真的算暂时安全;听着玉瑾然拉风箱似的粗重呼吸,她也没好意思让人家抱着她继续跑。 也合该两人运气不错,刚刚坐下便听得下面传来了人声,玉瑾然抹汗的动作一顿,一猫腰趴在了杨若兮身边,也学着杨若兮探头看向相隔几十丈外的磨坊堤坝。 “不是说这些人五更天才会来吗?”就是抱着这种侥幸心理,玉瑾然这才放松自己停下来歇上一口气,这下子倒好,反倒将二人置身在了一个危险之地。 杨若兮回头看了遍身处的位置也是苦笑连连;顺着水库能下脚的道路到达的这处平台是水库较高的一面堤坝,比磨坊那边的地势要高上三四十米,一时间下面的确发现不了这处;但相对的,若是他们打算越过水库逆流而上的话必须从这边的平台从一米来宽的堤坝上奔到另外一侧,那边才有往上走的道路,这边是一面悬崖峭壁。 到达对面足有百米距离,谁敢保证过这一路不会被下面的人发现? 下方贾管事一行有人发现了堤坝边上的一双鞋子,指着水面上漂浮的衣衫惊叫起来:“有人在水里!” 贾管事也发现了本该守在仓库门口的两个侄子不见踪影,顿时加快了脚步。回家后他是翻来覆去没睡着,临四更天了突然想起忘记了搜杨若兮的身上,搞不好两个侄子见钱眼开做出点什么事来;这么一想哪里还睡得着,忙召集了亲近的下属连夜赶了过来,果然发现了异样。 “看看门锁。”贾管事面沉如水,早有那会水性的下河捞了衣衫举了起来:“贾五爷,只是一件衣服。” 不用他怎么吩咐,一道出来的几人就踢开了房门,将尚在昏迷中的贾三和贾五拖了出来,便有两个壮年汉子扑了上去,儿啊儿啊叫了起来。 “还好意思叫,还不赶紧弄醒他们!”贾管事去了屋里转了一圈,出来后指着地上两人气急败坏的叫嚷着。 其实也不用别人怎么弄,贾三和贾五便因为搬动触及了膝盖上被玉瑾然敲过的地方痛得双双醒来痛嚎不已,就连远远堤坝上的杨若兮也觉得听着这惨呼太渗人,生生打了个哆嗦,伸手靠了靠玉瑾然:“你下首可真狠。” 玉瑾然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怎么不说他们两人的计划狠毒?” 杨若兮想想也是,人家可是出手就打算要了玉瑾然的命的,玉瑾然能留着两人性命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这下怎么办?”玉瑾然自言自语的问了一句,也没等杨若兮搭话,直接坐了起来:“趁着他们还没开始找,咱们跑吧。” 杨若兮也没别的办法,下面贾管事好像在分派人手,黑灯瞎火的他们那些人也没多少火把,只希望他们寻找的方向暂时都定在往镇子上去的路上把。 玉瑾然强撑着起身,“你身上有力气了没有?你太重了,抱着跑累死人了。” 杨若兮差点被口水呛得咳出声,连忙反手堵住了嘴,狠狠瞪了玉瑾然几眼:“你究竟会不会说话!你这样子能娶到妻子才怪。我身上有力气还等着你背啊抱啊的坏我名节啊!嫌弃我重,你一个人跑就是了啊,搞不好还能安全的逃过去呢。” 玉瑾然一面不耽搁的将杨若兮粗鲁的甩到背上,勾着她的腿弯弯腰开始跑,一面还抽空反问她:“我坏了你的名节自然会负责,而且你不是说过男子汉大丈夫要有担当吗?我都是打算娶你为妻的,又怎么会丢下你一个人。” 要不是知道玉瑾然的抽风单纯性子,搞不好杨若兮会被这番话给感动得考虑一二的;可玉瑾然一直的表现还不如杨思睿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活脱脱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这样的人杨若兮会嫁才怪,闻言也不想这个时候和他掰扯,只能在他背上翻了白眼,他将娶妻的目标从洛千蝶转到自己身上究竟出于什么心态暂且不说,等逃过此劫再慢慢想法子打消他这年头也不迟。至于“名节”这玩意儿,杨若兮真的还没有和自己的终身幸福挂钩。 “那边,好像有人影闪过!”突然,下面磨坊前堤坝上有人发现了上方一闪而过的影子,不由将火把举得高高的。 正在分派人手的贾管事闻言诧异的回头,他得感谢天边的一弯残月,上方一团跑得飞快的黑影还是能分辨出是人而不是野兽! “还不快追!”贾管事一拍大腿,撒丫子就沿着堤坝跑了起来,剩下的众人也瞬间喧闹着纷纷跟着追了过去。 水库周围的堤坝几乎算是一条独路,贾管事跑在前面,后面的人便只能在他身后跟着,一时间在堤坝上形成了长长的一线。 玉瑾然虽然在前,无奈地形不熟悉,刚刚跑完了堤坝便撞进了一片灌木林,林中有树荫挡住了月光,眼前基本一抹黑;但他又不得不跑,又累又饿的身体要是被人追上来不用几招他便会抵挡不住。 杨若兮听着身后越发靠近的吆喝,感觉玉瑾然越来越沉重的步伐,不禁发自内心的建议道:“玉瑾然,你先走吧。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只是想抓着我换银子,没你什么事。” “闭嘴。”玉瑾然重重的喘了一声,“爷说过要娶你为妻,说什么也不会丢下你不管。” “可是我不愿嫁你为妻啊,丢下我没什么的。”在这一刻,杨若兮觉得玉瑾然真是傻得可爱,不管给他强调了多少遍不会嫁给他,他都像是不懂放弃似的。 “我要娶是我的事,谁也管不着!”玉瑾然的意思是不管杨若兮怎么说,他都娶定了她,谁也阻止不了。 “你听不懂是吧……”杨若兮倒是很想英雌一把推开玉瑾然,自己慷慨就义,可惜手上的力气实在有限,根本就推不开他。 “在这边!你们几个,从那边截过去。”贾管事的声音突兀的出现,让杨若兮接下来的话想说也说不出口。 窸窸窣窣有人钻过树丛的声响后,玉瑾然的身前多了两个手拿火把的壮汉,不得不站住了脚步。 后面,贾管事带着几个人也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 “想逃?除非你们能上天入地,到了红枣镇想要掏出我贾五爷的掌心简直是做梦!”贾管事也是庆幸自己早出门了一个时辰,不然还真不知道这两人能逃到哪去?看了看密实的树林,嘿嘿笑道: “也是活该你们倒霉,有镇上衙门不去,往这荒郊野岭跑?倒是省了我很多功夫。” “往镇上跑不也是被你赌个正着?还说什么废话,有种就杀了我们啊,只要爷还活着爷就要跑……”玉瑾然审时度势,瞧见前方只有两个人堵着,说不定还能冲上一冲。 “你这小子给谁充‘爷’呢?”贾管事也不多说废话,手一挥:“给我抓着两人,直接先把这聒噪的小子做了丢水库里;至于杨少爷,他不是喜欢精壮小伙子吗?咱们大家伙好好侍候侍候他!”贾管事瞧了一眼杨若兮脱了一只鞋子,着了白袜的小脚,笑得猥亵:“你们看见没,这病秧子那双小脚和个娘们似的,难怪刚刚收的面首舍得赔上一条命呢。” “啊,那是什么?”玉瑾然突然对着一个方向骇然大叫,众人下意识往他看的方向望去,除了一团黑乎乎的树荫什么也没有。 就是这个时候!玉瑾然认准了前方两人中间的缺口发力冲了出去。 “还敢跑!你以为你跑得过谁!”贾管事也被气坏了,被玉瑾然突来的力道冲得倒在两侧的两人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前一后抡着枣木棍就追。 杨若兮听着脑后风声,一颗心瞬间被提到了空中,今日这一劫难道真的躲不过了么?搂在玉瑾然颈脖的双手不由紧紧交握,死死扣在了一起。 “你要勒死我……”玉瑾然此时刚刚转过一颗茂密的灌木,眼见着前方似乎有一条被猎人踩出来的小道,后脑勺突然一痛,心道这下死定了,要被人开瓢了!晕倒之前,他还是生出了一丝后悔,后悔没将杨若兮像之前那样抱在胸前,谁知道这一棍是不是先敲着她才落到自己身上的?rs 299 再进“梦境” 这一闷棍的确是贾管事手下两个追出来的家伙敲的,杨若兮那时候正偏着头打量前方看能否找着一条出路,谁知道事情就那么凑巧,这一棍擦着她束好的男人发髻直接就接触到了玉瑾然的后脑勺上,也幸好有她的发髻挡了挡力道,敲在玉瑾然头上才不至于让他血溅当场。 不过,虽然没血溅当场,但也没什么轻省的,玉瑾然脑袋一晕,脚下一错,直直的栽倒在了地上,好巧不巧的,旁边刚巧有谁挖出来通往水库的壕沟,玉瑾然栽倒之时脚步正踩在垫沟的大石头上。 随着大石头滚落,他和杨若兮也跟着在黑暗中滚了下去。 “快拦着,别让他们滚到水库里去了。”吴管事见状急得直跳脚,水库边上根本就没个遮拦,红枣镇的人要进山打点野味或是拣点柴火什么的一半都会避开水库边一两丈的距离,也只有玉瑾然这样不知道情形的外乡人还会不管不顾的胡乱闯。 还没等一伙人跟在近处,就听得“噗通、噗通”几个声响,明显是重物落水的声响。 “哎呀呀,赶紧下水捞起来,那病秧子见了水谁知道还有命不?朱胖子,你小子下手怎么不看着点,那姓玉的崽子说不定被你给打死了,他手上搂着那病秧子没松手,这下子可遭了。”贾管事揉搓着身上被荆棘剐蹭出来的伤处,气急败坏的埋怨着刚才打出奇准无比一棍的高壮胖子。浑然忘记了在朱胖子打着玉瑾然之时他还高声叫出了一声“好”字。 朱胖子无辜的丢了棍子,听话的脱着衣裳活动着手脚,贾管事是头儿,让做什么他们这些小角色就得做什么;八月底天气渐寒,他们还不是要脱了衣服赶紧下水捞! 这一捞就捞到了天色大亮,贾管事蹲在一堆衣服边上脸色越来越沉,这时候还没捞着的人哪里还有活路?死了两个人在水库里也就罢了,关键是待会儿何郎押着去取钱的两人待会儿会不会做了什么傻事? 水中捞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的众人也是暗暗叫苦,他们几人几乎把整个水库都给摸遍了,连根汗毛也没摸着,一个两个的都冻得有些受不了。 最后众人推举了平常在贾管事面前还能说上话的一个小子抖索着身子来到了贾管事面前请愿。 贾管事自然也知道大势已去,心里也正合计着重新想个什么法子,阴沉着脸将那小子看了半晌,突然招手招呼了众人都从水里爬起来,指着那瘦弱的小子说道:“你们去找一身体面点的衣裳给他换上,把头发给他打乱咯;待会儿朗朗和人来了再见机行事吧。” 这意思是让人假扮杨若兮放在磨坊里,希望能骗过吴青,只要吴青没在第一时间损毁了银票,那还不任人摆布! 还是那句话,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贾管事迎来的是吴青找来的临水驻兵,直接将人一锅给端了;贾管事害怕说出杨若兮和玉瑾然落水无踪的消息后死得更快,便编造了两人已经逃脱的谎言,运气不错的是早上参与打捞的几人也出于同样的心思一口咬定杨少爷和他的小厮凌晨就不知道逃向何方的谎言;又有膝盖骨碎成渣子的贾三和贾五作证,这番说辞倒是没被吴青怀疑。 念及杨若兮临行时的嘱咐,想到他此行忙忙慌慌都还没和新洲这边的官府打招呼,与其劳师动众漫山遍野找人的,不如就近去各个乡镇打了招呼,毕竟,杨若兮和玉瑾然身上只有钱财没有吃食,两个都没怎么受过苦的少爷小姐,耐不住清苦了迟早会出面买吃食。更甚者,他相信以杨若兮的玲珑心肠,靠着身上不少的财物说不定此时都回了临水县城往州府去了。 —— 但,〖真〗实的情况却不是如此! 就在杨若兮双手紧扣的那一霎那玉瑾然和她的确是往水库滚落而去,可就在那一瞬间,她脑海里闪现了珠宝店大门的模样,心念动下,两人还真的就在滚落途中成功进入了珠宝店。 玉瑾然还昏迷着,杨若兮也是头晕脑胀半天没回过神来,等听着外面贾管事嚷嚷着让人下水捞人时她不由庆幸进珠宝店来得及时,但也知道暂时是不能出去了。 查探了玉瑾然后脑的伤势,还好只是擦破了头皮,人没什么大事,吁出一口长气后又不免开始担心,担心玉瑾然醒了后应该怎么办? 想了许久也没个〖答〗案,杨若兮琢磨着现在也没办法出去,自己的身体也并未恢复行动力,只好强撑着找了一包泡面,用开水泡了吃个肚饱。就是这只在一间屋里的小小动作都快耗尽她所有的力气了。 外间仍然人声鼎沸,吃饱喝足的她靠坐在其中一个柜台上,盯着地上一动不动的玉瑾然,又开始头疼接下来该如何应对。从前日过十九弯险滩开始杨若兮的神经便一直紧绷着,接着被绑架、关起来,最后又逃亡,现在松懈下来就觉着止不住的疲惫涌上心头,温度适宜的珠宝店〖中〗央空调虽然让空气没外面的清新,但却能让人很容易倦怠,不知不觉中,杨若兮闭上了双眼陷入了自我修复的睡眠。 挂壁上的时钟短针指向七的时候,杨若兮的瞌睡正香,地上的玉瑾然却是动了动身体,摸着后脑勺低低呻吟了一声翻了个身。 发光的水晶吊灯、银色的玻璃镜面、透明的玻璃柜台…… 似曾相识的一幕幕在他眼前出现,他眨了眨眼,这些东西还在!又伸手揉了揉眼睛,掐了掐大腿,疼得从地上直接跳了起来,眼前的这些是真的!时隔月余,他又做了这个同样的“梦”。 而且! 靠近右手边小门边墙壁上的身影很眼熟! “杨若兮?”玉瑾然轻声唤道,生怕声音重一点会惊扰了谁,让他又从这光怪陆离的地方离开。 杨若兮身前摆着一个方便面纸盒,连汤带水都被她喝得干干净净,身侧是亮着热水绿灯的热水器,头发散乱、衣衫凌乱、脚上的鞋子也缺了一只,一切的形象和他们逃出磨坊仓库一模一样。 玉瑾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青色仆役外衣被他丢在了水库里,白色的中衣上沾了不少泥土和青草,手掌上还带着被荆棘挂出来的丝丝伤痕,红痕上的血迹多半已经凝固,然而那微微的刺痛却是让人难以忽略。 玉瑾然大踏步来到了杨若兮的身前,颤巍巍的伸出手指在她的鼻子下,感受温热的呼吸吹拂,俊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松了一口大气。 鼻子跟着耸动了一下,目光转向了杨若兮手边不远处地上的泡面盒子,上面一个奇怪的短头发男人拿着筷子在吃面,看起来闻起来真的很香。可圆圆的纸盒子里除了底部的残渣什么都没有。 “杨若兮,你醒醒。”玉瑾然再次看了看显得冷冰冰的的珠宝店,不敢轻易的进入左中右三道小门,只得在杨若兮身边坐下,毫不客气的推搡着杨若兮的肩头,一点怜香惜玉的自觉都没有。 杨若兮一觉无梦睡得正香,只觉着身边一阵的地动山摇,猛地睁开了双眼“地震了?!” “什么地震?”玉瑾然看了看左右,猛地想起他唤醒杨若兮的目的,急急忙忙问道:“你梦见过这个地方对不对?你珠宝店卖的那些首饰就和这里的差不多,是你看过了记住的对不对?” 杨若兮所有的借口在这一刻都显得很是多余,因为她事先想了那么多种解释以及怎么威逼利诱或是低声下气,只愿自己这个秘密能够保长久一些;可现在,她只能呆呆的看着玉瑾然面上那“猜中事实”的笃定。 “你也觉得很震惊对不对?这个地方我上次来过的。你也来过对不对?”玉瑾然再次重复他的猜测,那样子就像是一个小孩子急于得到大人肯定。 杨若兮愣愣的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玉瑾然高兴的松开她的肩膀,眉飞色舞的自言自语了起来:“小时候我娘总是告诉我世间有一处逃避纷扰的仙境,有缘人才能见到,我还以为是她在骗我,没想到真的有,我都见到两次了。” “杨若兮,这是你第几次梦见这个地方?上次怎么没看见你?”玉瑾然没忽略杨若兮此时那怔楞的表情,一头秀发披散着遮挡了大半个面孔,剩下的脸颊小小的,看起来平添几分无助;当下英雄气概大升,拍着胸脯保证道:“你别怕,这次有爷陪着你,咱们可要好好在这仙境里仔细走走看看。” 感谢玉瑾然这发散的思维,感谢玉瑾然神经的单纯,感谢玉瑾然有个爱讲童话的娘亲……;杨若兮这下想好了该怎么忽悠玉瑾然了。 “我没怕,只是身上没劲。”杨若兮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睡了足足两个小时,身上倒是觉得力气足了不少,正好可以和玉瑾然一起“探险”。(未完待续 300 美味泡面 “就是这两个人,知道了吗?” “知道了,命令已经快马传到了各乡镇,这二人不露面也就罢了,若是露面必然逃不过咱们布下的天罗地网。” “哈哈,算你们机灵,走吧,去和贾五爷交差。” …… 就在玉瑾然正打算和杨若兮好好“探险”之际,耳边却是清晰的传来话声,就像是响在身边。杨若兮倒是知道这必然是有人就在空间附近,也就是她二人进入空间的地方说话,瞧玉瑾然面上的表情,好像也生出了疑惑。 “这也是梦?”玉瑾然又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突然对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叫道:“爷就在这里,有种抓了爷去啊!” “你吵什么吵!”杨若兮被他突来的抽风吓得好不容易站起来坐上旋转座椅的身子差点又重新跌倒在地,不禁扶额喝道:“你在这里面叫破喉咙外面的人也听不到的。” “你怎么知道?”玉瑾然也不叫了,转头目光灼灼的注视着杨若兮。 杨若兮很想给自己一个耳光,人玉瑾然本来都疑神疑鬼的,自己倒是送上门去了,面对玉瑾然她总是会失去最基本的冷静。只好费力的圆道:“我试过的。” “那这究竟是梦还是真的?”玉瑾然干脆也学着杨若兮搬了一根旋转座椅坐到她对面,抓住了话头不打算放。 “怎么说吧?你那边情况怎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好几次陷入昏迷就会进入到这里,这里面的东西可以随意触碰使用,有的还能带到外面去;但有一点很不好,不管是进来还是出去都会以昏迷做为开端,特别是出去的时候,莫名其妙后脑勺一痛,再醒来就是外面了。” 这样的说辞正是杨若兮根据玉瑾然的情况半真半假编造出来的,一经出口便换得玉瑾然频频点头:“可不是,我两次都是这样进来的!这么说这儿你已经很熟悉了?那你见过别人没?” “见过啊,就是我师傅!”杨若兮干脆找了个一劳永逸的借口,“我师傅说这个东西叫‘空间’,一般人可是没办法进来的;而且进入这地方的人要是将所见所闻告诉了进不来的人他也就永远都别想进来了。” 玉瑾然想起他曾经和艾敬轩说过一次,幸好艾敬轩以为他是中邪了,现在他能够进来第二次,证明这个叫“空间”的东西对他还是有几分宽容的;美滋滋的想了想,突然脸色一变,面带忧色的打量了一番杨若兮:“你在株洲经常昏迷吗?难怪这么瘦。” “……”说实话,杨若兮依然不习惯玉瑾然跳跃性的思维,但他脸上写满的担忧不可否认的让她心里一暖。 “你放心,以后跟着爷,一定把你养得胖胖的。”玉瑾然一副“你的身体我负责”的拽样,看得人想磨牙。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说说现在该怎么办?”杨若兮已经懒得和这混人争论,干脆转移了话题。 方才两人可是听到了外面的谈话,那个“贾五爷”不就是一个跑船的管事吗?怎么会惊动得各个城镇都帮忙抓他们。 “哼,早知道就该把那两个该死的狗奴才直接打死丢在水库里喂鱼,也免得现在被人家倒打一耙。”玉瑾然说的便是被他砸碎了膝盖骨的贾三和贾五,听外面那些人的意思,该不会真的被人家恶人先告状了吧。 杨若兮凝神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言简意赅的定下了两人接下来的行程:顺着河边逆流而上,去昆仑山下集合。 玉瑾然似乎对任何结果都不在乎,也或许说一直无所事事的他觉着现在有了生活的目标,杨若兮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你说你来过这里几次,那你一定知道这里有什么东西能填饱肚子吧?爷都快饿死了。” “小玉子,你别忘了你的卖身契,难道还指望我侍候你用饭?”杨若兮顺手操了个纸杯塞到他手里:“我口渴了,帮我倒水。” 这样的命令在船上玉瑾然已经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接纸杯的动作倒是挺自然的,只是站起来转了个圈圈又回到杨若兮面前:“哪里有茶壶?” 正说着,他的肚子传来了一声雷鸣般的响声,让他白净的脸上瞬间就变得血红,既像是掩饰又像是辩解的发火将纸杯放到了桌上:“我饿了,也没力气了,你先做饭给我吃。”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两人的身份打了个颠倒,杨若兮才不会继续惯着他的坏脾气。 一挑眉,凤目也跟着往上扬,幽深的眸中有一种自信慢慢升起:“要么你自己弄吃的,要么就继续饿着。”小样儿,到姐的地盘上了还敢嚣张,惹急了我让你直接“晕出去”。 就是这种眼神,玉瑾然只要看见杨若兮的这个挑眉动作便会止不住脊背一阵发凉,所有的辩驳都好像被死死的压回了肚里,理直气壮的脖子也一下子缩了回来,略略委屈的嗫嚅道:“君子远庖厨。” “你是君子吗?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忍心让我做活儿吗?”杨若兮打了一棍子没忘记给一个甜枣:“其实这里的东西很好弄,你要是实在饿极了可以泡面吃。” 杨若兮指了指刚才被她拉得乱七八糟的一箱方便面,“那个看到了没,你拿两盒,从那里撕开,然后将里面的料包全都撒进去,放开水。哦,开水就在我手边,现在你先帮我倒水,我教你怎么放水。” 左右听外面的动静还要忙活大半天,不如先教会玉瑾然做基本的杂务吧!顺道的,杨若兮想起了工作间还没来得及整理的一团乱麻,多了个免费劳工,何乐而不为呢。 玉瑾然一方面出于杨若兮的yin威,一方面也是好奇这儿的每一样东西,在杨若兮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指挥下成功的放好了一杯开水送到杨若兮手边,又自己泡好了两包泡面,趁着等待泡面泡好的时间,他东摸摸西看看,满眼的好奇。 “小玉子,这世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东西吗?”杨若兮施施然喝了一口热水,将嘴里的方便面味道给压了下去,不管多久没吃方便面她也不习惯这个味道。 想起前世小时候看别人吃方便面满口生香时曾经有一个很宏大的愿望:长大后一定要天天顿顿吃方便面,那得是多幸福啊!结果刚刚打工那两年为了省下钱送到孤儿院去报恩,她真的吃了近两年的泡面,这才知道小时候的愿望实现了是有多悲催! 玉瑾然很想像以前回答别人那样傲气的来一句:“当然没有!”可事实告诉他,这珠宝店内的每一样东西他都看不懂、摸不透,还等指望杨若兮教导呢!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别理这个总是堵得他说不出话的笨女人。 杨若兮这么排揎他的目的也就是想换来片刻清净,让她好好冷静想一想怎么解决前往昆仑河这几日的吃穿住行,总不成一直靠打晕玉瑾然行事吧?万一把他打坏了怎么办?人好歹好心好意的帮了自己一路。 玉瑾然这时候已经摸到了博古架上的一个音乐盒,看着式样和穆清风送给洛舞蝶的如出一辙;柜台里还有不下十种孔雀造型的簪子、手镯、步摇什么的,神情便变得有些奇怪。 “小玉子,你的面好了。”杨若兮面不改色的招呼了一声,有些事情她不想给谁解释。 玉瑾然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了悟和讥诮,转身之际已是恢复如常,捧着发烫的泡面纸盒,拿着手中的塑胶叉子不知道如何下手:“这盒子上的人不是拿着筷子吗?这是什么东西?” “这不是东西,这是叉子,比筷子好使唤。”杨若兮没多说只是拿了叉子给他做了个示范。 玉瑾然恍然大悟,有样学样挑了面条他的问题又来了:“这男人是谁?为什么他的画像会印在这盒子上面?还有墙上那女人,怎么这么不知羞。” “这东西叫广告,你刚才不是一看就知道这是面条吗?还有墙上那女人,你没看到她身上的首饰都闪闪发亮吗,让人一看就知道这铺子里卖的是什么。”杨若兮喝了一杯水,精神又好了许多,也有闲情逸致解释了两句。 “哦!”玉瑾然点了点头,大口吃下了叉子上的一卷面条,鲜香麻辣的味道差点没让他将舌头一起吞下去,扬了扬手里的叉子,不禁赞叹道:“难怪这男人吃得这么香,这可比你做的好吃多了。只是怎么没那男人吃的那种大块肉?”说着,叉子已经将泡面给翻了个遍。 “我也知道我做的饭菜味道不好,那今后的饭菜都交给小玉子动手了!另外,你要是觉得泡面滋味还不错,那你顿顿就吃这个吧。”杨若兮还有个难言之隐,憋得她心情很不爽,谁知道玉瑾然这混人还来火上浇油。 “吃这个也不错啊!”玉瑾然浑然不觉,三下五除二解决了两碗泡面,连汤也没放过,看了一眼地上的纸盒,“你不也吃了吗?”心里说不受伤是假的,杨若兮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泡了面吃也不叫他一声,分明就是有私心。 301 童言无忌 吃完了泡面,玉瑾然满足的打了个饱嗝,摸摸肚子,眼神开始四处游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杨若兮忍耐了这许久也几乎到了个临界点,咳了咳压下心里的尴尬,维持着面上的一本正经,对玉瑾然招手道:“小玉子,扶我去那边屋子。” 她指的是右边那道小门,开门的右手边便是卫生间,三四步的玄关走过便是一个只有几个平方的小厨房,她的目的地当然就是卫生间了;一日一夜的时间忍得可真够久,膀胱都快爆炸了。 “行了,你就在外面等我。”杨若兮见着抽水马桶后那股子尿意更是汹涌澎湃无法抑制,就算是全身发软也突然像是有了力气,飞快关了门,姿势虽然狼狈,速度却是不慢的冲向了马桶。 玉瑾然高挺的鼻梁差点被卫生间的门给撞平,正想问两句之际便听得里面传来“淅淅沥沥”水珠落玉盘的声响,顿时瞪圆了双眼,不但面上绯红,估计全身都变成了红色。他想,他不用问也知道了这间小屋子是做什么用的!只是,这声音对同样憋着尿意的他简直是个折磨。 “杨若兮,你快一点。”听着淅淅沥沥的声音消失,玉瑾然情不自禁的伸手擂起了房门。 杨若兮自己倒是想快,可刚才为了节约时间将身上男装直接一脱到底,现在想要一层层整理好对她手脚发软的状态来说还真的是个极大的考验;听玉瑾然的催促抬头又正好对上化妆镜中皮泡眼肿、披头散发、脸上黑一块、黄一块、白一块的自己,吓得以为见了鬼,刚拉到一半的裤子都被吓得直接扔到了地上,低头一看,颈脖上,手脚上竟然都沾着黄的绿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心里一阵恶心。就算她不是那种太讲究的美女,但也不会允许自己这个样子出现在人前的。 于是!她直接对门外捂着下/身,夹紧双腿的玉瑾然喝道:“催什么催,再等一刻钟。”说着就打开了热水龙头,开始一层层剥开这古代繁复的男装。 那厢玉瑾然被这残酷的一喝气得直拍门:“你还要干什么?爷也要上茅厕。” “又在我面前充老爷,自己想办法解决!不过待会儿要是我发现你管不住那东西随地大小便的话,我不介意帮你割了它。”杨若兮想着自己这丑陋至极的一面竟然被这小子看在眼里,不由恨得咬牙切齿。 “杨若兮,你还是不是女人?”玉瑾然哪里和人说过这些,他的毒舌其实都是为了掩饰,说道起来他却是抵不过越来越放开的杨若兮,处处落在了下风。 杨若兮心思一动,抹沐浴乳的手顿了顿:“我都是嫁过一次的人了,怎么不是女人?小玉子,不如我们结拜吧,我收了你做弟弟,也免得这次之后别人拿这件事抹黑你。” 杨若兮真心觉得玉瑾然这人抛开毒舌并不坏,有时候还单纯得很可爱;她自己不说历尽千帆,但接连经历了夏远和穆清风这两个如出一辙的渣男,她的心已经累了,根本不适合单纯如稚子的玉瑾然,他适合更好的。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里面水声太大,她并未听到玉瑾然的回答,甩了甩头,在化妆镜的水雾上抹出一巴掌空地,对着镜中重新露出白皙面容的自己用口型说道:“钱才是最稳当的老公。” 洗好了头发和身体,许是药效时限过了的原因,她的身体总算恢复了正常,可换上了浴室里粉色的浴袍后才后知后觉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头发太长!顺和朝的人可都是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的一头秀发除了修修尾部的分叉可留了十多年,长发及腰算什么,她是长发及膝。 往日就算是在株洲也有秦妈妈和小米帮着洗头并用干爽的棉布一缕缕的擦干,如今她该怎么打理?无奈洗都已经洗了,只好又找了毛巾缠着,准备到外面柜台底下那吹风吹干。店铺中全是女性员工就这点好,打理全身的器具几乎一应俱全,其中这电吹风可是必不可少的大件。 刚刚打开门,迎面便差点撞上捂着鼻子端着泡面盒子的玉瑾然。 “你干什么?”杨若兮下意识的看向泡面盒子,微黄色的液体想也知道是什么东西,杨若兮忙不迭的让到了一边:“倒进马桶里去赶紧摁马桶上面的那按钮冲水,盒子也扔到垃圾桶里。” 这样还不够,杨若兮干脆转身又进了浴室,找了夏远没穿两次的浴袍指给玉瑾然看,又开了热水,“你也洗个澡。” 玉瑾然眸中的惊奇就没断过,但藏在惊奇之后的疑色也越来越浓。 杨若兮的头发刚刚吹到没水滴往下流时玉瑾然便穿着浴袍别别扭扭的走了出来,好在他看到杨若兮的穿法并未穿错,只是他的个子要比夏远略高,浴袍穿着下摆刚刚盖住他的膝盖,露出毛茸茸的小腿肚来。 杨若兮甩了甩酸痛的手臂,干脆放弃继续打理自己的头发,三两下将半干的发丝在脑后盘了一个发髻,取了一对佛手钗固定好,拍了拍身前的座椅,用对杨思睿惯用的口气命令道:“坐过来,我帮你把头发吹干,着凉了还怎么陪我去昆仑河。” “吹?”虽然不能理解这个词汇,但玉瑾然知道这是杨若兮打算“服侍”他;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一张脸都快笑出花来了,就差没蹦跳着坐到她跟前去。 杨若兮还是第一次看到玉瑾然露出这幅哈巴狗似的讨好样,不得不说,他那张祸水脸不管做出什么表情都是那么妖孽;她相信,此时的心跳真的无关风月。 玉瑾然的发丝偏硬、偏粗,墨黑的发丝没有一丝杂色,他坐在旋转椅上发丝几乎垂地,不一会儿杨若兮就忙出了满头大汗,手臂几乎抬不起来,开始后悔接下这个差事。 “小时候我娘就是这样帮我烘干头发的。”半天没说话的玉瑾然这时候却是突然说了一句话。 杨若兮的手顿了顿,若不是她耳聪目明这句话必然就漏听了。 “别人都说我娘是个坏女人,但她对我来说事天下最好的女人。她会耐心的给我讲故事,帮我洗脸梳头,这些事情从来不假手她人。在幽州,那人说讨厌仆役成群,我娘就隔开了一个独立的院子,只住着我们一家三口;那人说不事生产的人最是可耻,我娘就在院里开了菜地,养鸡养鸭,学着烧火做饭、缝补衣裳;那人说喜欢买卖生意没本钱,我娘就把公主府里能换钱的宝贝都换成了银钱,拿给他让他做生意;到最后,我娘觉得最宝贵的东西除了我小时候她亲手做的衣裳就是那人偶尔心血来潮送她的几样礼物,其中还有一根狗尾巴草……” 作为一位从小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的公主卑微至此都没换回心上人的回眸,真的不知道是玉朝云的心太硬还是柔嘉公主太下贱。上一辈,无关她的事情,杨若兮并没打算插嘴,她静静的听着,心里一片平静,只是给玉瑾然梳头的动作越发的轻柔。 “后来,我娘生病了,让那人去请御医,他却说身份卑微不敢上门,我娘又是被贬到幽州不该那么高调,最后请了江湖游医到府上,没到一年,我娘就去了;那人没等多久,又把我丢在公主府的门口,一去就再也没回过幽州。都说我娘是坏人,葬礼上竟然没有谁来送她一程,只有我……” “但就算是这样,我娘临死前也和我说她不后悔!也让我别怨那人。为什么不愿?弄到众叛亲离,身边没一个贴心人她竟然不悔?我不想违背她的遗愿,但我也不想像她那样。” 杨若兮不知道自己的鼻子为什么会这么酸?那时候眼前这人才几岁?经历了这么多,记得这么牢?难怪他对玉朝云的怨恨那么深,情感那么复杂;也难怪他拿了玉朝云的银钱满天下请客撒钱,这孩子一定是以为银钱能换来很多的朋友,能够填补他心里从小带来的寂寞阴影;就是不知道见效果没有。 “杨若兮,你觉得我要是死了会有人真心为我可惜吗?”玉瑾然突然回过了头,一双形状姣好的杏目里盈满了水润的光泽,瞬间击中了杨若兮心中的萌点,下意识就说了实话:“为什么没有?不说皇宫里的人和开国侯府的人,就是我也觉得你这人其实还不错。”见着玉瑾然亮得吓人的眼神,杨若兮心中警铃大响,挑了挑眉:“小孩子家家的说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童言无忌。” 玉瑾然的肩膀一下子就垮了下去,眉毛倒是竖了起来:“我不是小孩子!我比你年纪都大。” “还说不是小孩子,只有小孩子才和人比年纪大。”杨若兮悄然松了一口气,方才玉瑾然说那么一大堆话有条有理的,要不是她警觉,说不定就被带出更多的情绪了,看来混人不混的时候还蛮难对付的。 302 昆仑河畔 好在杨若兮能够在精神上佳之时控制空间内的物品移动,为了不暴露更多的东西,等到外面人声散去,两人的头发也几乎全干,杨若兮趁着玉瑾然兴致勃勃想要“参观”其他两道门之后的时机给了玉瑾然一杯加了安眠药的清水,在他睡着后打包了整整一个旅行袋和一个双肩背包的野外生存必需品,这才退出珠宝店。 时间来到傍晚时分,睡饱的玉瑾然终于撑着懒腰睁开了双眼,迷茫的眼神扫了一遍密林后闪过一丝失望。 “睡醒了?睡醒了就换了衣服上路吧。”杨若兮已经重新穿戴完毕,依然是一身方便行动的青蓝色窄袖男装,一头秀发不伦不类的盘在脑后,手脸倒是没有继续用暗色防水眼影加以荼毒,背上背着个黑色双肩大书包,利落的样子让玉瑾然眼前一亮。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的起来换衣服出发。”杨若兮别开头,因为她的一番拖拉拽,玉瑾然身上的男士浴袍敞开了衣襟,露出里面虽然白皙,但看上去却是肌理分明的胸肌,让她心里一阵小跳。 “玉瑾然,要是你将刚才到过的地方说了出去别怪我对你太狠啊,你的画像和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呢。”杨若兮不得不再次给玉瑾然敲响警钟,说实话,她原本以为看透了玉瑾然的性子,可听他说了不少隐秘之后却又觉得他本性和表现出来的根本就不一样,至于是什么样的,还有待观察。 玉瑾然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是你们这些有事没事胡乱瞎说的长舌妇吗?” “不是就好。我也相信小玉子你一定能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杨若兮觉得有必要再重申一次两人之间的协定:“这次你当我小厮的事情在见到了我鸿雁哥之后可就作废了。这中间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在外人面前道,更不能因此威胁我做什么我不愿的事情。要是你觉得做不到现在就可以离开,我一个人上路。” 这话在空间里杨若兮就曾经提过,只是没这么认真的同玉瑾然说起过。见着她已经恢复冷静的俏脸。在她那双幽深凤目的瞪视下,玉瑾然的气势越来越弱,只好转开头没好气的啐道:“你以为我想别人知道我曾经做过你的小厮啊?女人家家的就不能温柔点吗?” 杨若兮懒得和他计较,此行的确是需要有人一道。不然荒郊野岭的就算她有空间也觉着不安全,再者,多个说话的伴有什么不好,虽然,这个伴可能聒噪了点。 —— 一路上,玉瑾然不住的探听珠宝店的消息,杨若兮秉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原则都给一一圆了过去,虽然知道玉瑾然不一定会相信,但她也没别的办法了。 这几日玉瑾然的表现倒也没让杨若兮太吃惊。毕竟他曾经在珠宝店里说出了那一番话。再看到他亲手生火做饭也就不觉得奇怪了;更有甚者。他一路的确是做足了一个小厮应有的义务,两人真的就像是一对出游的主仆,沿着河岸一路上行。终于在五日后来到了干涸的昆仑河。 “你千辛万苦到这个地方是干什么?”玉瑾然这几日跟着杨若兮行路在外,也不知道是被杨若兮使唤习惯了还是因为脸上沾染了风霜。倒是将他形于外的那股子傲气给遮掩了大半。 “什么千辛万苦?这几天吃的喝的用的难道苦了你不成?”杨若兮一点儿也没客气,她巴不得在玉瑾然印象中她的形象越差越好,这几日倒是没听到这人说什么娶不娶的话题来,不知道是不是这特意的恶行恶相真的起到了效果;不知怎的,杨若兮又觉得见着玉瑾然淡然的表情心平添了几分失落。 倒也是,这几日吃喝上面的确都是玉瑾然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东西,听了杨若兮的嗔怪他的表情没丝毫的变化,身侧的手倒是动了动,不是手痒想揍人,而是想接过她瘦弱肩膀上的“包袱”。要是杨若兮知道他此时的想法怕是会吓一大跳,这半点绅士风度都没的人是转性了还是怎的? “这儿还有别人来!”杨若兮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声传来,连忙拽着玉瑾然重新退回树林里。 待看见前面引路的吴青时,杨若兮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玉瑾然在她身后神色瞬间变得复杂,按照艾敬轩的说法,他好不容易才让杨若兮卸下防备,现在有外人前来必然是功亏一篑。 玉瑾然不是真正没脑子,他只是习惯了别人安排的生活,但当他下了决心要做好一件事情后他便会一心一意的将那件事情做成做好。如同他习武,又如同他为了和胡图赌气远走株洲。 男女之事他不是很懂,但他没少听别人唠叨过该怎么让女人死心塌地跟随。当初追出京城或许只是一时意气,在经历了那么多苦难后再见杨若兮他才发现人生是多么的美好,能够就和她站在一处都觉得心里的烦躁全消;不管杨若兮怎么使唤他,他都觉得心里是甜的。他知道,这就是艾敬轩曾经说过的那种感觉。只是,不知道杨若兮和他的想法是否相同;可,还没等找到答案,短暂的旅程便就此结束了。 “你发呆干什么?这两个包得丢了。”杨若兮收拾了两人身上的包,翻了翻里面没什么紧要的东西,顺手就丢到了林子里,这些东西留着不好和人解释的。 “少爷!”那厢吴青已经瞧见了林中两人的身影,不禁差点老泪纵横,这几天他不眠不休的领着人四处奔走,容易嘛他。 “吴管事。”杨若兮迎了出去,意外的见到了一个人:“陈大哥?!” “杨……贤弟。”见着杨若兮白皙的面庞和不伦不类的发髻,陈光平风中凌乱了。 “玉少!”见着完好的玉瑾然,吴青更是激动,这人可是六皇子记挂在心上的人物,要是出了什么差池,到时候六皇子调查下来他们这些人都都吃不了兜着走了。 “哼!”玉瑾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恢复了在京城里那种目中无人的纨绔像,“那姓贾的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让人沿河两岸搜捕我们,他当这新洲官吏全是摆设啊?还是?本来这新洲官吏就和那姓贾的是一伙?”说着便拿眼神凌迟陈光平,那家伙,用什么眼光在看杨若兮啊? 不怪人陈光平有些激动加迷惑;那日临水县分别之后他是马不停蹄的赶往了新洲州府,几个月没回家自然归心似箭;可前脚他才刚刚到了刺史府,后脚吴青便拿了开国侯府的帖子上门来了。 吴青自然不会说杨若兮的真实身份,只是说她便是即将到新洲的御史中丞杨大人之子,奉了开国侯的意思到昆仑河办点事。昆仑河在春夏两季水流倒是充足,但常常有河流暴涨的危险;秋冬两季却又干涸无水,根本不适宜人生存;以至于河两岸少数的几个村落也早已搬离;这么荒凉的地方陈光平想象不到能做什么。 不论是看在开国侯府的帖子还是他和杨若兮的私交,陈光平都责无旁贷的走这么一趟;这五天吃的苦可比他过去二十余年还吃得多,可就在这时候见着了一脸女相的杨若兮,怎么不让他惊讶得难以言表,看杨若兮的眼神难免便带着疑惑和刺探。 然而在玉瑾然的认知中,杨若兮和他的私有物无异,又怎么允许别人觊觎?当下脚步一错,挡在了杨若兮身前:“姓陈的,你不是说你爹是新洲刺史吗?害得爷被人绑架追杀的逃了一路,你说该怎么办吧!” “玉少,这话怎么说的?”吴青感念于陈家父子的无私帮助,听玉瑾然这口气倒像是在责问人家,都在别人的地盘上了,这玉少爷怎么就不知道收敛一二的? 杨若兮也是皱起了眉头:“玉少,我相信陈公子定然是不知情的,有话好好问不成吗?” “正是,那日辰时不到我就领着驻扎在临水县的贾校尉追到了红枣镇,还去了那些人关押你们的水库磨坊抓个正着,那领头的贼人说你二位早已脱逃,我怕您二位在外吃苦,还特意留话让沿河两岸的村落城镇留意着您二位下落;多亏了陈公子帮忙,如今就连新洲通判也被我暂时征调了几十人跑腿,随时关注着各个村落消息。如今见着你们了,陈公子不如请卿校尉跑一趟临水县,同贾校尉解释一二。”吴青既然认了杨家管事一职,自然事事都帮着主家考虑,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没忘了给陈光平一袋银子,“这个让卿校尉代我家老爷少爷请贾校尉吃一顿酒,还请别嫌弃杨家寒酸。” “这贾管事、贾校尉的,我怎么听着有些糊涂?”玉瑾然想起那日在空间里待着听到的说辞,当时他和杨若兮可是被狠狠吓了一跳,什么“贾五爷”通知了各个乡镇,见着他们二人就要上报。 303 脚下青玉 吴青把事情一说开,杨若兮便不由的苦笑,敢情这磕磕碰碰在荒郊野岭度过的五日完全就是个乌龙事件! 贾姓在临水乃是大姓“贾五”这个名字在临水县更是多如牛毛。跑船的贾管事排行五,被他那些手下尊称一声“贾五爷”临水县驻兵校尉也是本地人,姓贾排行老五,被他手底下那些兵丁尊称“贾五爷”;还有那晚看守杨若兮两人中不也有个贾五吗?说不定若干年之后又是一个“贾五爷”这个误会可真闹大发了。 “玉少问这么详细,莫非是认识贾校尉?”支开了外人陈光平,吴青小心翼翼的冲着脸色怪异的玉瑾然问道。 “谁认识什么贾校尉、真校尉了?爷就不能多问几个问题吗?”玉瑾然眼一瞪,毫不客气的嗤道。 “问得,问得,你玉少爷想问多少问题都行!”回答他的是杨若兮,稳定好了情绪后伸手拨开面前挡路的玉瑾然“吴管事,你带来的都是些什么人,能信任吗?” 说起了正事,吴青也顾不上安抚玉瑾然的情绪,给杨若兮说了一遍带来的人手。除了官兵,短短的两天时间,在陈光平父子的帮助下,他在新洲寻到了大约十个以前昆仑河两岸的原住民,想必能够提供不少的讯息。另外还有新洲刺史陈英提供的一批足有一百二十名的石匠队伍,不管是开山还是下河都有了足够的人手。 之所以凑人也快,来昆仑河的速度也快,都是陈英一力促成,敏感的陈英察觉到了开国侯府的这番动作不寻常,这是要参一脚的势头啊!不过这样的支持杨若兮不排斥便是了。 当下便和吴青说起了她此行要找的和田玉。和田玉以温润或油性为第一特征,颜色为:白、糖白、青白、黄、糖、碧、青、墨、烟青、翠青、青huā。 河中出产的和田玉叫籽料,其余的还有戈壁料和山料。现在既然人手充足,杨若兮就不必客气,将这些玉石的主要生长条件和原石形态都一一和吴青说明,让吴青组织人手开始四下打探。 见了外人便一直端着少爷架子的玉瑾然见杨若兮有条不紊的安排了所有人该做什么,却是没自己半点干系,不禁有一种被忽略的郁闷从心底升起,略略带着不屑在一边嗤道:“就你这个样子安排也想办成事?” “那玉少有何高见。”杨若兮挑了挑眉,语气并不是诚恳的询问,眼中也是带着疏离。 玉瑾然被这样的眼神和表情气得差点跳起来,他就说不是错觉,杨若兮在见着别人之后果然像是活生生变成了另外的样子,不再对他笑,也不再亲切的唤他“小玉子”更不会支使他做这个做那个。见着她这个样子,玉瑾然觉得头疼、心口疼,别开头:“爷就是不告诉你!” 杨若兮也不强求他回答,他在她眼里就像是没懂事的小孩子,在没外人的时候支使着做点事情倒是顺手,可人多的时候说什么也要给人家留着面子不是?回京后就算艾贵妃和六皇子有心想要说点什么说不定他面子上还要照拂一二呢!至于那嫁娶的憨话,杨若兮有八九成的把握玉瑾然不会提及了,要是那么折腾下来他还想着娶她为妻,那简直就是“贱人”了。 “你你那是什么眼神!爷说有办法就是有办法,爷从来不乱说话。”玉瑾然跺了跺脚,却踩在河边的石头上咯着了脚,气得用脚尖不断的扒拉脚下的石头,嘴上也极快的说着他的想法:“你们难道没听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这么多人,这么大的范围,就凭着你说的那些就让人卖命的去找?你是打算在这河边住上十年八年还是怎的?” 说完,他脚下的石块终于被他给“拗”了起来,青乎乎的拳头大一块不规则的三角形,心里有气,干脆一脚踹出去,将石头给踢出去六尺多远,杨若兮正想着玉瑾然这个建议听着虽然俗气了点,但若是实施下去也不是什么难事。昆仑山脉的玉石矿产丰富,一时半会儿哪里能找着合意的?她熟悉的那个年代,这嘎达都挖了三千年多年,也是她心急了点。 这时候,玉瑾然踢飞的石块在空中翻了个身,在阳光的映射下闪过一道晶莹的碧光,杨若兮眼睛一亮,点头赞道:“玉少这话说得不错,吴管事你看着办吧。”脚步一动,跟着那块石头追了出去。 “小玉子,你是神马运气?随便这么一踢也能够踢到一块碧玉,简直太神奇了。”杨若兮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她手上拿的正是一块不大的碧玉原石,下方还黏着泥土的部分就像是开了一个天然的天窗,露出盈盈一抹碧。 她是真的喜欢玉石,不是因为价值,只是一个念想!所以她脸上的表情很〖真〗实,她喜悦的眼神很〖真〗实,身上透出的喜悦气氛也感染了玉瑾然,鼻孔朝天拽的二五八万似的回道:“那是,爷是什么人啊,自然福气大。” “如此甚好,那玉少再帮我找一块羊脂白玉吧。”杨若兮抚摸着温润的石头一角,笑得眉眼弯弯。 “羊脂白玉?你做梦吧。”羊脂白玉可是人南华国上贡的贡品,在顺和可没人见到过。 “不是做梦,玉少随脚一踢都能找着河边的青玉,证明这条河我没找错!既然没找错,羊脂白玉也指定能找到的,不过是个时间早晚而已。” 就因为她的这句话和她的莫名坚持,在昆仑河的岸边很快建好了一个简易的营地。根据实际情况列出了一系列的奖励,其余的人便都高高兴兴的散发出去四处寻找符合杨若兮要求的石块,再也没有了被刺史府强行征召出门的愁苦。 杨若兮每日傍晚在营地的一间帐篷前收验众人的劳动成果,闲着的时候也会沿着河岸不停的寻找是否还有玉石出现,重点关注的地方便是玉瑾然一脚踢出块青玉的河岸。 被她带动,吴青和玉瑾然也加入了这个队伍。陈光平在见着杨若兮用那块普普通通石头做出来的玉佩后很是眼馋,放着刺史府的优渥生活不回去,竟然也在昆仑河边住了下来。(未完待续。 304 家人团聚 付出总有回报,而且漫山遍野散出去的人也不是没有目标。 杨若兮根据她珠宝店内的资料绘制了一份昆仑山脉的简易地图,上面便标注了她所知的九大和田玉矿所在,即便只是大概的方位,但也足以让人找到一份确切的线索来。 就连杨若兮也不得不承认玉瑾然的狗屎运,他那随意一脚踢出去的玉石正是一块墨玉籽料,经过曾经临河而居的一位老人辨别,这处河床的位置正好是杨若兮的标注之一:喀拉喀什河! 喀拉喀什河又叫黑玉河,盛产墨玉。另一条被杨若兮重点标注的便是和黑玉河齐名的玉龙喀什河,即是古代最著名的白玉河。白玉河源于漭漭昆仑山,流入塔里木盆地后和喀拉喀什河交汇,形成举世闻名的和田河。 和田玉夹生在海拔3500米至5000米高的山岩中,经长期风化剥解为大小不等的碎块,崩落在山坡上,再经雨水冲刷流入河中,这边是和田河内的籽玉。 有按照玉瑾然的建议发出去的高额悬赏,十日时间,杨若兮要找的另外三座矿区也陆续被人找到,剩下的四处要么由于山势险峻无法到达,要么就因为工艺落后,暂时无法辨别山岩当中的是否就是她要寻找的玉料。 即便如此,杨若兮也是欣喜万分,先不说杨家和皇家为此获利多少,她的珠宝店倒是也因此多出了不少的存货,心情一好,整个人都松泛了不知道多少,一边张罗着让陈光平找人给陈英报信,一边让吴青通过事前艾敬轩告知的秘密通道往京城送信,这边,总是需要一个得力可信的大总管的。 玉瑾然的身份一经揭露,身边便多了两个株洲士兵充作了小厮,因着和杨若兮说的那一番狠话,一时之间玉瑾然也不好意思再往杨若兮身边凑;不过他看杨若兮的眼神倒是一日比一日疑色重。 杨若兮可没心思照顾他的情绪,因为陈英那边有消息来了。 御史中丞已经到了株洲,见了秦小米之后杨大人夫妇和随行小吏杨逸杰便坐不住了,同陈英派出的大部队一起来了和田河;当然,信使是单人快马,比杨逸杰到达的时间快了一半,也就是说,杨逸杰夫妇不出两日,必定会到达和田河。 听到这个消息,杨若兮的惶恐大于欣喜。她少有的记忆当中,杨逸杰是个精明如狐的人,韩雪也是粗中有细,这两人会不会认出她是冒牌货?还有玉瑾然,曾经见识过她的种种异于这个时代的所作所为,到时候万一说漏嘴了怎么办? 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即使是到了晚上她是睡在空间内的席梦思上也失眠了,早上起来便挂着大大的一对黑眼圈。 吴青和陈光平带人往河口迎接杨逸杰等人,杨若兮一个人呆坐在河边,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一块品相上好的羊脂白玉籽料。身后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她已经基本能分辨这是玉瑾然。 果然,身后人在她背后站定后没憋着多久,便粗声粗气的命令道:“把你手里的那块籽料给我。”玉瑾然记得很清楚,那块白玉籽料是陈光平前日从白玉河带回来的,见着杨若兮一副珍视的模样便觉得心里发堵,所有的来意都给忘到了一边。 杨若兮想到了许多对话内容,就是没想到玉瑾然会要她手中的白玉;看了一眼白玉,回头看了一眼身穿粗布衣衫也掩不住绝代风华的玉瑾然,觉着这块玉若是做了束发的玉冠给他系上定然是光彩夺目,更添风华。想象一身张扬红袍配上白玉发冠的玉瑾然,一时有些失神。 “你发什么呆?没听到爷说话啊。”杨若兮深幽凤眸中的朦胧让玉瑾然有些捉摸不透,被杨若兮压着使唤了几天,他在她面前是真的有些心虚,有时候想想这样的女人娶回家又压制不住有什么意思?可说就此放开她再也不见又觉着舍不得,玉少现在是空前的矛盾纠结。 “玉少这是想要夺人所好?”杨若兮扬了扬手中的白玉,打算待会儿就找机会将它做成两个束发玉冠,回京后又多了件产品。 想到这儿,杨若兮又开始分心,计划起了此次回京经过肃州在找着玛瑙矿后天意珠宝店至少要添置十数个新产品,想必又能大大的捞上一笔。 正想到得意处,手上却是一轻,接着又是一重;原来是玉瑾然等不着她的反应着急了,扯下了腰间那才挂了几日的墨玉佩换了她手中的白玉籽料;“白的爷看着也好看,这黑乎乎的你拿着就好。” 什么黑乎乎?杨若兮低头看了手上的墨玉佩,玉瑾然误打误撞的发现的这块墨玉颜色介于墨黑和碧绿之间,色彩甚是独特,而且她根据玉石本身的纹理雕刻的虎头纹正是玉瑾然的生肖;虎头辟邪挡灾,算是杨若兮给玉瑾然的一份赔礼,当时她也和他说过此节,虽然玉瑾然嘀咕了几句,可这些时日一直都挂在他腰间的,此时要换了这天然无雕饰的白玉,还真是个没定性的家伙。 “玉少爷,我是个女子,拿着这虎头纹辟邪玉佩算什么样子?不过,你是真的打算和我换?”杨若兮将信将疑,翻来覆去看了遍雕琢还算不错的玉佩,为自己第一次不用仪器只用了玉刀做成的产品还算有七八分满意的。 “既然玉少爷要换了陈大哥的白玉籽料,反正陈大哥也是属虎,不如我就将这个帮你交给他吧。”杨若兮手里拿着白玉籽料也不是拿着玩儿的,而是人家陈光平看到玉瑾然的玉佩也生出了羡慕之心,求着她帮忙也雕刻一件,和田玉偏软,塑性上面比翡翠要好得多,但也需要雕琢之人充分了解籽料的纹理和玉质,以方便最后的成品不会失了神魂,不至于流俗于匠气;这是韩千手给杨若兮上第一堂雕琢课程时繁复强调的要点;她已经琢磨这块白玉三天之久,但还是不愿意将这块被河水冲刷成椭圆形的籽料给破坏了;现在若是玉瑾然强行换了去,也免得她对陈光平不好交差。 “不准!”玉瑾然干脆再伸手将墨玉佩抢到手中,“这两块玉石爷都要。” “请问玉少爷你拿什么要?”就算这玉石籽料在和田河真的不算稀奇,但玉瑾然这强取豪夺的样子也是让她本能的生出厌恶。 “爷回京就给你银子。”玉瑾然暗暗生气,吴青和陈光平对他很礼遇,但却没让他看到半分银子,这一点他又拉不下脸说出来,弄得这些日子怪不自在的。 “那玉少爷你算过差了我多少银子了?”玉瑾然总是用这句话应付杨若兮,让她啼笑皆非:“回京之后你是不是还是要伸手冲着玉老爷要银子?那我还不如直接去玉府要。” “那……”玉瑾然突然灵光一闪,“你许给那些第一个找着玉矿的人多少银子?够买这块丑丑的石头吗?” 这下子他倒是聪明了一回,杨若兮能这么快的确定此处便是黑玉河多亏了玉瑾然,当时还说要重赏什么来的,结果他倒好,手一挥“爷不差钱”;时隔十来天,竟然改了主意。 “买这块石头够了,可来的路上那几日的吃喝要怎么算?”杨若兮看河边只有她们两人,大胆的问了出来。 “你怎么说话不算话,不是都说了那几日的事情不准再提吗?你就不怕别人听到。”纵然是玉瑾然不想让人知道他曾经给杨若兮做了几日小厮,但他更担心的则是那些吃的喝的来得太玄妙,要知道“反常即为妖”,像他们有这样奇遇的人搞不好就被有心人捉去一把火烧死作数;小时候在幽州他又不是没听说过。 “我倒是说到做到,就是不知道玉少爷会不会不小心说漏了嘴。”杨若兮这是在将玉瑾然的军。 玉瑾然果然上当,拍着胸脯不屑的嗤道:“你以为爷是你们这样的长舌妇只知道嚼舌头。” 杨若兮略略放了心:“那就好!那块石头就算是你第一个发现墨玉的奖励吧,回京后送到珠宝店,我让人给你做成两个束发玉冠,放心,只收你八成工钱。”说罢。杨若兮便转头投向了远方,表明了不想继续和他说话。 在他们宿营的前方有一处回水湖泊,青碧色的湖水在秋日晨光中荡漾着微波,和玉瑾然不着边际的说了会儿话,大占上风的感觉让她心里的惶恐几乎消失殆尽:管他那么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占了“杨若兮”的身体,那她就是杨若兮,会尽量想办法得到父母的认可。 玉瑾然此次出京可谓是看尽了世事无常,体味了酸甜苦辣,更吃尽了苦头;被杨若兮主动掐断了话头也没怎么生气,反倒因为她最后那句话心里冒起了欣喜的泡泡,事实证明,不管什么陈公子、新公子都没让她心动。 但看她向着远处一副神伤的模样又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杨若兮是为什么离京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山旮旯里来?放着京城御史府、长公主府,再不济还有珠宝店,这些享乐的地方不住,还不是为了不想看着穆清风娶妻而黯然神伤? “我的若兮在哪?若兮……”寂静的画面被一阵马蹄和女子高音给打破,河边的杨若兮听着这个声音,没等脑海里做出反应,眼泪便不由自主的湿润了眼眶,身体也飞速的转了过来。 营地方向,一骑冲了进去,马背上坐着一位三十来岁的英气妇人,一身利落的秋香色窄袖猎装,在进入营地飞下马后若有所觉的忘了一眼河岸方向,正对上泪捷于眶的杨若兮双眼,“若兮?!” “娘……”杨若兮不知道是这个身体残余的情绪还是感受到了韩雪迫切的慈爱之心而起的激动,这一声呼唤由心而发,一点也不见迟滞。 母女俩都没在原地停留,向着对方磕磕碰碰的奔了过去,韩雪伸手紧紧将杨若兮揽在了怀中:“兮儿你瘦了。” 第一句话不是斥责女儿和离败坏了家声,也不是斥责女儿孤身一人远走他乡没了闺誉,只是一句简单的陈述,就能体味出一个母亲对儿女最赤诚的爱意,杨若兮这次是真的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喃喃的不停叫着“娘”。 沉浸在多年后的重聚激动中,她们都没发现营地方向越来越多的人陆续到达,杨鸿雁赫然便在人群当中,为首一位手中拿着青碧色女式披风的清瘦男子尤为鹤立鸡群,细长的凤目微微上挑,波光流转间难掩激动之色,不过也按捺着激动,同随行的陈英以及新洲通判等人告罪了一番,这才独自拿了披风往河边行来。 “雪娘,你也太心急了,都已经到了地方,还抢了人家的马儿胡乱闯,要是有个好歹让若兮情以何堪。”这人正是杨逸杰,一身宝蓝便服,长相不是很出色,气质倒是高洁典雅;仔细一看,那双眼中时不时闪过的精光又让人不敢轻视。训斥完了韩雪之后慈祥的目光又投向杨若兮,上下打量了身材清瘦,精气神满满的女儿,轻轻松了一口气,口气却是带着些微的严厉:“思睿是把我的嘱咐给丢到了脑后,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出门!” 韩雪的情绪此时稍稍的稳定了些,闻言给了杨逸杰一个大大的白眼:“你就不会好好和若兮说话吗?是谁总是拿着女儿绣的荷包成日长吁短叹的?明明听说女儿一个人离了京城就慌得不得了,这时候还假猩猩的教训谁呀?” 杨逸杰的严肃顿时就在妻子的嗔怪下破功,讪讪的回道:“我这不是气思睿办事不牢靠吗?若兮出门想去哪都行,可身边总要跟着两个服侍、保护的人吧?”不然如花似玉的女儿被歹人盯上了怎么办?杨逸杰瞪了一眼另外一边施施然抱胸而立的玉瑾然,刷刷刷在他身侧打上了几排注解:此人长相祸水,一看就不安全; 此人面白手嫩,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货; 此人眼神清澈,面上傲然情绪一目了然,虽然为人单纯好懂,但生性必然傲气任性,想必是个纨绔! 莫非,就是吴管事说的那人! 305 合理理由 玉瑾然还没回神呢,杨若兮刚才那样子吓坏了他,但看着她和韩雪抱头痛哭的样子却又莫名的鼻酸,难免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一时咬住嘴唇做出了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双手环胸,脚下却是磨磨蹭蹭并未离开。 而杨逸杰被韩雪一阵抢白也有些落不下脸,忙不迭的赔笑道:“咱们一家人说话还是找个清静地方吧。”说话之时没忘了拿眼神暗示玉瑾然:小子,没听到我们一家人要私下聊聊吗?你还杵在这边干什么? 听着杨逸杰和韩雪的对话,杨若兮脑海里很快调出了原主的记忆。韩雪既然敢在榜下拉人,可见其性子豪爽,敢作敢当;杨逸杰在外那是八面玲珑将熊熊一个,私下却是被韩雪“料理”得服服帖帖。这服服帖帖倒不是他怕了韩雪,而是一种尊重,是爱到骨子里的包容。 “这边难道就不清净了?我可是告诉你杨逸杰,今后不管我们是被召到了皇宫内院还是被贬到了犄角旮旯,我会绝对不会再让若兮像当初那样草草的找个……”韩雪说话到一半,突然发现了这处还真的不只是自家三个人,后面的话却是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来了,只拿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玉瑾然,暗暗赞了一句“好皮相”。 好皮相也不能当饭吃!再瞧了瞧玉瑾然和杨若兮先前的位置,韩雪英气的眉毛顿时便皱到了一处,拉了杨若兮的衣袖便将她扒拉到了身后:“这位小哥怎的如此没礼貌,可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活脱脱一副害怕孩子早恋的母亲模样,不由让杨若兮有些好奇有如此慈爱的爹娘当初又怎么会草草将她下嫁穆家的。 “咳咳……”杨逸杰轻咳了两声,摸了摸唇上墨黑的一字胡须,对玉瑾然淡淡的拱手行了一礼,正色教导韩雪道:“雪娘,不得胡说,这位想必便是皇外孙玉少爷了,是咱们一家打扰了贵人清净,咱们这就让出这片地方另寻个方便处吧。” 但凡是有点眼色的人这时候都会识相的告辞了吧,可玉瑾然这人出名的便是不走寻常路。就算是觊觎人家的女儿也没说放低点身段,左右看了一眼之后还认真的点了点头:“没事,你们尽管说事,反正我听着也解解闷。” 他不知道,就他的这句话让他今后费了多少周章!这还是后话暂且不提。 这句话顿时就让杨逸杰和韩雪瞪大了双眼,杨若兮则惊天动地的咳嗽了起来,这玉瑾然,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若兮,玉少爷知道你是……?”杨逸杰和韩雪这一路来总是听人说“杨少爷”但方才韩雪分明就泄露了杨若兮的性别,玉瑾然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想必对此事是心知肚明的。只是他难道就不知道避嫌什么的? “爹,玉少爷在京城就对女儿还有思睿颇多帮助。”意思是人家早就知道你女儿的〖真〗实身份,你就别多问了。 杨若兮不说话也就罢了,这一说话,杨逸杰夫妇都是大吃一惊,这才认真重新打量像是换了一个人的杨若兮。杨若兮在他们的印象中是一个说话细声细气,恨不得时时躲在暗处的女孩;听到消息说她和离、说她出主意让杨慎几个制茶、让他在青州找翡翠、还开珠宝首饰店…… 这些他们一直以为是长公主暗中相帮,或者是杨思睿为了安定他们担忧的心夸张杜撰而已;然而此时的杨若兮虽然穿着狼狈了点,身形也清瘦修长,但她身上展现的气质却是瞒不了人,大方、沉静、利落;还有她说话的干脆和顺当,让人真切的感受到了她的那份自信!这和印象中那时时刻刻需要韩雪护着怜惜着的女儿截然不同。 “既然如此,那多谢玉少爷相护,待回京之后本御史做东,好好谢过玉少爷慷慨相助。”杨逸杰的这个说法其实就是想彻底将玉瑾然和杨若兮的关系拉开;多年的处世经验和男人直觉告诉他,这玉瑾然对自家女儿有别样的心思。 不管杨若兮现在是否有过一次和离的经历,玉瑾然在他心目中都不是良配。第一点自然是身份,从皇帝最近的种种动作他能够看出朝堂上今后的走向,六皇子得势是迟早的事情,届时玉瑾然这唯一的亲外甥哪怕再混账,也是有一场泼天富贵等在那里;杨若兮一个和离过的女人必然会被六皇子不喜。 再者,杨逸杰是真的看不上玉瑾然这个人。虽然人在青州消息不详尽,但结合路上吴青的讲述和见着玉瑾然的观感可以得知他这个人文不成武不就,还整日和人遛鸡斗狗,整一个大纨绔!这样的一个混人让哪个真心疼爱孩子的父母愿意将孩子交给他? 所以,综上所述,玉瑾然得和杨若兮隔得远远的。 杨逸杰给妻子使了个眼色“这河边风大,咱们还是回若兮暂住的营帐中说话吧。”那边虽然人来人往的,但总没人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偷听人家一家人叙话吧。 “若兮,你和爹说说,这新洲真的有羊脂白玉?你们找着几处玉矿了?陈刺史见了陈公子送回的家信几乎喜极而泣,要是真的能有能媲美楚州、元州和青州的玉矿,新洲这次怕是能翻身了。”杨逸杰对杨若兮的转变像是一下子就接受了,大大方方的和她说起了正事。 倒是韩雪,多干脆爽利的一个人,却是泫然欲泣,拉着杨若兮的手几度欲言又止,最终被杨逸杰的眼色给制止了询问,想必是有些话不想在外提到吧。 沿路杨若兮简单的将和田玉矿的情形和杨逸杰说了一遍,这边玉矿报上去之后又算是杨逸杰的一大政治资本,能帮他极快的稳住御史中丞这个得罪人的正三品官位。 岂料沿途听得极为认真的杨逸杰在进入营帐屏退了旁人后突然对杨若兮说了一句话:“若兮在株洲受苦了。” 正滔滔不绝的杨若兮吓了一跳,反射性的看向了杨逸杰“爹你说什么啊?” “若兮,我可怜的女儿。”一直强忍激动的韩雪似乎制止不住激动的心情,一把揽住杨若兮又开始嘤嘤哭了起来,若不是外面有杨鸿书守着,这一声怕就能传出老远。 “……”杨若兮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两人脸上都是抹不去的心疼和自责,倒是让她不知所措了起来。 “若兮你别怨你祖父当年的决定。”杨逸杰沉默了许久才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现在的杨若兮其实还真的埋怨过,但那也是为芳魂渺渺的原主不平,至于她自己倒是无所谓,来了这能让她充满了成就感的顺和朝,还能凭空多一群不错的亲人,这有什么好埋怨的。 “置之死地而后生!”杨逸杰在室内的桌旁坐下,幽幽的说了这么一句。韩雪拉着杨若兮坐在了他对面,示意想要开口的杨若兮听杨逸杰解释,她却是掏0了帕子在一旁抹起了泪珠,坚强如韩雪这样的女人这三年的泪水要当以前三十年的总和了。 树大招风历来便是大家族所面临的最大危机,其实好几年前杨家老太爷便有此担忧。曾经有一位方外高人欠了杨老太爷一个不小的人情,那位高人擅于批命。杨老太爷本来不信这些,可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在五年前找了这位方外高人到杨府只求能有人提点一句。 当时那位所谓的高人便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巧合的是当时杨家小辈唯一的女孩杨若兮不知怎的出现在了那位方外高人的面前,那位高人也对杨若兮说了这么一句,还顺带掐指一算,留下了一个生辰八字,说是杨若兮十五岁及笄后寻了此人出嫁,日后定然能引着杨家再来一番大造化。 “四年前,穆家上门求亲,穆清风的生辰八字正和大师留下的相合;那时你祖父正计划着将整个杨家‘置之死地而后生’,也就更加深信大师的批言,做主同意了婚事。后来你祖父过世之后我才见着他的遗言,留下的还有你的生辰八字和那‘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批言;本想和你母亲还有思睿一起到株洲接你回家的,谁料皇上一纸圣旨赐下,连回阴州奔丧也不许就让往青州赴任,我只好派了人到株洲探消息,哎……” 后面的事情杨若兮基本知晓,唏嘘之余真的很想问问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杨家老太爷:您老是真的理解那位“高人”的批命了? “若兮可是经历了什么生死之劫?你那师傅可就是如此和你结下机缘的?”韩雪担忧的看着杨若兮。 杨若兮又不是什么包子,自然不会大大方方的说一句“算了”原主受了那么多委屈自然要有人帮着讨要,原主父母出手,想必她在天之灵也会得到安慰吧。当下便将青柳红枫等丫鬟背主,穆清风宠妾灭妻,大太太苛刻媳妇的事情捡着重要的说了一遍。 听说杨若兮是被饿得晕死过去,机缘巧合见到了神秘而有本事的“师傅”才捡了一条命,杨逸杰夫妇免不得又是一阵唏嘘,但却没有因此惊讶惧怕,毕竟前面有帮杨老太爷出主意的“世外高人”做底子,杨若兮一身异样就这么大白天下,而且还不被怀疑的。 306 肃州玛瑙 接下来的几天,杨若兮算是见识到了杨逸杰的出色之处。 作为正三品御史中丞,杨逸杰当之无愧的成为了和田河的主事人。杨若兮和玉瑾然在此待了十来天也不见陈英等新洲本地官员有人露面,能够派陈光平带着百十号人帮忙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可杨逸杰不一样,也不知是想帮杨若兮出头还是怎的,支使着新洲刺史和通判一个负责民工的调集,一个负责开山伐树造屋。 不过是三天时间,荒凉的昆仑河两岸便出现了欣欣向荣兴旺之相,许多帮着寻找矿脉的人纷纷奔走相告,到杨逸杰收拾着离开时,聚集在昆仑河畔的民众已逾千计,可以想见不久的将来,这里将会发展成为一个繁华的县城,就像杨若兮印象当中的且末县。 这几日玉瑾然也没闲着,杨逸杰不给他安排事儿**也乐得轻松,带着身边两个临时侍卫骑着马跑遍了方圆百里的深山密林,倒是给饭桌上增添了不少新鲜的肉食。按理说这样的举动就该赢得众人的好感吧?可惜玉瑾然这人是天生不会说话,送猎物到厨下总是不会忘了用施恩的口气嘀咕那么几句;好在他弓马娴熟,新洲通判的那些手下倒是被他收服得服服帖帖的,临走时收获了捶肩膀无数。 杨若兮冷眼旁观,玉瑾然只要放下架子,亲和力还是十足,特别是在武将心里,他的傲气和他的武力值是成正比的,军队崇尚强者为尊,他这样的人别看在京城纨绔少爷和文人当中一文不值,放到粗人眼里倒是觉着他直率爽朗,值得一交。 杨家父女要走,玉瑾然自然也在昆仑河畔待不下去,但杨逸杰摆明了不想带他上路,正在为难之际,一纸圣旨解决了杨逸杰的不快。 京城那边自然知道了玉瑾然出走的消息,本来就已经被气得唉声叹气的艾贵妃病了!顺和帝探病后再次大发雷霆,连夜下旨让找着玉瑾然来艾贵妃面前侍疾。当然,到了艾贵妃面前可不止止是侍疾那么简单,艾贵妃已经准备了五个武功高强的内侍和五个最严厉的嬷嬷,只等找着玉瑾然,便让他彻彻底底做好一个皇族宗室该有的样子。 于是乎,玉瑾然即便有再多的话也没来得及和杨若兮说,倒是杨若兮看着好些禁卫强行带了玉瑾然走时有过刹那的担忧。 杨逸杰对玉瑾然的离开完全是双手双脚赞成的,路上终于问起了杨若兮和玉瑾然之间的事情来;杨若兮本来出京就是想要稳着两老的情绪,既然她的性子来了个天翻地覆的变化都被两口子自说自话好好给圆了过去,解释玉瑾然那不知道如何抽风的举动也就变得轻而易举。 诚如她见着杨逸杰和韩雪后的猜想,两夫妇自然是不惧艾贵妃让顺和帝下旨赐婚之举,还深入浅出的帮杨若兮分析了一把艾贵妃此举多半是夸大其词想要吓唬吓唬杨若兮的。 首先,圣旨给人赐婚既然有个“婚”字,那就绝对不会让人去做妾; 其次,顺和帝心里对杨家是有所亏欠的,杨家的家规摆在那儿,所以什么“国法大过家规”的这一套英明的顺和帝是不屑也不会用来压制杨家的。 然后,如今杨家的门第也不算低,杨若兮虽然和离过,但人品相貌都不差,找个门第低一点的做正室有什么不好?难道就要赶上趟子给人做妾?当然,这一点皇帝那边的考量或许要少一些。 最后便是他杨逸杰的态度了,当初若不是老太爷在世压着,杨若兮又怎会配穆清风?估计做主的人要不是老爷子,杨逸杰早就发作了。总之一句话,他杨逸杰额的女儿打死他他也不会送出去给谁做妾,就是皇帝也不行。 这个隐忧被解决,杨若兮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放下之后才觉得自己真的是想多了。她作为穿越人士以前看多了电视、听多了小说桥段,一听着有人说“圣旨赐婚”便自觉的想逃,真是丢脸。不过,事已至此,她只是希望出手整治过的玉瑾然此刻已经打消了要娶她这愚蠢的念头。 杨逸杰下一站还有肃州,之后才返回京城。肃州也是杨若兮此行寻找玉石的目的地之一,那里,有她分外期盼的玛瑙。“红玉”、“赤玉”一词在顺和朝也听韩千手提及过,听韩千手的形容,这“红玉”和玛瑙根本就是同样的一种物质,想着玛瑙那比水晶还邪乎的药用价值,她前往肃州的脚步不禁带着点急迫。 不过,有杨逸杰和韩雪的监督,杨若兮〖自〗由放任的好日子也跟着一去不复返了。夫妻两个像是要弥补她这三年的辛苦日子,一个比一个做得多。韩雪打理着丫鬟婆子侍候得她每日直选要张张嘴便行;她所期望的沿途观景、浏览观光什么的完全成了浮云。只要她刚刚露了心思想要干什么,杨逸杰不出两刻钟就能套出来,并立即帮她实行。 如此一来,就算是沿途真的找着了三处玛瑙矿脉,杨若兮也未能亲自感受一番。 九月十八上头,御史中丞的车马从肃州的府城出来便拐上了一条颠簸的乡村马路,让随行人员都跟着在心里打起了鼓:眼看着不到三日就能回到京城那个繁华的地方了,这杨御史是在干嘛? 但他们都不敢说,也没想说。这一路上他们对杨逸杰时不时的一个神来之举弄得都几乎免疫;特别是在新洲见着他家“儿子”之后,这神来之举就更加的频繁出现。还好最近几次的拐弯停留都让他们见识到了不少好东西,他们跟着沾了点功劳,所以对接下来的路程虽然怨念,却是谁也没说出来,也没谁找借口离开半步。 此行自然也是杨若兮的要求,沿路上,她随身携带的顺和地图标注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小红点,这些小红点陆续证明她的猜测全都八九不离十;各处顺和朝的地名也被她在地图上用拼音标注了一个她所熟知的地名,这一次的行程绕了小半个顺和官道,只要再确定了即将去的那处同样是自己要找的地方,她就会将这张地图献给应当拥有的人,她不愿意做那个傻呆呆的出头鸟;有珠宝店内存着的各种金银玉石,她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雕刻雕刻玉石、数数银子什么的才是她的大爱。 玛瑙自古被视为美丽、幸福、吉祥、富贵的象征,因其兼具瑰丽、坚硬、稀有三大特征,从而荣膺“玉石”桂冠。地处辽西的阜新是〖中〗国主要的玛瑙产地、加工地、玛瑙制品集散地,玛瑙资源储量丰富,占全国储量的50以上,且质地优良。 阜新盛产玛瑙,不仅色泽丰富,纹理瑰丽,品种齐全,而且还产珍贵的水胆玛瑙。阜新县老河土乡甄家窝卜村的红玛瑙和梅力板村前山的绿玛瑙极为珍贵。 那什么村的杨若兮不敢保证能百分之一百对上号,但阜新既是肃州和京城范围交界的一处落后小县城这点已是毋庸置疑;此行便是要往这被叫做红石城的地方。 马车内,杨逸杰一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扶着膝盖,只有极度熟悉他的韩雪能从他扶膝的那只手看出他此时心境的混乱,然而她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杨若兮肯定是看不懂杨逸杰的小动作的,埋头用朱砂在地图上又添上了一笔,那是后世最著名的的甘肃,在这里叫雍州。乃是金矿储存量最大的地方;可阳山应该对应哪里?杨若兮一时为难的咬着笔管。 “若兮这是怎么了?”韩雪探头看向杨若兮铺在小桌上的地图,她识字不多,更看不懂顺和文字边上弯弯曲曲的东西是什么,但至少看出来了这是一幅顺和地图。 “我在想我们现在在哪个位置了?”杨若兮也的确在担忧这个问题,也不知道现在的红石县和且末县是否都建在同样的地方,不然这么大的范围还真的不好找。 “这个你可以找鸿书问问。”杨逸杰微微挑了挑眉,建议道。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鸿书哥一直就想游历顺和所有的名山大川,想必对这个也稍有研究,我这就去找他。”杨若兮恍然大悟,她这幅地图还是杨鸿书给提供的呢;这么想着真的是一刻钟都在车内待不下去了。杨鸿书作为随行小吏,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是没有马车可乘坐的,今日他被安排在队伍的最末端策应,她此时下车的话正好可以等着他骑马过来,看着杨若兮活力四射远去的背影,杨逸杰弹膝盖的手指速度更快了,若是杨若兮回头,保管会对上他那双满是疑惑的眸子。 “夫君”韩雪担忧的看着他的手指舞动,知道他这是遇上什么为难之事了;她脑袋虽然笨了点,但总能够适当的对杨逸杰表达出一种生死相随的执着。 杨逸杰也正是知道这一点,听着她的呼唤,手指顿了顿,也没打算瞒着妻子,犹豫着问道:“雪娘有没有觉得若兮就像换了一个人?”(未完待续 307 穆家杂事 杨逸杰其实很肯定杨若兮的性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性子变化可以说是人死过一次之后的醒悟,可她连喜好都变得和以前截然不同,这就让他不得不生出些许不安来。 韩雪愣了愣,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夫君以为我就没怀疑过吗?但我仔细看了,若兮身上几处胎记都能对上,她不是我们女儿又能是谁?” “夫君你不是常常埋怨若兮被我娇惯的经不起半丝风雨吗?如今她死过了一次,还活着我就已经满足了,要是你计较的话一个人回你的京城吧,我陪着她散散心。”韩雪的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听在杨逸杰耳中却是感觉到了一种带着责备的怨忿。 的确,当年杨若兮的婚事是老太爷一意孤行的结果,就为了那莫名的几句批言,老太爷似乎真的就将杨家的兴盛都压在了杨若兮的身上。他在杨家积威甚重,一旦开了口便不容别人反驳,即使韩雪有多不愿草草将杨若兮嫁到穆家也只能在杨逸杰的规劝和对孝道的遵从下含泪看着杨若兮出嫁。 杨老太爷就在杨若兮出家当日病发过世,穆家也在同日遭皇帝贬黜,远走株洲,他们夫妇也被一纸圣旨支使到了穷山恶水的青州,可以想见女儿去株洲是受了多大的苦! 能够重新见到女儿已是韩雪最大的安慰,女儿还是自己生养的女儿,性子变了有什么关系?而且她也看得出,这性子是往好地方在变,什么不寻常之处也被伟大的母爱下意识的忽略开去。 因为如此,杨逸杰的这番话不但没得到她的应和,反倒是惹来了一阵埋怨;杨逸杰回味了韩雪话里的含义后哪能继续胡思乱想,自然忙着诳回明显生气的妻子:“说什么胡话?就像你说的,能见着女儿已是好事,我今后断不会再提及这个话题了。” “这就好。唉,我的女儿怎么这么命苦。还好有思睿考了状元求到了一纸和离书,不然这日子还要怎么过。”韩雪说的自然是穆清风迎娶洛千蝶一事,越是临近京城,关于京城里的消息便如雪花片片的不断飞进队伍中,让人想忽略也难。 这些消息平日两夫妻还隐瞒着杨若兮,生怕如同杨思睿信件上所说的那样“触痛”杨若兮的伤处。但要是杨若兮听说了如今穆家的情况的话少不得会心一笑,大大的称赞一声:就该如此! 记得杨若兮穿越到穆府后院的时候正是草长莺飞的四月,吴采莲刚刚疹出来怀孕两月,洛千蝶嫁入穆家的那一日,她的孕期刚好跨入六月之期,小腹高凸,满身母性的韵味儿。 洛千蝶进府的第二日开始,她便搬回了清风院的东厢房,丹朱和飘絮则住进了西厢,每日必然扶着肚子前去正房给洛千蝶磕头请安。在外人看来,吴采莲这是太过于谦恭,明明都被洛千蝶承认了贵妾之位还如此的屈膝做小。 当然,吴采莲想要表现的也正是她的贤良淑德。 对比她的贤良自然就显得穆二奶奶洛千蝶傲慢无礼,不但不愿抚养穆清风的庶子,还让身怀六甲的贵妾每日给她立规矩,即便她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府内府外关于她容不得人的传言也是悄然传开;被紫燕告知了此事的洛千蝶不由气得浑身颤抖,当即招了吴采莲进门来就是一顿臭骂,措辞之激烈,让大着肚子跪在地上的吴采莲捧着肚子昏迷了过去。 好死不死的,穆清风竟然在那个时候回到了内院,从始至终亲眼见证了全程,虽然嘴上没斥责洛千蝶,但抱着吴采莲回东厢房的动作却是干脆利落,一改之前在洛千蝶面前的目不斜视;之后的几日便不是在东厢陪着吴采莲,便是被吴采莲推到西厢和两个通房浓情蜜意。之后更是找了个日子将洛千蝶身边的紫燕给收用了。 这样的侮辱又岂是高傲的洛千蝶能允许的,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回过味儿来便品出了整个事当中几个受益女人所扮演的角色;不敢明着干些什么,却是在暗中做了不少手脚。 两日后,穆清月院中的就曝出了一个消息,给穆清月生了头个庶子的通房何姨娘被打死送了出府,其中便牵扯到了吴采莲。原来,何姨娘曾经服侍过吴采莲一些日子,在株洲被打发给了穆清月做通房后也是没断了和吴采莲的联系;生了穆清月的庶子后娘俩总是病痛不断,吴采莲自然免不得礼节上要周到去看了几回。 穆清月和穆清风本质上来说没什么区别,因着小段氏生养的两个孩子都天生带着痴呆,难免也让他跟着不喜,自打得了娇花一般的苏姨娘,小段氏的正房他几乎没踏足过半步,两个通房这边则更是连他的影子也见不着。何姨娘为此垂泪不已却是半分手段也用不出来,吴采莲便给她暗示了孩子的重要性,于是,何姨娘得了灵感,奶不到孩子,便寻了一种慢性的药物每日放上一点给奶娘喝,以至于孩子总是身子不好,一旦孩子不好,她便能打发人叫了穆清月进房。 被人揭穿惊吓后她自然就咬出了吴采莲这个教唆者,弄得得意没几天的吴采莲被大太太狠狠斥责了一顿,罚在东厢房里思过,自然也就见不到穆清风的面了。 穆家大房里是斗得不亦乐乎,每日都有新鲜事发生,穆元森那边得知情况了之后则什么也不说只是跪到了老太太的荣恩院前。原来,在老太太寿筵后,上门道贺的开国侯老夫人便从侧面建议了穆老太太“树大分枝,业大分家”。要是旁人说了这话,穆老太太保不准几句排头就啐过去了,可说话的是她正经的亲家,之前几年都没什么交道的亲家,而且人家身份摆在那儿,摆明了是有些看不上穆家现在的家当。老太太支支吾吾的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推到了年前决断,艾老夫人走后,她立马召集了两个儿媳妇一番敲打,将内务分派给了两人,自以为做得中正平和。 可穆家大房里接着发生的这些个事真的没办法自圆其说,吴采莲教唆何氏这事往大了说可不经人推敲。众所周知,穆元阳名下仅有的几个孙子中,小段氏生养的两个倒是长子长孙,可惜都是傻子,自然没办法掌家立足;苏姨娘受宠,生养的偏偏是个女儿。如此算来,这一辈的孙子中就只有她名下那长得珠圆玉润,两岁多就机灵可爱的穆飞;要是她肚子里的又是个男孙,这一辈儿还有谁能越过去? 这事情说笑了只是大房的矛盾,说大了可是整个穆家今后归属的争议;七窍玲珑的穆元森夫妇自然抓着这个话题不放:早日分家,也免得有心人惦记。 穆元森家的三个小儿子还没长大,大儿子穆清雅落榜后捐了个七品的知县,已经带着新婚妻子走马上任,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又有艾氏大家风范,哪里见得大房的龌龊? 开国侯这次不知道从哪得了消息,也亲自递了话,于是穆老太太在扛不住各方压力之下,寻了九月十五,也就是洛千蝶嫁入穆家差一天一个月,还没来得及争掌家大全之时,穆家,分家了! 原本穆府的格局便是由三个大院子围绕着一个花园组成,除了留了一个作为客院让穆家老四、老五两个庶子住着或是来客了用,东边和西边也就成了两个独立的个体。 两家原本的下人不变,只是各家的大管事、管事娘子,以后只需要应付自家的主子便罢;田产铺子什么的老太太除开了留下的两个体己庄子和一个铺子,其余的也给两个儿子尽数分了下去,就连闻讯回家的三姑太太穆元芳也得了一个庄子和一个铺子的私房。 也是第一次,洛千蝶悔得肠子都快青了。早知道穆家家产这么丰厚她就该忍一忍,晚点下手;亦或是,先利用身份夺了掌家的大权再说;要知道,堂堂一个果敢王府,她姐姐洛舞蝶手边上还没庄子傍身呢,她如今就得了一个庄子的私房,加上集雅楼那边的收入,洛千蝶自认要比姐姐好过的多。 但也因为这次分家,让她的战斗目标从穆清风身边的莺莺燕燕转到了小段氏和大段氏身上。穆老太太虽然说看在她身份上给了她一个庄子做私房,可小段氏却是因为两个孩子得了双份;大太太手上可还有四个庄子、六家铺子的地契;而且,听说段家的家产也颇丰。 不怪洛千蝶这么贪财,也实在是无奈之举。三年前杨家老太爷被皇帝抄家之后,皇帝就像是疯了似的查了不少的世家望族,来历不明、来路不正的财产一律充公,品级也是一降再降。逍遥王和果敢王也是见机得快,找事由主动献出了大半家财,这才算是躲过了被人称作“抄家之年”的顺和二十一年。 逍遥王府还好,有王妃娘家帮着保有了一部分的财产;可果敢王府没有正经的王妃,偏偏还养着好几十位姿色不差的侍妾之流;果敢王英明一世,这后院的烂摊子可是害得他够惨,若不是展耀辉自身争气,这世子之位还不一定能落在他头上,不过也就只有这么个空壳的世子之位。 308 招来嫉恨 穆家这大事小事又怎会传到杨思睿耳中再被传到杨逸杰手里的? 这事儿杨思睿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知道每过三日便会有个七八岁的小孩子送一封信到映月斋那边交给掌柜的,然后便会送到他手上。 他也曾专程等着那个送信的小孩子,并问了好些话,可惜也没得到个准确〖答〗案,只知道小孩子的父母收了一个四十来岁管事模样男子二十两银子,只管每隔五日便到穆府的一处墙角草笼里取信,然后交到映月斋掌柜手中;再想多问也就没多的讯息了。 杨思睿仔细看了每封信的笔迹,唯一能看出的便是这写信的是个女子,信的内容基本是围绕穆元阳一家来的,大大小小事无巨细,没什么固定的章法,也不带什么感情色彩,措辞和语气平板无波,似乎这些事情都和她本人无关。 这种只是描述事实,不提要求、没有署名的信件虽然让杨思睿心生怪异,但至少看不出此举对杨家的恶意来,反倒是读到里面穆清风那乱七八糟的事情只觉得额上冒汗,庆幸自家姐姐已经脱出了那团泥藻。 这日,收了自家父亲从红石县发来的信件,说是玛瑙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不过那地方的民众不像新洲人那么和蔼,竟然说他们想要挖取红石便是侵犯他们的山神。杨逸杰是督管众州刺史的钦差,头上顶着为民做主的御史中丞头衔,自然不敢和那些人正面冲突,想着此处已经离京城不远,便发信让杨思睿往六皇子那儿递话,这事情,还得从长计议。 杨思睿看了信之后倒真的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杨逸杰信上说红石县那地方的人因为敬仰山神,不敢上山开荒、更别说上山打猎或是采山货,反倒是被人蛊惑着每年都要丢两个孩子到山间祭神。但这么多年下来,红石县依然是穷困潦倒,哪里有山神带给那些人富足的生活? 那些人既然有企盼那就有弱点,怎么好好利用这个弱点,那就要寻着艾敬轩好好商量了。 艾敬轩会在哪?这一点毋庸置疑,这日已是九月二十,每月赌石的日子,艾敬轩指定是早早便候在了珠宝店。 珠宝店八月十五开业举行了一次拍卖会,八月二十举行了一次不怎么赚钱却是赚足了人气的赌石;之后便定下了每月初十拍卖会、每月二十赌石的规矩。这两日到场的高官权贵若干,没有艾敬轩在那儿守着还真的有些掉身价。 这才是早上,往十字街口的道路上便见得了许多穿着光鲜的管事模样人来来往往,究其目的,竟然都是不约而同的往天意珠宝店去的;杨思睿站在人潮涌动的珠宝店门口,看着旺叔腰间挎着个扩音器在那边吆喝着排队之类的话,虽然声音都透着嘶哑,面上却是容光焕发,可以想象他心中是多么的骄傲。 不仅是旺叔骄傲,杨思睿见着这有他一份心力的铺子如此生意兴隆也是打从心底涌出浓浓的自豪感来。 旁边便是以往门庭若市的元丰号,可自打天意开张之后元丰号就冷清得门可罗雀,李顺整日倚在门边眼红的盯着这边的人潮。想到开张那日早上李顺得意的送来猪尾巴想要嘲笑天意珠宝店只能占个“尾巴”谁知道被杨若兮强行扭出一句“前所未有”来!杨思睿便不自觉的抿嘴轻笑。 “你笑什么笑?”倚在门口的李顺本来就因为天意珠宝店弄出的许多事给气得够呛,正好看到天意珠宝店开张那日曾经出现过一次的杨思睿在那边抿嘴轻笑,漂亮的丹凤眼里盛满了嘲讽,不禁气得吹胡子瞪眼。 “这倒是怪了,管天管地你也管不着别人喜怒哀乐吧。”杨思睿在外从来没穿过官服,十六岁的少年刚过变声期,还带着点尖利的声音更显稚嫩,被这样的少年人嗤笑,常常被捧着的李顺如何能忍得,当下便高声骂了一句脏话。 杨思睿倒也没生气,这样的人你和他较真便是输了,眼见铺子前人潮见散,伸手拂袖理了理衣摆,又抬头看了看略微阴沉的天色,神情淡淡的说道:“人都道春暖huā开疯狗盛行,却是不知道秋高气爽也能见着疯狗乱吠!” “你说谁是疯狗?”李顺气得一踏步就从铺子里站了出来,试图从气势上压过杨思睿。 李顺个子矮胖,杨思睿虽然只有十六岁,但个子却是不矮;两人面对面站着他要比杨思睿矮上半个头,这气势也就落了下乘。 杨思睿想走没走成,少年人的忍性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眉头微微一皱,眼尾上挑,眸光中满是对李顺的不屑,故意昂着头却用眼神俯视李顺,道:“小爷我不过是一句戏言,你这么着急蹦出来干什么?莫不是心虚。” 此话一出,旁边聚集的不少人便全都呵呵笑了起来,李顺见着发笑的人中不少还曾经在自己手里买过东西,那时候来元丰号的时候还和自己称兄道弟,没想到一转眼便被拉到了天意珠宝店内去了;不由更是气上心来。转身指着众人又是一阵大骂:“都笑吧,笑死了老爷出钱给你们埋,还免了你们主子的一张席子。”这话可就算恶毒了,在场的人虽然都只是各家打发来天意珠宝店订位置的管事或是小厮,但这等人在主子面前还是有两分脸面的,被人这样诅咒自然都是不依,有那鲁莽的便撸了袖子准备动手,还有些嘴皮子利索的也都纷纷放开了骂了起来,一时间,整个十字街口被堵得是水泄不通。 见此情景李顺倒是没怯场,毕竟,比起开国侯府上一个没实权的小公爷,大皇子游傲可算得上一块金字招牌! 这时候旺叔和徐管事也闻讯出了铺子,见着如此情景两人都是吓了一跳,他们可不像杨思睿想的那样只管着看热闹,人群中可还有自家珠宝店要依仗的顾客;此事不劝下来,对自家珠宝店的影响也是不小。 两人都是为人老道,对视一眼,徐管事带着铺子里的小伙计负责分开纠缠在一起就差没动手的两方,旺叔便站在高处轻咳了两声大声道:“诸位消消火,秋日天燥,冲动也是在所难免;都是街面上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可别都掉了涵养,损了面子。有的人说话如大风吹过,凉一阵、笑一阵也就过了,要是较真,这世间岂不是乱了套了。您二位说是吧?袁管事、洛管事!” 被点名的两人便是人群中身份较高的两个,袁管事是内阁大学士家的外院管家、洛管事是逍遥王府的管事;袁管事便是那袖子撸得高高准备动手的那位,这时候也是想起了元丰号已经易主,如今的主子丽贵妃不就是自家老爷忠心的大皇子母妃么?要是真的打起来了,谁知道自己最后会得了什么处罚?念及此,看了一眼洛管事,再次在心里诟病道:许就是这姓洛的正巴不得大皇子的人自相残杀呢。 眼珠儿转了两转,便拉下了袖子,一副超然物外的傲然样子,顺着旺叔的话点头道:“旺掌柜的说得极是。再说了,李掌柜也没指名点姓说谁一个人,何必计较那么多呢!”说完,对旺叔和徐管事抱了抱拳:“那我就先告辞回府了,劳烦二位掌柜的可要记着给我们家阁老留着二楼的好位置。” 旺叔既然点了他二人的名,要的便是这种效果。小姐有两句话说的特别好“从众心理、名人效应”不管做生意还是别的,只要捏着这两点加以变换,定然能取得奇效。 见已经取得了初步的效果也是满意,当下给袁管事又拱了拱手“定然帮阁老留着好位置,上次阁老便眼光出众挑着了一块水头上好的翡翠,不知道咱们铺子里的韩师傅给阁老雕的鼻烟壶他老人家还算满意?” “老爷很喜欢,这些日子就没见着离手。”在场的人当中数过袁家和洛家两位管事有脸面,他们停下来说话,别人自然不好继续打架闹事,倒给了两人叙家常的时间。袁管事回答了旺叔的问话后还颇为遗憾的叹道:“旺掌柜的,你们铺子这赌石的盘口要是有小型的就好了,什么时候我也来挑几个赌赌试试手气,说不定也和我们老爷那样,huā了一百两银子就能得一个那么精美的鼻烟壶。” 对此,下面应和的人不少,倒是又给天意珠宝店做了个活广告。 一月前的赌石盛景至今都还在众人心目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那日,珠宝店在后院高台上放了整整一台子石头,一个个都是一尺见圆大小。由艾敬轩随手挑了一个,韩千手当场剖开,自然是见了绿的,于是便宣布:赌石首日,不管是谁都可以用一百两银子挑上一块这么大的石头,可以买回家放着,也可以当场剖开。 因为是第一日举办,但凡出了翠的都可以寻了珠宝店内的匠人师傅雕琢一样或是几样物件,也可以将剖出来的翡翠带走,自行找人制作。(未完待续。 309 小吴公公 杨思睿也知道当日的盛况,那天还是人家穆家老太太的六十寿辰呢!记得隔日收到的信件上就有写,那日穆家在中午置下了好几十桌席面,下午还准备了戏台什么的,请的还是京城里出名的小香玉;可惜当日入席的那些人基本都记挂着想要知道刚刚举办过拍卖会的珠宝店又能玩出什么huā样,午膳草草吃罢便往陆续来了珠宝店,下午的大戏就稀稀落落坐了几个女眷,气得穆家老太太整天都黑沉着一张脸。 对比穆家,那日的珠宝店收进门的入场银子都收得手软,一个主子最多能带两个下人进门,单单是门票可就收了差不多两百多份,这已经远远超出高台上那堆石头所有的huā费了。 袁管事如此叹息,自然是因为他们看到了价值!翡翠虽然刚刚在京城兴起,但因为它俏丽活波通透的色彩很快就被人所接受了;特别是经过销售精美的翡翠首饰和摆件预热,又有拍卖会美轮美奂的翡翠制品打底,在京城高官富豪的眼中,翡翠的美丽比起美玉那也是不遑多让。 见了铺子当中关于翡翠的种种介绍早已是让人心生向往。比如,价值可比羊脂白玉的玻璃种翡翠,能比肩楚州玉、元州玉的深色老坑、老坑、金丝、油清、豆青、huā青、瓜青等。其中以玻璃种的翡翠为上品,而“水分”特高、透明度佳的又叫作“冰种”可说是“玻璃种”中的珍品。 很不巧的,抱着闲着玩玩的心态,袁阁老在经过旺叔等人一番试探后觉得手痒,加上被艾敬轩一捧,他老人家选了一块他认为很不错的原石,当场一点点磨了出来后得到了当日最好的一块翡翠:足足有成人拳头大的一块玻璃种翡翠,在征得他老人家的意见后送到了工作室,杨若兮和毛巧手关着门不久后便捧出了一支雕刻了翠青老松的鼻烟壶,并着两只镶嵌了这玻璃种翡翠做戒面的赤金戒子;当时便震惊了全场。 接下来的二十多块石头很快就被人分瓜个干净,开出来的翡翠有大有小,也有几块品相不错的好翡翠;当然,其中也有两块开输了,因为是第一次赌石,这些石头的定价并不是很高,对于现场的高官富豪们来说,一百两银子还真的是微不足道的小意思,他们享受的是那个开石头的过程,听着四周人屏息静气的等着,或是赞叹艳羡、或是遗憾的结局都让人沉迷。 一百两银子对某些府上的大管事来说,还真的不算什么大钱,所以旺叔答应得很干脆;反正杨若兮也说了,要把赌石分成几个档次,以后除了每月一次经过她们筛选的二十块石头赌石之外,内院专门开辟出一间仓库,除了开窗的所有原石都大批量的堆放在里面,根据石头大小来定下赌石的金额,这样的赌石并不公开,有谁有那个意向,大可在选购完外间的物品后向掌柜的提出来,。 有两位掌柜不遗余力的拉架,这场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见带头的人都上了马车离去,谁还吵得起来,也跟着纷纷散去;洛府的管事倒是刻意留到了后面,对旺叔行了个礼歉意道:“给旺掌柜的添麻烦了。” 杨思睿眼神闪了闪,这洛家管事倒是个不露声色的,明明身份和袁管事是一个级别,方才旺叔和袁管事说了那么多话他竟然一点也不生气? 旺叔脸色也变了变,同样想到了这个疏忽,将身段放得低些,还了一礼:“不敢当洛管事的礼!劳烦洛管事给洛世子带个话,即便他来的晚些,也是有石头给世子挑选的。另外,若是洛管事不嫌弃的话,到时候也跟着试试手气。” 洛管事放心的笑了,不过面上还要维持着推让,又客气的说了几句,最后还拉着杨思睿好一阵恭维,这才施施然离去,离开之时,特意让马车在元丰号停了下来,不忙着上车,反倒是背着双手踱步进了元丰号。 “啐!刚才都还在咱们铺子里夸得天huā乱坠,转身就去了元丰号,这分明是不把咱们放在眼里。”拉架的小伙计见没架可拉,又见着刚刚被他捧得好好的洛管事进了别家铺子,不禁背着人家狠狠的啐了两句。 杨思睿眉头一皱,没等他开口,旺叔就是一巴掌拍在那小伙计的肩膀上:“怎么说话的?都是开门做生意,咱们一家还能把所有客人的生意都做了?这是第一次,按照小姐制定下来的规矩,你犯了第五条‘不妄议顾客行踪、不干涉顾客购买意愿’!回去抄写店规五遍,明日交给我;要是再有下次,直接卷了铺盖回你原来的地方待着去。” 小伙计吓得脸都白了,连连鞠躬道不敢了;旺叔见杨思睿好像有话要对直接说,挥了挥手赶走了小伙计,引着杨思睿往后院就走。 见着后院此时冷冷清清,正有两个媳妇闷头打撒着卫生,杨思睿开口了:“旺叔,元丰号如今易主,今天是被我们给得罪狠了,以后可要加倍注意着点,别出什么差池。” “知道了,睿少爷。”旺叔慈爱的打量了一眼多日未见的杨思睿,叹道:“睿少爷又清减了,待小姐回京后定要责骂老仆侍候不周;四爷和四夫人回府后少不得也要心疼一阵。” 杨思睿就怕听到这些,闻言忙摆手:“旺叔,艾公子在不?” “在的,方才人多口杂的,又全都是下人,我就没让艾公子出面。 ”旺叔指了毛巧手的工作间:“艾公子正在里面看老爷子打磨绵州丁师傅送回来的水晶,闪闪亮亮的说不出的好看。” “水晶?那我可要好好看看,我姐信里说给我寻了个能做熏香匣子的紫水晶,还给我稍带了一瓶子不用点燃的熏香,不知道在不在老爷子那边。”杨思睿早在半个月之前就知道水晶这件事了,可惜接下来他忙了好些时日,都没空来珠宝店转转,这下想起来,也不知道晚了没有? “睿少爷不用着急的,暂时咱们铺子里还不忙推出水晶,可依着你慢慢挑。不过,你说的那什么熏香好像被艾公子分了一大半走。”旺叔苦着脸解释道。其实杨若兮让丁胜送回水晶的时候顺带就拿了一瓶香水让带给杨思睿,也算是她做姐姐的给弟弟发的福利;可谁料正好撞上艾敬轩,闻了闻那淡淡的味道,他恨不得全都给玉瑾然截胡了,只是又怕杨若兮以后知情后再也不给好东西给他,只得忍痛给杨思睿留了一小半。 “艾敬轩,你怎么能这样?”杨思睿气得直接急眼了,挥手让旺叔去外面照应着,大步就绕过内院往后面的工作区大步跑去,远远的都还能听到他的怒骂。 “艾敬轩,你还好意思说是我哥,我姐给我带的礼物你都要截一半,今儿要是你不还我,我和你急。” 工作区也是一个小院子,听到杨思睿的喊声,不少门开了后又重新关上,只有二楼角落里的一间门口,景春脸色尴尬的站在那边,盯着越来越近的杨思睿,恨不得跑去堵了他的嘴。 “哪里来的野小子,怎么在此如此咆哮?也不怕污了贵人耳朵,还不叉下去掌嘴。”突然,在景春身后冒出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穿着和做派一看就不一般。 “你们是谁?”杨思睿刚刚跑上了楼梯,白净的俊脸染着薄红,呼吸有些不畅,警戒的盯着违背了珠宝店规矩出现在工作区的两个外人。 “怎么说话的?杂家的身份也是你这个黄毛小子能多问的?”那男的一说话很容易就让人猜出他的身份来,那“杂家”的自称正是宫内太监的专属用词,什么时候艾敬轩身边有太监侍候了? 那太监说了这话还不罢休,转手指了景春道:“你们开国侯府是没人了吧,怎么只派了你一个人跟着小公爷,这要使唤难道还让杂家亲自动手?去楼下唤几个工匠出来,把这小子拖下去掌嘴十下,让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又是不该说的?” 景春为难的东看西看,就是不看那发话的太监,倒是杨思睿气得够呛,再次抬高了声音大声叫道:“艾敬轩!你还缩在什么地方没出来?今儿我还就告诉你了,这天意珠宝店的规矩是我姐走之前条条款款订好的,工作区严格保密,就连旺叔和徐叔也是不能轻易进入,你现在是想干什么?要是你不想做这个大掌柜,我不介意辞了皇上的差事收拾你的烂摊子。” 其实不用他叫,听得声音的艾敬轩已经从另一间屋子里开门走了出来,也是气得脸色发青,但他气恨的目标肯定不是杨思睿,而是那僭越的太监。 “小吴公公好大的口气!”艾敬轩对杨思睿投了一个安抚的眼神,一步步走到了那太监和管事妈妈的身边:“你可知道大吴公公在杨少爷的面前也执的奴仆之礼!”(未完待续 310 彻底歇念 艾敬轩知道,就算是抬了开国侯的名头出来这太监也是没多大顾忌,倒是从清心殿出来的吴青还能在这些太监宫女面前有几分威慑力。 被叫做小吴公公的太监闻言一怔,还未说话,旁边那个挽了发髻的宫女抿抿嘴,对艾敬轩微微矮了矮身子,“艾公子,吴总管如今可不是清心殿的大总管了。” 艾敬轩还没有什么反应,那小吴公公便恢复了一脸倨傲,斜拉着眼皮看着景春:“你是打算让杂家亲自动手吗?” 杨思睿不看这两个喧宾夺主的家伙,直面了艾敬轩道:“艾公子,不知这二位是如何出现在珠宝店的工作区的。” 艾敬轩面露尴尬,惹这二人来的便是他自己,只不过当时可是看在玉瑾然的面子上才让这两人进门的,没想到这两人不知道是不是皇宫待久了怎的,一路都是这副鼻孔朝天的模样。 说起玉瑾然,这外面都要吵翻天了,怎么没见着他的人影?艾敬轩没回答杨思睿的话,径直越过那太监和宫内的管事姑姑一把推开了房门。 这间屋子原本是一个闲置的工作间,韩千手的就在隔壁。今早艾敬轩出门便遇上在宫内关了五日第一次出宫的玉瑾然,看他双眼满是红丝,脸上、手上、颈脖上还遍布着小红疙瘩,这样狼狈堪怜的玉瑾然倒是让艾敬轩生出了不小的同情心。问清了他出宫后没有具体的目的地后,艾敬轩便带着玉瑾然来了珠宝店。 几人原本待在韩千手的那间屋子,可玉瑾然没待上一会儿就说无聊想睡觉;艾敬轩看他那样子也像是几日夜没瞌睡的模样,便指了旁边的屋子让他只管休息去,随他出门的太监、姑姑自然一路相随。 可现在,推开门之后还是没有丝毫的动静,整间屋子安静的不像有人在里面;开门后,那小吴公公也是吓了一跳,顾不上招呼谁抢先便进了屏风相隔的内室,软榻上整整齐齐,哪里还有玉瑾然的影子。 “玉少呢?”艾敬轩一手撑着屏风,目光在开了半扇的后窗闪过,回过头来对上小吴公公已是带了怒色。 “这……”小吴公公方才可是和芳姑姑就守在屏风这边,那边的玉瑾然睡得正香,谁知道眨个眼睛人就不见了。 那一直端着身份的芳姑姑此时也有些发傻了,回身噗通一声就跪在了艾敬轩身前:“艾公子明鉴!我等尽心尽力侍候着玉少,无奈玉少顽劣,竟然不告而逃,还请艾公子为我俩作证!” 艾敬轩摸了摸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芳姑姑,“姑姑这话可就言重了!你和小吴公公可都是皇后娘娘派到玉少身边侍候的老人儿,方才我那不才的小厮景春本打算请你们二位前院奉茶,这边他一人服侍的,不是你们嫌弃他粗手粗脚侍候不好的吗?” 玉瑾然是五天前被一队禁卫军“请”回的京城,回京后不但不准回小玉府,就连玉府也没能进去,直接就被送到了艾贵妃的病床前。 在宫内,皇后品级最高,但膝下却没留住一儿半女;其次便是一直表现得无欲无求的艾贵妃,她的名下可是有一个受宠多年的柔嘉公主,虽然薨了,可在顺和帝和艾贵妃的心中,她才是两人最值得铭记的一段回忆。而且,顺和帝和艾贵妃是青梅竹马,若不是因为历代皇帝正妻必须选择家世简单的原因,艾贵妃的后位是绝对稳稳当当的。这么些年过去了,顺和帝最心疼、最迁就的妃子也非艾贵妃莫属。 艾贵妃被亲外孙气得卧病在床,皇帝就让禁卫军出动抓回了玉瑾然;即便如此,因着艾贵妃的一句话,被抓回来的玉瑾然不但没有受到责罚,还被恩准住进了艾贵妃的慈心宫内。 这恩典一出,后宫内可说是没人坐得住。顺和帝的喜好就是后宫女人们的喜好,顺和帝的关心就是后宫女人们的关心。然而名义上玉瑾然这是回宫受苦的,谁敢大张旗鼓的送吃送物惹艾贵妃不快?既然顺和帝和艾贵妃都给玉瑾然准备了教养嬷嬷和侍候太监,那其他人也不甘示弱,也都送了稳妥的太监或是嬷嬷、姑姑给玉瑾然,美名其曰“为艾贵妃分忧”。 其余的好意艾贵妃都给推了回去,唯有皇后娘娘送来的小吴公公和芳姑姑她不好推脱,只得留在了慈心宫。 玉瑾然被填鸭式的教育了五日孝道礼节倒是没什么,可艾贵妃为了“治好”他的怪病,这几日没少按照御医的意思送了宫女或是姑姑到他的身边,起初玉瑾然都还仗着胆大或是踢、或是踹的弄走了两三人;后来他便被艾贵妃找了太监强行摁着让两个俏丽的宫女服侍他换衣沐浴,结果昨儿夜里他就浑身高热、出了一身疹子,今早御医诊治后也只得无奈的摇头,艾贵妃伤心的哭了一场,好不容易才在六皇子的劝说下睡了过去,玉瑾然这才敢松了一口气,私下腆着脸求了六皇子准他一天假。 他之所以这么配合,其实私心里也是知道艾贵妃母子是为着他好,他也想知道,除了杨若兮,他是不是真的没办法接近别的女人?五天的残酷事实证明,他这辈子似乎真的非杨若兮不可!认清了这个事实之后,他也不知道该喜还是悲,但不管怎么样,他都必须面对一个问题:他倒是愿意“将就”娶了杨若兮,可杨若兮愿不愿意嫁给他呢? 带着这些问题,他自然想找杨若兮问个清楚,但想着杨若兮在船上和他说的那番话心里其实是没底的。 杨若兮这时候还在红石县等着办法应付一干愚昧落后的刁民,自然不在京城,得知了这个消息后,玉瑾然又是一阵的意兴阑珊,艾敬轩说什么也便是什么了;不过身边紧紧跟随的两个人实在是让他疲惫不堪。 艾贵妃和六皇子安排的下人还好,对他虽然不屑但总还是面上尊敬的;皇后派来的这两人却是不同,在宫内就仗着身份觉得高人一等,还以为今儿出门是个好差事,使了暗劲排挤下了别人,大摇大摆的跟着玉瑾然出了宫门。 太监还算好,玉瑾然虽然也不喜,但也不至于厌恶;芳姑姑作为一个女性,从踏出宫门就被玉瑾然寻了个闻不得香味儿的借口踢到了马车外吹风;进了珠宝店后还不善罢甘休,不但没听艾敬轩的建议,反倒是抬出了皇后的名头要求“贴身”侍候玉瑾然。 玉瑾然是谁呀?乖乖听话才怪,杨若兮不在珠宝店他其实就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心思,被两个亦步亦趋的家伙跟着几乎抓狂,自然就一直转着念头想要甩开两人。借口想找个地方睡上一觉,玉瑾然让芳姑姑和小吴公公都守在屏风外,趁着外面乱声四起之时干脆就从窗口跳了出去。他知道,艾敬轩能看出他对两个闲人的不耐烦,一定会帮他打发了两人的。 艾敬轩当然不会辜负玉瑾然的这番期望!rs 311 平分秋色 艾敬轩此时大概已经懂了为何有精明如六皇子那样的人物看着也让小吴公公这样没脑子的下人跟着与纪念日出了门,原来这两个卒子注定是要被牺牲的! 当下抚摸着下巴很是遗憾的对芳姑姑宣布道:“你二人的职责是什么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不侍候着玉少反倒是在本公子的地盘上作威作福来了;现在玉少被你们弄丢了倒是知道跪本公子了?可惜,晚了!” 这句“晚了”刚刚出口,芳姑姑已是吓得面无人色。玉瑾然消失不见这事端看艾敬轩怎么说,要是玉瑾然是自己顽劣走脱的,两人大不了挨上一顿板子;但若是玉瑾然不幸被歹人趁虚而入,她和小吴公公便百死难解其责。 她倒是吓得冷汗直冒,小吴公公却是强自镇定对艾敬轩辩解道:“艾公子既然说这儿是你的地盘,那这周遭想必是铁桶一块,强人必定无法进入。看来是玉少又开始调皮了。” “这倒是怪了,本公子的表弟为何要在你们侍候的时候调皮?你们两人连侍候主子都不会,还好意思说主子调皮?这话是你们这等身份当说的吗?”艾敬轩嬉皮笑脸的神色猛地一正,世家公子与生俱来的贵气威严瞬时体现得淋漓尽致,使得原本还带着轻视之心的小吴公公和芳姑姑浑身一哆嗦。 “景春”艾敬轩接着叫了在一旁不知道用眼神和杨思睿交流着什么坏主意的景春。 “少爷,奴才在。”景春躬身回道。 “去拿了我的帖子,将这两人送府尹衙门去!竟然为了逞一时威风弄丢了玉少,让府尹大人好好的审上一审。”艾敬轩对杨思睿抱歉的笑了笑,语气却是极致的冰寒。 府尹衙门和内务府的惩戒院不同,一旦上了档子那就算是留下了案底,能否逃脱责罚是一回事。有了这前科,今后回宫还有哪个主子敢要?当下便吓得小吴公公威风全无。抖索着声音色厉内茬的喝道:“谁敢,杂家可是皇后娘娘亲自送到慈心殿的,不管好歹,那也是皇后娘娘说了才算。” 顺和帝的皇后性子和蔼,其实说白了就是没底气的怯弱。倒是助长了她宫内太监宫女们的嚣张气焰;这小吴公公可算得上其中翘楚。这个时候,他也只能依仗着出身试试能否吓住艾敬轩。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艾敬轩可不是被吓大的;不喜欢钻营朝堂不代表他对朝堂上的事情一无所知,不进皇宫不代表他对后宫倾轧不了解;皇后娘娘那里只要你拿出合理的理由,就连她的亲弟弟她也是不敢帮着说半句好话的。 艾敬轩觉得小吴公公还敢这么威胁他简直就是胆肥,但人家都搬出了皇后娘娘,要是还不给点面子。传出去别人还以为开国侯府有个艾贵妃就敢如此轻慢呢;想了想,煞有介事的点头道:“小吴公公说的也是,你们二人本公子的确是没权利交到府尹衙门去。” 接着语气再一转,指着院中huā园的青石板。轻描淡写的提点道:“本公子这就派人找玉少去,你二人是现在就回宫向皇后娘娘请罪,还是跪在那处等着玉少回来。” 小吴公公看了眼地上。脸上便出现不情愿来;杨思睿在一边挤眉弄眼的哀叹补充道:“哎呀,小爷我忘了一件事了!方才是这位公公说我不懂礼节是吧?皇上昨日都还开了金口说我执礼甚恭,还问我愿意继续留在枢密院还是去礼部;可这位公公是宫里出来的体面人儿都说小子太过顽劣,这下看来,还是待会儿进宫去向皇上谢恩请辞罢了。” 说罢,往皇宫的方向行了一礼,一脸辜负皇帝期望的遗憾模样!调皮的斜睨了小吴公公一眼。意思是“不仅你一个人会狐假虎威哦!” 小吴公公这下子脸色才真的变了,眼前这不起眼的少年原来是宫内宫外传得神乎其神的神童状元;此人可说是深得圣心,顺和帝在后宫也是常常提及,一说起就一副“朕心甚慰”的模样。 杨思睿和艾敬轩配合着将两个下人的气焰踩了下去,立马又翻脸了,不顾身后小吴公公和芳姑姑往楼下去就上前一步抓了艾敬轩的衣领猛摇晃:“我姐姐给我带回来的熏香听说你就截走了一大半,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快点还给我。” “哎呀,思睿别这么激动嘛,若兮能够带回来一瓶,那肯定还有更多的是不?我拿走的半瓶也不是我要了,你嫂子不是闻不得这个味儿吗,我送进宫给贵妃娘娘提神醒脑了。也帮你姐姐在贵妃娘娘面前得几分体面不是?”艾敬轩在玉瑾然大闹皇宫后便知道了具体的原因,大叹好一笔糊涂账之余也是想着要帮着杨若兮在艾贵妃面前挽回点好感来。 杨思睿在杨若兮走后也是辗转知道了此事,心里暗恨艾贵妃出言贬低自家姐姐之余更生气的便是无端端惹出这恁多事儿的玉瑾然;听艾敬轩也是为杨若兮着想,也就讪讪的哼道:“就你会做好人,我难道就不能送吗?”以他的身份还真的送不进去。 “都是你那脑袋里装豆渣的表弟!人家穆清风娶了他喜欢的女人,他就要娶我姐姐,这是什么怪想法?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没有官职俸禄,没有任何谋生技能,一月能有多少银钱入账?拿什么来娶妻生子,还好意思说娶我姐?难道让我姐把他当小白脸养着?”杨思睿想着要是没玉瑾然这回事,自己姐姐何必急急忙忙的就离京而去,现在还要用东西去收买那老妖婆,不禁声音大了几分。 站在杨思睿的角度,艾敬轩挺赞同这个论点的,可惜他是玉瑾然的表兄,想事情的方向自然又有了不同,他倒是和六皇子、和艾贵妃有同样的想法,都觉着玉瑾然要是娶了杨若兮绝对就成京城的第一大笑柄,想要对付洛千蝶和穆清风也不用牺牲自己啊。 当然,艾敬轩也知道玉瑾然的怪病,但这一点绝对不足以列入他们的考量范围。 两人在走廊上倒是说得兴起,浑然不知此时那正下楼准备下跪的小吴公公骨碌碌打转的眼珠子:太震惊了!原来玉少爷被艾贵妃如此拘着是因为他竟然想和彩蝶郡主赌气,想要明媒正娶郡马和离过的破鞋?难怪艾贵妃气成了那个样子!不知道这事儿最后成了,艾贵妃会不会气得一病不起? 玉瑾然此时在哪?艾敬轩引着杨思睿进了他刚刚出来的那间屋子,一边往屏风内走去一边轻声问道:“韩师傅,思睿来了。”他也奇怪呢,韩千手也是听到了杨思睿的声音,怎的没跟着一道出门看看,难道用水晶做东西就那么难想? “呃”艾敬轩的声音戛然而止,杨思睿则瞪大了眼睛:“你在这干什”被艾敬轩眼疾手快的捂住了他的嘴巴。 “小声点,别让下面那两人听见了。”艾敬轩一边放开捂住杨思睿的手掌,一面小心的回到外面门口往外看了看,随即关了房门回到了内室。 内室的工作台边上,韩千手专心的看着玉瑾然用小镊子夹着磨出来的小水晶往桌上拼装,不一会儿,五种色彩就拼装出来了一只展翅的彩蝶,耀目的水晶组成的蝴蝶虽然离〖真〗实很远,但却别有一番难以言喻的美感。 “这个做成簪子或是再在下面浇筑一朵盛放的牡丹huā,摆起来一定好看。”玉瑾然放下镊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在昏迷后进入的那个地方见到的东西就是不一样,不但如此,这水晶还能摆出许许多多别的东西。 “果然是对人家彩蝶郡主一往情深啊!既然这样,你又何苦拉着别人和你一起下水呢?”杨思睿见惯了杨若兮和韩千手等人工作的专注,乍一看着玉瑾然在工作台煞有介事的摆放水晶蝴蝶也是强忍着骂人的冲动等到了现在;谁知道这成品的模样竟然是一只彩蝶,怎么不将他给气得吹胡子瞪眼。 玉瑾然闻言突然伸手将桌上并未进行衔接的水晶抹乱“谁稀罕彩蝶那讨厌的女人了,凑巧罢了。”殊不知,这样的举动在别人看来完全是欲盖弥彰。 杨思睿是一下子红着脸蹦了起来:“姓玉的,我告诉你,说什么我爹也不会将我姐嫁给你这样的纨绔子弟的。” “我娶妻,关你爹什么事?”其实玉瑾然已经知道了明媒正娶的含义,无奈刚才听到杨思睿的那番话真的让他犹如置身滚烫油锅,心里也跟着火烧火燎的,哪里还有心情和杨思睿好好说话。 两个各有千秋的美男子在他面前斗鸡眼似的对视,也难怪连艾敬轩都直拍额头。 韩千手倒是纹丝不动,笑眯眯的将打乱的水晶收到一个木匣子中,对玉瑾然的赤子之心,韩千手倒是生出了几分喜爱;并从心里觉得玉瑾然是真的比他那憨憨笨笨的隔代徒弟丁胜好上一些。 “呃,你们两个别吵了。小心外面那两人听到告上去,到时候你们谁也没好果子吃。”劝不了,艾敬轩只好用吓的。 312 贵客临门 好不容易两个斗气的人才各自哼了一声扭头,谁也不理会谁。 玉瑾然重新将韩千手收在一边的水晶拿了出来,这些都是大块水晶上的废料,都被韩千手huā了几日的时间打磨了出棱角,呈现出色彩最绚丽的一面;大到指甲盖、小到米粒大,无一而足,即使不拿来做成饰物,看着一大堆各色水晶心里也觉得通透。 随手抓了镊子又在工作台上百无聊赖的摆弄着,艾敬轩看他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倒是诧异了,就算是上次他被顺和帝押着去玉府也是活蹦乱跳,满脸跋扈之色;现在怎么眉宇之间有着一种像是难以排解的郁郁了? “眼看就要到午时了,你们要在这里耗多久?真是麻烦。”杨思睿对艾敬轩抱怨着,眼角却是冲着玉瑾然方向瞪。 “咳咳……”艾敬轩摸了摸下巴“要是思睿今日有闲的话不如替我去外面帮帮旺叔他们吧,午膳时让景春上楼叫我便是。” 韩千手只要没开始工作,还是有几分眼色的,闻言背着手站起身来:“思睿,走,跟三姥爷去厨房看看今日午膳吃什么好。” 杨思睿自然知道艾敬轩会劝玉瑾然别意气用事,这对杨家来说只好不坏,便听话的起了身,将怀中的信件放到了工作桌上“艾大哥,这儿是今早收到的家信,麻烦你看着怎么往上面禀报吧。” 说罢便和韩千手一道出了门,越过回廊台阶瞧了一眼在园中跪得笔直的两人,细心的将屋门给关上,大声对景春喝道:“景春,你家少爷让你赶紧加派人手去附近找找玉少,我也去前面让那些伙计放下手里的活儿帮着找人。” 景春还正道自家少爷怎的进门就没消息了,听了命令自然应下,出门招呼人手不提。 杨思睿也咋咋呼呼装模作样的出了院门,转头便和韩千手去了厨房偷吃午膳。楼上偌大的房间内便只剩下玉瑾然和艾敬轩,一个坐在工作桌前手里拿着镊子胡乱摆,一个站在窗前看信件。 艾敬轩一目三行的看完了信,冷不丁一抬头正好对上了玉瑾然偷窥的双眼,笑了笑,扬扬手:“怎么,表弟你想看?” “谁想看了!”若是忽略玉瑾然那被人抓包的尴尬的话,这四个字倒是斩钉截铁。 “哦,是吧,不想看那就算了。反正杨御史也没说什么时候回京!”艾敬轩故意将信揣进了怀中,摸摸下巴笑得捉狭。 玉瑾然在他这样的目光下哪里还坐得住,当即丢了镊子起身就想从窗口跳下去:“我回宫了。” 艾敬轩怎么敢这么放他离开,连忙伸手抓了他回来,顺手将临后街的窗子插上:“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你着急个什么劲儿啊!既然出来了那就看完了赌石再走。” 被他戏耍的玉瑾然没有像以前那样跳脚,反倒是顺势坐回了位置“你说得也是,回去也是惹外祖母不快,倒不如不回。” “她是老人家,难道你就不会顺着她一点么?”艾敬轩整理了思绪,好心好意的规劝道:“她也是为了你好。方才你也是听到了,杨家是不太可能让杨若兮嫁给你的。” “为什么?就因为我没有封号俸禄?”这问题玉瑾然私下自然想过。 “这个是其一,其二有句俗话说得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能有杨若兮有银子么?难道你想做小白脸吃软饭。”玉瑾然的执迷不悟让一向温和的艾敬轩也下了猛药,接着又深入浅出的列举了无数的例子让他看清两人之间的不相配。 说了半天,直说得口干舌燥,终于是问了一句:“你懂了吧?” “我倒是懂了你们的顾忌,你们都懂了我的苦处吗?”玉瑾然想起了自己母亲在弥留之际说过的那些话,此刻总算是懂得了其中的意思。 —— 天意珠宝店九月二十的赌石如约而至,一切都如演练当中的水到渠成;只除了两位让人意外的客人!元丰号的李顺陪着大皇子游傲来了天意珠宝店! 这可真是让人意外。一阵礼节繁复的见礼后,旺叔便从后院请出了艾敬轩。 艾敬轩见着这两人上门心里也是打起了肚皮官司,但伸手不打笑脸人,难不成把人赶出去?只好笑意满脸的迎了上去,还好杨若兮先前便有所准备,每次后院有拍卖会和赌石时都会特意留下两个空着的好包厢,以便迎接像大皇子这样尊贵的“不速之客”。 游傲的姿态摆得很平和,一点也没有名下铺子被人快要挤垮的愤怒或是嫉恨,反倒是笑呵呵的摆手让艾敬轩只管忙,他要看看赌石有什么门道,听那意思也很想参一脚。 艾敬轩越是见着游傲这样越是心里没谱,依然和游傲坐在包厢里谈天说地;李顺在一旁候了半晌,大皇子却是突然让他出去赌上一块石头试试手气,并说自己因为身份缘故没法亲身参与已是遗憾。 李顺自然不敢不从,当下便交了三百两银票给了景春,被专人引着去了高台挑选翡翠原石。 上午都还和杨思睿吵得不可开交的李顺下午便提出要在天意珠宝店内参加赌石,怎么想都觉得别扭;无奈铺子里并未规定不准别家掌柜参与赌石,且要是太过于防备倒是显得天意小家子气息了;艾敬轩只得找了旺叔,笑呵呵的提醒旺叔“照顾”好李掌柜。 李掌柜前脚刚刚出门,大皇子后脚就让随身的侍卫拿出来了一个精美的檀木妆盒,当着艾敬轩的面将盒子打开,顿时室内一阵金光闪耀,匣子中竟然放着贵妃娘娘才能佩戴的八尾凤簪。 顺和朝的皇后佩戴的凤簪自然是九尾,皇后之下便是贵妃的八尾,这凤簪比起民间工艺来说自然是华丽尊贵,并且也是精致异常。这种纯金锻造的金簪只是后宫诸人在大型盛会上需要佩戴的,此时被大皇子拿到天意珠宝店是什么意思? 不管什么意思,艾敬轩见着这象征贵妃的凤簪也不敢继续陪着游傲高坐,连忙下地半跪行了大礼。 游傲眼中闪过一丝蔑视,微微抚了抚颌下为了表示成熟留起来的胡须,这才抬手道:“敬轩莫要多礼!今日我来此可是有求于你的。” “但请大殿下吩咐。”艾敬轩偷眼看了那奢侈的凤簪,想起家中祖母常常抱怨七尾凤簪分量太重,常常压得她老人家头疼,也不知道这八尾的是否还要重上一些。 “这凤簪是在顺和立国那年由内务府的能工巧匠历时一月打制而成,总共得了三支;这天下,也只有这三支八尾凤簪。”游傲不说主题,顾自在一边讲古,看样子是要说上许多。 艾敬轩惦记着外间李掌柜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听游傲说话之时便有些心不在焉。直到他说到这凤簪经过多年佩戴,已是出现些许脏污时才猛然回神。 “敬轩有所不知,母妃自打得了这凤簪便一直精心养护,生怕一不小心就让这凤簪蒙尘或是褪色。只是这皇宫内的下人再怎么精心也没有工匠那么细致周到,而且经过了这么些年,有些小缝隙中的灰尘总是没办法去除。前些日子母妃见了艾贵妃娘娘那处的弥勒佛问起了出处,这才知道连父皇都遍寻不着的巧手神匠竟然就在你们这……珠宝店内;听李掌柜说,韩千手也被你们收入囊中。既然这两人都在此处,好工匠都被你们一家子收罗着,这凤簪哪里还需要往内务府送!你看……”游傲说了这么所总算是停了下来,略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艾敬轩。 “大殿下有何要求只管说便好。”艾敬轩在这样的眼神下不得不硬着头皮上,眼角余光更是认真的在成人巴掌大的凤簪上仔细打量,生怕天意珠宝店在他手上变成下一个元丰号。 “难道敬轩没发现本殿母妃这凤簪蒙尘了么?”游傲说话的音调很轻,但“蒙尘”两个字却咬得极重,像是有别的什么意思在里面。 艾敬轩猛然想起听开国侯说起的一些闲话,闲话当中似乎便是大皇子不满经常缠绵病榻的顺和帝至今还不愿立下太子之事;如今他这么问莫非是起了想要夺位的心思? 艾敬轩使力压下心底的惊异,装作认真的端详了一番凤簪,模凌两可的回道:“在下看丽妃娘娘这凤簪倒是依旧尊贵夺目;但在下不是工匠,自然也没办法说出什么更好的判断。不如在下这就找巧手师傅前来听大殿下吩咐。” 游傲目中闪过一道怒色,恨声道:“不用了!本殿的意思很简单,让你们这儿的能工巧匠将这凤簪重新炸一炸便行。” 艾敬轩松了一口气,再次看了一眼凤簪:“在下还是去请巧手师傅来接单子吧。” “怎么?敬轩作为这里的大掌柜难道还做不了这生意的主?本殿可不是谁都能接待的。”游傲这话艾敬轩一听就懂,不就是嫌弃工匠身份地位太低了吗?既然嫌东嫌西的还来干什么? “行了,你将凤簪请下去吧,记得让匠人仔细着点,若是有什么损伤本殿拿你们是问。”游傲似乎有些急切,艾敬轩心里疑色更浓,哪里肯伸手接东西。 “不如殿下和在下一起去回廊那边的一间开放型工作间吧。匠人的所有操作您都可以隔着柜台看个清楚,也免得匠人粗手粗脚万一损毁了贵重物品。” 313 阴谋在哪 早在计划开珠宝店之初,杨若兮便启用了顺和朝并未有的一个服务:当场操作! 在二楼,她专程安排了一间工作间,里面被一个齐腰高的柜台分成内外两个部分。其实换做是现代,直接一堵玻璃墙就解决了所有的问题,无奈在顺和却是没办法实现,只得用矮柜来区别工匠与客人之间的距离,既不会隔得太远看不清,也不会因为隔得太近而生出别的事端。 工作间的内间摆放着仿制她送给毛巧手的那一套金工工作桌,柜台外又是另外的格局,墙壁上挂着事先书写好的注意事项;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当面验货。需要有需要的顾客自己亲手将带来的物件从匣子中放到柜台上铺着黑色丝绒的位置,然后再由接活儿的工匠和客人对面而坐,一一指出他本人看出的异常处,当面告知。 经过验货双方都无异议后再由工匠询问客人的需求,双方就价格和需求开始商讨银钱数目。 确定了银钱数目后,工匠便开始按照要求加工制作首饰物件;途中客人便只有参观权、而没有了支使权。 这些规定都是为了避免碰上专门行骗的宵小而设,按理说大皇子想要将凤簪炸上一炸只能算是个简单的工作;但就是因为这个活儿简单,他却如此咄咄逼人,反倒是让人心里没底。 来到工作间坐定,艾敬轩为了以示尊重,便让景春下楼找韩千手或是毛巧手上楼来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两位大匠师此时竟然都没空,究其原因,竟然是被李顺一个人给纠缠住了。 艾敬轩听了景春的耳语之后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感觉,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大皇子。 “怎么?本殿的活儿贵店是不打算接?本殿可是听说前几日二皇帝都还从你们店买了不少的好物件,怎的轮到本殿了就如此推三阻四?”游傲转着大拇指上的楚州玉扳指,神情晦暗莫测,猜不出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殿下言重了,做生意的人又怎么会把生意往外推。只是现在人手都被占着,一时分不出人来接待殿下。”艾敬轩正色的告了个罪,心里不断的绕着官司。下面赌石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让两位大匠师同时绊住了脚步? “哦?!你不就是人吗?本殿还要赶着回宫去向母妃复命,你可别一拖再拖。”游傲好像不知道下面伴着天意珠宝店人手的是谁,拿着架子步步紧逼。 又等了片刻,韩千手两人还是没上楼,游傲又催促了两句,干脆甩手站起身来:“本殿知道你们铺子匠人手艺了得,母妃也是信任巧手神匠的手艺;这么着,凤簪就放在这边,明日一早本殿再来取回。回宫!” 游傲面沉如水,可见已是被艾敬轩的推诿给气得够呛。艾敬轩看着他要走,忙伸手拦下了他来:“殿下且慢,本店有本店的规矩,要接下你这单活儿还得按照本店的规矩来。” “哈哈,规矩!”游傲冷冷嗤道:“你和本殿下讲规矩?这天下的规矩莫非不是皇家所定?你们这的规矩吓吓旁人也就罢了,未必然还要制约皇家子弟?如此说来,本殿倒是想请你和本殿进一次宫,当着父皇和母妃的面儿你说拒绝本殿下光顾你开国侯小公爷的生意可好?” “臣不敢!”游傲居然抬出了皇家子弟身份,艾敬轩也不好再做纠缠,暗暗着急之际,只好继续施展“拖字诀”微微欠了身道:“那能否请殿下稍候半柱香时间,容臣接下这单生意。” 找不来大匠师,艾敬轩只得另外想法子,干脆让景春找来了杨思睿。两人将凤簪取出放到黑丝绒之上,艾敬轩和铺子里的一个匠人围着凤簪看了许久,只是发现有些灰尘和变色,其余却是一切正常。杨思睿也围着凤簪仔细看了半晌,随即取了纸笔飞快的绘了两张一模一样的簪子图,连什么地方有脏污,什么地方微微变色都一一标注,这才交给了游傲过目。 此时的游傲冷着脸,命令身边的太监收着图画,眼中却是飞快的闪过一道诡计得逞的亮光,带着人扬长而去。 艾敬轩抹不去心上浓浓的忧色,对还在那边检视凤簪的中年工匠问道:“乔师傅可看出有什么不妥?” 那姓乔的工匠早因为见着这八尾凤簪惶恐不已,战战兢兢的检查了半晌也没敢伸手触碰过一下,听艾敬轩问话只敢诺诺答道:“这本是内务府前辈所作,自然不尽华美!且看分尾的手法,真真乃是巧夺天工。” “算了算了,你下去吧。”艾敬轩听这样的回答不由失笑,这宫内凤簪谁敢说有地方不妥,不要命了差不多。 “艾大哥,这个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我看大皇子这是纡尊降贵给李掌柜当帮闲来的。”杨思睿担忧的眼神一直往外看,方才艾敬轩倒是一直侍候着大皇子不知道;他却是觉得李顺才是那个找茬之人,赌石场那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看热闹。 “不会吧?”艾敬轩顺着杨思睿的眼神看向人山人海的赌石场也是吓了一跳“那儿怎么多了这许多的人?” “你是不知道,李掌柜这是来咱们铺子给他们元丰号打广告来了!当初咱们就该定下一个‘同行免进’的规矩。”杨思睿帮着艾敬轩将凤簪暂时收在了匣子里,让景春亲自守在门边,这才和艾敬轩说起了李顺做的那些手脚。 李顺是和大皇子一道进门的,进门后他不但没侍候在大皇子身边,反倒是丢下了主子背着双手下了赌石场。 今日的赌石自然不像上次那样几乎百试百灵,当中的翡翠含量谁都不敢保证,而且今日的赌石价格不再和之前的一百两银子一块相同,而是分作了五个档次。 首先是“开窗”决定价格!有一部分翡翠已经经过韩千手磨出可一个一寸见方的“窗。”俗称“门子”。开出的门子中能清晰的看到翡翠的质地,但旁边也做了说明,这门子之后能走多远,旁边能走多大都是未知数;但因为有门子里透出来的绿,这种原石的价格便从五百两起价,有几人同时看得上一件的可以选择竞价而估。 时隔一月,翡翠的价格已经基本和楚州玉保持了平衡,但因为雕琢的山水huā草、鱼虫鸟兽、乐器器皿等太过于精巧,且数量不大,半月前一件水头好、雕工繁复的“翡翠别子.群仙贺寿”拍出了一千两黄金的高价,翡翠的价格便隐隐有了赶超楚州玉的势头。开了窗见了绿的原石在这时候推出正好能引得希望拥有一件绝世珍品翡翠摆件的风雅之人青睐,所以前来观看的人有那个经济能力的人不由都跑去前堂观看杨若兮贴出去的“翡翠鉴别小法一二”准备凭着现学现卖好赌上一把,五百两银子中是确定能得到翡翠的。 其次是大小决定价格,今日搬到高台上的石块最小的婴儿拳头大小,只需要二到三两银子,运气好的也能得个挂件或是戒指之类,不济点也有戒面、吊坠、或者是加了金银得个稀罕的簪子;运气实在不好几两银子也不影响什么;这个很得一般收入人群的喜好,不少陪着主子来的小厮都在那边煞有介事的挑选着。 最大的石块有门板高,五尺多厚,暂时还没人敢上去;因为今日没开窗的翡翠是以五两银子一斤过称购买,这块石头是杨若兮临走前写信给段皓庭让特意留的,准备作为珠宝店的镇店之宝,要是过年时还没卖,就在年前最后一次赌石大会上切开。 李顺下场之后才知道规则已经和之前的不一样,不禁就撇着嘴指点着旺叔道:“朝令夕改,一点做生意人的厚道都无,迟早会把客人给得罪光的。” 旺叔心里不以为然,面上却还是带着笑容回道:“李掌柜说的是,回头小老儿就和两位当家的建议。”要是一成不变,那才是让客人觉得呆板,不走才怪。 李顺这时候已经看到了有小厮抬着竹制水杯满场分发,并指了饮水点的方向,意思是随时能有饮用水可以取用,牢骚又来了:“早就听说贵店有位女当家,这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都管的什么事儿啊?这样……这样……有什么作用?” 什么作用?旺叔心道这作用可大了,至少现在整个京城全都知道了有个“天意珠宝店”就连那贫民区或是郊区的地方也能见着这无偿赠送的水杯,更是传颂得天意珠宝店名声大嘈。这一点是当初杨若兮顶着他们两个二掌柜和艾敬轩这个大当家执意要办的,谁能想到意义如此深远?最近便常常有郊县的富户因着见了水杯专程驾了马车来找珠宝店购买、打制首饰的;假以时日,附近州县的人指不定也会有人不远千里赶来的。等时机成熟,往别的州县继续开珠宝店将水到渠成。(未完待续 314 踢馆的人 当着生意竞争对手的面,旺叔自然不会将杨若兮一再强调的“广告效应”泄露半句,反倒是顺着李顺的话打着太极拳:“可不是嘛,抛头露面的也是不好。咱们二掌柜一般不怎么管铺子里的运营,反倒是喜欢跟着两位大匠师学学手艺。” 是啊,天意珠宝店内最值得夸耀的便是两位大匠师的坐镇。这两位即便是放在高手如云的内务府那也是其中翘楚,如今有了杨若兮提供首饰设计,两位大匠师如鱼得水,时不时便会有令人惊叹的巨作诞生。 受此积极向上的风气影响,就连珠宝店内原本映月斋的一位普通匠人和从内务府招募的另外几位匠的手艺也是一日千里,偶尔也会出现一两件精品现世。饶是如此,天意珠宝店稍微精巧点的首饰和摆件依然是供不应求。他们可都等待着杨若兮尽快回归,要知道,做首饰论起速度来,她可不是一个顶俩这么简单。 杨若兮学着雕刻也不是什么秘密,但她一个又一个的经营点子却是整个珠宝店上层默认要保密的事情;旺叔和徐叔或是艾敬轩总会下意识的让她淡出别人的关注视线。 李顺不屑的笑了笑,想起大皇子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可不是嘛,一个被人当破鞋扔掉的女人能有多大能耐,还不是有个有本事的爹和兄弟。 大皇子说这番话的时候是咬牙切齿的,想必是想到了他朝堂上的“好父亲、好兄弟”。如今青州翡翠的名声算是出来了,他和游俊才知道不知不觉中被自家父皇狠狠摆了一道;前脚都还在嘲笑游冥得了个要往里贴银子的青州,转眼却是知道青州哪里是苦寒之地,加上被杨逸杰收服的蛮州,那边活脱脱可以自成一国,比南华的疆土都要广袤。 “李掌柜是想看看赌石还是看看别的?”旺叔见李顺只是好奇的在各处查看,却是丝毫没有参与赌石的兆头,不禁怀疑起他前来的目的。 “就是看看,就是看看。”李顺犹如巡视领地的将军转了一圈专门作为活动场地的内院,脚步一转竟然想往后院去。 旺叔赶紧上前了一步挡在他的面前“李掌柜,里面是本店禁地,非本店人员概不准入内。” 李顺被挡脸上也不见怒色,反倒是笑呵呵的转身又回到了赌石场,不过他眼神动作之间旺叔还是发现了一闪而没的贪婪,而且是那种志在必得的贪婪。 接着,李顺便来到了赌石台前,此时刚好有一位中年胖子看上了一块开了窗的翡翠,正在那边准备付钱,眼神一转之时却是见着了李顺,顿时犹如见着了亲人似的惊呼出声:“这位不是元丰号的李大掌柜吗?怎的会在这儿?” 中年汉子也不知是故意还是他的声音有这么大,一声喊得高台四周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就连包厢中也有人探出了身子,好奇的看了出来。 这中年汉子越看越像是和李顺一伙儿,叫了一声引得众人注意后又是声若洪钟的唤道:“李大掌柜莫非不认识老葛了么?” 李掌柜这时候也是“惊喜”的看着台上之人,一跃上了高台“老葛,许久不见还真是稀客啊!” 杨思睿是今日暂代艾敬轩主持赌石的主事人,听得李顺这不要脸的“许久不见”不禁嗤笑道:“若不是李掌柜今儿纡尊降贵光临咱们天意珠宝店,想必还和您的故友继续‘许久不见’呢。” 李顺和老葛同时脸上一热,但都想着背后的依仗,两人没管杨思睿,就在高台上更热切的高声聊了起来,一会儿便勾肩搭背,什么聊天内容都冒了出来。 “李掌柜也是眼睛毒辣,经验丰富的;不如来帮我掌掌眼,这块石头买还是不买?”两人的声音实在太大,扰得别人根本没办法好好看石头;不过也因为聊天的主角之一是隔壁元丰号的李掌柜,旁观的人都想到了当中的热闹,倒是没谁发出埋怨的声音。 那负责接洽这个老葛的青衣小伙计不由就是面上不快,这一单生意要是能成,他少说也有五两银子的提成能挣,倒是一下子被李顺给半路截胡了,不禁苦笑着再次为那位老葛解释道:“这位老爷,您挑选的这块原石可以算是咱们开窗料当中最好的一块。瞧这窗口几乎开了五寸,五寸都能透出绿来,就算这绿到了下面便浅了,那也值您付出来的八百两银子了。” 的确,老葛看上的这块原石不知怎的开的窗特别大,别的都是两寸见方,这块的窗口却是呈长方形,长达到了五寸;窗口透出的翠色极为纯正,起码能达到正阳绿的级别;就是不知道全部启开之后的水头如何。即使只是用开窗看到的这些翡翠来制造,一个鼻烟壶或是一套首饰绰绰有余,八百两呢不算赚也不算亏。但这还是猜测下面不见绿的基础上,谁知道这块两尺见方,布满了青色蟒带的原石会不会开出一块玻璃种的翡翠来,赌石,不确定性的确极高!“一刀穷、一刀富”的概念杨若兮没打算在顺和朝推行开来,而且依着顺和朝人对翡翠的了解也还没达到如此疯狂的地步,开窗的原石最不济也能让人保住本钱;却能让有心研究翡翠的人看出来各种原石的区别。 “八百两银子?”出乎人意料的,以往一个掐丝手镯也要卖出五百两高价的李顺却是高高的跳了起来:“不是说一百两银子一个随便挑吗?这上来就要收人八百两银子,还不如去抢?怎么做的生意?真是世风日下。” “真的吗?”老葛一副怀疑的目光,好像他事先并不知情似的,并以一种虚心受教的语气请教道:“若是换了李掌柜主事,想必这定下的价格不会有太大的改变吧。” “那是当然,我李顺本就是以诚信著称。”李顺高昂着头颅,扫过高台周边一干围观的众人,略抬了抬头,见大皇子那间包厢没什么动静时眼神不自觉的闪了闪。 小伙计正打算说两句什么,已经看出不妥的杨思睿却是冲他摇了摇头,上前一步,很是恭顺的对李顺说道:“李掌柜的诚信众所周知,就是不知道元丰号献给丽贵妃娘娘的翡翠观音是贵号从何处购得?” 翡翠目前是天意珠宝店的独门生意,玉朝云献上翡翠观音和整个元丰号换得一府生机之事虽然没大张旗鼓,但许多人都是知道内情的,对李顺这样为主人招祸,最后还弃主而去的下人都是觉得心寒,看李顺的眼神便带了鄙视。 “李掌柜想必是贵人事忙,并没看咱们赌石开场前张贴在各处的告示。生意之道贵在你情我愿,规则本店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明白,买不买?怎么买?可都是顾客愿意。岂不知,本店这也是事前告知,诚信经营。” 杨思睿这话说得不错,顿时下面就有人附和,起哄让李顺赶紧下台。 “老夫冷眼旁观了许久,发现小哥似乎处处针对李掌柜,这可有违生意人的厚道咯!难道是害怕李掌柜帮这位个老葛看东西?如此,老夫都有些担心刚刚huā了大价钱买下的石头有些不对劲了。”想不到还有人扭曲事实的功力更甚,不过是几句闲话便让杨思睿为珠宝店挽回的名声瞬间被人恶意抹杀。 分开的人群中,一位胡须huā白的胖老头带着下人越众而出,小小的绿豆眼中时不时闪过一道狡诈的冷光。他身侧紧紧跟着一个和他长相八九分相似,却是年轻了好几十岁的小胖子:袁熙。 “袁阁老!”杨思睿自然识得此人身份,今日大皇子一派出现的频率倒是挺高的,这是大皇子要对六皇子出手了吗? 自从青州翡翠扬名,朝堂上的气氛也是日益微妙;两位年长的皇子似乎嗅出了不寻常的风声,无奈六皇子自律甚严,在皇帝面说话行事也无错可寻;要想剪去他的依仗,这日进斗金的天意珠宝店是其一,开国侯府便是其二。前些日子二皇子也是来珠宝店买了不少东西,但人家应该还只是打探消息阶段并未下手。 大皇子一向冲动,也不怎么听得进去别人规劝,能忍到现在出手还真是难得! 杨思睿瞧了眼楼上,艾敬轩被大皇子亲自出手绊着,这下面的事自己难免多兜着点。想通了此节,杨思睿漂亮的脸上漾出个单纯天真的笑容:“阁老说笑了,咱们店铺一向是明码实价,而且李掌柜要帮着那位葛老爷掌眼,我是巴不得。至于您老刚刚买到的石头也不是您老亲自挑选,不然说什么小子也要帮您选一块稳赚不赔的好石头。现在也不晚啊,当场切开就知道您老还有没有上次的好运气了。” 袁阁老听清杨思睿那故意的一个停顿,不禁迁怒的瞪了一眼老葛,这才傲然道:“既然要切老夫的石头,这几个小杂鱼可不行,让巧手神匠或是千手匠人出来吧。”(未完待续。 345 他的目的 在天意珠宝店的服务范畴内自然有分三六九等服务,其中韩千手和毛巧手属于那第一等,专门给王公贵族或是能出上价码富商巨贾服务;第二等是普通的匠人,平日里就针对一些简单的镶嵌和雕琢,但也渐渐在学着更复杂的雕工;第三等则是店内经过培训的男女伙计们,能根据男女客人的不同需求再来转述给接活儿的匠人或是两位大匠师。 袁阁老的要求并不过分,在杨思睿不知道大皇子和艾敬轩具体在谈些什么的情况下很是干脆的就将韩千手给请了出来,这一出手,那可就是上百两银子的“咨询费”。 袁阁老的那块翡翠原石很快被韩千手接到手中,杨思睿很是公正在旁边说道:“三姥爷先莫帮袁阁老解石,您先瞅瞅这是不是午前我们从库房里拿出来的原石。” 袁阁老气得胡子直翘,“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们这赌石虽然只开展了两次,但规矩早已是传遍了整个京城,‘愿赌服输’这句话不管是在哪也行得通!咱们天意珠宝店属于新店开张,一直想着怎么给诸位捧场的老少朋友送实惠,这‘赌石’可是实打实的童叟无欺。阁老您上次赌到手的那个鼻烟壶还算满意吧?”杨思睿自然不会那么容易就让袁阁老的质疑引得旁人心生歧义。赌石的规则不管是在店内醒目的地方还算在赌石现场都有很详细的介绍,袁阁老这时候跳出来分明就是有鬼。 少数见识了上一次赌石的人也开始纷纷议论袁阁老上次一百两银子得的那精美鼻烟壶,在底下窃窃私语了起来,其中自然是说这赌石的规矩是再清楚不过,根本不存在欺诈行为。 见台下诸人都听进去了自己的话,杨思睿也不等袁阁老回答,顾自让春生去前面柜台数出了袁阁老付出的银票捏在手中:“袁阁老,天意珠宝店承蒙皇上赐名,做生意绝不强买强卖;合意便买,不合意趁着您老还未走出这店门我便可以做主先退货。” 说罢,便示意韩千手开始解石,很是干脆的双手将银票奉到了袁阁老面前,一点也没给袁阁老回旋的余地。 或许是根本没想到杨思睿的态度如此强硬,袁阁老一下子愣在了原处,根本就没伸手接银票。 “袁大人,您老可别和我们家少爷计较,他小孩子家家的不懂规矩,等这几日家主人回来后小的必定将今日之事如实告知,届时再让家主人上门负荆请罪。”旺叔也是个妙人儿,伸手将银票拿了一把塞进了袁阁老身后的袁熙手中。在边上这么一解释意义顿时又不一样了:今**这算是欺负小孩儿,小孩子任性一些很正常,这不是家长不在吗?没事,您老这委屈就先受着,我们家主子回来之后再上门来给你道歉。 现在的御史中丞杨逸杰的脾气如何或许许多人不是那么了解,但当年杨老太爷可是出了名的护短,杨思睿今日这番表现若是他地下有灵的话一定会拍手称赞的。 这还没完,杨思睿犀利的眼神又转向了李顺和那位老葛:“你们两人叙完旧了没有?既然这位客人信任李掌柜的眼力价,不如去李掌柜的元丰号里慢慢挑选吧。” 老葛见杨思睿轻描淡写的连内阁大臣的脸子都敢下,心里不禁有些发憷,但念及来之前的目的却还是强自镇定的大声回道:“这位小哥该不会是店大欺客吧?我不过是不确定这块原石能否值得起八百两银子,找个人帮忙看看而已,难不成半句不满都说不得?” “是啊,杨公子,要不是元丰号没这翡翠,我这老友必然不会到你们天意珠宝店。他可是顺和商会湖州分会的会长,能够光顾你们珠宝店也是你们的荣幸,何必这么活生生的将客人往外赶呢?”李顺也阴阳怪气的在一边补充道。 这时,徐叔也派了个小厮到杨思睿的耳边证明李顺所言非虚,那老葛的确是湖州分会的会长,做的是纺织生意,是进京来和玉朝云商谈年后商会改选事宜,无意间听说了天意珠宝店的名号,这才第一次进门来选购的,在前面已经买了不下三千两的摆件和首饰,想必是听说了赌石的魅力,这才又来了后院。 杨思睿点了点头,这事情倒真是有些难办了!只得笑着对老葛行了个礼,道:“既然客人是不甚了解赌石的规则,那小子也为方才的不端向您致歉。这块石头既然已经作价八百两银子,那铁定是有所根据的;客人若是觉得不妥请尽管另寻价优的原石,……” 就在这时,高台之下突然群情激动,纷纷抑制不住低呼出声:“哇——” 杨思睿、李顺、老葛一同回头,正好瞧见韩千手固定在解石架上的石头擦出了一抹朱红,色泽明丽、质地细腻,即使在没有阳光的深秋也闪耀着让人目眩神迷的光芒,半透明的朱色非常漂亮,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啊呀,爹,那是咱们家已经买下来的。我要给白芷打一套首饰,看她还对不对我冷着一张脸。”袁熙像是觉得手里银票烫手似的直接就重新放到了旺叔手中,上前两步蹲在韩千手的面前,看韩千手手下不停的小心翼翼往那一抹朱红色的旁边擦。 李顺和老葛一时也没去看另外的石头,也围在韩千手的周围认真观看;在同一时间,不断有人看中了现场的原石,要求解石,不得已,旺叔又将毛巧手给请了出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景春才算是抓着暂时脱开身的杨思睿帮着艾敬轩共同接洽了大皇子的那桩“小生意”。 艾敬轩听完杨思睿的陈述不禁更是疑窦重重,按理说下面除了将店里工匠尽数绊住了之外根本就没什么大事,袁阁老和艾家本来就话不投机半句多,得罪也就得罪了,根本就没什么干系。 “是不是李顺还没开始使坏?”杨思睿综合了两人遇到的蹊跷事也举得诧异:“再不然,我们再去看看那凤簪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我也怀疑是那个凤簪有问题,这么巧两位大师傅就被占着脱不开身?”韩千手是杨思睿因为收了袁阁老的激将请出去的,毛巧手则是被一个顾客高价请到了一个包厢里解石,这半天都还没看见人出来;景春去请的时候也被客人的管家给骂了出来,若是没有大皇子这件事倒还没什么,关键怎么就赶在同一时间出的问题。 “哈哈哈,老葛,要不然你八百两银子把这件红翡买下来,我免费帮你做成十个八个玉镯送给家里的妻妾们,保管你这趟花了再多银钱回家也不会被揪着耳朵骂!”李顺的声音从人群中夸张的传到了外圈,虽然是以开玩笑的口气说着,但话里话外的妒忌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你们是谁?敢和爷抢东西?还不滚一边去。”小胖子袁熙和穆清风是前后脚成的亲,谢白芷整日里伤悲春秋、对他是没一丝好脸色,饶是如此,袁熙那也是觉得被皇后亲口许婚就是一件至高无上的荣耀,谢白芷人长得美,身段也妖娆,小胖子却是至今也没摸着她的身体,正想着用什么讨好一番她呢。 “熙儿,休得无理。跟老夫回府!”袁阁老的眼神飞快扫过楼上一处,嘴角的胡须一抖一抖的,得意和怒气显然不成正比。 “爹……”袁熙就想不通了,自家的爹今日怎么这么能容人,不但忍了杨思睿的无理,现在还连一介商贾的面子都要给人家顾着。 不得不说,李顺作为大皇子的信任属下,好像连袁阁老属于哪一方都还不甚清楚;老葛也不知道,但不妨碍商贾对官员的天生崇敬;当下他便郑重对袁熙许诺道:“袁公子既然喜欢这红翡,在下定然不会夺人所爱,这就买下来送给令夫人,算是小的一片诚心。” 杨思睿正想说这红翡不卖,艾敬轩眼疾手快的扯了他一把,小声叮嘱道:“做人留一线。” 又赶紧吩咐景春想办法挤到人群当中尽量让韩千手脱身出来。 人群这时候已经为渐渐显出全貌的柱状红翡而沸腾,更多的人挤向前方,不但想要亲眼看到还未在天意珠宝店现世的红翡,还想亲自买上一块原石,看看自家有没有那个运气。这样的情况的确已经不适合韩千手这样的老人家继续在台上,也不适合继续解石。 韩千手很快便脱身出来,说起还在人群中兴致颇浓开始挑选原石的李掌柜也是唏嘘不已,不知道他来天意珠宝店的真实目的;听艾敬轩说起大皇子送凤簪来时神情更显慎重。 当年铸造凤簪之时他也亲身参与过,但主持整个过程的并不是他,而是一位以冶金出名的石姓大匠师;这位大匠师还算得上毛巧手的半个徒弟,所以说,这凤簪的原貌,他和毛巧手都是见过并清楚的;大皇子如此做派似乎就是怕他二人看到,但?他为何又要送到天意珠宝店来呢? 346 惊天秘密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韩千手和随后赶来的毛巧手才算是知悉了大皇子所来的主要目的,不禁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之所以以前洛千蝶将杨若兮做的孔雀簪叫做了“凤尾簪”也是取决于它们之间相似的外观。插入发髻的簪柄筷子粗细,足有五寸长,柄端有金色底托,托起一只昂首高鸣的凤身,其后展开的尾羽均匀的分出了八只流线型的尾羽,每一只尾羽上都呈现出“s”形的延展,看上去灵动高贵、富丽堂皇。 韩千手起初查看之时并未发现这凤簪和二十多年前看上去有何不同,亲手触碰过后也是没发现什么异常,等到毛巧手打发了他那边的客人回来,两人又点上了蜡烛摆弄了半晌,就在毛巧手采用了清洗金器常用的第一个方法时,意外出现了! 这块凤簪表面已有黑色的脏污,但如此尊贵的物件就算毛巧手手艺超群也是不能一上手便用抛光笔来进行打磨抛光,自然选择了杨若兮提供的一份“金器清洗剂”处理。所谓的金器清洗剂其实挺简单的,食盐,小苏打,漂白粉,清水若干,配制成一份的“金器清洗剂”然后将金首饰放在一只碗中,倒入清洗剂,一个时辰后,将金首饰取出,用清水漂洗后,埋在木屑中干燥,最后用软布擦拭即可。 还没等这凤簪在清洗剂里打个滚,毛巧手便失声叫了起来。 原来,在凤簪正中间两个尾羽根部处渗出了一团灰黑色,染得那一处的清水都快成了墨色。 艾敬轩和杨思睿也是因为担忧凤簪身上有什么诡异一直待在屋内没走,听到毛巧手这失声尖叫不禁都是心里一突,双双丢下正焦着的棋局扑向了内室。 里面,韩千手和小毛头已经双双凑到了水盆边上,小毛头人小口快,已是惊讶的失声惊叫道:“水怎么黑了?” 毛巧手伸出颤抖的双手用镊子夹了好几遍也没将凤簪从水中捞起来,最后还是韩千手忍不住伸手直接抓住簪柄,将簪子往上一提。 这一提不要紧,正中间的两根尾羽“啪嗒”一声落回了水中,这声音换做平时来听未必能够听到,此时却是生生响在了众人心上,整个凤簪中间缺了一角,像是骄傲的凤凰被人拔掉了屁股上的毛发,看上去无比的怪异。 “黏金膏?!” 韩千手和毛巧手一起叫出了声,彼此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了悟和震惊。 “大皇子想做什么?”不同于两个关注在职业问题上的大匠师,艾敬轩和杨思睿则是见到了两道尾羽下的三道断痕若有所思。 皇后的九尾金簪是太后传下来的,正中间竖着一只箭状尾羽,左右各四只尾羽则都像是在拱卫正中这根主羽,寓意中宫之主;妃嫔的八羽则根本就没有中间这支。 但韩千手捏在手中的凤簪却是在中间位置能清晰的看到三个断茬,断在盆中的尾羽上还能明显看出根部要比别的宽出约莫一两分。 “老石这是想谋”那个“反”字韩千手说不出来。 毛巧手一辈子也没什么太大的怕觉,不然也不会曾经落个残疾郁郁度日的下场;此时的顾忌没在场诸人多,打发了小毛头去外面守着房门,他从韩千手手中接过那凤簪,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叹道:“石成金的手艺大有长进啊!竟然骗过了你我的眼睛,他这是想陷你我于不义啊!”接着,对尚在震惊中的艾敬轩和杨思睿道:“石成金是内务府金匠,这黏金膏是他的压箱底本事,就是我也自叹不如。‘黏金膏”顾名思义,它能够将金子暂时的黏在一处,且看不出丝毫痕迹;但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不能见水。而且在见水重新断裂之后,那黏金膏的颜色便会在黄金之上长留不灭,即便是手艺通玄也别想重新接好两处断落。要是重新打制凤簪,这模子和工艺尚且简单,这后面的却是石成金的暗记,都是他用独门手法刻下的无法模仿。” 反正这意思就是被坑了,坑的极惨!这石成金是笃定了没人能修复这凤簪,这才干脆用了它做成了一个大坑,坑进去了这日进斗金的天意珠宝店,或者还有背后的人。 艾敬轩使大力揉了揉下巴,眨巴着困惑的细长眼睛道:“我只是想知道他们怎么选在这时候将这东西送到咱们珠宝店来?” 他不问送这个来铺子的目的是什么,因为目的已经显而易见,那就是陷害珠宝店!也难怪李顺今日溜达了一日却是什么都没做,指不定就是大皇子给他许诺了今后天意珠宝店也是交给他打理什么的;那今日下午比拍卖会那日足足多出了许多人占去了珠宝店大多数人手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杨思睿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这个问题:“而且,大皇子如此的大费周章,似乎真的有些不寻常!” “听说,西郊银翼营的官兵昨日在西山演练!”艾敬轩轻轻说了一句,正要接着说什么,外面传来小毛头惊喜的大叫:“小姐回来了!” “姐姐怎么这时候回京了?”杨思睿唰的一下站直身子“昨晚我才收到他们从红石县发出的信件,不是说还在那边等消息吗?” 艾敬轩则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家赶紧和自己的祖父说说今儿的事情,也好讨个好主意。可杨若兮这时候回来肯定也是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他只得抓了纸笔飞快的写了起来。 杨若兮进门进得很急,见着艾敬轩在此后很明显松了一口气“艾公子,麻烦你赶紧回府请开国侯进宫,今晚宫内怕是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艾敬轩写信的手不由重重的一歪:“你说什么?” 也是在杨若兮进门的时候,韩千手和毛巧手已经知机的带着小毛头下楼往再后面的工作区去了;杨若兮也听杨思睿简单的说了凤簪的事,直接捞了凤簪在手中:“艾公子若是信我请暂时不必多问,日后我爹回京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我现在要说的是大皇子,他怕是打算逼宫造反!时间就在今日。白天走这么一趟一是为了迷惑别人;二是为了联络他的帮手,莫名中我们珠宝店成了他们的联络处;三嘛,当然是想将你我,或者是说将杨家、开国侯府、甚至六皇子逼到他的一方。若是他成功,明早便会来收丽妃作为太后的‘九尾凤簪’;若是失败,明早也会有皇上的人来查咱们帮他做‘九尾凤簪’的证据!” 艾敬轩和杨思睿被杨若兮突然爆出的消息惊得冷汗涔涔;杨若兮还有一种设想没说,要是大皇子成功了,他们这珠宝店自然也保不住,非但如此,还会被大皇子安上一个“有功”之名,最后便要落得天下骂名。 “也是我太自以为是了,珠宝店发展得太快必然遭嫉,这一点我竟然没想到。”杨若兮本来就消瘦的身躯此时更见清减,一双上挑的凤眼都因为细尖的瓜子脸显得大了许多,满身急着赶路的疲惫风霜,也不知这一路是怎么回来的。 但事实不允许艾敬轩多问,只得草草对杨若兮拱了拱手:“珠宝店的事情是敬轩有负所托,但请信敬轩定然能帮你护住这份基业。”说罢,信也干脆不写了,直接唤了景春急急忙忙便往不远的艾府赶。 “思睿,赶紧关了店门,让旺叔带着人手顶住店门,要是有不认识的人想要硬闯一律挡住。容我收拾片刻,你这就去请姥爷和毛老爷子去我常用的工作间,我尽量让凤簪恢复原样。”杨若兮眼见着杨思睿满腹心事的模样,生怕他出什么差池,临来之前杨逸杰可是细细吩咐了,顺和帝不会被击溃,只要守紧门户,保住命,一切都会好的。 杨思睿动了动嘴,但看着杨若兮满眼的红丝和疲惫的身影,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静静的走了出去。 要说杨若兮怎么不是在肃州和京城的边境红石县,而是出现在了京城,这可说来便话长了,在此长话短说。 杨逸杰一行人刚刚进入红石县便被人围困在了红石县县衙。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杨逸杰却是在送出求援信后发现红石县的“刁民”有些不一般。那些人看上去都不像是穷困许久的山民,至少,那些穿着破烂衣衫的人一个个都身强体壮,行动之间甚至带着铁血之气。 而且那些人知道杨逸杰的身份后并未像别处的山民见到“钦差大老爷”的惶恐,也没有吵着闹着要杨逸杰为民请愿,似乎之只是想将他们吓退,不想让他们继续往红石县境内去。 此举让杨逸杰生出了怀疑,和亲近的人便吩咐了几句,被杨若兮听在了心里,一是为了近在咫尺的玛瑙矿,而是为了杨逸杰和韩雪这一路来的悉心维护便想给他们排忧解难,仗着身上有作弊神器随身空间,杨若兮乔装打扮潜到了被困地之外的地方,还真的被他发现了一个大秘密!(未完待续 317 穿越很值 大皇子游傲本该是最有希望成为太子的那个人,可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多的威胁出现。 近两年来,顺和帝在朝堂上的呼声越来越高,但他的身体却是越来越差,几次挣扎在生死边缘之时都让游傲似乎看到了权利的顶端,可一次又一次,顺和帝都在游傲觉得自己的双手即将触碰到那个位置重新站了起来,这种心情的落差是旁人根本无法理解的挣扎。 春闱之后顺和帝的那次病危其实就是他和游俊两人联合的手笔,私底下兄弟二人也是数度交锋不分上下。但游傲始终觉得他要比游俊多那么一点依仗,因为他派了他的心腹手下兼大舅子武广打着剿匪的旗号搜罗了一万多人的私军,就养在红石县的一个山坳中。 红石县的县令也不是外人,乃是武广的小舅子;一环扣一环,一脉相承一脉。平日里便靠着武广等人编造的谎言几乎将整个红石县弄成了一座空城。谁又曾想到钻出个不按理出牌,只按图索骥的杨若兮;她身后偏偏又有竭尽所能、对女儿千依百顺的父母。 御史中丞兼巡查钦差,这个职位不管是那一个都对朝堂大有话语权,杨逸杰还是身兼两职。这一行人行走在外也没说掩藏行藏,他们到达红石县的消息不但肃州刺史知晓,就是京城和肃州交界的第一大县城京肃县各级官员那也是一清二楚。 如此一来,红石县的县令如何敢擅自做主杀人灭口?除非他不怕驻扎在京肃县的一个一个军机大营。 但也因为杨逸杰被他暂时稳在了县衙旁边的驿馆,接待京城银翼大营武广遣来接管红石县驻军的使者时更显焦躁。 杨若兮便是听到了这二人的密谈被惊得在空间里惊呼出声。 来者说,大皇子已经通知了银翼大营九月二十晚子时从西门进入内城,这边一万驻军即刻出发,赶着作为银翼大营的后方埋伏在其余三个入城方向,抵御京城可能的援兵。 一万人要想抵御三个大营自然犹如痴人说梦,但武广和大皇子只是想让人拖住这三处,待到凌晨尘埃落定,届时还不是他想说什么便是什么。 县令和来人既然说定了游傲的抉择,自然马不停蹄的就要往红石坳点兵,而且点兵后红石县令便要坐着马车去京城“分功”,马车都已经准备在了后花园中。 杨若兮知道杨逸杰已经起了疑心,且这些人暂时不会对杨逸杰等人下手,便趁着夜色忙乱之际直接爬上了红石县县令准备好的车马,并在坐上车之后立刻躲进了珠宝店空间,在空间里急急忙忙写了一封乱七八糟的留言,找了机会丢在了县衙门口的官道上,希望自家已经猜出事实七七八八的睿智父亲能得到这封信并看出什么端倪吧。 也就是说,杨若兮是在赌石开始的时候便已经回到了京城,只是那给红石县令赶车的马夫因为疲累,在马车里睡了整整一个下午,接着红石县令回到了马车里,东弯西绕的又到了东市一处骡马市,杨若兮这才找着机会现身下了马车回到珠宝店。 当然,杨若兮在给杨思睿讲这些的时候是隐瞒了珠宝空间的存在,只是说自己因缘际会偷听到了红石县令和武广手下的谈话,只来得及和父母留了一封信便包了一辆马车日夜兼程到的京城。 ——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杨若兮是打算将整个凤簪融化了重新打制,虽然看上去显得新色,但也足以证明他们是有在精心维护。 这一点一提出来韩千手和毛巧手便各自提出了否定意见,无非就是因为凤簪所用的材质特殊,凤簪的式样特殊,石成金的手法特殊,石成金的标记特殊;这四点特殊之处根本无法仿制。 杨若兮却是对这四点嗤之以鼻,细长的手指点着凤簪,人虽然疲惫,精神却处在一个亢奋的状态,这一点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两位都是能给若兮做爷爷的人,可若兮有一句话还是要说!什么是匠师?自成一格、独树一帜!为什么要用‘仿制’这两个字?思睿手中有图,我们心中有凤簪的原样,难道就不能重新打制一件吗?” “打制倒也是可行,”毛巧手早已是将凤簪看了无数遍,要是换做之前他肯定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此时想着杨若兮拿出来的那些神奇工具,心里也是有了七八分的成算,他接过凤簪摸了摸籇刻在凤簪背上那独特的标记,“这个标记不知是石成金怎么刻上去的,若是标记不在,计较起来倒是也是一个大难题。” 杨若兮也发现了那个清晰的印记,的确,以顺和朝的技术想要在真金上面留下如此细致的雕刻纹路难于上青天;但又怎么难得过拥有傻瓜式操作激光刻字机的杨若兮?这对她来说是个简单得不能太简单的活儿。 “只要毛师傅能够将簪子重新做出来,这刻字交给我便罢。”杨若兮也不是没想过自己做这支凤簪。可一来她依赖机器制作出来的凤簪必定是精美得太过;二来机器做出来的凤羽的确工整,但却是会显得匠气十足,不会有原作的古朴典雅;如此一来,成品倒是比原来的好看也精致,但也很容易让人看出和原物判若两样,到时候不管大皇子事成与否,指定会逼着交出原件来,那又能从哪去找? 要手工制作出一支大件凤簪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成的。簪柄是现成的,剩下的便是凤身和风羽,这工程不小;韩千手拿手的不是制金,但帮着打打杂什么的还是比一般的小学徒趁手,再说了,事关重大,也不敢找小学徒来凑手。 杨若兮看两位花甲老人已经马不停蹄的忙碌了起来,这才分心来关注一副坐立不安模样的杨思睿,看了看窗外渐暗的天色,估计已是戌时初,终是叹了口气,拉了杨思睿出了里间。 “姐,我们去六皇子府上吧。”刚刚一出来,杨思睿便抢在杨若兮之前说出了他思量已久的决定。 离子时还有差不多两个时辰,珠宝店到六皇子府上不过两刻钟;子时大皇子行动开始之前各皇亲国戚府前指定是有不少眼线,但也因为还不到子时,这些眼线绝对不会做出什么举动来引起别人的注意;杨思睿这时候要去六皇子府上必然不会有危险。 更有甚者,因为是皇子府,府里都是养着一队禁卫军的,就算是大乱骤起,皇子府也能抵御一段时间;怎么看也比只有十来个青壮年家丁的珠宝店安全得多吧? “我就不去了,珠宝店是大皇子想要得到的生财路子,想必他不会杀鸡取卵的,这边的安全无虞;我倒是怕大皇子万一成事,六皇子那边……”杨若兮不是不怕死,只是觉得身后屋内还有两位老人正为珠宝店尽心尽力,要是她此时走了,以后还有什么立场说这珠宝店有她杨若兮的一份?她还指着这钱途远大的生意养老呢。 “六皇子向来就不招忌惮,而且,他手下的人比你我想象的还要深藏不露;那边也是绝对安全的。”杨思睿知道姐姐是担心他,忙不迭的保证道。诚如杨若兮所说,珠宝店暂时是安全的,所以他更要去一趟六皇子府,以保证珠宝店一直都是安全的。 “那我们就各自保重!”时间可不容杨若兮多说,她的性子也从来不是拖泥带水,自然也作不出扭扭捏捏害怕之举。 杨思睿深深的看了一眼遇到如此大事都还神情淡然不露半分怯色的杨若兮,压下心里所有的情绪,转身噌噌噌便往楼梯口走去;就在杨若兮以为他就这么头也不回离去之时,他却是突然转过头来,对杨若兮绽放出一个令人目眩神迷的笑容:“姐姐,我真的很庆幸你遇上了那位仙师!” 说罢,真的头也不回的下了楼,远远的都能听见他在角门那故意同春生放大的吩咐声:“春生,赶紧的套车,本公子刚刚想起来,明日上朝的奏折还落在了六皇子府上,这就去取回来。” “臭小子!”杨若兮心里暖暖的、软软的,这是杨思睿早已经发现她的性子和原主的不同,之前说“师傅”之时他总是半信半疑,现在却是说出了“仙师”这个词。犹记得,杨思睿曾经给过她一本话本小说,有点类似她曾经看过的一部神话连续剧。其中便有一位法术高强的“仙师”给懦弱的书生换上了一颗别人勇敢的心,书生便不再懦弱,捍卫了亲情、友情、收获了爱情。 此时想来,杨思睿像是想要借这个故事来告诉她,他已经知道现在的姐姐和原本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但他不在乎,反倒是乐在其中。 想通了此节,杨若兮呆立在了回廊上,仰望点点繁星的夜空,回想上辈子孤独一世,从未体味过亲情;这辈子却是收获了沉甸甸的亲情,厚重的友情,她觉得,穿越很值! 318 逼宫造反 九月二十的夜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白日里在珠宝店最后和艾敬轩一番密谈后,玉瑾然便从后窗跳出了珠宝店回了皇宫,先是添油加醋的将小吴公公和芳姑姑的恶形恶状给说了一遍,第一次放下身段给艾贵妃端了一杯茶,虽然他还是没敢送到艾贵妃的手中,但也足以让艾贵妃惊喜不已。 看着玉瑾然身上丝毫未消反而更严重的红疙瘩,想到这几日为着他的怪病做的种种努力,也是不禁在心里又添了几分怜惜:“然儿,身上的疹子上药了吗?怎么像是又严重了啊?” “外祖母,把那芳姑姑给皇后娘娘送回去罢,她老是不听我的话往我身边凑,也不瞅瞅她自个儿一脸的老皮,还想吃我这颗嫩草!”也亏是玉瑾然才敢在艾贵妃面前说出这么粗俗的话来。 但就像是六皇子觉得玉瑾然这份单纯可贵一样,艾贵妃也越来越觉得真实的玉瑾然看得顺眼;不得不说,有自虐倾向的人不只是玉瑾然一个;也可以说,这“自虐”似乎就是艾贵妃这边一脉相承的。 听了玉瑾然这软乎乎的“外祖母”三个字,艾贵妃几乎落下泪来,这是玉瑾然继“贵妃娘娘”、“老妖婆”、“老太婆”之后第一个正式的称呼,也是最想听到的称呼,有了这个称呼打底,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答应的。 于是,玉瑾然也是头一次只是用两句软话就换得了如珠似宝的享受,还是事事出自真心,不由让他更是笃定了艾敬轩的建议。 晚膳后,一月必来慈心宫歇上几日的顺和帝突然驾临,玉瑾然也是克制了点脾气勉强听了几句,还好艾贵妃刚刚觉得这外孙不错,也就舍不得他在皇帝跟前伏低做小,便让太监侍候他回了偏殿歇息。 看到了希望的玉瑾然回到偏殿宽大的拔步床上就安然的睡了过去。 梦中,他置身于只有昏迷才能进的珠宝店里,杨若兮就在里面,还穿着他曾经在一张纸上见过的那种衣裙,露出了白净细致的肌肤,就如前几日他曾经看过的那样让人脸红心跳。 她一步步走了过来,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牵着他走进了中间那道小门,里面点着昏黄的灯光,朦胧下看美人,越看越让人难以自己。 接着,她的身体像蛇一样滑进他的怀中,面孔化作了忽而圆忽而长,冰冷的手不顾他的害怕,强行伸进了他的胯间,扯得他又痛又难受。 这不是杨若兮,这是明珠和明兰!她们两个又趁着他神志不清的时候爬到了床上,明珠用她染得红似血的嘴/唇/含住了他的小然然,明兰生怕被明珠得了先机,光果的身躯从后面贴上他,让他热得心里发慌;四只手将他牢牢禁锢住,从头发、眼睛,到胸口茱萸,再到腹下;两个女人似乎想将他拆吞入腹。 画面再转,中间似乎掉了一截,床上一片狼藉,耳边是两个女人相互攻讦谩骂,身体疲累、却又觉得小然然发胀想要做点什么?究竟想做什么? 乱七八糟的嘈杂声让他的头越发昏沉,终于,他的腿能动弹了,狠狠的踹了出去:“吵什么吵!都给小爷滚,滚的远远的!来人,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场景再换,床上的人又变成了杨若兮,她正暖暖的笑着,温柔的呼吸轻轻吹在他颈侧,让他浑身难以避免的起了一阵战栗;她的手带着一丝凉意,为他发热暴涨的小然然带来了渴望的清凉;她的气息也带着淡淡的凉意,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清爽味道。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得他能够看到她胸前的肌肤,特别是欺霜赛雪的两团,瞧着她面上的微笑,他大胆的伸出了手,想要再试试上次还没来及好好体验的手感,是否真的软得恨不得贴在上头。 …… “救命啊……” 玉瑾然猛地从床上坐直了身子,额上的汗水掉到了眼睫毛上,又落进了嘴里,他才知道只是一个梦,不过是还原了七年前那真实场景的一个梦,以前经常让他恨不得不睡觉。 但今晚的梦变了,后半段变得不一样了,而且还很香艳,伸手捏了捏,方才似乎正好碰到了一团软糯;身下的小然然为此硬得发疼,像是有什么要流出来,是要放水吗? 还待再回味下梦中的舒爽感,耳边却又是一阵高喊救命的嘈杂声,时不时还闪过一道火光,让他怎么能再次进入梦中去体验那销魂蚀骨的舒爽感。 “来人!”玉瑾然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辰,但慈心殿一向清幽,怎么也不会如此嘈杂啊? 谁知道接连唤了几声也不见有人搭话,还听着正殿那边的嘈杂越发的动静大了;玉瑾然只得从床上起身,随意披了一件外衫,穿了靴子往外间走去。想着不知是不是自己外祖母太过心慈,像这么不守规矩胡乱喧哗的下人就该好好整治整治,顺手便抄了放在外间、刚刚被艾贵妃还给他的皮鞭缠在腰间暂时做了腰带,这才怒气腾腾出门欲找人算账。 张开的嘴巴还没骂出声来就被他紧紧的闭上。 这处偏殿是他亲自选的,乃是慈心宫范围内最偏僻的一处,和正殿隔着花园、亭子什么的挺远;平日服侍的太监宫女也不多,特别是今日艾贵妃被他哄得高兴,将所有的宫女都调到了别处。可现在,这院中的人也太多了点吧! 无数的太监宫女手上无一例外都抱着个小包裹,像是被什么人追赶着四处逃散,时不时还有几人聚在一处惊慌失措的商量着什么;玉瑾然从她们的只言片语中听了出来,好像是谁今晚逼宫造反了;顺和帝如今可就在正殿,禁卫军全都守在正殿一圈,谁顾得上渺小的太监宫女,为了保命,这些人便想到了后院下人出入的角门来。 但太监宫女能想到,造反的军队自然也能想到,后院角门外也有十数人拿着刀箭守着,见了门开便是一阵乱箭;好在并未往里攻进来,否则死伤更大。 玉瑾然听了这么多只觉得火更大了!你要造反也选个好时辰啊,眼看爷说不定就要重温摸到杨若兮身子是个什么感觉了就来捣乱,这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温旧梦,简直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玉瑾然惯于摆脱下人,自然有他的一套行路方向,几乎是畅通无阻的就来到了正殿旁的一间小书房。倒不是他不想一鼓作气去到正殿,而是因为正殿后门处满满当当的站了好几十个甲胄鲜明的禁卫军,一个个手中的弓箭都拉成了满月状,他可不想被射成筛子。 而进这间小书房的密道他曾经被游冥带着走过一次,记得也是前些日子,艾贵妃本来是在正殿教训他的,临时又听人禀报皇后驾到。艾贵妃怕他桀骜不驯冲撞了皇后,便让游冥带他暂且躲在书房。皇后除了懦弱之外还有个特点“爱唠嗑”,这一唠就是好几个时辰;游冥揭了小书房墙壁上的一幅画看了几遍之后便带了他开了密道直接通向了后花园墙角的一间小屋子,这小屋子平日里就放了许多打理花园的农具,被一个老嬷嬷守着;玉瑾然要进自然没花多少工夫。 在小书房里,玉瑾然清楚的听到外面游傲嚣张的笑声,还有谁的怒骂声。 掀开小书房墙壁上的一副孤山烟雨图,正好有一个小指大的圆孔,玉瑾然凑到孔边往正殿中看了过去。 往日顺和帝高高在座的地方如今坐着怎么也遮不住一脸喜色的丽妃娘娘,顺和帝则站在殿上的一张书案旁,那儿本是平日里顺和帝闲时和艾贵妃*添香的风雅之地,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却是一纸诏书。 “父皇,您日理万机身体已是难堪重负;儿臣怎容父皇您继续呕心沥血,您便在诏书上署上落款,将大印传与儿臣吧!只要您写下诏书,今后您和贵妃娘娘便能在慈心宫颐养天年。”游傲背对着玉瑾然,他身边有个武将手中正擒着艾贵妃,一支骨节分明的手掌正搭在艾贵妃细瘦的脖子上,看样子是以艾贵妃来威胁顺和帝。 其实不然,殿中四周分散站立,穿着禁卫军服饰,但手臂上都帮着一条黑布条的分明就是游傲带来的人手;看样子他倒是真的有备而来,都能将顺和帝逼迫至此。 “皇上,这落款写不得!如今殿内都是贼子人手,若是您一落笔,何止是臣妾,您也是……”艾贵妃看得分明,心里暗暗焦急。 顺和帝也是知道写不得,比起艾贵妃来,他的心情要复杂得多。今夜固然是游傲造反逼宫,但能这么顺利,当中未尝没有二皇子游俊的推波助澜,说不定游俊此时就在不远处等着游傲弑君,然后他才冲进宫来嚷嚷着救驾,名正言顺的干掉亲生大哥,成为一代新君。 比起冲动的游傲,游俊的脑子明显要好用得多,可惜这两人的心思都没用在正道上;唯有幺子游冥,为人温和清正,又不会太过软弱,他才是自己属意的太子人选,可惜自己貌似护不了他更久了! 319 嘉义侯爷 玉瑾然形单影只自然没办法救人于水火当中,就在这时,后殿方向又是一阵喧哗,说时迟那时快,一直跟在顺和帝身边像个隐形人似的林公公趁着挟持了艾贵妃那人闪神之际,身形电光火石般的动了! 于此同时,玉瑾然也是一脚踹开了小书房的薄木墙,正好帮林公公挡住了后路,方便林公公在第一时间拉着艾贵妃退到了墙角。 玉瑾然也不客气,腰间乌黑的鞭子滑入手中,一拉一卷,竟然直奔着上方丽妃而去。 “大殿下,快……,六……”后殿殿门外传来了半截呼喊,随即便听得脚步踢踏声,应该是游冥带着人从后门攻了进来,已经后后殿护卫的正规禁卫军汇合在了一处。 手中没了依仗,又听得后殿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游傲已是慌得乱了手脚,对着他身后那些拉了满弓的军士挥了挥手,那样子倒是下了狠心:“放箭,给我杀!” “傲儿……”玉瑾然的鞭子够长,顺着鞭子缠上丽妃颈间的力道,玉瑾然此时也顺势来到了殿中靠上的位置。 丽妃在殿中坐了这许久也没被谁制住,倒不是别人武功都不如玉瑾然,而是都在顾忌;一方面今夜一过谁胜谁败犹未可知,二来丽妃再不济那也是顺和帝的贵妃,没有顺和帝的命令,谁也不敢擅作主张抓了丽妃做什么。 玉瑾然可没这方面的顾虑,屏住呼吸,动作飞快的擒了丽妃在手,也怕利箭不长眼,在游傲喝出“放箭”两字之时立马缩了身子,收手脚往丽妃身后闪,当然,还是竭力的想要远离丽妃的身体,他可不敢像别人那样以手相挟,色厉内荏的喝道:“你不要她的命了?方才皇上为了我外祖母都还犹豫着想要放弃抵抗,你怎么就这么怂呢?要是你打算放箭就先射死她吧。” 大庭广众之下游傲自然不能和玉瑾然这混不吝的人强辩,不然非得跳起脚骂他一句“你不怂?有种别躲在女人背后啊!”;可惜游傲说不出来,眼见着六皇子急匆匆的身影已经从后殿钻了出来,身后那些拿箭的人却还在犹豫,不禁又气又急,脑海里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心情在作祟,游傲突然转身抢了身后一个士兵的弓箭,毫不犹豫的拉了满弓,目标正是扶着艾贵妃还没来得及反应的顺和帝,带着痛心疾首的目光将利箭射了出去:“父皇,为何你不早立太子?” 顺和帝虽然知道游傲心狠,也知道他和游俊心有怨气,但却从未料到过他能够心狠如斯!方才若不是艾贵妃被游傲的人抓着,顺和帝是能够被手下护着退出慈心宫的;他不走,其实还是寄望着游傲会有心软的一刻,会有记念父子之情的一刻。 直到听见游傲这字字诛心的质问,看见那飞速袭来的箭头,顺和帝才知道,世上最难估算的真的是人心!可惜,后悔已是没了时间和机会,开弓没有回头箭,何况是如此近的一段距离。 时间和空间在顺和帝的脑海里已停滞,这一刻他竟然想到了还有许许多多未能完成的抱负,他还不想死…… “傲儿——”丽妃眼见着一切都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在游傲开弓之时已是目眦欲裂,挣扎着想要扑出去拦住远处游傲的自杀之举。 事情就是那么巧! 丽妃不顾脖子还在玉瑾然鞭子缠绕中就使力的挣扎,手肘正好重重的靠在了玉瑾然的腰间;玉瑾然正因为想要躲避箭矢收束了手脚,被突然的一袭弄得顿时就重心不稳;丽妃前扑的动作再一拉,出于惯性,玉瑾然的身子跟着前扑,眼看就要扑倒在了丽妃的身上,可因为痛楚的吸气却是闻到了最厌恶的女人味道,让他顿时活生生变了个方向往一旁倒去。 噗—— 利箭入肉的声音在大殿中清晰的响起,接着便是人体倒地的闷响,然后才是艾贵妃的惊呼:“然儿!” 顺和帝惊魂未定的呆立在原处,任艾贵妃风一样的越过自己扑在了地上玉瑾然的身上。 “父皇,儿臣救驾来迟!”游冥呼吸不稳的跪在了顺和帝身前,杨思睿也紧随其后。 顺和帝这才眨了眨眼睛回神:刚才发生了什么?好像就在自己都已经听见利箭划破夜色的尖啸,看见那利箭闪着寒光的三角形剑刃之时,眼前却是黑影一闪,之后那利箭便没了踪影。 顺和帝的禁卫军不用人吩咐,齐齐反将游傲带进殿内的禁卫军给包围在了一处,谁胜谁负似乎已然揭晓。 “刚才是他救驾有功?”顺和帝这时瞧见了闭着眼睛侧躺在地上,满脸红疹的玉瑾然,恍惚之感似乎还未尽退。 “皇上,快救救然儿吧,臣妾就知道然儿是个好孩子。”艾贵妃跪在玉瑾然身边,不知道是先探探他的呼吸还是先将从他肩下胸上射了个对穿的利箭给拔出来,亦或是伸手去捂那汩汩流血的伤口。 那厢丽妃脖子上还缠着玉瑾然的鞭子,也爬到了游傲的身边,拉着失魂落魄的游傲用力拉拽,想要他赶紧跪下来给顺和帝请罪。 “母妃,让林公公先给瑾然检查下。”游冥伸手探了探玉瑾然的鼻下,再看了眼箭矢是从玉瑾然右胸上穿过了,略微放了心,眼下待处理的事情还很多,只能先稳住艾贵妃再说。 这时候,殿外也是一阵喧哗,接着便是开国侯的招牌大嗓门:“二皇子,既然救驾来此,为何守而不攻?” 殿内诸人闻言纷纷色变,被丽妃拉着颓然跪坐在地上的游傲不禁低低笑了起来“父皇,您还是赶紧立了太子吧,您看二弟还在外面做那黄雀呢。” 外面的二皇子游俊是真的打着这个主意的,甚至为了让大皇子能顺利攻入慈心殿帮了不少忙,然而现在里面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外面的开国侯却是攻破了武广的封锁率先进了皇宫。为了不至于被人猜忌,只得高声辩驳道:“开国侯,大皇兄狼子野心,你我这就合力攻进去拯救父皇和艾母妃。” 他脑筋转得也真够快,开国侯能够带人来到慈心宫前武广的银翼大营肯定是失败了;就算里面大皇子逼宫成功,他也能打着为父皇报仇的旗号以正正统。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注定要落空,一句话刚刚说完就见开国侯目视他身后,并重重的跪了下去“臣救驾来迟!” 游俊回头便看见以顺和帝为首,身后是六皇子游冥和近日在皇帝面前频频露脸的杨思睿,一干禁卫军凶神恶煞的拱卫左右,再看清顺和帝沉肃的脸色,顿时吓得浑身一激灵,也跟着跪了下去,被属于皇帝的威压压得那句“儿臣救驾来迟”根本就说不出口。 “你们不是都惦记着这太子大位吗?”顺和帝冷冷的说道,目光扫过战战兢兢的人群“立刻鸣钟召集重臣上朝议政!朕当着群臣就立下太子,看谁还能以下犯上!” 听到开国侯等人应是之后,顺和帝的脸色缓了缓,突然道:“即刻宣太医院谢正、杨帆、朱天顺带伤药进慈心宫为嘉义侯诊病,务必让朕在下朝之后见着安全无虞的嘉义侯!” 什么时候,谁成了嘉义侯? 这是无数人心中的问号,可顺和帝的脸色让谁也问不出这句话来,一直默默跟在开国侯队伍当中的艾敬轩悄悄和杨思睿汇合,抱着试试的心态问了这句话,没想到杨思睿的脸色怪怪的,还真的给出了〖答〗案:大概……是玉少吧! 游冥其实是敢肯定所谓的“嘉义侯”便是玉瑾然的,因为在玉瑾然回京的第一天他就和艾贵妃为他在皇帝面前请了这个封号,可惜还没等这个封号被皇帝金口封出来玉瑾然便招了皇帝不喜;这个封号整整晚了近两年。 九月二十一,还是凌晨时分,宫外乱作了一团;宫内却是秩序森严、井然有序。 这一日,顺和帝召集齐了众臣还不到寅时,一共宣布了五件大事,事事都让众朝臣措手不及! 第一件,顺和帝一改立长不立贤的旧例,册立了六皇子游冥为东宫太子,并加封艾贵妃为西后,同皇后并立; 第二件,大皇子游傲为人不贤不孝,终身圈禁在冷离宫,丽妃教子不贤,削去贵妃之位,贬为美人,迁居冷宫;二皇子游俊封为幽州王,年前离京前往幽州建府另居; 第三件,玉瑾然德才兼备,有情有义,被封为“嘉义侯”领二品俸禄; 第四件,杨思睿被委以太子詹事之职; 第五件,杨若兮发现红石矿脉,为国库增长有功,封红石县主,领四品俸禄。 前面四件好说,凌晨宫内发生的这些事早有人口耳相传知晓个大半,皇帝的家事那也是家事“家丑不外扬”这个面子还是要顾的;可杨若兮是谁?上朝的诸人根本就不知道此人是谁? 好在,前面两件事对上朝的众臣来说实在不亚于一场大地震,后面这三件相形之下就要普通得多;人人都在为着朝廷新风向做着心下思量,谁还为着后三件喜怒哀乐? 320 平妻之位 比起前两件关乎朝廷大动荡,弄得人人自危的大事件,后三件只是个人的荣辱尊荣。 人玉瑾然虽然混了点可保不住人家有个当公主的母亲,现在又有一位和东宫皇后平起平坐的西宫外祖母,再来一位荣登太子之位的亲舅舅,这二品的“嘉义侯”也算是实至名归。 杨思睿以状元之才得詹士之职也不过挂着五品官职,只能证明这孩子前途远大不适合交恶;至于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杨若兮,那就更不在这些朝廷大员眼下该顾念的事情了。 倒是在珠宝店整夜未眠的杨若兮接了这圣旨之后彻底的傻眼了!作为宣纸钦差的杨若兮挥手让旺叔带着随行太监去领赏之时,抱着两卷圣旨献宝似的放到了杨若兮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姐姐,这些都是真的!我升官了,你做了有封地的县主,封地就在红石县。” “昨晚……”杨若兮眨了眨眼,改了话问道:“你身上没受伤吧?”既然皇帝都在粉饰太平,那她何必去问昨夜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我才没受伤,受伤的是玉少,不然哪儿来的‘嘉义侯’可封。”不知道是天生不对付还是俊帅之人的“王不见王”杨思睿和玉瑾然向来看对方不顺眼,凑到一起没几句就会吵起来,都以嘲笑对方为己任。 “他受伤了?严重吗?”杨若兮在心里细数遇到玉瑾然这大半年来,怎么在别人眼中总是威风八面的玉瑾然好像在她这里经常都是“伤患”的角色。 “不知道,我怕你担心,一下朝就回来了,哪知道他伤得怎么样?好像被一箭给射了个对穿,应该没死吧。”杨思睿很没良心的猜测道,随即问起了昨日游傲拿来的凤簪。 不出所料,游傲果然不死心的想将六皇子给拉下水,便强说天意珠宝店接了他给丽妃改九凤金簪的活儿,他和艾敬轩当然决口反驳,此行回来除了宣旨之外自然还有个目的,那就是将凤簪带进宫去让专门打制这凤簪的十数位工匠验看。 “已经弄好了。”杨若兮也是在寅时末接到了毛巧手和韩千手做好的凤簪,有她临摹下来的图样,用激光刻huā机分分钟就搞定了困惑两位老人的最大难题;当然,打死她她也没敢说只huā了几分钟,否则还不将两位熬了一整夜的老人给气死。 交出了凤簪,杨若兮可不像两位老匠师那么惶恐,直接进了房门就睡得个天昏地暗,直接睡到了傍晚时分才饿着肚子起身,却被告知穆老太太和大太太在二号包厢等了她一下午。 正伸懒腰的杨若兮眨眨眼,以为自己在做梦呢;可旺婶还在那边继续叨叨道:“我说了小姐这几日很累在休息,没想到老太太说她愿意等你醒来,这一等就是三四个时辰。” “那就让她们再等会儿,许久没吃玛瑙准备的饭食了,待我吃饱了再去见见她们,看她们这又是为了哪一桩?”杨若兮可不认为这两人是来珠宝店做首饰的;再说了,听旺婶说,人洛千蝶都遮遮掩掩的来买了两回首饰,依着老太太的性子,应该不会为了两件首饰等到天快黑吧? 虽说打主意冷一冷穆家的人,睡着了就算了,现在醒着杨若兮也不好意思让一个老人家继续等;好在玛瑙一直将菌丝粥温在灶上,不太烫也不会太冷,就着绵软的馒头喝掉了整整两碗粥,她理了理衣摆,对着摆放在寝室内的镜子看了看睡饱吃饱后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好气色,领着暂时充作贴身丫鬟的玛瑙往二号包厢而去。 远远的,大太太的埋怨就传到了杨若兮的耳中。 “老太太,这杨氏也太不识抬举了吧,竟敢让我们等了这许久,若不是老爷和清风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我面前说,这一趟我还真不愿意来。” “不愿来就给老身滚回去。”听得出,老太太这时候心情也挺差的。 “老太太你也别生气,我这不是抱怨两句嘛;等就等。”又是一阵沉默,杨若兮就站在包厢门口,示意旺婶暂时别出声禀报,据她所知,大太太肯定没完,果然,没等到半刻钟,大太太那边的叹气又来了:“哎,不知道这杨家是烧了什么高香?一个两个的都快翻了天了。县主,还是四品;也不知道那扫帚星给谁灌了迷汤。这逍遥王也是的,怎么就落了个闭门思过三年的处罚呢?三年,三年都能让人忘记有这么一号人了!” 后面的话杨若兮也不想听了,到此她大概能猜出里面婆媳俩这是想要来和她修好的;她也说,逍遥王和袁阁老都是二皇子和大皇子的忠实支持者,两位皇子能走到这一步谁知道后头有没有他们的影子;逍遥王被责令闭门思过三年都算轻了,也不知道袁阁老又会得到什么样的责罚。 示意了旺婶一眼,杨若兮退后了数步到楼梯口站定,旺婶放重了脚步在回廊上踏了几下“穆老太太、大夫人,我们家小姐到了。” “若兮来了,快进来吧。” 包厢内,老太太警告似的瞪了大太太一眼,乐呵呵的起身迎到了门口。 “穆老夫人万福!”杨若兮福身行了一礼,对上板着脸的大太太只是微微颌首:“大夫人近来可好。” 按理说,她现在的身份是不用给穆老太太行礼的,只是看在她年老的份上尽到本分而已;而大太太,本身就没半分值得人行礼的地方,说不定给她磕头都得不到半分好,倒不如起先就不给她面子。 大太太见到杨若兮这做派果然脸色一黑就要发作,穆老太太还算见机得快,重重的咳嗽了两声,首先给杨若兮还了一礼:“若兮多礼了,你可是圣上亲封的县主娘娘,老身怎当得起你一礼。” 大太太只好将冒到喉头的责难生生给咽了下去,就差没被哽得掉了眼泪,委委屈屈的在椅子上扭扭屁股,将眼神望向了窗外。 杨若兮微微扬了扬眉,并未多说,只是带着旺婶和玛瑙走到了主人的位置坐下,接了玛瑙手中的茶水抿了一口,发现这茶水的口味比夏茶好了不少,惊喜的问了旺婶道:“莫非景记的秋茶已经出来了?” “正是,这茶还是前两日睿少爷带到店里来的。”旺婶欠了欠身子,认真的回道。 “那敢情好。”杨若兮点了点头,将穆老太太面前的茶往她的方向轻轻推了推:“穆老太太尝尝这茶可还能入。?春茶爽口宜人、夏茶浓郁性燥、秋茶清香袭人,您老人家还真是有口福。” 穆老太太的微微敛下眼睫,让人看不清眼中的情绪,抿了一口茶水,呵呵笑道:“金夫人喜欢喝什么茶?不知老身是否有那个荣幸能备了茶叶请她和开国侯老夫人上门品评一番。” 听这话,好像穆老太太以为她的县主之位是靠着金夫人得来的,杨若兮正打算张口让她自行去金夫人府上碰碰钉子的;谁知道向来直来直去听不得什么隐晦之语的大太太首先忍不住了,急吼吼的就埋怨老太太道:“老太太和她墨迹什么茶不茶的?直接说了咱们来是让她回穆家的不就行了!” “回穆家?”不是“去”穆家!她们这是什么意思? “是啊,回穆家!杨若兮,清风可是和千蝶说好了,以后你和她两头大,老太太和老爷也会护着你不被她太为难,这总成了吧。”大太太说得很不屑,就像是给了杨若兮多大的施舍似的,殊不知杨若兮听了这番话是火上心头,还好她的性子稍显清冷,越是火大,面上就越是沉静。 杨若兮根本就不看大太太,就当她是个跳梁小丑,直接看向了穆老太太:“老太太,这话可不能乱说,若兮和穆家早已是情至意尽没有半分关系。” 穆老太太原本打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告诉杨若兮一个和离过的妇人再嫁有多难,然后再告诉她穆清风现在很是后悔没了她这位贤惠的结发妻子,愿意以平妻之位重新将她迎回穆家。谁知道大太太一上来就直接说了说来,不明不白的态度还不好。对上杨若兮幽深的双眸,突然觉得有些心虚,微微转开了眼看向手中茶碗,轻轻咳了咳,这才顺着大太太的话说道:“若兮,能够和郡主效法娥皇女英共事一夫也是一件佳话!如今就连圣上也有了东、西皇后,难道你还不能容清风有个平妻么?毕竟你也是穆家八抬大轿抬进门的正经二奶奶,和清风三年夫妻情分难道就不能忍让一二吗?如今你母亲家父亲和兄弟都得力,以后清风和丈人、舅兄相辅相成,奔个好前程总是好的……” 老太太说了许多,都是些让她和洛千蝶团结友爱,共同管理好穆清风后院的莺莺燕燕,合力在娘家给穆清风挣脸面,让穆清风平步青云,从此以后妻妾和睦,子孙万代云云。不仅是杨若兮听得青筋直冒,旺婶那也是眼光四处流转,就想找个大扫帚将这两个无耻妇人给打出去,早知道这样,她早赶两人滚出去了! 并且,隔壁也有人听得心中十万火急! 321 诚意台阶 顺和帝即位以来最早发出的圣旨便是二十一这日的早晨。 玉瑾然从玉府走脱之后,喜嬷嬷便带着顾妈妈一直是在乐康坊的玉府等消息。二十日夜京城大乱没给他们带来什么什么大的影响,二十一日一大清早的却是送来了一个偌大的惊喜。 玉瑾然被封“嘉义侯”的圣旨在玉府是引起了轩然大波,上一刻还因为走脱了玉瑾然而焦心的玉朝云简直无法掩饰欣喜之情。玉瑾然毕竟是玉家上了宗谱的长子嫡孙,他如今封侯,对玉家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文氏也高兴玉家改换门庭,但另一方面她也想起了玉瑾然那怪异的脾气,面上便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愁容。 顾妈妈和喜嬷嬷作为玉瑾然的嫡系人马自然知悉了这个消息,无奈寄身玉府,玉瑾然又不在,很多事情也轮不到他们出面,只能看着文氏领着传旨太监去了偏厅饮茶吃点心;玉朝云则喜不自胜的命人张灯结彩、燃放鞭炮,等不日后玉瑾然回府。 喜嬷嬷和顾妈妈自然也是喜不自胜,但更多的还是担忧,担忧自家少爷怎么没一起回府?再说了,她二人对这玉府一点归属感也无,从幽州回转便一直被安顿在清康坊的小玉府,若不是这次玉瑾然被勒令回府自省,她们也同邬公公一样留守在小玉府呢。 喜嬷嬷毕竟要比顾妈妈脑子活泛一些,见了偏厅门口还有两个面嫩的小太监,便给顾妈妈使了眼色,取了两个银裸子上前:“小公公辛苦了,大清早的就麻烦您们跑这么一趟真是难为你们,这小小意思拿着喝两口热豆浆。” 如今皇宫中但凡有点脸面的太监都被禁卫军严格控制起来审问,若不是需要有太监正常在外走动以维持一切正常的假象,这两个平日里只做些砍柴烧火的小太监哪里能出得宫门?就是里面被文氏好茶好点心稳着问消息的小吴公公还是昨日被艾贵妃关在慈心宫内准备等今日处理的,没想到今日慈心宫里的大太监都忙不过来,这位小吴公公倒是走了运被交予了这传旨的美差。 两个小太监虽然是第一次出宫,收到喜嬷嬷送上的银子还有些诚惶诚恐,然还是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喜嬷嬷的糖衣炮弹也掏出了一点东西,但就是这点子东西却是让喜嬷嬷当场腿软,若不是顾妈妈见机得快她非得滑落在地不可。被顾妈妈扶着勉强回了玉瑾然在玉府的小院子,喜嬷嬷已是泣不成声,“顾妈妈,你赶紧的想办法进宫看一看少爷究竟怎样了?怎么会中箭的?”问了后又听得外面鞭炮声阵阵响,不由又是一阵伤怀:“到底不一样,他们只看到了少爷被封侯,一点也不问问这爵位是如何得来的!” 这点喜嬷嬷倒是误会文氏了,她怎么会不问玉瑾然这爵位是如何得来的?要知道,若是皇帝真的有心,早就该给玉瑾然一个什么爵位了,何必等到现在。 说起玉瑾然,小吴公公自然是心里不舒服,昨儿都还因为他跪了整整一日,膝盖如今都是肿的;要不是昨日的宫变,他此时是死是活都还两说;今日来宣这个旨意真的是五味杂陈,从到了玉府便一直暗暗观察玉朝云和文氏对玉瑾然的态度。 玉朝云或许对亲生儿子还有两分情义,眼中的欣喜绝对纯粹;文氏可不同,她字里行间的勉强和对玉瑾然的陌生都让小吴公公看出了端倪。再给文氏解释之时便带着许多他自己的主观态度,总之一句话:玉瑾然能封这个“嘉义侯”简直是走了狗屎运,运气固然好,但恐怕今后玉少的气焰会更嚣张! “救驾受伤?!”文氏欲哭无泪,这样的大功,难怪能封侯了。小吴公公见文氏连玉瑾然的伤势都不问,眼神闪了闪,便委婉的对文氏表达了他对玉府的担忧,对文氏以及文氏所生两个孩子的担忧;状似不经意的说道:“听说玉少因着些许事耽搁了娶亲,如今圣上隆恩封了侯,想必玉府的门槛都要被京城的官媒给踏破了吧?这京城的郡主可不少。” 文氏闻言自然忧心,顺和帝前面一道旨意是让玉朝云拘了玉瑾然在身边教养;后一道旨意也没说让玉瑾然重新回他的府邸;这么一来,日后玉瑾然岂不是日日都住在她眼下;听说年底宫内选秀,会给如今的太子选妃,想必依着艾贵妃如日中天的势力,定然会给玉瑾然赐婚,如此一来,她文氏还能否继续管理玉府内宅? 小吴公公的点拨也是到此为止,文氏是个聪明又有野心的女人,必然不会让玉瑾然太过于好过;这样便好,只要自己在宫内好好表现,以后必然有机会出头的!带着这样的飘飘然,小吴公公带着两个小太监昂首挺胸的在玉朝云恭送下回了皇宫。 顾妈妈在小吴公公临走时便请求带她入宫照顾受伤的玉瑾然,可惜不仅是玉朝云不许,小吴公公更是抬出了“不相信西皇后”的旗号,让顾妈妈不得不止步于前。 午后,顾妈妈又去了一趟开国侯府,结果侯府只有老夫人和世子夫人在家,也是有所顾忌不敢离府;最后还是姚若雪看不惯顾妈妈愁苦的样子,悄悄和她说了艾敬轩可能在天意珠宝店,他肯定知道玉少爷的消息。 顾妈妈便马不停蹄的赶到了珠宝店,被旺婶告知可能要等到晚上,顾妈妈自然就包了一个包厢焦急等待;这一等,便等到了隔壁穆老太太和大太太无耻之极的要求,可细细一想,人家这要求落在曾经被休过的女人身上自然千肯万肯;杨若兮虽然为着面子争了个“和离”,但未尝不是杨若兮的任性,以及穆家的“慈悲”。 这么一想,顾妈妈便很是关注隔壁的动向;毕竟,这么些年了,想要找着一个靠近玉瑾然而不被他踢开的女人太难;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柔嘉公主的血脉传承! 那厢,杨若兮听了穆老太太深入浅出的道理后不禁笑了,是气得笑了!这穆家人以为她们是什么香馍馍吗?她杨若兮就那么贱? “若兮觉得二十八如何?到时候清风院摆几桌酒,也请金夫人和开国侯夫人做个见证。”穆老太太自以为给了杨若兮偌大的脸面,作为“弃妇”,能够这样荣耀的被请回去,已经是一个女人最值得骄傲的极限了。 “人生六十古来稀,老太太这个年纪应该在院里颐养天年。天色渐暗,夜路不好走,若兮就不多留了。”杨若兮起身示意旺婶送客,玛瑙也知机的让开了门边。 “杨氏,你还没说请不请金夫人来见证呢。”大太太根本没听懂杨若兮话中的隐喻,兀自在那边高傲的叫嚣。 老太太则被杨若兮话里的隐喻刺得心口发木,杨若兮的意思是说她老了,在说胡话呢。 “穆二公子文采风流,乃是京城‘诗仙’;若兮一介商户女子不敢高攀!在此还请老太太和大夫人转达若兮对二公子和尊府二奶奶的祝愿,祝愿她二人珠联璧合,琴瑟和鸣。”这话说得够白了吧! 可惜大太太的自我感觉由来便超好,哪里听得出杨若兮的讽刺,还随着杨若兮越说,她的脖子扬得越高,最后还煞有介事的点头道:“你有这个自知之明便好!不过咱们穆家向来以‘慈’扬名,你一个女人家家的在这外面行商人之事的确不妥,传出去也让清风官名受连累;这样吧,明日我便让穆添寿来接了这边生意,你还是安安心心待在府里便好。照我说,这酒不摆也罢,让人瞧着像什么样子?” “这酒的确不该摆!”杨若兮伸手端了桌上半凉的茶水,突然冲着大太太那张大饼圆脸一扬手,喝剩下的大半杯茶水以优美的弧度全都飞到了大太太脸上、发上,“这酒就应该像这样泼!” 说罢,杨若兮在大太太的尖叫声中稳稳退后了一步,放下了茶杯拍拍双手,掏掏耳朵:“不好意思,大夫人,刚才本县主在茶水里瞧见一个脏东西,本想泼了茶水重新续上一杯的,岂料你就这么巧正好路过窗前。” “你……你……”不仅是大太太,穆老太太也没想到温温淡淡的杨若兮会忽然来了这么一下,被闻声从外间进来的黄鹂和画眉一左一右扶着手臂,颤抖的指着杨若兮呐呐不成语。她能说什么?杨若兮端着县主的架子解释得很清楚了,即使是这件事情闹开了,她固然会名誉受损,但穆家却是要背着许多的质疑,这一点是穆老太太并不想看到的。 大太太也被贴身丫鬟扶着,正拿了帕子手忙脚乱的帮她打理;大太太才不管杨若兮的狡辩,胖胖的五官几近扭曲,咬牙切齿的指着杨若兮大声吼道:“老太太,你看到了,我们如此诚意的给了她台阶,是她不愿下,那还管什么脸面!这目无尊长的扫帚星我可是绝对不同意她重回穆家的。” 322 梦中呓语 时间就是生命,亡命天涯的时候更能体会这句话的个中三味。 侧翼的第三装甲团所在位置离龙骑师团总部只有二十公里,照现在的速度三十分钟后刚好进入驻地的外围警戒圈,胖子早就打好了这个主意,不快一分,也不打算慢半拍。前生乃是帝国皇帝,对于帝国军队的各种防卫体系和警戒系统了如指掌,唯一祈祷的就是铁庆遥不要改了旧制。 凭借着脑海里似乎生而知之的强悍方向感,向宇准确的潜入了龙骑第三装甲团的外围警戒区域,缓下身形,眼耳敏锐度提到极致,他伏在一棵大树上看着十几米外几乎肉眼难辨的黑暗处,嘴角微微扯动,露出一丝久违的欣慰快意。 在那片灌木掩伏的阴暗里,一个小小的红点宛如某种夜间觅食野兽的独眼,正不知疲倦的监视面前一百二十度范围近三十米弧线的开阔区域——军用热红外动作感应器! 看来没走错方向,凭借对军事地图的瞬时记忆和嘲风星日落方位的估测,胖子终于如愿以偿的来到了第三装甲团的驻地附近,翻过前面的小山坡应该就能看到想看的东西了,这个动作感应器的小红点就像路牌,肯定了他以超凡的耐力和短跑〖运〗动健将的速度持续狂奔十八公里的苦心总算没有白费。 对于这种有效探测距离达到十五米的外围警戒手段,胖子并没放在眼里,脚下这颗参天古树是他最好的跳板。定了定神,情知此刻三十分钟的〖自〗由时间已经过去,龙骑的追兵已经出发,可他还是决定稍作休息。 虽然已是进入奇妙境界的半龙之身,可在做完十八公里的强行军之后仍旧有些疲惫,最为关键的是头痛开始隐隐有加剧的趋势,不尽快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光是那股脑袋似乎被斧头劈开成两半的恐怖感就已经不堪忍受。 等心跳恢复到九十以下,胖子不退反进,朝着树冠像一只四条腿的蜘蛛,悄无声息的爬了上去。试了试脚下树枝的坚韧程度,他估计了一下高度和距离,后腰热流瞬间喷发游走,借着古树顶部枝梢的微微弹动,在达到最低点的那一刻手脚一齐发力,像只林间生活了多年的人猿,冲破茂密树冠枝叶,带起数片青黑叶影,飞了出去。 十五米的地面距离在高度的作用下变得不再遥不可及,嗖的一声过后,紧接着是军靴和地面接触发出的沉闷声响,不复臃肿的黑影落地后马上来了个前滚翻,如同跑酷的街头少年,借势挺腰弹起,甚至不忘拍了拍身上沾着的草叶,扭头朝身后的灌木丛看了一眼后便蹑手蹑脚的消失在黑夜里。 接下来应该是一公里范围内的巡逻小队,这更简单了。 能一拳便让体能综合指数峰值突破三十的勾展溃不成军,第三装甲团的夜巡小队在胖子眼里就像是没穿衣服的裸体姑娘,毫无难度可言。 以完败蒲牢星上郁眉心秒杀两名浪民的高水准,可以写进军中格斗教典的完美动作打晕了三名循着山坡小路过来的夜巡小队后,胖子开始随手剥了根皮带系在腰间,让那件宽大袍服变得更方便一点后,然后取了为首那人的耳挂式单兵联络器,径直朝山坡那一侧奔去。 除了机甲,小爷再借根皮带使使。 脑海中一瞬间也闪过扒衣服混进去的念头,不过随即便被自我否决,也不知是颇为眷恋这套“量身定做”的盔袍,还是不屑于穿巡逻兵的军服,胖子心底那股压抑了半小时的怒火让他选择了更为强势的突入方式。 这颗星球,不,这方宇宙里现在可以被我正眼相看的强者也就只有半个,土蛮子铁君尘还只能算半个,除了那位隐居在绯橘星的斩皇者,剩下的也只有随时可能杀到面前的妖妃师草淮了。 自作主张的给对方加了个妖字,完全是因为铁心怡那句狐狸精的缘故,事出反常必为妖,没准漂亮得不像话而且实力和心机都深不可测的师草淮还真是个妖女也说不定。 向宇自幼被管仲灌输了一大堆老旧藏本里的东西,现在想起来〖答〗案不言而喻,那些书之所以被联邦列为禁书,根本就是因为这些书都是帝国皇家图书馆的典藏。也不知道管老爷子是用了什么法子把书从翌石星搬到了东帝京闸北区那条肮脏杂乱的春风街的,现在取回前世记忆,胖子嘴角又不禁浮出一丝苦笑。 数百部古书,不正是自己前世最爱读的那些?只是管仲用的教育方法简单粗暴,自己这辈子重活后又性情大变,除了金瓶梅这些还比较对胃口,其他根本就像搁置了几个晚上的冷牛肉,结口涩牙。 一边胡乱想着些有的没的,心情低落让两侧太阳穴的血管弹跳引发的剧痛更为明显,胖子深吸了几口闷热的空气,胸肺里像是某种蠕虫类动物居住的巢穴一般,感觉潮涩而粘稠。 即将翻过山岗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低空掠过的呼啸声。 抬头看去,一艘小型近地运输飞船已经从头顶压过,胖子心头一凛,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山脊一颗小树下伏倒,探出头去一看顿时心凉了半截。 半小时刚过才几分钟,追兵就来了,师草淮你个妖女,说好了龙骑师团的人来追击,你把近地飞船都派出来了怎么不干脆调用平流层星舰主炮轰死我拉倒啊? 停机坪上小飞船正在落地,一台造型极为古怪的机甲正从开启的运输舱门后迈步踏出,这下胖子心彻底掉进了冰窟窿。在机甲后面还有一行人他看得真切,为首那个身披云凤大氅身材高挑的戎装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妖妃师草淮。 要不是此刻事关生死,胖子几乎就要跳起脚来指着停机坪上的女人破口大骂“你敢不敢再无耻一点,作弊也不用这么嚣张跋扈没下限吧?小爷跑得舌头都能舔到弟弟了,你说曹操曹操就到,我特么玩个屁啊!” 下一刻他几乎本能的就去扯自己脖颈上的记忆金属环,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在蒲牢铁心怡就说过了为了行踪的保密,这套东西里并没有安装gps定位装置,就连通迅装置也单向发射而不具备实时联络功能,加上电击烧毁了大部分集成模块,师草淮凭借这个反追踪到第三装甲团的几率并不大,难道这小娘们鼻子灵,隔着十几公里也能嗅到自己身上的纯正猛男气息? 虽然跑得一身臭汗,可这毕竟是腹诽,甚至不用细细思量就能自行推翻的结论,胖子趴在地上远眺了半天,最终还是接受心底给出的最终〖答〗案:师草淮应该是猜的。 自己想到的事,别人想到了就觉得不可思议,胖子不是这种自大自恋狂,师草淮在他心底已经是堪比铁君尘和陆伯言的超级强者,这种层次的强敌要是想不到自己的逃跑路线,而是去野牛原方向找人,那反倒会让人觉得失望。 向宇迅速的冷静下来,不过数秒钟时间便拿定了主意,原本打算强袭突进,高调的借走一台机甲的计划已经落空,现在只能智取了。 既然你推算到我的目的,觉得我会来第三装甲团驻地,那也好,我就成全你好了。 他像只看够了外面风景的老龟,把脑袋从山脊线上缓缓的缩了回去,重新奔向被自己打晕的那三名夜巡士兵所在的草丛。 …… 龙骑第三装甲团团长叫言成国,在作战室里重新审定完明日的作战演练计划后正准备回自己的营房休息,却接到了皇妃师草淮亲自驾临团部的消息。吓了一跳的言成国又惊又喜,还带着些疑惑的急忙赶到了停机坪,对于不请自来事先连个招呼也没打的师草淮行了拜见皇族的单膝礼后,还未来得及问明来意,师草淮反倒先开口了。 “言团长这般淡定,想必还没有收到敌袭的消息,我倒是抢先了一步。” 师妃耳中联络器里传来坐镇总部的小萝li铁心怡的声音,显然开启的通话频道让她这句话也落到了公主殿下的耳中“要是那个死胖子反其道而行之,去草原上挖个坑,或是在山里找个树洞什么的躲起来,熬过七十二小时,我看你还能不能这样高兴。” 师草淮极为优雅的朝言成国一笑,对着铁心怡说道“以他见我都不肯行礼的性子,你觉得他会选那样屈辱憋气的法子?看来你光看了他的身子,没看透他的心啊。” “你……”被师草淮这句不软不硬的话强烈打击的自尊心一下子爆发出来,十几公里外师团作战总指挥部里的小丫头暴走了“我现在倒是希望他能当着你的面逃掉,哼!” 耳边传来滴滴的通迅中断声,师草淮笑着摇了摇头,对一旁越发不解的言成国轻轻下了一句命令“全团一级戒备,两班轮休。目标是联邦的特级机师,随时可能发动袭击,一旦有任何的异常举动,都要向我报告。” 说罢她又朝身后那台五米高的生体机甲说了一句“穆然,保持驾驶舱内‘阿摩缇客’内循环,就当这是七十二小时的综合耐压测试吧。” 那台外部形体就像放大了十几倍的人类,并没有悬挂任何外部武器系统的生体机甲缓缓点了点头,回答的声音瓮沉厚重,竟然是从它开合的嘴里发出来的。 “是。” 言成国也是第一次见识到生体机甲,虽然早就知道这次会有帝国融合了最新科技的尖端机甲投入战斗,可当生体机甲真的出现在眼前时,这位中校团长还是有些动容。 那个简单的是字似乎不是电子合成系统发出的拟声,难道机甲也长了声带?这具生体兵器浑身光溜溜的像个被阉割掉的壮汉,看不到高周波刀,也没有外挂主炮系统,难道这就是皇家科学院宣称的“武装到了牙齿”? 我看是武装剩了牙齿吧! 323 金口玉言 玉瑾然其实发自内心的想真正昏死过去算了,说不定还能进入到那奇妙的地方好好歇上一歇。 可惜除了时不时被胸口上的剧痛折磨得几近痉挛之外还有太医院的诸位“国手神医”在,每当他觉得眼前一黑,这些人总有法子又让他拥有些许清醒。清醒得听到慈心宫内艾贵妃的哀泣、还有游冥逼着太医保证他安全无虞的怒吼。 就这么着,他觉得整个人都在那奇妙的空间和慈心殿不停的转换着;一会儿觉得和杨若兮在空间里相对而坐,一会儿又觉得见着了早已不在人世的母亲,再一会儿又是慈心宫越来越多的人声。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了玉朝云带着文氏和顾妈妈进了殿内,又听见那些个庸医竟然不相信红白伤药的奇效,他真的很想很想直接将那帮子庸医都给踹出去,空间出来的东西能差吗? 再接着,他听到顺和帝错愕而威严的声音:“你说什么?” 之所以听得如此清晰,那是因为此时整个慈心宫最大的这间寝殿之内奇迹般的从先前的喧哗变得寂静无声。 “皇上有所不知,嘉义侯已经有了心上人,而且非卿不娶;您也听见了他就连病得如此也记挂着想要迎娶心爱的女子过门。民妇虽不是嘉义侯生母,但怜他惜他之情胜似生母,怎忍心见他在疼痛煎熬之时还为着此事挂心;斗胆请皇上恩准了嘉义侯娶妻杨氏,也能让嘉义侯心有牵挂,忍住待会儿拔箭之痛!再者,也算了了嘉义侯一桩心愿。”文氏既然都跪在了顺和帝和艾贵妃的面前就已经是打定了腹稿赌这么一把,一番话说得声情并茂,感人肺腑。 最后那句虽然说得模模糊糊但也让在座的人心里一酸,毕竟太医也说玉瑾然的状况不是太好,万一有个闪失,玉瑾然也能了无遗憾的去。 “不行,这事本宫不同意。”艾贵妃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文氏,因为养心养性柔和下来的眉眼复见凌厉之感,转向了玉朝云:“玉朝云,这是你娶的好填房!” 玉朝云也是不同意文氏此举,无奈比起和他相濡以沫几年的文氏来,艾贵妃于他来说不亚于生死仇人,他需要用尽浑身的力量才能压制住不冲着如今已经贵为“西宫皇后”的艾贵妃投去仇恨的目光;原本都准备喝骂文氏让她的举动作废的,结果就在艾贵妃责问之后喉间的喝骂化作了最直接的行动。他也直挺挺的跪到了顺和帝的面前:“皇上,看在瑾然如今……的份上,草民也求您了他一桩心愿吧!” 顺和帝看看地上的二人,又看看被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的艾贵妃,选择了中庸之道:“瑾然如此为朕,朕自然不会亏待于他!不管结果怎么样,瑾然的心愿朕定然会想方设法帮他实现。” 说罢,顺和帝径直唤了谢太医,道:“谢正,你们验证出嘉义侯自己备下的药物能用与否了吗?” 谢正等人也是刚刚找了人做了小实验,一小道伤口在红白两瓶喷雾的作用下奇迹般的止血愈合,他们正兴奋呢,听到顺和帝问及自然照实说了,但他也是不敢保证这药物对玉瑾然拔去了胸口上箭矢之后那穿胸的伤口能否达到同样的效果。 顺和帝沉吟了半晌:“这样吧,在你扎针之前能不能让嘉义侯有片刻的清醒,朕有话问他。” 玉瑾然这时候本就清醒,甚至都忘记了疼痛,在谢太医一针扎下后更是觉得精神亢奋。 “然儿,只要你好起来,朕就给你赐婚,不管你想娶谁,朕都能为你做主!” 有了顺和帝的这句话,玉瑾然眼前一亮,浑身都充满了力气,竟然大声将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我要娶杨若兮,不是纳她为妾。”说完,便用期待的目光盯着顺和帝,等待他点头。 顺和帝听清“杨若兮”这个名字的时候只是微微顿了一顿,并未细思这名字怎的有些熟悉,浑然忘记了早上在游冥的建议下送出过一张封赐的圣旨,主角便是这个“杨若兮”。 点点头:“好,朕说了,咱们然儿就娶杨若兮为正妻,不是纳妾。” 一扬手:“谢正,为嘉义侯疗伤!” 怎么这样?艾贵妃阻拦不及,也真的是不忍心看着都虚弱至此的玉瑾然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只能在后面干着急。她西宫皇后唯一的亲外孙怎么能迎娶一个曾经和离的女人为妻? 怎么这样?游冥甩开了艾敬轩的手掌,拉了他就转出殿外,“敬轩,你是怎么回事?” “六叔,你没看见瑾然表弟明明都是强弩之末还记挂着杨若兮吗?要是让他失望了,他……”艾敬轩对玉瑾然早已生出了兄弟之情,为了兄弟的性命,区区名声又算得了什么?再说了,一个嘉义侯,一个红石县主,不一定就不相配。 更甚者,他为玉瑾然考虑的还不止这一点,拉了游冥往人少的地方再走几步,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太子殿下,您如今根基不稳,最需要的便是得力的助力。杨家父子便是这样的利刃,要想利刃不伤己身,这利刃手柄便要握在你手;最好收拢这父子俩的方法目前便是收了这杨若兮。但杨家家规摆在那,杨若兮的身份也不足以做太子侧妃;瑾然是你嫡亲外甥,他做了杨逸杰的女婿、杨思睿的姐夫,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了,瑾然的性子怕是和柔嘉姑姑如出一辙,他现在什么爵位都没有都敢只身一人追着杨若兮远去新洲,以后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难道非得等到他和杨家弄到反目成仇才行吗?” “可,这样岂不是太委屈了瑾然!他这嘉义侯的爵位都已经为了我拖延到了现在。”游冥自然是疼爱玉瑾然的,什么都想给他最好的,可惜听了艾敬轩这深入浅出的一番分析,他也知道,玉瑾然能够娶了杨若兮的确是于他有朝堂上的莫大便利的。 “六叔,你是太子需要杨家的忠心;你是六叔,你也要让瑾然开心;他要是万一……,知道这事成了也会放心的。”艾敬轩说着说着也有些哽咽,谁知道玉瑾然能否撑过这一关。 “没有万一!”游冥反手一掌拍在了身边的回廊柱子上,温和的俊脸满是坚定:“父皇都金口玉言答应了要为瑾然做主赐婚,以他的性子,哪里会那么容易就出事。” 两人说来说去都尽量的避开了“死”字不提,可见心里也都没什么谱。 猛然,殿内又是一阵声浪掀起,两人对视一眼,双双往殿内狂奔,才刚刚到了门口便听到其中一位太医兴奋的声音:“止住了!这血止住了。” 在取箭之前,谢正便说过,只要能止住拔箭后带出的鲜血,玉瑾然这条命就算捡回了一半;要是短时间他能再次清醒,这命就捡回了一大半。 正在这时,玉瑾然虽然疲惫,却还是显得铿锵傲气的声音也从床榻那边传了出来:“爷就说这药有用吧,你们几个庸医还耽搁那么久才给爷用药。皇外公,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 见了顺和帝点头,玉瑾然这才喃喃道:“这还差不多,要是你们又反悔的话,爷做鬼都不放过你们。” …… 顺和帝的脸黑了黑,不过看着被太医剪断的箭矢和一床通红的鲜血,他心里的怒火又化作了感动:朕的子孙就是不一样,柔嘉虽然任性,但孝心很好;如今看来,她的孩子果然和她一个性子,平日里无法无天的关键时候还是知道护着朕。罢罢罢,这样的人对朕才是真正的关心,不会做出当面一套背后一刀的龌龊事来。 在众多人的期盼下,玉瑾然在第二天被谢正宣布脱离了生命危险,只要精心调养,用不了两个月便能恢复正常;值得一说的是,在第三日,玉瑾然就回到了平康坊的玉府养伤,究其原因,艾贵妃至今都还在整治后宫呢。 玉瑾然可算是一日登天,二品嘉义侯不仅仅是名头,还被顺和帝大方的给了个“世袭”;这闪闪亮亮的侯爷至今单身没娶妻,怎么看都是宫女们心里的香馍馍。岂止是宫女,就连许多王公大臣也回府上拎出了不少适婚的妙龄少女,逮着机会就让夫人带着进宫“拜见”西宫太后,没有太子正妃、侧妃,能捞着个侯爷夫人、如夫人,那也算是向太子靠拢的节奏啊。 有谢白芷和宫女福儿的前例摆在那儿,这些进宫的女子和宫内的宫女们一个又一个的“误闯”玉瑾然养伤的寝殿,其中便有那么一两位见着玉瑾然的相貌后更是挪不动脚,竟然被她们分别摸到了病床边上;让玉瑾然身上脸上的疹子迅速起立站好,忍着麻痒,他精神上好的骂了整整一个日夜。 艾贵妃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两相计较之下干脆准了顾妈妈提出要离宫修养的要求。的确,她留着玉瑾然她宫殿的寝宫里住着也有些不合规矩。 324 君子好逑 听说玉瑾然的伤不会有生命危险,杨若兮便将这事给抛到了脑后,拿着圣旨在杨思睿的陪伴下趾高气昂的回了红石县。 从现在开始,整个红石县城可就是她的属地了!除了每年交付给朝廷的税务,所有的收入都归她杨若兮合法所有。 别人眼中的红石县那可不折不扣的是个破地方。不仅被武广的军队折腾得几乎没了原住民,还因为武广养兵练兵,整个红石县的工业农业几乎处于荒废状态,地域面积也不见得广泛。 在杨若兮看来,这可是百废待兴的一个地方,以往她总是担心越来越多的青州翡翠、新洲软玉、绵州水晶直接运抵京城会招来太多的觊觎,然红石县的出现却是让她打消了所有的顾虑。 三面环山只有一条出路,地方不大人太少,这样的条件正有利于管理;土地贫瘠处处可见朱红色大石头小石头,这更简单了,说不定就这些出产都能够让她运转整个红石县绰绰有余。 杨若兮越想越〖兴〗奋,越想越觉得未来的日子有奔头,恨不得放歌一曲。 杨思睿在一旁看她眉飞色舞的模样也觉得心里的阴霾稍稍散开了一些,他的消息自然要比杨若兮灵通些,虽然顺和帝在得知了杨若兮的〖真〗实身份后便下令不得外传那日慈心殿他答应玉瑾然赐婚的事情,但杨思睿还是从别的地方探得了一二。 一方面觉得玉瑾然配不上自己姐姐,另一方面却是觉得皇家出尔反尔的举动是在看轻自己姐姐,看轻杨家。这才在游冥面前请旨护送杨若兮前往红石县,并催促杨逸杰带队返京,也好提前给父亲透个口风,别被人问到门前才后知后觉。 另外,他还要暂时留在红石县协助杨若兮打理政务。抛下正忙得焦头烂额的太子不管,而长途跋涉跟着杨若兮去红石县,这也是杨思睿给太子游冥的一个小警告:别以为我们都是你需要的时候便留,不需要之时便能随便丢的弃卒! 到了红石县,一家人顾不上叙旧,杨逸杰便领着队伍,带着韩雪呼啦啦的赶往了京城,留下了姐弟两个和十来个忠心有能力的帮手开始了整顿红石县之旅。 红石县虽然被称作县,县城却还不如京城周遭的一个镇。红石县辖下也只有四个镇,正好在县城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之前武广练兵便占据了东边的垭口镇和南边垭尾镇及两镇之间的一座大山坳;而这个山坳经过杨若兮的实地考察发现,正是红玛瑙含量最多、最密集的一段矿床,向左右两个镇子方向开采,以如今这个工艺水平,估计没个三五十年是根本挖不完的。 垭口镇和垭尾镇两个地方也是被武广祸害最为严重的两个镇,除去帮武广军队做些杂活的几位huā甲老人,竟然没有一个年轻人;若不是这六位老人年老,此次进京造反的军队里说不定就有他们的影子。 鉴于这个现象,杨若兮干脆将两个镇整合到一起,在县城去往两镇的路上修建起了一堵坚固的门楼,门楼抬头上就写了四个大字“红石矿场”这矿场主人,当然非杨若兮莫属,只是目前暂时还没人手负责开采。 处于西边和北边的两个镇子分别叫赤珠镇和白珠镇,处于红石县城通往外界的外围,当时武广为了对外掩饰住红石县的异样,这两个镇的普通民众并未有太多的打扰,但因为军队对壮年男子的需求,这两个镇的不少男丁都因为武广派人以高工价给骗到了军队服役,也不知道此次经过顺和帝处理后还能回来多少? 这两个镇的交汇处便是通往肃州和京城官道的小道,杨若兮来红石县安顿好的第一件事便是翻修这条经济要道。 杨逸杰给姐弟俩留下的几乎都是和旺叔旺婶一个级别的三家人,除了被命名为水晶、琥珀的两个丫鬟贴身照顾杨若兮的饮食起居外,还添了水生跟着杨思睿、财婶和进婶负责料理内宅;财叔、宝叔、进叔便在外宅听用。 说起这杨逸杰麾下四大管事杨若兮就禁不住想笑,杨老太爷一向在别人眼中都近乎于神话般的人物,谁曾想他老人家给家中下人赐名之时会那么俗气。就像杨逸杰手下便有四人分别叫:杨旺、杨财、杨进、杨宝,连起来就叫“旺财进宝”;另外还有“一路高升”、“五谷丰登”。如今旺财进宝算是放在了杨若兮姐弟手中,五谷两人跟着杨慎去了青州,丰登跟着杨逸杰和杨鸿书进京,一路高升都待在阴州,想必杨鸿雁上任后杨家会给他送一房过去。 每天都有不少事需要忙碌,这样的时间相比之下就过得极快,一转眼深秋已过、初冬悄然来临,这日杨若兮刚刚从空间里拿出了一床羽绒被放在自己的床上,正考虑着送不送给杨思睿一床。这些日子来,杨思睿没少帮着她做事,整个人看着又长高了不少,面上的青涩也逐渐褪去,露出了青年男子的绝代风华,还好红石县的年轻女子并不是太多,不然杨思睿上街非得引起交通堵塞不可。 “姐,不好了。”说曹操曹操就到,杨若兮微微勾了勾嘴角,并未起身,施施然接过水晶递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这才对急急进门的杨思睿道:“你姐我好着呢,看你急急忙忙跑成什么模样,也不多披一件披风,小心着凉。”虽然嘴里这么埋怨,杨若兮却是亲自动手泡了一杯滚烫的景记秋茶递到他手中,上挑的凤目中满是宠溺。 杨思睿自小以为这一辈子都是他护着、提醒着自己懦弱的姐姐,但和她相处这么久的时日才知道,自己姐姐本事大着呢,一点也不需要他的照拂,相反,他倒是被照顾得舒舒服服的;只有的感觉既新奇又贴心,哪怕每天做再多的事儿都觉得值得,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可高兴归高兴,今早收到的两封信消息可不是那么好玩。 “姐姐,这给你看。”杨思睿将袖中的两封信放在了桌上。 上面那封信是杨逸杰的笔迹,肯定是写给姐弟俩的;拿起来后发现下面那封信上苍劲有力的笔迹却是写着“杨氏逸杰伯父亲启”落款很出杨若兮的意外,竟然是“小侄段皓庭敬上”。 段皓庭去青州也快三个月了,听说青州翡翠矿的情况相当的好;这人惯会钻营,听说就在去青州的路上便已经和云崖称兄道弟,就连杨慎来的信件也将他几乎夸出来一朵huā,交际能力可见一斑。他一向不是都给她来信的么?怎么会给自己父亲写信? 杨若兮一时来了兴趣,干脆将杨逸杰的信放在了一边,拿了段皓庭的信看了起来,越看眉头越是皱得死紧。 段皓庭的信件用词很恳切,先是将他和段家名存实亡的亲近关系给详细说了一遍,证明他是一个靠着他个人,不会被家族什么主宰的人;再来他说了他除了矿脉之外还有好几宗来钱的生意,证明他是一个上进并能够供得起亲人的男人;最后才委婉的对杨逸杰说:我喜欢你女儿很久了,但因为害怕她情伤未愈一直不敢表白,如今事情已经过了好几个月,请允许我向你求亲,我打算迎娶她做我的正妻,和我一起共同让生意发展得更大;我会一辈子对她好的。 瞅着杨若兮看完了段皓庭的信脸上却依然面无表情,杨思睿不禁小声的在一边建议道;“姐姐,其实段大哥这人不错,成熟有担当。”而且,要是你嫁给他后可以长期居住在青州,京城里随便那些人说什么你又听不到。 这后面的好处杨思睿没敢说,他本能的发现杨若兮的心情不算好。 杨若兮轻轻的将信放到了一边,抬了抬眼,突然问道:“思睿说每隔五日往珠宝店送消息的人都是在穆府哪个院墙角拿的信件?” “就是挨着我们曾经住过的那个柏院。”这一点杨思睿倒是真的经过一番调查,而且能查出来这送消息的人是个知书识礼的女子。 杨若兮习惯性的摸了摸手腕:“穆清风身边的飘絮是段皓庭送的。”飘絮美人既然能够*添香,腹中诗书自是不少,另外穆家大房知书识礼的女子便寥寥无几,能将穆清风身边事知道得一清二楚的定然是他亲近之人,吴采莲和洛千蝶肯定不会往珠宝店送消息,有了段皓庭的消息,剩下的自然只有飘絮一人。 “啊?”杨思睿一愣“那段大哥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当然是知道她的性子必然是讨厌穆清风身边纷争不断,知道得越多越厌恶,越是不会存着重新回去的心态,段皓庭倒是用心良苦,连他的亲姑姑、亲表弟都要出卖。 杨若兮暗暗摇头,伸手拿起了杨逸杰寄来的那封信。段皓庭求亲的消息自然不会让杨思睿气怒成那个模样,那〖答〗案肯定就是在杨逸杰的这封信里面。(未完待续。 325 细听八卦 九月二十夜的宫变后,顺和帝是对所有的王公贵族以及各大官员来了个大清洗,作为专门帮皇帝抓官员小辫子的御史台首当其冲成为了最忙碌的地方。 杨逸杰于十月初一到京,作为新上任的御史中丞,还没来得及熟悉各处的工作流程便被顺和帝抓到宫中上书房谈了整整一个日夜,之后便忙得不可开交。 前面些日子倒还好,都为着皇宫的“变天”人人自危,倒是还没有谁能在风口浪尖的时候送上门去找不快;可随着顺和帝威慑却不失温和的各项处理的实施,京中不少人像是看清了顺和帝想要轻拿轻放的态度,这么一来,上门和顺和帝面前这位“新贵”拉关系的人便不知凡几。 纯属拉拉家常聊聊天气倒也罢了,找关系想要试图减轻处罚的也有之,但其中却是有两家打着亲戚旗号上门的却是让杨逸杰怒不可遏;给杨思睿的信件措辞中都还能看出他气得有多厉害。 这两家不是别人,便是韩家和穆家。 刘氏在杨若兮姐弟俩手里没讨着好,回家又被韩大山给狠狠说了一通,心里是恨不得将杨若兮姐弟俩打上一顿;后来天意珠宝店开业见了那么多权贵上门捧场,刘氏也是心如猫抓,可惜杨若兮和杨思睿就在开业那日露了个脸就再也没见着人了,她就算有心想要攀关系也不敢找艾敬轩说话啊。 韩磊更不堪,韩大山重新回了内务府当差,他转眼就同街面上的混混们混到一处,赌场青楼没少见着他的身影;皇宫巨变那夜消息封锁得极严,但也给了市井混混们更多的猜测;特别是到了最后御史府门口敲锣打鼓的连着接了两道圣旨,更是让杨家在世人面前的形象几乎又恢复到了十年前杨老太爷在世时的鼎盛时期。。 再后来,杨逸杰夫妇回京,韩雪上了金夫人和开国侯府的门感谢这两家对她一双儿女的照拂,顺带的也备了一份礼物亲自送到了韩家。这当然不是因为尊重,韩雪和刘氏的关系历来便不好,韩家早年门庭不显,韩母早逝,给韩大山娶妻时韩家老爷子便说要找个勤俭持家的将家里给撑起来,刘氏出身商户人家精打细算,自然就成了韩老爷子心目当中的好媳妇。 刘氏进门之后果然勤俭持家,但为人悭吝也令人发齿;当年她是想将韩雪“卖”给一位四十来岁的老商人做填房的,亏得这事被韩雪的小哥韩大水知悉;韩雪这才在榜下拉了杨逸杰为婿。也合该韩雪的姻缘,杨逸杰出身暂且不提,对她的一颗心这么多年就从未有变,连带的,韩家也因此渐渐清贵了起来。 刘氏对于上门的韩雪也表达了她十万分的热情,字里行间的语气似乎是想重修旧好;韩雪为人性子豪爽不记仇,不甚清楚刘氏对杨思睿的苛刻,听着嫂子一口一个侄子没娶亲,侄女未嫁人,韩雪也跟着着急;不知不觉的便答应了刘氏改日登门拜访的恳求。 没两日,刘氏竟然还真的腆着脸上了门,这次竟然带着丰厚的礼物,还带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媒婆。 带礼物的举动对韩雪来说不吝于太阳从西边出来,还没等从震惊中回神,刘氏便扯着那浓妆艳抹,平日游走于乡间撮合点鳏夫寡妇的媒婆连声给韩雪道喜。 喜从何来?自然是杨若兮姐弟二人的婚事了!首先是老话重提,杨若兮抬进韩家给韩磊做妾;再者就是将韩芳许配给杨思睿。那媒婆惯常走的地方多为贫苦人家,两家这么互相换亲的多得是,换亲的好处更是张嘴就来。 什么“能省下一大笔银钱”、“你对待媳妇像闺女,人家就能对待好你的闺女”、“亲上加亲,两家关系更近”…… 总之说得韩雪当场便勃然大怒,直接将刘氏带去的礼物和刘氏两个人给轰出了府外;只是直率的她低估了市井之人的无奈,刘氏和那个媒婆竟然就守在御史府门口蹬腿大哭大闹,弄得平日清贵的平康坊吵吵嚷嚷,看热闹的人不知凡几;最后还是下朝回府的杨逸杰一个帖子招了衙门的官差,以“辱骂朝廷命官”的罪名将两个女人给抓到了府尹衙门的牢里关了两天才算消停。但如此一来,杨若兮也坐实了“弃妇”的身份。 谁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刘氏的事情出了不到两日,穆元阳竟然递了帖子上门求见;正为着刘氏惹来的纷乱生气的杨逸杰正愁着有气没地方发,专程在府上等着穆元阳的到来。 穆元阳自然是如期而至,一道上门的还有器宇轩昂、风度不凡的穆清风;父子俩一上门便将姿态摆得很低。先是祝贺杨家这次人人高升,接着穆元阳便当着杨逸杰夫妇的面责骂起了穆清风不懂事云云。 但听来听去,杨逸杰倒是听出别的味道来了;似乎是穆清风因为学识过人被彩蝶郡主看重,人彩蝶郡主不顾尊严的想要下嫁,并话里话外逼着穆清风休妻。穆清风则是“情深意重”根本没想过抛弃发妻,谁知道还没等想出好办法,杨若兮便请了圣旨准予和离。 如今彩蝶郡主进门已是知道当初做错了事情,穆清风也感觉杨若兮“贤良淑德”堪称女子典范,毕竟是三年夫妻,他便日思夜想着想和杨若兮重修旧好;特别是听说有人要以纳妾的方式“侮辱”杨若兮,穆清风便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煎熬”求了穆元阳带着他上杨府负荆请罪。 说完,穆清风便撩了衣摆长跪在杨逸杰和韩雪的面前。 杨逸杰和韩雪也是觉得杨若兮和穆清风三年夫妻,总会有几分情分;以后杨家只要行无差错,一世富贵肯定是跑不了的;其实夫妻俩对风度翩翩的穆清风还是有几分好感的,可被人跪着这么请求却是有一种被赶鸭子上架的错觉。 夫妻俩便以一切依从杨若兮的的想法做借口暂时推诿了穆家,这才一并写信来问问姐弟俩的意见;一同来的自然还有段皓庭言辞恳切的求婚书。 信件的最后,杨逸杰还一再的重申他们夫妇的立场:上一次是父母之命,这一次则是儿女之念。 “姐姐,你不会是想回穆家去吧?”杨思睿看杨若兮拿着信久久不语的样子不禁有些慌了“那穆清风根本不是良配,会写会念几句酸诗又怎样?他们一家子就没一个好人……呃……,穆子墨大概除外。” “可是我觉得穆清风长相不错,又有上进心,而且在哪跌倒的,就要从哪爬起来!这样以后也没人敢说我是什么‘弃妇’了啊。”杨若兮故意做出满意的模样逗着激愤不已的杨思睿,真不知道他是哪只眼睛看见她想要回穆家去的。 杨思睿不过是关心则乱,见杨若兮这副模样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微微放了心:“穆清风沽名钓誉,分明就是个伪君子。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天下’,在我看来他哪一条都做不到,家里妻妾成群,还好意思说对你‘情深意重’。” 末了还肯定的点点头,认真道:“其实你嫁给段大哥不错。” “你才多大,就知道嫁给谁不错了?”杨若兮拿了信封敲了他额头一下,嗤道:“段皓庭也不是什么好人,身边莺莺燕燕不知道多少,就穆家都还有对他死心塌地的飘絮;难道你想你姐姐去和一大堆女人抢夫君?从一个牢笼跳到另外一个牢笼,休想!” “姐,你怎么说起成亲来像是跳牢笼?”杨思睿不忿的拨开额头上的信封,孩子气的嘟嘴说道:“难道你真的打算不嫁人?” “怎么,怕让你养我啊?你放心,这红石县的收入让我躺着吃也能过好这辈子,才不用谁来帮补什么。”杨若兮没敢多说她滴婚姻的悲观看法,就怕吓坏了青春正年少的杨思睿,杨思睿这孩子挺听她说教的,要是弄出个顺和不婚族可怎么办? “我又不是养不起你,就咱们家在天意珠宝店的分红都够养好多个你。”杨思睿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干脆转开了话题:“那怎么给爹回信?” 就在姐弟俩商量着怎么给杨逸杰回信让他婉拒穆家的要求和段皓庭的求亲时,在玉府养伤的嘉义侯也是正在轮椅上听着huā园墙那边玉府的几个小厮丫鬟讲着最近京里的新鲜事。 上面有顺和帝的命令在,玉瑾然养伤的地方是在便于有人照拂的平康坊玉府,至于他清康坊的宅子现在正由内务府工匠改建,势必要在年后落成配得上他二等嘉义侯爵位身份的嘉义侯府! 玉府不是官宦人家,但富贵的派头却是不输一般的官宦人家,有的地方甚至更甚。而且玉府的下人比起官宦人家的下人来说出府的机会要多得多。俗话说,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玉府虽然不是江湖,但小厮丫鬟们凑在一处总是会说出许多外面听来的各色八卦,精彩程度不下于听人说一场跌宕起伏的评书。 玉瑾然还在养伤期间,不能出门,但也被他找着了一个乐子:他所住的然院有个小huā园,huā园围墙外就是热闹的下人房,午后闲着的时候,那边没事做的下人便会聚集在一处叽叽喳喳说着各自听来的消息。(未完待续。 326 八卦惊闻 玉府的下人们都知道他们平日里凑在一起晒太阳、女人们做手工的地方就和玉府内宅中最偏僻、最大气的一个院子相邻;很多人也知道最近玉府主人玉朝云的嫡长子玉瑾然,如今的嘉义侯就住在这个已经被命名为“然院”的地方;可是他们不会知道,偶尔也出现在他们话题中心的“玉少爷”经常很无耻的在墙那边听壁脚。 不能怪玉瑾然养成了这个恶趣味,实在是养伤的日子太难熬,从偶然一次听人说袁熙和胡图的“好事”后,玉瑾然的这个恶趣味便一发不可收拾,只要天气晴朗,几乎每日的午后他便会要求顾小和将他用轮椅推着送到墙角下“赏huā”这一赏便是好一个时辰,直到那边人群散去,他才会招手让远处等待的顾小和来推他回房继续“养伤”。 这日也不例外,玉瑾然懒懒的伸手触碰了一下右胸口的伤处,很是郁闷的挥手让顾小和自行找乐子去;其实他觉得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艾贵妃和游冥前几日带着太医来诊治后却说他起码还得静养个把月才能出门,所以他只能在这边听听别人的笑话,免得太过无所事事。 “真的?真的?九哥别顾着嗑瓜子了,快给说说吧。” 那边似乎已经聊上了,好几个人一惊一乍的在问什么东西,语音中的急切和不可思议也让将玉瑾然的好奇心全都给提了起来。恨不得在墙上开一道门,大步走过去掐着卖关子那人的脖子让他好好说出来。 又是好几个人追问后,那位被叫做九哥的人才在那边绘声绘色的说起了他们乐康坊比较出名的一个泼妇:刘氏! 说完了这刘氏带着huā媒婆上人家御史府要求换亲后,墙那边顿时像炸开了一锅粥。 “这刘泼妇脑袋里装的粪吗?人家堂堂御史府需要和你这六品小吏换亲?就是亲戚那也少见啦!还有,huā媒婆那人可不只是做媒,把那好人家闺女往火坑里卖的事情也经常做,带着这么个缺德的媒婆也好意思上御史中丞老爷府上求亲;没被乱棍打死都是人家看在亲戚的份上轻饶的了。” “是啊,刘泼妇那女儿我知道,怯怯弱弱话都不敢多说两句,能去给人家御史府当家吗?这事儿还得讲究个门当户对。” “刘泼妇那儿子我见过,长得倒是高高大大,就是脸上的流气太重,成天不寻正经差事,赌坊青楼的没少沾染;其实说起来那御史中丞家的小姐也不算小姐了,你们知道吗?那女的三年前就嫁过人” 话才说了一半,便引起了一阵轰然,杨家都才是近日才重新成为京城新贵,杨府的一应家事都还未在京城传开。平康坊和乐康坊隔得老远,能掌握这一手消息可真是不容易,也难怪讲话的女人说到一半就神神秘秘的停下,就等着别人的奉承和请求。 玉瑾然的拳头捏紧了又放开,再捏紧。他受伤的事情杨思睿肯定是知道的,他在宫内醒来后也请了艾敬轩想办法通知杨若兮来看他一次,也好让他好好解释解释“赐婚”一事,希望她别太生气;谁知道那女人非但不来玉府,连句话都不让艾敬轩带来。 那边说话的女人喝了一口别人送上的茶水,又磕了几个瓜子,在墙内墙外的人都等得焦心时才又接着特意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堂姐就嫁给了穆府大房福管事的大舅哥,所以我才知道这个消息的。那杨小姐闺名叫‘杨若兮”三年前就和穆府大房的二公子拜堂成亲。” “穆府二公子你们都知道吧,就是娶了彩蝶郡主的那个!听说是彩蝶郡主害怕自己嫁不出去,见着了文采风流的穆二公子就有些挪不动道,逼着穆二公子和杨小姐和离,她则抢了杨小姐正妻的位置。 如今逍遥王被责令闭府思过,彩蝶郡主的气焰没那么高了,加上在府里又做了几件惹穆家不快的事端,穆二公子前些日子都上杨府负荆请罪去了,说是还是用正妻的仪式重新迎娶杨小姐回府呢。” “哗——”人群中再次喧哗,那知晓了刘氏和huā媒婆大闹平康坊的九哥不禁羡慕的嗤道:“难怪杨御史将刘泼妇赶出来了,合着人家本来就有一门不差的亲事。杨若兮?不就是被皇上封了‘红石县主’的那个?” “可不是,要是我是那杨小姐,听说二公子如此诚意,还不立刻欣喜若狂,女人这一辈子图个啥?不就是做正妻生嫡子吗?”旁边又有女声又妒又羡的说道:“穆二公子我曾经见过一次,人家不仅长相好,那学识文采也是一等一的好;难怪彩蝶郡主连苦苦守候她多年的玉少爷不要;比起咱们府上这不知道前世烧了什么好香这辈子投了个好胎的嘉义侯,穆二公子不管是学识还是才干都能甩出玉少十万八千里。这女人也不知道修了几辈子的福分,能让穆二公子重新求回去。” “哈哈,秋娘思春了!”那讲述穆家上杨府的女人调笑了两声,接着叹了一口气道:“也合该人家福气,听说杨家小姐九月二十一接了圣旨后就和杨家少爷启程去了红石县,穆二公子上门求娶的时候人家并不在府上。杨大人和杨夫人说什么也要等到杨小姐点头后才能答应穆二公子的请求,这不,我堂姐便说了,他们家妹夫,也就是穆府的福管事昨日就陪着穆二公子动身,说是要亲自去迎回穆家二奶奶呢” 嘭—— 突然,围墙处传来了重重一声闷响,吓得正说着八卦的众人齐齐跳起,纷纷左顾右盼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顾小和,你给爷死过来!”玉瑾然一脸冰霜的站在围墙边上,一只手捂着因为刚才砸了轮椅而扯痛的伤口,一只手指着围墙对顾小和命令道:“爷觉得这院子小了点,把这面墙给爷拆了,将那边的人全都给爷赶出去。” 顾小和其实没走远,一直关注着玉瑾然“赏huā”的动作,他也闹不清楚为什么自家少爷赏huā会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悲愤欲绝,当他看到玉瑾然起身猛把轮椅往墙上抡时也吓坏了,拼命的往玉瑾然跑了过来,听着他的话,错愕得停下了脚步:“少爷,您不是说不准备在玉府长住,就这个院子都嫌有些大了吗?” “顾小和,你是不是也不把我放在眼里?爷让你拆墙你就拆!现在就拆。”说完,玉瑾然重重的喘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泥地上“顾小和,爷问你,艾公子和你说过杨若兮和杨思睿两个早就不在京城里了吗?” “没有啊?艾公子总共也才来了这边一次,不是和少爷你说了几句话就去忙了么?”顾小和不明所以的挠挠头,伸手将玉瑾然从地上拉了起来“少爷,地上凉,可别着凉了。” 玉瑾然顺着顾小和拉拽的力道起了身,朱红色锦袍上已经沾了不少的泥土印子,恨恨的皱起了完美的剑眉:“别以为我不知道,一个个都是在诓我!难怪表兄他上次来支支吾吾匆匆说了两句话就开溜。”想必是被艾贵妃和游冥警告过。 “顾小和,你去请她来一趟!”玉瑾然扶着顾小和的手一步步回到了精美的三合小院,坐在了东厢外回廊的栏杆上,俊逸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她?他?”顾小和一时闹不清楚玉瑾然突然让请的人是谁。 “文氏!”玉瑾然斩钉截铁的吐出两个字,又补了一句道:“不准让老爷知道。” “诶。”对想不通的事情顾小和从来不多想,只管照做便是,当下头也不回的大步就往院门跑去。 “这是怎么了?”顾妈妈听着外面动静从玉瑾然居住的正房寝室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件宝蓝色锦袍,正往上面绣着云纹。 玉瑾然依然沉着脸“妈妈知不知道杨若兮根本就不在京城!” 顾妈妈也顿时愕然相向“杨小姐不在京城?” 玉瑾然的脸色这才稍缓,想到最近这院子外增加的守卫,还有艾贵妃传下不准他们几人出门的命令,一切谜底昭然若揭;“岂止不在京城,再过些时日,她怕又重新做回她的‘穆二奶奶’了!” 那四个字让玉瑾然心里一阵钝痛,这些日子听了无数的八卦,他自然知道他在世人的眼中就是个运气好些的无用蠢货而已;往常听听笑笑倒也罢了,这的确算得上是事实。可穆清风呢,在别人眼中原来评价如此的高,成了郡主都争相抢着下嫁的香馍馍。他这一去杨若兮会不会就顺势跟着他回京了呢? 那时候,皇上只随便祭出“三纲五常”便能将心存希望的他给打落尘埃,毕竟“夺人妻子”之事在顺和律上都是难以饶恕的大罪。 “顾妈妈,为什么娶妻还要有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我就不能自己做主吗?”玉瑾然只是无意识的抱怨,他知道,像他这样有父亲、有家族的人想要名正言顺的娶妻生子必定要经过这一关,所以,他才决定私下找文氏商量些事情。(未完待续。 327 携美同行 杨若兮写给杨逸杰的回信还没送到专门的驿站便迎来了“日夜兼程”到达红石县的穆清风一行人。 穆清风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人家身边还带着青柳和红枫,且远行也没忘记带着紫燕、飘絮这两个贴心美人。当杨若兮闻讯从矿场赶回时便在简陋的驿站门口见到了这一行人,虽然面上都染着初冬赶路的风霜,但一个个难得出门的女人们脸上还是露出了新奇的笑容。 “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一个女人抛头露面的像什么话?” 还没等靠近,背着双手做“潇洒”状的穆清风便皱着他那卧蚕眉低声呵斥道。 杨若兮挑了挑眉,面前这张脸对她来说真的是恍如隔世,如今面对这张脸,她已经可以做到无爱无恨,就像是个无关紧要的旁人。 可,无关紧要的旁人干嘛要管这么多? “还不赶紧服侍你们主子换衣服洗漱!”穆清风冷着脸扫向了身后畏畏缩缩的青柳和红枫,这两个女人真是越看越畏缩。 “停!”杨若兮伸手止住了想要上前的两个丫鬟,背主的丫鬟她是没兴趣再看到的。左右扫了一遍,并没有看到杨思睿或是进叔、宝叔,也没看到几位婶子,估计是穆清风到了红石县便直奔驿站。 驿站的驿官她暂时还没人手可替换,毕竟是朝廷八品的命官,即便要换也要等上些时日才好;估计事端也出在驿官身上。 事实也正是如此,穆清风好歹领着京城中正六品的官衔,到了驿站将身份一亮,说了要找红石县主;驿官哪里敢耽搁,自然赶紧上了暂作红石县主的府邸禀报,巧合的是杨若兮和杨思睿都不在府上,外间的宝叔还以为是京中派了什么官员寻杨若兮有正事相商,便指了矿场,红石县的驿官就是从矿场将杨若兮给找回来的。 杨若兮拂了拂沾了不少灰尘的衣袖和裙摆,用灰尘止住了青柳和红枫上前的步伐,这才懒洋洋问穆清风道:“穆二公子莅临红石县不知是为了公事还是私事?” 穆清风眉头又是一皱,似乎想发火,最终还是忍了下去;僵着语气反问杨若兮:“公事如何,私事又如何?” 也幸好红石县县城本就冷清,这驿站门口也没有旁人经过,否则杨若兮才没精力陪着他们一起丢脸,听得穆清风还好意思问公私有何区别,不由嗤笑一声,道:“公事的话,穆大人不亲自到矿场拜见本县主也就罢了,现在摆出这幅清高的模样又是怎么回事?私事的话就更简单了,我乃云英未嫁的单身女子,岂可私会外男,还请穆二公子拟了拜帖送往县主府,自有思睿代我和公子交涉。” “巧舌如簧!杨若兮,你何时变得如此咄咄逼人!本公子此来究竟为何难道岳父大人未曾对你言明么?”穆清风左右看了一遭,空旷的青石板空地上只有他们一行人和对面杨若兮主仆俩,说话也能少了许多顾忌。 “岳父?二公子的岳父不是逍遥王吗?逍遥王和本县主可没丝毫关系,他能对我言明什么?”杨若兮揣着明白当糊涂,伸手理了脸颊旁的发丝别入耳后。 穆清风面上尴尬之色一闪而没,以他的厚脸皮程度自然不是能被轻易说退的,既然追到了红石县,他还是做了伏低做小的心理准备,心下念头如电光火石般转过,比起玉瑾然、杨思睿来只算得上器宇轩昂的面上浮现了一丝他自以为能迷倒万千少女的微笑,柔声道:“若兮,别和我置气了好吗?我答应你,日后定然不会冷落于你;虽然说的是平妻,但你毕竟要比千蝶早进门些时日,她也是要敬你一声‘姐姐’;青柳和红枫这两个本来就是你的丫鬟,我这趟也是听说你身边没人服侍,特意将这两个丫鬟送还给你帮着做些粗活;我怎么舍得让你劳累。我也知道贸贸然就这么来了你一时还没怎么想好,这样吧,红石县不是你的封地吗?这次我在上峰那请了半月假期,不如就在红石县待上几日,帮你安顿好了这边事务咱们再一道回京可好?” 不得不说,穆清风在骗女人方面还真的是有两把刷子,这一柔和了眉眼,整张脸都给人一种温柔如拂面春风的错觉;柔声细语的说话声又像是润物无声的濛濛细雨;要是杨若兮是青柳、红枫那样没什么见识的话保不准现在就像她二人一样都用星星眼盯着他晕得不知东西南北了。 “青柳、红枫,你们二人原本就是二奶奶身边的贴身丫鬟,这么些年没有比你们二人更了解她的喜好,这几日可要尽心侍候着。”也不知道事先他和两个丫鬟都说了些什么,总之听到他的吩咐后两个都曾经和他滚作一处的丫鬟非但不觉得耻辱,反而欣欣然的点头应是。 杨若兮微微撇嘴,这青柳和红枫乃是标准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她现在临时接管了红石县衙做府邸,前面办公,后面主家,可没打算让这两人进府,懒得和自以为是的穆清风多说,转身唤了因为近日想要转移点私货而带着的大力士秦小米回府。 “二奶奶,等等奴婢。” 身后,青柳和红枫期期艾艾的竟然跟着来了,转头一看,人穆清风当真就只带着两个貌美如huā的丫鬟进了驿站大门,敢情他说了要两个丫鬟跟着她就甩手不管了? “竟然无缘无故坏本县主名节!”杨若兮柳眉倒竖,凤目含威,转头轻喝:“小米,掌嘴!” 秦小米向来杨若兮一个口令她一个动作;自打上次在新洲丢了杨若兮后,这少根筋的实诚丫鬟便成了杨若兮甩不掉的忠心跟班;此时倒也省了杨若兮操心,趁着秦小米拦住了青柳和红枫,她脚步不停,七弯八拐的就绕过了驿站往县衙回去。 杨思睿是晚上回府的,听说穆清风竟然敢追到红石县来不禁勃然大怒“春生、水生,跟我去驿站,直接用麻袋套了穆清风的头打他一顿解解气。”说着便掳袖子准备往外冲,看样子不像是说着玩儿的。 杨若兮吓了一跳,赶紧叫住了他:“站住,不许去!” 杨思睿委屈的扁扁嘴:“我这还不是觉得好不容易他送上门来了,不打可没什么机会了。” “我有说不打吗?可别在红石县打啊,在这打谁都知道肯定是你我下的黑手;要打的话以后在京城出手便成,而且要寻一个合适的时机,让他连怀疑都怀疑不到咱们头上。”凤眸中冷芒一闪,像穆清风这种长着洋葱脸的家伙就是欠揍。 “呃”杨思睿迟疑的看了自家面露狠色的姐姐一眼,周身一寒,情不自禁跟着点头同意道:“嗯,回京后我会让人盯着他的。那现在怎么办?” —— “那现在怎么办?” 同一时间,在驿站最好的一间房内,紫燕也面露担心的问了同样的一句话。 “紫燕姑娘,你别急着逼问二爷,来帮我给二爷暖暖被窝才是我们做为女人的正事。”飘絮身上除了一件桃红色的肚兜,外面便只有一件秋香色的薄纱衣,眼中的媚意像是能滴出来。 紫燕作为千金小姐的陪嫁丫鬟,从小所受的教养也以端庄严肃为主,虽然春心荡漾一下子就被穆清风勾搭上手,但论到风月手段,十个她也不是专门训练过的飘絮对手。刚才只顾着担忧穆清风要怎么将杨若兮“骗”回穆府,却是没看到飘絮什么时候都溜到屏风后的床榻上去了。 这一看不打紧,就连她身为女人也被飘絮露出来的媚相羞得面红耳赤,不禁痛斥道:“你怎么这么不知廉耻?不帮着二爷想法子哄了那女人回转,反倒勾着二爷想做什么呢?还不快滚到外间去。” 洛千蝶进门后便一直霸着穆清风不放,前些日子吴采莲出手穆清风才换得几日喘息,收用了紫燕之后也不过是几日贪欢;还没好好和飘絮这妖精尽兴玩上一场,这时见着飘絮诱人的模样穆清风哪里还管得住下半身,正准备说话之际却是听到紫燕仿若洛千蝶那霸道的口气,不自觉的就生出了几分厌恶。 床榻上的飘絮自然也窥见了穆清风的脸色,眨了眨眼,晶莹的泪水瞬时湿润眼眶,要落不落的惹人怜惜;接着,她委委屈屈的将几近赤果的身躯从床上以优美的姿势翻起,轻声辩解道:“卑妾很笨,不懂得帮二爷分忧,只想着让二爷开心快乐;再说了,二爷这么聪明的人还需要卑妾帮着想办法吗?” 说着,人已经抱着双臂下了床走到了穆清风身畔,斜睨了他一眼,娇嗔道:“二爷,卑妾还说难得您记得我和紫燕姑娘,今晚或许能”说到这儿,飘絮似乎很是惊怕的小心翼翼瞟了一眼紫燕,后面的话像是不敢说了似的。 屋里虽然烧着炭盆,长久将身躯暴露在空气中也是有些受不了,飘絮环住双臂的模样正好将胸前汹涌的两团雪白挤作一处,活色生香就摆在穆清风眼前。(未完待续。 328 一夜双飞 穆清风一把捞了飘絮在怀“爷的飘絮也不怕着凉了,爷帮你暖暖。”说着便伸手探向了飘絮胸口。 旁边衣着完好的紫燕不禁面红耳赤的转过身,又羞又气:“二爷,您方才不是说要想个法子最好能让县主跟着你回京么?” 此时飘絮正好搂着穆清风的脖子磨蹭着他的身体凑到他耳边轻声补足了方才没说完的那句话,穆清风眼前顿时一亮,狠狠的嘬了飘絮红唇一口;飘絮似是不满意的嘟囔了一句:“二爷,人家一切都是为你着想。” “爷知道的……”穆清风后面的话都埋藏在了飘絮主动送上门的香舌中,大嘴整个含上去,一阵津津水声便是二爷对紫燕的回答,闻声回头的紫燕气愤得跺了跺脚“二爷,您怎么不听紫燕说话?” 穆清风心火正盛,闻言又是一阵不快,在他的心里,紫燕不过是洛千蝶附属进府给他的一件玩物,有什么资格对他说教?女人之于他来说只有两个作用:一个是在仕途上对他有帮助;另一个便是纾解浑身邪火。至于传承子嗣,以前他都还刻意注意不让身份卑微的通房丫鬟生养,如今他年纪渐大,倒也生出了广播种总有收获的心思,对女人也就更来者不拒多多益善了。 “紫燕姑娘,时间还多得是,可别浪费了**!”飘絮总算是和穆清风稍微分开了点,仰着头微微喘息,干脆推开了穆清风扑向了紫燕,一把抓住了她腰间的玉带:“紫燕姑娘,咱们做奴婢的只管侍候好二爷就行;好不容易有机会让爷玩个尽兴,你可不要在这里煞风景了!” “你干什么?”紫燕冷不防被飘絮捏了一把胸前的坚挺。她初经人事不久,两团异常坚实,和飘絮的绵软截然不同。 穆清风也来了兴致,两三步凑到了两个女人身边,伸手帮飘絮脱起了紫燕的衣裳,紫燕虽然嘴上低声不住的呼喝着住手。实际上双腿早在紫燕上下其手的时候便已经瘫软,哪里还有精力应付二人的合力。 不一会儿,三人已是气喘吁吁的叠在了偌大的床榻之上,穆清风在中间做了夹心饼干,前面后面两具各具特色的女体摩擦揉捏,道不尽的**蚀骨。杨若兮早被他抛到了天边。 一夜荒唐后,穆清风左搂右抱睡得好不香甜。清早天色微亮便已神清气爽的睁开双眼,压根舍不得起身,如此神仙日子回京后可不容易享受了!洛千蝶的跋扈性子最近收敛了许多,她的艳色倒是的确惹火;只要别总是趾高气昂的呼来喝去,穆清风也许真的会对她死心塌地一段时间;可如今杨若兮这边的利益明显高于洛家,穆清风便又开始肖想杨若兮来。 不想没印象。一想便想起杨若兮那双傲人的长腿,还有她那双冷冷的凤眸,不知道染上火热是什么模样?洛千蝶的火辣、杨若兮的清冷。这两人若是能陪着自己玩一场“双飞”一定会是一场极致的享受。 “二爷,您在想什么呢?”飘絮恶意的在被子上握住了穆清风因为那荒唐的想法而起的反应,目光转柔转媚“难道一晚上还不能让二爷尽兴?” 穆清风伸手握住飘絮的手在自己的一柱擎天上下滑动,舒服的整双眼睛都半眯了起来“爷对飘絮一辈子都不能尽兴。” 紫燕的身体微微动了动,昨夜的荒唐实在是太超乎她的认知了,现在被两人吵醒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讲,努力的想要埋进被子里不出来;穆清风却是被她下滑的身子扰得更加无法思考,顺着力道恶意的往上挪动身子,直直将那物对准紫燕口唇而去。 飘絮察觉了穆清风的意图后冷冷的扯了扯唇,穆清风在外道貌岸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只有她才知道穆清风是有多下流。 “啊——”紫燕措不及防的被戳得生痛,掀开被子惊叫出声,穆清风呵呵一笑,干脆顺势将那物送进了紫燕口中动作起来。 飘絮自然为虎作伥,使力的帮忙按着紫燕不放,还引导着穆清风的双手抓捏紫燕布满瘀紫痕迹的前胸。 半晌,在紫燕被折腾得晕了过去穆清风才堪堪泄在了她嘴里。飘絮打了热水侍候着穆清风打理,这才娇笑着问穆清风道:“二爷您想好了如何请杨二奶奶回府了吗?” 紫燕这时候也干呕着醒了过来,匆匆的打了水洗漱,哪里还顾得上在一边指手画脚。 “就像你说的,爷自有办法!”穆清风笑而不语,但飘絮如何能就这么算了?要是等段皓庭回京后知道还有这么一出她没拦着,还不知道她的家人会不会出什么事;而且段皓庭也答应了她,只要杨若兮同他成亲,她便能拿着一大笔银钱带着家人远走高飞。 “二爷,青柳和红枫被赶了回来,不如卑妾和紫燕姑娘再走一遭劝劝县主可好。”飘絮服侍着穆清风穿衣洗漱,一边建议道。 “你以为你和我多大的面子就能见着人县主娘娘?”皮实的紫燕洗漱了后恢复了些许精明,又成了那干练的一等丫鬟,经历了昨夜和今早的事,她像是突然丢开了所有的矜持,一屁股挤开飘絮,半跪在地上帮穆清风穿起了靴子。 “紫燕倒是说得不错”穆清风半眯着眼睛,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动;“这一点倒是我疏忽了,听说那女人来这里时皇上御赐了一队侍卫,还是开国侯亲自指了一位百户领军,要是她打定主意不理会我也是拿她没办法。” 其实这也是穆清风托大了,在女人堆中无往不利的他还以为亲自来了红石县只消勾勾手指,说几句软话便能换得杨若兮神魂颠倒;可谁知看着不愠不火的杨若兮比高傲矜持的彩蝶郡主都还难打动;昨日他是真的看出了杨若兮对他的厌恶和不快,如此,他这一趟难道白走了不成? “二爷,不是说还有一匣子嫁妆是县主落在穆府的吗?不如就以这个做诱饵,请她前来取回,届时您再和她重修旧好,奴婢们领着红石县的驿官和那位百户前来求见,事实已成,难道她还能离开你吗?”紫燕想着穆清风那令人欲仙欲死的生猛动作,她就不信久旷的杨若兮能招架得住;虽然心里酸得直冒泡,可她还是希望喜欢的人能够心想事成。 穆清风听了她这没什么新意的阴谋微微点了点头“紫燕怎么翻来覆去都是一样的主意!不过上次能够爷得了郡主的芳心,希望此次也是不落空的才好。”穆清风想起前几年竟然没想着先收用了杨若兮,否则说不定她都生了孩子,还能往什么地方跑?这不是自己找的不痛快吗。 “实在不行本公子还有一招,我就不信她能不管京城里的那些生意。”听这意思,他还打算对杨若兮的生意出手。 要么是对付人,要么是对付京城里的生意!飘絮目光闪了闪,并未答话,尽心做好了她所应该扮演的角色,不言、不问、不管。 想好了主意,穆清风便提笔给杨若兮写了一封信,谁知叫人送出去之后一等就是两天,穆清风在驿站枯等了两天,脸色一日比一日黑;第三日干脆上门求见,竟然被告知杨若兮不在,想要进府去等,那长得五大三粗穿着军服的守门人竟然从门角落里划拉出来一块两尺见方的木牌,只见上面龙飞凤凰的写着两排大字:“穆家人与狗不得进入!” 穆清风正想发火,那守门的军士便已经竖着眉毛不怀好意的问道:“公子方才说你姓‘穆’?”大有他只要敢答应一声,砵大的拳头立马就能捶下来。只吓得穆清风领着小厮连滚带爬的又回到了驿站。 紫燕不知情况的凑上去询问,被穆清风骂了个狗血淋头;飘絮见状哪敢往前凑,只是拿了绣活找了一处方便观察门口的地方等着,她相信穆清风指定还会想办法诱杨若兮前来的。 果不其然,穆清风真的又写了一封信,让小厮亲自交到杨若兮的手中,午后,飘絮还真的见着杨若兮带着上次带出来过的那个高壮丫鬟上门了。 飘絮瞧着杨若兮当真是一个人上门的,不禁着急上火的就想怎么给她通风报信,谁知道身体才刚刚一动,穆清风便冷着脸吩咐二人道:“飘絮和紫燕去整理东西,咱们明日便走。” 如此一来,飘絮自然暂时没办法通知杨若兮小心,只得一步一回头的被紫燕拉着往当日定下来的另一间屋子走去。 “穆清风,你究竟想干什么?”杨若兮即便是心里翻腾着再多的怒火也没表现在脸上,只是步伐稍微急促了点,还有语气稍微快了点:“我那一匣子首饰在你们穆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还怕被人戴过拿回来就不干净了呢;但我映月斋和沧澜溪两个庄子的地契是怎么回事?你不说清楚就别想出红石县这地界!” ps: 329 圣旨赐婚 穆清风一共给杨若兮写了两封信,第一封信说的自然是当初大太太昧下来的一匣子贵重首饰。 见着红石县这破败不堪的模样,他就不信杨若兮不需要银钱整修,谁知道她根本就不为所动,像是那一匣子首饰之于她根本不放在眼中。 第二封信的内容算得上是穆清风的杀手锏了,能够成功的将杨若兮引出来在他的预料当中;说实话,他本人是不愿意使用这个卑鄙的办法的,但此时见着明显有些失态的杨若兮,他不由暗暗称赞一声还没坐完月子的吴采莲,果然还是女人最了解女人。决定回去之后也去看看她给他生的头一个女儿。 “穆清风,你这信上面究竟什么意思?”杨若兮将几乎被扯碎的信封扔到了穆清风的身前,她需要深深呼吸两口新鲜空气才能将心里的气愤给丢出去,以保证脑海中的清明;却是不料呼入鼻端一阵甜腥味,差点没让她吐出来;看穆清风的眼神中更是不屑。 “若兮何必生怒,这些事情事先我也是绝不知情,”穆清风一句话将自己的干系撇开老远,标准的不负责任。 在临行前,吴采莲正因为生了女儿不怎么受待见,眼看着就要被洛千蝶重新赶到松院和青柳、红枫两个作伴,谁知道她手里还握着杨若兮嫁妆铺子和陪嫁庄子的底契。 在顺和朝,不管立什么比较大的契约都是两份,一份留在官府,另外一份叫“底契”,为了避免有人伪造文书,底契和官府内的那份契约取自同一张纸,切口处有特殊的标记。 杨若兮穿越以来手里的这些契约其实就是假的!只是从她手里拿出来,旁人都不会仔细去查验真假,岂料这些东西早在红枫背叛之时便被掉了包,红枫倒是利用这些底契作为投名状成功的投诚吴采莲,可怜秦妈妈抱着一匣子伪造的契纸视若珍宝。殊不知,以吴采莲的性子能容得眼皮子底下还有漏网的大鱼? 吴采莲对如今的杨若兮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自然知道她不会那么容易妥协;对付洛千蝶,吴采莲自认心有余而力不足,能够将杨若兮逼回穆家便会出现两虎相争的局面,届时她定能做个不劳而获的猎人。 “怎么样?若兮可否愿意同我回京?只要一回京,我立刻便会让采莲将这几份底契一分不少的送还于你。”穆清风以为自己赢了,迫不及待的追问了一句。 “穆清风,你是来红石县请我回去做穆家二奶奶还是给穆家招一个生死仇人?”杨若兮可不认为说到这种地步两人还有夫妻可做,就算她被威胁着回了穆府又怎么样?难道穆清风就不怕她将穆府给搅得永无宁日吗? 穆家的目的很简单,先将人诳回去再说,在他们的眼中,杨若兮这样的女人无非就是打一巴掌多给你个甜枣就能搞定的‘可能事先谁也没料到她会这么难缠吧? “若兮火气别那么大嘛,”穆清风眼神闪了闪,目光投向了紫燕留在桌上的茶壶,“喝口水润润喉。” 那水中放的正是紫燕上次往洛千蝶茶水里加的那种“料”,能够让人昏昏沉沉,届时还不是任他宰割! “穆清风。”杨若兮很认真的看着穆清风的眼睛,“‘好马不吃回头草’这句话你一定听说过吧?我杨若兮可不是你三两句话就能哄骗的小女孩,穆家,我杨若兮从来就不稀罕!你穆清风,也从来没放在我眼里或是心上,不管你威逼利诱,穆家二奶奶这个位置我不稀罕。”想了想,杨若兮又补充了一句: “否则当初便不会给你那些个能讨彩蝶郡主欢心的东西了。”想当初她为了调查洛千蝶的喜好不知道花费了多少银钱买消息,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工夫才帮穆清风分析出了那套完美追妻n部曲。也亏得穆清风还算有慧根,不负所望的赢了美人心,不然她还跳不出那个牢笼。 “你……知道!?”穆清风也想起他和洛千蝶之间从相遇到定亲的那些蹊跷事,此时想来重重迷雾总算掀开,却是得了更难堪的结果。 “有什么不知道?需要我……”杨若兮正准备将穆清风用过和没用过的诗词念上一遍以证明自己知道的事情还很多,措不及防驿站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将她后面的话给掩盖殆尽。 “二爷,有圣旨来了!”紫燕和飘絮面带惊异的站在房门口唤道,当看见杨若兮手中拿着茶杯时飘絮的眼神一变,大声补充道:“我们听见来传旨的公公在让驿官寻县主娘娘接旨!” “我?”杨若兮放下水杯,同样惊讶,圣旨在她这儿怎么像是不要钱似的都接了好几张。 “正是,外面都传遍了;驿官还说要派人出去找县主。”飘絮见杨若兮往门边走,更是放了心。 “若兮不用着急,喝了这水再走也不迟。”穆清风眼见着就要功成,他可是知道女人一旦给了身子,那就等同于给了心。谁料就差临门这一脚了却是被传旨太监给破坏了去。 “二爷,皇上不远千里赐下旨意还不知道有什么事要说,不如待县主接旨后再行相商吧。”飘絮伸手接过了穆清风支着的茶水放在桌上,转身之际丢给了杨若兮一个担忧的眼神, 杨若兮见飘絮如此牵强的不让她喝那杯茶水不禁心生疑惑,自然不给穆清风半分脸面,嗤道:“穆二公子真是大胆,圣旨面前还敢拖延耽搁时间!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 说罢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远远的便被眼尖的驿官瞧见迎到了驿站最大的房间内,传旨的太监此时便被安顿在此。 “下官没料到县主就候在驿站,还正派了人手四处去寻,这下倒好,也免得让传旨公公久等。”驿官抹着额际不存在的汗水直呼侥幸,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好像只要是京里来人都比他级别高。 还没等杨若兮进门站稳,外面又传来杨思睿的大呼小叫,“我姐姐现在不在,我能帮她接旨么?”话还没说完他便见着了杨若兮已经身在前方,不由一愣,下意识的看向了驿站另外一个方向,正好对上穆清风迎风而立的潇洒身影,不由的一愣。 杨思睿看清了穆清风之后脸色顿时变得犹如吞了一个苍蝇,没顾上和屋内的传旨太监打招呼,直接几步蹿到杨若兮身边拉了她的衣袖,很是着急的小声问道:“姐姐,你怎么来见他了?他根本就是个伪君子。” “咳咳,县主还是别耽搁了接旨大事!”标准的太监公鸭嗓打断了杨思睿的追问,他不由转头一看,瞪大了双眼:“怎么是你?” 来传旨的竟然是杨思睿认识的人,但却不是什么好交道,来者正是皇后身边的小吴公公,如今宫内露脸的太监一个个都还没过审查期,再说了,这个差事也是他乐见的,其中可还有他的推波助澜呢。 小吴公公将圣旨捧了起来,满屋子的人都在杨若兮姐弟俩的带领下跪了下去,就连跟出来等在院外的穆清风等人也不例外。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嘉义侯英雄年少,相貌不凡,忠君爱国,……年逾二十尚未婚配;又有御史中丞府千金,红石县主杨若兮年方二九,贤良淑德,人品端方,持家有道,……,堪为男子良配;宣杨若兮不日进京,年前与嘉义侯完婚,同修百年之好,早日传承子嗣!钦此,谢恩!” 即便是省略了中间那些虚浮夸赞的话语,这一段圣旨也是念了许久,皇帝的意思很明确,嘉义侯玉瑾然是个好孩子,杨若兮是个好女人,好马配好鞍,所以这两个堪称男女当中的楷模最好是在年前把婚事给办了,也好早点开枝散叶。 别说是杨若兮姐弟俩惊呆了,门外的穆清风主仆几人也是目瞪口呆,事情怎么如此急转直下? 原本以为被人唾弃无人问津的弃妇竟然成了皇帝下旨赐婚的对象!而且圣旨当中那一连串对杨若兮的溢美之词也太夸张了吧,“贤良淑德、人品端方、持家有道”皇帝怎么知道? “是不是搞错了?皇上怎么会给我姐姐赐婚?”杨思睿首先怀疑的看着小吴公公,严重怀疑他公报私仇。 小吴公公抿抿嘴,眉目间满是见着杨思睿惊愕模样的得意,“大胆!竟然质疑皇上的英明决策!再说了,这圣旨可是玉少身上带着伤在慈心宫长跪不起才求来的恩典,杨少爷这是觉得皇上弄错了?” “不是……”杨思睿还敢说什么?是说玉瑾然并不是皇帝圣旨中夸赞的那样优秀?还是说杨若兮其实是个曾经和离过的人,嫁给玉瑾然必然会是一个污点。可,皇帝都满是溢美之词的认为两人是良配,难道他还敢质疑不成? “其实在杂家看来,杨小姐和玉少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啊。”小吴公公说话的时候眼珠儿乱转,一看便知道心里想的压根就不是这样。rs 330 上门求亲 在玉朝云的夫人文氏眼中看来,玉瑾然和杨若兮那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文氏在皇宫顶着偌大的压力为玉瑾然求得了顺和帝的金口,却是不料顺和帝当时为着玉瑾然的伤势倒真的是金口一张便许下了承诺,之后被艾贵妃好一通埋怨才发现竟然被小小的文氏给收进了一个套子。 顺和帝这许多年来没少出这种纰漏,最佳的解决方法自然便是他所熟悉的“推诿”;比起他的推诿,艾贵妃还有更高的招数,你杨若兮不是和穆清风和离了我外孙才会心心念念想要迎娶吗?那我便让你重新回到穆家,这下我外孙总没什么可说的了吧,难道还能让皇上做那个棒打鸳鸯的恶人? 玉朝云当然也是不愿已经被封“嘉义侯”的玉家嫡子娶一个别人不要的弃妇回府,如此一来,玉家岂不是要成为整个京城乃至顺和的笑柄;要知道,商人之间消息的传播可是旁人难以估量的。 得了艾贵妃的暗示,玉朝云当机立断的阻止了玉府内消息的传播,让玉瑾然养伤的然院成为了一座孤岛,只等着一切尘埃落定便可以重新为玉瑾然寻得一门高门显贵的妻子。 文氏身在这一个接一个的计谋当中自然是忧心至极!玉朝云和她夫妻多年,她自然能看出玉朝云心里是打算就此便将玉瑾然给留在玉府;若是真的按照玉朝云的想法为玉瑾然寻了个高门大户的嫡妻,她文氏在玉府的当家做主的权利必然会拱手让出。 玉瑾然娶了杨若兮则不同,首先他嘉义侯的名头便要受到别人的嘲笑;再来,杨若兮作为新进门的少奶奶势必,没有了立场和身份同她争夺玉府的掌家权。 有了这样的算计,文氏在被玉瑾然找到然院后给予了玉瑾然极大的帮助,先是将看守然院的护院以种种名义给调开,后又通知了小玉府那边的李全、周远二人;最后还给开国侯府的艾敬轩送了一封玉瑾然的亲笔信。 玉瑾然在安排好了这一切之后便打着想念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旗号进了宫,进宫之后便在慈心宫前长跪不起,哪怕天空下起了朦胧细雨;西皇后起先依然不愿松口,后来开国侯老夫人也进了宫为杨若兮说好话,贵为太子的游冥本来在艾敬轩的劝告下便有所松动,又秘密见了前来为玉瑾然诊治的太医后也跟着改了口径,毕竟,玉瑾然的怪病也是一个困扰诸人良久的大问题。 想到了玉瑾然可能一辈子都难以和女人近身,加之西皇后心知肚明杨若兮还是处子之身,她总算是点了头。顺和帝本来正为着违背了玉瑾然的请托而觉得心有亏欠,闻讯后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当即便拟了圣旨着人立刻送往肃州边境的红石县;玉瑾然这才放心的回了玉府。 婚事定了下来,各方人物刚刚从宫中的“大地震”中缓过神来,对于顺和帝这封满是溢美之词的赐婚圣旨也是满头雾水,待有心人经过一番打听后顿时恍然大悟! 女方虽然出身大家,为人也真的算是贤良淑德,然而却是抵不过她曾经是京中一个普通四品闲官的儿媳妇这个事实啊!也就是说,顺和帝亲自给他目前唯一的外孙玉瑾然挑了个弃妇。无可避免的,洛千蝶再一次因为此事大大的出名了,什么不甘嫁与玉少爷便强夺人夫云云。 玉瑾然在这中间也是褒贬不一,玉瑾然是以挥金如土、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在京城纨绔中颇有名气;之前的身份何等的尴尬,自然不会成为女婿的考虑人选,要是那时候他求娶杨若兮说不定人们还真的会在背后嘲笑一通;然现在他已经贵为“嘉义侯”,就算是娶一位郡主,那也是绰绰有余。偏偏顺和帝一纸圣旨为他和杨若兮指了婚,但也因为是皇帝指婚,所有想要指指点点的人都要多两分思量。 玉瑾然是和传旨的太监一道回的玉府,随行的还有两位礼部的官员,因为是皇帝亲自赐婚,一应准备事宜都会有专门的人督办。玉朝云见着这个阵仗,再多的不忿也只得狠狠的压下,他还能说什么?就连顺和帝都说杨若兮贤良淑德堪为良配,难道他还敢说他不满意这个曾经嫁过一次的儿媳妇吗? 玉瑾然才不管外面的一切纷争,他到现在也不敢相信他真的做出了这样逼迫杨若兮的事情来;他在听了旁人说杨若兮会重新回到穆家后就再也管不住自己的思绪,之后的一举一动完全都是出自本能,他也知道艾皇后对他很失望,但他同时也知道,顺和帝和太子其实是松了一口气。 杨家,的确是需要有个牢牢的纽带维系在太子的身上,原本顺和帝还打算在杨思睿年满十八之时给他赐婚的,可细数宫中和游冥交好的公主根本就找不出来,总不成弄一个和游冥不是一条心的公主到杨家去吧,那时候游冥岂不是还要多操几份心。 —— 十月底难道的一个好天气,杨若兮一行人终于是望见了京城的西城门,她的心情却是不见得有好转的迹象,真心想就此一转身肚子踏上旅程,离这些纷纷扰扰远远的才好;可顺和朝毕竟不像她记忆中的那个世界,在这儿,她已经有了许许多多的牵绊。 见她的神情,一路上同样苦恼不已的杨思睿也跟着烦恼:“早知道姐姐你就将丁胜招赘了算了,省得现在这么苦恼。” 一路上穆清风还是没放弃他的初衷,甚至暗示只要现在从了他,圣旨的事情也不是没办法解决。 杨若兮姐弟俩也从他的暗示中看出了许多的东西,也正因为看到了这些东西,对她的婚事也更为担忧。 “别瞎说,丁胜说不定都已经向翡翠的爹娘提亲了;搞不好咱们这次回京还能喝上他们二人的喜酒。”说起旁的事情,杨若兮的神情总算没那么僵硬了。 当时在绵州她是特意留下丁胜和翡翠两个负责水晶矿脉的,韩千手和杨思睿想要撮合她和丁胜,两人都不是傻子,自然能感觉得到,只是两人都觉得对方不是自己的那盘菜,还没走出京城便各自有意的疏远对方,反倒是翡翠因为要给两人传话时不时和丁胜多说几句,倒是让杨若兮看出了点不一样的感觉;事实也正是如此,杨若兮刚刚从新洲回京便接到丁胜求亲的消息,她倒也不敢擅自做主,让丁胜直接去沧澜溪寻翡翠的爹娘。 “少爷,小姐,后面穆二公子传信让在城门口的客栈里稍作歇息再行进城。”车厢外,春生的声音明显带着被烦透了的不耐烦。也难怪他如此,此次杨若兮回京除了秦小米和春生以及保护杨思睿的四个侍卫谁也没带,根据她的图纸,红石县将在年后完全变一个模样,正需要人手帮她实现;春生这一路便主要负责应付后面一路追随的穆清风等人。 “他又要干什么?”杨思睿不禁好奇了,这都见到了京城城门,穆清风难道还认为杨若兮会改变主意不成? 杨若兮则想着自己那些产业的“底契”还在穆家,眼见着进京了穆清风也该想通了究竟谁才是那个应该妥协的人。 杨若兮猜对了,穆清风手里其实就有吴采莲临行前交付的那些底契,捏了这一路结果是功败垂成,为了不至于让未来的“嘉义侯夫人”记恨,他决定向杨若兮按下身段。 送还底契的同时,穆清风还不小心的提及了,穆家的所作所为可都是身不由己;更坐实了杨若兮的猜测。 此时,御史府门口也是迎来了一队不小的人马。 太子亲自领着玉瑾然登门求亲来了! 这个工作本来是玉朝云的,可因为他“病着”,太子作为亲舅舅理所当然代劳了此节。 要是玉朝云亲至,说不定杨逸杰还能闭门不出什么的,可惜事与愿违,杨逸杰只好命人大开了中门,迎得众人进入;还没等游冥开口,杨逸杰便一脸喜色的命人将玉瑾然身后的礼物全都收入库房,笑得极为“爽朗”: “哈哈哈,太子真是太多礼了!知道今日是下官夫人寿辰竟然就送来如此大礼,真是不敢当啊不敢当!太子大义,下官定当铭感五内,尽心为为国为民呕心沥血。” “……”游冥拱着手僵在原地,这些礼物是他准备的没错,但都是给玉瑾然求亲的定礼来着,身边太监手里都还捧着玉瑾然的大红庚帖,杨逸杰却是视而不见,这也太厚脸皮了吧。 “哟,这位想必就是忠君爱国的嘉义侯爷了!真是稀客啊稀客,来人,给嘉义侯奉茶。”杨逸杰亲热不失恭敬的请了游冥上座,回身便让人请夫人出来谢过客人。 韩雪这几日本来正和杨逸杰怄气,听到说太子和嘉义侯登门哪里肯见,直接关了房门,杨逸杰唤去的小厮只得垂头丧气的重新回到客厅,还没说话,杨逸杰便一口抢道: “下官夫人这是没见过大场面,有一国太子和侯爷登门想必是羞于见人,下官这就去让夫人出来!” 说罢,吩咐了管家好好招待贵客,头也不回的转身便走!rs 331 求亲受挫 杨逸杰这一走便是许久,久到让玉瑾然和游冥望眼欲穿也没见着他一片衣角。 “他这是什么意思?” 玉瑾然从来都缺乏耐心,从还没坐下便等到脚下发冷也不见杨逸杰回转,他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你看你像什么样子,这是你岳丈在考验你的涵养!不过是一两柱香的时间你就原形毕露,叫人怎么放心把女儿嫁给你!”游冥觉得自从见了玉瑾然开始,他便像是化身成了啰嗦的女人,总是在不停的说教。 “哼……”玉瑾然动了动屁股,赌气的端了仆人送上来已经凉下去的茶水,这次倒是不敢说什么“关谁谁屁事了”。 “噗……”刚进口的茶水被玉瑾然毫不犹豫的喷了出去,若不是游冥坐得位置和他同向,指定便被喷了个满脸花。 “这是什么怪味?”玉瑾然伸了衣袖拂去嘴角黑褐色的残渣,恨不得将杯子给砸了出去,好在临出手之时想起来这可是在杨府,有杨若兮的杨府。 游冥端了自己的茶水喝了一口,“味道很不错啊,是今年景记茶叶限量的秋茶,你真是暴殄天物!”瞧着玉瑾然那模样,游冥情不自禁又说教道:“瑾然,你不是答应过我要耐住脾气做个有礼貌的人,怎么在人家主人家家里如此失礼?” 玉瑾然无辜的将自己的茶杯和游冥手中的一比较,立马便发现了不同,他的这杯根本就不是茶,分明就是什么药物。游冥也发现了不同,微微挑了挑眉,伸手蘸了一滴入口,随即被哭得五官全都皱到了一处,同情的递上自己的那杯茶给玉瑾然:“来,你漱漱口,真是难为你了,要不,我们还是走了吧。” 送来的提亲礼被杨逸杰当做了贺寿礼收了起来,他还有何立场说是前来提亲的,这真真是出师不利啊。 “喂……”玉瑾然漱口后总算是觉得将嘴里的恶心感给压了下去,正想随意呵斥守在一旁的下人几句的,猛地想起游冥的叮咛和自己作为下人那些时日被杨若兮呼来喝去的叮咛,硬生生的将责问给咽了下去,换做了平常的音调对守在厅中那位管家模样的人招呼道: “还请这位管事向杨大人通报一声,玉瑾然谨遵皇命前来交换庚帖!” 游冥眼前一亮,其实玉瑾然的直率性子也不是没好处。像他的话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尽量委婉着来,反倒不如这样单刀直入显得有效。 那位守在门口的管事叫杨财,已经做好被玉瑾然骂上一顿的心理准备,再然后便将玉瑾然给气走,此番任务便算是圆满完成;却是不料这嘉义侯的脾气似乎和家主人猜测的不一样,让他们原本排演好的剧本根本没办法展开;只得行了一礼后小跑步进了后院,如此这般那般的将玉瑾然的表现给说了一遍。 “这倒是奇了怪了,不是说这玉瑾然喜怒无常、骄横跋扈的吗?上次在新洲我也见过他的无理,怎的这次如此能忍?”杨逸杰也是困惑的搓了搓眉心,抬头问道:“阿财,你确定是嘉义侯自己说出这番话的?不是太子教的。” “小的当然确定。而且,嘉义侯并没有问起那杯不一样的茶水,也没有摔杯子骂人。”杨财既然受命做客厅的知客,自然不会乱说一丝半毫。 “‘事出反常即为妖’,这个可是夫君你说过的。”韩雪的眼睛略肿,可见这几日没少掉眼泪,想起让人出去打听来的关于玉瑾然的消息,不由的咬牙切齿喝道:“他玉瑾然要是觉得被穆清风抢了心上人就一门心思对付穆家便是,何苦来作践咱们女儿?” 杨逸杰想了一会儿倒不这么认为了,“都说玉瑾然是因为不忿彩蝶郡主下嫁穆清风才想娶了若兮羞辱穆家,可我怎么看来也是嘉义侯的名头被抹黑呢?而且,嘉义侯能够收敛了性子如此低下身段,说不定他是真的看上咱们女儿了呢?” “呸!你们这些男人想的什么谁知道?到时候受苦的可是我的女儿。若兮真是命苦,前面被做主嫁错了一次,现在还被皇上……”韩雪想着都觉得心里苦,玉瑾然是什么样的人,成天和狐朋狗友厮混不说,关键他游手好闲、不事生产,这样的男人能让女人依靠吗? 瞧着韩雪越说越是离谱,杨逸杰连忙捂了她的嘴,挥手让杨财先去了门口等着,小声劝道:“你可别瞎嚷嚷,赐婚可是用圣旨白纸黑字写清楚的,要是没这圣旨还好办。” “那怎么办?难道咱们女儿这么好的白菜又要被猪给拱了?”韩雪恨恨拉开杨逸杰的大掌,又气呼呼的在他掌心用力的掐了一把。 对于韩雪偶尔冒出的神来之语杨逸杰已经形成了免疫,闻言只是牵了她的手往外走,一边小声解释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圣旨听说是嘉义侯不惜性命求下来的,咱们只管为难他,说不定哪天他就觉得忍不下去了又去求了皇上换一道旨意,咱们若兮就算解脱了。” “真是好主意!”韩雪这才笑着点了点头。 夫妻俩走到外院客厅门外时已经统一好了口径,刚刚进客厅韩雪便夸张的几步来到游冥面前,做出一副贪财的模样道谢道:“臣妾正说才从青州一路周折回府什么东西都没置办,听说太子殿下便给臣妾送了不少布匹和首饰来,还真是多谢太子殿下大方了。” 游冥刚推诿了两句,然后准备将话题切入正题,那厢杨逸杰便看着玉瑾然面前只少了一口的“茶水”惊叫道:“侯爷怎么喝不惯下官特意帮您准备的药茶吗?那可是专程从蛮州格啥族巫师那儿求来的圣药,据说是有伤愈伤、有病治病,可别辜负了下官夫妇的一片好意!” 玉瑾然只得端了茶水小心翼翼的再喝了一口,俊美的五官皱做了一出,却是忍着又苦又涩又辣又咸的怪味硬生生的咽了下去,看得旁边尝过那味道的游冥都为他捏了一把汗;让亲手炮制了这杯“五味茶”的杨逸杰瞪大了双眼。 “岳父大人,这是小婿的庚帖,还请过目;不知若兮的庚帖能否交予小婿带回去请礼部官员择一吉日完婚?” 这番话按照正常方式应该是媒婆来说的,玉瑾然是由皇帝赐婚,这个“媒婆”便成了代表皇帝来此的太子游冥;可他的性子太过温吞,反倒是数度被杨逸杰拿捏住不得说话,不得已,心急的玉瑾然只得开门见山的直接说出了来意。 杨逸杰最习惯的便是和游冥这样的人打交道,说什么做什么都要在脑海里过上好几遍,现下遇上了玉瑾然这种单纯不知掩饰的混人一下子有些措手不及,愕然的愣了片刻,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正是,今日本宫来此便是希望杨大人看在本宫的面子上将令千金的庚帖交予本宫,这就让礼部选下吉日,也好早日送上聘金彩礼。”游冥趁着杨逸杰怔楞,干脆也不拐弯抹角了,顺着玉瑾然的话直接将来意给说了出来。 “庚帖啊?!”杨逸杰心虚的看向身后的韩雪,意思是他撑不住了。 韩雪见状急在心里,本来就不是顶顶聪明的人灵光突然一闪,不知怎的就回道:“小女的庚帖一直就在她身上,府里并未另外备上一份,不如你们等她回京了再来换庚帖吧。” 所谓“庚帖” ,便是分别将男女双方姓名、籍贯、生辰八字及祖宗三代姓名写在上面的红色柬帖。按照顺和朝的习俗,男女双方婚事基本定下来之后,媒人便会拿了双方的庚帖互相交换,然后各自将对方的庚帖放在自家的祖宗牌位前供奉三日,这三日如果双方都没出什么大事便算是祖宗认同了对方成为自己家族中人,三日后便可以将二人的庚帖交由认同的算命先生选吉日成婚。 韩雪用的这个借口低劣又无稽,庚帖这东西只要府上有红色柬帖随时都可以写出十份八份的;然,韩雪这么说也是无可厚非,毕竟杨若兮曾经嫁过一次,和离之时指定是将婚书和原本的庚帖退回了自家,再用那份庚帖和玉瑾然互换也显得杨家颇为诚心。 韩雪这时候拉出了这个借口推诿游冥也是无可奈何,玉瑾然则明显是被这个答案给气得够呛,依然直冲冲的就将手中庚帖往杨逸杰面前递:“如此便请岳父先收了小婿庚帖,小婿这就请旨让礼部找人来重新为若兮写一份庚帖。” 杨逸杰面上怒色一现,这玉瑾然像是听不懂别人意思似的,这不是逼婚吗?便也顺着韩雪的低级借口正色推拒道:“嘉义侯且再等上几日,待若兮回府后再行换过庚帖可好,若兮的那份庚帖乃是家父亲书,意义非凡。” 反正能拖上几日便是几日,他还没想好针对玉瑾然如此沉得住气咄咄逼人的样子该用什么计策。 “瑾然,既然杨大人都说了等……红石县主回京后再行交换庚帖,那咱们便改日备了提亲彩礼再来。”游冥对玉瑾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用做得太过。 玉瑾然也知道自己逼人太过,只得怏怏的收回庚帖,心里像是被堵了一块大石头似的难受:原来,想要顺利娶到妻子还真的不是一句话的事。 正在游冥和他觉得和杨逸杰无话可说准备告辞之时,门外传来一声兴奋的禀报:“老爷、夫人,小姐和睿少爷回府了!”rs 332 刻意为难 杨思睿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和爹娘分别一年后重见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又被勒令陪着杨若兮去了红石县,如今都站在家门口了如何等得到进去通报的门房回转,反正他对御史府的一草一木尽皆熟悉,只是听了人说老爷在外院会客,便迫不及待的往会客厅冲了进来。 “爹、娘,我和姐姐回来了!”杨思睿回头看了一眼施施然紧随其后的杨若兮,放心的几个大步迈进了客厅:“我可是有好好照顾姐姐,没让她瘦……”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客厅中的另外两人。但,为什么见着他了游冥和玉瑾然会是喜形于色,自己爹娘反倒是神情尴尬难看? “参见太子殿下、嘉义侯!”不管私交如何,这两人的身份品级摆在那儿,杨思睿屈膝一跪,就待行个大礼;游冥已是上前两步托住了他的身体连呼免礼,一时间两人倒是热络非凡。 玉瑾然伸长了脖子往门外看去,方才他可是听见杨思睿说是和杨若兮一起回的京城,这么看来,杨若兮指定就在后面;换庚帖这件大事总算能够顺利完成了。 杨若兮的脚步都已经迈上了客厅前的台阶,突然却是一转身:“春生,老爷在此会的客人一定是男客,我就不进去了,待会儿老爷问起来你就说我一路上水土不服身子不舒服,去院里歇会儿。” 说完拉着秦小米快步绕过了能瞧见外面的飘窗,像是逃难似的往后院奔去。 她听到了杨思睿进屋后的招呼,不想现在就面对玉瑾然,至少在她心里怒火正盛的时期不想见着玉瑾然。 再说客厅里的几人都心知肚明杨若兮这一回来换庚帖一事可就逃避不了了,也都心情复杂的盯着门口,想要抢先给杨若兮暗示自己的心意;可等啊等,也没见着一片衣襟。 众人不禁面面相窥,还是玉瑾然反应快,几步走到了门边往外看去,除了候在外面众人的小厮,哪里有半个女人的影子? “你们家小姐呢?”玉瑾然认识春生,自然不用旁人代劳。 “小姐啊?!”虽然不是杨思睿或是杨逸杰询问,春生还是照着杨若兮的吩咐说了一遍她想到的说辞,其实心里还是不解为何自家生龙活虎的小姐会突然“水土不服”?看了一眼玉瑾然那不输于自家少爷的俊美面庞,春生自我注解道:原来小姐是害羞了! “‘水土不服’?!”杨逸杰瞅了一眼杨思睿茫然的神情,嗤道:“怕是不想见有的人吧。” 游冥略略尴尬的轻咳了两声:“既然红石县主这时候回府正说明了她和嘉义侯的缘分不浅,不如早日换了她二人庚帖,本宫也好尽快回宫交差,毕竟父皇和母后都还等着消息。” “换庚帖?不是提亲的时候换庚帖吗?今儿两位来提亲怎的彩礼都不带上一些?”杨逸杰明知道推诿不过,可还是不想让玉瑾然这么痛快过关。 提亲礼不都被你收进仓库了吗? 这句话游冥和玉瑾然都聪明的没去揭穿,非但如此,游冥还伸手解下了随身的一块羊脂白玉佩交给了玉瑾然:“本宫作为瑾然的长辈,这块玉佩就算是本宫为瑾然准备的提亲彩礼。” 玉瑾然接了玉佩,从怀中也掏出了一块他准备了多日的红丝血玉,上面金黄色的丝绦挽成一个奇怪却好看的结扣,若是杨若兮在此一定会认出来这块玉佩便是许久之前她和玉瑾然相遇那日让玉瑾然拿回去讨好心上人的那块玉佩,只是不知道玉瑾然怎么会没将这玉佩如人猜想的送给洛千蝶。 将一红一白两块玉佩都握在掌中,和着庚帖恭敬的递到了杨逸杰的面前:“岳父,这便是今日小婿前来的提亲礼了!虽然是薄了一点,但却是小婿的一片心意。” “既然是你的心意便好。”杨逸杰很容易的便从玉瑾然清澈的眸中见到了他的认真,一时有些动容,正如游冥和艾贵妃对玉瑾然的观感,他也是觉得如此单纯的人难能可贵;但想到要将女儿嫁给这样没脑袋的家伙,他的心情又有几分郁卒,真真是复杂至极。 接过两块玉佩和庚帖,杨逸杰转交给了韩雪,“这个你拿到内院给若兮吧,让她准备好庚帖,待会儿太子殿下和嘉义侯用过午膳后一并带走吧。”这意思,是留游冥和玉瑾然在御史府用午膳,然后再将庚帖置换,提亲礼总算是堪堪完成了。 然而,没等玉瑾然高兴得太早,转身的杨逸杰便阴着脸端了那杯怪味茶送到了他嘴边:“既然你叫我一声岳父,那我就托大唤你一声瑾然!如今你身上还带着伤,为了让大婚早日举行,你最好先养好了伤,不然别怪我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一个病秧子。” 为了表示自己不是病秧子,为了证明他有在好好努力恢复健康,也为了方才追出门之际瞧见的那一抹纤细的湖蓝色身影,玉瑾然接了茶水一饮而尽,顺道的,也将游冥的茶水给喝了个底朝天。 这样的毅力倒是让杨逸杰刮目相看,再给他添茶之时便也没多加为难;只是在用膳的最后不经意的提到,若是玉瑾然三日后背不出杨老太爷生前最爱的一本《史记》,指不定杨老太爷的在天之灵便不同意这门婚事。 杨思睿见着玉瑾然有些不以为然的脸色偷笑了一下,也装作不经意的叹道:“爹来京城一个月了,听说‘京城诗仙’的名头没?要是祖父在世,指不定还会自得他的眼光出众呢。” “你是说穆家那二小子?哼,就他。”杨逸杰虽然要打压玉瑾然的风头,但他却更生气穆清风的绝情;对于穆清风的“才情”,杨逸杰分析了他全部的诗作,得到了一个结论:这些诗作的确都是传世佳作,但绝非一人所作,且许多语句不通之处,或是干脆差了半阙。 “爹,今早穆二公子还请了我和姐姐用膳,姐还夸了他诗作得不错。”杨思睿是谁也看不上,人家穆清风好歹还有真才实学,能考个进士出身;而玉瑾然除了父母余荫还剩下什么? “诗做得好能当饭吃?要是你喜欢别人请你用膳,我包下整个云来楼,你想吃多久吃多久!”玉瑾然听不得有人夸赞穆清风,酸溜溜的抛出了讨好小舅子的橄榄枝,说到请客吃饭,他的豪爽劲从来不差。 的确,姐姐也说过吟诗作对属于伤悲春秋,这样的人多是风花雪月一点不务实;这一点倒是和玉瑾然的论调不谋而合。可杨思睿才不想让玉瑾然得意,这该怎么办?以手托腮想了想,总算是帮杨若兮想到了一个考验。 “其实吧,我知道我姐喜欢什么?”说着不屑的对玉瑾然哼了一声,以示他觉得玉瑾然绝对不会是杨若兮喜欢的那种人:“我姐喜欢自食其力,会赚钱养家的人!” 这样的要求其实不管是放在什么时代都是女子选夫的一个基本要求:你连自己都养不活,何谈养家糊口? 偏偏玉瑾然便是这样的人,他只知道伸手要钱,并大抛大撒的花钱,杨思睿这么说也带着些认命后的规劝;毕竟,双方换过庚帖,这门亲事便算是定下来了;要是玉瑾然还像以往那么不着调,杨若兮的日子又会好到哪儿去? 游冥对于杨家的这态度也是乐见其成,玉瑾然就是被捧得太过,压根忘记了应该找个正事做着,玉家这种态度不亚于“捧杀”,他和艾贵妃要是多言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反倒是杨家人这么逼上一逼说不定还能逼出点效果来。但见着外甥被人明里暗里挤得难以开口,游冥依旧是心软了,清了清喉咙,道: “思睿放心,瑾然做了你姐夫之后定然不会让你姐姐失望的。先不说他现在领了银翼营校尉的官职和二等爵位的俸禄就足以养家;我父皇还将从大皇兄手里接过来的那些铺子里挑选两个给他,就算他自己不做生意拿来出租那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特权阶级就是这点好,游冥这么一算,玉瑾然每月的收入可比杨逸杰父子的都多,养家糊口自然绰绰有余;杨逸杰父子俩还能说什么?只有将那本《史记》送给玉瑾然,就当做是了定亲礼的回礼。 玉瑾然带着本《史记》回府的事情也被游冥当做笑话和顺和帝说了,顺和帝当下便哈哈大笑说应该将那本书换做《宋礼》,让玉瑾然好好学学礼仪,他虽然欣赏赤子之心,但也承受不住玉瑾然这样的胡闹啊。 而西皇后艾婉听到此事后却又是生了一阵的闷气,多少名门闺秀摆在眼前,她那一根筋的外孙怎么就认定个弃妇呢?不过想到她同意玉瑾然娶杨若兮为妻的那些个条件,她默默的将适合玉瑾然的闺秀名单收在了梳妆台中,指不定有一日就重新用上了呢?rs 333 人心难测 顺和帝下旨给玉瑾然和杨若兮赐婚的消息一经传出,各方的反应简直是千奇百怪,说什么的都有,连带的,一直默默无闻的穆家就此大大的出了一把风头。 洛千蝶更是躺着中枪,无缘无故的背上了一个“强夺人夫”的罪名,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夺来”的夫君不是如想象当中的那么完美。 或许新婚那段时日她还能够感受到穆清风的柔情蜜意,能够享受到穆家的众星捧月;可随着穆家两房分家,吴采莲和紫燕的联手相逼,洛千蝶尝到了独守空闺的寂寞。还没等她发飙,宫变便突如其来,逍遥王虽然没有正大光明的卷入其中,但作为平日里和二皇子走得最近的权贵人物,被勒令闭府三年自省己身。 三年!如今整个内阁都被顺和帝整个拆分开来,三年后谁还记得有个曾经在内阁呼风唤雨的逍遥王?逍遥王府无疑被顺和帝给架空雪藏,她彩蝶郡主的尊贵之处蓦然被摧毁。 就在洛千蝶还没从突来的震惊中回神,升任为西宫皇后的艾婉却是钦赐了懿旨,加封了穆府老太太为三品诰命,按照规矩,老太太在次日便进宫给西皇后谢恩;回府后便召集了穆元阳和穆清风一阵面授机宜,之后穆家父子就去了御史杨府,还闹得声势浩大。 洛千蝶是在此事之后好几天才听说的,而且是由穆清风亲自说出的,因为他要亲自去红石县接杨若兮回穆府做平妻,为了避免接了杨若兮回府后洛千蝶会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这才提前来知会她一声。 的确,是知会!意思是穆家父子已经决定好了要重新将圣上眼前挂上号的新贵“杨若兮”重新迎回穆府;为此,洛千蝶在穆清风带着两个俏丽通房离开后打碎了新〖房〗中好些装饰,对着喜字都还没撕干净的窗户偷偷掉了一日的眼泪。 几日后,顺和帝赐婚的旨意便在京城大范围传扬开来,去集雅楼打理生意的洛千蝶自然第一时间听说了此事,真可谓是五味陈杂。 无他,京城中的人看在顺和帝那一连串溢美之词的份上都不敢贬低杨若兮,但也都纷纷猜测玉瑾然那性子怪异的人行事也端的太怪异了,追求彩蝶郡主失败竟然转而寻起了被彩蝶郡主“夺夫”的杨家小姐来,难道他以为这样便能够羞辱穆清风这位京城诗仙了不成? 当然,此圣旨一出,不少人也同样将穆清风和玉瑾然放到了一处比较:首先是相貌,穆清风属于器宇轩昂、文质彬彬类型,总得来说也不失是一位翩翩佳公子;玉瑾然的长相就不用说了,完美的五官和身材根本就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但唯一的缺点便是他常年挂在脸上的傲然极为破坏他给人的观感。 其次是学识,穆清风乃是京城学子共同认定的“诗仙”而玉瑾然,据说是个连《诗经》都没读完的家伙; 再来便是成就,两人一个凭着学识考取了进士,另一个至今都是靠着母荫和父亲混吃混喝; 一通比较下来,不少人都叹息玉瑾然投了个好胎,否则单凭他自己怕是早就被甩出十万八千里了。 谢白芷是和洛千蝶一道听了外间人的讨论的,闻言很是羡慕的对洛千蝶说道:“千蝶姐姐真是有福分,穆二公子乃是人中龙凤,玉少依然对你深情不改,女人做到这一步当真是死也甘愿。” 洛千蝶心里得意被人这么羡慕着,但看谢白芷毫无生气的面庞又觉得太过得意了有些不好,只好强自压着眼中的得意谦虚道:“谢妹妹说什么呢?这话要是被人听见了怎么得了?” 比起洛千蝶,谢白芷的命的确苦了好几倍。在皇宫中失仪后被皇后赐婚给了袁熙,和洛千蝶前后脚成亲;可自从成亲后没一日觉得快乐。袁熙的长相和她幻想中夫君的模样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其次是袁熙的性子,到了她嫁入袁家才知道,袁熙这人有多荒唐,简直是男女不拘,他们院子里的小厮和丫鬟都被他沾了个遍。 谢白芷出生医药世家自然也有些洁癖,便不许袁熙近身,袁熙起初都还买些小礼物回家哄哄她,宫变之后袁阁老被削去职位申饬在府,袁大公子倒没被波及,还被调任到了礼部侍郎这个比较重要的位置上,标准的打一棍子给一甜枣,让人想诟病也找不到理由来。 袁阁老有权有势自然能够护住袁熙,可袁大公子都有他一家子人过得是兢兢业业,哪里还有余力来管教帮扶袁熙;于是乎,袁熙便只能仗着手上还有几个余钱继续荒唐;前两日更是不顾谢白芷意愿,强上了她。此时见着意气风发的洛千蝶,她的心里不禁一阵一阵的冒着酸泡泡。 “要是千蝶姐姐多等上些时日,说不定今日便是‘侯爷夫人’了!” 洛千蝶眼中怒色一现,纤纤玉指轻轻划过茶杯“谢妹妹,咱们喝的是茶不是酒,你可别尽说些醉话!”瞧了一眼谢白芷眼下的青影,洛千蝶又是羡慕又是不屑的小声转换了话题:“谢妹妹这些日子和袁二公子过得还不错吧,瞧把你累得?” 袁家那么点点事情只要想打听,还怕听不到风声吗?洛千蝶分明就是想将自己的优越感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然而谢白芷也不是什么小白huā,总是见不得别人比她过得好,自然将别人的生活给打听得门清,当下用手捂着红唇一副害羞的模样反驳道:“累就累点吧,只要把夫君的心拴在自己的身上便好;我可没有千蝶姐姐贤惠大方,听说穆二公子出门都带着四个姿色出众的通房,姐姐就不怕累着二公子么?” 一箭正中红心,刚好戳中洛千蝶这几日心里最为烦恼的事实。穆清风出门刚好十日,还不知道是他快还是圣旨到得快?想想洛千蝶都觉得青筋直跳,谁知道他一路上都和几个美妾逍遥成什么模样了。 见着洛千蝶狰狞的表情,谢白芷总算觉得心里要舒服了点,突然想到了洛千蝶曾经的问题,左右看了无人注意后小声的说道:“千蝶姐姐还记得上次曾经让我问过祖父关于子嗣传承的事情吗?” 洛千蝶本来正在暗自生气,冷不防谢白芷再次转换了话题,只得将恼恨狠狠压下,点了点头:“当然记得,穆家大房小一代似乎子嗣格外艰难,人家二房还能一产三胞胎儿子,可羡慕死了大太太。可惜老太太总是藏着掖着生怕别人知晓,我却是很好奇这大房是中了什么魔咒。” 谢白芷又再次左右看了一遍,确定整个包厢只有自己两人时才小声将自己问到的消息说了出来:“我爷爷说了,有血缘关系的兄妹、表兄妹成婚都算是乱/伦,生下的孩子十之八九都会带着点先天性的残疾;但这个结果还不敢十分肯定,他们太医院也只是劝告近亲不成婚。” “难怪?大嫂生养的两个孩子就有问题,苏氏和通房丫鬟生的孩子看起来就蛮机灵的。”洛千蝶瞪大了眼睛“幸好,我和清风没血缘关系,应该不会生出问题孩子;像吴氏生的儿子就再正常不过了。” “嗯,其实还有一条。”谢白芷微微红了脸,这些事情其实是她问了谢太医,谢太医以为是她要打听,直接扔了一本书给她,还着重勾勒了其中一段:“男子年少精弱,若是过早经人事许会损了精气神,子嗣不易。” 那本书也是谢太医近年来无意中发现的一本古籍,上面许多的医理并未得到验证,但也有很多理论是前所未见的,揭开了谢太医从医途中许多未解之迷;其中一个便有近亲成婚的危害,这男子不宜早经人事这点还在论证当中。 顺和朝但凡有些宠溺儿子的家庭必定会在男子第一次遗/精之后给儿子安排通房,生怕憋久了没得到纾解会对儿子造成什么危害;又不是提供不了“晓事人”。于是乎,像袁熙和穆清风这样早早就备下通房的人家太多太多。 “只是不易?那有没有药方可以让女子容易受孕?”洛千蝶紧紧皱起了眉头,据她所知,自家哥哥是在十五岁的时候有的通房;穆清风的话,听说那个早已被赶到松院住着的岳氏七年前就跟了他,岂不是在他十三岁的时候就…… “这个那本书上倒是没写,估计也是没什么药方吧,否则哪里还有那么多正室因为生不出孩子被妾室骑到脖子上欺负。”谢白芷不知道想到了谁,幽幽的说道,待说完了才意识到洛千蝶家里不就有一个生养了两个孩子的妾室,听说一直和她互掐着,这戳心口的话说得也太直接点了吧?为了怕洛千蝶记恨,谢白芷连忙亡羊补牢:“千蝶姐姐,我可不是说你。” 洛千蝶脸色难看的摆了摆手:“没事,我还不知道你有口无心的吗?”说话之际洛千蝶正好转身看向窗外,好巧不巧的便发现了穆清风回京的马车,神色一动,看样子还是出门时的原班人马,这是……没有成功的抢在圣旨之前拿下杨若兮?(未完待续。 334 玉娘私心 吴采莲是真心希望穆清风能够将杨若兮顺利带回穆家的。 因为怀着二胎的时候忧思过度,吴采莲的这胎也是几乎提前了一个月生产,当接生婆向大太太和穆清风报喜说生了个小姐之时,她明明听见了洛千蝶畅快的嗤笑。 之后,为了得到穆清风的重新宠爱,也为了给洛千蝶添堵,她拿出了以前藏匿下的一部分东西,果然又换得了穆清风的柔情蜜意。 穆清风的性子她是再清楚不过了,文采她不知道,倒是风流做足了十分,在株洲的时候因着杨若兮的事情惹了穆元阳不快伏低做小也就罢了,回京后一日日的被人夸赞着、奉承着,穆清风便当真以为他就该是那天上少有,地上难寻的好男人了。她却是看透了他自私虚荣的本质,以及对权利的痴迷,为着他所谓的“理想”估计就是让他抛家灭族他也是会二话不说照做的。 看清了这些之后,吴采莲的心基本已经死了;但死的只是风花雪月情情爱爱那一部分,剩下的便如野火燎原后的草地蹭蹭蹭的疯长。若说穆清风向往的是朝堂上封侯拜相叱咤风云,吴采莲如今所求的便是穆家大房的家产;要想顺利的得到这些,前面的几尊拦路虎是必定要一一铲除的,而杨若兮的身份特殊,要是能够回到穆家给她当枪使必然是事半功倍;可惜,豁出了不少的东西却是没能看到穆清风带着杨若兮进门,倒是穆清风身后两个一明艳、一娇羞的女子惹得她红了眼。 “卑妾见过二爷、二奶奶、袁二奶奶!”见着联袂回府的穆清风和洛千蝶貌似相谈甚欢,吴采莲死去的心里依然冒着酸泡泡。故意用期待的眼神往三人身后瞅,略过了形容憔悴的飘絮和容色更加娇艳的紫燕,冲着青柳和红枫就是一通埋怨: “你们两个不服侍着杨二奶奶进门,大咧咧的就走在前头,可别以为服侍过二爷就能无法无天了?” 青柳和红枫自知又被吴采莲做了筏子,可惜自打洛千蝶进门之后二人做这个“筏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是吴采莲扯着骂上一顿,就是被洛千蝶借故罚上一回,两人疲于奔命,还真的就怕了做中间的夹心饼干。 听吴采莲毫不客气的埋怨,洛千蝶冷冷的哼了一声道:“吴氏,你什么意思?这府里难道还能有另外的二奶奶?” “回洛二奶奶,这皇上圣明都立了平妻帮着打理后宫事务,咱们府上要说有两个二奶奶也不是什么丑事。”吴采莲在洛千蝶面前可是不会认输的,因为她知道,还不一定是谁能够笑到最后呢! “是你想要这个位置很久了吧,本郡主告诉你:有本郡主在的一日,你就别想着能够在穆家族谱上记下名姓。”洛千蝶这意思很明确,吴采莲是别妄想穆飞和穆霜的名字被当做嫡子女记入族谱。在谢白芷的面前,洛千蝶的头昂的高高的,势必要将冒头的吴采莲给踩到脚底下。 “二爷,若是卑妾记得不错,飞儿曾经记在过杨二奶奶的名下,那可是郡主进门之前的事儿了,如今飞儿究竟算是你的庶子还是嫡子呢?”吴采莲干脆转而对着穆清风可怜兮兮的问道,眼神中满含深情,让原本就对她有几分愧疚的穆清风愣是没好意思斥责她对主母不敬。 “千蝶姐姐,难得小妹来贵府坐上一会儿,难道就让妹妹在此吹冷风?”十月的京城的确要比别的地方冷得多,站在清风院的中庭小道上的确让人冷得受不了,特别是谢白芷为了昭示她柔弱的风姿,本来就没穿多少衣服。此时双手抱着双臂瑟瑟发抖的小模样越发像是风中摇曳的小白花,让穆清风的眼神有些发直。 洛千蝶和吴采莲自然都看到了这一幕,不约而同的在心里诅咒了一句;穆清风大概也是发现了气氛尴尬,清了清喉咙,郑重其事的对吴采莲告诫道: “我回府的路上便听说京城已经传遍了皇上为嘉义侯赐婚的喜事,今后莫要再提穆家曾经有位什么杨二奶奶,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小心满门遭殃。” 这倒不是穆清夸大其词,顺和帝之所以将两人那么一通夸奖,无非就是想借着他的金口玉言帮玉瑾然和杨若兮拉点面子回来,至少这圣旨一出,不管人们的什么酸话气话那也只敢在私下说说,谁要是没长心眼往明处说,那不是明摆着和皇帝唱反调么?简直就是茅坑里面打灯笼——找死(屎)! 穆清风想到此节也是又淳淳叮嘱了几句,这才挥手让妾室通房们散去,洛千蝶 因着要陪谢白芷参观穆府,穆清风便带了吴采莲直奔牡丹院,还不知道大太太和穆玉娘听到皇帝赐婚的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可别大吵大闹的被有心人给利用了去。 穆清风都能想到的穆元阳自然也都心里有数,赐婚圣旨一出便勒令了大太太无事不准出府,平日尽量不出院门;要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也必须要通过他或是老太太才能出门执行。这样的规矩对大太太来说非常之有效,那日从天意珠宝店回来后她便是找了不少人诉说她有多么不想让杨若兮那个弃妇回转云云,若不是穆元阳及时阻止,她的话或许早就传扬得人人皆知了,真是吓出了穆元阳一身冷汗。 而被等同于软禁的大太太似乎并未得到警告作用,穆清风赶来的时候她正在正房里发脾气,地上碎裂了一大堆的瓷器,旁边上好的檀木桌椅也被她的蛮力砸得七零八落;她本人双手叉腰作茶壶状,正对着身处一堆垃圾中浑然不觉的穆玉娘抱怨加指导着: “你说这都是中了什么邪了!明明一个扫把星倒像是变成了福星人人争抢着想要了,先是那什么金夫人长公主,真真是老糊涂得可以,年纪一大把了还收什么孙女;再来又是开国侯府,明明就是咱们穆家的关系,凭什么艾公子不拉拔咱们清风、清月、清雨去拉拔那扫把星?指不定就是那扫把星勾引得人家,给咱们清风戴绿帽子了。……” 一直静静听着时不时给一句半句意见的穆玉娘早就习惯了大太太东拉一句西扯一句的神来之笔,闻言皱皱鼻头,伸手拨弄了下手腕上刚从天意珠宝店买着不到三日的水晶手链,也是不禁驳了两句: “娘,人家金夫人听说和杨家早年就有关系交好的。而且那扫把星和二哥早已经是和离,就算是和艾公子有什么龌龊那也不算给我二哥绿帽子戴;再说了,人艾公子什么样的人,能看上那扫把星?” 这话倒不是穆玉娘故意贬低杨若兮,论长相,杨若兮没穆玉娘的青春洋溢,没洛千蝶明艳照人,也没有吴采莲柔中带媚,更没人姚若雪的姿容绝世;杨若兮高瘦的身材和冷淡疏离的气质虽然独特,但绝对不是招惹男人喜欢的那种。 “你说的倒也是,只是娘有些不甘心!早知道那无法无天的玉少爷有这么一步登天的机缘,娘亲早在株洲的时候就该听你的话……” 大太太话还没说完,穆玉娘便尖声道:“娘你别说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 “玉娘乖,也都是怪娘;娘也知道那玉少相貌可算是万里挑一,女孩儿动心乃是正常;可你想过没有,那人……”大太太神神秘秘的指了指脑袋,“这里有问题。” 大太太肯定的点了点头:“你瞅瞅,都已经是二品侯爷了还为着赌一口气娶你二哥不要的女人,这算什么事儿啊。你还是趁早死了那颗心。楚皓虽然还只是个秀才,但他爹好歹也是个伯爵,而且在伯爵府有你亲姑姑照应着,今后也不怕有谁敢欺负你,这样的婆家已经不错了。” 搞了半天,这穆玉娘原来还对玉瑾然暗生情愫了,倒是一直都没表现出来;亦或是,玉瑾然作为一个什么爵位功名都没有的混人,她穆玉娘自然不敢表露半分,而现在他成了前途远大的嘉义侯,如此的香馍馍,穆玉娘便有些坐不住了。 “娘,人家不甘心!”穆玉娘带着浓浓鼻音的低叹声传入了门外穆清风和吴采莲的耳中。 “不甘心又怎么样?你母亲我也不甘心。可圣旨是什么东西,难道还敢抗旨不成?上次我倒是想把那扫把星的名誉给毁了,可你祖母生拉活拽的要我回府,这下子被你爹软禁在牡丹院里动弹不得,还能做什么?”听得出,大太太说到“扫把星”时的咬牙切齿,相信若是杨若兮此时在她面前说不定她都能撕下她一块肉来:凭什么被牢牢捏在手中可以任由捏扁揉圆的人就能一跃成为人上人? “娘……”穆玉娘哀求中带着撒娇的呼唤永远都是她对付父母无往不利的杀手锏,此时也不例外,大太太见她这模样一下子就心啊肝啊肉啊的叫了一通,最后咬着牙根恨恨道: “改日我能出府的时候去一趟伯爵府,就说找大师算过你的婚事易迟不易早,最少要等到十六岁生日之后才能出嫁去了;然后咱们看看那扫把星能够蹦跶到何时!”rs 335 利之所趋 人之所以蹦跶,那肯定是有蹦跶的“本钱”;杨若兮虽然一直秉承低调,但只要是个宝石在哪都是要发光的!杨若兮的低调生活被玉瑾然的高调求娶给弄得瞬间崩塌,听说了杨逸杰拿了一整本的《史记》为难玉瑾然也是惊愕的愣住了。 其实仔细想想,玉瑾然以如今的身份和在顺和帝心中的宠幸,想要娶什么样侯爷夫人不容易,他干嘛要自找苦吃?再念及玉瑾然在船上对她的维护,在红枣镇对她的维护,杨若兮抗拒的心依稀有了一丝裂痕。 时间是最容易被忽略的东西,不知不觉间,三日期限一晃而过,玉瑾然可没有什么过目不忘的本事,可他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执着,既然下了决心要娶到杨若兮,杨逸杰的这点考验根本就没放在他眼里。为了能够完成考验,艾贵妃等各方派来教导他婚前婚后礼仪的晓事人全都被他给赶到了一边,更别说游冥和艾敬轩拿给他的“洞房秘籍”了,早被他不知道扔到了那个旮旯。 玉朝云听说了大少爷关在然院努力认真之时不禁气得笑了出来,让在他面前伏低做小不少时日的文氏更觉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没了着落,只好寻了一双年纪不大的儿女玉琦然和玉宛然在他面前彩衣娱亲,好半天才换得了他一个笑脸。 玉朝云深深的看了一眼偷偷松了一口气的文氏,挥手唤了玉琦然道:“琦然带妹妹去然院找你们兄长说说话,也教教他该怎么对待长辈。” 玉瑾然和玉琦然、玉宛然之间几乎没任何的交道,以前玉朝云也是怕这两个还算合意的孩子被玉瑾然给带坏,现在则不同。玉瑾然的身份摆在那里,多多让孩子们和他亲近只会让太子,让别的人投鼠忌器,玉家今后的生意发展以及琦然将来要走的路总会松泛许多。 文氏看着被人领着去然院的两个孩子,一时间如坐针毡,玉朝云斜睨了她一眼,重重的咳嗽道:“他们都是我玉朝云的血脉,你在担心些什么?” 文氏心里一惊,哪里敢说自己怕年纪尚小、性子又单纯的儿女被玉瑾然那混人给带沟里去;唯唯诺诺的帮着玉朝云重新换了一盏茶,尴尬的开口道:“老爷说的什么话?我是担心两个孩子调皮耽搁了瑾然用功。” “用功?这时候用功有个屁用!”玉朝云虽然是个商人,但也一直都是鼎鼎有名的儒商,要是被外面的人发现他的这幅口出虽秽言、甩袖翻脸模样保准会被吓一大跳;就是文氏也被他难道的失态给吓得手一抖,茶水溢出了杯边,连忙手忙脚乱的抽了丝帕抹向桌子。 “要是琦然和宛然能够让那个畜生背不出书来倒是好了,这门亲不结也罢。”玉朝云像是赌气似的喝道。可玉府众人都知道,顺和帝现在对玉瑾然这嘉义侯是恩宠不浅,玉瑾然亲口求来的婚事除了他自己松口,怕是谁也没办法抗拒的。 “还有你!”玉朝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指着文氏的鼻子破口大骂了,还好文氏早有准备,这些时日只要夫妻独处之时都是将下人打发得远远的,根本听不到两人说些什么;听见玉朝云的口气又指向了自己,文氏微微退后了半步,将头埋了下来,只让乌压压的头顶对着玉朝云,一副“随便你骂”的态势。 “你……你,一说你,你就摆出这幅死样子给谁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么点小九九。玉家,你的眼睛就只能盯着玉家商号这点点小利吗?亏得你还有个当户部侍郎的爹,不知道‘士农工商’中‘商’乃是最末一流吗?瑾然有朝廷御封的‘嘉义侯’不好吗?今后琦然兴许就能够走科举出仕,宛然有个身世高贵的大嫂帮衬也能够正正经经找个书香门第的高门大户;现在呢?给瑾然娶一个别人不要的破鞋,他今后抬不起头,他媳妇抬不起头,咱们玉家又能抬得起头吗?……” 这样的话玉朝云不止骂过一次了,文氏起初听着都还有些后悔自己太冲动的只顾着眼前的利益;可多听了几次之后已经是不以为然了。她的确是出身官员之家,但却不像玉朝云那样对官员之家有诸多向往。她娘家已经算是在京城站稳了脚跟了吧,可只有她那管理着整个文府内宅的娘亲知道,文府的银钱方面真的不甚宽裕,而且有顺和帝整治贪官毫不手软的雷厉风行在前,谁还敢伸手捞银钱;弄得一个个当官的要是没有个银钱多多的商人亲戚,那日子过得还不如一般的小商户呢。 就说文府,那吃的穿的用的,堂堂一户四品侍郎府上根本就抵不上玉家一届商户的奢侈舒适;她又如何放心将玉府的富贵分给玉瑾然,只给自己的儿女分点肉汤? “我知道你是不想琦然和宛然受委屈,可没有瑾然的看顾,这份家业你以为就凭我便能守住?”玉朝云的说教总算是告了一个段落,看文氏低眉顺目的模样心里也是好受了些,端了茶水喝了两口,摇了摇杯子示意文氏帮忙斟满, “‘水满则溢’,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再说了,玉家现在不过只是比别的商户要多两分路子罢了;然而此次先是送了元丰号出去,再被收了一部分楚州和元州的玉矿,玉家损失不小。瑾然虽然有了侯爷爵位,但没有根基,本来可以寻一个高门大户联姻的……” “老爷,杨家其实不错。”这一点文氏在受了委屈后回娘家仔细请教过她那位还算会钻营的父亲,得到的结论尚未给玉朝云仔细分析过,“如今都知道杨家是皇上和太子面前的新贵,但他们为什么成了新贵?还不是因为他们身后没有错综复杂的家族;这说明什么?” 文氏并未多说,其实是文侍郎也本身没和她这个不怎么受宠的女儿多说,若不是她有个一下子封了爵位的继子,文侍郎见不见她都还是两说呢;但她自己会想啊?回府后想了两天也差不多找到了说服玉朝云的理由,虽然还不太成熟,说起来也算是头头是道: “老爷你想啊,杨家小姐有个厉害的爹和厉害的弟弟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吧?有这两个聪明人看着,瑾然不是都开始成器了吗?杨小姐更不用说,听说还蒙得金夫人看重认了干孙女,这说明她本人才情学识不凡;有这样的人在瑾然身边,你还怕瑾然成天不务正业吗?还有,杨小姐是和开国侯府的小公爷一起经营的珠宝店吧,这一点好处难道还要妾身一一说明?” 这最后一点倒真的是被玉朝云听进了心里。天意珠宝店的名声如今在京城里可是震天响啊,别人关注的是店内稀奇的东西和高昂的价格;作为曾经经营元丰号多年的玉朝云却是看得更多更深;珠宝店能够在京城一炮而红靠的可不仅仅是别人所说的劝靠着开国侯府的威名。 上好的玉石工匠、上佳的首饰原料、做生意的手段,这几样决胜条件一样都不能少;珠宝店成功后,作为元丰号曾经的大掌柜,玉朝云也是虚心分析了一番,最后得到的结论便是这珠宝店缺了杨家根本就没办法开起来!然而杨家在珠宝店忙碌的一直都只有一个杨若兮,虽然她在开业之后便消失不见,但作为从商多年的玉朝云也是有几分手段的,杨若兮这个人物也就是因此被他给记住的。 “老爷,退一万步说,别人或许会笑话咱们家;但皇上的圣旨在那摆着,谁还敢明目张胆的在明路上胡说八道,不怕操家灭族差不多。至于私底下的,管那么多作甚?瑾然以往被人诟病的还少了吗?”文氏察言观色,见玉朝云深思不语便又接着适当的再劝了一句,成功的让玉朝云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 “你说的倒也是。”玉朝云微微点了点头,又啜了一口清香的秋茶,“瑾然不是一心就想娶这个杨若兮吗?这下子让他达成了所愿总要对我这个爹爹有所表示吧?待会儿你陪我去一趟然院,让他请开国侯府的小公爷抽空入府吃个便饭,人家不是一直都在照顾他吗?” 文氏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心道你那儿子的怪脾气你道还真的懂得知恩图报d的?嘴里倒是顺着玉朝云的话说了句他正想说的念头:“就是,大家都是亲戚,多多走动也好;这景记的茶叶真心不错,老爷也可以和艾公子好好谈谈合作事宜。” 玉朝云俊逸的面上浮现一个满意的笑容,这文氏不愧是他满意的妻子,和他想到一处去了;另外又想到了宫内艾贵妃交代的意思,趁着要带文氏去找玉瑾然商量婚事干脆一并说了也好。 “夫人,宫里的意思……瑾然是玉家的嫡子,府里祖父和父母俱全,成了亲断然没有立即就分府别居的道理……” “所以?”文氏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她是知道以顺和朝的规矩没有一家子分开居住的道理,但她是真的怕了和玉瑾然共居一府,谁知道他脾气来了又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刚才夸赞他什么懂事了上进了不过都是哄着玉朝云好听的,她可不认为娶了妻有了老丈人的管束一个混不吝的家伙就能转变。rs 336 亲之所向 许了玉瑾然能够迎娶杨若兮后西皇后艾婉也是生了一肚子闷气,但她也知道,依着玉瑾然的脾气硬来也不是办法,加之游冥暗示的那些好处,她也是知道最近她们母子的风头太健,游冥的太子之位尚且不稳,能够有玉瑾然这一件扫脸面的事情出现倒也算是一个转机。 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她们母子越发的觉着亏欠了玉瑾然;为了弥补这份亏欠,艾婉一方面趁机给玉瑾然提了若干的条件,另一方面着人给玉朝云也是下了通牒。玉瑾然是玉家长子嫡孙,这一点玉家必须要对外给宣布清楚! 要想让外界的人都能够知道玉瑾然在玉家不可撼动的地位,最便捷的办法莫过于玉家能够操持玉瑾然的婚事,玉瑾然的婚礼能够在玉府举办,并至少在玉府住上几个月半年的。 文氏听了玉朝云的解释后真的是有苦说不出,原来,宫内那位将什么都给算计到了! 夫妻俩沿路各有所思,玉朝云想的是怎样将玉家的地位提升,文氏想的是怎样才能为自己的亲生儿女算计来更多的好处;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此时她的儿子和女儿此时正用孺慕的眼神“凌迟”着玉瑾然,玉琦然甚至用一种近乎崇拜的语气泛着星星眼对玉瑾然承诺道:“大哥要是能够教琦然怎么能一边练武一边背书,琦然愿意把爹爹从北魏带回来的那个会动的木头人送给你。” 旁边的玉宛然被玉瑾然勒令离他一丈远,整张小嘴扁着快要哭出来了,听到玉琦然将他最宝贵的木头人都要送给玉瑾然却又觉得争宠的道路路漫漫其修远兮,摇着小胖手十分焦急的对玉瑾然叫道:“大哥哥,你要宛然陪你玩,宛然就把娘给我买的蜻蜓簪子送给你,你可以拿来讨好大嫂嫂!” 玉琦然和玉宛然年纪不大,一向被文氏捧在手心里长大,直到去年才知道有个哥哥,但文氏见过了玉瑾然之后哪里敢让两个宝贝疙瘩接近他,这两个孩子今儿还是第一次见到玉瑾然。 两人带着小厮丫鬟到然院时,玉瑾然正在空地上一边舞着长鞭一边磕磕碰碰的背诵着《史记》中的《新宋篇》,那矫若游龙的身影和潇洒利落的动作,以及《新宋篇》中那艰涩难懂的文字都深深震撼着两个心怀孺慕之情的小孩子。 玉朝云在两个孩子心目中可是天神一般的存在,只是玉朝云因为生意关系不常在府中,而且他为着生意关系,脸上总是挂着深沉和威严,不知不觉倒是和两个小孩子越见疏远。 玉瑾然的长相和玉朝云极为相像,刚刚停下动作玉琦然便拉着妹妹冲到他的面前:“你就是我们的大哥哥,你和爹爹长得真像,琦然喜欢你!” “宛然也喜欢大哥哥。”玉宛然咬着手指头,湿漉漉的大眼睛盯着玉瑾然,直接让他嗖嗖嗖退后了五大步。 “是谁守的院门,怎么随随便便就放人进来?不知道爷的规矩吗?”玉瑾然收了鞭子,随手擦去额上汗水,回身取了大红的外袍穿在身上,看上去神色飞扬,让小小的孩子好不羡慕。 “大哥哥,你的武功真好,琦然也想学!” “宛然……宛然喜欢大哥哥。”玉宛然长得珠圆玉润,一张苹果脸红扑扑的,激动得除了表达她的喜欢什么都不会。 玉瑾然虽然对女人过敏,对女孩也从来便是敬而远之;几次想要张嘴骂人,又想到杨若兮和艾皇后对他的殷殷期盼,面对两个孩子单纯直白的“喜欢”骂人的话不知怎的就哽在嘴边没办法出口。 顾妈妈闻声从屋内走了出来,见着小大人似的玉琦然和冰雪可爱的玉宛然也是一怔,随即便喜上眉梢,这是玉驸马想要亲近少爷的表现吗?连忙吩咐了所有的丫鬟等在二门,亲自拉着玉宛然、招呼着玉琦然往里院走。 “顾妈妈,你带着妹妹进去吧,我是男子汉不用人侍候,我要和我大哥说点事情。”玉琦然见识了玉瑾然不俗的身手后就觉得心里痒痒。 说着,玉琦然还很有眼色的抢了顾小和的活儿,伸手接过了玉瑾然手中的鞭子捧着,好奇的摸了又摸;玉瑾然的脚步顿了顿,最终什么话都没说跟着往内院走去。艾皇后提出的条件之一:他玉瑾然必须成为真正的玉家人,如若有一天他被玉家人主动送出了玉府,那他的婚约便无效,即使是娶亲之后。 “大哥哥,你一边武鞭一边背书都不会走火入魔吗?”冷不防,跟在他身后的玉琦然用一种困惑的语调问了一句,玉瑾然差点一脚踩滑栽倒在地,没好气的回道:“哪里有什么走火入魔?闲书看多了吧你!” 他玉瑾然天赋异禀,在练武的时候记忆尤其鲜明,这可是过去十来年论证好的一种记忆方式,不然也不会那么爽快的接下了杨逸杰的考验。至于“走火入魔”?玉瑾然嗤之以鼻,这是那些闲着没事干的文人墨客写的话本里才有的好不?由此可见,玉琦然这小子根本就对武功一窍不通! 玉瑾然不由紧紧皱起了眉头,他竟然记得“玉琦然”这个名字,他明明连听都没听人说过几次;看了一眼前面蹦蹦跳跳,不时回头对他露出个甜甜笑容的玉宛然,他也知道名字的。 “大哥哥,你能教琦然武功吗?琦然会交学费。”玉琦然从小就知道没有“不劳而获”的道理,很是自豪的拍着小胸脯严肃神情补充道:“爹爹和娘亲给琦然的零用钱琦然从来都不乱用,留下一半长大了娶媳妇用,剩下的全都给大哥哥做学费可好?” 后面这句话明显击中了玉瑾然的某根神经,人家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攒钱娶媳妇了,他却是昨日才知道,属于他的银钱不到两千两,这个数目想要办一场体面的婚礼简直是做梦,更别提之后的养家糊口了,也是在昨日他才知道一个“嘉义侯”最大的作用对他来说并非那金晃晃的“二品”而是那一年的俸禄钱粮。所以,这“嘉义侯”他要好好的当下去。 “大哥哥,你是不是觉得少了?那琦然院里的玩意儿随便你挑好不好?”玉琦然见玉瑾然不答应他,急走两步拉住了玉瑾然的衣袖,扬起头:“大哥……” 玉瑾然猛地打了一个哆嗦,使劲甩了甩手:“干什么?我才不稀罕你那些小孩子的玩意儿!”玉琦然的话勾起了他对玉朝云的怨恨,从小到大,他见得最多的便是玉朝云的冷脸,小时候那几年他就没见过一件玉朝云给他买的玩意儿。 “顾妈妈,你站住!把这两个……从我的院子里赶出去!”说完见着玉琦然惊愕的双目又觉得心有不忍,指了远处倚着廊柱巡院子的周远命令道:“周侍卫,你跟着这小子,他要学什么你教给他便是,反正不准他接近我的院子。” “哇……,大哥哥,不要赶宛然离开,宛然很听话的。”玉宛然只有六岁,见着玉瑾然拉下脸的模样下意识的哭嚷起来;玉琦然则看着应声过来的周远若有所悟,喝止了妹妹的大哭,人小鬼大的对玉瑾然行了个大礼:“大哥,是不是琦然和宛然打扰了大哥的功课,琦然在此给大哥道歉了。既然大哥今日不便,那我们改日再来。” “不准再来我的院子!你们听不懂人话是吧!”玉瑾然暴躁的爬了爬头发,拂袖转身指着门边:“赶紧给我走。” 顾妈妈见两个小孩子强忍的模样不由心软“少爷,刚刚不都是好好的吗?就算再怎么样你也不该和二少爷和小姐计较……”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现在爷的心情就是不好,你咬我呀!”不知不觉,玉瑾然将杨若兮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照搬过来嚣张的叫嚣道。 “玉瑾然,你又在发什么疯?”玉朝云和文氏一前一后风风火火的进了院子,文氏在玉朝云责骂玉瑾然时忙不迭的拉了一双儿女在身边,上下左右的打量两个孩子,还不住的小声问询两个孩子有没有被打什么的;浑然没发现玉瑾然和玉朝云都为此黑了脸。 “我发疯?”玉瑾然哼道:“你瞧瞧她那模样,难道我不赶你儿子和你女儿走留着被人怀疑?”酸酸的语调和脸上难掩的失落委屈让玉朝云顿时就没了理直气壮。 “你们都是我玉家的子孙,多多亲近亲近总是好的。”玉朝云软下了态度,转向了文氏道:“你带宛然先回去吧,琦然要是愿意就留下和瑾然说说话。” “爹,琦然想和大哥一起学武、一起背书。”玉琦然连忙表态度,迫切的样子使得文氏不住的皱眉:“琦然,你大哥都是快成亲的人了,哪里有时间和你胡闹。 ” 玉朝云却是相反,他很欣慰玉琦然对玉瑾然的态度,而且他能够看出,玉瑾然对玉琦然和玉宛然的排斥并不严重,说不定能够借着这个契机让一家人的关系缓解一些也好;微笑着摸了摸玉宛然的包包头,对文氏说道:“你就带着宛然先回去吧,左右我还要和瑾然商量着找日子去杨府请期下聘,让琦然在这边玩玩也好。” 听玉朝云这么平和的说“请期下聘”文氏自然不再纠结,左右玉琦然为人还算机敏,留在然院一会儿应该不会有问题吧。(未完待续 337 请期下聘 杨若兮盯着杨家列祖列宗下方供桌上的大红色庚帖,心中缓缓升起一种做点什么的冲动,然而身边杨逸杰和韩雪以及杨思睿面上的虔诚都让她无从下手。 现在,她不是孤单一个,而是有亲人、有家族需要顾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害得一家人都受伤害。 “若兮,你当着你祖父祖母的面告诉我们,这门婚事你是愿还是不愿?”杨逸杰上完了香,盯着渺渺青烟表情严肃的问道。 韩雪拉了拉杨若兮的衣袖,“若兮尽管说出你真实的想法,上一次娘亲就罔顾了你的愿望给你寻了个没用的穆家,这次说什么也不会再让你重蹈覆辙。” 杨思睿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姐姐,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去找太子想办法推了这婚事;玉瑾然成了‘嘉义侯’又怎么样?还不是纨绔少爷一个。实在不行,我送你去青州和段大哥成亲算了,天高皇帝远的谁也管不着。” 杨若兮看着眼前这溢满真心的三双眼睛,心里划过一道暖流;上一次嫁入穆家说不定也是征询过原身“杨若兮”的意见,只是估计原身那懦弱的性子想必只会说“爹娘说好便好”。 在顺和朝,“不嫁人”这句话可不是能轻易出口的,良家女子无不以寻到一个如意郎君为生活重心,她无意做那个独立特行的代表,也不想让杨家为此陷入一个尴尬的境地。没有玉瑾然,还会有别的谁谁;玉瑾然虽然被人说得纨绔,她也见识了他的霸道和最让她头疼的“广”;但总的说来玉瑾然这人还不是那么让人讨厌,中间又有那十来日相处的经验,这家伙也有调/教的可能。 最重要的是,像玉瑾然这年纪的男人若不是像杨家这样有家规在前的人家,谁不是十四五岁身边就安排了通房丫头或是娇媚的“晓事人”?就是艾敬轩那么疼爱姚若雪,在乡下庄子里不也有两三个据说姿容不错的侍妾吗? 杨思睿说的段皓庭那就更不可能了,杨若兮可是知道那人是时时刻刻身边都没缺了美女,种马型男人她绝对免疫! 杨若兮没考虑多久便肯定的点头道:“爹、娘,玉瑾然就已经不错了;‘嘉义侯夫人’,听起来还挺气派的。” “若兮,嫁人可不是为着一个‘气派’的称呼,那是关乎你一辈子的大事!”韩雪焦急的拽着杨若兮的袖子,玉瑾然那人她见过,虽然生得是俊逸非凡、气质卓然,但那高傲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 “是啊,若兮可要想好。”杨逸杰隐隐知道现在的杨若兮并非三年前的那个女儿,现在的她极有主见,或许玉瑾然并非像外界传说的那样是为了泄愤求娶的,而是真的看上了她这个人。 “想好了,就他吧。”杨若兮再次肯定的点点头,指了指杨老太爷的牌位:“祖父不也赞成这门婚事吗?” 倒不是杨若兮迷信,只见随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缕青烟凝练成一线,笔直的升上半空,不见青烟散开,也不见中途有半丝弯曲;而窗外,初冬的寒风吹动,没粘稳当的窗纸随风呼呼扬起…… —— 顺和朝的婚俗和杨若兮所知的差不多,在两人的庚帖在对方祖宗牌位前摆放三日毫无意外后,男方便会带着丰厚的聘礼前来女方下聘并给出寻人算出的婚期供女方挑选;日子定下来之后便只等日子到了迎亲。 这次上杨府的是玉朝云和文氏,玉瑾然要让杨逸杰检验背书的成果自然也随行在侧;见着他进门就往偏门方向探头探脑的动作杨思睿就觉得不爽,和杨逸杰打了个招呼后便故作亲热的招呼他道: “玉少……,玉家兄长,这边的事情就交给我爹和玉伯父详谈,你便陪我去将《史记》背予祖父检验。” 说完也不管玉瑾然同意与否,强行拽着他就往后院走;玉瑾然何时怕过别人,心里因为杨思睿这认输的“玉家兄长”一阵烫贴,即便还有一丝没被唤作“姐夫”的不满也暗自压下,施施然理了理衣摆,傲然的挥退了想要贴身侍候的顾小和:“你跟着爷作甚,里面可是内院了!” 顾小和只好住脚不敢往前,心里倒是觉得奇了怪了,自家少爷这可真是破天荒一个人进别人家内院,以往可是不管到哪都会带着他帮着隔绝那些小姐丫鬟的火辣眼神。 杨思睿笔直将玉瑾然给带到了一座幽静的院落,这儿便算是杨家临时的宗祠,供奉着杨家祖先的牌位,在御史府开府之时杨思睿便让人将这个院子收拾起来,按照青州刺史府中的样子祭奠;几个月过去,一迈进这院落便会闻到重重的松香味,古朴幽静的环境让人打从心底肃然起敬。 就是玉瑾然到此也微微收敛了他的傲气,不过也不见得就被吓住了。 “难不成你真的打算让我对着一个牌位背诵《史记》?不是为了你家爹爹面子好看意思意思为难我一下算了吗?”玉瑾然吊儿郎当的问道,说真的,他还以为杨思睿是奉了杨若兮的命令带他进来声讨的,他已经做好被杨若兮奚落一顿的心理准备,毕竟,杨若兮是那么清楚明白的表达了她不想嫁给他的意思,是他听说了穆清风想要重新接纳她进府才求着顺和帝赐下了一道圣旨。 “哼,这个就叫为难你?”杨思睿嗤之以鼻,“要是按照我祖父的要求,你还得作几首诗,写上几题策论;可……你会吗?” 玉瑾然被哽得几乎气绝,“会那些有什么作用?爷会的,那穆清风还不会呢!至少,爷可以保证遵循你们家的那什么家规,不会找些莺莺燕燕让你姐闹心。”玉瑾然一直被柔嘉公主灌输的理念便是“一心一意”,又偷听了杨若兮“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论调,总结了杨若兮和穆清风和离便是因为穆清风府里一个巴掌都数不过来的妻妾们太闹心。 “真的?”这番话倒是一下子就令杨思睿刮目相看,如今的男人听着杨家的家规都是不屑一顾,玉瑾然的这个保证还真的很让人心动。 “真!”玉瑾然拍得胸脯噗噗作响:“自然是真的。” 当然真了,以他的怪病体质,就是他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能力啊!话又说回来,玉瑾然要是没这个糟心的体质,指不定早就和袁熙那些人真的沉瀣一气了;以他单纯简单的智商而言,这番保证意味的东西还只是懵懵懂懂,还等着杨若兮挥着小皮鞭好好调/教呢! 杨若兮本来是想着落叶院太过清冷显得寒意渗人,领着水晶和琥珀两个新晋贴身丫鬟捧了几盆盆栽送了过来,谁料在门外便听得了玉瑾然的这番表忠心,倒是出人意料的觉得心里一甜,对两个小丫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转身带着微笑轻手轻脚的离开了落叶院。 玉瑾然和杨思睿丝毫不知门外曾经有人来过,倒是玉瑾然因为这番话因祸得福,磕磕碰碰的背诵了几章《史记》的内容杨思睿便大方的放了水,“行了,我看到你想要娶我姐的决心了!我可是告诉你,要是有一天让我发现你对我姐不好,我会第一时间带她去青州的;你知不知道,青州还有人等着要迎娶我姐呢。” 意思是说,我姐可是吃香得很,并非只有你这么一个选择。 玉瑾然在心里狂汗,没有练武单是背书还真是个苦差事,若是杨思睿还让他继续背下去的话他一定会要求拿了鞭子一边练武一边背诵的,不然还真的没办法过关。 玉瑾然并未发现,为了达成“娶杨若兮”这个远大目标,他的傲气在杨家人面前完全消失殆尽。 玉朝云却是发现这门亲事还不错,至少眼前这“亲家”让他觉得如沐春风。玉朝云和杨逸杰,一个是商场笑面狐,一个是朝堂腹黑狼;两人都是面上平和,心里深藏不露。 因着杨逸杰的身份特殊,玉朝云和文氏先前说话也还带着几分客气的战战兢兢;特别是玉朝云,十多年前的傲气早已被血淋淋的商战磨练得圆润自如,面对贵为三品的御史中丞杨逸杰中觉得腰杆不敢挺得那么直;岂料杨逸杰人虽然地位高,说话行事却是丝毫不见傲气。 小半个时辰机锋一过,两人就称兄道弟很是亲热的说起了商场和官场的相通之处,都是得益良多;文氏弯弯肠子虽多,韩雪却是大智若愚滴水不漏,有开国侯和金夫人特意寻找的官媒在中间打着圆场倒也算是相谈甚欢。 有这样的感情基础,婚事自然是水到渠成。最后两家大人选了十一月十六下大聘,腊月初六的婚期,双方都不约而同的像是忘记了杨若兮二嫁的身份,不管是商量成亲的三礼六聘还是婚礼上酒席的置办都以最盛大最体面的方式来,反正玉家不差钱,杨家如今也正想借此机会让某些人好好看看杨家的闺女应该受到怎样的珍视!rs 338 纯属巧合 婚期渐近,杨若兮倒是没有像别的女子那样关在闺房中绣着嫁衣。 但她也不是无动于衷,既然有心想要嫁给玉瑾然,自然就要想着将日子往舒适、往好里过。前世生活在南方的城市,对于顺和京城才十月底的天气就冷得人不敢在外多待很是不适应,也不知怎的就想起杨逸杰说起嘉义侯府在整修的事儿来,要是没什么大的意外,嘉义侯府应该就是她今后长住的地方了。 火炕在京城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一般的家庭都预备有这东西,但像穆府大太太那样只顾着面子好看执意要睡床榻的也不是没有,只是那样好倒是好看了,每日屋内燃放着火盆杨若兮还害怕二氧化碳超标中毒呢。借着刚刚在红石县设计了县城和矿场草图残留的创作欲/望,杨若兮想到了一样适用于京城的辅助建筑来。 土暖气由来已久,并非杨若兮原来那个世界便利的暖气设施,在条件相对简单的顺和朝,这土暖气倒是能够发挥不小的作用;至于制作方法,虽然没吃过猪肉但她至少见过不少的猪跑路。不管在什么年代什么地方都不缺乏手艺好的匠人,说不定她提供一个思维便能够改变整个人居环境。 另外便要想着怎样和玉瑾然相处。一个女人想要男人听话,这个并非需要女人有多彪悍,而是需要男人死心塌地的爱意。只要这爱意达到了一个程度就叫尊敬,难道还不怕调/教不好一个忠犬男人么?能这么想当然是因为杨若兮她听到了玉瑾然的那番保证,否则她才懒得花这些功夫,大不了婚后各过各的潇洒生活便是。 俗话说“男追女隔层纱,女追男隔层山”;杨若兮前世虽然经历了失败的婚姻,但同样的也拥有不凡的阅历,该怎么吸引一个男人的注意不外乎几个先决条件。像玉瑾然那样长相俊逸、好面子的男人想必是希望娶得一个如花美眷的吧?她虽然没洛千蝶的艳冠群芳,但能够让玉瑾然求娶想必也是不差,离婚礼还有差不多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就不信凭着她两世为人的经验倒腾不出一个让人惊艳的美女来! 这么一想,她的事儿还挺多的。首先是要想办法和玉瑾然见上一面,交流下对未来新家的改建建议;然后是去成衣铺子做一件让人耳目一新的嫁衣,再来当然就是她的活儿,一套独一无二抢眼的首饰装扮;算来算去这时间就能够安排的满满的。 做衣服,杨若兮心里已经选定了映月斋旁边的“皓记成衣铺子”,这家铺子的老板娘孙二娘做包子的手艺没有,这做衣服倒是很有一套,帮她做的好几套衣服都找不出一丝儿毛病来;而且位置就在映月斋旁,顺道的也能去瞧瞧映月斋的生意。 映月斋在天意珠宝店开业后便改变了经营模式,铺子里留着一个匠人根据毛巧手提供的模具批量制作小巧的金银首饰,其外便每月月初到天意珠宝店“进货”,进一些玉石镶嵌的小件和低价位的次品摆件,一方面消化了天意珠宝店内次级的原料,一方面也招揽了许多面对天意珠宝店高价而却步的中下层客人,可谓是各取所需、两相便利。 映月斋段二掌柜的儿子在沧澜溪修养着身体虽然不见大好,但也没见严重,杨若兮此来便是履行了当初对段大段二两人的许诺,拿了姚若雪的帖子,段二掌柜便能够带着儿子去平康坊的同德堂请胡太医为其看诊;闻讯的段二掌柜娘子跪在杨若兮面前泣不成声,倒是让杨若兮都不好意思在映月斋久坐,连忙从后院的小门直接进了成衣铺子后院的天井,一面让水晶从外面进铺子请孙二娘一见。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杨若兮刚刚钻过小门外的葡萄架就见着玉瑾然皱着眉头咬着笔头和石桌上铺开的纸册较劲,不禁吓了一跳。 玉瑾然也是听着葡萄架深处有声响才从密密麻麻的账册中抬头,没想到抬眼便见着脸颊红红的杨若兮从昏黄阴暗的角落一步步走出。 她今天穿着一身玉色红滚边襦裙,披着一件杨思睿临行时强行给她加上的玄青色披风;满头青丝随意用同色丝绳挽了个堕马髻,上面星星点点的簪了不少水红色的水晶小发夹;也不知是长胖了点还是冬日怕冷穿得太厚,整个人看起来圆润俏丽,加之面带惊愕,整个人哪里还见得往日那清冷疏远之气。 玉瑾然倒是千年如一日的朱红色锦缎袍子,旁边石凳上放着一件大红色镶着白色毛边的大氅,看式样有些女气,难怪被他随意的丢在石凳子上。 见着杨若兮的眼神望向一旁的大氅,玉瑾然略有几分急促的解释道:“那是外祖母赐下来的,她说我穿红色的好看。”挠了挠头,又补充道:“我看着毛茸茸的像是娘们才穿的,我又热的慌,干脆就脱了放在一旁。” “你……”杨若兮努力吞下即将出口的嘲讽,扯出一个自以为亲和的笑容劝道:“你还是穿上吧,冬日天冷,小心感冒。” 私下心底却是在腹诽:这是缘分还是怎的,怎么在这里也会遇到他? “你怎么会……”玉瑾然指了指杨若兮的来路,突然想起旁边不正是她名下的映月斋,她出现在映月斋倒是顺理成章,可怎么的能随意进出这边的成衣铺子?刚刚开口,杨若兮又抢着说了那句让他心暖的劝慰,他的眼神不禁闪了闪,话到嘴边改口道: “我热得慌,哪里会冷?”许久没来,今日才刚刚一到,孙二娘便让顾小和给他抱了这一大摞的账册来让他理一理,他的确是被一堆数字给绕得头晕脑胀满身大汗。 杨若兮哈了哈手,这葡萄架下正好是成衣铺子前后两厢房子中间的夹道,寒风吹过说实话挺冷的,也不知道玉瑾然那是什么身体,竟然会觉着发热? 玉瑾然看了一眼她的动作,又看了她身上那和周身穿戴颜色截然不同的男式披风,不知怎的就觉得心里不爽,“你要是冷就用这件披风吧,爷……”想到杨若兮曾经的嘲讽,硬生生的将话重新改成:“我也觉得有些发冷,但那披风太厚不适合,不如把你身上的解给我披着吧。” 若是换做顺和朝任何一位正人君子此时怕都已经找个理由退出去避嫌了,可惜玉瑾然这人的神经比手指头还粗,不但不走,反倒是觉着两人名分已定没什么顾忌了,提了红色大氅三两步走上前粗鲁的扯了杨若兮身上玄青色的披风下来,重新帮她系上自己手中的,这才满意的退后随随便便将玄青色披风往身上一甩。 整个过程中杨若兮纹丝未动,就那么微微抄着双手任他施为,总的来说玉瑾然的动作稍显粗鲁,但看在他主动照顾她的份上,高帽子是必须送出去的,这样,男人才会觉得他所做的事情很值得,以后才会接着做下去;这边是杨若兮调/教玉瑾然的第一步:习惯成自然。 待得见着玉瑾然自己胡乱系上了披风带子,杨若兮这才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抬手将玉瑾然身上的玄青色披风理正,轻声简洁的谢道:“多谢你了,不然披着思睿的这件薄披风回府后兴许就感染了风寒。” 这句话说得巧,第一个是说明了她身上的男士披风可不是出自外人,第二个便是夸赞玉瑾然带的厚披风好。 玉瑾然听了后眼角眉梢果然舒展开来,杏眼闪亮,嘴角高高的扬起,得意道:“爷就说今儿带着这衣服出门就是能用上吧。”他此时丝毫不记得出门后见着顾小和拿着这件披风时他恶劣的心情了。 “对了,小玉子你怎么会在这?”杨若兮收了玉瑾然做一段时日的仆役,这个她恶意编排出来的“太监体”名姓已是信手拈来丝毫不见迟滞的。 “不是说好了回京之后什么都别提起的吗?”玉瑾然却是对这个称呼很不感冒,闻言整张脸都拉了下去,饶是如此依然很帅气,就像是赌气的小孩子,很容易让人母性泛滥。 “我不也是说不会嫁给你的吗?谁叫你不遵守承诺。”杨若兮撤除了对玉瑾然的防备,自然而然的和他拌起了嘴。 “我好像没答应过你不求外祖父赐婚吗?况且,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好像你一直强调的只是让我说服我外祖母要我纳你为妾的想法吧?我现在是纳你为妾吗?是我外祖母逼的吗?都不是吧,哈哈!”玉瑾然就像是一下子开窍了,一句接一句的的确很在理。 可杨若兮是谁,哪里容得他的得意,任他笑得几乎翘起尾巴,自管伸手进袖子数到十,迎风一展:玉瑾然蓬头垢面的狼狈形象跃然纸上,背面还有他的《卖身契》。 “别得意得太早,认识这个吧。” “……”玉瑾然的得意戛然而止,这玩意儿他当然认识,杨逸杰当日到了之后他被宫里派去的人给强行带了回京;之后杨若兮回京离京又回京始终都未和他为难,就连圣旨逼婚也不见她拿着这东西上门威胁他,他便理所当然的认为杨若兮“说话算话”已经毁了这张纸。rs 339 软硬兼施 杨若兮很是得瑟的将那纸独特的卖身契扬了扬,“怎么样?你可是曾经卖身给我的;要是我拿去官府备案,你说会是什么结果?” “你怎么说话不算话?”玉瑾然懊恼的低声叫道,猛地想起一件事儿来,“上次这玩意儿我明明看你在……那个空间里毁了的吗,怎么现在还会在你手上?”说着就要伸手夺过验证真假。 杨若兮没想玉瑾然的反应还不慢,一下子就想到空间那边去了,微微迟滞了片刻轻声哼道:“这个不需要告诉你吧?而且,你确定空间的事情不是一个奇怪的梦境?再说了,你没缘分进去难道我也没机缘再次进去找到这东西?”为了预防玉瑾然动作快,杨若兮很是警戒的重新收好了那张纸,最重要的是,这张纸还真的不是原件,只是复印件之一,要是被玉瑾然看出点端倪来可就不好了。 原本她还打算着今后玉瑾然要是做了什么得罪她狠了的事情后将这复印件贴得满大街都是,现在看到倒是多此一举了,以这家伙的智商想要骗过去简直是小菜一碟。 玉瑾然抢夺计划失败,但他也是看清了纸张上他那张清晰的彩印面孔,自然便将心底的怀疑给放了下去,看神情似乎很是懊丧这段时间昏迷后竟然都没机会进入那空间,白白让杨若兮又捡了便宜。 这时候,孙二娘带着水晶风风火火的赶往了后院,被顾小和拦在了过道里,着急的大喊了起来。 “小玉子,孙二娘这是找你还是找我的?”杨若兮不确定的问道。 “这间铺子是爷出银子盘下来的,怎么?不行啊?”玉瑾然说到此处腰杆下意识挺了挺,意思是自己并非什么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接着,眉头又皱得死紧:“杨若兮,我说你是怎么回事?出嫁从夫,你就不能别叫爷那个难听的称呼吗?” “只要你不自称‘爷’,我也可以不叫你‘小玉子’。小玉子,我觉得我们是不是该先安抚了孙二娘和水晶再说别的?”杨若兮可有可无的建议着,顺便能多叫一声这独特的称呼便多叫一声。 从玉瑾然透露的讯息三两下一结合杨若兮基本能猜出玉瑾然怎么会出现在此地了,看样子他好像还挺关心这成衣铺子,并不是当个甩手掌柜便算了的;心里又给他加了几分,跟着他一道来了过道处和水晶并着孙二娘打了招呼,两人这才重新回到葡萄架下。 “你怎么不问……我这铺子的事情了?”玉瑾然一屁股坐回先前看账本的石凳上,很是疑惑杨若兮怎么就没了下文。 “这有什么好问的,是段皓庭白送给你的吧,既然人家送给了你你就好好经营,别浪费了人一番好意。”杨若兮微微转眼看了一眼杂乱的账册,或许是因为成衣铺子原本的得力账房被段皓庭带去了青州,孙二娘肚子里半调子墨水做出的账册简直是惨不忍睹,东一笔、西一笔收入、支出混在一处,也亏得玉瑾然还装模作样的看得极其认真,若不是杨若兮眼尖瞧见他呈发散状的目光还真的被他骗了过去。 “说得倒是好听,你当经营个铺子是个简单的活儿!”玉瑾然只是知道杨若兮是和艾敬轩合伙,并不知道杨若兮还要每月誊抄一份珠宝店的账册并因地制宜的提供了每月的大致的经营方向。 “经营铺子说好不好,说难也不难;你没看见许多的铺子门可罗雀,许多的铺子又是人流如织;这中间自然都是有窍门的。想必以侯爷你的精明,只要多花上几日熟悉铺子的经营可算是轻而易举,说不定还能够为成衣铺子再创辉煌。”杨若兮自然是想嫁给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五好青年,找点事情让他做着总比每天在街面上胡混好许多吧。思绪如电般几转,杨若兮的奉承话再次上场。 玉瑾然被这声“侯爷”给唤得浑身轻松,要知道,顺和朝有限的几位侯爷那可都是一把年纪,他这位新出炉的“嘉义侯”唤的人还不多,出自杨若兮的口中尤为顺耳;听着她的恭维那更是翘起了尾椎骨,嘴角高高扬起,骄傲的应承了下来: “那是,自己的铺子多出几分力也是应当。” “嗯,我也一直这么觉得。你想,要是你想到的一个决策,譬如说买衣服送手绢、买两套冬衣送一套中衣什么的,这样一来,那不买的也要多买上一些;每月盘账的时候也会多出来不少银钱,这银钱就是你亲自挣来的,不管是买什么都格外的理直气壮。”杨若兮知道以玉瑾然现在的状况自然不可能让他一文钱一文钱的赚起,那就只能够给他“画大饼”,让他眼前出现一张美丽的画卷,这样才能给他动力,让他充满干劲。 见着玉瑾然神色松动,杨若兮的语气又换做带着娇羞的意味深长:“就比如说我吧。若是你用你爹给你的银子给我买了件什么首饰,那算是你给的还是你爹给的?我是该领你帮着挑选东西的情分还是该多谢你爹的慷慨?要是……咱们以后有了孩子,你用你自己挣着的银子给他买零食、买小玩意儿,也能够理直气壮的告诉他‘这是你爹我挣银子给你买的’,想想孩子发亮的小眼神……” 杨若兮承认,她这大饼画的有些大了。但看玉瑾然满心憧憬的模样,证明这孩子是信了进去,这下子是真的不好意思了,轻轻咳了两声解释道:“当然,我讲的离谱了点,但大概的意思就是这样了。” “不离谱!本侯懂你的意思了。”玉瑾然将自己和连影儿都不知道在哪的孩子两相比较,一下子就感觉肩上担子真重,但也真正明白杨若兮以前和现在想要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丈夫。 看杨若兮难得的娇羞模样,玉瑾然顿时豪情大发,将账册好好放在面前:“我会认真看账的。” “不光是认真看账,你可以这样……”杨若兮拉过一旁空白的宣纸,想了想还是从袖子中拿出来两支铅笔,教了玉瑾然削好,三两下绘出了一个简单的表格。日期、收入、支出、应收、实收、利润,分成六个栏目,指点着玉瑾然誊抄了几页账册,慢慢的,玉瑾然也像是找到了乐趣,抄抄写写忙得不亦乐乎。 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手中有一支不用蘸墨水就能写出比绳头小楷还要精细的文字,如此让人惊讶的妙事自然是乐此不疲了。 杨若兮看他写了几页,暗暗点头,虽然用繁体的“壹贰叁”写着还是觉得比阿拉伯数字复杂,但也不能一口吃成个大胖子,还是慢慢来的好。瞧着玉瑾然用铅笔自带的橡皮擦擦去写错的字迹,杨若兮也考虑到铅笔字迹的不利于保存,想到空间内几大盒的圆珠笔,大方的给玉瑾然许诺道: “空间铺子里左手边第三个柜台下面有一个纸箱子,里面有另外一种写出来更清晰,而且不掉色的笔,下次不管是你进去还是我进去记得带一盒出来。” “嗯,”玉瑾然点了点头,“里面可都是好东西,你往外拿的时候可要注意着点,小心招人眼红。”又写了几个字,他又补充道:“不过以后多拿也不怕,要是谁敢觊觎,爷带人灭他全家。” 好吧,杨若兮承认,这是遇上了一个好靠山,今后说不定还真的能多利用空间里的东西让自己过得更舒服点。想到舒服,她也总算想起了见着玉瑾然应该要说的事情,忙从袖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草图。 “听说你的嘉义侯府正在大肆整修中,我能不能在里面加点东西?”京城的天气要冷到三四月份,侯府的房屋工程预计在夏日雨季到来之前完工,明年的冬天,她便能够享受到土暖气,想想都觉得满意。 “加什么?”玉瑾然住了笔,认真的听杨若兮说话,他觉得,杨若兮不管说什么都挺有道理的,听听又何妨。 杨若兮见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自然不会客气,拿了图纸将自己关于暖气、浴室、卫生间的设计和设想都解释了一遍;让她惊喜的是玉瑾然的悟性真心不错,她不过是大略的形容一二,玉瑾然便能够举一反三的帮她想到更多更全面,当然也更顾及他嘉义侯府的“独特大气”。 顺着玉瑾然的性子,杨若兮又不失时机的偶尔给一句奉承,再吩咐几件“小事”都得到了他拍着胸脯的大力保证,清晨的这番偶遇是两人相处最为平和的一个上午,就在这良好的氛围当中,顾小和和水晶联袂前来呼唤各自的主子用午膳了。 “小姐,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水晶扶着杨若兮起身,摸着她冰凉的手掌不禁失声惊叫起来,怪责的目光情不自禁的就飞向了五尺开外的玉瑾然。 水晶和琥珀都是杨逸杰为杨若兮寻来的丫鬟,都是杨家的家生子,经过专门的训练,自然处处都为自家小姐着想,有杨家的家规在前,杨若兮身边的丫鬟绝对不会生出给她做陪嫁通房丫鬟的念头,所以见着玉瑾然后即使有惊艳和瞬间的痴迷,但绝对不会垂涎,对这样的女子,玉瑾然的安全距离便是五尺;但不代表他就喜欢水晶眼中红果果的责怪。rs 340 乐趣无穷 玉瑾然这人的心里真的没有什么是好和坏,也没有什么是正与邪,说话行事之际也没什么三思而后行的考量;万事都凭着脑瓜子一热就一股劲往前冲,遇上了困难绕不过了便干脆退却。 这近二十年来,娶到杨若兮可算得上是第一件让他执着到底的事情,要是现在有人问他是为什么,估计他自己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的,因为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又什么样才算“恨”。 但他知道什么是讨厌!他讨厌杨若兮身边的丫鬟,特别是水晶那含着斥责的眼神,就像是他做错了多大事儿似的;忌惮杨若兮他能够容下杨逸杰和杨思睿的挑衅,可不代表他就能忍受一个下人的冒犯,当下拽了顾小和踢了一脚道:“爷不是说过不准放任何人进来吗?这不长眼的丫鬟是怎么一回事?” “说我不长眼,不知道谁没长心。娇滴滴的美人儿陪着你在这冷风呼呼吹着的中庭坐了这半天,石凳上也不知道唤人放个软墩子,更没说吩咐人送杯热茶,实在不行你给我家小姐弄个手炉拿着啊!要是被老爷夫人和少爷知道,指不定心疼成什么模样?你这个样子让人怎么托付终身?小姐咱们去映月斋,二掌柜指定还给你留着火盆……”水晶这丫鬟属于直爽型,心里关不住话藏不住委屈,有个什么不如意的一定会噼里啪啦爆豆子似的嚷嚷出来;同沉默得过度的琥珀完全是两个极端,韩雪总是叨叨让两个丫鬟的性子中和一下不知道多好。 一边送给玉瑾然无数个白眼,一边转身就要拉着杨若兮回另外一边的映月斋,至少那边在冬天总是会备着火盆。 杨若兮任水晶叽叽喳喳说得差不多后才悄悄捏了她手一把,略显急促的截断道:“水晶别胡说,是我身体太畏寒,哪里能怪侯爷设想不周?再说了,方才和侯爷聊得有些入神,自然就不觉得冷了,倒是现在被你热乎乎的手握着才觉着有些冷。” 随后跟进来的孙二娘已是知道自己上一任主子喜欢的女子就要嫁给现在的主子了,她是卖身契在谁手里就忠于谁,虽是感概,却还是站在玉瑾然这方打着圆场道: “都是奴婢不好,方才在屋内觉着挺热的便忽略了这后院中庭是否寒凉,倒是累得杨小姐受罪;若是杨小姐不嫌弃,不如就在这边用午膳吧,就算是奴婢给杨小姐赔罪。”孙二娘斜睨了水晶一眼,方才水晶也是待在室内,也不是没感觉到冬日寒风。 水晶想通了此节面上一白,看杨若兮的眼神就变得诚惶诚恐起来;杨若兮倒是谁也不怪,她身上披着玉瑾然的大氅倒是不冷,主要是双手露在外面写写画画有些冰凉而已,还有便是双脚的绣花鞋不经风,脚被冻得够呛。 “知道是你做错还好意思说!午膳就摆在爷上次用膳那屋,顾小和,你去生两个火盆。”玉瑾然语气不善的对孙二娘哼道,若不是曾经被杨若兮当做小厮使唤了好几日,像孙二娘这样的失职说不定就被他一鞭子抽过去了。 转向水晶,玉瑾然的脸色也不怎么好,一张俊脸拉得长长的,“你叫水晶是吧,爷最讨厌有人服侍……” 杨若兮一向用膳也不习惯有人跟在一旁,加上水晶方才抢在她前面说话的确是有些逾矩,这样的行为不冷上一冷今后还了得,当下顺着玉瑾然的话点头吩咐水晶道:“你去映月斋同二掌柜说一声,顺道就在那边用了午膳吧。”这意思她也是打算和玉瑾然单独在成衣铺子用膳了。 “小姐,这于礼不和。” “叫你滚你听不懂是吧?什么时候主子的话你一个奴婢能反驳了?”说完了水晶不够,玉瑾然还给杨若兮嗤道道:“看吧,看吧,什么叫奴大欺主!” 想他玉瑾然给杨若兮做小厮的那几日可没少被杨若兮教导着一个下人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这大帽子扣下来,水晶已是吓得面色惨白,什么也不敢说的跪在了地上。 “算了,爷今儿在这用膳的心情也给你破坏得差不多了。左右还有事寻表兄帮忙,不如去云来楼用膳。”玉瑾然挥了挥手,悄悄退后半步,依然拉开安全距离,“杨若兮,你也一道吧。”这句话可是命令而不是问话。 杨若兮一天就完成了好几件大事心里正松了一口气,想着孙二娘挨了骂指定心里正不高兴,还是改日来和她商量喜服的事情;天意珠宝店那边这次回京后还没过去过,也是时候该去瞧瞧盘盘帐之类的,想了想便点了点头重新吩咐水晶道: “你先回府和我爹娘将今儿的事情说上一说,给我娘说一声,晚膳前侯爷会送我回府的。” 水晶哪敢再说什么,忙不迭的点头退了下去,顾小和在偏门外套好了车,玉瑾然大步便往外走去,丝毫没有作为男人该有的“女士优先”觉悟,更别说什么绅士风度了。 杨若兮凤目微微挑了挑,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调/教之路漫漫兮啊!故意迈着小碎步做出一副跟得极其困难的步调在他身后不紧不慢的跟从着。 果然,没走多远玉瑾然听着身后凌乱的脚步不耐的转过了身子,待看着杨若兮双颊绯红、呼吸紊乱、脚步踉跄的狼狈模样后心底涌上了一种奇怪的情绪,他不知道这种情绪叫“心疼”,只知道很看不怪她这幅风中凌乱的模样,瞧着中庭中孙二娘已经识相的退了下去,顾小和也在远处的偏门外,四周再无第三人,不由伸手拽住杨若兮拉着大氅的手掌,口气恶劣的呵斥道: “穿上这女人的衣服你怎么就这么麻烦了?快一点,你当云来楼的位置都那么好订的啊!……嘶……你手怎么凉成这样?” 握住了杨若兮的手他才发现水晶的斥责真的没错,还没来得及感受杨若兮小手的温软就被那冰凉的温度给惊得一个哆嗦;下意识学着小时候冬天柔嘉公主给他暖手的动作搓一搓、揉一揉,再凑到面前呵两口气。 玉瑾然练武的人体质本来就不错,加上男子年纪轻火气旺,一双带着薄茧的大掌热度灼人,被他这么搓搓揉揉倒是真的让杨若兮觉得手热了起来,但也因为玉瑾然的手劲颇大,等凑到他面前时他才发现原本白白净净的手掌被他搓出了不少红痕,下意识放轻了力道。 不知怎的,杨若兮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前世虽然和夏远过了那么十来年,但却从未如此刻的悸动来得真实。或许是玉瑾然眼中清澈的目光不带丝毫杂质,也或许是他别扭尴尬的表情反倒让人看到了他初学关心的认真。 一直到了马车上,杨若兮都还没缓过神来。 “这东西拿来做什么?顾小和,你在外面赶车挺冷的吧?爷赏你个东西。”玉瑾然的话唤回了杨若兮陷入回忆的思绪,正好瞧见他将一个手炉丢到了车外。 “少爷,这是水晶姑娘让孙二娘给杨小姐备下……”顾小和委屈的声音从外面刚刚传进来就被玉瑾然气急败坏的打断:“这玩意儿有爷的手暖和吗?”转脸认真的询问杨若兮道:“你说是吧?” 杨若兮不由的想笑,玉瑾然这幅“求抚摸”的表情实在是太萌了;让她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点到了一半才发现自己没用的被男色给蛊惑了,忙亡羊补牢道:“你的手的确暖和,可是……又不能让我带着走动;而且……” “而且什么?”玉瑾然不满杨若兮的吞吞吐吐,极快的追问了一句。 “而且,”杨若兮用力想拯救自己的双手却是未果,“而且这于礼不和。” “你也来了?什么是规矩?乱七八糟的不许这个不许那个的还让不让人活了;爷早些年没什么规矩还不是过得风生水起。”一时说得高兴,玉瑾然便忘记了杨若兮是不会像有外人那般给他面子,顾自双手包着杨若兮的双手,传递着他的光和热。 “请问下这位老爷爷今年贵庚?”杨若兮目光转清明,方才的迷惘被她压下心间,嘴角上扬的弧度收了回来,整个人又泛起了让玉瑾然心慌的冷意。 “……我哪有那么老?”玉瑾然的粗神经犹自没发现杨若兮的异样;或者说他此时正用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杨若兮带着骨感的青葱玉指乐此不疲,根本就没抬头瞧杨若兮的表情。 “没那么老你充什么‘爷’?你给谁充‘爷’?给我吗?那你不用娶我了,去娶我奶奶吧。”杨若兮一口气说完,狠狠将手从玉瑾然手中抽了回来。就是在前世她也没和夏远这么腻歪过,而且,玉瑾然的手指都抚上了她左手腕间的泪滴胎记,那瞬间她好像看见了珠宝店的轮廓,吓了一大跳。 “看吧,看吧!你只会说我没规没距,你也大逆不道吧!”玉瑾然手长脚长,对礼教那一套也没太大的讲究,自然追着重新握回杨若兮的双手,他还没玩够呢。不过杨若兮刚才的话他也不敢忽视,总算是发现了杨若兮的神情有变。rs 341 小找一笔 在玉瑾然的印象中,只有柔嘉公主会温柔的对他说教,就连艾贵妃同他说话也属于连哄带骗,将他当做孩子哄;他却是清楚究竟谁的做法才是正确的那个,杨若兮很不凑巧的便同他印象中最好的那人重叠到了一起,不管说什么话都能让他真正的听到心里面去。 他也听出了杨若兮是在变相的说他自称“爷”太过没礼貌,无奈多年习惯使然可不是那么容易改正的。 掌中的青葱玉手和自己骨节分明的大手截然不同,柔软的触感直直抓挠着他全部的心思,哪里舍得放手,忙不迭讨饶道:“别动,这车里没手炉,别待会儿去了云来楼你却冷得没办法拿筷子。” 没手炉怪谁?还不是他一上车便将水晶准备好的手炉扔给了顾小和,杨若兮实在敌不过他的蛮力,只好放弃了挣扎,不过也是被眼前时不时闪现的空间景象给惊得心惊肉跳:怎么会是这样? 杨若兮左手腕处的胎记呈泪滴形,且有微微的凸起,摸起来指腹下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玉瑾然第一次摸上去就觉得极是舒服,既然握住了她的手没放,便一下又一下的抚摸得很是殷勤。 砰——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整个马车重重一顿,杨若兮被突来的重力甩得差点飞起来,还是玉瑾然反应快,一手抓住杨若兮,另一只手抓住了车厢内的一根主梁,这才稳住了两人的身体。还未开口,便听得外面顾小和和谁争吵起来的声响。 “你们怎么驾车的?横冲直撞像什么样?要是我家少爷有个什么好歹看你们怎么收场?”顾小和对着玉瑾然显得呆笨了一点,对外人倒是不失玉瑾然的名头,骂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啊。 杨若兮从车厢侧的小窗看出去,这儿正是临近了十字街口的地方,玉瑾然的马车只需要转个弯便能进入云来楼专门停马车的小巷子,现在的状况貌似是对方自行,撞到了这辆马车的车辕上。 也就是说,玉瑾然这辆马车是左转弯,对方是直行;要是换做杨若兮记忆中的那个时代,顾小和就属于违章的一方,要是经了官方验证可就理亏了。可这儿是哪?顺和朝可没有红绿灯没有交警,就算是有巡城士兵前来管闲事,那也是先看哪一方有权有势,这样的交通事故基本上是谁势大谁就占理。 “少爷,您没事吧?”顾小和隔着厚厚的车帘子关心的问道,刚才的撞击应该不至于让里面的人受伤,但玉瑾然却是一声未出,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玉瑾然这时候正软玉温香在怀,鼻间是一股如兰似麝的淡淡幽香,哪里顾得上掀车帘子骂人。 倒是杨若兮发现了两人靠得极近,要是被人看见了还得了?虽然定下了婚期,可被人见着未婚男女这般亲近也难免会诟病“私相授受”什么的,犀利的眼神直接扫向玉瑾然换成搂在她腰间的大掌,动了动指甲狠狠的掐了下去。 “啊——”玉瑾然吃痛放开了双手,正准备跳脚就被杨若兮捂了嘴巴。 “要是让人知道我和你单独在车上,我有的是办法不嫁给你;相信我,只要我不想嫁有的人配合我。”外间的闲言碎语她没少听,她就不信玉朝云和艾贵妃等人真的是毫无芥蒂的想要撮合二人。 “哪里来的狗奴才,还不赶紧让道!要不是我们赶着赴宴,非得好好教训你们一顿不可!”趾高气昂的语声让杨若兮觉得很熟悉。 “玉娘妹妹,大家闺秀是不兴这样在大街上咆哮的;咱们还是赶紧上楼吧,你二哥和楚公子他们一定等急了。”这个声音杨若兮就更熟悉了,不是吴采莲那个假仙儿是谁 ? 杨若兮捂着玉瑾然的嘴没动了,她们也上云来楼用膳? 接着外面又传来洛千蝶那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嘲讽:“玉娘妹妹可别听某些小家子出身的人胡说八道,真正有头有脸的千金小姐只管拿出你的派头来,不然别人还以为是怕了谁来。” “二嫂说得真好,”穆玉娘自从洛千蝶进门后早已是将以前捧着她对她好的吴采莲给丢在了一边,好有什么用,又不会带来什么实质上的好处;像洛千蝶这样的才威风嘛,不管是在夫家还是在外面谁不对她毕恭毕敬? 有洛千蝶这话撑腰,穆玉娘更是觉得方才那种站在车辕上对别人吆五喝六的情景让人豪气蓬发,干脆也不缩回车厢去了,就那么站在车辕上对着还在等待玉瑾然回应的顾小和大声喝道: “狗奴才是聋子吗?听不到本小姐在给你说话吗?” 这厢,玉瑾然听着外面一声又一声的女人说话只觉得眉头突突作响,拉下了杨若兮的手掌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唤了外面的顾小和道: “让她们先走。” 顾小和闻言瞪大的双眼,自家少爷怎的这么好说话了?殊不知,玉瑾然是想到进了停马车的院子后前行马车上的人势必要先下车,杨若兮不想被人看见只有走后面了。不过,走后面不代表他就能忍下这口气。 在穆玉娘得意的拉着洛千蝶领着吴采莲和谢白芷上楼后,玉瑾然也是匆匆的跳下了马车,笔直的走到穆家的马车旁。那马儿见有生人靠近,很自然的动了动蹄子,喷出一口热气,玉瑾然微微一偏头,怒道: “哪里来的死畜生,竟敢对爷不敬?”话音未落,已是飞快的抽出一把匕首一刀刺进了马脖子;这个动作他似乎练习过,匕首刚刚入马脖子他便是敏捷的往边上一跃,随着匕首抽出喷薄而出的热血并未让他沾上半点。 穆家的马车夫何曾遇上过这种状况,拉马缰绳的动作都还维持原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骏马抽搐着栽倒在地;院中也有好几个照料马车的人见状也是惊得不明所以,当中还有一个驾车送穆清风等人到此的马车夫和这车夫认得,惊呼了一声“穆老实”后拿着马鞭子飞奔了过来。 玉瑾然看着那人的来路眼神再闪,嘴角扯出了一个微微上勾的弧度,双手抱胸等着那人靠近,斜睨着旁边楼梯口,撇嘴问道:“你待怎的?” “你……不知这位公子怎么称呼?为何要砍杀我穆府的马儿?”给洛千蝶驾马车的人算是穆家的老仆人了,惊讶的看了一眼姗姗将马车停在云来楼的顾小和,大约知道玉瑾然这是来找场子的,只是有些迷茫他方才为何不发作。 “爷的名姓你们这些狗奴才还不配过问!”玉瑾然很久不这么称呼下人了,这也是将穆玉娘的称呼原封不动的送回。“至于为何要砍杀你们穆府的‘郡马’,这个需要理由吗?爷不喜欢,爷觉得心里不爽快就砍了,你们穆府的‘郡马’能奈我何?” 玉瑾然特意将“郡马”二字着重强调,谁不知道穆府有穆清风这“彩蝶郡马”,他这么说话还真的让旁观的人纷纷嗤笑,诚心让穆府两人心里添堵。 院内早有认识玉瑾然的云来楼小厮此时小心翼翼的凑了上来,“玉少有一段时日没到云来楼了,咱们这新换的蒋掌柜还以为您老被加封了侯爷便嫌弃咱们云来楼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了;今日玉少……哦,是玉侯爷!玉侯爷还是那么丰神俊秀、光彩照人、哦,是更加精神焕发,姿容绝世了!玉侯爷能来云来楼,简直是让本店蓬荜生辉……” 玉瑾然听着这不要钱似的好话一串接一串的溜出来心里乐开了花,早些时日被杨若兮逼出来的几分攒钱心思顿时丢到了脑后,豪爽的伸手入怀拿出了一个荷包,掂也没掂里面有多少碎银子便随意的往那人怀中一丢:“给你几个跑路钱,赶紧的帮爷去天意珠宝店请艾敬轩公子过来用午膳。” “多谢玉侯爷打赏!”那小厮捏着荷包里不下十两的碎银裸子乐得眉不见眼,谢赏的声音估计街外边都能听见;得意的窥了眼另外两个和他一道守马厮的小厮,用下巴指了指面色发白守在一侧的穆府两个下人:“你们帮着那谁收拾下院子,待会儿哥哥分几个给你们吃酒。” 收拾院子当然是指倒在地上还在抽搐的“骏马”,穆府两个车夫此时已经知道来人他们惹不起,而且自家二爷抢了人家心仪的美人儿,也难怪人家找茬了,怪只怪今日是自己二人晦气遇上了这煞星,待会儿还不知道怎么交代呢? 穆老实倒是看着穆家另外一辆宽敞的马车松了一口气,大不了待会儿男女主子挤上一挤,总比走路或是雇车要体面些吧。 他却是不知道,玉瑾然回到自家马车旁时凑到了顾小和耳边这般那般的吩咐了好几句,就连找着帷帽戴起来准备下车的杨若兮只是听了个大概,不由微微勾唇,玉瑾然这主意阴损,对待穆清风这些人,她喜欢!rs 342 大吃一顿 杨若兮虽然戴着帷帽,但红色大氅内窈窕身姿也是为人所见,就算此时院内只有少少的几人,也是纷纷在心里生出了无数个版本的猜想。 有的人猜测玉瑾然是紧跟着洛千蝶的脚步来的,身边跟着的便是艾皇后为他准备的如花美妾;有的人猜测玉瑾然既然是唤了艾敬轩来此饮宴,说不定便是陪着表嫂姚若雪来的,这个结论很快便被人推翻,因为姚若雪如今已是大腹便便,哪里是如此窈窕佳人?说不定只是他不知道从哪个青楼楚馆中找来的。 当然也有人正解说那女子是红石县主杨若兮,但瞬间便被人嗤了十万八千里。如今的京城里谁不知道红石县主那就是顺和帝他老人家夸出来的,她本人可曾经和穆家二爷结缡三年,善妒不容人,以往穆二爷都看在杨家的面儿上忍了;之后穆二爷找到了“真爱”,不过是让她和彩蝶郡主平妻两头大,她就能写了和离书恐吓穆二爷一刀两断,这下好了吧,还真的一刀两断了。 再然后,穆二爷和彩蝶郡主郎才女貌佳偶天成,苦了杨若兮这个“弃妇”,也悲了玉瑾然这“怨男”,如今“怨男”、“弃妇”凑成一对倒也算是天作之合;但其中能有多少心甘情愿便不得而知了。所以说,玉侯爷应该不会带着红石县主出门! 要是杨若兮知道在她走后会生出这许多猜测,说不定当场便脱了帷帽让那些胡思乱想的家伙惊落一地下巴;不过她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方才见着玉瑾然那么大方的就将一个荷包整个丢给了一个看马车的小厮,杨若兮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两人未来可是夫妻, 作为旁观者看着别人如同善财童子似的胡闹或许会莞尔一笑,再或许也会像她之前那样窃喜遇上傻子了也跟着“挤”一笔银钱出来使使;现在可不同了,玉瑾然手里的银子那可都算是两人共同财产,用一点可就少一点。 “我刚才和顾小和说的那主意怎么样?嘿嘿,想象下穆家那些人可能遇上的糟心事,真是爽快。”玉瑾然犹自不知已经被杨若兮算记在心,顾自在那儿眉飞色舞得意非凡的炫耀他的得意之作。 “主意的确不错,玉瑾然你的脑子不傻嘛。”杨若兮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淡然的模样让玉瑾然的兴奋之情也跟着淡了许多,很是不甘的驳道:“我当然不傻?” 呶呶嘴,终于品出点味儿来了,趁着还在楼梯上没人时斜着眼睛几步挡在杨若兮身前:“你什么意思?敢情你以为我是傻的?”有了先前杨若兮的几番挤兑,玉瑾然倒是在杨若兮面前绝口不提“爷”字了,只是话中的羞恼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我不是都夸了你不傻了吗?”杨若兮没正面回答他,站在低一级的楼梯上仰头看向身形高大的玉瑾然:“我饿了,你究竟请不请我吃饭。” “今儿不说清楚不准走。”玉瑾然由来想到了一出是一出,而且不得到确切的答复誓不罢休。 “不准往上走是吧,那我还是回去了好。”身上有银子还怕吃不到午膳吗?杨若兮也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但还没想到一个切实有效的方法将玉瑾然掰正又没副作用之前最好还是冷静冷静。说着就打算转身下楼。 这下子轮到了玉瑾然着急,多日没见着杨若兮才觉得有些想,今日见着后先是相谈甚欢,后又吃到了不少的嫩豆腐,他心里正热乎乎的就被突来的冷水给兜头浇上,不由懵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你怎么转眼就变了?” “你不知道善变是女人的专利,说话不算是女人的特权吗?”杨若兮依然神情冷淡,隔着帷帽玉瑾然都能感受到她面上的冷意。 玉瑾然将方才的事情从头到尾回味了一遍,脸色顿时就黑了,貌似杨若兮是听了他的“得意之作”后就陡然变了脸色,她果然是对穆清风余情未了,这可不好! “那……爷我这就去让顾小和别动手!”玉瑾然没考虑多久,下意识的就是不想见着杨若兮冷脸,立马改变了态度,连报仇都暂时扔到了一边,不过在他说这话的时候,心底是打定了主意不但要让顾小和动手,还要让他下重手。 杨若兮眨了眨眼,一把掀开了帷帽,敢情两人的思绪不在一根弦上;得,对玉瑾然就不能等他自己领悟,还是开诚布公直接说吧! “我生气的才不是这个!你要对付穆清风用什么法子也和我无关。” 虽然在心里嘀咕杨若兮口不对心,但玉瑾然也是禁不住眼角眉梢都露出了喜色:“真的?” “真的,比真金都真。”杨若兮点头干脆将帷帽丢到了玉瑾然手中,绕过他往楼上走去,“玉瑾然,你一般出门身上会带多少银钱?” “你放心,我这儿还有银票,足够你吃上好几顿了。”玉瑾然将怀中孙二娘刚刚交给他的两千两银票拿出来得瑟了一下,顺便的也将先前的两百两银票拿在手中,“这银子是上次在新洲的时候那什么刺史硬要塞给我的,只剩下这么些了。” 说到新洲,玉瑾然眉头一挑,神神秘秘靠近杨若兮小声道:“你不知道吧,上次咱们在新洲遇上的那伙人被我带着新洲通判的人连锅儿端了,而且我给新洲刺史想了个绝佳的主意,抓到那些人后直接送到昆仑山最艰苦的矿场开矿去,每天只给他们一顿饭吃。这下子看那个叫‘贾五爷’的还怎么得瑟。” 杨若兮是真的觉得玉瑾然不傻了,这样安排犯罪的人一方面创造了良好的经济收益,另一方面又减轻了牢房里白养犯人所花费的人力物力,还真的是一举多得。 “怎么样?我很厉害吧?”玉瑾然微微吐气,刚刚一得意差点又犯了口误,别再说几句就被杨若兮升任到“爷爷”的地步,又拿乱/伦来恶心他。 这个的确很厉害,而且要是操作好了青州那边也能收益,必须得多多赞扬;杨若兮又只得暂时压下对他的教训,点头建议道:“这个很不错,待会儿你不妨和艾敬轩说说这个。回头再让我爹和你联名上个奏折。”自家爹爹刚刚回京,借着女婿的东风再在朝堂上露上一手不为过吧。 “啊?”玉瑾然可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在新洲昆仑山找玉石的活儿真心不是人干的,缺吃少穿不说、成天抱着大小石块翻找,不疯的人都要逼疯了;便想着要让仇人也试试那种辛苦,后来新州刺史还送了三千两银票给他,说是不用养犯人,不用请工人省下来的。 “啊什么啊?会挣钱就能胡乱花啦?我问你,你现在攒了有多少银子?”看他那帅的一塌糊涂的脸上露出懵懂茫然的神情杨若兮就觉得心跳有些加速,忙轻咳了一声收敛了情绪问出了现代人结婚前都要问及的一个大问题。 “攒银子?”玉瑾然挠了挠头,“对哦,你说过要攒银子养你还要养我们的孩子。”这一点玉瑾然在路上美美的幻想了一番,他果然是喜欢杨若兮描写的那个场景,拍着胸脯对自己的儿子女儿骄傲的说他赚银子养家!可……,貌似他除了上次交给顾妈妈的一千两银子只有身上这么点了。 但,“以后有俸禄,还有成衣铺子的收入,以后再慢慢攒。” 杨若兮张了张嘴,正打算深入浅出的给他上一堂经济课,打赏这事儿她不反对,但总要有个度吧!谁知还没来得及开口,得到玉瑾然到云来楼消息的蒋掌柜早早的候在了楼梯口,见着两人冒头很是殷勤的吆喝开了: “玉侯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真是小的失礼。” 玉瑾然见蒋掌柜一双小眼睛晶晶亮的不住往杨若兮身上瞅心里就泛起一股闷气,直接将帷帽重新给她扣好,还特意理好了黑色的纱幔,翻了个白眼嗤道:“知道失礼还不赶紧带路,爷饿了。” “是是是,小的给玉侯爷留了三楼临窗的包间,不知道玉侯爷今日是几人用膳,小的也好酌情安排饭菜。”蒋掌柜以前是云来楼的二掌柜,原本的掌柜年纪大了回乡养老,他上任后玉瑾然就一直伤着,今儿还是第一次来,当然要好好招呼捧着,这位财神爷指缝里露出一点点可就比隔壁大间那些个文人多得多。 想到隔壁文人,蒋掌柜暗呼一声糟糕!方才他只顾着看安排玉瑾然坐他最喜欢的临窗包厢,却是忘记了隔壁开诗会的文人中便有玉瑾然的夺妻仇人了,楼下的人可是禀报过,这混人可是将人家的马都一刀宰了。 玉瑾然哪里知道蒋掌柜这短短的几息时间已经是从甜到苦心里悔得不行,还因着蒋掌柜这卑躬屈膝的态度觉着心里舒坦,大手一挥,道: “老规矩,一整桌最好席面先送上来再说,杏花黄暂时先烫个三壶来。” 蒋掌柜心里的懊丧在听到这番吩咐后顿时不翼而飞,笑着应道:“好嘞!”心里想着反正玉瑾然就算是和谁打起来,之后也会双倍甚至三倍赔偿损失,说不定让他坐在诗会的隔壁,三楼的改建银子就有了着落。 谁知道就在他转身准备出去喊菜之时,杨若兮却是突然唤道:“慢着!”rs 343 偷听壁脚 听玉瑾然的口气就能知道他平日里在云来楼过得是有多奢侈,以前倒也算了,有杨若兮在自然不会允许他继续如此胡来。 蒋掌柜不知道杨若兮是何许人也,闻言虽然停下了步子,询问的眼神却是看向了玉瑾然。 玉瑾然剑眉一挑,斜睨着杨若兮:“ 你又要干嘛?” 当着外人的面杨若兮深知不能直接驳了玉瑾然的面子,这家伙之所以这么“广”,无非就是为了个面子好看,要是连面子都给他驳了去,还能指望他能继续听话?想了想,提醒道:“艾公子不是还没到吗?你这么急着点了一桌子菜吃着待会儿艾公子还以为你没礼貌呢。” “这道也是,”玉瑾然想了想,平日艾敬轩帮了他不少忙,的确是该给他两分面子,点了点头,吩咐蒋掌柜道:“那就先送两碗燕窝垫垫。” 蒋掌柜神色复杂的退了下去,前脚离开包间,玉瑾然后脚就埋怨取下了帷帽的杨若兮:“都怪你,今儿要不是顾着别饿着你,我也不会忘记了这茬。” 这人,明明自己做错了事情还往别人身上推,杨若兮发现他的毛病还真是多如牛毛,事已至此唯有咬牙绞尽脑汁想想怎么慢慢掰正他吧,好在今后似乎有大半辈子的日子陪着他耗。 “玉瑾然,就我们几个人你点一整桌席面干什么?”杨若兮见左近无人,小声的问了出来。 玉瑾然坐在椅子上没正行的动动屁股,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左左右右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杨若兮竟然坐在他的正对面,也就是说两人中间隔着一整张大圆桌呢,趁着杨若兮小声问话之际干脆自以为不着痕迹的起身一屁股坐到杨若兮身边,听着她身上清淡的幽香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点。 “你动来动去干什么?没听到我问你的话吗?”没外人在场,杨若兮吆喝起玉瑾然来也是毫不嘴软。 玉瑾然不动了,撇撇嘴:“这么大一张桌子要是只摆了一两个菜像什么样?而且被人瞧见堂堂玉少,哦,现在是堂堂玉侯爷,人大面大的就和普通人一样吃一两道菜多没面子。” “你以为你点一大桌子菜就你一个人就是面子?那你怎么不包下整个云来楼显摆显摆?”杨若兮气极反笑,凤眸中幽深清冷。 却是不料玉瑾然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一副认真考虑的模样回道:“你说的也是,要不今儿试试。” 杨若兮绝倒,想想蒋掌柜临走前的眼神,抱着侥幸心理道:“玉瑾然,我有个好玩的建议要不要听听?” “你说!”玉瑾然绝对不怀疑杨若兮提出的种种建议会无聊,当下眼睛便亮了起来。 “不如我们到二楼的拐角处藏着等艾公子上楼吓他一大跳吧!”方才杨若兮不小心看见二楼蒋掌柜的柜台就靠着楼梯的转角,不巧那儿有一处小拐角处于视线死角,为了掩饰拐角旮旯,那儿还垂着一幅巨大的画卷,在画卷后要想藏下两个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玉瑾然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扫了一眼杨若兮,“你没傻吧?这不是小孩子的玩意儿?两个大人凑什么热闹。” 杨若兮自然不会那么幼稚,要是从三楼到那处转角,只要小心点不出声,身在柜台内的蒋掌柜根本就无从发现;上楼之时杨若兮便注意到蒋掌柜是在柜台前和两个穿着富态的人唠嗑,若不是玉瑾然身份特殊,说不定他才不会离开柜台一步呢;她可以用她做十年生意的经验打赌,蒋掌柜下楼后绝对会用玉瑾然做筏子兴起一番新的话题。 见玉瑾然不屑她也不泄气,仗着眼目下玉瑾然似乎对她百依百顺,大胆的发了一句嗲:“人家小时候就从来没玩过。”杨若兮实在是不忍心说下去了,这真心不是她的型。 玉瑾然身子一哆嗦,俊美的五官都快皱到了一处,心里却是莫名其妙的觉得甜丝丝的,装作不耐烦的样子摆摆手:“算啦算啦,算我服了你,要走赶紧的,不然待会儿人家又送燕窝来了。” 杨若兮猜得不错,蒋掌柜新任云来楼大掌柜自然得意,得意之下难免呼朋唤友来云来楼玩耍,今日绸缎庄的老谢和城郊陈员外两人便结伴来云来楼道贺。为了显摆自己的掌柜之位,蒋掌柜一般都是在二楼大柜台招呼朋友,今日也不例外,将两人安排在柜台处喝茶,准备等他稍微清闲时再开个包间好好聊上一聊。 要等他清闲,那至少得让三朋四友看着他亲自和京城里若干的大人物搭上话后;玉瑾然很不巧的就成为蒋掌柜今日夸赞的本钱。 从包间里出来后他面上那阿谀奉承的微笑就变成了不屑,嘟囔着“败家子”之余也有些窃喜,至少今日狠赚一笔是跑不掉的了。 “山子,这边我守着,你去厨下吩咐一声给二楼天子五号包间送两份燕窝;再吩咐下去,让他们先把咱们云来楼的荣贵席面需要准备的东西备着,待会儿上面要菜免得手忙脚乱。”蒋掌柜三言两语将给他贴班的小伙计给打发走,迈着小方步踱到柜台后坐下。 “荣贵席面?”绸缎庄老谢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在京城开了十年绸缎庄才混出现在这上不上下不下,拥有两间还算进账不错的绸缎庄,饶是如此,这五百两银子一桌儿的荣贵席面他是想也不敢想。 “刚刚上去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方才不是都上了一桌富贵席面了么?”陈员外回想了下,方才先上去的有四个女人,再来便是一个俊逸的男子和戴着帷帽的女人,一桌富贵席面已经是二百两银子,再来一桌荣贵席面,吃得完吗? 蒋掌柜见着两人这幅惊讶莫名的样子就觉着心里爽快,以往这些人总是觉得他不过是个守在一楼迎来送往的二掌柜,说话之时也是高高在上,现在知道他有多风光了吧?于是也不急着回答,反倒是端了茶水施施然喝了好几口:“两位仁兄还是容小弟歇上一口气,刚刚上楼的可都是贵人,可费了小弟不少口舌。” 老谢和陈员外属于游走在京城的富豪中下层人物,有心想要攀上高枝却总是不得其门而入,当下也不好催促,只得讪讪回道不急不急。 他们都不急,隐藏了身形躲在巨大山水画卷后的玉瑾然更不急了。想他玉少何曾这样偷偷摸摸过,若不是此时杨若兮就靠在他的怀里,他玉少才不会躲在这黑漆漆的地方听无聊人说无聊话呢。 杨若兮一心想着怎么让玉瑾然认清现实,丝毫没察觉玉瑾然这貌似单纯的孩子会借着这狭窄的地利之便软玉温香。感觉玉瑾然在不耐的挪动身体,想起上次发现他似乎怕黑的事情来,不禁掐了他腰间软肉一把,掂了脚尖在玉瑾然耳边叮嘱道:“别动。” 玉瑾然之所以乱动,那是不习惯有人在黑暗中对他如此亲近;而且,对于黑暗,他有一种天然的恐惧,若不是有身边的杨若兮和外面的声音来转移注意力,他早就待不住了。现下被杨若兮在耳边吹拂了一口热气,只觉得身体一紧,莫名开始口干舌燥,在寒冷的冬日竟然觉得犹如置身火炉,烤着周身似乎都想要燃烧似的。再听得杨若兮的命令只得僵着身体当真是不敢动弹。 杨若兮体质偏凉,这几日一直都觉得冷得慌,以至于靠在玉瑾然身上,汲取着他身上炙热的温度无比的惬意;总算是找着了嫁给眼前人的好处之一,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干脆将整个身体重心都倚向了玉瑾然。 不能怪她轻浮,也不能怪她放浪;实在是忽略了内心深处的异样,她完全当玉瑾然就是个大孩子;最重要的是,这条楼梯是上云来楼三楼包间的楼梯之一,非特殊客人不得使用;加之个角落之前也许是用来让小二站岗执勤的地方,看上面和看下面都很便利,但上下要是想看到这个拐角的机关就非得凑到跟前不可;杨若兮也就没怎么担心被人捉个现行。还有便是,两人对顺和朝的礼教都不是太计较,自然也没人注意到是否于礼不和。 再说了,蒋掌柜接下来的话吸引了二人所有的注意力,谁还有那个空闲时间胡思乱想! 蒋掌柜喝了茶,吊足了老谢和陈员外的胃口后才带着神秘的口吻回道: “方才你们当我起身接待谁?不是云来楼的贵客哪里又轮得上本大掌柜亲自出马!前面那四个女人打头的可是那位开办了集雅楼的彩蝶郡主、和她一路说话的是和她齐名的谢小姐,倒是和老谢同宗。后面两个没见过,不知道是谁家的,看那样子倒也不像是下人丫鬟。” “呵呵,老谢可不敢和诗医双绝的谢白芷小姐拉上关系。”老谢虽然推辞着,但口气中却是带着不以为然;谢白芷那小姑娘究竟怎样谁知道?反正他们都是没见着她出手给人治病啥的,至于“shi”他们都是粗人,不懂。 “那后面那位公子是谁?长得倒是比红楼的兔儿爷还俊俏。”陈员外犹记得那身着红袍外披玄青色披风神情飞扬的年少公子,当真是丰神俊朗,风采过人。rs 344 现实残酷 还没等玉瑾然跳起来骂人,蒋掌柜便是猛地咳嗽了一声,喷出了一大口茶水。 摆了摆手:“这话咱们几个在这里说说倒也罢了,要是当着那人你这么说,可别怪小弟不给你收尸了。” “哪有这么严重?”陈员外犹自不知好歹,笑着调笑道:“吃不到说都不让人说了。” 殊不知,此时的玉瑾然若不是有杨若兮死死的压制,早就冲出来给他一顿胖揍了;杨若兮现在几乎整个身体都挂在了他的身上,因为她意识到,她想让玉瑾然听到的话题应该就要出口了;见他目眦欲裂的模样,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抹了抹左手腕胎记,瞬间两人消失在画卷之后,徒留画卷在空中微微颤抖。 正解,杨若兮敢这么正大光明带着玉瑾然行这偷窥之事便是想着依仗着偷窥犯罪无往不利的空间。 玉瑾然只觉得天旋地转,还没等回神便觉得眼前一亮,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 “哎呀,今天怎么回事?玉瑾然你做了什么吗?”杨若兮一脸“惊讶莫名”,“兴奋”的在珠宝店的木地板上跳了跳。 玉瑾然见状只好将同样的一句话给吞了下去,他可不会承认他也像个傻子似的什么都不懂。站稳了脚,习惯了这儿的明亮后他迅速的来到了左手边第二个柜台,在杨若兮惊诧的眼神下伸手打开了玻璃柜台下的工具柜,拖出了一个纸箱,“快来,你上午才让我记着拿笔,你怎么就忘了?待会儿要是莫名其妙的又出去了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来。” 说着,玉瑾然顾不上问杨若兮那奇怪的笔是怎么用的,只管一把一把的往胸前、袖里塞;杨若兮明知这样太夸张也是不得不打包起了自动圆珠笔;不过她的动作就要斯文得多。直接从另外一个柜台下拿出一个大号塑料袋,先是装了两盒圆珠笔,又顺道的装了两盒抽纸,再有条不紊的去了卧室装了一盒保湿营养水,最近天气干燥,鸡蛋清面膜之外再多一层保障才能安心。 当然,做这些的时候她没忘记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蒋掌柜笑完了之后又说起了玉瑾然便不再动作,而是示意玉瑾然听着外面动静。 “你想死尽管继续说,小弟和老谢哥哥可要离你远点了。那位……便是现在被封了‘嘉义侯’的玉少!”蒋掌柜的语气里带着笑意。 “哎呀,这可说不得!那个混人可不管你是谁有什么后台?听说那什么小侯爷都被他在大街上打得哭爹喊娘的;还为着彩蝶郡主和自家亲爹叫板,还打杀了继母身边的丫鬟;哎呀,说错了,人家可不认给他银钱花用的父母,没孝心的东西,真是白瞎了那么丰神俊朗的气质。”说话的是绸缎庄的老谢,作为生意人自然知道大名鼎鼎的玉朝云。顺和朝首重一个“孝”字,见着左右无外人,老谢也便说话没了什么忌讳。 玉瑾然听得又是一怒,大声骂道:“有种等着爷,爷要灭了你quan家。” “灭什么灭,能出去再说。”杨若兮眼神闪了闪,玉瑾然如今和玉朝云看着关系像是不错,却仍然不像父子。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杨若兮是个经历过孤儿生活的人,知道亲人的重要;如今感受了父母家庭的关爱,自然也希望玉瑾然也能感知到这种无可替代的情感;虽然玉朝云的转变和玉瑾然如今的身份有关,但只要有一丝暖意,或许就能成为亲情延续的火苗,为何不试着接受呢? 外面的人自然不知道闲来无事的八卦还有人现场收听,兀自说得开心,老谢更是将玉朝云形容得如何如何仁至义尽;蒋掌柜却是突然一嗤: “老谢大哥,你的这些话要是被玉少听见了被揍一顿不说,要是玉少感念了玉老爷的良苦用心从此洗心革面做好人了可怎么办?” “他改不改好对我绸缎庄可没有好处。倒是你蒋掌柜不知道得损失多少银子。” “可不是!就像今日,明明三两个人用膳张嘴就是荣贵席面一桌,杏花黄三壶;”蒋掌柜得意的炫耀道:“就这一桌席面我抽的成子都值当一个月月钱了,真是个败家子、傻帽。” “是啊,还以为多有面子,谁不说玉少是个没眼色的傻子,上去说两句好话,那赏银可是一把把的撒;要不,待会儿咱们上去说几句话恭贺恭贺玉少荣升嘉义侯,今儿中午咱们也沾沾光吃点好的,反正有人花银子。”旁边的陈员外这时也是知道了玉少为何人,虽然不再拿兔儿爷说事,一张口却说起了玉瑾然的“傻”来。 “这建议不错!以咱们哥三的银钱吃一准富贵席面都觉得心疼,我今儿还只是备下了半席富贵席面招待两位哥哥,不如待会儿让厨下多整治个富贵席面,算是我升任大掌柜请客谢两位哥哥道贺的。”蒋掌柜得意的笑道:“你们知道不,玉少隔壁包厢坐的谁?” “坐的谁和咱们有关系吗?蒋掌柜你这招狠,人玉少吃一桌荣贵席面你就能腾出个富贵席面招待咱们,还让咱们俩领你的情面,端是好算计啊!不过,哥哥我领你这份人情。”老谢笑呵呵的赞同道:“待会儿记得将玉少的杏花黄都倒出二两出来,三壶倒出来也足够咱们过过瘾头了。” “二两有什么?以前玉少点的杏花黄可都是用普通的杏花酒充数的,今儿咱们三一人一壶管够!还有啊,嘿嘿,这富贵席面和荣贵席面究竟有什么不同那玉少知道个啥?以前大掌柜在的时候就没少干过以次充好,几句好话一说,那赏钱不要钱似的往下放;方才我吩咐的荣贵席面咱们吃,富贵席面才是给上面送上去的,反正样数相同,看着满桌能有面子就好,搞不好知道隔壁邻居是谁了玉少还没心情吃了呢!” 蒋掌柜一下子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太过于庞大了,听着外面的人继续你一句我一句的嘲笑,玉瑾然的脸色黑得几乎能出水,杨若兮知机的退到了厨房,她相信玉瑾然的脑子并不傻,只是之前只身在京城太孤单,渴望别人的认同和亲近,这才像个傻子似的被人联合欺骗;希望这次之后他能够醒悟一点吧。 玉瑾然这时候完全形容不出自己心底是个什么感受,只知道想杀人、想大吼、但真正的是想埋头狠狠哭上一场,做了那么多,以为应该人人感激他的,为什么会是这样?茫然顿时袭上他心间,一时恍惚觉得自己所作所为都是一场极致的闹剧! “还有啊,今儿天字四号包间被人包下来开诗会了;你们可知诗会请的贵客是谁?便是方才上去的彩蝶郡主的夫君,咱们京城诗仙穆清风穆公子!但你们肯定不知道,玉少求了圣旨赐婚,那女人便是这穆公子曾经的夫人!”蒋掌柜再次得意的爆出个内幕;啧啧叹道: “都说玉少脑子坏掉了,彩蝶郡主不是抢了别人的夫君么?他便去抢了别人的夫人!只是可怜这被皇上封为‘红石县主’的杨小姐,先是被彩蝶郡主夺了丈夫,后又被玉少仗势强娶,不过有个侯爷夫人名头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在厨房东摸摸西找找的杨若兮听到这儿微微蹙起了眉头,有些担心玉瑾然被这一连串的打击给击趴下,赶紧拿了茶杯放了茶叶在房门外接了开水泡了热茶送到玉瑾然手中。 “其实,我是心甘情愿嫁给你的!”杨若兮郑重的盯着玉瑾然茫然无措的眸子,终是有些心软,给了他稍许的安慰。 “真的?”玉瑾然伸手想要握住杨若兮温热的小手确定这不是在梦中,只因为这奇怪的空间让他生不出身在现实的感觉来。 手一动,热茶被抖动,滚烫的茶水溅出落在手背上,烫得他龇牙咧嘴,却是忍着没敢将茶杯给扔掉;这热烫疼痛的感觉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小心点。别动!我去给你拿药膏。”杨若兮连忙伸手接了茶杯在一旁柜台上放好,起身利落的张罗着寻找红花油,可身上穿着顺和朝的“古装”,行动没想象中的便利,柜台后的空间本来就不大,还要弯着身子找东西,简直就是个考验。 玉瑾然看她忙忙碌碌的模样更困惑了,脑海里莫名的便出现了一个画面!杨若兮身着他上次进来见着的那装裱好的画像中女人穿着的衣服,在各个柜台间来去自如。 “这里那些装裱过的画怎么不见了?”玉瑾然指着收银台电脑桌上空出来的一片地方,他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这上面就摆放了好几个原木色装裱框,才刚刚看了一个就被人从后脑打晕了! 等等!玉瑾然瞪大了双眼!第一次,他被那臭马压伤双腿晕过去,醒来后明明都好好的,然后看到了那幅男人女人牵手的画,后脑一痛,分明像是被人敲了闷棍! 第二次,他背着杨若兮被贾五爷带着人追着跑,便是被人从后脑敲了闷棍进入这中间;但记得杨若兮就在他背上。但那次出去好像是睡着了之后出去的? 第三次,就是今日,他当时想怎么来着,想冲出去揍人的;谁知道怎么进来了,也是和杨若兮一道。rs 346 一肚子气 玉瑾然越想越是觉着蹊跷,看杨若兮的眼神便带着深深的怀疑。 杨若兮刚好打开了急救箱找到了正红花油,没见着玉瑾然投向她的怀疑眼神,倒是被那句问话给吓了一跳。自从玉瑾然第一次进入这空间后她便将几间屋子做了个地毯式的扫荡,但凡有关她前世的照片都已经被销毁,象征着她会在这里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原本摆放在电脑桌上的几个相框自然也在毁灭的范围当中,早就不知道被她烧成了一堆灰倒在哪个旮旯了。 “你问那个干什么?”杨若兮拿了红花油回到玉瑾然身边,用棉签沾了仔细帮玉瑾然涂上。 玉瑾然此时的思绪已经转到了另外一边,自己都忘记了问过了什么,茫然的点了点头,却是说了句“没什么”。 可惜还没等玉瑾然想出点什么多的头绪来,外面二楼掌柜柜台那边的情势又有了变化,几个人越说越热闹,越说越忘形,就连什么时候柜台边多了一个人也没发现。 还是三楼送燕窝下楼的伙计从楼下噼里啪啦跑下楼来才打断了蒋掌柜和另外两人嘲笑玉瑾然发傻的调笑,转身看着楼梯口一位摸着下巴神色阴晴不定的年轻公子差点吓得从柜台子里栽倒在地,这个时候,摸下巴公子身后一位生得比女子还漂亮的少年也不足以吸引他的注意了。 “蒋掌柜,天字五号包间里没客人啊?这两份燕窝可怎么办?”店小二也是个愣头青,眼也不眨的就将托盘放到了蒋掌柜身前的柜台上。 “这……”蒋掌柜将托盘推到了一边,脸上扬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那位神色不定的公子招呼道:“艾公子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没让那些小子通报一声?” “本公子也是刚来,正好听见蒋掌柜在说本公子的表弟吃不到天鹅捡只破鞋?”来人正是艾敬轩和杨思睿,得了玉瑾然让店里小厮送去的口信,艾敬轩便拉着正好在铺子里陪韩千手聊天的杨思睿一道前来,说什么小舅子吃姐夫理所当然。 他是来惯了云来楼,知道玉瑾然一来必定是三楼六个包间的一处,也就打发了殷勤过度的小厮,兴冲冲的领着杨思睿上了小楼梯,才走了一小半阶梯便能听见蒋掌柜的高谈阔论,简直让人听不下去。 蒋掌柜不过是被提拔了一个掌柜的位置就得意忘形起来,说得高兴竟然忘记了场合,听艾敬轩说话也不禁松了一口气,还好这时候他们仨基本已经聊完了关于云来楼用次席充好糊弄玉瑾然的事情,只是就着玉瑾然和洛千蝶、穆清风、红石县主的四人纠葛在调笑,否则有他好受的。 杨思睿也是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他就说玉瑾然那整一个纨绔败类,怎么能和自己优秀的姐姐凑到一处;也不知皇帝哪根筋出错,竟然管闲事到给人赐婚上来了;现在赐婚也赐了,怎么顺道的连自己姐姐的名声也跟着不好听了。 “掌柜的,这燕窝……”愣头青店小二生怕天气太冷一会儿燕窝就该凉了,万一被贵客嫌弃就白瞎了这二两白燕燕窝。 “燕窝是吧,正好一路走来口有些渴,小爷先喝一碗,回头记在玉侯爷的账上。”杨思睿伸手推开艾敬轩,端了一碗燕窝二话不说便倒进了嘴里,擦擦嘴角盯着蒋掌柜笑得别有用意的说道:“味道还不错,就是不知道我没吃惯这些好东西待会儿会不会哪儿不舒服什么的。要是待会儿有什么不妥,小爷是不是也可以胡乱编排说是掌柜的给小爷下了毒药!” “这位公子可不能乱说!咱们云来楼可是百年老字号,吃食方面有口皆碑的好。”蒋掌柜仔细将自己先前聊天时的情景回忆了一遍,确定了艾敬轩和这唇红齿白的小公子定然是没听到前面的话,不由就放下了一颗心,说话之际也是多了几分笃定: “这位公子说小店下毒更是无稽之谈,在下同公子你无冤无仇为何要下毒害人?” “这可难说了,小爷我花容月貌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暗生不轨之心?”杨思睿抚了抚脸颊,故作一副娇羞状,倒真的有一种倾国倾城的绝世丽质。 蒋掌柜既然能够提了掌柜定然也有他的能耐,此时是神色未变,嗤道:“公堂之上可不是任你随便说说便是的,如此空穴来风可是要不得。” 艾敬轩伸手在柜台上重重的扣了扣,“蒋掌柜,既然你知道空穴来风要不得你又何必在这边学个妇人般搬弄是非?” 艾敬轩知道杨思睿的用意,自然配合着挤兑了蒋掌柜一句。他和杨思睿也拿着蒋掌柜这样在背后编排人是非的家伙没办法,不过是几句市井闲言,难道还能将人告上公堂不成?这也是遵纪守法的人和玉瑾然那样混不吝的人最大的区别,但私底下,艾敬轩和杨思睿却是将蒋掌柜给惦记上了,明的不成,暗的方法可不少。 当下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相同的算计;艾敬轩便点了点头,又道:“嘉义侯爷是在三楼定了位子吧,还不让人带路?” 能被这么轻易就饶了过去,蒋掌柜也是有几分得意,擦去额上因为刚刚见着艾敬轩惊出来的几滴冷汗,“玉侯爷在天字五号包间等着艾公子您大驾光临呢,为了招待您,玉侯爷还特意让小的准备了一桌荣贵席面;您二位请上座,小的这就吩咐厨下开始上菜。” 蒋掌柜眼神隐晦得连闪,伸脚踹了那个愣头青一脚:“还不赶紧的带两位公子爷上楼!天字五号包间的便是玉侯爷,怎么这点眼色都没有?” “可是……,上面没人……”愣头青的辩驳苍白无力,被蒋掌柜又是一脚给踹到了楼梯口:“还不赶紧的。” 蒋掌柜弯着腰送走了神情不快的艾敬轩二人,回身对上神情畏怯的老谢和陈员外,直起了腰:“两位兄长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一位小公爷就吓成这个样子了?这云来楼可是经常接待王爷、侯爷什么的。” “倒不是吓着,咱们刚才说的可是人家的表弟!”老谢是知道艾敬轩的,天意珠宝店和景记茶叶让艾敬轩这个不爱官场爱商场的小公爷声名远扬。 “就是就是,那什么荣贵席面估计蒋掌柜也不敢让咱们吃了,我们还是告辞了吧,可不能让蒋掌柜为难。”陈员外这么说着,那眼神就带着那么一丝对蒋掌柜的轻视。 蒋掌柜刚刚在二人面前将面子给兜圆了,又怎么会允许被这么蔑视,自然是拍着胸脯保证道:“瞧陈兄这说得什么话,我蒋华生说出来的话那是一个唾沫一个钉,刚才承诺一概作数!你们尽管放心,方才那艾公子固然精明,可他来店里点菜也精明啊,从来不会整这种一来一桌的席面,他也是不知道荣贵席面和富贵席面、尊贵席面之间的差别和他一道那小子就更不知道了,喝一碗燕窝跟吃糖水似的。” 老谢这人向来属于有便宜不占白不占,也跟着帮蒋掌柜留客,三人便又开始说了起来。说到底,“面子”这东西谁都爱,谁都顾,只是没有玉瑾然那么夸张而已。 杨若兮寻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别待会儿艾敬轩和杨思睿上楼后找不着人闹大了也不好;回头却是发现玉瑾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捞了一本书在手表情很是奇怪,当下也顾不得多想,顺手拉了桌上的大桌布从后面兜头给玉瑾然罩了下去,心念电转间两人重新回到了画卷后,杨若兮又趁着玉瑾然应该天旋地转之机抽走了桌布,掀开画卷让光亮透了进来,“玉瑾然,刚才你又做了什么?咱们出来了。” 玉瑾然做了什么?玉瑾然自己根本什么都没做!他的眼神闪了闪,淡定的将手中的卷成了一卷捏在手中,沉着脸上楼了。 杨若兮微微张着嘴,怎么这样?玉瑾然出来后不是该抽了他的鞭子砸了二楼那掌柜柜台,抽得蒋掌柜成变形金刚吗?或是直接火冒三丈烧了这云来楼?现在他怎么一声不吭的上楼了,这极度不科学。 “表弟,你刚才去哪了?”艾敬轩瞧见面沉如水的玉瑾然从走廊那边进来,不禁挑了挑眉。杨思睿则哼了一声转向了一边,瞧见玉瑾然要往窗边座位走,还夸张的将自己的座椅给挪到了木墙边上,身体紧紧贴着墙壁,一副耻和玉瑾然靠近的模样。 玉瑾然却在他身边停了下来,迫使杨思睿连头都贴在了墙壁之上。 “刚才你就该直接将燕窝喷那该死的家伙一头一脸!吓吓有什么用?人家还不是背着说你山猪品不来细糠!”玉瑾然上下打量了一番杨思睿,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杨思睿气得瞪圆了凤目,那双和杨若兮一模一样的凤目中怒火盈盈,显得生机勃勃,让玉瑾然原本对他的厌恶也少了几分。 “你当时在那?”杨思睿就奇怪了,那时候分明就没别人在场,他喝了那一碗燕窝可是别有用意,怎么艾敬轩能看懂,这家伙就不懂呢?rs 346(2) 京城诗仙 “不在!”玉瑾然像是赌气似的回答得异常响亮,就站在原地,转身对上艾敬轩也是一副气闷的模样:“我好心好意请你用膳,你帮我教训那胡说八道的一顿有问题吗?” 艾敬轩摸着下巴没说话,刚才他就在奇怪,玉瑾然向来请人吃饭就没有等人来了再上菜的礼貌,今儿怎么转性子了? 这时候,那厢杨思睿突然伸手指着玉瑾然身上的披风,瞠目结舌结结巴巴的问道:“这……这是我的衣服怎么在你身上?” 杨思睿可不会认错,这件披风是他娘亲手给他绣了水纹的,而且水纹当中还有他娘独一无二的雪花型暗记,说是让他要随时带着娘亲的关爱。今早出门时他见着杨若兮脸色不怎么好,顺手便将披风披在了她身上,现在却是出现在了玉瑾然身上,如何不让他惊诧莫名。 玉瑾然见状却是眉头一挑,特意伸手掸了掸披风上不存在的灰尘,目光投向了门口。杨若兮一反以往总是素色衣装的打扮,穿着件耀目的朱红大氅迈进了门内。 “姐姐!”杨思睿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刚才听说玉瑾然是和一个女人在云来楼等他才兴致勃勃的跟着艾敬轩来的,还说抓了玉瑾然的小辫子回家游说杨若兮改变心意的。 艾敬轩也难掩惊讶,“杨若兮?!” “怎么?见着我很奇怪吗?”杨若兮面不改色的往杨思睿身边一坐,看也不看玉瑾然一眼。 “不是,你……”艾敬轩下意识的反驳道,伸手指了指杨若兮,又指了指玉瑾然:“你们怎么会?” “顺道碰到的,一起吃顿饭不行吗?”杨若兮秀美微蹙,施施然端了热茶入手。 这当然没人敢说不行,玉瑾然却是明显觉得被忽略了,瘪瘪嘴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又得罪了她,反倒是觉得貌似自己一直被她蒙在骨里都还没找她算账,算一算自己才是吃亏的那个。 主人客人都到齐了,很快便有店小二送上了丰盛的饭菜,杨若兮淡淡数了数,桌上荤的素的、冷的热的,一共有二十八道菜,三壶精美陶瓷酒壶装着的“杏花黄”业已到位。 再次出乎杨若兮的意料,玉瑾然见着这一桌菜竟然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却是什么也没说便挥手让留下侍候的店小二退了下去,拿了筷子首先夹了一筷子冷盘入口,招呼三人道:“吃啊,这可是云来楼最最贵的荣贵席面,平日里你们可没什么机会品尝的。” 三人习惯了他没心没肺的说话方式,加上都有些饿了,也就没多计较,都动了筷子挑着自己喜欢吃的用了不少;期间三个男人一人一壶“杏花黄”喝得还挺高兴,有艾敬轩在中间做润滑,玉瑾然和杨思睿偶尔也能搭上两句话;但大多的时候都是艾敬轩说话,玉瑾然闷头喝酒;杨思睿则时不时的就将座椅往后仰,将头部靠在木质墙壁上像是在冷却脸上因酒水而起的酡红。 杨若兮也小酌了一杯,这所谓的“杏花黄”在她看来也不过尔尔,想想百两银子一壶的高价有些嗤之以鼻,不过又想到蒋掌柜的说法也释然,现下喝的这个可不是那每日限量的“杏花黄”,而是很普通的酒水杏花酒;口味差上一些也是自然。 让她意外的还是玉瑾然的表现。吃着这明知道是劣质酒席的酒菜他怎的还没有丝毫的反应,难道就真的甘愿作别人眼中的傻帽冤大头?这根本不是他的风格。难不成他现在还顾着所谓的“面子”打肿脸充胖子!这样鸵鸟的势头可更要不得,她杨若兮要嫁的若是这样的“傻子”,她宁可终身不嫁,免得今后被气死。 “噗嗤……” 没想到这样沉闷的环境下,杨思睿竟然莫名其妙的发出了一声嗤笑。余下三人不禁同时抬头看向身子紧紧贴在墙壁上的杨思睿,杨若兮猛地想起蒋掌柜说的话来,隔壁正是某诗会现场。 “思睿在笑什么?”艾敬轩眯了眯狐狸眼,今儿用膳的气氛格外的诡异,难道是杨思睿察觉了这诡异想要从中周旋。 玉瑾然的脸拉得更长了,以为杨思睿是在笑他;狠狠的灌了一口酒,没想到灌得有些急了,些许酒液从唇边落下;忙抬了袖子抹去,这一抹,却是摸到了先前的那本书,便随手捏在手中翻了翻。 “‘ 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 这首诗倒是写得不错,但不应景啊?这里距终南山可是老远的路程,而且这天气也还没开始下雪呢?”杨思睿笑着对艾敬轩说道: “隔壁不知道是谁牵头在开诗会,让即景作诗,‘京城诗仙’便做了这首,我怎么总觉得有些生搬硬套之感?” 杨若兮听着这首诗心里就是一跳,记得当时便是在一本《唐诗集锦》里给穆清风东一首西一首挑了不少;这首《终南望馀雪》真的是诗人的切身感受;穆清风这个时候用出来虽然是应了寒冬雪景的命题,但真的是给人一种生搬硬套的感觉。 艾敬轩接着念了两遍诗句,凝眉道:“这首诗好像描写的是终南山北岭的景色秀丽,积雪好像浮在云端上。初晴的阳光照在树林末梢,傍晚的城中增添了寒意。这很明显是一首咏雪诗,诗的前三句从“望”字着眼,句句写雪景,描绘了从城里看到的终南山阴岭的秀色。最后一句露出作者原意,抒发了感慨,由雪霁后寒气加重,想到城中人的受冻。全诗紧扣诗题:正面写终南山之雪,以‘城中增暮寒’反衬终南山余雪。这首诗在我看来倒像是寒冬之际在潞州城的白鹤楼上所作!这‘京城诗仙’真是一首不如一首了!” “正是,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在京城臆想到潞州城外终南山的景色的。”杨思睿贴在木质墙壁上的耳朵并未离开,笑着接着转述了那边的情况,哈哈笑道: “艾大哥,那边也有人和你说了一模一样的话了!” “不知道是谁和本公子英雄所见略同!”艾敬轩也被杨思睿说得心痒痒,别人转述什么的最不直观了,干脆也学着杨思睿的样子将座椅挪到了木墙边,只要身体贴在木墙上,墙那边的声音便能清晰的传过来。 杨若兮则没什么兴趣的小口喝着鸡汤,暗自腹诽穆清风的学识还真是不咋地,天下文章一大抄,你抄也要有点技术含量行不行?想着想着觉得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瞪着自己,抬眼便对上了玉瑾然闪闪发光的星星眼,顿时吓了一跳:“你干什么那样看我?” “你觉得这首诗作得如何?”玉瑾然的语气中带着莫名的兴奋,听得杨若兮警戒之心大起,“我只看过几本杂书,不懂什么诗词。” “是吗?”玉瑾然挑眉,妖冶的红唇微微勾了起来,伸出了面前的白瓷碗:“帮我盛一点汤。” 杨若兮凤眸闪过疑惑,眨了眨眼,伸手接了玉瑾然的碗,却是没帮他盛汤,而是语重心长的教训道:“玉瑾然,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绅士风度?” “那是什么鬼玩意儿?”玉瑾然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扫了一眼专心贴在墙壁上听诗会的两个家伙:“你们要是真的想听不如正大光明的走过去听。” 艾敬轩和杨思睿一道摇头,示意玉瑾然别说话;他们两可是打算先听个痛快再说,那边洛千蝶正像个泼妇似的和别人辩解呢。 杨若兮不关心诗会,倒是很在意培养出玉瑾然的“绅士风度”,简单的将何谓“绅士风度”阐述了一遍后补充道:“总而言之,真正有风度的男人从来不会一个人头也不回的就走了,留下女人孤孤单单跟在后面,万一遇上个什么意外怎么办?” 玉瑾然紧皱着眉头听杨若兮解释了半天,最后这句话倒是懂了,“意外”这事情他决定以及肯定不想让杨若兮发生,所以很是慎重的点头承诺道:“这个我知道了。只是你说了半天就是说我刚才没等你而已?不过是二十来级楼梯有这么意外会发生?” “这是比喻!比喻不懂吗?反正,我喜欢有绅士风度的男人。”解释不清楚干脆不解释,用最直观的方式说出来,只要玉瑾然有心,一定会遵守这“小要求”的。 玉瑾然抿抿嘴,像是在心里衡量要怎么做才算是杨若兮“喜欢”的男人,待想得差不多后不禁为杨若兮话里的“喜欢”喜上眉梢。 这时候,杨思睿突然一拍手:“哈哈,看‘诗仙’怎么接?这下被难住了吧!谁让他吟诗总是喜欢有让人心驰神往的上半截,却是没有能令人眼前一亮的下半截。” “照我看,这两句诗是之前穆清风想要讨好洛千蝶时候写的,现在两人都蛇鼠一窝了,这后两句怎么总是想不出来,现在让人这么逼着他总能想出来了吧?”艾敬轩也幸灾乐祸的起哄。 “我看难!”杨思睿摇了摇头,“‘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想想都觉着意境高妙,如何能够有应景的诗文相配?听说彩蝶郡主就是被这两句诗给打动的,是个女人被这么夸赞着怕都色授魂与了。”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玉瑾然突然抬头吟道,还没等艾敬轩和杨思睿回神便又接着自顾自念了起来:“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槛杆。” 在艾敬轩和杨思睿瞠目结舌,杨若兮完全呆滞的状态下,玉瑾然一口气将完整的《清平调》一一念出,看他表情呆板、目光发直,真是没法想象这接二连三的诗句是从他嘴里冒出来的。rs 347 真正诗仙 《清平调》自然不会是玉瑾然写出来的,真正流传千古的诗仙大人神作又有几人能媲美,最重要的是,这三首诗句当中的某些人物典故在顺和朝已知的历史当中根本就没有。 玉瑾然的面前赫然摆放着从空间里顺出来的一本蓝皮书,封面上赫然印着《唐诗集锦》四个竖排大字。这本书之所以被玉瑾然抓了出来,皆因他在上面见到了那首“若耶溪旁采莲女”的《采莲曲》。说来也巧,不过是因为想要掩饰内地的震惊和讶异,他随手便从桌上抓了一本书,翻开便正好见到标题便是《采莲曲》,那个“连”字虽然让他有些困惑,但一眼扫下去,完整的一首《采莲曲》中间只有八个字是是而非,只要是个对穆清风杜撰了前半段,杨思睿补足了后半段的《采莲曲》有所了解便绝对不会错认。 为此玉瑾然还重新打量了一番空间里别的有字迹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规律。空间内的字是从前到后,从左到右念的,而且有许多的字只写了一半,或者是干脆丢了不少的笔画,虽然错漏,但连蒙带猜还是能够认出大多半来。 玉瑾然虽然的确是脾气混了点,但脑袋瓜子着实不错,看过一遍的东西不说记个十成十,七七八八是绝对没问题的。杨若兮在《唐诗集锦》里挑了大概有好几十首诗词给穆清风,其中属于李白的便有好几首,既然玉瑾然顺手翻到了《采莲曲》,自然也会见到那文字瑰丽的《清平调》,听了杨思睿和艾敬轩嘟囔着“云想衣裳花想容”,他脑海里自然而然便觉着好像在哪见过这两句,便取书翻了起来,果然被他找到了完整的诗句,而且还不只是一首,而是整整三首。 穆清风哪里是灵感不够,分明是没照着这本书完全给抄过去! “好诗啊,好诗!”艾敬轩没想到自家表弟竟然还有如此文采,情不自禁便击掌大叹;而杨思睿也沉浸在诗句当中的意境有些不可自拔,天资聪颖的他立刻便记住了诗句,摇头晃脑的吟诵了一遍,也跟着赞道:“如此好诗,当得浮一大白。” “的确该浮一大白,不知隔壁是哪位高才,如此诗句真乃世间绝响!不知姚凯能否当面敬公子一杯。”隔壁也是突然传来一声朗笑,听着声音倒是熟人,看来不止是杨思睿和艾敬轩在听壁脚,那边也有人和杨思睿一样无聊呢。 这下轮到艾敬轩呆滞了,姚凯可是他的大舅哥,怎敢说不能?只好端着酒杯拉着杨思睿,本来想邀请玉瑾然来着,玉瑾然却是头也没抬,理都不理,杨思睿却是因为这首诗对玉瑾然好感值直线上升,当下拉了艾敬轩便走:“估计他还沉浸在诗句意境中不可自拔,咱们去隔壁请姚大哥过来叙话。” 艾敬轩无法,两人相携联袂而去,不一会儿便听到杨思睿高声将《清平调》的其一、其二、其三一一念出,引得那边一阵一阵的叫好声;这边包厢里却是诡异的沉寂。 啪—— 一声轻响,杨若兮面前多了一本书,看着青皮封面上那赫然入目的四个大字,杨若兮的眼神闪了闪,没说话。 “那姓穆的进过空间?”玉瑾然斜倚着墙壁,却是伸手重新取了书随意翻看,既然是唐诗集锦,五言、七言对仗工整,倒是方便了他一下子就能够接受从左到右的阅读方式,短短的几句里包含的标点符号几乎可以省略,正好可以让他知道那奇怪的小点是用来断句的。 杨若兮摇头,“自然是没有。”她怎么会让那个渣知道空间的事情。 玉瑾然眼中闪过一道喜色,“那他看过这本书?” “当然没有,不然……” 杨若兮还没说完,玉瑾然便接了下去:“不然也不会总是半阙半阙的吟诗,还不一定能够即景?!” 杨若兮感受到了玉瑾然语气中的咄咄逼人,眉头一挑:“那又怎样?” “……”玉瑾然顿时词穷,对啊,那又怎样?他刚才只是觉得震惊,根本没想更多的什么? “你还是想想待会儿艾敬轩和思睿带人过来问起你了怎么解释吧!”杨若兮自己取了脚边口袋里的纸巾擦了擦嘴角,顺手 还递了一张给玉瑾然:“吃完饭要漱漱口,擦擦嘴。” 对上她幽深的眸子,玉瑾然便没有了抵抗能力,像是整个人都无所遁形了似的,擦了擦嘴才意识到他完全是杨若兮一个指令他一个动作。 “你现在赶紧看看下面的注解和释义,别待会儿像穆清风似的一问三不知,露馅的话后果很严重!”杨若兮偷眼看了下诗句下方简体版的注解,感觉简体字和繁体字虽然有差别,但还是能够看懂,只是个别的人名地名解释起来是个麻烦。 “你放心,我是不会泄露空间半个字的,你也记得,空间只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谁也不能说。”玉瑾然说话的时候头微微往上仰,一看就知道心里正在得意。杨若兮也没想去揭露他,这空间的事情她的确没打算告诉第三人,今后有玉瑾然帮着掩饰,说不定做什么还更便利了呢。至少,苦力活不用担心没人帮忙了。 “嗯,的确是我们两人的秘密。” 杨思睿回来得很快,脸上带着诡异的兴奋:“姐,那边的人让拆开中间隔断,收拾了桌上吃食,一起开诗会,你看行吗?” “不行!”玉瑾然在杨若兮还没开口前便断然拒绝了,笑话,他桌上的“荣贵席面”还要拿来找云来楼麻烦的,要是撤下去还怎么和蒋掌柜算账? 虽然杨思睿觉得玉瑾然作诗不错有了几分好感,但并不代表他就愿意听玉瑾然安排,冲着玉瑾然翻了个无聊的白眼,嗤道:“我又没问你。” “这间包间是我出钱包下来的,自然是我说了算。”玉瑾然也不甘示弱的耸了耸鼻子,瞪大眼睛和杨思睿像两头斗牛似的对视。 “那好,那我带我姐过去总行了吧?反正姚大哥说能有我姐姐一道参加诗会便能增色不少。”杨思睿拉了杨若兮左手衣袖,作势要拉着杨若兮出去。 听着这话,玉瑾然下意识皱眉拉了杨若兮右边衣袖:“不许去!”姓“姚”的?!玉瑾然突然想起曾经在穆府亲眼见到的一幕,脑海里划过一道闪电:那人对杨若兮余情未了! “你们俩,都别闹了!”杨若兮被两人一左一右拉扯着,像是被两个小孩子争抢着去和谁玩才好似的,被气得七窍生烟,用力拉回衣袖,一屁股坐到窗边离两人远远的位置; “那边我是不会过去的,中间这隔断拆就拆吧,玉瑾然你长得那么好又不是见不得人,有什么不行的。”说话之际,杨若兮没忘记用眼神威胁玉瑾然别那么不近人情。 “好吧好吧,懒得管你们!”玉瑾然眼珠儿一转,“那些人拆就拆吧,让人去把二楼那谁掌柜给我叫上来,就说今儿这席面不错,我有赏!” 杨思睿往天上翻了个白眼,“方才春生、景春、顾小和都抢着要上楼来服侍都被你给支到了别处去,现下有事了吩咐谁去?” “你就不知道给点赏钱让店小二去!”玉瑾然用一种看笨蛋的眼神上下扫了一眼杨思睿,很是嫌弃的添了句:“有钱能使鬼推磨,你不知道?” “那你有钱,让鬼推个磨来看看?”杨思睿一刻也不忘和玉瑾然抬杠,并伸了手:“玉少,你不是一向英明神武、大方爽快够朋友吗,那不如你先把打赏银子拿给我。” 玉瑾然先是气急,后来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伸手在杨思睿手上用力一敲:“你是本侯爷的朋友吗?差点忘了,本侯也已经去杨家请了期下了小聘,你可是本侯的小舅子,赏你几两银子也无妨。”说着当真就喜气洋洋的准备掏银子, 杨思睿却是飞速的将手一缩,“你可别高兴得太早,相当我姐夫的人又不是你一个,几两银子赏钱就想打发我啊。” 杨若兮在一边看得欢快,这两个人的神情实在没办法将他们看做成熟稳重的大人,一个比一个幼稚;不过倒是觉得这两个吵着吵着,火药味没那么浓了,惺惺相惜倒是多了许多。 杨思睿自然是一文钱好处没拿,屁颠屁颠的跑去让人唤了蒋掌柜来天字五号间,他也是耐着四号包间里的热闹乖乖陪在杨若兮身边,待会儿拆去了中间隔断,自家姐姐要是被人看到单独和玉瑾然在一块,这名声可就不怎么好听了。 中间的隔断还没开始取,蒋掌柜便飞快的来了玉瑾然所在的五号包间,满脸通红,张嘴便是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清香酒气,可见“杏花黄”是有多醇厚。 听着外面蹬蹬蹬的脚步声,杨思睿猛地脸色发红又发白,整个人缩在了座椅上,还没等玉瑾然嘲笑,杨思睿便已是对着红光满面喜气盈盈的蒋掌柜哀叫了起来:“掌柜的你可来了,你们云来楼妄称京城第一楼,这饭食真的有问题。” “怎么会?一定是公子你身体的原因,你看玉少怎么没事?还有这位,这位小姐没哪里不舒服吧?”蒋掌柜刚刚托了玉瑾然的福喝了大半壶的正宗杏花黄,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说话便没之前的那卑躬屈膝的感觉。rs 348 荣贵席面 蒋掌柜心里想的是女人家家的自然不好意思和男人一起闹事,这才转而想要先稳住杨若兮,只要杨若兮说没事,那他就正好抓着这个话头来对付杨思睿。至于玉瑾然,在他眼中那就是个几句话便能哄得团团转的笨蛋。 谁料杨若兮和旁的女人压根就不同,吃这一顿饭她心里也正憋着气就等着找人发泄出来,蒋掌柜这句话问她正好是撞在了枪口上,只见她眉头微蹙,很是担忧的扶了一把杨思睿,关心问道: “思睿是怎么了?是不是刚才那碗燕窝粥不干净啊?”意思是她和玉瑾然可没吃燕窝粥。 蒋掌柜微微惊愕的半张着嘴,这女人怎么不按照他设想的来?这事情肯定是不能闹开的,隔壁好几个包间今儿都点了燕窝粥;眼珠儿一转,飞快转向玉瑾然满脸谄媚的微笑:“玉少,玉侯爷,您看……您老人家可是咱们云来楼的常客,云来楼的点心吃食向来都是一等一的精细,来往得可都是精贵人儿,哪里敢有半点马虎?要是被东家知道可不得了,小的这掌柜位子可就做不长了,玉侯爷英明神武,向来最是公正,可要为小的做主啊!” 以前云来楼当然也有这种事情出现,其中有一次老掌柜便摆出这幅样子,结果玉瑾然不但劝了身边的人别闹,还给了“可怜的”老掌柜两百两银子。 谁料玉瑾然这次听了蒋掌柜的话只是眉头微掀,懒洋洋的抄手问道:“你要本侯怎么给你做主?要不?今儿这顿你请了,本侯倒是可以在上公堂之时帮你说项两句。” 这下子轮到蒋掌柜张口结舌瞪圆了三角眼,就连杨思睿也差点忘了装病漏了馅儿,若不是玉瑾然临时飞了个眼刀过来,他都能绷不住笑出来,玉瑾然,玉少,他竟然会变着方让人请一顿饭?谁信啊? 是啊,蒋掌柜也不信,掏了掏耳朵,“玉侯爷刚才说什么?”他一定是出现幻听了! “今儿这顿荣贵席面以及三壶杏花黄的酒钱蒋掌柜若是给本侯免了,本侯倒是不介意在这位杨公子将你告上公堂之时美言几句!不然到时候云来楼罚点银两是小事,要是被迫关门整顿看你怎么交代?”玉瑾然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一步步将蒋掌柜的思绪往他想要的方向引导。 所以说,一向表现“蠢笨”的人不一定是愚笨的,只要用了脑子,骗过一些老江湖那是轻而易举。 果不其然,蒋掌柜听着玉瑾然的这个建议直觉得如五雷轰顶,一桌荣贵席面和三壶杏花黄算下来没八百两银子可没办法交代,他一月的月钱也不过五十两银子,才当了一月不到的掌柜哪里敢接这个话,当下顾不得思量眼前都是什么人,脖子一硬,“不可能!” 说罢便见着玉瑾然沉下的俊脸,浑身一机灵,强笑道:“玉侯爷真是会说笑,这云来楼可不是小的一个掌柜能够做主的,每日就算是卖出一份酱牛肉那也是会被厨下记在账上,要不是这样,小的周旋周旋这一顿请了也就罢了。呵呵,不知道今儿是小的哪里做得不好,还请玉侯爷明言。” 蒋掌柜总算是回神了,眼前这仨人的模样可不像是讹钱的架势,左右却是没瞧见艾敬轩的身影,不由暗暗后悔,早知道没那位尚有点“规矩”的艾小公爷在场,他就随便找个人上来便是。却是忘记了刚才听到店小二说有赏之时他膨胀的私心。 “记账了?”玉瑾然轻轻哼了一声,杨若兮和杨思睿都见着他眼中一闪而没的笑意,姐弟俩不约而同的挑了挑眉,都对视了一眼,默契的看玉瑾然继续发挥。 蒋掌柜苦着脸点了点头,可不是,这可是店主人定下的规矩便是这样,不管是谁到厨下叫了什么菜式都会有专门的人记下,作为对账的依据,从根源上杜绝了菜品上的贪墨;好在以前老掌柜是蒋掌柜的舅舅,之前是小打小闹贪那么一点,自从有了玉瑾然这傻帽,来一次必然能带来好几个月的收入,可今儿看来,玉瑾然貌似变抠门了! 岂止是抠门,玉瑾然可是脑力全开,就等着把蒋掌柜给装进套子里呢;确认了蒋掌柜说饭菜都记了帐,玉瑾然顿时笑得风光霁月,大有春暖花开满山灿烂之感,直笑得蒋掌柜心里越发忐忑,眼神频频看向一旁貌似作壁上观的杨若兮姐弟,开始猜测今儿这一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杨若兮听到此处也是知道了玉瑾然并不是一味顾着面子的“傻子”,微微松了一口气,至少还有调/教的余地,不算无可救药;凤目中波光一转,在一旁添了一把火,冲着玉瑾然便道:“玉瑾然,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今天要不是你请我们姐弟来吃什么席面,现在思睿怎么会腹痛难忍,要是我弟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是和你没完!” 杨思睿配合着哎哟叫唤了两声,目光狡黠,看看蒋掌柜又看看玉瑾然,像是在确定谁才是那个能够被讹的冤大头。 蒋掌柜心里一咯噔,虽然看现在这情形杨思睿是想讹上玉瑾然,可他怎么就觉得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呢? “那样啊?那爷就不为难你了。”就在蒋掌柜松了一口气之时,玉瑾然却是话锋一转,“今儿难得请人吃一顿好的却好像惹了麻烦,为了避免被人讹上说是吃了爷的席面才造成现在这模样的,去,给爷把你们荣贵席面的菜单拿来,让这两个乡巴佬看看什么是云来楼一等一的席面,爷有没有半分的怠慢!” 蒋掌柜的那个冷汗啊唰唰就下来了,云来楼为了吸引更多的富豪高官,在一楼偌大的墙壁上可是将云来楼最贵的几种席面菜单都对外公示了的;也随时准备了几种搭配席面的菜单,像艾敬轩这等在蒋掌柜眼里比较精明的顾客大多都会在席面菜单里选上几道菜吃吃,只有玉瑾然这样的“广哥”才会手一挥,从来都不看菜单点上一桌,一年多来,蒋掌柜可都看成了习惯,没想到今儿玉瑾然却是突然要看菜单,那菜单一拿出来还不得露馅? “怎么?有什么为难的吗?”玉瑾然装作不经意的摸了摸腰间,那儿缠着一根乌黑色的软鞭,曾经在云来楼抽了胡图小侯爷一顿。 蒋掌柜擦了擦汗,抱着侥幸的态度告辞道:“那玉侯爷稍待,小的这就去楼下给您拿单子。” “何必劳烦你亲自跑一趟呢?”玉瑾然眼尖的瞧见几个店小二已经移开了一扇墙壁,艾敬轩和姚凯就站在那边不知道正说着什么,随手拿了桌上果盘里的一个葡萄往其中一个店小二身上一砸,“去,下楼给本侯拿云来楼的菜单上来。” 那店小二见是玉瑾然,骂人的话生生吞了下去,点了点头撒丫子往楼下跑去,玉瑾然则听着拆开墙壁后那边的喧哗声心生不爽,用力的瞪了艾敬轩一眼,意思是骂他出去招惹别人干嘛? 艾敬轩摸了摸下巴有些莫名其妙,指了指正在另一边和人高谈阔论的诗会发起人,意思是给人家一点面子。玉瑾然可看不见他指的是谁,偏头不理会他;人多有人多的好处,他要让蒋掌柜吃不了兜都兜不走。 云来楼三楼其实和一二楼的格局差不多,都是一个比较开阔的厅堂,在装修的时候才用一扇一扇的木板给隔开,拆起来倒也没飞多大的劲儿。天字四号包间的主人是国子监的一位教授兰俊青,兰教授三十来岁,家中恒产颇丰,很久之前便和京城八雅相识,可以说“京城八雅”这个名头大多都是这人给宣扬出来的。 之所以定下了云来楼此次的诗会正是因为八雅当中的云崖远赴青州为官,卢芳菲跟着卢应虎同往;洛千蝶姐妹和谢白芷嫁为人妻,八雅便有些名存实亡。没了八雅这个话题,京城都像是没什么热闹可瞧了;玉石兰教授便想着重新以诗会友,多结实几位青年才俊,回头重新拟出个八雅名单,不能让集雅楼的佳话到此为止。 为了此次诗会,云来楼已经拆掉了天字三号和四号包间之间的墙壁,这才堪堪坐下了三四十人,姚凯和穆清风即使进士出身,又有才名在外,自然是兰教授优先考虑的人选;酒至半途,席间便有人推崇穆清风的诗作,于是又有人建议请来了洛千蝶姐妹和谢白芷一道与会。 带信到穆府的时候偏巧是吴采莲接待的来人,眼珠儿一转,便改了内容,跟着一道来了云来楼,她倒是要看看逍遥王府倒台的洛千蝶还能有多傲气! 就在吴采莲为着别人吟诵那句穆清风写给洛千蝶的那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气得扭手绢时,隔壁的高声叫好声和这边姚凯的应和声让她是如闻天籁,随即姚凯请了那边包间吟诗的人一过来,众人在洛千蝶身上的艳羡目光便全都转向了杨思睿,她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点。rs 349 牛头马嘴 随即吴采莲便有些笑不出来了,她固然是觉着不想看到洛千蝶得意,但同时她也不想看到穆清风失意!然而杨思睿和艾敬轩吟的诗句却是让诗会之上人人称羡,她不懂诗词,但她懂得看人脸色,洛千蝶的尴尬,穆清风的灰败,还有众人的揶揄都被她一一看在眼中,不自觉的,她一直关注着杨思睿的动向。 别人说起过那首“若耶溪”,都夸赞穆清风能够在阴州杨老太爷祖宅得此佳作简直是让人敬佩;她却是知道穆清风从未去过阴州,倒是杨若兮曾经在阴州住过好些时日,她即将进府之时也是打听过杨若兮,听说她可是杨家这一辈儿唯一的女子,从小便被杨逸杰教导念了不少诗书,若说这首诗是杨若兮所作,吴采莲绝对不会怀疑。 杨思睿和姚凯间客套的问候吴采莲留心也听个七七八八,当杨思睿说要回隔壁陪姐姐时,她面上神经不由狠狠的一抽,心里顿时便叫不好,忙纵目四望,穆清风和洛千蝶正被人拱卫在一处,面上神情虽然带着诗句被人接上的尴尬,但却仍然强行镇定周旋期间。 吴采莲微微眯了眯眼,唤过身旁的同样枯坐的穆玉娘道:“玉娘妹妹,这里人多口杂的,不如咱们叫了二爷和二奶奶回府了吧。” 穆玉娘可从未参加如此盛会,且楚皓和他的几个同窗还在另一桌坐着,不断的拿仰慕的眼神瞅他,虽然见识了玉瑾然的绝世姿容再来看楚皓这种清秀小生最多就是堪堪入眼,但不妨碍穆玉娘享受这种被人注目的虚荣感;听吴采莲的全靠不禁一皱眉:“要走你赶紧走!人家二嫂都说了不让你来,你偏说什么二哥让你一道前来。” 吴采莲脸色一变,轻哼道:“要不是我,玉娘妹妹此时也还关在闺房里绣嫁妆呢。” 穆玉娘面上的兴奋一滞,讪讪的起身走向了穆清风,拉了拉他的衣袖,指着吴采莲语调没丝毫起伏的转达道:“二哥,吴姨娘让你带她回府。” 穆清风倒是想借此机会直接回家算了,由来有杨思睿这状元出现的地方所有的光芒便只会出现在他一个人的身上,更别说还有姚凯这榜眼在场,其余的进士也有好几位,他这进士末名还真的不够看;当下神情便带了几分犹豫。 “怎么?穆二公子为着个姿色尚可的美妾就想扔下艳冠群芳的彩蝶郡主不成?”不曾想兰俊青就在穆清风身边,正好听到穆玉娘的这番话,便玩笑似的说了一句。 这一句不打紧,洛千蝶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一双美目露出骇人的寒光,嗖嗖嗖的像把匕首就给穆清风架在了脖子上:“清风,你才不会做出那种宠妾灭妻的蠢事,是吧?” 另一只手闪电般缠上穆清风臂弯,一点儿也不介意在别人面前展示他们的恩爱,声音却是嗲得出水:“清风可还有许多诗词只在本郡主面前念过,难道有此好机会,不如写出来让大家品评一二可好?” 兰俊青眼前一亮,抚着为了风雅特地留下来的三缕长须点头让书童备下笔墨,道:“方才想请隔壁那位续上了穆二公子诗句的高人过来相见,谁知道高人自有高人风范,竟然不愿前来此间,好在姚凯贤弟高招,咱们拆了中间隔断,那位高人难不成还避而不见不成?趁此间歇,穆二公子正好赐下墨宝,以供大家品评!” 反正只是凑热闹起哄,当下便有不少人围拢了过来,让穆清风骑虎难下,只得接过小厮递上来的笔墨,铺开上好的宣纸,努力回想私底下为了讨好洛千蝶而剽窃而来的一首首诗词佳作,有的就连他自己也知道只是半阙或是格式奇怪的他还想隐去不写,谁知道在一边等得不耐烦的洛千蝶直接重新取了纸笔,娇笑道: “我们家二爷还觉得不好意思将拙作供大家品评,其中不乏有许多本郡主觉得意犹未尽的,欢迎各路高手帮着叙上一叙或是斧正一二。不过,要是意境和我们家二爷接不上我可是不依的!” 洛千蝶在婚前便是这样傲气直爽,婚后也是没变,不过婚后夸赞的对象不是她们家兄妹三个,而成了穆清风这个亲亲夫君。穆清风本就是以诗引得她倾心,也是以诗使得两人定情,成婚后也时不时的冒出几句让她眼前一亮的诗句,这一点很是让洛千蝶骄傲,又如何能忘记那一句句让她心旷神怡的诗句,自然是一首接一首写得越发顺手,引爆现场一阵阵叫好。 当然,对两人这举动不屑一顾的也是大有人在,艾敬轩和姚凯便是其中之二,两人干脆站在一边小声聊天顺道等着店小二拆墙 ,听着不断有人吟诵着穆清风或是洛千蝶笔下出现的诗句,姚凯禁不住小声吐槽道:“敬轩有没有觉得这些诗句经不起仔细推敲,风格迥异得根本不像是一人所作;只是我学识实在有限,有心想要揭穿,万一别人让我照样来个几句岂不是惹得一身骚。” 艾敬轩摸着下巴微微一笑:“可不是,估计在场不少人都是这个想法吧!那些诗句着实精妙,能续上的当算得上千古奇才了吧。” “《采莲曲》不是被杨思睿续得不错吗?还有方才你们在隔壁续上的那三首,简直一首比一首精妙。而且这首诗如此被续出来也是有些奇怪,这三首诗第一首以牡丹比美人,歌咏她的美艳;第二首像是运用典故,又以带露之花比美人的得宠;第三首兼咏美人和牡丹。这组诗构思精巧,咏花咏人,紧密结合。但我总觉得这诗句像是在形容一位帝王和他美丽宠妃。奇怪、奇怪……”姚凯无疑是爱诗之人,到现在都还沉浸在方才听到杨思睿抑扬顿挫吟诗后的震惊之中。 艾敬轩倒是没有他理解的那么深刻,看四号包间许多人都自成一团没人注意到二人,干脆拉了姚凯便往原本五号包间走:“要是有困惑过来问问续上这首诗的高人不就行了么?”他方才可是见着玉瑾然和他使眼色来着,还是过去问问有什么事情,别待会儿又惹得混人发火。 姚凯虽然知道隔壁有杨若兮,却是不知道还有玉瑾然。杨若兮和玉瑾然的婚讯一经传出,要说最伤心的一定是非他莫属,但考了进士做了集英殿编撰的他不再像以前那么冲动,在圣旨这不可抗力之下唯有深深感叹缘分不够,继续将心思埋藏。 饶是如此,转角便见着亭亭立在杨思睿身边的红色身影,姚凯一时也是痴了;玉瑾然本来端着一张似笑非笑的脸盯着蒋掌柜,手中早已取了鞭子在手一上一下的轻拍,见到姚凯这幅色授魂与的模样眉毛都快竖了起来。 啪—— 一声轻响,鞭子擦着姚凯的脸颊落在他身后蒋掌柜身边的一张椅子上,不知道是玉瑾然使劲的时候有技巧,还是那张椅子不太牢靠,竟然随着这力道摇晃了一下垮了一地。 “幸好本侯没让你坐下,不然掌柜的你现在一定摔得够呛,一不小心就能半身不遂,少不得爷还要因为心里愧疚赔你百十两银钱。”玉瑾然收了鞭子,摇晃着座椅施施然说道,身体却随着说话之际晃了一个角度,正好“不小心”挡住姚凯觊觎杨若兮的目光。 艾敬轩奇怪的看了眼蒋掌柜,不明白他怎么会在此处;让他更奇怪的是玉瑾然嘴里红果果的威胁,他不是向来不讲道理么?一旦讨厌谁先打了再说。 蒋掌柜只觉得自己腿肚子发软,周身回不上力气,刚才那鞭子要是再偏上一点挨着自己的身体怎么受得了?虽然没听说玉瑾然打死过谁,可难道他就不能成第一个?以前玉瑾然没权没势都能那么嚣张,如今贵为二品嘉义侯,失手不小心打死个人凭他的钱和权难道还会抵命不成? 蒋掌柜狠狠摇了摇头,抵命?他可不想死,没打算让谁给他抵命。 正在这时,店小二欢快的声音更像是催命符在蒋掌柜耳边响起:“玉侯爷,您要的菜单。”递上菜单后店小二谄媚的站在了一边,就等着玉瑾然看赏。 玉瑾然见着店小二那模样一撇嘴,顺手从桌上端了一个菜推进店小二怀中:“这个给你,这可是荣贵席面上的菜,一道起码二十两银子。” 店小二抱着盘子有些呆呆的回不了神,这是什么意思? “表兄既然过来了那帮我作证,今儿我叫的这一桌荣贵席面可就这些菜,根本不会让杨思睿吃坏了肚子,别回头他那当御史中丞的老爹来找我麻烦,我可受不了那些御史的口诛笔伐。”玉瑾然将刻了菜单的木板给放在了桌上,杏眸流转、让人不敢直视。 艾敬轩又习惯性的摸了摸下巴,绕着杨若兮姐弟转了一圈:“思睿这是怎么了?” 不等杨思睿回答,回头便冲着蒋掌柜呵斥道:“今儿半天了思睿和本公子都是粒米未进,怎的在你云来楼吃了顿午膳就弄得他如此难受?要是今儿你不给本公子一个说法,本公子这就让人拿了名帖送到府尹衙门去。” 艾敬轩这是还不知道玉瑾然和杨思睿找麻烦的原因根本就不一样,只是早前见着杨思睿使了眼色当着蒋掌柜吞了一碗燕窝粥,知道这是杨思睿的手段,只是有些纳闷玉瑾然怎的会如此配合!rs 350 怎么在这 玉瑾然和杨思睿一个牛头一个马嘴的因为对付的目标相同竟然奇迹似的对上了!不过旁观的姚凯和艾敬轩却是有些迷糊,艾敬轩倒还好,以为玉瑾然这是在生气蒋掌柜一个大男人长着女人一般的长舌,找着借口在教训他呢,自然无比的配合。 蒋掌柜被这东一出西一出的麻烦折磨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实在是这些有钱有权的公子哥儿有心想要找茬谁都没办法防备,可这次杨思睿用的这伎俩实在太低劣,除了没钱打算吃霸王餐讹点钱财的小混混,谁才能这么无耻? 换做小混混倒还好办,直接轰出去便是;可方才听清了,眼前这看上去唇红齿白的小子可是有个三品官的爹!看来得抬出自家主子的名号了。 蒋掌柜想到此,团团作了个揖,“几位贵人公子,小的只是个掌柜,还请别和云来楼为难,要是云来楼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小的在此代我家主人给您几位赔罪了。” “你家主人?”艾敬轩挑了挑眉。 “你家主人?”玉瑾然也挑挑眉,“那不如请出来遛遛,本侯正有点事情要问问你家主人,正好这桌荣贵席面还没撤下去,许多菜动也没动一筷子,将就一点请你家主人吃一顿也显得本侯大方不是?” 艾敬轩、姚凯和杨思睿同时微微怔楞:玉瑾然的大方什么时候显示在情人吃剩菜剩饭上面了? 杨若兮轻轻掐了一把杨思睿,不满他震惊的表情,什么意思,敢情你也不相信玉瑾然能够被掰正?他可是你未来姐夫!就在杨若兮自己都没看清的情况下,在见到玉瑾然精明的一面后她现下是信心百倍,不再忧心忡忡担忧遇人不淑。 杨思睿被掐得“嘶”的一声叫出了声,“来了本公子也不怕,府尹衙门可不是谁有权谁就厉害的,实在不行还有大理寺呢!” “这可说言重了啊,多大点事儿啊,没那必要请家主人前来的。”蒋掌柜则是脊背上密密麻麻爬出来一层细汗,桌上的菜色别人不知道,自家主子还会不知怎么回事吗?而且……,蒋掌柜瞧了眼已经拆下两扇木墙的隔断,心里很是焦急,隔壁三桌席面点的便是富贵席面,桌上的菜色也还没开始撤下去,要是被玉瑾然见着两边菜色相同,他要怎么交代?忙绞尽脑汁想要想法子先把此事赶紧给压下去。 于是旁的人他也不求了,对还缩在椅子上装虚弱的杨思睿弯腰行礼道:“这位公子不是腹痛难忍么?前面几步便是京城里名声最大的‘同德堂’,里面有好几位宫里退出来的太医坐诊,不如这位公子随小的去医馆请太医把把脉,开上两服药,这药钱算云来楼的。” 云来楼的幕后主人每月都会拿出一笔临时资金来用于处理临时突发状况,只要事后交账的时候有收到这笔钱的人出具个书面证明,届时这神秘的幕后主人自然会想办法调查真假,所以蒋掌柜才敢咬牙提出了这个看上去最佳的解决方案。 无奈杨思睿和玉瑾然的目的都不会如此轻易的让蒋掌柜过关,杨思睿首先眼珠儿一转,呻/吟道:“小爷我都痛得走不动道了你还让我去医馆,是让我死在半路吗?” 同德堂的太医们架子是一个比一个大,不是权贵之家休想请得太医出门诊病,蒋掌柜何德何能,如何能使得太医出门。 “爷也不和你多说了,这一顿饭吃得爷浑身不舒服,这顿饭还就吃霸王餐了!若是你觉得不妥的话让你家主子出来说话便是。”玉瑾然对照着菜单在桌上扫了一遍,更是胸有成竹;杨若兮却是见着墙壁即将拆除完毕,不由在杨思睿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玉瑾然或许只顾着第一次如此逗着蒋掌柜挺好玩的,却是忘记了要是这事儿被旁人特别是一些见不得人好的旁人听到后会怎样评价他;要是玉瑾然和她没什么关系倒也罢了,如今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不能让他继续拖下去了。 杨思睿听完之后简直是太服了玉瑾然,竟然一直被人这么戏耍着,遇上这种事儿耍泼肯定没用,难得他用了一回脑子,也难怪怪执意想见蒋掌柜背后的主子了;可就像姐姐说的,这事儿知道的人多也是不好。 杨若兮已是伸手从玉瑾然手里拿了菜单草草翻了起来,“咦”了一声指着桌上正中间一道大菜“烤乳猪”道:“这道菜好像是富贵席面上的吧。” 杨思睿顺手接了过去,扫了一眼,肚子也不疼了,人也能站起来了,围着桌子转了一圈,很是不屑的嗤道:“玉侯爷,敢情你对我们姐弟俩的尊重就是这个样子的啊?明明是富贵席面你偏要说是荣贵席面,你当我们姐弟没吃过好东西啊?” 蒋掌柜此时已是冷汗涔涔,方才他已是打定了主意要让人撤了两边的席面,哪怕贴上私房钱送点点心小吃茶水什么的都成,一旦菜品撤了下去,那时候玉瑾然说什么也是百口莫辩,再说了,以玉瑾然的口碑,想必是说了实话也没几个人相信。 艾敬轩大概知道了杨若兮姐弟俩的意思,玉瑾然今日点的是荣贵席面无疑,他阻止也是不及,说实话,在云来楼用过几次饭,大多都是谈事情,本来没点多少份菜肴,那种情形下哪里还知道什么菜是什么席面的。 也不用上前,单是看蒋掌柜的脸色便知道事情不妙,当下从怀里掏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塞进蒋掌柜手中,“玉侯爷的这桌富贵席面是本公子点的,银子你可要拿稳当了!” “表兄……”我还没玩够!玉瑾然后面半句还未说出来,背后就被杨若兮给踹了一脚,回头恼怒道:“你干什么?” “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上当受骗是吧?有什么私下处理不是更好。” 而且杨若兮相信,艾敬轩这一百两银子只够买一壶杏花黄,余下的银钱足够蒋掌柜头疼的;她这么提醒一句只是想让他待会儿别放过了那讨厌的老谢和陈员外,这两人可就要靠着玉瑾然的长处去胡搅蛮缠了。 玉瑾然正想冲着杨若兮瞪眼,措不及防眼前便出现一张有他清晰画像的白纸,听着那边已经有人惊喜万分的惊呼“嘉义侯”,他又硬生生的将恼怒给咽了下去,回身便是一鞭子抽在了蒋掌柜的肩上:“还不快滚下去,本侯的事情可没完!” “是啊是啊,小爷我吃了你们的次品燕窝,腹中正难受呢。”杨思睿笑嘻嘻的站在杨若兮身边,他方才不但看到姐姐踹玉瑾然了,还看着玉瑾然的恼怒在见着姐姐一个动作后就偃旗息鼓了,不由兴趣大增,瞧着蒋掌柜捂着被辫梢扫了一下划出数条血丝的下巴连滚带爬的离开,忙靠到杨若兮身边问道:“姐姐刚才给什么东西给玉侯爷看了?” “不准告诉他。”玉瑾然一个箭步跃到杨若兮身边,将姐弟俩给分开,强行卡在了中间坐下,“《唐诗集锦》……” 这下轮到杨若兮焉了,但玉瑾然识相在先,她也不可能不给他面子,便隔着玉瑾然丢给杨思睿一个安心的眼神,帮玉瑾然乘了一碗汤,道:“你还是和思睿换个位置吧,被人看着不好。” 眼见着两个包间中间的隔断已经被拆除,几个店小二正在做最后的打扫工作,那边虽然围了一堆人不知道在做什么,但也有好些人准备着要过来和杨思睿、玉瑾然叙话。 方才杨思睿过去留下三段诗句说是五号包间高人所作便转身就走,如今五号包间里所有人都露出了庐山真面目,除了嘉义侯还有个清丽中带着冷漠的女子,那所谓的“高人”是谁? 这个谁没人想到玉瑾然那边去,更多的人便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杨若兮的身上,越看她的气质便越是惊异;在这么多人注视下依旧宠辱不惊、神情波澜不动,就连眼神都没什么多的变化。 要是杨若兮能读懂这些人的心里话一定会笑的,被这个场面就吓住了简直枉为穿越人。 吴采莲和穆玉娘都看不懂诗句,见着书案旁边聚集的人群中以男人居多,吴采莲便拉着穆玉娘挤出了人群,要是让穆玉娘再在里面待下去谁知道会不会影响她的闺誉,吴采莲倒是无所谓,就怕真的出事后大太太怪自己满头包,早知道所谓的“诗会”是这么个场面,她倒是不如在府上多多讨好老太太。 穆玉娘被强拉着出来心里满心不愿,没见着二嫂在男人堆中吃香的模样吗?这吴采莲果然如同娘亲说的那样小家子出身没什么见识,心里诅咒个不停,面上自然就没带着好脸色,气呼呼的坐到了先前的位置上,再看墙壁处已是空空如也,顺道瞧了过去,正好对上同样望向四号包间的杨若兮,顿时跳了起来: “你这扫把星怎么在这?”rs 351 强强对决 蒋掌柜这时候也在心里不断的叫骂着“扫把星”!被玉瑾然挥鞭子擦伤的下巴传来丝丝疼痛,手中捧着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欲哭无泪,厨下的账面上可是记了一桌荣贵席面和三壶杏花黄,八百两银子啊!就是卖了他都不够还的。 三楼上的吴采莲此时也同样郁闷,真的想直接堵上穆玉娘的臭嘴算了,竟然张嘴就得罪人! 杨若兮如今可不是穆府后宅那受气的小媳妇,堂堂御史中丞之女,还被皇帝破格亲封了县主之位,哪里是她们这等平民女子能望其项背的? 穆玉娘一声“扫把星”出口,杨若兮却是头也没抬,反而转过头和杨思睿小声说了句什么,不少人因为穆玉娘的这声大叫看了过来,倒是显得空处的穆玉娘和吴采莲越发的突出,不过这种突出可没人旁人艳羡的眼神。 玉瑾然在穆玉娘和吴采莲落入视线之时心里就带着几分不爽快,没想到穆玉娘二话不说竟然指着杨若兮就开骂,这在他看来简直是不给面子,当下对天翻了个白眼,挥了挥手:“哪里来的死蚊子嗡嗡嗡乱叫真是讨厌死了。” 这都十月寒冬的了哪里还有蚊子,说的分明便是冒了杂音儿的穆玉娘。穆玉娘以前就觉得玉瑾然生得好看,无奈那时的玉瑾然不过是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少爷,不能带给她任何虚荣,只得强压下心里的蠢动;而今可不同,玉瑾然贵为二品嘉义侯,又有那副绝世姿容,再有个身为太子的亲舅舅,如此身份自然找人觊觎,何止是一个穆玉娘,就是洛千蝶在午夜梦回之时想到玉瑾然曾经为她做过的那些事都是面红心跳,心生悔意。 玉瑾然这懒洋洋的嗓门虽然不大,但经过穆玉娘的那声尖叫镇场子,他的话还是被原本四号包间的那些人给听了个清楚,有几个没在人堆中凑热闹的便纷纷挤了过来同玉瑾然见礼,困惑的眼神不住在几人之间闪烁,都在猜测能够完美补足了穆清风那两句诗的“高人”是哪一位? 艾敬轩此时倒是得意了,摸了摸下巴,微微带着点幸灾乐祸的调子给众人隆重介绍道:“你们不知道吧,方才补上穆二爷那首诗的便是你们面前的玉侯爷。”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 “不可能!”散开的人群中,洛千蝶更是满脸的不可思议,什么人续上这首诗她都无所谓,可为什么是她心目中不学无术、不通诗文的玉瑾然。 穆清风此时见着玉瑾然身边的杨若兮,念及这些诗作的来历,顿时面如土色,下意识看向了刚才拉着他要他先行离开的吴采莲,心道:果然还是莲儿好。然此时已是骑虎难下,穆清风只得强颜欢笑,对玉瑾然行礼道:“玉侯爷真乃大才,和侯爷一比,下官这些拙作简直是羞于见人!” 大方的承认了技不如人之后,穆清风很是洒脱的招手唤了贴身小厮长生道:“长生收了桌上纸笔送到灶间烧了也罢,今日有玉侯爷专美于前,我穆清风还如何敢谈作诗!” 颓然的模样就像是收到了多大打击似的,穆清风这一手露得连看穿他伪君子面貌的杨若兮都暗暗叫好,这么一来,就算他今后一句诗都不念,别人也只会说穆清风大度谦虚,压根不会怀疑他是欺世盗名。 可惜了,穆清风的主意倒是打得好,只是他没遇上神一样的对手,却是拥有洛千蝶和穆玉娘这两个猪一样的队友。 经过知道玉瑾然就是续上穆清风诗句的“高人”这个认知的震惊、疑惑、短暂的痴迷后,洛千蝶听到穆清风这句话瞬时就怒了,张开双手拦住长生,“慢着!这些可都是二爷的心血,岂能说丢就丢?若是二爷此次认输,今后还有何心情吟诗作对?” 洛千蝶一直认为她和穆清风的姻缘便是以诗为媒,虽然如今她沉迷于穆清风时不时的甜言蜜语和高超的调情手段,但要论起穆清风身上最吸引她的地方莫过于婚前婚后花前月下时穆清风吟诵给她听的这些诗词,有的写情、有的写景、还有的写她;本来就有好些首诗句未能完整留下许多遗憾,要是他今日受到打击没了信心,今后要想诗才迸发便是难上加难了。 “千蝶……”穆清风的内心已是焦灼不安,玉瑾然能有什么能耐,保不准便是杨若兮借机来报复来了念及此,穆清风无比的后悔拿了杨若兮丢下的随笔。话是这么说,没有杨若兮的随笔,他又如何能引得金枝玉叶的彩蝶郡主垂青!没有彩蝶郡主垂青,又怎会和杨若兮和离…… 和杨若兮和离? 穆清风不是傻子,此时想来整件事似乎有着一种必然联系,想到那个可能,不由惊讶的抬头看向不远处靠窗位置上随意靠坐的杨若兮。 她虽然还是那副清瘦的模样,但那身贵气的打扮和周身恬淡婉约的气质却是独特动人,一双凤眸中神采奕奕,眸光流转间看得出她是发自内心的肆意。 她不同于别的弃妇那样愁苦伤悲,反倒是越发意气风发;娘家父兄的步步高升,认了个贵为长公主的姑婆,被圣旨破格赐封“红石县主”,得姻缘即将成为嘉义侯夫人…… 一桩桩一件件如走马灯似的在穆清风眼前划过,穆清风掩不住面上惊愕蹭蹭蹭退后两步,直撞到了一张木桌才堪堪停下,想到今日说不定就声名扫地,说不得还要被洛千蝶厌弃,一念至此只觉得心口腥甜,看向杨若兮的眼神充满了怨毒。 察觉到这道目光,杨若兮微微蹙起了眉头:这穆清风像是还迁怒于她?想也不想,你行得正坐得直,别把欺世盗名的事情做得太多,哪里就会落入现在进退维谷的局面?再说了,现在可是你捧在手心的亲亲夫人在拆你的台,关我屁事? 玉瑾然这时候的表现倒是让杨若兮心思一动,只见他直愣愣的站到了杨若兮的面前挡住了各方纷乱的目光,用颀长的背影为杨若兮筑起了一道隔绝外界窥探的高墙。 “看什么看?爷的嘉义侯夫人是你们这些人随随便便能看的吗?”玉瑾然霸气侧漏的一句话表露了杨若兮的身份,也免得有些人已经开始猜测玉瑾然还没成亲就乱来。 姚凯听到玉瑾然这傲然的宣布神情不由的一黯,幽幽的看了杨若兮一眼欲言又止,杨若兮别开脸装作没看见,对不少投来好奇目光的人点头微笑,自信大方婉约的气质一下子得到了不少人的好感。 洛千蝶此时的心理很是奇怪,既希望穆清风能够保住“京城诗仙”的名头,又不愿意见着玉瑾然如此维护别的女人;特别是杨若兮偶尔投向玉瑾然那带着“娇羞”的眼神更是让她怒火中烧,凭什么一个被她挤掉的破鞋能有现在的好日子? “嘉义侯夫人?”洛千蝶装作认真的上下打量了一把杨若兮:“本郡主怎么觉得这位夫人很是眼熟,像是在穆府见过似的?”说罢,也不忘记拉了吴采莲和穆玉娘下水作伐子; “吴姨娘,玉娘妹妹,这位嘉义侯夫人你们觉不觉得很眼熟?” 明明顺和帝的圣旨上只字未提杨若兮曾经嫁过人,就是想不给玉瑾然的名声抹黑,洛千蝶却是想到自家“莫名其妙”遭皇帝勒令闭门思过的父王心里不忿,不敢明目张胆的去金銮殿胡闹,私底下说几句酸话插几针小人儿她是毫无异议。 吴采莲暗骂一声“狡猾”,嗫嚅着不知道怎么开口,穆玉娘却像是被点了名多么值得骄傲似的,满脸兴奋的指着杨若兮高声道:“二嫂当然觉得眼熟了,那女人不就是咱们穆家的弃妇么?亏得嘉义侯还当是个宝。” 此话一出满场再次寂静,穆玉娘对这个现象满意极了,觉得这才是“一呼百应”的最佳注解,终于有一天,她竟然能够如此出头露脸,真是多亏了自家二哥找了个好嫂子。想到吴采莲以前对她的许诺却是一项都没实现,不禁哼了一声唤了吴采莲: “吴姨娘,难道你不认识那扫把星了?有了她咱们穆家就没安宁过,先是二哥被罢考一届春闱,再来爹爹遭了贬黜;以前她可是几次想害死你、害死飞儿的,要不是你和我娘心软,她能出现在这儿吗?”能安然待在玉侯爷身后,等着做侯爷夫人吗?穆玉娘越想越气,最好是在所有人面前揭穿她的真面目,让玉侯爷知道这个女人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灾星,说不定待会儿就去杨家退婚,而自己这个“功臣”说不定就能入了他的眼,成为新的嘉义侯夫人。想到最后又扯着嘴角开心的笑了起来。 吴采莲被穆玉娘这不折不扣的灾星拉着站到了人前气得浑身都有些颤抖,她想看洛千蝶和杨若兮斗,可不想把自己扯进去;但现在逼得她不得不顺着穆玉娘的话点了点头:“二奶奶没看过,那位杨小姐的确曾经是穆府二奶奶,不过在郡主嫁入穆府之前,杨小姐便已经和二爷和离了的,二奶奶不用担心她会影响您和二爷的情分。”rs 352 古诗释义 吴采莲说得再保守也没法掩饰是她和穆玉娘一起揭起杨若兮伤疤的事实,当下便被玉瑾然和杨思睿两人用灼灼的眼神凌迟了好几遍。 没什么阅历的穆玉娘被两个风格各异的帅气男子盯着丝毫没觉得像吴采莲那样如坐针毡,反倒是觉得无比的荣耀,以为玉瑾然终于是注意到了还有她这个青葱少女。 比起十八岁生日都过完的杨若兮来说,十四岁的穆玉娘的确算是顺和朝的青葱少女,也难怪她自诩有骄傲的本钱。 可惜玉瑾然只要看着哪个女人的眼神出现痴迷或是爱慕便立马会将那女人给列为头号防御对象,根本无视穆玉娘“娇羞”的笑容,嗤嗤失笑道: “就连皇上他老人家都夸杨家千金贤良淑德堪为良配,本侯自然也是这么认为,不管你们怎么说,本侯待她必然是如珠似宝。” “玉侯爷,你可不能她给蒙蔽了!不过是咱们穆家不要的破鞋,哪有……皇上……”后面的话吴采莲给堵在了喉间。 穆清风和洛千蝶同时松了一口气,两人固然不想看着玉瑾然和杨若兮好过,但也没打算给穆家招祸;玉瑾然那话中本来就有个陷阱,谁要是还接着说杨若兮不好,那便等于是在众目睽睽下否定皇帝他老人家的金口玉言犯下了欺君之罪,轻则罚穆元阳一个管教不严,较真起来的话就是抄家流放也不足为奇。 吴采莲那也是壮着胆子上前的,她想赌回穆清风的几分怜爱。只有穆飞一个儿子是不够的,女儿对穆家可没什么用,可做了月子出来穆清风还没到她房里一次,这样,她的下一个儿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怀上。她可是托了亲娘马氏寻了好大夫瞧过,她的身子极易受孕,不然也不会那么容易就生了一儿一女。 见着穆清风感激的眼神,吴采莲知道她成功了,只要穆清风来她的房间,孩子,总会有的。 可她却是忽略了玉瑾然想要对付穆玉娘的决心。眼看着穆玉娘就要入毂却被吴采莲给打乱,玉瑾然气得差点没跳起来,他决定了对面三个女人就是他年前的消遣,非得让这三个女人也尝尝被人揭了疮疤的痛楚。 “这是在说什么啊?你们不是在说穆家二爷的诗句么?蝶姐姐真是有福分,每日里吟诵着这些诗词,岂不是每日都过得诗情画意。”谢白芷微微泛着酸味的打了圆场,手中还捏着方才洛千蝶默写下来的诗句。 “正是,正是!”诗会主人总算是找回了飞远的神智,大声招呼道:“店小二沏茶来!” 一番忙乱中,杨若兮被人揭穿身份这件事还是像个小石子丢进大湖中溅起一个个小小涟漪。杨思睿首先小声对杨若兮歉意道:“对不起姐姐,我只是想让别人知道玉大哥的才华绝对不输那姓穆的。” 艾敬轩也歉意的对杨若兮道:“真是对不住,方才是真的不知道彩蝶她们竟然在那边;要是若雪知道我又做了蠢事非得骂我一顿不可。” 就连坐到这边桌子的姚凯也凑热闹安慰起了杨若兮:“若兮别胡思乱想,清者自清。” 玉瑾然听到这儿已是忍不住一拍桌子:“清什么清?有些事情迟早都是要面对的,早一日晚一日有什么差别!今日有爷在自然会护着你,要是改日爷不在那才叫糟糕。” 杨若兮真的是不想听杨思睿和艾敬轩这小心翼翼的道歉,她的神经没那么脆弱,还是玉瑾然说得对,有些事情迟早都是要面对的,不如早死早超生,再说了,这个年代皇命大过天,没瞧见穆玉娘打算说些什么时众人齐齐变化的脸色和穆清风死灰般的表情么。让她没想到的是吴采莲精明的表现,或许她做了穆二奶奶掌了穆家大房说不定还稍微扶得起来点,随即她又想到吴采莲和她奶娘那段奇怪的对话,摇了摇头,反正她和穆家已经没什么关系,还是别去多想。 玉瑾然没得到杨若兮回应,反倒是见她摇头,脸色就是一变:“你不相信我,我这就杀了那些胡说八道的人去。” “别。”杨若兮这才回神,积极伸手拉着了玉瑾然的袖子,“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可别为了些没相干的人脏了你的手。” 玉瑾然为着杨若兮话里话外的维护乐得心里开了花,笑得眉眼弯弯:“爷告诉你,不管别人说什么,你只管相信爷是真的对你好便成。”心下却是不怎么相信杨若兮不生气,打定主意私下便找杨思睿多了解些情况,以便于他实施“报复计划”;从来还没人得罪了他玉瑾然能够全身而退的。 “小玉子,你方才说什么?”虽然为着玉瑾然这最简单却是最质朴的保证感动但她还是没忽略玉瑾然上一句好像又给她充了长辈。 听着这危险的称呼,玉瑾然浑身寒毛一竖,装傻充愣道:“我说什么了吗?” 男人的友谊很奇怪,或许是因为对方的一个举动,也或许是因为对方的一句话;杨思睿便因着玉瑾然刚才维护杨若兮的男子汉模样对他改变了观感,至少依他观察,穆清风自始至终就躲在三个女人身后,一点儿担当都没。而玉瑾然既能够站在杨若兮身前挡风遮雨,又能够被杨若兮管束,这样的男人简直太难得了,可别被自己姐姐给吓走,当下便把口相助道:“姐姐,玉大哥没什么说得不对的啊?我觉得他说得挺好的。” “哼哼,”杨若兮独木难支,不怀好意的对杨思睿哼了哼:“你也好不到哪去!跟谁充‘小爷’呢?” “若兮说得对,自称‘公子、少爷’也就足够了,别太过分了。”姚凯在一边跟着规劝道,杨思睿倒是受教的点了点头,玉瑾然却是眼神闪了闪,哼了一声没作答,凭什么是姚凯和杨若兮同一阵线教训他?他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瑾然就别揪着不放了。方才姚兄问我那三首诗有什么典故没有?你又是什么时候续上去的?”艾敬轩不禁暗暗猜测玉瑾然是想和穆清风别苗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补足了三首诗句,就等着一鸣惊人呢。 正好兰俊青以茶代酒想要到这桌来攀攀关系,听艾敬轩这么问不禁也是兴趣大增,“可不是,敬轩和姚凯这话可算是问到了点子上,大伙儿只是觉得诗句精妙,却还是有些地方有疑问,不若玉侯爷为大家解解惑。” 这句话兰俊青是特意抬高了声音说的,刚才一小瞬间他已经和洛千蝶小声说了几句话,也不知来意善恶。 玉瑾然理也不理等着他答话的兰俊青,顾自和杨思睿杏眸对凤目;杨若兮坐在两人中间很想每人赏他们一个爆栗,手痒痒了好几遍也没好意思落下去,见着兰俊青在桌前尴尬的等待,不由的在桌下伸脚踢了踢玉瑾然,“侯爷,人在等你将方才那首《清平调》的释义解释下。” 玉瑾然不耐烦的回头摆了摆手,“爷又不是说评书的堂倌,谁让说便说的。” 再回头想要和杨思睿用眼神交流话题时却是对上了杨若兮上挑的凤眸,心里便是一跳,嗫嚅道:“不如你给我泡一杯好茶,不然我真的不说。” 杨若兮腹诽:这还不是孩子?念在他今日表现好,她也不计较那么多,在玉瑾然的注视下伸手入了袖子,不一会儿手中便多了几个褐色茶包。 “姐姐,我发现你身上就像是带了百宝囊,这又是什么?”杨思睿迫不及待的抓了一个茶包在手,很是奇怪里面褐色粉末是什么东西。 杨若兮见着他那好奇的样子临时改变了主意,又拿了一个茶包出来,当然,只有她认识几个茶包状的东西上面的英文字,其中有两袋可是速溶咖啡!本来只打算恶作剧玉瑾然一个人的,杨思睿既然送上来她又何必手软! 招呼了正给众人添茶水的茶博士送来开水和干净的茶杯,顺手送了一个泡好的茶包给已经厚着脸皮坐在桌上的兰俊青,艾敬轩和姚凯的自然是正常的。 杨思睿和玉瑾然准备伸手,杨若兮直接拍去了杨思睿的爪子,对玉瑾然露出个难得的鼓励微笑:“茶水很烫,我帮你搅一搅,侯爷可以先给大家讲解《清平调》的由来,讲完之后茶水正好入口。” 见着杨若兮给自己泡茶的手法格外的认真,说话又这么烫贴,面上的微笑更是让玉瑾然有些飘飘然,心里先多了几分满意;当下简简单单道:“其实说的不过就是个杜撰出来的皇帝宠爱他的妃子……” 玉瑾然说的并不大声,但兰俊青和姚凯是能够听清的,不一会儿经过两人整理玉瑾然的释义加上二人心得传出去的《清平调》便人人都没了疑惑,纷纷沉浸在诗句的无上魅力中无可自拔;其中便包括了洛千蝶和谢白芷,再看玉瑾然的眼神中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玉瑾然直说的口干舌燥,若不是看着杨若兮为他吹凉茶水而低头露出的那一抹雪白颈项,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耐心说完一大段释义,以及回答杨思睿的几个疑问。rs 353 针尖麦芒 虽然玉瑾然带着满脸的不耐,陈述也是平板无奇,但旁人看他的眼神依旧满是惊愕。 谁都知道玉少的嚣张霸道,却是谁也没见识过玉少的才气纵横,也难怪满室的人目瞪口呆。 “不可能!”洛千蝶是最不能接受这个现实的人,玉瑾然是她看不上眼的家伙,怎么能变得如此才华横溢,将她精心挑选的如意郎君都给比下去了,那她以往的千般算计又是为哪般? 玉瑾然本来就觉得像只猴子似的任人参观就很不爽了,偏偏洛千蝶还这么不给面子的拆台,一下子那眉头就皱得能夹死蚊子,随口便呵斥道: “本侯说话爱听不听,要是不想听,门在那边赶紧的滚出去!” 这毫不客气的一句话气得洛千蝶几乎一个仰倒,面上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的貌似下不了台;谢白芷心里狠狠骂了一句“活该”,嘴上却还是维持她最擅长的装可怜拌小白花,扶着不可置信的洛千蝶,微带着责备的劝道: “玉侯爷,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千蝶姐姐呢?难道你也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吗?” 此话一出,黑脸的就不止是玉瑾然一个了,旁边的穆清风顿时觉得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个耳光;“忘恩负义”,洛千蝶和玉瑾然之间除了传得沸沸扬扬的桃色消息还能有什么“恩义”?这不是红果果的引人胡思乱想么! 杨若兮早就看出这谢白芷真的是小白兔一样的外表,狐狸一般的野心,在宫内开万国大会之时她就差点着了这女人的道,虽然到最后都不知道她究竟是为了什么,但对她这个人已是生出了很强的戒备心,谁知道她被皇后指婚给了袁熙有没有跟着袁熙一起心里变态? 斜睨了因为谢白芷这句话而怔愣的玉瑾然一眼,素手拨开玉瑾然傲然,神情冷然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谢白芷,直看得谢白芷心里发毛,这才施施然道: “不知道袁二夫人认为玉侯爷应该怎样对待穆二奶奶?人家穆二爷可还在此地!”杨若兮转而冷冷的看了一眼袖手旁观的穆清风,这货不知道是被玉瑾然吓着了还是怎么了,像是丢了魂儿似的站在人群中,根本就没打算出手护花。 “窈窕淑女固然是君子好逑,但侯爷也非那等不管时辰不管地方就失礼之人,袁二夫人不为穆二奶奶名誉着想,侯爷可是惜名如金。”杨若兮这句可是说的另有所指了,谢白芷被袁熙和胡图猥亵一事就算瞒得再严那也是生出了不少风言风语;谢白芷和洛千蝶在成亲后可是很有一段时日不敢再像之前那样正大光明出现在集雅楼。 “你……”谢白芷见不少人都看着她指指点点,一张小脸变得苍白,含了两包眼泪无助的颤抖着双唇,一时间倒是让在场大多数男子生出了怜香惜玉之心。 像兰俊青这样一腔大男子主义的家伙更是觉得有义务做个正义使者,重重咳嗽了两声后对玉瑾然就是长长的一揖到底:“不知玉少是如何生出灵感作此称得上人间绝响的诗句?” 这么一问倒是让洛千蝶又回了神,对啊忙着三首《清平调》的意境深远博大,若是没什么阅历之人根本没办法作出,而玉瑾然解释的场景虽然唯美,但顺和朝又能有哪位皇帝和宠妃有这份闲情逸致? 玉瑾然看没穆清风那等无耻,很是坦然的摊了摊手:“谁知道那叫李白的家伙是如何生出的灵感!” “李白?”一众人被玉瑾然惊得失声大叫:“谁是李白?” 杨若兮此时怜悯的看了一眼穆清风,玉瑾然这人也是太直率了,根本就不屑做那等欺世盗名的事情,明明就可以顺水推舟应承了下来,说不定凭着足有三厘米厚的一本《唐诗集锦》不仅名利双收还能得到数位如花美眷的,却是想也没想的就直接承认他并非原作者。 “李白,字太白,号青莲居士。存世诗文千余篇,字字珠玑,首首都能称得上传世经典佳作!可惜生不逢时,时不予他,最后在幽州郁郁而终。”玉瑾然真的不是傻子,只是做事情很少用脑而已,一旦用脑,也许还真的没几个人能够比得上。 也正是玉瑾然经常属于有什么说什么,他口中出来的话反而没人怀疑;杨思睿当下便感叹道:“存世千余篇?这位青莲居士还真是厉害,不知道家祖和他认识与否?” “兴许是认识的吧,《采莲曲》不就是李白在你们家那若耶溪畔写的!”玉瑾然这一句可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杨思睿那下半段是代表杨若兮在公主府念出来的,听玉瑾然这么说下意识便看向了杨若兮。 杨若兮一摊手,摆明了不予置评。那厢穆清风涨红了一张脸却是没第一时间开口反驳;别人都是半信半疑,却又忌讳玉瑾然的身份和脾气,也是不敢开口说什么;艾敬轩眼神一亮,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倒是姚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挑眉问玉瑾然道: “玉侯爷此言差矣,谁都知道《采莲曲》是穆清风穆二公子在琼林宴上的得意之作,当时可还有圣上亲临;若是按玉侯爷如此说,穆二公子岂不是身犯欺君大罪?” “欺君大罪?”穆清风面色一白,身体有些颤抖,怨毒的眼神犹如实质般射向杨若兮。 玉瑾然身子一晃,直接挡在他面前,眸子亮得惊人,傲气凌人又清澈坦然,瞬间便秒杀了穆清风。 欺君大罪?!洛千蝶的身子重新站直,她不能让穆清风承受这样的罪名;再说了,穆清风在她心中仍然是才华横溢、诗才惊才绝艳的哪一个,怎容得有人泼半点脏水在他身上,哪怕是在她心里此时地位很是微妙的玉瑾然也不成!最重要的是,玉瑾然越是“抹黑”穆清风,洛千蝶的心里便越是复杂。 当下抚开谢白芷搀扶她的手掌,上前两步在玉瑾然面前站定,摆出了自认最迷人的微笑:“玉少已经是要娶亲成家的人了,就别和人胡乱开玩笑了。欺君之罪谁都当不起。”说罢,不屑的目光扫过杨若兮,接着道:“即使玉少有心想要做个护花使者,也别弄巧成拙啊!” 玉瑾然耸了耸鼻头,带着厌恶的表情隐晦的退后了半步,稳稳坐在了杨若兮身边,闻到从她身上传来那股让人心神宁静的味道才觉得心里一松,嗤笑道:“人家不过是说一句你就这么赶趟子往上凑,这是心虚还是怎么了?” 玉瑾然就是这样,总是有能力飞快的将人堵得说不出话来,洛千蝶就算是对他的脾性有所了解,脸色也变得很僵硬,“不做亏心事怎么会心虚,玉少真是会说笑。”目光在满场转了一圈,见着诗会上大多数人都是自己的熟人微微松了一口气,“姚公子方才好大一顶帽子扣了下来,知道的说姚公子正直公正,不知道的还以为姚公子这是在讨好谁来。” 姚凯只是个埋头读圣贤书的书生,哪里听得这带着歧义的隐晦指责,加上心里的确是有几分私心,当下就被堵得面红耳赤呐呐不知如何言语。 洛千蝶见状更得意了,团团福身以礼,以郡主之身行此大理谁好意思生受,如此丽人恃才傲物纵然令人心痒难耐,此时放低身段更是让人心生怜惜;众人对玉瑾然转而娶杨若兮为妻本来心里就有些这样那样的胡乱猜测,经过玉瑾然的傲慢和洛千蝶的放下身段,又有兰俊青的大力支持,众人看洛千蝶和穆清风的眼神便带着隐忍的怜悯,就像是说:瞧,玉少果然仗势欺人、霸道嚣张。随便编撰了一个人名就想抹杀穆清风的所有才华,真真可恨。 玉瑾然只看了一眼人群后满面仓皇不知所谓的穆清风,心里暗暗嗤道真是个软蛋男人,却是下了决心不想让欺世盗名的人好过,当下随口将穆清风曾经念过的那些诗句给一一念出,不全的都给补全了。 顺道的,还将诗句中的典故都给一一解释清楚,直惊得在场众人瞠目结舌!rs 354 单挑群殴 要说玉瑾然只是说出一首两首倒也罢了,关键是他几乎将穆清风念过的诗句全都重新给修正了一遍,言之凿凿让人难以辩驳! 经过了短暂的沉寂,穆清风也像是找到了几分理智,面对众人灼灼的眼神不得不硬着头皮站了出来,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玉侯爷,下官虽然只是小小的一个奉直郎,当不得玉少准备如此充足。” 这意思很让人生出歧义来,若是旁人这么“毁谤”穆清风倒也罢了,偏偏是和他有“夺妻之恨”的玉瑾然,其中报复意味便显得浓厚多了。 玉瑾然始终耐心有限,闻眼眼中闪现熊熊怒火,用力一拍桌子,拍得上面的碗盘齐齐跟着跳了跳:“你这话是说本侯专门针对你来了?” “下官不敢。”穆清风故意用官场的自称来和玉瑾然说话,以为这是杨若兮故意撺唆着玉瑾然来为难他,想着早已被自己毁尸灭迹的手抄小诗集,咬了咬牙低头不说话,像是在极力忍受玉瑾然的无理取闹似的。 大多数的人就是这么奇怪,只要有谁示弱,还有人咄咄逼人,心里的同情天平便会往弱势的一方倾斜;见着穆清风夫妻俩在玉瑾然的步步紧逼下截然后退,虽然有一部分的人隐隐怀疑起了穆清风的真实本事,但也有一小部分诸如兰俊青这样得过洛千蝶小恩小惠的书生觉得玉瑾然这是在仗势欺人。 当下便有人嚷嚷道:“玉少您既然贵为侯爷,又是皇室子弟,何必做得太绝给圣上名声抹黑呢?” “是啊,玉侯爷您口中的这位青莲居士既然留有诗作万千传世,不知可否让我等见识一二?” “我等资质驽钝,只当穆二公子诗才绝艳,能代替云崖云公子入京城八雅席位;听说玉侯爷您曾经也想跻身八雅,最后还不了了之,不知道您是否因此怀恨在心,特意选了今日跟到云来楼行破坏之事!” …… 人多口杂的都在说话,不知道哪个人吼出了那最后几乎质问的一句,气得玉瑾然唰的一下抖直了手上乌色的皮鞭,破空的皮鞭声响总算是压下了七嘴八舌的话音;玉瑾然痞痞的单脚踩在椅子上,一只手叉腰,扬着鞭子指着穆清风很是嚣张的宣布道: “爷今儿还就针对你了,怎么着?”瞪着眼睛扫了对面噤声的众人一眼,喝道:“谁不服?不服的出来和爷单挑!谁退后了谁是娘们!” 杨若兮无声的扯了扯嘴角:这就是玉瑾然,嚣张霸道,张扬肆意!喜欢用最直接最干脆的方法解决问题。 艾敬轩也是扶额,这人原本没爵位都能拉了衣摆和人赤手空拳干架,现在皇帝给了他一个二品爵位,要是他不横着走那才怪了! “玉瑾然,除了耍横你还会什么?这儿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谁和你这个野蛮人单挑群挑了?”洛千蝶气得浑身发抖,因为她发现她的柔情美貌对玉瑾然竟然失了效果,他并不像以前那样只要她笑上一笑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难道真的是因为她嫁作他人妇让他死心的缘故? “这个……”作为诗会主人的兰俊青原本便是逍遥王府的幕僚成员,不过身份比较隐蔽罢了,逍遥王被关了禁闭,他倒是没有树倒猢狲散的觉悟,仍然处处维护洛家人,见着玉瑾然让洛千蝶盛怒,忙不迭在一旁打了圆场道: “郡主说的也对,玉侯爷既然想要挑战诗会的人,那也请玉侯爷入乡随俗以诗会友,以文服人。咱们在座的都是文人,可禁不住侯爷的鞭子侍候。” 这意思便是说玉瑾然以势压人,以武迫人了;眼看着玉瑾然一拍桌子就要发飙,艾敬轩眼疾手快的伸手压住了玉瑾然肩膀,转脸对兰俊青笑得满面温和: “兰先生和郡主说得都挺有道理的;原本好好的两个包间各吃各的挺好,今日倒是本公子思虑不周了。 ”他这也是为玉瑾然着想,刚刚得了爵位便传出来在云来楼“欺压”一帮文人,还有被皇后“怜惜”的谢白芷和洛千蝶两人,传出去不是给艾皇后添乱么? 转眼看了看气定神闲的玉瑾然和杨若兮两个,莫名其妙就觉得胸有成竹,“兰先生说得对,玉侯爷用什么青莲居士的名头压穆二公子的确是让人无从考究;但有句话说得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穆二公子那些所谓的佳作谁又能真正证明是穆二公子亲笔所书呢?要是他亲笔所书,那为何有些地方连他自己也没办法自圆其说?” 洛千蝶和穆清风一味的博同情便是想要转移人们的注意力,玉瑾然火爆脾气上了当不代表心思细腻的艾敬轩也被绕进去,站出来不过是一句话就将话题扯了回来。 “那艾公子的意思?”开国侯府少爷,京城八雅之一的艾敬轩发话,兰俊青自然要给这个面子,不但是兰俊青,其余人也都等待着艾敬轩继续将话题给维系下去。 艾敬轩先转向了玉瑾然:“瑾然说那什么青莲居士留着传世的佳作便有千余首,不知道瑾然记得多少?” 玉瑾然将收起来的诗集往身前一拍,豪气顿生:“若是让本侯作诗那自然不会,但要是念诗,谁都是比不过我的。” 艾敬轩伸了脖子想要看看玉瑾然巴掌遮住的书本样式东西是什么,可玉瑾然明显防备着别人,顺手一推,竟然将书推到了杨若兮的面前,让艾敬轩根本没机会看清。然后一屁股重新坐在了椅子上,丝毫没计较刚刚这椅子都还在脚下踩着,也没看一眼椅子上是否还残留着他的“贵脚印”。 杨思睿就坐在杨若兮的另一边,见状也学着艾敬轩将脖子给伸的长长的,措不及防杨若兮却是突然动了动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思睿带擦汗的布巾了没有?” 杨思睿眨了眨眼睛,莫名其妙的的伸手入怀取了布巾在手:“带了。” 杨若兮一把夺了在手,转身低声唤了玉瑾然道:“起来,我帮你擦擦椅子,弄脏了衣服也不怕人笑话。”亲昵的语气,温柔的语调让玉瑾然受宠若惊,瞬间都说不出话了,只得乖乖得照做;起身后才回神,不忘对着另一边维持着伸手递帕子的杨思睿做了个得意的鬼脸。 艾敬轩见杨若兮这气定神闲的模样心里也是大定,杨若兮这人他知道,绝对不会像洛千蝶和穆玉娘那样斤斤计较,她的心思可比那精明的狐狸还要精明;他相信杨若兮是看出了他的打算,且玉瑾然拿出的那书本样的东西她半点好奇都无,应该是对玉瑾然有信心吧?这么一想,就连他自己也是笃定了不少!当下便拍板定案道: “这样吧,本公子虽然是玉侯爷的表兄,但但凡光顾本公子名下生意的人都知道本人向来都是公平公正,童叟无欺;既然兰先生提议让玉侯爷以诗会友,那不如本公子做个中人,想要挑战玉少的请随意,只是本公子势单力薄,不知道还有谁不愿掺和到挑战当中,来和本公子做个伴!”说完便招手让那边侍候的小厮在四五号包间原本的隔断处重新摆放了桌椅上了香茶,一撩衣摆施施然坐了下去。 艾敬轩一个人孤零零做着自然不好,兰俊青和洛千蝶交换了个眼神后陪着艾敬轩坐了下首:“既然艾公子都折节做个看客,那在下不才,也陪个末座吧。” 姚凯看了杨若兮一眼,又看着杨思睿没动,便也站了起来,“那我也凑个数吧。” 原本四号包间中又出来了一位年纪不小的男子,原来也是兰俊青特意从国子监请出来的刑教授,刑教授坐下后眼神很是锐利的上下打量了玉瑾然一遍,似乎想要看得玉瑾然自感形秽退出挑战才好。 可惜玉瑾然根本无视他的眼神,干脆撇过头问杨思睿道:“你呢?是去你们‘文人’那边,还是去中间看着本侯是怎么舌战群儒的?” “你?舌战群儒?”杨思睿这时候也不忘漏玉瑾然的底气,谁叫自家姐姐刚才竟然用自己的帕子给他擦板凳呢?哼了一声,杨思睿却是没起身:“小爷还是坐在这儿等着你认输了我好帮你收尾巴。” “谁让你收尾巴了?”玉瑾然不屑的嗤道,心里却是闪过一丝暖流,杨思睿这小子其实是担心他对付不了穆清风,准备伸手相助才是真的吧。 “有那个时间和思睿抬杠,不如趁这时候翻翻书,瞧瞧有什么字不认识吧。”杨若兮将面前的书轻轻推了推,适当的挡住小舅子和姐夫表达“友爱”的对视。 “不认识字?这可怎么比?”杨思睿一听这话立马蔫了,从袖中掏出为了画画方便随身携带的铅笔和白纸,“算了,还是我帮你回忆几首祖父的得意之作吧。”杨老太爷当年作的诗也不少,有的还一直封存在杨家的书房并未面世,杨思睿可不想玉瑾然一败涂地,教训穆清风夫妻不成反倒让自己姐姐跟着丢脸。 “谁要你帮了,再说了,这个字你认识吗?还有这个,这个……都该念什么?” 玉瑾然随手一翻便见到了不少难字,不由瘪嘴,幸好《清平调》、《采莲曲》还有另外几首穆清风念的他都连蒙带猜的认了出来,不然岂不是直接露馅,殊不知那些诗词本来便是杨若兮挑着好翻译的抄写的;像现在他指出来的这些个字,可都因为古今简繁体差异太大,杨若兮压根就没有将它们写出来。rs 355 揭穿假象 玉瑾然是抢了杨思睿手中的纸笔按照他见着的字体写了出来,虽然有些奇奇怪怪的,但好在杨若兮还是一眼便看出了是“龙、万、进、义”四个字,调动了原主身体的记忆想了想,杨若兮心里已是有了数,那厢杨思睿却是绞尽脑汁也没摸着头脑。 “‘尤、方、井、人’?不对不对,根本不对?这根本不是字!” 玉瑾然收了纸笔,笑得眉眼弯弯,阳光俊逸的五官顿时让人在十月底的天气像是见着了暖阳,整个心里都暖洋洋的;“谁说这不是字?你不认识不代表别人也不认识。”将白纸摊在杨若兮的面前,丝毫忘记了自己遇事从不问人的规矩,呵呵笑着道:“若兮告诉他都该念什么?又是什么意思?” 杨若兮斜睨了他一眼,暗示他莫要得意太过,却还是接了纸笔在简体字下面添了繁体字的写法,杨思睿和玉瑾然看了后不由齐齐惊呼:“怎么会?” 玉瑾然更是指着“义”字皱眉道:“原本的‘義’那是‘人为我王’的意思,你这个倒是简单,直接一个符号就给代替了;还有这‘万’……” “要是想让别人都知道你玉侯爷连识字都不如我,你就尽管再大声点!”杨若兮其实是解释不清楚繁体字和简体字之间差别的来源,见着有人往这边探头探脑的不禁冷声不客气的说了玉瑾然一句。 果然,为了面子故,玉瑾然很是正襟危坐的重新翻起了书,遇到不认识的字便录下来递到杨若兮的面前让她写出相对照的繁体字;好在诗集的文字本就不多,除了连蒙带猜说对的也没多少可问的;倒是杨思睿捡着他递出去的纸条在一旁较上劲儿了,但更多的还是对玉瑾然手中书籍的觊觎。 接下来的时间内,原本四号包间的那些自诩文人的书生们便送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诗句,玉瑾然便照着诗集搬下那么一两首同样题材的,几乎全都能将人给甩出几条大街远;当然,其中也不乏唐朝其余诗人的大作,都被玉瑾然说出了原作者。 穆清风本来就没什么诗才,和洛千蝶、谢白芷合计了半晌才期期艾艾的写了两首咏茶的诗词出来,毕竟裁判当中就坐着开了茶行的艾敬轩、好茶的刑教授;玉瑾然眉头一挑:茶? 《唐诗集锦》中有诗人叫杜甫的便有一首:落日平台上,春风啜茗时。石阑斜点笔,桐叶坐题诗。翡翠鸣衣桁,靖蜓立钓丝。自逢今日兴,来往亦无期。 还有一位叫白居易的,写得也是不差: 故情周匝向交亲,新茗分张及病身。红纸一封书后信,绿芽十片火前春,汤添勺水煎鱼眼,末下刀圭搅曲尘。不寄他人先寄我,应缘我是别茶人。 此时他也正被这种“技压群雄”的优越感激得感觉良好,干脆使唤了杨思睿拿了纸笔写,他单单动嘴念了出来;杨思睿这时早已被他写出来的几首诗给弄得心神不宁,自然唯命是从。 难得见杨思睿这么听话,玉瑾然豪气顿发,干脆起身踱步吟了一首方才给他最深感触的一首诗:《将进酒》;直念得人热血沸腾,周身盈满豪情。 “好!妙!玉侯爷,这首诗也是那位青莲居士所作吧?真是生不逢时,时不与我啊!”刑教授代表着一干已然被震得呆滞的书生说出了心语。 饶是兰俊青有心维护穆清风,此时也不得不承认,就凭这首诗,那名不见经传的青莲居士必火无疑! 杨思睿却是见着玉瑾然全是在那本书册上现翻现抄,早已是心痒难耐,瞧玉瑾然宝贵那本书的程度估计弄不上手,眼珠儿一转,叹息道: “要是家父知道不过是一顿饭的时间我就能听到如此多的好诗句必然羡慕得不行;他老人家可是爱诗如命,要是青莲居士在此,怕就是让家父拜他为师也是求之不得的。” “可惜这青莲居士早都死得不能再死了。”玉瑾然听着这话下意识的接道,他可是听杨若兮说了,这些东西根本就来自她那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师傅”,那个师傅应该不是顺和朝人。 “是啊,要是家父还有个女儿,而青莲居士又正当壮年,搞不好,家父还得将女儿下嫁,给玉侯爷找一位诗才做连襟呢!”杨思睿就差没明示让玉瑾然拱手送出诗集了。 可惜听懂他这话的杨若兮不说话,玉瑾然的脑袋基本停摆,哪里还能分析出他这么说话背后的意思,非但如此,还炫耀道:“这事怕是一辈子也没法达成了。” 杨思睿差点被气得跳脚,只得直接明说:“你要是将诗集送给我爹,我爹指定不会再为难你。” “这本?”玉瑾然扬扬手,在杨思睿连连点头中将书收在了怀中:“这本不行,” 不但杨思睿瞬间失望,就连有了比试结果联袂前来宣布的艾敬轩、刑教授和姚凯都带着失望的追问:“为什么?难道是青莲居士留下来的孤本!” “孤本倒也不至于,另外还有一本我让丫鬟照着练字写得七零八落的手抄本;前些日子被本侯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了没找着。要是本侯轻易将这本原本传扬出去,别人不知道的还说是我抄窃了旁人诗作,这个名声本侯可不愿承担。”玉瑾然别有用意的说了句,顿时许多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穆清风。 经过这一轮的诗词比拼,谁都知道玉瑾然手中有一本完整的诗集,和穆清风时不时冒出的一首半首截然不同;就像……,就像玉瑾然手中的是完整的,而穆清风手中的自然便成了残缺不全的!当然,还极有可能是玉瑾然丢的那一本! 有了这个猜测,众人再看穆清风之时便带了审视,离穆清风近的人更是指指点点,话里话外满是怀疑。 “你们看什么看,你们以为我二哥便是捡了手抄本才变得这么厉害的吗?”穆玉娘见着楚皓也跟着那些人退到了一边,自己这一桌无形中便只剩下四个女眷和穆清风一个,不禁气得双手叉腰呈茶壶状的质问起来。 没人回答穆玉娘的质问,倒是刑教授摇了摇头,很是感概的说道:“世风日下,瓦砾也能充明珠!我等真是有眼无珠。” “玉侯爷,你那什么手抄本怎么会在我们家?你是不是记错了?”穆玉娘见没人理她,甚是委屈的转向了玉瑾然,脸上学着谢白芷泫然欲泣的模样,可惜东施效颦和刁蛮的长相气质格格不入矛盾至极。 “本侯也记不得了,记得春末的时候去株洲好像都还随身带着品评,后来什么时候丢的也给忘了,不过那本书很好认,封皮蓝色的,只有巴掌大的线装宣纸册。”说这话之时,玉瑾然的目光紧紧锁定穆清风,成为压垮他那个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穆清风的心自打玉瑾然揭穿《采莲曲》便一直是乱的,中途没办法离开便只有强自稳住坐在原地;随着玉瑾然一首一首好诗不要钱似的往外蹦,他的一颗心也从肚子里来到了嗓子眼;这时候见着玉瑾然了然、调笑、嘲讽的眼神是再也做不到置之不理了,在听玉瑾然形容完那本手抄册之后呵呵笑了出来: “那玉侯爷可就说错了,下官捡到的书册并非是蓝色封皮……” “那是什么颜色?”玉瑾然根本不给他反应时间,紧接着问了出来。 此时四周围已是起了长短不一的抽气声,洛千蝶不知道什么缘故只是僵着脸坐在原地,倒是吴彩莲狠狠的扯了一把穆清风:“二爷……” “说,你捡到的那本手抄本究竟是什么颜色?” “没,你听错了!我没捡到什么书册。”穆清风被吴采莲一拉猛地回神,整个人如同置身数九寒冬,看玉瑾然的眼神满是哀求和绝望。 正在此时,门口却是传来了一声好听的女声:“小二哥,你就让奴家进去吧;奴家这里有我家二爷需要的东西,要是没有这个,我家二爷就麻烦了。” “飘絮,你是来唤二爷回府的吗?”吴采莲高声唤道,并吩咐门口尽责守候的店小二让开大门。 飘絮穿着一声藕色衣裙,衣带飘飘,带着穆清风无比熟悉的娇憨笑容迎了进来:“二爷,这里真是好可怕。” 在即将靠近穆清风之时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巴掌大的白色书册,皓腕微扬,书册上《采莲曲》三个字让人很容易辨别。 可惜古代几乎没近视眼,可惜杨若兮刚刚学着用毛笔写字,书册上那些字一个个拇指大小,只要眼神不是太差的人都能在飘絮行走之间看清上面的一字一句;除了《采莲曲》,当然还有别的若隐若现,全都是穆清风和洛千蝶刚才合作抄录出来的诗句,活脱脱的打了二人重重的一耳光。 啪—— 却是穆清风重重给了飘絮一耳光:“你这贱人吃里扒外!” “二爷?”飘絮捂着脸倒在地上,书册在地上翻了几个身落在了艾敬轩的脚边,艾敬轩低头捡了书册在手随手一翻,嗤道:“这随笔的笔迹拙劣,字体却是婉约细致,的确像是个女子书写,且笔迹尚新;不知穆二公子府上哪位红颜知己有这个功力?” 刑教授接了书册看过,也接着品评道:“方才玉侯爷说书册乃是吩咐丫鬟照抄;这书写笔迹的确是像初学不久,若是穆二公子还不服,大可找出书写之人,本人还能帮人辨别笔迹!以正公子清白。” 都这样了哪还有清白可言?地上的飘絮在没人看见的地方露出个释然的微笑,捂着脸却是带着哭音的解释道:“二爷,您不是给妾身说这本书是你在株洲府上捡着的,能让您名利美人一举数得吗?以往每一次诗会茶话会您都会随身携带,今儿妾身见着您忘了携带书册可是吓得够呛,这才打听了消息赶紧给您送过来,难道妾身做错了么?” “难道你做对了不成?”穆清风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穆二爷若是想要教训下人还请回府,莫要脏了别人的地儿,污了旁人的眼。”艾敬轩挡住了穆清风想要上前踹飘絮的穆清风,冷着声音喝道。 人群中方才偏帮穆清风的此时也改了口径: “是啊,还妄想八雅之席?咱们虽然没多少斤两,但拿出来的都能拍着胸口保证是自个儿想的!” “就是,偷金偷银的一直有,偷别人诗词的还是第一次见着。” “嘿嘿,想不到彩蝶郡主才是有眼无珠的那一个,挑来挑去拒绝了多少青年才俊,想不到最后寻了这么个‘如意狼君’!” “那青莲居士的诗作原本还在玉侯爷手中,玉侯爷会不会就是那青莲居士的关门弟子啊?说不定玉侯爷才是诗才绝艳的那一位呢?” “我倒是觉得玉侯爷便是那位青莲居士!你们想啊,若是有人如此才华,会不会连一首传世之作都没能传出来?方才玉侯爷念过的那首《将进酒》,只要是听过的人都应该记得那气势磅礴的开头,还有那痛快肆意的‘人生得意须尽欢’!”话音刚落,便有好些人齐齐高声吟诵起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让店小二拿酒来,拿好酒来!听此佳作正该浮一大白!今日我请客,杏花黄……”玉瑾然听着众人这么说不禁有些飘飘然,正打算说杏花黄可以随意饮用腰间便是一痛,话音就戛然而止,思绪回笼,硬生生的变作: “杏花黄就算了,刚刚用了午膳,杏仁儿来个十份!店小二记得和你们蒋掌柜说一声,今儿我点那桌席面可没吃完,送点杏仁儿不为过吧?” 杨若兮知道玉瑾然这是心里气恨蒋掌柜才会痛快的改口;要是没蒋掌柜这一出,相信就算是她将他腰上的肉给旋上两圈他也是会为了脸面要上好几壶杏花黄,看来还得想个什么奖惩法子才能行。rs 356 报应来了 穆清风此时已是无地自容,洛千蝶看着靠窗悠然而坐的玉瑾然面上已是没了丝毫的表情。 “二哥,咱们还是回去吧。”穆玉娘再迟钝那也是看出了众人眼里的讥诮和不屑,眼角余光又好像看见了楚浩一步一步往后退的身影,再看玉瑾然的眼神便变得很是复杂。 穆清风自然是求之不得,要是等众人回过神来接着讨论他的“欺君之罪”可就糟糕了;殊不知,他在琼林宴上不过是应着众人要求吟诗一首,若是想要以此就定他的罪名那是万万不能,姚凯和艾敬轩便是知道这一点,瞧着穆家几人有开溜的迹象并未放在心头。 而玉瑾然此时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正接受众位与会文人的各种询问,这还是第一次,他不是靠着拳头、不是靠着银钱得到人们发自内心的尊重,最令他得意的是这么多人中间竟然还有好些位国子监的教授和学子;这些人以往见着他之际可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没一个好脸色。 吴采莲瞧着穆玉娘拉着穆清风出了门,急忙伸手去搀扶洛千蝶,她怎么瞧着这新上任没三个月的二奶奶此时脸色有些不对劲呢? 好在洛千蝶失魂落魄的像个木偶被她牵着便走,根本没丝毫的阻拦;而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飘絮却是动也没动一下身体,这时候跟着往穆家走岂不是自寻死路?摸着怀中的卖身契,飘絮的面上浮现了一丝满足的微笑,这次任务之后她便能带着弟弟妹妹远走他乡,买上几十亩地舒舒服服的过完下半生了。 杨若兮更是没兴趣去打落水狗,看洛千蝶的样子,等到她回神后还不知道怎么闹呢?穆清风只想着离开云来楼便是,似乎忘记了后面还有接踵而至的麻烦在等待着他呢。 不说云来楼三楼一片祥和的和谐气氛,也不说二楼蒋掌柜面若死灰的呆坐柜台之后,单单就说穆清风一行人从楼梯上狼狈败走,下了楼见着空旷的歇脚院穆清风才像是突然回过了神,咬着牙转脸问道:“飘絮那贱人呢?” 吴采莲扶着洛千蝶刚刚站稳,闻言摇了摇头:“二爷,刚才楼上太乱了,卑妾没注意飘絮去了哪儿?” “哼,左右她的卖身契还在穆家。”穆清风阴沉着脸冲着长生就呵斥道:“你还呆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让穆老实他们把爷和二奶奶出门的马车给驾来。一点眼色都看不到的东西。”想着方才吴采莲还劝着自己走来着,便是洛千蝶执意要留下,这下倒好,声名一败涂地不说,以后他几乎没脸出门了。 吴采莲张了张嘴,想要告诉穆清风穆家并没有飘絮的卖身契,可看着穆清风的脸色又给咽了下去,左右他回府问起了大太太便会知道。 长生无缘无故就被骂了一顿,苦着脸往散发着异味的马厮跑去,以往这些事情可有店小二代劳,今日他们是灰溜溜悄悄下的楼,根本就没见着殷勤的店小二上前服侍;而原本该守在马厮院门帮人看马车的杂役也都不见去向,当然只有他这个贴身小厮辛苦这么一趟了。 “本郡主的马车待会儿要去逍遥王府,你们就别和本郡主一道了。”洛千蝶眼睛盯着前方某一点,像是没了焦距,但穆玉娘和吴采莲知道她这是在和她们说话。 “玉娘,采莲,我们走。”穆清风现在自己都焦头烂额,哪里还有精力去哄洛千蝶,再说了,他可不认为洛千蝶就能真的回了娘家住一辈子;逍遥王府今时可不同往日,也只有洛千蝶似乎还没认清现实,总是以为她还是那个可以呼风唤雨的彩蝶郡主。 正说着,赶车的穆老实已经拿着马鞭大步跑了过来,直接便跪在了穆清风面前哭丧着脸禀报道:“二爷,今儿给二奶奶马车拉车的马匹不知怎的就惹了嘉义侯不快,被嘉义侯一匕首给……” 穆清风浑身一震,微微退后半步才堪堪稳住身体:“嘉义侯?!” “被玉瑾然怎么了?”洛千蝶听清了穆老实的回禀也是气得柳眉倒竖。 “马儿被侯爷一匕首扎在颈脖大动脉上,也是毙命多时。”穆老实可是眼睁睁的看着云来楼的杂役们将马儿拖下去剥皮分肉,心里也堵得慌。 “玉瑾然,你简直欺人太甚!”洛千蝶冲着云来楼三楼的窗口用力大叫了一声。回身正好遇上穆清风的马车驶近,二话不说的就推开穆玉娘攀了上去。 “二嫂。”穆玉娘眼睁睁的看着洛千蝶带着青燕大喇喇的坐上了并不宽大的马车。 洛千蝶眼神一冷,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冷声命令道:“上来吧,本郡主载你们到十字街口。” 身后是云来楼的喧嚣,穆清风等人走得分外寂寥;小小的马车只坐下了穆清风兄妹和洛千蝶、吴采莲,就连青燕都被赶到了车辕坐着,长生和穆老实便只有在马车后甩开步子紧跟的份儿。 马车从小巷子拐出来后便上了能跑马车的大路,马车内半晌无言的洛千蝶便掀了帘子命令道:“你是怕踩死蚂蚁还是不会赶车?不会赶车趁早给本郡主滚蛋,本郡主不会养着闲人。” 赶车的小厮听了这话吓得差点哭出声来,他的马儿死了,穆老实人好让他赶了这辆车,谁知道还不如跟着马车在后面走路呢;只好狠狠扬起鞭子抽在了马屁股上,骏马吃痛,身子狠狠一跃,飞快得冲了出去。 马车内的几人措不及防跌作了一团,穆清风好不容易扶好了吴采莲、扶好了妹妹,不由怒视洛千蝶道:“你干什么?” “你还有脸问本郡主干什么?你都干了些什么自己清楚!”洛千蝶想着自己做了那么多到头来却是像是个傻瓜,穆清风不是在得意他靠着一本捡来的诗集便能名利美人三丰收么?她为何要如了他的意。 “二爷、二奶奶,您二位就别吵了。”吴采莲恨不得两人再吵厉害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比马大,况且穆家并不瘦;要是洛千蝶因此和穆清风和离那才正合了她的意;当下认真的对洛千蝶劝道: “二爷对二奶奶可是一片真心,一定不是故意欺瞒与您的。” “不是故意?”洛千蝶冷哼两声:“鬼才相信!穆清风,本郡主要和你和离!你还得赔偿本郡主这几月来的辛苦。” “你说什么胡话?”穆清风没料到洛千蝶连多等一刻都不愿意,殊不知,洛千蝶在证实了穆清风其实没一丝真才实学的时候便想到了和离,可那时候人多口杂的要是吵嚷起来徒给给旁人增添笑料,不知道忍得多辛苦才忍到这个时候。 “二嫂,你不能和二哥和离的。”穆玉娘在听到这句话后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害怕玉瑾然知道洛千蝶和离后怕就会求娶洛千蝶了,凭着玉瑾然以前喜欢洛千蝶的模样,谁还能夺了洛千蝶宠爱去?她丝毫不怀疑玉瑾然会不会娶一个和离过的妇人;杨若兮那样的他都争着想要,千娇百媚的洛千蝶难道还有人不爱? “和离都是轻的,穆清风,你回府好好想想吧;若是不答应本郡主,小心本郡主去衙门报一个’义绝‘;这样你穆二公子那才是真正的出名了。” 的确,穆清风先是和杨若兮和离,和离已是够新鲜了吧?可“义绝”那才是前无古人的创举。 “我做错了什么值得你去义绝?也不怕天打雷劈遭报应。”穆清风气急,然而本就缺乏骂人词汇的他还真的没办法学着大太太或是穆玉娘那样叉腰耍泼,只能这么诅咒两句。 “来啊,来啊,本郡主倒是看看有什么报应……” 话还未说完,疾驰中的马车突然重重抖动了一下,整个车厢向着洛千蝶那方倾斜,在四个女人失声尖叫中,穆清风首先重重的压上了洛千蝶,直接将洛千蝶和穆玉娘几乎压扁;这还没完,刚刚车子倾斜时吴采莲本来是抓住了窗棂,可随着外面传来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她手上的窗棂也跟着断落,再次撞了过去,四人顿时撞作一团,痛呼声此起彼伏。 嘭—— 又是一声巨响,直震得穆清风等人七荤八素,耳鸣如鼓,腹中的午膳大有倾倒而出的倾向;被压在最下面的洛千蝶和穆玉娘更是在撞击的瞬间便晕了过去。 走在后面的穆老实和长生已经看呆了过去,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们二人只知道马车刚刚驶出了云来楼后院的小巷子就开始狂奔起来,两人跑得浑身是汗也只能堪堪瞧见朱漆车厢远远而去;一老一少相对无言的摊摊手,正在这时,却是见着前面的马车突然飞出了一样东西,接着便是第二样,第三样…… 第一样是马车厢左边的轮子,轮子飞出去后紧接着当然就是坐在车辕上的青燕,驾车的小厮没坚持太久,随即便成为了第三样飞出去的“东西”。 拉车的马儿没了人驾驭,又因着身后重量倾斜以及不断的尖叫声吓得发足狂奔,就这么拉着穆清风等四人在街上狂奔了大半条街,直到见着前面出现一对甲胄分明的士兵,曾经作为军马的骏马顿时吓得想要转身逃跑。 这一转身不打紧,身后本就半边拖在地上的车厢便直接撞上了十字街口那坚固的门楼,车辕断裂,马儿倒是寻找自由生活去了,徒留穆清风四人遍体鳞伤。rs 357 捡只破鞋 寒冬腊月天的,京城的人们却是因为有种种让人热血沸腾的谈资而显得热火朝天。 当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嘉义侯上御史杨府下大聘的盛景。红石县主二嫁的身份已经不是秘密,但作为二嫁之人却像是未出阁的少女那样享受了三媒六聘,还有太子派出专属于礼部的官员从中周旋,可说是给足了杨若兮体面。然而玉瑾然臭着一张俊脸带着长长的聘礼队伍招摇过市的场景更是让人难忘。 玉瑾然前面都进了御史府的大门,最后面的挑夫却还挑着绸缎才走出玉府大门。 人们津津乐道的倒不是聘礼的多寡,毕竟人家玉朝云顺和朝头一份的富商身份摆在那儿,要是给已经封侯的长子嫡孙娶妻都不大操大办也说不过去。人们之所以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在讨论无非是玉瑾然从头到尾面上都没带一丝喜色,就像是别个欠了他十万八万似的。 经过广大民众强大的脑补,大多数人一致认定玉瑾然这是在担忧车祸受伤的洛千蝶。 洛千蝶受伤,这边是京城八卦当中的第二宗。据当日亲眼见到穆府马车翻车并参与救援的街边民众证实,穆家的马车在行进的过程中车轴突然断裂,左边轮子直接飞了出去,砸伤了路边两位无辜的路人;接着倾斜的车子被受惊的马儿拖着在青石板道路上一路狂奔,最后更是狠狠的撞在了十字街口用以区分四条大街的石碑牌坊之上,当场就几乎散成碎片。 马车内的三女一男被摔得挤作了一团。吴采莲在最上面不过是擦伤了手上一层油皮,懵懵懂懂的倒是自己站了起来,穆清风在撞击过程中牙齿碰上了洛千蝶头顶上的金簪,磕掉了两颗牙,手臂被吴采莲扑上来之际撞得脱了臼;穆玉娘当时和洛千蝶坐在一块儿,车子倾斜的时候就被震晕了过去,最后撞击之时被一根断裂的木茬子插进了膝盖位置,怕是治好了也会带着点长短腿。 当中手上最严重的莫过于洛千蝶了,穆清风撞击下金簪直接往她头顶戳进去,不见了一溜头皮,这还不算,她的右脸也被木茬子划出了一道三寸长的血道道,血流如注的样子吓坏了被穆老实扶着一瘸一拐找上来的青燕。 如此一来,玉瑾然沉着脸送聘礼的一幕便被人联想到洛千蝶的毁容来了。 不知道多少人在暗中感叹洛千蝶这遭算是完了,早知道就别等什么诗书出众的才子,瞧找了玉瑾然多好,人还有深藏不露的诗才,哪像有些人,不要脸的剽窃别人的诗作。 这所谓的“有些人”,便是京城闲人们的第三项谈资,主角自然就是和洛千蝶一起受伤不轻的穆清风。 后面这两人倒是借着养伤的机会躲在穆府的清风院闭门不出,外面的风言风语虽是入得双耳,却是再也没多余的时间和多余的精力去辩驳去挽救名声,当然,只要两人还能厚得起那个脸皮。 洛千蝶倒是想出门,可早上洗脸之时见着自己右脸那皮开肉绽的伤口后哪里还敢出门见人?气得在清风院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吴采莲抱着女儿领着儿子等着在门口请安都被她迁怒一场,指着让娘仨跪到了院中;吴采莲只是眼神闪了闪,瞧了一眼倒座房的方向,牵着穆飞依言跪在了地上。 还没等上半柱香的时间,穆清风的身影便从倒座房内走了出来,身边是脸上带着红晕的丹朱。 “这么冷的天你带着飞儿和霜儿跪在此作甚?万一两个孩子受寒了怎办?”对于唯一的儿子穆飞,穆清风还是挺心疼的,说话之际从地上一把抱起了穆飞,摸了摸他冰凉的小手,容长脸便拉得更长了。 穆清风缺了一颗牙,说话有些漏风,便下意识的没怎么张嘴,但吴采莲还是听清了他在说些什么,抱着女儿没起身,低了头回道:“卑妾是来给二奶奶请安,飞儿三岁了该找个先生启蒙,这事情要二奶奶准许了才能办。” “那你就是跪在这里求?”穆清风将穆飞的小手煨暖,神色稍霁,“起来吧,这事儿还是待会儿秉了父亲再说。” “二爷、”吴采莲怯怯的看了一眼正房,并未立即起身。 “作甚?连爷的话也不听了?”穆清风虎着脸,心里却是更怜惜吴采莲几分。 吴采莲低头道了一声不敢,起身站了起来,丹朱却是斜睨了她一眼并未行礼;吴采莲咬了咬嘴唇也没多说什么;飘絮从那日诗会上出现后便没了踪影,穆清风本来拿了帖子去官府准备报备一个逃奴的,谁知道根本没找着飘絮的卖身契;穆清风这才回神人家飘絮的卖身契还在段皓庭的身上,只得气狠狠的将妻妾们集中到一起敲打了一番作罢,这当头上,吴采莲才不会去惹这个晦气。 “二奶奶,二爷来了。”紫燕现在是洛千蝶的眼中钉,被洛千蝶命令守在门边,天寒地冻的原本就不算娇美的脸蛋被寒风刮得带了一份粗糙。 穆清风眼皮子也没动一下,抱着穆飞径直越过她进了里屋。 屋内角落放着两个炭盆倒是不觉得寒冷,穆清风抱着穆飞直接闯进了洛千蝶歇息的寝房,丹朱和吴采莲停在会客厅没动。 “哇……”穆飞突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吓得吴采莲一个激灵,关心的伸长了脖子往寝房看去。 “出去、出去!都给本郡主滚出去!”洛千蝶尖利的喝骂声随后传来,吴采莲眼中闪过一道厉色,随即隐入不见。 “洛千蝶,你发什么疯?吓着飞儿了。”穆清风骂骂咧咧的从寝房内转了出来,面上除了对穆飞的怜惜还带着微微的震惊。 洛千蝶脸上和头皮受伤他是知道的,往日里洛千蝶脸上敷着纱布,头上也都用旁边的头发遮掩着偶尔见一次倒是不觉着有什么;然刚才进门看到的一幕太让穆清风震撼了。 洛千蝶的头发并未梳起,正中那一溜红红的头皮足有半寸宽“寸草不生”,头皮的伤势还未完全恢复,有些微微发肿,像是在满头青丝中趴着一条恶心的肉虫;右脸上一道斜着的伤口皮肉微微外翻,看上去狰狞可怖,也难怪吓哭了三岁孩童,就是穆清风也被吓得够呛。 “你好意思说本郡主吓着人了?这一切都是谁害的?本郡主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会摊上你这么骗子。”洛千蝶没出来,里面噼里啪啦又是一阵响声,估计在拿着什么东西置气。 说到骗子,穆清风脸色一变,抱着穆飞转身就往外走:“你要是不想过了给你一封休书便是。”如今逍遥王府失势,若不是看着洛千蝶还有一个果敢王府世子夫人的亲姐姐以及并未并降职贬黜的哥哥洛天昊,他早就一纸休书送她回府了,现在嘛,看着她鬼魅般的模样,这个念头更是张口便来。 寝房里面的动静停了半晌,洛千蝶似乎没想到穆清风敢说这样的话,隔了许久才听见她歇斯底里的尖叫:“穆清风,你敢!我哥哥姐姐是不会放过你,放过你们穆家,就凭你一个什么学识才华都是假的人根本不用动用王府的权利,踩死你就像是踩死一只蚂蚁似的。” 穆清风也知道这一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说什么洛家也还并未一败涂地,杨家的遭遇告诉他,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做太绝。想到杨家,穆清风便想起在丹朱房里听到外面有人小声讨论今儿个嘉义侯下聘的事情,不快的哼道: “我倒是忘了,嘉义侯可是你裙下之臣,说不得他正等你被休好再次捡爷的破鞋呢。只是不知道人家嘉义侯今儿给杨府下聘之后你 还能不能占着正妻的位置。”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穆清风这话的洛千蝶并未搭话,里面一面寂静。穆清风挑了挑眉,唤了吴采莲道:“采莲你带飞儿去外院找父亲吧,飞儿启蒙可是大事。” 穆清月已经领了差事,带着一众妻妾走马上任,穆家大房这些时日便变得有些冷清;穆清风被曝出抄袭又遇上了车祸,穆老太太被气得又犯了一次病,多亏了杨若兮曾经留下的一板降压药这才缓了过来,为此穆清风又被老太太抓着一通教训,连带的,穆元阳也总是在穆清风面前长吁短叹的,搞得穆清风没事根本不往这些人面前凑。 继续对着寂静的寝房咋舌道:“听说玉家这次要迎娶长子嫡媳可是花了大价钱,单是绸缎布匹吃食这些就花了几万两银子,别的聘礼还没摆在面上;想不到堂堂一个侯爷捡只破鞋也这么大手笔。” “穆清风,你住口!”寝房门口,洛千蝶倚在了门框上,头发已经草草挽了发髻,遮住了正中的伤疤,面上也蒙了紫色面纱,大大的眸子染着怒火,倒是仍然有京城四美人的派头。 穆清风抬了抬手,示意丹朱等人离开,翘了腿很是光棍道:“郡主,如今你我已是夫妻一体;休不休、和离不和离的咱们都不说了;这日子要好好过下去。你别有事没事找采莲他们的麻烦,也别张口闭口骗子什么的,我们讲和好不好?有舅兄和连襟两人,咱们互相拉拔,会让你过上你想要的生活的。”rs 358 小事聪明 那厢穆清风和洛千蝶两人心平气和的准备讲和,要以团结一致、友爱互助的原则重新在京城社交圈站稳脚步、稳固发展。 这厢送聘礼到御史杨府的玉瑾然臭着一张脸拖了杨若兮一个人来了杨若兮的闺房,还没看清这闺房的布置便气呼呼的解释道: “我可是和他们说过了只用我的钱买聘礼,可谁都不依!”想到玉朝云黑沉着脸说他丢脸的样子玉瑾然便生气,这么一来,他的媳妇好像真的就是玉朝云出钱给聘回家的,还真像杨若兮说的那样心里不得劲。 杨若兮微微怔楞,敢情玉瑾然从进门到现在就为这事生气? 门外的杨思睿眨了眨眼睛,吩咐了秦小米负责看门,捂着嘴憋着笑往前厅找杨逸杰夫妇去了,他可是要告诉他们,玉瑾然可不是后悔了求圣旨赐婚,而是“成才”了。 “成亲不是两个人的事吗?怎么这么麻烦?今早礼部那官媒还不让我上你家门,直接被我一脚踹到了一边;还说什么成亲前两人不该见面不吉利什么的,我就不信那些成亲前见了面的全都遭了横祸不见面的就能白头偕老。” “你知不知道,上次去侯府给那些工匠说的地暖已经开始做了,还有那什么下水道、浴室也一并在铺设;本来想接你过去看看的,可他们又说什么新嫁娘就要安心在家等着就好。……” 不知道玉瑾然是婚前恐惧症还是许久没见着杨若兮有些想念了,总之见着杨若兮冷清清的模样他便觉得心里像是住着一只手,不停的挠啊挠的,就想和她说点什么,也免得相对尴尬。 杨若兮就看着玉瑾然这么小心翼翼的报告着,突然就想起了初中课堂上作报告的课代表,凤眸中便染上了笑意,轻声回道:“我知道了。” “他们还说,成亲后女人就该在家里相夫教子,可我觉得……噶……”玉瑾然的话戛然而止,呆呆的望着嘴角露出轻笑的杨若兮来,“你说什么?” “我说我知道了。”杨若兮肯定的点了点头:“聘礼是玉老爷出钱置办的,之后我会找机会重新送还给玉家,咱们不欠别人情分。”夫妻本一体,杨若兮在确定自己会接受这么一门婚事后便求了金夫人找人查了玉府的事情,文氏和玉朝云的想法被她猜了个大半;她不但没打算吞了聘礼,甚至打算在婚后送点人情给玉朝云,和有目的地人最好做到两不相欠。 “嗯,”玉瑾然呆呆的点了点头,心里为着杨若兮那句“咱们”冒起了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泡泡,反正就是觉得高兴、满意、快活。 “成亲后我还是会给珠宝店画首饰样子,但我不会经常去珠宝店里守着;反倒是你要帮着我多看着点,账本什么的每月也要帮我核对,免得被人坑了也不知道。”杨若兮这是在为培养玉瑾然自力更生做打算。 “哦,”玉瑾然皱起了眉头挠挠头,勉强点头道:“这个行。”心里下了决心回去后就多练习练习杨若兮教导的算账法。 杨若兮这时神色一正,坐直了身体,严肃的看着玉瑾然的眼睛:“另外我还有三个条件,你要是不答应咱们婚事作罢也罢,要是你答应了,我也愿意好好的做这个嘉义侯夫人,不会给你丢半分脸面。” “你说。”玉瑾然也不自觉的坐直了身体:“要是你让我保密空间的事,这个不用说我也知道。” “我当然放心你能保密,毕竟这是属于我们两个的秘密。”杨若兮不着痕迹的捧了一句玉瑾然,接着说道:“第一,自然是你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我杨若兮不愿为妾,但也不愿你纳妾,若是你有纳妾的那一日,便是我杨若兮离开之时。” 想着杨若兮离开,已经笃定会娶她到手的玉瑾然便觉得心里很不舒服,眼睛一瞪就打断了她的话:“离开?你要去哪?爷可是告诉你,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爷可就别想东想西的……” 在杨若兮冷清淡定的目光下,玉瑾然理直气壮的声音越来越小,随即又硬起了脖子色厉内茬的喝道:“好了,我不是还有把柄在你手里抓着吗,到时候要是我一个把我不住你拿出来便是。” 杨若兮微微挑挑眉,很识趣的没有继续逼他,这事情要遇上了才知道自己究竟心伤不心伤,想也没想便略过了这一条:“第二,婚礼在玉府举行可以,但生活还是别在玉府的好。” “这个还用你说,我住在那里都觉得浑身不得劲。快说第三条,说了我也有三个条件和你说呢。”玉瑾然倒还催了起来。 交换吗?杨若兮讶异的瞧了一眼不像是赌气的玉瑾然,“第三暂时还没想到,你可以说你的了。”杨若兮决定给自己留个余地,估计以后玉瑾然身上毛病多。 “成亲后有我在的地方让你那些丫鬟离得越远越好,最好什么丫鬟婆子都不要。”玉瑾然对杨若兮没有过敏反应可不代表对别人也是一样,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要是你实在需要人侍候留着那傻子就成。”至少那傻子不会用特别的眼神盯他,也不会在身上弄那什么乱七八糟的味道。 杨若兮可不清楚玉瑾然的怪病,闻言很是惊诧了一把,“水晶和琥珀不行吗?”水晶和琥珀两个丫鬟长相不错,韩雪昨儿都在说不能让两个丫鬟做陪房,要重新寻几个平凡的丫鬟呢,谁知道玉瑾然倒是先给了杨若兮一个惊喜。 “谁是水晶、琥珀?”玉瑾然皱眉想了想没答案,干脆一棍子全都打死:“真是麻烦,就不能不带丫鬟么?”他记得小时候和娘亲在幽州小院也没让谁服侍,那日子还不是一样的过。 “不带丫鬟带什么?小厮?”杨若兮好奇道,其实心里已是安然接受了玉瑾然这条件,因为她本来就不是个养尊处优的人,若只是两个人生活的话又有空间作弊,拿下人来做什么。 想起自己和杨若兮生活的地方布满小厮的样子,玉瑾然狠狠的打了个寒颤:“不准带小厮。到时候你带的那些人都直接交给顾妈妈安排就好,反正离我远点。” “好。”这下杨若兮也没逗玉瑾然了,微微笑着答应了他气急败坏的要求。 玉瑾然看着面前弯弯的凤眼,突然就觉得心跳得好快,有些喘不上气,微微将头偏向了一边,却正好看见挂在屏风上的大红色嫁衣;记得李全娶亲时看着新娘子满身喜气的模样,好像从那时候开始,他就觉得大红色是喜气的象征,穿上它便人人都觉得心里欢畅,此后他的衣服便以大红色占了多数。 杨若兮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瞧见了那身嫁裳;上面还未添上丝绣,听说顺和朝二嫁的女子其实是不能穿红妆的,可杨逸杰却是不管不顾的让韩雪去做了这件衣裳来。玉瑾然现在看着会是神马想法? “这衣服没孙二娘帮你做的那件好看!”玉瑾然却是突然神来一笔,敢情他看了半晌是在作比较。“这个颜色红得不正,也没有绣花。” “你希望我成亲的时候穿哪一件?”杨若兮柔柔的问了一句。 “当然是孙二娘给你做的那一件。”可是自己铺子里做出来的。玉瑾然眯着眼睛上下打量杨若兮,还是想象不出她总是冷冷清清的模样穿上大红色会是什么感觉。 杨若兮点了点头,瞧了一眼窗外,“你不觉得你单独待在我闺房的时间长了一点吗?” “有吗?”玉瑾然可不觉得,他倒是觉着在这间屋子最是轻松不过了;想到在客厅之时被杨逸杰那种从头嫌弃到脚的眼神就觉得坐立不安,时不时还要被杨思睿给刺上几句;今儿更多了韩雪话里话外对他和青莲居士关系的试探,真不是一个“烦”字能解释的。 “有!”杨若兮瞅着杨逸杰身边的长随都到了院里,对玉瑾然行了一礼,客气道:“侯爷,您请前院用茶。” “侯爷,老爷请你去前院叙话。”外面也有人高声唤道,玉瑾然只得讪讪起身,“其实我是想给你说……爷不生气你帮姓穆的娶到洛千蝶,一点儿也不!甚至还觉得这样真的很好。” 这是什么意思?杨若兮在玉瑾然离开后很是认真的想了想他最后这句话的意思。他知道是自己出谋划策让穆清风追到洛千蝶这并不奇怪,那本有她手迹的诗稿还在他手里呢。他那释然的模样不会是因为人家洛千蝶毁了容在庆幸吧?或者说,他觉得洛千蝶嫁给了穆清风,然后两人一起车祸受伤做一对患难夫妻“很好”? 还是? 杨若兮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她有什么好的,玉瑾然不过是脾气怪异了点想要报复洛千蝶、报复穆清风、报复整个社会,这才娶她的吧?那么一个天之骄子什么样的人娶不到,总不成是因为喜欢她才求娶的吧!rs 359 成亲添妆 有圣旨在前,玉瑾然和杨若兮的婚事办得既快又顺当,中间没了谁搅局,倒是顺利的来到了腊月婚期。 也不知是性子淡然还是前世曾经经历过嫁人,看着韩雪和杨逸杰伤心的模样,杨若兮淡定多了。 “若兮,要是有什么委屈别忍着,爹和娘都在呢。”韩雪说着说着又抹起了眼泪,整个人都倚在了丫鬟身上。 杨逸杰尴尬的咳嗽道:“雪娘,你今儿个已经哭很多遍了,若兮就嫁在京城,你要是不放心每天都能过去看上一回。” “能一样吗?”韩雪瞪了他一眼,回头却是对前来给杨若兮装扮的全福妈妈吩咐道:“给若兮画得漂亮些,让人一看就挪不开眼。” 杨若兮的梳妆台上放着一块一尺见方的明亮镜子,照得人纤毫毕现,全福妈妈看着镜子中的素淡人儿愣是没敢动手。 新娘子准备化妆了,杨逸杰等人自然不好继续多待,便招呼着屋内的闲杂人等先行离开;韩雪这才又叮嘱了几句,跟着杨逸杰出门招呼前来杨府送礼的女眷们,要知道开国侯府的世子夫人竟然陪着金夫人充作了女方家眷,这可是给了杨家极大的脸面。 杨若兮倒是想起了这顺和朝给新嫁娘化出的妆容,和歌仔戏演员有得一拼;好像三年多年嫁到穆家时穆清风便是看着那恐怖的妆容吓得没敢立即洞房;这次她没打算重蹈覆辙,决定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转头唤了水晶吩咐了两句,水晶点了点头,便从首饰匣子里拿了十两银锭子塞进全福妈妈的手中:“妈妈要是不嫌弃奴婢几个手笨,给小姐上妆便由我们几个代劳,最后由妈妈盖上盖头可好?” 那边,杨若兮已经拉开了梳妆台抽屉,从里往外一样一样的掏出一大堆的瓶瓶罐罐来,全福妈妈见这架势除了感叹杨家清贵娇养女儿之外哪里还敢上前去帮忙化妆,便束手在一边看了。 杨若兮的这套东西水晶和琥珀是没见过的,倒是回京来帮忙的翡翠曾经见杨若兮用过一次,不过貌似也没今天的复杂。 估计离玉瑾然到杨府迎亲还差了一个把时辰,杨若兮便敷了个面膜,一炷香后揭了面膜,水、乳、霜、一样样往脸上擦;眼影、眼线、腮红、唇彩一样不落。 在几个丫鬟和全福妈妈惊讶的眼神下,杨若兮从略显清冷的素淡妆容一步一步绘出了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冶艳女子。如不是亲眼见证这一幕,全福妈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水晶也是瞪圆了眼睛惊呼道:“小姐,这些都是怎么化的?教教奴婢好不好?”她可不是打算自己用,而是在心里盘算着今后杨若兮就得这么打扮着,看京城里那些三姑六婆们会不会再说小姐的姿容太差配不上玉侯爷的绝世姿容。 正想着,外面便传来了这几日借着亲戚之名经常上门的刘氏夸张的声音。 “哟,这些都是若兮的嫁妆啊,还真是丰厚!” 为了得一个清净,杨逸杰直接寻了吏部官员给韩磊补了一个县丞的缺,前些日子已经随着陆续离京的官员走马上任去了;刘氏为此又是得意又是激动,殊不知韩磊补缺的那个县城是出了名的偏远艰辛,辖下不过千余人,上面又有杨逸杰亲自安排的厉害县令,韩磊这一去没个三年是根本回不来的;这么一来,没有他的上蹿下跳,刘氏即便蹦跶也不过是说些酸话而已,根本没人理会她。 “舅太太您来了。”秦妈妈在门外远远的接到了刘氏,不让她继续在院中的嫁妆堆中左右闲逛,搞不好待会儿就会差上几样。 “盖头呢,让全福妈妈给小姐盖上。”水晶突然跳了起来,找了盖头塞到全福妈妈手中,她可不想现在就让大嘴巴刘氏看着自家小姐美艳的模样。 全福妈妈不知真相,接了镶了银边的红盖头小心的给杨若兮罩在头上,生怕不小心碰到了她头上精美的头饰;心下却是暗暗决定要出去给几个相好的姐妹聊聊,这满京城的新嫁娘,愣是没见过一个有杨若兮打扮得这么精致华美。 “这都盖上了啊?”刘氏也是这时候进的门,见着已经装扮好的杨若兮就想伸手来掀盖头:“来,舅母瞅瞅今儿的新娘子能过眼不?” “舅太太你干什么?”水晶一向泼辣,二话不说的就挡住了刘氏的爪子。 刘氏眼一瞪:“怎么?本夫人今儿是来给外甥女添妆的,你还拦着我不成?” “舅太太,添妆的话您就掏出来吧,翡翠姐姐会帮舅太太记下来的。”水晶寸步不让,示意刘氏站到一边去。 “若兮,瞧你身边这几个陪嫁丫鬟一个比一个嘴巴欠,这要带到嘉义侯府不是给你找麻烦吗?而且你看着一个个的小脸水嫩嫩的,性子还这么泼辣,找通房丫头你也找拿捏得住的啊。”刘氏嫌弃的坐在了一旁,眼神骨碌碌的四下打量,恨不得将屋内所有看得上眼的东西都搬回自己家去。 “那舅母认为我应该带谁嫁过去?”杨若兮清冷的声音从红盖头下传了出来,全福妈妈不禁心里一突,要不是亲眼见识过杨若兮的温言细语,此时冷冰冰的倒像是换了一个人。 “当然是你表妹啦,你表妹可是自家人,小模样随我长得也漂亮,人也年轻;舅母可是告诉你,这男人最喜欢的莫过于年轻鲜活的姑娘,你这样子过去怎么敌得过人彩蝶郡主在嘉义侯心里的分量啊,要是有你表妹一道嫁进去就不同了,肯定能帮你拢住嘉义侯的心思的。” 刘氏迫不及待的自我推销了起来;向杨家求亲不成又被韩大山给收拾了一顿,刘氏本来都歇了和杨家做亲的心思。谁知道还没过多久又传出来杨若兮被封县主,还赐婚给了嘉义侯。她在家里怎么想怎么不痛快。 先是在韩大山面前小意认了错,让韩大山出面给韩磊求了官职;得偿所愿了便开始得寸进尺,忘记了被玉瑾然打得半死,竟然肖想着让女儿也嫁进侯府,自己做个正正经经的官太太。 “那舅母觉得表妹用什么身份陪着若兮嫁过去呢?”杨若兮的问话有些慢,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很生气;就连没什么眼色的玉瑾然也能从她此时沉下来的凤眸中看出异样来。 可惜刘氏正兴奋着,也根本见不着杨若兮的神色,还以为杨若兮是想到了她二嫁的身份,终于知道怕了,得意的笑了起来:“好歹那是你亲表妹,难不成连个贵妾的身份也当不得吗?” “不管贵妾还是通房,我永远只相信卖身契在我手中的人;要是舅母真的有心让表妹跟着我嫁进嘉义侯府,这时候去官府立一张卖身契,明日我就让轿子去韩府抬表妹。”杨若兮心下唾弃,为乖乖巧巧的韩芳不值,竟然有这么个母亲。 听到“卖身契”刘氏愣了愣,“卖身契就不用了吧。” “可没卖身契我怎么放心?”杨若兮也是寸步不让,要是刘氏真的那么绝情决意,她就帮韩芳脱离苦海便是,若刘氏见好就收,她也鸣金收兵。 韩氏支支吾吾的没立即答应,毕竟卖身契事关重大,要是韩大山知道了非得打死她不可;“这个,等今晚我和你舅舅商量了再说。” “那舅母还是先给我添妆吧。翡翠可要记好了舅太太都添置了什么东西,以后侯爷添姨娘的时候我也好斟酌着给见面礼啊。” 杨若兮的暗示刘氏倒是听懂了,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赤金簪子,想了想又将手上一支白玉镯褪了下来放在翡翠递上来的托盘当中:“若兮知道你舅舅没什么出息,你家表哥又刚刚去了达州上任,这点子舅母压箱底的首饰可别嫌弃。” “怎么会?多谢舅母。”杨若兮听着托盘内两声清脆声响暗暗勾了勾嘴角,能让这铁公鸡拔毛还真不容易。 “金夫人、开国侯府世子夫人、穆家老夫人……来给小姐添妆了。”外间,旺婶引着金夫人等贵夫人进了院子,翡翠和水晶连忙迎了出去。 杨若兮也被全福妈妈搀扶着来到院中的正厅,待会儿玉瑾然便会在这儿接新娘子。金夫人等人已是被请到了上座。 论身份和年纪自然是金夫人为大,看着杨若兮袅袅婷婷的身影笑得慈祥满足,招手从双兰手中接过一个包袱递到翡翠手上,对杨若兮道: “姑婆这些年的积蓄很多,一直没什么机会用出去,现下多了这么多孙子和你一个孙女,总算是有地方花用了。” 旁边便有杨逸杰的两位嫂子代替韩雪道了谢,双兰帮翡翠拆开包袱,一方面给众人展示一番,一方面也方便翡翠记录,便念了出来:“虎峰居士近期画作三幅,肃州府庄子一座,京城西街铺面一间;羊脂白玉原石一块。” “姑婆,太多了。”这样的添妆就能抵过杨若兮大半份嫁妆,虎峰居士的画千金难求,金夫人却是一下子送了三幅,肃州庄子虽然没说多大,但金夫人出手应该不会太小;京城西街的铺面都不差,不管是哪一间都足够平常人家靠着收租金过一辈子;羊脂白玉原石更不用说,在和田玉还未大量开采的情况下,羊脂白玉还只是贡品,常人根本无缘得见。rs 360 胡搅蛮缠 那刘氏见着金夫人添妆这阵仗那叫一个挠心挠肺啊! 要是早知道这破鞋二嫁光是一个添妆都有这些个东西她当时就该为韩磊直接求娶正妻的,说不定妹妹妹夫一心软还就成了,如今这许多贵妇人的添妆也就成了自己的囊中物。 越想刘氏越是觉得亏了,打量着翡翠收起来的羊脂白玉就做出一副身体虚弱的样子哼哼道:“羊脂白玉啊?舅母自从你表哥走马上任后一直就觉着心里烧得慌,昨儿找了仙人算了一卦,要是有块羊脂玉佩凉上一凉,兴许就好了。” “幸好舅太太说得清楚,否则咱们家小姐好心办坏事惹得舅老爷和表少爷误会就不好了。”水晶正伸手接了双兰递过来的东西装箱,瞧着翡翠暗示的眼神哪里不懂她的心思的,摸着手中巴掌大没什么形状的羊脂白玉笑嘻嘻的就将刘氏给堵了回去: “要知道,咱们小姐是出名的心善有孝心,要是知晓舅太太需要羊脂白玉调养身体定然是二话不说就送出去了,可这块羊脂白玉却是难得一遇的暖玉,要是咱们小姐微微偏凉的体质佩戴那是正合时宜;舅太太本来就烧心,佩戴的话岂不是弄巧成拙?” “呃……”刘氏顿时被哽得一顿,她哪里知道什么暖玉、凉玉的有什么讲究?只是听说拥有羊脂白玉是身份地位,这不是心里就痒痒吗? “这位夫人要是觉得心里烧得慌可以去外面花园走上一走坐上一坐,实在是不行,旁边金夫人的府邸今日正在开地窖储冰,你下去凉一凉说不定心就不烧了。”开国侯府的世子夫人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茬,见着刘氏这贪婪的嘴脸便心生不喜,施施然饮了一口热茶后不阴不阳的紧接着刺了刘氏一句。 刘氏再没眼色也能看出今儿来添妆的这些夫人太太们都是以金夫人这这位年轻夫人为主,那身份自然不简单,呐呐的不知道嘀咕着什么低头退到了一边,丝毫没有被嫌弃了就该离开的自觉。 金夫人是知道杨若兮这个极品舅母的,打算回头便暗示暗示韩雪,这样的亲戚还是不来往罢了。但看了看天色,还是开口打了圆场:“呵呵,时间也差不多了,大喜的日子咱们都别耽搁时辰了。” 金夫人这么说,世子夫人当然不可能驳了她的面子,吩咐了贴身丫鬟直接送上了她的添妆,是湖山居士的三幅画和天意出品的全套首饰配件;虽然没有铺面庄子什么的,但作为看客的关系,这样的添妆礼也算重的了。 有这两人珠玉在前,接下来看在御史杨府前来添妆的夫人们给的那些衣服料子、绣的被子什么的就显得平凡了许多;打着杨老太爷堂妹名头前来道贺的穆老夫人在金夫人和开国侯世子夫人添妆之时就面露难色,原本她是想凭借着年纪和辈分打算来和杨家重修旧好的。 要知道,穆清风的名声算是彻底的坏了,若不是殿试是顺和帝亲自把关,估计他进士最后一名的真才实学都要被人质疑了;这样的状况下,刚刚领了四品官职的穆元阳也受到了牵连,最近御史台的人好像盯父子俩蛮紧的;为了不让杨逸杰公报私仇,穆老太太便想要豁出一张老脸来给他施加点压力,谁料她的千斤坠还没用出来,金夫人和世子夫人的重重压力倒是先落在了她的头上。 轮到她添妆之时,黄鹂还未将手中的几匹布匹送上,她便从手上褪下半年来从未离身的那串青玉佛珠放在布匹之上:“添上这个,保佑老身这堂侄孙女凡事顺心顺意。” 刘氏又忍不住了,生怕别人不知道杨若兮曾经的身份似的,抢在杨逸杰两个嫂子道谢之前夸张的惊叫道:“穆老夫人真是和善,连随身的佛珠都能添给若兮当压箱宝物;只是别让嘉义侯见了心里不舒服,哪有二嫁女子带着前面夫家物件的?” 杨若兮虽然没掀开盖头,但有琥珀在一边小声说明外面发生的事,不喜欢刘氏固然是一回事,可穆老太太的佛珠她更没打算带着,微微皱了眉头顺着刘氏的话接道:“穆老太太,我舅母说得对,若兮和穆家早已没了丝毫关系,今日堂姑婆能够前来相送已是全了亲戚体面,您随身的佛珠若兮可不敢生受。”那时候,以为还会在穆家讨生活,讨好的送了佛珠出去;今日再收回来算什么回事? 杨若兮这么一开口,翡翠和水晶自然便知道了她的本意;也便将托盘最上面的佛珠双手捧到了穆老太太面前,“老太太还请收回这佛珠吧,我们家小姐一直说‘佛在心中坐,一举一动皆有上天在看,不管求谁都不如求己’,所以这佛珠对我们家小姐根本没什么作用。” 穆老太太只是看着金夫人等人添妆礼隆重怕自己出手太小气惹人笑话,这才多添了这串应该还能换不少银两的玉石佛珠串在其中;被几个小辈这么推拒也便顺手接了回来,听得水晶另有所指的话声不禁顿了顿,讪讪回道:“老身倒是忘了,若兮现在哪里会缺玉石首饰。” “若兮,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人穆老太太有心给你添妆往外推做什么?”刘氏蹦跶着又跳了出来,生怕被人遗忘似的。 “啧啧啧,老太太,咱们若兮虽然身后没给穆家留个一儿半女的,可好歹熬废了三年,合着就几匹缎子就打发了吗?” 刘氏其实是想帮着杨若兮挤兑挤兑穆家来着,谁知道不会说话,张嘴就满嘴粪,一句话说得满屋子噤若寒蝉。 金夫人眼中闪过一道厉色,招手让双兰来了身边,“双兰,这位刘夫人是杨夫人的嫂嫂,听说还有个儿子正去了达州辖下做个县丞是吧?” 双兰恭敬的回了一声是,金夫人点了点头:“那你吩咐下去,让人拿本夫人的帖子去吏部打个招呼,直接让那孩子去潞州威远县领个县令吧。” 刘氏从来没出过京城半步,也不知道顺和疆土具体走向,只是听到了那“县令”两字便觉得浑身血液都热乎了起来,县令好歹是七品官她知道,足足比九品县丞大了两级,当下便喜上眉梢跪在地上谢了又谢。 杨逸杰两位嫂子见着添妆的人几乎都空了双手,识相的领着一些不相干的夫人去了内院专门安置的酒席入座,留下了金夫人几位老人继续陪杨若兮说话,其中便有想要和金夫人打好关系的穆老太太和喜不自胜压根没那个自觉的刘氏。 杨若兮在盖头下轻轻扯了扯嘴角,她仔细研究过地图再清楚不过。韩磊原本要去的地方虽然落后荒凉也没多少人,但好在民心淳朴、自然安定;潞州就不同了,因为紧邻彪悍的马上民族北魏,每到冬天总会出现大大小小的动乱。 其中最危险的便是这最边缘的威远县,被顺和官场称作“无春县令”。许多年了,派往威远县的县令很少见着来年春天的;这几年虽然安定了许多,但也没好到哪儿去。由此可见,金夫人的心肠可比杨逸杰狠多了。 “若兮这孩子虽然和咱们家清风无缘,却是很得老身关心,而且还曾经救过老身的性命。”穆老夫人老于世故,虽然看出了金夫人等对她的不喜,但为着穆家的前程,她还是选择了留下,就是想要借着这绝佳的机会好好修复一塌糊涂的社交关系。 杨若兮作为今日的新嫁娘有人这么夸赞自然不好意思站着生受,朝着穆老太太所在的地方微微矮身行礼:“老太太言重了。昨日种种昨日死,今日种种今日生;过去的事情若兮早已忘记,还请老太太莫要太记挂。” 刘氏刚才帮杨若兮要损失只是说了一句话便让儿子连到任都不曾就升了两级,顿时像是被打了鸡血似的信心满满,自以为找着了一条巴结别人的道;一边应和着杨若兮的话,一边挤兑穆老太太道: “穆老太太你这话要是在旁的地方说别人保不准还以为你是有多维护我们家若兮;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兮在株洲三年都过的什么日子你以为真的没人知道吗?咱们若兮身边两个贴身丫鬟现在在哪?你别说你老人家不知情。” 穆老太太当然不能说不知情,不知情岂不是更不打自招!气怒的瞪了刘氏一眼,她发现,今日只要有这个胡搅蛮缠的人在,她是别想好好和金夫人说上话了,立时便生出了离意。 正在她想要张口告辞时,院门口匆匆跑来了一个人,竟然是杨思睿身边的贴身小厮春生。 “小姐、小姐,不好了!” “胡说八道什么,好好说!”和丁胜定过亲的翡翠如今越来越有大丫鬟的气势,叉着腰往春生面前一站就大声喝骂了一句,暗示的扫过厅上团团而坐的金夫人等人,示意春生有话斟酌着说。 “前院……前院段公子和嘉义侯要打起来了!”rs 361 抢亲之人 玉瑾然今日可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这些日子什么事情都是玉朝云和礼部派来的官员在忙碌,他就等着今日身穿大红袍骑着高头大马迎亲便是。虽然没有事事过问、事事参与,可都没妨碍着他满心的得意自豪。 常说女子是“以夫为天”、“出嫁从夫”,玉瑾然一路走来在脑海里不断的幻想着杨若兮对自己言听计从,低头含胸像个小媳妇似的任自己差遣,让她往东绝不敢往西;不由就在马背上笑出了声。 “新郎笑得欢,大家把喜沾!”围观的人群中不知道谁大声的吆喝了一声,有那熟悉玉瑾然性子的二混子便在路边跟着吼道: “嘉义侯大方仗义,咱们祝贺您和夫人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听着这样的恭维,玉瑾然是心头大喜,一抬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拐进了公主府和御史杨府所在的巷道口,前方的地面上铺就了一层大红的绒毯,倒是捡了天意珠宝店开张的牙慧。看着便觉得喜气洋洋,一挥衣袖,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顺溜得钻了出来:“顾小和,看赏!” 大冷的天跟在马边顾小和都跑出满头大汗,皆因玉瑾然今儿从出门到现在一直都在时不时的看赏,偏偏最近他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坚决不要玉朝云给的银两,一应开销都用成衣铺子这几月的收入充数;他又是个没成算的,如今这银两已是捉襟见肘。 今日玉瑾然倒是一路看赏,苦了顾小和不断的用整整银换碎银子,刚刚过十字街口的时候他更是换了一筐铜钱,和周远两个一路抬着前行;听到玉瑾然的再次招呼,苦着脸捧了几把铜钱撒了出去。 谁人不知玉瑾然的打赏向来大方,这一把把铜钱不要钱似的往外抛要是换作了别人,保不准就博了个大方美名,可换做玉瑾然的打赏,许多捡了铜钱的人便不由的撇嘴,更有人趁乱嚷嚷了出来: “玉少这也太抠门了吧,几个铜钱打发叫花子啊!”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玉瑾然笑容顿时便一僵,听惯了感恩戴德的奉承话,突然听到这明显带着怨忿的埋怨如鲠在喉。 “那你想要多少?” 就在这时,却是又一个身材高瘦,肤色黝黑的男子越众而出,手里提着一个小个子壮年汉子,“噗通”一声扔在了玉瑾然的面前。玉瑾然无法,只好一拉缰绳停下了马,盯着突然现身的几人疑惑道:“段皓庭?你怎么在这?” 段皓庭身上难掩饱经风霜摧残的疲累,但不妨碍他那双细长眼眸中闪闪的亮色,抱拳对马上的玉瑾然微微拱了拱手,“闻得嘉义侯不仅加官进爵,还蒙得圣上圣旨赐婚,在下怎能错过这良辰吉日。” “原来你是特意赶回来喝本侯喜酒的!”玉瑾然完美的剑眉挑了挑,转头唤道:“李全,带段公子去玉府安顿,本侯稍后接了新娘便回。” “且慢!在下不但是为嘉义侯道贺,还打算为嘉义侯夫人添妆!”段皓庭招了招手,身后便有人分开了一条容得二人通过的小道,环佩叮咚当中,四位身材窈窕,面孔被面纱遮挡的美女鱼贯而入。 玉瑾然怕的就是这等红fen阵仗,惊得就差没从马上跌落在地。艾敬轩是陪他迎亲的傧相之一,玉瑾然都能够看出段皓庭来意不善他岂能忽略;当下对维护秩序的李全使了个眼色,便有隐在人群各处的差人站了出来:“这都到了公主府府前,闲杂人等还是别凑这个热闹了啊。” 迎亲的队伍本就是礼部指派,配合着将围观的民众给隔绝到了巷子口之外,只依稀能看见玉瑾然等人的动向,却是怎么也没办法在震天的唢呐喇叭声中听清这边都说些什么。 “段皓庭,你这是什么意思?”艾敬轩右手摸着下巴站到了玉瑾然的面前,左手在背后示意玉瑾然先别下马,算是隔开了那四位美人儿和玉瑾然的安全距离。 段皓庭但笑不语,对着那四人挥了挥手,四人便一起拉下了遮面的面纱,近处看得分明的人不禁齐齐惊呼一声,那四人的身材凹凸有致暂且不说,其中两张面孔却是有一个相同之处,眉目如画、杏眼桃腮,和洛千蝶的长相相似度达到了十之八九;其中一位最像洛千蝶,甚至比洛千蝶看着还出彩。另外两人的长相也是不遑多让,一位柔弱之姿、一位狐媚惑人。 段皓庭手势再一动,其中那最像洛千蝶的女子便摆出了一副高傲的模样,这下子连气质都十足十的像洛千蝶。 呼啦—— 人群中有人看见了四位美人的长相,顿时一阵哗然,顿时便将拐进平康坊二巷的拐角口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就想看看那像极了彩蝶郡主的美人儿会不会让嘉义侯怦然心动。 段皓庭闻声皱了皱眉,“都遮住吧。”四位美人儿又齐齐动手遮住了自己的美貌容颜。 “玉侯爷有没有觉得娶妻当娶如此丽色?”段皓庭也丝毫不墨迹,立即说明了来意:“只要玉侯爷一句话,今日的新娘便能换人,其余三位当是陪嫁姨娘!” 段皓庭此时其实是憋着气的!杨若兮拒绝的话那么坚决,说什么没有再嫁之心,只想着将生意看顾好云云,谁知道一转眼便传出来她要嫁给玉瑾然的消息来;急得他立刻让驿站给飘絮送信让飘絮寻机会帮杨若兮报得大仇功成身退,一方面往京城里赶;赶紧赶慢的赶在昨夜到了京,今早走了一趟玉府后又赶着来了杨府门口拦住了玉瑾然的迎亲队伍,他就等着玉瑾然的一句话。 “干嘛要换人?你疯了吧?”玉瑾然觉得段皓庭怎么能这么找自己的晦气呢?要不是看在相交一场的份上,玉瑾然就得为段皓庭的无理掏鞭子抽人。 “娶一个人是过一辈子,没必要为了赌气就委屈自己。玉侯爷的心思未在若兮身上,何苦为了赌气苦了好几人!今日在下是先去了玉府,太子殿下有口谕,只要玉侯爷愿意,娶谁都行,他自然会在圣上面前回旋一二。”段皓庭没说,他是用了青州两个出产最丰厚的翡翠矿换得游冥的这句话,还用了另外一个矿场换得了玉朝云的点头,这才这么笃定的追了出来。 “爷就是愿意娶杨若兮,给谁都不换!”玉瑾然不屑的哼了声:“还有,爷的夫人你别叫得那么亲热。” 段皓庭也空前的强硬了起来,脊背挺得笔直,“玉侯爷,你懂什么是‘成亲’吗?这可不是唱大戏,演完一出就各自过回原来的生活!成亲是一辈子的事,是和她相濡以沫;男人要担负起养家糊口的责任。像你?” 段皓庭伸脚踢了踢被遗忘在地上的壮年闲汉,“每一天被这样的人捧着,你确定你是打算‘成亲’,而不是打算‘成仇’?”段皓庭已是难掩对玉瑾然的不屑,一直以来,他就看不上眼玉瑾然,以前为了身份地位处处伏低做小,如今他自认以他拥有的一切根本无需顾忌许多,再顾忌,唯一看上眼觉得能够相守共度一生的女人可就成了别人妻子。赶路的日子里,段皓庭已经不止一次暗骂自己愚笨,当初就不该顾忌太多! “你说什么?”玉瑾然明明听懂了段皓庭的言外之意,却还是禁不住多问了一声,人已是从马背上滑了下来,捋了袖子准备动手揍人。 杨府门口本来就守着春生几个,当下便有人飞奔报了杨思睿,而春生则眼色颇毒,直接跑步进了后院,通知杨若兮之余心里却是如同杨思睿一样的心态:想不到临到了出嫁还有这等抢亲的事儿;不管抢没抢走,这世人都会知道杨家的女儿不愁嫁,多少人等着等着要呢! 金夫人等人听着也是这种心态,呵呵笑着就亲自搀了杨若兮的手臂道:“这闹新郎的法子倒是新鲜,估计今儿嘉义侯娶妻得过五关斩六将了,这种难得的热闹本夫人倒是要亲自看上一看;若兮也该看看嘉义侯为着娶你得花多少心力,以后也能好好珍惜!” “是啊,睿少爷早就说不能让唯一的姐姐这么轻易的就被人娶走,睿少爷一向鬼主意多,这下子不知道和几位堂少爷、表少爷鼓捣了多少玩意儿。”闻讯赶到的旺婶发挥了大管家的职责,一面将外面发生的事情合理化,一面引着众人从小路往府门处赶去。 杨若兮看似被金夫人拉着一路淡定的健步如飞,实则盖头下的柳叶眉已经狠狠地皱了起来。原本顺和朝再嫁并非多光彩的事情,最多就是一顶轿子在吹打班子的拱卫下进夫家大门,有的没脸面的甚至只能走偏门;她现在不但有双方宾朋满座的贺客,玉家还做足了三媒六聘的大礼;要是估算不错,外面还有八抬大轿等着自己;这样的情形下不知道玉瑾然在门外遇着段皓庭这强大的拦路虎会不会觉得扫了颜面转头就走?rs 362 关卡重重 事实证明,所有人都低估了玉瑾然想要迎娶杨若兮的决心! 再说了,玉瑾然的性子带着一种天生的执拗,旁人越是说去不得的东西他越是固执的要去;金夫人和杨若兮出来得挺快,正好赶上玉瑾然嫌弃的指着段皓庭身后那四位风格各异的美人儿嗤道:“就凭着你整天和这样的人厮混,本侯的夫人就看不上眼!本侯告诉你,本侯的夫人可不是什么古玩金银可以随意替换,单单只是说出这番话你就不配我们夫妻当你朋友一场!” “这想不到这小子还能说一句人话。”金夫人凑在杨若兮身边含笑说道,杨若兮在盖头下也是因为这番话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来。 “你们看到没?我姐夫这一关美人阵仗算是安然度过了吧?真是多谢段大哥远道而来为家姐设下最难的一关,还请里面就坐。”杨思睿的机灵巧辩向来不差,有金夫人刻意的一句提点,他立马将局势转化到了可控范围之内。 段皓庭神情也微带惊愕,他惊愕的自然不是杨思睿的圆场,而是玉瑾然的那番话实在是太发人深省。 先不管玉瑾然迎娶杨若兮的最初目的是什么,单单就看他对杨若兮的“尊重”他就拍马不及。转头便能瞧见杨府门口那头盖盖头的大红色窈窕身影,半年来的笃定都化作无力;所有的安排都显得那么苍白,明明隔得如此之近,以后的距离怕都会遥不可及,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 即使是有红盖头遮掩,杨若兮也能清晰的感觉到两道灼热的视线锁紧了自己;不得不说,段皓庭的气场太强大的,强大到单纯的玉瑾然也看出了他的势在必得。 但!玉瑾然从来就不会退让,杨若兮在他心里是个什么位置或许他自己也不清楚,但他却是觉得段皓庭的眼光他不喜欢!像是最心爱的物件被人觊觎时的不快。 玉瑾然伸手拨开面前正叙话的艾敬轩和杨思睿。大步走到了杨若兮的身前,微微仰头看向台阶之上盖着红盖头的杨若兮,皱了皱眉,干脆伸手直接掀了盖头:“好好的遮住干什么?” “哎呀,侯爷。还不到你掀盖头的时辰。”顾妈妈不过是晚到了一会儿就发现玉瑾然竟然不顾规矩的掀了杨若兮的盖头。当然,按照顺和朝的规矩,杨若兮这盖头是不盖也罢。 顾妈妈正准备上前两步试着看怎么挽回才能让杨若兮不会觉得被慢待。可想到玉瑾然的怪病,最终只能停在了原地。 然而此时的玉瑾然哪里还有精力注意顾妈妈都说了些什么,他倒是一把就将杨若兮的盖头在大庭广众之下揭了开去,顿时便在现场造成了一阵猛烈的吸气声,他自己也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半张着嘴紧紧盯着杨若兮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冷艳! 这两个字便是此时诠释杨若兮最好的词汇,以往别人是看惯她稍显冷淡的气质,却从来不知道她能这么“艳”! 眉眼的妆容以蓝褐色为主,重点突出了她那双上挑的凤目,特意戴了一副黑色的美瞳。一双眸子流转间更显清澈透亮,眼睫毛长而卷,眨眼之际蓝色和褐色相交的眼影便会带来一种神秘之感;原本就瓷白的肌肤不用过多的打理就能透出自然的粉色,只是在两腮上微微扫了点红色让脸型和眼型更为一致。 最惹人注目,也最让玉瑾然看呆的是杨若兮那上了大红唇彩的红唇,果冻般的光泽引人入胜。让人有一种不顾一切上前采撷的冲动。红唇就像是一道最亮的颜色,瞬间便让有些神秘冷艳的面庞生动了起来。 当然,生动的不只是长相气质,还有杨若兮今日的穿戴。 大红的嫁衣和满身搭配的首饰都是杨若兮自己设计的式样。一色宫妆千叶簪牡丹金簪,围绕发髻一圈压发镶着珍珠充作了珠帘。没有遮住满脸的妆容反倒更衬得肤白若雪、红唇动人。嫁衣虽然只是在领口和腰身上有所修改,将传统的交衽该做了微微竖起来的翻领,很有女王范儿;立体的收腰裁剪能够让她更显得颈长腰细,胸前原本只是适中的两团因为内衣的关系也显得呼之欲出,硬生生的让玉瑾然在这数九寒天之时觉得有一道热流在浑身流窜。 “老身的孙女漂亮吧?”金夫人微微笑着低声在玉瑾然边上徐徐善诱。 “漂亮。”玉瑾然此时已经找不到自己的理智,只能顺着金夫人的话呆呆的回了一句,末了总算是微微回过了神,记起了方才顾妈妈的惊呼,笨手笨脚的将红盖头理开就准备给杨若兮重新盖上;他这时候总算是知道了为何新娘子总是要蒙着头,原来就是要等着洞房huā烛夜一个人瞧着这美丽的容颜,他觉得,他亏大了! “行了,侯爷验证了咱们的第二关可不是用假的新娘蒙骗你了吧?可以放心的去闯剩下的七关八关了!”金夫人伸手帮玉瑾然给杨若兮盖了盖头,慈爱的冲着杨思睿使了眼色。 杨若兮方才趁着取了盖头看了一遍人群中的段皓庭等人,挥手唤了身边的水晶悄悄吩咐了两句,水晶点了点头,快步走到了依然呆滞的段皓庭面前行了一礼,道:“我们家小姐多谢段公子代慎少爷回京贺小姐新婚;小姐也说了,慎少爷没亲眼见着她和玉侯爷夫妻和美定然不放心;请段公子若是有暇便在京城多住上些时日,待小姐和姑爷婚后会请段公子过府好好叙话。另外,小姐说飘絮姑娘的情分她记下了,段公子如此急公好义给别人送娇妻美妾,以后还是少做为妙。” 水晶的这番话让段皓庭脸色变了好几遍,还好他皮肤黝黑并未让人看出什么来,咬了牙,狠狠将地上那看热闹正酣的闲汉拉到了巷道深处,随即便传来那闲汉压抑的痛呼声,想必是被揍得够凄惨。 不能怪人段皓庭下手太狠,实在是他被气得有气没地方发;杨若兮这话先是抬出了能够在青州矿场完全掣肘他的杨慎,接着又说了她会嫁给玉瑾然的决心不容破坏,最后还表明她是知道他的情分,之所以这么选择,自然是她心甘情愿! 段皓庭是聪明人,闹到这儿已是知道再也没法闹下去;趁着金夫人的台阶也就退到了一边。 那厢艾敬轩和杨思睿对视一眼齐齐松了一口气;只是想着金夫人说的“七关、八关”一个面露难色,一个跃跃欲试。 金夫人见热闹看得差不多了,再次亲手牵了杨若兮的手,转头对面色阴晴不定的穆老太太笑道:“穆老夫人,你这侄孙女还真是个惹祸精。” “哪里是惹祸精啊?”穆老太太笑得十分勉强,刚才的事情不管怎么遮掩,他们一行人可都是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兮今日请的是谁家的全福妈妈?绘出的妆容倒是独特,水晶这些丫鬟学着怎么化的没有,这么标致的人儿以后可不能遮住了。”金夫人想起方才那惊鸿一瞥,现在都还觉得眼前色彩斑斓。 杨若兮的肤色很好,只是五官有些平常,平日里凤眼含威怎么看都有一种冷淡疏离之感;今日这妆容却是让平凡的五官突出立体,真的让人眼前一亮;也难怪穆老太太心里不舒服,如今穆家的媳妇、孙媳妇以及那些个靠着容貌受宠的姨娘通房哪一个敢说能比过现在的杨若兮!以前的洛千蝶打扮出来或许能行,但现在? 杨思睿的第二关还没摆出来,刚刚带着队伍进了杨家大门的玉瑾然却是遇上了第二关! 姚凯,一张白面书生脸几乎憋得紫红,也不知道鼓了多大的勇气才伸手挡在了玉瑾然的面前:“玉侯爷……,今日……今日能否不以官职论尊卑么?” “新婚三日无大小!说的便是这个道理,舅兄只管放心说话。”艾敬轩即将当爹,见着姚家人那就先行笑了三分。早就听说姚家和杨家有旧,想必是帮着思睿为难新郎来了。 玉瑾然却是听到过姚凯对杨若兮表白,见他继段皓庭之后挡住了去路一下子就猜出了他的目的,只是刚刚才将一个那样强大的对手给打败,还会怕了这说话之前先脸红的姚凯不成?豪爽得摆了摆手:“尽管摆下道道来,爷要赶紧接了新娘子回府拜堂呢。” 姚凯的脸色再一红,下意识看向了背影越来越远的杨若兮,方才她耀目的一面在他眼前呈现,他才恍悟,要是没有真正的努力一次,他这辈子也是不会甘心的;站在玉瑾然的面前他却是大响,玉瑾然不用说什么做什么,天生皇家贵胄的高贵气质便已经能压得人抬不起头来,更别提他飞扬的俊逸神色。 定了定神,姚凯在不少人的起哄中清晰的说出了他的挑战:“兮妹妹很久之前曾经在huā架之下许下誓言,此生非状元之才不嫁;在下不才只是个榜眼,要是侯爷能胜过在下这个榜眼,进士之才想必是不在话下吧。” 姚凯虽然挑战玉瑾然,言下之意却还是想要捧他一把踩穆清风一把。 玉瑾然想着赶紧娶了杨若兮到家那叫一个精神百倍,这次倒是没冲动,眼珠儿一转 :“说得倒是容易,难不成你还考策论破题什么的吧,待会儿误了吉时怎办?” 363 执子之手 姚凯不甚强壮的身躯坚定的立在玉瑾然前进的道路上,倒是给后面酝酿一系列恶作剧的杨思睿争取了时间。 玉瑾然接了杨若兮还要赶着午时正在玉府拜堂呢,他向来便知道一个真理:但凡是有人争抢的一定是好东西!瞧吧,现下你们都觊觎的人儿即将成为我玉瑾然一个人的。想着玉府那些明显带着羡慕嫉妒恨的贺客们,顿时涌上一股豪气来:他玉少何曾怕过谁来! 既然站了出来,姚凯也是心有成算,稍作沉吟便道:“在下也是不敢耽搁侯爷,就有一副对子让侯爷对上,并作出和这幅对子能够相合的一首诗来,这要求不过分吧?” 奏对一直是文人墨客聚会之时最必不可少的节目之一,天对地、云对风,追云对逐月;只要对仗工整,平仄差不多也就行了。倒是还需要作诗一首,这便不是玉瑾然的长处了。 玉瑾然想也没想机大方的承认道:“爷只会念诗,可不会作诗。要是不介意到时候背一首两首给你们涨涨见识也是不错的。”意思就是对子这关他算是接下了。 “素手纤纤自生华,明珠初现,怎堪花嫁入门堂!”姚凯倒也不客气,开口便是赞扬杨若兮如明珠总算现出了光芒,怎么能就这么嫁入你家! 艾敬轩心头一跳,总算是看出了自己这大舅哥有些不对劲!他是说,姚凯向来彬彬有礼,今日怎会做如此出头鸟,想必是看着段皓庭的举动有所感触了;只是……,艾敬轩下意识摇了摇头,不是他看不上自己这个大舅哥。只是姚凯虽然文采斐然,生得也一表人才,但要论起和杨若兮的相配,单单是胆量这一处便是差了许多;若是真的有心,杨家和姚家又有旧情,说不定杨若兮孩子都能下地跑了。 玉瑾然心里也是一跳,是被气的!姚凯这可是红果果的嫌弃他配不上杨若兮,双手环胸,双脚微微分开,单是站在那气势便是不差。眯了眯眼,玉瑾然的下联没让围观的人等多久: “英姿勃勃气不凡,好花堪折,莫等春去嫁错郎!”你也想娶杨若兮是吧,嫁给你那就错了! 紧接着,玉瑾然不管别人是否还在品味这幅明显属于斗气的对联,大声向着杨若兮所在的位置吟诵道:“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这首并非杨若兮空间内的那《唐诗集锦》之上的,而是出自另外一本著名的书《诗经》;顺和朝是个文人都能背出这首《击鼓》来,但玉瑾然当着这么多人的人面发出了“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誓言无疑是让人监督他是否能真正做到,也算是在世人面前将他的立场摆明:他是心悦杨若兮的,愿意和她白头到老。 段皓庭和姚凯的挑战为难没有让玉瑾然有丝毫的退却,倒是帮助他看到了自己内心的决定;他或许还不知道什么是“爱”,但是他已经醒悟到杨若兮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住进了他的心里,他想和她“执子之手”,想要和她“与子偕老”;想到杨若兮曾经说过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玉瑾然不由有些向往。 “好!”艾敬轩给景春使了个眼色,景春便领着随着进门的公子小厮们一道轰然叫好,艾敬轩便趁机给姚凯的书童使了个眼色,“快给姚兄发个大大的红包,新娘子有这样维护她的兄长,表弟以后可要对人家好一点。” 想当年他迎娶姚若雪的时候可都没碰到这大舅哥的为难,今儿倒是见识了这大舅哥的犀利面,可惜他的犀利遇上玉瑾然的傲气只能够退避三里,没看到玉瑾然都摸了好几次腰间了么,要是他的鞭子还在腰上的话不知道今儿又多少人会挨鞭子。 姚凯被书童一拉,偏离了鹅卵石的外院小道,玉瑾然头也不回的便从他身边大步走过,临擦身而过之时还特意用肩膀狠狠的撞了他一下,若不是有人扶着,姚凯这就会摔倒在地;还没等站稳,耳边就传来玉瑾然在喧嚣背景中依然笃定清晰的低声宣告:“杨若兮从来就没想嫁给你这个胆小鬼,上次你不就知道了么!” 姚凯身体瞬间僵硬,只能呆呆的看着玉瑾然扬长而去的张扬背影;艾敬轩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门口刚刚进门,衣衫微微凌乱的段皓庭;“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何必呢!”段皓庭身后那可是有天姿国色的四位美人儿,这两个天涯沦落人也该彻底清醒清醒了。 外院通往中庭的大门被杨思睿带人给堵上了,从锁眼里看着玉瑾然靠近,杨思睿忙指挥着杨谨家的两个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对着外面叫道:“姑父要给改口红包,不要不要金子不要银,铜钱太少羞羞羞。” 听着门后是小孩子的声音,玉瑾然只好将准备踹门的腿收了回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们不是都改口了吗?再说了,你们不开门,姑父怎么拿红包给你们呢?” “我们不要金不要银……”小孩子只记得杨思睿的叮嘱,被玉瑾然问得不知道怎么反应。 “姑父这就给你们找红包。”玉瑾然挑了挑眉,回头就开始打量陪自己迎亲的男傧相腰间,突然眼神闪了闪,几步跳下台阶,飞快的伸手拽了段皓庭腰间的翡翠坠;要说谁身上的翡翠多而好,自然是身在青州的段皓庭,腰上的翡翠葫芦色彩透亮,青碧中带着一丝血红,乃是难得的绿翡带红;玉瑾然的眼睛也够毒的。 将翡翠坠子在手中抛上抛下,问段皓庭道:“段公子不介意把这个坠子送给本侯做个顺水人情吧。” 段皓庭哪里知道伤心过后还要遇到伤财,不过作为从少年时便在外讨生活的老江湖来说,调节情绪最是迅速;虽然心里还是很郁闷,面上却是笑得亲热:“侯爷只要喜欢但请拿去。” “喏,现在这坠子是本侯的东西,既非金,也非银,更不是铜钱,可以给本侯开门了吧。”玉瑾然申明了一次这翡翠坠子是他的东西,伸手摊开在了冬日的冷光下。 两个小孩子年纪不大,作为这一关的主关人倒是识货,飞快的开了门迎了出来:“姑父请进吧。” 将坠子扔给了两个小孩,玉瑾然心情颇好的低声嘀咕了一句:“其实从别人手中得东西比给人东西还让人顺心。” 想着段皓庭眼中肉痛,脸上还要做出开心的模样就是爽!段皓庭却是不知道自己在无意间帮了杨若兮一个大忙,玉瑾然今后再面临杨若兮的调/教之时热情也就高了许多,倒是让杨若兮省事不少。 接下来的关卡无非就是什么从面粉里找出三颗红辣椒、徒手劈砖等需要体力和蛮力的关卡,虽然弄得狼狈不堪,玉瑾然倒是很顺当的便来到了杨逸杰和韩雪所在的厅堂;杨若兮此时业已坐在了下首。 看着玉瑾然面上沾着面粉,大热天的满头大汗,杨逸杰心里出奇的舒坦,今天大好日子,倒也没抓着玉瑾然就来一顿说教,反正来日方长。摆了摆手:“别耽搁时辰了,行礼就出门吧。” 韩雪可就绷不住慈母的面孔,听到杨逸杰这样干脆的话之后立马就红了眼眶:“你可真是狠心,生怕女儿在府里多留点时辰了吗?” “……” 众人尽皆默然,无理取闹的女人要怎么劝!金夫人本来都还有几分伤感的也不由的轻咳了两声,假意责备道:“雪娘这说的什么话,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若兮这只是嫁在京城,今后你想见就能见的,就别任性了啊!老身看瑾然这孩子也是孝顺的,定然不会阻碍你们母女叙情的。” “正是,夫人应该知道我这表弟没了生母,今后有些事情还要劳烦夫人精心照料。”艾敬轩也凑上来腆着脸赔笑,示意玉瑾然说几句软话,这一点他可是深有体会,这一刻丈母娘可不管你身份是什么,总之就是和她抢女儿的坏人。 玉瑾然没成过亲,也没见过别人成亲,哪怕艾敬轩的眼睛都快眨得抽筋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真是没来由的急坏了人。 杨逸杰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抬了抬手:“侍候小姐和姑爷跪下来行礼吧。”行礼辞别之后,杨若兮就该出门嫁去玉府,今后就是玉府的大少奶奶,嘉义侯夫人了。 “若兮多谢爹娘养育之恩。”杨若兮深深的拜了下去,声音微微颤抖,这一刻,她仿佛化身成了真正的杨若兮,面前两人生她养她,爱她怜她,是她至亲至爱的亲人,也是她要是有个万一受伤能够舔伤口的依靠。 玉瑾然皱着眉头很想让杨若兮起来,可听着她带着哭音的道谢,情不自禁就随着跪在了她身边,没去拜别道谢杨逸杰夫妇,反倒是凑到杨若兮的身边抽出袖中素白的锦帕递了过去:“嫁给我难道很委屈吗,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明明是关心却被他弄成了埋怨,幸好杨若兮几乎熟悉了他蹩脚的关心,这才没有被气得抓狂,伸手接了帕子低声喝道:“你不给我爹娘行礼我当然委屈了。”rs 364 与子偕老 玉瑾然刚刚都还在心里暗自发誓不让杨若兮受委屈,现下就遇上头一遭挑战,皱着眉头似乎在衡量这是跪还是不跪。 “夫妻本是一体同心,瑾然要是觉得若兮和你不是一条心……”杨逸杰的凤眸不像杨若兮的那样深幽,也不像杨思睿的灵动,但却带着十分的狡黠;引得玉瑾然抬头注意后故意往门边一瞧,眼中的意味大有一言不合女婿换人来做的意思。 段皓庭本就是个人精,立马配合了杨逸杰的眼神做出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来。 这还了得!玉瑾然顿时就懵了,哪里还顾不上细想什么可能不可能,脸面问题也立马被他抛到了脑后,一撩衣摆很是干脆的就双膝跪在了杨若兮身边。 艾敬轩在他身后摸着下巴笑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恶人还需恶人磨!不对,应当叫做“一物降一物”。 拜别了父母,杨思睿将杨若兮背上了花轿,一行人吹吹打打着穿过热闹的大街前往乐康坊的玉府。 沿路上,不少之前不看好两家亲事的人也不得不聚在一起赞叹一声玉杨两府联姻的盛景。 瞧人家高头大马后面跟着的八抬大轿,还有八抬大轿后面那六十四抬沉甸甸的陪嫁。以及拱卫在喜队两侧那可劲吹着喜乐的吹打手,无一不让人觉得眼前的婚礼喜庆热闹,盛大! “哥几个,你们听说了没?”集雅楼下传来围观者带着喜气的高声语调,让三楼包间里坐着的几人都能听出他话里的得意。 “这些人真是的,又不是他们成亲,跟着高兴成这个样子作甚?”青燕收回盯着楼下远去那十里红妆的艳羡眼神,帮脸上蒙着面纱的洛千蝶斟满了杯中茶水。 洛千蝶却是趁着她斟茶之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要你多管闲事。”楼下那华丽丽的一幕她又不是没看到,俊逸挺拔的玉瑾然头上束着王侯子弟才能佩戴的紫金冠,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上扬的嘴角,飞扬的神采无一不昭示着他今日的好心情,深深地刺激着洛千蝶开始扭曲的内心。 “蝶姐姐息怒。”谢白芷推了身前的点心到洛千蝶的面前,轻言细语的安慰道。 谁知道洛千蝶听着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转头就嗤道:“谢妹妹这话怎么说的?你哪里看到本郡主生怒了?”明显的自欺欺人。 坐在桌上另一方的是两人的丈夫,袁熙和穆清风,另有一位玉瑾然的老相识胡图小侯爷也赫然在座,这五人倒是不知怎的走到了一路。 此时楼下先前那明显的八卦传播者已经绘声绘色的将玉瑾然沿路被为难,连自己父母都不跪的人更是给丈人和丈母娘双膝跪地行了大礼。 “破鞋一只,还以为自己多金贵似的。”这下子说话的却是洛千蝶,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人杨若兮是有多大的仇恨。 说到这事儿穆清风难免有些尴尬,微微轻咳了一声,远远的叮嘱道:“蝶儿莫要冒失。” “她做得为何本郡主就说不得?未必然她还敢找本郡主算账不成!她不过是个五品的县主,本本郡主好歹是个四品的郡主,谁怕谁可不一定。”幸好有面纱遮掩,否则洛千蝶此时狰狞的表情不知道会吓煞多少人。 不知道此时她那些仰慕者见着她这个样子作何想法,倒是胡图胡小侯爷周身打了个寒颤,想起家里那个被皇后封了个“思过”名号的假郡主倒也多了几分庆幸,至少,他现在依然可以花天酒地、采花揽菊。而身边这两位仁兄可就惨多了。 袁熙最惨,听说身边连稍微有点姿色的丫鬟都没一个。当初袁熙院子里可说是男男女女美人云集,结果被谢白芷回娘家哭诉了一通,然后谢太医便拿着不利子嗣的理由上门闹了一场,至此谢白芷大获全胜,袁熙身边但凡有点姿色的不管是小厮还是丫鬟都被清算得一个不剩,听说如今身边只剩下一群上了年纪的妈妈们侍候,想想都可怕。 穆清风虽然表面上看着洛千蝶贤惠大度,实际上除了为穆清风生儿育女的吴采莲能够凭借娘家的势力在穆府占得一席之地外,其余又有哪一个逃得出洛千蝶层出不穷的手段,而且这穆家还敢怒不敢言!最近倒是听说因为洛千蝶受伤吴采莲再次扳回了一程,在穆府挺有体面的,就是不知道今儿怎么没一起出来。 “袁二公子和胡小侯爷不是玉侯爷的至交好友么?今日为何不去帮玉侯爷挡酒凑热闹,反倒是和在下这样一个无用之人在此闲坐?”穆清风手中转着一只空杯子,神情之间带了几分阴郁,说出的话也带着阴阳怪气的自嘲,可见还没从车祸受伤的打击的阴影中爬出来。 “玉府不过是一介商户,这门庭可不值得本公子上门。况且……嘿嘿……”袁熙胖胖的圆脸上浮现一丝猥亵的笑容,瞧着谢白芷和洛千蝶的注意力在窗外的大街上,这才将头往桌子边上伸了伸,压低了声音问穆清风道:“穆二公子想必清楚红石县主的床上功夫怎么样?咱们几个私底下下了彩头,赌明儿玉瑾然那小子什么时辰起得了床?” 胡图也凑过来脑袋补充了一句:“我们还赌了明儿玉瑾然带夫人进宫谢恩会不会被西皇后逼着要落红元帕,不如穆二公子回府找找,洗吧洗吧让玉瑾然带进宫去吧。” 此话一出,两个yin人相对嘿嘿怪笑了一番;殊不知此时的穆清风有些失神:他是觉得有什么事情被他忽略了,原来是这个!早知如此,倒不如在株洲的时候就该破了杨若兮的身子,看她拿什么得意,看玉瑾然还能怎么得意。 “穆二公子,发什么呆呢?莫不是回味起那销魂滋味了?”袁熙伸手推了不知道神游何处的穆清风一把,面上挂着yin/荡至极的窃笑。 “两位休得胡说,在下和红石县主已是路人,如今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且莫要将我二人扯到一处说事。”穆清风骨子里还是顾着文人的风范,自然不会和袁熙、胡图一样将些难登大雅之堂的话语堂而皇之的挂在嘴边。 “听到没有,袁熙、胡图,你们两人可要多多向穆二爷学习着呢,心里蔫坏也要给本郡主憋着,面上可要注意着点。”洛千蝶只是听到了穆清风义正言辞教训袁胡两人的话,不禁一挑眉头毫不客气的嗤道。 穆清风面上神情一变,抿抿唇并未接话,而是端了茶杯做出一副饮茶的模样来,天知道他的茶杯内根本就没剩下几滴水。 “袁熙,你又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了?”面对着袁熙,小白花形态的谢白芷倒是威严十足,那风范比袁大人在袁熙面前端的架子还要打。 “你管小爷……”话说了一半,袁熙便看见谢白芷嘴边那嘲讽的笑容,忙不迭的住口一缩身子,他可是知道谢白芷的厉害,一个不对,谁知道她会在他的饮食里加什么好料。 谢白芷得意的冲着洛千蝶点了点头:“蝶姐姐,妹妹家这不成器的男人让你们见笑了,回头妹妹会好好说说他的。” 红果果的炫耀她能够将男人给吃得死死的,洛千蝶何尝不知,可惜路是自己选的,悔之晚矣!逍遥王夫妇和洛天昊如今自顾不暇,洛舞蝶家的果敢王府倒是没有受到什么波及,可惜现在人跟着展耀辉去了绵州城,鞭长莫及;前些日子都还有以往尽情指挥的兰俊青一流,却又因为穆清风欺世盗名一事让那些人也对她敬而远之,如今在京城那她完全是孤掌难鸣,进退维谷。 那日吵架之后,她和穆清风也坐下来开诚布公的谈了谈,两相结合下,杨若兮的设计暴露无遗,她也便成了两人之间共同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刚才她听到了什么?到现在穆清风都还在外人面前维护杨若兮的面子,未必然他还对她余情未了么? “穆清风,杨若兮那贱人现在比本郡主漂亮了是吧?你是不是后悔和她和离了?”洛千蝶想着自己面上那没法抹去的伤痕,越发觉得穆清风继续给杨若兮留着面子是存着重新和她和好的心思。 穆清风见室内还有这么些人用好奇八卦的眼神盯着自己只觉得狼狈,想不明白洛千蝶在大庭广众之下又是发的哪门子疯;皱了眉头低吼道:“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如今她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被本郡主说中了吧,恼羞成怒了吧。”洛千蝶美丽的眼眸染上红色,一拍桌子站起了身。 “千蝶,我们不是在府里都说好了吗?”洛千蝶毕竟还是逍遥王府的郡主,逍遥王夫妇虽然被勒令闭门不出,但并未被削去爵位,穆清风暂时不敢和洛千蝶撕破脸皮,只得放柔的语气冲着随侍的青燕、黄燕使了个眼色。 洛千蝶也是觉得自己突来的怒气很莫名其妙,骂了出来才觉得自己多半是受了玉瑾然和杨若兮这盛大的婚事影响,想着自己冷清的婚礼上还处处听着杨若兮的名字,再想想今日人家人人都称羡的婚礼,真不是一个档次! 猛然就在脑海里生出了一种“那花轿里应该坐的是我”这个念头,念头一旦滋生便开始疯长……rs 365 过关斩将 不管洛千蝶心里千回百转着什么念头,杨若兮的花轿在众人的簇拥中来到了乐康坊的玉府所在。 来乐康坊道贺的比平康坊杨府的人起码多出了一半都不止。其中有一部分是玉朝云这么些年经营的关系暂且不论,另外的一部分那可是冲着玉府改换门庭前来攀关系的,这可乐坏了一直背着“商人”名号处处受人白眼的玉朝云;如今的玉府称得上是名利双全。 听说花轿已经到了门口,玉朝云和文氏对视了一眼,双双对身边不断道贺的人群致歉,换了玉朝云信任的管事上场接着周旋。 按规矩,新娘进门后要先到公婆院子里去当着长辈的面拜堂行礼,之后便到新房里休息。 新郎领着送亲客到摆宴的地方答谢宾朋,这一闹下来基本就华灯初上,新郎便能够回房那什么什么了。 同样也是顺和朝的规矩,二嫁的女子在进夫家家门时会面临好几关。 好在玉朝云是知道玉瑾然性子古怪,杨若兮又身份特殊,对外有游冥太子的名头在,自然也没人敢擅闯内院;给杨若兮的“规矩”摆在这里在玉朝云夫妇看来已经是一件很给脸面的事情了。 首先是地上摆了一个燃着熊熊大火的火盆。按规矩杨若兮需要从火盆上跨过去,用红火赶走曾经被休的霉运。 杨若兮身边的丫鬟此时已经被顾妈妈带着往所住的然院安顿,杨思睿等送亲客被艾敬轩这样的男傧相带领着去了前院摆宴;她现在只能是孤军奋战。 事实证明,她孤军奋战的日子宣告结束。 玉瑾然正看着那堆火瞪圆了双眼:“你们是说,让她从火堆上跨过去?” 玉瑾然难以置信的转头看了一眼杨若兮华美的裙摆,上面丝丝银色绣线绘制出一朵朵盛放的玫瑰,她如同玫瑰花丛中亭亭玉立的仙子,他没办法想象她提着裙摆从火盆上越过去的场景,这要是裙摆被烧着了怎么办?从今天开始这女人可就是自家的夫人了,虽然自己是想小小的报那么一mimi仇,但绝不会让别人欺她辱她! 摇了摇头,玉瑾然松开环胸的双手,一把将还在怔楞中的杨若兮给公主抱在了怀中。杨若兮措不及防下只能堪堪伸手搂住了他的颈脖低呼了一声,头上的盖头微微掀开,让守在两旁的玉府下人以及宫内派来的宫人看了个清楚,一个两个在心里齐齐“哦”了一声,难怪玉少哭着吵着要媳妇,原来他相中的人美貌若斯! “大少爷,你……”文氏身边的管事妈妈急慌慌的就想过来,被游冥派来的内侍给挡在了一边,急得抓耳挠腮,“这,这不合规矩。” 玉瑾然连眼角余光都不给她一下,顾自点头道:“你们都说这火盆是去晦气的,为何爷受伤回府就没人给爷燃一盆?现下倒是不错,爷就陪着夫人一道去去晦气吧。”说罢,抱着杨若兮微微蹲下身子纵身一跃,轻轻松松跳到了火盆另一面,反脚一踹:“这火盆沾了晦气,赶紧撤下去。”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缘故,火盆里的一根木柴好死不死的就弹到了那拦截玉瑾然的管事嬷嬷腿边,还燃着明火的木柴直接便将嬷嬷身上的绸缎褂子给引燃;惊得众人纷纷走避,好在院子照壁前就有一大缸放着走水的清水,有那机灵的忙用木盆装了水就往嬷嬷身上泼,这才免了那嬷嬷烧伤之苦,只是可惜了那身难道上身的褂子,也可怜她还在寒冬腊月的天气淋了一身冷水,染上了风寒将养了整个冬天。 有了这闹得鸡飞狗跳的第一关,第二关两个抬着白布巾子的嬷嬷腿脚开始发软。 “这又是什么意思?”玉瑾然不舍的将杨若兮在身边放好,还好心的帮她理了理袖口,这才皱了眉头来回看前方两个婆子,脚步却是停了下来。 “请少夫人留个印记。”左手边那身穿褚色褙子的婆子战战兢兢的从旁边人手中拿了一把匕首递到杨若兮面前。二嫁之人已非完璧之身,自然不会有象征纯洁的元帕奉给长辈过目;不知从何朝何代便新增了这带着屈辱的规矩,让二嫁新娘取刀放血以代替元帕。 依文氏的身份其实是不敢这么红果果为难杨若兮的;这一切自然是宫内那心有不忿的西皇后暗示所致;最奇怪的是,西皇后明明早已知晓杨若兮只是身份二嫁,身体却是实打实的处子之身,她如此做派又是为的哪桩? “你们拿刀干什么?”玉瑾然一下子紧张的站在杨若兮的面前。 “还有,谁准你们这样明目张胆站在本侯面前的!还不快滚。”在玉府,谁都知道玉瑾然是最讨厌有女的靠近他五尺之内,平时根本没人来敢触这个霉头;再者,眼前这些人很多都是生面孔。 “侯爷息怒。”在外人面前,要给自家男人做足脸面!这一点,杨若兮是知道的,温温柔柔的在玉瑾然身后低声劝了一句: “这个能不能交给我处理?”她自认不是那种甘愿待在人后的小女人,但想要站出来还是需要征询一下夫君意见以满足他大男人心态。 “你是在问我的意见吗?”玉瑾然以前无数次被杨若兮吃得死死的,突然被这么尊重果然是欣喜若狂,心情大好的挥挥手:“交给你便是,不过要是应付不了只管叫我,我帮你赶走这些个讨厌的苍蝇。别人成亲关她们鸟事。” 杨若兮忍住笑上前两步,从盖头下看到了两双着了宫靴的小脚才停下脚步,“嬷嬷只管将这些东西交给我,明日一早再将白绫还给两位成吗?” “这?”两位嬷嬷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一时难以决断。 “两位嬷嬷想必是皇祖母派来指点本县主进宫礼仪的教养嬷嬷,左右都是明日午后陪着本县主和侯爷进宫谢恩,这白绫上的印记今日放上去和明早放上去难道会有所差别?” 杨若兮说话之时一直延续着上一世的习惯说“我”,但这句却是端出了县主的架子,语速不快,却是让两个嬷嬷更有时间去想她话中的意义。进宫礼仪这一项杨逸杰早就请旨派人教导了,杨若兮这么说无非是告诉两个嬷嬷,她进宫的礼仪是两位嬷嬷“指点”的,要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受责难的必然不会只是她一人。 其二唤了艾贵妃一声“皇祖母”更是让两个嬷嬷想起面前二人的身份,亲疏都有别,更别说她俩只是静心殿中两个普通嬷嬷,哪里敢和这即将成为西皇后外孙媳妇的女子比身份。现在让她当众放血倒是如愿了,谁知道明日进宫之后会不会反被西皇后责罚一顿。 “那……老奴就帮县主娘娘收着白绫,明早再呈上。”这老嬷嬷和没有专门教习出来的燕喜嬷嬷眼睛毒辣,丝毫没有看出来杨若兮还是完璧之身。 杨若兮当着这么多人肯定也不可能让老嬷嬷将白绫交给她,微微摇头道:“哪敢劳烦嬷嬷大驾,待会儿本县主便唤了丫鬟来取,烦请嬷嬷做上记号,明日也好向皇祖母交差。” “多谢县主体谅。”两个老嬷嬷行了礼后从另一侧退了下去,玉瑾然的规矩两人还是比较清楚的,方才也是壮着胆子守在前路,生怕玉瑾然一个发作就不顾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胡闹一通,最后受责罚的还不是她们这些下人。 玉瑾然见杨若兮不过花了两句话就打发了两个看似难缠的嬷嬷不禁一阵得意,就像是他自己解决的难题似的,豪气的领着杨若兮跨进了玉朝云所在的二进院子,“还有什么规矩尽管都一并使来,爷通通都接下。” “接什么接,再多两个规矩这堂拜还是不拜!”游冥作为艾皇后的代表此时正等在二进院子正厅中的上首位置,这时他才知道玉朝云借着他的名头给玉瑾然夫妇准备了不少的规矩,偏偏还有他的亲娘参了一脚,当下便觉得心里不舒服,已经派人将剩下执行规矩的人给全都赶走;倒是免去了杨若兮赤脚在寒冬腊月的天气走上一遭的苦楚。 “备了香案行礼吧!”游冥的样子像是礼毕之后便会立即离开;紧皱的眉头显示着他对玉家极度的不快,转头看了一眼屁股即将落上座位的文氏,突然挥了挥手命令道:“来人,去将柔嘉公主牌位请上来!” 指着文氏道:“你以妾室之礼在一边看着就好!”文氏是什么人?如何当得自己外甥对她行大礼! “对对对,都听太子殿下的,还不去一边站着去。”玉朝云作为文氏几年的枕边人自然是不好说得如此直白,可坐在游冥下首的一位年约七旬的老头却能够堂而皇之的命令她;这老头便是玉朝云的父亲,如今在玉府后院松鹤堂颐养天年的玉远。 玉远今年不过才六十岁,只是这老头色心不死,松鹤堂内住着好几房小妾,前些日子都还让人买了个十六岁的鲜嫩姑娘放在院内,这样消耗自个儿的身体不显老才怪。rs 366 拜堂敬茶 杨若兮的眼睛被红盖头遮着只能看到脚尖,都是靠看玉瑾然的脚步来移动;听到厅堂内这苍老的谄媚声音一个惊愕,脚下便是一乱,重重的撞在了玉瑾然的身上。 玉瑾然一个趔趄,好歹是练武之人,堪堪稳住了身体,回身有心想要喝骂两句,却是见着杨若兮孤孤单单一人,身边连个丫鬟也没带,喝骂也就变成了低声的嘟囔:“你身边又不是没丫鬟,那傻不呆呆的好歹总能看着点路吧。”玉瑾然经过试验,杨若兮身边的丫鬟里面还真的有他不过敏的,便是他口中那“傻不呆呆”的秦小米。 杨若兮微微有些诧异,小米作为丫鬟不管在哪都会被人遗忘,甚至是受到排挤,怎的到玉瑾然这里貌似还比较受优待,不但成为唯一一个允许进入然院侍候的丫鬟,现在还荣幸地被玉瑾然点了名,虽然这称呼的确有些不堪入耳。 “顾小和,去,把你家少奶奶身边那傻丫鬟给带来。”玉瑾然回头唤了等在门边的顾小和,厅内有游冥带来的太监内侍侍候,但想着杨若兮被那些个太监扶着心里就不爽,哪怕知道那人是太监也不行。 文氏就这样被红果果的忽视了,一个人呆站在玉朝云身后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五彩缤纷,心头更是百味陈杂说不出的难受。再听得玉瑾然这么个混不吝的家伙都知道心疼媳妇,玉朝云却是一句好话都不敢帮自己讲,更觉得憋屈得慌。 再看着身着了大红嫁裳的杨若兮,自己明明是个官家千金嫁与玉朝云做填房竟然还比不过一个二嫁的女子?那心里的不平衡简直是不吐不快! “想不到咱们瑾然都知道心疼媳妇了,要是觉得你媳妇盖着红盖头行走不便大可不用盖头遮起来,左右也没这规矩。哟,不看不知道,若兮这身嫁衣做得可真是别致。”别的话她不敢说,微微提醒下众人注意杨若兮的穿着倒还是行的。 玉瑾然一时是听不懂别人的嘲讽的,听文氏夸他懂得心疼媳妇还觉得洋洋得意,微微扬起了头;“这身嫁衣可是我铺子里的绣娘做出来的。” 游冥手中把玩着一个温润的暖玉玉佩,微微眯了眯眼睛:“瑾然铺子里绣娘的手艺倒是不错,这样有个样品后今后的生意怕是能好上许多;若是你有心给你外祖母做上一件衣裳她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子。” 游冥也是一句话便将文氏的提醒给揭过不提;杨若兮再不堪今后也是玉瑾然的正妻,她文氏是什么人,也配给她上眼药?再说了,杨若兮抛开二嫁身份不谈,她无意间的举动为游冥带来的利益却是无法忽略的,事已成定局,游冥绝不会是计较于小处的人。 见游冥都不以为意玉朝云还能有什么异议不成?回头警告的扫了文氏一眼,笑着对游冥拱了拱手:“太子殿下若是想给西皇后娘娘做衣裳,玉家在湖州有一家织造坊,出产的湖州烟罗纱和七彩云霞缎向来有口皆碑,虽然出产不多,倒是能为娘娘做上两件常服。” 玉朝云不愧是商人本色,三句不离老本行;但以杨若兮看来,他在这时候这么说真可谓一大败笔。游冥明显是给玉瑾然找面子的,你玉朝云这时候凑上来抢你儿子的生意不是找抽吗?她却是不知道玉朝云如今对权利的渴望早已超出了他精明的范畴,二十年前的矜持清贵在做生意的这几年中早已是磨砺殆尽,弯下去的腰再也没办法直立起来。 游冥无事根本就不会理会他们这样的商人,谁知道他在受了玉瑾然的礼后会不会抬脚就走,今后想找这样的机会攀上去可就难上加难了。 游冥的微笑依旧是那么亲切,轻轻的“哦”了一声,瞧见派去的人已经抱着柔嘉公主的牌位回到了正厅,挪了身子坐到了次座,这才指着柔嘉公主的牌位道:“母后一向节俭,穿着这些都是内务府常规备下的,瑾然的孝敬那可都算是我这苦命皇姐的孝心;若是换做玉大掌柜,这衣服母后可就收得不是那么……哎,其实说起来这烟罗纱和七彩缎都是好的。” 盖头下的杨若兮没良心的笑了,谁让自己公公太急迫,太子这么说的意思无非即使西皇后是喜欢着两样衣衫料子,但她只会穿玉瑾然孝敬的东西;都这么直白了,玉朝云总不会装傻吧? 玉朝云自然不是笨人也不会装傻,在游冥说话之时便察觉了自己太过急迫,然而话已出口没办法收回;游冥话中带的意思自然是心知肚明;一个织造坊他还是送得出手的,况且又不是送给别人。当下毫不迟疑的回了一句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这家织造坊本来就是草民今日准备给瑾然小夫妻的红包之一;烟罗纱和七彩缎的料子本就是瑾然的孝心,这下子皇后娘娘她老人家总能穿得欣慰了吧。” 他倒是送得爽快,他身后的文氏恨不得抓了茶杯泼他个一头一脸;湖州织造坊有多大?一年能有多少利润?这些她可是清楚得紧,起码是占了玉家收入的一小半。还“红包之一”! “那敢情好!瑾然还不带着若兮给你爹敬茶。”游冥依然笑呵呵的摆了摆手嘱咐道。 “这个草民可不敢占先;”玉朝云连忙表明了立场,“瑾然先给你母亲和舅舅敬茶吧,再来便是你祖父那里。” 玉远其实对玉瑾然没什么感情,但今日见着他和儿子相同的长相后还是有几分小激动的;玉朝云子嗣不多,现在府中的嫡子和庶子各一个都长得肖母,照玉远和玉朝云抱怨的说法,这两个玉家种怎么都没捡着玉家人的好皮相! 玉瑾然却是得天独厚,不但将玉家人的长相承继下来,甚至还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怎么不叫老了都还自诩“玉面潘安”的玉远欢喜! 玉瑾然此时已是神色肃穆的领着杨若兮来到了主位之前,在心里默默念叨:娘亲,然儿娶亲了。 杨若兮从玉瑾然几次的呓语和旁人的讲述中知道了一位为了爱情执着追求的女人,为了给孩子营造一个良好生活环境不惜自降身份挽留玉朝云的伟大母亲;这样的女人不管她其他地方是好是歹,都是值得尊敬,值得一拜的。 不用玉瑾然暗示,杨若兮便毫不犹豫的跪在了内侍安放好的蒲团之上,“婆婆喝茶!” 那厢,顾妈妈嘱咐着秦小米接过杨若兮手里的茶杯恭敬的放在牌位之前,游冥面上的笑容更深了两分,伸手将手里那一直把玩的玉佩递了出来:“这个玉佩是当年父皇在瑾然娘亲十六岁时赐下的,在她离开京城之时她亲手还给了父皇;今儿瑾然成亲,父皇又将玉佩交由本殿转交给若兮你;希望若兮能够善尽妻子职责,和今日互敬互爱,白头到老!” 杨若兮双手接过玉佩,恭恭敬敬的道了一声谢,顺手收进了袖中,其实是直接丢到了空间,这玉佩入手温润暖和,乃是上好的温玉,搞不好和金夫人今儿添妆的那块来自同一块石头,闲下来倒是琢磨琢磨怎么做成一套首饰佩戴,冬天也要好过许多。 给游冥敬茶,玉瑾然得了个南山大营校尉的腰牌,杨若兮得了一个宫造的荷包,捏着里面纸张作响,应该是银票。 接下来便是玉远,本来玉朝云帮他准备的是两个装了金佛的荷包,看着玉瑾然他觉着心里高兴,临时又取了脖子上一个金项圈添给玉瑾然,顺道的还嘻嘻笑道:“瑾然是我们玉家的长子嫡孙,可要尽快给玉家开枝散叶!这项圈乃是被佛家大师加持过的,能保佑佩戴者身强体健;琦然要过好几次我可都没给。” 这话也只有玉远敢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就没看文氏鼻子都快气歪了;杨若兮从盖头缝隙中能见着文氏的裙摆微微颤抖,暗暗埋怨这老头像是专门帮自己树敌的似的?要知道,按规矩他们夫妇可还需要在玉府住上一百日才能分家另过的。 玉朝云也是有些尴尬,幸好今日因着有游冥要接受新人敬茶特意安排的此处拜堂敬茶,也没请自己那两个庶弟、叔伯以及如今的丈人观礼,否则还真的有些下不来台。 玉朝云给两人准备的见面礼也是不差,一人一朵带着莲蓬的金莲花,里面一颗颗莲子还能拨动;“带子、带子”,还是希望杨若兮和玉瑾然能够尽快为玉家开枝散叶。 杨若兮看的是金莲花的工艺。自从天意珠宝店开张以来,许多的珠宝首饰铺子也都跟风开始制作摆件和别的器物,这金莲花和刚才玉远给的金佛便是其中翘楚;可见古代人同样心灵手巧肯钻研,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理念,一个敢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来引领。 她,杨若兮,竟然有幸成为了这第一人,想想都觉得自豪;而且能够在成亲这天看到这活生生的事实,更是一件有纪念意义的好事。rs 367 装醉立威 敬完了茶也没杨若兮什么事儿了,顾妈妈便侍候着她回了然院。 杨若兮根据一路上的弯弯绕绕也能感觉得到距离不短,而且貌似越走越偏僻。她就有些纳闷了,照理说如今玉瑾然那是身份地位双丰收,可以想象日后权势什么的也基本靠谱,为什么还住得如此偏远? “少夫人是否觉得累了?要奴婢去帮你要抬软轿来吗?”顾妈妈算着今日这大半天的行程,估摸着人都会累得够呛,杨若兮这人她是见过的,为人温柔婉约的,想必不好意思直说。 杨若兮可不是一年前那娇娇怯怯的大家闺秀,前些日子上山下河的没少锻炼,后来在红石县什么事情都需要亲力亲为,脚程也算是练了出来,听顾妈妈如此体恤心下也是一暖。不管她平日表现得再淡定从容,遇上嫁人那也是惶恐茫然不知所措,能有顾妈妈这样一个熟悉玉瑾然、熟悉玉家的人对她释放善意再好不过;当下也没过于客气的推拒,而是小声的问道:“这里离侯爷住的院子还有多远?” “前面转过花园便是。”顾妈妈笑着补充了一句:“少爷喜欢清静,住的院子有些偏远。”到了这边,顾妈妈才能使唤这附近的下人们。 “既然不远那就算了吧。”杨若兮很庆幸成亲赶上寒冬腊月的,否则光是穿戴得这么隆重,头上还盖着盖头走这么一遭,指定得遭大罪。 顾妈妈知道依着玉瑾然的性子断然不会和杨若兮说太多,眼见着就要到然院了,忙将然院的布置简单的给杨若兮介绍了一遍。 然院是一处两进院子,第一进的门房住着玉府拨过来的两个粗使婆子,东厢房住着轮值的护卫和顾小和,西厢房顾妈妈安排了杨若兮带来的秦妈妈母女俩和水晶琥珀两个丫鬟。末了生怕杨若兮误会,忙接着解释道: “咱们少爷不喜欢有人近身侍候,从小就习惯了做事情亲力亲为;二进院子里也有小厨房和单独的洗漱间,若是少夫人觉得生活不便,这两处奴婢可以暂时侍候着,等和少爷商量之后看看能否让少夫人的陪嫁丫鬟进去侍候吧。” 杨若兮盖头下的面上浮现难掩的惊色。杨家就算足够勤勉的人了吧,杨思睿的吃穿住行也都有人侍候着;更别说杨若兮唯一熟悉的穆家了,穆清风身边来来去去侍候的女人不下十个吧;玉瑾然看起来养尊处优的模样在府里竟然是个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主? 其实顾妈妈说得夸大了点,玉瑾然使唤别人不行,但压榨顾小和那是不遗余力;而且在此之前玉府是给他配备了小厮丫鬟的,不过一个被他打了一顿不敢出现,另外的丫鬟都被他找了由头远远的赶走了;这怪癖顾妈妈可暂时不敢说,有的事情她们做下人的也不敢多说。 “这个我是无所谓,只是怕秦妈妈会担忧。”杨若兮在前世就和丈夫过的二人世界,还打理着一家珠宝店,不是照样将生活过得风生水起。再说了,空间的事情被玉瑾然知道个七七八八,要是真的身边没多余的眼睛盯着,说不定两人的生活还能更惬意一些。 “待会儿秦妈妈那儿只管交由奴婢解释。”只要杨若兮不会挑不是,顾妈妈便放了心。 然院的二进院子是丫鬟们的禁地,非经召唤不得入内。秦妈妈和水晶、琥珀到了后便得了这个据说是然院最重要的规矩,让秦妈妈十分的担忧。 听说杨若兮已经敬完茶回了院子远远的便迎了上去,顾妈妈是玉瑾然的奶娘,秦妈妈是杨若兮的奶娘,两人在身份上倒是相同,但在地位上秦妈妈就要矮上一截了,人顾妈妈可是皇帝亲封的六品女官。 对顾妈妈行了一礼后,秦妈妈伸手扶住了杨若兮,担忧的问秦妈妈道:“秦姐姐,方才门房的刘妈妈说少爷和少夫人身边是不用人侍候的,这是真的吗?那少夫人和少爷的吃食怎么办?还有洒扫要怎么做?” 顾妈妈方才得了杨若兮的肯定,自然不会那么忧愁,指点了秦小米正房的位置,伸手拉了秦妈妈的手便往二进院子的东厢房走:“秦妹妹也无需太过担心;少爷总不能成天都在院里待着,而且厨下的事情咱们可以帮着少夫人操持着。” 也不知道顾妈妈拉了秦妈妈进厨房又说了什么,秦妈妈给杨若兮端了一碗馄饨进屋的时候面上全是笑容,“少夫人,来,妈妈喂你先吃点东西;待会儿少爷就会回房,掀了盖头喝了合卺酒这婚事便成了。” 杨若兮也是从昨晚到现在粒米未进,就着秦妈妈的手也没客气,直接将一碗小馄饨吃了干净。 墙角也不知道燃放了什么熏香,味道浓而不腻,室内放了两个火盆,里面都添了上好的木柴,屋内暖暖的却不见半点烟雾;杨若兮也没敢冒着大不韪自己伸手掀了盖头,昨夜被韩雪拉着含蓄的说了大半宿洞房之事,也不想想她都是二嫁的人了会不知道夫妻那点事儿?倒是听着这么些遮遮掩掩的介绍引得下半夜都在春/梦中浑浑噩噩的度过;现在一个人坐着坐着就觉得有些困。 玉瑾然醉醺醺的回房便见着杨若兮双手放在膝上,上半身却是依着床柱子,头一点一点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想起顾妈妈叮嘱的那些话,玉瑾然三两步回到和寝室相连的厅房,取了顾妈妈准备在桌上的酒水托盘,拿着进了寝房放在大床边上的小几之上。 转身看见床边上的杨若兮,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奇怪感觉,觉着生命中似乎多了些什么!这时候他就算再迟钝也看出了杨若兮是在打瞌睡,望了望窗外虽然暗沉却依然亮着的天色,一边伸手掀盖头,一边嘟囔道:“这才未时末怎么就瞌睡了?难道同我一样昨夜没睡着?” 也不知是杨若兮太困还是怎么回事,玉瑾然掀了盖头她依然在那将头一点一点的煞是可爱。看着这样的杨若兮,看着看着,玉瑾然心底的喜悦一点一点的涨了起来,胀满了整个胸膛。 可看着看着,玉瑾然的眼睛盯着一处不动了,目光迂见灼热。杨若兮那红红的双唇微微嘟起,上面泛着水润的光泽,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玉瑾然干脆挪到了杨若兮身前蹲着,小心翼翼的将唇给凑了过去,还没碰到杨若兮就被她身上散发出的一股浓郁花香给熏得有些晕!但这种香味和他以前在别的女人身上闻到的花香都不一样,微微有些甜,直沁心脾。 在这味道中,玉瑾然准确的“咬”上了渴望了大半天的红唇,味道一如想象当中的好!应该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甜。 杨若兮只觉得像是碰上了什么东西,惊得睁开了双眼,刚好对上玉瑾然惊喜的眸子,吓得猛地后仰退开,“你干什么?” “我……”玉瑾然下意识就想解释两句,刚刚开口说了一句话便发现此时两人的姿势他明显占了下风。 杨若兮坐在床上微微后仰,他蹲在地上伸直了脖子,像一只求垂怜的小狗。 想起如今的身份,玉瑾然猛地站起了身子,摆出了一副翻身做主人的骄傲模样改口哼道:“大白天的睡什么觉!还不起来服侍你夫君我喝合卺酒。” 杨若兮眼神闪了闪,像是看怪物似的上下打量了一眼玉瑾然,瞧着他满脸的晕红,心下估计他是喝醉了;和醉鬼是没有道理可讲的,而且这醉鬼原本就是不讲道理的人,醉酒后的任性估计要用立方来计算。 念及此,杨若兮很干脆的从床上站了起来,将玉瑾然推到床上坐好,伸了个懒腰,顺着他的话放低了姿态:“夫君且坐下,容妾身服侍你饮酒。” 玉瑾然看着红了脸一副醉像,实际上心里清楚着,他的大红脸多半是偷亲杨若兮被抓包的尴尬造成的;但看杨若兮的表现后更得意了:古人诚不欺我,再凶恶的女子成了亲都会以夫为天的。 杨若兮斟好两小杯酒转身便见玉瑾然又是一脸傻笑,更坚信这家伙是醉得不轻;莲步轻移,将手中酒递了一杯到他手中,伸出右手微弯:“夫君,请。” 玉瑾然真的快乐晕了,什么时候见杨若兮都是一副冷冰冰,不然就凶巴巴的模样,如此小意奉承的对待简直像是在做梦;只是?为什么听她唤“夫君”有些不顺耳呢? “嗯,夫人请。”玉瑾然伸手挽上杨若兮的臂弯,眉头一皱,这“夫人”儿子怎么唤着也挺别扭的,好像……太疏远了。 杨若兮微微倾身将拇指大的酒杯中的酒液一口干掉,微笑着收了玉瑾然干杯后的空杯子,觉着自己这婚礼还真是与众不同:没有闹洞房的闲杂人等,也没有舌绽莲花为着点赏钱在一边叽叽喳喳的喜娘,就连端着托盘在一边侍候的丫鬟都没一个,这是一个二品侯爷成亲的样子吗? 殊不知,玉瑾然根本就是被艾敬轩传授了装醉的法子偷偷“醉遁”的。rs 368 喜怒无常 玉瑾然一屁股坐在了原本杨若兮坐着的床沿,将头靠向冰凉的床柱,明亮清澈的杏眸笑出满足的弧度,呵呵傻笑着看杨若兮动作利落的收拾了矮桌上的酒水。时不时的还指挥两句: “我口渴,给我倒杯茶来。” “我热得慌,将屋内的火盆移一个走。” “我腿有些酸,过来帮我揉揉。” 前面那两句倒是无所谓,端茶递水这些小事谁做都差不多,这屋内的确是热了点,移个火盆出去也正合她的意见;可最后这个就有些过了哈? 杨若兮停下搬火盆的动作回到玉瑾然身前,凤目一挑,就待发火。 谁知道玉瑾然将腿一翘,斜睨着杨若兮,微微嘟着嘴:“就这只腿,今儿不知道谁在你家厅堂上放了小石子,我刚刚跪下去就磕在上面了。” 不得不说人长得好就是占优势,玉瑾然这样微微斜着脑袋撒娇怎么看都带着一股子妖媚的味道,而且这只妖媚还带着纯真无邪,让人不自觉的就想要帮他达成任何愿望。 杨若兮也不例外,微微倾了身子拧了一把玉瑾然指向的膝盖,自己都没发觉说话之际带着娇嗔:“你傻啊,磕着不知道动一动?” 拧的力道却是在碰到玉瑾然的膝盖时变得轻柔了几分,寒冬腊月的玉瑾然穿得倒是不厚,杨若兮做做样子的捏了两下就被玉瑾然抓住了手。 抬眼看去,玉瑾然的眼中像是燃起了两团火,杨若兮心里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扯了扯手掌,却是没法挣脱玉瑾然的桎梏,心下便意识到了什么,忙别开了眼睛。 “杨若兮……” “若兮……” 玉瑾然一声低过一声的呼唤能听出他心底满满的幸福,让杨若兮自以为冰封的心也微微颤动,从来没有谁能唤出这百转千回的渴求和期盼。 “若兮……”玉瑾然又低声唤了一句,顺应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诚实的说出了心里话:“你真漂亮。” 杨若兮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又补了一句:“以后都这么打扮。” 说着说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伸手一拉,直接将犹自怔楞的杨若兮拉进了怀中;“我记得成亲就可以随便的亲你,摸摸你了。” 这话,说得可真是直白;当然,他做得也挺直接的。将杨若兮紧紧锁在怀里唇就照着杨若兮的脸上胡乱盖了上去。 杨若兮虽然早有准备有这么一遭,可没料到玉瑾然大白天的就这么急迫,最重要的是,这人怎么和小狗似的又咬又舔的,力道虽然不重,但也弄得人极不舒服。 “你干什么……”话刚出口,玉瑾然脑袋里又是灵光一现,唇迅速的压了上去,照着她水润的红唇就是一阵吸/吮。 不得章法的亲吻让杨若兮心痒痒之余又心生疑惑,作为曾经体味过夫妻极乐的女人来说,玉瑾然的表现连差强人意都算不上;倒像是……初哥! 杨若兮猛地睁大了眼睛:不是吧!穆清风那样家境的人身边从十三四岁就放着所谓的“晓事人”,玉瑾然身边的顾妈妈和一位叫“喜嬷嬷”的听说都是资深的燕喜嬷嬷来着,她们那么娇宠玉瑾然怎会连这基本的事情都没办? 舌头一痛换回了她走神的神智,这才发现自己都快喘不上气了。玉瑾然双手死死的勒住她往怀里带,呼吸又重又急,且若是杨若兮没感觉错的话,身下的硬度也几乎到了一个极限。 然而玉瑾然还是那样只顾着在她口中翻搅,没有更多的动作。 “玉……然……”杨若兮一句称呼喊得七零八落,费尽了全身力气才将两人的嘴唇给分开,凤眸中也染上了几分热意。 玉瑾然却像是没听到她的呼声似的,苦着脸皱着眉头不断的回想在青楼中看袁熙他们都是怎么做的?好像?好像要伸手到女人的衣襟中……,然后呢? 早知如此,他当时就该别觉得恶心跑了出来,现下才发现没有杨若兮的配合他竟然不知道接下来都改做些什么? 不期然的,七年前的记忆跃入脑海,玉瑾然突然福至心灵,伸手拉了杨若兮的手就往身下放,“这样,我记得这样我就舒服了。” 杨若兮挣不开他的力道,冰凉的掌心从他松开的裤带上伸了下去,覆上那灼热的一处;两人同时为对方的温度战栗了一下。 “你倒是动啊。”玉瑾然焦急得催促道,冰凉的小手稍稍纾解了他身下的灼热,这种感觉真的很舒爽。可就是因为身体上这舒爽的感觉,他心里不舒服了:穆清风和她也这么亲近过! 玉瑾然的双眸因为幻想中的场景慢慢发红,“杨若兮,你为什么不动?难道你不想侍候我?你还想着他!” 我想着谁啊?杨若兮莫名其妙的看着玉瑾然突然来的愤怒面庞,喜怒无常就是喜怒无常,刚刚不都还嗨着想提前洞房花烛吗,这时候又是一副怨妇脸什么意思。 再说了,手动是什么意思?杨若兮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该崩溃的人! 杨若兮没动,而且杨若兮也没回答,玉瑾然的小心肝顿时就像是被人狠狠的揪住了,难受得掀开杨若兮的手哼道:“爷就是知道,不管做了什么你都想着那人!也不想想,他有爷这么好吗?欺世盗名、见利忘义、见异思迁,长得还不怎么样……;你竟然为了他不愿意和爷圆房,爷迟早要整的他鸡犬不宁……” 杨若兮终于听懂了玉瑾然的意思,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玉瑾然和她说话只要钻了“爷”字出来便是他极度不自信的表现,他竟然到现在都还认为她是喜欢穆清风的,这是哪门子的蠢认知? 而且?“圆房”!杨若兮心底缓缓升上一股奇怪的猜测,转眼盯着床上雪白的锦缎,伸手阻止了玉瑾然的碎碎念:“停!” 她的脑袋瓜内有些混乱,必须先让玉瑾然冷静下来才能抽丝剥茧理清乱糟糟的一切。玉瑾然是喜欢她的,这点她能够感受到;要是他不为着穆清风的事情吃醋她都要怀疑自己看人的能力了。 “看吧看吧,说到要整得姓穆的鸡犬不宁你就叫‘停’,爷这就找了李全和周远跟爷去穆家杀了他,看你还会不会想着他。” 说着,玉瑾然便站起了身子,跃跃欲试的样子看得出来这念头不是说着玩儿的;可他衣衫散乱,脸颊绯红的模样如何出得了门?况且有些事情你不管不顾别人久了也就忘了,她便是一直这么做的,可玉瑾然要是真的去撒了一回气,气倒是出了,但身后的臭名不知道要担多久。说实话,为了个穆清风,不值得! “你等一等!”杨若兮肯定是不能让玉瑾然这么冲出去的,可拉上去才发现玉瑾然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大,情急之下倒是露出了手腕上的泪滴型胎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伸手抹上了胎记。 玉瑾然只觉着眼前一黯,晕眩袭来之时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等睁开之时,毫无意外的就站在曾经来过几次的空间当中。 “你发什么疯!”这下子轮到杨若兮凶相毕露了,神情微动,桌上的书就飞起来敲了玉瑾然的头一下,让他彻底的冷静下来。 “你打我?”玉瑾然微微怔楞,为这突来的打击迷惘。 “怎么?我打了你你还要还过来不成?”杨若兮也是被气得够呛,干脆伸上了脸蛋,心里想着要是玉瑾然真的敢动手施暴,这男人便不嫁也罢,能和离一次谁规定不能和离两次了? “爷才不会打你。”玉瑾然想也没想的嗤道:“打妻子的人根本就是混蛋。”他记得很小的时候在那个小小的院子里,娘亲遵照那个人的意思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身边没有下人侍卫,被那人一个不高兴扇了一个耳光,娘亲抱着他哭了好久,那时候他就曾经发过誓,以后娶了妻一定对他千好万好。 “不打最好。”杨若兮满意的点了点头,指着板凳示意玉瑾然坐下,“我有事情问你。” 玉瑾然刚刚准备说不坐就发现杨若兮眼神一动,地上那有着发亮独腿的奇怪凳子就飞到了空中悬在他头顶,貌似杨若兮一个不合意那凳子就能直接往直接头上砸。本来嘛,不认输是他的性子,只是这空间的一切太超出他的认知,他怕杨若兮一个不高兴就将他给关在这里,到时候该怎么办?他又不是傻子,摆明了输了还没地方喊冤的事情还做。 玉瑾然忿忿的坐在了椅子上,“干什么?” “你……,”杨若兮克服内心的羞意,破罐子破摔的问了出来:“你知道什么是‘圆房’吗?怎么圆房的?” “怎么不知道?爷十二岁那年就做过这些个事。”玉瑾然说到这个的时候神情没有骄傲,眼中也闪过一道骇怕,被杨若兮准确的接收在心,凝眉追问道: “十二岁?那之后呢?”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爷都没问你呢。”玉瑾然羞恼的别过头一副不想说的样子。 杨若兮只得无力的抚了抚额头,她倒是忘记了,古人和现代人不同;他们接收男女之事的途径少之又少,玉瑾然身边没有所谓的“晓事人”,母亲早逝,和父亲根本没什么交流。听说他嚣张跋扈的例子挺多,可从未没听说他花天酒地,这样的情况下他不会那啥也不觉得奇怪。rs 369 知晓人事 “我?”杨若兮对玉瑾然这个问题持保留态度,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但经过玉瑾然的这一阵发飙,先前再好的情绪也给破坏殆尽,杨若兮也不气馁,既然嫁给了这个男人,就要试着和他相处,要是连相处的机会都不给对方,又怎么能够发现对方的闪光点呢! 杨若兮试着用鼓励的目光诚恳的看着玉瑾然说道:“既然你说你十二岁就知晓了人事,那今**怎么会急躁得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呢?” “爷……这么久了,爷忘了不行吗?”玉瑾然恼怒的别开脸,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这时候才开始想艾敬轩交给他所谓的“好东西”被他扔到了哪儿去?也开始后悔喜嬷嬷教导他洞房之事时他气怒不已的推拒。 扫了一眼杨若兮却是发现她“求知若渴”的眼神,玉瑾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立马转移了话题,东看西瞧了两眼“这里又热又闷的没什么意思,真不知道这地方有什么作用。” 现在顺和朝是腊月,两人身上衣服都穿得挺厚实,这里面的温度可是常年25c,自然觉得闷热了些;非但如此,在这通风不畅的室内才能闻到玉瑾然身上的酒味不轻;想起外面连个烧水洗漱的下人都没,杨若兮认命的带着玉瑾然进了卫生间,还好珠宝店内的一切设备如常,这么久的时间莲蓬头上连个锈迹都没,通上电照样能放出温度合适的热水来。 玉瑾然上次在里面洗漱过,已是轻车熟路的开始解起了衣带;杨若兮再看到他结实的胸膛后脸色一红,熟女的忧伤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懂得的。 “我去外面帮你拿换洗衣物。”空间内属于前世那渣男的东西都被杨若兮在红石县的时候全都毁尸灭迹连渣都不剩,现在只能去外面寝室拿玉瑾然的衣服,好在屋内玉瑾然的衣柜在什么地方顾妈妈有说过,她取了一套里衣和中衣,不知怎的眼睛就扫到了床榻上大红喜被上的枣子桂圆huā生等物和那显眼的洁白锦缎。 挑了挑眉,杨若兮直接连着被单将整张床榻上的东西都给提到了手中回到了空间内,进了卧室布置了一番;想了想,她也就着大镜子拆了首饰,换了一套衣服,关掉了几组大水晶灯,只留着各处墙壁上的情调小灯。 她不知道艾皇后根本就知道她的情况,还道艾皇后赐下这洁白锦缎就是想给她难堪的,明日要进宫谢恩,可不能让艾皇后看轻;重要的是,为了玉瑾然的脸面,少不得她要牺牲自己的羞怯和穆清风的脸面了。 玉瑾然的学习能力不错,为了节省时间并未洗头,很快穿好了杨若兮重新丢到卫生间内的中衣走了出来,一路还很别扭的东拉西扯,他可从没这个样子和别人单独相处过。 “咦,怎么变暗……了?” 他看到了杨若兮!她斜倚在玻璃圆桌边上,桌上放着一个huā瓶,里面插着一支他叫不出名的huā朵,她的面前放着一个清澈透亮的高脚酒杯,里面红红的液体看着像是酒,远远都能闻着一股醉人的清香。 杨若兮换过的衣服在现代人看来真的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就是深紫色蕾丝半杯内衣外套了个薄薄的吊带短睡衣,睡衣衣摆刚刚盖住臀部露出下面一截雪白的大腿以及过膝的黑色吊带渔网袜。 有一句话说的好“有的人穿丝袜是证明丝袜的性能,有的人是表现性感!”玉瑾然虽然不知道性感的具体意义,但他会欣赏美景! 杨若兮的这套性/感内衣是她听了不少人说要给婚姻保鲜,特意忍着羞意在百货大楼那位年轻售货员的建议下选购的。内衣和真丝睡裙、内裤都是一整套深深浅浅的紫,神秘而魅惑,用来诱/惑/男人再适当不过了。 玉瑾然决定,他的喜好要从喜庆的大红色转为眼前让他快不能呼吸的片片紫色。只是?这样的杨若兮,他从未见过,不禁微微讶道:“你这是干什么?” “在那干什么?过来啊!”也不知是喝了一杯红酒壮胆还是玉瑾然洗漱后唇红齿白的模样同样勾人,杨若兮觉着心跳开始加快,脑海里的某处应声弦断。 玉瑾然盯着双颊酡红,一双上挑凤目中媚得出水,思绪完全停摆,双腿不受控制的往杨若兮的方向移动,走得近了,鼻间闻到过的甜香更浓郁了,茫然的坐在了杨若兮示意的对面。 呆萌的玉瑾然让杨若兮的底气足了些,秀眉微挑“最好的解酒方法就是再小酌几口,你……喝吗?” 杨若兮在前世虽然是个保守安静的女人,但好歹经历过男女之事,这架势可是打算硬着头皮做一回“晓事人”了。 玉瑾然觉得这样的杨若兮太勾人,就算是让他此时去撞墙估计也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何况只是喝两口小酒。 “喝酒?你只倒了一杯啊?”玉瑾然不知道杨若兮的打算,傻兮兮的凑了上去,倒是全了杨若兮费心劳神的准备了许多的心意。 【鉴于最近风声太紧,此处省略三千字见群共享】 杨若兮现在是后悔莫及,干嘛要为了赌一时之气想着要给玉瑾然做个尽职的“晓事人”这下子好了,被*劳得几乎起不了身。 再看那神情飞扬,嘴角都要翘上天的男人,杨若兮更是气得磨牙“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句话诚不欺人;是她一步步引导玉瑾然正确的圆了房不错,可再一次经历了“洞穿”之苦的杨若兮怎么应付得了初识情事滋味的“学武之人”?怎么开始的她心里有数,可怎么结束的就茫然无知了,好像玉瑾然只知道一味的横冲直撞,她先是痛得几乎晕了过去,之后便真正累得晕了过去。 “那个……你这里还有金疮药没有?”玉瑾然一脸沉肃的观察白色锦缎上红的白的一片乱七八糟后突然很是认真的问了杨若兮一句。 “你问这个干什么?”正拿了肚兜往身上套的杨若兮停下了动作。 玉瑾然偷瞄了她光光的身前一眼,撇开头暗暗吞了一口口水,很是别扭的回道:“你不是受伤了吗?” 对,若不是看在杨若兮受伤流血的份上,他才不会坐在床沿边上不敢看她一眼。 “……”杨若兮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先前起心给玉瑾然做“晓事人”是一回事,如今又不好意思直说自己也同样是个“处”只好恼羞成怒的将枕头抛向玉瑾然:“不用你管。” 抖索着双手想要在颈后系上肚兜带子,这顺和朝的衣衫就是麻烦;平时有丫鬟帮忙不觉得,现在自己一个人才知道带子有多难系。 “玉瑾然,过来。”手都举酸了也没办法系上带子,杨若兮只好求助卧室内唯一的帮手。 玉瑾然听到这句却是眼睛一亮,一改傲娇的小模样就差没汪汪叫上两声,狗腿的凑到杨若兮身前就打算抱过去。 杨若兮却是将身子一转:“帮我系上。” “休想我做这些侍候人的事情。”玉瑾然的手掌只和杨若兮颈后雪白的肌肤方寸之隔,在摸上去和收回来之间艰难抉择。 “是吗?那以后也别想我侍候你。”杨若兮将“侍候”两个字咬得颇重,她就不信刚刚尝试过欲/仙/欲/死滋味的家伙能够耐得住勾/引。 玉瑾然也学聪明了“你说的是哪种侍候?” “你说呢?”杨若兮微微偏头给玉瑾然抛了个媚眼;玉瑾然对那事情的热情她可是真真切切领略了一场。不趁着还能拿捏住他的时候将他捏在手心里,以后他还真翻了天。 “其实方才行的那敦伦之礼还有许多种姿势和方法能让人更快乐。” 玉瑾然觉得杨若兮这样的女人真可怕。在人前一副云淡风轻与世无争的模样,私底下比狐狸还要狡猾,竟然拿这种事情威胁人。 腹诽归腹诽,玉瑾然却是笨拙的将她颈后的两根细带子握在手中打起了活结,期间不可避免的在杨若兮的肩背上摸了许多把,但也瞧见了他留下的青紫痕迹,内疚油然而生:“杨若兮,我会对你很好的。” 杨若兮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了嘴角,轻轻点头:“好。” 殊不知思维跳跃的玉瑾然此时却不知怎的想到杨若兮曾经给穆清风做了三年妻子的事情来;今日这夫妻之间经历的这些她和穆清风是否也同样做过?一念及此,犹如万蚁噬心,顿时觉得脑中轰隆隆作响。 可他知道,那是过去的事情,若是翻了旧账杨若兮怕是要生气,在心底更是暗暗发誓,定要在杨若兮不知情的情形下让穆清风乃至穆家都要在京城消失。 就在两人心里各自盘算之时,外间秦小米的声音传了进来:“小姐,顾妈妈说侯爷要是酒醒了就出去送送客人。” 秦小米和顾妈妈就站在二进院子的院中,秦小米的嗓门大,所以由她出声唤人。她旁边的顾妈妈面上此时带着难掩的喜色:自家少爷回房到现在可都两个时辰了,没见他出来,也没听着他唤人侍候,说不定……(未完待续 370 各自神伤 就在顾妈妈胡思乱想之际,房门应声而开,顾妈妈的眼神闪过一道狂喜,若是他没看错,玉瑾然身上虽然还是穿着那身迎亲的大红衣衫,内里的中衣却是换了一套没绣着花纹的素服。 玉瑾然的脚步在房门处顿了顿,回头望了眼被他连同被子抱出空间来的杨若兮,像是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似的,指着秦小米吩咐道:“你进去侍候夫人洗漱吧。”事后他倒是在空间的浴室又冲洗了一遍身体,好像忽略了杨若兮? 然后转向了顾妈妈:“妈妈你随我来一下。” “我?”顾妈惊了一跳,玉瑾然一向没什么必要是绝对不会靠近她半步的,倒不是他讨厌她,而是玉瑾然真的对女人的气息太过敏感。 玉瑾然已是大步走向了外院,停在了通往二进院子的玄关处,那儿没有第三双耳朵。 “少爷是有什么事情要问奴婢吧?”顾妈妈离着玉瑾然两三步远,识趣的没有继续往上凑,但见着他眉头紧锁的模样心下却是微微有了成算。 “那年……,明珠和明兰那两个贱婢和爷圆房了吗?”玉瑾然对那夜的记忆很是混乱,根本就记不住事情发展的始末,但他却是很清楚的记得貌似没有出血,可杨若兮却说出血是洞房后出现的正常情况,又不准他多问;然而他明明知道杨若兮疼得都晕了过去,要是每次都这样那可怎么办? “少爷是忘了还是……?”顾妈妈只记得当时她和喜嬷嬷得了消息找人破门而入后两个丫鬟正在床下厮打,屋内有行精的甜腥味儿,床榻上也有一摊残留的黏腻物;两个丫鬟身上的青紫都分不清是她俩互相厮打而成还是和玉瑾然*房所致。 “爷不记得了。”玉瑾然难堪的别开脸,摆了摆手:“罢了,再问那些也没什么作用;你去小玉府接了喜嬷嬷过来一趟,给少夫人看看身子。” “少夫人怎么了?”顾妈妈惊了一跳,喜嬷嬷作为柔嘉公主的奶娘,手底下除了调养身体的招数,也略通医术,玉瑾然让接她过来,莫非杨若兮有什么不妥?想起自家喜怒无常的少爷,顾妈妈生怕是他将杨若兮给怎么着了! “你那样看爷是什么意思?虽然是爷捅伤她的,可她都说没什么问题了,爷还让喜嬷嬷来给她看伤已经够意思了啊。”玉瑾然被顾妈妈不信任的眼神看得恼羞成怒,明明是他自己担心杨若兮流了血又没治疗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大碍,却是嘴硬的不愿意承认。 “捅伤?”顾妈妈快要晕过去了,“夫人是哪里做得不好还是?”杨思睿可还要等到晚上吃过了家宴后才回去,要是被他知道这事情了还了得。 玉瑾然的脸红了,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害羞,气急败坏的低喝道:“爷和夫人圆房了,她那儿流血了,你想到哪去了?爷可没动刀子。” “噶……”顾妈妈眨了眨眼:“圆房?”一张总是愁容满面的脸庞顿时漾出一个欢天喜地的笑容,双手合十对着天空拜了拜,双眼含泪的祷告道:“公主,您看到了吗?少爷长大了。” 生怕玉瑾然在她这儿没得到答案跑去找别人问就惹人笑话了,激动的搓了搓手,“少爷,夫人说得对,她只要休息一会儿便成。” “真的?可她流了不少血。”玉瑾然担忧的皱起了眉头,随即发现自己好像表现得太过担忧有损玉少傲气的面子,轻声咳了两声补充道:“爷不是担心她,爷是不想娶个病秧子回府,晦气!” 顾妈妈很早便知道杨若兮虽然嫁过人却依旧是处子之身,否则也不会和喜嬷嬷在后面推波助澜了,此时听到说“流血”更是喜笑颜开:“恭喜少爷、贺喜少爷!女人嘛,第一次行/房都会疼痛不止,少量流血,但下次和以后便不会出现这种状况了。” “第一次?什么意思?”玉瑾然疑惑的听到了个关键词,是他“第一次”还是什么? 顾妈妈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自家少爷应该是不通男女之事的,忙捡着他能够听懂的话解释道:“咱们夫人的处子之身是给了少爷您的!也就是说,咱们夫人在穆府三年并未让穆家二公子近身,他们两人从未圆房。” 处子之身?没和穆清风圆房?没有和穆清风那样子肌肤相亲、坦诚相对?玉瑾然的杏眸瞪得又圆又大,半晌都没反应过来;顾妈妈见他那呆像也不敢直接笑话他,只得憋着笑绕过他进了一进院子唤了顾小和侍候他赶紧去客院送客。自己则招呼了一声便喜气盈盈的转身去了二进院子的厨下,那儿有红枣、红糖、得给少夫人熬上一碗补血的汤水,自家少爷那个莽夫可不指望他怜香惜玉。 这厢玉瑾然挂着傻傻的笑容没走几步便被因为心急往然院赶来的艾敬轩一行人给拦住了,还没等艾敬轩说话,玉瑾然却是突然上前两步抓了他的衣袖冲着他就是一句: “杨若兮还是处子,根本没和穆清风圆过房……” 饶是艾敬轩察觉不对伸手去捂玉瑾然嘴巴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玉瑾然那急切激动得无与伦比的心情;一句话说得又快又急,不但走在最前面的玉府管事和艾敬轩主仆听了个清楚明白,在他们后面几位凑热闹的公子哥儿也听个真切;杨思睿便在其中。 这些人和玉瑾然这样的纯情“初哥”截然不同,就是杨思睿那也是知晓那么些男女之事,能听懂玉瑾然这句话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呵呵,表弟你还没醉过呢……”艾敬轩笑着试图将这事情给圆过去。这种事情就算是真的也不适宜这样大喇喇的宣之于外吧。 玉府领路的管家是玉朝云的亲信,长袖善舞很是玲珑,也是忙呵呵笑着打了圆场:“方才咱家老爷就说了,少爷不胜酒力,让诸位公子原谅则个,改日等嘉义侯府落成定然大宴宾客,届时少夫人再给大家一并道谢!” 这些人当中除了两三个看在艾敬轩面子上来玉府道喜,以及段皓庭和姚凯这两个失意人,剩下的几乎都只是商会各家府上公子,不过是想要攀过来奉承几句凑凑热闹而已;此时听了这么个劲爆的八卦既是兴奋又微微有些尴尬,私密事情还是少听为妙。 段皓庭微微一愣后看玉瑾然的眼神便带着不善,女人家的私事岂是你能当众宣扬的?他倒是忘记了和穆清风家父子几人一道胡天胡地什么话都敢说的事儿了。 姚凯则要震撼得多,看玉瑾然的眼神也是格外复杂,口中如同生嚼了二两黄连似的苦了全身心;杨若兮竟然守着贞洁三年,她是否在等我的承诺兑现?想必她是后悔了同我葡萄架下定终身了吧! “诸位,你们方才不是说见着主人道谢告辞吗?如今玉侯爷可在这站着了啊。”艾敬轩拍了拍玉瑾然的肩膀,心里其实是为他感到高兴;爆出这个消息也好,免得以后被人拿着这事儿说嘴让玉瑾然抬不起头。 “艾公子这话可不对了,方才咱们在前院怎么说的?既然是给玉侯爷夫妇道喜来了,这告辞之前让我们见见嘉义侯夫人告辞两句不为过吧?”段皓庭却是不想就这么走了,想了那么久,在杨府门前那远远一瞥怎么够? “本侯夫人累了在休息,谁也不准打扰她。”玉瑾然想起抱她从空间出来时她全身上下残留的粉红以及一脸的春/色,身下一紧,如何愿意让别人看到那样诱人的她;何况?玉瑾然不善的看了一眼段皓庭和姚凯:这两个人还心存不良,才不给他们看。 段皓庭暗笑玉瑾然不通世事,这么一说谁都会胡思乱想杨若兮为何会“累”;但笑过之后却也难掩内心酸泡泡直冒,不刺他几句心里就过不去;抱了抱拳,悻悻道:“也罢,左右尊夫人和在下近日还有要事相商,今日不见也无妨;而且在下还要在京城里待到年后,到时候说不定某人就想通了些事情随我远赴青州,夫唱妇随了。” 夫唱妇随?玉瑾然心知肚明段皓庭说得是谁,两人一个开翡翠矿,一个雕琢首饰,的确是…… 玉瑾然抬手突然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杨若兮是自己的,才不会和别人“夫唱妇随”。和杨若兮一道经历了那么亲密的事情后他简直无法想象她和别人在一起,光是想象她和别人站在一处的画面都觉得浑身不适,要是想象她和别人做那等销/魂之事还不撕心裂肺! 有一个人告辞便会有第二个,来之前便有做首饰行当的人精明的认出了段皓庭,如段皓庭这样的商人也是不少人拉拢的对象,见着他告辞,立马就有好几个得了家中长辈吩咐或是自身有所打算的商家子弟接二连三的告辞而去。 姚凯见着这架势也觉着自己没什么继续留下的立场,苦笑着对杨思睿道:“你是若兮的弟弟留下来吃这一顿家宴理所当然,为兄还是先告辞了吧。” 杨鸿书是跟着杨逸杰一道回京的,最为杨若兮的堂兄也在送亲客的行列当中,本想跟着凑凑热闹,却是不尴不尬的待在原地也觉得扫兴,趁机拉了杨家几位亲眷干脆也一道告辞回了杨府。 这么多人要走,玉府的管事只好和玉瑾然告罪了一声,又是安排送客、又是安排给杨府的回礼,带领着一干下人也跟着离开;当然,他还要急着去和玉朝云说道说道方才玉瑾然爆出来的“好消息”。 很快的,然院前便只剩下艾敬轩和杨思睿、玉瑾然,加上三人的贴身小厮。 “咳咳,表弟,既然这儿没外人了,咱们可以进你院子里说话了吧?”艾敬轩这才敢收回放在玉瑾然肩上的手掌,松了一口大气。rs 371 怪病怪医 艾敬轩觉着他越来越有往“老妈子”这个角色发展的倾向,家中那个让他操心的是他的妻儿不用说,可玉瑾然这原本话都没多一句的表弟什么时候也成了他担心挂念的对象? “我说,瑾然表弟,有些话呢咳咳……”说真的,有杨思睿在一边炯炯有神的盯着,艾敬轩亚历山大,毕竟当事人是人家的姐姐,要是说得不好到时候两头不讨好岂不是多事。 “咳什么咳?有事就直说,最讨厌谁吞吞吐吐一点儿不干脆。”玉瑾然的脚步在正房前顿了顿,想起杨若兮那不胜娇弱的模样转身迈向西厢的书房。 然院这边艾敬轩来过,见着他放着正房三间屋子不去偏要往他平日练武的西厢走不禁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自家表弟难道不敢回房了? 杨思睿此时也挺震惊的,知道艾敬轩是顾虑自己在场有些话不好教导玉瑾然,想他也不至于在背后说自己姐弟俩坏话,干脆住脚问道:“艾大哥、姐夫,你们聊,我去找我姐说点事情。” “好。”艾敬轩等得就是杨思睿知情识趣。 “好,”玉瑾然被这声“姐夫”叫得有些飘飘然,下意识便同意了杨思睿的建议,可随即又想到杨若兮现在那模样才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就算这个别人是她的亲弟弟也不行;忙伸手拉了杨思睿道:“你姐姐午睡还没起身,就别去吵着她了。你不是喜欢看书吗?本侯书房里有许多孤本珍集,你不如去选上两本,算本侯给你的‘见面礼’。” 见面礼都钻出来了,要是杨思睿还不识趣岂不是煞风景?再说了,他对孤本珍集的兴趣的确不小,也就改变了主意,跟着俩人进了书房,不过刚刚一进去他就埋首在了巨大的书架前难以自拔;倒是方便了艾敬轩和玉瑾然好好沟通关于什么事情当讲什么事情又不当讲。 而此时,玉瑾然口中正在午睡的杨若兮正对着顾妈妈端上的一碗红糖大枣汤水发怔。 顾妈妈的眼睛既然看得出杨若兮未经人事,又怎么看不出此时粉面含春的杨若兮通身都透着*房后的慵懒疲惫? “少夫人,少爷他自小行事鲁莽,不会怜香惜玉,有些事情还劳少夫人您原谅则个。”顾妈妈单单是瞧着杨若兮颈脖处露出来的肌肤都觉得欣慰又怜惜,生怕同样初经情事的杨若兮被蛮牛似的玉瑾然给吓着。 “小米姐姐先下去吧,这儿有顾妈妈侍候着就好。”杨若兮听着这个话题正好也打算和顾妈妈沟通一二,秦小米虽然单纯不知世事,但耳朵和嘴巴还是灵便,要是一不小心泄露几句出去她还怎么做人? 殊不知玉瑾然此时已经叨叨得好些个混迹各大场合的公子少爷兴奋得谈论关于她和他的八卦。 秦小米手里拿着杨若兮给的一小封米花糖憨笑着出了门守在门口,只要杨若兮没让她去找秦妈妈,她都会尽责的守在杨若兮所在房间的门口,任谁也不会放进去。 “顾妈妈您坐。”杨若兮虽然习惯了顺和朝使唤佣人的便利,但她也知道眼前这人不同于一般的小丫头或是粗使妈妈,这可是朝廷女官,玉瑾然的奶娘。 “诶。”顾妈妈倒也没推辞,在桌子下首位置坐了半边屁股,她想和杨若兮沟通的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说得完的。 “少爷的晓事人如今在哪?”杨若兮开门见山的问了出来,玉瑾然那模样不像是经历过人事,但按照他的说法,他十二岁那年便是接触了“晓事人”的;那人又在哪呢? “这……,一个死了,一个不知所踪,估计也没活在世上。”说起明珠和明兰顾妈妈就是一肚子气。喜嬷嬷在玉瑾然成亲之前曾经和她说过,只要少夫人和少爷成功圆房,她便要将少爷怪病的始末给少夫人说说,这样也让少夫人能全心全意的对待少爷、怜惜少爷。 “柔嘉公主早逝,玉老爷离开,这些事情少夫人估计都知道,奴婢也不说了。”顾妈妈稍作整理,便将玉瑾然得怪病的始末和盘托出。 杨若兮一边喝着味道甜腻的汤水一边听完了这离奇而有曲折的缘由,终于知道为何玉瑾然敢那么大言不惭的说只要她一个;不过她也有些奇怪,玉瑾然既然是对任何女人都会产生不适反应,那为何对她和秦小米却是例外?还有洛千蝶,此时想来他离别的女人的确都会离得老远,在株洲之时还曾经因为一个丫鬟的靠近将那个丫鬟一脚踹飞;但洛千蝶好像曾经能够靠近他一米左右。 还有那两个爬床的丫鬟,从玉瑾然的举动能想象得到当时两人下流的动作,想必一个用手、一个用嘴诱惑的玉瑾然,听顾妈妈说等她们赶到之时玉瑾然身上穿着中衣,没穿裤子,人已经烧得迷迷糊糊,究竟入巷没谁也不知道。 推开汤匙和碗,杨若兮决定不去想那么多,玉瑾然这怪病遇上她不药而愈或许就是缘分;她不是傻子,能看得出玉瑾然和她成亲并非只是因为这个单纯的原因,他对她有依恋、爱意,或许他自己都没发现这一点,不然也不会时不时就露出一副抽风的怪样。 “明日辰时少夫人要去玉府的松鹤堂,玉老太爷和玉家的一些亲戚需要见一见,玉家是商户,少爷和少夫人身份不同无需太担心被为难;倒是午后和少爷进宫谢恩需要提防贵人们的刁难。”顾妈妈等杨若兮沉思够久之后说起了她的担忧。 这一点杨若兮倒是不如她满脸愁容,反过来微笑着安慰她道:“顾妈妈无需担心,以你家少爷的脾气难道你会担心他护不住我?话又说回来,要是你家少爷都不护着我,我做再多的准备也是无用功。” 顾妈妈挤出一个放心的笑容,从袖中取出一把钥匙,起身在玉瑾然房内一个五斗柜中抱出了一个四方木盒,正是玉朝云从明兰身上找回来的那个。 打开后,里面除了一套首饰便是不少的纸张,顾妈妈略有些伤感的拂过那些东西,对杨若兮解释道:“这首饰可能因为规制太高,明兰倒是不敢出手,少夫人留着权当做个念想。这下面是公主留给少爷的下人卖身契,其中便有四个侍卫和他们的家人,喜嬷嬷、邬公公、以及奴婢一家子。” 邬公公和喜嬷嬷目前领着四个侍卫的家人在小玉府那边盯着内务府的工匠改建嘉义侯府,顾妈妈和顾小和以及四大侍卫基本都是跟着玉瑾然行动的;倒是顾妈妈的丈夫顾连成这时还在幽州掌管着那边公主府事务,以及公主府名下田产的收入。 接着,顾妈妈又将皓记成衣铺子的地契和仆役身契数给杨若兮过目:“多亏了少爷曾经在这个铺子投入了两千两银子,如今少爷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不再接受玉老爷的银钱,内务府的工匠不用我们花用银钱,但咱们这些人的花用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全都出自这成衣铺子收成。” 在杨若兮还没问出幽州收成前,顾妈妈便又接着叹息道:“幽州那地方土地几乎都被风沙掩埋着,我家那口子历来便帮着公主打理庄子里的收成,却一直寸功未立,太子的旨意让少爷回京时也不知道京城这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我家那口子便自动请缨愿意留在幽州,给少爷备下一个退步之地,可惜每次奴婢去信,我家那口子都说幽州的情况越来越坏。” 杨若兮听得半信半疑,倒不是她不相信顾妈妈,只是幽州那地方比青州和新洲都要好些;从地图上看可以得知,幽州和后世西藏一带类似,幽州城所在的地方土质和地方都不错,按理说公主府的庄子想必都是当地官员精挑细选的,怎么也不至于收成不了? “顾妈妈下次去信就让顾伯回京吧,那边收成既然不好,直接交由刺史府帮忙打理便是;京城里邬公公年纪大了,总是要顾伯帮忙打理一二;不过是多一个人,以后我有天意珠宝店的分成,又有青州翡翠矿的分成,日子会好起来的。”杨若兮试探着说道。 “其实前几个月我就去信让我那口子回京,他却说幽州收成不好有负公主所托,不好意思回京。”顾妈妈的样子不像是说谎,为着个玉瑾然,她和顾连成长期过着分居的生活。 “这样啊?”杨若兮轻轻拂过左手胎记:“那等过两日我让侯爷亲自给他去信召他回京。”却是决定私下拜托艾敬轩派人去幽州探探情况,顾连成这人,暂时定性为“不可信!” 顾妈妈绕着说了半天其实也就这个意思,只是不好意思直说而已,听了准信心里也是高兴,临时又想起明日一早去松鹤堂的事来:“少夫人可有备礼?明日见玉老太爷和玉老爷夫妇按规矩都是需要送上你亲手缝制的绣品作为礼物;另外少爷还有三位弟妹也是需要夫人准备见面礼。” “顾妈妈放心,虽然我不会做绣品,但我会雕琢制作首饰挂件啊,不怕没东西拿出手!非但如此,宫里那几位我也都备了礼物。”杨若兮可不怕自己没东西送,空间里还有那么些东西难道还能短了这拉关系的关键时期吗?rs 372 口是心非 有特权在身的感觉的确不一样,玉瑾然一句话下去,晚上玉府的家宴便分作了两处;玉远领着儿子、侄子们在他的松鹤堂摆了三桌,然院四个人同样摆了一桌;两处隔得老远,倒也算是吃了一顿“家宴”。 对这样的安排文氏挺满意的,至少她不必以妾室的身份上不了主桌,以免被那些嫡的庶的妯娌们看轻;但面上却还是做出了一副失落的模样。 “朝云媳妇莫非是对着我这个老头子吃不下饭?”玉远这人没有别的公公那样的架子,反倒是挺乐意和媳妇说话的,但……,看上去就给人一种老不休的感觉。 文氏忙放了筷子:“公公说的什么话,媳妇只是觉得今日咱们玉家办喜事添新人,用饭却还是咱们这些人未免有些冷清。” “冷清了啊?”玉远喝了一口小酒咂咂嘴:“不如让朝云那些妾室们也上桌用饭吧,这样不就热闹了。” 文氏闻言脸上表情一阵扭曲,笑得极为僵硬:“公公说笑了,咱们玉府如今的门庭不一样了,若还是没个规矩,以后要被人说嘴的。” 玉家就玉朝云这一脉最是强盛,玉远两个庶子和三个侄子都仰仗着玉朝云的鼻息生活,几家的媳妇们对文氏又是艳羡又是嫉妒的,本来听说今儿拜堂时文氏被太子下了脸子,都等着看今晚的家宴还有怎样的好戏,谁知道玉瑾然一点儿不按理出牌,根本就不出现。 当下便有玉朝云的庶弟玉朝连夫人王氏,一个比文氏大好几岁的妇人站起身来阴阳怪气的问道:“ 朝云嫂嫂既然说这个规矩,今儿咱们这些婶娘可是带着见面礼来的,按规矩这侄儿媳妇拜堂的时候要给咱们见礼的,咱们几个在院里等得腿都软了可也不见朝云嫂嫂安排人来带我们过来啊。” “朝连嫂嫂说得是,听说今儿太子都到了玉府,云哥可不能吃了独食。”旁边玉朝云的堂弟玉朝中吊儿郎当的开了口。 玉家人皮相都不差,玉朝中一直自以为比玉朝云长得好,没得到柔嘉公主青睐心里早已是种下了嫉恨的种子,如今听说太子亲自来了玉府,这样的好机会玉朝云竟然不给至亲兄弟争取,他们倒是想要一家子独得大头,想的倒是美。 玉朝云眉头皱得死紧,在他这些亲戚眼里,他就是靠着柔嘉公主发家致富的;他们总是忽略了他做出的努力;像今日,太子过府连眼神都没给他们夫妇几个,受了玉瑾然和杨若兮的礼后更是转身就走,这要怎么高攀? “你们都别为难朝云了,今儿太子过府的确只是坐了一会儿,受了新人跪拜便走;事前他也派人打过招呼,不想劳师动众见外人。”玉远的眼神从家宴中每个女眷的身上扫了一圈,略略有些失望,虽然吃不到,好歹也找些养眼的来吧。 “太子说不见外人,咱们可都是玉家人,都是瑾然的亲叔叔。”玉朝中大言不惭的将自己这个堂叔归到了亲叔叔的范畴。 “你们都是瑾然的亲叔叔?那你们都找瑾然说事情去!在这里说这些有什么作用?不吃就赶紧给我滚。”玉朝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今日给儿子娶亲他是受够了鸟气,没道理晚上了还要受这些蛀虫的威胁。 “云哥你说得什么话!现下瑾然得了爵位就想把咱们这些穷亲戚撇开是吧。”玉朝中本就是个没脸皮的,别看他这时候和玉朝云面对面呛声,等他要银钱之时甚至可以给玉朝云擦鞋子。众人已是习惯了他的无耻,一个两个的喝着小酒看着热闹。 “说起瑾然这事,你也别怪做兄弟的说你。这么个有出息的儿子不好好给他配个公主郡主什么的也就算了,你还给他聘了个别人不要的破鞋,这不是给咱们玉家抹黑吗?你有何脸面去见玉家列祖列宗,去见瑾然他亲娘。”玉朝中喝了几杯酒,红着脸越说越是有劲,转身指着文氏接着嗤道: “就是你这个没见识的女人在背后挑拨。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最初求着皇上给瑾然赐婚的就是你这个毒妇。你倒是打得好主意,瑾然找了个破鞋你就不怕当家主母的位置会被人抢,坐着玉家主母的位置更不用担心捞不到钱财。” “朝中小叔瞧你都说的什么!”文氏被说中了心思也是恼羞成怒:“圣旨赐婚难道谁敢二话!人家红石县主是皇上亲自表彰的贤良淑德,小叔你倒是再说几遍‘破鞋’,别让杨御史家公子到圣上面前告你一个欺君之罪。” 玉朝连也是顺手拉了玉朝中一把,这些罪名可是要人命的。 “咳咳,朝中说得倒也不对。方才府里府外可是有个消息都传遍了。”王氏倒也不是吃素的,玉府里被她收买了几个下人,下午带艾敬轩等人去然院中便有一个是她的耳报神,得了一手消息后立马就报给她听了。 “什么消息?”玉远正想有人来转移话题,不管怎么说,如今玉家就剩下他一个老头子,能看到子侄团结就不想让他们闹翻。 “朝云嫂嫂方才那也是夸了瑾然媳妇贤良淑德,不知道嫂嫂会不会让这少夫人帮着打理玉府公中事务呢?”王氏倒也没立即说出什么消息,反倒是好笑的将起了文氏的军;杨若兮的消息她事前也是做过一番功课的,要是杨若兮做了这玉府的主事人,搞不好每月她们还能多点搞头。 “瑾然媳妇既然是皇上亲口夸赞的贤良淑德,想必料理家务也是得心应手;只是她的身份毕竟有些尴尬,怕是不能服众。”王氏的手段可不简单,文氏生怕一不小心就上了套,小心翼翼回答得模凌两可。 “这个朝云嫂嫂倒是不用担心,瑾然媳妇可是咱们玉家捡到宝了;前面穆家不是说三年前两人就已经和离了还没人信,结果人家穆家可没说谎;瑾然媳妇虽然是从穆家过了一遍,可还是干干净净的人儿啊。”八卦是女人的天性,何况是如此劲爆的八卦,王氏说得是眉飞色舞,根本未考虑在场有男有女,并非人人皆宜的。 “你说的什么意思?”玉远这老头子根本无视玉朝云和文氏的尴尬,兴致勃勃的追问了一句。 “公公有所不知;瑾然媳妇在嫁进咱们玉家之前可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王氏就像是茶馆酒肆里说书人似的甩了下帕子挑眉爆料道。 “不可能!难道穆家那个小子年纪轻轻的床上功夫就不行?还不如我这个老头子。”玉远说话那可是荤素不禁,一句话说得在场男的咳嗽,女的脸红。 玉朝云更是面沉如水的招手唤道:“春风、秋雨,老太爷吃好了,送老太爷回房。” 松鹤堂里的下人几乎都是丫鬟,春风、秋雨两人是玉朝连不知道从哪找来孝敬老太爷的,最近旧书由她们两个侍候玉远老太爷;两人虽是玉朝连找来的,进门后却是被玉朝云好一通教训,闻言不敢耽搁,一边一个莺声燕语的劝老太爷回房。 “好好,我这个老头子又不像穆家那个银样镴枪头,身边有娇花不知道采;今晚老太爷就采你们这两朵娇花。”玉远这老不休也不客气,左右玉家的事情他也做不了主,想对庶子、侄子弥补,私下塞点银子便是;顺着两个丫鬟的力道起了身,摇摇晃晃的回了里院的卧房里去了。 王氏撇了撇嘴,没打算放过文氏:“朝云嫂嫂,人家瑾然媳妇这样总能帮你分担家事了吧。” 文氏一时被问得尴尬,正不知如何应答时,玉朝云冲她摇了摇头,帮她回道:“嘉义侯府的事务都繁忙驳杂,而且红石县主本身还有红石县一县的政务需要料理;这小小玉府的事情只要她能看得上,夫人正好轻省点。” 文氏经由他提醒才想起玉瑾然根本不会在玉府长住,且正如他所说,嘉义侯府的事情还那么一大堆,杨若兮有精力管玉府闲事才怪。笃定了这一点,文氏大家闺秀的气度又回到了身上,招呼着女眷们很快将气氛重新回到正常的轨道。王氏只得暂时偃旗息鼓,不过一双眼珠滴溜溜转个不停,不知道在打些什么主意。 “阿嚏!”杨若兮揉了揉鼻子,“谁在背后算计我呢。” “身体差就多穿两件衣服!”玉瑾然略略带着嫌恶的口气喝道,“不然别人还以为我苛刻你呢。” 正说着天意珠宝店事务的艾敬轩无语的摸了摸鼻子,很想对自家表弟说一句:要是你真的不关心人家你就别开口说话。 “顾妈妈,再给屋里添个火盆。”艾敬轩都还没想完,玉瑾然已是转身唤了顾妈妈道:“爷刚才忘了穿袜子,脚下冷得慌。” 这下,就连杨思睿也开始偷笑:姐夫啊姐夫,你这画蛇添足真是太明显了好不好。从今日开始,他改变看法了!像 玉瑾然这样单纯率直的家伙落在他姐姐手里完全就是小菜一碟,动动手指头也能把他给收拾了。rs 373 以柔克刚 懂得关心老婆的老公就称得上“好老公”!虽然,这老公说话的口气听着真的有待改造,但杨若兮觉得只要人只要先有了这个心思,至于表现的形式大可以慢慢调/教。 笑着夹了桌上的一块鱼肉放在盘子里细心挑了刺,蘸了点调味汁放到玉瑾然的碗里,“瑾然,多吃点鱼。”补脑…… “姐姐……”杨思睿半眯着凤眼瞟了一眼玉瑾然,端着碗故作可怜的唤道。 “思睿吃菜。”杨若兮示意杨思睿吃他面前那几道大菜,玉府的伙食不比云来楼差。 玉瑾然瞧着杨思睿那失望的神色顿觉通体舒畅,眉开眼笑的模样羡煞旁人。将拇指大的一块鱼肉夹在筷子上故意在空中扬了一遍,这才放进口中咀嚼,一双明亮的杏眸被他笑成了月牙:“今儿这鱼的味道不错,顾妈妈,待会儿记得看赏。” 来了,玉瑾然这人就是不能得意,得意之下必定会没了分寸。 “少爷,……”顾妈妈站在门边,期期艾艾的看了一眼杨若兮,她可是刚刚将财政大权交了出去。 “看我干什么?”杨若兮搁了筷子,“既然少爷说打赏那就赏吧,让顾小和去厨下打听打听老爷和文夫人要是打赏会是多少?” “为什么要问别人?”玉瑾然向来打赏都是随心意行事,突然被杨若兮这么一说不禁有些愣神。 “为什么啊?”杨若兮斜睨了玉瑾然一眼,这一眼的风情没有亲身经历根本就无法表述,总之玉瑾然是被她充满了别样意味的一眼给晃得眼前发花,随即还感觉到桌子下面的腿上多了一只手掌,这手掌凉凉的,却是让他整个人都热了起来,有了口干舌燥的感觉。 杨若兮另一只手拿了汤匙盛了鸡汤在他碗里,这才轻言细语的回道:“你想啊,这毕竟是玉家,厨子是老爷和夫人请回来的,若是咱们的打赏越过了他们两人,下人会怎么议论?” “就是要让这些人觉得本侯大方啊,这样多有面子。”玉瑾然好歹还保留着点神智,并未被杨若兮迷晕。 “大方吗?”杨若兮桌下的手在玉瑾然的大腿上摩挲,忍着不揪他一把;提醒他记得云来楼那掌柜究竟是怎么说的。 “大方啊……”玉瑾然竟然看懂了杨若兮的眼神,想到了在云来楼听到的那番论调,转而吩咐顾妈妈道:“就按夫人说的办。” 顾妈妈眼神闪过一道讶异,但随之微微勾起了嘴角,“妈妈这就让小和去办。” “咳咳……”艾敬轩和杨思睿头挨着头,摸着下巴终于是忍不住打断了玉瑾然和杨若兮的小动作,“要是早知道这顿饭就看你们两人亲亲热热倒不如本公子跟着思睿去杨府用膳了。” 杨思睿的心情就要复杂得多了,一方面高兴见着自家姐姐能够制住玉瑾然,想必今后的日子也能过得顺心顺意;另一方面却是觉得失落,自家姐姐现在和以前那个畏畏缩缩总爱躲在人后的样子截然不同,他找不到被依赖信任的感觉了。 “姐,等姐夫去南山大营后你要多回御史府陪陪娘亲啊。”杨思睿想起韩雪哭得那模样觉得哭笑不得,当时杨逸杰还拍着他的肩膀煞有介事的让他赶紧物色个媳妇娶回家,想也不想他才十六岁,才不想那么快被绑住。 “说到这个,去那个南山大营是怎么回事?”玉瑾然当时也被游冥带来的口信惊了一跳,不过当时想着能够如愿的进入军营,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可现在却是听说要让杨若兮“多陪陪”丈母娘,心里就不怎么乐意了。 “你不是一直在太子面前说你想要从军一展抱负吗?想必是太子送你的成亲大礼吧。”说起这个,艾敬轩其实是有一丁点吃醋啦,“人家展耀辉在军中多少年了才升任西山大营的校尉,你一去南山大营就直接接替先前卢应虎的校尉职权,多好的事儿啊!不过你以后就要像他那样,一月二十五日宿在大营练兵,休沐五日。” 要是换做之前玉瑾然那明显精力过剩的时期一月练兵二十五日怕还嫌不够,可现在?玉瑾然想也没想的猛摇头:“每月才休沐五日?俸禄还少得不够我去一次云来楼,不干不干!” “瑾然,这可是建功立业……”艾敬轩正待再劝,玉瑾然却是斩钉截铁的回道:“在皇宫里挨上那么一下还不够?再说了,如今四海升平、国泰民安的需要怎么建功立业?” 玉瑾然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经过静心殿之变后,顺和帝大刀阔斧的整顿了一把朝纲,还按照太子的建议给南华等国发了一封措辞坚决的国书,大大的震慑了这些边境小国,一个个相继带了丰厚的贡品和满满的诚意来顺和朝贡。 那请了天神坐骑回南宣的阿布拉则更夸张,竟然给顺和帝送了一座宝石山,据说他带着天神坐骑回国的那日,整个南宣降下了甘霖,数日后枯死的粮食恢复了生机;这一切都被他和国人惊为天意,既然顺和皇帝喜欢宝石,那他干脆就送一座宝石山投其所好。 顺和帝拿着这所谓“宝石山”的地图倒是哭笑不得,前些年示弱示弱的被南华和北魏钻了空子,倒是给人留下个顺和皇帝爱宝石的名声。不过在游冥的建议下,他还是派人拿了地图去寻这座宝石山,准备取样后交给天意珠宝店试试看能否做成首饰摆件。如今天意珠宝店的首饰摆件就连顺和帝也是爱不释手,南宣使者还花了大价钱又买了一整套的首饰和摆件准备回去供着。其余南华北魏的使者也不甘落后,都给珠宝店贡献了为数不少的银钱。 话题扯远了,重新来说玉瑾然的论调一语中的,就连艾敬轩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杨若兮也是不怎么赞成玉瑾然去军营,就他那脾气和性子,不惹是生非才是怪事;太子虽然势大,能帮得他一时,难道还能帮他一世?再说了,要是麻烦惹大了说不定还要连累得太子受责难,倒不如一开始便拒绝了此事。但,她不赞成这句话时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好在玉瑾然此时想着进了军营就要二十多日不能回府,不能抱杨若兮、不能亲她,不能和她做那极乐之事;想想都觉得心里发堵没劲,再次摆手拒绝道:“明日进宫我便和舅舅辞了这差事,像我这驽钝不受管束的给他惹事了怎么办?” “那你不去军营可就没俸禄,拿什么养家糊口?”杨思睿一挑眉,没料到玉瑾然的觉悟如此之高;其实当时太子说了这事后他便如此反驳,都是太子说应该给玉瑾然找一个正经的差事,否则拿什么养家糊口。还说会给南山大营的卢将军打招呼护着玉瑾然点。 “养家糊口还不简单?我最近在学着盘账,不如表哥你请我做账房先生吧?”玉瑾然突发奇想。 “这个啊?”艾敬轩犹豫着没立刻拒绝。杨若兮成亲后去珠宝店抛头露面的机会可能会更少,能够有个绝对信任的人常在珠宝店驻守也的确是个方法;玉瑾然这人和珠宝店三大股东都有极深的关系,有他加入的确不错,但账房先生? “这个我看还行。”杨若兮笑着点头同意了玉瑾然的建议:“珠宝店那边前些日子多亏了艾公子事事经心。当初本来说好那边我多盯着的,结果因为这样那样的事让艾公子受累,要是再这么下去,姚妹妹和小少爷可要记恨我了;倒不如让瑾然试试。” 玉瑾然学了她的列表记账法,若是再教给他阿拉伯数字,想必没什么问题;而且,她也没打算让玉瑾然负责人前的事务,等回到平康坊单独生活后她还打算让玉瑾然学着使用她空间里的那些仪器,给天意珠宝店增加个“批发”的来钱行当。 “你觉得我行?”玉瑾然觉得杨若兮真是上天安排给他的福音,不管他说什么都听他的。 殊不知,这边是杨若兮对他的终极武器:以柔克刚!不管你脾气多坏嘴多毒都逃不过绕指柔;而且,对着一张柔顺的面孔要是还能无理取闹,这人也就真的有问题了。郑重的点了点头: “ 当然,我看你给成衣铺子做的账目就挺好的,天意那边不过是大了一点,日明细有徐叔经手,同样的,你只管每个月月底对一次帐便行。” 说起这成衣铺子,玉瑾然的埋在心里的那颗刺也是冒了出来,撅嘴哼道:“成衣铺子我不要了,明日从宫里回来就把铺子契书还给段皓庭那卑鄙小人。” “好好的铺子拿在手里不好?要是你觉得心里不舒服拿给我经营可好?”杨若兮想起成衣铺子和映月斋的地理地貌,莞尔一笑,说来说去,这两间铺子最后还是成了她一家人的。 “拿给你我才觉得不舒服呢!”玉瑾然大方的承认道,“他真卑鄙,竟然敢肖想本侯的夫人!” “瞧你小肚鸡肠的样子!”艾敬轩呵呵笑道:“你不觉得现在的结果才更解恨么?羡慕死他。你那成衣铺子你又不是没花钱,干嘛要还给他?而且,要是你还了铺子不是显得心虚么?”rs 374 清晨见礼 心虚?玉瑾然自认从来就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自然便对艾敬轩的建议点头不已,也赞同了杨若兮先前的提议。几人便在融洽的气氛中结束了晚饭。 送走了笑得贼兮兮的艾敬轩和放心而归的杨思睿,顾妈妈也问清了各房对厨子的赏赐回转,不过就是一道菜或是两尺布头,此话一说,玉、 瑾然的脸上便有几分不自然:瞧着杨若兮凤目中了然的光芒不由硬着头皮哼道:“那是这些人太抠门。” 杨若兮挥手让顾妈妈带着一边的秦小米出去,没理会玉瑾然在那边找着他大方的理由,转身去了厨下,方才顾妈妈说过,这里烧了一锅热水,虽然下午两人侍候着她洗了个澡,可睡觉前她还是习惯再洗一遍手脸,这么冷的天气烫烫脚也是舒服的。 她前脚进了厨房,玉瑾然后脚就跟了进来,瞧见她挽着袖子用木飘往木桶中舀水,白皙的肌肤在朦胧的油灯下散发着逆人的光晕,恍惚间让他有一种回到十多年前柔嘉公主没死的日子,宁静祥和幸福。 杨若兮装了半桶水,摸了摸灼烫的温度,提起来准备往卧房里走去,谁曾想下午才被折腾了一番的身体哪里还有力气,半桶水都差点被撤落个干净。 “真是笨蛋。”玉瑾然不期然的发现她脖子上的吻痕,心里一热,松开环胸的双手大跨步来到她身边“真是的,空间里难道没水吗,在这里累死累活的做这些下人干的活干嘛?” 话是这么说,玉瑾然却是伸手接了水桶,翻了翻白眼:“提到哪去?” “空间是莫名其妙得来的,要是有一天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怎么办?”杨若兮对着他无莘的眨眨眼:“你说是吧?”指了指水桶又道:“提到卧室去吧,你今天走了一天想必很累了,泡泡脚会睡得更好。” “这是给我提的?”玉瑾然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随即轻轻咳嗽了两声:“我才不累。”倒是没去纠结杨若兮空间的事情,或许这空间对他来说兴越还没对杨若兮本人对他的关爱兴越大。 杨若兮微微笑着回道:“我当然知道你不会累,但作为你的妻子不该让你过得更舒服点么。”嘴硬心敕的家伙最别扭了。 “嗯,这倒是。”玉瑾然在院里看了看,没见着一个人影,这才提了水走在杨若兮的身前往卧室走去:“你那个空间是怎么回事?可别骗我说要打晕了才能进。”这个问题他可是考虑了许久,那空间应该是杨若兮一个人独有的。 “我在株洲曾经差点死掉,然后就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醒后发现只要抚摸这个胎记就能进去那个奇怪的地方:起初在梦里还有个声音教导我那些东西叫什么、什么使用,可后来等我全都会用之后,那声音便消失了。”杨若兮对善意的谎言几乎信手拈来,而且面上不露丝毫异样,这就是作为一个出色销售人员最应该具备的素质。 “这么神奇?”玉瑾然面露吃惊,抬脚上了台阶。 “瑾然。”杨若兮突然出声唤道。 “做什么?”玉瑾然偏过身半。 “我腿很麻,你能不能扶着我点?“杨若兮本来想让他直接等着自己,然后“女士优先”的。可估计以他的性子不能如愿,倒不如委婉着来。 玉瑾然只见她站在台阶下,单手扶着腰间一副娇弱的模样,正想嘲笑她两句的,却是突然想起今日那柔细的腰肢被捏在掌中的淫,靡画面,不知怎的心里就是一荻,单手提了木桶,伸手在半空。依然死鸭子嘴硬:“你们这些女人就是麻烦,动不动就让人扶。” “是啊,所以才需要你这样的男人来好好表现。”杨若兮在他手里轻轻抠了一下:小样,别以为姐没看见你眼里的得意。 “玉瑾然,你不觉得我死而复生还有个空间就像是妖怪吗?”杨若兮却是在玉瑾然神思不属之时轻声问道。 “嗯?”玉瑾然一时没反应过来她都说了些什么,随即在脑海里将她的话过滤了一遍,不屑的嗤道:“你吃人了还是害谁了?” 其实玉瑾然也很想问杨若兮:爷任性霸道、蛮横无理,你嫁给我是牟甘情愿吗?可是他没敢问出来,他怕,睽违多年的惧怕再次在他心里生根。 “你真的不觉得我是妖怪?“杨若兮猜想玉瑾然胆子应该不小,可没料到他接受反常也这么理直气壮。 “你这女人真是怪了,你觉得我会笨得娶个妖怪在身边吗?”玉瑾然恶狠狠的再次嗤道:“有一点必须要和你说个清楚,这空间的事你知我知,要是有别人知道当你是个妖怪我可救不了你。” “我都听你的。”杨若兮很受教的点了点头。 “你真的都听我的?”玉瑾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地方,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出嫁从夫,我不听你的听谁的?”杨若兮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了解玉瑾然的脾寺就轻忽了对他的观察,殊不知男人一旦开了荤、尝了群,就像一道开了闸的洪流,奔涌而出的滔滔洪水可不是能轻易堵住的。 “这敢情好,那我们赶紧洗漱了歇息了吧。”娄瑾然干脆单手搂了杨若兮的腰肢走得飞快。 “玉瑾然。”杨若兮伸手拍开他胡乱动的魔爪,那厢温热的唇边紧跟着贴了上来。 结果,两人没顾得上洗漱就滚到了然院宽大的婚床上,这一夜,火辣中透着温情。 松鹤堂的清晨热闹中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氛,玉朝中第五次捂着嘴打了个呵欠,撇嘴问道:“谁让卯时就来松鹤堂等着新人敬茶的?” “反正不是我们家,我们不也是卯时来的松鹤堂吗?到现在连早膳都还没吃,什么时辰了?”王氏唯恐天下不乱的紧跟着问道。几家人可是听了玉远的吩咐早早就候在了这边,谁知道这都快一个时辰了也没见玉瑾然和杨若兮出现。 “行了,你们谁在新婚第二日准时给长辈敬茶的。”洞房huā烛夜,就没有哪个新郎不睡过头的:而且这么些年玉朝鼻都没受过玉瑾然一次礼,难道还奢望他娶了妻一下子就礼数十足吗?玉朝云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不想等的就各自回吧。”这些人在府里又是吃又是住的还每一句好话,要不是家里办喜事他还不耐烦让他们进府。 玉朝中在椅子上不耐的动动身子,掏了掏耳朵:“云哥,瑾然媳妇这是没将你这个公公放在眼里啊!” “真是怪了,我的媳妇为什么要把别的人放在眼里?”玉瑾然慵懒中透着嚣张的话语从门边上传了进来。 杨若兮一袭水红色宫装,挽着简单的坠马*,上面簪的首饰却是让这份简单成了高贵奢华。纯黄金的缠枝莲上点缀着红的、黄的、紫色的小huā朵,绕满了整个发*:一根翠绿欲滴的翡翠莲huā簪衬得她发丝如墨、肌肤如雪。 瓜子脸上一双柳眉形状姣好,眼尾略略上挑的凤目中恬淡安然,眨眼之时眼皮上似乎泛着彩光,眉眼给人一种流光溢彩不敢直视的错觉:她的双颊泛着新婚妇人特有的绯红,以至于耳朵上的珍珠耳环显得圆润莹白。 双手自然的放在腰间,一手一只成色上好的羊脆白玉手镯正好和玉、 瑾然腰间的羊脂白玉佩做成三套。 玉瑾然今儿也有些不同。俊逸还是那么俊遗,眉目间的桀骜不驯却像是收敛了一部分,神色流转间也像是多了一种成熟氇力:当然,这氇力只是针对杨若兮而言的。 今儿的玉瑾然身上没有穿他最惯常上身的朱红色衣袍,反倒是穿了一套四品官员衣裳才能穿着的紫色常服,头上束着白玉头冠,腰间悬着羊脂白玉佩:数不尽的高雅风流。 “刚才是你说我媳妇不将他放在眼里是吧?”玉、瑾然指了指玉朝云,冲着玉朝中呶呶嘴。 玉朝中被玉瑾然这态度给气得几乎冒血,可眼前两人今日因着要进宫谢恩的缘故都穿着士族身份的衣着,他惯常混迹市井哪敢名目张胆的喝骂,只好讪讪反问了一句:“难道不是吗?” “这就对了!”玉瑾然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要是你媳妇成天把别的男人放在眼里你会高兴吗?古语有云“出嫁从夫”我媳妇眼里心里就只能有我一个。” 杨若兮在他身边为他这强词夺理差点鼓掌,这说话的男人明显不是好人,明知道玉瑾然和他爹的关系紧张还在这里挑拨,整个一挑事精,这样的人不给他点厉害的瞧瞧准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你说是吗?”玉瑾然不屑的盯着玉朝中继续追问道。玉家的基本情况他心里自然有数,眼前这些人可都和那人不是一路,就是那个坐在首位他应该叫“祖父”的老头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杨若兮见着上头的玉远和玉朝云盯着这边脸都绿了,忙轻轻拉了他一把“侯爷,咱们还是先给祖父和父亲见礼吧。” 在床上厮磨时杨若兮就超机给他洗过了脑“父亲”不过是个称呼,和“爹”有很大的区别。他是玉家人是个无法否认的事实1与其一直僵着关系让别人看笑话,倒不如维持了表面的平静,至少让想要对付他们父子的人不敢妄动。 杨若兮的声音极小,但玉朝云一直关注着这边还是听了个清楚,下意识挑了挑眉,等待着玉瑾然的暴跳如雷。要知道,以前就有人对他说过同样的话,结果被他二话不说打了一顿,还教训人家说他是个无父无母无亲眷的天煞孤星:而且就连太子出口让玉瑾然唤一声“爹”都被他几句不需要给堵了回去。(未完待续 375 玛瑙财神 殊不知,杨若兮昨夜浓情之时为了求他动作慢点不知道娇声细语唤了多少声“侯爷饶了我吧”,其余时间要么唤他一声“瑾然”,要么就是“玉瑾然”,有时候娇嗔也会跑出一句“小玉子”;但无论这几种称谓叫得有多亲热,都不如一声“侯爷”来得动人心弦。 “侯爷发什么呆,别让祖父和父亲久等。”杨若兮主动伸手扶上玉瑾然的腕间,微微使力。 “不要脸,当众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王氏见着杨若兮和玉瑾然那旁若无人的亲密模样双眼几乎暴突出来,在杨若兮看来,她整个一欲/求不满的中年妇女。 对付这样的人没必要和她丁是丁卯是卯,只需要亲密点,再亲密点,就能将她气得半死,况且,她什么身份都还不甚明了,何必和她一般见识。于是,杨若兮假装没听到她的抱怨,用力拉拽着玉瑾然上前一步。 “瑾然见过祖父。”玉瑾然在杨若兮“哀求”的眼神下心里一软,想着她今早说的那些话,的确句句都是为他考虑,就算恨不得玉家消失,他也必须认识到他自己便是玉家的一员。况且,他对玉家的感情真的很复杂,此时将心思全都放到别的地方,单膝一软,人也就半跪了下去。 “孙媳杨氏见过祖父。”杨若兮随着他的称呼福下了身子。 “好好好!”玉远昨儿便见着了玉瑾然标准的玉家风姿,今儿又见着姿容不俗的杨若兮,不禁心花怒放,连连道好。 昨天是杨若兮收了他的礼,今儿就该杨若兮这新媳妇给他送礼。杨若兮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只知道端着托盘傻傻站着的秦小米,只好自己起身从托盘里拿了占地最广的两个圆润白玉球送到了玉远面前:“祖父,这是楚州上好的白玉;精心打磨成一对健身球,常常在掌中活动有助于活络经脉,促进血液循环,能够让思维更清晰,令您老人家老当益壮。” 健身球固然对身体有好处,而且能有效的防止老年痴呆,但这话可不能当着玉远说出来,倒是“老当益壮”这个话题很得他的心思,不由笑呵呵的接了过去:“孙媳妇的这个礼倒是新鲜有趣,试试也无妨。”说着便将两个健身球在掌中搓动,转头问身边的丫鬟道:“怎样?老太爷看起来是不是更老当益壮了?” 玉远长相不差,如今也不过六十来岁,平日里保养得宜,此时玩着两个玉石健身球看起来形象还不错;杨若兮对他的自恋无语之余也暗暗点头称赞自己这礼物选得好,搞不好这老头今后便是天意珠宝店的活广告。 和玉远纯耍帅不同,玉朝云见着散发着玉石光芒的纯圆形健身球难掩心底的惊讶,早听说天意珠宝店在做首饰、做摆件一道上有独特的一招,他也曾经去看过两次拍卖会,的确对那些展出的摆件叹为观止;但他相信,任何一位内务府出来的大匠师都能用玉石雕琢出那么精美的摆饰;但眼前这圆球却是不行。 不管手艺再好,打磨玉石也不可能成为这毫无棱角的纯圆形,且还能保证两个球形一样大小,光泽一样润泽细致;如此看来,这天意珠宝店能够在短短半年内名满京城内外也非虚名。 “瑾然给父亲行礼。”玉瑾然第一个半跪已经跪了,这第二个做起来便顺当得多,心里也没什么负担;再说了,为人子对父亲本就怀着一份濡慕之情,无论以往多大的愤恨,内心深处他其实还是很想得到玉朝云的肯定;这一跪倒是带着些许的真心实意;眼神中也带着几分迷茫。 “媳妇杨氏给父亲见礼。”对这些人,杨若兮崇尚的只是销售人员行事准则:顾客就是上帝。要是人家真的承受不起你的敬意死了也不会让你赔偿。一句话概括下来就叫“喊死了人又不要我埋!”嘴巴甜一点没有坏处。 “都起来说话吧。”玉朝云一只手伸到身前示意玉瑾然二人起身,另一只手却是背在身后捏紧了拳头微微颤抖,这样,他才能很好的掩饰住内心的激动,才不至于当场失态。 文氏就坐在他身边,夫妻几年难道还不知道他的心思;他这样子,分明就是被玉瑾然的“懂事”给感动了。文氏掩在袖中的手掌重重的捏了起来,面上温婉的微笑有些僵硬。 这厢,玉瑾然亲手从秦小米的托盘中拿了一件翡翠如意佩和一尊玛瑙财神像送到玉朝云手中,“这个是若兮送给你的,和我可没一点关系啊。” 玉朝云结果两样东西并未细看,他对天意珠宝店出手的东西深具信心,微微有些激动道:“谁送的都一样。瑾然如今成了亲就是大人了,要记得夫妻和顺,互敬互爱,早日给玉家开枝散叶。” “这个我自然知道,可你做到了吗?拿什么来教训……。”玉瑾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习惯性的和他呛声两句。 “侯爷……”杨若兮轻轻唤了一声,玉瑾然的话戛然而止,转头不耐烦的问道:“又干什么?”大有一副:爷今天可什么都依从了你,你可别过分的警告神色。虽是这样,却是没继续冲着玉朝云再说什么难听的话了。 玉朝云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没当场给他难堪便好,这下面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笑话呢。 原本接下来就该轮到文氏了,可玉瑾然没动,杨若兮自然不好擅自行礼,再说了,文氏不过是玉朝云的填房,身份和玉瑾然的生母天差地别,玉瑾然不给她行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咳咳……”玉朝云当然知道这中间的猫腻,为了不至于让气氛就这么僵持下去,他干脆挥了挥手道:“瑾然和杨氏的身份特殊,咱们家也就我和你祖父当得起你们行半礼,后面的就罢了吧。来,我给你们介绍几位叔叔、婶婶。” 杨若兮也不指望玉瑾然了,从托盘里拿了一个音乐首饰盒捧到文氏身前:“文夫人,这是天意珠宝店内限量版的首饰盒,若兮知道您珠宝首饰断然不会缺,权当送你一个装首饰的盒子。” “这感情好,我正有一套刚刚从你们天意珠宝店买回来的水晶头面没找着合适的首饰盒子,你这个礼物倒是送得及时。”文氏原本只是说着客套话,可接过盒子随手一掀后听着传出的悦耳曲声不由的一呆。就连玉朝云也闻声转头一看,惊讶道: “莫非这就是被舞蝶郡主视为宝物的八音首饰盒?” 穆清风送给舞蝶郡主那八音盒被舞蝶郡主视为禁脔,一般人是没办法见着的,市井之间反倒是传得很厉害;像玉朝云这样触觉敏锐的大商人自然是略有所闻;不禁伸手从文氏手中接过,角度原因,文氏这才见着盖子上还有一面能照得人纤毫毕现的镜子,吓得捂着脸惊声呼道:“这是镜子吗?” “少见多怪!”玉瑾然不屑的嗤了一声,随即想到当他第一次见着空间里那大镜子时也是差点没吓死,抿了抿嘴,不冷不热的提醒道:“你可要保管好了,这个东西目前除了开国侯府那几人和洛舞蝶就你这里有一个。” 有好东西入手稍稍冲淡了文氏对玉瑾然和杨若兮的不快,从玉朝云手中夺回首饰盒抱在怀中,对杨若兮露出了个许久以来第一个真心笑容:“若兮真是有心了。” 旁边看得眼巴巴的文氏没办法近距离瞧一眼所谓的“八音宝盒”,这时候不禁撇嘴道:“当然有心了;云嫂嫂是不是该给咱们说说,以后瑾然媳妇到底掌管什么地方,万一有个麻烦她的地方也好找人。” “若兮,这说话的便是瑾然的二婶,那坐着的便是瑾然的二叔了;那边是瑾然的三堂叔、三婶,四堂叔……”文氏拿人手断,也不再冷着脸端着身份,略过玉瑾然,亲热的帮杨若兮介绍起屋中的其他人。 门口候着的顾妈妈忙进了门,从秦小米的托盘中拿了礼物送人,男的一概玛瑙扇坠一个,女的清一色玛瑙手镯一支,纯属红石县的玛瑙还未大量上市,做广告来的。 杨若兮一一打了招呼,对方才试图挑拨离间的王氏微微颌首,转向了文氏故作为难道:“夫人,照理说若兮身为玉家媳妇就该帮夫人排忧解难分担家事;可夫人想必也知晓若兮手边上杂事太多;珠宝店、红石县,还有平康坊嘉义侯府那边哪里不是一摊子事情要忙;这府里的事务实在是无能为力,还望夫人原谅则个。” 文氏自然是求之不得,得意的斜睨了王氏一眼:“若兮说笑了,你如今贵为嘉义侯夫人,哪里还敢劳烦你做咱们商户人家的家事。要是你那边有什么事情忙不开,不管是老爷还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便是。” “说起来还真的有事情要麻烦老爷帮忙呢,这个不忙,过两日侯爷会和老爷商量的。”杨若兮也不客气,她还想趁机让珠宝店进入顺和商会,真正的将珠宝店做大做强。 文氏和杨若兮这幅做派真真让王氏生出一丝吃力不讨好之感,然而人家一个不想丢手一个不愿接手,她有什么办法?看来还得另寻他法。rs 376 护身金牌 杨若兮一直都相信,只要用心,什么样的顾客都可以牢牢的拽在手心里。对于玉家的这些亲戚,她便将他们当做一拨平常的顾客对待,区分出谁是真正能照顾生意的,谁又是跟着看热闹的,谁又是不买东西还七嘴八舌翻毛病的;态度因人而异,也必然能够财源广进。不!应该是处处逢源。 想要处处逢源自然不能漏了玉朝云和文氏心里比较重要的两个弟妹:玉琦然和玉宛然。杨若兮给这两人准备的水晶生肖像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受到了大大的欢迎,没用多久,两个小的就围着她大嫂、大嫂叫得无比亲热,若不是玉瑾然和文氏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估计她都没办法脱开身子进宫。 杨若兮前世看了不少的宫廷剧,真正进宫了才发现宫廷剧许多都是骗人的。至少这顺和朝的宫殿就没多豪华,不过就是占地广袤了一些、雕梁画栋的看起来气派一些而已。 玉瑾然在进宫门后就被太监引着去了顺和帝午后办公的南书房,杨若兮则在顾妈妈的陪同下跟着两个太监直接进了后/宫。 如今的顺和后/宫中,皇后已经形同摆饰,一路走来,在杨若兮前面引路的两个太监貌似地位颇高,沿途都会有太监宫女停下来行礼;让杨若兮意外的是,这两个太监并未因此就趾高气昂,反倒在别人行礼之时微微侧身让到一边,并礼貌的回一句“客气了。”由此可见,艾皇后手底下的人素质都不差,她本人也应该是个讲道理的人,估计不会太过为难。 可事实告诉她,她想错了! 到了静心殿前,两位太监让她和顾妈妈等在高高的殿门外就进门禀报去了,随后便有一个老嬷嬷从殿内出来告诉杨若兮,艾皇后近日夜不成寐,好不容易在午后点了安神香睡了过去,让她在殿外等着。 等就等吧,谁让身份摆在这儿了;这样的刁难前世也没少见,让她得逞一二消了气就好。 这一等就差点等了两个时辰,腊月初的寒风刮在人身上生生的疼,灰暗的天空还像是凑热闹似的飘起了毛毛雨,间或着几片雪花飞落,让笔直站在宫殿前广场中央的杨若兮差点没指着天骂娘。 也只能是“差点”,好歹她还记得时间地点和人物都不适合她发飙,唯有咬着牙关和顾妈妈相依相扶,期待着艾皇后的“午睡”能早早醒来。 “外面怎么样了?”如杨若兮所料,艾皇后并未歇息。 静心殿正堂内早已找不到当日政变时的冷肃,也不同于外面的寒风凛冽,殿内四个屋角都放着熊熊的火盆,燃烧着能散发出淡淡香味的木柴,整座宫殿内都为此温暖如春,空气中充斥着温暖好闻的淡香味。 “禀娘娘,嘉义侯夫人和顾女官在外面等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了。”给杨若兮引路的其中一个太监恭敬的回道。 艾皇后微微点了点头,优雅的接过宫女递上来的参茶啜饮了一口,“乐嬷嬷,你说咱们宫内有谁适合侍候然儿?” 乐嬷嬷便是当日同艾皇后一道去天意珠宝店验看杨若兮的那位,同玉瑾然身边的喜嬷嬷乃是一同进宫的好姐妹。听得艾皇后如此问话不由暗暗摇了摇头,轻声回道:“皇后娘娘难道就不怕嘉义侯再犯病?” “本宫倒是要看看然儿这病究竟是有多奇怪!别的女人近身他就不适,天下难道就一个杨若兮能让他近身?”艾皇后过后细想,越想越觉着怀疑,怎么会有如此怪异的病症,也不知道是不是玉瑾然被杨若兮给迷惑了成心弄出来的把戏? 这么想着,艾皇后又觉得心里闷得慌,皇宫内的女人谁不是子嗣艰难,她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机才得了一子一女,作为顺和帝的头个孩子,柔嘉公主帮她留住了顺和帝大部分柔情,对柔嘉公主,艾皇后怀着深深的愧疚和思念;承继柔嘉血脉的玉瑾然无疑让她想念柔嘉的心思有了地方寄托;可偏偏玉瑾然性子古怪不是个好揉捏的,让她满心欣喜都化作了无奈。 “朱顺,让莲紫几个守在来静心殿的路上,要是见着太子和嘉义侯前来就赶紧回来报信。”艾皇后挥了挥手让回话的太监下去,转向门口的宫女:“莲叶,你也去殿门看着点那个女人,要是见着莲紫报信就将她放进来吧。”她是暂时不打算让杨若兮和顾妈妈进殿门了。 只是,她既然知道玉瑾然脾气古怪就该学着杨若兮的策略以柔克刚,说不定还能将玉瑾然给制住,可惜她用错了方法,玉瑾然要是真的能按照她想法中行事那就怪了。 进宫就被带到南书房的玉瑾然倒也没磨叽,当着顺和帝和太子的面便辞去了去南山大营的职务,根本就没费神去编造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很是干脆的便问顺和帝:你是打算让我去祸害军营还是打算拆开我和杨若兮? 他都这么说了,顺和帝也是无奈,只好准了他的请托;但另一方面中觉得一条命换一个条件玉瑾然是吃了大亏;想了想,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竟然从腰间解下了作为皇帝从不离身的金牌交给了玉瑾然。这才满意的让太子带玉瑾然往静心殿去见过艾皇后,接杨若兮出宫。 游冥看了看天色,打发了顺和帝派出来相送的两个太监,紧了紧身上的衣袍,亲自带路缓缓的走上了一条会绕上一大圈的宫中小道,毕竟母命难为嘛。 玉瑾然倒是根本没察觉什么异样,只是翻来覆去的将金牌看了两遍,快步追上了游冥:“舅舅,这牌子是纯金的么?” 游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当真是娶了个商人媳妇,你玉少什么时候也染上这铜臭味儿了。” “不是。你们不都教训我说我养不起媳妇么?现在南山大营的差事丢了,得了个金牌,拿着倒是挺重的,融了不知道值多少钱。”玉瑾然讪讪的将金牌装入心口贴身的口袋内。 “融了?你就是想融了这面金牌也要看看有没有哪个工匠敢动手!”游冥背着手恨恨的在前面走得飞快,这是被玉瑾然这蠢物给气坏了的表现。 “这有什么?我最近对这门手艺有兴趣,这个倒是可以用来先练练手。” 玉瑾然的话让游冥站住了脚拽着拳头就打算给他记下,由此可见他的功力有多深。游冥可是暗中蛰伏了这许多年,忍耐的功力怕是少有人及。 玉瑾然动作极快的跳到一边,举手道:“行了,我知道这金牌是好东西不能损毁。真是的,要是真的想给我点好处,送我十万八万两银子不是更好么。” “这金牌的用处何止是十万八万两银子。”游冥知道打不着玉瑾然这滑溜的小子,悻悻的收了手,心里其实很诧异玉瑾然说话之际那扑面而来的张扬竟然有所收敛;正色训道: “父皇给你的恩典不吝于给了你一个护身符。不管是什么情况见着什么官员,这面金牌一出便代表了皇命,你便等同于执行皇命的钦差大臣。” “这么厉害?”玉瑾然失声惊呼,下意识摸了摸胸前,“嘿嘿,这下子,我看你还敢不敢不听话。”最后一句笑得别有意味,也不知道是针对谁。 “这金牌父皇能够给你自然也能收回来,要是有一次听到你滥用,不用父皇出手,我定会差人收了回来。”为了以防万一,游冥还是给他打了预防针。 “是是是,不会给你们丢脸的。我玉少以前没什么金牌都能在京城横着走,未必然如今都是嘉义侯了还需要金牌护身吧!”玉瑾然爽快的扬了扬手,滴溜溜的黑眼珠转了转:“舅舅,这路好像有些不对?我记得外祖母的宫殿是在那个方向!” 游冥脸色一黑,“你来过皇宫几次,我在皇宫生活了多少年?未必然不知晓哪条路是最近的吗。” “我是不会记错的。”玉瑾然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是挺有信心的,自我剖析了一番后若有所悟的上前拍了拍游冥的肩膀:“舅舅,我知道了。你是故意带着我走这边嘱咐我好好保管这块金牌的。放心吧,我是那么不识抬举的人吗?” 说完,转身钻进了一条巷道:“从这边,这边穿过去指定就是静心殿那边。” “……”游冥对玉瑾然的自以为是无语,那条巷道穿过去的确就到了静心殿附近,不过到了最后是一条死巷,就让他从那边走也罢。 两刻钟后,玉瑾然对着面前一人多高的墙壁恨恨踢了一脚:“好好的地方修一道围墙挡住去路作甚?” “挡住就挡住了吧,转过去绕到前面不就是静心殿的正门了吗。”游冥辨了辨方向,这面其实就是围住静心殿的围墙,围墙内是一片草坪和几间杂物间,从杂物间和偏殿之间的过道能走到静心殿正殿前的广场上。 “为什么要绕?从这里翻过去就好。”玉瑾然退后两步看了看距离,“放心,在我们练武之人眼里这点高度不算什么;我上去后拉你上去便是,又没人能看见,你不用担心损了你太子的英明形象。”rs 377 玉少真怒 还没等游冥反应过来,玉瑾然已是往后退了十数步,待得觉着足够了发力的步数后,取了缠在腰间的鞭子在手,双脚发力,远远的用鞭子勾着墙上突触的一截柱子用力一拉,整个人已是轻盈的跃上了墙头。 转头嘿嘿一笑:“我就说这点高度难不住我吧;你看,这不是轻而易举就上来了!” 游冥已经被他快如捷豹的动作给惊得呆立原地,直到仰望他灿烂的笑容才回过神来:“玉瑾然,你带着武器进宫!” 玉瑾然在墙头上蹲着,扬扬手中用得顺手的长鞭:“这是腰带。而且,你不觉得随身带着件护身的东西稳当些么?” 说着,将鞭梢垂下墙边:“舅舅只管抓住便好,我拉你上来。”见游冥犹豫忙补充道:“放心吧,我练武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现在又是雨又是雪的墙上可能滑了点,但拉一个你还不是轻而易举。不过我可是告诉你,拉你上来那是看在你是我舅舅的份上,你后面那几个谁都别想摸着我的宝贝乌梢鞭。” “还不赶紧下来,看你这样子哪里还有嘉义侯的体面!”游冥黑着脸看着眼前的鞭梢,倒不是他真的想这么约束玉瑾然,而是这“不走寻常路”,谁知道母后安排的眼线能不能及时发现。 “你要上不上!我就不知道这翻个墙走个近道有什么不体面的了。”玉瑾然连唤了两次也觉得没了兴致,干脆将鞭子挽上了手腕,不可否认,这雨夹雪虽然不大,但在墙头吹着左右巷道中钻进来的冷风还是让人止不住牙齿打颤;转身就准备从墙头上直接跳下去。 “等一等。”游冥咬咬牙,要是这么就让玉瑾然随随便便闯了进去可不好,母后虽然不至于将杨若兮如何,自己跟着总能在他进门之前让母后知晓,也别让祖孙之间生出些不必要的误会。 “拉我上去吧。”说罢,回头对身后的四个随身太监命令道:“你们谁也没见着本太子无状吧。” 做人下人的敢说什么,唯有忙不迭的躬身道不敢;玉瑾然这才嘻嘻笑着重新放下了鞭子:“早这么干脆不就好了,说不定都能在屋里烤火去了。” 游冥刚刚借着玉瑾然的力道攀上围墙,留下的四个太监便被闻声赶到的侍卫小队围了起来,“什么人,胆敢在后/宫随意走动。” 玉瑾然在围墙上不禁哈哈大笑,这下子看游冥这太子怎么堵得住这么多人的嘴巴;太子翻墙进静心殿,想想都觉得有趣。 游冥黑沉着脸站在墙头受了下面一队侍卫的行礼,心里恨不得将笑得肆意妄为的玉瑾然给掐死,这小子,遇上他就不让人轻省。 “好了,赶紧下去吧,这天气,站在外面就是受罪。”玉瑾然双手一撑墙壁,人已是落在了静心殿内靠墙的小花台内,跳了跳,“这里面挺软和,不用我接着你吧?” 游冥跟着跳了下来,背着手领先往巷道里走去,这天气的确是越来越冷了,还是别和他在这里磨叽,赶紧去正殿方是正事。 玉瑾然跟在他身后也走得不慢,想着立刻又要见着杨若兮,虽然才分开短短的大半个时辰,但心里也是添了几分雀跃。 此时,站在广场中的杨若兮已是觉着快要支撑不下去了。昨晚到现在几乎就没好好歇息过,寒风呼呼吹在身上已是没了知觉,身体和灵魂像是分成了两半。 “少夫人,您站一会儿,奴婢再去门上问问皇后娘娘醒来没有。”顾妈妈轻轻放开杨若兮的手臂,也不由的担心起杨若兮的身体状况来;今儿她穿着宫内赐下的宫装,看上去倒是高雅繁复华丽,实际上质料还不如她们这些下人穿得厚棉衣裙保暖;想着宫内处处待遇都是上好,身上也没多披一件衣裳;不过来之前也没想到会遇上下雨又下雪的。 杨若兮的嘴唇已经从粉红变成了青紫,无力的掀了掀眼皮,将身体重心从顾妈妈身上挪开了些,示意顾妈妈可以再去问询一下,毕竟她能感觉到,她应该是受凉感冒了。 “这位姑姑,烦劳帮忙给乐嬷嬷带个话,就说喜嬷嬷遣了顾莲来给她老人家磕头了。”顾妈妈此时也知道艾皇后不会这么轻易见两人,倒不如另辟蹊径求了乐嬷嬷帮忙说项。 在门边守着杨若兮和顾妈妈的是莲叶,作为艾皇后的贴身宫女之一,看着比顾妈妈年纪也轻一些,但着实能够被人恭敬得称上一声“姑姑”。说实话,看着杨若兮在寒风中瑟瑟的样子她心里也是起了恻隐之心,不过想到杨若兮身为二嫁之人竟然能够嫁与天人一般的嘉义侯也是觉得心有不忿。 当初玉瑾然被艾皇后从新洲“抓”回宫后就住在静心殿偏殿,艾皇后从殿内选了好些个姿容不凡的小宫女前去“服侍”,其中便有莲叶的亲侄女。莲叶为了这个侄女能待在身边不知道花了多少工夫,太子游冥对男女之事极其谨慎,身边是断然不会有下等宫女掺和进去;玉瑾然则不同,作为一个注定没实权的嘉义侯却是注定能有一世的富贵,要是能够做了他的侍妾生下一男半女,想必艾皇后恩典也能得个如夫人之位。 可玉瑾然却是对哪个女子都不假辞色,派到他身边的宫女不是被他用桌椅板凳打出来就是被他的鞭子给抽出来;莲叶的侄女便被一鞭子抽在了脸庞上,好好的一张脸毁了半边,如今只能在静心殿后花园扫扫地。 这一切都是玉瑾然造成的,要是他就那么孤身一人也就罢了,偏偏没过多久他就轰轰烈烈的娶了杨若兮,这不是给所有想要和嘉义侯有所瓜葛的女子最直接的一个耳光吗?这么一想,莲叶的恻隐之心便收了回去,“乐嬷嬷在娘娘身边贴身侍候着,我们可不敢进去扰了娘娘清梦,要是娘娘醒来了怪罪谁来承担这责任?” “这?”顾妈妈为难的转头看了眼在雨雪中摇摇欲坠的杨若兮,“那请问姑姑能容我家少夫人来廊下稍稍歇上一会儿么?” 静心殿的这处广场周围都是露天的花园,也没个抄手回廊什么的,也只有莲叶和两个守门太监所在的位置是通往殿内玄关的一处突出处,虽然没有座椅让人休息,但好歹挡住了头顶上的雨雪,也能遮挡大部分的寒风。 “没有娘娘的准许,谁也不能擅自登上正殿的台阶。”莲叶木然地回道,公事公办的样子让人一看就知道她油盐不进。 顾妈妈想了想,拢在袖中的手便没伸出去,手中是一只翡翠树叶簪子,逼真精致。 就在这时,一声鞭子划过风中的锐响和游冥的大喝同时在顾妈妈耳边响起,顾妈妈只觉得耳边风声一过,面前上一刻还高高在上面无表情的莲叶便一声惨叫捂着脸从台阶上骨碌碌的滚了下来,若不是她见机得快往边上跳了一步,非得将她也一道砸倒在地不可。 “谁?竟敢在静心殿撒野……太子殿下!侯爷!”两个守门太监也只见着黑影一过,莲叶便惨叫着跌落台阶,急急冲了出来还未骂完便见着神色尴尬的游冥和怒气腾腾的玉瑾然,忙跪在了地上。 “少爷,您来了……”顾妈妈也是松了一口气,她相信,艾皇后断然是不会当着玉瑾然的面再为难杨若兮半句的,转头:“少夫人……啊……” 这一看吓得失声尖叫,杨若兮此时微微仰着脸看向玉瑾然,唇色青白,双眸涣散,身体微微颤抖,看上去就像是立时便会倒地的模样。 “杨若兮……”玉瑾然也是见着她的模样吓了一大跳,哪里还顾得上继续教训莲叶,几乎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到了杨若兮的身边,堪堪接住了她倒下来的身体,冰冷的体温让他魂飞魄散,猛烈的摇晃起了她:“杨若兮你醒醒,你别睡。” 这样虚弱的杨若兮他没见过,无端的让他心慌,想起她身上那奇怪的空间,玉瑾然下意识搂紧她,生怕她丢下他一个人进去空间再也不出来。 “瑾然,你别摇,没晕都被你摇晕了。”游冥也是没料到和玉瑾然刚刚穿过想到就见着如此景象;方才听到莲叶和顾妈妈的说话他还在疑惑何时自己母后有了午睡的习惯,谁料多走了两步玉瑾然便从他身后蹿了上来,直接拿了鞭子便出手。 “少爷,您别摇少夫人,先瞧瞧她怎么了?”顾妈妈也扑到了玉瑾然和杨若兮身边,瞧着杨若兮紧闭的双眼,一摸她手掌也凉得吓人,心里也是一紧。 “来人,快请太医!”游冥大声的喝道,转而拉了玉瑾然一把:“先送她进去躺着,太医马上就来。” “若兮,爷带你回府,以后咱们都不受这劳什子的闲气了!爷说过要护着你的,爷竟然没做到。”玉瑾然理都不理游冥,捏住杨若兮冰凉的手掌大声说道:“顾妈妈,东西给我。” “啊?哦。”顾妈妈从地上拿过一个包裹递到玉瑾然手里。 “拿去。”玉瑾然直接用扔的将包裹丢到游冥身边,“里面那玉石枕头是给艾皇后娘娘的,枕着这枕头有助于睡眠、减少病痛、能永葆青春;那细雕的江山如画是送给皇上的,希望他能够一统天下,常看这江山如画;另外还有一座水晶宫殿是送给太子殿下的。” 接着又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扬了扬,并重新揣进怀中:“这东西是皇后娘娘赐给我媳妇的,如今上面染了血,她应该知晓是什么缘故。” 几句话一通说下来根本就没带喘气的,而且他脸上的神情很奇怪,他的称呼也很奇怪,他的语气更是平铺直叙让游冥听得心里发堵。rs 378 为难原因 玉瑾然看着脸色苍白嘴唇青紫的杨若兮心里就无端的发慌。 他讨厌看到人这幅模样,他也害怕见着喜欢的人这幅模样。许多年前,柔嘉公主便是如此一副模样再也没有醒来,所以他怕,怕得浑身颤抖。可若是这时候有人问他为什么会怕,估计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来人”游冥见惯了玉瑾然大吼大叫或是直接动手,不管什么时候什么情况,玉瑾然都是一副活力四射的模样,他这幅心灰意冷的样子让人心中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种违和之感。 “赶紧送嘉义侯夫人进偏殿歇息。”游冥一边命令人去请太医,一面指挥着门内门外跑进来的太监宫女帮忙将杨若兮先安顿下来。 哪知道玉瑾然却是一把抱起了杨若兮就往静心殿外走,根本不让太监或是宫女近身。 他的这个模样顾妈妈倒是见过一次,柔嘉公主死,他守在公主寝房一日一夜滴水未进,面上便是一片默然;最后还是玉朝云哄着他离开才让人给柔嘉公主换衣装棺。 还有便是玉朝云的不辞而别和两个丫鬟的犯主之举,那一次,他整整默然了一年;若非李全在他面前舞剑不知道触动了他哪颗神经,估计旁人见到的便是个面无表情,说话木然的玉瑾然。 好在学武之后玉瑾然就像开窍了似的变得活波开朗,一副练武之人精力过剩的模样;虽然是任性霸道了些,好在不在死气沉沉了,这也是顾妈妈和喜嬷嬷为何纵容他越发嚣张任性的缘故。 生怕玉瑾然又出点什么事儿,顾妈妈忙上前两步拦着他:“少爷,少夫人只是受了点凉,赶紧找太医看看不会有什么大碍的。要是您现在带着她出宫又哪里去找比太医还好的大夫?而且天上还下着雨,要是少夫人再冷上一会儿雪上加霜了怎办?” 玉瑾然抬抬眼皮子看了眼顾妈妈。目光中带着希翼:“ 她只是受凉?不会死?” “少夫人当然不会死,她可是要陪着少爷白头到老的。”顾妈妈松了一口气,总算找对了奉劝的地方“少爷赶紧抱着少夫人……”顾妈妈这才想起,这儿是静心殿,艾皇后没发话谁敢擅自做主进门去。 这时候,游冥一个眼神。早有他身边的太监小跑着进门给艾皇后禀报殿前的状况;他也附和着顾妈妈的话劝道:“瑾然抱你媳妇进去等太医来再说吧。” “西皇后娘娘不想有人打扰我们就不进去了。”这一点玉瑾然倒是很坚持。他这人,其实很记仇;抱着杨若兮没什么停留,笔直得往殿外行去“我记得这静心殿前面有个什么宫。顾妈妈在这等着太医来了就带到那边去吧。” “少爷,那边泰和殿是皇后娘娘的寝宫,您……”顾妈妈瞅着玉瑾然一副没商量的模样也没敢多说,弄得他性起撒起野来客不分时间地点的。 “对,就是泰和殿,爷先过去那边借一间屋子用用。”玉瑾然大踏步的抱着杨若兮已是走到了静心殿通往御huā园的小道上。 游冥还没等着进去禀报的太监出来就见着玉瑾然抱着杨若兮往泰和殿方向去,不禁一甩袖大步追了上来:“瑾然,你等上一会儿不行吗?” “等多久?再把爷也等得晕过去?”玉瑾然回头,半眯着眼瞪着游冥:“爷的媳妇。爷要是护不住不如不娶!” 杨若兮迷迷糊糊的便听得玉瑾然这铿锵有力的一句回护。不由的心里一暖:这没心没肺的家伙似乎真的将我放到了心上,这辈子能遇上这么个人,真好! 玉瑾然的步子迈得很快,静心殿的莲枝几个发现他是抱着杨若兮从殿内出来而非从外面进来全都惊愕的停在道旁。 玉瑾然讽刺的一笑“一个个的爷都记住了你们。等爷的媳妇醒来再和你们算账。” 在他身后的静心殿内,闻讯的艾皇后惊得推翻了手中参茶:“怎么就晕了?莲叶呢?她不是看着的吗?是不是那女人见着侯爷来就装模作样?” “娘娘,莲叶被侯爷抽了一鞭子,现下脸上血肉模糊的害怕冲撞了娘娘已经被带下去了。”游冥身边的太监不好反驳艾皇后,只好搬出了游冥道:“太子殿下也是和嘉义侯一道来的静心殿,现在正和嘉义侯在外等着娘娘召见。” “冥儿也来了?本宫倒要出去看看是不是杨家这女娃子耍的huā样!有那样一个祖父和父亲,本宫还会相信她没心眼?”艾皇后在乐嬷嬷和一群太监宫女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正殿前的平台。 当见着外面雨雪交加的景象也是微微一怔,旁边乐嬷嬷感受了下温度,忙从宫女手中拿了狐狸毛大氅给艾皇后披上:“娘娘,这外面风大,您注意着身子。” 那厢刚刚让急急赶来的太医同顾妈妈前去泰和殿回转的游冥也是听到了乐嬷嬷的话,话中有话的附和道:“母后,这外面又是风又是雨的,您小心受凉;还是回殿里去吧。” “你外甥和外甥媳妇呢?”艾皇后的确感受到了外间和殿内截然不同的温度,心下也是微微忐忑,吃斋念佛那么多年,她其实做不到心硬如铁,方才但凡是谁提醒了半句这外间的温度,她也不会那么一意孤行的想要杀杀杨若兮的气焰。 杨门五杰的名声她在顺和帝口中听了不少,有这样的背景,又能从穆府全身而退;在艾皇后的心里,杨若兮这个还行着商人之事的女子便是精明如狐、心思诡诈的一个人。而作为她外孙的玉瑾然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老实孩子,要死要活的求着赐婚,谁知道是不是受了这女人的蛊惑? 有了这些考量,艾皇后便想着让杨若兮知道,玉瑾然虽然单纯老实好欺骗了点,但他却是有她这个心如明镜的外祖母;提醒杨若兮别想着利用玉瑾然来达成什么目的。 没等着游冥的回答,艾皇后便又心急的补了一句:“瑾然是不是被那个女人撺唆着跑去你父皇面前告状了?” “母后,难道梁总管没和你说,杨若兮被冻得晕了过去吗?”游冥看了一眼艾皇后身后无辜的老太监一眼,知晓了自己母后并未将他的禀报当真。 “真的晕过去了?”从自己儿子的话里听到的消息才稍稍被艾皇后放在了心上:“你看见了,不是装的吧?那人呢?”左右看了看,只见得地上放着一个打开的包袱皮儿,露出内里几样精致的玉器。“这些东西怎么回事?” “这些是瑾然夫妻送给父皇、母后还有儿臣的礼物。”游冥将玉石枕头的功效说了一遍,在艾皇后略微惊讶的神色中补充道:“瑾然等不及母后同意,便带着他媳妇去了泰和殿。” “他怎么能这样?”艾皇后是真的色变了,虽然她和无后的皇后之间相处历年来还算不错,两人也并未因为她得了西皇后这个称号产生什么间隙;但在外人看来,她的亲外孙进宫谢恩不进静心殿而转去泰和殿,这让她的脸面往哪搁? “母后今日做得是过分了些。”游冥觉着不过在〖广〗场中来回走了一遭,时间不到一刻钟,周身上下都已是冷得几乎麻木;头发被雨雪淋湿黏在脸上就像是要结冰了似的。可以想见在冰天雪地中站了大半个时辰的人会冷成什么模样。 另外还有一些话他这个做舅舅的不好说,一个眼色抛过去便有太监在乐嬷嬷耳边小声的将杨若兮今日穿得很是单薄,以及玉瑾然临走前的一举一动说了个清楚。 乐嬷嬷跺了跺脚,小声的转述给了艾皇后听,建议道:“娘娘今日身体不适,不如奴婢去泰和殿走一趟,请嘉义侯和嘉义侯夫人来探望娘娘。” 艾皇后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更不是那种死不认错的人,闻言摆了摆手道:“还是本宫亲自过去吧。本宫那外孙的脾气……”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也没吩咐太监掌伞,就那么置身在了雨雪当中。 游冥见状眼神闪过一丝笑意,让太监拿了华盖赶紧跟上前侍候,摇摇头也跟了上去。 玉瑾然此时正抱着杨若兮缩在泰和殿一间偏殿的大床上,屋内被皇后娘娘吩咐宫人放了好些个火盆,顾妈妈领了太医进门正给杨若兮把脉。 方才玉瑾然和杨若兮才刚刚到了泰和殿门口皇后便得了消息,一辈子无儿无女的皇后性子软和好相处,平日里就没什么架子;听了宫人的禀报也顾不得多想便先行将人安顿了下下来,同时差人往静心殿那边飞报。 “马太医,嘉义侯夫人身子如何?”皇后从艾皇后口中知晓玉瑾然的怪脾气,此时在这间寝房内并没有太多的人候着;她和顾妈妈都在离床铺六尺之外的桌边候着。 太医将手从杨若兮手上蒙着的布巾上挪开,神色有些尴尬,半晌没开口说话,这可急坏了玉瑾然,当即便红着眼睛喝道:“你这老儿倒是说啊!要是你治不了也好立即换个有用的来。” 379 疯子克星 能够在后宫为后妃诊病的太医年纪足有七十有余,被玉瑾然如此质疑医术不禁气得胡子一翘一翘,脸色涨得通红。 “马太医,嘉义侯这是关心则乱,嘉义侯夫人究竟是和病症,需要用什么药物你尽管下方子便是。”皇后和蔼的劝慰着因为玉瑾然那恶劣态度有些生气的太医,提醒他为人医者可不能意气用事。 “对对,还请太医开方子吧。”顾妈妈知机的从旁边太监手中接过马太医的药箱在桌上打开,只要医者敢动手开方子便证明病人并非药石罔效。 马太医可以不给玉瑾然面子,但不能不给皇后面子,当下只好忍着气,也不再犹犹豫豫的直接说道:“嘉义侯夫人这是初次破瓜,又遇上心急虎狼之人不顾怜香惜玉。先是失血、接着又是力竭;没经过歇息再着凉受寒,数病相冲之下自然昏厥不醒。” “……” 此话一出,皇后娘娘愕然了;顾妈妈抿嘴暗暗责怪马太医说话太直接;而床上抱着杨若兮不愿放手的玉瑾然却是瞪着马太医,眼珠儿转了两转,在马太医提笔准备写药方之时才突然理直气壮大声说道: “你这老儿这是年纪大了有心无力吧,妒忌本侯龙精虎猛!废话那么多,还不赶紧开药让本侯夫人赶紧醒来;否则本侯就带了夫人去开国侯府,我可是记得开国侯府有个姓胡的太医医术不差。” 马太医手一顿,一滴浓浓的墨汁晕染了整整的一张纸,满是褶子的老脸红透到了颈脖处,将手中毛笔往旁边一丢,气急败坏的喝道:“竖子无状。” “瞧,恼羞成怒了吧。”玉瑾然其实是知晓了杨若兮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心下大定,又囧于马太医当着诸多人的面前揭穿他“心急”,这才处处针对人家老太医,不把人气吐血不罢休似的。 “皇后娘娘,请恕老臣对嘉义侯夫人这劳累之症束手无策,还请娘娘允许老臣先行告退。”被玉瑾然说恼羞成怒的马太医实在是忍不住屋内侍候的几个宫女太监对他交头接耳的样子,惹不起只好试图躲了开去。 这时候,外面有太监进门禀报了艾皇后和太子联袂前来拜访;皇后便顾不上答应马太医,忙着人请了艾皇后和游冥进了偏殿;由于床榻和桌椅之间还隔着一座屏风,游冥也进了寝房,陪着两位皇后坐了下首。 “马太医在,那就再好不过了,本宫的外孙媳妇身子究竟是怎么回事?”艾皇后刚刚坐下便对一旁还弓着身子的马太医问询道。 “禀西皇后娘娘,嘉义侯夫人的病症老臣无能。”马太医维持原样,对艾皇后和游冥各行了一礼说道。 游冥看着桌上滴了一滴墨迹却是半个字未写的白纸药方,不禁皱起了眉头,“马太医,好歹你动笔开一张药方调养着可好?” 艾皇后此时也见着了空白的纸张,联想着马太医试图离开的举动,不禁吓得一个不稳,忙扶住了桌子:“嘉义侯夫人的病症如此严重?我可怜的然儿啊……” 后面一句已是带着哭音,她是真的觉得愧对玉瑾然,好好的柔嘉公主没有放在京城里护着早夭,让玉瑾然失母又失父,如今又因为她一己之私让玉瑾然才刚刚做了一日新郎又要做鳏夫;想着他那不知真假的怪病,不禁悲从中来。 “这……”皇后娘娘不知道怎么回事事情就发展到这幅模样,天性绵软的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刚刚说了一个字想要给艾皇后解释一番,屏风里面的玉瑾然却是一阵风似的冲了出来,指着艾皇后的鼻子就道: “我有什么可怜的?你赶紧回去你的静心殿,小心来这儿让你尊贵的身体受了什么委屈。” “瑾然……” “然儿……” 艾皇后母子俩一个沉声、一个哀声的喝道,那厢皇后身边的总管太监见势不妙连忙将屋子内外闲着的宫女太监都给清出了屋子。 “你们都别叫我。”玉瑾然一脚踹开了桌子边上的板凳,结实的板凳随着他狂猛的力道飞到了一边墙壁上,撞出重重的“嘭”声后落下滚了两圈。 “你,假情假意,笑得比什么都温和,其实心里狠着呢。今日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吧,不然也不会先是想要拉着我在南书房多待一会儿,出来后又想带着我绕远路;要不是我记性还不错,这时候我们到静心殿没?估计还在半路上绕吧。”玉瑾然转了手指指了游冥,再次一脚踹翻了一个木质单博古架子,上面的一盆熏香应声而落。 没等游冥申辩,他又将手指重新转回艾皇后:“还有你,不是都吃斋念佛那么多年不问世事了吗?又眼巴巴的跑出来干嘛?得,现在得了个西宫皇后的位置就该你得意显摆了;身体不适躲在屋里不出来不见我媳妇是吧;那连我也一同不见得了。反正我本来就是个爹不要娘不要的贱种、冤孽……” 心里有一股子郁气不吐不快,可玉瑾然本来就不善言辞,只好用行动来表示他的愤懑,取下了缠在手上的鞭子在空中挥舞,用鞭子勾了地上刚才丢出去的那根板凳往关得严实的窗户上撞去,“都不要,都不要生我来这世上作甚?生了我又一个个的全离我而去,任别人欺我辱我?都不要我,那就一直不要,假情假意的做足了面子赚足了别人的恭维;现在里子面子都有了,又可以不要了;不要也就罢了,为什么连我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你们都要为难?她是有哪里做错了……” 许是屋内空间太小不利于发挥,玉瑾然甩着凳子撞了数次窗户都没有将精美的雕花窗户给打破,气得他伸手捞了地上一个凳子就往窗户边上冲。 “不是这样的,瑾然,外祖母错了……”艾皇后没想到在玉瑾然的心里瑾然有这诸多的念头,她真的从未想过利用玉瑾然做什么,只是想要弥补他,什么都想给他最好的。 “少爷,你别砸窗户,砸破了窗户进了风再让少夫人受寒了怎么办?”顾妈妈从短短的两天观察中隐隐知晓什么才能制住玉瑾然的“疯病”。 果不其然,玉瑾然提着凳子转了个弯,凳子飞到了屏风上,四扇大屏风当然经不起他猛力的一撞,摇摇欲坠起来。 想起屏风里面床上还躺着杨若兮,玉瑾然脑门子一下了清醒过来,连忙伸手扶住了屏风。 “玉瑾然,没人想要利用你做什么!”游冥稳了稳情绪,松开受惊不轻的皇后娘娘,担心的看了一眼坐在桌子边上一脸受伤的艾皇后,微微在心里叹息,勇敢的对玉瑾然承认了错误:“今日之事我的确知情。但事实并非你看到的那样,总之,你外祖母和我是一心为你着想。” “屁话!”玉瑾然干脆废了老大的力气将屏风往这边扳倒,累得站在原地呼呼喘气:“你让我相信你的空口白话还是相信我亲眼所见。” 说得心里生气,又伸脚往屏风上踩去,好好的一副四季风景大绣屏春景在他的脚下碎裂;在他抬脚准备再踩上夏景之时,床榻上的杨若兮发出了轻微的一声:“玉瑾然……” “干什么?”玉瑾然的情绪依旧处在暴走的边缘,好像还没觉察出唤他的人是杨若兮本人。 “我要你,我陪你过一辈子,还有我们的儿女,都陪你过一辈子。”杨若兮之所以晕过去的确就像马太医诊治的那样疲累所致,风雪只是其中一个诱因罢了,最主要的还是玉瑾然的不知餍足;她则想着新婚之夜太过纵容他了点。 浑浑噩噩中她其实一直能够感知外面发生的一切,只是实在累得连眼皮子都没办法睁开,更别说好好劝劝他了;来到皇后这温暖的寝房歇息了一会儿总算是有了些力气,听着他的内心剖白不由的想哭,这才好不容易凑足了力气唤了他一声,坚定的将闷在心里的这句话给说了出来。 刚刚说完便又觉得累及,想要闭上眼睛再歇上一会儿,身体却陡然重新落入渐渐熟悉的温暖怀抱,脸上有一滴可疑的湿意侵染。 “杨若兮,你说的是真的?是心甘情愿的?”玉瑾然摇晃着杨若兮不想她继续死气沉沉的昏迷下去,刚才那句话他听清了,只是他不敢相信是真的,真的有人愿意陪他一辈子不分离? “笨蛋。”杨若兮实在是没力气多说什么了,微微勾了勾嘴角重新进入黑甜乡。 “你骂谁笨蛋?你醒来给爷说清楚,刚刚说的话算数不?喂,杨若兮……”叫了两声又没得到回应,玉瑾然再次慌了神:“那个太医,你和本侯夫人五百年前还是家人,快来帮本侯看看本侯夫人这是怎么了?” 这时候他倒是想着对人家太医的态度好一点了,可惜人家太医姓“马”不姓“杨”。 回光返照?!艾皇后在心里想到了这个词汇。方才玉瑾然的发疯真的让人惊魂未定,还好杨若兮及时出口制止了他,否则…… 艾皇后看看四周一片狼藉的寝房,苦笑着开始在心里思量待会儿怎么和皇后交涉。rs 380 玉石枕头 杨若兮自然没有达到“回光返照”的糟糕境地,不过马太医直白的给艾皇后、游冥二人解释她的病症时她恨不得立时重新晕过去,真搞不懂这太医是看不懂脸色还是特意和玉瑾然做对。 “本侯夫人身体没什么大碍吧?”玉瑾然像是不相信太医似的问了一次又一次。杨若兮正囧得慌,直接伸手便在他大腿位置用力一旋,一百八十度旋转得她自己都觉得疼,然而玉瑾然却只是对她龇了龇牙,“我带你出宫去。” “然儿,难道你就这么走了吗?”艾皇后看着满屋的狼藉,不管怎样还是需要找一个台阶。 “不走留在这干什么?”玉瑾然理直气壮的回了一句,眼神却是示意顾妈妈催促着太医开方子,他要带着杨若兮离开这一直让他压抑的地方。 “还没给两位皇后娘娘见礼谢恩呢。”玉瑾然冲动不计后果,杨若兮却是不能一走了之。 经过这屋内的暖意熏染,以及皇后娘娘特意让人送上的参汤下肚,杨若兮虽然还是觉得只能无力的倚在玉瑾然怀中,但却能够稍微有点力气说话了。 眼看着玉瑾然嘴巴一张又要说出什么任性的话来,杨若兮连忙又将在他结实大腿肉上的一百八十度继续旋转,趁他嘶气时对对面的皇后娘娘三人笑了笑:“今日是若兮太过心急,没事前让人给两位皇后娘娘通报一声,打扰了两位娘娘实在无状。”杨若兮知道艾皇后其实没有生玉瑾然的气,否则怎么会任玉瑾然发疯也没采取什么措施。 她猜得不错,这话艾皇后喜欢听,摆明了就是想给艾皇后和玉瑾然之间搭上台阶,不让两人生出什么间隙。点了点头,“不打扰,若兮是个知理懂事的。本宫可是然儿的亲外祖母,纵容他一点没什么,只是他实在太过无状,竟敢在泰和殿如此撒野,这事儿不严惩不行。” 皇后也想着能把玉瑾然怎么样,顺和帝和艾皇后对柔嘉公主的心思如何她可是一清二楚,柔嘉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要是被她这个没什么依靠的皇后惩罚了还不知道这两个人会气成什么模样?皇后不是个傻子,和艾皇后、太子打好关系,今后这两人难道还能薄待她不成? 念及此,摆了摆手:“没关系……” 话还没说完,玉瑾然一只手止住了杨若兮的继续蹂躏,一只手入怀掏了一面金光闪闪的令牌出来晃了晃,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我有这个。”他倒是要试试这面金牌是不是真的那么好用,难道“如朕亲临”还不能在皇后寝宫的一间偏殿里撒撒野? 呼啦啦,卧室里跪下了一片,两位皇后也不例外半跪在了地上,一番歌功颂德的参见语后,游冥微微抬头苦笑:“瑾然,这令牌不是让你这么用的。” “外公给了我,自然是随我怎么用!要是用得差了,尽管找我收回去便是。”玉瑾然见着一片狼藉中三位皇宫中除了顺和帝地位最高的人都半跪在地上眉目间的飞扬得意怎么也掩不住。 “臣妾杨若兮见过皇上。”在他得意未完之际,杨若兮却是一把将他推开,翻身下了床榻,摔倒在地上,不忘恭敬的见礼。 “你起来。”玉瑾然的得意一下子就僵住了,他不喜欢杨若兮这个样子。看到她趴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行礼更像是有谁在他心上扎了一刀似的。“我又没让你跪下。” 笑话,人两位皇后和太子都跪在了对面,虽然只是半跪,但也要看他们的身份。杨若兮觉得牙痒,磨着牙翻身避开玉瑾然搀扶她的手掌:“臣妾不敢无礼。”要是她还稳在床上算什么样子,难道要对面三人连她一起跪吗?虽然那个样子或许会很拉风,同时,也算是在找死,她还年轻,才找着一个把她放心上的男人,要是这么容易就死了岂不是很不划算。 “算了算了!一点儿也不好玩,我们回府。”不得已,玉瑾然只得烦躁的将金牌重新收回怀中。重新伸手一把从地上揽起了杨若兮,“你要给他们见礼,包袱里的礼我都送出去了,可以回去了吧?” 杨若兮记得包袱里只有三件礼物,可没人皇后娘娘的,眼中满目苍夷可是她男人一力造成的,要是不送点东西表达下歉意她就过不去心里这一关。 “等一下,”玉石枕头她空间里还有好几个,现下众目睽睽之下总不好凭空变出来吧,瞪了玉瑾然一眼,重重喘了几口气,问道:“既然你都带我来叨扰皇后娘娘了,给娘娘谢恩的礼物你放到哪去了?” “礼物?”玉瑾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方才一个包袱都被他扔在静心殿了,哪里还有,可直觉告诉他,杨若兮这么说定然是无风不起浪。 “是啊,另外一个包袱,我嘱咐你要送到皇后娘娘的泰和殿的。蓝皮的那个,你没一起带过来吗?”杨若兮摸上了左手腕,眼睛往她刚才躺的床上瞅去,那儿有厚厚的被子遮掩,想要藏住一个包袱轻而易举。 玉瑾然的眼睛在杨若兮手上的胎记和床上来回望去,知晓了她的意图,本想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带着她离开这皇宫以后再也不来也罢,但他也知道杨若兮这么努力的说这么多、做这么多都是为着他着想;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有时候心里火气一起就什么都忘了。 杨若兮虚弱成这副模样都还不忘为他着想,终于是感动了玉瑾然。抱着她重新回到了床边,轻轻将她放了下去:“我记得好像是放在这床上了,你找找吧。” 杨若兮放心的冲他露出个赞扬的微笑,实在是没力气多说什么了;从被子遮掩中捞出来一个包袱,取出内里的玉石枕头让玉瑾然献给皇后娘娘,当然,解释工作也顺道交给他来做了。 接着又从包袱里掏出了五张金色vip贵宾卡,“这是天意珠宝店的至尊金卡,这天下也就这五张,还请两位皇后娘娘酌情安排。” 贵宾卡是杨若兮在成亲前就整理了一番准备实施的计划。她原本的珠宝店就叫“天意珠宝店”,制作的金卡、银卡、普卡都以这名称印发。卡片上面用了中英两种文字勾勒的店名,旁边是一束怒放的玫瑰,下面是编号。整张卡片当时为了追求高档并未在上面书写什么地址和电话,凸起的设计更能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这些卡自然不会是在顺和朝能够刊印出来的;在杨若兮原本的世界,这三种卡也是发放了不少出去,金卡也不止还剩五张,但为着让皇宫里这几位知道他们的特殊,这金卡也就只能有五张了。 持金卡消费,全场五折;银卡全场八折;普卡全场九折。 天意珠宝店的东西现如今已是得到了顺和朝皇帝乃至南华、北魏这些使者的全面肯定;内里精品的价格也是一再攀升,这贵宾卡的面世正好能够让购物者感受身份的区分,更能让人趋之如骛。 只是杨若兮没料到金卡的最终使用权没轮到两位皇后娘娘分发,顺和帝在听说了后宫的事情后赶到了泰和殿;此时杨若兮养病的寝房已是被太监宫女们打扫干净,床榻和外间重新用屏风遮挡起来。 外间艾皇后和皇后娘娘就着玉瑾然和杨若兮在静心殿“谢恩”后又来泰和殿“谢恩”的事情欢快的谈着;游冥在一旁微笑着相陪,时不时的补充两句,一片其乐融融。 内间,玉瑾然嘟着嘴一副小孩子赌气的模样在床尾坐着,床头,顾妈妈正拿了汤匙服侍杨若兮喝药;苦苦的中药药汁让杨若兮不住的皱眉,这要是能有两颗糖解解苦就好了。可有顾妈妈在,她哪里敢伸手进空间转移东西出来?就方才蓝色包袱皮都让顾妈妈看他们俩夫妻的眼神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东想西想的后果便是被嘴里的药汁给呛得够呛,咳了两声后竟然有药汁从鼻子里流了出来,那种滋味简直让人痛不堪言;淡然如杨若兮者也被呛得眼泪汪汪,四处寻找能让她减轻痛苦的东西。 “真是笨蛋。”玉瑾然再次顾不上计较顾妈妈“雌性”的身份扑到她身后,大掌不客气的在她背上拍着,拍得她差点没跌下床来。 “少夫人喝点水。”顾妈妈也是无辜,见惯了玉瑾然要么耍赖不喝药,或是知道喝药才能康复时的猛灌,对杨若兮这种喝药要一小勺一小勺,时不时还神游天外的状况自然无策。 “算了算了,你去外面候着吧,这里有我。”要不是杨若兮病着,估计玉瑾然这时候肯定是幸灾乐祸,可杨若兮虚弱无力的模样激起了他满腔的怜惜之情,眉头紧皱也蔚然不知。 “空间里的药呢?我记得你那个药全都小小的一个,这种一大碗装着的你怎么吃得下?” 杨若兮失笑:“你当我空间里是百宝囊啊,里面只是备着些常用药,伤寒的倒是有;可太医不是说我需要的是补元气吗?”不过机会倒是好,她正好能顺出所剩不多的糖果解解嘴里木然的苦味。rs 381 甜蜜幸福 顺和帝到泰和殿之时杨若兮喝完了药将碗塞到玉瑾然的手里,拿了一颗糖在嘴里含着。听着外间山呼万岁的声音差点没将整颗糖给哽下去噎死自个儿。 玉瑾然终还是舍不得见杨若兮受苦,不但没出屏风见礼,反倒放下了药碗认命的帮杨若兮拍背,虽然动作生疏粗鲁了点,但却让杨若兮心里极是受用。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偏过头反手搂了玉瑾然的颈项借力,抬头凑了上去。 玉瑾然措不及防下嘴唇就被杨若兮带着湿冷的唇遮住,耳边是屏风外顺和帝让众人起身的平和语调,唇上的痒痒不禁让人心跳如擂鼓,不禁瞪大了双目。 杨若兮舌头一顶,葡萄味的酸酸糖直接突破玉瑾然的牙关送进了他口中,然后又趁着他未回神之际飞速的收回头和手缩到了被子中躺好。 “少爷,皇上来了,让你出去回话。”杨若兮刚刚躺好姑妈便脸泛兴奋的走了进来;方才顺和帝在外问起杨若兮的事情时,两位皇后和太子都在尽力遮掩,将玉瑾然的无状消弭于无形。 “哦,好,我这就,嘶……出来。”玉瑾然被口中的酸酸糖酸出了一口口水,可当着顾妈妈的面也不好就这么吐出来,而且,他貌似也舍不得吐出明明是酸的却给他心里带来丝丝甜意的糖果。 “皇上来了?臣妾……”杨若兮装作刚刚清醒的模样,心里却是为着玉瑾然现在的表情笑翻了天,简直太萌太可爱了。 “少夫人,您身体不适皇上恩准您不用见礼。”顾妈妈上前帮杨若兮掖了掖被角,淡定的递给她干净的布巾,突然压低了声音嘱咐道:“少夫人擦擦嘴。” 这还不算什么,同时的她又指了玉瑾然的唇边道:“少爷要是出去面见圣上还请打理下仪表。” 玉瑾然伸了袖子随手一擦,在杨若兮发窘的眼神下坦然的抹去些许的药汁和糖渍,只要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出两人口唇边沾染的东西同属一个品种。 顺和帝见了玉瑾然倒是没多说什么,还开玩笑的让他多从杨若兮手里再要几张金卡,他打算用来奖励封疆大臣或是送给邻国使者什么的;玉瑾然在杨若兮的潜移默化下,对物以稀为贵倒是有了些许觉悟,敷衍着给推到了一边。 顺和帝今日也不知道为着何事心情颇好,在寝房稍坐便下令摆宴泰和殿,留了玉瑾然在泰和殿用了晚膳才放两人出宫;出宫之时还特准了杨若兮乘着软轿回乐康坊的玉府。 对玉府来说,杨若兮这又算是受了个天大的殊荣,要是让他们知晓玉瑾然怀中还带着一面“如朕亲临”的金牌又会是什么表情。 回到然院的杨若兮被顾妈妈扶着下了软轿,屋内早被秦妈妈布置得温暖如春,瞧着她被扶着进门狠狠的吓了一跳:“少夫人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扶着回来了?”眼神在看玉瑾然时便带着不善。 玉瑾然本就不耐屋里多了两个女人,虽然是两个人老珠黄不会用异样眼光盯着他的女人,但也是会觉得浑身不自在,闻言对上顾妈妈那质疑的眼神更是不忿,摆了摆手:“都下去吧。” “少夫人这个样子难道不要人侍候吗?”秦妈妈心里有些打鼓,毕竟玉瑾然的恶名在外,她可是害怕待会儿她们一走,自家主子看着脸色就有些不对,再受点什么慢待怎么得了。 “这都晚上歇息了还要怎么侍候?你是打算陪着她睡觉还是怎的?”玉瑾然不耐烦瞪了一眼顾妈妈。 顾妈妈忙拉着秦妈妈往屋外走去:“来来来,秦妹妹,我啊和你说说然院、玉府和小玉府的事情;这里就留给少爷和少夫人便是。” 顾妈妈和秦妈妈刚刚出门,玉瑾然便放松的松了腰带,转身去了屋内屏风后,那儿放着一个偌大的木桶,里面放着洗漱的热水。 啪—— 杨若兮原本半倚在床柱上,结果被一个响声惊得转眼望去,床榻另一头赫然出现一面金光闪闪巴掌大的牌子;那厢,玉瑾然的脖子从屏风后消失,接着便是哗哗水声和他理所当然的命令:“帮我把这牌子放在床下那个箱子里。” 杨若兮不禁黑了脸,这厮故态复萌,好像当她是下人使唤了。不说她此时带病之身没什么力气帮他,单说她的洗漱怎么办? 玉瑾然的动作挺快,杨若兮都还没纠结好是否拖着病体帮他做事情时他就微湿了发梢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身上竟然只披着一件薄薄的中衣,精壮的胸膛就那么裸露在空气当中;随着他一步步的靠近,一股好闻的皂角味也扑面而来。 玉瑾然抬了手臂嗅嗅腋下的味道,扁扁嘴:“这香胰子味道怪怪的,下次能不能把空间里的香胰子给带出来用?” 他口中的“香胰子”指的还不是沐浴露,而是空间卫生间里洗衣服的肥皂,他可认不出塑胶瓶中的沐浴乳和洗发露。 说完后没听见杨若兮回答,紧走两步才发现她手里拿着金牌,“可怜兮兮”的望着他,这才想起她被自己累得没力气了,床下箱子可不轻。 便也没多说什么,弯腰从床下拉出箱子一把掀开,掀开后才想起身边是什么人,想要遮掩已是太晚。 “这些……你都留着?”杨若兮对箱子掀开后一片宝光莹然也是诧异不已:蝶恋牡丹的全套首饰、安好了底座的金红色琥珀、能扩音的小蜜蜂、和田玉雕琢的玉佩……,好几件东西都是两人相识以来玉瑾然从她手里直接间接得到的。 当然,也有两本类似账册还是卖身契的东西。 “不留着难道拿去换钱啊?爷又不缺钱。”玉瑾然没抬头,从她手里接过金牌一并丢到了箱子里,重新盖了盖子往床底下塞:“里面的东西你看着能用的都能随便拿去用。”这一点倒是不失大方本色。 “那套‘蝶戏牡丹’你怎么没送给彩蝶郡主?”杨若兮记得那时听到玉瑾然和袁熙的说法,玉瑾然对洛千蝶那可是奉承讨好无所不用其极,怎的轮到自己就处处摆着张嚣张的脸蛋。 “她?要不是胡图和本侯打赌,谁懒得送东西给她?又不是银子多了没地方花。”玉瑾然暗中给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敬轩表哥说得真对,女人就是小心眼一定会问以前的风流韵事,男人嘛一定好摆好态度。 “真的?”杨若兮对此表示怀疑,谁让玉瑾然之前真的就是银子多了没地方花。 “你废话真多,夜了,歇息了。”玉瑾然脸上闪过一道几不可察的狼狈,伸手就往杨若兮腰间腰带的环扣去。 “我还没洗漱。”杨若兮见了他的躲闪也不以为意,来日方长,左右现下这厮的表现还算不错,暂时不追求也罢,当务之急还是培养下这厮自私自利的性子。 “那你进空间洗漱?”玉瑾然收回手挠挠头,方才他洗澡的时候还觉着水少了点,放在一旁木盆里的干净水也被他用了个干净,厨房锅里倒是肯定有热水,只是……,没人服侍啊! “进里面我也没力气啊?”杨若兮无力的翻了翻眼皮,她其实经过一下午的修养根本就没这么虚弱,只是她同样不想在他面前将自己弄成个女超人形象,不然今后他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女人就该什么都会做、什么都要做。 “侯爷,人家真的好累~~”杨若兮自己都觉得有些恶心,但没办法,像玉瑾然这种某些事情大男人主义的男人需要的便是女人的撒娇卖乖。 “天气这么凉,不洗漱也没关系。”说着,玉瑾然又伸手来解杨若兮的腰带:“睡觉。” “不洗漱倒是无所谓,可是我的脚现在完全没知觉,要是不泡泡热水回暖也不知道会不会废掉?”杨若兮在被玉瑾然拉开腰带松开外衫衣襟后蹙眉轻叹了一句。 玉瑾然脑海里顿时闪现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模样,在幽州生活过多年的他自然知道被冻伤的后果有多严重,嘴上说道:“最多生些冻疮,哪里会废掉?”脚步却已是往屏风后取了木盆准备去厨房盛水。 “侯爷披一件衣服小心着凉。”杨若兮不想两人的日常生活依赖于空间,加之这种被人呵宠的感觉真心不错,也就没提醒他可以进空间放热水洗漱。 “爷可不像你,弱不禁风。”玉瑾然的声音随着开门灌进来的冷风远去。 做了开头,再帮杨若兮拧毛巾递拖鞋也就做得顺手多了;扶着她又如了厕,两人这才并排躺到了床上。 玉瑾然的身体散发灼热的温度,让体寒的杨若兮禁不住往他怀里钻了钻,玉瑾然僵着身体冷着语调低吼道:“你干什么?不要小命了?” “……”杨若兮感受小腹前的硬度无语,倒像是她在勾/引他似的,天知道她现在只想好好睡觉,谁打算和他干点什么?难道抱在一起睡在一起就要做那些事?这理念是谁给他的? 干脆伸手拉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头枕上他另一只手臂,环住他的腰,闷在他暖暖的胸口告诉他:“傻子,不做什么难道就不能抱着我睡觉了吗?这样暖和。” 她没看见,玉瑾然脸上真的为此露出个傻傻的笑容,环在她肩背的手掌自动下滑到她腰间搂住,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艰难而又幸福的陪她进入了梦乡。rs 381 冬日严寒(补更昨日) 杨若兮从原身那浅显的记忆中得知京城的冬天很长,很冷;可是却不知道是如此的天寒地冻,对于前生一直生活在一座四季如春城市中的她来说简直就比受酷刑还要痛苦。对于大冷天的来了大姨妈的人来说,这痛苦那就更是无极限了。 这时节,她无比庆幸托身在了富贵人家,也幸好还有一间恒温二十四度的珠宝空间傍身。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她在文氏面前坚定阐述了不会插手玉府诸事的立场。话说拿人手软,不看僧面看佛面,文氏就算是看在收的礼物份上也是对杨若兮礼遇有加,反正玉府也不差这点炭钱,就算让杨若兮可劲的烧,玉瑾然和她也不过就在玉府待一个冬天。 杨若兮也不是那不识抬举的人,文氏面上做得好,她也就就投桃报李少去给她添麻烦。 玉瑾然那厮从皇宫回府的第二天便以十分高涨的热情投入到了天意珠宝店的工作中,这让每日宅在府里养肉的杨若兮又是欣慰又是妒忌,欣慰的这个像是长不大的男人总算是知道上进了,妒忌的是他每日都穿着一般的冬装风风火火的来去,这让出个院门都恨不得披上被子的人情以何堪。要不是不想被人说闲话她都能拖着这厮在府里陪她猫冬了。 宅在院里没事对着顺和地图写写画画,总算是挨过了十来天。 腊月二十三开始过小年,杨若兮想着这十来日玉谨然的表现,决定送他点爰的鼓励,要想马儿跑,还得让马吃饱不是? 此时的玉谨然并不知道家中已有福利等着他,正期期艾艾的对着艾敬轩欲言又止。 “账目都理清楚了,段皓庭和思睿也被你找理由支走,有什么话还不赶紧的说?不说我可就追他们去了啊?”艾敬轩的好奇心其实都攀升到了极点,要知道,玉瑾然可是连杨若兮的处子之身给他这样的话都能理直气壮的说出来,还有什么话题比这个更能让他羞于启齿?艾敬轩内心的小人儿摇着小尾巴不断怪叫“你倒是快说啊!” 玉瑾然满心的纠结困惑,丝毫没发现艾敬轩嘴上说走,屁股却像是黏在椅子上似的动也没动。 “别,我说,我说还不成吗?”生怕艾敬轩真的甩手就走,玉瑾然扑上前摁住了他的肩膀,脸色红得滴血。 “那个……你可不能笑话我,也不能传给第三人知晓。”玉瑾然想起杨若兮的千叮咛万嘱咐,再次左右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办公室”。 艾敬轩坐直了身体,恨不得拍着胸脯保证道:“表弟,你不信别人还不信你表哥我么?” 虽然玉瑾然很想说不信,但胸中疑惑实在是憋得太久急欲找人询问一番,拉不下脸来问顾妈妈这样的下人那就只要将就对面这人了。 在艾敬轩洗耳恭听的严肃表情下,玉瑾然皱着眉头红着俊脸哼哼吃吃了好半晌才问道:“女人*房后要流血很久吗?” “……”艾敬轩也顿觉尴尬,手拢在嘴边轻咳了两声才力持镇定的反问道:“这个,你为什么这么问?” “哦……”玉瑾然突然灵光一闪,“爷那日听周远说他去了红楼找了个清倌儿**,谁知道痛快了一晚后那清倌儿便流血不止,还累晕了去;他对那清倌儿极是喜欢,本想着包下来长期享用的,谁知道等两日他又想找那清倌儿痛快时,那清倌儿又开始血流不止。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艾敬轩对玉瑾然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人家周远都做了好些年的鳏夫也被他拿来做挡箭牌;想也不想周远都三十好几了,好歹也过过好几年夫妻生活,女人那回事有什么不知道的? 其实这也不怪玉瑾然郁闷,好不容易尝到了夫妻之间的极乐之礼,却因为不知节制害得杨若兮里子面子从府里丢到皇宫;杨若兮虚弱了两日,他便忍着只给她做个尽职的暖炉,殊不知每日看着她安然的睡脸他有多难熬;最重要的是,不管他有多难熬,还是舍不得将她从怀中给推开。 两日后他瞧着杨若兮都能够生龙活虎的教他什么“阿拉伯”数字了,自然不会放过机会,夫妻俩干脆在空间的席梦思上滚起了床单,可等他将手入巷时却是摸了一手的猩红。还没等他回神,杨若兮就一把掀开了他奔去了卫生间,留着他又惊又怕。 这几日他留意观察了,杨若兮每日都会用一种白白的有翅膀的纸巾垫在身下,而且他还看过所谓的“垃圾桶”里,前两日都还见着沾了红色的纸巾;以至于这三四天来他满脑袋的疑惑不知道找谁述说。 “表兄,你想什么呢?爷可是好心帮周远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的!爷是他的主子,要是连这点简单的问题都不知道多没面子啊。”玉瑾然自认为找到了绝佳的借口,催促起来也是理直气壮。 艾敬轩心里的小人儿都快笑得抽筋了,面上还是维持着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道:“女子只有第一次*房会痛不欲生、会有少量流血。” “那为什么若……哦,不是,是周远包下来的那个清倌儿还会流血呢?算算日子都留了五六日了?这样下去会不会有什么不妥啊?”玉瑾然浑然不觉已经暴露无遗,他竟然连人家流了几日血都一清二楚,还好意思拿周远做筏子。 艾敬轩也不去揭穿他,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的上下打量了玉瑾然一遍:“难道你和周侍卫不知晓女子每月有‘葵水’一说?周侍卫运气也真差,刚刚尝到甜头就遇上那女子来葵水了吧。嗯,要是周侍卫真的对人家清倌儿有意,这倒是个讨好的机会。” “怎么讨好?”玉瑾然急急说道,说了才发现自己好像表现得太过于急切了点,忙画蛇添足的解释道:“周远也光棍这么些年了,要是能赶紧的成家也不错。” “周侍卫有你这样的主子还真是福气啊!”艾敬轩别有所指,但同时也挺同情杨若兮怎的就遇上这憨货,好在他这个当表兄的仗义,肯定得好好传授一番如何才能做个让女人死心塌地的好夫君。 玉瑾然最后出珠宝店的脚步都是飘的,脑海中的信息量有些庞大,原来,男人和女人是那么回事? 云来楼里,原本的蒋掌柜已是不见踪影,如今在云来楼主事的外间传说是个女人,今日要是因缘际会,艾敬轩同玉瑾然到时正好碰到这位外间传闻不知身份的女掌柜。 “双兰姑姑!”艾敬轩惊讶的望着拿着账册和云来楼二掌柜誊账的双兰姑姑,无法形容心中的感受。 “轩少爷。”双兰倒是坦然一笑,“玉侯爷,您二位是找段公子和睿少爷的吧,他二位在地字一号包间等你们。” “双兰姑姑,不如你告诉我金夫人还有什么隐秘产业?”艾敬轩却像是和双兰耗上了,直接倚着柜台不愿动脚了。玉瑾然想着金夫人和杨若兮的亲近样也站住了脚步,想必杨若兮也喜欢听这些吧? “呃,除了和轩少爷的画廊和这间云来楼之外,夫人还有一处迷花客栈。”双兰冲着玉瑾然挤挤眼,像是打着什么暗号。 “迷花客栈?这名字有够奇怪的,怎的没见过。”艾敬轩没多在意,担心玉瑾然同女的相处时间长了发飙,转身拉了玉瑾然的袖子“走吧,上楼去,今日有双兰姑姑在,咱们可劲的吃喝。” 双兰微笑道:“行啊。” “迷花客栈?可是东市流云巷的那个?”玉瑾然问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 双兰正埋头拨着算盘珠子,闻声扬了扬眉,“正是。” 玉瑾然肯定了这个消息不禁眉飞色舞的扯着艾敬轩就往楼上冲,艾敬轩被扯得差点在台阶上碰个趔趄,嘀咕道:“东市那边你也知道?这事儿尊夫人可知否?” “以后她就知道。”玉瑾然笑而不语,流云巷,和穆府的关系不浅!不对,应该说,和吴采莲姨娘马氏的关系不浅。不过这个不急,眼下都快过年了,各大店铺都在盘账封门的,估计也没什么新发现。既然有了这层关系在,还怕今后没什么机会吗? 解决了心头大事,玉瑾然吃吃喝喝的兴致很高,他为人向来大方爽朗,丝毫没发现段皓庭和杨思睿你来我往的两人对付他一人,一大壶杏花黄大半都进了他一个人的肚子,段皓庭在一边看得连连摇头,不知道这厮饭后回府后会不会被表面温柔内里强悍的杨若兮揪耳朵。 强悍的杨若兮此时却是心情舒畅的做着小女人才会做的事情。哼着不知名的调子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准备让顾妈妈去玉府的大厨房给她找找几样新鲜的食材,现在腌制入味,晚餐时候正好入菜。 前几日本想尽着媳妇本分下下厨房的,可身子养了两天后大姨妈又突如其来,让她恹恹的过了整整一周,这两日缓过神来自然要把面子做足。rs 382 雪中柔情 玉瑾然在云来楼的一顿饭直吃到未时末才算收官,街面上飘起了鹅毛大雪,站在染雪的长街,玉瑾然突然很想念然院的温暖,恨不得此时此刻能够飞到然院。 他自己也知道,温暖的不是然院;而是现在然院当中多出来的那个人!不管是然院还是别的地方,只要有杨若兮的地方他心底就会觉得踏实,就能感觉到由心而外的温暖。这是一种玄妙的感觉,无法解释、也无法理清…… 抖了抖深紫色箭袖锦袍衣角沾染的雪花,玉瑾然冲着空中呵出一口白雾,豪气顿发的吩咐顾小和解下了马车上的骏马,翻身上马,丢下顾小和在身后大呼小叫,飞速的消失在了十字街口。 从玉府大门到然院需要弯弯绕绕许多的院子,玉瑾然向来害怕麻烦,径直纵马进了下人的院子,手中比云来楼时多了一串有着回春堂字样的纸包。 在下人们惊慌失措的呼声中,玉瑾然胯下的马儿顺利的抵达了一处院墙,玉瑾然单手一拍马背,整个人如同一朵紫色云彩从马背上腾空飞起,脚尖在马鞍上一踮,空着的那只手已是攀住了墙头,身体也跟着跃了过去,这边下人追到墙角下只来得及听见他嘱咐牵马的命令。 那厢,翻过墙头顺利落在花台中的玉瑾然正对上三人三双愕然的眸子,杨若兮竟然带着玉琦然和玉宛然就在花园中不知道干什么,距离玉瑾然落地的花台仅有五步之隔。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你怎么从墙那边回来?” “大哥……” 四人同时开口,玉瑾然面上有见了杨若兮的欣喜和弟妹的不自在,等四人话音落下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对着杨若兮埋怨道:“大冷的天你不是不愿意出门吗?”眼神示意玉琦然和玉宛然两个小的,语气颇为不善,大有埋怨杨若兮宁愿陪两个小鬼头受寒都不愿陪他去珠宝店上工的势头。 杨若兮也没回应他的话,上前两步伸手帮他整理了凌乱的衣襟,从袖中掏了纸巾踮起脚尖帮他抹去额上薄汗,也微微埋怨道:“好好的有正门不走从这边翻墙,要是摔着怎么办?” 玉瑾然的满腔埋怨在杨若兮关爱的动作下顿时便消失殆尽,低了头示意杨若兮再帮他擦擦别的地方,嘴里小声嘟囔道:“你当我喜欢翻墙?从正门那边过来太麻烦了。再说了,你夫君可是练武之人,这么一道小墙头怎么会摔着?” “大嫂……”玉琦然怯怯的开口,他和妹妹虽然喜欢这个长相和爹爹差不多的大哥,可大哥好像对他们从来就没一个好脸色,玉瑾然在府里这么久,两个小的还从未像现在这样离他这么近。 “是不是你们撺唆她出来的?”玉瑾然在对上和文氏有关的人后脸色沉了下来。 “你干什么?吓着琦然和宛然了。”杨若兮用手肘亲昵的撞了撞玉瑾然的手柔声道。 上一辈的恩怨不该下一辈来承受,玉琦然和玉宛然两个小孩子其实被文氏教养得很懂事。像今日午后她请了玉朝云和文氏来然院用饭,这两个小孩子便主动提出要陪她做事;看着下了雪,她临时想起了取雪水摘梅花煮茶,便没带下人,就领着两个孩子来花园摘花,谁知道就这么巧遇上玉瑾然回府。 “害怕就别出现在我面前。”玉瑾然其实也不少讨厌两个孩子,只是他还不习惯这么快的转变态度,不然指定也不许杨若兮和两个小的亲近的。 “别听你们大哥的,他就是嘴硬心软。琦然和宛然去那边摘花好不好,我和你们大哥摘这边高一点的,到时候比赛谁的花多。”杨若兮上辈子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结婚十年都不孕,对小孩子,对亲情的渴望便一直根深蒂固的埋藏在内心。 穿越后她找到了亲情,在玉瑾然身上也慢慢在培养爱情,见着小孩子后心底很自然的就坍塌了一角,说话也不自觉的柔声细语起来,倒是让玉瑾然吃起了干醋,“你干嘛要对他们那么好?” 杨若兮刚刚目送两个小的提着篮子雀跃的奔向远处的一树黄梅便听见玉瑾然赌气的问话,不由的失笑,转头便瞧见他清澈的眸子里盛满了宠爱被抢走的郁卒,勾了勾嘴角,凤目高高扬起:“因为他们是你的弟妹啊!爱屋及乌懂不懂?” 爱?!玉瑾然的脸色“噌”的一下全红了,眼神在花园里扫了一圈,这女人真不害臊,不过他喜欢;“你不是和他们比赛摘梅花吗?还不开始?别待会儿被两个小鬼头给比下去。” 杨若兮瞧着这样别扭害羞的玉瑾然,就差没笑出声来了,不过她可深深记得男人的尊严是容不得被挑战的,要是自己现在笑出来被他时不时的精明察觉到可就得不偿失了;正巧看到了他手上的一串纸包,“玉瑾然,你这带的什么回府?” 说着便弯了弯腰,想要看清纸包上写着什么。玉瑾然却是突然一个反手,将东西都藏到了身后:“没什么。”他可没想到会被杨若兮当场抓包,虽然艾敬轩说要表现到明处以获得女人的感激和崇拜,可不知怎的,他竟然会觉得杨若兮要是知道他一个人在回春堂听那老大夫叽叽喳喳许久,还开了一大堆女人补气血的药物回府,指定会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盯得他心慌气短。 “哦,没事,不用藏的。各有各的隐私。”杨若兮是个尊重隐私的人,不会去追根究底,提了篮子往身边的花台上攀去,梅花都被栽种在半人高的花台里,想要摘梅花还需要站到花台上去。 “呃,这个没什么隐私。不过是些小玩意儿,爷嘴馋了,你要不要吃,分你一点?”玉瑾然故作大方的扬扬眉,殊不知话中的“爷”字早已将他的心虚暴露个干净。 他不这么说还好,现下杨若兮倒是好奇了纸包里包着什么“小玩意儿”;凤眸一闭一睁之际已是有了办法。 她不是正在攀花台么?一只手提着裙子,一只手提着篮子,要是彪悍点直接就粗鲁的叉开双腿攀上去了,可她不是弱不禁风的顺和朝女子么?自然是要斯斯文文往上迈步,淑女的步子可想而知,这一迈踩在积了雪的花台上自然踩滑了。 “哎呀……”一声惊叫未完,那厢不知杨若兮装样的玉瑾然紧张的一迈步接住了她的细腰:“真是笨,这么点高也攀不上去。等着,我上去给你折树枝。” 这一瞬间,杨若兮已是低头将纸包上的招牌给看了个清楚,“回春堂”,不是南大街上面有名的医馆么,他包了这好几包药材是给谁的? 玉瑾然丝毫没察觉秘密已泄露,将袍角往腰间一掖,“你先别上去,我去去就回。” 杨若兮看他急急远走的背影微微蹙眉;玉瑾然看上去不像是身体不适的样子,能够让他去药店买药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玉瑾然去得也快回来得也不慢,回来后还特意跑去看了玉琦然兄妹俩的篮子,这才胸有成竹的回到杨若兮身畔:“你只管提着篮子站在树下等着接花朵便是,看我一个顶俩。” 玉瑾然,你能不能再幼稚点?还真的和两个小孩子较劲了!杨若兮一脸的无奈,谁料玉瑾然下一句话锋一转:“要是我赢了有没有奖励的?” “你要什么奖励?”杨若兮看他动作飞快的在梅树上肆虐,只好伸出手中的篮子,黄色的梅瓣和雪白的雪花混在一处霎是唯美,可惜两人的对话太过直白俗气。 “每日再多给爷一百两……,呃五十两……,二十两银子,不能再少了。”玉瑾然也不知道自己怎的在某日就鬼使神差的又签下了一张“不平等条约”,每日早上出门杨若兮会根据他提供的日程安排给他银两,而不是开着银箱任他花用。 最为重要的是,银箱被杨若兮放在空间的保险箱里,他想拿也要拿得到啊;他一撒泼犯浑杨若兮不是哭就是吓得瑟瑟发抖,搞得他完全没了发挥的欲/望。等他情绪稍微好一点后杨若兮又会一字一句的给他讲男人养家赚钱的义务,以及她掌管银钱的权利;这才十来日,他就像是被洗脑的似的竟然同意了这样过日子;不过,能够多争取点权益的事情还是得干。 杨若兮心里暗暗惊讶,玉瑾然这么快就学会了讲条件?还不算太笨。对于可以一日祸败千两白银的人来说,每日二十两银两花费的确是少了点,但一下子就要添上一半总要有个正当理由吧? “你先告诉我今**银子是怎么花用的?”今日他不过分别去成衣铺子、映月斋、天意珠宝店送整理好的账册,以及年终分红的名单数目,行有顾小和赶着玉家的马车、吃有这几家的掌柜,还有什么地方要用银子?打量了他的气色一番,杨若兮发现了一丝端倪:这厮今儿有应酬?而且他手里的药也不知是别人给的还是他出银子捡的。 玉瑾然今日的银子有大半是打赏给了几个奉承他的闲汉,买药那儿还押着他的玉佩明儿拿了银子去取呢;除了药铺的事儿,前面的倒是给杨若兮一一报出。 杨若兮气得差点摔了篮子,这人怎么就是记不住别轻易给人打赏银子么?翻了翻白眼,算了,这是他玉少的一项乐趣,还是慢慢来的好。rs 383 脉脉温情 许是血缘亲眷的缘故,一通梅花摘下来,玉瑾然和玉琦然、玉宛然两人的关系增进了不少。玉瑾然更是在杨若兮有意的引导下同玉宛然小姑娘有了两次比较靠近的接触也未见异常。当然,这个事实杨若兮是绝对不打算和他细说的,毕竟他不能和其她女性接触的直接收益人是她。 “我一个人动手都比你们两人多,显摆什么?”玉瑾然瞧见两个小的一左一右守在杨若兮身边献宝心里就酸酸的,勾着手里的篮子两步追到了最前面。打算证明自己的能干后再接再厉让杨若兮同意加零花钱的建议。 玉瑾然的生长环境造就了他幼稚孩子气的性子,对这一点,杨若兮更多的是包容,自然其中不乏女人天生的母性作祟。不管怎么说,她不讨厌玉瑾然时不时钻出来的孩子气。看他急于讨赏求鼓励的神情也是一种生活乐趣。 煞有介事的将玉宛然手中的篮子和玉瑾然的打量一番,被三双几乎一样光芒的眼神萌得不行,只好两边讨好的回道:“瑾然的最多,可琦然和宛然的花朵要完整漂亮,都很好。” 玉瑾然刚刚扬起的剑眉又垮了下来,撇撇嘴:“摘花的时候你又没说要完整好看的。” 玉琦然毕竟都是十岁的孩子了,能够和大哥如此亲近在他心里已是难得,拉了拉杨若兮的衣袖主动认输道:“大嫂,大哥很厉害很厉害,他能用武功摘花,我和妹妹很笨的,就摘了这么一点点。” “嗯,大哥好厉害,很多好高好高的地方我们摘不到,大哥都能飞起来摘到。”玉宛然补充的这句虽然夸张了些,但语气和她脸上写满的崇拜一点也不夸张。 杨若兮闻言斜睨了玉瑾然一眼:瞧瞧,你还好意思和两个孩子比! 接收到这目光的玉瑾然混不以为意,昂着头很是得意的哼道:“看吧,人家虽然小但也知道实话实说的。” 对这样臭屁的玉瑾然,杨若兮唯有扶额轻叹,心底却是泛起一丝丝的柔意:这个大孩子真是不谦虚。 玉朝云和文氏刚刚踏足然院的内院便听得后花园传来声声笑语,文氏秀气的眉毛不禁皱了起来,“琦然和宛然这也太没规矩了点?” 在文氏这位自诩大家闺秀的教养下,玉琦然和玉宛然这两个孩子规矩有余,却显得呆板无趣,平日里玉朝云忙于生意极少和两个孩子相处,这时候听着儿子女儿的欢笑也觉得稀罕,但他不同于文氏的抱怨,反倒是微微笑道: “夫人就是太过严肃了些,活泼是孩子的天性,难道你不觉得许久都没听到过琦然和宛然如此悦耳的笑声了么?” 扫了一眼寂静的内院,又添了一句:“再说了,瑾然的院子里一向不准下人随意出入,孩子们说说笑笑又有什么干系?” 文氏不以为然的低声咕哝道:“好好的二品侯爷院子里不要一个下人侍候,还不准我们带下人进他的院子,真搞不懂你为何还要眼巴巴的凑上来。” 玉朝云轻声劝道:“瑾然媳妇开口请了你我来然院用饭已是难得,你还是消停点好,别到时候和瑾然对上没好果子吃,大过年的也别闹得沸沸扬扬惹人笑话。”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你儿子媳妇在府里待的时间又不会太长,你儿子的性子又不是第一天领教。”文氏心下却也是忐忑,这么些年了,其实她本人和玉瑾然根本就没有什么仇怨,却是一直被玉瑾然仇视;以往两不相干也就罢了,可如今的玉瑾然贵为二品嘉义侯,她挨上两句责骂也没什么的。 夫妻俩各自打起精神穿过正房边上的小道,往后花园和玉瑾然几人处找去。 “大哥,宛然要那朵花,那朵最大的。” 靠近正房浴室后门外的一颗山茶花上无数的花骨朵正含苞待放,整个后花园除了梅花就属这颗山茶花最为扎眼,估计是因为按照杨若兮的意见改造过的浴室几乎每日都柴火不停,热气不断的缘故;也难怪四人提着篮子被留在了此处。 玉瑾然瞧了一眼玉宛然指的茶花,地方在茶花的最顶端,外面的花苞被胀开,枚红色的花朵层层叠叠的确开得正艳。 “大哥,摘花的时候留着树枝,插在大嫂发髻上肯定好看。”玉宛然见玉瑾然没什么动静,拍着小手说出了心里的建议。 玉瑾然回头看了一眼只簪了一支碧玉簪的杨若兮,将手里的篮子往玉琦然手中一塞:“男子汉大丈夫别让女子受累,多拿一个没问题吧?” “没问题。”玉琦然因为他的一句话激动得脸都红了,玉瑾然转身攀着浴室的屋檐轻松的上了房顶,本来用他常年当做腰带的鞭子也能拉下茶花的枝桠,可一旦拉下来势必难以保证那朵茶花的完整性。 “大哥帮大嫂簪上。”玉宛然深深为自己的审美观满意,忘记了玉瑾然的冷淡,大喇喇的命令道。 玉瑾然抿了抿嘴,皱起了眉头;杨若兮却是伸手攀上了他的胳膊,探出了头:“今日请父亲母亲和弟妹来然院用饭,我亲自下了厨,怕不方便就没戴首饰,正好你摘的这朵茶花开得不错,帮我簪上可好?” 美人如玉、细语如风,而且这美人还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无论是谁估计都抗拒不了这美丽的请托。玉瑾然当然不例外,因着杨若兮的话傻傻的咧开了嘴,想着边上就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儿,伸手笨拙的将山茶花给杨若兮别在了发髻上,瓷白的肌肤、浓黑的发丝、青碧的簪子,玫红的茶花就像是画龙点睛那最后的一笔,正好让杨若兮整个人更鲜活亮眼;玉瑾然顿时就看呆了去。 灼热的目光让杨若兮的脸颊越来越热,这样直白率真的眼神她在前世十年的婚姻生活中从来就没见过;记忆中,她和夏远的感情似乎更像是亲情。 和玉瑾然相处的点点滴滴渐渐清晰,她会为玉瑾然这热情的眼神心动,会为他别扭的小情绪满心欢喜,会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会担心他在外的一朝一夕,会在他得意的时候提醒他低调,会在他低调的时候想办法哄他开心…… 这许多为他而起的情绪似乎在说明一件事情:她好像越来越喜欢这个不按理出牌的大孩子了! “咳咳……”玉朝云的脸别在一旁,他怕他再不出声,他家大儿子和大儿媳就会在一双小儿女面前做出些有伤风化的事情来。 文氏也跟着回神,女人,谁不向往花前月下诉衷情?看到玉瑾然和杨若兮这幅模样,作为过来人的她尤为感触,曾几何时,她恋慕上玉朝云如玉的风姿,玉朝云想要攀上户部的关系娶了她过门;新婚时,她也曾经享受过描眉画唇的温情脉脉。 不过,玉瑾然当着琦然、宛然两个就和杨若兮这么亲热,这不是明摆着带坏她的孩子吗?顿时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爹、娘,你们看大哥给大嫂摘的花美不美?”玉宛然瞧见爹娘相携而至不禁喜上眉梢,今日就只有爹和娘还有自己兄妹几个,没有许多的下人在一旁侍候、没有姨娘在一旁盯着,自由又自在。 “美,花美,你大嫂人也美。”看着唯一的女儿娇憨快乐的样子,文氏再严肃也不好依然板着脸。 “娘亲,今天宛然好高兴。大嫂说没外人看着,宛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宛然摘了梅花给爹娘煮茶水喝;宛然要亲自给娘煮茶。”玉宛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兴奋,拉着玉琦然让他展示双手各一个装满了梅花的提篮。 “琦然给爹、娘见礼了。”玉琦然虽然是力持镇定,但也暴露了他心底的喜意;没人在身边时时刻刻提醒着注意身份,他也玩得很开心。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文氏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夸赞他的杨若兮人美,这让他发飙的话如何骂得出口? 杨若兮知道这里是古代,忙试图将手腕从玉瑾然的臂弯中解救出来,一边不忘冲着玉朝云和文氏歉意招呼道:“父亲、夫人到了。媳妇想着家宴就我们几人,打发了侍候的人也回房去过小年了,秦妈妈和小米可能在厨房忙碌,媳妇这就去让他们给你们二位上茶。” 这急于撇开玉瑾然的动作让他很不爽,所以嘛,他就说身边的人越少越好,像两人在空间的时候多好,都能挤在一块;固执的伸手摁住了杨若兮蠢蠢欲动的手腕,问玉朝云道:“本侯记得父亲曾经说过,人都有双手,何必要让别人侍候,有让人侍候的份儿,自个儿的手脚不如弃了不要!父亲大人您如今是否也是这个看法?” 玉朝云当年为了为难金枝玉叶的柔嘉公主的确是这么说过,没想到这许多年了玉瑾然还记得这么清楚,愕然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最终讪讪的点了点头:“若兮不用这么麻烦的,我和夫人也是喜欢亲力亲为,既然是自家家宴,自己动手也是理所当然。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是我和夫人能帮忙的?”rs 384 火锅还债 杨若兮准备的是小火锅,自然是自己照顾自己。 为了照顾到玉瑾然的怪癖,杨若兮特意学着宫宴那样在他西厢空置的屋中摆上了上首、左右,三张条桌。玉朝云和文氏自然被杨若兮请到了上首,她和玉瑾然坐在了左边,右边条桌后坐着玉琦然兄妹,秦妈妈负责时候两个小孩子,秦小米负责帮忙上菜换菜。 一张条桌上各自放着一个杨若兮画了样子找人打制的铜炉小火锅,下面烧着上好的木炭,锅里翻腾着她调配好的牛油汤锅,在练武场就能闻到浓郁的香味。 玉朝云见着这排场眼前不由便是一亮,嗅着空气中引人垂涎的香味兴趣大增:“若兮弄的这应该是件新鲜吃食吧?不知是顺和哪个地方的特产?怎的我从未见过?” “你没见过的多了去了!这点算什么。”玉瑾然也没见过火锅,但他听玉朝云说没见过杨若兮弄的这什么东西还是禁不住得意万分,一副予以荣焉的模样高高昂着头,“今儿算你们走运。”他可是知晓杨若兮的手艺的,只是心里不免升起了微微担忧,杨若兮不知道还在流血没?做这些事情会不会累着她? 杨若兮将梅花交予了秦妈妈,让她再取个炭盆放在屋中角落,化了干净的雪水烧开泡梅花茶;没有污染的古代,雪水化开不比泉水味道差。 大骨熬了一日夜的高汤配上数种香料药材熬制出来的火锅底料味道香得能勾人魂魄,这火锅的味道还算杨若兮前世时候认识了一个开火锅店的重庆老板得来的方子,有古代这环保无污染的各种配料搭上,效果好得她自己都难以置信。 杨若兮首先教着众人调配喜欢口味的蘸料,道:“天寒地冻的,这热乎乎的火锅是驱寒的不二法宝,任谁吃上一次都会心心念念着第二次。这火锅虽然加了不少降燥的药材,但也难以完全避免当中的燥意,几天吃上一回倒也无妨。” 那边玉琦然和玉宛然看着面前汤色奶白的锅子,再看看别人红彤彤的锅子正想说话,听着杨若兮这么说也只好作罢,由着秦妈妈帮两人弄好蘸料。 “这个叫火锅?”玉朝云伸了筷子在锅里搅了搅,“倒是和前几日在云来楼推出的那叫‘水煮鱼’的大菜有些相像?” 杨若兮的动作顿了顿:“水煮鱼?”她只记得前些日子金夫人派了双兰详细的问了她水煮肉片和口水鸡的做法,她想着满足金夫人的口腹之欲,便将这两道菜衍生的几道菜也一并教了出去,又怎么会流落到云来楼去? “哈哈,你不知道了吧?帮我调这什么蘸料我就告诉你。”玉瑾然也是今日才得知金夫人和云来楼的关系,自然不可能回来就告知与她。坦然的将手中仅仅放了芝麻油的小碗递给了杨若兮。 其实不用他提出交换条件杨若兮也是会帮他弄好,不过能顺道交换个解释就更好了。 “云来楼是金夫人的产业,而且听双兰姑姑的意思,云来楼是金夫人留给思睿的产业,用你两道菜算什么?”玉瑾然眼巴巴的瞅着杨若兮给他兑好了蘸料却不还给他,反而用勺子在锅里又给他多加了一勺红色汤汁。 上首的玉朝云没说话,已经在锅里挑了事先下锅的牛肉入口,微辣爽滑的口感彻底征服了他的味蕾,虽然有一点辣,但更能让人在大冬天出一身透汗,一个字“爽”! 文氏看着斯斯文文的,私底下倒是个无辣不欢的主,然顺和朝的辣味菜肴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样,哪里有现下的火锅来得过瘾,可除了锅里已经煮着的菜肴,桌上十来个盘子中装的好些东西她都不认识,看着竟然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夫人可以试试这两样快速烫熟的东西:鸭肠和毛肚。这两样讲究‘七上八下’。”说着,杨若兮将鸭肠夹起来在滚开的汤锅中上下起伏,八次过后放到了玉瑾然的碗里;又夹了毛肚示范,当然又便宜了边上满眼期盼的玉瑾然。 秦妈妈帮两个小孩子挑了不少他们喜欢的菜品在碗里,便帮着上首不知道煮食前后顺序的玉朝云二人下菜;还好事先她和秦小米在厨下准备之时便依杨若兮所言吃了不少,否则闻着这味道哪里忍得住。 即便如此,那边杨若兮也是用干净碗给秦小米烫了不少肉菜,让她端着退了下去。 加了冰糖熬煮的梅花茶正好解去火锅的辣味,这一顿饭虽然玉瑾然和玉朝云夫妇的交流依然为零,但至少没有剑拔弩张,双方对这个现状都挺满意的。 总算是稍稍填了肚里馋虫后,玉朝云擦了擦嘴放下了筷子,对杨若兮说道:“若兮不愧是杨大儒的孙女,兰质蕙心、贤良淑德,瑾然能娶到你真是修来的福分,我也就放心了。” 玉瑾然皱了皱眉正待说话,杨若兮忙挑了个他最喜欢的鸡爪放到他碗中,这才点头客套回道:“父亲谬赞了。”心下却已是猜到了玉朝云想说什么,其实她做这么一顿独特的饭食请他吃喝本来就安着让他赚上一笔的心思。 夫妻本一体,玉瑾然不是用了他许多银钱么?就算不是作为一家人的立场考量,人情也是要还的;与其某一日父子翻脸时玉朝云高高在上的说他给了玉瑾然多少多少,不如让他从中得益。 杨若兮不喜欢欠人,在她看来,玉朝云虽然遗弃玉瑾然在先,但各人有各人的立场,玉瑾然一味的索求浪费便是不妥,有机会自然要还回去的。 “不知这火锅若兮是想像水煮鱼那样依然交予云来楼还是另有打算?”玉朝云也不磨叽,虽然秉着生意人金钱至上的理念想要立即敲下这火锅的归属权,但出于谨慎,还是沉吟后拐弯问道。 “要是你打算要开口便是,问来问去的有用吗?”玉瑾然最是烦别人说话三拐弯的,玉朝云面上那势在必得的笃定模样骗得了谁? “呃,那爹就直说了吧。元丰号的铺子*里重新返还给了玉家,首饰铺子我是没打算继续开了,正寻思着重新做个什么生意。今日吃了若兮做的这火锅倒是眼前豁然顿开,京城天气寒凉,开个火锅店生意应该不错。”玉朝云被玉瑾然这么一挤兑,也只好有话直说。 杨若兮挑了挑眉,难道这就是父子之间的血缘感应,玉朝云前面那句话可并未说实,她本来还想着要和他周旋几个回合的,谁知道玉瑾然直接一句话就逼得他不得不直奔主题。 想到这儿,杨若兮又帮玉瑾然捞了半付猪脑,多补补,前途无限啊! “既然父亲开了这口,若兮敢有不从!”她也没立刻欢欢喜喜的应承,语气中似乎带着牵强。玉瑾然对猪脑的兴趣不大,闻言停下动作抬眼看她的脸色,正对上她眸中波光流转,嘟嘟嘴,悻悻的自己动手在锅子里寻找喜欢的菜品。 “若兮说的什么话!为父自然不会白拿儿子媳妇的东西。这火锅店不会只有京城这一处,要是若兮愿意的话可以用方子入股,这铺子就算瑾然三兄妹的可好?除去每年各处掌柜的分红占一成,他三人一人三成。”玉朝云倒也大方,挣再多的钱还不是给儿女攒着,不如现下就将分红分开来算,也免得文氏怨忿。 “我才不要,我会自己挣银子。”玉瑾然抽空阐述了自己的意见。从杨若兮、杨思睿再到艾敬轩、路悠冥,一个个的都质疑他养媳妇还要靠着玉朝云,他就要证明,不用玉朝云的银钱,他也能担负起一家之主的责任。 “父亲也听到了,如今我出嫁从夫,万事自然都听夫君的意见。以往都是父亲为瑾然操心,如今不过是一个火锅方子,我们怎好和父亲斤斤计较?”杨若兮微微偏偏身子和玉瑾然靠得近些,加上她话里的意思好听,玉瑾然不禁很想伸手拍拍她因为吃辣红艳艳的脸颊,这样的杨若兮还真是乖巧可爱。 “对,这方子就送给你随便用。你不是老说我用了你多少银钱吗也没做一件上相的事儿吗?就当你出钱买我们的方子,银货两讫,咱们谁也不欠谁的。”玉瑾然潇洒的一挥手为此事定案,顺道又抛出个还没和杨若兮商量的事情来: “清康坊那边的侯府工部已经赶着给我弄好了,礼部也顺道给我挑了二十四的好日子搬家;我和杨若兮明日就直接搬过去了。” “这么快?”没想到最先惊呼出声的会是文氏,见几人都盯着她看,这才不好意思的擦擦嘴:“我是觉着瑾然和若兮在府里住着挺好的,一家人嘛,多多亲近总是好的。” 不得不说文氏这话说得挺漂亮,不但玉朝云面露满意,就是玉瑾然也掀了掀眉破天荒没对她露出不屑的神情。 “大哥,我不要你和大嫂走。”玉宛然嘴里还包着菜,浑然忘记了文氏食不言寝不语的家教,眼看着就要水漫金山哭了出来。 “是啊,瑾然你成亲还不到半月,若是这时候便搬了出去别人会说笑话的。”玉朝云对玉瑾然虽说没多深的父子情,但出于愧疚还是想多多弥补一二,特别是现下,玉瑾然夫妇拿出的这火锅方子,说不定要不了一年,便能够弥补玉瑾然这两年的花用,他的愧疚心越发明显了。rs 385 扫尘迎新 杨若兮当然也是巴不得早点离开玉府过当家做主的小日子,玉府虽说不至于怠慢了两人,可寄人篱下的感觉毕竟不好。 而且,嘉义侯府那边可是有她设计的,在顺和独一份的地暖,京城的冬天还要冷上两个来月,继续日夜用火盆烘着,她怕被烤成人干。 送走了拿着火锅方子满意而去的玉朝云一家,杨若兮便打发了秦妈妈去外院找顾妈妈商量明日搬迁之事,她则跟在玉瑾然屁股后面很八卦的问了句:“不是说要过了正月那边才能住吗?怎么这么快。” 她倒是不会问玉瑾然怎的不按规矩在玉府住上两三月,想也知道以他的性子,能够做到在玉府成亲已是极限。 玉瑾然人高腿长,又走得飞快,一句话的功夫他竟然都快出了练武场往正房转弯了,杨若兮干脆也不去追他,放慢了脚步就当赏雪了。 “你不觉得这边冷得要死吗?那边我去看过了,暖和得紧。”玉瑾然回答出口才发现杨若兮掉在了远远的后面,不禁皱眉:“你真是慢死了。” 虽是这么埋怨,他却是大踏步回了杨若兮身边伸手一抱,直接将杨若兮公主抱在了怀中:“瘦得一阵风就能吹走,也不知道多穿两件衣服遮着点。” 杨若兮埋首在他怀里享受他别扭的关心,嘴角不由高高扬起,很自然的撒娇道:“我又没你动作那么利落当然慢了,以后你走路等着点我好不好?而且,你这么抱着我不就不冷了。” 玉瑾然听得这样的奉承不由的眉眼弯弯,却还是嘴硬的埋怨一句:“腻腻歪歪像什么样子,男子汉儿女情长的别人还不笑死?”心底反倒是觉得私底下这么腻腻滋味也不错。 杨若兮才懒得理会这厮严重的心口不一,她心里可是甜甜的,她敢百分之九十九肯定之所以这么快就搬到侯府去是因为她怯冷的身体,想也不想,就玉瑾然现在只穿了夹衣也浑身冒汗的体质会抱怨玉府太冷? 两人刚刚回了房,顾妈妈便追了过来,“少爷,方才小和拿了药包给我说是你要自己熬药,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谁说熬药这样的小事爷要自己动手了?顾小和他乱说。”玉瑾然面上飘过一丝狼狈的恼怒,下意识看向杨若兮,在他心里,杨若兮就是个能用眼睛把人看穿的主儿。 杨若兮接收到他心虚的眼神,心里想到回春堂最擅长医治的女人病,不由凤目一挑:“顾妈妈,那药是少爷说他打算补补身子的,你就去熬了端进来吧。” 相对于不靠谱的玉瑾然,顾妈妈当然唯女主子命是从,加之她还从杨若兮的眼中接收到了笑意,想必又是两人的什么小情趣,乐见二人感情甚笃,她也就行礼准备下去。 玉瑾然此时正挠心挠肺的郁闷啊。艾敬轩给他说了个能让女人感动得哭的法子他做起来怎的就这么艰难呢? 艾敬轩聊了许多讨好女人的法子,其中就有个让他成功顺利抱得美人归的得意法宝:在女人葵水来痛得死去活来之际送上亲手熬制的养身补血汤药,保证感动得她七荤八素。 玉瑾然本想从后花园回府后就将药包藏在后面,晚上再偷溜出来生火熬煮,谁料世事弄人,被杨若兮给抓了现形,当时想着要是被知道他一个大男人做这些事情多丢脸,人艾敬轩不也说了此事必须秘密而行么。 眼见着顾妈妈都要下了台阶,玉瑾然也顾不上许多,突然大声嘱咐道:“顾妈妈,那药只需大火熬开即可,切忌小火熬煮失了药性。”又想到大夫叮嘱,只得颓丧的跟出门,“罢了罢了,爷还是跟你去把药拿到房里让夫人熬吧,你自去帮着秦妈妈收拾东西。” 不一会儿,顾妈妈面色古怪的帮着玉瑾然搬了一大堆的东西送到了正房,看着杨若兮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退了出去。 杨若兮就奇怪了,看顾妈妈的样子似乎是针对玉瑾然怀里那一串药包来的。 “真是的,都说了先别动爷知道该怎么处理还不听,这顾小和就是欠收拾。”玉瑾然一遍嘟囔着一边将黑漆漆的药罐子放到了桌上,杨若兮不看则已,一看她自己也维持不住面上淡定的表情:当归、白术、红枣、红糖、干姜……,这些几乎全都是女人养气补血的汤药方子里才会出现的东西么?玉瑾然不是口口声声说他喝的吗?难怪顾妈妈的神情那么奇怪。 “你确定这是让我熬给你吃的汤药?”杨若兮好笑的看着他在那边找了火盆里的木炭引燃了火炉,又开始四处找寻搅拌的工具,忍不住问了出来。 “啊?”玉瑾然停下了动作摸摸鼻头,没注意手上的黑灰蹭了一团在了脸上,配上他清澈单纯的眼神喜感十足。 “啊什么啊?”杨若兮走近他,抬手帮他抹去鼻头上的黑灰,脸上的表情很专注温柔,“玉瑾然,我和你是夫妻,是要同舟共济白头到老的,有什么事情都要坦诚相待。” 玉瑾然微微动容:“你不会笑话我没教养什么都不懂?”其实玉瑾然这人表面上傲气,骨子里却是依然潜藏着自卑因子。 “如果我要是嫁给你之后才来笑话你,倒不如当初就不嫁。”为了让玉瑾然对他自己有信心,杨若兮说得很严肃,罢了还补充道:“或许你不知道,你的优点很多啊!最让我心动的数过你承诺今生只有我一人这话,这个世上,有几个人能够自觉自愿做到这一点。” 被杨若兮深情认真的目光望着,玉瑾然只觉得一颗心嘭嘭跳个不停,面上也越来越热,干脆伸手揽了她入怀堵住她红艳艳的小嘴,用实际行动来表达他内心的喜悦。 杨若兮原就打算今晚让他不再忍耐,自然半推半就的给予热切的回应,不一会儿两人就气喘吁吁、衣衫也被扯得凌乱。 “我们到里面去好不好,这外面好凉。”玉瑾然说的自然是杨若兮身上的空间,他还想着洞房花烛夜那晚里面朦胧灯影下杨若兮身上薄如蝉翼的衣衫,那样的衣衫他可舍不得她在天寒地冻的时节穿在身上,空间内则不同。 “我还要给你熬药呢?”杨若兮娇俏的横了他一眼,收拢着被他剥开一半的衣襟没好气的看向药罐子下已经熄灭的木炭。 “那个,其实是我给你抓的汤药。我今日特地问了大夫,你这种状况还算好,补补气血,多多保暖就行。不像有的疼得死去活来,那才叫一个惨,对了,你不会那样吧?”玉瑾然总算是说了实话,想着被人抬着进回春堂的一个女子他就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庆幸想到,幸好他的杨若兮没疼成那副模样。 他去问了大夫!就是在女权日益增长的现代社会,给妻子出门买个卫生棉都嫌丢脸不去的男人还多得是;玉瑾然却是在男权至上的顺和朝跑去问大夫她月/经期间的调养方法! 杨若兮怕面上露出惊异之色让玉瑾然的这个体贴好现象就此消失,忍着用很平常的语调回道:“我没那么严重。”心里却是为玉瑾然的这份心感动不已,忍不住踮起脚尖抱了他,“咱们进空间,我们用燃气灶熬药,简单好用。” 这一夜,杨若兮极尽温柔的任凭了玉瑾然摆布,将玉瑾然侍候得飘飘欲仙,从此后,玉瑾然也深深相信:女人,只要你讨好了她,自然能任你予以予求。 —— 腊月二十四,扫尘日。 这一天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升斗小民都会将家里四处彻底的清扫一遍。因“尘”与“陈”谐音,新春扫尘有“除陈迎新”的涵义,意是要把一切“穷运”、“晦气” 统统扫出门;寄托着人们破旧立新的愿望和辞旧迎新的祈求。 清康坊的穆府也不例外,穆家现在算是正式将整个府邸一分为三,穆元阳和穆元森一人占了原本的一股大头,其余的两个庶子共同分得了剩下的客院,大家只是共用中央的一座花园,其余时间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穆元阳这边,穆老太太精神一日比一日差,入冬来躺在荣恩堂的榻上一直便未起身,手中酒没离过那串翡翠佛珠。 听着外面的吵嚷,穆老太太让新来的丫鬟麻雀搀扶她靠在了炕头,正好对上开了半边的雕花木窗,窗外厚厚的积雪昭示着来年的丰收喜兆,可穆老太太却是深深叹了一口气,命麻雀出去换了阮嬷嬷一个人近前侍候。 “老太太,您怎么起来了?时辰还早呢。”阮嬷嬷上前帮老太太掖了掖搭在她腿上的毯子,眼神在瞧见那串佛珠的时候闪了闪。 “早什么早?外面都快吵成一锅粥了谁还睡得着?”穆老太太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倒不是在抱怨阮嬷嬷,而是自从这个家分了之后,艾氏抽走了原本分在东区的管事和部分丫鬟小厮,新换上段氏和彩蝶郡主手底下的奴才,没多久便显出了其中差别来。rs 386 再起波澜 这边穆老太太和阮嬷嬷还未说上两句话,外间的吵嚷声越发大了起来;阮嬷嬷见着穆老太太沉下来的脸色,忙起身出门,不一会儿就带着两个十七八岁的丫鬟来到了老太太的炕头前。 两个丫鬟都被带到老太太跟前了还是一脸的桀骜不驯,一个给老太太行了半礼,另外一个干脆就站在一边斜着脸根本就没动。 “这两个是什么地方的丫鬟?”穆老太太的脸色更阴沉了,径直问了一同进门的穆添福媳妇。 穆添福媳妇便是如今荣恩堂的管事妈妈,照理说荣恩堂的丫鬟都应该归她一人指派,可看她那样子,似乎根本不敢对这两个丫鬟下重手;闻声还有些怯怯的打量了那个没行礼的丫鬟。 “回禀老太太,奴婢是彩蝶郡主的陪嫁丫鬟绿燕。”两个丫鬟的衣着都不是穆府丫鬟的制式衣裳,两人的梳妆打扮也透着一丝丫鬟不该有的妖娆。说话的丫鬟长相和如今被提成穆清风姨娘的青燕有八分相像。 “禀老太太,奴婢丹霞,是大太太屋里的大丫鬟。”那个穿了红衣的丫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前辈们说起过老太太的厉害来,说话之前好歹福了福身子。 “穆添福家的,给老身掌着两个丫鬟的嘴!”穆老太太脸色一沉,张嘴便命令一旁神色尴尬的穆添福媳妇。 “这……”穆添福媳妇尚在犹豫,那厢宝刀未老动作尚算敏捷的阮嬷嬷上前两步,抓了绿燕就是两个大耳巴子抡过去,一旁的丹霞根本不敢动,等着绿燕被打完也挨了两下。 “老太太,为什么不由分说的就开始打人!”绿燕双颊立刻红肿了起来,但并未妨碍她满脸的不服气。 “还说?阮嬷嬷,再给她几下。”穆老太太头也不抬的吩咐道:“穆添福媳妇帮阮嬷嬷拉着她,让这小蹄子知晓,在这穆府,并不是她一个小小奴婢撒野的地方。” 那边绿燕脸上都还被扇得呼呼作响,这边穆老太太已是神色不变的问丹霞道:“说吧,为了什么事,会在荣恩堂外吵嚷起来?” 丹霞只是听说过穆老太太心狠手辣,还从未直观的感受过她这么雷厉风行的一面,顿时便吓得瑟瑟发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不敢隐瞒老太太。今日扫尘,奴婢奉命打扫荣恩堂前佛塔的积雪,不知为何缘故,原本只该负责清扫清风院的绿燕便来让奴婢和她换地方打扫。这一大早的,奴婢已经将佛塔上下清扫得七七八八,可听说清风院还未开始洒扫,分明就是绿燕想躲懒。奴婢自然觉得不公,便回绝了绿燕的要求,谁料绿燕姑娘心生不忿,竟然想将奴婢从塔上推下来,奴婢这才和她抓扯了起来。” “独食……她变人……”绿燕挣扎着想要辩解,无奈又被阮嬷嬷毫不留情呼了十来下耳巴子的俏脸已是青紫肿胀了起来,说话根本就关不住风。 跪在地上的丹霞眼神闪了闪,头部匍匐在地上:“其实奴婢还有一点未说出,只是……” 老太太看了眼她暗示的眼神所在,对穆添福媳妇挥了挥手:“你送那丫鬟回清风院,守着她打扫了清风院。要是彩蝶郡主问起,你尽管说是这丫鬟竟然敢无视老身这个祖母,要是不打,这规矩何在!” 待得穆添福媳妇满面为难的带走了绿燕,穆老太太唤了丹霞起身:“你现下可以畅所欲言了!要是说得好,今后就在荣恩堂做个大丫鬟吧。”这有意思,只要答案老太太满意,丹霞便有了庇护之所。 丹霞和绿燕之所以能掐起来也不是没底气,她妹妹便是大太太身边辗转成了穆清风一房姨娘的丹朱;而绿燕是青燕的亲妹妹。青燕背弃洛千蝶,表面上洛千蝶秉着大妇贤淑的美德帮穆清风给了她一个名分,实际上只有青燕自己知道是招了洛千蝶记恨。 像绿燕这样的人却一位她是得了穆清风和洛千蝶青眼扶摇直上,和她有关系的莫不削尖了脑袋想要奉承讨好她,绿燕便是其中最积极的一个。 青燕和丹朱同为姨娘,也都是不上不下的那种,平日里的明争暗斗也就算了,如今府里管束没什么章法,丫鬟小厮们几乎全都各成一派、互相排挤。 如今见机会难得,有老太太这句话也不怕洛千蝶寻机报复,丹霞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也没了顾忌: “老太太有所不知,整座府邸就属佛塔的地势高,站在佛塔上往动版看去,正好对上嘉义侯府门。今早外院听了动静,说是嘉义侯今日会回府,奴婢估计,绿燕是奉了谁的命令前来打探真假的。” “嘉义侯回府和咱们府里有什么干系?”穆老太太这句话自然不是问丹霞的,她从丹霞这另有所指的话中也嗅出了一丝不妥,趁着屋内仅有阮嬷嬷一人,又问丹霞道: “你在大太太身边当差,可知最近老爷在哪个房歇息?”穆元阳已经许久没来给她请安,有时候即便来了也是转身就走,像是忙得不可开交。 “老爷……,”丹朱迟疑片刻,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毕竟,她也没打算回大太太身边那个没前途的大丫鬟位置上去。 “老爷一直都宿在柳姨太太的院里。” 柳姨太太院里的事情老太太历来就不操心,有时候她甚至会生出一个将柳姨太太扶正的念头,只是段家对穆家的帮助实在太大,这时节可不能和段家闹出什么嫌隙来。 “行了,你到外面等添福媳妇回来就找她领差事做去吧。”穆老太太打发了丹朱走后,整个人都蔫了下去,喃喃自语道:“这是造的什么孽!” “老太太,万事自有天注定,您年纪大了,就别总为小辈操心,有些事情人力根本无法挽回的。”阮嬷嬷说的自然是穆清风如今臭名昭著的声誉,以及被退亲了的穆玉娘。 “也不知清月在庆州过得怎么样?”老太太突然想到了几月前拖家带口去庆州上任的大孙子。 “前些日子大奶奶来信,她和苏姨娘又都有了身孕,只是……”只是苏姨娘前面已经有了一个眼神灵动的庶子,要是小段氏再生不出个正常的孩子来,这穆家大奶奶的位置她怕是没办法坐牢了。 “段家,明明和穆家八字相合的啊?”穆老太太一直深信算命人的箴言,只是不知道哪里出了差池。 “是啊,原本段公子不是和大太太好好的吗?怎的这次……”段皓庭回京给玉瑾然道贺都不曾来过穆府一次,而且大太太下了帖子也被段皓庭给丢在了一边,这让大太太很是生气,扬言要回娘家求她大哥逐了段皓庭出家门。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段家的事情也不是一锅清水,不提也罢!”要是老太太知道段皓庭回京的真正目的估计她就不会这么说了,说不定她还会自以为找着了“八字不合”的主要原因。 她在荣恩堂和阮嬷嬷关起门来感叹穆府一日不如一日,却是不知道此时穆府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偷偷溜到了嘉义侯府门口,等待着嘉义侯的车马到来。 这人便是走路带着点长短腿的穆玉娘。被人退婚她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要不是觉得乐康坊那地方不适合她这样的官家千金前去,她早就去了玉府;今日听说玉瑾然会回府不禁早早就带着贴身丫鬟等在了玉瑾然的必经之路上。 远远的,一辆马车翩然而至,英姿勃发的玉瑾然首先跳下了马车,正伸手准备搀扶马车厢内的杨若兮,嘴里习惯性的咕哝着:“女人就是麻烦,下个马车都要人牵。” 话虽这么说,他伸着的手却是没半分的迟疑,杨若兮自然不会和他计较,知晓下马车等上一等已是极大的进步。 “玉侯爷,这么巧!”一声做作的少女娇呼打断了两人的动作,玉瑾然听得女人声音下意识往边上一跳,生生让杨若兮抓了个空,差点从马车上跌下来,只得狼狈的攀着车辕,这才避免了跌个狗吃屎的尴尬局面。 “玉娘?!”同时,杨若兮也看清了走路姿势有些奇怪的穆玉娘。 “是你呀。”穆玉娘斜睨了杨若兮一眼,爱慕的眼神继续追着玉瑾然不放,“玉侯爷,前些日子听说府上大动土木,工部许多人还说你这嘉义侯府开了顺和的先例,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见识一番呢?” “你谁呀你?”玉瑾然和穆玉娘之间起码隔了两米多长距离,不是他想离杨若兮也那么远,实在是穆玉娘那眼神真心让他心肝胆颤,浑身不适;那眼神,就像是红果果要将他拆吃下肚。 “侯爷,你不用因为扫把……杨姐姐在这里就装作不认识我,杨姐姐好歹和我姑嫂一场,她哪里会怪你多和我说上几句话啊!”穆玉娘一副含羞带怯的小模样, 倒是的确比温柔婉约的杨若兮多了几份青春活泼。rs 387 嘉义侯府 可惜青春活泼并非玉瑾然所爱,甚至他还极是厌恶穆玉娘那热切的神色;要不是穆玉娘就守在回府的必经之路上,他早就绕道远走了。 穆玉娘可没有杨若兮的玲珑心肠,压根就没看出玉瑾然满脸的不耐和厌恶,反倒是因着杨若兮在她心目中一直便是个不怎么样的女人,从此固执的认定了玉瑾然娶杨若兮简直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大段氏和穆玉娘不愧是母女俩,两人的主观臆断永远都占据着满腹的心思,从此听不进去旁人所说,也不会去反省自身是否真的就那么优秀。 见玉瑾然迟迟不答话,她干脆上前一步,试图拉了杨若兮的袖子,嘴上亲热的唤道:“杨姐姐,你说是吧?” 杨若兮一缩身子,重新退回到了车厢内,对穆玉娘这样的娇娇小姐她是没好感的,不想被她这么给巴上。可她也低估了穆玉娘“勇于追求爱情”的心思。 “杨姐姐,都到了嘉义侯府你怎的还不下车?”穆玉娘跺了跺脚,要不是想着杨若兮是顺和帝圣旨赐婚的嘉义侯夫人,她才懒得应付呢?等她进了门后,一定要让这女人重新过回株洲刺史府竹园的日子。 这才是穆玉娘的真正目的,她自认为见识了吴采莲之前是怎么对付杨若兮的,如今只要她能够成为玉瑾然的姨娘,收拾一个杨若兮还不是手到擒来。 “夫人,奴婢扶着你下车。”顾妈妈被赶车的顾小和扶着下了车,见玉瑾然一副吃了大亏的臭脸也是无奈,要不是杨若兮在这里,他说不定早就拂袖翻墙或是转身离开干脆不回府了。 在玉府,顾妈妈的称呼便是“少爷”和“少夫人”,到了嘉义侯府,两人单独为一家,称呼便成了“侯爷”、“夫人”。 有人挡道总不能在马车上待一天吧,就算穆玉娘有心想要耗着,杨若兮也不敢和她耗,谁叫她昨晚只顾着和玉瑾然滚床单去了,在空间里熬好了一大碗汤药却是一口没喝;还是今早出门前被突然想起这碗汤药的玉瑾然强迫着灌了下去,如今小腹热热胀胀的,膀胱开始拉起了警报。 “喂,那个瘸子。让开道,否则别怪爷动鞭子。”玉瑾然见杨若兮在顾妈妈的搀扶下竟然丢下他往府门扬长而去,不禁急了。 瘸子?这是穆家上下极力避免的词汇,可想而知穆玉娘有多忌讳。她虽然也不稀罕楚皓,但却因着腿伤被楚家找理由退了亲事,为此大太太和姑太太闹得很不愉快,对这个词汇,以及和这个同音的词汇都能极大的刺激她的情绪。 “侯爷,你说谁?”穆玉娘因为玉瑾然这毫无顾忌的揭疮疤气得身体都微微颤抖。 玉瑾然略略一偏头,先是低声自言自语:“真是奇怪,难道爷说的话就这么难懂么?” 接着痞痞的望着穆玉娘,“你挡着爷回府的道了,爷当然是说你!而且,你不是都应了么?” “侯爷,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说玉娘。”穆玉娘微微摇头,头上的金步摇晃出美丽的弧度,面上梨花带雨的表情和吴采莲博穆清风同情时一模一样。 为此,玉瑾然却是一阵的犯恶心,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生气穆玉娘竟然耽搁了他和杨若兮一道进府的时辰,而且若不是穆玉娘的打扰,此时杨若兮就该搭着他的臂弯进府;不屑的冲着穆玉娘啐了一口,“有什么不能?要不是念着今日搬府吉日不想闹得不好,爷早就让你抽你一顿了,竟敢挡着爷的道!” 转头看了看身边自家的院墙,干脆脚下一发力,直接借着鞭子的帮助跃上了墙头,正巧看见杨若兮和顾妈妈进门的身影,沿着墙头就是一阵急追:“杨若兮,你要等着我,礼部那些人不是说要咱们一同进府么。” 杨若兮站住了脚步,示意顾妈妈唤了顾小和守着门口,“小和,这两日搬府事务繁忙,府上谢绝一切客人来访。等这几日安顿下来,侯府定然会摆宴下帖宴请左邻右舍、亲戚朋友。” 不死心追上来的穆玉娘恰好听到她如此吩咐,顿时便将玉瑾然不待见她的缘由全都归结到了杨若兮身上。大妇嫉妒心强,处处为难小的,不都是这样? 这穆玉娘,还没进门就将自己归结在了姨娘的份上她还引以为荣了?这奇葩思维方式真不愧是穆大太太亲传。 “姓杨的扫帚星,你害了我二哥一个还不够,现在又要来害嘉义侯,你究竟安的什么心思?叫你一声‘杨姐姐’别以为我就是怕了你,要不是看在侯爷的份上我才懒得理你。男人跟了一个又一个,你也好意思占着嘉义侯夫人这个位置,侯爷你可要防着点,小心她今后也一脚……” “踢了你”还未出口,那厢刚刚跳下围墙的玉瑾然随手用鞭子抽了花台里还沾着些许积雪的新泥照着她的口唇就甩了过去。 穆玉娘措不及防,泥土和着积雪浇了她满头满脸。玉瑾然出手可从来不知道“怜香惜玉”怎么写! “哇……”穆玉娘这下绷不住了,跳着往后跃了两步,脚下又不怎么稳当,一跤就跌坐到了地上,不禁伤心得大哭了起来。 杨若兮也是生气搬府头一天就遇上这么个糟心事,皱眉对一旁的顾妈妈道:“劳烦妈妈走一趟穆府,堂堂五小姐如此行事就不怕坠了穆府书香门第的名头么?” 不知怎的,见着杨若兮虎着脸玉瑾然就觉得心里发沉,再说了,外面那找麻烦的人好像是冲着他来的,这么一来,他更是心虚;趁着顾妈妈转身之际忙狗腿的送上自己的手腕,“别为了些杂事碍了心情,来,爷带你好好熟悉熟悉咱们府上。” “爷?”杨若兮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这人又在心虚什么?难道他以为她会因为穆玉娘的事迁怒于他不成。 “错了,错了。”玉瑾然忙亡羊补牢:“我可不是你的长辈啊。”杨若兮昨夜在情浓之处可是拿了他平日里记不住的教训来吊着他,简直是印象深刻啊。 “来,夫人看这边。”玉瑾然指着脚下的曲桥,又指了指桥下能容得一叶扁舟渡过的小湖,略带着得意的介绍道:“我看你在沧澜溪的庄子上种着荷花,你又喜欢戴荷花的首饰,特意让人在正屋前弄了这座荷塘,冬天呢也就算了,到了夏天还能泛舟湖上。” 这倒是个惊喜,杨若兮一向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但粉色的荷花、碧色的莲叶的确是个例外。在她前世想要拥有一个私家花园简直就是做梦,又没时间去种了荷花的公园游逛,她的这个喜好一直被深深埋在心中;直到来了顺和朝慢慢的条件转好,她才开始纵容自己的这个小嗜好,没想到玉瑾然一向大大咧咧的却是记住了这点。 玉瑾然见杨若兮凤目弯弯的,嘴角也高高扬起,心里跟着觉得轻松高兴;越发的觉得发现杨若兮的喜好然后悄悄帮她实现,这样的感觉真心不错。 这样开怀的杨若兮让他心里热热的、痒痒的,瞧着身后不远处就李全和周远远远的吊着,当下将手腕从杨若兮手上拿开,揽了她的肩膀低头就吻在她的脸颊边。 “玉瑾然!”即便杨若兮前世生活的环境再开放,她也从未在外人面前或是白日就和人露出点亲热模样,可没想到在礼教大防的顺和会被玉瑾然当着人偷吻,不禁恼羞成怒,伸手就想掐他一把。 玉瑾然愉悦的回了声:“嗯,叫我作甚?”人却是灵敏的往前面一跃,顺着弯弯曲曲的曲桥一溜小跑:“掐不到、掐不到。” 曲桥之后是一条“丁”字路口,左边是下人院子,右边是侍卫院子以及客院,最中间的一条石子小道通往一处密实高篱笆围起来的小院,正是玉瑾然精心设计的“爱巢”。 小院子的篱笆墙上也有两处隐蔽的垂花门,各自通往左右两条抄手回廊,从回廊走过去,分别就是下人院子的空地以及侍卫院子的练武场,杨若兮设计的地暖便经由抄手回廊铺设在了主屋之外的另几处院落。 抄手回廊两边种着四季花草,这时节粉的、黄的梅花竞相开放。 让人最惊讶的是靠近主屋这边的地上和屋顶上没见着多少积雪;刚刚一靠近杨若兮便觉着有暖意扑面而来。 “奴才邬应福、奴婢喜春恭迎侯爷、夫人回府!” 让两人惊讶的还在后头,主屋前约莫六十来平方的小院空地上列着两行人,除了总管邬公公和喜嬷嬷,边上还站着游冥和两位三四十岁、身着官服的男人。 “参见嘉义侯、参见红石县主。”两位身着官服的男人对玉瑾然和杨若兮躬身施礼,看样子官位应该不高。 “你在这干什么?”经历了十几日前在静心殿的糟心事,玉瑾然一直都是绕着皇宫走,摆明了不想和游冥有什么牵扯。rs 388 收买人心 游冥是知道顺和帝给了玉瑾然一面金牌,那其中盛宠的意味不言而明。 抛开这利益上的因素不谈,身处艾皇后和游冥如今的身份地位,渴盼的莫过于一丝真正的亲情。玉瑾然的性子直率真实,永远不用担心他起什么小心思,这样一个亲人又岂能说放下便能够放下的? 一个眼神扫过去,其中一个身穿五品官服的男人便越众而出,对玉瑾然施了一礼,道:“侯爷有所不知,工部在建了侯爷的府邸后受益良多,特别是您设计图纸上独一无二的地暖设施和沐浴如厕的房间,简直让下官叹为观止。” “说重点!”玉瑾然一摆手制止了那工部侍郎的滔滔不绝,这图纸是杨若兮给出来的,他无意冒领功劳,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在心里也一点也不想将杨若兮的这些与众不同暴露出去。 “呃,前两日下官进宫回禀圣上之时见得圣上冒着天寒地冻还日夜繁忙,受苦良多。一时口快,便将侯爷府邸的几般好处尽皆相告,圣上也是凡人,自然也想生活得舒适些。” 工部这位大人看来是做技术性工作太多了,说话罗里吧嗦半天找不着重点,连杨若兮都为她着急,更别说性子急躁的玉瑾然了,趁他说话之际干脆径直安排起了府里人手的工作来。 “喜嬷嬷和顾妈妈陪着夫人先进院子,其余人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工部侍郎闻言那个尴尬啊,继续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得能在了原地嗯嗯不停。 “算了,你们也都下去吧。”游冥只是需要一个下地的台阶,并不需要一些见证他在玉瑾然面前面子全无的看客,也顺势将身边的太监和工部两位官员给打发了下去。 杨若兮看看玉瑾然那别扭的模样,暗叹了一口气,对游冥福了福身子:“太子殿下若是不嫌弃寒舍简陋,还请进去喝杯热茶。” “你请他干什么?你忘记了前些天在宫里受的那些苦啦?”玉瑾然虽然是如此嘟囔,却是背着手一步步往篱笆中那道用植物编织起来的拱形过道领先走去。 杨若兮和顾妈妈相视一笑,都知道他是个再简单纯善的人不过,若是他真的不愿让游冥进门,大可以继续出声赶人,用不着这么抱怨嘟囔。 游冥也是摇头笑了笑,示意杨若兮先行追上前面的玉瑾然,他则施施然的和喜嬷嬷走了最后面。 “知道侯爷疼我,可太子和皇后娘娘毕竟都是你的亲人,他们不也是怕你所遇非人想要考验考验我一番吗?”杨若兮故作委屈的拉了拉玉瑾然的衣袖,凤目中盈满了祈求之色。玉瑾然哪受得了她这幅模样,一颗心都软得一塌糊涂,悻悻道: “谁心疼你了!我只是觉得要是连自己的人也护不住多没面子。” 游冥看着前面一双眉目传情的俪人,突然觉得自己也是该好好考虑下太子妃人选了,只是…… 想到这个“只是”,他深深看了一眼杨若兮窈窕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杨若兮的机敏玲珑他很久之前就已经知晓,那时候他甚至有想过纳了她为妾,可太子之位未定,正妻之位空置,要是就纳了个妾室在府里的确又有些不妥;再后来,他从各方各面了解了杨若兮宁为小户妻不为大家妾的心思,这想法也就只得淡了下去。 现在,杨若兮的好是越来越多的在他眼前呈现,可惜她的身份已经不容他有半分逾矩,前方人已是渐行渐远…… 玉瑾然那点小心思小任性又岂是有着狐狸心思的游冥对手!在杨若兮的袖手旁观下,玉瑾然心底筑起的高墙以极快的速度被瓦解消散,待得中午时分,他已经很是亲热的拖着游冥给他炫耀新嘉义侯府中处处不同于别家的地方。 这期间,杨若兮也是在顾妈妈的陪同下转了一圈侯府正房,心里满意极了。 正房的格局有些类似一处五套三房产,但这个五套三的占地却不下四五百个平方,放在前世简直就是一所豪宅了,这还仅仅只是她和玉瑾然住的正房。 许是有喜嬷嬷的邬公公的建议,正房的大客厅豪华大气,客厅右边有一处雕花栏杆隔断,隔断外便是采光明亮的饭厅,饭厅紧挨着就是宽大的厨房。左边也有一处隔断,隔断外是卫生间附属大的小隔间,能够对着一面玻璃镜子整理仪容的地方,紧挨着的当然就是经过改良后的浴室和厕所。 进客厅后正前方有三极台阶,上去后是一条宽约两米的过道,过道两侧分别开着两道门,为四个带着小卫生间的卧室;过道尽头才是一堵豪华木门,里面便是玉瑾然和杨若兮休息的主卧。 内容最丰富的主卧玉瑾然自然不会领着游冥参观,杨若兮才刚刚迈进门就差点叫出声来。起码六十平米的房间对面靠墙的地方摆放着一张这个时代最独特的雕花拔步床,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拔步床上起码能容得五六个人随意翻滚,这可是杨逸杰陪嫁的大手笔!还真是“大”。 靠着床头的左边放着一张镶了玻璃镜的梳妆台,当然这玻璃镜是她提供给杨家的,只是没想到全安放在这里了。紧靠着梳妆台,左边墙壁前立着一座八开门的雕花大衣柜。衣柜旁边还开着一道小门,隐隐能看出里面是一间卫生间。 右边墙壁本却是与众不同,不见丝毫砖瓦的痕迹,反倒挂着一幅巨大的纱幔,纱幔前放着一套桌椅。 喜嬷嬷见杨若兮差不多打量完屋中的摆饰,笑着走到那套桌椅边上,猛地拉开紫色纱幔的窗帘,露出和家具同色的木头墙壁来;在杨若兮差异的眼神中,她老人家也不吊人胃口了,伸手在墙壁上拨弄了几下,木门竟然咔咔两声往两侧划开,外面一株梅花花枝恣意伸展,倒是没见着树干和生长的泥土。 惊喜之下,杨若兮疾走了几步,走出了纱幔才发现脚下竟然是悬空的吊脚楼,扶着栏杆便能俯瞰整个侯府后花园,嗅着空气中淡淡的梅香,再看看下面花园中各色四季花卉,她不由赞了一句: “真好!” 喜嬷嬷整张老脸笑得犹如菊花绽放,“这儿原本是侯爷的两层小楼,后来侯爷拿了地暖的图纸和沐浴间的图纸来找刘大人商议,侯爷看了屋子的格局后硬是要留着这间他原本的寝房,说是夫人你肯定喜欢坐在这上面喝茶赏花。刘大人得了地暖和浴房的图纸乐得眉不见眼的,也就答应了侯爷,从前院开始渐渐垫高了地势,这才有了这间别有洞天的卧室。” “刘大人就是工部派来帮侯爷建房子的吧?”杨若兮想起进门前嘀嘀咕咕说不清楚主题的那位官员,“顾妈妈待会儿问问那几位大人的府上何处,虽然侯府建造有户部出银子,但咱们也应该送上一份谢礼,不然大冷天的叫人心寒就不好了。” 喜嬷嬷手边上有杨若兮送来带的银子,闻言掏了出来,“奴婢也是这么想的,可送银子时刘大人说不如送了那图纸做谢礼,他便会代替万千得了温暖的人谢谢侯爷慷慨。” “图纸我们府里留着也没用,刘大人需要就送给他也罢。这谢礼他不要银子便送点其他的吧,不如以我的名义给两位大人家的夫人添两套头面首饰,以侯爷的名义给两位大人一人再添一个水晶小屋。其余匠人就让邬公公想法统计一下,大过年的一人发一个银馃子红包,就当庆祝侯爷的乔迁之喜了。” 杨若兮记得工部那两位官员都长得面相憨厚,眼神清正,不是那种油滑之人。他们喜欢新奇的事务,又是给人盖房子的,水晶小屋的格局都是她仿造前世各种实用性强的屋子雕琢黏结而成,想必两位大人会喜欢。 秦妈妈还暂时被留在玉府教授厨子熬制火锅料,顾妈妈是知道杨若兮说的这些刚做好还没送到珠宝店去的东西放在什么地方,便应了下来自去安排了。 喜嬷嬷从旁观察,一颗心是真正的放了下来。这个夫人,相信公主地下有灵一定会满意的。有她在侯爷身边处处提点照应,她老人家和邬公公或许也能安心享个晚年了。 杨若兮回头便瞧见喜嬷嬷手上还捧着几张银票,面上带着欣慰的微笑,担心老人家身体吃不消,关心的劝道:“喜嬷嬷,这银票先放在您那,府里下人院子离正屋有些距离,要是有个什么紧急事情您要帮忙先照应着;谁家要是有个头疼脑热急事需要用银子的不用请示侯爷和我,您老和邬公公商量着决定便是。不用因为我和侯爷回了府就打破你们定下来的常规。” 说着反倒搀扶了喜嬷嬷坐在了凳子上,“您老人家平日里也别太操劳了,和邬公公多多保重身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们侯府还不止一老,您二位养好身体被让侯爷挂心便是对侯爷最好的效忠了。” 一席话感动得喜嬷嬷泪花翻涌,当即抓着杨若兮的手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rs 389 小小教训 玉瑾然的坏习惯对顺和朝的别人来说或许真的很难适应。他不喜欢身边围着许多人,不喜欢有旁人近身侍候,不喜欢吃饭做事的时候边上有人叽叽喳喳指挥…… 这些被人觉得不可思议,甚至私下议论他是个“怪人”的性子在杨若兮看来真是求之不得,在玉府是别人的地盘也就算了,可回到了她能做主的嘉义侯府,她倒是愿意亲自动手丰衣足食。 玉瑾然带着游冥参观完了主屋各处的主要构造回到客厅时,杨若兮正带着秦小米和顾妈妈在厨房里忙碌,玉瑾然嗅着空气中飘荡的辣子香味,眉毛不自觉的高高扬起: “今天算你运气好,沾我的光能吃上一顿杨若兮亲自做的菜。” 游冥面上也跟着浮现一丝笑意:“那就借瑾然的光了。” “是啊,你和外祖母真是不识货,我看上的人能差到哪儿去?”玉瑾然一点儿不谦虚,指着客厅中一组原木沙发座椅,“你坐,这凳子软乎乎的,保管你坐着就不想起来。” “你外祖母也知道上次慢待了你媳妇,这不是特地让我来给你说一声吗,改天带着你媳妇进宫一趟,该给的见面礼还没给你们呢。”游冥顺势将方才游玩之时刻意忽略的话题提了起来。 要是这么容易就原谅艾皇后的话就不是爱记仇的玉瑾然了;游冥对他怎么样他还是挺清楚的,可一码归一码,他们不待见杨若兮那就是不给他面子,要是这么快就服软了可不是他的风格。 当下想也没想就摇头拒绝道:“没空。” “……”游冥被堵得一阵沉默,“让你去军营历练你要去和敬轩做生意?现在知道忙了吧。” 玉瑾然其实也没那么忙的,只是这几日到了年关,各地的各种账册汇总而来,只有他一人会的阿拉伯数字计算方法能顶三个账房使,的确被艾敬轩操劳得没什么空闲;但听别人这么埋怨他就是觉得不爽,哪怕前一刻他都才大咧咧的说了没空,这时候还是很惬意的抓了茶几上果盘里的一个橘子在手里上下抛弄,嘟囔道: “你懂什么,大大小小的事情那么多事事都要问我当然忙了。不过,从腊月二十八开始,咱们就会封帐,能悠闲到大年后呢。” “既然这样,二十八的宫宴你们有时间进宫吧。”每年腊月二十八到次年正月十六也是顺和朝廷的封印时间;由于今年顺和内外一片祥和之兆,顺和帝便决定大宴群臣,五品以及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可以携家眷进殿同欢。 “没时间,我们要去若兮娘家过年。”玉瑾然想也没想的拒绝道。 幼稚倔强的神色让游冥失笑;“瑾然,既然是宫宴,杨御史贵为三品正官,他们一家那日也是会进宫的;要是你想见杨家诸位,届时我将你们夫妇的座位安排在杨御史家左近便是。” 这么说来,玉瑾然想要改口说去艾家都不可能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再次倔强的脱口拒绝道: “封账后我要宴请段皓庭,给他道谢。” 准备来上菜的杨若兮忍笑惹得真心辛苦,怕这时候笑出来拆了玉瑾然的台,于是很“恰当”的出声道:“侯爷,饭菜已经备好了,是摆在饭厅还是这里?” “饭厅吧。”玉瑾然将手里的橘子丢回茶几上的水果盘中,“弄点那什么热奶茶来喝,比杏花黄喝着都有味儿。” 游冥不满追问就这么被打断,在为人处世上,他最不缺乏的便是耐心;随着玉瑾然的脚步起身往厨房走去,趁着玉瑾然上蹿下跳和杨若兮叽叽喳喳说着正屋外各处的特色时突然插话问道: “搬府贺宴宜早不宜迟,不如就近选个日子我让礼部的人来帮你们办了吧?” “谁要你帮忙?我早就和云来楼打过招呼了,二十六送三桌上等席面来……”玉瑾然回绝到了一半便瞧见杨若兮似笑非笑的同情眼神,心里还没回过道来。 “日子都定了二十六啊?那一定请了人家段皓庭了吧,顺便就谢了人家也好。”游冥施施然的等着他落入毂中,胸有成竹的帮着玉瑾然做了决定,“那二十八你们就早点进宫。”说虽然是对玉瑾然说的,可他的眼神却越过玉瑾然定在了杨若兮身上;短短的半日时光,他已是看出杨若兮才是做主的那个。 玉瑾然还待跳脚拒绝,被杨若兮一把拉住了衣角,“侯爷就依了太子殿下安排吧。”人家是太子,你这样胡搅蛮缠惹急了能有好果子吃吗?为了今后幸福稳妥的生活,忍耐绝对是有必要的。而且,她相信日久见人心,艾皇后和游冥对玉瑾然是真心疼爱,这样的亲人她受一点委屈也是无妨。 玉瑾然心里知道躲不过了,悻悻瞪了游冥一眼:“算了算了,看在杨若兮的面子上我应了。带她进宫见识见识去。” 游冥觉得他才是需要长见识的那一个,桌上七八样菜品起码有一半是他见所未见的式样,其中更有这个时节难以见到的新鲜蔬菜;看玉瑾然丝毫不惊讶的模样苦笑着赞道:“瑾然真是好福气,若兮这一手厨艺不输宫中御厨。” “当然了,御厨哪有冰箱!” 玉瑾然得意的伸筷子夹了一个油爆虾入口,独特的口感安抚了他叫嚣的味蕾,满意的咂咂嘴,浑然不觉说漏了嘴。 “冰箱?那是什么?”游冥一举抓住关键词汇,也跟着尝了一个油爆虾,在京城,想要吃到如此地道的海味还真是难上加难,特别是入冬以来河道停运后根本就没办法在菜市场买到南方的特产。 “其实就是小一些的冰窖。这个需要花费些功夫了。”杨若兮横了后知后觉的玉瑾然一眼,这人,习惯了和她说话没遮没拦的,一松懈就露了馅儿吧? “舅舅吃菜,尝尝这个。”玉瑾然连忙挑了桌上的粉蒸排骨在游冥的碗里,试图弥补刚才的错失。 游冥抿了抿唇,或许是想到皇宫冰窖中窖藏的海产便没多言,认真的品尝起桌上的美味来;不过也没错失杨若兮和玉瑾然眼神的交流。 游冥一走,玉瑾然也像是一刻都停不下来似的拿着他的宝贝鞭子往侍卫住的院子去了,看那意思,不切磋到晚上是不会回房的。 杨若兮一人生了会儿闷气自己也笑了起来,明知道玉瑾然就是那性子还生什么气啊?她敢用脑袋打赌,那家伙指定根本不知道自己生了气呢。 不过,此风不可长。空间之事兹体事大,万一他哪天再犯又拿什么来搪塞? 于是,玉瑾然浑身臭汗的回转到主屋时迎接他的只有一片静谧的空房,他忍不住大声喊了起来:“人呢?杨若兮,你怎么没在外面等我。” 顾妈妈和秦小米住在第一间小卧房里,秦小米倒是什么都不愁睡得天昏地暗,顾妈妈却一直悬着心,闻声开门走了出来。 “侯爷,你回来了?” 玉瑾然知道他们那间卧室也有洗浴间,一阵风似的从顾妈妈身边刮了过去,顾妈妈忙在他推门之前道:“夫人今天很早就说不舒服进房睡下了,侯爷你轻点。” 言下之意其实是担心两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可是她又忽略了自家少爷粗大的神经;玉瑾然听后压根就没往别的地方想,皱眉道:“爷就说不让她做事偏不听,这下累着了吧?”心里开始反省昨夜解禁后是不是又有些急切不知分寸累着她了? 伸出准备踹门的脚收了回来,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房门。 顾妈妈见状放心的退回了房间,主子的事情还是不宜管得太多,她这两天也正等着幽州那边的消息。玉瑾然封侯建府的消息送去了幽州,自家男人应该收到消息了吧?也不知能不能赶在正月十五前回府。 远的暂且不说,视线拉回轻手轻脚得有些可笑的玉瑾然身上;进门后他没先洗去身上难耐的黏腻,顾自奔向屋子当中的大床。 “杨若兮,夫君回来了还不来侍候沐浴?”玉瑾然端着侯爷的架子对床上隆起的人影轻喝道,却是没得到丝毫回应。 “咳咳,杨若兮,你睡着了吗?”语气低了一度,低喝转成了略带威严的责问。 杨若兮翻了个身,继续沉默中。 玉瑾然郁闷的转到了她面向的那一面,“杨若兮,你听到我说话没?”语调再低了一度,成了询问。 被子下的人动也不动,像是根本没听到他的问话;玉瑾然急了,伸手掀了被子:“杨若兮,你怎么了?是生病没力气了吗?” 杨若兮却是猛地一下坐起了身体一把夺过了被子重新裹在了身上然后躺下,但凡有眼睛的人也看得出她双手有力,双目有神,哪里像是个疲累的病人模样? 玉瑾然呆呆的单脚跪在床上,挠挠脑袋:“杨若兮,你这是怎么了?谁得罪你了给我说,我这就抽他给你报仇去。” “那你抽自己一顿吧。”被子下,杨若兮的声音冷冷的,根本就没有这些日子和他说话的那种温柔劲,怎么听怎么让玉瑾然觉得别扭。rs 390 小吵怡情 “我?”玉瑾然听杨若兮让他抽自己时忍不住瞪圆了双眼,反手指着自己的鼻间,不可思议道:“你是不是发烧烧糊涂搞错了?” 杨若兮自诩真的是个比较沉得住气、忍得住事的人,可遇上玉瑾然就不那么回事了! 这人,明明都做得如此明显了他却还是在那边不知所谓;就算她起初只是想装着生气给他点教训,这时候那火气也是噌噌噌的往上冒。 玉瑾然皱着眉想了许久,伸手探向床上的杨若兮:“喂,你今天怎么啦?” “我怎么了关你什么事?你不就盼着我被人当做妖怪烧死吗?”杨若兮真的没办法再忍下去,她怕她都忍出内伤了玉瑾然还是在那边懵懵懂懂。 “你怎么这么说,我哪里盼着你被人当妖怪烧死了?”玉瑾然小心的瞄了眼周围,“真是的,说话也不知道小声点,被人听见了还得了。” 杨若兮从被子缝隙中看到他小心翼翼的表情心里也是一软,语气也跟着软了几分:“你也怕被人听见吗?那你吃饭的时候大咧咧的提什么‘冰箱’?” “就这个?”玉瑾然不由的气闷,女人怎么这么不可理喻,不过是说漏嘴的一个词哪里就有这么严重! “难道还有更多的?”杨若兮心里一阵的委屈,说不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其实这样的现象很好解释,只是前世的杨若兮说白了只是当丈夫夏远是个依靠的亲人,两人之间只有细水长流的亲情,而缺乏了激越迸发的爱情。她不知道她现在完全就是对着玉瑾然在撒娇,她渴望得到玉瑾然的重视,希望玉瑾然能够在大事小事上都能包容她在意她。 一句话:她从心底爱上了玉瑾然。 这样嘟着嘴、凤目微扬、发丝凌乱的杨若兮不知道此时她有多诱人。玉瑾然微微吞了口口水,不用谁教,一把扑倒了杨若兮,先亲上去再说。 “你干什么?先说清楚。”杨若兮伸手想要推搡玉瑾然,却发现如同蚍蜉撼树;玉瑾然身上的汗味男人味混作一处,让她头脑眩晕。 “杨若兮,你是这样故意勾/引我的吗?”玉瑾然气喘吁吁的压住她挣扎的双腿,单手将她的两只手腕抓在一起举过她头顶,居高临下俯视因为挣扎双颊越发绯红的杨若兮。 “谁勾/引你了,把事情说清楚。”杨若兮摇头避开他灼热的视线,扯着方才的话题不放。哪里还有和玉瑾然成亲之前那种保守本心的淡定,以及早前幻想中手到擒来的笃定;活生生一副陷在情网中不可自拔的泼妇模样。 却不料玉瑾然更像是个天生受虐狂,杨若兮温柔如春好言好语相对他会觉得别扭,会心虚;反倒是对上她现在失去理智小辣椒模样他觉得自在,也觉得有趣多了。 “夫人不知要让为夫说什么?”终于有了机会他敢将在戏文话本里学到的这一套用在杨若兮的身上,玉瑾然眼里闪过一道兴奋光芒。 说什么?杨若兮一时也词穷了。 “其实为夫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只要有为夫在,谁想对你不利定然是先踏过为夫的尸体;黄泉路上你永远都不会寂寞。”玉瑾然却是突然对着她的双眼深情的说道。 杨若兮有一霎那的疑惑,这是她家玩世不恭、成日里混不吝的夫君玉瑾然吗? 可仔细一看,俊逸无匹的五官还是那么招人心动,清澈的眸子藏不住深沉的心思,里面写满了对她的认真和爱意。 “你说的,要说话算话。”杨若兮瞪着他微敞的衣领,此时才觉着两人上下相叠的姿势有多暧昧,最主要的是小腹处越来越硬的东西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何时骗过谁来?”玉瑾然不适的动了动身子,恶意的摩擦着杨若兮的胸前和腹下。 “你说的哦,要是我发现有一天你骗了我,我就一辈子不理你。”杨若兮认真的说道,她上辈子活在谎言中,这辈子必然不愿再重蹈覆辙。 “不准。”玉瑾然霸道的宣布:“你要是不理我我就一直跟着你、抱着你,亲着你,直到你重新理我为止。”大有一副拼命三郎的决然气势。 “好啦,好啦,赶紧沐浴更衣去。臭死了。”杨若兮笑着扭扭身子,两人成婚后第一次小龌龊就算是糊里糊涂的解决了。 “和为夫一起洗。”玉瑾然也忘记了在哪本话本上看过夫妻共浴的典故来,那时候他还想过要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洗澡不知道多恶心,现在他才明白过来,哪里是恶心,分明就是销魂。 虽然侯府内没有温泉,但浴室下便有两条地暖不停的循环,浴室内暖洋洋的惹人昏昏欲睡;被玉瑾然强行抱入其间的杨若兮就觉得困意袭上心头,趁着玉瑾然脱衣服的时间倚着特制的浴缸大有睡上一觉的架势。 玉瑾然怎么能让她这样睡着,不然大张旗鼓弄她到浴室来做什么?三两下把自己拔得精光,探手摸着浴缸里的水温正合适,长腿一迈,人便坐在了水中,舒服的喟叹出声。 杨若兮微微眯着眼睛,敷衍的往他身上浇了一把水:“好了吧,我可以回床上睡觉了吗?” “可以了,你先退下吧。”玉瑾然靠坐在浴缸中发了话,嘴角浮现一个恶作剧的笑容。 杨若兮见他放过了自己,转身便打算下了浴缸前的台阶回房,措不及防腰间一紧,耳边传来玉瑾然的低笑:“想走,先服侍了我满意再说。” 玉瑾然今日一会儿“为夫”、一会儿“本侯”的,颠来倒去也不知道有什么趣味,好像就他一个人玩得也挺痛快的。 杨若兮身上还穿着一套纯棉睡衣,被拉进水中便没一处干的了,发晕的脑袋也因为突如其来的入水清醒了几分,惊道:“衣服湿了。” 这话刚好送到玉瑾然的嘴边,一边发挥身手灵活的优势脱着杨若兮的衣服,一边顺口回了一句:“湿了正好脱掉。” 杨若兮睡衣内什么都没穿,顿时就被玉瑾然成功得剥成了小绵羊搂住上下其手,两人很快就气喘吁吁的缠在了一处。 听着浴室内传来的娇声燕语,顾妈妈吁出一口长气,轻手轻脚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男女主子看来是和好如初了,这么看来,这个家添小主子的日子相去不远了。 —— 二十六,嘉义侯府正式摆宴,宴请前来道贺的各府人马。当中有金夫人、杨逸杰、艾侯爷、游冥这样的亲属;也有段皓庭、姚凯、袁熙、洛天昊等这些打着朋友旗号上门道贺的;还有像穆府、云府等清康坊左右的邻居送了贺仪;更有玉家几房人早早的就上门“帮忙”。 好在杨若兮事先早有准备,不管是打着什么旗号,真心的、假意的客人都拜托了熟悉的专人相陪,整个贺宴就在友好和乐的氛围当中落幕。 当然,这个友好和乐仅限于嘉义侯府,有的客人用了饭回府后可就不那么友好和乐了。 别的尚且不说,单说穆府派出的穆添福哥俩。他们这些代表主家道贺的管事也是得了侯府赏下来的一个金馃子,小小的金馃子做成葫芦式样,音同“福禄”,上面还打了孔穿了跟小红绳,不管是自己佩戴还是拿给家里人佩戴都是个不错的饰物,先不说价值多少,单是这式样在外面本就不一定能买到。 所以说,他们俩的福禄被穆元阳收在手中观看时哥俩都提着一颗心。 “拿去吧,既然是打赏给你们的,以后要是有人问起来也好有个答复。”穆元阳摸了摸圆润的福禄, 暗暗在心里称赞嘉义侯府的大手笔;能够代表主家上门道贺的管事都是各府的得力管事,这些管事难道 还会稀罕这不到一两的金子吗?但做成首饰又不一样了,瞧自家两个管事依依不舍的样子,估计都是想拿回去给孙子佩戴吧。 “福管事、寿管事,今儿嘉义侯府上还热闹吧?”边上等待中的穆清风忍不住问道,快过年了,他已经待在府里过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难免会好奇外面的人究竟还会不会将他挂在嘴边议论。 “很热闹。主屋开了五桌宴请嘉义侯和嘉义侯夫人的亲朋好友,内院还有两桌女眷。听说艾皇后和开国侯夫人、金夫人都亲自到场道贺了的。像我们哥俩就和一些管事也被安排在了外院由艾皇后身边的管事公公一道用饭。”穆添寿言下之意还是挺自豪的,他们不过是穆家的两个管事,却是能够和宫内数一数二的太监总管一起用饭,说什么也挺荣幸的。 “有人向你们打听咱们穆府的事儿了么?”虽然心里早有所准备,穆元阳问起来也是有几分为难,幸好这屋里侍候的小厮丫鬟都被他们父子打发了出去,否则待会儿问到的东西被传出去情何以堪。 “这个……”穆添寿下意识看了下穆添福,却只对上一个微微低下的头颅,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坑了,难怪往日最爱邀功抢着回禀事情的他今日出奇的安静。 “有什么尽管说便是!左右这屋里也没有外人。”穆元阳也看了一眼穆添福,颌首示意穆添寿照实全说。 【记得移步支持爱瑷新文《云英花嫁》啊】rs 391 暗恨在心 穆添福可不像穆添寿那么实诚,有什么说什么那不是找不痛快吗。 去嘉义侯府见了不少的大人物的确是件值得夸赞的事,但若是被迫听了一大堆有关自家主子的坏话就不那么愉快了。 所以,他将头埋得低低的,生怕被主子点了名。也只有一心想要压他一筹的穆添寿自以为找着机会在主子面前露脸,犹豫了少许时间后愤然回道: “老爷,您不知道,真是太气恨人了。” 穆元阳却是突然皱了眉:“算了,你先下去吧,添福留下。” 穆元阳也知道自己是一时昏了头,看穆添福那模样在嘉义侯府里指定没听到什么好话,与其听穆添寿添油加醋失真的禀报,不如听穆添福说点实话。 穆添寿正扬着手张着嘴怎么将嘉义侯府中听到那些关于穆家的议论一一说出,然后再加上几句自己不惜得罪别人也帮着穆家出头的义举,说不定老爷今后就能多重用自己一些。没想到不过是清清喉咙的时间,他家主子就改了主意,一口气憋在喉咙不上不下差点就此昏厥过去。 “寿管事,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先出去吧。”穆清风也是眉头深锁的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似的驱逐了穆添寿离开。要是有可能,他真的不想在这里陪着穆元阳听人说嘉义侯是多么风光,嘉义侯夫人是多么有福;更不愿听着有人红果果的揭开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伤疤。 可惜穆元阳想的不一样,他希望借着嘉义侯的荣光来刺激近日越发颓丧的儿子上进。 穆添寿只得涨红了脸狠狠的瞪了抬头的穆添福一眼,什么也不敢说的反身退出了书房,正好和守候在书房门外的青燕看了个正着。 先不说穆添寿被青燕拖着往清风院见了洛千蝶都会说些什么,单说穆添福留在书房里被父子俩盯着只得硬着头皮说道: “其实多是问候二爷和二奶奶两位的,倒是极少有人问起穆府内务。” 穆添福想要避重就轻,穆元阳却是瞧了眼状似魂飞天外的穆清风,沉下了脸:“那些人都是问候二爷和二奶奶什么事情?你要是不说真话待我求证后定要卸了你穆府大总管的位置,卖了你一家子出府。” 虽然只是句恐吓,但作为全家都是穆家奴才的穆添福来说也不得不放在心上,当下也顾不得穆元阳父子俩的脸面,坦然道: “念书之人询问二爷是什么时候得到青莲居士的手抄诗集的?经商之人问的是段家公子为何会和嘉义侯夫妇打得火热而不再登穆家大门?还有人问二爷和二奶奶伤势如何?也有人问……” 最后这点穆添福真的是难以启齿,犹豫了许久才呐呐说道:“有人问咱们二奶奶是否也还保有处子之身?还说……,还说二爷您是否不举。那样,或许今后谁也能跟在你后面捡着块宝玉。”穆添福闭上眼睛,面如土色,此次去嘉义侯府送礼,他和穆添寿就像是闹市区里的猴子似的任人参观围堵;问话的人很多,问题一个接一个,要是不想回答,陪同的内廷太监便会代替那人将问题重复一遍,直到他们答话为止。 “笑话!二爷我儿女双全,妻妾无数,还会有人怀疑这个问题?真是可笑可笑。杨若兮那扫帚星长相和身材哪样能比过我那些妻妾?连个通房丫头都不如,也只有玉瑾然那没见过女人没经过人事的傻帽才会一副捡着宝的模样。”穆清风拂袖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步子,嘴里的滔滔不绝也掩饰不住内心的焦躁。 “那是,那是,二爷您威风八面,夜御三女而不知疲累;哪像玉侯爷那样的初哥。”穆添福为了不被怒火烧到,忍着心里的疑惑奉承了一句:“在玉府,奴才和寿管事也是这么说的。” “清风,你慌什么慌?公道自在人心。平日里少往姨娘通房屋里钻,早日生下嫡子女才能让这些谣言不攻自破。”说起来洛千蝶进门也三四个月了,照理说高门贵女出嫁前都会有专门的嬷嬷调养身体,若是真的有同房,也该怀上了吧?穆元阳想起听人说过穆清风成天被两个丫鬟缠着,谁知道这些丫鬟下人有没有被主子灌过绝子汤? 穆元阳这么想也不是没来由,要不是柳氏一直被他护着,说不定也会落得和另外两个姬妾一样被大太太灌了绝子汤的下场。 “爹,我宿在正房的时间够多的了!就是个母鸡那也该下个蛋了吧。”穆清风无奈的嘀咕道。他自认在房事上资质过人,哪怕是连妾室通房都雨露均沾,在洛千蝶身上他也没少下力气,怀不上他有什么办法? 与此同时,清风院的正房里,洛千蝶听着外面丫鬟打发穆添福走之后也是愤愤然的丢了手里的帕子:“这些人真是吃饱了成天没事做,有这个时间长舌倒不如找个花绷子学学女子绣花做衣裳。” 代替紫燕重新在洛千蝶面前受宠的是丫鬟蓝燕,闻言低着头没敢答话。 果然,洛千蝶并非要人回应她,胡乱扯了几下衣袖镶边的兔毛,烦躁的继续说道:“那杨若兮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的,凭什么拿来同我比较?就她一副干瘪样子能让穆清风上她才叫怪了,还好意思拿出来炫耀。” “我也真是瞎了眼,竟然遇上了穆清风这无耻的烂人。剽窃先人诗词的事也做得出来,这让我堂堂京城八雅之一的脸面往哪搁?” 本来洛千蝶和穆清风都说好了默契的不提此事好好过下去,话虽这么说,洛千蝶还是越想越觉得当初的决定太过仓促;压根忽略了当时被穆清风哄得几乎成亲前就给了身子。 蓝燕对玉瑾然的心也没死,听了这半晌感觉洛千蝶的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这才上前收拾了乱七八糟的地上残局,轻声附和道:“是啊,都怪玉侯爷,明明珍宝在怀也不知道拿来讨好郡主;只送些铜臭俗物来污郡主眼睛。” “他那人性子就是那么古怪。别人都当诗词歌赋是上雅大道,他却是独辟蹊径喜欢舞刀弄枪的;这样的粗人眼里怕金银便是最好的东西了吧?”不知怎的,洛千蝶的脑海里便跳出当初玉瑾然捧着高价买来的稀罕东西大咧咧往她面前搁的一幕;他灿若星子双眸清澈明亮,俊逸英气的五官男人味儿十足…… 善变莫过于女人, 这个时候,原本讨厌的嚣张张扬也被她解读成了男人味儿。 “郡主,你说玉侯爷娶杨家小姐是不是真的就像别人说的那样,他是在报复能娶到你的穆二爷?”蓝燕大着胆子试探道。 “休得胡说。”虽然洛千蝶一语制止了蓝燕的话,但却没了下一步动作,反倒是呆呆的看着窗外的蓝天,伸手摸上了左脸,那里,有一道淡淡的伤疤。 蓝燕了然的笑笑并未多说,一个人悄悄的退出了屋外,她还要给洛千蝶准备两日后参加宫宴的服饰,势必要让玉瑾然一看就想起两年多前在集雅楼下惊为天人的一瞥。 不到一个时辰,整个穆家大房的人都听说了嘉义侯府中发生的事,除了柳姨太太的院里依然井然有序安安静静没什么动作,其余院子里可就热闹非凡了。 吴采莲也是听说了此事,顺手将抱在手里的女儿放在了刘妈妈的手中,心里是翻江倒海的妒忌,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别为了争宠霸着穆清风不放,不然杨若兮哪来的如今好日子! “小姐,你有儿女傍身,不管二爷怎么样,他都不可能不管你们娘仨。”刘妈妈怀里抱着长相乖巧的穆霜,满脸的慈爱,和吴采莲的神经根本就不在一个频率。 “你没听寿妈妈说外间有人在传二爷不举吗?就不怕传来传去揭开了那件事。”吴采莲蹙起了眉头:“不行,我得去牡丹院听听消息去。” 刘妈妈抱着孩子在后面紧紧跟随,瞧着院子里的小丫鬟们不是凑在一起叽叽咕咕说小话就是不见人影,忙压低了声音安慰她道:“小姐别担心,就太太和二爷那性子就算听到外间说什么也不会想到请个大夫回来看看的。再说了,夫人不是帮小姐打听过了吗,京城内外没有大夫擅长这个的。” “就怕事情越穿越厉害惊动了老妖怪。”前面就是牡丹院的院门了,吴采莲拢了拢头发,将孩子抱回自己怀里,昂首阔步跨进了院门。 “守门的婆子怎的不见人影?”刘妈妈跟着进了门见着空空如也的门房不由的诧异。 “喏,前面不就是!”前面二门门口聚集了不下七八个丫鬟婆子、管事妈妈,一个两个的撅着屁股用力将耳朵往门内伸,就怕错漏了半点声音。 吴采莲疾走了两步,隐隐能听见里面传出的好像是穆玉娘的大喊大叫,撇撇嘴,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前两天不是才被荣恩堂的人从嘉义侯府门口给带回来,被老妖婆派了五月和正月两个嬷嬷贴身跟随么?rs 392 皇宫夜宴 穆玉娘是被两位嬷嬷看着,可年老体衰的嬷嬷哪里是青春活泼的年轻人对手,穆玉娘又被大太太惯出个天不怕地不怕唯我独尊的性子,要她像吴采莲那么老实根本就不可能。 这不,在屋里听人说了今日嘉义侯府的热闹哪里还坐得住,左右她的绣楼离牡丹院不远,跛着腿便跑到了牡丹院,二话不说就嚷嚷着她要出府。 大太太想到她的腿上和如今寒冷的天气自然犹豫了起来,这要是出门再摔着了可怎么办?出于对穆玉娘身体的考虑便委婉的拒绝了她的要求;娘俩在屋里还没好好说上几句,外边的金丝便从穆添寿媳妇的嘴里听说了穆家在嘉义侯府面子尽失的事,口快的便说了出来。 这可怎么得了,大太太当即就摔了暖炉破口大骂,从段皓庭、杨若兮、杨家、一直骂到玉瑾然那没用的“喜欢捡破鞋”男人。 骂别人穆玉娘可以不管,甚至应和着骂上两句,可轮到玉瑾然她却是不依了。人都是有一种遇而不得的缺憾感,放在偏执自我的穆玉娘身上这句话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玉瑾然于她而言就像是一朵美丽的罂/粟花,明知道是毒药还是奋不顾身的沉迷下去。玉瑾然越是冷漠,她的斗志越是高昂;玉瑾然越是对她满不在乎,她越是想引得他的注意。 当即便拉了大太太的袖子叫停,“人家玉侯爷哪里得罪你了?就别扯着他骂了。” 大太太哪里知道自己女儿的小心思,她这些日子一心都扑在怎么回娘家告段皓庭一状、以及怎么给女儿重新找一家比威武伯爵府更好的亲事上,对自己的儿女情绪便少了许多关注。被穆玉娘的话气得七窍生烟: “玉侯爷?就那个成天就知道遛鸡斗狗,打打杀杀的玉少也不知道祖上冒了什么青烟才被封成侯爷;也不怕折了福分。”这话她也只敢在自己院子没穆元阳等人的时候叫嚣下,让她当着别人这么骂她还是万万不敢的。 “娘,你别胡说。人玉侯爷可是圣上亲封的,再说了,人家本就祖上冒青烟投生了个好爹娘;不但是皇上的亲外孙,还是顺和首富玉府的大公子。”穆玉娘想着杨若兮通身的穿戴面露向往。 好歹是自己生养的骨肉,大太太在怒气闲暇也是注意到了女儿的这个表情,胖胖的圆脸上还保持着恶相,一颗心却是咯噔一声沉到了底处,还存着些许侥幸心思轻声问道:“玉娘,你该不会看这玉少了吧?”她总算想起了前段时日女儿腿脚受伤被楚家退婚时貌似根本就没伤心难过,相反她似好像还挺高兴的,难不成? “娘,人家玉少哪里差了。”穆玉娘一副小女儿娇态的样子别过身子,脑海里浮现高踞骏马上的阳光英俊青年,神采飞扬、姿态风流潇洒,说不出的英姿勃发。 “可,人家都遵旨迎娶了那扫帚星啊?”大太太暗暗纠结,自己女儿怎的不早说这事儿啊?仔细想想,玉瑾然还真的能配上自个儿的女儿。 “就那扫帚星的模样性子能争得过你女儿吗?女儿要是能进他家门,保管要不了多久就能将那扫帚星赶下堂,到时候被扶正……” 一句话没说完,大太太已是气得直跺脚,打断了她的臆想喝道:“你又在胡说!哪有堂堂千金大小姐赶趟子给人做妾的!” “不做妾能怎么办?反正我就是喜欢玉侯爷,我就是要当嘉义侯夫人。”穆玉娘和她娘一样的急性子,也没打算听她娘亲说完,只抓了半截就断章取义,认为大太太这是在阻挠她的幸福。 “这事情没那么容易!……”容咱们好好谋划谋划。后面这句还没出口,穆玉娘便跳着脚反手摔了一个官窑的梅瓶, “容易那就不是做侯爷夫人了!我这不是也为你着想,也为这个家着想吗?你不是成天念叨爹记挂着如今有出息的穆子墨都快长在柳氏那骚货院子里吗,要是她女儿能有个出息的女婿,有个当太子的舅舅,他指定喜欢,不就留在牡丹院了嘛!” “还有大哥、二哥,他们不也跟着妹夫水涨船高?还有小弟,以后就算念书不行,还不能跟着太子吃香的喝辣的吗?” “二嫂不是看不上咱们二哥吗?要是我当了侯爷夫人,有了太子做舅舅,她还敢仗着她过气的逍遥王府给你和二哥脸色看吗?要不是她在马车上和二哥争论回逍遥王府,马车会翻吗?……” “哎哟,我的祖宗,这话可别乱说;她如今容貌也毁了,你以为她就愿意吗?”大太太情急之下捂着女儿的嘴,如今院里可有好些个洛千蝶的下人,别到时候生些多余的事端来,受苦的还是自个儿儿子。 “好吧,不说这个。反正我就算要做嘉义侯夫人,能成平妻最好,不能成就是做妾也成。”穆玉娘闹也闹了,又开始撒起了娇。 “去去去,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大太太总算是想起了自己女儿不过刚刚十六岁,还是云英未嫁之身,要是被人传出去还怎么得了? 转身看了眼二门处却是差点一口气厥过去,什么时候那边聚集了一大堆下人,往屋里推了推穆玉娘:“你去里面先等着,娘立马就来。” 接着几个大步来到了二门处,单手叉着腰做河东狮吼状,另一只涂着蔻丹的肥壮手指伸出对着作鸟兽散的丫鬟下人们放狠话: “我可是看清你们都有谁了啊!要是今日院中的话传了出去被我知道,不管你们是谁一律全部给我发卖出府,男的卖给矿场,女的卖给窑子叉腿卖肉去。” 比丫鬟们早散了一步的刘妈妈听着这话啧啧嘴:“瞧瞧瞧瞧,这就是大家太太嘴里说的话,就是我们这些下人也不一定敢说。” 吴采莲低着头,面上若有所思,牛头不对马嘴的回了一句:“听说玉娘最近做的绣活很不错,晚上咱们去她楼里请她给霜儿做件小衣。” 最后穆玉娘有没有给穆霜做小衣不知道,倒是吴采莲从穆玉娘房里走了之后穆玉娘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第二天便欢欢喜喜的陪着大太太选起了衣服,因为她作为年满十六未曾婚配的四品官家眷是今年必须参加宫宴的其中之一。 这个其中人就挺多的了。还好杨若兮和玉瑾然早早的就被游冥派来的马车接到了宫内,压根没和巳时挤破宫门的诸人给遇上。 玉漱宫作为顺和帝历年举行宫宴的宫殿今年是人满为患,顺和帝高踞上首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满脸欣慰的笑意,惹得左右两位皇后纷纷侧目。最终还是艾皇后做了代表问了出来:“皇上今年好像特别的有兴致啊!” 可不是,竟然准许这些大臣们将家里适婚的儿女全都带上,加上受封五品以上的命妇,好好的宫宴看过去竟然环佩叮咚,倒像是各府夫人小姐竞相争艳来了。 而且与往年不同处还有今日的座位安排,改换了以往的条案,而换成了酒楼常用的圆桌;依着今日各府来的人数,几乎一家子或是相熟的两家便能凑成一桌。 这样一来,既免了男女授受不亲的尴尬局面,又能够让人有足够的空间来回走动敬茶敬酒;看上去倒是真的比往年冷冷清清好了不少。 “朕撮合了瑾然和杨爱卿家的千金这一对不也满喜庆的吗?”顺和帝的目光转向比较靠前的一桌酒席上,玉瑾然和杨若兮挨得挺近,看得出杨若兮在和玉瑾然说什么,那小子满眼的笑意;杨若兮轻轻推了他一把,脸上的娇态让顺和帝顿时就觉得自己老了总算做一件身心舒畅的好事情。 如今天下太平,内忧外患尽消,顺和帝便想着怎么再让更多的人也沾沾喜气;今日这场宫宴的安排可是他废了好些功夫才和开国侯、金夫人一道商讨出来的呢。 “皇上这是想做红娘了?”艾皇后下意识看了皇后一眼:“记得姐姐今年也爱好这个。” 皇后勉强笑了笑,她牵线的那两对还真不好意思出口,“我不过是知道‘求而不得’的苦处而已。”她求了多久的子嗣,却是一辈子也没求到。 艾皇后也看向那边和杨家两兄弟、艾敬轩夫妇坐一块的玉瑾然,今早玉瑾然还是没理她,倒是杨若兮不停的在中间打着圆场,只盼今后慢慢修复这关系吧。 玉瑾然这时候在干嘛?他正指着艾敬轩那三个月大的儿子惊呼:“吐泡泡了,他会吐泡泡。” 被刻意安排在离他老远的对面,姚若雪很不满的挪挪椅子,“杨姐姐,要不你坐我边上来吧。”她不明白,明明这一桌就她和杨若兮两个女人还要把她们分开,一点都不方便聊天。 杨若兮怀里正抱着她的儿子,整颗心都被软软小小的身子变得柔软敏感,突然担心起自己会不会也如前世那样拥有一副无法生育的身体!rs 393 有人寻衅 前世,杨若兮便是因为久久不孕觉着亏欠夏远,这才处处伏低做小将就着那个男人,只愿保住一份温暖的亲情。 可现下抱着姚若雪的儿子想起前世的身体状况不由的生出几分恍惚之意,生生打了个寒颤。 “我就说这劳什子*宴没什么意思吧你非要说用了膳再走,冷着了吧?”玉瑾然撇撇嘴,招手唤了身后艾皇后特意帮他准备的两个随侍太监:“取个暖手炉来。” 杨若兮向来对他别扭的关怀心领神会,这次却是失神的没注意那么多,而是微微有些恹恹的将孩子递给了身旁伸长了脖子的杨思睿,那边还有姚谦等着看外甥呢。 玉瑾然眉头皱了皱,干脆伸手抓住了杨若兮的一只手:“你手怎么这么凉?要是身上冷你就早些说,咱回家吃饭去,懒得和这些人挤来挤去。” “玉瑾然,你喜欢孩子吗?”杨若兮望着卖力揉搓她双手的玉瑾然,他的眼神专注认真,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她的冷热来得重要,杨若兮还是忍不住等到回家后再问这个问题。 “孩子?”玉瑾然耸了耸肩,瞧着被姚谦和杨思睿小心翼翼抱着逗弄的艾家宝宝,本来想说孩子又什么可爱的;却是听到那边杨思睿咋咋呼呼的拉了艾敬轩看宝宝的眼睛,说宝宝的眼睛像及了艾敬轩;转眼姚谦又说孩子的鼻子和姚若雪一样。 艾敬轩和姚若雪也凑上去兴致勃勃的品头论足,同桌的还有杨鸿雁,也不甘示弱的在一边补充道:“你们争什么争?人家小夫妻生养的孩子不像他们像谁。” 玉瑾然不自觉的脑补了一番有个长得像他、又像杨若兮的孩子,心里一阵阵的期待涌上来,整个眉眼因此染上一层亮色,他还没说话杨若兮便知道了他的答案,内心的惶恐茫然更甚。 玉瑾然此时觉着杨若兮的手稍微暖和了点,接过了太监送过来的暖手炉往她手里一塞,眼睛开始左右飘荡,这一看不要紧,正好瞧见了远处穆家那一桌,不禁伸手靠了靠杨若兮:“嘿嘿,你看那边。听说洛千蝶毁了容,瞧着她蒙着面纱应该是真的吧。” 那一桌上,穆元阳和穆元森两家人正好凑足了十人。穆元阳带着妻女并着穆清风夫妻,穆元森带着妻子和穆清雅夫妇,三胞胎只留着一个被二太太抱着喂水果,另外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开国侯夫妇比较松动的那一桌去了。 杨若兮抬眼看了看,对上穆玉娘不知所谓的愤恨眼神,暂时抛开了关于不孕的担忧,回靠了靠玉瑾然:“你桃花债挺多的啊。” “你说她待会儿怎么用饭?是把面纱撩起来还是挖个洞?撩起来不会看到伤疤什么的吗。”玉瑾然学着艾敬轩摸了摸下巴,眼里闪着强烈的好奇,要不是忌讳着满场穿梭的女人,他都能上去问个究竟。 “……”杨若兮完全确定玉瑾然的思维和她不在同一个频率,看来担心怀孕与否的大事还是别和他讨论了。 “哎呀……”杨若兮的身侧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她只觉着脚边上一热,忙缩脚查看。 “怎么做事的?滚!”玉瑾然狠狠的瞪了一眼那毛手毛脚的太监,站起的身子被杨若兮温柔却似千钧的小手轻轻压住:“没什么的,别破坏了宴会。不过是湿了一点,没什么妨碍的。” “什么没妨碍,你不是怕冷吗?要是待会儿冷了有你好受的。”玉瑾然臭着一张俊脸,对那闯祸的太监挥挥手:“滚下去。” “我找地方烘干它总行了吧?你别担心了。”杨若兮对他眨了眨眼,示意自己可是有空间的,找个地方进去用电吹风吹干不就成了。 “我才没空担心你。”玉瑾然瞧着自己成了桌上诸人注视的焦点,脸上有些挂不住,一时忘记了这不是只有他和杨若兮的家里而是宫宴席桌上。 “表弟就是嘴硬,不信你们看着,要是表弟妹走开一会儿他指定一步不离的跟着,生怕别人欺负了表弟妹。”艾敬轩将孩子放到姚若雪手上,玩笑的嘲讽玉瑾然今日和杨若兮的形影不离。 “轩哥,那是表弟对杨姐姐的疼爱;像你,一听到有人谈论生意就不管咱们娘俩死活了。”姚若雪抱着孩子摇了摇,一脸满足幸福女人样。 “看你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会儿表弟,一会儿杨姐姐的,要叫‘表弟妹’。”艾敬轩斜睨了一眼笑得虽然勉强,但也没露出什么异象的姚谦,特意强调了一遍称呼。 “表弟妹,需要我陪你去打理裙摆吗?”姚若雪入乡随俗含笑唤了一句。 杨若兮摆了摆手:“谢谢了,不用。你还是照顾好你家艾小少爷吧。”问清了太监该从何处到休息间,杨若兮一个人独自离开了宴会处。 玉瑾然花了老大的力气才没跟着一道离开,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他不开心,杨思睿便坐到了杨若兮的位置上转移话题道:“姐夫,你们一大早就进宫了,可曾打听了今日宫宴都有什么好玩的节目?” “还能有什么?不就是听听曲子跳跳舞,和红楼那些地方没有什么不同。”玉瑾然说话倒是一点也不顾及,没看到他身后那两个太监一脸的尴尬:皇宫是什么地方,拿来和红楼那种地方相比,也只有玉侯爷敢这么大咧咧的说出口。 “红楼?”杨思睿虽然没去过红楼,但也知道那是干什么的,“你去过?” 玉瑾然傻傻的没看到杨思睿眼中的不怀好意,犹自自吹自擂道:“刚进京没多久就去见识了一番,那些跳舞的娘们身上穿的衣服比这些人少了许多,白花花的肉露出来……” “咳咳,表弟喝杯热茶。”艾敬轩远远的对玉瑾然举了举杯,可不想待会儿惹得身边人回去揪自己的耳朵。 留出来的空地中,一曲歌舞已罢,不知道是谁建议了今年添些别样的节目,比如说在场的各家子弟都可以出来向人约战,不管是文比还是武比,只要战到毫无对手便能够得到彩头一份。 顺和帝和两位皇后正想给各家少爷小姐牵红线,闻言自然喜不自胜,皇后征得顺和帝同意后完善了这个规矩:不管男女,都可以拿出自己擅长的一样,一人或是几人一同下场表演,优秀者都会得到顺和帝提供的彩头一份,顺和帝一共准备了十来件可以用作彩头的物品,有玉石摆件、文房四宝、也有首饰乐器;一时让宴会场内沸腾了起来。 有精彩的东西可看,杨若兮一人的离场似乎没带来任何的影响,但在穆府一席中,穆玉娘的面上却是露出了计谋得逞的得意;洛千蝶见着玉瑾然一人时也是眼中闪过异彩,不知道打着什么鬼主意。 才看了一会儿,场上便上来一个长着络腮胡的大汉,自称是某府少将军;一上来便是一套虎虎生风的拳法,打得满场叫好;顺和帝也觉着不错,可案桌上没准备什么奖励给武人的奖品,正想让人准备一份时,那人却说不要奖品,但求有人一站。 他的头衔是少将军,当然不可能派侍卫上前迎战,武将家庭今日到场的不多,上去两个都被这汉子给轻易解决掉;顿时让他得以非凡;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的眼神往玉瑾然身上扫了好几遍,对顺和帝拱手道: “臣平日最见不惯那种绣花枕头,男人就该有血气有气势一点。回京之前偶尔听人说起咱们顺和出了个靠着亲戚封侯的侯爷,还说这位侯爷是救驾?宫内高手如云,还要如何救驾?臣还请圣上解惑。” 不得不说,这人还真够胆肥的。宫变那夜的事情顺和帝可是下了封口令的,但在那之后便随意寻了个理由给了玉瑾然偌大的恩典;这事情京城内的人倒是半知半解不敢说什么闲话;可从外召回的官员便不这么想了;这不,竟然在宫宴如此重大的场合当面质问起顺和帝来了。 “这事情明年朝堂上再议。”顺和帝嘴角狠狠抽搐了下,殿中这人他还真的认识,不就是吴大虎的得意高徒,招赘的大女婿么?这人勇武异常,两年前也有过救驾之功,不过出于某种原因,他只是封了吴大虎的官位而忽略了此人,没想到他一直记挂在心呢。 虽是如此,可也不能在宫宴上公然寻事啊!顺和帝接着从太监手中接过一把缀着宝石的匕首放在案桌之上,“爱卿武艺高强,这柄匕首就奖励给爱卿吧。退下,莫挡了别家公子小姐献艺机会。” 玉瑾然此时却是嗤之以鼻:“就他也能说武艺高强,敢说本侯绣花枕头,本侯倒是要让他知晓谁才是那个有资格得到这匕首的那个人。”这匕首他认识,可是出自杨若兮的手,在一次拍卖会上被二皇子购得,没想到被顺和帝收缴了当做彩头。以前也就罢了,现在他可不想让这匕首落到中伤他的人手中。 艾敬轩却是觉得有些蹊跷,场上表演武艺的那人也太浮夸了吧?一字一句好像都是冲着冲动的玉瑾然来的。他安的什么心?rs 394 投怀送抱 还没等艾敬轩想出个所以然来,玉瑾然已是迫不及待的跳下了场,再想阻止为时已晚,艾敬轩只得向太子的方向投以求救的眼神,却不料太子那边有几位朝廷大员敬酒,一时也帮不到这边。 玉瑾然也不和那人多话,像这样红果果挑刺的人先揍得他爹妈都不认识再说。这次进宫,侍卫们挺尽责,玉瑾然常年缠在腰间的鞭子被没收代为保管,空手的玉瑾然战力便弱了几分。 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不像玉瑾然一招一式舞得虎虎生风,更注重的实战效果,出招快、准、狠,又阴毒刁钻,好几次拳头腿脚都落在了玉瑾然身上;倒是激得玉瑾然更为性起,干脆露出面上空门,趁着对方老拳落在脸上时从下往上一抱一拉。 但听得骨节咔咔两声,那上前挑战之人便发出一声惨叫,双手垂了下来。玉瑾然一不做二不休,膝盖又是重重一顶,正好顶在那人因为双手脱臼而低下的面门上,顿时就见有白色物体随着血沫飞了出去,那人的惨叫也被迫成了闷哼。 与此同时,玉瑾然其实也不好受。身上各处被击打到的地方也一阵阵生痛,方才虽然略略偏头卸了大半的力道,左眼眶也是狠狠的挨了一下,现在还眼冒金星呢。 “住手!”上座的顺和帝忙在玉瑾然凶性大发之前制止道:“拳脚无眼,切磋还是到此为止吧。” 顺和帝发了话,立马便有侍卫上前拖走了失败者,玉瑾然意犹未尽的随手擦了把汗。对着远去的人影喝道:“要是再让本侯见着你,连你两条腿也给你废了。” “瑾然,”顺和帝唤了一声,玉瑾然没什么动静,便抬高了声音再唤道:“嘉义侯!” 艾敬轩见势不妙,忙三两步来到玉瑾然的身边,提醒他回应上首的顺和帝。 “皇上方才拿出的彩头可以给我了吧!”玉瑾然面上挂着随意的微笑,丝毫没有因为最上面的人时皇帝而惶恐不安,就像是普通人家做了事情给长辈邀功似的得意自吹道:“方才你看见没?我可是打赢了那个人。” “朕看见了!瑾然果然武艺高强。”顺和帝见着这样的玉瑾然哪里还顾得上生气,待看清玉瑾然发髻衣衫凌乱、眼眶发红发紫、脸颊额头满是带着污渍的汗水时忙不迭吩咐宫人引玉瑾然到不远处的偏殿收拾收拾去。 “皇上,都是微臣御下不严,怎能让千金之躯的嘉义侯受伤?还请皇上降罪。”吴采莲的亲爹吴大虎突然越众而出跪在地上请罪。 玉瑾然也是许久未曾如此痛快淋漓的大战一场,早就兴奋得有些找不着北,闻言豪气的挥了挥手:“本侯哪有你说的不中用?没看到是本侯揍得他毫无还击之力吗?还赢了彩头。” “如此,还请皇上恩准请太医为嘉义侯看诊,否则微臣难以心安。”吴大虎这个请求无可厚非,甚至还赢得了不少人的赞誉之声。 “准!”顺和帝派人将匕首给了玉瑾然,领着玉瑾然去了偏殿歇息,随后便指派了太医前去诊治。 经过这热闹的一幕,再上前献艺表演的几乎全都选择了文艺项目,吟诗作对、丹青舞蹈、乐器绝活应有尽有,吸引得宴会诸人心醉神迷。 如此热闹之下,穆府一桌少了个穆玉娘也就无人注意,就连她自己的娘亲也顾着伸长了脖子欣赏一位公子怎么空手变出银票来而忽略了女儿去向。 再说了,人流来来去去的,有的如厕,比如说洛千蝶;有的四处敬酒,比如说穆元阳兄弟俩;谁还能注意一个并不显眼的姑娘去处。 倒是杨若兮和玉瑾然一去久不归让他们一桌人调笑了一番,看玉瑾然去处,倒是和杨若兮走的是一条道,说不定本就不耐烦宫宴的两人趁机“幽会”了也说不定。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玉瑾然非但没有见着杨若兮,反倒是在回廊上撞上迎面而来的洛千蝶,暗道了一声晦气,玉瑾然只得站到了一边,眼睛四处打量,猜想着杨若兮是在什么时候“偷溜”到空间的。 “玉少……”谁料洛千蝶却是在刚好要和玉瑾然错身而过之时停下了脚步。 “彩蝶郡主。”领路的只是宫里的小太监,自然不敢怠慢有郡主封号在身的洛千蝶。 “这位公公你先下去吧,玉漱宫本郡主往年也是经常来往,就由本郡主给嘉义侯引路罢!”不过是是给玉瑾然指指路,自然不可能配备前呼后拥的太监侍卫队伍,洛千蝶利眼一瞪,那小太监便不战而降,毕竟这是皇宫内院,不管洛千蝶再怎么乱来,难道她还能比方才那六尺大汗厉害? “干什么?”玉瑾然一回神,人小太监已经一溜烟不见了。 “蓝燕,你留在这儿等太医,本郡主先领着嘉义侯进屋了。”洛千蝶给蓝燕使了个眼色,转身推开不远处的一间雕花木门,回头柔声唤道:“玉少,这一排屋子都是玉漱宫的偏殿客房,但这间屋子的窗户开得极好,冬暖夏凉,别回头冻着玉少了。” 说罢,还别有意味的打量了一眼玉瑾然因为拉扯扯坏的衣襟,内里绣着云纹边的中衣领口也微微敞开,不同于白面书生的白皙肌肤,透着健康的小麦色,一看就属于力量型。 玉瑾然浑身一激灵,差点为这样的眼神吐了出来;还好在成亲后被杨若兮想出个不错的法子,只要当他厌恶某人时脑海里便背诵九九乘法表,正着背了反着背,反着背了竖着背,总之全身心都别想着女人什么眼神、什么姿态,自然而然便会好上许多。 “玉少,你进来啊!”洛千蝶站在门内,面纱之外的大眼睛柔得出水,以前,这双眼睛对上玉瑾然可从来都是不屑和嘲讽。 玉瑾然飞快的伸手推开另外的一扇门,长腿一迈,人已是站到了屋里:“洛千蝶,有个问题本侯真的很好奇,你蒙着面纱怎么吃饭的?”敢情这孩子还没忘记这一茬。 洛千蝶自然也不是那么好打发了,柳眉一竖,转身便跟着进了玉瑾然进的房门,逼得玉瑾然蹬蹬蹬后腿数步,背诵乘法口诀表正式破功,胃里翻腾的酸意实在是快要压制不住了! “站住,你别过来了!否则休怪本侯不客气。”玉瑾然压根不敢看洛千蝶那让他恶心之至的眼神,撑着桌子对门口的洛千蝶吼了一句。 “玉少,现在左右也没人,你就别装模作样了!你的心意我一直都知道,我也一直等着你来王府提亲,可……皇上病重,穆家趁机而入,我也是没办法的呀!”洛千蝶试图靠近玉瑾然,楚楚可怜的诉说着她的无奈,可惜大半个面孔都遮挡在面纱内,浪费了她不输吴采莲的演技。 “关我屁事!滚出去!”玉瑾然是不敢靠近洛千蝶的,可左右这屋子里连个侍候的人都没,还真是晦气。 洛千蝶也是无比的庆幸,原本玉漱宫这些客房内都是安排了太监和宫女随时侍候,她好不容易才打发了刚才那间屋里侍候的人,玉瑾然进这间屋子时她还小小的担心了下会被人撞见,谁曾想这间屋子里也没人,岂不是天助我也? 只是,玉瑾然的口气未免太气急败坏了吧?洛千蝶皱紧了眉头:“玉少,你怎么这样?难道杨若兮和人和离了能嫁给你。你不是一直恋慕我吗?我堂堂逍遥王府郡主折节下嫁你还委屈了你不成?” “我恋慕你?你吃错药了还是撞坏了脑袋?”玉瑾然毫不客气的嗤道:“就你那样子,本侯多看一眼都觉得……呕……”一不小心,玉瑾然很不客气的低头干呕起来,空气中弥漫一股子酸臭的味道,一看就知道不是作假。 “玉瑾然,你……”此举令洛千蝶那叫一个火大啊,开始口不择言起来:“你好样的!别以为你捡着宝了,杨若兮那贱女人花样多着呢!洞房见血了是吧?保不准是她准备了鸡血塞在身子底下装的处子之身呢,你知道怎么样的感觉才是真的处子吗? ” 玉瑾然心里难受着呢,哪里顾得上听她胡扯。这时候,门口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我是庄太医的药童,奉命来给玉侯爷擦药的。” 洛千蝶只好退后了两步,恨恨叫了蓝燕道:“既然本郡主已经受人之托送了嘉义侯到地方,就交给太医诊治了吧。” 洛千蝶出门之时和身着药童服侍的小童擦身而过,心里微微闪过一丝别扭,但正生着玉瑾然的气,压根没多想,带着蓝燕气势汹汹的往正殿回了。 玉瑾然吐了半天就吐了些许酸水出来,胃里难受,身上也跟着没了什么力气,听着脚步声不禁低声道;“这点子伤还叫什么太医,真是笑话。” “庄太医是宫里专治跌打损伤的大夫,他的药不用望闻问切的,但要请侯爷移步屏风后的床榻,褪去衣物让小的查看伤处,也好帮侯爷推拿一番。”小药童倒是很知理的停在了门口,伸手掩住了房门,双脚有些不安的颤动,白皙的手指也抖得不像样。 听着小药童和娘们差不了多少的声音玉瑾然下意识又皱起剑眉:这宫里的太监就是没一点男人气概。rs 395 吐你一身 做药童打扮的不是别人,正是同样从宫宴上偷溜的穆玉娘。 她能成功的混到这地方必须得感谢一个人,这个人便是吴采莲。在牡丹院听了穆玉娘的那一番宣布后吴采莲就再也抑制不住满心的嫉恨。 杨若兮是谁?是曾经被她狠狠踩落尘埃的人,是她伸出两只手指头都能捏死的无用之人。她付出了那么多,至今也不过是穆清风身边的一个姨娘而已;两个孩子怎么样?在洛千蝶进门后将穆飞记为穆家嫡子的动作又再次停了下来,她的血脉依旧是低贱的庶子庶女,她又怎能容许比她差了十万八千里的杨若兮过得如此幸福? 再者,她对洛千蝶的某些心思也是若有所感,要是穆玉娘真的成了玉瑾然的姨娘,想必洛千蝶会更加痛苦吧?要是穆玉娘再聪明一点最后做了嘉义侯夫人,隔不了多久,玉瑾然这位“妹婿”便在洛千蝶眼前晃上一晃,一定能够让洛千蝶日子难过吧?且,今后她还愁不能利用这近水楼台做点什么吗? 这么一盘算,吴采莲便找着如今已经成了正房妻子的娘马氏谋划了一番,马氏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自然要顾着被吴大虎当做礼物送出去的亲生女儿,于是便有了宫宴上挑战的一幕。 在原本的计划中,调走了杨若兮后,玉瑾然会被揍得半死不活,穆玉娘便假扮药童趁机接近表白,甚至……勾/引。 穆玉娘不知道的是,她手中的小药瓶中并非跌打损伤药水,而是马氏母女三人对付男人无往不利的秘密武器,一种催人迷乱的熏香,无需点燃加热,只需要揭开瓶盖不多时便能奏效。 穆玉娘不知道,玉瑾然当然更不知道了。心底虽是感念药童的娘娘腔,但因着宫内的太监大多都没什么男子气概,也便没多想。摸摸了胸前,这才想起之前从杨若兮那拿的的伤药早已用了个赶紧,背后一处也疼得确实厉害,当下依言起身扯开了上衣趴到了一旁的宽大的床榻上。 穆玉娘哪里见过如此阵仗,手软脚软之余反倒是站在门口不敢动作了。 玉娘妹妹,男人嘛,不管说得多正直坚决也是改不了爱俏的本色。这个“俏”可不是你的颜色,而是你最后的本钱! 不期然的,那夜吴采莲说的话重新在穆玉娘耳边回旋,后面还有许多羞人的话她自己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面红心跳无法自已。 虽说身强体健,这么衣衫半褪的趴在床上脊背还是些微发凉,玉瑾然顿时不耐烦的叫道:“还不快过来,还要爷请你吗?” 穆玉娘飞快的抬头看了一眼榻上衣衫半解的玉瑾然,麦色的肌肤肌理分明,面上虽带着烦躁不耐之色,却异样的让人觉得他高贵优雅;穆玉娘连忙低下头,她怕继续看便会不由自主的尖叫出声;眼前活色生香的一幕虽是让人害羞,但也让她下定了决心:这个男人她要。 碎步来到了榻前,穆玉娘掀开了手中瓷片盖子,一股异香飘出,味道馥郁馨香,让她止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女人?!”床榻上的玉瑾然突然翻身,抬头,躲避到床榻最里处;这一系列动作做来如行云流水办流畅,丝毫不见迟滞。 “你是谁?根本不是宫中药童!”玉瑾然微微眯着眼打量手拿瓷瓶呆站在床前的小个子药童,以他绝佳的记忆力很快便想起穆玉娘的身份来:“是你?!” 事已至此,穆玉娘也是打定主意豁出去了。将瓷瓶往床榻边上的架子上一放,伸手解起了衣衫:“侯爷,你看看我,我不比那扫帚星差,真的。” 穆玉娘已是将吴采莲教给她的媚惑之道忘得是一干二净,抖抖索索的手老是解不开腋下的结扣,心里急得是火飘火燎,烧得她口干舌燥,大热天的背后起了一层细汗。 “就你,给若兮提鞋都不配……”玉瑾然才说到一半,那厢的穆玉娘便暴躁的扯开了衣襟,连着中衣一起扯开了大半,露出内里桃红色的丝质肚兜,少女发育良好的软肉随着这力道狠狠的跳了一跳。 穆玉娘不管不顾的跪到了床上,双颊火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太过于兴奋;“侯爷,我比那扫帚星年轻,比她皮肤好,你为什么就不看看我。” “哇……”玉瑾然看了一眼,再难抑制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恐惧和厌恶,喉咙一紧,胃里翻腾的酸液/喷/薄而出,好巧不巧的直冲穆玉娘袒露的前胸而去。 黏腻温热酸臭的液体瞬时让穆玉娘停下了动作,就算是脑海里再多的倾慕怕也是会被这恶心的一幕也拍飞;穆玉娘一时懵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不快滚!”见穆玉娘呆滞,玉瑾然却像是突然清醒了过来,蜷缩起来的腿脚猛力一蹬,直将穆玉娘从榻上踹了下去;拉起了衣衫就待越过她离开此处。 “侯爷,你不能走。”穆玉娘慌了神,急匆匆的想从地上站起来,情急之下将架子上的瓷瓶扳倒在了地上,顿时满室生香。 玉瑾然动作利落的让开她伸出的手掌,跳到了一边,正准备伸手拉门之际却是听见外面洛千蝶去而复返的声音: “方才本郡主便是给嘉义侯指的那边安了暖炉的屋子,可他硬是固执着进了这边,而且根本不让本郡主进门,难不成他在里面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不成?” “穆大人,不知令嫒有无说过她去了何方?”一个陌生男音接着问了一句。 “玉娘年纪小,这是她第一次进宫,玉漱宫这么大,一时走失也未可知;只是方才那小宫女说看到一位身穿粉色衣裙,走路很慢的小姐和嘉义侯抓扯……”穆元阳的声音越说越小,可见后面之事他也是难以启齿。 玉瑾然的手从门栅上收了回来,转身嘲道:“你们倒是会安排,只是有没有想过本侯能否让你们如愿以偿。” 穆玉娘的衣服换过的,里面的中衣和肚兜凌乱不堪,胸口还粘着不少黄褐色的黏液;他自己的形象也不齐整,两人要是被人看到铁定会生出不少事端来。 玉瑾然脑海里的念头只是一闪而没,随即屏住呼吸快步来到穆玉娘身边,就在穆玉娘张着希翼的双眸注视下狠狠的给了她颈部一掌;可看着昏迷在地的穆玉娘,玉瑾然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是绝对不会也不愿拖动她的身体的,不禁紧紧地皱起了好看的剑眉。 走廊上渐行渐近的一行人可不知晓玉瑾然在屋内的纠结;穆元阳夫妇和洛千蝶之间的陈述加在一起,活脱脱就是玉瑾然这么个登徒子强了穆玉娘这个含苞怒放的闺中少女。 玉瑾然的任性霸道可是人尽皆知,当街强抢东西又不是没发生过,现在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换了个强抢的东西而已。 洛千蝶一路心里的念头就根本没停过,看穆元阳和大太太两人的模样他们根本就不知情,穆清风更是两眼一抹黑不像是有所准备;那穆玉娘是如何在独木难支的情形下得以和玉瑾然那么巧合的凑在一起?只有她知道,玉瑾然根本没“强抢”穆玉娘,那作伪证的宫女又是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呢? “玉娘,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大太太的担忧是实实在在的,宫宴到了半道她才算是回过味儿来,顺和帝这是在给各家子弟牵线搭桥呢;所以她可是可劲的观察了献艺的青年才俊们,被回座位的洛千蝶闻起来才发现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影踪。 紧接着便有宫女“好心”的指点了几句,他们一家子才找着负责玉漱宫守卫的侍卫首领找了出来。 “郡主说的是这间?”侍卫首领指着门扉紧闭的房门问道。 “正是。”洛千蝶咬了咬牙,玉瑾然,你竟然敢不屑本郡主,那给你个骄纵不知礼的瘸子可好? 侍卫首领伸手推了推门,门是从里面给闩上了,他便用力的敲了敲:“开门,嘉义侯,您是否在里面,烦劳给下官开下门。” “吵吵嚷嚷的干什么?没听说本侯受了伤要擦药的吗?真是不识时务。去,别人想看就开了门让他们看去。”玉瑾然独特的桀骜嗓门从门内传出,接着便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大太太闻声直接倒向了穆元阳,差点将穆元阳给压倒在地;“我的女儿啊,你怎么这么傻,名声就这么给嘉义侯毁了去啊!老爷,还是赶紧求了皇上要个交代吧……啊啊啊……” 吱呀—— 门就在大太太大呼小叫之时轻轻开启,内里显现的人影却是让大太太如同一只被人掐住喉咙的母鸡,声音戛然而止,难为她将一双绿豆眼瞪成了铜铃眼。 “怎么是你?”洛千蝶也指着出现在门口的淡紫色身影,惊得难以自抑。 “你怎的在这?”穆清风心里一跳,眼前的女子优雅从容,淡然典雅的微笑挂在脸上让人如沐春风。 “我家夫君受了伤,做妻子的不在身边陪着还能去哪?”门内,杨若兮笑得坦然,将门拉开一些,能容门外的人将室内情形一览无遗,除了屏风后的床榻,整间屋子里空无一人,哪里有穆玉娘的半点影踪。rs 396 无处可藏 别看杨若兮脸上笑得坦然,那心里可是如同千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男人生得俊俏没有钱没有权的还好说,可要是有钱有权还有后台,他不去招蜂引蝶也能惹来一身桃花债。 杨若兮自己都还在奇怪为何经过严格训练的宫人怎么会犯打湿她裙摆这样的低级错误,被宫人指引了这间屋子进门后她便打发了人立马进了空间,后来那宫人推门进来叫唤时她也干脆没应声。 也幸好她当时心里犯疑乎多在空间待了一会儿,不然就听不到那宫人找了别人交代将穆玉娘引到不远处的五谷轮回之所换上药童的衣衫,也不会听到那宫人说要给穆玉娘一瓶“异香”,帮助她同玉瑾然“修成正果”。 玉瑾然?涉及到玉瑾然,杨若兮更没打算出去了。 后来,洛千蝶主仆俩的出现,玉瑾然的正撞枪口,都被她听个正着;玉瑾然的表现不错,一点儿也没让她失望,并且好巧不巧的还正好选择了有她的这间屋子,也不枉她在空间里对着空气念叨了n次“玉瑾然过来”的咒语。 再后来,穆玉娘果真来了。杨若兮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但听着玉瑾然一声声难受的呕吐声还是有些坐不住了;可又怕穆玉娘看到之后嚷嚷出去不好解释,只好心急火燎的在空间里团团转。 外面来的声响她同样也听见了,正担心玉瑾然年少轻狂又没什么耐性,一不小心就能被人下了套,就算背后有太子和艾皇后又怎样,这两人说不定正巴不得他能够妻妾成群多多开枝散叶呢。 还好,穆玉娘的一声低哼后就传来玉瑾然懊恼的悔道:“早知道爷在床上就打晕你。” “早知道,早知道就别放人家进来。”杨若兮这才敢出现在屋内,听着门外有人问话,也顾不得和玉瑾然多说,拿了准备好的布条捆了穆玉娘的手脚,又蒙了她的双眼,在她耳朵上挂了个连在电脑酷狗音乐上的耳麦,直接将她丢进了空间的仓库,又推着玉瑾然上了屏风后的床榻,这才整理下鬓角的发丝打开了房门。 “怎么会是你在这儿?我们家玉娘呢?”大太太一马当先的冲了进来,在她后面,穆家一大家子人和玉漱宫侍卫首领也不得不跟了进来。 “穆大太太说这话倒是怪了!我家夫君受伤不是我在这侍候着难道还能是别人?至于你们家玉娘?你更不该问我了。”杨若兮现在可不是他们家胆小怯弱的媳妇了,优雅的转身坐到了房中用以待客的桌旁,根本没让一行人坐下的打算。 “夫人,方才本官听人说穆家小姐出门如厕失了踪影,有人看到她进了此间屋子,这才冒昧叨扰,还请莫要见怪。”能在玉漱宫宫宴这么重要的场合当侍卫头头的自然不是一般的小杂鱼,对杨若兮行了一礼后眼睛已是将整间屋子扫了一圈,重点目标便在屏风后影影绰绰的床榻上。 “这间屋子?不会吧?方才有人领我进了这间屋子打理仪容我便一直都在屋里并未离开过,怎的没看见什么小姐姑娘的?”杨若兮既然出来了,别人就休想再泼玉瑾然脏水。 “你胡说!方才本郡主进来时就未见你在屋内!”洛千蝶大声的反驳道。 杨若兮凤目一挑,勾唇笑道:“郡主你进来过这间屋子?”方才你和别人可不是这么说的啊?可别自爆其短。 洛千蝶这才想起方才说的和现在说的并不一样,见穆元阳父子和侍卫都疑惑的看着自己,忙亡羊补牢的补了一句:“方才我看见嘉义侯拽着一个穿着药童衣衫的人推开这间屋子的门,里面分明就没人。” “郡主的眼力真好。”杨若兮轻猫淡写的夸了一句,接着说话却是令洛千蝶心惊肉跳:“既然郡主都能从那么远的地方看见这间屋子没人,难道就看不出药童打扮的人是你朝夕相处的小姑么?郡主这话可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了。” “废话,那药童分明是乔装打扮过的,谁能一眼就看出是谁。”洛千蝶不服输的又反驳道,说了之后才觉得哪里不对劲。 “彩蝶郡主,根据方才的时间推断,贵府小姐穿衣打扮时间仓促,应该不会做太多的乔装打扮让郡主你认不出来吧?”侍卫首领这时候也生出一丝疑色,诚如杨若兮所说,洛千蝶一会儿都能看清这屋里究竟有无人影,却是看不出就在走廊中拉扯的人是自己小姑。换句话说,当时若穆玉娘是真的被嘉义侯强迫拉扯,她难道就不会高声呼救么?这一出声,不说凑巧经过的洛千蝶应该听到,就是附近守卫的侍卫也能听到的吧? “齐侍卫,现在小女的踪迹最为重要,还是别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了吧。” 穆元阳的眼神往屏风内直看,依着玉瑾然那出名的怪脾气如何会一声不吭忍到现在,里面肯定有猫腻。 “穆大人,细枝末节有时便是摸清案情的关键所在。”齐侍卫看来是个较真的好侍卫,正待继续问询洛千蝶之时,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扶着大太太的手转过了屏风。 “滚!”两人刚刚转过屏风就被一只瓷枕差点砸出个满脸开花。 “杨若兮,你怎么不拦着这俩饥渴的女人,爷的身体也是她们这样的货色随便看的么?也不怕爷吐得个昏天暗地。”玉瑾然一点不见客气的连着杨若兮一起骂。 杨若兮倒是很配合的移步上前,避开地上已经碎成片的瓷枕,委屈的辩解道:“侯爷,实在是穆家太太和二奶奶动作太快,谁会想这二位如此觊觎侯爷您的美色。” 觊觎玉瑾然的美色? 在场所有人都不禁面红如血。穆元阳和穆清风是被气的,大太太和洛千蝶是羞的,别人是忍笑忍的。 “胡说什么,还不赶紧给爷擦了药侍候爷穿上衣裳!把爷当成什么了?是个人都能看的。”玉瑾然的毒舌功力遇到杨若兮被吃得死死的,但贬起别人来依然是句句见骨。话里的不屑和嗤笑让洛千蝶恨不得立时找个地洞钻下去。 “两位穆夫人可看清榻上是否有你穆家的小姐了?还是两位只顾着意yin我家夫君完美的身材而没注意到其他?”杨若兮不愧为玉瑾然挑中的妻子,气死人不偿命。 虽然不懂何为“意yin”,但是个人都知道沾染上个“yin”字名声指定不好听;更重要的是,方才洛千蝶两人刚刚转过屏风就被瓷枕攻击,只顾着躲避还真的没看清屏风内床榻上是否有第二个人存在。 “杨若兮,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信口雌黄了?如此中伤我母亲与我夫人究竟有什么目的。”穆清风这时候倒也显得爷们,上前挡在了洛千蝶和大太太身前,帅气的五官怎么看都好像蒙上一层暗淡之气。 眼前人让杨若兮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却没了最初见到他还剩下的那份带着恨意带着遗憾的激动,平凡得就犹如见了一个曾经见过一次的陌生人。 但就是她的这一点点迟滞,又让几人生出别样的思绪来。 “杨若兮,你还不进来。”玉瑾然莫名觉着心慌,杨若兮刚才理直气壮的嘲讽洛千蝶时他还在窃喜呢,怎的穆清风开了口她就没声音了?透过屏风看着一男一女相对的身影怎么那么像“相对凝噎无语”呢? 洛千蝶就要直接得多,一把抓住穆清风站到了他身侧:“嘉义侯夫人,嘉义侯在唤你呢。” “若兮……”穆清风轻声唤道,如今独立自主的杨若兮身上散发的自信温婉气质,对见惯了小鸟依人型男人有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穆大人,本夫人的闺女恐怕不是你一个六品官能直呼的吧?不怕本夫人去府尹衙门告你个不尊上峰就尽管继续叫吧。”收拾了情绪,杨若兮面不改色的哼道:“请让一让,没听到嘉义侯在叫本夫人了吗?至于你们要找穆家小姐,对不起,走错地方了。” “这……”看出了杨若兮和玉瑾然的不快,齐侍卫也想赶紧了结了这边重新集结人马寻找始终的穆玉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请求道:“听说嘉义侯和吴将军的佳婿对打占了上风也只受了点轻伤,下官想给侯爷见个礼。” 这话说得好听,杨若兮也知道这人不亲自去里面检查一番不会罢休的,便点了头:“你随我进来吧。” 里面自然只有玉瑾然一个人光着上半身趴在床上,枕头早已是不知去向;左眼眶处的一团紫黑大大的破坏了他俊逸无匹的完美脸庞,但更显得他此时的臭脸狰狞可怖。 齐侍卫飞快的扫了床上床下以及能藏住人的所有犄角旮旯,没看到有半分藏人的影踪;总之除了这屋里的药味太香了点之外别无二致。 “现在见到本侯的狼狈样子够你出去说嘴了吧?还不赶紧滚!顺道也记得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人都给带走。”玉瑾然单手支着头,不介意身子被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看去,嘴上和齐侍卫说着话,眼神却不由自主的就往杨若兮脸上瞟。rs 397 热闹新年 齐侍卫等人前脚离开,屋里的气氛立刻变成了另外一幅模样。 杨若兮将心神沉浸到空间看了一眼,穆玉娘被玉瑾然那一掌似乎打得有些重了,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略略松了一口气,脸色便沉了下来。 趴在床上的玉瑾然犹自不知身边人心绪的转变,顾自对着被特意关上的门哼道:“一个两个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那你是好人?一会儿不见就弄成这幅模样!”杨若兮一改之前在人前对玉瑾然的诚惶诚恐,又是心疼又是气急的干脆伸手在他腰背处的青紫掐了一把。 “嘶……”正准备享受美人擦药之乐的玉瑾然损失痛得差点从床上跳下来。 啪—— 杨若兮听着他呼痛的声音心里的埋怨又被担忧取代,一巴掌按在他肩头重新让他躺好,没了云南白药膏,在空间里找了一瓶正红花油代替,倒了在手大力的帮他活血化瘀。 “你说你就不能让我放心点吗?遇到事情躲在后面看热闹有什么不好,偏偏要不管不顾的冲上前去找不自在;这下好了,别人都没事,就你一个人受伤了。” 玉瑾然正想开口分辨两句,杨若兮的手又来到了他眼前,只得配合的闭上眼睛,为了怕嘴里滴到这味道怪异的跌打药水,他唯有紧紧闭上嘴巴。不过说实话,听着杨若兮这样带着心疼的责备,他的心暖暖的,恨不得她多说几句,多念叨几句。 应他这“受虐狂”的要求,杨若兮纤细的手指蘸了红花油在他青紫色的眼眶周围轻轻按摩,嘴里又是一阵碎碎念:“受伤也就罢了,竟然还招了一大堆的桃花债,你说要是没有我的空间,没有我在此间你现在会怎样?” 玉瑾然想起那个后果也是不寒而栗,和杨若兮成亲日子不算太久,但他也是知道杨若兮看色柔顺的外表下有多执拗坚决的一颗心。想象着被迫收了穆玉娘回家,此时给自己擦药的就只能是顾小和这个粗手粗脚的爷们,哪有软玉温香来得幸福。 “那贱人你真的收在空间啦?就不怕她脏了你的地方!”玉瑾然一骨碌爬起来坐着,瞪圆了双眼。 “难道留在外面然后去脏你的院子?”杨若兮没好意的拉了他一把,两人一同进了珠宝店空间。 狭窄的仓库中,穆玉娘蜷缩着身子无意识的扭动着,脸颊浮现一丝不正常的潮红。 “你打她了?”玉瑾然觉得有必要重新认识下杨若兮,虽然他也很想揍地上这不开眼的女人,但他又怕靠近后浑身不适,杨若兮怎么能这么善解人意帮他动了手。 “你心疼了?”女人不管怎么精明在听到男人这么说话时都会犯二钻下牛角尖,杨若兮也不例外,霎时就皱起了眉头;“难道你真的准备带她回去?” “你说什么傻话?我怕你打她伤了你自己。”玉瑾然理所当然的揽上杨若兮腰肢,心里贼笑:艾敬轩,我家夫人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吃醋”呢。 “这还差不多。”杨若兮转身单手挂在玉瑾然身上,曲腿在他大腿上磨蹭了两下,眨了眨媚惑的凤目:“你不知道这女人为了爬上你的床准备了好东西吗?她现在是自作自受了。” 玉瑾然先前心里一直挂着事,而且对上的全身他身体最为厌恶的女人类型,让他怎么兴奋得起来?现在则不同,挂在身上的女人可是拥有他最喜欢的味道、最满意的身体;这一磨蹭还像是真的有一把火“噌”的一下在他身体里点燃,诚实的身体立马起了反应。 玉瑾然和有的衣冠禽兽根本的区别就在于他的直接不掩饰,喜欢就抱紧,想要就吻上去;当下反客为主抱着人就来了个动人心魄的湿吻,直吻得两人间温度直线上升,吻得杨若兮气喘吁吁,眼角眉梢都染上醉人的春意。 “先把她解决了再说。”玉瑾然在喘气的空档总算是想起地上还有个人,他再冲动也不想给杨若兮留下什么隐患,眼底猛地闪过一道狠戾:“死人最能保守秘密。” 杨若兮可没这个年代的人动辄就能拿生命来说事的冷漠,穆玉娘虽然讨厌了点可好歹是一条鲜活的人命,杨若兮在她耳朵上挂了耳麦接上了音乐就是怕她醒来后听到些不该听的话;她可没打算杀人灭口。 “算了,让我问点事情后就把她丢到花园自生自灭去吧。”杨若兮推不开就像是黏在她身上的玉瑾然,只好带着他先到电脑处将音乐定格在一曲佛歌上面,然后又去厨房冰箱里取了些许冰块加水,回来便毫不怜香惜玉的泼在了穆玉娘的头上。 “呜呜……”穆玉娘猛地受此刺激便从浑浑噩噩的生理反应中醒了过来,但眼前是一片黑暗,耳边是如天籁般世间难寻的佛音梵唱,手脚似乎被紧紧困住挣脱不开,就连尖叫也被堵在口中难以成言;惊怕之下,裙下传来一阵恶臭,竟然屎尿失禁了。 杨若兮这下懵了,还好她身上穿得比较厚,地上只有一小滩湿濡,看来得加快问询时间。 “听着,这里是九天佛塔,我是佛祖座前扫尘童子。”感谢高科技,杨若兮的珠宝店里配备有环绕音立体音响,只要将声音压低一些,经过音响出来的声音听着悠远圣洁,自然和她平日声音大相庭径。 “我现在除去你嘴上禁锢,你要一一道出你缘何来此?本座定会回禀佛祖赐你个心想事成,若有隐瞒,本座便代佛祖降罚于你,令你进入阿鼻地狱永不超生。” 看惯了电视剧的人随随便便来那么两句也足够仙风道骨,唬人绰绰有余;加之杨若兮还能随意控制空间内无生命的物体,一句话功夫,穆玉娘只觉得嘴上一轻,“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休得胡言乱语!”杨若兮一招手,胶带重新黏在穆玉娘的嘴上,吓得她即使是躺在地上也拼命做出磕头的动作。 “菩萨饶命,菩萨饶命,玉娘不敢了!”在玉瑾然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穆玉娘已是又惊又怕,真的以为是见到了菩萨,吓得战战兢兢难以自抑。 杨若兮偷偷掐了玉瑾然一把,这才开始有意识的引导着穆玉娘问出了今日一切的最终主导者;让他们都没想到的是,始作俑者今日是吴采莲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小姨娘! 在玉瑾然发火骂人暴露之前,杨若兮又是手一挥,防爆高压警棍已是熟门熟路的落在了穆玉娘的颈侧,穆玉娘身子一抖一侧,重新陷入了昏迷状态。 “杨若兮!”玉瑾然突然低声温柔唤道。 杨若兮直觉有些危险,放下话筒退后两步:“我要去取回我的耳麦和捆她的那些东西,要不,你上!” “以前我也是被你这么晕的吧?”玉瑾然摸了摸后颈,难怪前面几次他在空间里好好的莫名其妙后颈就是一麻,敢情就是这玩意儿作怪,现在回忆起那种浑身麻痹的感觉依然心有余悸。 “呵呵……”杨若兮敷衍的笑了笑,赶紧蹲到穆玉娘身边收回自己的那些东西,那边玉瑾然见着高压警棍好奇的摸了摸,“这要怎么玩?”他学精明了,这空间里的东西都不是他能够理解的,但他会学。 “就你左手边的开关,分为两个档。” 珠宝店配备的可是最先进分为两个档的电警棍,一档能让人瞬间麻木,但不至于昏厥;二档能直接把人麻晕,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玉瑾然摁了下,警棍顶端生出几丝电弧光,吓了他一大跳;看杨若兮没注意,一撩衣衫下摆就将东西别在了腿间,这可是好东西,出去后得找人好好试试。 为了预防起见,杨若兮又弄了些冰水两人分着喝下去,这才放了玉瑾然在前打探,随后将穆玉娘丢在了玉漱宫花园一角,至于她要怎么回去那就不是两人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宫宴的这小小插曲并未引起什么轩然大波,毕竟顺和帝的赐婚才是整场宫宴的最高/潮;京城八雅在这次宫宴后一个个都面临着“脱单”。 无数场婚事带动了整个京城的经济效益,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升斗小民,在顺和二十三到二十四年的新娘中都过得喜气洋洋。天意珠宝店面对的是达官贵人,卖出去了不少的珍品首饰、摆件,几个股东赚得盆满钵满,稍稍缓解了段皓庭的失恋之苦。 映月斋扩大到了四间铺面,将原本的两间成衣铺子也合并在了一起,成为首饰衣服为一体的时尚店铺,完全占领了小康人家市场;这个年,杨若兮和玉瑾然过得既忙碌又满足。 姚凯定亲了,对象是二皇子留在京城中陪伴皇后娘娘的一位郡主;玉瑾然为此亲自在杨若兮的珠宝店内做了一只白玉盒子送给人家,祝愿人家和郡主“百年好合”;倒是让白玉盒子又成了京城送礼的一项时尚。 玉朝云的火锅店赶在腊月二十八宫宴后挂起了大红灯笼招牌,火辣辣的各色汤锅让人在寒冷的冬日体验到了热乎乎的日子,一经推出便风靡整座京城;独一无二的味道调配成为旁人无法超越的经典;为此大赚了一笔之余也坐稳了顺和商会第四届会长的位置;给杨若兮送来分红时笑得那个真诚,简直让玉瑾然不忍直视。rs 398 小玉瑾然 正月十二,顾妈妈面带喜色的亲自收拾起了院落。杨若兮这个主子仁善,给成了家的下人都分了单独的院落,一晃眼,她和顾顺都两年没见着面了。 喜嬷嬷瞧着她这么高兴,不得不兜头浇她一盆冷水让她稍微冷静冷静。 “胡倩,你真的觉得顾顺是真心愿意回来的吗?” 顾妈妈身子一顿,面上喜色顿消:“嬷嬷,他毕竟是我丈夫。” “可他当你是妻子了吗?”喜6嬷嬷一语中的,让顾妈妈无从反驳。 胡倩这个名字陌生得让她害怕。诚如杨若兮曾经猜测的那般,顾妈妈为着效忠柔嘉公主放弃了一切。顾顺一直打理着柔嘉公主府在在的产业,两人一个在内院一个在外院渐行渐远,甚至她还知道顾顺在外收用了一个庄头的女儿在身边,但她自知亏欠了顾顺太多,当年若不是公主赐婚,她根本就没打算去拖累个男人。 然而这些时日见到玉瑾然和杨若兮的夫妻和美恩爱,她身上的重担突然卸下,自然午夜梦回时也奢望起能够和顾顺好好过下去。 但同时她也隐隐知道,顾顺是不愿意回京的,否则两年前便一同回来了,这次若不是她另外去信说公主同胞弟弟做了太子,估计他仍然会在幽州逍遥快意。 “娘,你还收拾什么,收拾了也是给别的女人住。”一向憨厚老实的顾小和突然如一阵风似的卷进房里,一脸怒色拉了顾妈妈就往外走:“您倒是来瞧瞧,他以为他是什么人,侍妾姨娘的还不止一个。弟弟妹妹都添了一双。” 对顾顺这个父亲,顾小和实在没什么印象,没想到今天在城门口接到他们一行人就给了他极大的震撼。顾顺身边带着两个女人,和两个孩子,大的女孩十来岁,小的男孩七八岁。 “他不是只有一个姨娘和一个女儿么?”顾顺纳人的事曾经知会过顾妈妈,就连那庄户女子生女之时她作为大妇还赏过一根簪子,只是?什么时候他又多了个姨娘? 恍恍惚惚中,顾妈妈被顾小和和喜嬷嬷簇拥着出了房门。 顾家分到的这个小院子完全可以和小户人家的庭院媲美,一进的院落东西两厢各两间屋子,中间的空地放了个装满水的石缸。 “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有顾女官在不用留人侍候啦。”院门口,一个梳着高髻,簪着一只如意金簪年约二十四五的小妇人束手打发了帮忙搬东西到院落的小厮们。 这些小厮都是受了顾小和请托,看在顾妈妈和善的份上才去偏门帮忙搬东西的,闻言便都看向正房前的顾妈妈母子。 “看什么看,本少爷娘亲的话都不听,都仔细你们的皮,惹急了本少爷全都滚蛋。”却不料高髻女子身侧一个扎着朝天辫的红衣小孩插着腰站出来一脸嚣张模样的怒叫出声。 丈夫带着妾室生养的儿女归来的确不适合有外人在场,顾妈妈便让顾小和送了小厮们离开,并锁好了院门。 “喂,就是你,还不快带小爷去见我爹爹!”小男孩长相不差,只是一脸的骄横狰狞了五官。 喜嬷嬷突然抓紧了顾妈妈的手臂,“明珠,她是明珠!” 顾妈妈也认出了高髻小妇人正是以为远走高飞的丫鬟明珠!也就是造成玉瑾然怪病的元凶之一。 “喜嬷嬷和顾女官别来无恙啊!”照理说身为公主府曾经的二等丫鬟如今的逃奴,明珠应该是诚惶诚恐的,可她一张浓妆艳抹的脸蛋上却挂着高高在上的笃定之色。 喜嬷嬷心里一跳,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穿着红色锦袍,拢着大红披风的白净小孩子。 圆脸杏目红唇,高傲的气质,不羁的表情,越看越像是见着小时候的玉瑾然。 “你……”喜嬷嬷不禁头晕目眩,身子一动差点栽倒在地,幸得顾妈妈扶着她,两人互相支撑着才没人瘫软倒地。 “小宝,解开你衣襟给喜嬷嬷和顾妈妈看下。”顾顺上前一步温言劝道。 小男孩听了顾顺的话,脸上的骄横之气微微收敛,明珠弯腰帮着他解开了上衣层层衣襟,在他左胸靠近腋窝的皮肤上赫然出现了七个小红痣,组成一副北斗七星图案。 “别把小少爷冻着了,有什么进屋说去。”见着这七颗痣的位置和颜色,喜嬷嬷顿时喜极而泣,就要伸手去抱那个小男孩。 “你这老不死的想干什么?快滚开。”小男孩尖叫着躲开喜嬷嬷伸出的手掌,攀着明珠的裙摆大叫道:“娘亲快把她赶走,长得难看死了。” 顾顺回头打发了身后畏畏缩缩的母女俩,抱起了小男孩领先进了正房。 “倩倩,你们不是担心少爷得了怪病不近女色不能有子嗣传宗接代么?其实咱们少爷早就有血脉留在幽州,只是我们一直不得为见而已。”刚刚安排了明珠和小男孩坐在了上座顾顺便迫不及待的对顾妈妈说道。 顾妈妈这时候定了定神,呐呐问道:“那夫人呢?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夫人仍然是夫人,明珠不过给咱们少爷添了庶子,难道就能做夫人不成?”喜嬷嬷不认为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错处,但说话之际还算是没忘了维护杨若兮的地位。 “可,夫人能容少爷有庶子吗?”顾妈妈回过神来倒是不如喜嬷嬷乐观;要是杨若兮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她就不会从穆家和离出府了;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杨若兮从进京开始便筹划修建了沧澜溪的庄子,分明是早有合理打算,可见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贞洁女子。 “咱们少爷何许人也?能容得一个女人家家的指手画脚!”顾顺只道是顺和帝看不惯外孙二十郎当岁了还孤身一人,这才不知道塞了谁家的小姐进府;他可是知晓自家少爷对女人究竟有多恐惧。挥了挥手,唤过在门口神情微微有些呆滞的顾小和道:“小和怎的还守在这儿,还不快带明珠夫人和小少爷去正房。” “我……我还是先把少爷请过来再说吧。”顾小和作为玉瑾然的长随哪里不知道玉瑾然对杨若兮的在乎,要是就这么带人去了不让闲杂人等踏足的主屋,少爷可不一定会高兴。说罢也没理会顾顺的招呼一溜烟出了门往主屋跑去,这个时辰,少爷应该正在;练武场上。 顾小和估摸得不错,玉瑾然正练出了一身大汗,被杨若兮从厨房里推了出来,让他先去沐浴,然后才能用饭;秦妈妈和秦小米守在入口处挡住了顾小和。 “少爷!少爷!”顾小和突破不了秦小米的阻拦,跳着脚挥舞着双手高声叫了起来。 “干什么?”玉瑾然偏头看清了是他,顿时满脸的不快,转身走了近前:“你来干什么?爷不是吩咐下去没到十五谁都别来打扰爷和夫人的清静么?” “不是……,少爷,我爹他回京了。”和别人说到亲爹进府的雀跃不同,顾小和带着些许的烦躁。 “你爹回来难道还要爷去接风不成?”玉瑾然对顾妈妈尊敬,对顾小和也有几分情谊,唯独对顾顺,他没什么喜恶之心。 “少爷,”顾小和看了眼秦妈妈和秦小米,跺跺脚,很是着急。倒是闻声站在厨房门口的杨若兮解救了他。 “玉瑾然,是不是顾管家要把幽州的账目和地契房契交给你,好歹人家辛苦这么些年,论情论理我们都该去给顾叔接风的!”杨若兮还以为是顾顺没见着主人有些自责,但主屋是说好的禁地,除了顾妈妈几个能够在做饭之际轮换着进来,别人都会被侍卫拦截在外。 什么?夫人要一起去!顾小和傻了眼,这可坏菜了。 “你去干什么?一个下人回府还劳烦主子双双接驾成什么样子?”玉瑾然扬扬手,“秦妈妈去帮你家夫人洗菜去,别一会儿又冻着手了。”冻着也就算了,可待会儿受苦给她暖和的还不是小爷我! “那你快去快回!”杨若兮冲他眨了眨眼睛:“我会倒着红酒等你。”空间里的红酒不多,洞房那夜和大年三十晚上杨若兮都用这红酒给了玉瑾然不一样的热情;其余时间她可都矜持得紧;这邀约顿时便让玉瑾然头脑发热:“要不我来帮你切菜,秦妈妈代替我们去一趟算了。” “胡说什么,就几步路的时间,准备酒菜也是要时间的好不好。”杨若兮瞧他那腻歪的模样就是好笑,这人有时候可爱的让人不得不逗逗他才好。 瞧着自家小姐和姑爷如此的恩爱,秦妈妈笑得合不拢嘴,推着秦小米一起进了厨房,呵呵欣慰道:“小姐您可真是苦尽甘来,也难怪前几日回御史府时老爷和夫人都没给姑爷脸色看。” “还没有?顾妈妈是没看见爹嫌弃侯爷只知道舞枪弄棒没一点诗情画意的模样。”杨若兮想想都替玉瑾然委屈,小霸王似的玉瑾然一到老丈人家就被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的,要是多说两句,杨逸杰便会端出架子说要留她在府里多住几天,多陪陪她娘;立刻便会治得玉瑾然没声。rs 399 不许骗我 玉瑾然去得倒是快,回来就没那么利索了。 杨若兮都将他最爱的羊肉汤锅熬得汤色奶白,肚子都饿得咕咕直叫也没见他回转。 “小姐,要不然您先吃着,姑爷说不定在顾妈妈院子里用饭了。”秦妈妈看了眼完全陷入黑暗的天色,提议道。 “秦妈妈,你带着小米姐姐先回去歇息吧。这里我知道收拾。”杨若兮也猜是那样,便拿了筷子取了爱吃的菜自己一个人在锅里涮着。 秦妈妈是知道她凡事不喜欢多说的性子,叹了一口气拉着秦小米退了下去,姑爷啊,你要是不回来用饭好歹派人说一声吧,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姐这人挺记仇的。顾妈妈也真是的,多周全一个人啊,男人回府只顾着高兴都不知道为人奴仆该做些什么。 秦妈妈离开后不久,玉瑾然便裹着冷意进了房门,一进门就咋咋呼呼的叫道:“若兮做的火锅就是地道,爷老远就闻到香味了,秦妈妈,给爷兑好蘸酱碟子没?” 杨若兮放了筷子:“你没在顾妈妈院里用饭?”那你去这么长时间干嘛去了?和顾顺管家叙旧? “爷都忙死了哪里顾得上用饭。”玉瑾然低着头坐到桌子边上,忙忙碌碌的一会儿探头看菜品,一会儿低头看调料:“秦妈妈,我的蘸料呢,大米快端过来。” “你没发觉秦妈妈和小米都不在房里吗?”杨若兮微微眯起了眼睛,玉瑾然的表现很不正常啊?莫非是幽州的产业被顾顺也败落光了? “啊?”玉瑾然这才抬头左右看了一遍,的确只有自己和杨若兮两个,忙自己取了碗筷,“那爷还是自己兑蘸料吧,要放什么来着?” 杨若兮见他小心翼翼不敢看自己的模样也知道有事,伸手帮他放了他喜欢的蘸料,并帮他涮了他最喜欢的毛肚放他碗里,温言引诱道:“幽州那边左右咱们也没打算再回去了,现在有珠宝店和各地矿场的分红,就是幽州那边的东西全亏掉了也无甚妨害。” “啊?”玉瑾然抬头,对上杨若兮温润柔和的眸子,心里一阵狂跳,连忙重新埋头苦吃,无意识的点头:“嗯嗯,没什么。” 杨若兮见他这样子,还以为自己是猜中了结果,以为他是在为童年的回忆而心乱,一边帮他涮菜一边哄他高兴:“没有幽州的产业你也一样能养得起这个家,多养几口人都绰绰有余了;年后珠宝店那边我就基本不去了,以后拍卖会要卖的东西也都由你做好不好?”这么一来,玉瑾然便不会觉得愧疚亏欠了吧? 多养几口人?玉瑾然的动作顿了顿,下意识小心翼翼窥了眼杨若兮的脸色,没敢应声。 因着这有些诡异的用餐气氛,杨若兮准备的红酒蜡烛自然也就无疾而终了;饭后两人身上都沾染上浓浓的火锅味道,杨若兮本来做好了玉瑾然拖她同浴的准备,谁知道他闷头闷脑的取了睡衣一个人进了客厅的浴室,她愣了许久后只好也一个人进空间洗了个热水澡,总要比大冷天的没浴霸洗着要舒服多了吧。 “若兮,杨若兮!你在哪?快出来!你是不是又丢下我一个人走了。”突然,空间外玉瑾然的大吼大叫让她正吹头发的动作停下,被吹风的热度差点烫伤。 “杨若兮,你快出来。”玉瑾然的呼唤带着一种困兽似的恐慌,杨若兮只好带着半干的头发从空间里回到卧室。 刚刚站定就被拥进一具炙热的怀抱,还没说话,就被玉瑾然急切的堵住了嘴唇,吻得粗鲁热切:“杨若兮,不准离开我,不准丢下我……”模糊的恳求声在两人唇齿间流转,让杨若兮有些莫名其妙。 今晚的玉瑾然太异常了,不但亲吻得热切,就连抚摸和拥抱都显得粗鲁有力,就像是生怕谁下一刻就夺走了她似的。 为了不在她狂猛的力道中受伤,杨若兮只有尽力的配合他的动作,竭力将自己的身体放软,迎合他所有的不安和恐惧,任他在身上予以予求。 许久许久,当她精疲力竭的闭着眼任玉瑾然帮她打理卫生时,耳边传来他轻声的祈求:“杨若兮,你不准离开我。” “好啊,你也不准离开我。就算我生不出孩子你也不能因为想要孩子就和别的女人混在一起,否则我保管走得你没法找到。”杨若兮这些时日也在思考,要是她真的具有前世那样不孕的体质,她是否能容得下玉瑾然娶小,答案相当的否定;而且只要一想像玉瑾然和别的女人生孩子她就伤心得想哭,她发现她变得脆弱了。然而今晚玉瑾然的惶恐却是无端的给了她些许的信心,或许,玉瑾然爱她许多许多,多得他能够容忍她的任性。 殊不知玉瑾然在听到这个答案后面上的神情很奇怪,默默收拾了两人的残局上床紧紧搂了她在胸前坚定道:“谁给我生了孩子都不行,我只要你生的,要是不能生,我也不强求。” “不许骗我!我最恨别人骗我。”我宁愿有事情大家摊开说,该走该留自然有个说法;别像上辈子遇上那渣男骗我就好。 “我……”玉瑾然还待再说,杨若兮已是自动自发的在他怀里找了个满意的姿势,发出了沉沉的鼾声,实在是被累着了。 没心没肺的玉瑾然第一次失眠了,睁着眼直到天亮。 正月十三一大早杨思睿身边的春生便来了嘉义侯府求见杨若兮,结果杨若兮问了半天他也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杨思睿有要紧事找她;这种情形下,杨若兮自然是坐不住,可一大早的就没看见玉瑾然的身影,她也只好给邬公公打了招呼,带着秦妈妈母女俩就随着春生回了御史府。 没想到在御史府等待她的除了杨思睿竟然还有段皓庭,也难怪春生支支吾吾不敢直言了,别人不知道,玉府、杨府两家可是知道段皓庭对她的痴心不改。 “他没跟着你回来?”段皓庭见着杨若兮是一个人回娘家不由诧异的往她身后猛瞧。说实话,他真的不甚看好杨若兮的这段婚姻,他始终觉得单纯幼稚的玉瑾然不会是杨若兮的那盘菜,他等着风声过后两人和离,然后他再带着她远走青州,天高地远逍遥自在,为此可是将身边所有的红颜知己都给打发了,甚至将红楼那边的生意都交给了别人。 然而每一次他听到杨若兮出门的消息跟过去都会看见她和玉瑾然形影不离,没想到今日倒是例外。 “春生催得那么急,玉瑾然练功还没回院子,我只好一个人先回来了。”简单的解释了下,杨若兮关切问道:“思睿,什么事这么急?” “有没有兴趣看一场好戏?”段皓庭却是在一边兴冲冲地的建议道。 “让我姐姐去好吗?”杨思睿皱了眉,原计划他们是打算带着玉瑾然去的,毕竟这事情还是他牵的头。 “怎么不好,倒是思睿你还小不怎么适合过去。”段皓庭为了能和杨若兮单独相处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可杨思睿又怎么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别回头自己姐夫知情了提起拳头揍自己一顿,那个莽夫可不能以常理而度之,不然也不会出如此阴毒有趣的馊主意一个了。当即站到杨若兮身边,骄傲的一扬头:“我姐夫没来,自然是我陪我姐姐去。再说了,那些事情我又不是不懂。没我一道,你和我姐夫计划的事情可没那么容易进行。” 杨若兮的好奇心充分得被这两个人给调动了起来,什么事情这么神秘,杨思睿年纪小还不适合去看?而且听这意思还有玉瑾然一份,那他没来倒真是遗憾。 杨府的马车向来不显山不露水,要是不知道的人看到最多以为是哪个小富商富商的马车,用来做隐蔽最是适合不过;杨若兮也被迫做了改装,穿上杨思睿的书生袍,高挑的身材和杨思睿的个子倒是差不多,三人坐在马车上一路往东而行。 “这是东市?”杨若兮手里也拿着文人必备的装x用具,一柄绘了山水美色的折扇;折扇轻轻挑起马车门帘,听着耳边越来越多的叫卖声,感觉严寒似乎都被这热闹冲散了许多。 “正是,今日要带你去的地方正是东市。”段皓庭欺身在杨若兮耳边说道,看着杨若兮白皙如瓷的肌肤慌忙别过头去。 杨思睿还是个不知人事的少年,只知道陪着姐姐以防人言可畏,却是不知道段皓庭方才脑海已是转过许多绮丽画面;略带着兴奋的嘱咐道:“前面就是流云巷了,你们可别露了行迹。” “露了行迹又怎样?难道那些人还能认出我吗来吗?你也不为你姐姐想想,出来一趟是多么不易。让她多看看瞧瞧不行啊。”段皓庭虽是这么说着,但还是缩回了头,他好歹在穆府走动了这么些年,万一就被人认出来了可不好。rs 400 偷情客栈 流云巷居住的人身份驳杂,但又非贫寒小民,大多都是京城里官员家奴仆家眷,自打吴采莲亲母马氏做了吴大虎姨娘,她娘家的陪房下人们便都鸡犬升天,从绵州乡下搬到了流云巷。 刘妈妈原本是马氏的丫鬟,配到的刘家便住在流云巷中的一个小四合院中。 这小四合院原本是好几家人合住,可这两年成天只知道赌钱喝酒的刘柱子出门走了两次商便发了财,豪气的买下了整座院子。也幸好刘柱子先买了院子,否则以他游手好闲的性子就是挣来的金山银山也得花光。 正月十三这天一早,附近的邻居便看到过年都还垂头丧气的刘柱子突然就精神抖擞的吹着口哨从外面回了家。 有那好事的便扯着柱子媳妇儿打听:“你家柱子是不是又找着发财的路子了?要出门了吧。” 柱子媳妇是个三棍子打不出闷屁的女人,摇摇头木然道:“没听他让我收拾衣服。” 八卦的女人和柱子媳妇的年纪差不多,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也没追问,端着衣服艳羡道:“也是你福分,有个在主子面前得脸的公公婆婆,男人就是不做事也能养的起三个儿子。男人不做事也罢,一出门回来就能买得起院子。” 柱子媳妇笑了笑关了房门,她心里其实是有些疑乎的,她男人醉酒之后曾经自夸他有生儿子的命,他将来必定靠着儿子做老爷。自家三个儿子都是吴家的家生子,怎么会带给他“老爷命”呢? “你不是说想回娘家看看吗?”迎面而来的两锭碎银子直接装在柱子媳妇的面门上,还没回过神来,站在院里对一面围墙不知道看些什么的柱子又转身喝道:“给你银子了还不快走?把三个孩子也带去,别留在家里碍眼,一个两个的穷酸样。”哪有飞儿长得那么水灵灵的一脸机灵富贵相! 柱子媳妇对柱子时不时的抽风已是习以为常,依言带着孩子避了出去;柱子端了根凳子,正对着那面他研究了一大早上的围墙哼起了荒腔走板的小曲儿。 那面围墙上方有一面紧闭的窗口,正属于隔壁迷花客栈所有,那扇窗子因为紧邻着居民院子,不管是谁在客栈都不愿打开那扇窗户,但刘柱子知道,那扇窗子会为他而开! 时间一点一点来到午时,东市早市的喧嚣稍稍过去,没吃早饭的人鱼贯进入迷花客栈用饭,有那些讲究的富商便会包上一间清净的客房,或是休息一番、或是和生意伙伴就近商量后面的合作事宜;再有便是凑热闹赶早市的商人家眷,自然也要找无人打扰的地方梳洗打理一番;从迷花客栈那边店小二尤其有劲的吆喝便能听出那边生意的火爆。 “那骚娘们倒是挺会找地方的,生意越好、人越多,越是不容易被人察觉。”刘柱子自己一个人嘿嘿笑了两声,就着花生米吃了一口小酒,小眼睛闪过一丝精光,“要是有银子我也可以把这院子改建成客栈啊!到时候也不至于这么遮遮掩掩麻烦得紧了。” 咯—— 一声轻响,围墙上方那扇窗户突然有了动静,刘柱子动作迅速的从椅子上起了身,面上染上期待,摩拳擦掌的望着木窗。 窗子在他期盼的目光中轻轻打开,刘妈妈的一头花白头发首先探出了窗外,先是警惕的左右看了一遍,这才探头对上刘柱子点了点头。 刘柱子擦擦双手,嘿嘿唤道:“娘!” 刘妈妈警惕的以手掩唇,压低了声音:“还不赶紧的上来,弄那么大动静干啥?” 也难怪刘柱子从株洲回来后便整个买下了这处宅院,从他院子的围墙上去正好对上迷花客栈二楼一号房的小窗口;原本在小窗口下也是一间屋子,刘柱子接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这边的三间屋子拆了个干净,旁边留了一张梯子。 刘柱子扶着梯子往上爬的双手不禁有些颤抖,多久了?从株洲回京后就用这个方法也才见了两次,那两次还都是他想尽了办法才威胁了她出来;本以为,她从此再也不会和他有半分的关系,谁料老天成全,竟然被她生了个女儿;听到这消息的那一日他便猜测还能有吃到天鹅肉的这一日。 吴采莲在他心目中不就和“天鹅肉”没什么两样么?他娘在马氏身边多年,他小时候就知道马氏的女儿是主子,要尊着敬着;不曾想三年前突然接到他娘的信件,让他日夜兼程赶去株洲;当时他还挺不愿意的,谁要放着京城的好日子不过跑去株洲那鬼地方受苦受累。 那时候他正巧在赌钱的时候输了好几十两银子,被赌场的人追着要砍手指头,只好扯着“母命难为”的大旗堪堪赶着去了株洲;谁知道就遇上了他此生最大的幸运! 他因为生养了两个儿子,又是刘妈妈的亲生儿子,荣幸地被吴采莲选成了借种的对象! 那一次,他在株洲一户人家中住了差不多两个月,和吴采莲过了一整月颠鸾倒凤的逍遥日子,结果是喜闻乐见的;最后抱着刘妈妈给他的一大堆细软和送给马氏的信件,他乐颠乐颠的回了京。 在马氏的帮忙下他买下了院子,还了赌债,过上了好日子;前年冬天,他心里痒痒,手里的银钱也被破败个干净,于是他又打着“探望母亲”的旗号去了一次株洲;又好死赖活的求着得了一月风流。 穆家刚刚回京那会儿他还曾夜探穆府,可惜被他娘给打发了出来;后来虽然和大腹便便的吴采莲在迷花客栈见过一次,但享用到她细嫩的身体总觉着遗憾;终于,今天终于又能触碰到吴采莲细嫩柔滑的身体,能够把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主子压在身子底下狠狠蹂躏,想想都觉得兴奋。 “娘,儿子送你下去吧。”刚刚跨进窗口,刘柱子便扶着刘妈妈上了梯子,生怕她多留一刻扰了他的好事。 衣服穿得再厚,刘妈妈对儿子的yin像也是看在眼底,暗暗啐一口之余心底其实是骄傲的:富家公子又怎么样?根本不能让女人生孩子!我儿不但人英武不凡,还能给我生十数个孙子孙女呢。 送走了刘妈妈,刘柱子便迫不及待的关上了窗子,回身便大张双手扑向了吴采莲:“小姐,奴才来侍候你了。” 吴采莲过年那几日正好来葵水,就是穆清风求欢也只能推到别人院里去;年后身上干净了想要承欢呢他又被洛千蝶拢了回去,前日好不容易趁着洛千蝶回娘家拖了穆清风上床,后来又被女儿搅了局,今日应约前来固然有刘柱子的威胁在内,但也有她自身食髓知味的饥渴在前。 这间屋子打着家眷午睡的旗号,屋里被暖炉烘得热热乎乎,吴采莲作势挣扎了两下也便任由刘柱子上下其手;粗人有粗人的好处,粗粝的胡须刺得吴采莲细嫩的肌肤又痛又痒;他嘴里粗俗的yin声浪词和穆清风的文雅斯文又是不同,三两下便让吴采莲丢盔卸甲;两人甚至连衣物都没脱就在屋子里的桌上做起了原始活塞运动。 隔壁的杨若兮已是目瞪口呆:想不到吴采莲这人如此闷骚。刚刚看到她和刘妈妈进门的时候杨若兮心里就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可还没等她问上两句,客栈的掌柜便恭敬的请了杨思睿领着她和段皓庭进了这间屋子,刚刚坐下,隔壁便传出吴采莲让刘妈妈开窗子的命令。 还没等她问一声,隔壁又有男人那句雷翻人的“小姐,奴才来侍候你了。” 更雷人的还在后面,吴采莲竟然连拒绝的声音都像是调情,两人貌似直奔主题,连前戏都不曾有。 杨若兮呆滞的主要原因还不在此,她想起了从株洲到京城第一个夜晚在栀子花丛中听到的对话;这一刻总算是知道当时刘妈妈和他儿子那对话的怪异之处在哪了。 杨思睿和段皓庭同样愣住了!两人只是知晓吴采莲在此幽会情人,却是不知道会这么快直奔主题,甚至都没能知道“奸夫”是怎么来的迷花客栈。 和段皓庭的“久经沙场”不同,杨思睿可还是个仅限于纸上谈兵的纯洁少男,对隔壁陌生的声音模模糊糊的没什么概念;闻声还挺纳闷的问了句傻话:“那吴采莲一会儿要快点、一会儿要慢点的究竟是想说什么?” “……”杨若兮回神,现场音响效果不错,幸好杨思睿貌似没这方面经验满脸的懵懂,但她这个做姐姐的真心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解释。 段皓庭也挺尴尬的,谁知道吴采莲幽会的是个如此“直接”的粗人,两人都没喝个小茶聊个小天什么的,他还以为听了事前聊天就能得到想要的信息,现在倒好,看杨若兮的眼神就像是说他这个人太不懂事,要是带坏了她弟弟有他好受的。 “呃,思睿;你不觉着这迷花客栈有的地方设计得实在不合理吗?趁着现在有时间,为兄和你探讨探讨这方面的事务,虽然你以后是要做官的不需要管理商铺,但也该知道一些运营上的要领,不然唬不住给你做掌柜的人。”段皓庭也认为自己不敢再在这屋待了,隔壁的声音太过yin/靡,他怕他再待下去会露了丑态,倒不如让杨若兮一个人单独处处。rs 401 相互猜忌 杨若兮想要骂人!还单独处处?这个时候那就需要有个男人在身边,当然,这男人得是叫“玉瑾然”的。听着这劲爆的现场直播要是没感觉的那叫冷感。 这单独一坐就做了起码一个时辰,那边那男的体力和玉瑾然有得一拼,直做得吴采莲哭爹喊娘的;杨若兮左脚夹完换右脚夹,整张脸都泛着引人遐思的桃红色,让重新进门的段皓庭心里狠狠一跳。 “思睿呢?”还好隔壁惹人胡思乱想的声音消了下去,否则还怎么见人啊? 段皓庭只身进了门并未将门带上,也算是避嫌的意思。方才他领着杨思睿也没走远,而是去了吴采莲所在的另外一个隔壁屋子,陪着杨思睿聊了一场关于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些事,搞得杨思睿那倒霉清纯孩子现在都还在那边红着脸发呆,他这个过来人自然知道避开杨思睿最尴尬的时刻,只好躲到了这边。 “嘘,这客栈墙板太薄,回头得和掌柜的说说。”段皓庭轻声嘘了句,示意杨若兮听吴采莲那边的动静。 吴采莲这时候采取的是仰躺在床双腿往墙上搁着倒挂式,刘柱子也没忙着穿衣服,伸手在她雪白的胸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揉捏着。 “你退下吧。”事后的吴采莲看着刘柱子胡渣满脸,小眼睛国字脸的模样又觉得心里发堵;闭上眼挥手荡开了刘柱子粗糙的手掌。 “怎么?利用完了又碾我走?莲儿妹妹就不怕这次做得太少怀不上?”刘柱子流里流气的摸了一把吴采莲光洁的俏脸,嫩滑的手感和家里的黄脸婆自然是天差地别,手指无意间碰触到了吴采莲如花瓣般的红唇,心思突然一动,翻身骑在了吴采莲胸前,软下去的凶器刚好落在吴采莲唇上。 “哈哈,给哥吹起来再给你个儿子。” 刘柱子不像穆清风这样的大家公子,*房后还会有专人负责打理si处卫生,并且也不像穆清风那样随时注意仪表讲究卫生;刚刚情动之时闻到的汗味都觉得心跳加快,可让吴采莲现在嗅到混合了汗味的yin/靡味道差点吐出来。 “呕……”张嘴想呕吐之时,刘柱子已是身子一动,将再次有抬头迹象的凶器又压上前了两分。 “莲儿妹妹可要注意了,你可不能乱动,否则儿子也可能飞了!而且,这里还有你要的许多儿子,可别弄坏了。”刘柱子有恃无恐的嘿嘿笑着,胡乱在吴采莲细嫩的脸上戳了几下,屁股用力压得吴采莲痛呼出声。 兴头上的刘柱子哪里还注重那些,一面凌虐着以往总是高高在上命令他的主子小姐,一面腆着脸说道: “小姐,奴才没说错吧,这姿势最容易怀上孩子。咱们飞儿和霜儿不就是这么来的吗?奴才是不是很厉害?比你那没种的男人强许多吧?他能不能干得你这样子叫呢?哈哈……,真是奇怪,富家少爷吃得好、用得好,什么都是好的竟然会没种。也幸好他生病的时候是找着吴家的大夫瞧病了,否则也轮不到我刘柱子的儿子成富家少爷的独生子啊……。” “*子,待会儿事情完了后记得多给爷点银子,爷把院子也改成客栈,下次哪用爷爬墙那么麻烦,直接在房里等着你可好。” “什么?没银子给爷,那就好好侍候侍候爷,回头把你身上的首饰留下。否则别怪爷不客气……哦……轻点啊……” 夹杂着yin/声/浪/语的话刘柱子也透露出了许多的讯息,段皓庭轻轻哼了一声,穆家和段家他固然不喜,但穆清风和他始终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弟,被一个女人和下人如此欺骗他也觉得不值。 杨若兮的心底却是突然浮现一丝快意,来得又快又急,她自己却是知道这并非她的意念,而是这具身体原身所有的情绪;这一刻,她好似见到了自己灵魂出窍,见到了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漂浮在半空,素手纤纤指着隔壁的屋子狠狠叮嘱她道:“我最后的一个愿望,帮我报仇。” 原身可以算作是被吴采莲亲手害死的,可能一直见着吴采莲安安稳稳在穆家做她的得意姨娘便存着最后一丝怨念,如今抓住了吴采莲最大的小辫子,原身最后的一丝怨念也能得到排解,想必也就能安心投胎去了吧。 杨若兮对着虚空莞尔一笑:“我会抓住这个好时机的。”就当是占了这具身体得到了玉瑾然这美好姻缘的报答吧。 “抓住什么时机?”段皓庭见着这样笑得耀眼的杨若兮只觉着心肝脾都生痛,玉瑾然那人怎么就这么强取豪夺,好好的一朵鲜花硬是被狗给啃了。 “段公子,红楼好像离东市不是很远吧?你手底下有没有精于刺青的人?其实也不用太精通,只要会刺字就行。”杨若兮可不认为没有真凭实据就能让吴采莲尝到失败的痛苦,她那么精于算计的一个女人,会没留后手?所以,还是用自己的方法好。 段皓庭对于杨若兮的要求向来是毫不含糊,不一会儿便将杨若兮要的人给秘密调到了迷花客栈。 经过一番吩咐安排后,杨若兮的报复计划正式启航。 —— 吴采莲迷迷瞪瞪的睁开双眼,觉着小腹位置似乎有些刺痛感,忙伸手摸了过去,只觉着出现了凹凸不平的线条,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 方才?方才刘柱子坐在她身上让她用最屈辱的方式帮他舔起来,接着又被他压在身子底下狠狠的贯穿,后来她实在受不了便晕了过去,晕过去后难道他又对她做了什么吗? 念及此,吴采莲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刘柱子沉沉的身体推到一边,弯腰查看了摸到的地方。 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团血红,仔细分辨过去差点没让她背过气去,上面赫然是一个巴掌大的“yin”字,用力的搓了搓,除了皮肤发红刺痛感加剧之外,字体没丝毫的变化。就像是深深烙印上去似的。 再仔细看看那歪歪斜斜的字体,吴采莲猛地用尖尖的指甲刺上刘柱子的腰侧软肉,痛得刘柱子“嗷呜”惨叫一声从床上蹦了起来。 “你这疯婆娘……”待看清下毒手的是吴采莲,刘柱子的抱怨戛然而止,“小姐这是怎的了?” 吴采莲眼里的怨毒犹如实质,五官狰狞可怖:“你好意思问我怎么了?坏了我的好事你也别想好过!你以为这样就能独占我了吗,休想。” 不怪吴采莲这么自恋,实在是激情中刘柱子不住的说要她成他一个人独占的,别的男人都休想靠近她半分。 “小姐,奴才这不也是爱你入了心,不想别的男人靠近你嘛!”刘柱子馋着脸想要重新抱向吴采莲。 “你别忘了我是穆二爷的姨娘!”吴采莲此时也是稍稍冷静了下来,眉梢也是冷意萦绕。 “就那没种的男人,知道小姐又给他怀了孩子哪里还敢摸你一下!小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也够了吧今后飞儿还得照顾他哥哥弟弟呢。”刘柱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套上衣物轻佻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吴采莲,眼睛在她被锦被遮掩的腹部多看了两眼,得意的无声笑了:以他刘柱子的种,这一次指不定就中了,还真可惜这幅身子,早知道刚才别那么卖命。 他这番做派和话语更让吴采莲笃定她的想法,如此的屈辱不禁让她咬碎了一口银牙,恨不得扑上前掐死刘柱子这瘪三。可她知道,刘柱子这就是防着她呢!再说了,刘妈妈就他一个儿子,要是真有个万一她也不敢保证刘妈妈会维护谁。 “你先走吧,你的意思本小姐知道了!”也不申量下身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死死的咬住嘴唇,不想让自己的脆弱无助暴露在一个卑鄙无耻的下人面前,决不让刘柱子以为这样做就能威胁到她吴采莲。 “小姐,开客栈的事……”刘柱子本就和吴采莲相处不多,还以为做主子的本就是喜怒无常,也没太在意,他在意的只是能不能拿到银子。 “明日我会让刘妈妈拿银子给你。”吴采莲没让刘柱子多说,不想看他那张令人作呕的面孔别开脸重重啐道:“赶紧给我滚!” 刘柱子前脚下了楼,她后脚便穿好了衣服在屋里来回不断走动,恨恨的诅咒了一番才像是微微解了气恨。 从窗口回屋子的刘妈妈大气也不敢出的守在窗口,生怕多说一句便触怒到她;每一次,吴采莲“借种”后都会有这么一段歇斯底里的日子,她已经习惯了。 “刘妈妈,他做的那些事你都知道吗?”吴采莲突然将炮口转向了刘妈妈。 “小姐指的是?”刘妈妈可不敢轻易接话。 “算了,我们回府吧。”吴采莲闷闷的摆了摆手:“回去后怎么答复二爷你知晓了吧!” “奴婢知道。”刘妈妈低声应道。这是让她帮忙推开穆清风的求欢以免损伤了着床的孩子!当年马氏为了想给吴大虎生儿子特意找了一位医术圣手,可惜花了大笔的银子也未能生子;最后不得已给了那大夫一大笔银子打发了大夫远走;却是让吴采莲在株洲机缘巧合下给遇上了,这才有了她两次“借种”成功的几率。rs 402 血脉标记? 曲终人未散,从头到尾欣赏了一出大戏,段皓庭还觉得意犹未尽。 “若兮的这招用得不错,看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怎么和穆清风交代。” 段皓庭激赏得看着杨若兮,能温柔大方聪慧智谋,又能当机立断恩怨分明下得了狠手,这样的女人哪里去找第二个?再次在心里将走了狗屎运的玉瑾然骂了一顿,“若兮要是觉得不想见这些肮脏事情,不如去青州见见那儿的风土人情。” “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去看看我慎哥。”杨若兮礼貌的笑笑,她刚才也只是灵机一动,才让刺青师傅在吴采莲的腹上刺了那么个字。吴采莲不是在穆清风面前一贯做出贤良淑德情深无铸的姿态吗?这下看她还怎么表达。心存恶念者不管看谁都觉着人家不怀好意,先让她和刘妈妈这对不要脸的母子狗咬狗去吧。 算是解决了一件大事,杨若兮的心情颇好,听段皓庭要上开国侯府拜访艾敬轩,这才想起她这个冬天被玉瑾然关在嘉义侯府哪都没去,竟然都忘记该去太子府、开国侯府、以及金夫人府上拜个年了! 好在十五未到,总算没徒留人笑柄,当真是俩嘴上**的年轻人,人亲来往都给丢到一边了,不由脸红。 “不如我和你一道去开国侯府吧,顺道给侯爷拜个年。”杨若兮盘算了时间,这时候去侯府正好赶上晚饭,明儿金夫人和太子府上一边一顿饭,日程倒是刚刚好。 “你?同我一道去侯府拜年!”段皓庭顿时便多想了。 “对啊,等到了地方我再让人去回府说一声便是。”杨若兮倒是坦然,玉瑾然一上午没找着人也不知道着急成什么模样。 玉瑾然现在自然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过急的对象就不是杨若兮了,一大早的他就被顾小和面色为难的请到了顾妈妈家的院子,原因很简单,明珠也就罢了,小少爷宝儿不满意住在下人宅院里,经过一晚上养精蓄锐,这小子的闹腾劲上来了! “不是说认了爹以后就能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怎么就吃这些猪食,还不准我出去逛园子。”小少爷衣服带子都没系好就蹬着脚在顾家最好的房里闹腾,谁靠近都是一个盘子扔过去。 玉瑾然来时正赶上他扔完了盘子扔碗筷,玉瑾然只觉得面前劲风扑面,出于练武之人的警觉反应,一巴掌拍了过去。 碗倒是被这股力道拍飞了出去,但碗里温热的肉粥却是洋洋洒洒落了一地,玉瑾然身上雪白的练功服也不例外的遭了殃。 “侍候的人都死哪去了!”玉瑾然的脾气也不小,俊逸的五官扭曲狰狞,额头上青筋隐现,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要将面前的阻碍拆吃入腹。 “哇呜……”宝儿从小和明珠住在乡下的公主别府。平日明珠就放他疯玩,他又被照顾得极好,身边不管谁都宠他怕他,何曾见过玉瑾然这样的阎王脸。 而且玉瑾然一脚踩在凳子上都能把凳子给踩裂了,他自认小胳膊小腿的没办法应付,当然只有扯着喉咙大哭大叫了。 “别哭了!给爷住口。”玉瑾然重重的一掌拍在宝儿身边的红木桌上,成功的让他暂时消了声。 门口脚步声刚刚响起,玉瑾然就忍不住咆哮道:“是谁说这讨厌的死孩子像爷的!真是胡说八道。” 门口,顾妈妈和喜嬷嬷一前一后现了身,一个手里拿着刚刚改小的狐毛披风,一个手里端着一个装满肉饼的托盘。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喜嬷嬷首先神神叨叨的嘀咕了句,转而慈祥的看着屋内两个同样怒气腾腾的俊逸人儿:“少爷,你看你们生气的样子都一模一样还说不是父子俩。” “和他废话什么,小爷才不要他当我的爹呢,你们这些下人都是干什么用的,做点事情拖拖拉拉的慢死了。还不赶紧给小爷把肉饼拿过来。”小宝倨傲地坐在座位边上命令道,将喜嬷嬷和顾妈妈两人当成了可以随意使唤的丫鬟。 这可气坏了玉瑾然,喜嬷嬷可是杨若兮都尊之重之的长辈,顾妈妈在嘉义侯府的地位更是仅次于他和杨若兮两个主子。她们两人就连艾敬轩或是太子过府那也是恭恭敬敬捧在上的,什么时候轮到被个小孩子吆来喝去。 可似乎被吆来喝去的两个人并不在意。喜嬷嬷拿着披风疾走两步越过玉瑾然,“小少爷,奴婢帮你扣好衣襟,天冷冻病了可不好。嬷嬷昨晚连夜用你爹的披风给你改小了,试试合适吗?” 顾妈妈望了望急于讨好宝儿的喜嬷嬷,担忧的看了一眼玉瑾然,“少爷,小少爷只是饿了脾气有些坏罢了,你……别和他计较。等你们熟悉了就好。” “爷昨儿不是说过了吗?在李全从幽州回来之前谁也别叫他‘小少爷’,要是再让爷听到这府里钻出个什么‘小少爷’来,爷立刻连你们也一起赶出侯府。”玉瑾然面沉如水,移步坐到了离饭桌有一段距离的窗边几案旁,神情凝重认真。 “少爷,李全这一趟跑不跑宝儿都是小少爷,您没看见他和您一脉相承的七星吗?少爷要是不信,大可以看看开国侯和西皇后娘娘,他们身上也都有这个属于艾家独一无二的血脉标记。”喜嬷嬷从见到宝儿胸口七星的那一刻起便坚信他就是玉瑾然的儿子。玉瑾然因为体质的关系,这一辈子说不定就杨若兮一个妻子,谁知道杨若兮将来能给玉瑾然添几个儿子;明珠身份虽然低贱了些,但能够多一个庶子也能算是天之庇佑了。 这“七星痣”也正是玉瑾然发愁的地方,要是没这个标记,他才不会管明珠说破天去;当日的事情他到现在都迷迷糊糊的,究竟有没有被明珠得逞了去他根本记不起来;只是依着顾妈妈和喜嬷嬷算日子,宝儿的生日正好离那日十月;真真是让他难为。 “这肉饼做得难吃死了,拿开。”桌上的宝儿哇的一口将嘴里的肉饼喷的满地都是,指着羊皮靴上的碎渣尖叫道:“老婆子,快点给小爷擦干净!不准用抹布,用舔的吧!哈哈,用舔的。”他一脚踹开了拿着抹布凑上前的顾妈妈,固执的将鞋子伸到喜嬷嬷面前,笑得张扬肆意。 “给我滚!送他们去沧澜溪庄子上住着。”孰可忍孰不可忍,玉瑾然起身几步走到宝儿身后直接提着他的衣领便往外拎:“没教养的东西,别让爷再看到你污了眼。”就算这小子真是他的儿子他也看不下去了,实在是太可恨了。 “少爷……”喜嬷嬷和顾妈妈双双惊得想要伸手,却被玉瑾然灵活的躲了过去。 “爷昨儿说不让别人知晓他们母子的身份可没说让你们二人侍候他吧!明珠那贱人和顾顺哪去了?”明珠是他想想都恶心的人,顾顺便受了池鱼之殃;其实也不算池鱼之殃,在玉瑾然的心里,顾顺简直多事至极,他要是见着这母子俩就给点银子打发了不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为何要巴巴的给他带到京城来? “明珠姨娘和顾顺舟车劳顿,还都在睡觉呢。”顾妈妈看了一眼和闹起来的客房一墙之隔的卧室,明珠要不是聋子,早该出来了吧。 “住口!那贱人我恨不得杀死了了事,都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吗?”玉瑾然拎着又哭又叫的宝儿就来到了庭院:“顾小和,拿布巾来堵了他的嘴,别吵了夫人清净。”其实他是害怕这魔音穿脑的要是将杨若兮引来可就百口莫辩了。 姗姗来迟的明珠总算是在顾小和行动前赶到了院子里,“噗通”一声就扑倒在了玉瑾然的脚下,泫然欲泣的脸庞不仅没引起玉瑾然的怜香惜玉之心反倒让他后退了两步。 “宝儿啊……”明珠的动作也不慢,一把拽住了宝儿的脚踝。玉瑾然连忙松手,让这母子俩抱头痛哭。 “娘亲,宝儿不要爹,宝儿不要荣华富贵了,宝儿要回家。”宝儿也是被吓坏了,搂着明珠的脖子呜哇呜哇的哭了起来。 “少爷,明珠自知冒犯少爷死罪难逃;但宝儿是您的亲生血脉,您也忍心这么对待他吗?要是您和夫人真的容不下奴婢,奴婢愿意去城郊出家为尼,常伴青灯古佛,为少爷和宝儿祈求终身平安。”明珠糊了一脸的鼻涕眼泪,拉着宝儿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倒真是闻者伤心,观者落泪;玉瑾然活生生一个拆散人家母子亲情的侩子手。 这下子不但本来就心软的喜嬷嬷陪着跪了下去,就连神情一直犹犹豫豫的顾妈妈也跪到了喜嬷嬷身边。 “少爷,可不能这么做啊!要是明珠出家了被人知悉,夫人定要落了个妒妇之名;夫人仁善,可不能让她为难啊。喜嬷嬷倒是会抓玉瑾然软肋,直接拿杨若兮说话。 见玉瑾然神情略为松动,喜嬷嬷还待再加紧说几句;被顾妈妈在一旁拉了拉袖子,微微愣了愣。rs 403 很是凑巧 “少爷,您要赶明珠姑娘和小少爷走不如连顾顺也一道赶走吧!”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顾顺也一下子趴在了玉瑾然的脚边,微微发福的中年汉子满脸凄惶; “都是顾顺办事不利,惹少爷不快!但少爷要相信顾家对少爷一片忠心耿耿。顾顺是看着少爷长大的,打从心眼里希望少爷能够遵循公主的遗愿早日开枝散叶。少爷有所不知,当顾顺看到明珠姑娘带着小少爷出现在公主府激动得连帐都没来得及收便急急赶回京城,就是为了让少爷和小少爷能够父子团聚。没曾想少爷如此心狠,既然这样,顾顺愿意孤身一人陪伴小少爷长大,不用少爷操半份闲心。” 说到最后,顾顺几乎泣不成声。毕竟是柔嘉公主身边的老人,看起来真的似乎就像他说的那样忠心耿耿。倒是不知什么缘故,顾小和守在院门口并未和院里的人一样跪下,反倒是注视着顾顺趴在地上的背影欲言又止;转向顾妈妈的时候又变得犹犹豫豫。 “你们这是在逼爷!”玉瑾然气得跳脚,“你们不走,爷走还不成吗?”玉瑾然最终还是不忍心赶走顾顺,更不忍心喜嬷嬷那么大年纪了还在冰冷的地上跪着,他只得骂骂咧咧的离开了顾妈妈的院子。 可是,他又停下了踏足主屋的脚步,困扰的揉了揉阴沉的脸,转身往外走了去。 顾小和赶紧跟了上前:“少爷您去哪?” “去哪?去云来楼喝一杯。”玉瑾然都不知道去哪,他现在很茫然;他可以肯定他不愿意多个儿子,多个姨娘。这两人的出现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一种绝望的恐慌当中。 杨若兮不会允许他有姨娘有儿子的,尽管这两个都不是他想要的,可人就在那里,否不否认都是他的。 “可是……,云来楼也要等到正月十六才开门迎客啊!”顾小和放着小跑才能追上前方大步流星的玉瑾然,“而且,您还没知会夫人呢。” 玉瑾然脚步一顿,眼神闪过一丝恼怒,“爷喝酒干嘛要知会夫人!” 在外玉瑾然是打死都不愿让人看扁的,他心里害怕杨若兮发现他多了个儿子这事,却是不喜欢听到别人提及他怕杨若兮。这种感觉很复杂,就像是一个人明明很胆小,但他却害怕被人说胆小。 “额……”顾小和无语:人家的重点不在这里好不好。 好在玉瑾然其实是听懂了顾小和的劝告的,出门时转身走了另外一条道:“这些人会不会做生意的?大过年的也不知道挣银子,难道爷的银子就不是银子了吗?顾小和,你说这时候去开国侯府上或是太子府能赶上用午膳吗?” 顾小和苦笑着跟进:“我的少爷,不管你是去哪儿,好歹你等小的驾了马车出来吧。” 玉瑾然猛地站住脚:“你倒是赶紧去啊。” 的确,不管是谁家离清康坊都挺远的,要是靠着两只脚走着去,估计只能赶上人家的刷碗水了。 对于玉瑾然的大过年还能记着上门拜访,开国候一家还是表达了足够的欢迎之意的;只是饭都吃了、酒也喝了,他本人也醉得稀里糊涂的直接滑到了桌子底下也不见他提出半句让下人送礼物的话来,这是大过年上人家家里拜访的礼节吗? 艾敬轩瞧着家里人脸色不太好,也没敢将醉了睡死的玉瑾然扶到自个儿院里安顿,而是就近放到了会客厅旁边的小休息间内;这才回到厅上帮着他说了几句好话。 “算了算了,这孩子的性子还记得上门就不错了;估计就像你说的那样小夫妻吵吵了几句,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还能计较那么多。”开国候倒也挺开明,听了艾敬轩词不达意的解释也没怎么怪责,拉着老妻就道:“咱们这主人家的礼数也尽到了,就让敬轩在这等着,待会儿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瑾然媳妇那人咱们又不是没见过,摊上瑾然也够麻烦的。” 世子和夫人当然也不可能在这里陪着个小辈休息,双双继开国候夫妻走后也联袂回了院子,只留着艾敬轩和姚若雪两人苦哈哈的在厅内逗弄着孩子混时间。 就在夫妻俩忍不住也打算甩手回他们院子时,门房便有人禀报嘉义侯夫人、青州矿主段皓庭公子、以及御史府杨思睿公子上门给侯爷拜年。 艾敬轩不禁眨眨眼,又摸摸下巴:“一看瑾然表弟就是有心事的样子,问了半天也没问着个所以然来;紧接着杨若兮就登门来了,只是为何带着段皓庭还拉着杨思睿做陪呢?莫非她红杏出墙了?” 最后一句话刚刚出口就被姚若雪在肩膀上狠狠掐了一把:“轩哥可别胡说坏了表弟妹的名声。要是表弟妹真的喜欢段公子还轮的上表弟这么好运么?” “那不是圣旨作祟吗!再说了,能遇上我表弟何尝不是她杨若兮的好运。”也只有玉瑾然敢公然求娶个二嫁的女子,可谁知道运气这么好还能碰上个原装!后面这句话他自然不敢当着姚若雪的面前说,就这回事,姚若雪那是一直站在杨若兮身边的,当听说成亲第二日铺天盖地关于杨若兮还是处子之身的消息满大街飞之时这妮子甚至高兴得哭了,也不知道她明明和杨若兮没多深的交情拿来这许多的感性。 好运的杨若兮也正纳闷呢,门房见着她之后便笑得很奇怪,更奇怪的是段皓庭的马车刚刚停到偏院,里面便出来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一个人来: “顾小和?!” “夫人!”顾小和此时此地见着杨若兮后也是震惊莫名,难道夫人他去了下人院子,否则怎么会知晓少爷来开了开国候府? “你们先进去下。”杨若兮叮嘱了段皓庭和杨思睿先带着礼物进去,她则唤了顾小和到一侧:“少爷和你一道来的开国候府?” 杨若兮那洞悉一切的眼神让为人憨实的顾小和心肝发颤,从来不善于说谎的人只要对上她那眼神不心慌才怪;顾小和顿时便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摆位置了,低着头局促回道:“早上少爷练了功我们就直接来了开国候府。” 杨若兮扬扬眉,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她好像没问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吧。下意识的摸了摸手背,脑海里闪现昨晚玉瑾然出去回房后的异样,“少爷练完功便过来了?那岂不是失礼得没换衣服也没带礼物?” 如非必要,杨若兮不想在下人嘴里打探丈夫的消息,她决定先将疑惑给压下去,等上两日看看玉瑾然打算瞒着她多久再说。 问这个啊?顾小和自以为瞒过了明察秋毫的杨若兮,偷偷松了一口气,殊不知此举落在杨若兮的眼中更坚定了她的猜测。 —— 玉瑾然本来是打算来找艾敬轩诉苦顺便请教下如果是他遇上这等事情该怎么做的;可是来了后开国候夫妇很是热情的招呼了一大家子人相陪,搞得他怎么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家里那摊子烂事;心中郁结下只好抓着酒狂饮;就连开国候夫妇拐弯抹角问他要礼物都没听出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开国候夫妇明说了他们稀罕杨若兮出手的礼品,这时候玉瑾然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能送上什么好东西。 玉瑾然在艾家待客厅附属的小房间里一睡就是小半天,等他被渴得几乎喉咙冒烟时还听到外面有人在说什么谁谁来拜访,他直觉的挥了挥手低吼道:“爷难受,谁也不见。” 但那人好像根本听不到他说的话,还说立刻去请人进来;接着便是谁在说什么圣旨逼婚、谁谁运气好的话题;关键还有一句“杨若兮红杏出墙”,一下子便让他的迷迷瞪瞪的睁开了双眼,等了许久才想起身在何方。 “艾大哥,姚嫂嫂好!”这不是杨若兮那嘴巴蔫坏弟弟杨思睿的声音吗?他怎么来了。 “艾小公爷、艾少夫人有礼了。”段皓庭的声音如同一道魔咒让玉瑾然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 “怎的就你二位?不是说还有人吗?”艾敬轩客套了一阵后安排了段皓庭和杨思睿坐下奉茶,眼神往外瞟了瞟。 段皓庭这时候却是抢在杨思睿面前先回道:“思睿姐姐也和我们一道来的,只是她拿的礼物有些多,得找人帮着捧,”刚才杨若兮的确是拿了这个当借口缓了几步。 “哦?你们三人不知道怎么会一道的。”不怪艾敬轩八卦,他也实在好奇玉瑾然夫妇今天这是在搞什么名堂?方才玉瑾然都还对礼物一事一脸的茫然,这下杨若兮便送礼上门来了。 “今日在东市有些事情,便约了思睿姐姐在那边见面,这不,用了午膳便赶着上门,希望能赶上给侯爷一家拜个年。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段皓庭从袖中取了木盒交给艾敬轩身边的景春,也不点明这礼物是他一人送的还是几人一起的。 “段公子倒是很有面子,我家表弟妹那么难得出门的人也能约得出来。”从段皓庭的称呼中艾敬轩便能知晓他对杨若兮根本就是贼心不死,这人倒真是狡猾,竟然还拉着杨思睿做掩护。rs 404 情之扰人 小间内的玉瑾然瞬间完全清醒了! 他……他……他的妻子竟然和别的男人一起去了东市那种驳杂之地!还结伴走亲戚?明明都是“嘉义侯夫人”了还被人叫做“思睿姐姐”,要是杨若兮还不知道避嫌,不就明摆着有问题吗? 这让他情以何堪! 胸中燃起一股无名火,凭什么我战战兢兢躲躲藏藏,你就来个光明正大的和男人公然出入。 正想着,外面已是传来姚若雪亲切呼唤杨若兮的声音,“表弟妹,怎么现在才想起到府上来?真是让妹妹好等,啊~不是,是让表嫂好等。”还没说完她自己就先笑起来了,这称呼乱的。 杨若兮刚才落后两步便是准备礼物去了,进屋就先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姚若雪身边的两个贴身丫鬟。这才微微笑着解释道:“不是知道你们府上一个个的都贵人事忙吗?今日不就来了。先把礼物收好,我们家侯爷也真是的,只顾着找表兄喝酒聊天,竟然连挡手的礼物都放在马车上没带进来。” “表弟妹……,算了,我们还是互相称呼名字吧。”姚若雪不客气的建议道,弟妹弟妹的叫着还真不顺口,唤了丫鬟先别下去,好奇的瞧了眼丫鬟手中盒子。 “这些都是什么?” 不但姚若雪觉着好奇,就连和杨若兮一道前来的段皓庭和杨思睿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在映月斋拿有这个盒子吗? 当然没有!这按摩器可是杨若兮知道玉瑾然空着手来了开国侯府后才临时加上去的礼物。除了这不知道电量能持续多久的“电子理疗仪”外,另外的便是她和玉瑾然最能拿得出手的首饰摆件了,自然夺人眼球一跃成为开国侯府收到礼物中少见的珍品。 一样样看过,艾敬轩忙让景春送去开国侯夫妇所在的邂园,顺道的也让他将按摩器的使用事项给两位老人说上一遍;回头玩笑道:“弟妹在株洲遇上的那位海外奇人还真像是个百宝囊,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 “只是可惜当时忙着回京,都不曾问问这位奇人家乡究竟在何处。”杨若兮已经尽量少拿空间里的东西出来现世,无奈送礼又要有新意又要有用处,珠宝店里拿来缓解肌肉酸痛的理疗仪也就这么一个,要不是想给玉瑾然挽回点面子她还真不愿拿出手来。 聊了不一会儿,玉瑾然便黑沉着脸从小间钻了出来;杨若兮心有所感的回头,见他那样子不禁挑了挑眉:“侯爷来表兄家怎的也不等我一道?” “那你出门给我说了吗?”玉瑾然用眼神隔空和段皓庭对上,就差没冒火烧了对面那笑得得意的家伙。 闻着这空气中的火药味,作为主人的艾敬轩夫妇挺尴尬的。当即艾敬轩便给姚若雪使了个眼色,“若雪你不是说去年你和表弟妹做的什么生意还没分红给她吗?” 姚若雪应声抱着孩子站了起来,“若兮,咱们不和这些男人们聊了,还是去恋雪轩吧。” 杨若兮也觉得玉瑾然一身酒气,以他的酒品难保不冒些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出来,也只好选择暂时避开;顺道的,想必今日迷花客栈那码子事情杨思睿也是要向计划最初发起者玉瑾然报告下。 说起这事,杨若兮对玉瑾然的怨气悄然不见。杨思睿也说过,是玉瑾然一直寻思着想让害过她的吴采莲受到个终身难忘的教训;打她一顿肯定没办法达到这个效果,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和段皓庭勾在一起查到了刘妈妈的头上;顺藤摸瓜找到了迷花客栈,但去年并不知道迷花客栈是金夫人送给杨思睿的产业,有心想要做点什么也没插进去人;年底之时才算和杨思睿接头成功。 “若兮,你和玉少是出了什么问题吗?”尽管玉瑾然做了嘉义侯,但姚若雪还是觉得“玉少”这个称呼更适合他一些。 正偷摸艾敬轩孩子的杨若兮下意识住了手:“怎么这么问?” “今天玉少来了府里就不停的喝酒,轩哥问了许久都没问出来什么,最后醉得连话都说不清了才问了轩哥一句他该拿你怎么办?”姚若雪想起玉瑾然那苦恼的样子都挺同情的,玉少不是一直都意气风发肆意飞扬的吗? “没什么啊,对了,你不是说分红的吗?”杨若兮故意露出一脸财迷相转移了话题,她没习惯将两个人的私事拿到明面上来讨论,干脆转移了话题。 男人那边的话题也没纠结在玉瑾然身上,毕竟杨思睿这少年刚过经历了那么刺激独特的一幕哪里包得住,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拿出来给在他心里比较有头脑的艾敬轩分享,要是换做以往的玉瑾然指定跳得老高说怎么不叫他一道;然而今天的玉瑾然却是想到杨若兮一个人去看活春/宫,她怎么就那么大胆?!而且,她还指挥着刺青的人给吴采莲那贱人刺字,那刘柱子是怎么没察觉的? 玉瑾然想到此处便直接问了出来,杨思睿忙回道:“我不是正要说到这儿吗?姐姐从映月斋保镖那儿拿了一根什么棍子来,居然只是轻轻一碰那个刘柱子他就倒在一旁昏迷得不省人事,就连我拿被子遮住他时不小心踩着他手也没反应。只是当时姐姐也忙着给姓吴那女人遮身体我都忘记拿过来看看了。” 玉瑾然摸了摸捆在小腿处的电棍,心知肚明杨若兮的东西来源何处,但他答应过杨若兮有的事情要帮着多加遮掩;便直接换了话题:“你姐那人真是胆子大,那她有没有说过接下来要怎么做?” “做事倒是不用,散布一星半点谣言倒是行的。”段皓庭无所谓的笑了,就像接下来倒霉的穆家和他半点关系也没似的。 艾敬轩这没事闲着都要找事消磨时间的主不禁欢呼道:“这事儿算我一份儿。” 四个各有特色都气度非凡的男人竟然就凑在一起为着怎么整人研究到了晚膳时间,末了才各自散去。 段皓庭带了杨思睿走,杨若兮自然和玉瑾然上了顾小和驾的马车。 刚刚上车,杨若兮便递给玉瑾然一杯温热的蜂蜜水:“喝这个解解酒,不然待会儿头该疼了。” 玉瑾然心里矛盾了一晚上了,一方面是内疚明珠母子的出现,一方面又觉得他男子汉大丈夫的干嘛要怕杨若兮一个弱女子。明珠他是一点也没打算要,宝儿不过是个孩子,就当府里多养个闲人而已,杨若兮应该不会介意吧。 措不及防手里多了个温热的玻璃杯,耳边传来杨若兮温柔的叮嘱,吓了一大跳,差点将水杯打翻。 “你做了亏心事。”杨若兮凤眸半眯,肯定道。 “没有,”本来正打算说出事情真相的玉瑾然见着杨若兮这幅模样又突然的心慌,想起成亲前的保证心里又不确定起来;将杯中水一饮而尽,突然掀开车帘坐到了外面去:“里面热的慌,我去吹吹凉风。” 杨若兮握着空水杯,感受上面残留的余温,算算时间,玉瑾然这关不住话的家伙都忍了一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为难他?难道在他心里自己就一点不值得信任吗? 想着想着她自己都止不住笑了,前世和夏远结婚十年,夏远不知道瞒了她多少事她都没想过去查个究竟;现在玉瑾然不过是瞒了一天,她心里就胡思乱想了起来,看来“情”这个字真的能让人改变许多。 让杨若兮没想到的是,玉瑾然躲在马车外还不算完,晚上他竟然以头疼不想影响她睡觉这拙劣的借口睡了另外的房间;使得她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整晚根本就没睡着。 临天亮时,她隐隐约约听到外面喜嬷嬷在和玉瑾然说着什么,不一会儿便没了声息;到了辰时迷迷糊糊起床时才被秦妈妈告知玉瑾然去了沧澜溪庄子上,顾顺回府后代替了邬公公总管对外的事务,貌似让玉瑾然带着去沧澜溪庄子上认人去了。 杨若兮皱了皱眉,这顾顺还真是积极。但他进府都两日了,怎的就没来正屋给她行个礼? “小姐,我听水晶说顾管家打听珠宝店的事情了。”秦妈妈侍候着杨若兮用早膳,突然想起水晶琥珀两个丫鬟这两日听来的小道消息。 “那顾妈妈这两日回来过没?”虽然她是给顾妈妈留了三日假期,但顾顺都问到了珠宝店份上,顾妈妈也该带着他来见见珠宝店真正能做主的人吧? “倒是没有,就是往常总爱过来走两趟的喜嬷嬷都不见人影;倒是往顾妈妈院里走得勤,前天晚上还来取了姑爷不常穿的几件毛皮衣服。”秦妈妈和杨若兮闲聊已是成了习惯,不知不觉的就将喜嬷嬷叮嘱莫要说出来的事情讲了出来;但说来她是杨若兮的人,和杨若兮说一说也是职责所在,喜嬷嬷多吩咐一句又是什么缘故? 杨若兮想了一夜,还是决定自己先搞清楚玉瑾然苦恼的源头,到时候要是他实话实说倒是可以考虑帮他解决了;要是他执意隐瞒,说不定她一高兴也就暗中出手帮帮他,给他留点男人脸面。 打着这主意的杨若兮并不知道玉瑾然面临着一个就连他自己也始料未及的“意外”。rs 405 抽丝剥茧 想不通的事情那就亲自找解释! 多问了两句可不得了,顾顺这做下人的比玉瑾然这主子还过得滋润奢侈。 除顾妈妈这朝廷亲封的女官正妻之外还纳了两个妾室,生养了庶子庶女,想想都觉得憋屈,说不定顾妈妈和喜嬷嬷这两日就为这事情焦心呢! 越想越觉得这事有可能,杨若兮当即放了碗筷,“秦妈妈,我们去顾家的院里看看,也让别人知道这府上还有本夫人这么个主子。” 可就在她还没出门时,外间就传来秦小米和谁的争执声。 秦小米是个再实诚不过的姑娘,本身力气能抵得住两三个大男人,挡在下人院子通往主屋的过道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但见她双手张开横手挡在月洞门口,一双眼睛瞪得和铜铃似的,语气无比的认真: “小姐说过,只有喜嬷嬷和顾妈妈能进去,其余的谁都不许进。”她只管听杨若兮的招呼,只要杨若兮没说能进,那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不让进。 “喜嬷嬷,这府里哪来的这等贱婢?让一个傻子做丫鬟也不怕堕了少爷名头。还不赶紧找人拖下去。”明珠拉着被秦小米推开的宝儿,在玉瑾然面前畏畏缩缩泫然欲泣的模样不复得见,颐气指使质问的口气就像她是府中女主人一般。 “明珠,小米姑娘是少爷挑出来的守门丫鬟,虽然愚笨了些,但胜在忠心耿耿。”顾妈妈沉了脸轻喝道。 明珠却是一点没将顾妈妈的话放在眼里,也可以说在她心里,顾妈妈什么都不是,不屑的嗤道: “堂堂侯府就用这样的丫鬟,岂不是贻笑大方吗?而且她竟敢推搡小少爷以下犯上,还留着干什么!” 喜嬷嬷知道秦小米力气大,生怕刚才推搡宝儿那一下让宝儿哪儿受点什么差池。正关切的上捏捏下捏捏看他有什么闪失,没想到宝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使劲一推喜嬷嬷,“你这老货别碰我,有这功夫倒不如把刚才敢推我的傻子抓起来打一顿。”说罢躲到了明珠身后冲着秦小米色厉内茬的吼道:“你知道小爷是谁吗?不想活了是吧!” “不准进。”秦小米才不管谁是谁,只管执着的守着门口。 “我就不信了,这府上还有小少爷不能进的地方!”明珠瞧了眼伸手搀扶喜嬷嬷的顾妈妈,高傲哼了一声,有了依仗倒是张狂得紧。 “我也不信!”循声而来的杨若兮冷冷的说道,凤眸以高傲的姿态上下打量了一眼明珠和那个长得倒是不错,但却一脸讨厌倨傲表情的小屁孩,直觉就不喜欢这对胡说八道的母子。 “喜嬷嬷、顾妈妈,这是怎么回事?”杨若兮目光扫向一旁行礼的喜嬷嬷、顾妈妈二人,给秦妈妈使了个眼色。 秦妈妈苦着脸往院子外看了看,对杨若兮微微摇了摇头;看来玉瑾然不认这母子俩的态度还是入了顾妈妈两人的心里,被逼着来主屋倒是没闹得人尽皆知。 “夫人,这是明珠;八年前侍候过少爷一夜,生了小少爷宝儿;这事被顾顺知悉后哪里敢让公主血脉流落在外,顾不上过年便打理着行装护送她们母子进京同少爷相认。”喜嬷嬷三言两语说了简单的情况,心里也是忐忑,便抬出了死去的柔嘉公主来想要压杨若兮一头。 杨若兮皱着眉头再次打量了一番这位侍候过玉瑾然的女人,二十四五年纪倒也不算老,五官顶多算是清秀,倒是眼睛微微呈三角形,眼珠子不住乱转,一看就知道心里鬼主意多。八年前?八年前玉瑾然不过十三岁,十三岁少年的**倒是真的具有让人怀孕的可能;但玉瑾然不是说他那时并未被谁得逞吗? “这样啊,那少爷怎么说?”杨若兮心里实际上已经刮起了龙卷风,面上却是滴水不漏,就像喜嬷嬷和她说的只是一些柴米油盐的小事。 “少爷让送明珠姑娘母子去沧澜溪庄子住着,可老奴以为那么做的话会给夫人招来个善妒的罪名,劝着明珠姑娘带着小少爷来求夫人发发善心。”喜嬷嬷毕竟是这个时代的老年人,想法自然理所当然的遵从这个朝代的习俗习惯。 “既然要我发善心,那能许我问两个问题吗?”既然明珠母子没打算给她行礼,杨若兮就更不用顾忌大冷天的在过道口说话,反正她手里捧着暖炉,身上披着狐裘,冷也冷不到她。 顾妈妈见喜嬷嬷还待说什么,忙扯了扯她的衣袖,屈膝道:“明珠只是个奴婢,夫人尽管使唤便是,不必询问。”顾妈妈毕竟和杨若兮相处得要多些,看脸色也知晓杨若兮是想辨别明珠和宝儿身份的真假,怕喜嬷嬷不分轻重的维护宝儿说一些惹杨若兮不喜的话来。 明珠却是因着顾妈妈这句话撇撇嘴一脸的不以为然。在她的消息中,玉瑾然怕女人的病症由来已久,顾顺也曾说过,玉瑾然不过是被逼不过才娶了这二嫁的女人掩人耳目,实际上他根本就不敢近女人身子;这一点,明珠昨日已是亲身试验了番。 她的撇嘴被杨若兮收入眼中,不动声色的摸了摸手背,脑海里整理着从何问起的思绪。 说真的,听喜嬷嬷亲口说出这女人和玉瑾然有那么一晚还留下了不可泯灭的证据,她真的差点情绪失控;还好临头时想起玉瑾然的怪病由来,至少她能够肯定玉瑾然不会和这个女人有什么,但最麻烦的便是这自称是玉瑾然儿子的孩子;顺和朝没有dna,没有血型鉴定,要怎么能证明玉瑾然的能力就有那么强一发见效? 但另一方面她也相当的茫然。她可能不孕,玉瑾然有血脉在世上对他也是件好事,可她真的没做好心理准备要在她和玉瑾然之间多出这么一个不定时炸弹来。 “说吧,你说你侍候了侯爷就得了这孩子,证据呢?”杨若兮指了指宝儿,抬眼之时眸中又是平静无波,如一潭幽深古井,像是能吸人灵魂,看得人无从遁形。 明珠对上这样一双眸子不由的惊了一跳,下意识赶紧低头垂眸避开她的直视,强自镇定反问道:“夫人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宝儿不是少爷的儿子不成?” “你那句话听我说怀疑你们的身份了?”杨若兮觉得这明珠的反应也忒奇怪了点,就像是……心虚!“本夫人只是问你是凭着什么让顾顺相信孩子就是侯爷的?难不成每一个带着孩子上门的人侯府都认?” 杨若兮发誓她看见了明珠在听到这句话后松一口气。 “和侯爷那一夜后奴婢葵水未至,经大夫把脉才知晓怀了身孕,十月怀胎生了宝儿,宝儿身上有公主一脉相承的七星胎记。”明珠的这句话倒是说得挺溜,殊不知又给杨若兮留下了许多的疑点讯息。 “一夜?要是本夫人记得不错的话,你和明兰算计侯爷之时根本就不到一个时辰;你真的确定那一个时辰侯爷就能让你怀上?”杨若兮看了一眼藏在明珠身后的小孩子,方才他推搡喜嬷嬷之时倒是胆子挺大的,这时候又躲在了后面? 明珠作为一个母亲在杨若兮眼里明显不合格,两人说的话题根本就不适合小孩子听,之时明珠都一脸的无谓,她难道还要多事的教人家怎么带小孩不成。 杨若兮没等明珠搭话,继续步步紧逼:“先不说那一个时辰够不够给你个孩子,你不是府上的逃奴吗?你哪里来的银子安然生活到孩子落地?为什么不在怀上孩子的时候就回到公主府,相信以喜嬷嬷和顾妈妈的慈悲,她们又怎么忍心看着你流落在外?” “我……奴婢身上还有首饰银钱,一直生活在乡下……;不敢进府,怕被打死。”明珠被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恍惚,顾妈妈和喜嬷嬷根本就未问及此事,顾顺也说过她们两人只要见着孩子便会什么也不问;而且,在杨若兮的锐利的眼神和急促的语调下,明珠原本想好的说辞根本就没办法理直气壮的说出来。 “首饰?本夫人要是记得没错的话,顾妈妈曾经说过你和明兰当时就被关在柴房里,从床上直接提溜到柴房里身上能穿件衣服已是幸事,你哪里来的首饰银钱?”喜嬷嬷说明珠是去年年底找上顾顺的,可杨若兮刚才仔细看了明珠和孩子身上,细皮嫩肉的分明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若当年她真是作为逃奴出的府,一个女人如何能安然过了七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就算她本事大傍上个有钱人,人家会连着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孩子也一并养得水灵灵的还惯出一副张扬性子? 这句话一出,就连喜嬷嬷和顾妈妈也恍然大悟,两人的性子顾顺摸得熟透了,一个只要知道柔嘉公主血脉得以延续就能什么都抛在脑后,一个心软好骗,几句话的功夫就能糊弄过去。只是被他遇上了算不到的杨若兮,一个问题拐着弯问问答案立马就前后矛盾,无法自圆其说了起来。 明珠眼里已经现了惊慌之色,不过心理承受能力也不差,眼珠子转了转后忙改口道:“那时明兰身上不知道从哪偷来了公主的首饰,奴婢也拿了一只手镯,当掉后换了不少的银钱。”rs 406 另有真相 杨若兮相信玉瑾然不会对明珠这样的女人有什么怜惜之心,留着明珠在府里多半是因着那孩子的缘故。说她逃避也好、多疑也罢,反正不知怎的明珠带着孩子上门一幕就让她直觉得联想起了穆清风遇到的那摊子事。再看明珠和孩子便觉得他们就是俩骗子! 骗子是需要同谋的,试探明珠之余杨若兮脑海里念头飞转: 玉瑾然一大早的就被顾顺调虎离山,之后这明珠就带着孩子示威来着,活脱脱的早有预谋。 而且这顾顺早不遇上明珠母子,晚不遇上,就在收拾包袱回京前夕遇上?当真那么巧合? 幽州产业再差那也是公主府名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会被顾顺弄了个分文不剩? 这样那样的借口也就只有唬唬玉瑾然、顾妈妈这等没接触过生意之人。要是遇上太子或是艾敬轩这样精明的人,顾顺还敢公然昧银子,还敢擅作主张弄个小少爷回家吗? 想到这些,杨若兮的眼神越发凌厉,顾顺如此分明就是奴大欺主,把玉瑾然当个傻帽了。 不对! 玉瑾然虽然缺点心眼,但绝不至于傻到这个地步!那他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就因为顾家对他对柔嘉公主的那点情分就能一再姑息?那这次顾顺给他带来了这么大的一个麻烦他又会不会继续姑息? 一边是自己,一边是陪伴他多年的老仆,他的最终选择是什么? 杨若兮的眼神不禁冷了下来!玉瑾然,明显不是十分信任她,这么大的事情她倒是要看看他打算瞒到什么时候,他又会不会直接越过了她当真养起这对疑点重重的母子? 她这边念头走马灯似的转动着,那边喜嬷嬷已经从差点摔倒的惊怕中缓过神来,没做犹豫的便又站到了明珠母子身前:“夫人三思,小少爷只是年纪小,以后嬷嬷和顾妈妈定然好好教养……” 杨若兮被气笑了,当真再多的好处也买不了愚忠愚孝。她还没把明珠怎么样,顾妈妈便先行的堵了她一下! “嬷嬷,无事;倒是这孩子小小年纪的倒是和侯爷一个脾气,当真是侯爷的血脉呵!”杨若兮微微退后了半步,面上的微笑亲切柔和;要是玉瑾然看到这样的笑容保管浑身肌肉紧绷,因为她越是笑得柔和证明她的心情越是不怎么好,在转着念头呢。果然,她话锋一转,目光定在了宝儿身上: “不过,说实话,本夫人虽然做不了侯爷的主,但帮侯爷把把关,看看这孩子的胎记还行吧?” 明珠正待说话,喜嬷嬷便欣喜得连连点头:“的确该这样。”她老人家老眼昏花的自然没看见杨若兮眼中闪过的审视,也没看见明珠眼中闪过的一道惊惶。 杨若兮说出这句话后便留意着明珠的反应,倒是将明珠的惊惶尽收眼底,更自信自己的判断了。 “不行,小爷的身体才不给你们这些人看!”被喜嬷嬷招呼着哄出来的宝儿死死捏着自己的衣襟,无论怎样也不同意喜嬷嬷让他拉开衣襟给杨若兮看一眼的意思。 “明珠,要是本夫人没看到这孩子的七星痣做到心中有数,难道还能直接带不明不白的人进宫不成?”杨若兮也不管喜嬷嬷,直接对明珠说道。 明珠先前被杨若兮一会儿问这个一会儿问那个问得她头昏脑涨的,顾顺的叮咛和嘱咐早给忘到了一旁,听到杨若兮让步已是喜不自胜,再听说要将宝儿带给艾皇后亲见,不由一惊,对上杨若兮笃定的眼神不由的咬了咬牙:左右宝儿身上的七星痣都要过一次明路,与其到了皇后跟前出什么差池倒不如先拿这女人试试眼力。 “宝儿,过来。娘亲帮你拉开衣襟给夫人看看你胸前的痣。”明珠将竭力和喜嬷嬷做拉锯战的孩子拢到了身前,拉开他的衣襟。 玉瑾然胸口的确有排列成七星的痣,而且那痣呈朱红色,每一颗足有米粒大,摸起来有一种咯手的感觉。 宝儿胸前的痣是纯黑色,看上去就眼屎大小。 杨若兮微微眯着眼睛,手一动,从袖中拿出了一个有着黑色手柄的物品来:“孩子,过来,初次见面本夫人也该给个见面礼给你。” “水晶?!”明珠和宝儿一路进京倒也见识过价值不菲的水晶,但能够做到杨若兮手中这件水晶如此圆润还卡在黑色边框中倒是从未得见。 “正是。”杨若兮对宝儿招了招手:“孩子,过来看看,要是不喜欢本夫人这儿还有这个。”杨若兮又从袖中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一个色彩鲜艳的魔方,左右挪动间几种颜色变换,看得七岁的孩子目不转睛,指着魔方大咧咧命令道: “小爷要这个。” “行啊,那你就要这个吧。”趁着宝儿靠近的功夫,杨若兮已经通过手中专业的十倍的放大镜将他胸前所谓的“七星痣”看了个清楚。就连黏结的痕迹都清晰可辨,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大半,剩下的就是想看看玉瑾然是什么反应了。 由来小三找上门你和他较真你就输了,男人招来的麻烦就该让他自己面对。最重要的是,她也很在意玉瑾然对她的隐瞒,想试试看这家伙什么时候给她坦白?或者说想看看玉瑾然能不能认真的识破这浅显的骗局对顾顺严惩严办。 “行了,本夫人也乏了;喜嬷嬷还是带明珠和孩子先回原先住着的院子吧,等少爷回府他自然会想法安顿给她们母子一个交代的。”杨若兮招手唤了秦小米道:“小米重新守好院门,秦妈妈送客。” “既然你们母子已经拜见过夫人了,还是听夫人的话先回院子等少爷安排吧。”顾妈妈心里难受得紧,简直是两头为难。喜嬷嬷这个样子明显是维护明珠母子的,但杨若兮的样子好像挺不高兴,她不高兴,少爷还能高兴得起来吗?这一刻,她后悔早上怎的就没耐住顾顺的舌绽莲花,昏了头带着明珠母子来主屋了呢? 明珠听杨若兮说要给她们母子一个交代早已是喜上眉梢,杨若兮也看了那七星痣,却是半点也没露怀疑之色,而起还主动说让少爷给个交代,这是不是代表她承认了宝儿是少爷的儿子? “多谢夫人不怪罪奴婢私自给少爷生了宝儿!奴婢给您磕头了。”明珠作势便要跪下去行礼,杨若兮却是头也不回的转身便往主屋走去,“小米关门。” 喜嬷嬷便拉了明珠起身,“咱们夫人最是心善不过,你就放心的带好小少爷便罢。” 跟着杨若兮回房的秦妈妈终于忍不住的抹起了眼泪:“小姐,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在穆家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有庶子怀着庶女,没想到看着老实的姑爷也这样,竟然不声不响的有个七岁的庶子,这让小姐你的日子怎么过啊?” “呃,秦妈妈早上不是还夸赞我命好遇上了玉瑾然么?”杨若兮抚了抚胃部,感觉有些顶得慌,转身走向了吊脚楼后面的花园,顺手提了把大剪刀。 “哎哟,小姐可别动剪刀,伤着就不好了;姑爷这样的人已经算是难得了,不过就是个丫鬟生养的庶子,只要姑爷心在小姐身上,小姐早日生了嫡子,难不成姑爷还能让那贱种越过真正的小少爷不成?要是他真的那么糊涂,小姐你不是还有金夫人、老爷、夫人给你做靠山吗?”秦妈妈唠叨的模样就像是生怕杨若兮想不开似的,鸡婆的跟在她后面嘀嘀咕咕个不停。 杨若兮扬了扬空空如也的手掌,理解秦妈妈的关心,随手扯了路旁花台里一朵茶花在手上,漫不经心的问道:“要是我生不出来孩子呢?”上辈子又不是没遇上过这回事,没孩子的夫妻就像是缺了角的圆,慢慢的大半个圆就因为没了连接成了直线,夫妻各自奔往直线的两端;前世她没想过要把直线的另一端拧回来,可这一世,她害怕了,彷徨了。 “小姐胡思乱想什么?你人这么好,怎么会生不出孩子呢。要说生不出孩子,得是那些丧了阴德的人才会。”秦妈妈失笑,觉得自家小姐这一年来分明都变得自信坚强的,怎么又有了前两年的怯弱来。 —— “是谁在传本郡主丧了阴德?查,让人赶紧去查!查出了是谁嚼舌头直接割了她的舌头!”洛千蝶此时没有蒙着面纱,满脸狰狞之色,她面前跪着的两个丫鬟脸上各自都有两个鲜红的巴掌印。 洛舞蝶和洛千蝶都是去年八月成亲,可洛舞蝶在年前便传出有孕的喜讯,洛千蝶依然是毫无动静;外界在杨若兮婚后便有人似有若无的打听洛千蝶是否也守着活寡,谁知道这流言传来传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味道,今日洛千蝶便听得有人在说穆家媳妇只要生不出孩子和生出痴傻孩子的都是做多了损阴德的唵囋事,被菩萨怪罪。 气极的洛千蝶虽然将说话的两个丫鬟打得个半死,但也只是知道这些流言在府里下人圈子里是人尽皆知,她不可能打杀了满府的下人,只得是拿了自己“没用”的丫鬟撒气。 ——rs 407 跳蚤攻略 洛千蝶的丫鬟办事效率不错,很快便将打听到的消息反馈了回来。 这些话是从洗衣房开始传出来的。 接着,洛千蝶雷厉风行的拘了洗衣房的婆子到了清风院正房,一番酷刑下,奄奄一息的婆子总算是承认了话是她传出去的,来源竟然是穆清风的通房丫头紫燕,她是洛千蝶身边的人,自然将洛千蝶以往做过的某些见不得光的坏事也都一起说了出去。 得知这答案的洛千蝶差点晕过去,脸色死白的模样吓煞了服侍她的两个丫鬟,不敢耽搁忙请来了穆清风和大夫。 穆清风和大夫两人是前后脚进的门,当着大夫的面穆清风倒是没露出什么厌烦之色,倒是洛千蝶见着穆清风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将手边上的一个首饰盒子扔了过去。 “你干什么?”穆清风闪身避开了突来的袭击,斜睨着坐在床上脸色不怎么好的洛千蝶,对大夫说道:“大夫,麻烦你白跑一趟了;瞧彩蝶郡主这精神的模样哪里像是有病?” “你才有病!你们全家都有病。”洛千蝶咬着牙狠狠诅咒道。 穆清风的脸一下子全黑了下去,转头唤了等在屋外的长生道:“长生,送大夫出府,别忘了给大夫辛苦费。” “郡马爷……”守在洛千蝶身边的两个丫鬟失声唤道,“郡主方才差点晕倒。” “长生,送客!”穆清风丝毫没心软的迹象,依然毫不犹豫的唤了长生送客;又对两个丫鬟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候着吧。” “出去吧,让蓝燕守着点门口,别一眨眼这屋里的什么又闹得满府皆知了。”洛千蝶咬着牙狠狠说道,瞪穆清风的眼神满是不善。 最近两位主子经常莫名其妙大战三百回合,房里已经没了给他们互相摔的瓷器摆件,两个丫鬟又巡视了一遍才低头退了出去。 “不是说好了相敬如宾吗?你这又是闹什么!”穆清风在来路上就听说了洛千蝶今日打罚了府里不下十个丫鬟婆子,她还以为她在奴仆如云的逍遥王府呢?穆府总共也不过二三十个下人,她这一闹,许多事情都没办法正常运转了。 “你还说本郡主闹!都是你做的好事。说说本郡主倒也罢了,都说到你兄嫂身上去了,要是被你母亲知悉了怕比本郡主现在发作的人还多。”洛千蝶没好气的哼道:“现在找到府上的搅事精了,是你的人,你说怎么办吧!” “什么搅事精?”穆清风这几日忙着上下活动,还不知道府里沸沸扬扬的传言。以前总是想要留在京城,以为靠着逍遥王府的关系怎么也能平步青云吧;可接二连三出了那么些事情,他倒是想像穆清月一样争取到一个外派的官职,领着妾室通房逍遥上任才是正理。 洛千蝶更气了,闹了半天这人若无其事的模样简直太可恨,当下将府里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说到最后追查到了紫燕的身上时不由嘲道:“穆二爷,你找女人的眼光真的不怎么样!” “可不就不怎么样吗!”穆清风认真的看着洛千蝶:“紫燕怎么样说到底还是你的陪嫁丫鬟,该怎么处置你需要问我的意见?” 洛千蝶语塞,穆清风转开眼理了理衣襟接着道:“你也是,传言毕竟只是传言,你那么大反应作甚?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人家你心虚。” “我心虚!”洛千蝶指着自己的鼻子,“本郡主还不是替你们穆家的名声着想!没听到传到最后都说到你那妹妹的身上了吗?进宫参加宫宴多体面的事儿?她倒是好,浑身屎尿的晕倒在净房里;别的官员家嫡子嫡女都被皇上钦点赐了好婚事,她却失了面子里子,也不怕再被下人多传出些不好的话来今后真的就嫁不出去了吗?” “少拿玉娘作伐子,说你的事儿。”穆清风不耐的阻止了洛千蝶扯远话题,扯着脖子对门口叫道:“谁守在门口,去让紫燕过来一趟;算了,干脆把清风院里的姨娘、丫鬟们都叫过来;免得待会儿一个个的找,咱们今儿就关起院门来把事情说个清楚。” 不一会儿,以吴采莲为首的莺莺燕燕便都鱼贯而入,身后还跟着各自的贴身丫鬟,顿时便满屋子衣香鬓影,环佩叮咚,就像是个专门为唯一男人穆清风而设的选美大会。 因着洛千蝶的一系列动作,进屋的一个个女子都噤若寒蝉,生怕一个不好就被洛千蝶发作到身上。 还好岳氏和红枫青柳都被打发到了柏院雪藏着,否则洛千蝶这间屋子还容不下这许多女人;洛千蝶略略扫了一眼,哼道:“是谁在下人面前胡说八道最好自己站出来掌嘴,别让本郡主亲自动手。” 没想到此话一出女人堆里根本就没人张口,依旧一个个的闭紧了嘴不说话。 穆清风冷哼了一声,“紫燕,你主子说你在府里编排她的不是呢。”有什么就直接说呗,做姿作态的看着就腻烦。倒不如回头看看一屋子美人儿来得赏心悦目,只是可惜了飘絮那贱人一身好皮肉。 紫燕惊讶的抬头看了眼上座的洛千蝶,惊慌失措的跪到了地上举起手发誓道:“奴婢是郡主的丫鬟,没有郡主就没有奴婢的今天,就是奴婢粉身碎骨也不会编排郡主的不是。” “没让你粉身碎骨这么严重,”洛千蝶不屑的看了一眼地上神情凝重的紫燕,不管紫燕有没有散布过那样的谣言,这吃里扒外的丫鬟她根本就不打算再留在身边了,“洗衣房的王婆子怎么不招别人单单招了你出来?” “郡主,这分明就是挑拨离间之策啊,您怎么就不明白。”紫燕来之前其实花了银子打听了事情始末来着,眼神下意识看向了吴采莲。 洛千蝶见紫燕目光所及心里也是一跳,众所周知,吴采莲有多想她的儿子记上族谱;这么一来她儿子不但是穆清风的嫡长子,还会是整个穆府的嫡长子,将来能得到什么不言而明;但穆老太太却始终不松口,她老人家还是想等着真正名正言顺的嫡子诞生;这时节散播这些让人人心动摇的话最后得利的非她莫属。 “带王婆子进来。”穆清风今儿突然有了想要办案的冲/动,在外受尽了被人轻忽的待遇,也只有回到清风院还能享受一把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优越感。 “别……”洛千蝶阻止的话才说了个开头,最外围的两个管事丫鬟便领命退了下去,不一会儿便将扔到柴房里的王婆子给带了上来。 王婆子也不知道先前被丢到了哪个角落,身上满是干草碎屑,鸡窝似的头发上都不例外。 穆清风下意识皱了眉头,“这是被丢在哪个旮旯后找出来的?” “柴房角落里。”管事妈妈想起方才见着王婆子睡在狗窝里的一幕就头皮发麻,可守在柴房的老婆子却是给了她一锭银子让她一定要把王婆子带到各位主子面前,她也只好硬着头皮带了上来,现在她最想的做的事情就是赶紧冲回房间洗澡冲凉,天寒地冻也不例外。她推测,一定是守柴房的婆子想让这些主子也尝尝被跳蚤缠身的苦恼。 “二爷,二爷,奴婢知道错了,别让奴婢再去狗窝待着啦!奴婢也是去紫燕姑娘房里收衣服浆洗的时候听到有人说咱们府里的夫人们都是做多了坏事损了阴德才怀不上孩子啊……,奴婢回去后只给晴儿一个人说了,谁知道……”王婆子早上被洛千蝶打得个半死,送到柴房关着后不知怎的被王婆子拖到了角落府里一窝看门狗的狗窝里待了许久,现在身上浑身痒得难受,不用谁问就连连招认,觉着洛千蝶身为郡主给人的惩罚简直令人发指。 狗窝?! “什么,和狗都睡在一起的人你们也敢带到本郡主的屋子里来,还不给本郡主拉出去。”想象地上这碎嘴婆子与狗同眠虽然解气,可洛千蝶顿时便觉着这屋里除了温暖的熏香之外多了一股子别的味道。 “拖下去,赶紧拖下去卖给人牙子!”穆清风也捏着鼻子气急败坏的喝道。 “啊,有虱子!”紫燕突然指着王婆子待过的地方大声叫道。 虱子都是喜欢温热的身体,大冬天的一个温热的人体出现在满是跳蚤横行的狗窝中,后果可想而知!众人应声往王婆子刚刚跪过的地方看去,也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果然发现还有黑色小点爬行跳跃的痕迹;满屋子莺莺燕燕尽皆变色,一个个觉得身上其痒无比,恨不得立时脱掉衣服抖上一抖。 穆清风忍着伸手挠痒痒的冲/动,恨不得跳到别处去待着:“赶快散了,让人收拾屋子!” “你们休想这样敷衍了事!本郡主还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洛千蝶本来就坐得较远,加之她从未过过一日的苦日子,对“虱子”这个名词只是听过,却是没具体的了解,还以为这是嚼舌根的人在试图逃避面带不快的看着像是要起身逃跑的穆清风;“不过是个通房丫头你都舍不得了?” “问,那你继续问!”穆清风咬牙切齿的说道。 “二爷,郡主,那能否容奴婢去屏风后脱了衣裳抖一抖再来听郡主问话。”紫燕是离王婆子最近的那人,此时只觉着身上其痒无比,恨不得立时脱光了衣服检视一番,但见洛千蝶那模样,这个想法应该不能实现,只得退而求其次要求去屏风后的隔间抖抖。 “对,去隔间小客厅内脱衣服检查清楚了再问话,这里让人彻底的打扫一遍。”穆清风灵光乍闪,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rs 408 诬陷成功 吴采莲犹豫了半晌,眼见着别的通房侍妾都在等着她反应,只好咬咬牙期期艾艾的行礼道: “二爷,卑妾一直带着霜儿连房门都不曾出过,流言一事卑妾也是方才才得知,能否允许卑妾先行退下。霜儿要是睡醒了没见着卑妾会哭闹不止的,大冷天的伤了身子如何是好?” “这……”好歹穆清风和吴采莲相处了不少时日,在他心中,吴采莲是最让他省心的女人,又是唯一给他生养了孩子的女人,左右就这么点事儿,下意识的想给她这点脸面算了,挥了挥手正待说话。 那厢要进寝房的洛千蝶却是转身倚在门框上满脸冷笑: “本郡主知道了,就吴姨娘最是精贵,吴姨娘生养的孩子也精贵!那么难分难舍,不如本郡主派人去抱她过来吧,吴姨娘总能够纡尊降贵安心在此等着二爷问话吧。” 洛千蝶和吴采莲从最开始斗法到现在都是各有胜场,她不输家世、不输相貌,就只输了没那么快怀上孩子,听着吴采莲推诿却貌似炫耀的要求不禁更是心里来气,冷厉的眼神扫了一遍那些个隐隐带着期待的女人们又补充了一句:“吴姨娘这么忙着躲出去,是怕本郡主问出点什么吗?” “二奶奶多虑了,卑妾只是觉着既然担心身上沾了虱子让二奶奶住的正房不清净,倒不如各自回房洗漱了再来,那样也能保万无一失。”吴采莲双手环在腰侧,紧紧压着衣摆,竭力让自己的神色维持着自然。 丹朱等女人听吴采莲这么说也是连连点头,二爷出的什么缺德主意,谁想和别人挤在一起脱衣服,都巴不得能如吴姨娘说的那样回自己的房里,也好扔了身上这身衣服,只是大家都惧于洛千蝶的威名不敢妄动。 洛千蝶见这些女人隐隐有以吴采莲马首是瞻的味道更是不能够让她们如了愿,冷冷哼道:“你们以为本郡主会让你们有机会串供?回房梳洗?要不要本郡主将寝室给让出来让你们洗漱啊!” “卑妾不敢。”吴采莲唯有强笑道:“卑妾离那个王婆子极远,身上想必不会跳上虱子;倒是不必麻烦二奶奶去抱了霜儿过来,天寒地冻的染上风寒就不好了。二爷有什么话就请问卑妾吧。” 吴采莲反正是打死也不敢这么脱掉衣裳的,某些人的计策再一次失败;不过计划嘛不都分成好几个方案,昨夜让人撺唆着穆清风求欢不成有虱子攻势;虱子攻势要是还不成,后面可是一环扣一环看她能够躲到何时。 穆清风想想也是,刚才只是初听到虱子两字有些条件反射,方才离王婆子最近的就紫燕一人而已,只要换个地方离紫燕远一些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便吩咐了丫鬟婆子们将客厅仔仔细细的清扫一遍洒上驱虫药粉;只带着几个通房侍妾随着洛千蝶进了一旁的小厅。 “你的丫鬟你自己审吧。”穆清风随手抽了洛千蝶屋里的一本诗词集翻看了起来,摆明了袖手旁观,气得洛千蝶直接便命令紫燕跪在了离她老远的地板上,离她越远,这间屋子越是寒冷,在冰冷的地上跪上一会儿保管多少热水也捂不过来。 她也不说话,一小会儿紫燕便受不住招认了出来,她是听一个叫柳红的丫鬟说的这事;柳红还信誓旦旦说这是菩萨说的。 行了,这可捅了马蜂窝。 洛千蝶立马提了柳红上来。柳红只是清风院的一个洒扫丫鬟,她是怎么来的这一套有鼻子有眼的谣言的? “昨儿吴姨娘不是出门还愿了么?奴婢便听到她和刘妈妈说是在庙里求了一道灵符,能保佑吴姨娘再给二爷添一位小少爷。”柳红看着年纪不大,说话倒是挺溜的,说到这儿还特意问了吴采莲道:“吴姨娘,奴婢说得没错吧!” 吴采莲眼神闪了闪,昨儿回府她的确和刘妈妈当着下人的面前说了这话,只是这丫鬟这时候说这个倒是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了。 “有什么便说呗,问什么问?没看见二爷和本郡主在此么,难道还有谁敢为难你不成。”洛千蝶就像是被打了鸡血似的亢奋起来,双眼放光的催促着柳红赶紧说接下来的事情,她有预感,接下来的事情很关键。 “是。”柳红行了个礼,道:“吴姨娘当时便说全靠着三年前在明远大师那里求到的一道聚子符;刘妈妈便说二奶奶和大奶奶都不知道去求一道带在身上,否则怎么会不孕呢?奴婢当时听了便想告诉二奶奶的,只是奴婢身份低微,哪里能得见郡主金面;便找了紫燕姑娘说了请她转告二奶奶也去求一张聚子符,也好早日为二爷开枝散叶。” “你没说本郡主损阴德之类的话?”洛千蝶斜睨着在地上身体开始颤抖的紫燕,想也知道,她损不损阴德,这丫头是再清楚不过;嘴碎的人传话自然免不了添油加醋。洛千蝶已是将柳红的话信了九成,现下传播她谣言的罪魁祸首算是找着人了。 “把紫燕拖下去,请福妈妈过来,取了她的卖身契卖到红楼背后的西街去。”红楼西街是专门接待贩夫走卒的ji馆,那儿没什么风花雪月,有的只是廉价的交易。 “咳咳,这事情就算解决了吧,让她们散了吧。”穆清风被请来浪费了半天时间,满脸的不耐,实在是觉得内院的事情不适合他参与。 “谣言的事儿算是完了,可‘聚子符’的事儿要好好说说了!本郡主倒是要见识见识一番吴姨娘的聚子符究竟有什么奥妙,能够让她如此笃定能够再给二爷生儿育女。”洛千蝶本来是不信这些的,奈何人吴采莲真的是三年抱俩,由不得她不跟着信上一信。 “二奶奶休听这丫鬟胡说,卑妾根本没有什么聚子符。”吴采莲还是想不通为何柳红会这么说,这么说要达到的目的是什么? “奴婢没有胡说,那聚子符吴姨娘就贴身带着呢!一定是吴姨娘不想让二奶奶有孕。” 柳红的这声尖叫顿如石破天惊似的响在吴采莲耳边,她知道今日怕是躲不过去了!为了不被洛千蝶让人强行撕了衣服,干脆抢先一步扯开领口;“二奶奶请看,卑妾颈上是否有系带的痕迹,这丫鬟分明是信口雌黄!” “奴婢不敢说谎,奴婢……奴婢只是想着能想到办法让二奶奶早日有孕,二奶奶定然能给柳红换一个体面点的活儿,奴婢不想在院子里扫地。”柳红也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小小的年纪看起来就像是个急切想要讨好主子的样子,根本不会让人多想。 洛千蝶懂得这样的小丫鬟心思,顺其自然的唤了蓝燕让她带着小丫鬟下去好好安顿,这才施施然看了还扯着领口在空气中发冷的吴采莲:“没有就没有吧,指不定是这小丫鬟年纪小看漏了也说不定。……” 刚刚说到这儿洛千蝶的话便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了衣领之下一圈很是熟悉的青紫痕迹,分明是男人用力吸吮造成的;不禁恨恨瞪了身边的始作俑者一眼。 穆清风被这一眼瞪得,还以为洛千蝶在怪罪他全程不说话,忙放下了书敷衍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也别神神叨叨的,今晚爷就宿在正房,今后三天,不!五天,都宿在正房可好?” “你还有力气吗你!”洛千蝶再次恨恨的看了一眼吴采莲微微敞开的领口,没好气的喝道:“还不扣好你的衣裳,露出来给谁看?怕本郡主不知道昨夜二爷和你的恩爱吗?” “这你可冤枉二爷我了,二爷昨夜可是独守空房的啊。”穆清风清楚要是当着洛千蝶的面不将事情交代清楚,回头她不知道要发什么颠。 “独守空房?你独守空房,你这美妾身上的痕迹怎么来的?你倒是说呀!”洛千蝶虽然自觉对穆清风已经死心,可她还是容忍不了属于她的东西出现不在她掌控之中的变故。仗着个子高力气不小生生扯住面上勃然变色想要拉衣襟遮住脖子的吴采莲双手,失控的对穆清风叫嚣道。 “她痕迹……”穆清风正想问哪来的什么痕迹便瞧见吴采莲脖子靠近锁骨的方向一团青紫的吻痕,不由分说的上前一步推开了洛千蝶。 就在洛千蝶想要骂人之际他已经“唰”的一下将吴采莲的衣裳粗鲁的撕了开来。 “啊——”吴采莲躲避不及,能做的只有死死捂着腹部往地上蹲不让穆清风得逞。 穆清风此时已是看到了更多的痕迹,他能确定,他前晚上和吴采莲过夜还体谅着她生育不久,并未太过癫狂,就算是失控之时在她身上留了痕迹,到今日也该散得差不多了。 “这些是什么?”穆清风将吴采莲从地上扯起来,指着她胸口上新鲜的牙印,双眼爆红;“爷可是记得不曾用牙齿咬了你!” “哦!”洛千蝶可不像别的女人那么胆怯的不敢上前,反倒是围着吴采莲和穆清风转了一圈,讽道:“吴姨娘,你可别告诉二爷这是霜儿咬出来的!霜儿还没长牙齿呢。”rs 409 不孕不育 “接下来呢?” 以艾敬轩为首,段皓庭、杨思睿、玉瑾然为辅的四人此时就在十字街口洛千蝶的集雅楼包间中听取景春等人从穆府传回来的第一手消息,方才转述的那一幕简直让人拍手称快,八卦的艾敬轩忙追问了一句。 “在彩蝶郡主的冷嘲热讽下,穆二公子当即命人取了滚过盐水的荆条狠狠抽了吴采莲三十下,听说打得是遍体鳞伤。最后还是穆大人问询赶到阻止了他,否则吴采莲便要命丧当场。”景春实在是不好意思,自家主子这紧追不舍的模样和长舌妇简直没什么二致,他怎么不学学人家段公子,依然保持了优雅自得的自斟自酌。 “穆元阳是糊涂了吗?如此有辱家风的人还留着作甚?”杨思睿也挺想不通的,为了别耽误景春讲述,他也只是自言自语。 倒是段皓庭看得透彻,代替了景春回道:“穆大人想的比你我远多了!要是真的将吴采莲就此打死,他怎么和吴大虎将军交代?他孙子穆飞的名声还要不要,好歹是穆家的正常的长孙啊。” 景春连连点头,“正是,穆大人当即让穆飞记名在了彩蝶郡主名下,成了穆家上了族谱的嫡孙。业已知会了吴大虎和其夫人。” “动作倒是挺快的啊,以前好几年都没落实的事情一个中午时间便办好。”段皓庭眼神闪了闪,端了茶杯在手中转动,转向了玉瑾然:“怎么样,玉少?接下来的事情还继续吗?” “为什么不继续?要不是想着这一头爷会赶紧赶慢的从沧澜溪赶回来吗?”玉瑾然招手唤了门边守着的顾小和,递出一个信封,“把这个送到太子府去,给太子说一声,这事儿得快!要是办好了改天就请他过府吃饭,有他最喜欢的素三鲜。” 顾小和走后几个人又就着他们安排的好些逼着吴采莲脱衣服的计策说笑了一番,实在没想到歪打正着会先被人发现身上的痕迹,以至于后头那七歪八扭的“yin”字现身也没得到更多的惊讶;不过估计被急招过去的吴大虎夫妇会气得够呛;就是不知道吴采莲能忍得住不曝出奸夫是谁不?四人无比兴奋的期待更多的后续。 再说太子府上被顾小和送到的信件拆封后游冥根本就未曾犹豫,干脆的让太监拿了他的名帖去太医院请了专为后宫后妃看诊的太医直奔穆府;他则捏着信件呵呵嗤道:“这小子倒是挺会给本太子找事儿,不过倒也有趣。” 正月十四对有的人来说只是单纯的面对着即将过完的顺和二十四年新年期,但对于穆家来说简直比过年还热闹;不管是谁碰到一起都会相护问候:“听说了吗?二爷院里的吴姨娘昨儿出门偷人了!” “听说了,就是不知道奸夫是谁?那细皮嫩肉的不知道便宜了谁?” “刚刚急匆匆去清风院的不就是吴姨娘的爹娘?有那么个女儿指定不知道羞成什么样子,换做是我,先打死这丢人现眼的女儿再说。” “ 说什么呢,人家吴姨娘爹娘可不简单。别看她在咱们府里是个姨娘,可人家的身份就算给咱们二爷做正妻那也是绰绰有余,也难怪出门偷腥了。” …… 诸如此类的对话在穆元阳所在的东大院里流转,最为具体的呈现了大太太和洛千蝶管理的无力;饶是穆元阳知道这一点也是无能为力,再说了,他还没“攘外必先安内”的政治觉悟,只是一心一意的维持着对外的社交关系,忽略了从内院自身找错误。 面对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吴大虎,穆元阳又有些后悔方才没拦着点穆清风,此时人家的女儿正陷入昏厥当中,马氏扑在她身上寻死觅活的哭闹着。 大太太才不管谁的官职高低,她只知道有人给她儿子抹黑,当下不管不顾的上前对着马氏就是噼里啪一顿骂:“你还好意思哭清风下手太狠,你怎么不说你女儿天生yin荡;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竟然在这里刺字作证。”说着她就准备下手当众撩起吴采莲的衣摆,惹得在场的几个男人莫不转头咳嗽的。 马氏也不简单,借着哭诉的动作几乎全身都压在吴采莲的身上:“我可怜的女儿啊,好好的一个人来了穆家生儿育女,如今给人家倒是添了儿女,你却被人陷害至此。” “你说我们陷害她?”大太太气结,在她还未继续说话之前马氏又抢着反驳道:“难道不是吗?谁会吃饱了撑着自己刺个字在身上,分明就是有人陷害。” “她不贞是事实。”大太太也是临时被拉到清风院来应付马氏的,根本不清楚事情始末,想一想也的确,谁出去和人鬼混了还自己在小腹上刺字?但就算是如此,也证明了她的身体被人看过摸过用过,不让她沉塘也是看在孙子的份上。 “谁知道是不是有人生不出孩子想要谋夺我亲外孙蓄意陷害?”马氏怀疑的眼神和态度都直指看热闹的洛千蝶。 洛千蝶见此情形不由闲闲的嗤道:“本郡主年纪还小,不忙着生儿育女;不过有人要送一个在膝下养着,左右不过是多一碗饭的事情,收着也无妨;吴夫人,你说话可要注意着点。” 吴大虎和穆元阳之间的谈话相对来说就要官腔得多,半天了都还没绕到主题上,谁知道就在清风院一团混乱中还有人禀报有太医拿了太子的帖子上门诊病。 马氏和大太太也不吵了,双双指责对方道:“好你个段(马)氏,有事情捂着说好不就行了吗?偏要闹得个满堂皆知。”看来两人还都知道顾及颜面。 老太医年纪起码得有七十了,身边还有四个太监随行,看着架势倒是不小。 “不过是个肮脏的姨娘还要劳动宫中太医?”洛千蝶只感觉太不可思议了,穆家是怎么请动太医的。 “咳咳,听说彩蝶郡主成亲快半年尚未有孕在身,老夫是舞蝶郡主特意请来给您把脉的。调养好了身体后也好早日为穆公子开枝散叶。”老太医佝偻着腰在太监的帮扶下坐到了位子上,连个眼神都没给别人。 “我?”洛千蝶惊喜的看着老太监,洛舞蝶成亲后和展耀辉住在城外,两姐妹几乎难得一聚,就连她前面出事毁容之时也不过遣人送了封信来而已;此时听说姐姐竟然如此关心自己怎么不惊喜万分? “正是!劳烦郡主伸手。”老太医就像没看见屋内还有其他人似的,自顾自的命令洛千蝶道。 随行太监之一趁机将老太医的来历说了一遍,听说是专门为后妃皇帝看病的太医,穆家一大家子都觉得受宠若惊,就是刚才还叫嚣着想要编排洛千蝶不是的马氏也不得不闭上了嘴,眼珠儿乱转不知道想些什么。 “郡主的体质属于极易受孕型,按理说只要*房选对了时日早就该有孕在身的啊?”要知道,大家小姐都是从小调养,王侯之家更是有专门的燕喜嬷嬷根据葵水的日子安排*房,要是脉象没问题大多都能在极短的时间有孕在身。 “不知太医能否给二爷的这几个通房看看?”洛千蝶心里却是没多少喜意,陪嫁的嬷嬷也是这么个说法,只是陪嫁嬷嬷没太医这么笃定而已。 太医这时候又显得没有架子,老人家了也不用避嫌,就着屋子里的桌子就给穆清风的通房门来了个大看诊,这一看不要紧,太医的眉头拢到了一处:“这几个女子的体质都属于易孕之身,不知老夫能否把一把穆二公子的脉?” “太医还是帮小女看诊一下吧!”马氏却是突然越众而出跪在了老太医的面前:“小女也是穆二公子的妾室,生完第二个孩子不足半年,就被他们家人随意找了个理由请了家法;我这做娘的心里疼得难受啊……” “老夫只专攻诊治不孕不育,这外伤之症自有专门的大夫;清康坊外胡太医手艺就不错。”老太爷甩都不甩地上的马氏,依然固执地对穆清风招手:“穆二公子请坐过来。” 不知怎的,穆清风莫名其妙的只觉得心里发虚,甩袖回道:“本公子就不用了吧!三年前本公子曾经请了同样擅于生育病症、名噪一时的金大夫看过,他说过本公子人强精壮,必定儿女成群。” “要是穆二公子看诊的大夫名为金章的话,不巧正是老夫逐出门墙的劣徒;他医术倒是不错,只是医德太差!只要有银子什么话都敢说。”老太医直接就扔出来一个炸弹,给随行的一个太监使了个眼色,“请穆二公子坐下,老夫给他把脉,既然答应了别人的事情那就要做好。这便是老夫的医德。” 没等穆清风回答,就觉得手臂一紧,他竟是身不由己的被挟制着坐在了老太医的对面,随后手腕被放在了桌面上。 “嗯,公子!老夫可以很确定的告知你,你被老夫那劣徒骗了!”rs 410 晴天霹雳 老太医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得穆清风心里发麻,皱起了眉头:“骗了?!” “对!老夫那劣徒只要有银子什么事都敢做!”老太医说到此处有意的扫了一眼扑在吴采莲身上神色变幻莫测的马氏一眼,接着转回来问穆清风道: “不知公子何时破的纯阳之身?” 说到这个,大太太很是自豪,“我们家清风天赋异禀,十一岁成人,十二岁时我便给他安排了通房;这么多年一直都龙精虎猛。” “蠢妇害人啊!蠢妇害人啊!穆二公子,你可是被害惨咯!”老太医夸张的叫道,扫了一眼满屋子的男男女女,心里其实是有些愧疚的,他貌似也做了一件有损医德的事情,将病人的私隐公开说了出来。 “大夫你说什么?”听说有太医到府上的老太太和阮嬷嬷相扶着刚刚走到门口便听到老太医的这番话,不禁甩开了阮嬷嬷的搀扶大步走上前。 “男子大多十二三岁开始行精,但此时之精尚未成熟,倘若过早*房事损了阳精,男子怕是难有子嗣。”老大夫摸摸颌下三缕长须,按照太子指示,事无巨细丝毫不隐瞒的讲道: “早在老夫年轻之时就听师尊说过几种禁忌,其中之一便是这男子过早*房不育、女子过早同房不孕;这几十年来老夫也是借着身在太医院的便利查阅了不少病历资料;说句大不敬的话;当今皇后娘娘便是因此终身难孕。当然,也有极少数的例外能够逃过这种命运。” “不可能,胡说八道吧你!”大太太身前恍惚几乎癫狂,老太医的话不吝于炸雷在她耳边炸响,简直不敢相信是自己那时候为了彰显穆家乃是大户人家早早为穆清风安排了通房害得他子嗣艰难!她猛地起身冲着老太医扑过去,像是只要将老太医的嘴巴堵起来便能让这事儿消散无踪。 游冥给老太医配备了四个太监是做什么用的?自然就是为了避免老太医帮着办事生命还得不了保障,大太太还没扑到老太医身前就被其中一个太监伸手挡住了:“齐太医乃是宫内三品医正,休得无礼。” 被拦住的大太太见状转身往一侧软榻上扑过去:“这是我儿的妾室,三年前便为我儿育有一子,去年十月又为我儿添了千金;我儿便是那极少数的例外!” 若是没有发现吴采莲有出轨的迹象这时候事情便了了!可惜吴采莲出轨已经是板上钉钉无可辩驳的事实,有个最为现实的问题便又被摆在了穆家人的面前: 穆清风妻妾当中为何就只吴采莲一人有孕? 更有甚者,为何吴采莲敢于笃定说只有她还能再给穆清风添个儿子? “齐太医,不知穆二公子这病症有无药物可治?”现场估计就吴大虎还保持着清醒常态,但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事情到这儿他要是还没察觉到不对劲那他就是个傻帽。 “药石罔效!啧啧,机关算尽太聪明,反倒是误了卿卿性命。”老太医啧啧叹息两声,对洛千蝶告辞道:“罢罢罢,郡主身子既然无恙,老夫职责便已尽到,就此告辞。” 洛千蝶早已经是欲哭无泪,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老太医对她告辞她也是恍恍惚惚只知道点头。 “等一等!元阳还不给老太医送上此次看病的诊金!四位公公也辛苦了,别忘记安顿几位些酒水钱。”穆老太太看上去像是活生生老了十岁,唯有她那双眼睛此时的坚定让人觉得她还有些精气神。 穆元阳还能说什么,穆老太太这是让他取银子给太医和四个太监封口。忙转向口中疯魔似的碎碎念的大太太命令道:“没听到母亲说话吗?赶紧取了银子来。” 大太太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胖胖的脸上闪过愤恨:“凭什么给这胡说八道的庸医银子!没叫人拿棍子打他出去就算我们穆家仁善了!” “不劳烦老太太和穆大人操心了,老夫前来的诊金已经有人代为付清。”老太医不屑的看了眼大太太,这家子人还真不怎么样?难怪有人看不惯故意整治他们。 这屋里明显是个待客厅,软榻上躺着个伤痕斑斑的女人也不知道拿屏风遮掩下;屋子各处散落着不少的奴仆下人,一点规矩都没有;倒是最后出来这老太太有几分机智,可惜人老了便威严不在,难免被人轻忽。 “不行,别人给的和府里给的怎能一概而论!老太医想必不缺银钱,要是不嫌弃的话老身这儿有一块难得的软玉,您大可寻着好的首饰铺子依着你的喜好重新打制。”穆老太太很是固执,执意将怀中一块她珍藏多年的传家宝硬塞给了老太医;穆元阳见状忙搜刮了身上所有的银票塞给了其中一个太监:“公公莫要嫌弃,劳烦各位走这么一趟了。虽说事无不可对人言,但今日之事……” 能被太子指派同太医一起来的太监哪个不是人精,当即那太监便洒脱了的将一摞银票收进囊中,抱拳道了一声谢:“穆大人尽管放心,病人私隐之事向来是不可随意宣扬的。只是?” 那太监扫了一眼屋内屋外装作忙碌的下人以及屋中穆清风的各路妻妾,还有吴大虎夫妇,补充了一句道:“杂家等倒是能保证守口如瓶对得起穆大人的别的人可说不定了。” 穆元阳只差气得吐血,他今日也是被一拨又一波的事情给弄得昏了头,一大笔银票花出去竟然就买了这句讽刺,也真够背的。无奈眼前内廷太监还真得罪不起,只好强笑着回了一句:“一些家奴谁还敢嚼主子的舌头?” 老太医迈步刚刚走到门口,穆老太太突然问了一句道:“老太医方才说生儿育女的几种禁忌,有没有哪种情形会生养痴傻呆笨孩子的?” 老太太本来是抱着随意问一问的态度多问这么一句的,问完她自己都觉得太过唐突,正想自嘲两句放人家走人的;谁知道前脚都跨出门槛的太医硬生生收住了脚步回道: “倒是真的有这么一种情形可能生育痴傻孩子。也许朝廷开年便会颁布法令,表兄妹不得成亲,因为血缘亲属太近可能便会造成死胎、残胎,以及先天失智的儿女。” 说完,太医无声的摇了摇头,穆老夫人既然这么问了,那穆家指定就有她口中说的那种情形出现,只可惜恩师的这项发现总是很难得到太医院的人认可,直到顺和帝昌明,允许他接着验证恩师的医书著作,这才证实了有血缘关系的两人成亲后起码有过半的会生出异样的孩子。 屋内穆老太太瞪大了双目,穆元阳回身便给了大太太一个耳光:“看你做的好事!” “呜……”大太太被穆元阳毫无手软的力道扇了个滴流转,怒道:“你打我作甚?当初若不是你和婆婆同意,我一个人就能做主吗?大不了将那个苏氏提成清月的平妻便是。” 穆老太太听得此言再也包不住眼里的热泪,当初要不是贪图段家的家财,何必给长子挑一个目不识丁、鼠目寸光的小商户之女。以前小户人家倒也罢了,如今好不容易挣出来的权势名声怕是交到她手里也只有毁于一旦的份儿。就现在穆家的笑柄还少了吗?她不想着赶紧收拾这屋子里的残局,还在这儿添乱: “段氏,你今后还是陪着老身在家庙里悔过去吧。元阳,把柳氏扶了平妻,让她好好把这府里上上下下梳理一遍;以后玉娘和清雨的事情也都让她做主吧。” 穆老太太也不看吴采莲的父母,她是真的伤心了。就为着穆清月的一双痴傻儿女她求神拜佛了这么多年,将从小到大做过的错事都给悔过了一遍。带走了这时不时犯糊涂的人,想必这个家能让柳氏整治出个新气象来吧? “吴将军、吴夫人,您二位今日是来给吴姨娘做主的还是来给咱们穆家赔罪的?”老太太安置了大太太,又转身对上了早已是目瞪口呆的吴大虎夫妇。 “……”吴大虎看向了马氏,女儿当时送到穆家是诚心想巴结穆元阳的,谁知道马氏和女儿怎么回事,最后本该做老丈人的捡了个亲家;也幸好吴家现在门庭不一样,否则遇上这摊子烂事还不被穆家给收拾了事。 “当初给穆二公子诊病的金大夫是本夫人花银子买通的。”马氏倒也不怯场,对上强撑威严面子的穆老太太竟然不输气势。“当时金大夫便直言了穆二公子今生都别想让女人怀上孩子!穆二公子乃是人中龙凤进士之才,那时候不正全力备考期望一朝金榜题名吗?要是让他得知了这个结果他还会有心思念书备考吗?会有如今的进士及第?另一方面,我们家采莲也是为穆家的声名着想,若是被人知晓真相,别人还不知道怎样嘲讽穆家。所以……” “所以,这贱人就该背着本公子勾搭奸夫?让本公子给别人养着孩子?日后这穆府偌大的家产还拿给别人来继承?”穆清风还算俊逸的五官此时扭曲狰狞形如恶鬼,从听到老太医宣布他不能让女人怀孕开始他便以为自己身处一场噩梦当中;浑浑噩噩的直到马氏理直气壮的想要颠倒是非黑白,不由恶从胆边来,疾步往软榻边马氏母女奔去。rs 411 登门拜访 当然,在场那么多人自然不能让穆清风掐死吴采莲再给穆家这摊子烂事留下更多的茶余饭后的谈资,第一时间便将他挡了下来。 吴采莲在穆家这么几年,若是现在有个什么好歹不说吴大虎会不会计较,就是传出去脸上无光的还是穆家。 鉴于此,穆元阳当机立断的决定暂时将这事情给压下去。 还好吴大虎倒也算粗中有细,见机不对便拖了马氏便走,话里话外都透着一个意思,留着吴采莲一条小命便好。马氏再不快也怕惹急了穆清风害得吴采莲立时便丢了小命,只好忿忿的留了两句狠话。 打发走了外人,剩下屋内屋外便都是穆家的下人,事情就好办多了。穆家在京城外五百里有座庄子,屋内屋外听主子八卦的下人立马遭了秧,一个个的直接打包送走,到了庄子上就算是她们说得再多,那也没法子在京城传播开来。 穆元阳还计划着开年朝廷开始办公后立马就给穆清风补个远些的实缺,哪怕品级低点也无所谓,重要的是让他带着现在所有的妻妾上任,不能让这些女人留在京城兴风作浪;就算传出去点什么风吹草动,那也不足以再造成多大的损失。至于吴采莲,怕是今后都要让她“病着”。 清风院给穆家带来的地震直到三更时分才算是稍稍淡去,彻底颓丧的穆清风拖着疲累的身子,忽略着一双又一双的同情眼眸回到了书房,还没等收拾好混乱的情绪又迎来了另外的打击: 洛千蝶送来了一纸和离书! “哈哈哈,都想抛弃我,别想!”穆清风携着怒气冲向了正房,却被紧闭的房门挡在了屋外;守门的蓝燕笑得不屑:“我们郡主可是金枝玉叶,配给你这么个末名进士已是委屈,难不成还要让她养着个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低贱下人种?” 对于正室来说,将姨娘的孩子养在身边本就委屈,现在穆飞的身世愈加的扑朔迷离,洛千蝶要是还占着穆清风正室名义一日便要养着这孩子一日,她又怎能受这样的委屈? 最主要的一点还有蓝燕的暗示,玉瑾然能够接受和离出府的杨若兮,难道她洛千蝶还会更差不成?抱着这丝期望,洛千蝶毅然的给出了和离书。 吃了闭门羹悻悻重新回书房独自以酒解愁的穆清风不知道此时正有人眉飞色舞的将今日穆家所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讲了出来。讲述者不是旁人,正是参与并协助设计了穆家这一幕幕的阴谋者之一的玉瑾然。听众自然是神色晦暗莫测的杨若兮。 “也不知道最后穆元阳那老家伙是怎么决定的?难道真的就认下那不知道来历的孩子?我要不要好心的告诉他们家那孩子不过是个下人的种?”玉瑾然晚上在杨府喝了点小酒,没想到他提起的报复计划他岳丈杨逸杰也是颇为解恨,夸了他好几句呢。 “是吗?”杨若兮坐在梳妆台前镇静的卸着头上的饰物,从清晰的玻璃镜中瞧着玉瑾然俊美无匹的五官飞扬,不由给他兜头浇了一盆子凉水:“说不定人家压根就不打算知晓那孩子是谁的!也说不定就是你告诉了他们家那孩子不过是个下人的种,人家也心甘情愿的想要养着。” 杨若兮这话倒是带着一语双关的味道,可惜玉瑾然还沉浸在今日成功解去压在心里那些个不快,解气又畅快,一时根本没想到自己身上去,还顾自讶然嗤道:“有那么傻缺的人?” “怎么没有?”杨若兮定定的看着玉瑾然,“有的为了面子,有的为了所谓的开枝散叶传宗接代明知做了傻缺都得生受了!” 玉瑾然这下子若有所觉了,顺势便咕哝道:“若你是洛千蝶你会怎么办?” “我不是洛千蝶,我代替不了她回答你。”杨若兮转开眼,让玉瑾然刚刚松了一口气之时又接着说道:“若是我真的爱一个人,我希望和他同甘共苦,有什么两人都一起承担、一起想办法解决,同舟共济。所以,我讨厌有人骗我。” 杨若兮特意等着一天都不见踪影的玉瑾然回房就是想看他会不会说出明珠母子的事儿来,若他是坦然相对,那她肯定就能帮着想办法揭穿那对骗子母子,帮他想法子对付奴大欺主的顾顺。 可玉瑾然回家便叽叽喳喳的说了一大堆他们今日的丰功伟绩,听着虽然也解恨,但杨若兮现在最想听的却不是这个;心里一下子烦躁起来,暗示几乎都变成了明示,只希望玉瑾然别在藏着掖着。 说完了的狠话的杨若兮发现自己这几天的情绪变化有些快得莫名其妙,不过立马就被她归结到了被玉瑾然气着了上头,干脆又加了一句:“你觉得洛千蝶该怎么办?又生不出孩子来?” “啊?”玉瑾然还没从杨若兮刚才那番红果果的宣告中回神又被杨若兮神来的一问给问到了,挠挠头:“对啊,女人嘛不就是为了传宗接代,能怎么办?难不成也学吴采莲出去找人借种?她怕是看不上下人吧。” “那要是女人的原因生不出来呢?”杨若兮皱起了眉头,为着玉瑾然这敷衍调笑的态度不爽。 “一个女人生不出孩子来不知道换个女人生啊。”玉瑾然只以为杨若兮再说穆家的那摊子事,还顾自嘲道:“也是啊,男人可以换女人给她生孩子,女人怎么不能再换个男人生孩子呢?” “你说得对极了!说不定明天洛千蝶就和穆清风和离了来找你生孩子。”杨若兮披散着头发绕开了靠在梳妆台边上的玉瑾然直接上了床,闷闷的将自己丢在床上:“除了穆家的事你就没别的什么要和我说吗?” 要说什么?玉瑾然一脸的茫然,温暖的寝室,温馨的灯光,床上窈窕的身影,这些都让他下意识忘却了所有的烦恼,忘记了还在顾家院子里的母子;紧跟着便脱掉了衣物上了床,不顾杨若兮的挣扎将她紧紧锁在怀中,满意的在心里喟叹一声:真是舒服。 如此又被玉瑾然混过了正月十四的夜晚,日子来到了元宵节正月十五;晨起的杨若兮头有些晕,身子也恹恹的,又没见着勤快的玉瑾然,梳头的时候不由的问起了秦妈妈。这才知道这人练功没多久就被顾顺差了顾小和请到那边院子里去了。 “那顾顺就没提来见见我?”杨若兮简直服了这顾顺,可不是一般的“欺主”,他简直就当他便是侯府的主子,竟然差使起玉瑾然来。 “没。”秦妈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也是觉得顾妈妈有些遇人不淑,一个做下人的竟然还能纳妾,想想都觉得不靠谱。 “那你现在去请侯爷回房,就说我有事情同他说。”杨若兮心里的火是腾腾腾的冒了起来,这人难道真的打算瞒着她在外养两个不成?有了第一次说不定就能有第二次。 秦妈妈倒是领命下去了,这边门房上又有人来主屋里禀报说是彩蝶郡主来访。 穆府和侯府就隔着根巷子,若是亲戚朋友互通有无还很正常,可洛千蝶和侯府有什么干系?说白了和仇人也差不了多少了,她来干什么? “小米,你让门房问问彩蝶郡主是来拜访谁的?要是找侯爷就让她改日,侯爷今儿没空;要是她找我,就请进来吧?” 杨若兮不禁恶趣味的想洛千蝶该不会真的想找玉瑾然“借种”来了吧?rs 412 示威受挫 还没等秦妈妈把玉瑾然给请回来,洛千蝶便已经长驱直入来到了主屋。 杨若兮闻声出来时,正好碰见她叫嚣着要将秦小米赶出侯府,倒是和明珠母子一个说法,说不定她们还能成一家人呢。 “穆家二奶奶在这叫嚣是为了何事?再说了,本夫人丫鬟的去留还轮不到你来做主吧!”杨若兮对秦小米扬扬手,笑道:“小米真能干,厨房里秦妈妈做了小笼包,你下去吃早饭吧。” 被夸奖得心花怒放的秦小米兴冲冲的丢下杨若兮便走,笑意盈盈的样子看来丝毫没有被洛千蝶和蓝燕的冷嘲热讽给打击到,所以啊,单纯的人也有她单纯的好处。 “真是没规矩,竟然丢下主子就走了,奴婢就该有奴婢的样子。”蓝燕其实很是羡慕秦小米有杨若兮这样亲善和蔼的主子,但同时也很不屑杨若兮作为主子竟然这么没威严。 杨若兮皱眉扫了一眼蓝燕,转而同洛千蝶说道:“穆二奶奶,这丫鬟说的话能代表你的意思吗?” 这个问题端看洛千蝶怎么回答了,要是她说“能”,便坐实了她是个无能的主子;若是她回答“不能”,那蓝燕就惨了。你蓝燕都是不能代表你主子说话的那么急吼吼的说话干嘛? 杨若兮一句话就让洛千蝶主仆有口难言,看洛千蝶变幻的脸色,杨若兮好心的放了她一马,转身邀请道:“穆二奶奶,这外面冷,还是进屋说话吧。” 一声又一声的“穆二奶奶”简直深深的刺激着洛千蝶的心脏,在穆家,她都是竭力要求下人们称呼她作“郡主”,只有极少数人才会唤她一声“二奶奶”;出门在外多数人也是唤她“郡主”,乍一听杨若兮左一声右一声的叫唤她是憋了满肚子的闷气。 主屋布置有专门接待外客的厢房,布置高贵淡雅,地暖作用之下,木地板回廊上一整排的杜鹃花已是含苞待放,还没进屋便能感觉到一股子暖箱扑面而来。 “侯爷喜欢清静,这边平日里都没下人侍候,穆二奶奶可别嫌弃。”杨若兮从边上的鞋架上拿了一双镶着雪白兔毛的拖鞋换下脚上皮靴,示意洛千蝶主仆照做。 洛千蝶脚上穿着拖鞋,心里也是不免叹一声舒服,越发觉得昨夜蓝燕说的那些话有道理;在进屋后感受到冬日难得的暖意更让她坚定了信心,或许做嘉义侯的右夫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穆二奶奶请坐。” 东厢房和主屋正房的格局有些相似,但比起正房的五室两厅来说要小许多,充其量就是个没厨房的三室一厅,客厅的格局挺大,博古架子旁的小火炉上随时都备有一壶热水,这儿,顾妈妈、秦妈妈和秦小米这些人“办公”的地点。 在杨若兮亲手帮洛千蝶泡了一杯花茶后,洛千蝶终于是忍不住对杨若兮要求道:“你能不能别叫本郡主‘穆二奶奶’,本郡主即将和穆清风和离,这称呼不叫也罢。” 这么快?杨若兮扬了扬眉,看来洛千蝶的婚姻生活也过得不怎样嘛;不过,她特意当着自己的面宣布这事情又是什么企图?杨若兮的戒心一下子升了起来,微微笑道:“礼不可废,穆二奶奶这不是还没和离吗?” “你怎么一点也没觉得奇怪?”洛千蝶还以为这句话一出杨若兮一定会大吃一惊,没想到她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这气死人不偿命的敷衍话。 杨若兮合作的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穆二奶奶和穆二爷可是佳偶天成,怎的会提到‘和离’二字?莫不是和本夫人开玩笑吧。” “你……”洛千蝶气结。 “穆二奶奶和穆二爷和离,这个和本夫人有什么干系,为什么要觉得奇怪?”杨若兮承认自己这几天总是喜怒无常,怎么总觉得洛千蝶来意不善,她是来示威挑战吗?是不是找错对象了! “夫人,我们郡主纡尊降贵来拜见你可不是怕了你,而是相处的日子还在后面,不想让你下不来台而已。”蓝燕瞧着原本刁蛮的洛千蝶在杨若兮三言两语下就败下阵来不由着急,再一次急吼吼的跳了出来。 洛千蝶因为毁容一事的确变得有些自卑怯弱,但并不代表她就能容忍下人越过她如此说话,当下脸色一板反手就是一个耳光扇过去:“滚出去!本郡主和杨姐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 蓝燕捂着脸忍着泪行了礼退了出去,但杨若兮却是从她唇边见着了笑容,心里不知道该是什么滋味。洛千蝶这一招用得好,一方面让蓝燕说出了她们此行的目的;另一方面也显示了她作为主子的威严。 “杨姐姐”,这个称呼姚若雪叫过,但却不带一丝歧义;以前青柳也曾经叫过,那是她想要炫耀她得了穆清风的宠爱,从一个丫鬟一跃成了姨娘;现在洛千蝶这样叫,其中的含义倒真是耐人寻味。 杨若兮自然不会让洛千蝶以为她的打算能在这里实现,便打着马虎眼咦道:“穆二奶奶的这声‘姐姐’本夫人可不敢当。虽然本夫人曾经做过穆二爷的正妻,但那都是权宜之策,如今男婚女嫁已经各不相干,二奶奶如此称呼倒是有些失礼了。” “谁说本郡主是看在穆清风的份上称呼你一声‘姐姐’的!”洛千蝶眼见着厅内没了下人,更没第三双耳朵能听见她们的谈话,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挺起了腰杆脆生生的说道: “想必你也知道玉少同我的缘分不浅,只是天意弄人、阴差阳错让本郡主和他擦肩而过。本郡主和离之后只需要一句话,想必玉少便会上门求亲,今后你我二人便可消防东西皇后,尽心服侍玉少,为他开枝散叶;是本郡主给你面子才叫你一声‘姐姐’。” 嘭—— 杨若兮一把将手里的白瓷茶碗重重的放在了几上,里面半满的茶水洒了满地,她已经无法形容内心的怒火翻腾;一个两个的都惦记着“玉夫人”这个位置,惦记着玉瑾然那个香馍馍;昨儿早上明珠母子欺上门,今儿轮到洛千蝶,都是看她杨若兮好欺负吗? 洛千蝶被杨若兮突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可随即发现她只是脸色变得不好看,并未说话,立刻又大胆了起来,“杨姐姐,我一个郡主之身唤你一个县主一声‘姐姐’也算给足了你杨家的面子了;但若是日后本郡主进门,这个府里的家得是本郡主当起来。瞧这主屋里一个服侍的下人都没有像什么样子?一点儿侯府气派都无。还有你门口那守门的丫鬟,那样的傻子还留着干什么?侯府的面子都给丢光了……” “滚!”杨若兮见洛千蝶还这么喋喋不休也是火大,干脆端了刚才放桌上的茶碗对准洛千蝶的面门就是一泼,直接将剩下的半碗花茶给洛千蝶兜头浇下;这还没够,杨若兮毒舌起来比起玉瑾然那也是不遑多让,从她接下来骂洛千蝶的这些话便可窥得一二。 但见她单手指着大门的方向冷声喝道:“就凭你一个六品小官的夫人竟敢在本夫人府上指手画脚?是谁给了你胆子。你说和离就和离?你问过穆清风舍得签字放手吗!要想指手画脚就等到那一天再来,本夫人等着你来!就你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毁了容的模样,连给我守院子的丫鬟都比不上,玉瑾然拿你进府干什么?他不怕半夜看到你就像是见到了鬼我还怕呢。要是你这个样子玉瑾然都能答应纳你入府,我杨若兮二话不说卷了被子就走给你们腾位置!” “啊——”洛千蝶一声尖叫,差点没晕了过去。她头上缺的头皮倒是用头发给挡得差不多,可脸颊上长长的伤疤就没那么容易挡住了;要是没戴着纱帽肯定就敷了好几层的脂粉,被茶水这么一冲,大半脂粉都被冲花冲乱,手指头大小如蜈蚣似的疤痕便现了了出来,偏偏杨若兮说到她样子像鬼之时手上不知道何时多了面小圆镜,直接竖在洛千蝶的面前,让她清晰的看到镜子狰狞可怖的人脸,哪里还有以往丽质天成的国色。 “郡主!”门外的蓝燕听到这声惨叫不由的冲进了客厅,见着洛千蝶和杨若兮的样子也不由惊呆了,扶着洛千蝶半晌都没反应。 “扶着你们家二奶奶赶紧走!要是待会儿穆家来人向我们侯府要人就不好了。不请自来的客人难道还要本夫人编造借口帮你们敷衍么。”杨若兮将镜子直接丢在了洛千蝶的怀中,“这个送给你了,好好看清楚你还有没有挤掉本夫人的本钱再说。” 说完,杨若兮自己也累得慌,气哼哼的转身往博古架旁的小炉子走,其实借机从空间接了杯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补充补充骂人后缺乏的水分。 “这是在干什么?”就在这时候,门口传来了一声问话,随之还有一声微微带着怒气的责问:“你们将内子怎么了?” 来者竟然是玉瑾然身后跟着穆清风!rs 413 暗地分歧 秦妈妈去顾家院子里没请到玉瑾然,反倒是上门找洛千蝶的穆清风正好撞上被玉瑾然派出门给宝儿买点心的顾小和,先一步找到了正主,也正好把陷入一团混乱的玉瑾然解救了出来。 本来玉瑾然领着穆清风一路往主屋行来一面挥着衣袖嗤道:“你瞧咱们府上哪里有洛千蝶的影子?也不知道你是那只眼睛看着她来嘉义侯府的。” 谁知道一句话还没说完便瞧见了东厢回廊下踮着脚尖往厅内偷窥的蓝燕,他的笃定便不攻自破,只得领着穆清风径直进了厅内。 恰逢洛千蝶被杨若兮泼了一杯茶水弄得狼狈不堪,玉瑾然和穆清风便不约而同询问出声。 杨若兮闻言看了看手中还滴落着残茶的茶杯,将杯口冲向门口的两个男人照了照,另一只手却是背在了身后收好了镜子:“我在干什么不是很明显吗?” “呜呜呜……”洛千蝶这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捂着左脸再也没法维持高傲,伤心得哭了起来。 穆清风抿抿唇,带着几分卑微讨好来到了洛千蝶身边:“蝶儿,跟本公子回府去吧。” 玉瑾然也皱着眉头欺身到了杨若兮边上:“你怎么泼了她一脸茶水啊?”看上去简直是有碍观瞻。 杨若兮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诧异的扫了他一眼,见他面上貌似有些不高兴,身上还是早上起身时穿的那一身练功服,有的地方还湿着黏在身上,很明显他是练功出汗后去了顾家院子待到现在,顾顺不是忠心耿耿吗?怎么都没想到侍候他换件衣裳? “你还是去洗漱了换件衣裳再出来见客吧。”想了想,她虽然还是很生气他昨夜的隐瞒,以及困惑他此时的表情,但终究舍不得他受凉吃苦,赶紧建议他回房洗个热水澡。 谁知道玉瑾然压根不领情,他正关注着那边在蓝燕帮忙下整理仪容的洛千蝶和穆清风会有什么精彩的事情发生?昨日老太医去穆家究竟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又造成什么后果他们一行人并未等到,只靠着想象哪里能知道结果有多精彩,他还正想派人去太子府问后续发展呢,现下能见着两个正主那是最好不过。 想着能够靠着第一手情报在艾敬轩、杨思睿、段皓庭三人面前显摆一番,玉瑾然便未感受到杨若兮的关心,不但没依言回房,反倒是无所谓的挥挥手:“回房做什么,难得有客上门本侯自然要亲自接待一番。” 很不幸,一向明察秋毫的杨若兮这时候却是钻起了牛角尖:玉瑾然向来属于甩手掌柜,就连太子上门他也大大咧咧的想走便走,何曾说过一句“亲自接待”的话来;联系到他刚才询问她的神色,不正是在谴责她泼了洛千蝶一脸茶水让洛千蝶出丑么?念及此,杨若兮也是心火上升:管你感冒不感冒,反正到时候喝苦药的又不是我。 这边杨若兮和玉瑾然都面色不变的打着肚皮官司,那边洛千蝶擦了手脸蒙上了面纱便翻脸不认人,一把推开了提供衣袖给她擦脸的穆清风喝道: “你走开!和离书昨夜就给你了,现在本郡主和你两不相干。” “蝶儿胡说什么?这儿可不是咱们府上可以随意说笑的。有事儿咱们回府去说。”穆清风转头对上玉瑾然好奇的眼神心里微微放了心,证明洛千蝶并未乱说什么不该说的。 “回什么回?本郡主还就在嘉义侯府住下了。穆清风,你要是识相的话把签了你大名的和离书给本郡主,本郡主也好去府尹衙门立个字据。”洛千蝶倒是会不请自来,都不问人家主人家同意与否便径直做了决定。 当然,要她问过杨若兮她指定是不愿的;方才被杨若兮泼了茶水的那一刻她便是在心里暗暗发了誓,她和杨若兮必然势不两立。杨若兮的发飙被她看做了妒忌和害怕,杨若兮越是这样,她越是觉得粗俗没大家风范的杨若兮配不上玉瑾然,如此小家子气则能在顺和皇宫内外将嘉义侯府的面子撑出去? 穆清风被洛千蝶这番话气得够呛,洛千蝶的性子他也能窥得一二,当时能够不计一切的嫁给他,现在她盯上玉瑾然自然也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只是,当着他这个还未和离的丈夫就这么公然的想要和嘉义侯勾搭,她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但又想到他自己的身体状况,穆清风硬起来的眼神又茫然了起来,语调也跟着放软了频率:“蝶儿,和离书的事情咱们好商量,不管怎么样,现在你我还是父亲,你能否先同我回家再说?” “和离的事情没什么好商量的,昨日老太医过府后,你我夫妻的缘分便已缘尽;”洛千蝶说到这儿,眼神中满是警告的深深望了一眼穆清风,示意他瞧瞧屋内的玉瑾然和杨若兮,“毕竟……” 穆清风看懂了洛千蝶的威胁,她这意思是要以他不育来要挟他和离。在没想到怎么处理这事情之前,他还不想让自己红果果的大白于天下,让别人都知道他是个“没种”的男人;在此之外,穆清风从吴采莲的事情上生出了一个针对洛千蝶的别样打算,只是现下在别人的地盘,还有他的另一项“耻辱”杨若兮在场,他又怎么能让洛千蝶大喇喇的说出此事,自然是在洛千蝶特意停顿之时出声阻止道: “毕竟我们也是夫妻一场,我对你也是真心一片,难道你就这么忍心?” 女人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毕竟怀着特殊情节,洛千蝶这样的当然也不例外,见穆清风低声下气软语相求的样子也是有些心软;微微别开了眼:“穆清风,不是本郡主狠心,而是逼不得已。” “那我也不打扰你在嘉义侯府做客了,若是你想清楚了不管怎么样还是希望你能回穆府处理此事。”穆清风敛下眼,掩住眸中一闪而没的算计之色。 玉瑾然和杨若兮两人就在一旁看着别人夫妻俩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打着让人鸡皮疙瘩都冒出来的机锋,却是只听懂了个大概。 这大概对杨若兮来说还真是个皱眉头的坏消息:洛千蝶竟然连主人的意愿都没问过就妄想登堂入室,总不成她还顶着个有夫之妇的头衔便迫不及待的想要投入玉瑾然的怀抱吧?那边明珠母子都还在那边没解决,她来凑什么热闹?最重要的是,以前传的风言风语有鼻子有眼的说她是玉瑾然的梦中情人;这梦中情人住进家里,难保某人心不动啊? 稍微值得安慰的便是玉瑾然现在的脾气似乎不喜欢谁在主屋留宿,就算是洛千蝶厚着脸皮要求做客,不是还有个闲着的客院吗,直接打发了她过去,然后让秦妈妈安排水晶几个机灵点的丫鬟过去侍候着,请她吃顿饭后赶紧送走便是。 杨若兮这边倒是做好了打算,只是没料到那厢玉瑾然此时满心满眼想的都是怎么多多探听下穆清风和洛千蝶之间的消息。刚才他们的对付明明是话里有话,但却总是差那么临门一脚,真是让他抓耳挠腮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昨晚散会的时候玉瑾然还和段皓庭打赌来着,看谁先探出老太医进穆府之后的消息来。要知道老太医出府后穆家好像就送了一大批的人连夜出城,其中便有段皓庭花了好些力气插进去的钉子,这些人一走,段皓庭不吝于聋子瞎子。 出于情敌永远看不惯情敌的心态,玉瑾然自然嘲笑了两句,段皓庭也是个不服输的,当时两个人便让杨思睿和艾敬轩做证人赌了谁先知晓穆府后面发生的事情,越是详细越好,明早要在天意珠宝店里论个输赢的。 这也是他今儿见了穆清风非但没冷嘲热讽把人气走反而带着他在府里走动让他找洛千蝶的缘故,他也想着“知情莫过当事人”,要是能在当事人嘴里打探出真相还愁赢不了段皓庭那小样? “不知玉少能否念在昔日旧情的份上容千蝶在府上稍作歇息?”玉瑾然正想着,洛千蝶便对着他袅袅婷婷的行了一礼,婉转说道。 要是忽略她脸上的面纱以及微湿的刘海,这样娇媚的口气配上这样袅娜的身段,的确算得上尤物一枚。 杨若兮见她这做作的样子不由哼道:“方才那杯茶难道还不够热?”意思是难道你忘了本夫人的茶水攻势了? “忍辱负重”这四个字便是昨晚蓝燕在洛千蝶耳边不断强调的,只要能够抢到玉瑾然的宠爱,掐面受到杨若兮多少折辱那也是值得的;而且,方才杨若兮貌似还说过,只要玉瑾然准她入府,杨若兮便腾位置让贤!她倒是想要看看,杨若兮说话算不算话!于是,洛千蝶的表情越发的娇媚,一双眼柔得几乎滴出水来: “玉少可曾记得昔日湖上泛舟时给我的许诺?” 有吗?玉瑾然抓了抓脑袋,什么时候他给这女人许诺了?不过这都不重要,只要暂时留着她在府里还怕待会儿厉害的杨若兮问不出个什么来吗?想到这儿,玉瑾然得意的笑了: “记得记得,爷的记性好得很。”rs 414 背道而驰 洛千蝶的问话相当俗气,俗气到让杨若兮立刻想起了那句很经典的“皇上还记得西子湖畔的夏雨荷吗?” 可就是这句俗气的话,皇帝都还要想想西子湖畔的情景才作答,玉瑾然倒好,张口便应了下来,怎么不让杨若兮气结? 穆清风也同样气结,两个曾经是他妻子的女人都争先恐后的奔向玉瑾然的怀抱,虽然玉瑾然有捡他破鞋的嫌疑,但此时的他却是找不到丝毫的优越感,藏在袖中的拳头死死拽紧。玉瑾然身后有太子和帝后撑腰他是真的对付不了也不敢对付,洛千蝶不同,如今的洛家早已是日薄西山,待他在府中布置好后看洛千蝶还能得意到何时?念及此,穆清风总算是压下了面上的怒色,强笑道: “内子同嘉义侯夫人相谈甚欢也是缘分,下官这就回府备礼,午后定然正式上门拜访。” 洛千蝶对穆清风的让步很是满意,她也不是说就要待在嘉义侯府不回去了,她的衣服首饰那些可都还在穆府,就算真的要入主侯府也是需要将这些东西打包搬到逍遥王府去,便很大方的点头道:“你先回去吧,本郡主也好好想想。” 穆清风刚刚出了房门洛千蝶便迫不及待的假惺惺对杨若兮歉意道: “那就叨扰嘉义侯夫人了。” 杨若兮冷笑:“没有……” “不叨扰,不叨扰,这院子正冷清得慌,要是多个人正好热闹热闹。”玉瑾然还没扥杨若兮把话说实了就立马自以为是的补充全了,那样子像是还兴奋得紧。 “是吗?可方才杨姐姐都还说侯爷喜欢清静,不喜欢这院里添人进口的。”洛千蝶捂着口鼻作势娇俏的对玉瑾然发嗲,趁着玉瑾然没留意却是给了杨若兮一个示威的眼神。 这表情要是没有面纱看看倒也罢了,可加着面纱就像是对杨若兮红果果的示威,被杨若兮解读为“就算她如此模样,同样是二嫁,玉瑾然也是会报以十二万分的欢迎。”想到这精心设计的院子要住进来洛千蝶这样的人,当即胃里就是一阵翻腾,深深呼吸的好几口才好不容易把这恶心感给压了下去,可胃部还是觉着像是被谁放了个大石头似的难受。 偏偏玉瑾然想事情从来没有面面俱到的觉悟,此时满脑子就想着要怎么在洛千蝶或是穆清风的口中掏出点有用的东西来炫耀一二;根本没注意到身前杨若兮的异样,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嗤道:“这还是嘉义侯府,当然是本侯说了算。” 在外人面前,杨若兮还是尽量秉着“好女人”守则给玉瑾然留着脸面,他这样的话都说出口了她还能说什么,只能是强笑着附和道:“正是,穆二奶奶就安心去客院住下吧。”说着,就打算唤了秦小米看看秦妈妈回来没有,也好领着洛千蝶去客院待上一会儿,穆清风不是说下午就来接人的吗?看他的神色恐怕回去后就是用绳子拴也要把洛千蝶拴在穆府吧。 可玉瑾然这时候又跑出来和她作对,还没等她走到门口便听得玉瑾然无所谓,或者说带着几分急切的大咧咧承诺道:“不就一顿饭时间吗,就待在东厢也不错,隔正房近便。” 洛千蝶其实更像去正房,不过能有这样的结果也算是出人意料,想不到玉瑾然真的对她还抱着期待,念及此,洛千蝶眸中的笑意更浓,微微一福身子:“那千蝶就却之不恭了。” 杨若兮已经不想留在屋里看玉瑾然和洛千蝶“亲热”的模样,心里的石头像是变成了千斤坠,坠得她一颗心笔直的往下落,几乎阻断了呼吸,需要扶着门框才能保持她最后的骄傲,怕苍白的面色泄露此时的无助,只好头也不回的匆匆说道:“那你们慢慢聊,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回房了。” 门外除了刚从厨房吃了早膳出来的秦小米别无他人,就是没心没肺的秦小米见了杨若兮的脸色也不由的失声叫道:“小姐你生病了吗?” “你胡说什么,来扶我回房。”杨若兮单手捂着胸口,感觉比上辈子得知夏远外遇的时候难受千百倍;她甚至都不敢想象等到屋内两人并肩对她宣布喜讯的时候她能是个什么表情?就连现在只是听着屋内洛千蝶和玉瑾然“相谈甚欢”她都觉得像是有谁用一把刀子在她心上猛扎。 其实屋内的玉瑾然哪里和洛千蝶相谈甚欢?他根本就不敢离洛千蝶太近,又不会什么迂回婉转,杨若兮出门后就剩他一个人对上两个女人,没等开口心里就先发了慌,只好开门见山的就问了一句:“听说昨日太子舅舅派了太医给你看病,没什么问题吧?” 杨若兮便是听到了这句“关心”,又听到洛千蝶惊喜的多谢玉瑾然的“关心”让她这个只会被玉瑾然恶声恶气对待的人怎么承受得了? 回房的一路上,杨若兮的脑海里就转过了千百遍念头。玉瑾然的样子似乎真的对洛千蝶余情未了,听说了人家夫妻有裂缝了便在中间添油加醋,还把人留在身边关心,这不是对人家余情未了是什么?要她像个泼妇似的扇洛千蝶几个耳光她做不出来,要她哭天抹地的求着玉瑾然回心转意她也做不到。最重要的还是玉瑾然! 加上顾家院子里住着的一双母子,杨若兮真觉得头大如斗,打发了秦小米离开后瞧着空荡荡空无一人的冷清客厅有觉得心里的沉甸甸不翼而飞,随之而来的胃里的空荡荡;干脆鸵鸟的一头钻进空间里,刚刚烤好一个香喷喷的蛋糕就听见外面玉瑾然咋咋呼呼的呼喊声。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在东厢陪你的‘情妹妹’?”杨若兮手里端着蛋糕放在桌上,先用叉子狠狠的挖了一勺进口。 “谁是我的情妹妹了?”上一句都还好听,下一句立马让杨若兮扔掉了叉子,“洛千蝶说她还没吃早膳就来咱们府上了,让小米把蛋糕给她拿过去。” “你怎么不亲自给她送过去?”杨若兮没好气的嗤道:“玉瑾然,你是不是真的觉得咱们主屋里太清静了?不如你把顾家院子里的那两个也一并叫进来住着吧。” “顾家院子里的两个?”玉瑾然想要端蛋糕的手停滞在了半空,收回去挠挠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要是人家不带着你儿子来给我请安你是不是打算让他们在下人院子里住一辈子?也瞒着我一辈子?”杨若兮见他那样子,刚才都还饿得很的肚子饱了,一肚子气。 玉瑾然很是坚定得摇摇头:“我没打算让他们在顾家院子里住多久,昨天早上出门去沧澜溪庄子上不就是看安顿她们母子的地方去了吗?” 靠!还打算金屋藏娇养小三了他!杨若兮忍不住在心里爆了一句粗话,“沧澜溪是不是远了点?要不我给她们二位腾腾位置,让她们勉为其难住主屋正房来算了,左右空屋子这么多!” “你能这么打算就太好了,不过也用不上住正房,东西厢不是有屋子吗。”玉瑾然不但没听出来杨若兮说的是反话,更没听出来杨若兮所说的“二位”是包含了洛千蝶,还以为她说的是明珠和宝儿;今早他被顾顺请到顾家院子后又被几人轮番上阵轰炸,连他母亲柔嘉公主是否安息都搬出来了,加上今早宝儿那孩子安安静静的也没撒泼骂人的,看上去倒也不算讨厌,他也就默许了喜嬷嬷称呼宝儿为“小少爷”的事情。 “随便你怎么安排吧。”杨若兮是想安安心心过日子的,从不曾想卷进什么宅斗风云的;想着宁静的生活就要被人打破,她不禁意兴阑珊,“待会儿我要回一趟御史府,家里的事情你自己长点心对付吧。” 虽是如此,杨若兮还是抱着侥幸心理好心提醒道:“你要是留着洛千蝶在府上就要有心理准备对待外面的风言风语;至于明珠母子,多想想穆清风遇上的烂事。” “我是怕风言风语的人吗?要是怕也不至于娶你了是吧。”玉瑾然这傻蛋根本就没发现杨若兮已经心生去意,只是想着杨若兮回御史府后会遇上杨思睿,要是走漏了风声他可不一定能胜段皓庭了;忙叮嘱道:“你记得回杨家后别提洛千蝶在我们府上的事儿,回头晚上我就来接你。”到时候爷套出了洛千蝶为啥执意要和穆清风和离的消息再去找杨思睿显摆。 “好!”杨若兮心里也暗自想着怎么给玉瑾然留一份《离婚协议》,要不?再找杨思睿操刀? —— 玉瑾然满心都想着怎么套消息,倒也没去顾家小院将杨若兮的“决定”告知众人,而是拉了秦妈妈和顾妈妈如此这般那般吩咐了一番,谁知道洛千蝶嘴巴倒是紧,对付两个中年妇女完全不在话下,弄到用过了午膳都没套出一字半句来。 不得已,午后他只好应了洛千蝶的邀约陪她在后花园逛了大半天,只是他的注意力都在怎么忽视她和她家丫鬟如狼似虎的眼神上去了,也没机会问个两三句什么的;只好气哼哼的鸣金收兵。 傍晚时分,穆清风如约而至,的确送了不少布匹饰物的,玉瑾然这才想起一天都没见着杨若兮,难怪做什么都没劲,连忙原封不动收拾了礼物出门往御史杨府去。rs 415 晴天霹雳 “我姐不是回去了吗?” 杨思睿的这句话如同一盆凉水兜头浇在了玉瑾然身上,兴冲冲的他不禁懵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看见?” “午饭后和段大哥一道出的门啊。”杨思睿不禁嘿嘿笑道:“段大哥听说洛千蝶去了你家,该不会让我姐帮他打听昨儿穆府发生的事儿了吧?要知道我姐套人话的本事不差哦。” “我怎么没想到!”玉瑾然一拍大腿,“洛千蝶人在我府上,你姐是我夫人,这事儿应该算我先打探出来的吧。” 杨思睿不以为然的起身道:“这可不一定,不如我和你一起去嘉义侯府做个见证。” “顺便叫上敬轩表哥。”清康坊左右也没隔着多远,唤上艾敬轩到嘉义侯府吃个宵夜正好,秦妈妈回府后火锅可是嘉义侯府的拿手好菜。 两人急吼吼的从杨府内院就往外院走,到了门口,门房突然拦住了二人,递给了玉瑾然一个没署名的信封:“侯爷,方才您来时小的没见着您,这是我们家小姐让小的交给您的。” “是什么?”杨思睿伸长了脖子,夫妻俩日日夜夜都见着面还写信?有那么多话讲吗?面上不自然就带着探究。 “若兮一定是让我放心,她会拖着不让段皓庭先探听到消息的。咱们赶紧的,别让姓段的小子先得手。”玉瑾然一把将捏着薄薄的信封往怀里一塞就匆匆的上了马车,还不住的催促杨思睿动作快一点。 两人在开国侯府竟然扑了个空,说是艾敬轩一早就接了消息去了珠宝店。 玉瑾然生怕被段皓庭抢了先,也没问艾敬轩为什么要急着赶去珠宝店,从开国侯府出来后便快马加鞭的赶了回去,可迎接他的不是他已经渐渐熟悉的温暖,偌大的主屋院子一片寂静,竟然连一丝灯光也无。 “这是怎么了?夫人呢?”玉瑾然气急败坏的对闻讯赶来的顾妈妈吼道,他难以想象杨若兮和段皓庭现在在做什么,怎么会这么晚了还没到家。 “夫人不是去了杨府吗?”顾妈妈也是一头雾水,她和秦妈妈平日里分工明确,一个负责杨若兮的日常生活,一个负责整个侯府上下调配周旋;她这几天天忙应付明珠母子两个奇奇怪怪的要求以及观察顾顺就够劳心劳力了,经玉瑾然这么一问才发现自己真的很不尽职,已经两天没来主屋给杨若兮请安问好了,念及此,面上自然而然现出愧疚之色。 “去找秦妈妈过来问话!”玉瑾然领着杨思睿直接进了主屋正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坐下来之时被心口的信封顶到才想起杨若兮给了他一封信的,忙伸手拉了出来。 杨思睿是来过开国侯府的,对这儿独特的格局已经没了研究的兴致,见状很是好奇的凑了上来:“我姐姐给你说什么了?” 玉瑾然对杨若兮的一首簪花小楷还是挺熟悉的,信件上面总共也没多少字,见杨思睿这好奇的样子也没先看一遍便一一念了出来: “若兮自认既无贤良容人之雅量,又无善待庶子之大善之心。上不能逢迎长辈公婆,中无法与人共夫,下不愿照拂旧仆忠心;思前想后,决意自请下堂,为君之旧爱挪出正妻之位,愿新妇贤良淑德,与君琴瑟和鸣。……” “这什么意思?”玉瑾然只觉得头顶轰隆隆作响,念到此处却是怎么也无法继续下去,茫然的抬头问杨思睿道,像是要让杨思睿帮他否定手上信件的内容。 杨思睿神色丕变,一把夺过信件接着念了下去:“京城乃若兮伤心之地,与其徒留一身伤悲,不若寄情名山大川,寻幽览胜,探寻各种奇珍玉石,望君珍重!” “玉瑾然,你做了什么?”杨思睿已是勃然变色,“你的旧爱是什么意思?还有什么旧仆庶子的?” “我哪里有什么旧爱?”玉瑾然呆愣愣的跌坐在座椅内,双眸茫然的盯着屋中某一处。 这时候,去另一侧下人院子找秦妈妈的顾妈妈提着裙子惊慌的跑了进来:“少爷,秦妈妈和小米都不在,就连院里的水晶、琥珀也不见人影。奴婢问了守那边院子的小娟才知道,今日午膳时分,彩蝶郡主嫌弃秦妈妈和小米做的饭菜不合她的胃口,小米好像回了两句什么不知怎的惹得彩蝶郡主不高兴,彩蝶郡主说她是咱们嘉义侯府的新夫人,回头就要把小米和秦妈妈卖去那等低贱地方;秦妈妈说不过,生受了彩蝶郡主两巴掌,回房后一行人就收拾了行李出了府;说是要给新夫人腾地方。因着她们都是夫人的陪房,小娟几个也不敢阻挠。” 顾妈妈将打听到的事情简单的陈述了一遍,她也搞不清楚怎么又扯上彩蝶郡主了? “好你个玉瑾然,还说没旧爱!洛千蝶都敢在我姐姐的院子里打我姐的人了,难怪我姐说要给别人腾地方!哼!”杨思睿迅速理清了事件始末,不由的怒火冲天,他是说今日姐姐回家怎么一个下人都没带,回家就和娘进了后院,之后听说段皓庭要走更是二话不说的就跟着离开了;当时他还想姐姐身边没下人,有段皓庭一行人跟着也放心些,没想到自己姐姐却是受了这泼天大的委屈。 “你要我说多少遍,爷没有什么新欢旧爱!”玉瑾然暴跳如雷的甩袖吼了一声,整个脑袋都是懵的,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杨若兮走了,杨若兮也不要他了! “哼哼,这事儿我先不和你计较。”杨思睿记挂着杨若兮下午不知道和自己娘亲说过什么没有,直接将信扔到了玉瑾然脸上:“这是我姐自请下堂的信件,记得明日带去府尹衙门备案,今后我们杨家和你再也没什么干系了。你就等着被我爹找你的小辫子吧。”说罢,便急急大步离开。 小辫子什么的玉瑾然从来就没怕过,只是杨若兮离开这事情给他的打击实在是太过巨大,比当初没见着玉朝云还更甚;整个人的眼神都呈现一种涣散状态。 “少爷……”顾妈妈焦急的往前迈了两步,发现玉瑾然竟然半点不适的反应都没有,非但如此,他脸上的神情奇怪得让人害怕。 “天晚了,你们先下去吧,有什么事明早再说。”玉瑾然看也不看顾妈妈,摇了摇手就往回廊最底端的主卧室走去。 顾妈妈无法,只得躬身退了出去,回头便差了顾小和守在客厅里,又急急忙忙找了侍卫周远来主屋值夜,生怕玉瑾然晚上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这才面带忧色回了顾家所在的小院。 才刚刚进门,顾顺就不快的质问道:“天都黑了,有没有给小少爷和明珠夫人屋里送炭盆去?” “方才是少爷唤我过去,难道你都不问问这么晚了少爷究竟发生了什么吗?”顾妈妈刚得知了夫人和少爷为着家里的这摊子事情闹矛盾,心里正愁着,谁知道进院门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顾顺立马就提到这一茬,温顺如顾妈妈都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少爷?少爷哪天又能消停了!依我看啊,你还是把小少爷给侍候好了,以后啊,指不定还靠着他给你我养老送终呢。”顾顺一向嘴皮子溜,既能甜言蜜语,也能吊儿郎当。 顾妈妈却没这么乐观,“我啊,有小和就够了。小少爷那是什么人,给我们养老还能说得过去,这‘送终’又是怎么来的?再说了,李侍卫去幽州不是还没回来吗?到时候便能知道明珠说话的真假了。”她直到现在都不怎么相信那一晚她和喜嬷嬷就晚了半个多时辰,明珠就能成事?特别是那夜还有个明兰一起捣乱,十三岁的少爷还是躺在床上,那种体位就真的能让明珠怀上?当然,这些忌讳事情她还没找着合适的机会对着合适的人说,一切只待李全回来后再说。 提到李全,顾顺的神情明显有了些许的变化,“算算时间,李全现在都还在去的路上。”他已经找好了人手,务必在李全回京的路上给他个措手不及。 “别在这磨磨唧唧的了,赶紧给少爷送火盆去。”顾顺敛了眼底的狠色,又开始使唤顾妈妈就像是使唤丫鬟似的。 “不用了,我刚才已经让喜嬷嬷送过去了。”顾妈妈没好气的回道:“夫人回娘家还没回来呢。” “这不是正好!”顾顺本来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哼着小曲,闻言,腿也不翘了,小曲也不哼了;“少爷那怪病本来就不该娶什么夫人,以后扶正了明珠夫人,有小少爷继承这爵位不就行了吗?” “你张口小少爷、闭口小少爷,你不是说也是临行前才见到的小少爷吗?都给你灌了什么迷药。”顾妈妈寻思着明珠那模样心里其实是有那么丁点怀疑的,可毕竟被叫了十多年“顾妈妈”,她的骨子里也刻上了顾顺的印记,没到万不得已,她真的不愿意想到别处去。 顾妈妈倒是没想到别处去,可顾顺却是因为她的这番话出了一身的冷汗。越发坚定不让李全顺利的回府。rs 416 思来想去 空荡荡的房间,空荡荡的半边衣橱,空荡荡的梳妆台,空荡荡的大床…… 看着眼前空荡荡的一切,玉瑾然的心一点一点的冷了下去,心里也是空荡荡的难受。站在床边看了片刻,他猛地抬头对空气中大声叫道: “杨若兮,爷知道你没走!你赶快给爷出来说清楚!就这么走了算什么意思?你要给谁腾位置?你倒是出来给爷说清楚啊!……” 回应他的只有满室的寂寥,他像只困兽似的在屋里来回走动了吼叫,阳台、浴室、客房,都被他找了个遍;如此吼叫了半晌后,玉瑾然颓丧的回到床边,重重将身体投到了床上,衣服鞋子都不脱便缩到了床上,将属于杨若兮那只枕头拖到了怀中,可随即便发现了不妥。 抱在怀中的竟然是他许久都没睡过的瓷枕,虽然套上了棉布套子,抱在手中也是硬邦邦冷冰冰的,哪里有他想象中沾染了杨若兮味道的柔软棉花枕头那么舒服? 嘭—— 枕头被他狠狠的砸到了地上,“杨若兮,你倒是走得彻底!你是不是早就打了主意和段皓庭私奔?你狠,你竟然不要爷,那爷也不要你!你等着,总有一日爷会让你求爷准你回来的。” 狠话倒是发了一箩筐,可不到一会儿,他整个人就在被单下蜷缩成了一团,隐隐可见被单在不住的颤动,间杂着他压抑的低问:“我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们要一个接一个的离开我?” 又过了许久,被单又被他扔在了一边,他翻身就从床上跳了下来,开门就往客厅走,还好晚上走廊和客厅都留着油灯才没让睡在客厅的顾小和睁开眼就被吓晕了去。 “少爷……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顾小和睡眼惺忪的揉揉眼,局促的站了起来,他不该在少爷这么伤心的时刻睡着的。 “去哪?”玉瑾然的眼神在沙发座椅和茶几间转了一圈,终于是发现了被遗忘在茶几底下的纸张,那正是杨若兮写给他的“自请下堂”决心书,找到后如获至宝的按在了胸口,没发觉声音已经嘶哑得不像话,犹自大声对顾小和喝道:“你以为爷要连夜追那个女人吗?爷根本就没在乎她,算她识相还知道自请下堂;左右不过是个女人,走了就走了!爷才不会急巴巴的追上去。” “……”顾小和无辜的盯着自己的脚尖,他没以为少爷要怎么样啊? “哼!睡你的觉吧。”玉瑾然捏着信纸又风一般的卷回了卧室,在梳妆台上展开手中的信纸将杨若兮用签字笔写的“自请下堂书”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又看了好几遍,紧紧的皱起眉头开始分析上面的一字一句。 渐渐的,杨若兮说过的话一句句在他脑海浮现: 玉瑾然,我最恨别人骗我,要是谁骗了我,我会记恨一辈子! 我骗了你吗?玉瑾然拿手指节扣了扣梨花木的桌台面,想起了隐瞒明珠和宝儿那件事。 眉头紧紧的皱起,不会吧,她是怎么知道的? 玉瑾然,你要是另有所爱请和我说清楚,我不会像个泼妇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只要你给我说清楚了,我会给你喜欢的女人让位置的。 我没另有所爱啊?难道,这纸上的“旧爱”是说洛千蝶?! 玉瑾然猛地瞪圆了眼,后知后觉的想起了洛千蝶和杨若兮之间的暗潮涌动,杨若兮当时貌似一点也不喜欢洛千蝶住在侯府,是他为了赢得和段皓庭的赌约一味的留洛千蝶在府里,甚至还留她住了主屋,难道就是这么点小事惹得她这么大反应? 继而他又想起明珠和宝儿母子俩来,扶着额头郁闷的趴在了梳妆台上,重重的捶了梳妆台几下,他就说要先把那母子俩送去沧澜溪庄子等着李全回府再说的嘛,偏偏顾顺拿了这样那样的借口拖了这几天。 可他回头一想,就这么点事情杨若兮就能长脾气和人私奔?只能说明她本身也有问题,这样的女人哪里还值得留?不过,他就是想不通段皓庭哪里比他强,杨若兮会跟着段皓庭走? 玉瑾然就这么在矛盾中度过了艰难的一夜,等到早上顾妈妈找来的时候吓了一跳,一夜未睡的玉瑾然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渣,双眼布满了血丝。 “少爷,您这是怎么了?”顾妈妈并不知道杨若兮留书的事情,只道是杨若兮在秦妈妈等人回杨府后生了气,这才没回府里;问了一声后,顾妈妈想着杨若兮不在,顺道就想帮玉瑾然收拾了房间,岂料进门又被屋里的情景给吓了一跳。 大开的衣橱内只有玉瑾然大婚后缝制的紫色衣袍,梳妆台上空无一物,不禁张口结舌:“这……,这秦妈妈也太不像话了,竟然连夫人的东西都一起收拾了。” 旁人不知道,玉瑾然却是知道杨若兮根本不需要别人帮她收拾东西,别人哪有她身上的空间装的东西多,这还是客气的没将被单铺盖也一并装了。 “少爷,您还是去杨府接了夫人回府吧。”顾妈妈想起今早有丫鬟给她报上来的事情,今日那难缠的彩蝶郡主可还要过府来,她的身份有限,估计郡主是不会和她有什么话说的。 “顾小和,我们去天意珠宝店。”顾妈妈的话就像是帮玉瑾然下了个决定似的,不过他不是去杨府,而是去珠宝店,今日珠宝店开年头天开张,作为三大巨头的杨若兮和段皓庭指定到场,到时候还要艾敬轩在,他看杨若兮还要怎么自圆其说说是他辜负人在先。 等玉瑾然带着顾小和从主屋一路畅行无阻到门口时却遇上了已经驾着马车等在府门口的顾顺。 “少爷,小的还说套好了马车就来主屋请您,没想到您早有准备。”顾顺上下打量玉瑾然的一身紫色箭袖棉袍,配上白玉发冠的确显得贵气微风,可他依旧略感不快:“少爷,今天是开年头一次上朝您穿得这么随便不会被圣上怪罪吗?” “爷又不是去见圣上,他管我什么穿得随便不随便。”玉瑾然闷头掀开车帘就要往里钻,一夜没睡的身子已经感觉到了疲累;可立马就被车内盛装的母子吓得连退三步,指着车帘的手指抖啊抖的,“他们怎么会在马车上?” “少爷,难道您忘了昨日答应明珠夫人和小少爷的要求了?要趁早送了小少爷进宫给皇后娘娘还有太子瞧个究竟,也好早日给小少爷取个正名录上玉家族谱,别再让小少爷做个无根飘萍了。”顾顺恰当的表情让人觉着他真的是个再忠心不过的奴仆。 然而玉瑾然的心里不知怎的竟然会响起杨若兮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来,好像是提醒他莫要着了和穆清风一样的道道来;鬼使神差的,他反问了顾顺一句道: “这么着急干什么?爷的嫡子都还没录上族谱哪里就轮的上一个下人生的庶子?” “我的少爷呀,您怎么能这么说小少爷?小少爷七岁了还没个大名,要是嫡出的小少爷……”或许是意识到即将戳中玉瑾然不能近女色这毛病的尴尬处,顾顺的话来了个急刹车,并跟着又来了个大转弯:“玉府和侯府家大业大,少爷您要广纳美妾,多多为未来小少爷添几个兄弟,也好帮未来小少爷分忧解难。” “意思就是帮着掌管玉家和侯府的偌大家财是不?”玉瑾然嗤道:“玉家的东西爷什么都不要,爷的家业爷自己会挣!而且爷的家业才不会留给谁,谁要是有本事那就凭自己能力去挣。爷的儿子,爷最多花银子养他到十八岁娶亲。” 玉瑾然上下打量了一番衣饰看上去比玉朝云还要像个富家老爷的顾顺 ,又接着问道:“顾顺,说起来产业,爷幽州产业这么几年是有账册的吧?回府也有三四日了吧,只是听你说给爷报账,没见你交账册给爷呢?这样吧,你先回院子好好整理账册去,午膳之前爷要在主屋书房见着账册。” 顾顺大概是没想到玉瑾然这大咧咧的纨绔少爷会突然提到这茬,明显的愣了愣,随即连忙应了一声是,账册他早就动了手脚,像玉瑾然这样不事生产的大少爷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来,况且他可不认为玉瑾然看得进去账册。 “那让小和驾车,少爷赶紧上朝去吧。”顾顺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将位置让给顾小和,随手拍了拍他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玉瑾然看他那做派挑了挑眉;“爷今儿不上朝,”看了看天色,“顾小和,和爷走路去十字街口吧,马车让你爹重新赶回去。”说着,还抬脚在车夫位置刮了刮脚底沾上的雪水混着泥土,接着便潇洒转身而去。 没注意到他走后顾顺盯着泥土嫌弃得几乎跳脚的模样,以及他对车内明珠随便的语调:“还不快点出来帮我擦了这泥水!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和幽州的时候一模一样,谁受得了他。” 车内探出一只拿着布巾的纤手,明珠的声音隔着帘子传了出来:“大庭广众的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难道要我这个主子姨娘亲手帮你擦凳子?”rs 417 已经走了 从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当中便能看出来明珠不但和顾顺有一点点瓜葛,而且这瓜葛还大得很呐! 话说八年前那个夏夜,玉瑾然还不到十三岁,被明兰和明珠一前一后,一个点了媚香、一个下了媚药,双重攻势下那处虽然灼硬如铁,他本人却是浑浑噩噩知觉全无。 明珠和明兰争夺之下自然互不相让,结果明珠刚刚找对了门路坐上玉瑾然的身子就被明兰扯了下来,玉瑾然也恰好到了高/潮,紧接着懵懵懂懂的射了出来;所以明珠虽然破了瓜,却没被射在里头,自然不可能怀上孩子。 两人都还没争取到下一个到玉瑾然身上去的机会,顾妈妈和喜嬷嬷便带着人闯了进门,自然是见着明珠狼狈的模样和床上的情形,所以在明珠那么说的时候喜嬷嬷和顾妈妈才没立刻反驳她,要是换了明兰今日带着孩子来侯府认亲,估计喜嬷嬷和顾妈妈立时便将她赶了出去。 话题再扯到八年前的那个夏夜,明珠和明兰被顾妈妈让人锁进了柴房,没想到明兰身上还有一套开锁的绝技,竟然将柴房们的锁头轻易的撬开,非但如此,胆子不小的明兰还想着要去柔嘉公主的屋子偷些细软来方便逃跑;只是刚刚破身的明珠都快要吓死了,想起玉瑾然那可怕的模样哪里敢进死去的柔嘉公主房中,柔嘉公主虽然死了,她的威名却还在。 这种情形下,两个人便分道扬镳,明兰重新摸回了主屋,明珠却是拢着身上一层中衣沿着柴房往偏门出了内院。 不过她的运气明显不是很好,外院留守着不少的侍卫,她根本没办法顺利的溜出去;这时候,她正巧遇上了顾顺。 那时的顾顺二十多岁,作为公主的贴身侍卫出身,娶了顾妈妈因着顾妈妈要做玉瑾然的奶娘,柔嘉公主便做主要赐一个丫鬟给他做妾,他曾经提过要从明珠、明兰、明玉、明幽这几个姿色还算不错的丫鬟中选择,结果柔嘉公主想都没多想便从最次的粗使丫鬟中挑了一个塞给他,还美名其曰能用就好,她都没给驸马爷安排通房丫头呢。 明珠想起顾顺领着三丫从公主院子里退下时的眼神,抱着必死的决心直接扯开衣襟扑到了顾顺脚边;顾顺其实是刚从玉瑾然的院子中出来,心里正不忿顾妈妈什么都念着玉瑾然,他好不容易从外面回府,当然想要享受享受女人柔软的肢体,就三丫那模样差了顾妈妈太多,就更别说“明”字开头的其他丫鬟了。 看清扑在脚下的是明珠后顾顺很是机警的先查看了前后有无人注意,这才蹲下身子假情假意的问了几句,明珠既然扯开了衣领,自然是打着勾引顾顺帮她逃跑的;两人三言两语后便达成了协议,顾顺甚至为了履行诺言,直接将明珠带到了他房里云雨了一番,食髓知味后调开了外院的侍卫,将明珠给带到了公主府在外的一处庄子上。 明兰也趁着这个间隙轻易的跟着逃了出去,只是她未能遇上顾顺,否则也难保不被他收入囊中。 将明珠安排好后,顾顺时不时便会带回去一个夸张的消息,譬如玉瑾然得了怪病、玉瑾然请幽州刺史帮忙寻人,寻到后要千刀万剐什么的;坐落在边境上的人进出幽州城都需要专门的路引,这种状况下,明珠便只能长期被封锁在远离公主府的庄子上。 十月后宝儿顺利降生,白白胖胖长相喜人的样子怎么看都和人高马大的顾顺没什么相似,倒是那双圆亮的杏眼像及了玉瑾然;加上顾顺知道明珠同他不是第一次,玉瑾然可能被人多了纯阳身,越发怀疑起宝儿的身世来;以至于根本不准明珠教宝儿唤他一声“爹”,平日里在外也是以奴仆自居。 而明珠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在全是庄户人家的乡下,不愁吃穿,自然就想着娇惯些孩子,养成了宝儿任性张狂的性子,越发让顾顺不喜,若不是明珠自己一直保持着不错的相貌身材,娘俩估计还不知道被顾顺给丢到什么地方。 两年前玉瑾然进京时顾顺便想着幽州诸多产业要是就那么丢下来不知道有多可惜,只好忍痛拒绝了玉瑾然的命令,留在幽州自由自在的做他的土皇帝,守着各项产业肥得流油。在心里不知道骂了顾妈妈等人多少次傻子。 去年,玉瑾然封侯、游冥封太子的消息传过去,他这才意识到手中挥霍的钱财并非他所有,要是有朝一日玉瑾然想起来要拿回去整治怎么办?于是他一面拖延时间,一面积极寻找买主尽量卖掉手中所有能换现银的产业。 再后来,他知道了玉瑾然即将奉旨成婚,又听说太子对嘉义侯关照有加,想起玉瑾然背后的玉府。玉瑾然那可怕的奇怪恐女症他同样心知肚明,自然便以为玉瑾然这一辈子都没办法生育他的子嗣,只是可惜了二品侯爵的世袭爵位和玉家那富可敌国的财富。 这时节他便想起了那个被他认定是玉瑾然下种的宝儿,丢开了身边的各色ji/女,顾顺和明珠一拍即合,当即便决定一起上京,为此顾顺还专程去了和幽州相隔的外邦寻了个“高人”,为宝儿在胸口处黏上了艾家独有的血脉标志七星痣。 一切看来都是这么的顺利,顾顺也便依了明珠所言,忍着恶心牵了衣襟蹭上了马车,冲着玉瑾然和顾小和消失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看你能拽得了多久,今后这一切还不就是老爷我儿子的。” “是吗?可我刚才看着顾管家你的儿子像个跟屁虫似的只知道抱玉少的大腿啊?”车内的明珠感觉到马车启动,知晓这是要往院子里回去,忍不住就不屑的嗤道。 顾顺一呆,随即笑道:“明珠这是怎么了,老爷我难道就顾小和那一个只知道做奴婢的儿子?这儿……” 话还没说话,马车内的明珠狠狠的咳嗽了两声,阻止了他在宝儿面前提起此事,说真的,明珠还真的希望宝儿就是玉瑾然的亲生儿子,但她同时也清楚这不是事实。可爱的小孩子几乎全都长得一副模样,但随着年纪的增长,宝儿的五官渐渐长开,圆圆的眼睛有往三角形提拉的趋势,还有那双耳朵、那张嘴,怎么看都和顾顺有七八分相似。 玉瑾然和顾小和来到十字街口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出来得太早,除了街口有两个小贩兜售满头清粥之外便是各色小轿、马车,匆匆的往宫门方向涌去。 “少爷,我们往哪去?”顾小和也傻了眼,他一向是玉瑾然指哪打哪,可现在要往哪打? “哪都不去,就在这里等着!”玉瑾然一瞪眼,身子缩到马车内抱着手臂打起了盹儿,他倒是要看看杨若兮是不是和段皓庭结伴前来的,那女人简直太胆大包天了,看他不好好收拾她们一顿。 “啊?”顾小和苦着脸赶着马车停在了珠宝店门口,承受着从这里路过的无数人诧异的眼神。 卯时末,珠宝店的店门总算是在顾小和的千呼万唤下打开了一道小门,顾小和连忙掀了车帘问玉瑾然是否下车。 谁知道打定主意要亲眼见证杨若兮和段皓庭“不规矩”的玉瑾然直接挥挥手:“你要是冷就先进去,爷觉着这儿挺好的,正好能欣赏下风景。” 还好顾小和早已习惯他偶尔的莫名其妙,不像那开店门的小二惊得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放着温暖的店里不去在这门口吹冷风?明明鼻头都冻得通红还欣赏风景?天知道十字街口商铺林立的有什么风景可观赏。 玉瑾然倒是没欣赏太久的风景就见着艾敬轩和游冥两个衣着低调的一路说着什么步行而来,忙从马车内跳了下来。 游冥正专心听艾敬轩说青州矿场的事情,被突然窜出来的玉瑾然吓了一跳,抬头又见着他通红的双眼、通红的鼻头,不由讶道:“瑾然你哭了?” “谁哭了?谁哭谁是王八蛋。”玉瑾然微微扬头很是笃定的回了一句,那神情大有欲盖弥彰之嫌。 “你也上朝回来?”艾敬轩是特意到宫门口等游冥下朝出来的,见着玉瑾然出现在此地下意识看了看天空,结果没见着太阳从西边钻出来啊? “他会上朝?”游冥应声嗤道:“父皇可不想好好的开年早朝就被他胡搅蛮缠给破坏掉了。” “你们都来了,姓段的呢?”玉瑾然拉了拉袍袖,又瞅了一眼路口。 “这天气铺子都要辰时才开档,段公子这么早来干什么?”游冥横了玉瑾然一眼,微微蹙眉,这小子的礼仪真是太有待加强了。 “太子殿下,方才我正要说到段公子的事情。”艾敬轩也扫了一眼想找人干架的玉瑾然一眼,“青州矿上出现了那等奇石段公子还怎么坐得住,自然是连夜出城回青州了,不然昨儿也不会那么忙着托人找了我来铺内商量今年的玉石供应量。” “什么?你是说姓段的昨儿走了!”一旁的玉瑾然立马炸了毛,急了眼!rs 418 翁婿大战 “你是说段皓庭昨儿就离京了!”玉瑾然不甘心的拉着艾敬轩的衣袖,期待自己刚才只是幻听。 “怎么?”艾敬轩不明所以的摸了摸下巴,“你不是一直看不惯人家吗?人家说走就走了你怎么还舍不得了?当真是相爱相杀么?” “去你的相爱相杀!”玉瑾然只觉得满脑子轰隆隆作响:杨若兮和段皓庭私奔了!丢下玉瑾然不要和个臭商人私奔了! 游冥和艾敬轩多精明的人啊,立马就发现了玉瑾然不对劲,瞧着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多了起来,一左一右的伸手架住了他的腋下,“走吧,有事情进去再说!” 玉瑾然这时候只觉得一股火在心头蹭蹭蹭往上窜,“她竟然还敢说什么‘腾位置’,奸夫yin妇,爷杀了他们去!”一声声嘶力竭的吼叫后,玉瑾然挣脱了游冥二人的钳制,直接用手臂敲断了马车一边车辕,扯了一匹马就飞身跳了上去,狠狠一鞭子挥了出去,朝着出城往青州的方向就奔了去。 “这是怎么啦?”呆滞的艾敬轩被玉瑾然那目眦欲裂的样子吓坏了。 “还问怎么了,赶紧追啊!”游冥冲着身后方向做了个手势,立马就有人窜了出来,“立刻让人跟上嘉义侯,给本殿下和艾公子牵快马来。” 这方的异动很快被人觉察,但大家几乎全都是刚刚从早朝上散会出来的,一个个都被顺和帝或是斥责或是安排了一大堆事情,也没那精力来凑热闹,只有杨逸杰父子对视了一眼,指挥着春生赶着马车进了一条小巷道。 玉瑾然虽说盛怒狂奔,他选择的却是一条需要绕一条大街才能出城的石板道,而且马背上连个马鞍都没有,就算玉瑾然马术再好,用来拉马车的马儿也没办法胜任快速长途的奔跑;杨逸杰算得恰好,待得杨家的马车出了北城门不远处便见着玉瑾然站在地上踢着前脚跪在地上的马儿,可怜的马儿不住惨叫着,似乎在诉说他的冤屈。 “嘉义侯,冲着一匹马撒气才能显示你的威风吗?”杨家的马车无声无息的停在玉瑾然身后丈余地,杨逸杰掀了车帘施施然的在春生搀扶下跳了下来。 “你还好意思出现在爷面前?”玉瑾然见着杨逸杰这样子心火更甚,腰间的鞭子握在手中竟然毫不客气的就挥了出去。 春生一个大步上前,轻易的便将鞭梢抓在了手中,看向了身后两位主子。 “思睿,你告诉他,是他不该出现在我们爷俩面前还是我们不该出现在他面前。”杨逸杰一张儒雅的面孔收敛了平日那漫不经心的微笑,细长的凤眸危险得眯起,无端的让玉瑾然生出一丝心虚来。 杨思睿往马车后面看了看,扬了扬眉:“要是咱们爷俩就这么说了岂不是有以多欺少之嫌?不如等中人来评判下是非过错吧。” 杨思睿等的中人无非就是游冥和艾敬轩二人,见着丈人和女婿这幅大眼瞪小眼仇敌似的相对,游冥只觉得头晕,今早杨逸杰父子在朝堂上帮着他舌战群雄的样子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精彩万分,可此时和他们父子对上的是自己亲侄子,这样怎么办? “都是一家子怎么弄得剑拔弩张的多不好看?不如回府让若兮弄几个好菜大家坐下来慢慢说。”艾敬轩真的不知道自己这表弟发的什么疯,可怎么着你也不能对着老丈人挥鞭子不是?要是杨若兮知道了指不定怎么折腾呢。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除非他把若兮给我找回来!” 没想到针锋相对的丈人和女婿回话倒是挺一致的,只是这内容嘛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游冥眼珠儿一转,指了指不远处的茶寮:“有什么总不成就在官道中间说吧,难道想要闹得人尽皆知?一个嘉义侯、一个御史中丞,这笑话传出去可有得讲究!本殿下这就让人去茶寮那边清场,坐下来让你们好好理论理论。” 跑了这一路,玉瑾然要说不累不困那是假的,其实他也知道要追上昨天下午就出京的人凭着一匹他府上拉马车的马根本就不可能;只是心头那股子火没办法咽下去,经过这一路也冷静了许多,当然知道要是自己的夫人被个商人给拐跑的流言要是传出去,自己这张脸也别想要了! 面子可是玉瑾然的命,怎么能轻易的舍弃?闻言用力抽回了鞭子,昂首挺胸的领先就往茶寮走去;艾敬轩特意落在了后面扯了杨思睿的袖子问起了缘由,杨思睿抿了抿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何必提前问?” 看样子对艾敬轩的意见也不小啊,游冥若有所思。 刚刚在茶寮坐下,玉瑾然就迫不及待的冲着杨逸杰拍桌子:“你教出来的好女儿,爷要休了她!” 杨逸杰别看是文人一个,横起来那也气势不弱,同样怒气冲冲的回了一句:“昨儿若兮不是都自请下堂了么?你直接签字就成!就你这样,我女儿能忍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停停停!”游冥揉着额头叫了停:“本殿下算是听懂你们的意思了!你个想休妻,一个自请下堂,说来倒是挺好的,可你们似乎忘记了,嘉义侯的婚事是圣上赐婚,岂能容你们说怎样就怎样的!” “圣上不是说若兮贤良淑德堪为良配吗?嘉义侯当初要娶若兮是怎么说来着?可才这么短的时间里这小子就弄了个庶子和姨娘在府上,那丫鬟就以为生了个儿子竟然凭着丫鬟出身想鸠占鹊巢!难道这不是欺负我女儿生不出嫡子吗?”杨逸杰痛心疾首的说道,可以想象他那性子隐忍却坚定的女儿心里是怎么个难受法。 杨思睿也不甘示弱的补充道:“这还不够!明知我杨家家训,他玉瑾然还妄图左拥右抱,人家和离书都还没到手,他都已经许人家登堂入室了,要是我姐姐不知趣的自请下堂,难道真的要等到一纸休书吗?是她把我姐姐气走的,让他还我家姐姐来。” 玉瑾然对杨逸杰父子俩说的这两条的确有愧在心,可是……“她不是都跟着段皓庭私奔了吗,爷都还没给她休书,这不是给爷脸上抹黑吗?” “呸!”杨思睿气得一撸袖子站了起来,“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无耻,我姐姐才没跟人私奔呢,她是……” 杨思睿正要说出杨若兮下落,那厢杨逸杰却是伸手一摁将他压了下来,斜睨着玉瑾然道:“好吧,就算是若兮与人私奔了吧,烦请嘉义侯在小女自请下堂的文书上签字或是另外出具休书一封,侯府地位太高,本御史高攀不上。” 也只有杨逸杰这样的父亲敢于拿自家女儿的名声就赌一封休书,至少,杨若兮本人不在京城,不管什么风言风语相信他封锁得当都不会传到她耳朵里去的。 嘭—— 游冥重重的拍了桌子一掌,脸上的温和被薄怒取代,左右扫了一眼因为他此举被吓得忘记语言的诸人:“你们是视本殿下为无无物吗?圣上赐婚不是你们想怎样就怎样的。还要本殿下说几遍。” 艾敬轩摸了摸下巴,呵呵打着圆场:“这不是几位吵得太投入了么。” “太子殿下,下官无意欺君罔上。”杨逸杰冲着京城方向拱拱手,就在游冥松了一口气之时他却是话锋一转:“圣上赐婚之际并未强调不能和离、休妻、自请下堂,想必是体谅微臣家规难违。小女能够因为被人夺了丈夫和离一次,那就能再来第二次,嘉义侯身高权重本就不是臣等这样的家世高攀得上的,如今小女自请下堂,嘉义侯定当择一门当户对良配成婚,还请莫要多做纠缠。” “就是,舍不得就舍不得嘛,还非要给我姐安个私奔的罪名;还死皮赖脸的想要我家把我姐交出来!”杨思睿在一旁小声的嘀咕道,成功的戳中玉瑾然的死穴。 受不了别人激的玉瑾然立马跳了起来:“谁舍不得了!谁死皮赖脸了!她要走便走,爷可不稀罕。” “正是,我可是听说了昨儿彩蝶郡主都上门示好了,说不定要不了几日,从穆府和离出府的彩蝶郡主就能风光大嫁入嘉义侯府。也难怪玉少对拆散穆二公子和彩蝶郡主之事上不遗余力,原来在这等着呢。”杨思睿吊儿郎当的挑眉嗤道,直刺得不善言辞的玉瑾然面红脖子粗偏偏找不着理由来反驳,一口气憋在喉咙口不上不下的差点憋死他。 “行了,这事情暂且莫要声张,也别提什么下堂不下堂的;本殿下这就进宫禀明圣上和两位母后,看她们怎么说;彩蝶毕竟还是人家穆家二奶奶,闲话就别讲了。”游冥揉着眉心干脆闪人,他估计宫里那几位听到消息后定然也会说上一句不管玉瑾然的事儿了,像是管了哪一件都自讨苦吃似的。 艾敬轩生怕玉瑾然继续和杨逸杰父子杠上,心底也好奇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扯了不甘不愿的玉瑾然给杨逸杰父子点了点头也跟着走了,留下杨逸杰父子二人在茶寮相对而坐。 刚才都还怒气冲冲的父子俩此时却是一脸的悠闲,杨逸杰还招手唤了店家送上两份早点,优雅又惬意的用起了饭。 “爹,玉少会按照你猜想的那样做吗?”杨思睿虽然也吃着早点,脸上却是多了几分担忧,仔细看还有一丝同情。rs 419 相互指责 前面其实就已经提到过,顺和朝的夫妻要分离不外乎就是三种方式。一是休妻,二是和离,三是义绝。 杨若兮给玉瑾然留的那“自请下堂”书并非这三者范畴当中,游冥和艾敬轩一路上听了玉瑾然忿忿的解释后稍微一回味便觉着不对劲来。或许是旁观者清,两个聪明人还没等陪着玉瑾然回嘉义侯府已是心知肚明这中间充其量只能算是人家夫妻之间沟通的小事情。再说了,听完玉瑾然说起顾顺带回府上的明珠母子以及送上门的洛千蝶,别说是杨逸杰了,就是他们俩也想揍这不开窍的玉瑾然一顿了。 顾顺带明珠进府的过程那叫一个漏洞百出,也就只有玉瑾然这哄一哄便能五迷三道的傻小子等不及考证就让这来历不明的娘俩入住府中。 洛千蝶说白了和杨若兮那就是夺夫之恨,上一次完了也就完了,可这第二次上门挑衅,杨若兮又不是泥巴做的自然生气了;你一个做夫君的没想着怎么帮媳妇出气,反倒是变本加厉的在一旁胡搅蛮缠,杨若兮不直接给出一张《和离书》已经算客气的了。 游冥和艾敬轩相对无言对视一眼,在对方眼神中都看到了无奈;这是人家小夫妻的事情,总不成一直依靠着他们这些人帮着出谋划策,这样一来,玉瑾然什么时候才能稍微成熟一点,什么时候才能做事情之前多用用脑? 于是乎,这两人也都默契的决定撒手不管,而且还必须将这件事暗中压下来,不能让流言漫天飞。但好心的艾敬轩还是语重心长的暗示了玉瑾然一番,让他先将府里的一摊子事情给理顺了再去杨家说说软话,求着杨若兮回府,毕竟,有杨若兮管着的玉瑾然看着顺眼多了。 可惜玉瑾然只顾着以为被杨若兮给无情抛弃暗自神伤。当局者迷的是七荤八素,根本没发现其中的猫腻。被游冥和艾敬轩一教训反而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回到府上就发起了脾气。做出了一副爷无所谓,爷就是单身也能过,爷不稀罕杨若兮的豁达模样哼道: “让爷求她?休想。又不是离了她杨若兮爷的日子没法过了。” 单是看他这色厉内茬的样子游冥和艾敬轩便对他报以十二万分的同情,这小子这模样吃苦的日子还在后头咧,说不定杨若兮现在就在什么地方等着看他的反应呢。 送走了两人,玉瑾然的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还想合伙骗爷,一定是舍了爷和段皓庭私奔了。走就走吧,又不是第一次被人丢下,爷早已经习惯了。” 等在侯府门口的顾小和见着玉瑾然哭丧着脸一路走来不由的松了一口大气,忙迎了上前:“少爷,快点,府里吵起来了!” “没规没据的,府里的事儿不是有夫人管着吗?”玉瑾然已然习惯在杨若兮管辖下井然有序的内院,乍一听顾小和报信还是下意识的就想到了杨若兮身上,说到了一半才想起杨若兮都丢下这嘉义侯府同人私奔了,哪里还有人帮着管理?忙挥了挥手,“夫人现下不在京城,谁吵起来了带爷过去看看。” 吵起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彩蝶郡主洛千蝶和明珠。 洛千蝶被穆清风甜言蜜语接回穆府后并未如愿拿到署名后的和离书,原因自然也在于穆家的脸面。一番谈判之下,穆清风提出了会在他离京之时,两人再以不和为理由和离,以免外人诟病。洛千蝶当然也不想穆清风的事情闹到人尽皆知,毕竟对她也不是件好事,算算穆清风补缺离京的时间也要不了多少天,也便默许了这事。 如此一来,洛千蝶的全部心思都在怎样让杨若兮让位,她能顺利坐上这嘉义侯府夫人的位置;在蓝燕的建议下,一大早的她便备了吃食从穆府的偏门直接来了嘉义侯府门上,凭着郡主的身份加上昨日曾在内院盘桓一日,很轻易的便踏上了去主屋的大道。 与此同时,得到杨若兮不在府里这消息的明珠也精心装扮了一番领着宝儿从顾家院子往主屋赶,两者正好在主屋院门口狭路相逢。 双方经过一阵打量与衡量后立马迸发出了强烈的火花,在两个女人未开战之前,宝儿灵敏的鼻子便闻到了蓝燕手中食盒中燕窝粥的清香味道,二话没说上前直接抢了过来,在蓝燕没反应过来时揭了盖子呸呸吐了两口口水下去,直接将洛千蝶准备和玉瑾然一起分享的燕窝粥给一锅儿端了。 “哪里来的野孩子!”洛千蝶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顾不上什么郡主仪态,扯着嗓子开骂不说,一迈步还想抓着宝儿给一巴掌。 明珠自然是不干,护在了宝儿面前,两个女人还素不相识就在主屋院门口吵吵起来。喜嬷嬷、顾妈妈都在中间不住的劝着,顾小和在十字街口跟丢了玉瑾然回府后就听丫鬟说了这事儿,正打算出门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着玉瑾然。 玉瑾然听了也是气得眼晕,嘉义侯府被他和杨若兮建造得宁静温馨,现下倒好,两个女人吵架的声音高得能惊起飞鸟,在这府门口偶尔都能听到一声尖叫。所以啊,女人还是像杨若兮那样最好了,从来不会像个泼妇似的大吵大闹。 不对,想起杨若兮无声无息的走掉,玉瑾然更郁闷了;换成了杨若兮,他怎么希望她能够大吵大闹说出她心里究竟想些什么事情呢? “宝儿不是野孩子,宝儿是少爷的亲生骨肉;你这泼妇要是敢动宝儿一根汗毛,等少爷回府不撕烂你的嘴。你这丑婆娘……”明珠一手将宝儿护在身后,一手指着面纱被宝儿扯掉露出左脸伤痕的洛千蝶放口大骂。 骂声未完,那厢蓝燕已是瞅准机会伸手一抓,明珠躲避不及,颈项处被尖利的指甲挖出三道血槽,眼见着就开始往外渗着血珠子。 “啊!痛死我了,顾顺,还在边上看着干嘛?还不将这胆敢入府行凶的贱人给我拿下。”明珠惨叫一声,伸手在颈项处摸了一手的血迹,吓得腿脚一软,出于本能的便使唤起了碍着身份在边上旁观的顾顺。 顾顺啊了一声,见顾妈妈和喜嬷嬷都只敢在中间挡着而没敢对洛千蝶二人做什么就知道洛千蝶的身份铁定不寻常,哪里敢不明不白的以一个下人身份上前帮忙,更何况他还是个男人,没看见周远那个侍卫都抱着手在院门内看热闹看得欢吗?要是他出手了像什么? “顾顺,要是我今儿死了谁还能护着宝儿继承嘉义侯的爵位?”不得已,明珠使出了杀手锏,感受到了蓝燕的狠劲儿,她真的怕就此被弄死,对方领头的主子虽然被顾妈妈和喜嬷嬷成为“穆二奶奶”,但她方才可是听到蓝燕称呼了一声“郡主”;一个郡主带着食盒要找玉瑾然,难不成只是图个好玩,这样身份的人要想弄死她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顾顺明显的心动了,不管宝儿是谁的儿子,至少明珠一直认定这孩子是他的;要是等宝儿继承了嘉义侯府的爵位,他顾顺的好日子可还在后头呢;念及此,本来还在犹豫的顾顺上前了一步拽住了蓝燕的胳膊。 蓝燕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被顾顺拽住胳膊也没害怕,而是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非礼啊……” 顾顺忙不迭的松手,退后两步看了一眼明珠,也就是这一眼,被洛千蝶抓了个正着,当即便讽道:“哟,还真是听话,不知道勾搭了多久?本郡主看这孩子这双眼睛倒是和这位管事八九分相像;倒是奇怪了,怎的主子的儿子会和下人长得相似?” 说出这句话后不只是明珠等人愣住了,就连洛千蝶自己也是愣住,穆府的穆飞一直问不出亲生爹是谁,听穆元阳的意思还是想将孩子记在她的名下作为穆家的嫡子,可她不甘心,一直在暗中查找吴采莲的奸夫。 此时她自己说的这句话一说突然也给她自己提了个醒,只顾着去找和吴采莲接触的那些男人,却忽略了下人。上一次都还有人戏谑说穆飞不愧是刘妈妈带着长大的,竟然和刘妈妈长着一模一样的“反骨”在手指节上;刘妈妈是吴采莲的奶娘,她家住在流云巷,吴采莲前几天出门礼佛不就是要从流云巷路过? “你胡说八道什么?宝儿是少爷的孩子,这胸口上还和少爷一样长着七星痣呢。”经历了怔楞后明珠很快的回神,有些欲盖弥彰的用手遮住了宝儿的五官,飞快的扯开他的衣襟,企图转移众人的视线。 洛千蝶的思绪从穆家拉回到了现在,瞧了眼宝儿胸口上的黑痣,嗤道:“不就是几颗痣吗?这能说明什么?再说了,你敢保证这痣是天生的吗?你们说这孩子是玉少的就是了!有没有滴血认亲?” “爷怎么没想到滴血认亲?”玉瑾然听到这儿颇以为然,想起杨若兮的警告和穆清风那一摊子烂事,若有所思的颌首道:“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就算李全还没回来也能知道真假,不然贸贸然的就弄到宫里去真的惹人笑话。”rs 420 异想天开 按理说说出“滴血认亲”这话来明珠和顾顺应该是闻之色变的,谁知二人当即便喜上眉梢;明珠更是强行按捺下心头狂喜,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对玉瑾然哭诉起来: “少爷,奴婢辛辛苦苦为您留下宝儿这一滴血脉,为了宝儿奴婢吃尽了苦头。这位小姐不分青红皂白冤枉奴婢也就罢了,可偏偏说宝儿不是您亲生。‘滴血验亲’本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为了证明宝儿的生世,奴婢求您请专人为您和宝儿滴血验亲。” 洛千蝶顿时生出一种搬出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期期艾艾的对突然出现的玉瑾然解释道:“瑾然,我没怀疑她们的意思,只是凡事都该谨慎小心不是。” 段皓庭都走了,玉瑾然对穆家剩下的那摊子事也没了兴趣,对洛千蝶自然就没了耐心,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抬脚往旁边客院走去:“顾小和,去请一个懂滴血认亲的大夫来,记得别声张得人人皆知。” “玉瑾然,”洛千蝶顿了顿脚,接过蓝燕递上来的面纱带上,狠狠瞪了一眼抱着食盒大快朵颐的宝儿一眼,快走几步跟上玉瑾然的脚步,“人家是特意给你送早膳来的。” 顾妈妈在她即将踏入玉瑾然的“领地”时巧妙的动了动身子挡在之前,不卑不亢的回道:“穆二奶奶请自重。” “这边是去哪里啊?本郡主还没去主屋给杨姐姐行礼呢。”洛千蝶其实一直在奇怪,为什么在主屋院门口吵成那个模样都不见杨若兮出来,就连昨日那个傻子丫鬟也不见踪影,难道昨日自己真的气得她“腾位置”了。 按理说,她也没期望最近对她爱理不理的玉瑾然回答她,可出人意料的是前面的玉瑾然很快的应了声,非但如此,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也威风得紧:“杨若兮,她竟然敢和爷顶嘴,爷让她回娘家好好反省几天去了。” “瑾然,杨姐姐毕竟是你的正妻,你也别太扫了她的面子。”洛千蝶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假意劝道,心里却是乐翻了天。 “爷的事什么时候轮得上你来管?”玉瑾然突然站住脚转身斜睨着洛千蝶,“你又来侯府作甚?爷可不记得有谁请过你来,真是不要脸。穆清风那怂货是怎么活人的,连个女人都拴不住。” 洛千蝶被玉瑾然这翻脸不认人的话差点气得飙泪,面纱下的俏脸青白交加变幻了好几遍,郡主的骄傲还是没能忍下去,当即不顾蓝燕在边上的暗示,干脆直白的问玉瑾然道:“玉瑾然,你给本郡主说清楚!对本郡主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要是本郡主和穆清风和离了你还会不会娶了本郡主为妻。” 玉瑾然向来不按理出牌,谁能知道他心里究竟想的什么,虽然蓝燕一直在洛千蝶耳边吹风,但洛千蝶也不是纯然的没脑子,像玉瑾然这种态度她真的没办法相信能够如愿的嫁入侯府。 “你?”玉瑾然嗤道,忍着面对洛千蝶和蓝燕两人迫切眼神的厌恶,他认认真真将洛千蝶给打量了一番:“昨儿是不是你给杨若兮说了什么?” 玉瑾然总算没太笨,杨若兮列举了一项又一项理由虽然被他嗤之以鼻,这时候倒是冷静的分析出了杨若兮的出走肯定和洛千蝶有极大的干系。要是换做别人估计立马就会责怪自己昨日自作主张留洛千蝶时的鲁莽,可轮到玉瑾然,他却是立刻将惹杨若兮生气的罪魁祸首全都归结到了洛千蝶身上。 “来人,”玉瑾然对远远缀在后头的周远命令道:“这女人妄为有夫之妇竟然还想勾/引本侯,不要脸至极;给我送她回穆府,让姓穆的好好管教。” 玉瑾然这么说不用太过解释周远也能明白他的意思,这就是要让昔日风光八面的彩蝶郡主名声臭大街呢!可怜这彩蝶郡主如今没有个权大势大的逍遥王府做靠山,惹下的麻烦不再会有前赴后继的人帮着解决,这么一来名声算是臭定了,应该很长一段时间不敢上大街了吧? 当然,玉瑾然此时并不知道他无意中的小举动帮了穆清风一个大忙,这个忙彻底的毁了洛千蝶一生,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暂且不提。 单说现在,洛千蝶算是对玉瑾然彻底的死了心,横了一直撺唆她来嘉义侯府的蓝燕一眼,甩袖昂首就打算自己回穆府再说;偏偏玉瑾然好不容易想到个不用打人也能出气的法子怎么能让她这么轻易的过关,硬生生的让两个粗使婆子押着她们主仆二人丢出了侯府。 此时正逢府门前人流如织,两个粗使婆子受了命令并未直接将洛千蝶主仆送回几步之隔的穆府,反倒是慢悠悠的和过往的行人打招呼聊天,不到半个时辰,洛千蝶自甘下贱的消息便传遍了清康坊,大有铺天盖地涌往他处的趋势。 不仅是洛千蝶被玉瑾然反复无常的脾性也吓得不知所措,明珠也是心头一颤,下意识看向了顾顺,顾顺却是对她安然的眨了眨眼,让她放下了一颗心。 这一路上,玉瑾然双手背在身后,眼珠子不住乱转,也不知心里又在打些什么主意,要是顾顺走在玉瑾然前面说不定他就不敢那么笃定的对明珠使眼色了。 侯府的客院修建好后一直没人住,院子显得很冷清;玉瑾然没挑屋子进去,就在院中站定,身畔是一个石砌花台,内里几株红梅开得正茂。 “少爷,进屋子去吧,这外头冷。”顾妈妈隔着他三四尺距离轻声劝道,看身后的顾顺和明珠欲言又止。 玉瑾然窥见她的这表情嘴角不禁微微上扬,招手唤了顾小和道:“爷要去方便一下,你们都在这候着大夫来,小和跟着侍候着。” 顾小和低着头,也没看他爹娘一眼,默默的跟在玉瑾然的身边往客院东厢边上的小巷走去。 眼见着两人背影消失,顾妈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真的要滴血认亲吗?” “为什么不?”喜嬷嬷一边慈祥的帮着宝儿擦去嘴角的粥渍,一面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宝儿的长相,“免得被那些不要脸送上门的人说道咱们小少爷的闲话。” “喜嬷嬷,这外面冷,要不然您领着小少爷去那边屋里暖和暖和吧。”顾顺打量了一番客院的格局,竟然和他们家院子差不了多少,估计屋里也是通了地暖,暗道玉瑾然这败家子还真是奢侈,没人住的地方都弄这么好干嘛。 喜嬷嬷一心想着小少爷怎么怎么,压根没注意到顾妈妈和顾顺似乎有话要说,乐颠颠的哄着宝儿往屋里去了。 “你想说什么?”喜嬷嬷一走,顾顺面上的谦和立马消失不见,对上顾妈妈之时满脸的不耐烦。 “你们……”顾妈妈瞧了眼边上捂着颈脖处一脸无所谓模样的明珠,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说了出来:“要是你们现在就给少爷认个错,有我在一旁说项指不定还能保你们一命。” “你胡说八道什么?认错?我们要认什么错?”顾顺在顾妈妈面前早晚都是一副了不得的模样,还没细想顾妈妈话里的含义就炸了毛,就差没一跳八丈高了。 “顾女官,你什么意思?”明珠心里正遗憾着挠了她一把的蓝燕竟然没被玉瑾然给打一顿,顾妈妈的话顿时让她心里一跳。 “你们两个的事情瞒得住别人又怎么瞒得住我。”顾妈妈幽幽说道。她和顾顺是夫妻,顾顺的一些小举动她并非不知道,只是有时候想着顾小和,想着自己都一大把年纪了也就忍了下去。 “是三丫告诉你的!”思前想后,顾顺只想起身边那小老鼠似的通房丫鬟,面上狠色一现。 “甭管是谁告诉我的,你们难道就不怕滴血验亲出岔子?”顾妈妈听了洛千蝶的话也仔细看了宝儿许久,不看不知道,一看他的样子真的像顾顺要多些,就连刚才他吃燕窝粥的动作都和顾顺的习惯动作别无二致。 “出岔子?”顾顺笑得满脸的意得志满:“怎么会?宝儿本来就是少爷的种,我们还以为要到皇后娘娘身前再滴血认亲呢,等的就是这样的认亲法子。” 他可是早就找好了法子,那个给宝儿做出七星痣的江湖郎中就给了他一个秘方,只要在验血的水中加入一点小东西,就算是他和玉瑾然的血都能融到一起,还怕玉瑾然不承认?本来他以为这终极一招要在精明的艾皇后面前才用得上,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拿出来用了。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玉瑾然承认了宝儿是他的亲生儿子,到时候皇后娘娘想不认都没办法。重要的是,他家少爷不近女色,想要生儿子估计得下辈子去了,就宝儿这么一个“血脉”,到时候皇帝、皇后、太子的赏赐还不是不要银子的赏下来? 想到这些美好前景,顾顺脸上浮现出一丝梦幻的笑容。rs 421 猪头开窍 猪头开窍 嘉义侯府请来的大夫还不是旁人,竟然是玉瑾然的熟人胡太医。 对上玉瑾然疑惑的眼神,这次轮到胡太医脖子一硬,“要是不信任老夫,老夫立马就走。” 胡太医坐诊的医馆就在清康坊外,原本就和玉瑾然打过几次交道,顾小和命人去请大夫,想当然他便成了首选。见着玉瑾然,他还不想出这个诊呢。 “行了,你这庸医也还将就能用,就这么着吧,反正也不是给爷把脉。滴血认亲是要用清水的吧?”玉瑾然无所谓的挥挥手,特意点了顾顺的名字,“顾顺,还站着干什么?赶紧端水去啊。” 如此顺利的就被点名,顾顺表示很惊讶,反手指着自己:“我?!”难言心中狂喜之色,他还以为要花好大的功夫才能想办法争取到这个差事。 “不是你,难道爷自己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玉瑾然解下了缠在腰间的鞭子在手中把玩,斜睨着顾顺,鞭首一下一下的敲着另一只掌心。 要是换做以前的顾妈妈早已经发现玉瑾然的异常举动了,可她却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只是脸色灰败的站在一旁,见了顾顺的神色,心里一跳,上前了一步:“少爷,还是奴婢去端水吧。” 正挪动脚的顾顺闻言气急败坏的哼道:“少爷都说了话,你在这里掺和什么?” “是啊,顾妈妈你先退下吧。要是你舍不得劳动顾管家,那让小和去也是一样。”不知什么惹到了玉瑾然,他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顾妈妈连连点头就要同意,顾顺却是急切的阻止道:“回府这么久我都还没为少爷做过一件事情,如今少爷好不容易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又怎么能让他失望呢。”说罢辨别了方向便大步的离开了。 “滴血认亲?”胡太医愕然的微微张嘴,没料到是让他来做这个事情的,可别人家做这事不都是在内院悄悄验了了事么?这玉少怎的会大张旗鼓叫了自己前来? “怎么?不会!”玉瑾然偏过头,怀疑的嗤道。 “这个谁都会吧。”胡太医见他眼中的轻视之意,不服输的回道,左右看了看环境,也不等玉瑾然让他坐下,自顾自对顾小和说道:“怎么只有你主子一个人有凳子坐,难道你不懂得尊敬老人家吗?去,给老夫也端根凳子来。” 整个院子中间光秃秃的就一个花台,玉瑾然倒是大马金刀的端了个太师椅端坐在了梅树下,别的人可就只能束手站在边上。 顾顺很快便用白色瓷碗装了大半碗清水上来,胡太医就像是专门来和玉瑾然做对似的,又在一旁冷藏热讽道:“玉少是打算验看谁和谁是亲生父子还是母子?或者说,你和这小子是不是亲兄弟?”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不住的在顾顺、顾妈妈和顾小和身上打转,那红果果的怀疑直刺玉瑾然的心脏。 “停下你的自以为是。”玉瑾然难得的忍了一回别人的质疑,对顾小和使了个眼色:“你进屋去,该怎么做不用人教了吧。” 顾小和接过了顾顺手中的碗,深深的看了一眼他的亲生父亲,抿了抿嘴,这老实孩子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端着碗去了喜嬷嬷和宝儿所在的厢房。 “怎么?不让小少爷出来放血?”顾顺被顾小和那一眼看得无端心里发慌,不自觉的便问了一句。 玉瑾然一瞪眼,“方才不是你说怕你家小少爷受了寒生病么?现下这外边冰天雪地的你也忍心。” 说错话的顾顺只得默默的退到一边。 不一会儿便传出来宝儿的哭声和喜嬷嬷温言的安慰,顾小和端着放了一滴血的清水走了出来,顾顺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的看着顾小和将碗端到了玉瑾然所在的花台边放着,在心里不住的催促玉瑾然赶紧放血。刚才他趁着装水之际已是在水里加上高价从番外大夫手中买到的“秘方”,这“秘方”经由他验证,就算是根本八竿子打不到的两人也能够让血液在一碗清水中相溶。 玉瑾然却是不动了,微微闭着眼睛就像是睡着了似的。 “少爷,您赶紧验了啊。”寂静的氛围最容易让人心虚,久不见玉瑾然行动,顾顺便着了急,忍不住开口催促了一声。 “你着什么急啊?”玉瑾然睁开眼睛瞪了顾顺一眼,“这用刀割破手指可疼得慌,让爷缓一缓不行啊。” 也亏他说得出,里面人家小孩子都割肉放了血,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的在这边喊疼,这句话刚一说出来胡太医就快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了,不知道谁去年背上蹭掉了那许多血肉也不过乌拉拉叫唤了两声。 “少爷啊,这可是关乎侯府兴盛的大事,您能不能尽心点?不过就是用小刀子这么轻轻一划拉,不会有多疼的。”顾顺心里倒也跟着鄙视玉瑾然的胆小,上前了两步接过顾小和手中的小刀在手指上为玉瑾然做起了示范,满心的憧憬这么一刀子下去,屋内的宝儿便成了嘉义侯府世子,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是吗?”玉瑾然轻轻哼了一声,将手中的鞭子横放在膝上,单手接过顾顺手中的匕首,“不如顾管家先帮我试试怎么样?” 说话之际,玉瑾然另一只手已经抓住了顾顺的手掌,一句话没说完匕首便划了下去,几滴鲜血从顾顺的手上滴落水中。 “啊呀……”顾顺的这声惨叫含义实在太多,估计也只有他自己才能将其中的惊惶、恐惧、讶异、愤懑给一一品味。 玉瑾然嫌恶的丢开了顾顺的手,眼神扫过碗中迅速融合在一起的血珠,眼中闪过一道异色,“咦,怎么会这样?” 边上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儿的胡太医伸脖子一看,哦了一声道,“是亲生父子关系无疑。”随即又用一种鄙视的眼神打量了玉瑾然一番:“你是寻老夫开心来着?给个下人滴血认亲也犯得着请老夫来做个见证。” “顾妈妈,送胡太医出府,别忘了打赏。”玉瑾然扫了一眼神色剧变的明珠和顾顺,心里已是掀起了滔天大浪,同时也涌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顾妈妈打发走了胡太医回院子,地上已经齐刷刷的跪了三个人,她什么也没说,恭恭敬敬的跪在了顾小和的身边。 内屋半晌没听见响动的喜嬷嬷带着宝儿出来便见着周远带人守着门口,顾家一大家子连同明珠却是弯腰跪在玉瑾然面前瑟瑟发抖,不由的想伸手去拉顾妈妈:“少爷,你这是怎么了?”从顾妈妈做玉瑾然奶娘的那天开始,柔嘉公主便免去了她在玉瑾然面前的跪拜。 “娘,”宝儿惊叫了一声,挣脱喜嬷嬷另外一只手就扑向明珠,挨着明珠后没忘记转头对玉瑾然“呸”的一声吐了一口唾沫:“你是坏人。” 啪—— 玉瑾然手中的鞭子根本没留手,挟着盛怒直接卷向了宝儿的身子,明珠惊愕之下虽然挡了一挡,宝儿还是被抽中了肩背,哇的一声惨叫出来。 “少爷,你这是干什么?小少爷……”喜嬷嬷一句话没说完,那厢顾妈妈便狠狠的扯了她一把,“嬷嬷别说了。”这时节,顾妈妈要是再看不出玉瑾然的异样来也枉费她陪了他这么些年。 “顾管家,你倒是打的好主意,真把爷当傻子哄了是吧!爷忍你、让你、给了你幽州偌大的家业难道还不够?你竟然还打着谋夺侯府产业的龌龊主意,简直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玉瑾然从怀中掏出一本顾顺特意给他做的账册扔在了顾顺脚下,心里一个不顺,一鞭子又抽了出去。 这次拦在鞭子前面的是顾妈妈,毕竟是养了自己二十一年的奶娘,玉瑾然忍着火气略微收了下力道,并未在顾妈妈身上落实了这鞭,不过也够气急败坏的:“顾妈妈你干什么还护着他?难不成这事情你也掺了一脚。” 喜嬷嬷来回看了几眼,总算是品出来味道有些不对,“这咋的啦?顾管家,你们是怎么惹着少爷了?” 被下人蒙蔽这么没面子的事情让玉瑾然怎么好意思说,直接一锤定音道:“周侍卫,把顾顺给爷弄到庄子上活埋了!明珠这贱人既然那么喜欢张着腿侍候男人,将她卖到红街去,这贱种给爷扔到大街上自生自灭去。” “少爷,你答应过小的的。”一直低着头没说话的顾小和听到玉瑾然这个决定吓得猛地抬起了头。 他不开口倒还罢了,这一开口惹得顾顺和顾妈妈全都看向了他;明珠更是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的对顾顺吼道:“这就是你的好儿子!” “顾小和的确是顾管家的好儿子!”玉瑾然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要不是顾小和受不住良心的谴责告诉了他顾顺和明珠早年便有染他还真的不会怀疑顾顺,更不会炮制了滴血认亲的好戏,也不会发现顾顺竟然真的大胆的想要谋夺嘉义侯府乃至玉府的产业。 但他也承诺过顾小和要留着顾顺的性命,至少要让顾顺能够安然终老;他开口承诺的事情还没什么反口的前例。当然,答应杨若兮的那些事情他也是不会承认他做的还不够好。rs 422 口是心非 “是你这个逆子!我掐死你。”顾顺总算是回过神来,一把掀开挡在他身前的顾妈妈就要往顾小和身上扑。 他的美梦因为一个儿子升起,现在却有因为另一个儿子而破灭。说来也是顾顺的悲哀,顾小和和他向来疏远,宝儿一直被他当做是玉瑾然的儿子来养着,通房丫头生养的倒一直陪在他身边,可惜是个他看不上眼的女儿。在幽州这么些年的安逸生活将他对柔嘉公主的忠诚之心消磨殆尽,也养成了他狂妄自大的脾性,自以为能够将玉瑾然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却是被顾小和一语破了所有的筹谋,他如何甘心。 可惜玉瑾然早有准备,在他身动之时正好又一鞭子挥了过去,这一鞭子可是蓄力而发,直接重重抽在了顾顺的右脸上。 “啪,”的一声后,顾顺惨叫了一声滚落在地,养尊处优后白胖的员外脸庞上多了一道血痕;还幸好玉瑾然的鞭子上没有装倒钩什么的,不然他脸上的皮肉都要掉一大片。 倒在地上的顾顺脸上疼痛都还是小事,胸口的气闷直让他喉头一甜,眼前发黑,直愣愣的盯着顾小和不知道怎么反应。 “少爷,你看在我们夫妻服侍你多年的份上就饶了他一条命吧。”毕竟是自己的丈夫,顾妈妈就算心里再怎么怒其不争也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顾妈妈,你还要护着他吗?”玉瑾然收了鞭子挽在手腕上,俊美无匹的面孔满是不屑:“幽州的产业他至少得了五万两银子,他回来这几日爷有问过一声吗?银子嘛,就算再说那也没办法买到顾妈妈和小和陪我的这些年,贪了也就贪了!可他千不该万不该,竟然还想要更多!” 玉瑾然手腕一转,鞭子重新落在手中,毫无迟疑的就奔着明珠脸庞过去,又是一声让人牙酸的鞭子及肉声和惨叫,玉瑾然丝毫没顾忌已经被他冷血手段吓得瑟瑟发抖的宝儿,恨恨道:“还有你这贱婢!你以为你是谁?竟然还想进侯府的主屋,小心脏了爷的地儿。” 最重要的是,你们这一闹,杨若兮竟然为了气我跟着别人私奔了!想起杨若兮曾经玩笑似的说过要公平,难道他身边多了两个女人她就要多两个男人么?玉瑾然心里不禁又是一阵火大,“主意竟然打到爷身上来了,也不瞧瞧自己多少斤两?这嘉义侯如夫人的位置也是你这个贱婢能肖想的吗?” 玉瑾然又想到回府之时他都还信誓旦旦的给别人说不在意杨若兮去了哪,可现下想起她说不定正和段皓庭在马车里卿卿我我,肚子都快气爆了,早已经忘了自己做一遭奴才后发誓要收敛的暴脾气,干脆又一鞭子冲着明珠抽了过去,而且位置把握的刚刚好,恰恰是上次的鞭痕,两次下来,明珠脸上的皮肉都被抽得翻了出来,和另一边被紫燕抓挠出来的痕迹两相辉映,这相貌是必毁无疑了! 明珠可不是傻子,捂着脸在地上翻滚求饶之际脑海里念头那也是飞转;有顾妈妈和顾小和求情,顾顺指定不会有什么大事,倒是她没人帮着求情,被打得这么死去活来的也不见有人敢站出来劝上两句,要是这么下去,她焉能留命在? 当即一翻身忍着剧痛趴伏在玉瑾然脚边哭诉道:“少爷饶命啊!奴婢不过是弱女子一个,哪里敢冒犯少爷您,都是顾顺逼着奴婢来的啊。” “八年前,奴婢和明兰其实都没和少爷您*房,被抓进柴房后是明兰帮奴婢逃了出来;可奴婢还没走出内院就被顾顺遇上了啊,他以奴婢的性命逼迫奴婢从了他,宝儿也是那夜上了身,奴婢可以实实在在的保证宝儿是他的儿子。”明珠指着顾顺声嘶力竭的吼道,在幽州乡下的生活多自在,庄子上自有服侍的奴婢,宝儿也像个真正的大少爷,可顾顺编织了许多花言巧语,形容了无数美好前景。利用这些说动了她跟着进京,如今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明珠也想保着一条命,自然将所有的过错都往顾顺身上推。 闻言玉瑾然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的就想找杨若兮说出自己差点上当的惊险,可转头之际便对上唯一一个还站着的喜嬷嬷恍然悔悟眼神,突然就一阵气闷:要是自己这么说了,保准她会笑话自己是个笨蛋的。 “贱人你说谎!那夜你都不是完璧之身了还想赖上我?少爷,都是这女人勾/引了小的,小的才做了这许多的错事啊!幽州的产业一共卖了五万三千两白银,银票可都在这女人的屋里放着呢。这女人一直说孩子是小少爷,产业就该让小少爷捏着,小的也是被逼无奈啊。”顾顺气闷过后了还是苦思起了保命的法子,情急之下将幽州这些年贪来的财物尽数都报了出来,期望能够让玉瑾然看在银子的份上心情能好一点。 当然,地上额账册他也瞄了一眼,至今也想不清楚玉瑾然怎么会一会儿工夫就能看出他亏空了多少银钱! “呸!孩子是谁的我还不清楚吗?那夜少爷虽然入了巷破了我身子,可随即明兰就把我从少爷身上拉了下来,再然后喜嬷嬷和顾妈妈便到了,少爷被破门声一惊,便……。顾顺,你到这时候了还想狡辩,宝儿身上的七星痣还是你找的人黏上去的,你还从番邦人手里得到个秘方能够让不是父子的两人也能滴血相溶,你没想到少爷明察秋毫早已洞悉了你的诡计,将计就计揪了你出来吧?要不要再重新验一次血,什么都不加,你看看和你长着一样六根脚趾头的宝儿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明珠见这个时候了顾顺竟然选择了自私,当即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的全都倒了出来,八年的利益同盟在活命前彻底的分崩离散。 喜嬷嬷算是彻底醒悟了过来,傻傻的看着惊得不知所措的宝儿,“这,这不是小少爷?” “喜嬷嬷你当真是老了。”玉瑾然轻声哼道,自从明珠母子进府,这喜嬷嬷就当杨若兮不存在似的只顾着照料孩子,不然杨若兮哪会那么轻易的出走! 玉瑾然现在是看谁都觉得是逼走杨若兮的元凶,但就是不承认是自己气走的杨若兮。 “顾妈妈,你也侍候了我这么多年,小和虽然是我的小厮,实际上和我亲如兄弟;顾顺这事上他死一百次也不足抵消他犯下的错,但看在你们俩面上,爷不杀他。”玉瑾然说到这儿话锋猛地从感性转成狠戾:“爷也不会姑息他,只要他的一条腿。今日之后你们一家就收拾了东西去幽州给我母亲守陵吧。” 倒不是他不顾念顾小和的大义灭亲,这样的要求实在也是顾小和提出来的,出了这样的事,顾小和留在侯府也是尴尬。 “明珠还是按照原计划送到红街去,喜嬷嬷既然认了这孩子做小少爷,你就带着他去沧澜溪住着去,要是一年后明珠还没死也接过去一并住着。要是再弄出什么事情来,爷自然拿了你们的卖身契全都卖给人牙子,死活可就由不得爷了!” 这样的处置对胆敢谋夺嘉义侯财产的罪奴来说并不算太重,只是这么一来,玉瑾然身边连个侍候的人也没留下,喜嬷嬷当即就表示不干了:“少爷,别赶嬷嬷走。要是我们都走了谁侍候少爷啊?夫人那些人都还不知道少爷您的习性喜好呢。” “爷不要谁侍候,也不要谁陪!走,全都给爷滚得远远的,看着就心烦。”玉瑾然在听到“少夫人”的那一刻恶劣的心情更暴躁了,直接起身踢飞了凳子:“周侍卫,还不赶紧给爷照做。” 一切风平浪静后,时间已近午,偌大的客院就只剩下玉瑾然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梅树下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周远在院门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动静,只好轻手轻脚来了他身边:“少爷,顾妈妈和喜嬷嬷都起身了,午膳邬总管已经让人做好了放在主屋饭厅,您是否先回房用上一些。” 早饭都没吃的玉瑾然摸了摸干瘪的肚子,起身扯了扯嘴角:“周侍卫难道被爷吓着了?平日里你不是和爷说说笑笑挺高兴的吗?” 周远懊恼的摸了摸后脑勺:“我这不是怕少爷心情不好吗。”他倒不觉得玉瑾然对顾家和喜嬷嬷上面有什么能吓着人的,他只是怕踩着雷区啊。 “爷怎么会心情不好?现在爷耳朵边上清净了,没人对爷指指点点,也没人让爷做这样做那样,还没人和爷抢饭吃、抢被子盖、……有什么心情不好的?爷心情好着呢,哈哈……”玉瑾然说着说着,脸上便出现了招牌的张扬笑容,天知道这笑容都没达到眼底。 周远更是有些莫名其妙,他只是担心玉瑾然为顾妈妈、喜嬷嬷、顾小和这三个老仆的离开心情低落,怎么听着听着有些不对劲呢?rs 423 寻妻滋事 玉瑾然打发走了顾妈妈等人,心里也是空荡荡一片,独自在府里游荡了一大圈,总觉得心里差了点什么。 暂时充作小厮跟着他的周远直转得眼晕,终于在天色渐暗还不见他回主屋安顿时忍不住问了出来:“少爷不去杨府接夫人回府么?这内宅的事情总归还是要夫人做主的。” 周远这话倒是给玉瑾然像是提了个醒似的。他转身就往府门口走;周远忙跟上他的脚步好奇道:“少爷这就打算去杨府?” “爷可不是去接杨若兮的,爷想起来昨儿去杨府落了东西,这就去取回来。”玉瑾然没注意到周远僵硬的嘴角,犹自嘴硬的辩驳道。 周远很想说,爷您昨儿去杨府是空手,回府也是空手,不是落下了夫人,还能能落下什么东西?不过他也知道玉瑾然死要面子的脾性,自然不会去触这个霉头,只得认命的跟在玉瑾然的身后往杨府走去。 玉瑾然其实还抱着一丝期望,期望杨若兮还待在杨府等着看他收拾了侯府的烂摊子;早上被杨逸杰父子那么下面子,他觉得指定现在杨家爷三个就在府里笑得前仰后合呢。 玉瑾然可全猜错了,杨府现在真真只有杨逸杰父子俩,不过正被韩雪叉着腰呈茶壶状教训呢! “你们爷俩可真是会添麻烦,跑去冲着人家玉瑾然要人?你们真当人家是傻子呢,也只有玉瑾然那实心眼的孩子不知道他才是该问咱们家要人的那一个!好好的回个娘家都能回得不见踪影,你们说人家冤还是不冤?” 这爷俩今早跑去冷嘲热讽了玉瑾然不够,回家还好酒好菜庆祝了起来,真的让韩雪生出一股子吐血的冲动。 “不是!”杨思睿被杨逸杰推了一把不得不站到了前头,直面他娘亲的纤纤玉手和喷薄的雨露“娘啊,不是你亲自送走的姐姐和段大哥吗?也是你告诉姐姐不能姑息了不听话的男人,要狠狠给他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吗?我和爹不过是照着你说的去刺激了一下姐夫而已嘛?”说到这儿,杨思睿还同情的看了一眼他的老爹,遇上这等彪悍女人,还真的命苦。 话说昨儿杨若兮的确是打着主意回府住上两天散散心的,谁知道她前脚到家都还没说回府的缘由,后脚秦妈妈就带着秦小米并着水晶几个到了杨府,将洛千蝶的恶形恶状一说,韩雪立刻就炸毛了! 好好的一个姑娘交给了你玉瑾然,本以为和穆清风那假道学截然不同能够给女儿一个安稳的姻缘,谁知道又是一个白眼狼!盛怒之下,韩雪足足在杨府咒骂了大半日。 要不是旺叔送来了红石县的消息她肯定还要继续骂下去的。杨逸杰父子三个松一口气之余又为着红石县的消息置了一肚子气。红石县因着玛瑙的开采引起了肃州某官员的觊觎,正仗着身份权势和留守在那边的杨谨对峙,试图在红石县占五成份子。杨谨搬出了杨若兮的县主身份都没能唬住对方,又因为杨逸杰这个御史中丞身份特殊,不好太过张扬,杨谨便一边稳住对方,一边让人送了急信回杨府。 杨若兮当时便急了,可杨逸杰父子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回红石县,可惜朝廷开印在即,父子俩一个也走不了;一家子正发愁僵持不下时,段皓庭找上了门,他急着回青州,就算再忙那也是要来问问杨家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给杨慎带去的。 杨若兮想着红石县才靠着玛瑙和别的玉石生意有了一些起色,也不知道这几个月来变化如何?要是莫名其妙就被人分了一杯羹岂不是破坏了她当初欣喜之下苦心建立的红石新县城的用意! 段皓庭的到来正是时候,她正好扯了段皓庭做幌子,强烈要求段皓庭陪着她走肃州到青州,这么一来,杨家人也该放心了吧。至于她给玉瑾然留下的“自请下堂书”暂时也被她抛到了脑后。在她想来,要是玉瑾然真的纵容顾顺胡闹下去或是他真的要纳了洛千蝶,那这个男人就真的不堪造就不要也罢;没了男人,红石县可是她后半生所有的依靠,不保着哪里甘心? 要是玉瑾然能下了决心处置顾顺,能够狠心拒绝了洛千蝶,那这个男人肯定对她上心,绝对不可能说是放着她不闻不问。 基于此两种考虑下,杨若兮给韩雪保证了又保证,包袱款款的就带着秦妈妈母女俩跟着段皓庭踏上了去肃州的行程。 玉瑾然晚上到了杨家听说了她是和段皓庭一块儿走的,还没来得及问清楚便发了脾气,发了脾气还甩手就走;这可气坏了想要摆老丈人谱没成的杨逸杰。 虽然,他们父子俩回答玉瑾然时的确是说话暧昧了点,引人遐思了点,但要是玉瑾然别那么冲动,别那么暴躁,他们就要说出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啊! 再说了,今早他们不也主动找着玉瑾然想解释了嘛?虽然,咳咳,最后好像更引人误会了,可谁让玉瑾然那么愚笨讨人嫌的,竟然还没解决家里那一摊子烂事。 杨逸杰在杨思睿和韩雪沟通之际一改在外的御史中丞严肃端正面貌,狗腿的亲手斟了热茶捧到韩雪手边:“雪儿,你放心,今天我和思睿又敲打了那小子一遍,他要是还回不过味来处置他那一摊子桃huā债,那他就真的配不上咱们若兮;我立刻让人送信去红石县,留着段皓庭在那做个上门女婿。” 骂了半天,韩雪也的确口渴了,夺了杨逸杰手中的茶水就是一阵猛灌,完了又精神百倍的:“秦妈妈不是留有两个小丫鬟在侯府吗?这都一天时间了有消息送回来吗?你们爷俩都守着我干嘛?还不快去打听打听。” 杨逸杰扬了扬眉,凤目中闪过一丝无奈:“雪儿,思睿午后本来是要去清康坊的,可是……”可是你硬要扯着我们爷俩听你教训。 后面一句杨逸杰识趣的没往外说,这话要是说出来估计新一轮疲劳轰炸又要开始,他不如好好服服软,夫妻嘛,自然有一方要吃点亏。 于是,当玉瑾然在周全的帮助下翻过了围墙进入内院闻着人声前来时便见着在外以儒雅、端正著称的堂堂御史中丞杨大人正半蹲着身体,帮手中端着茶碗的韩雪捶腿的一幕。 “你怎么进来的?守院子的人怎么没禀报一声?”杨思睿也好不了多少,正拿着扇子对着屋内的火炉猛扇,脸上还沾着两点黑炭污渍;见着玉瑾然突然冒了出来不禁瞪圆了凤眸。 杨家内院一向是一家人的独立空间,平时的事情可都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自家人在这个小院子里也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根本不用顾忌外面人的目光。所有有句话叫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个习惯也正是杨若兮和玉瑾然所喜欢并遵循的。 玉瑾然本来是想偷偷潜进来看杨若兮究竟在不在,没想到正好撞上人家一家子“其乐融融”的一幕。要是换做别人保不准就尴尬的退了出去,可惜换做了玉瑾然就成了理所当然,步子一迈便走了进去,左看看右看看,真的没见着杨若兮的人影,这才双手抱臂对杨思睿说道:“你还是先把你脸给洗洗吧,丑死了。” 杨思睿顿时黑了脸,用袖子随手一抹脸,也不管是不是更脏了,大声追问道:“你怎么能擅闯民宅?” “我擅闯了吗?”玉瑾然回头看了眼往院门口去给守院子的门房“打招呼”的周远,嘟了嘟嘴:“再说了,这是官邸,可不是民宅。” 杨逸杰也是很镇定的起了身,韩雪则很自觉的让开了位置,说了当没说的打了声招呼:“瑾然来了啊,这时候没用膳吧,我去安排晚膳。”话虽如此,她却是站在原地根本没动作。 “咳咳,既然知道这是官邸那更不能擅闯!小心本官告你一个擅闯秘密重地。”杨逸杰维持着御史中丞的严肃状态,没留意到发丝添了几分凌乱,破坏了他本身的儒雅。 “那带着这个是不是就哪都能去?”玉瑾然突然伸手入怀掏出了一面金光闪闪的令牌,正是顺和帝赐给他的那面“如朕亲临”。 杨逸杰再怎么厉害哄哄那也是顺和帝的臣子,见到这金牌哪儿还能绷着老丈人的面子,推金山倒玉柱的跪了下去山呼万岁,心里却是纳闷什么时候玉瑾然手里有这么一面牛气的牌子。 “有这个我也可以问我想问的问题吧?”玉瑾然这次可不敢再和杨逸杰父子俩正常谈话了,这两人不是会气得他暴跳如雷失去思考能力就是能把他给绕得七荤八素,他心底其实是有些怕了。 “钦差大人尽管问,下官必定有问必答。”杨逸杰咬着牙回了句,暗道玉瑾然怎么变聪明了。 人家玉瑾然一直就很聪明的好不好,只是有时候脾气不怎么受控制,面子思想也看得太重。(未完待续。 424 离家出走 玉瑾然也是没想到顺和帝给他的这面金牌如此好用,见杨逸杰带着妻儿跪下也是吓了一跳,好在他尚还知理,一个大步跳到了一边,将金牌重新收回了怀中,讪讪笑了两声, “我可没叫你们跪下来啊,是你们自己跪的。” “你究竟什么意思直说吧!想接我姐姐回去也不是这样啊。”杨思睿拍拍膝盖扶着韩雪站了起来。 方才都还骂杨逸杰爷俩的韩雪也是不善的盯着玉瑾然:“嘉义侯难 道不知道非请勿入?难道你就这样来接你媳妇的?都不知道带个赔罪的礼物什么。”韩雪看玉瑾然一副两手空空的样子就不由的气不顺,你说你上丈人家横冲直闯就罢了,还好意思两手空空? 杨逸杰也不客气的拍了拍心口,用一种“算你小子识相”的眼神考量一番形象很是颓废的玉瑾然,拿出了老丈人的派头教训道:“既然你都来接若兮了,那就是知道错了,你后院的事情按理说我们都不该管,可杨家的家规在这里,你以后可别来不来的又招来一大堆的桃花债,再让若兮受委屈的话,就别怪我们告御状让你们和离。” 这一家子都私以为玉瑾然这么来了肯定是知道错了,来接杨若兮的,说话之际自然是底气十足。 殊不知,玉瑾然向来吃软不吃硬,见着杨家人跪着能不忍心,可听着这一个个的教训又不爽了,嘴巴比心反应快得多,让人气结的话脱口而出: “谁说爷是来接那女人回府的?那女人走就走了,爷才不稀罕。” “那你来干什么?”杨逸杰抚着心口压下一口老血。 “我……”玉瑾然一愣,将出门时给周远说的借口搬了出来:“你女儿走了也就罢了,她竟然顺走了爷一个箱子的钥匙。爷今晚打算拿点东西才发现这事儿,自然要赶紧拿回去了。” “噗……”杨思睿首先忍不住笑了出来:“既然那么紧要,你直接砸了那锁头不就成了。” 幸好时间不早了,杨府内院屋里的光线有些暗,玉瑾然面色也不算纯然的白皙,否则就依着他现在脸热得能煮鸡蛋的样子非得笑破人肚皮不可;欲言又止了半晌才挤出来一句:“爷……,那箱子可是爷母亲留下来唯一的念想,万一砸坏了咋办?” “那么紧要啊,还真是我姐姐的不是了,要不,你去青州亲自问我姐姐要啊。”杨思睿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摊摊手。 “她真的去青州了!”玉瑾然听到这话不禁一跳三尺高,在屋里来回走了好几遭,嘴里念念有词的低咒着:“这女人还真是敢?段皓庭,被爷抓住你了非得撕了你不可。奸/夫/yin/妇,怎么能这样对爷……” 声音越说越低,韩雪看他好像要哭出来似的张了张嘴正要解释,却被杨逸杰父子双双扯了袖子摆手,只得吞了吞口水唤道:“侯爷啊,不告而别的确是若兮不好,可你也要想想她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得已而为之?爷不就慢了两天处置那些个闲杂人等吗?她怎么这样?你们是不是在骗我?”说到后面,玉瑾然又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的问道。 “骗你倒是不会,若兮现下的确不在府里……”韩雪刚说了一半,玉瑾然突然想起自己不该在别人面前暴露这脆弱的一面,猛地直起腰问道:“那她是不是昨儿跟着姓段的走的。” “的确是……”韩雪再次说了一半,那句“可是”还埋在喉咙口就被玉瑾然一口截断。 “哼哼,爷倒是要看看谁给了姓段的熊心豹子胆!”说罢也不理会杨逸杰三人目瞪口呆的样子一阵风似的就卷出了门,远远的都还能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吩咐周远道:“备马,爷要去青州!” 留下屋内三人面面相觑,半晌韩雪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这是要去找段皓庭报夺妻之仇还是要去问若兮要钥匙?” 杨逸杰也是为玉瑾然那摸不透的跳跃思维头疼,朝堂上那些有小心思的人倒是好猜,没想到遇上这不按理出牌的玉瑾然他竟然会看不透;揽上了韩雪的肩膀:“管他呢,反正看他那样子就知道绝对是舍不得咱们家若兮的。” “爹,等他去青州找不着姐姐以后还会上咱们家找茬吗?”杨思睿摸摸鼻子,认命自己有一个幼稚的“姐夫”。 “放心吧,你姐姐不过是给他个教训,和好了他还不就乖乖听话了。”杨逸杰说了当没说的草草解释了一句,随即低声就像是安慰自己似的咕哝道:“前些日子有若兮陪着上咱们家不是好好的么,他这也是被若兮的离开气得糊涂了。” 好吧!玉瑾然的确是气糊涂了。 从杨府出来便气冲冲的问周远准备的马匹在哪儿,周远一直和他在一起哪有时间去备什么马?而且说白了,他周远还身负现今太子爷的密令,哪能就这么轻易的让玉瑾然连夜出门;可看着明显正在兴头上的玉瑾然他也知道没办法阻止,只好拿府里还未完成的事情试图先拖他一晚:“少爷,属下还没查清楚顾顺是雇了什么人对付李全……” “那是你的事!”玉瑾然眉头一皱,干脆挥了挥手:“府里的事情你和邬总管看着办?爷这就去开国侯府准备点东西连夜上路。” “不是吧,少爷。”周远愣愣的都忘了反应了。 “就这么办?懒得带着你们碍手碍脚的麻烦。”玉瑾然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好,杨若兮的本事他又不是不知道,要是带着人去找着她了她没脸见人躲进空间了怎么办? “少爷,您一个人去……” 玉瑾然再一次没让别人把话给说全了,对上他手下可更没什么好脸色,利眸一瞪:“怎么?爷一身武艺还怕得谁来。上一次……”上一次不是追着杨若兮出去走了一遭什么事都没有?可随即想到上次出门的狼狈相,最终还是没将后面的话给说出来。 玉瑾然倒是想着要去找杨若兮,但找着杨若兮干什么?为什么要找到杨若兮?这些他都没想过,也根本没去想。 —— 这个时候,杨若兮一行人也不过出了京城不远,投宿到了一家干净的客栈中。 段皓庭本来并未走过这条路去青州,但看他上下打点的样子也足以见得他的长袖善舞;根本不需要在马车里闷了一天的杨若兮再操心什么。 “看来夫人的安排还真周到,要是没段公子一路上下打点,就咱们主仆几个怕是累瘫了也没这么舒适。”秦妈妈看杨若兮的脸色,心疼的帮她揉了揉肩。 杨若兮伸手压了压一路上一直都像是被什么顶住的胃部,扬起一个真心的笑容:“的确是这样啊。”说着说着,杨若兮就有些走神,不禁幻/想着玉瑾然现在在干什么: 他去杨府没接着自己一定会气得暴跳如雷吧? 会不会对爹娘无礼? 思睿会不会又和他吵得不可开交? 他会不会在爹的提点下下决心处理好身边那些扰人的鬼魅魍魉? …… “小姐……”秦妈妈发现了杨若兮的失神,“小姐是想姑爷了吧?” “是啊,要不是谨哥信送得太急,本来我就打算日头暖和了后和他走一趟红石县,就当婚后度个蜜月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气得干脆收了那两个女人一个孩子。”杨若兮说着更觉得气闷,干脆狠狠的压了压心口。 “小姐是觉得心里不舒服?”秦妈妈看她的动作,想起这几日她的食欲也低了许多,不由添了几分担忧。 “是啊,这几日老是胸闷气短的,吃东西也没什么胃口。”杨若兮下意识看了眼在不远处桌边据案大嚼的秦小米,羡慕死了她的好胃口。 顾妈妈的手一顿,神色像是在想些什么。 没得到回应的杨若兮回头便看着她扳着手指头数着什么,好笑的问了句:“秦妈妈在数什么?” “数小姐你的小日子啊!”秦妈妈脸上喜色顿现:“小姐的小日子一向脱不开初十左右,这都十六了怎还不见来?指定是有了!” “什么有了?”虽是这么问,杨若兮却是第一时间将手掌往下滑了三寸,覆在了小腹上。心跳如雷,会是吗? “妈妈去问问这镇上哪有大夫?”秦妈妈说着就转身唤了秦小米道:“别只顾着吃,还不赶紧去给小姐问问热水怎么还不来?大冷天的可别冻着了。” 回过味来的杨若兮连忙伸手拉住秦妈妈衣摆,“妈妈别忙,说不定是天气太冷推迟了日子,别弄得大张旗鼓人尽皆知的,过两天到红石县要是没来再找人看吧。” 秦妈妈被杨若兮扯着也没法子走开,给这么一提醒又开始担心起别的来:“这要是小姐真的怀上了还怎么能去红石县啊?这可不是去游山玩水的,谁知道谨少爷信中的岳公子、岳小姐是什么人啦?不行不行!小姐,我们还是让段公子送我们回京算了,左右这也才刚刚出来。要是夫人知道小姐你怀着身子还到处乱走一定会气着的……”rs 425 红石县城 秦妈妈自打开始怀疑杨若兮是有了身孕就开始了她喋喋不休的唠叨,杨若兮坐着多想一点事情要被唠叨,杨若兮下马车透透气要被唠叨,杨若兮吃东西没什么胃口她也要唠叨…… 幸好红石县很快便到了,否则杨若兮整个人都快被这过分的关心弄得都跟着神经质了。段皓庭虽然也奇怪秦妈妈对杨若兮的过度关心,但因着担忧青州那边的情况并未在红石县多做停留;不过在临走之时也是对红石县的建设很感兴趣,便说好了处置好青州矿上的事故后会尽快赶来红石县,和杨若兮好好商讨一番红石县未来的发展前景。 送走了欲言又止的段皓庭,杨若兮总算是有时间好好听听杨谨将红石县迫在眉睫的危机说个清楚,听完之后她的眉头也不禁微微皱了起来。 如今的皇后娘娘姓岳,出身倒也不高,只是当时一个文坛大儒的女儿,那时候顺和帝为了能够顺利的继承帝位不得已娶了这位师兄弟满天下的岳家小姐,后来更是为了巩固平衡后宫册立了她为后。 即便是岳皇后膝下没有子女顺和帝在册封艾婉时也没有将她原本的后位撤销,除了她本身贤德外还有一个极大的原因。这位岳皇后有个身为兵部尚书的弟弟,还有两位分别身为肃州和湖州刺史的兄长。 如今让杨谨觉着麻烦的便是这位肃州刺史岳文武。按理说红石县原本只是肃州的一个小县城,且是最为穷困苦楚的小县城,要不是杨若兮出主意让人在各个州府贴布告大批收纳难民、乞丐,红石县现在还可能是个空城。 去年杨若兮在红石县只停留了一个来月时间,但却给红石县留下了一副具体的改建方案。为了让这个方案更好的实施下来,她还在杨逸杰和杨思睿的建议下写信回阴州请了性格比杨慎还要务实的大堂哥杨谨前来坐镇帮忙。 杨谨来时还一路请出了几年前杨家隆盛时期的几位商场老手,有这些人在,如今的红石县虽然还不是她心目中那个人流如织、繁荣鼎盛的“玉石之都”,但蒸蒸日上的前景是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红石玛瑙作为能够和青州翡翠、新州玉、绵州水晶三种新型贵重玉石比肩的玉石越来越受到更多的人追捧。她艳丽的色泽、娇嫩的质地,能够让佩戴的人更显得皮肤白皙细嫩,非但如此,杨若兮根据玛瑙的功效突出的广告词也日渐被人熟知,玛瑙的价格也日渐攀升。 杨若兮虽然料到了这一切提前也做了准备,可她对周边官员的分布还是预料出错了。这肃州和京城附近几个县纵然没什么官位高的,但肃州这位刺史可是破格上任拿着二品俸禄的国舅爷。区区一个县主能挡得住他的觊觎之心么?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不然杨若兮也不会收到什么加急信件了。 去年年底便有自称肃州刺史府大总管的人送上拜帖要面见红石县主,被杨谨以杨若兮不在给回绝了过去;今年年初,这位大总管二度上门,且姿态摆得很高,声称这红石县乃是肃州的管辖,红石县应当向肃州缴纳五成的税金,否则肃州刺史将会封掉红石县在建中的那条官道。 那条被杨若兮命名“红石路”的官道原本只是一条仅容一条马车出入的小道,杨若兮想着今后红石县势必要往综合玉石之都发展,便花了大力气整改了一番,顺利的话今年年底便会成为一条可以和肃州到京城之间的大官道媲美,要是真的被人封掉的话别说是未来玉石之都,单是杨家投放在这条道路上的银钱也是一笔旁人不敢想象的大数目。 为了对得起自家两兄弟“谨慎”的名号,杨谨自己身上只有个秀才功名自然不敢擅作主张,只好着人往京城送了急信。 听完这当中的周折,杨若兮也有些为难了。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她够不上“强龙”,人家却是实实在在的“地头龙”,这要怎么破? “谨少爷,红石县有没有什么好点的大夫啊?”秦妈妈才不管杨若兮和杨谨兄妹俩都说些什么,她只知道小姐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杨谨的长相很平凡,但那双杨家人特有的凤眸炯炯有神,一看就知道是个心中有沟壑的稳重型人才,也难怪被杨逸杰和杨思睿推崇备至。 听秦妈妈焦急的问话下意识就仔细看了遍杨若兮的脸色,“若兮看上去脸色是不怎么好?是赶路太急太累了吗?” “不是……”秦妈妈刚想开口说话,杨若兮便微微抬手,她只好闭上了嘴,没敢继续说话。 杨若兮这才对杨谨道:“只是有些小毛病,谨哥别担心。倒是谨哥方才说来县主府送拜帖的是肃州刺史府的大总管,不知道他送的帖子代表的是他自己还是肃州刺史?还有他说的那些要求,究竟是他的意思还是肃州刺史府的意思?” 前世就有不少中间阶层吃拿卡要,难道顺和朝还能免俗不成? 杨谨闻言细细想了一遍那位自称岳丁的总管言行举止,一拍膝盖:“我怎么就没发现这一点?他似乎从头到尾都在说刺史的意思,却是丝毫不提让我们去刺史府详谈或是刺史府会派人前来接洽!还真是的,劳烦若兮新婚燕尔的走这么一趟,真是该死。” “谨哥说的什么话!我在京城高榻暖枕,你却是要在这儿忙得不可开交,已经是小妹的不是,要是再不来帮着分忧,回头大伯和大伯母非得念叨我一顿不可。”杨若兮环视了一圈彻底鸟枪换炮的县主府,真真感叹杨谨是劳苦功高。 “忙什么忙,有小叔的信件在前找到的几个大总管就能分担不少的事情走;加上你运气好,出布告招来的人当中也是藏龙卧虎,感念你的收留,谁不是拿出了各自的家传绝学。像你这座两层楼石木结构的县主府,我看啊,肃州刺史府也没这么气派,也难怪人家觊觎了。” 杨谨此话绝非说笑,杨若兮当初在设计新县城的时候便发现本地的石木资源非常优渥,开采玛瑙后剩余的残料让石匠整一整不就是挺好的建筑材料吗?水泥的设计配比她虽然不知道,可当年夏远闲下来也曾经想过去开个厂矿什么的,其中水泥厂的资料他也找过一些,放在柜台下面灰尘遍布。这些籽料都被她留给了杨谨。 杨谨在冯陈楚卫四大总管的建议下在前来红石县投奔的人群中张贴布告,还真让他找着不少各行各业的高人,许了红石县永久居民以及一套免费住房,并每月开工钱的重利签下了一大摞的卖身契;其中便有好几个泥瓦匠。 这些个泥瓦匠都来源于湖州的一次水灾后,想着自己能住上结实的不会被水冲走的房屋自然不遗余力,鼓捣了小半月就将水泥给弄了出来,第一个建成的便是这围起来的三栋两层小楼。 县主府其实就是原本的红石县衙,除了将房屋换成了小楼,其余的花园、亭台并未做过多的变化,布局很像杨若兮在后世见过的高档农家乐,在顺和朝自然是独一份的气派。 兄妹俩又说了许多关于红石县在建中的工程,目前最大的缺口依然是人力,这一点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的。 眼看着月上中天,秦妈妈都欲言又止的好几遍,杨谨只好收了话头提起了告辞,不过倒也没往秦妈妈起初的要求,告诉杨若兮第二天他会早早前来,带她去离县主府一条街远的另一处初建完备的商业街区,那儿便有红石县唯一的一位老大夫,据说医术还不错。 杨若兮住的地方就在和杨谨聊天的楼上,回旋的木质楼梯并未上漆,楼上便以木质结构为主,同顺和朝其余地方的房屋没什么两样。 主屋早被秦小米仔细的打扫了一遍,屋子角落燃了一个火盆,秦小米还听话的并未点熏香,见着杨若兮在秦妈妈的搀扶下上了楼便接了过去,憨憨的问道:“小姐饿了吗?小米都饿了。” “你这妮子,除了吃还能说点什么?再说了,刚才下面不是有婆媳两个做饭吗?既然你都知道饿,小姐铁定也饿了,快去问问有什么宵夜能吃的。”秦妈妈恨铁不成钢的对秦小米就是好几句,回头又温言劝杨若兮道: “小姐晚上只顾着和谨少爷说话,都没吃多少东西,待会儿可要多吃一点。” 杨若兮看了眼神情受伤的秦小米磨磨蹭蹭往楼下去,却又用希翼的目光瞧着她的秦小米不由轻笑:“小米别下去打扰人家了,我们自己做点吃的就行。小米今天真能干,屋子打扫得真干净。” 谁都喜欢听表扬,秦小米这憨实孩子更不例外,闻言眉飞色舞的点头吸了一口口水:“小姐做的最好吃。”rs 426 红红火火 得,就为了秦小米的捧场,杨若兮去了二楼的小厨房看了看,去发现除了一口烧木炭的火炉竟然连锅都没有,更遑论留着什么食材了。 秦妈妈见状转身就要往楼下去,“不行,我得去让水晶几个丫头帮着去厨房搬点食材用具上来,以后这小厨房得用起来,怀了身子的人不经饿。” “算了吧,秦妈妈,这时候谁都累了一天估计都睡了,就别劳师动众了。”杨若兮摸了摸小腹,的确觉得自己就像是秦妈妈说的那样“不经饿”,要不是有个作弊的空间利器,搞不好这一路她都要饿晕好几次。 “那怎么办?那小姐你变一碗面给我吃好不好?我会叫我娘不许说出去。”秦小米这老实姑娘估计是饿得慌了,竟然将杨若兮再三封口的秘密给暴了出来。 杨若兮心里一跳,还未等她开口,那厢秦妈妈便直接用手捂着秦小米的嘴巴压低了声音很是严肃的喝道:“小米,你忘记了娘给你说过的话了?” 秦小米瞪大了眼睛,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用力挣开了秦妈妈的手掌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娘,我错了啊,你别不要小米。”接着又转身对杨若兮哀求道:“小姐,你别不见啊,小米错了。” 杨若兮愕然的眨了眨眼,凤眸中闪过一丝疑惑。秦妈妈见瞒不过了,忙用手指头戳了秦小米一下:“这次是只有我和小姐在,否则非丢了你去喂狼不可。不过娘从今天开始,五天不会理你了。进屋反省去。” 秦小米哭丧着脸,再也不敢提吃东西的话头,低着头耸着肩出了小厨房,那颓丧的背影看着都可怜。 “秦妈妈……”杨若兮倒不是想给秦小米求情,秦小米这丫头看似嘴巴严实,在遇上吃的时候的确有些管不住嘴,只是从母女俩的对话中,她嗅到了一丝异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秦妈妈说起。 “小姐,”秦妈妈伸手搀扶了杨若兮出门,眼睛盯着脚下,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其实去年春小姐被红枫气病后醒来妈妈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小姐和以前完全是两个性子,而且还能拿出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来。妈妈什么也不想知道,就知道你是妈妈亲手带大的孩子,昏迷那些日子遇上了好心的神仙,神仙都是怜惜好人的,教了你一些神奇的本事那是小姐无上的机缘。但这机缘可不能见人就说,要是神仙生气了收回去怎么办?” 杨若兮的眼眶微微湿润,回想和秦妈妈相处快一年的时间了,她总是费心的在秦妈妈面前处处隐瞒,反过来秦妈妈其实还一直在外人面前帮她遮掩,她还一直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很厉害,殊不知秦妈妈才是不动声色的那一个。 不过这样也好,要是真的怀了身子她肯定要利用珠宝店空间让自己过得舒服、安全一些;也势必要有人近身照顾着,秦妈妈自然是不二的人选。 想了这么些,杨若兮便不再往屋内走,而是停下了了步子指了指小厨房的火炉:“既然是这样,那我们还是煮了宵夜吃吧,小米没吃饱晚上可是睡不踏实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角余光也是瞧见了秦小米瞬间挺直的脊背,嘴角不由轻轻上扬;抬手之际手上多了个方便快捷的打火机和一本废旧杂志。 “用这两样引火能事半功倍。” 虽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秦妈妈见着杨若兮手上突然出现的两样东西也是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跪在了地上双手合十:“菩萨显灵了,菩萨保佑!” 杨若兮哭笑不得的弯腰伸手搀扶她:“秦妈妈你看好了,是你家小姐我变出来的东西,小姐我是菩萨吗?” 秦妈妈哪敢等杨若兮把腰弯实了,忙站起身重新扶着她:“你别弯腰。”看她虔诚的模样,杨若兮在她心里估计和神仙也差不离了。 当杨若兮示意她如何点火以及在小厨房的案板上依次变出来铁锅、清水、包好的速冻饺子后,杨若兮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便和神仙处于同等地位了,搞得杨若兮又说了一大堆的话,甚至都搬出了“神仙惩罚”也没能让她保持原本的态度。 一顿平凡无奇的饺子宵夜也让秦妈妈吃的是战战兢兢,无奈下,杨若兮干脆让她第二天包上一百个同样的饺子,“这些饺子都是上次你在侯府包的难道你忘记了吗?我可不会凭空变出什么东西来,我不过是能够把有些东西藏起来保存着而已。” “真的吗?”秦妈妈咬着自己亲手包出来的饺子还是有些印象的,不过想着被冻成石头疙瘩似的饺子心里那股子崇敬又是油然而生:“就算是这样,那小姐也和活神仙没什么两样。” 杨若兮望天无声叹息了一声:妈妈啊,你先前是多么淡定,惹得我都不好意思隐藏实力了,谁知道你连小米的一半涵养功夫都做不到。 秦妈妈或许是看出了杨若兮的无奈,放下碗让秦小米去清洗后又深呼吸了几口气,这才强自镇定的承诺道:“小姐,妈妈今晚睡一觉,明早就会好上许多。” “嗯,我看也是这样。”杨若兮轻抚上有了饱足感后又胀胀的胃部,“要是把妈妈吓坏了还能有谁照顾我,照顾我肚子里的孩子。我除了多了个藏东西的小法术之外其余的可和所有的肉身凡胎一个模样。” 说到小孩子,秦妈妈的眼睛一亮,再听得杨若兮之后的抱怨就带着几分内疚了,“小姐放心,妈妈会照顾好你们娘俩的。” 杨若兮松了一口气,打算明日确定了肚子里是否真的多了一团肉之后就去一趟肃州州府,除了验证一番所谓的刺史府大总管说话真实性之外再多买一些布啊什么的,给秦妈妈多找些针线活做着分散一番她的注意力。 累了之后难得杨若兮不认床,落了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杨逸杰推荐的四位大总管在杨谨的引荐下来了杨若兮所在的主楼会客室,靠着她前世累积的老板威严以及多样的知识面,还有今生混来的四品县主身份,成功的将这四人给镇住了,一扫进门之前的傲气,规规矩矩的将各自负责的事情报了一遍,并交上众人手中的收支账册。 这种收支账册本来就是杨若兮传下来的,她上手后自然犀利又不失温和的指出了满意和不足之处,再次让四人背后出了一身冷汗。恩威并施的招数杨若兮自然是会使的,捡着些的确值得夸奖的地方又将几人捧一番,每人送上了她亲手制作的摆件一份。 直到中午时分才在秦妈妈的催促下结束了一上午的“会议”,在特意准备的饭桌上,杨若兮又应付自若的闲聊似的打听了四人家眷的喜好,饭局后专门针对他们家中家眷又送出了一些首饰小玩意儿,八面玲珑的让杨谨咋舌,好在之前杨慎等人就在他面前说了杨若兮不少的好话,否则他还真不能接受三四年不见的懦弱堂妹变得如此长袖善舞。 午后睡了一觉,杨若兮就再也敌不过秦妈妈的催促,换了身利落的衣裳让杨谨带着来了最开头打造的商业街区。 走过原本低矮县城老街,乍一看一溜的对立两排小楼中间夹着一条两丈宽的石板路,杨若兮还是免不了惊艳一番。 “怎么样?”杨谨难掩得意的询问道,毕竟这一处是他亲手打造出来的,看着这气势磅礴的红石大街他自己的成就感也难免爆棚。 “这儿被命名为红石大街,就是你图纸上面最中心的商业区。看到那个岔口没有,今后就要从哪个岔口横贯南北再建起一条大街来。”走过沿路的客栈、酒馆、茶坊、铁匠铺、石匠铺……古朴的店铺,杨谨充当起了向导为杨若兮一一指点。 “原本这条街只剩下三户孤儿寡母,都重新分配到了二楼的住房,也都安排了上工的地方。一楼铺面的房契地契暂时都还在我们手里,是卖是租还等着你来决定。二楼全是住处,目前在红石县做出了巨大贡献的石匠、瓦匠,还有洪大夫都分到了一套,其余的冯总管也还在考验谁能够破格得到;为着这些奖励,不管是原本县里的住户还是新来的人都攒足了力气。” 这只是红石县城的改造,隶属红石县辖下一共十个镇,也被划分成了几个范围,有的土质好的专门种粮食种蔬果、有的靠河的做养殖;要是没这些自身资源的也可以到矿上做工、到县里做工…… 总之都能找着合适的活儿挣银子改善家境,如此一来,原本的红石县县民自然不会想着逃荒,还会呼朋唤友的让去了别地的人逐渐回到红石县,这儿的人会越来越多,越来越繁华的。 对这样的变化杨若兮是十二万分欣喜,相信不久的将来,等她解决了肃州刺史府的是之后就能够开展她心目中最重要的一环——“招商引资”!rs 427 肃州来人 老大夫的医馆就开设在红石大街街尾处,除了老大夫还有个十来岁瘦骨伶仃的小学徒。 老大夫原本是云州数一数二的坐堂大夫,却遇上了被人讹诈的官司,生平刚直不阿的他自然不愿妥协,结果被打断了一条腿,抽空了家财也没办法续上,老妻被气死,儿子媳妇便将他赶出家门,最后他被迫沦为了乞丐,和一个几岁的小乞儿相依为命。 一老一小的在云州城争不过那些身强体壮的乞丐,成天上顿不接下顿的困苦不堪。后来无意间见着红石县招募人手的布告,同别的那些人一样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带着小乞儿一路乞讨到了红石县。 红石县县城门摆有粥棚,有专门的人统计进县城投奔的人口,详细记录年纪、特长等等。 老大夫一报出特长,立马就被请到了还未建成的县主府,在杨谨不遗余力的支持下,红石医馆顺利成为红石县第一批开起来的商铺。 老大夫见着杨谨当然是如同见着了再生父母,瘸着一条腿也老远迎了出来,“恩人啦,可又见着你了。” 杨谨不怎么出门便是怕遇上这种阵仗,闻言身子下意识往后一缩,猛地想起杨若兮这正经的县主就在身边,一张嘴:“洪老,我来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我堂妹,才是……” 杨若兮却是一路见了杨谨大受欢迎的盛况,虚荣心再爆棚也是不敢应付那样的场面,不禁忙托住了他的手臂,对洪大夫扬起嘴角:“谨哥来红石县做这个县令家里人都担心,特意遣了我来看看,可是我这身子不争气,来了后就觉得有些水土不服,听谨哥说洪大夫医术超群,特意来请您把把脉。” 这番话倒是说得入情入理,一点儿也没让洪大夫怀疑,淡淡打量了杨若兮一番后,洪大夫不禁赞了一声:“兄妹两个都是钟神毓秀,由此可见恩人府上必定不凡。夫人脸色的确有些苍白,观似气血不足之相,详细的还需要看了脉相后才能确诊。” 杨若兮喜欢这种不怎么攀关系直切主题的人,当即移步进了诊病的內间。 秦妈妈看了眼洪大夫的年纪,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没去计较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紧张的在一边守着等待洪大夫的把脉结果。 “换那只。”洪大夫面上出现一丝笃定,但为了稳当起见还是又认真摸了杨若兮另外的一只手,这才摸着长长的白胡子扫了眼在场的诸人:“恩人的妹夫怎的没来?” 杨谨这才想起昨晚上只顾着说红石县的事情忘记了这茬?思睿不是说嘉义侯跟若兮跟的紧么?怎么放心她就跟着段皓庭一道的。 “我家夫君这些时日有差事在身没法子出门。大夫诊出来什么尽管说便是,”杨若兮此时其实对自己的状况已经猜了个十之八九。在她前世,热心的医生在查出女人有孕在身的时候都会关心的问一句“老公来了吗?” 果不其然,同样热心的洪大夫微微遗憾的叹道:“这可是喜事,应当夫妻俩一起高兴高兴的。” “大夫是说咱们家小姐有了身孕是吧!”秦妈妈可等不及洪大夫在那儿磨叽,迫不及待的追问了一句。 “从脉相上看来是这样,日子倒是不久,不然夫人还这么奔波周折就不大好了。”老大夫也为杨若兮松了一口气,接着补充道: “夫人最好给家里去个信,你看来要在红石县住上两个来月了,而且再过十来日夫人还要来让老夫确认下,脉相上看来夫人应当怀的双胎。” “双胎?”秦妈妈和杨若兮一起惊呼出声。 “怀双胎的话很是凶险吧?”秦妈妈慌了神,脑海里顿时跳出她曾经看过的一个怀了双胎的女人,最后母子都丢了性命。 杨若兮伸手摸着小腹,对洪大夫的话保持怀疑态度,就算是在b超横行的前世,对双胞胎也有漏诊,这大夫摸一摸脉象就能准确无误?不过论起双胎的事情杨若兮倒是没多少怀疑,杨家有双胎的前例摆在那儿,人家玉瑾然还有个嫁给穆元森生了震惊京城的三胞胎艾氏表姨,从遗传学的角度来说,她能够怀上双胞胎也不稀奇。 只是?杨若兮傻傻的笑了,她一直担心的事情迎刃而解,前世今生的遗憾都好像在此刻圆满了起来。摸着没什么变化的小腹,她心中的母性情怀开始泛滥,脑海里开始想象起这一个或是两个孩子长成什么样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像玉瑾然那傻子多些还是像自己多些? 准妈妈已经傻的一塌糊涂,秦妈妈多余的担心被洪大夫嗤之以鼻,“算你们来红石县来对了,老夫自认在调养孕/产妇人的身体还算有一手,但请放心便是。” 杨谨此时也有些傻眼了,他今年也不过二十二岁,四年前本来是有个即将成婚的未婚妻,却是因为杨家突来的大事毁了婚。之后守孝三年,婚事自然就这么耽搁下来,对女人的事情那是一无所知。即便是这样,他也是知晓女人怀了身孕是多大的事情。忙扯着洪大夫再三确定杨若兮的身体状况,直到洪大夫拍着胸脯保证他会隔两日专程去一趟县主府给杨若兮把脉确定安全才作罢。 按照原计划,从洪大夫这儿出来后她们一行人是要接着去肃州府城的,现在看来,三天的颠簸路程杨若兮是不能走了,她自己也知道不能轻忽了安全,不得已只好安排了杨谨去一趟肃州刺史府以求证事情的真伪。 杨谨一走,红石县的大小事务全都落在了杨若兮身上,足足在县主府内关了五六天才算基本理了出来,这一理简直让她倍感压力山大。 杨家现在的收入够多了吧?茶叶分成、绵州水晶、青州翡翠、新洲玉、红石玛瑙,哪一样不是日进斗金的收入,可算在这红石县每日的建设上的数字简直就是个天价,这些收入除了维持正常开支几乎全贴在了红石县,而且还有接不上支出之虞,看来,还需要增加收入啊! 杨若兮摸了摸自己从姚若雪那儿分到的小金库,思来想去还是不打算动它,这可是她准备用来养孩子的基金。 “小姐,谨少爷回来了。”时间过去了六天,杨谨也从肃州城回到了红石县,身边还带着三位客人。 听说有客到,杨若兮不得不停下手里的工作,顺手将账册收到了空间里放着,任由秦妈妈帮她整理好衣摆,两人这才从楼上走了下来。 楼下客厅中除了依旧神采奕奕的杨谨外还有两男一女三位客人。两个男的一高一矮,高的那个还很壮,一身鸦青色绸缎袍子就像是绷在他身上似的,他正和杨谨站在杨若兮新加在客厅一侧的透明鱼缸前指指点点。 矮个的那个看上去还是个少年,唇红齿白的模样感觉有些“娘气”,一身宝蓝色劲装配上宝蓝色发带,让杨若兮想起了玉瑾然常常说的“练家子”。 女子大概十八九岁,身上的衣服颜色只比小少年的浅一些,鹅蛋脸、柳叶眉,标准的娴静美人儿长相,和那个小少年坐在客厅沙发上,手中捏着放在一旁绣着可爱娃娃脸的靠枕,不知道和小少年说着什么,笑得温婉动人。仔细一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飘。 顺着她眼神飘动的目标看去,是鱼缸前的两个男子。 “咳咳……”杨若兮见四人都专注的忙着自己的事情,她像是闯入了别人和谐的世界中一样,不禁轻轻咳了两声。 楼下四人转身看向下楼的杨若兮,红石县比起京城来要暖和得多,正月都要过完了,别人都穿起了夹层的春装,杨若兮身上却还多围着个雪白狐狸毛领的大氅,衬得这几日圆润起来的面庞泛出红扑扑的健康色。上挑的凤目,淡淡扬起的嘴角,莲步轻移,无一不显出她温婉自信的气质。 “谨哥,县主娘娘让你去肃州办事还顺利吗?”不动声色的观察完室内其余的三人,杨若兮给杨谨递了个眼色,她依然不想别人知道她就是红石县最大的那个县主娘娘。 “……”杨谨微微一愣,扫了一眼她的小腹,懂了她不想惹麻烦的心思,想想也罢,左右跟着他回红石县的这三人就是个烫手山芋,不暴露她真正的身份也好。便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还算顺利,若兮,来谨哥给你介绍几个朋友。” 指了指身边那高壮的男子:“这位仁兄叫岳放,是肃州刺史岳大人家三公子;那位是岳大人家四小姐岳安静,那位是京城兵部岳尚书家小公子岳人可。” 又对三人介绍了杨若兮:“这位是舍妹杨若兮,来红石县养身子,顺道帮我处理一些杂务。”说着便想起了眼下最重要的杂务:“若兮,你给他们三位安排下住所,三位要在红石县住上些日子。” 住上些日子?据说那位肃州刺史府的大管家都还在红石客栈里住着,这三位不去和他会和跑到县主府挤算什么意思?rs 428 岳丁狂言 顺和帝将红石县作为杨若兮的封地一方面是给杨家人的恩惠,另一方面当然也是因为这红石县在顺和的版图上不过就是一处弹丸之地,没有富饶的土地也没有值钱的特产,毫无利用价值。 然而就是这样一处地方却是让杨若兮发掘出了一种能够和楚州玉、元州玉媲美的玛瑙,且这种玛瑙经由杨若兮的加工大有赶超前两者的势头,如此盛状,当然瞒不过作为肃州刺史的岳文武。 肃州以平原地方居多,盛产蔬菜水果,虽然收入也不算少,但要是和玛瑙这样的奢侈品一比,价格方面就能让人叹为观止。岳文武去年派大管家来倒也不是要将红石县怎么样,毕竟这儿算是一个县主的封地,能够被封为县主的人背后自然不会一文不名。 但在岳丁大管家想来,被封地到红石县的县主不是顺和帝昏了头就是他有意为难;第一次代表刺史府来红石县之时那态度自然高高在上。 杨谨虽然不是什么高官重爵之人,好歹出身名门,身上还背负一个秀才功名,若非去年遇上身体不适,二十三年春闱杨家说不定就不止四位举人了。遇上这身为别人奴仆的岳丁,当然不会像苏州别的县官那样阿谀奉承。 谁知就是这种不卑不亢被习惯了身处逢迎中的岳丁心生不快,住在红石大街上又让这位岳大总管无意中见到了一位闻名前来采买玛瑙的珠宝商人,一厚摞千两银票深深刺激了这位大总管的心脏,当即便收拾了包袱回了肃州刺史府,如此这般那般的添油加醋将红石县主的“欺压乡民牟取暴利”罪行禀报上去。 岳文武对杨若兮在苏州城张贴布告一事早已知晓,加上岳丁的话,理所当然便认为杨若兮不会那么好心的想帮别人活下去,还以为她是想用着免费劳工赚取暴利;自诩爱民如子的岳刺史怎么能容忍如此天怒人怨的事情发生。当即差了岳丁年后再来红石县,责令红石县主停止“草菅人命”的而行,否则便会上奏朝廷免了她县主头衔。 岳丁不知道是误会了岳文武的命令还是堂而皇之欺上瞒下才会宣称肃州刺史府要向杨若兮收取五成利润。 还好杨若兮比杨谨想得要多一些。也应该说杨若兮曾经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中经历过,不会像杨谨这样的书生气。也不会像四大总管那样对官府之人诸多忌讳。杨谨拿着杨若兮给他带来的红石县令名帖到肃州刺史府上将事情那么一说,虽然肃州刺史也不可能全信他的,但也派了他的儿子前来红石县实地考察。 至于他妹子岳安静,好像遇上些事情,跟着出来散心的;兄妹俩后面还强行跟来了一个前来“保护”堂哥、堂姐的兵部尚书小儿子岳仁可。 这些都是杨若兮安排了水晶领着岳家兄妹三人去旁边一栋楼里安顿后听杨谨解释来的,不禁对那位岳丁大管家的想法猜得个*不离十:他以为摆出肃州刺史府的名头吓上一吓,红石县主自然就会害怕。或者说一个女人家家的自然不好意思抛头露面。出面的只能是“代言人”杨谨;杨谨这人往好里说稳重练达,缺点自然就是缺乏冲劲;到时候他再在中间多多周旋几次,卡上拿下的不知道要多拿多少好处。 只是这位岳丁大总管没料到杨若兮有胆子越过他直接找去了肃州刺史府,非但如此。还带了他家少爷小姐来了红石县。 同一日傍晚,他刚刚巡视完了红石大街上一家专门将玛瑙去掉大部分杂质的作坊,对立面的掌柜、工人从头到脚指点了一番,回到客栈后按例问了客栈掌柜道:“今儿有没有谁给我递拜帖?”他正月十二就到了红石县,如今都正月二十四了。怎么姓杨的小子都不着急的?就算是他要请示他家主子那位已经嫁为人妇的红石县主也该有个消息了啊。 红石客栈掌柜不是别人,正是杨家请来帮忙的冯陈楚卫四大总管中的卫总管。有话说的话,民不和官斗。卫总管老于世故,精通看人脸色,否则也不会让他来主管着迎来送往的客栈;听岳丁如此问。眼中飞快闪过一丝讽刺,却是微微躬了身子“岳大人,杨县令在楼上安排了酒菜,您这边请。” “嗯,卫掌柜,我看你这个人还挺识趣的,改〖日〗本总管定然会在我们家老爷面前给你说几句好话,到时候可别忘了给我好处。”岳丁摆着“大人”的派头,抚了抚湖州锦缎做成的长袍,一步三摇的迈着得意的步伐上了楼梯。 卫掌柜在楼梯口恭敬的站了一会儿,这才摇头低声说了句:“叫你一声‘大人”你还真当你是个大人了。”到了今天他们四大掌柜才知道,杨若兮竟然还有红石县官员的任免权,这次不但给杨谨捐了个八品县令的缺,就连他们四个也带来了九品县丞或是书吏的文书,也就是说,他们身上也有官衔在身,虽然不会像有功名的杨谨那样还有机会升迁,但至少能够给子孙留个祖萌,也能够让后辈儿孙有个可以努力超越的先例。 当然,他们的这些文书可不是杨若兮办好的,而是杨逸杰在请这四人出山之时便让杨思睿huā了钱请游冥不声不响办出来的,杨若兮不过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而已。 “杨秀才什么时候成了县令了?恭喜恭喜。”岳丁才刚刚踏进布置清雅的包间就先笑呵呵的来了一句,傲慢的面上倒是没见着什么恭喜之意。 出于礼貌,杨谨倒是起身拱了拱手,杨若兮却是坐在边上没动。 “这位是”岳丁面上闪过不快,这是谁,如此无礼。 “这是舍妹,来红石县探望与我。”杨谨也未多说,示意岳丁在他对面坐下“小妹夫家和红石县主有些渊源,此次带了县主娘娘的亲笔信件以及朝廷的封赐文书,在下不才,领了个正八品县令的差事。” “如此那本总管就真的恭喜杨县令了!先敬你一杯。”扫了一眼桌上的酒菜,岳丁心里微微不快,明明都给那个卫掌柜说了饭菜按着好吃好喝的上,这时候才知道原来之前都是敷衍自己的。 “听家兄说,岳总管会在岳刺史面前为县主多多周旋,县主特意遣了厨子跟着本夫人来做一桌京城云来楼里上好的宴席多谢总管。”杨若兮轻轻拍了拍手,水晶等丫鬟便出门去告诉秦妈妈开始接着上菜。 听杨若兮这么说,岳丁的心放了一大半,夹了一筷子麻辣雀舌入口嚼上两嚼,这才拍着胸脯保证道:“就冲着县主如此客气,本总管一定会在刺史大人面前为县主美言一二。不过也不能让本总管在刺史大人前难做,这红石县每日五成收入可不能再少了。” “不知道总管说的‘五成收入’是怎么计算的?我们又是怎么交给刺史大人呢?”杨若兮示意水晶帮着岳丁倒了一杯杏huā黄,注意他的筷子又冲着麻辣雀舌去了,看来他还蛮喜欢这道下酒菜的。 岳丁丝毫未注意主场被杨若兮一个人控制着,杨谨只是在一边做了陪客,兀自说着他早已打好的腹稿:“这个简单。本总管自然会派人前来协助杨县令给红石县常驻和来往的商户定下税收规矩,也会派人专门核算税收数目,每月本总管都会亲自来一趟和杨县令交接税额。” “大总管这么算可有些过了!我们红石县如今是什么样子大总管想必看到了,如此多的人前来投靠,红石县事先许诺的吃穿住行总是要给人兑现的,否则谁还会不远千里的来投奔?来为红石县的建设添砖加瓦?红石县到官道的路要修,红石县城要建,如此算来,咱们县主娘娘又能得到什么?”杨若兮冷笑,这岳丁的胃口还不是普通的大。 岳丁闻言不禁笑得意味深长:“这个还不简单,要是你觉得开矿的人手太少本总管有的是办法给你弄来;这些人哪里需要什么吃穿住行?就在矿场搭几个棚子住着,还方便随时干活儿。派官兵守着,谁要是想跑” 他做个了拿手下砍的姿势,又接着以一种长者的姿态自居教训道:“像你们现在这样还给那些人每天喝酒吃肉的简直太浪费了,本总管手里还有一批粗粮,用来煮粥再适合不过。这个天气也别给那些人发什么棉袄,多动动不就暖和了么!”说到这儿,岳丁又夹了一筷子雀舌进嘴。 “还有什么,岳总管一并教导了我们罢,县主娘娘要是知晓您如此为她着想定然会感激不尽的。”杨若兮忍着面上的鄙视,凤眸上扬,瞟了一眼墙壁上的多宝格。 “当然还有!本总管觉得你们的那什么每日开工四个时辰,做六天还能休息一天,不休息的时候做工还能拿双倍银钱,简直太儿戏了!就是当官也没这么自在。”想想岳丁都为白白流出去的银钱心疼。 ps:打雷啦,打雷啦,赶紧关电脑收工了!要是亲们某一日发现爱瑷没上传肯定是因为打雷,第二天会加倍补上的! 我先闪了886 429 珠圆玉润 “真是多谢岳总管倾力教导,小妇人倒是受教了。”杨若兮凤眸中波光流转,要是玉瑾然在这里保准会大呼危险。 可惜岳丁正沉浸在发财的美梦中无法醒转,丝毫未发现杨若兮引着他说的这些话全都入得了多宝格相隔的另半边厢房,早已是让那边三人齐齐变了脸色。 杨若兮听着那边有板凳翻起的轻响,为了不让岳丁察觉,忙继续加以引导道:“不知这些绝佳的主意是岳刺史的意思还是岳总管的意思呢?这事情要不要我们回禀了县主,让县主亲自去一趟肃州刺史府和岳大人具体商议一番呢?” 岳丁顿时摇头如拨浪鼓,入了毂也丝毫不知,还接着杨若兮的话题故作高深的回道:“这你们就不懂了吧。若是我们家老爷能够亲口说出这些个话来他的刺史可就做到头了,我们这些做亲信下人最重要作用是什么?自然是揣摩上意,只需要老爷一个眼神,咱就要办好他心里想的差事。至于县主娘娘,她老人家在京城做她的富家夫人便好,何必要舟车劳顿走一遭肃州呢。你们说是这样的吧。” 杨若兮微微将岳丁爱不释手的雀舌往他方向推了推,看他口沫横飞的模样,这道菜是真的没办法入口了,好在秦妈妈倒是早有准备,她特意点的菜品还未上桌。 杨谨陪着听了这半晌,心下感叹黑幕重重之余禁不住跟着插话道:“岳总管这么一说,让红石县交税一事还真是岳大人的意思?” 岳丁这会儿倒是谨慎了一下下,并未立即肯定回答,反倒是扯到了另外的地方,“杨县令,不知道你是否知道我们家姑奶奶是当今皇后娘娘,又是否知晓我们家二老爷是兵部尚书?要是不想让你们在红石县待下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嘭—— 这句话话音刚落。就听到多宝格那边发出了重重的一声碰撞,清亮的嗓音却是冒出一连串粗鲁的喝骂:“谁在拦着我兄弟都没得做!这欺上瞒下的奴才要是不打死他实在对不住小爷我的良心!他个入娘贼,竟然敢搬出姑母和我爹的招牌来以势压人……” “九少爷……”岳丁嗖的一下从板凳上栽了下来。连滚带爬的就往发出声音的地方奔去,面上神色精彩之至。 刚刚转过多宝格。那厢岳仁可终于挣脱了岳安静的拉拽脱身出来,飞起一脚就奔着岳丁的面门去了,嘴里依然不干不净的骂着“入娘贼”之类的脏话。 杨若兮对此简直不忍直视,很想问这位年约十五六的岳仁可小少爷在京城之时是否跟在玉瑾然的屁股后面学了些许时日,性子怎么这么相像? 岳丁被踹倒在地时已是看清了在场了还有自家少爷和小姐,顿时翻了翻白眼,直接晕了过去。岳仁可不解恨的上前又是几脚,可惜不知道岳丁是不是晕得太彻底,竟然硬是动都不动下扛了下来。 “好了,小九你别现在就打死了他。回头可就死无对证了啊。”见着岳安静根本拉不住蛮牛似的在岳丁身上狂踩的岳仁可,岳放忍不住皱眉开了口。 岳仁可这才不甘不愿的收了脚,悻悻的理了理衣摆,“二哥,你明知道我们练武之人就是看不惯这等欺压良民之辈。” 杨若兮暗暗恶心了一番。“练武之人”、“惩恶扬善”,这人还真是玉瑾然的徒弟?亦或是自己想念那不按理出牌总是别别扭扭的傻子了? “如此劣仆倒是让两位见笑了,回头在下会修书一封让人给家父带回去,届时会给杨县令以及县主一个交代的。”岳放倒是精明,一句话就将处置这胆敢打着肃州刺史旗号招摇撞骗的人握在了手中。压根没打算给杨若兮留一个对证。 杨若兮对此倒是没什么异议,顺水人情不做白不做。轻轻咳了声,提醒杨谨可以代表“红石县主”表态了。 岳安静却是先对杨家裣衽一礼,“杨世兄尽管放心,家父知情后定然会亲笔修书送与二叔,届时二叔便会见了县主面谈,相信这个误会不会给两家带来什么影响。” 杨谨拘谨的微微侧开身子,面色泛起了可疑的薄红,连连朗声客气道:“无妨,无妨。县主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定然不会将这些许小事放在心上。” 有问题!杨若兮脑海里闪过这三个大字,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一番儒雅稳重的杨谨和娴雅娇柔的岳安静,发现这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还挺和谐的;有意思的是岳安静的亲哥哥岳放岳公子竟然丝毫没有阻止他妹妹的唐突之举,看样子倒也像是乐见其成似的。 “哎呀,你们客气来客气去的干什么?又不关你们两人的事。”岳仁可煞风景的跳了出来,摸了一下肚子,手指在桌上扫了一遍,“不是说今晚是给我们的接风宴吗,难道就让我们吃这些剩菜?” 当然不是!杨若兮准备的可是冬日必备,肃州城都还没来得及开设的火锅。清红鸳鸯汤锅呈阴阳两极分化,红色的汤底用的可是杨若兮如今能堂而皇之拿出来的火锅料,闻着味道就比秦妈妈熬出来的要浓郁几分;清汤里面放了不少野生菌,搭配着她冰箱里还剩下没几根的火腿肠,看上去也引人垂涎。 “哈哈,果真是从京城云来楼来的厨子,竟然有火锅吃。”岳仁可是年前到的肃州,自然知道火锅的名头,顿时就兴奋的差点跳起来,扯着还红着脸偷瞄杨谨的岳安静就叽里呱啦的说开了。 没有了煞风景的岳丁,桌上五位年轻人可谓是相谈甚欢,说到最后杨若兮才知道,这三人还打算在红石县住上一段时日,对她的解释是游玩,但却让她感觉出了有些不同寻常。 岳安静虽然貌似对杨谨有了异样的感觉,眉宇间却拢着轻愁;岳放和岳仁可一个精明一个大咧,但在对待岳安静之时都不由自主带着些小心翼翼,就像是生怕触动了岳安静的什么伤疤。 他们越是小心。反倒露出了越多的破绽,杨若兮无意惹麻烦,但又不能够忽视杨谨和岳安静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吸引力。身为杨家人。她可不忍心看着这么出色的哥哥打光棍,岳安静看起来是个贞静贤惠脾气好的人。肃州刺史家千金、岳皇后的亲侄女,这个身份就有些过了,也不知岳家是怎么想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依着岳放的精明想必也看出来他妹子的异样,他不但不立马带着岳安静打道回府,反倒是让人先押着岳丁回肃州自己兄妹三个留在红石县,这是否也算是代表了岳家的一个态度? —— 岳丁被押解回肃州。岳放兄妹三个就像是成了杨家兄妹的跟屁虫,除了兄妹俩对账之时自动回避之外,三人不是和杨谨在红石县四处转悠,就是和杨若兮在县主府吃吃美食。聊聊肃州的风土人情,一晃都一二十天,他们竟然丝毫没提离开的话题,不禁让杨若兮郁闷不已,若不是手边上人手实在有限。她都想派人去肃州好好查一查肃州刺史真的有一双叫岳放和岳安静的儿女了。 还有那个精力过剩的岳仁可,当初配备在红石县的一百士兵被他挨个拿着竹剑挑战个遍,简直是打败士兵无敌手,一时背着把竹剑成天耀武扬威的自称天下第一。 之外,洪大夫已经帮杨若兮确定了腹中怀的是双胎。吃了几日他调配的药膳方子,杨若兮的气色越发的红润;只是可能双胎要比一个怀得往上,总是将胃部给顶得难受,每日只能够少食多餐,吃上个顿正餐加点心,每顿却是只能吃下一丁点。 这样的日子一晃眼就过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步入了二月底,红石县东郊桃林一片粉红,成了杨若兮每日散布的必去之地。 杨若兮怀孕近三个月,春衫偏大倒是看不出腹部有明显的变化,但因着为了摄取营养吃得比较营养科学,她原本清瘦的身躯圆润了许多,瓜子脸也被双颊多出来的肉撑成了好看的鹅蛋脸;她有空间在手倒是不虞新鲜蔬果,吃出了一脸红润好气色,惹得岳仁可见一次就调笑一次。 岳安静也打着取经的旗号私下找了她几遍,不过说话的话题几乎都围绕着杨谨在转圈。 二月二十六,眼看着桃花都要全谢了,杨谨却因为忙碌还不曾同他们一起去过桃林,在岳安静几近明示的暗示下,杨若兮便拖着他一起出游,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直奔桃林最高处。 刚刚到了地方,岳仁可就自告奋勇的要帮着秦妈妈垒灶做饭,看他小孩子性子高,几个年纪大点的倒是没阻止他,让他胡闹去。 岳放见景色不错突然提出要杨谨和他找一处平坦地方吟诗作画,杨若兮走了一阵有些累,只好和秦小米留在原地,看着没人注意正好将空间里的凳子取了两根出来,坐一根,另一根用来放腿正正合适。 看着岳安静面色小激动的跟着两个男人钻进桃林,杨若兮不由的又想起行事冲动不计后果的玉傻子来?不过想想也有些生气,不过就三四日的路程,这么多天这人怎么都没找来?思睿也是,自己明明都问了玉瑾然的消息还假装没看到,竟然只字未提! ps: 感谢顺顺666的评价票! 昨晚上四川承受了六千多次雷击,想想都可怕;这几天的天气超级怪异,晚上打雷下雨刮风,白天艳阳高照达到27或是28度,真揣测不透老天想做啥? 爱瑷再次给大家说下,下周日更六千基本定下来了。还是那句老话,要是头晚上没更新第二天会补上的,估计是怕雷击关电脑或是断网了…… ps:移步收藏爱瑷新书 推荐朋友上架新书ro 430 近在咫尺 被杨若兮记挂的玉瑾然这时候其实离杨若兮并不远,杨若兮在桃林的山巅,而他则刚刚走到桃林山脚下那条正在新修的大道上。 此时的玉瑾然让人看了都要吓一大跳,离他从京城走的时候不过一个月零几天,他就从一个俊美绝伦的飞扬潇洒公子哥变成了一个形销骨立的瘦高“流浪汉”。 满头发丝也不知道多久未洗,几乎在脑袋上纠结成团,一张俊脸下半部分被胡渣几乎遮了个干净,只剩下高挺了鼻梁上那双亮闪闪的眸子清澈透净;圆领紫色劲装东一块西一块看不出沾染了什么污渍,一双鹿皮靴子上满是黏脚的的黄泥,正深一脚浅一脚的往红石县方向步行而来。 玉瑾然想起这一个多月来的寻妻路都觉着心酸。正月十六晚上他可是只背了两身换洗衣裳就只身上了路,因着心里头迫切的期望,他是花了半个月时间一口气就追到了青州县城,青州刺史云崖和他算是老相识了,自然不会薄待于他,立刻安排了人带他寻到了段皓庭的矿场。 听说刚刚到达青州的段皓庭正和几位生意伙伴关在书房中“密商大事”,他是一路用鞭子逢人便打,逢桌椅便踢,逢瓷器摆件便摔,最后更是不顾一大堆人的阻拦一脚踹开了段皓庭的书房。 想当然耳,里面不会有他想象当中的杨若兮,反倒是有温润如仙的穆子墨和杨若兮的堂兄杨慎。 见状他非但没迟疑犹豫的问上一句两句,捋了袖子上前对着段皓庭就是一顿胖揍,就算是有杨慎挡着,他也是将人家打了个浑身是伤,当即就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这样的情形下,段皓庭要是轻易的就说出杨若兮的下落了才怪。在杨慎的不管不顾和穆子墨若有似无的暗示加明示下,玉瑾然将身上所有的金银细软都“赔偿”给了段皓庭。甚至连马匹都折了银子才算得知了杨若兮根本就没跟着段皓庭来青州,而是因为有急事直接去了红石县。 说了这消息的段皓庭立即就被玉瑾然掏了“如朕亲临”的金牌敲了个满头包,且还得哭丧着脸“谢主隆恩”;但也因此玉瑾然只得身无分文的从矿场离开。不好意思拉下脸面去求人家云崖支持点银钱,他便取了头上的白玉发冠去当铺换了银两。一路要么搭别人的马车,要么跟着商队做两天保镖,总算是在半个月后来到了肃州。 到了肃州后,他身上就剩下了五两银子,身上也没任何东西可以当,半月来学会了省吃俭用的玉瑾然利用这五两银子搭了别人的顺风车坐到了官道通往红石县的坳口,别人的马车要去京城。他只好弃车改足,孤零零一个人循着红石大道一路走来。 这一走就从天色微亮走到了日上三竿,好不容易听着身后轰隆隆的马蹄声不由的眼前一亮,站在路边等着看有人能否带他一程。 “呔那叫花子。这儿到红石县城还有多远?”一行十余人全都身着甲胄,骑着高头大马,为首的人见着路旁的玉瑾然后没等他先开口就勒马探头问了出口。 叫花子?!玉瑾然左看看、右看看,没有叫花子啊? “这叫花子长得倒是高,怎的是个脑袋不怎么灵光的?少将军。你问他作甚,等上一炷香时间后面的马车不就能跟上来了吗?”环卫在最初问话那人周围普通士兵打扮的人不仅纷纷建言。 那位被称作“少将军”的人转头看了眼身后,嗤道:“早知道那岳丁是个不会骑马的怂货,本将军压根就不带他来。” “少将军,人家只是个文官家奴。你当都是咱们通判大人府上的兵丁能骑善射啊。” “要不是他莫名其妙跑到府上说知道岳安静那小/妞在什么红石县,少将军您还有的找,如此大功劳一件就是忍忍又何妨。” …… 或许是要等着后面的马车,十来人就停在玉瑾然身边,目中无人的你一言我一语针对那少将军讨论了起来。 这“少将军”姓梁名超,乃是肃州通判之子,不过是个靠着父荫得了个宣节校尉,手底下这些兵油子为着讨好他,一个个都称他为“少将军”。 顺和朝每个州都设有文官刺史、武官通判,两者相辅相成又相互制约。这肃州城的通判官职不大心却是不小,两年前费劲了心思说动了岳夫人将岳安静定给了梁超;谁知道年前风云变幻,岳皇后大有失势的危机,又不知道梁通判从哪得了消息,得知了顺和帝的九公主和太子的关系不错,而这位九公主从小丧母,还侍奉过艾皇后几年。 再然后,年前顺和帝举行的宴会又放出风声要给太子选妻、给公主指婚;梁通判左看右看都觉得自己的独生子英姿勃勃,冲着前段时间帮忙清剿大皇子私军的功劳,梁通判请旨回朝谢恩的折子竟然被顺和帝准了。 天家之事可容不得轻忽,怕被安上个“欺君罔上”的罪名,在回京过年之前梁通判便以八字不合的理由送回了岳安静的庚帖,退婚也就罢了,左右两家的儿女不过就是见过一次面,别的什么都没有。 梁通判父子的运气还算不错,梁超凭着他花哨的剑舞赢得了艾皇后的一声夸赞,并且艾皇后的确让顺和帝开了金口给梁超做媒,不过不是什么大家小姐,而是艾皇后侄女家的庶女,穆元森的女儿穆婉娘。 机关算尽一场空的梁家父子低调的回了肃州,正月初二梁超就带着礼物上了刺史府,腆着脸要求了岳安静做他的平妻。 岳家的人向来就不是那种罔顾儿女幸福的烂人,岳刺史当即就命人将梁超连同那些礼物都“送”回了通判府。 之后梁超貌似不服气,私底下总是带着几个手下守候在刺史府左近,只要岳安静一出府便会上前纠缠,简直让人烦不胜烦。 正巧这时候杨谨上门,岳放干脆建议带着她和岳仁可借机到红石县避上一避。起初梁超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儿,接连几天没守着岳安静出入就气得在门口放了狠话。 再后来,岳丁被岳家的家将抓回了岳家,他可是知晓岳文武铁面无私的性格,怕死之下翻墙投奔了梁超,为了在梁超面前立下一功,他将岳安静的下落当做了投名状,这便有了梁超带人赶来红石县的一幕。 一群人只管七嘴八舌的拍着梁超的马屁,玉瑾然却是在一边听得个火冒三丈;好在他暴躁的脾气收敛了不少,也懂得了衡量敌我悬殊。“少将军”一行人人强马壮数量众多,他就算武功再高也难敌众手;念及此,玉瑾然悄悄捏了捏腰间乌黑的鞭柄,仔细记住了眼前这些人的长相。 “少将军,这路边上有什么好看的,那边桃林看着景色不错,不如进去歇歇脚,放放马。”有人望着山谷一片粉色花海,提出了个不错的建议。 “桃花虽好奈何无佳人作伴,就你们一群大老爷们,本将军才没那个兴致。”梁超撇撇嘴,他倒是想尽快到达红石县城,让得意的岳家兄妹大吃一惊;顺道的,也要好好瞧瞧这红石县是否真的就如岳丁所说的日进斗金。 话是这么说,梁超还是打转马头往桃林走了过去,“本将军倒是可以瞧瞧有什么景致适合带着岳家小姐一同赏赏。” 玉瑾然见他们一行人有的下了马直接就走了,留着马儿在林子中胡乱穿行,知道他们是笃定没人敢动这些军马,偏偏他正同样不知道前方路还有多远,能“借”上一匹代步的马儿想必能轻松许多。 观察了方向后,玉瑾然也从另外一侧悄悄隐入桃林。 杨若兮犹不知玉瑾然离她越来越近,还指望从奴役岳仁可干活儿中找到和玉瑾然相处的感觉。 “小九,你妄称个男人,还武艺超凡?一条毛毛虫就让你像个女人似的尖叫个不停,真是羞人,以后哪有女人敢嫁给你做媳妇。”惬意的靠坐在桃树下,手边上吃着秦妈妈刚刚煎好的饺子,喝着花茶,杨若兮微微眯着凤目,和这样单纯的人说话她就越发的容光焕发。 岳仁可气得小脸发红,跳脚回道:“反正你都能嫁人还怕我娶不到媳妇吗?谁做了你的夫君一定日子难过吧。” “啧啧,恼羞成怒了……” 杨若兮一句话未说全,边上听两人斗嘴了半晌的岳放不由的伸手给她比了个请的手势:“若兮,这茶水快凉了,方才秦妈妈不就让你趁热喝么。” 岳放摁摁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方才那一对呢左右都没话说,为了让那两人有机会了解对方他硬是找了理由回到这边,谁知道这边两个更离谱。一个明明高雅清冷却是出口毒舌;另一个单纯易怒,一句话就能让他跳脚,两人叽叽喳喳的就没停过。 “好吧。”杨若兮脸一红,怀孕后她的性子好像都跟着变得开朗许多,和个认识不久的陌生少年竟然都能斗起嘴来,这样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ps: 当当当当!推荐爱瑷新文。现在还很瘦,麻烦大家先给个收藏神马的,等过些日子肥起来再慢慢看,多谢多谢ro 431 玉少威武 斗嘴自然不是好事,声音分贝太高的结果就是招来“狼群”的虎视眈眈。 “少将军,您刚才不还说没有佳人相伴吗?这儿不就有一个等着了吗。”梁超身边不知道谁首先跳出来怪叫了一声,吸引得他身后的几人也都纷纷从密林中钻了出来。 现如今的杨若兮虽然还远远够不上绝色之姿,但其红润的气色、前凸后翘的好身材以及她独特的气质都能够让人眼前一亮。 特别是在一片粉色huā海中,身上披着大红色毛皮大氅的杨若兮更是娇艳得如同huā中之王,神情慵懒的靠在最繁茂桃树下。 步出桃林的梁超第一眼也望向了杨若兮,心里顿时就是一跳,他见过的女人不少,但能够有如此气质的倒还是第一次,不由的心痒难耐。 “梁超!”岳放冷声唤道,起身脚步一移挡在了杨若兮的身前,挡住了梁超肆无忌惮的眼神。 “哼,你竟敢找到这儿来,上次还没被本少爷打够吗?”岳仁可将身上不离身的木剑扯在手中,看了看,又觉得木剑实在是不上档次,一双眉毛皱得和毛毛虫没什么两样。 “岳兄,九弟。”梁超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兄弟俩,下意识又忘了一眼杨若兮,确定她和温柔娴雅的岳安静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岳小姐不知现下身在何处?” 他不知道眼前杨若兮的身份,可不打算为了个不明不白的女人丢了岳安静那个身份高贵的千金小姐。 “我安静姐姐才不在红石县,告诉你大笨熊,你白跑了。”岳仁可挥舞着手中的木剑,欲盖弥彰的回了一句。 梁超哦了一声“这可是你们岳家的二总管说与本将军听的,他可是亲口承认在红石县的客栈中见着你们兄妹三人呢。” “岳丁?!”岳放低声诅咒了一句。随即抬头冷静道:“岳丁已经被家父逐出岳家,非我岳家家奴;他的话梁公子无需向我求证。” “既然不能求证,那本将军可以问问岳兄。令妹现下身在何处?”梁超给手底下的人使了个眼色,七八个大汉便纷纷呈半圆形将杨若兮几个围在了中间。 杨若兮听着听着心里一片敞亮:让岳安静总是带着淡淡愁绪的便是眼前这个满脸油光的络腮胡壮汉将军吧。一看就能猜出他是个欺男霸女鱼肉乡民的烂人。那眼神像是要把人的衣服脱光似的打量,想想都恶心,也难怪岳家兄妹要避到这偏僻的红石县来。 数了数对方人数,杨若兮担心的抿抿嘴,八个大汉加上梁超本人共九人,自己这边杨谨和岳安静不在,只剩下岳家兄弟俩和秦妈妈母女。怎么看都身处劣势。就算岳仁可武功高强能够以一敌三,岳放能收拾一个,还剩下五个怎么办? 杨若兮从空间里找出来两根高压警/棍,招手让秦妈妈和秦小米趁着对方说话之际凑到了身前。一人塞了一根尺长的警/棍 ,尽量简洁的示范了应该怎么用,瞧着秦妈妈如同得到仙力似的雄纠纠气昂昂,杨若兮不得不轻轻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劝道:“妈妈。这可不是什么神功无敌的东西,一次就只能对付一个人,还要趁着人家不知道的时候用,不然人家先给你一拳一脚就有你受的了。” 这边几句话的功夫,那边梁超果然不出杨若兮所料的准备动粗。“兄弟们,给本将军抓住这几人,本将军就不信岳小姐能够放着她哥哥和弟弟不管。” 如此吩咐下去,他却是聪明的想要绕过手底下不软的岳仁可,试图亲手抓住她们后面的杨若兮。 岳仁可见着有这么多人陪他练手眼睛都成了红色,举着木剑哇呀呀的就冲了上去。不得不说,这小子的功夫不耐,他第一个对战的是对方看上去就最差的一个人,三两下打倒了那人抢了利剑在手,顿时如虎添翼,不断得听到他气势如虹的喝叫声,暂时不用别人操心。 倒是杨若兮这边的情况堪忧,岳放本人只是身怀简单的拳脚功夫,抵挡梁超一个都有些力不从心,更别说还有另外三四个绕过岳仁可冲过来的士兵。 岳放艰难的用树枝挡在梁超的宝剑前头,笃定梁超不会取他性命,抽空回头就对杨若兮喝道:“若兮你别管我们兄弟,我们帮你拖住他们,你赶紧跑。” 杨若兮捧着一抽一抽的肚子哪敢剧烈〖运〗动,抚上左手胎记,准备实在不行了就算冒着被人称为妖怪的危险也要先进空间躲上一躲。 兹—— 第一个靠近杨若兮的男人不幸的遇上力气能够抵得上男人的秦小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秦小米一警棍戳在心口上,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抽搐。 这一幕深深的刺激着剩下的几人,动作纷纷一顿,都又惊又怕的盯着秦小米手中;秦妈妈在信念的支撑下也浑身是胆,趁着这机会也是一个完美的偷袭,冲到杨若兮身前的三个男人顿时就少了两个,剩下一个蹭蹭蹭退后了好几步,和身后另外的一个人会和,摆出架势重新冲了上来。 一旦人家有了防备,秦妈妈和秦小米便相形见拙,三两下不到秦妈妈就被其中一个男人抢走了电/警棍,只是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使用,不然情况更加堪忧。 分神注意到这边的岳放不由心急如焚,要是因为他们的事情让杨若兮有个万一可怎么办?杨若兮的身份分明就不只是杨谨的妹妹那么简单,还不知道她夫家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若兮,你快走……”岳放再次呼喊着杨若兮的名字,不顾身后岳放的剑尖,猛地扑向持了警棍逼向杨若兮的那人,却被那人反手一棍敲在肩上重重的趴在了地上。 就是趴在地上他也不忘抱住那人的脚踝,再次让杨若兮赶紧走。 杨若兮也吓坏了,要是被那人挣脱了岳放,她可是禁不住半分推搡的,情急之下矮身抓住了秦妈妈手臂“秦妈妈快拉着小米。”她准备带着娘俩进空间了,死道友不死贫道,梁超打算用岳放和岳仁可逼迫岳安静干什么,这两人应该性命无忧,自己三人可不同,死了没地方说理去,再说了,肚里可还有俩金贵的在,她不敢冒险。 就在这时,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一阵风从面前刮过,虽然嘶哑却是万分熟悉的声音如同天籁般在身前响起:“爷的夫人什么时候轮得上让个外人保护了!” 玉瑾然可不像那个抢了警棍在手不知道用法的蠢货,直接施展擒拿手夺过了警棍,死死的对准那人就是一戳,成功得让他像头死猪似的倒在了脚下,脚步不停,几个错步绕到了和秦小米对峙的那人身后,对秦小米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看着爷是怎么用这武器的。” 一句话功夫,又一个倒霉蛋被玉瑾然含怒放倒。 接着,他转身对上梁超“他姥姥的,竟敢叫爷‘叫huā子’,也就让你尝尝什么叫悔之晚矣。” “你是何方神……”圣字还没说出来,原本只有一尺来长的电警棍突然暴涨了半尺,超出了梁超原本的警戒线,直接戳中他腰侧,只得咬着最后一个“圣”字瞪圆了双眼倒了下去,当然,他倒下去之时还有个挺生动的成语可以形容,那叫一个“须发皆张”。 玉瑾然“不小心”踩了岳放一脚,将电/警棍随意扔在了他身上,也不管他吓得大呼小叫的,抽出腰间的鞭子便直奔岳仁可那边而去“小子,让几个给爷!” “凭什么,这几个是小爷的。”虽然应付得明显狼狈,但好强爱面子的人又怎么可能认输,岳仁可固执的挪动身形想挡住玉瑾然,却被对手趁机一拳打在了肩背上,身形踉跄的闷哼了一声。 “就你!”玉瑾然轻哼一声,直接用鞭子缠住他腰间扯到了一旁,如猛虎下山似的冲进几人中间。 这几人被岳仁可一阵消耗本就开始露出疲相,为了耍帅穿在身上的甲胄成了腾挪间最大的累赘,挂着士兵的旗号,这些跟在梁超身边的家伙从来就没参加过训练,更别说真刀实枪的干架了;遇上两个练武舍得出力的富家少爷自然只有节节败退的份儿。 岳仁可稳住身形加入后,这四人竟然丢下梁超这个主子一溜烟的往山下跑去,没忘记留下坏人必备的经典台词:“你们给我记着!” 不过也有个精怪的记着多加了一句:“少爷,您要坚持住,小的这就回去让大人派兵来救你。” 看着打架不行,跑路不差的四人远去,玉瑾然意犹未尽的收了鞭子,责怪的对岳仁可嗤道:“让你别动手别动手,你倒是好,这下子,让人跑了吧。” 岳仁可揉着肩上痛处,也不服气的埋怨道:“都是你不明不白的冲出来,明明小爷都快要赢了的。” 玉瑾然一巴掌拍在岳仁可的痛处:“得了吧,要是你能打赢人家何必在这揉伤处。”想想人家还是为了保护他玉瑾然的夫人,从不愿意欠人情的玉瑾然从怀里掏出所剩无几的红huā油扔到岳仁可怀里“这个给你,要爷帮你擦药吗?” ps: 432 感同身受 “谁要你帮着搽药了?小爷又不是没手。”话是这么说,岳仁可捏药瓶的手却是紧了紧。上下将突然冒出来的玉瑾然打量了一番,“哪里来的叫花子身手还不错,只比小爷差一点。” 堪堪从地上爬起来的岳放倒是将玉瑾然出场时那句话听了个清楚,起身扯了扯岳仁可的衣袖,“我们还是去找找安静在什么地方吧。” “哦,是呀,安静姐姐要是遇上这些人可怎么办?”岳仁可顿时就跳了起来,这下倒是轮到她急急忙忙的拉着岳放就跑,甚至都忘了再往杨若兮和玉瑾然方向看一眼。 岳放倒是有些好奇杨若兮那样的女人怎么会有那样一个夫君?倒不是说玉瑾然不好,他还没了解过玉瑾然也无法下定论,但出行在外连个下人也没带,弄得像个叫花子似的。不过刚才听玉瑾然说话的口气,人家夫妻久别重逢想必有很多话要说吧,还是别打扰的好。 “瑾然,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杨若兮稳下了心神也被玉瑾然的样子吓得够呛,“你路上遇到土匪还是强盗了?” “哼!”玉瑾然别开脸,“哪个土匪强盗敢找爷的麻烦,除非他不想活了。” “是是是,我知道我的夫君最厉害,不然刚才也不会恰好英雄救美。”看到玉瑾然,杨若兮觉着这月余来总像是缺点的什么的心里顿时就圆满了,心情也跟着飞扬,抚上小腹,盘算着什么时候才给玉瑾然分享这个好消息,不过肯定不是现在。 “瞧你,怎么弄得一身脏成这个样子。真臭,赶紧找地方洗洗。”稍微靠近玉瑾然一点,他身上的臭味就直往鼻子里钻,胃里一阵翻腾,杨若兮不得不捂着鼻子退开了两步。 “是!哪儿像你光鲜亮丽白白胖胖的,这些日子过得很开心吧?自请下堂是吧?你这样的女人爷休了你也不为过!”玉瑾然明明通身狼狈,在杨若兮面前还是竭力想维持他骄傲的本色。 “你这是什么意思?”杨若兮当然也心疼玉瑾然形销骨立的样子,可玉瑾然这酸溜溜的话是什么意思? “爷就是这个意思!爷要休了你这个……你这个……!反正是爷不要你,而不是你不要了爷的。”玉瑾然双手环胸固执的宣告。 一个女人被自己深爱的丈夫这么说要是还不生气那才是骗人的,杨若兮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小家媳妇,当即就气得凤眸含怒,“行,你说得对!是你要休了我的,不知道讨得了皇上的圣旨没有?直接把休书给我,然后滚。” “你叫我滚!你竟敢让爷滚?”玉瑾然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丽质天成的杨若兮,想起刚才岳放护在杨若兮面前那殷勤的模样心里一阵酸溜溜的滋味涌上来,简直让他浑身都不舒服。 “让爷走了后你好和那个奸夫双宿一起飞吗?休想。”想象刚才那个身材高大的岳放保护杨若兮的样子,玉瑾然莫名得又觉得气不顺起来,“想这么快和离另寻高枝没那么容易!爷都还没找着新夫人,你就想跑了?” “那你究竟想怎么样?”杨若兮就搞不清楚了,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他这是要闹哪样? “先让爷洗洗身子。”玉瑾然说着就想伸手去牵杨若兮的手,却被杨若兮闪身躲了开来,不禁就是一皱眉:“你干什么?” “臭死了,不准进我的空间!”杨若兮原本有打算让玉瑾然进空间打理一下的,她衣柜里还有不少玉瑾然的衣袍;谁知道这人一上来就是一阵莫名其妙的喝骂,要是还任由他自由来去那才叫怪了。 玉瑾然还待再说,旁边的秦妈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忙扶了杨若兮一把,示意地上还躺着五个大男人,现下倒是不知道死活,可万一说得多了就不怎么好了。 杨若兮这才发现只顾着和玉瑾然置气,竟然连正事都给忘在了一边,轻哼了一声,故意看了眼还在那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玉瑾然,“秦妈妈,我们一人一个松了这些人的腰带把他们的手脚捆上,不然待会儿醒了我们几个弱质女流可没办法应付。” 秦妈妈面露为难:“小姐,你怀着……” 杨若兮却是在这时候狠狠捏了她一把,“你是说男女授受不亲是吧?都什么时候了,难道还能指望个想要休妻的夫君不成。” 玉瑾然怎么可能让杨若兮的手沾了那些臭男人的味道,当即赌气似的就蹲到梁超的面前,动作粗鲁的解下他的腰带捆得人像个粽子似的,嘴上也不忘气冲冲的抱怨着:“你这种不知道何谓三从四德的女人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解人裤腰带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杨若兮才不管他嘴上抱怨什么,只要动手就好,她被这人气得胃疼,也没心思过这难得的清闲春游了;待得岳放兄弟二人领着杨谨和岳安静匆匆赶回来后,就见着地上五花大绑了五个人,杨若兮和秦妈妈一副打道回府的样子。 幸好杨谨没见过玉瑾然,见着如此狼狈的玉瑾然后很是疑惑,并未立刻按照见了二品侯爷的礼节行大礼,反倒是看向了杨若兮的脸色。 杨若兮随意指了指玉瑾然,“谨哥,这就是妹妹腊月初八嫁的夫君玉瑾然了,不过他这趟来好像是打算休了我来着,你直接唤他的名字便是。”说完也不帮玉瑾然介绍,转向了岳放,“岳公子,这些人似乎是冲着令妹来的,还是交给你处理吧。” “正当如此,我刚才已经找了守在那边的人回肃州去报信了,另外的人也会上来帮我把梁公子给抬下去。”岳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在玉瑾然看来又是不顺眼: “笑什么笑?要是你知道他们后面还有人坐马车来保管你们笑不出来。还有啊,你们该不会姓岳吧,貌似带着这家伙来红石县的人就叫岳丁。”玉瑾然幸灾乐祸的说了他先前听来的消息,斜睨了杨若兮一眼,那意思红果果的像是在告诉杨若兮:看你惹上了麻烦吧?还不赶紧求爷帮你解决。 “若兮刚才没被吓到吧,待会儿别忙着回县主府,还是先找洪大夫看看。”杨谨虽不是妹控,但听杨若兮话里的意思也立马对玉瑾然升起了不快:就你这样子还好意思说休了我家妹妹? “看大夫,你怎么啦?”玉瑾然顿时紧张的问了句,发觉别人都看着他又连忙改了口,“爷不过是顺口问问,才不想知道和你有关的事情呢。” 众目睽睽下,玉瑾然可以不管不顾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杨若兮却是不得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只当玉瑾然的话是放屁,让秦妈妈扶着往山下走了去,“谨哥,你和岳公子他们留在这儿善后,待会儿回府再告诉我前因后果;我下山找洪大夫把脉去了。” “玉瑾然,你不是要休了我吗?还不跟着来,这山上可没有纸笔给你写休书。” 玉瑾然听着这话又是不服气:“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挥爷了!告诉你,爷想什么时候休了你就什么时候休你。” “杨若兮,你是笨蛋吗?走得慢死了,爷饿了,你能不能走快点。” “杨若兮,你就坐这样的牛车?爷才不坐,多难看。” …… 最后,说难看不坐的人被迫跟在牛车后面继续深一脚浅一脚的往红石县城走去,远远就望见还没成型的城墙又开始了他的毒舌之旅。 “哇哈哈,这就是你的封地?还不如爷在幽州的一个庄子气派。” “那是什么?石头砌的房子?难道就没钱盖所好点的么。” “杨若兮,这么破烂的大街、这么破烂的房屋你都能住这么一个月,难道你知道回京后爷会不要你。” …… “哇……”回应他的是杨若兮突然扶着牛车栏杆呕吐的声音。 玉瑾然动作一顿,大步赶了两步拽住牛车的缰绳,对人家赶牛车的六旬老人兜头就骂:“你是怎么赶车的?一点都不平稳,没看见你家主子都吐了吗还不停下。” 杨若兮要是没事的话或许还会笑笑玉瑾然的大题小做,只是她前两天都还和秦妈妈笑谈没有孕反应就这么突如其来的找上她真的很难受;胃里翻江倒海似,脑仁还被玉瑾然吵得快爆开似的,她现在只想骂人。 还没开口,喉咙口又涌上来一股子酸味,她只好再次在秦妈妈的搀扶下吐了起来。 玉瑾然这下不和赶车老头计较了,焦急的回到杨若兮身边,“秦妈妈你是怎么服侍你们家小姐的,不知道她坐马车都不能太颠的吗?” “好臭,让开……哇……”杨若兮伸手隔开玉瑾然,又是一阵干呕,为了却是没剩下什么东西可吐了,更是难受的掉了眼泪。 “哎呀,你怎么哭了?很难受吗?刚才你们说看大夫是不是就因为这事儿?还耽搁什么,赶紧回京啊。”玉瑾然着急的退了两步又上前两步,看着杨若兮那样子恨不得换了自己去难受,哪里还记得刚才一路的嫌弃和铮铮誓言。rs 433 嘴硬心软 玉瑾然发现只要他一靠近杨若兮,杨若兮必定又是翻身狂吐,偏偏又没什么可吐,只能难受的在那干呕;如此反复几次,他也明白了杨若兮是真的怕他身上那股馊臭味。 只是,看着在眼前掉眼泪,双眼红红,一脸可怜委屈的杨若兮,他一颗心都火烧火燎的难受;焦急的牛车左右走了两圈,他突然眼尖的瞧见前面不远处有个小树林,从树木间歇中能瞧见一丝水潭的痕迹,忙匆匆跑了过去,果然有个两丈方圆的水潭,看着倒还清澈,竟然毫不犹豫的噗通一声跳了下去,一边脱衣裳一边不忘了大声吩咐秦妈妈,“让你家小姐给我找身替换的衣裳,叫赶车的送来。” 秦妈妈和杨若兮被他这个举动给惊呆了,就算是肃州天气比京城要暖和得多,可这才二月末不到三月的天,玉瑾然竟然光着身子在水里蹦跶,并且还解开了头发在那搓洗。 “别只看着啊,还不赶紧的。”玉瑾然不禁又催促了一声。 “秦妈妈,让赶车的步行进城叫人去吧,我进林子里,你和小米守在外面。”杨若兮的眼力好,瞧见果着上半身站在水中的玉瑾然在瑟瑟发抖,嘴唇也乌青乌青的,暗骂一声傻瓜,动作却是不慢,赶紧从车上下来就往潭水边上走。 估摸着身后人看不到时对玉瑾然伸出了手:“还不赶紧上来,要是你一个嘉义侯死在红石县还让不让人活了。” 玉瑾然也不敢逞强,抓上了杨若兮的手掌,两人一起消失在了原地。远处的秦妈妈看着这一幕又不禁双手合十差点跪下拜拜,倒是秦小米见怪不怪的淡定得很。 珠宝店空间里,杨若兮将玉瑾然推进了浴室,回头从里到外找了一身玉瑾然的衣裳挂在了门口,这才觉得头晕眼花的难受之至,小腹也一抽一抽的发紧。 虽然没怀过孩子,但她也知道这样的感觉不怎么好,不敢轻忽的扶着柜台回了店后面的寝室,上床侧身躺好,不断的伸手抚摸肚子,在心里祈祷着孩子们别出什么差池。 “杨若兮,给我吹干头发。”玉瑾然穿好了衣袍,在头上裹着干浴巾走了出来,感受空气中都透着温暖幸福的味道,整个眉眼都柔和了几分。 可叫了两声也没得到杨若兮回应,他又不爽了,换做以前,杨若兮可是会轻手轻脚的侍候他舒服了为止,看来走了这一遭她真的变了。 “杨若兮,你再不出来,爷就写休书了啊。”玉瑾然只好插上电吹风,自己给自己笨拙的吹着长长的头发。 “你是说真的?”杨若兮倚在寝室门口,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目光如古井般幽深清透,面上不带丝毫表情。 咋咋呼呼说了半天写休书的家伙听到杨若兮冷冽的声音一颤,神情忧郁了起来。真的要休妻吗?休妻就是今后杨若兮和自己没任何关系,她可以想嫁给谁就嫁给谁!嫁人后她会温柔的和别的男人说话,夸奖别的男人厉害,会和别的男人在广木上翻滚…… 玉瑾然狠狠甩了甩头,“不许,不许,通通都不许!”从幻象中清醒过来的玉瑾然对上杨若兮那张圆润白皙的脸蛋又开始觉着委屈,自己兜兜转转几乎转遍了整个顺和,吃了那么多苦头,她倒好,吃得好睡得好,气色也不错,她……她怎么能这样? “不许什么?”杨若兮不知道玉瑾然都遇上过什么,只知道他隔了一个多月才来红石县,还不知道家里那烂摊子收拾了没有,急急惶惶的要休了她,莫不是真的打算和洛千蝶双宿一起飞了? 这么想着,杨若兮也觉得不是事儿!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京城里了断呢,她这辈子的命怎么比上辈子还苦,遇上两个渣!幸好肚里多了两个最好的安慰,否则还不知道该怎么哭呢。 “哼,今儿要不是爷来得巧,你和那小白脸就被人杀了。要是爷这时候休了你,岂不算是落井下石。要是爷休了你之后你立马就遇上个什么意外,爷要怎么和你爹交代!”玉瑾然越说越笃定,不忘了点头肯定自己的说法,“好歹夫妻一场,爷哪里能见死不救。” 说得好像他多深明大义似的。杨若兮好歹和他相处日久,又是个心思千回百转的,冷静下来稍微一想倒是有些失笑:不就是不打算休妻吗,理了这么多不做所谓的话出来干什么? 虽然玉瑾然没打算休妻让杨若兮松了一口气,但他不分青红皂白就无理取闹的举动可不能轻易原谅!念及此,杨若兮依然维持了冷脸,“很好,那我刚才带你进来那也是念着夫妻一场,还了你的救命之恩,咱们扯平了。我立刻就修书一封,你休了我之后大可以带着回京给我爹交代了。” “爷武艺高强哪里需要你救命?”玉瑾然拍着没了肉的干瘪胸口一副不可一世的拽样。 “是吗,要是你继续在冷水里泡上一泡,不死也去半条命了。”杨若兮抬眼看了下时钟,进空间差不多半小时,进县城找人的和后面的人估计都能赶来了,“你说我把你打晕带出去还是怎么办?” “爷这身体就是在冷水里泡上两日也不会有事,谁要你多事来救。先说好啊,这可不算。”玉瑾然主动握住了杨若兮的手,温软入手,才感觉多日无依无靠的心有了港湾。 杨若兮也没戳穿他的强词夺理,拉着他很快出了空间,甩开他的手警告道:“我在红石县只是杨谨的妹妹,要是你要做你的嘉义侯就回京城去。” “切,不就是微服私访这玩意儿吗?你又不是多大的官儿还来这套。”玉瑾然嗤了一声,长腿一迈走在了杨若兮前面,一脚一脚重重踩过去,就像和谁赌气似的将横生的灌木枝节压在一边。 杨若兮走在被他踩出来的平坦路上,嘴角轻轻扬起:这个嘴巴毒辣的男人怎么就别扭得这么可爱呢?让人不戏弄他都像是对不起自己似的。 “玉瑾然,你和洛千蝶成亲了吗?”杨思睿的信从来不提穆家和玉瑾然的事情,但杨若兮就是知道,要是玉瑾然真的和洛千蝶成亲的话,杨思睿指定会在信里骂得狗血淋头,一直没消息想必不会是坏消息吧?而且她深深的怀疑,玉瑾然这么狼狈的样子和他奇怪的态度和杨思睿脱不了干系。 “呸呸呸,你以为爷是什么人,那么饥不择食的。” 玉瑾然面上的嫌恶不似作假,杨若兮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一半:“你不是挺倾慕人家的吗?再说了,洛千蝶那么贤良淑德一定会善待明珠母子的,哪里会像我这个妒妇容不得有人分我夫君一分一毫的。” 正常人听这个话题都是会解释两句的,可玉瑾然绝对不同,他偏偏挑中了最后一句找兴奋点:“你说不能容人分我一丝一毫?” 杨若兮脸色微红,怎么一不小心说了出来?咳了一声装作没听到,依然冷着声音继续追问:“我都给她们腾出位置来了怎么也没把你留住?” “别再提她们了,都被爷赶走了,府里到处都空着呢。”玉瑾然不耐的摆摆手,“爷才不像你,随随便便都能跟着个男人跑了。” “谁跟着男人跑了?”杨若兮见着外面引颈期盼的秦妈妈,微微缓下脚步,“我虽然是和段皓庭一道出了京城,但那不是怕路上不安全吗?” 这可提醒了玉瑾然,直接被气得跳起来:“你还好意思说!段皓庭安全?有他才不安全呢,不过我已经揍得他起码两三个月下不了床!竟然害得我从京城追到青州,又从青州赶来红石县,哼哼……” 杨若兮聪明的没追问,这下她知道为什么玉瑾然狼狈成这副模样了!依着这人恶劣的态度,说不定得罪了自己爹和思睿,两人联手整他呢。 好在她现在正和玉瑾然“冷战”,不用给他解释半天。 “小姐,你有没有事?”秦妈妈远远的迎了过来,打量了杨若兮的脸色:“脸色怎么这么白?” “妈妈,我没事的,别担心,我们都很好。”杨若兮抚上肚子,轻轻拍了拍,这两个孩子就像是听懂了她的祈祷,乖乖的没有让她难受了。 “这就好,这就好。牛车我已经弄干净了,咱们慢慢回城,有洪大夫在,指定没问题的。”秦妈妈小心翼翼的扶着杨若兮再次上了红石县最多最普遍的交通工具:牛车。 玉瑾然这下又落后了两步,顺手从袖袋里掏出刚刚在空间里顺出来的一包饼干在秦小米面前晃了晃,“想吃吗?” 秦小米看着吃的一双眼睛贼亮,迫不及待的狂点头:“想吃。” “那你告诉爷,你们家小姐哪病了?严重吗?”玉瑾然在空间里问过杨若兮了,可惜杨若兮根本就避而不谈,害得他一直心里不踏实,秦妈妈嘴巴严实得很,没杨若兮的话估计问不出什么来,剩下的便只有秦小米这只知道吃的傻姑娘了。看来,玉瑾然的脑子真的不笨。 “给我,吃了给你说。”秦小米摊开手掌,笑得无比的憨厚。rs 434 惺惺相惜 “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身份?”“柳子煜”的声音落下没多久,一个红颜如火的妙曼色身姿漂浮出现,烈焰红唇带着浅笑。这是汤娥茵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师傅。她一直以为性情这样清冷的女子,本该白衣胜雪或者青衣飘绕,没曾想会妖艳美貌到近乎妖异的程度。 “看你这个样子,你似乎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呵,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让你的徒弟找我麻烦,当真是不担心你那个姘、头的狗命。”“柳子煜”总是恬淡清冷的眸子带着寒冷彻骨的杀意,被他的视线扫到了,只会觉得全身泛寒“还是说,你有自信能打得过我?” 他的做事风格向来干净利落,得罪他的人,不但那人要倒霉,他在乎的人也逃不掉惩戒。青雨贸然触怒他的底线,这足够他动手杀人了。只可惜他苏醒时间有限,可没这个时间去收拾一个他以前连正眼都不会给的小角色。 “你用郎君的性命威胁我?”青雨皱眉,纤细黛眉似乎也带着怒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而这个披着”柳子煜”外皮的人一上来就猜到她的痛脚,她如何不警惕? “威胁?我想你大概是想多了……不过你那个姘、头和我的确是有一段不得不解决的陈年旧恨,等以后有时间了,我会找他将账算回来的。”“柳子煜”用余光审视青雨一眼,旋即又说道“你早就背离了飘渺殿,有些事情你自然不可能知道。不过你那个姘、头倒是知道一些……至于我的身份,他也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吧……” “柳子煜”内心轻叹一声,罗刹鬼婴在仙界是个禁忌,但是在神界还是有一席之地的。就像是龙族凤族有神尊大佬保护,所以能免于随便上别人餐桌的下场。罗刹鬼婴多年之前也诞生了一名神尊,虽然实力只能算是末流,但在神界也有一定的话语权。 本来看在这个罗刹鬼婴的面子上。 他和那人博弈的时候不打算波及那个仙界,偏生它们蠢笨。杀戮性子压倒了理智。不知道有句话叫做“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两个神尊博弈,他一个小小的仙界的罗刹鬼婴一族竟然想要站队博前程,也难怪最后会遭受灭族惨祸…… 的确,几乎是在柳昭容流落修真界的第二天,在仙界本就是苦苦支撑的罗刹鬼婴一族被彻底灭掉。不过仙界三千,其他仙界的罗刹鬼婴倒是活得还可以。神界的罗刹神尊纵然愤怒“柳子煜”做事狠辣不留情,也没有办法站出来说什么…… 虽然他们头顶都是顶着“神尊”的名头。但资历和实力依旧是天差地远。因为实力差距太大,连自己的种族子民被人灭门了,也只能打落牙齿合着血往肚子里咽! “柳子煜”本以为那个仙界罗刹鬼婴都该死绝了,没曾想他们的少族长竟然被飘渺殿的叛徒救走。还好巧不巧地流落在这个修真界……还真是命运轮回,缘分呐。更加有缘分的是这个叛徒还是自己这一世的娘的授业恩师,而这个叛徒教出来的徒弟差点将自己那啥了…… “你心里想什么东西我都知道,大概是在怀疑灭掉那一支罗刹鬼婴的幕后主使者是我吧?”双眸一闪“柳子煜”淡漠地说道。“的确,灭族的命令是我发下的,不过也是罗刹鬼婴背后的大人物默许的……这一族愚蠢地在两个大势力随意站队,还真是将自己当成一个人物了。” “奉劝你和你那个姘、头一句,看在你和我这一世娘的情分上。我暂时不会找你麻烦……当然,你如果率先找我麻烦,后果如何谁也不能保证。” 青雨还想上前拦截“柳子煜”只见对方轻而易举地将其击退,迫使她胸腹剧痛,吐出一口污血出来,本就飘渺的身影越发虚幻起来“将她们两人处理一下……” 说罢“柳子煜”转过身子,倏地消失不见。而重伤的青雨和体弱虚软的汤娥茵面前,也出现一个青衣僧袍的和尚。青雨骇然地发现这个佛修实力深不可测,气息浑厚,自己完全不可能会是他的对手。若这人已经这样强了,能轻易指使此人的“柳子煜”实力该是多么强? “现在天佛宗的情形如何?”迈着淡定的步子“柳子煜”的身形出现在一处简陋朴素的竹楼里,然后随意坐在最上首的蒲团上,下首坐着几个相貌各异的青衣佛修。看他们周身围绕的气场和气息,比之前留在禁地善后的佛修还要厉害不知道多少倍。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怎么刚转世没多久的戒律首座这个时候就出现了。但左下首的和尚还是沉声回答“自首座离开之后,天佛宗很快就乱成一锅粥,大部分的新晋弟子都拥护……” “拥护谁?”“柳子煜”也就是转世的叶长空抬头,看对方言语支吾,脸色下沉稍许“不管是谁,都说出来,我又不是没有见过风浪的人,哪里会受不住?” “是子兴少主……”意料之内,当和尚说出这话的时候,竹楼之内的佛修皆感受到周身温度猛降,杀气飙升。有人胆子稍大,抬眼开叶长空的手,果然不其然,已经攥紧得发白发青,不停有血滴滴下,然而那个报告的和尚还没有结束,继续说道“根据调查,宗门内接连陨落的几位长老,都和子兴少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呵……他是不是还和那边有关系?”叶长空有些痛苦地弯下腰,右手揪紧了左胸口,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狰狞和疯狂的意思“那个孩子……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当初就应该直接拍死的……留着他,最后还是养虎为患,贻害无穷!” “不但是如此……”那个和尚又开口,其他和尚都用一种“老兄,你这是想要拖我们全部的人都去死”的眼神看他,和尚继续禀告道“首座圆寂之时,子兴少主也推波助澜了不少。” 叶长空脸色再变,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颊更是冷汗涔涔,显现出几分青白来。 “首座转世之后,子兴少主就开始笼络首座遗留下的旧部,能收拢的收拢,不能收拢的……就借由那边的力量暗杀掉,到现在天佛宗人人自危,再让他闹下去,宗门恐有危机。”和尚板着一张脸继续说道“而且根据暗线禀报,子兴少主不久前似乎派下人手找寻首座转世……” “哈哈哈哈……”叶长空听到这里,脸上不但没有怒色,反而笑得极其肆意,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位首座的情绪已经濒临失控的边缘了……想想上一次首座这个模样,还是百多万年前,天佛宗上下战战兢兢,生怕这位首座随便一个借口就将人抓走审判…… 那个和尚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只要是脑子没有问题的人都能猜出来,这位子兴少主派人找寻首座转世是为了什么……斩草除根,这个时候的首座实力最为虚弱,下手正是好时候。 “我养了他一百六十七万年……他就是用这样干净利落的背叛来报答我……当真是讽刺。”叶长空笑了许久,差点连眼泪都笑出来了,但声音却凄凉得让人胆寒。 “首座莫伤心,不过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而已,何须为这样的跳梁小丑伤心触动心脉之伤?”那个和尚压着嗓子,声音淡漠得好像不是一个活人“据暗线禀报,子兴少主轻信那个宵小之徒的胡言乱语,将养育他这么多年的首座当做杀父杀母仇人,因而才有此行为……” “我本来就是他的杀父杀母仇人,那个家伙倒也是没有说错什么。”叶长空眯了眯眼,双眸深处皆是冷意,情绪已经平稳下来了“当初养着他,不过是因为一时好玩罢了……谁会因为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的背叛而心伤?你说我会因为一只白眼狼而伤心?哼!再给他一些时间蹦跶吧,过不了多久,连着他以及那个家伙,一起收拾了!” 多年前因为自己一时不慎被人反算计,但是现在推盘重来,他哪里会让那个老对手继续逍遥得意? “其实……若是首座不介意的话,且让老衲去将子兴少主……” “不用!既然是背叛我的叛徒,那就让我亲自动手好了。”叶长空的呼吸加速两分,表面上看着没有任何问题,但内心如何却不是旁人能知道了。 “这样也好,有始有终……首座慈悲让他多活这些时候,自然也改由首座亲自终结他。”这个和尚向来将叶长空的命令当做一切,不知道如何违背“不过,若是不对子兴少主稍加束缚,恐怕他会继续肃清天佛宗,等首座回来了,这天佛宗也……” “宗门内不是有很多旁的宗门插过来的暗哨?”眸光一冷“好好利用……让他们能者多劳,将我们不想看到的东西都砍了!” 借刀杀人?谁又不会呢! “谨记首座律令。” “在我回来之前,天佛宗的事情还要麻烦你们多加劳心了……” 435 疑似绝症 他们这边两个人倒是相谈甚欢,杨若兮的心里却是生出了一丝酸味儿。 这玉瑾然是来干什么的?是找自己团聚的还是来这儿结交哥们儿了?只注意到他哥们儿少喝了一杯酒,怎么就没注意到自己几乎没吃菜? “来咧,水煮鳝鱼。”秦妈妈上了最后一道大菜,“这是今早陈嫂子的小子去五矿那边的水田里抓的,新鲜着呢。” 闻着空气中的辣子香味,刚刚都还觉得满起来的胃部又感觉空空的,杨若兮首先夹了一筷子送进口中,嫩滑的口感立即征服了她的味蕾,第二筷子冲着碗中最肥美的那段鳝鱼肉夹去,却不料半路被一双筷子给截了胡。 “来,仁可没吃过这个吧?哥哥告诉你,这鳝鱼滋阴补肾,男子汉大丈夫的多吃点有好处。”玉瑾然将鳝段放到岳仁可身前的盘子里,一副知音难觅相见恨晚的感觉。 “玉大哥,你也吃。”岳仁可一筷子将杨若兮的第二个目标给夹到了玉瑾然的盘子里,再次让杨若兮筷子落在空处。 “吃饱了,我不吃了!”杨若兮气不打一处来,重重将筷子拍在了桌上,“秦妈妈,不是说有人去请去找洪大夫了吗?怎么还没来?” “若兮今天不舒服吗?”杨谨这二十四孝堂哥立马丢下了正和他说话的岳放,赶紧转头关心的问道。 “有一点。谨哥你吃好了吗?陪我去等洪大夫好不好。”杨若兮主要是想借机问清楚今日桃林受袭之事的来龙去脉,不希望红石县莫名其妙拿给别人当枪使;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问问这个有主意的堂哥对岳安静是个什么想法,要是有意思,也好赶紧的休书给阴州和京城两方面,该怎么着的赶紧做。 就算是杨谨没吃好,那也不敢耽搁了杨若兮看诊的大事;擦了嘴角。杨谨对岳放等人告罪了一声,也没知会正喝酒划拳的玉瑾然和岳仁可便陪着杨若兮出了门。 不用杨若兮怎么问,他便三言两语将岳放说的消息给杨若兮重复了一遍。末了作为一个冷静稳重的文人竟然捏着拳头说了句狠话:“这梁超也太狂妄自大了,人事不省都算是便宜他了。” “谨哥这么说是帮岳安静抱不平来了?”出来走了几步。杨若兮的心里渐渐不那么难受了,有心情开起了杨谨的玩笑。 难得一见的是,杨谨竟然真的脸红了,但也很直白的问杨若兮道:“若兮你看岳安静适合做杨家的媳妇吗?” “只要谨哥你看行便行。这么看来,我这就可以回房往阴州和京城送信了?”杨若兮也替杨谨高兴。 “若兮,玉侯爷真的是来休妻的吗?”杨谨倒是替杨若兮担心起来,杨若兮可是经过一次和离的人了。要是再经一场打击肯定会很伤心的吧,不过,“可你已经怀了他的骨肉,看在孩子的份上……” 他话都还没说完。杨若兮就伸手阻止了他继续往下说:“谨哥,你不用担心我的事情;也别在玉瑾然的面前说我怀孕的事情,我不想用孩子绑住一个心不在我的男人;但换句话说,只要他心还在我身上,不用孩子。他同样也不会离开我。”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和玉瑾然那独特的气急败坏嗓音:“杨若兮,你怎么走都不叫我一声,我看你都没吃什么东西,你就不觉得饿得慌吗?” 杨谨会心一笑:“若兮。看来他心的确在你身上,只是反应稍微慢了一些而已。”说罢,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既然你不想让他知道你有孕在身的事情,那我先去帮你给洪大夫说一声。” 杨谨前脚刚走,玉瑾然臭着一张脸就从小径拐角处钻了出来,嘟着嘴:“杨若兮,我都还没吃饱。” “没吃饱你不会留在那儿和你的‘岳兄弟’痛快的吃喝吗?”杨若兮折了身旁的一根小树枝,一小节一小节的掰断,扔掉。 玉瑾然明显的一怔,对啊,为什么他明明和岳仁可相谈甚欢的,转眼没见着杨若兮后顿时就觉得心里空出了一个裂缝,再和岳仁可说话时就开始心不在焉起来,这才匆匆跟着跑了出来。 “爷这不是怕你又不声不响跑了吗?”明显的心虚了。 杨若兮不过是慢走了两步等着玉瑾然靠近,瞬时便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味,胃里立刻开始翻腾,忙捂着胸口蹙眉往前疾走两步,紧紧闭着嘴想让这股恶心的感觉压下去。 “你怎么了?”玉瑾然发现了杨若兮的异状,跟着大步追了上来,伸手一捞,就将杨若兮捞到了身边。 “我……”杨若兮用力推了下玉瑾然没推动,鼻间又全是他身上的酒味儿,哪里还忍得住,直接扶着他的手臂就弯腰哇哇吐了起来。 散发着馊臭味道的呕吐物落在石板路上飞溅开来,两人的衣裳下摆和鞋子上顿时都沾了不少。 玉瑾然浑身僵硬的看着杨若兮吐出了一大滩东西,感觉比她今天喝的甜粥、吃的饭菜起码多了一半都不止,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东西可吐。 吐得差不多的杨若兮就像是将精气神也给吐没了,也不管正和玉瑾然生气呢,恹恹的挂在他手臂上,上半身的重量全都交给了他的手臂。 玉瑾然回过神来,微微一低头便见得她眼角边因为难受而凝聚的泪滴,心下大震,不知怎的就想起他娘亲柔嘉公主病了的那些日子,她说她应该一个人悄悄远走,不让他们父子看着她一日日憔悴离世。 杨若兮肯定是病了,不然不会哭,她的性子和自己娘亲差不多,会不会也如同娘亲那样想的,这才丢下自己跑了? 不得不说,玉瑾然的发散思维挺发达的,要是杨若兮知道她脑袋里都想些什么非得真的气死不可;病了能长得白白胖胖? “大夫,大夫在哪?”玉瑾然一把捞了杨若兮横抱在怀,发足往中间那栋杨若兮住的主屋跑去,就算大夫不在那儿,秦妈妈也肯定在,他必须得知道杨若兮患了什么病,这儿的庸医治不了就赶紧回京。 洪大夫看见玉瑾然惊慌失措的将杨若兮抱着进门,下意识欣慰的抚了抚胡须,他老人家最喜欢看着别人小夫妻恩恩爱爱了;如此,杨县令让瞒一瞒的事情也影响不了二人的感情,倒是能对得起自己的医德了。 “你就是大夫?你快看看我夫人是怎么回事?”玉瑾然直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完全忘记了他还可以放下杨若兮的。 洪大夫也装作看不见,伸手给杨若兮把了脉。 “怎么样?我夫人没事吧?”玉瑾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快,洪大夫把脉的时间过得又太慢。 “嗯,”洪大夫嗅了嗅他身上的酒味,不赞同的皱起了眉头:“县令妹妹这是害……害怕闻到稍微刺激性的味道,只要公子你别动不动弄了一身的酒味和别的什么味道,县令妹妹的身子就要好受一些;吐是要吐的,就是没这么严重罢了。” 玉瑾然忙将杨若兮放了下来,嗅了嗅身上的酒味,想想杨若兮都图的差不多了也没在往外走,站在一旁扶着她虚弱的身子,关切的追问:“我是想问她的身体不会有大碍吧?” “不会的,这段时日呕吐是害……呃,反正这么呕吐对她来说是必经的一关,这时节她喜欢吃什么,想吃什么能满足她的尽量都满足她,能吃得下东西就算是有福。刚才我把脉发现她这几日有些忧思过度,要保持欢畅的心情,莫要考量太多。……”洪大夫毕竟年老,说到这儿觉得有些喘,便停了下来端起了茶碗。 殊不知玉瑾然此时脑海里如同被人同时用十根八根锐利的尖针不断的扎:想吃什么就吃点什么?能吃下去就是福?这怎么越听越像是安慰不治之症家属的通用语言,他多年前就听过一次,再也不想听第二次了。 “庸医……”一句话还没叫出来,杨若兮便知道他又要冲着别人发脾气了,抢在他再得罪一位名医之前说道:“红石县可就这一位大夫,我这身体起码三个月不能挪动。” “是啊,尊夫人的身体只要能够安然的度过未来九个月,调养好了能比以前还康健。”洪大夫对自己的医术还是蛮有信心的,当然,九个月后杨若兮都生了孩子做了月子,调养好自然比以前还活蹦乱跳。 “是吗?”玉瑾然半信半疑的确定道。 “不信就算了!我说,玉瑾然,你不是来休我的吗?现在这样子我能理解成你关心我,舍不得我有事?”看在玉瑾然这么关心她身体的份上,杨若兮决定原谅他的有口无心了,反正他的性子她早就知道不是吗? 谁知道这句话一说,玉瑾然直接将杨若兮推到椅背上靠着,环胸立马退后了好几步:“鬼才关心你!爷是怕你出了事回去还要应付杂七杂八的问题。你别自作多情了,爷才不会关心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杨若兮气结,这家伙就不能心口一致一回吗?rp 436 旗鼓相当 孕期的女人脾气本就阴晴不定,无法以常理来推论,杨若兮就算再怎么淡然稳重也难逃这样的定数。 前面都还因为玉瑾然露出的关心欣喜不已,后面听他那严重的口不对心论调又是一身的火气,打算坚决不理会玉瑾然那混球。 小夫妻俩在这边冷脸相对较着气,那边岳放也在殷切叮咛一双弟妹。 “我这就带着梁超回肃州,要是有什么变故我会立刻派人来送你们两个进京。” “二哥,有那么严重吗?不过是个通判之子,能凶到哪去?”岳仁可手中捏着一个深色玻璃瓶把玩,一脸的无所谓。 “可人,梁家有军功在身,势力并不比咱们岳家小,梁超又是梁家这一代的独子,你看他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回去后梁家不知道要慌成什么样子。照着梁家宠他的程度,我估计这事情没办法善了。”岳安静越想越是觉得忧心,抓了岳放的袖子: “二哥,要不然我陪你回去吧,梁超不过是想纳了我做妾,我……” “安静姐姐,你胡说八道什么!”岳仁可一下子跳了起来,单脚踩在椅子上豪气万丈的拍胸脯保证道:“堂堂岳家千金小姐怎么能给人做妾?再说了,像梁超那个明明手无缚鸡之力还装腔作势的纨绔子弟才配不上你呢。” “可人,你在外面装个男人也就罢了,私底下能不能别这么粗鲁?哪有女孩子像你这样的。”岳安静一副快晕过去的表情将岳仁可,不,应该叫“岳可人”,她将岳可人重新拉到椅子上坐下,摆着姐姐的谱继续教训道: “叔叔和婶婶送你来肃州就是想让你跟着姐姐我学学怎么做一个贤淑女子,都是姐姐连累了你,不能好好教导你……” 眼看着岳安静有喋喋不休的倾向,岳可人一张小脸直接皱成了包子,作势用手误了耳朵,转而求岳放:“二哥,你赶紧走吧!记得回家要和大伯说女大不中留,赶紧给安静姐姐找个女婿让她尽情的说教个够。” 岳放叹了一口气,“小九,你都行过了及笄礼,是该学点女孩子样了,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这话可真的惹着了岳可人,仗着下苦功练过几年武艺,直接拽起来岳放往外拖:“二哥你一路小心。” 送走了岳放,她拍着手笑呵呵的重新进了门:“安静姐姐,你们家的每个人都好啰嗦。怎么都担心我嫁不出去?我才不信这世间所有的男子都只喜欢你这样坐不摇裙笑不露齿的女人,肯定有人喜欢和心爱的人仗剑天涯行侠仗义。” 不期然的,岳可人想起了用膳时玉瑾然提起行走江湖那雀跃的表情,小脸微微发红。 岳安静正沉浸在她自己的思绪,倒是并未发现岳可人的异样,两姐妹就这么在屋里各自发呆一个下午。 玉瑾然也守了杨若兮一个下午,他搞不懂这女人怎么一下子这么能坐了?以前不是没事都要找点事儿做的,一团粪便有什么可绣的? 眼看着天色渐暗,玉瑾然伸手夺过了杨若兮手中的绣品丢在一边:“看了一下午粪便,待会儿用膳吃不下去怎办?” 他不说杨若兮都还没觉着饿,不过,“粪便”什么意思?该不会是说她辛苦了下午绣出来的一朵荷叶吧?虽然色彩深浅的层次是模糊了点,那形状是有些像团起来的那啥,但好歹青碧色的怎么会联想那道东西上去? 张了张嘴正想反驳,又想起已经打算真正的告诉他什么叫“冷战”,也便一言不发的将绣品捡了回来,想再加个几针。可左看右看,上面的一团不规则痕迹的确挺那个啥的,只好恨恨的瞪了玉瑾然一眼,顺手放在了旁边秦妈妈的针线篓子里,让秦妈妈有空的时候帮着改改。 晚饭没去专门的饭厅,就摆在了杨若兮住的楼下,岳安静和岳可人也被杨谨邀请了前来,无人分宾主刚刚坐下,那厢岳可人便拿出还带着她体温的红花油药瓶在玉瑾然面前晃了晃: “然哥,你哪买的这跌打药?效果不错。看样子不便宜吧,还是还给你好了。”话是这么说,她却是没将药瓶交出来。 “也不瞧瞧这药是我在哪得来的,效果当然不一样!要不是另外一种被我用光了,那效果才叫好,就是刀伤箭伤也要不了多久就能痊愈。”说着说着,玉瑾然突然觉着这个药还真的是弥足珍贵,云南白药被他糟蹋完了,这红花油看样子也没剩多少了,都冒到喉咙眼的大方派送就被他硬生生的压了下去,伸长了手臂去夺红花油: “当然要还给我了。银钱什么的倒不是问题,不过这药可是世间再难觅到第二瓶了。” 岳可人没料到玉瑾然连句客气话都不说就这么伸手来取,措不及防下被他顺利的拿走了药瓶,柔嫩的掌心还被轻轻刮了一下,顿时失了心神。 杨若兮冷眼旁观,心里那不舒服的感觉又爬了上来,别开脸:“水晶,帮我盛饭。” “杨若兮,你故意的。”玉瑾然对水晶这样的女孩子还是避之唯恐不及,只好从杨若兮身边跳起来往另一方挪了挪,倒是靠岳可人有些近,可又不敢太近,岳可人那边还有一个女装打扮温柔娴淑的岳安静呢。 “然哥,这药为什么世间难寻?难道是哪个世外高人赠予的不成?你看我这把匕首怎么样?是几十年前我爷爷远征莫干山时从一个山洞得来的,一起的还有一套剑法,如今这剑法岳家就我练得最好。”被玉瑾然拿走药瓶的失落立即被他靠近带来的欣喜取代,岳可人立马摸出了藏在靴筒中极少示人的匕首献宝。 山洞、剑法,一下子就将玉瑾然的全部注意力给引了过去,“真的吗?那我们什么时候切磋切磋。” “晚膳后怎么样?我爷爷常说生命不止、练武不休;武功这东西一日不练手生,我从三岁开始就跟着爷爷练武,十二年如一日,如今我爹都不是我对手。”岳可人兴奋的点头,在岳家他还真是打败众人无敌手,独独怕了她娘亲的哭功,不然也不会被送到肃州来“学规矩”了。 如今她学规矩的师傅只忙着和杨谨含羞带怯谈诗论文去了,她只好拉着玉瑾然这志同道合的知音大侃练武的酸甜苦乐。 如此一来,杨若兮倒成了饭桌上的孤家寡人,一个人默默的吃了小半碗就觉得胀得慌,不仅是食物多了发胀,还有一肚子闲气没地方发。 饭后,玉瑾然真的和岳可人去了旁边的空地捉对厮杀,岳安静和杨若兮客套两句也跟着回了房,剩下杨谨和杨若兮兄妹俩闲坐一旁。 当然,红石县的事情也没有让人闲坐的份儿,杨谨拿出记事的本子翻了翻,皱眉道:“明儿我要去一趟青木县,许多常备用品需要采买,我不亲自去看着不成;但加工作坊那边明日也要到一批上好的翡翠和水晶,要不,你让瑾然去盯着点。” “他?”杨若兮一依稀能够听见旁边空地上哼哼哈嘿的切磋声,对玉瑾然做事没抱什么希望,想想加工作坊就在山边,左右也没太多的人马出入,道路也算平坦,干脆就揽下了这件事情,还叮咛了杨谨莫要和玉瑾然说太多的话,让玉瑾然想干嘛干嘛去。 话是这么说,杨谨告辞出门后还是觉得不怎么放心,脚下一拐便往空地走去,正巧岳安静也领着丫鬟下人来唤岳可人回房休息,两人客套了一阵,双双微红着脸到达了练武场。 场上两人正打得不可开交,看样子还算斗得个旗鼓相逢,因着都是专业的武师教导,自己又肯下苦功,看上去拳脚你来我往的也能让人目眩神迷。 不过,旗鼓相当也有弊端的。最终的结果是玉瑾然将岳可人压制在了地上,岳可人的双手却是死死勒住玉瑾然颈脖,纵然玉瑾然用力下压能够让岳可人不死即伤,岳可人手缠丝手也能够让玉瑾然瞬间毙命。 点到即止的两人只好各自数了一二三松手,双双力竭倒在地上。 “哈哈,真是过瘾,爷许久没打得如此痛快了。”玉瑾然伸伸懒腰,浑身骨头卡兹卡兹作响。 岳可人也不例外,抹抹额头汗水:“你比我们家那些看家护院厉害多了,小爷也许久没打得如此酣畅淋漓了。”当然,岳家的下人们谁敢和岳家老爷子的心肝宝贝九小姐动手动脚,不想活了吧。 杨谨和岳安静不得不上前一人扯起了一个,岳安静扶着岳可人一路埋怨着走了,杨谨扶着玉瑾然往小楼行去,他不会说什么煽情的大话,唯有叮咛玉瑾然道:“明日我有事要去一趟青木县,这边若兮身子不适,你既然来了可要多照顾她一些,别让她受累了。” “你实话告诉我,杨若兮的身子是不是真的没事?”下午有洪大夫和杨若兮的保证,也没见着她难受,反倒是吃了两个苹果一个梨子,胃口极好的样子,玉瑾然便没多想,此时听杨谨又这么交代,一颗心又悬了起来。rs 437 费心思量 杨若兮和玉瑾然倒是开启了冷战模式,秦妈妈作为下人体察了上意后自然不敢对玉瑾然太过冷淡,见着杨谨送了他回来忙吩咐了秦小米将早已经准备好的洗澡水挑到了一楼的浴间,正要带着秦小米告退却是被叫住了。 “姑爷有什么吩咐?”其实被玉瑾然叫住了秦妈妈反而松了一口气,玉瑾然一向对她们这些下人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现在叫住她肯定不是为了他的事情,剩下的便只有杨若兮。 果然不出秦妈妈所料,玉瑾然就是想问问杨若兮的事情,先是问了杨若兮是什么时候出的京城,路上有什么耽搁没有;又问了杨若兮来红石县后都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 接着还有岳家兄妹是什么时候来的?那岳放有没有和杨若兮单独相处过。 一大堆的问题秦妈妈倒是没嫌烦,一一细细的说了一遍。 玉瑾然似乎还是不罢休,可想了想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只好挥了挥手让秦妈妈带着秦小米先退下。 秦妈妈刚刚转身猛地又回头道:“姑爷,前几日晚上小姐都是奴婢守着上夜,今儿姑爷到了,奴婢待会儿还需要来吗?” “当然不用。在侯府的时候没你们上夜不也一样过得好好的吗?就你惯着她,难怪都长了那么些肉。”玉瑾然挥了挥手示意秦妈妈尽管走,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喉咙里冒出来的,他其实很想问问杨若兮那没良心的有没有像他担心想念她那样想他?可想着杨若兮那气色和身材,又觉着这话说不出口。 玉瑾然接下来还发现一个问题,想着杨若兮如今的脸蛋和身材简直是自讨苦吃,根本就是个折磨,最后只好懊恼的从澡盆子里出来,三两步就上了楼。 杨若兮也刚刚洗过,长发披散在脑后,手中捧着一本从空间里翻出来的首饰样品集,一边在旁边的白纸上写写画画,准备明日挑选些原石留着自己慢慢雕琢,也给未来的孩子准备几件独特的饰品。 专注于工作的男人有魅力,专注于工作的女人也不遑多让,特别是如出水芙蓉一般的杨若兮,顿时就让玉瑾然看得呆了去。 啪—— 一声响后,杨若兮手边上多了个信封,满是皱褶的样子似乎经历了不少次的揉捏、拉平,正是她当时让杨家门房交给玉瑾然的《自请下堂书》。 杨若兮淡定的动了动手中的首饰样品集,轻而易举的就让薄薄的信封掉在了一边,她依然写写画画,连个眼神都吝于给玉瑾然。 “杨若兮,爷大人有大量,不怪你不告而别了。来给爷宽衣,咱们歇了吧。”看着杨若兮微微敞开的领口,玉瑾然吞了吞口水,他都一个多月没和她一起了,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容易吗?所以,他决定原谅她的种种劣迹。 杨若兮回头瞄了一眼玉瑾然,暗叹男人果真是感官动物,不管嘴巴多毒辣多臭,有香的吃立马就变身了,还真是矛盾。不过她可是没打算让玉瑾然这么轻松就过关,再说了,她的身体可不能吃肉的。 于是乎,杨若兮依然淡定的写写画画。 “喂,杨若兮,你没听到吗?”玉瑾然想象的软玉温香并未实现,反倒是一阵冷风吹过,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不得已拉过丢在一旁的外袍套在了身上,坐在了杨若兮身边。 杨若兮这下抬眼看了他一下,却是挪了挪位置,让开被他遮住的黑暗,方便继续借着油灯的便利设计首饰。 “行了啊,爷的耐心可是有限的。”玉瑾然虎着脸。 “那爷你可以去找能忍耐你的洛家奶奶去。”杨若兮再次忍不住对自以为是的玉瑾然吼了一句,吼了之后便坚决闭口不言:nn的,竟然一不小心又被他气得开了口,这人指定又会胡搅蛮缠顺竿爬上来。 “哈哈,我知道了,你还在生气这个呢?”玉瑾然一拍那封自请下堂书,“我难道没和你说吗?” 说什么?杨若兮抿抿嘴,今天貌似就听你和那个岳仁可高谈阔论乐了一天。 “洛千蝶可是穆家的二奶奶,和我才没什么干系;而且……”说到这儿,玉瑾然神情添了几分低落,那日他不回侯府纵然是打算追杨若兮问个所以然来着,但主要还是因为他不想回到没有丝毫温暖的侯府,不但没有了杨若兮,就连顾妈妈母子和喜嬷嬷都被他一起赶走。 而且什么?杨若兮等了半晌没等着下文,转头再看玉瑾然,他竟然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头不住的点啊点的,看样子是累着了。 这下怎么办?这季节晚上还是挺冷的,她既不想唤醒他让他去床上睡,也没那力气送他去一丈余远的床上,更不忍心放他在这里受凉。 精神拉锯战了一会儿后,杨若兮只好连着桌子一并搬到了空间,让玉瑾然就趴在柜台中央继续睡他的觉,她则进了厨房开了燃气灶热了鲜牛奶喝了一杯,这才回了寝室安心的睡一个一月来最踏实的瞌睡。 就算是趴在坚硬的红木桌上,玉瑾然也觉得这一觉睡得很香,被耳朵边上叮叮咚咚声音吵得不能深眠时不由得咕哝着骂了一句:“谁要是再吵了爷睡觉爷打断你手脚。” 可随即他便发觉不对劲,叮叮咚咚声中还夹杂着已经熟悉的呕吐声,动作快于意识,等他碰在门框上时才算是发现身在杨若兮的珠宝空间中。 眼前的景象容不得他继续多想,杨若兮手里拿着一个碗,正弯腰趴在边上洗手台吐得脸色苍白,锅子下面还燃着蓝色的火焰,锅子的角度有些倾斜,按照玉瑾然推测,杨若兮是在做吃的的时候突然想吐,情急之下顾不上放下碗就开始吐,叮叮咚咚的声音便是她手中的碗撞在锅子上发出的。 “你怎么又吐了?”玉瑾然两个大步来到杨若兮身后,学着秦妈妈早前那样伸手在她背后轻拍,另一只手接过了碗放在一旁。 “我想吃蛋皮卷菜。”杨若兮关了水管,扶着水槽站好,发丝凌乱的遮住了半张脸,额头上、脖子上都潮潮的沾了大滴大滴的汗珠。 玉瑾然见她虚弱的样子顿时就没了魂儿,“那你做啊?” “我闻到这生蛋液的味道想吐。”杨若兮随意用衣袖擦了擦汗,“算了,我出去让秦妈妈起来给我做。” “我没让秦妈妈上夜。”玉瑾然这才想起秦妈妈为何离开的时候欲言又止。想想空间里就自己和杨若兮两个,干脆咬咬牙:“算了,你说怎么弄,我来。” “你来?”杨若兮深深的怀疑。 玉瑾然倒是说做就做,探过身子取了碗筷在手,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开始大力搅拌起来,这样的动作他也不是没见杨若兮做过。 谁知道看者容易做者难,他的力道一筷子下去整颗蛋都从碗中飞了出去,还好临近水槽,蛋清合着蛋黄顺着排水管便消失不见。 杨若兮呆呆的看着鸡蛋消失的地方久久无语。 “这个不算,还有没有鸡蛋,我重新来!”向来在杨若兮面前做事情都能得到夸赞或是崇拜的眼神,这次玉瑾然囧了,在杨若兮那嫌弃的眼神下顿时觉得有必要挽回些颜面,回头在他还从未涉足的厨房四下打量起来。 杨若兮无力的抬抬手指指冰箱,好在她知道了怀孕后就在冰箱里备了不少这个时世界天然无污染的鸡蛋。 “这要怎么打开?”玉瑾然没找着门路,不得已又回头请教杨若兮。 鸡蛋拿在手中,他又无从下手了,杨若兮不得不接过来敲了一个到碗里,此举又引得她干呕了一番。 玉瑾然担心之余做事情倒是细心了许多,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调好了鸡蛋液。 接着热油,下锅倒是都做得有模有样没有出错,杨若兮虽然没再像以前那样给予夸赞,但她用炒得不怎么成型的鸡蛋卷着晚上秦妈妈备好的凉拌菜也是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大大满足了玉瑾然。 心情不错之下干脆拿鸡蛋练手,接着煎了好几个,谁知道杨若兮吃了一个后洗了手脸,转身进了寝室门,嘭的一声又把他给关在了门外。 “杨若兮,你什么意思?”玉瑾然隔着门叫了两声没得到回应,气得将剩下的蛋饼全都给解决了,回到先前趴着睡觉的红木桌边上坐下,双手环胸,牛气哄哄的对着寝室门吼道: “我都不和你计较了你还计较个什么劲儿?信不信我真的休了你啊。” 回应他的还是一室寂静,他只好无聊的拉了杨若兮落在桌上的白纸看来看去,感觉这夜晚怎么这么难耐呢? 杨若兮在屋里也不怎么好受,玉瑾然今天话里的意思他拒绝了洛千蝶的好意,可明珠和那个孩子呢?而且,若不是她离家出走,玉瑾然会拒绝吗?要是这一次如此轻易的就心软原谅了他,下一次呢?两个人是不是还要经历这样的你跑我追?她还没想好怎么让玉瑾然知道事情轻重缓急之前,并不打算就这么算了。rs 438 红石见闻 玉瑾然醒来之时,人已经重新回到了县主府的楼内,屋内只有他一个人在,但他却没有了前一个月的彷徨和失落,只觉着浑身又充满了干劲。 早膳秦妈妈已经摆在了外屋,豆浆、肉包、鸡蛋、爽脆的开胃小菜,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吊人胃口;不过在玉瑾然看来,坐在位置上的杨若兮明显要秀色可餐得多。 她今日难得的穿了件水红色的春衫,配上一套玛瑙首饰,显得肌肤细嫩红润,一看就想扑上去咬一口。 实际上玉瑾然也这么做了,趁着杨若兮不注意几个大步上前揽了脖子冲着那诱,人的红唇就印了下去。 杨若兮措不及防,刚刚吃进嘴里的豆浆尽数被玉瑾然吸了过去,吓了一跳,仰头避开他急切的唇舌,一手推开他的俊脸,反手捂着唇犹豫了半晌,突然起身冲向了一边弯腰狂吐。 玉瑾然呆立在原地,脸色黑得出水,嗅嗅身上,除了香皂的清香,并没有别的味道啊?咂咂嘴,豆浆的清甜正是杨若兮以前的最爱啊?反倒是他自己对这个味道不是很喜欢、今天倒像是反过来了,他觉着这豆浆简直是难得的美味,杨若兮的样子……? 看她扶着墙壁吐得一塌糊涂那模样,很难让人理解成她喜欢吧。 秦妈妈是过来人,昨儿也仔细问过了洪大夫,知道杨若兮的孕吐这才刚刚开始。在她孕吐之时最好尽快处理了污物,不然会让她更难受。当即便吩咐秦小米去灶下找来冷掉的柴灰盖住秽物,她则扶着杨若兮到了桌边。 “小姐,你先喝口水漱漱口。”秦妈妈将桌上的温水递给了杨若兮,又忙着给她拧湿毛巾,还要时不时的帮她拍拍后背。 “拿给我。”玉瑾然一把夺过杨若兮手中的湿毛巾凑到她身边笨拙的帮她擦去额上的细汗,见着秦妈妈赞许的眼神后干脆挥手让她退到了一边,帮杨若兮拍了拍背。 “姑爷,洪大夫说按摩内关、合谷和足三里穴有助于缓解孕……小姐的呕吐症状,或许就能让小姐吃下去点东西。奴婢和小米都是没用的,洪大夫说了好些遍这三个穴位的地方也没找着,要是小姐一直这么吐下去,奴婢怕她的身子……”有时候话不用说全,像秦妈妈这样要说不说效果才会更好。 “身子受不了”五个字还没说全了,玉瑾然就紧张的拉过杨若兮的手掌抚上了内关穴,可按倒是按上去了,突然才想起不知道用什么力道。 杨若兮抽回了手,嗔怪的看了秦妈妈一眼:“妈妈就会耸言听闻。” 玉瑾然见她苍白的脸色又回复了几分红润,轻轻吁出一口气,欲盖弥彰的大口大口开始吃起了东西,“你吃不吃,不吃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看着他吃东西狼吞虎咽的样子,饶是杨若兮刚刚难受的吐完了一个回合也是觉得胃口大开,跟着吃下去了不少的东西,没瞧见玉瑾然时不时盯着她看的热切眼神。 岳放和杨谨相继离开,杨若兮的性子偏淡,没人主动去招呼岳安静和岳可人,这两姐妹在屋里吃过了早膳无聊得紧,岳可人的整颗心都快飞到了外面,倚在门口不住的往路口打量。 “可人,你看什么呢?快点过来我教你这叶片是怎么绣的?”岳安静倒是很享受这样的悠闲,铺开了针线篓。 让岳可人拿刀拿剑她是兴高采烈,要是让她拿针线,她宁愿被人给砍上两刀,闻言头皮一麻,往外挪了两步。 “可人,你别想再跑去找玉公子切磋,你忘记昨晚是谁腿痛得整晚睡不着觉的。”岳安静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直接戳穿了岳可人的打算。 “安静姐姐,我们在红石县可待不了多久了,还没去大街上好好逛逛。我不管,今天二哥不在,我要去街上看看去。”岳可人跺了跺脚,小女生的情怀这时候发作,没好意思直说她还真的想去找玉瑾然,看看昨夜切磋之后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觉得浑身疼痛。 “二哥不是说了红石县是个最穷的县城吗?而且红石县主弄了那什么收留流民的布告,外面不知道有多乱,还是别出去了。”岳安静就是个标准的闺阁少女,能够躲在房中绣花一整日绝不会只待半天。 “安静姐姐,难道你不想看看杨县令所说的红石大街吗?来的时候我在外面骑马可是看清楚了,红石大街比肃州肃阳大街都热闹呢。”岳可人为了能出门放风,不惜搬出了肃州最大最豪华的一条街道作对比,说着说着,她也忘记了想要娶找玉瑾然的初衷,真的思考起出门逛街的可能来。 “而且,红石县可是玛瑙的原产地,红石大街上就有一家原石铺子,里面有很多未经雕琢的玛瑙,买回去后可以自己找首饰匠人雕琢成你想要的玉石首饰。”岳可人想起京城里宾客盈门的天意珠宝店,记得有一次和娘亲去珠宝店时便听人这么介绍的。 岳安静的心思被最后这条诱/惑给征服了,她喜欢的东西在首饰铺子还真的不一定能买得到,要是能像可人说的那样买回去重新找人雕琢效果一定会好很多。 “走啦,走啦,我想要几把玉石小匕首作为信物,有谁帮助到我我就送谁一把,以后当他遇上困难时就能够凭着信物找我还一个人情,听起来是不是很有侠客风范啊?” 岳可人就这么拖着匆忙中只来得及蒙上一张面纱的岳安静出了门,问清了方向,带着贴身丫鬟就往红石大街逛了过去。 一路上,两人对红石县的精神面貌倒是有了一番新认识。这里并不像她们想象当中的混乱,反倒是井然有序的忙碌中透着一股子欣欣向荣、奋发向上的劲头。 道路分成左右两边,行人车辆都规规矩矩的靠右边行走,根本就看不到混乱抢道的情景出现。左右两边中间隔了三四丈距离就设置了一处长方形木制花台,正值春天,里面摆满了盛开的鲜花,走在道路上嗅着空气中的花草香味就能让人精神一振。 最有趣的还是接近十字街口就见着街口处站着一个穿着红色背心的人挥着手里的棍子指挥着这边的人先停下,让另一个方向的先走;正在岳可人不耐烦想要前去问个清楚时,那人却又转身拦住了另一个方向的人和车,示意他们这边的人可以继续行动了。 “安静姐姐,回去就在肃阳大街弄这么个人立着,免得成天吵过来吵过去的。不过也奇怪哈,京城都没看到的东西竟然在这个小地方见着,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吗?”岳可人都走上了红石大街都不忘扭头看十字街口那个再次转身的半老头子,对想出这个办法的人佩服不已。 岳安静倒是红了红脸,在她看来,这准是身为红石县令的杨谨手笔,他那样的人要是真能和自己成亲,想必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吧。 这时候,岳可人倒是又想到了别处:“其实京城和肃州不一定能用这个法子吧?肃州都是两家独大,更别说京城里扔个石头都要砸着几个有品级的官员了,这法子用在这两个地方,想必又会成为人争胜斗嘴的由头吧。” 岳安静心里还正想着杨谨功名太低,可以利用这个想法让爹或者二叔在朝堂上使使劲,说不定还能给他讨一个升官路;听岳可人这么说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要是到时候京城里某两个小霸王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打起来惹事怎么办?还真的不能在别的地方实行。 岳可人误打误撞还真的说中了杨若兮为何不在京城显山露水反倒要跑到这地方来实行“交通管制”的理由。 红石县是杨若兮给自己争取到的一处世外桃源,这里未来有她在山谷中修建的度假别墅,也有她心目中理想的商业王国。 如今这商业王国才稍具雏形,就能让岳可人和岳安静眼花缭乱,可以想见未来发展起来的前景有多好。 姐妹俩越过客栈、布庄、饭馆、医馆等店铺,终于进了挂着“红石一号首饰店”招牌的首饰铺子。这儿自然是以玛瑙为主,大的有比一张八仙桌还大的紫褐色玛瑙灵芝,小的有指甲盖大小的挂坠,穿在编制好的红色络子上看着都喜人。 但姐妹俩找了好久都没看到各自最满意的玉石,付出了一大笔给家人买礼物的银子后,两人意犹未尽的在掌柜的面前抱怨了两声。 这边珠宝店的掌柜是才提拔起来不久的二管事,从岳家两姐妹买东西的潇洒程度上看出了二人不错的购买力,为了促成更多的生意,想当然的便给二人推荐了红石山脚下的玉石加工作坊,昨夜青州和新洲可都送了不少好东西过来,要是有两位顾客合意的东西,他还能分上一笔不菲的提成呢。 听说还有这么个地方,买出兴趣来的岳可人和岳安静怎么舍得放过呢?rs 439 鲜花牛粪 就在岳安静和岳可人扫街之际,杨若兮收拾好了自己也领着秦小米出门了,秦妈妈回头看看县主府一摊子事儿,再看看痴望着杨若兮婀娜背影的玉瑾然,轻咳了一声叹道: “唉,本来想让姑爷陪着小姐去作坊的,可又怕姑爷太忙没时间。” 杨若兮扶着秦小米的脚步顿了顿,并未回头,秦妈妈心知这是得到了暗许,回头对上玉瑾然就像是不懂似的懵懂俊脸不由的一跺脚:“姑爷,你是被小姐的冷脸吓着了不敢跟过去了吗?” “谁说的!爷怎么会被她区区一个小女子吓到。不过爷这可不是跟着她去啊,爷有腿,想去哪就去哪,不过是一条路顺便罢了。”嘴巴是这么倔,人却是背着双手迈着八爷步跟上了前方杨若兮的步伐。在靠近后更是下意识的放小了步子,压根没有超越过去的迹象,就那么盯着杨若兮摇弋生姿的身影过过眼瘾,一路上叽里咕噜说着去来去青州的见闻,说着杨慎和云崖的消息。当然其中也不乏穆子墨和卢芳菲八卦。 他讲得很畅快,杨若兮也听得专注,两人虽然没有直接对话,其中的脉脉温情就是秦小米这傻妞也感受到了,在途径一家烧饼店时毅然决然的丢下杨若兮奔向了让人流口水的店铺。 “咳咳,早就和你说了换了这傻丫鬟,除了吃什么都靠不上她。”话是这么说,玉瑾然却是聪明的接过了秦小米的活儿扶着了杨若兮的臂间,为了表达他比秦小米要可靠多了还特意提醒了一句:“注意你脚下。” 正在杨若兮心里为他难得的细心感动时,他又补了一句:“身子不好就在府里养着,出来到处走干什么?除了给人带来麻烦还能做什么?” 若不是他手扶得很紧,杨若兮就想挣脱了自己走算了,这人,除了做(如今正严打)的那事能说几句好话外还真的别想听他说全了一句好话。 玉瑾然可能也感受到了掌上的僵硬,忙将话题硬扯到了青州:“卢芳菲想要让人假扮土著劫了穆子墨,然后她好出手救穆子墨出来。结果不知道怎么搞的,人家穆子墨是真的被土著给劫走了,她救人不成反倒差点陷进土著人做的陷阱里面。还好姓穆的这家伙不知道怎的竟然说通了土著首领投诚,正领着土著首领要去见云崖,顺道反而救了她起来……” 后来呢?杨若兮忍了忍没问出来,玉瑾然呵呵一笑,伸手掏了掏杨若兮的手心:“怎么样?想不想知道后来都发生了些什么?” 杨若兮也掏了掏玉瑾然的掌心,不过用的是尖锐的长指甲,直挠得玉瑾然叫疼,反手握杨若兮的力道更紧了。“真是的。想和我说话你直接说便是。动什么手啊。” 杨若兮觉得有些不对劲,玉瑾然这人皮实,照理说她这种程度的掐充其量只能像是给他挠痒痒,怎么看他脸色都白了? 偏偏玉瑾然痛过之后并未翻手检视。根本不让她有查看的机会。不得已,杨若兮只有暂时将这事儿给放进了心里。 远远的红色山头若隐若现,就要到了红石县最标志性的红石山了。玉石作坊就建在红石山下的一处小山谷中,昨夜有新洲和青州的管事相继到来,倒是不像往日般寂静无声。 杨若兮带着玉瑾然并未走寻常来采购玉石的商人所走的大道,拐上了一条相形崎岖的小路,这条道上起码安置了六处明岗暗哨,若不是杨若兮手上有象征着杨家的翡翠树叶儿根本就没办法通过捷径来到山谷最隐秘的仓库所在地。 让她更没想到的是,前面有人去禀报了她的消息。后脚出来的月洞门后就站了好几个熟人,惊得她差点没从山路上直接栽下去。 玉瑾然堪堪抓住了她的手,一颗心差点跳出喉咙口,咬牙切齿的对月洞门那边吼道:“站在那边不出声装鬼啊你们!” “玉少,说真的。在下差点被你打得做了鬼,根本就不用装。”虚弱靠在门边上一只手还吊在胸前的不是黝黑高壮的段皓庭是谁? “二嫂……”穆子墨一身鸦青色长衫,如墨的发丝只用了一根墨色丝缎扎起,除了神情疲惫了点,谪仙气质依旧。 不过他欲言又止的呼唤直接刺激了杨若兮和玉瑾然两人的神经,夫妻俩一起开口。 “不敢当,穆三公子慎言。”杨若兮惊吓之后还能维持基本的礼貌,玉瑾然却是直接踢了一个石头飞向穆子墨:“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爷可没有你这么大的兄弟。” “嘉义侯、玉夫人。”比起青州这两人,新洲的陈光平就要斯文得多,拱了拱手,笑着招呼了一声。 “你们来干什么?”玉瑾然拉长着俊脸,恨不得冲上前把讨厌的段皓庭给丢出十万八千里,看他色眯眯的眼神都快把杨若兮给看出来一朵花来了。 还有穆子墨那小白脸也差不多,难怪不要人家卢芳菲,原来也觊觎爷的夫人来了! 还好陈家这小子没这么多花花肠子,否则爷非要撕了他不可。 玉瑾然扫了一眼三人的表情,大马金刀的坐在了本该是杨若兮的位置上,将杨若兮“遗忘”在椅背后,挡住这些如狼似虎的眼神。 “若兮这边来坐着说!青州那边事情一安排好我和穆三弟就日夜兼程的出发来红石县了。上次我听你说想要将红石县做成玉石之都,这个我挺有兴趣的,不知道能否容我参上一脚,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便是。”段皓庭身上还带着伤,几乎是摊在椅子上,但也没忘了刺激玉瑾然,给杨若兮添了个加了软垫的太师椅,那叫一个周到体贴啊。 杨若兮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自然不会和舒服做对,也就没管玉瑾然的眼神坐到了段皓庭的边上,和段皓庭中间就只隔着两张放茶盏的小桌。 “这个倒是说来话长,改日等你身体好些了我们再具体的商议。穆三公子和陈公子也一并前来红石县难道也是为着此事么?”杨若兮其实很好奇这两人和玉瑾然出发的时间有什么不同,为何就早晚一日。 “我……”穆子墨犹豫的看了眼玉瑾然,“我是受云刺史所托一路上寻找嘉义侯的踪迹而来。现在见着嘉义侯平安无事,改日进京见了父母后还需立即回转青州;二……,玉夫人所说之事在下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作为一个庶子,能够摆脱家中的枷锁自强自立已是不易,红石县的事情可是大手笔,他怕是全部家当也没资本分一杯羹的。 想想他曾经在杨若兮耳边警告她莫要对穆瑶娘不利的高高在上到现在杨若兮的身份地位和背后的财富,他的神情渐渐黯淡,这个距离,哪怕是东海水干怕也无法跨越。 陈光平坦然一笑,摊摊手:“我是来京城报喜的。听商队管事说要经过夫人你的封地,特地赶来见识见识,果然让人耳目一新啊!这事情现下我虽然做不了主,但回新洲后铁定在家父面前说上一说,届时说不定就要蒙玉侯爷和玉夫人多多照拂了。” 就算不是看在银钱的份上,如今太子亲外甥玉瑾然这个活招牌可是条长线。 “尊夫人生了?”相信每个怀孕的女人都有杨若兮这样的八卦态度,听说陈光平是上京报喜的,立马记起了去年见着他夫人微凸小腹的时节,不由多问了一句:“是儿子还是女儿啊?” “是个儿子!”陈光平笑得荣光满面,转头看了眼臭着脸的玉瑾然又看了眼凤眸生光的杨若兮,“临行时我夫人还问起了嘉义侯和玉夫人,二位去年成亲未能亲自道贺实为憾事,如今唯有期盼二位早生贵子,在下和内子一定早早道贺。” 听到这话,玉瑾然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一定一定!” 杨若兮但笑不语,转头问候起了段皓庭的伤势。段皓庭斜睨了一眼脸色又一次晴转阴的玉瑾然,故意叫了一声疼: “多谢嘉义侯手下留情,我不过只是些皮肉伤。这一路走来,在肃州马栏山道时倒是见着嘉义侯从青州刺史府‘征用’的汗血宝马累死在路旁,马脖上的缰绳都被鲜血浸染成了黑褐色,当时吓得穆三弟差点瘫倒在地,还好昨夜进县城之时听到了嘉义侯已平安到达红石县的消息,否则在下和穆三弟万死不能辞其究。让我有些好奇的是这两者和嘉义侯究竟有无干系?” “当然没关系!”玉瑾然斩钉截铁回答得飞快。杨若兮却是见着他飞快的将手死死盖在了腿上,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段皓庭和穆子墨其实在见着累死的汗血宝马和上面沾染的血迹时便对玉瑾然那份执着专注之心自叹不如,两人当初对杨若兮都有那么些意思,但各自却又因为害怕别人的流言蜚语或是这样那样的借口不敢大胆向前。 杨若兮被玉瑾然这莽撞纨绔少爷娶到手中时,段皓庭甚至还觉得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可如今,他觉得鲜花需要的不是和她一起展示美艳的同伴,而是能够一心一意只顾着滋养她的“牛粪”。 ps: 严重怀疑四川这地方的天出问题了!白天艳阳高照,晚上大雨滂沱,偶尔还给个闪电凑凑热闹,真是让人无语至极! 例行推荐爱瑷新文《云英花嫁》,请移步捧个人场呗! 另外推荐好友新文《一品匠女》,三百六十行,鉴宝数第一rp 440 玉石市场 玉瑾然犹自不知在段皓庭眼中他便是那坨“牛粪”,看他那样子像是和陈光平许久未见相谈甚欢,也只有陈光平自己有苦说不出。 譬如他本来微微带着热切的谄媚了一句:“玉少,上次你捕到狐狸的那个山坳又发现了一座玉矿,家父拟让玉少为那座新矿命名。” 玉瑾然却是捏着座椅扶手咬牙切齿:“六十万两就想占五成,他是欺负别人不会算账吗?” “玉少是说谁?”顺着玉瑾然凌厉眼神看过去正是段皓庭没骨头似的靠在椅子中的身影,陈光平为了迎合玉瑾然的心思又只好顺竿问了一声。 “百货大楼是什么?为什么要让姓段的占一层楼?”玉瑾然再次不搭茬的回了一句。 陈光平略感尴尬,轻咳了两声就要起身往段皓庭那边凑凑,既然玉瑾然关心那边的话题,那他也不好多做打扰。 岂料,“你要去哪里?难道觉着和爷说话没什么趣味?刚才说到哪了?狐狸皮?你给爷带了?”玉瑾然眼神一动,很明确的制止了陈光平的离开。 陈光平只得委屈得重新坐直了身体,“玉少,下次我一定给你带几张好皮子来。” “凭什么!他不能住在县主府!”这次轮到玉瑾然突然起身跳了起来,吓得正准备端茶水的陈光平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溅了好几滴在手上,也跟着跳了起来。 玉瑾然看似和陈光平聊天,实际上整颗心都飞到了杨若兮身上,听她说要让段皓庭和穆子墨从作坊搬到县主府住着时终于是忍不住跳了起来,三两步冲到她身边,再次坚定自己的立场:“县主府没地方然他们住下了,让他们住客栈去,不行,让他们回青州、去京城,怎么都好。” “咳咳,玉少,你不会是怕我住进县主府后对你有什么威胁吧?”段皓庭抬手制止了杨若兮说话,故意用轻视的眼神打量玉瑾然浑身上下。 “哼,爷怎么会怕你!”玉瑾然下意识的嗤道,随即发现中了段皓庭的激将法,又抹不下面子改口,只好随意找了个理由:“我夫人身体不适闻不得什么刺激味道,你手上敷的什么药?都臭死了。杨若兮,坐那边去,省得路上吃下去的那点东西又给吐出来。” 说着他便伸手扶杨若兮起身:“你们说的那些事情你不都列了计划书吗?回头爷拿给他们看便是,和闲杂人等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确实,段皓庭手上不知道敷的什么中药,杨若兮需要很大的自制力才暂时压制住了胃部腾起的恶心感,玉瑾然的这次解救她没能拒绝。对段皓庭和穆子墨笑了笑,顺势坐到了玉瑾然先前的位置上。 “闲杂人等”的段皓庭听闻杨若兮身子不好不由支起了身子,“若兮你是哪里不舒服?看大夫了吗?来的路上我就觉得秦妈妈和你的脸色都不对劲,难道是有什么瞒着我?” “没什么……”杨若兮一句话还没说完又被玉瑾然的背影给挡住了视野,随即便听他宣战似的叫嚣:“姓段的,爷不是和你说得很清楚,‘若兮’不是你能叫的,请称呼她玉夫人。既然是玉夫人,她的事情就只有爷才有资格管。” “你管?你能管什么?你要是真的能够让她开开心心的她又怎么会委委屈屈的回娘家?她又怎么会听到红石县有急事后一个人日夜兼程的赶来处理?你除了成天胡乱嚷嚷还剩下什么?” 段皓庭也火大了。固然知道玉瑾然对杨若兮那是一百二十个真心,可嘉义侯府那摊子事情他不是不知道,甚至因为穆府还有他的眼线,更多的事情他后来也知道个清楚,也因此更是生气玉瑾然做事不用脑子,不会为杨若兮着想。 “你一个二品的嘉义侯权势滔天想将我怎样就能怎样,如此倒不如我这个平民百姓今日便说个够。你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你已经没有了任性的权利!你现在有夫人,以后还会有孩子,麻烦你说话做事之前用用脑子。” “是,我是喜欢杨若兮,我不怕大大方方的承认!但世事弄人,我错过了她。我悔过痛过,更重要的是想过,要是我学着你不管不顾的使尽手段,怕你嘉义侯还不是我的对手。可若兮呢,她会愿意吗?她会有现在快乐吗?她是一个人,一个有思想有意识的人,不是你喜欢就能藏起来的小玩意儿。” “若兮是什么人你一定比我还清楚,只要是她不愿意的事情她会做吗?要是她不满意你玉瑾然这个人她会乖乖等在御史府上你的花轿吗?如果你不知道珍惜,如果你还是一味的不愿意成长为能够为她遮风挡雨的大树,或许你就是下一个穆清风。而我,我一定能够等着成为独一无二的段皓庭。” 一口气将心里闷了许久的话道尽,段皓庭也像是了解了一桩心事,转头看向首位眼神幽深的杨若兮,摊了摊他那只完好的手臂:“若兮,这些的确是我的心里话,让你知道了也不错。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这大概是对我以前花心的惩罚吧,说出来反倒是轻松了许多,至于以后,要是你还能看得上我这个朋友,投资的计划书就送到红石客栈吧。” 虽然事前屋里经过清场,可仍然有穆子墨和陈光平这两个外人见识了玉瑾然被人骂得是狗血淋头,段皓庭苦笑了一个,“喂,请问玉侯爷是现在掐死我还是让差役过来锁我?能不能让我有时间给我那些属下留信,否则那么些银钱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我要想一想,若兮,我要想一想。”玉瑾然却是转脸看向杨若兮,满面的震惊迷惘。 “嗯,我要去前面挑选玉石,你待会儿前面来接我好不好。”体恤孩子他爹受到了人生当中惊雷般的震撼,杨若兮露出个他来红石县后首个微笑。 看玉瑾然跌跌撞撞出门,段皓庭担心的问杨若兮:“他不会有事吧?对不起,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我是个藏不住话的人。” “能够说出来也是一种放下。”穆子墨也望着玉瑾然的背影幽幽来了一句,从位子上起身往外走,不巧的就撞在了段皓庭吊起来的伤手上,痛得段皓庭“嗷”得惨叫了一声跳得老高。 穆子墨抱歉的扶着他站好,“不好意思,只顾着想去前面作坊见识见识新洲玉以及红石玛瑙,没注意到段兄还站在这里。” “你是故意的,你绝对的是故意的。”段皓庭被他搀扶时又触及了伤处,简直是雪上加霜,怎么看都觉得这谪仙般的人眼里藏着阴险诡诈,以前怎么没发现。 “是吗?那真是不好意思。”穆子墨淡淡一笑,眸中的嘲讽意味却是让正对着他的段皓庭一怔。 从始至终可能就陈光平一个人最无辜懵懂吧,他们的对话他没怎么听懂,段皓庭和穆子墨的机锋他更是没看出一点端倪来,只听得穆子墨说要见识见识新洲玉,忙自告奋勇的介绍道: “穆三公子想要看新洲玉那可是碰巧了,听管事说这次的新洲玉当中有一寒一热两块软玉原石,伸手触及,热者温热、寒者冰凉;不过这两块原石却是连在一处,根本找不到切口分开,为了不损及脉络,家父便差了管事连着座石一并往京城里送。” “是吗?”这样的玉石想必人人都有兴趣一见吧,更何况杨若兮本就打算挑选几件适合做成未来孩子首饰的原石,听这奇特的描述还怎么能忍得住。 杨若兮当然也知道段皓庭说出那番话不会只是藏不住话,他在商场打滚了这么些年有什么藏不住?然而她不管段皓庭说出那些话的初衷是什么,现在看来,玉瑾然的承受能力不错,并未胡乱发飙打骂别人,想必思考过后能够多长一个心眼,对她是有利无害便好。 “那不如一起去见识见识吧。” 众人所在的房屋是山谷的最深处,后面还有原本大皇子秘密军队挖出来的地道和大仓库,大仓库杨若兮自然就无偿征用来堆放价值比较高的原石,地道的作用则更重要,即便外面有什么变故,人也能够顺利逃生。 屋外是一处偌大的平坝,中间堆放着尚未进行分割的大型玉石原石,玛瑙、翡翠、以及陆续发现的寿山石等等都不少。 再往外走便能隐隐听到人群的讨价还价声,那儿是一处超大型的四合院,院中零散摆放着各处运来的大小原石,四合院的窗口都开得极大,每一间屋子的空间也不小,内里的架子上摆放着相对较小的玉石,这些玉石已经切割完毕,能做摆件还是首饰都分明别类的放着。 渐渐冲着名声来的批发客商以及散客就在院中的原石和四合院的玉石当中挑选砍价,倒是初步具有了玉石市场的雏形。 四合院靠近山谷的一面作为专业的切割、雕琢室由韩千手坐镇,但凡有客人要切割,他便挥舞着从杨若兮那儿得来的切割机骄傲的上前展示“绝技”,要是有人想就着玉石雕琢什么东西也可以翻了图谱订做,不过价格和取货时间就有些不定了。rs 441 冷热交加 好在韩千手的名气如今在匠人界中那是数一数二的,即使是有人得知取货的时间要延迟到炎热的夏天也没露出什么不满,相反还一路雀跃。 这人便是达成所愿的岳可人小姐。作坊这边根本不用找合适的玉料,只要你出得起价钱,大可以买一大块玉石找人为你制作。 岳可人挑中了一块拳头大小见方的玛瑙,听说可以出钱找韩千手制作便像疯了似的拉着岳安静花光了姐妹俩身上所有的银钱,这才换得了六月初能够来红石县取无把小剑以及岳安静想要的玉扇子。 岳安静常年待在肃州,对“韩千手”这个名头并没有太多的感触,倒是为着花光了银钱有些发愁,可天性温柔的她作不出泼妇骂街的横样,只有一路默默无语的无声抗议。 兴奋了一路的岳可人总算发现了她的异样,左右瞧着人来人往的四合院,干脆拉着她循着去矿场的小路一路前行,听说那边有一处山势险峻、奇峰林立,顺道再看看风景去。 总算是走到了没什么人经过的地方,岳可人不禁松了手大大方方的问道:“安静姐姐这是生气了吗?” “可人,二哥临走前给我们五千两银子有两千两是打算给人家杨县令的,在红石县白吃白住了这么些日子,难道我们好意思欠着人情。”岳安静的确是生气,见着路上没闲杂人等,也开始教训起了花钱不知道收敛的岳可人来。 “安静姐姐啊,杨谨和你都要成一家人的,你还想这么多干什么?照我说,刚才都该记在杨谨账上的,是你非要掏了银票付给人家的。”岳可人说得理直气壮,眼睛骨碌碌乱转,打量这被人称作奇峰林立的地方。 看上去只能算一座石林,拔地而起的笔直山峰大的有十数丈、小的只有一藏方圆,像一根根柱子似的生长起来,有的山顶还比山脚大,山峰只在山顶长了郁郁苍苍树木,还有就是山脚下没人经过的地方长着杂草灌木。 像她们姐妹走的就是别人踩踏出来的小径,在石林中弯弯绕绕绵延到远方,看起来还真的不错,当然,岳可人认为这不错必须是在岳安静不抱怨的前提下才能成立。 岳安静拉过注意力不知道飞到哪去的岳可人坐在了一座越两丈大小的石峰底下,不知道是谁用石头凿出了两个圆凳,坐下来刚刚合适。待两人坐定,岳安静继续她的改造之路: “可人,我和杨县令的事情八字都还没一撇,你这样嚷嚷出去坏了我的闺誉我还能嫁出去吗?退一步说,就算我爹和杨县令家人都同意我们两个的事情,一旦成亲,我就欠了他五千两银子的人情,这能行吗?再说了,你以为一个做县令的能挣着多少银两?” “安静姐姐,你别说得这么吓人好不好?要是连几千两银子都没办法让你花的人还嫁给他做什么?这不是委屈了你一个千金小姐了吗……”岳可人夸张的叫道,在她看来,几千两银子似乎不过就是伸伸手的事情。 “可人!”岳安静的声音再次严肃了几分,“就你方才这番话要是被御史台的人听到,你爹和我爹、或许还有皇后姑姑都会吃不了兜着走的。咱们家爷爷早年是攒了不少家底,可你想过没有,若是以你爹一年五百两的俸禄,得要不吃不喝多少年才能凑出五千两?要是圣上听说了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问你一句‘岳可人小姐,五千两银子说丢就丢,你家为什么有这么银子啊?’你要怎么回答?” 岳可人张了张嘴,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在别人面前解释。 岳安静见着微有成效,便继续诱/哄着:“你刚才说不如不嫁!我确实不一样,要是嫁了人,必定是为着夫君着想,不说节衣缩食,有多少钱办多少事还是必须做到的。你刚才说得那么笃定,不如你给我说说你想要嫁个什么样的夫君?我帮你看看合适吗?” 要是以前问岳可人这个问题她说不定还真的答不上来,但经过昨日,她好像懵懵懂懂有个目标了,微微眯了眼睛,按照玉瑾然的样子说了起来: “他首先要有不下于我的武艺,然后要有比寻常人俊俏的面貌,能够陪我仗剑天涯,也能够我想要什么就买什么给我。” “那你能给他什么?”岳安静很冷静的反问了一句。 “我……,我爹是兵部尚书;我姑姑是当今皇后;我有一身武艺;我还……我还……”在岳安静的面前岳可人还真不好意思说她长得娇俏漂亮,说她温柔贤淑什么的。 岳安静很耐心的听她说完,点了点头,“的确,你爹是兵部尚书,你姑姑是皇后。那没有这些呢?你还能给人家什么?武艺吗?你说一个男子要妻子会武艺干什么?难道成亲后两人好成天打架!而且你的要求难道就不觉得有些自相矛盾吗?他陪你仗剑天涯,那谁挣钱养家?俊俏的面貌能够给你换金银首饰、山珍海味?你们仗剑天涯难道靠走路,不穿衣裳不吃喝?” 岳安静说一句,岳可人的嘴就张大一点,“我……我……说不定就有喜欢和我切磋武艺的男人呢?” 岳安静也想到了昨晚上和岳可人打成一团的玉瑾然,毫不客气的戳穿岳可人的梦想泡泡:“要是他知道你是个女人呢?难道你没看到玉公子除了和女扮男装的你稍微离得近了点,根本就只看得到他妻子一个人。” “才不会,我看他对杨谨他妹妹恶声恶气的,肯定是不喜欢有那么个算计精明的妻子的。”岳可人对杨若兮的印象便是算计精明,为人冷淡漠然。 “不算计?要是玉公子能够先算计了,你说他夫人还需要算计什么?”岳安静看着温温柔柔,说话却往往能够一针见血,不但说得岳可人哑口无言,山峰背面倚石而立的玉瑾然更是呆若木鸡。 如果,如果什么都不是呢?他不是没尝过什么都不是的滋味,只是回头过上好日子后又忘得个干干净净;想想刚刚成亲那些日子,他抓了珠宝店的事情在手里做,杨若兮每日便换着法做好吃的犒劳他,晚上还温柔如水的任他施为。 从哪天起?好像是他一心想着怎么弄得穆清风妻离子散、声名扫地后,他又丢了一摊子事情给杨若兮,那几天她累得人都没了什么精神,但还是没忘记服侍得他舒舒服服。 他其实也和岳可人一样,总想着有欠自己良多的外婆、舅舅和那个爹,要是没有呢? 又换句话说,他要是娶了岳可人这样的女人回家又会是什么样?想象着成天和个等同侍卫一样的人切磋武艺,回头还要和“侍卫”上广木,还要给侍卫买首饰衣服,身边要围着一大堆人才能吃得好穿得暖…… 玉瑾然不由狠狠打了个寒颤!不如让他死了算了。最适合他的果然只有杨若兮,他这辈子根本离不开杨若兮!哼哼,段皓庭,你以为爷不知道你巴不得爷失去理智的找你麻烦,这样若兮肯定看不惯,到时候我们夫妻俩龌龊越深,你好趁机而入吗?休想! 玉瑾然想起了杨若兮说过要挑玉石的话来,精神一振,转身从石峰后跑了出来,对上岳安静和岳可人惊愕的目光后很是潇洒的对岳可人呲牙一笑:“你姐姐说得很对!你这样的女人爷从来就不感兴趣。” 说完也不管两姐妹什么反应,辨别了方向加大步伐就往挑选玉石的四合院跑,留下身后岳可人发狂似的尖叫。 —— 杨若兮一眼就相中了那块奇特的玉石。很奇怪,找玉石山脉她都是按照后世矿脉分布一找一个准的,可从来没听说过新洲、也就是后世新疆和田那地方会出产这种同一块玉石呈现一冷一热两极分化的啊?难道是变种? 听陈光平形容,这块玉石是在一个深藏在山洞中的温泉中找到的,足有杨若兮知道的板砖大小,正好从中间开始,两头一冷一热,冷的那头呈碧蓝色,热的那头呈桃红色,从中间浅色往两边深色递增;中间却又看不出痕迹,这要怎么切? 韩千手研究了一个早上也没敢下手,见杨若兮也被考住的模样不由满意极了:“老夫就说这石头难切吧,不如就这样放在珠宝店里当镇店之宝吧。” “不行,这块玉石我要了。”杨若兮伸手指摸在上面莫名的就感觉身体无比的舒适,走了一路的潮热因为冰凉的那一头而感到清爽;再伸手探向温热的那头,暖暖的温润入春,又不会感到烫手。那一瞬间,她脑海里出现了两颗泪滴型的吊坠,一颗以碧蓝为尖,递增大滴桃红;一颗以桃红为尖,递增大滴的碧蓝。 看“板砖”的模样,这样的吊坠做个四五个没问题,剩下的纯色还能切割成手镯,热的送给体寒的人,冷的送给火旺的人,岂不是面面俱到了!rs 442 从头学起 杨若兮选好玉石后也没见着玉瑾然出现,心下担心,面上倒是不显,同陈光平说起了冷热玉石的价钱。 说到价钱,陈光平便有些犹豫了,这块奇石原本是准备献给太子的,但杨若兮开了口,这个人情说什么也得卖。 杨若兮看出了他的为难,转手直接让秦妈妈收起了玉砖,微挑了眉:“陈公子也见着了,这玉石砖头我姥爷是没法切割雕琢的,没有经过切割雕琢的玉石又怎么好意思送给太子?你这次在京城又没办法待太久的时间,不如这块玉石留给我慢慢琢磨,你可以去京城天意珠宝店选择三件珍品。这三件珍品都是能够上拍卖品水准的可好?” 杨若兮向来对某件物品势在必得必定会竭尽全力蓄力一击,现在提出的这个条件让陈光平想拒绝都难以开口。 “陈公子,还犹豫什么?天意珠宝店的拍卖品就是我想要也不一定买得到啊。”段皓庭离着三人远远的,生怕被人再“不小心”给撞上一下,听杨若兮如此大手笔只为着换一块看不出材质的“砖头”不禁酸酸的添了一句。 段皓庭作为天意珠宝店原材料的供应商,珠宝店也占着点股份,可杨若兮在当初的合同上就有很明确的规定,要是别的股东想要得到拍卖品级别的藏品是不能在拍卖场拍的,就算是特别喜欢,可以拿了式样交到匠人部去让人给做出来。但段皓庭偏偏喜欢享受那种竞拍场上紧张热烈的气氛,所以一听到“拍卖品”三个字就忍不住吐糟两句,实际上他手中的珍品并不在少数。 “玉夫人如此迫切的寻找玉石,难道有什么特别的原因?”穆子墨并未劝陈光平,依他看来,陈光平是抵不住杨若兮提出的条件的。 “是啊,玉夫人,这玉石家父并未承诺要送给谁怎么处置?在下虽然可以做主和你交换,但你总该告诉我你拿这块千手匠人都没办法切开的怪玉石做什么吧?这个能加入交换条件当中吗?” 陈光平也就借机下了台阶,心里却是乐开了花。那块“砖头”玉石取出来后新洲当地的匠人虽说觉得奇特,但都表示没办法完美的将之切割,昨晚千手匠人见着后直到刚才也没思索出一个既能切割好玉石又不伤其根本的法子来。用这么一块鸡肋的玉石换天意珠宝店三件宝贝,说什么也值得的。 “你们不是都知道我跟着我姥爷学了首饰切割雕琢么?这些日子闲下来了觉得技痒,就想找几块独特的玉石练练手。”杨若兮随意找了个借口,将注意力引向了段皓庭: “段公子这次送到红石县来的翡翠中可有品相好的?我也是要挑上一挑的。” 说起翡翠,越来越迷恋这神奇玉石的段皓庭就止不住的兴奋,不顾手上的伤势挥了挥手,痛得脸部几乎变了形,却还是忍着痛说起了青州出了一个极像杨若兮形容中的极品玻璃种翡翠。 “玻璃种?”真正的玻璃种杨若兮在前世只看过图片和视频,还真的没见过真的,当即大感兴趣,一行人便又转道属于青州翡翠的小仓库中。 那疑是极品玻璃种的石头并未完全从原石中剖出来,篮球大小的一块,匠人只是用砂纸细细磨去了表面的盖皮,最大极限的保证了原石的完整度。 杨若兮仔细看了看,这块原石剖出来的翡翠可都称得上上品。尤其是段皓庭特意指给众人看的左上角部分,隐隐透着荧光,闪耀着只有她一个人才能看懂的玻璃光泽。其质地细腻纯净无瑕疵,颜色纯正、明亮、浓郁、均匀。 真正的老坑种翡翠以纤维交织的变晶结构为主,硬玉晶粒很细,因此,凭肉眼极难见到“翠性”;老坑玻璃种在光的照射下呈半透明状—透明状。 左上角部分的翡翠就呈现出杨若兮脑海中老坑玻璃种的形状,从上面看下去根本就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尺寸,清澈透明的质地下翠色光芒显得悠远厚重。 “呼……”杨若兮就像是生怕呼吸重了就吹散了玻璃种翡翠似的轻轻呼出一口气,指着左上角肯定的点点头:“ 这边是极品玻璃种无疑,其余的地方只能算冰种,难得这块翡翠能有这样的质地,下次再想遇到如此好品相的翡翠也不知还有没有机缘。” “正是,这块原石就是出事的那处矿场挖出来的,万幸的是身死的九个人都是从青州大牢里提出来的悍匪。这些人早已被判决了死刑就等着处斩,杨御史提出了以工代刑后他们就被送到了地势最艰险的矿场做事;见着这块翡翠后这几人心生了不轨,一帮人竟然想侵吞私逃。那矿上除了官兵把守的山谷口并没别的路逃生,这九个家伙倒也精明,竟然想要挖地道逃跑,谁知道挖到一半地道就塌了。我回去之后本想着人死也要见尸,花了精力挖了他们几个出来见着他们身上的包裹才算是真相大白。” 段皓庭想着当时的情景也不由的庆幸,当初安排牢里犯人的活儿时云崖便决定将犯人以罪责轻重划分,越是重犯做的活儿越是繁重危险,罪责轻的自然就做一些没生命危险,相对较轻省的活儿。 段皓庭不是个吝啬的人,除了给官府上交应缴的税金外每月还给这些犯人发放一定的工钱,吃喝上也比牢里提供的饭菜要好上两分。出事后他还给这九人的家中送了一笔丧葬费,让那些同样服刑的人犯们不但没因此产生恐惧,反倒是干起活儿来更认真的几分。 想也知道,原本的死刑犯砍头后有人收尸也就罢了,没人收尸还被丢在乱葬岗,谁会给家里人一文钱?如今死后有人花钱埋葬,还能够得到一笔养家钱,谁都觉着有了奔头。 甚至有的只需要服刑一两年的人主动找着管事询问刑满释放后能否继续留在青州翡翠矿做工。对于这样主动的犯人,段皓庭此次进京还揣着云崖给太子的意见书。提出了死刑犯在做工中表现良好的话能否改成终身劳役?表现好的普通犯人能否给予缩减刑期的奖励? 这些段皓庭自然不会在杨若兮面前说出来,他要说的可比这些让杨若兮有兴趣多了。 “送给我?”杨若兮失态了叫了一声,刚才段皓庭直接就说这块玻璃种翡翠送给杨若兮“练手”,让杨若兮暗叹他大手笔之余也是觉着受之有愧,“不用,我不需要那么多玉石的,这翡翠价值都能抵得上珠宝店两次拍卖的那些珍品了,我不能接受。” “要是这玉石不切割不雕琢能抵得上珠宝店拍卖的珍品吗?就像你所说,这极品玻璃种以后是可遇而不可求,落在别人手中那也是明珠暗投,倒不如收藏在能够慧眼识珠的你手中,这样也能对得起这块翡翠的价值了。”段皓庭的理由倒是冠冕堂皇,价值连城的翡翠被他说得好像不落在杨若兮手里就多委屈似的。 “我还是不能收。”杨若兮的立场也很坚决。赠送东西这个举动代表的意义非凡,她和段皓庭说白了只是生意伙伴关系,平时友情往来送送土特产什么的就算了,珠宝这东西还是算了吧,家里那个醋坛子可收拾不了。 段皓庭也挺固执,“若是我私底下送你你不收倒也罢了,可这儿有穆三公子和陈公子见证,难道我还能和你有什么私/情不成?要是你连这点好意都不愿意笑纳,那今后我们的合作如何能相互信任?” 此处,杨若兮有些了然段皓庭痛骂玉瑾然的企图了,这人,好像还是居心不良啊。 “我夫人收下你送的礼物和我们今后的合作有什么直接关系吗?”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在门外的玉瑾然施施然的插了一句。 “玉少,你是想通了如何处置我来了吗?”根据段皓庭对玉瑾然脾气的估算,玉瑾然这人最讨厌别人下他的颜面,被他在外人面前那么字字质问想必会被气得失去理智进而做出一些过激的事情,这么一来,杨若兮肯定得生气。 “非也。我玉瑾然什么时候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了,朋友间几句玩笑话都经不起还怎么继续合作?”玉瑾然一字一句说得极慢,这些话大概是他从后山石林一路寻思才想出来的吧。 “这话?”听起来怎么不对劲呢?段皓庭疑惑的打量了一番玉瑾然,懵懂、冲动、暴躁了二十余年的人难道就他几句话能骂醒了? 他的几句话当然不可能是全部的原因。主要还是玉瑾然自己躲在石林里将他和杨若兮之间的点点滴滴全都给回味了一遍,加上岳安静姐妹俩的分析,让他看清了内心深处最真的想法: 他喜欢杨若兮,比喜欢还喜欢!他不能做出让杨若兮生气的事再让她有机会远离他身边,他没办法忍受没有杨若兮的冰冷日子,为了杨若兮,他愿意从头学起怎样担负起一个男人的职责,而不是总做那个任性的小孩。rs 443 又见巧合 不管怎么说,喜欢一个人那就能无条件的喜欢,讨厌一个人那也是能够无条件的讨厌到底,特别是段皓庭竟然试图破坏自己夫妻的关系。为此,玉瑾然对段皓庭依旧吹胡子瞪眼的。 那块翡翠玉瑾然很大方的“多谢”段皓庭的赠予,因为他也觉得应该有什么东西来巩固两家的合作,言下之意,今后出面说生意合作事宜的便是他本人,而非杨若兮这女流之辈。 杨若兮诧异挑眉之际,陈光平已经抢先冲着玉瑾然兴奋得打了个千:“玉少竟然会舍侯爷之身行商人之事?看来这商业大兴啊。” “你又不是商人你兴奋个什么劲儿?”回过味儿来的段皓庭没好气的回了陈光平一句,上下打量了一番玉瑾然:“玉少这次准备玩多久?” 看样子陈光平是准备力挺玉瑾然到底,没让玉瑾然回答后面这个尴尬的问题,高兴的几乎手舞足蹈道: “其实不瞒诸位说,在下从小对文就不甚感兴趣,自从接触新洲玉买卖一事反倒是觉着找着了主心骨;只是商人在顺和地位尴尬,家父非要在下继续科考不可。在下一时气急,就……就离家出走了,前些日子贩玉的管事追上来给我说了家父的底限,家父的意思,若是做商人也能够做出点成就来那就不在阻拦在下从商一事。”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玉瑾然也不懂这上上下下这么多,和他可没一文钱关系。 “这个还不简单吗?在下若是从商,合作的便是二等侯玉少您!家父总没借口能阻止我了吧。”陈光平长相本来极为平凡,却是因为能够做他喜欢做的事情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耀眼的光芒,让玉瑾然疑惑的眨了眨眼。 转眼看杨若兮来不及收回去的欣喜和惊讶表情,玉瑾然也生出一种如愿以偿的快意感,他有些懂陈光平高兴的意思了!做自己喜欢做的事,那就是开心,而他,看着杨若兮勾起花瓣般的嘴角他心里也跟着雀跃,他愿意做任何一件让她开心的事,他就能开心。 挑好了满意的玉石,杨若兮此次不虚此行,虽然玉瑾然做出了个男人的决定,但她还是没有立即就软下身段,这男人三分钟热度必须要严格考察。 回程依然是步行,不过多了段皓庭这个拖油瓶,最终他还是如愿的争取到了入住县主府的机会,一路上不断用话语撩/拨玉瑾然,就想让玉瑾然生气发怒,谁知道玉瑾然一下子像是有了好涵养,东看看西瞧瞧,时不时还哼上两句杨若兮偶尔哼过的曲调。 走了这大半天,杨若兮也觉着累了,无力的往秦妈妈身上靠,突然觉得身边一轻,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住了她的肩背,耳边是玉瑾然醇厚的嘟囔:“出门套个马车能费多大事,这下累了吧。” 杨若兮低头落下眼睫遮住眼中笑意,这人的话都变得中听些了,就算新婚那几日费劲调/教后他也会抱怨一句“你们女人真是麻烦”。 盯着前面相依相偎的身影温馨和谐,段皓庭也学着玉瑾然哼起了小曲,不过曲调怎么听怎么奇怪。他就是矛盾综合体,想放手又觉着舍不得,想破坏又舍不得下死手,活该看着眼热受罪! 刚刚进了县主府的大院门,前方就传来一句震天狮吼:“玉瑾然,你总算是回来了!” 岳可人手中拿着一把亮闪闪的宝剑从斜刺里冲了出来,小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的模样一看就像是打算和玉瑾然拼命。 “玉公子小心!”岳安静磕磕碰碰的提着裙子从小道上跑了出来,亡羊补牢的娇呼了一句。 不用她说,玉瑾然已是抱着杨若兮来了个原地三百六十度大回旋,堪堪避过了岳可人的剑尖,不等脚下站牢,单手抽出腰间缠着的乌丝软鞭就是一鞭子甩过去,毫无怜香惜玉的觉悟。 兵器就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玉瑾然学武之时就为了提防别人近身选择了软鞭,昨日和岳可人近身肉/搏时没武器能斗得个旗鼓相逢,今日可不一样了。 就算另一只手还抱着杨若兮,单手也能将鞭子舞得密不透风,根本就不让岳可人前行一步,还能抽空说上两句风凉话: “识相的赶紧住手!念在你是县主府的客人份上爷不和你计较,否则可别怪爷出手不留情。” 手舞短剑的岳可人左右抵挡得艰难,心里的火气更是往上冒:你手下现在好像也没留情吧? “可人,你赶紧住手,小心伤了人不好交代。”岳安静急得焦头烂额,又不敢贸然上前,都快哭了出来。 随后进门的秦妈妈见状尖叫了一声:“小姐!岳九少爷你赶紧住手,我们家小姐有孕在身,要是有个好歹我和你拼了!” 秦妈妈倒是说拼命就打算拼命,尖叫着就往打斗圈里面冲,以她老眼看去,她家小姐水红色的身子就在鞭影剑光中上下翻飞,她老人家怎么受得住这刺激啊! 有孕在身?玉瑾然不解其意,但眼见杨若兮最看重的秦妈妈飞身扑过来还是下意识收了力道抱着杨若兮往后退了几步。 有孕在身?!岳可人可不是无知小白的玉瑾然,吓得猛然收了力道,憋出一口鲜血含在口中。 有孕在身?! 段皓庭眼神一动,只知道不能让杨若兮受到伤害,手脚灵活的将秦妈妈往边上一带,不会武功还带着伤怎么办?用着血肉之躯就往带给杨若兮危险的岳可人抱过去。 啊—— 岳可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便被身高体壮的段皓庭给压在了平整的青石板上,口中的鲜血不偏不倚的喷了段皓庭一头一脸,两人以标准的男上女下姿势滚在了一处。 岳安静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去关心玉瑾然和杨若兮还是该去解救自己的妹妹。 从地上狼狈爬起来的秦妈妈顾不上检查自己有没有地方受伤,从玉瑾然手里夺过杨若兮:“小姐,你要不要紧,奴婢这就叫洪大夫去。” “我……”杨若兮很想说一句没事,可饿着肚子被抱着转来转去不晕头转向都很难,更何况她现在的身子哪能应付这高程度的运动,眼前一黑,人直挺挺的就往后倒去。 “小姐……”幸好玉瑾然反应快重新接过了杨若兮,秦妈妈松了一口气,“姑爷,奴婢这就去找洪大夫。” “洪大夫是不是就在红石大街上?”玉瑾然一把抱起杨若兮,一边往门外走去一边问道。 秦妈妈赶紧追了出去:“就是那儿,去的左手边第三家药铺。”不是她故意要吼得人尽皆知,实在是因为玉瑾然跑得飞快,她老身子骨怎么追得上?吩咐了秦小米跟着去后转身回了院子。 院子地上,段皓庭和岳可人还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段皓庭倒是想起来,可眼睛被鲜血迷住,一只手又受着伤,努力了几下也没能成功。 岳可人喷血后被压得七荤八素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气来,也就没继续发出声明杂声。 岳安静倒是想上前帮忙,无奈段皓庭是个实实在在的高大壮汉,男女授受不亲尚且丢在一边,她拉也没法拉他起来啊。 “啊,死人、臭人,你手放在哪儿?”岳可人刚刚回神就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块石板给压得透不过气来,伸手推了两下未果后胸口上反而被覆上一只温热的大手,刹那间抓狂的又是脚踢又是手推,最后还用上了女人打架的终极武器:牙咬! “呃……”段皓庭的闷哼声和岳可人的尖叫一起消失无踪。 岳安静捂着唇瞪圆了美眸,眼前的一幕让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岳可人双手抱着段皓庭脖子,也不知道是掐还是搂;嘴巴就碰在人家厚实的唇上,也不知道是亲/吻还是撕咬;双腿盘在人家结实的腰上,不知道是踢呢还是踹? 段皓庭一只手撑在岳可人头侧,一只伤手就搁在人胸/前,虽说捆捆绑绑摸着只是小笼包,可摸了无数女子身体的他还是心头猛地一震。 “啧啧啧,光天化日啊!”转身进门的秦妈妈瞅着县主府的下人和岳家的下人们都问询赶了过来,故意大声的喊了一句,引得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见证了这难得的一幕。 “秦妈妈,劳烦你帮帮忙。”岳安静没见着她家的下人就在左近,着急的求着秦妈妈帮忙拉了段皓庭起来。 秦妈妈这时候对突然杀出来的岳可人那是十二万分的气愤,要不是她急急忙忙的想找姑爷“切磋”,怎么会让小姐晕过去,还不知道现在情形如何呢? “秦妈妈,你帮帮我吧,不然我九妹的名节……”岳安静急得掉了泪。 秦妈妈一怔,这才回想起玉瑾然骂岳可人的话,再恼恨也不能拿女子的名节玩笑,再说了,岳可人经此一事哪儿还有什么名节?秦妈妈也就大方的招呼了护院帮忙扶起了段皓庭。 “痛痛痛啊痛!你们都注意着点,我可是你们主子的贵宾,要是有个闪失看你们怎么交代?”回过味儿来的段皓庭咋咋呼呼的吼着,趁着转身之际用衣袖抹去唇上的血迹,舔舔伤口,暗道这小妮子还挺辣的啊! “你们、你们,都过来扶着我点。”段皓庭随手指了几个看好戏的下人,恰恰都是县主府的下人们,倒是给岳家姐妹留出了空间避免了更多的尴尬。rs 444 谁的孩子 杨若兮是晕了过去,但没等太久又被颠醒了过来,双手下意识盖上的腹部,倒是没感觉那处有什么异样,证明孩子们没有被他们爹爹的鲁莽给吓到。 “杨若兮,你怎么了?可千万别死!杨若兮,你还没说喜欢上了爷怎么能死呢……” 玉瑾然吓坏了,一边向着红石大街飞奔,一边惊恐的自言自语。 杨若兮抬眼就能见着他俊朗有型的下巴绷得笔直,嘴唇颤抖,眼睛专注得盯着前方道路,隐隐间似乎还透着湿润。她抬起手,想要试着摸摸他的脸让他别这么紧张,还没等手抚上去,一滴水珠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灼热的温度像是能把她的手掌烧出一个窟窿。 “玉瑾然……” “大夫,你快来看看若兮怎么会晕过去,她会不会死,她究竟怎么了?”还没等杨若兮的话说完,玉瑾然已是紧张的冲入洪大夫医馆,抱着杨若兮如同无头苍蝇似的左突右冲。 “你干什么干什么?”洪大夫收养的药童小洪忙从抓药间迎了出来:“病人急诊去那边屋子。” “哪边?那白胡子老大夫呢?”玉瑾然循着小洪指的方向就大步跨了过去。 小洪也知晓病人家属的急迫,给他指了道后也快步往后院跑去:“爷爷在后院晒药材,我这就叫他去。” 玉瑾然脚步一停,根本就没进安置病人的诊室,干脆挤开小洪直接往后院奔去:“我直接找他去。” “大夫、大夫!”医馆的后院是一个宽敞大院子,院中放了不少的药柜,一踏足这儿便闻着满满的药味儿,高高的架子也阻挡了玉瑾然的视线,不敢乱闯,他只得停在两个药柜之间大声的叫道。 “谁啊,吵吵嚷嚷的,老夫在这儿呢。”洪大夫在墙根边上直起腰应了一声,还没等他老人家看清来人是谁,玉瑾然就已经抱着杨若兮出现在他面前。 “大夫,你快来看看我夫人她怎么了?”玉瑾然微微半蹲着身子,让杨若兮能够坐在他膝盖上靠着他的肩。 杨若兮本想挣扎的身体被他死死抱在怀中,感觉他的惊惶,她默默的没软了身体,任他牵了她的手递到洪大夫的手中。 洪大夫摸了摸杨若兮脉搏,再看看她的脸色,轻哼道:“怀了身孕的人就要好好养着,别让她太劳累。” “她是什么病?”玉瑾然没听清大夫的话,执意要听到病情。 洪大夫胡子一翘,眼一瞪:“她没病啊,她是怀了身孕!你是她丈夫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怀了身孕?”玉瑾然表情茫然的转动着眼珠子:怀了身孕=怀了孩子。 “怎么在京城没怀上和段皓庭来红石县就怀上了?难道是段皓庭的?”玉瑾然迷茫了半晌,就在杨若兮期待他狂喜的表情时他竟然愣愣的来了这么一句! 气得杨若兮用力将他往后一推,就近扶着老大夫的手站了起来,顺道的还狠狠踩了玉瑾然两脚:“你是天上地下第一号蠢蛋!” “小米,来扶我,我们回府!”她怕再见着玉瑾然的脸会被气得发疯,他就是这样,永远都有本事气得脾气冷淡的人烧起来。 “京城?恩人妹妹是个把月前来红石县的,算算时间,应该是腊月二十几怀上的吧。要是公子和尊夫人腊月二十几在一块儿的话,这孩子是谁的公子不用老夫再说了吧!”洪大夫心里却是对杨谨之前让他莫要在玉瑾然面前说杨若兮怀孕的话有些明了,基于大夫的职责给玉瑾然简单的扫了次盲,算是对得住身为大夫的医德又不违背恩人的情分了。 玉瑾然这时候才算是完完全全消化了洪大夫所有的意思,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起身,坚决肯定道:“不用你再说什么了,若兮肚子里的孩子自然是爷的!” 随即,玉瑾然的杏眼化作了弯月,傻傻的又接着说道:“若兮怀了爷的孩子,爷要做爹爹了!”可能是觉得最后半句有些别扭,他重新梳理了一遍再一次重复道: “若兮怀了我的孩子,我要做爹了!” 洪大夫见识过太多的人家悲喜,此时纵然心里也因为玉瑾然的宣告同感欣慰,但他还是担忧的看了眼被秦小米搀扶着都已经快离开医馆的杨若兮,同情的拍了拍玉瑾然手臂:“公子,你要是继续在这儿发傻,你孩子他娘可就走了。” 玉瑾然也跟着回神,什么都不顾的就往杨若兮消失的方向追过去:“若兮,你等着我。” 眼前横七竖八立着的药柜阻挡了他的视线和道路,玉瑾然一个激动,大手一扫,大脚一踹,挡在他面前的药柜纷纷被迫倾倒让路。 只听得洪大夫心疼的惨叫在他身后穿透云霄:“我的药材啊!哎呀呀……” “杨若兮,你别走那么快,小心身子!”玉瑾然是见识过艾敬轩对姚若雪的紧张劲儿,更是被迫听了艾敬轩和开国侯夫人对孕妇那套小心翼翼的护理手段,当然也从中知晓了孕妇的凶险艰辛。 杨若兮只恨自己现在怀着身子,不但走路走不过人高腿长的玉瑾然,就连想跳起来给他一耳光都是问题,见他追了上来只能狠狠啐道:“你跟着我们干什么?你不是说孩子是段皓庭的吗?我这就找他去。” 杨若兮赌气的样子可算得上难得一见,然而玉瑾然这时候哪还敢注意到别的,惊慌失措的伸手摁向她的膝盖:“别跺脚,小心咯着。” “不关你的事。”杨若兮跺脚不成,转身拉着秦小米就要大步往前走,吓得玉瑾然几乎心跳失序,忙从后面伸手一抱:“算了,我还是抱着你们娘俩吧。” 被凌空抱起的杨若兮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揽着他的脖子,大声叫道:“放我下来,别人看着呢。” 玉瑾然是个爱面子的家伙,在外总是喜欢摆着大丈夫的谱,什么时候见过大丈夫在街面上抱着夫人走路的? “看就看吧,爷抱自己的夫人儿子怕别人看不成。”玉瑾然脸上挂着傻傻的笑容,上下扫了一遍杨若兮的身材,抱怨道:“你怎么这么瘦?早知道别来着啥也没有的红石县,留在京城多好。” 说完了才想起杨若兮竟然怀着孩子跑了这么远,要是孩子或是她有个闪失怎么办?这样想着,刚才都还晴空万丈的脸色一下子又变成了阴云密布。 杨若兮才不想理他,记得他来红石县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斥责她长得白白胖胖,现在又埋怨自己太瘦,分明是看在肚子的份上改变的观感。 “秦妈妈,赶紧给你家小姐准备吃的去,府里有人参燕窝吗?多炖点。”一进县主府,玉瑾然就叫唤开了,压根没注意到府里的气氛不对劲。 秦妈妈本来想给杨若兮禀报她离开后发生的那些事,听玉瑾然这么命令下意识就看向了杨若兮,见杨若兮使劲看着手背,丝毫没搭话的样子,心里暗道这两个主子不知道又搞的什么名堂,嘴上回了玉瑾然道:“姑爷,小姐的身子不缺这些大补的东西,补过头了反而不好。孕妇讲究的是少吃多餐,小姐这两日开始孕吐更是不能吃这些药材补身子。” “这还用你教?”明知道自己说错了,玉瑾然还执拗的不愿承认;“爷是自己想吃。” “呃……,那奴婢这就吩咐人做。”秦妈妈又瞄了一眼没动作的杨若兮,坐实转身往外走。 “等一等!”玉瑾然突然想起了什么再次唤住了她;“收拾你们家小姐的东西,咱们明日就启程回京。” “ 不行!”杨若兮总算是抬起了头,却是气哼哼的丢出了铿锵有力的一句,“我在红石县的事情还没处理完。”而且我也不想回京。后一句杨若兮暂时吞了下去,如今这世道,在红石县待着生产的确不如回京城稳当。 “有什么事情交给我做便是,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难道我不会?”玉瑾然想起在京城那些日子,两人一个教一个学,难道还有他玉瑾然不会的事情? “姑爷,不是这样的。怀了身子的人前三个月都是不能妄动的,我们刚刚来红石县若不是遇上洪大夫医术超群,你如今看到的小姐便不会是这个样子了,说不定……;所以咱们至少还得在红石县待上一个月时间。”秦妈妈也是不想杨若兮和玉瑾然总是闹别扭,如今小姐怀了身子的事情姑爷已经知晓,两人自然不可能分开,当然要往好里面劝。 听玉瑾然和秦妈妈说个不停,心里饿得发慌的杨若兮再也等不及从厨房端饭菜了,瞧着门外就秦小米一个人守着,干脆伸手抚上手背上胎记,准备任性一次进空间赶紧吃上点东西。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玉瑾然倒是眼尖,挥手让秦妈妈退下去之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单手揽在了杨若兮腰间,霎时两人就在秦妈妈面前消失不见。 “是……”秦妈妈微微躬身,一个字还在嘴边就被这一幕给吓得愣在原地,半晌才拍着胸口压回急切跳动的心脏,怀疑自己总有一天会被两个主子给吓死。转头出门细心关上房门,吩咐秦小米道: “小米守着门口,要是有人要进去就说小姐和姑爷在睡觉不准人打搅,知道吗?” 秦小米是知道杨若兮每次不见后再出来就会有好吃的,自然忙不迭的连连点头表示理解。rs 445 满身是伤 “玉瑾然!”杨若兮没料到玉瑾然竟然跟得这么紧,进空间也没躲开他。 “我在这,你小点声,小心吓着我们儿子。”玉瑾然一脸紧张的隔着衣服摸了摸杨若兮的肚子,扶着她想让他坐下,满脸傻呵呵的笑容看着就刺眼。 “哼。”杨若兮丝毫不领情,径直往厨房走去,她记得冰箱里还有几个馄饨,再不填填肚子,喉咙口都能伸手了。 “你干什么?不是让你别乱动吗?有什么就让我来。”玉瑾然忙贴身跟上,准爹爹的神经质有加剧的嫌疑。 烧水,开冰箱,下馄饨,加调料,杨若兮冷着脸动作迅速的搅动锅里的浓汤,闻着空气中的海鲜味道饿得头昏眼花。 一直紧张她一举一动的玉瑾然见她有一点异样就迫不及待的接了汤勺,搂着她的腰送到寝室床上坐好,“我去帮你盛。” 不待杨若兮搭话,他飞快的跳着出了房门,为杨若兮送来了美味的新鲜馄饨。 说真的,孕妇的胃口最是奇怪,上一刻闻着海鲜的香味觉得恨不得泡在汤里过一辈子,吃了几个馄饨肚子里有了点货后又觉着闻起来发腥、又油腻,立刻又很想很想吃又麻又辣的味道解解馋。 “怎么不吃了?不好吃吗?”玉瑾然夺过勺子吃了一个馄饨,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的,就觉着有他参与做出来的东西味道就是不一般,好吃的恨不得吞了舌头。 “……”填饱了肚子看玉瑾然这殷切的模样杨若兮就有咬牙切齿的冲/动,这人在医馆说的话简直太伤人了,他是怎么想别人的? “你慢慢吃,我去找孩子他爹说话去了。”杨若兮还在赌气,故意离着玉瑾然有一段距离便突然出了空间,听着玉瑾然还在空间里气急败坏的发誓他绝对是孩子亲爹,杨若兮的心情突然转好。 在屋里站了片刻,玉瑾然从赌咒发誓已经进展到诅咒人家段皓庭了,杨若兮想了想,干脆用意念沉入空间直接把锅里的馄饨和桌上剩下的半碗一并给转移到了县主府,招手唤了秦小米道:“小米吃馄饨了。” 秦小米只要有吃的便好,也不问来处,欢天喜地的连锅端了馄饨退了下去。 “若兮,好若兮,你让我出去吧,别去找姓段的残废。”玉瑾然冲着虚空大声喊道,馄饨什么的没了也就没了,可不能让媳妇也跟着没了;“你都怀着我的孩子了就别和我闹别扭了好不好?” 若不是身在只有杨若兮一个人能听到的空间里,玉瑾然可是打死也不可能用这种近乎哀求的语调说话的,这实在是太大杀他玉少的脸面了。 “你不是自诩天下朋友皆兄弟吗?我不过是找你其中一个兄弟说说话罢了。”杨若兮微微抬着手背轻声对立面的玉瑾然说道,心情无端的好了许多:“我很想吃上次段皓庭和我说过的‘担担面’,去问问他这担担面是怎么做的?” 说罢,她也出了小楼,没机会继续和玉瑾然说话,感觉他气呼呼的进了工作间也就强迫自己闭住了感应,往安置段皓庭的小楼走去。 段皓庭作为客人住的地方和岳家兄妹都在一栋楼里,不过一个在左边的一楼,岳家姐妹占了右边的二楼,中间隔着能够上下小楼的楼梯。 杨若兮到的时候段皓庭正躺在榻上享受丫鬟的喂食,见着杨若兮进门不由得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你怎么来了?玉少呢?你身子没什么吧?” “我是不是打扰了皓庭你和我府上丫鬟亲热的机会?”杨若兮故意叫得很亲热,却是坐到了房门口,和床榻上的段皓庭足足隔了近两丈的距离。 “怎么会呢?只是我像是天生和玉少八字不合似的。左手被他打成这个样子,今天为了阻止他和别人打架又伤了右手,没个合心的人侍候着用饭难不成饿死不成?若兮都是要做娘的人了,难道还有精力继续打理你的‘玉石之都’。”段皓庭为着杨若兮的亲热称呼雀跃了一下,却是又想起了杨若兮晕倒前秦妈妈的宣告,一时不知道是该恭喜她还是该继续暗自神伤。 “杨若兮,你不是说来问他什么‘担担面’的做法吗?东拉西扯的干什么?还有,你可要记着你怀着我的孩子呢,对别的男人可不准献殷勤。”玉瑾然在空间里急得团团转,再次冲着虚空大叫了一番,可等了半晌,外面依然是杨若兮和段皓庭就着“玉石之都”的发展你来我往的讨论着,气氛热切而融洽。 几乎吐血的人抓着柜台上一个盒子就要往地上扔,不小心将盒子开了一个小缝,正对着他手掌位置传来了一丝凉意,内里正是那块来自新洲的神奇“砖头”。他不由的停下暴怒取出了石头,转身又进了工作间。 没有玉瑾然扰人的吼叫,杨若兮和段皓庭的谈话也转入枯燥的制式化。杨若兮这么急切的就和段皓庭商量怎么改建红石县,当然是为着她一月后回京做的打算。红石县的建设她虽然真的很想亲身参与,然而还没发展起来的县城实在不怎么安全,也许在她的设想、杨谨和段皓庭的实际操作下,三年后的红石县就能和她想象中的“玉石之都”相差不远了吧。 察觉到了杨若兮的走神,段皓庭识趣的快快结束了话题,面上露出一丝疲态,杨若兮很是配合的站起了身子,“那你多休息,我先回去了。”摸摸小腹,好像又有些饿了,不知道秦妈妈有没有准备什么好吃的。 “那个……”段皓庭在杨若兮快要出门前总算是想起了要问另一件事情:“先前在门口要和玉少决斗的那小妮子是谁家的?” “小妮子?”杨若兮愣了愣,随即想到那个状若疯妇的“岳仁可”,“兵部尚书之女!” 段皓庭吐了吐舌头,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千金小姐,和杨若兮嫁过一次可不一样。 说曹操,曹操就到! 杨若兮都还没出得这道门,外面被岳安静劝了好一会儿也不解气的岳可人手里拿着剑猛地冲了进来:“小贼,小爷要杀了你!这下总没人坏了我的名节了吧!” 杨若兮被她给吓了一跳,连忙退到一边,拉着匆匆追进门的岳安静问道:“岳九……小姐是怎么了?” 岳安静就又怎么好说刚刚岳可人被段皓庭压在身子底下又亲又摸坏了名节?!她刚才不过才和岳可人说了一句,岳可人就二话不说提着剑冲了过来。 “救命啊,杀人啦……”段皓庭在岳可人逼近时没节操的大声叫了起来,在榻上堪堪翻了个身躲开岳可人含怒而至的第一剑,见着榻上黑漆漆的一个窟窿觉着冷汗都跟着滑了下来,“你来真的?” “你真不是个男人,这样你就吓的屁滚尿流,杀了你也怕脏了小爷的宝剑……啊……”岳可人一剑刚刚力道用尽,第二剑蓄势还未足就被段皓庭杀猪似的惨叫给吼没了,气得直叫唤,忿忿的拿了剑跟着段皓庭滚动的身子乱戳。 有哪个男人能忍得被女人说“不是男人”,哪怕这女人不过是十五岁的小妮子。段皓庭在听到前半段时四下滚动的身子便停下了动作,岳可人紧跟其后的包间便生生刺/进了段皓庭的左肩。 段皓庭都还没来得及惨叫,岳可人就被喷涌而出的鲜血给吓得一声尖叫,跟着白眼一翻、腿一软,华丽丽的跌向了榻上段皓庭身上。 “呃……”段皓庭闷哼了一声,很想翻翻白眼跟着晕过去,可惜他身体素质不知道太好还是肩上的伤太疼,竟然能意识清楚的命令门口目瞪口呆的两个女人:“还不赶紧叫大夫!” “哦哦,”岳安静转身就往楼外跑:“秦妈妈,快让人去请大夫。”她满脑子都被“岳可儿杀了人”这个念头给占满了,生怕段皓庭有个万一。 杨若兮则是愣了愣,觉得有些腿软,前世今生她还没见过有谁流了这么多血,不但染红了段皓庭自己的玄色衣衫,就连岳可人的白色武士劲装也染红了大半。 血腥味扑鼻而来,杨若兮再也压不住心底腾起的恶心,转身扶着门框大吐特吐了起来。 门外脚步纷至沓来,岳家的丫鬟、段皓庭的长随、县主府的丫鬟奴仆…… 苦命的秦妈妈带着水晶几个一个接一个的进了门,有的在屋内竖起了屏风,有的扶着杨若兮去了门外,有的帮着段皓庭暂时止血,岳家的丫鬟本来想扶着她们家小姐回房的,可段皓庭说她们家小姐身上有伤,要是挪动有个万一就不好了。 于是等洪大夫被县主府的下人请来时便见着满身是伤的段皓庭身边还躺着个身形纤细的女子,不由大摇其头叹人心不古。 “你这人怎么搞的?浑身都是伤竟然还不叫一声‘疼’?”洪大夫帮段皓庭检查了伤势不由啧啧称奇。 “男子汉大丈夫的要是遇到点事情就叫疼还怎么立身天地之间?”段皓庭毫不在乎的咬牙说道,额际的汗珠却是随着洪大夫的诊治大滴大滴的往下落。rs 446 满心欢喜 听洪大夫说段皓庭只要能够忍得住疼痛,他的伤就不是什么大问题,杨若兮立马就离开了那让她窒息的屋子,回到住的地方后捧着从空间偷渡出来的痰盂大吐特吐了起来。 秦妈妈担忧得又把洪大夫给请了过来,一把脉,洪大夫只说是正常反应,让饮食上多注意着点,说完还玩笑似的对杨若兮说了最近这县主府的出诊比他在红石县开这么久的医馆做的生意还多,囧得杨若兮苦笑不已,想着还要麻烦人家一段时间,也就只好恭恭敬敬送他离开,并奉上重重的诊金。 没有玉瑾然打岔,秦妈妈将今日段皓庭和岳可人的事情报了出来,联合刚才出段皓庭屋子所见,杨若兮无比的同情那位莫名其妙被毁了两次名节的岳可人小姐,除非她真的能封了悠悠众口或是杀了段皓庭,否则她这一辈子就真的只有嫁给段皓庭一途了,这就是万恶的封建社会啊。 得知了岳可人是岳小姐后,杨若兮不免又开始怀疑回府时她的突然袭击是为了哪桩?这么一想,才后知后觉发现玉瑾然已经被她关在空间里大半天了,怎么没听到他咋咋呼呼的吼声了? 忙打发了守在屋里的人下去,匆匆进了空间,大厅没人、寝室没人、厨房没人,就连厕所杨若兮就去看了一遍也没人,剩下的只有大门紧闭的工作间了。 轻轻推开工作间房门,玉瑾然认真专注的侧脸映入眼帘,他正趴在工作台前,点起了钨丝灯,双手不停的忙碌中不知道在干什么? 要走到工作台前必须要经过切割台,切割台上散碎的桃红玉块和冰蓝玉块让杨若兮大惊失色,这家伙该不会砸了她要给孩子做首饰的奇石吧。 抑制住心底腾起的火气,杨若兮疾走了两步,正好站在玉瑾然身后。 玉瑾然突然抬起了右手,手中泪滴形的吊坠跃入她眼中,铜钱大小的椭圆形泪滴吊坠,上方的尖部带着微微的桃红,然后便是浅浅的蓝,一层层的加深,直至圆形底端浓浓的蓝。 打磨雕琢出来后,蓝色要深了许多,杨若兮满腔的怒火在见着这样的深蓝后莫名的沉淀下来,心虚逐渐宁静清爽,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受。 接着,玉瑾然的左手又抬了起来,同样的式样,相反的颜色,桃红到地步变得接近于火红,看上去暖暖的。 比较完两者的大小,最后一步便是激光打孔,玉瑾然兴奋的一转身,被杨若兮给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外界的声音在这工作间里几乎听不到,玉瑾然还道杨若兮要和段皓庭说很久,只能赌气的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他见着这奇怪的玉石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杨若兮手背上那奇怪的胎记,突然突发奇想,要是他做出和她手上胎记一模一样的挂饰戴在身上会不会也能够随时随地想进来就能进来? “谁让你随便动我的东西?”杨若兮不好说她是特意进来关心他的,自然端着臭脸多余的问了一句。 “你的不就是我的,我的不就是你的,你我还分什么彼此?”自从知道做了爹,玉瑾然的脸皮明显变厚,说话也像是懂得了迂回曲折逗人开心了。 事实证明,他不是不能,只是不想! “笑话,我的空间你能拿走吗?你的小妾和儿子可不是我的。”杨若兮对此嗤之以鼻,就是她前世那么卑微,她也还存了私房钱呢,何况是现在,东西还是分明白好些。 “我哪里来的小妾和儿子?顾妈妈一家子和喜嬷嬷都被我送走荣养去了,如今府里除了邬总管可就只剩下四位侍卫,以后府里的下人全部由你安排。以后你的就是你的,我的还是你的好不好?”玉瑾然也意识到了两人之间还有没说开的地方,以前大咧咧的吃点亏也就罢了,今后可不能重蹈覆辙,要知道杨若兮要是再离家出走可不是单独的一个人了。 “你是发烧了吗?怎么会把顾妈妈和顾小和也赶走了?”顾顺就算是死也不足以弥补他的罪责,可顾妈妈和顾小和一直是忠心为主,送走了岂不可惜? “爷还不是为了你!喜嬷嬷纵然叫你一声夫人,实际上你做什么她都要指手画脚的;顾妈妈和顾小和的确是我用着最顺手的,可他们要帮顾顺求情,难不成我为了他们俩就再次饶了顾顺?他竟然想让他的骨肉继承我嘉义侯府的产业。哼,以为爷是那么好骗的。”或许是头一次将所作所为给人解释,玉瑾然的话里又穿插了两个“爷”字,可见他心里是有多紧张忐忑。 说话的时间,玉瑾然已经将两个吊坠的孔洞穿好,递给了杨若兮:“你编两个络子穿上,选一个,留一个给我。” 杨若兮不客气的接了玉坠找了首饰盒子装好,“这是留给孩子戴的,你要什么另外做去。” 说留给孩子玉瑾然还能说什么,只有摸了摸鼻子对杨若兮的肚子说道:“儿子儿子,爹亲手给你做了吊坠,让你母亲给你看看。” “要是是女儿呢?”听着这家伙满嘴“儿子”的叫着,杨若兮就不由的反问。 “怎么会?”否定在杨若兮凤目上挑时紧急改口道:“要是女儿的话下次就生儿子,凑成一个‘好’字。” “哼,”杨若兮没打算跟他说肚里本来就是两个孩子,伸手指了指切割桌上的残料问道:“那这些呢?你准备做什么?”话里也是带着考量的意味。 玉瑾然倒是没让她失望,一块一块的拿起玉石根据大小形状的需要,或是手镯、或是磨成小珠子做手链,或是激光刻花做成玉佩,亦或是实在太小还能镶嵌在什么首饰、什么饰物上,倒是说的头头是道,不枉费成亲后她带他进空间后随口说的那些专业知识,看样子玉瑾然掌握得不错。 “若兮你想吃什么?”措不及防,玉瑾然说着说着神来了这么一句!rs 447 山野对峙 可惜顺和朝还没有“妻奴”这个词汇,否则玉瑾然当之无愧。 在空间里玉瑾然当然没问出杨若兮想吃什么,反倒直接被杨若兮给转移到了空间之外,最重要的是,杨若兮至始至终都没碰他一下,没和他说过一句话,直急得他抓耳挠腮,心里是猫抓般难受。 “杨若兮,你说儿子长得像你还是像我?嗯,其实儿子像你也无所谓,只要是女儿像我就行了,指定漂亮得多。”杨若兮看书的时候他这么说,结果杨若兮手里的书就少了好几页。 “杨若兮,你说给儿子取个什么名字威风?嗯,女儿的也得想着。玉威武?玉娇儿?玉大雄?玉小兮?如何!”玉瑾然在杨若兮绣花的时候这么问,结果杨若兮差点一针扎在手上。 依旧陶醉在即将为人父美梦中的玉瑾然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说出的话有多让人火大。更没察觉因为孩子的喜悦让他一个只知道摆着傲娇面孔的人变得像个傻子似的自言自语了几乎一整天。 终于,杨若兮忍不住在秦小米进门给她送野果盘子的时候吩咐道:“小米待会儿去一趟洪大夫那,问问这山上的野果子哪些我能吃,哪些又不能吃?免得有个万一损着孩子可不好!另外,你问问洪大夫,我不想吃养得油腻腻的母鸡炖汤,山上的野鸡野兔什么的倒是不错,要是洪大夫说能吃,你还要去一趟胡大贵家,让他下次采野果子的时候找找有没有这些野物,还有……” 接下来的吩咐还没出口,玉瑾然就跳了起来,指着神情已然完全呆滞的秦小米对杨若兮叫道: “你是变笨了还是跟着她发傻?这么多重要事情怎么能让她去办?她能照着问出来倒也算了,关键要是听差了怎么办?” 杨若兮挑挑眉,翻了针线篓里一件小衣服状似认真的折着,像是根本没见着他的叫嚣似的,还很淡定的对秦小米挥了挥手:“你去洪大夫那吧,哦。顺道给胡大贵带点伤药过去,上次摔断腿估计还没好。” “杨若兮,你……你竟然让个断腿的人给你打野鸡野兔!放眼整个红石县谁能有我这身手?我的夫人想吃野物竟然让别的男人去猎,让爷的脸面往哪搁。”玉瑾然一脸受到严重打击的表情,声音却是在杨若兮的一个冷眼和抚摸肚子的动作下快速消音,化作轻言细语,“你被吓着了?我这就送你去找大夫。” 杨若兮看他那战战兢兢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还是没理他,自顾自的摸着肚子自言自语:“宝宝乖,娘亲饿了想吃果子。可又不敢乱吃怎么办?”抬头。“小米赶紧去问吧……” “我去!”玉瑾然得不到杨若兮的回应。又不敢也舍不得将她怎么样,只有狠狠一跺脚,一阵风似的卷出了房门。 秦小米听杨若兮那一连串的吩咐早就是云里雾里反应不过来了,被玉瑾然出门时带起的冷风吓得抬头看向杨若兮。眼神中的无辜和茫然逗得杨若兮止不住勾起了嘴角:“没事了,小米去厨房问陈妈有没有好吃的吧。” 这个吩咐显然才能引起秦小米的注意,点点头提着裙子迫不及待的冲了出去。 这下世界清静了! 杨若兮重重的吐出一口长气,玉瑾然突然转变的这个样子倒是让她有一种应付不来的错觉,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真的是越相处越震撼,这个男人真的是时时都能给人新鲜感,倒也不觉着枯燥。 玉瑾然这下子就像是找着主心骨似的,先去洪大夫那把人领子扯着逼着老大夫跟着他跑了大片山头,什么果子孕妇能多吃。什么果子孕妇又不能吃,几乎问了个遍。 玉瑾然觉着,从段皓庭那儿得来的只言片语根本就不足以弥补他的种种担忧;偏偏老大夫也是被玉瑾然给劳累坏了,干脆玩心一起,既然果子都有这么多忌讳。那其余的吃穿住行呢? 于是,老大夫将孕妇和新生儿的种种忌讳和案例挑选着给玉瑾然足足讲了五天,好在玉瑾然这人天资聪颖记忆力超群,老大夫虽然说得是口干舌燥,但也不得不承认五天后的玉瑾然在妇人孕产一科的理论认知上绝对不比一个妇科圣手差,差的只是经验和实践而已。 这五天,玉瑾然几乎没在杨若兮面前出现过,一来洪大夫说过杨若兮在满三个月之前胎像不稳,不但得绝对禁止夫妻行房,而且还得避免过度的情绪起伏;二来…… 他想起这个二来就有一种泪流满面的欲/望,这红石山上的野鸡野兔都去哪里了?他都趁着老大夫给别人看病的机会跑了足足两三座山,可连根鸡毛兔毛都没找着?在杨若兮面前发下的豪言壮语可怎么实现? 念及此,玉瑾然就是一阵腻烦,他现在都已经跑到了接近肃州官道的桃花山也没见着那可恶的胡大贵说的野鸡窝。 很正确,他终于在找不到野物的情况下虚心去“求教”了祖辈都住在红石县的老猎户胡大贵,好不容易才问到了一个宝贵的消息:红石县因为特殊的地理地貌根本就藏不下去野鸡野兔这样的小动物,唯有往肃州方向走的桃花山一脉才有可能寻着它们的踪迹。 玉瑾然一边泄愤地踢着脚底下的小石子,一边留神着附近有没有野鸡野兔出入的痕迹,很快的,他便发现胡大贵所言非虚,桃花山上的确有野鸡野兔,耳边时不时就要传来一声野鸡叫,而且前方不远处便有一只灰色野兔啃食着青草,看它肥嘟嘟的身子便知道它的冬眠过得不错,玉瑾然希望它的愚笨程度也要和身形相配,否则这天都快黑了要是还没抓住野鸡,今晚就餐风露宿得了!天知道他有多想将烧好的野兔肉捧到杨若兮面前,只是希望能够让她心情舒畅的给他个笑脸。 低头弯腰,认准野兔方向,眼中满是志在必得的笃定。 五丈,四丈,三丈,两丈,一丈…… 啪—— 脚底下突然传来一声脆响,原来是他太专注于看着兔子,没注意到脚底下横空出来的一根干树枝,这一踩上去的脆响足以在寂静的桃林中惊醒正在享受美食的肥兔子。 只见那兔子根本就没回头看上一眼,直接跃上身前的小土坡撒腿就跑。 “还敢跑!”玉瑾然随手抽了脚底下那根罪魁祸首的干树枝对准兔子扔了出去。 不愧是练武之人,他的这一下准头是有的,只是干树枝本来就轻,即便带着力道飞出去准确的打在肥兔子的后腿上让它一个趔趄,它也随即站起来重新往前蹿去,只是脚步带着点蹒跚,看来那一下还是对它造成了一定的伤害。 玉瑾然此时心底全是见到猎物后的势在必得,自然不管不顾的就全力追了上去。 肥兔子带着伤,仗着身形小在桃林的灌木丛中东窜西逃;玉瑾然仗着眼力好、体力好也能跟得个八九不离十,时不时的还能攀了手边上的树枝什么的扔出去。 不知不觉中,兔子带着玉瑾然翻了一个山坡又一个山坡,终于慌不择路撞在了一个木桩上晕了过去,被三两步赶到的玉瑾然揪着耳朵提了起来,感觉手里头的重量,玉瑾然单手抹了一把额际的汗珠子哈哈大笑:“你倒是继续跑啊!看爷不收拾了你。” 笑完了,兴奋完了,玉瑾然抬头看了看天色,突然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好像迷路了! 再绝佳的记忆力被野兔带着绕弯子估计也会像他现在这个样子一脸的茫然,认清了身处的环境后他倒是没害怕,取了一直插在腿上的匕首砍了一根树枝穿好野兔扛在肩上,认准了一个方向就往山下走,他就不信运气那么差会走到桃花山的另一边去。 不得不说,玉瑾然的这个策略不错,他的运气更是不错,这个方向下去的确就是肃州官道通往红石县的那条在建大道。 而且,就在上次他洗澡的半道上此时正有三方人马对峙,气氛看起来真的不怎么友好! 当中气势最足的当属一队起码有两三百人的甲胄军队,打头的正是前几日被玉瑾然电晕,被岳放送回肃州的梁超!只见他高踞马背之上,居高临下的打量五丈开外的杨谨和岳安静,他们身后是红石县修路的民众,一个个挥舞着手里的锄头铲子神情激愤。 另外还有的一方由岳放打头,零零散散站了几十个做护卫打扮的壮汉,几乎半边身子都绑着绷带的段皓庭竟然被两个壮汉一左一右搀扶着也在岳放的队伍当中。 仔细一看,岳放身后正有两个兵丁一左一右羁押着一个不住挣扎的人影,不是岳可人那假小子是谁? “姓梁的,你最好赶紧放了小爷,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岳可人满面通红,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羞的! “少将军,咱们这样不好吧?岳九公子的爹……”跟在梁超身后的校尉自然清楚眼前这几人的身份,可抵不住梁超拿着梁通判的兵符,能够直接指挥命令这三百人的军队。 ps: 今天爱瑷上班要盘货、要准备明天的节日礼物、……总之好忙好忙,昨晚上用手机码了一部分,到现在才码够一章立即发了上来。 今天要七点半下班,明早却要七点就来准备,呜呜,爱瑷好想哭!电脑已经修好,今晚一章会正常送上。明天要是回家晚了会后天补上,实在是人力难违。 感谢 @ 的粉红rp 448 气焰嚣张 梁超在回肃州的路上就已经醒了过来,但深知不是岳放带的人对手,一直就装作未醒。在离肃州还有一日路程之时,当初在玉瑾然电警棍下逃生的两个狗腿子领着梁通判发给的三百人马“前来营救”他们的少将军。 结果可以想见,梁超连滚带爬的回到军队里,接过狗腿子拿的兵符就要杀了岳放;这三百人领队的校尉不是傻子,要是岳放有个万一还怎么交代?于是卖了个破绽让岳放领着下人逃了出去。 本以为这样就能打道回肃州的,谁知道梁超一上马便拨转马头,直接让队伍往红石县开进,他手中有兵符,手底下几个阿谀奉承的小人又跟着附和,让随军校尉想拒绝都难,只好想办法拖延了军队行进的时间。 这日军队前行到了桃花山下,刚好对上了在此检视修路进度的杨谨等人,杨谨一个人也就算了,偏偏岳可人闹着无聊,拉着岳安静打着“送饭”的名义也跟着来了红石大道,至于段皓庭为何非要带伤跟着前来,那就只有他一个人知晓了。 军队和杨谨的修路队对上,要不是杨谨见机得快让修路队退后,此时地上可能就得有一堆的尸体。 可岳可人不服杨谨的退后安排非得一个劲儿的往前冲,没几个回合便被梁超的人给抓住了,段皓庭不顾身上的伤要上前救人,结果救人不成还被那随军校尉给踹到了一边。 正在这时候,日夜兼程的岳放带着人赶了上来,在岳可人的指挥下救下了段皓庭,然后就成了三方对峙的僵局。 其实也不叫僵局。随军校尉知晓岳家人身份,生怕狂妄自负的梁超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错事来,一直在一旁试图劝他见好就收。 可惜仗着身后带着军队的梁超现在心底满是火气,不但想要灭了眼前几人,还想着找杨若兮和玉瑾然报仇呢,哪里听得随军校尉的劝!特别是岳可人,被抓住了也不消停,根本不管岳安静和岳放的劝说,不住的拿岳家的几位来威胁梁超,这妮子根本就没发现梁超此时眼底闪现的疯狂! “这里哪有什么岳九公子、十公子的?本将军只看到了游傲余党纠结一处试图造反!高校尉,你不是一向自诩忠君为国,还不快带兵平乱!”梁超狞笑着指着前方拿着锄头铲子的修路民工,“你看,反贼个个手拿武器,还不快快动手!” “等一等!”岳安静躲在杨谨身后许久,忍不住站了出来:“梁超,你不就是说只要我愿意用自己交换九弟你就带兵回肃州的吗?现在我同意了,你放了九弟带我走吧,回肃州后我会说服我爹娘不计较这次的事情。” 起初梁超抓着岳可人是说过这话,可惜等他听着岳可人一句接一句的威胁后心里的想法又不一样了! 梁通判会钻营不假搭上了艾皇后这条线,可耐不住岳家家大势大啊,再说了,要是艾皇后真的看重梁家也不会给他指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穆家庶出姑娘,比起岳安静这样的名门大小姐实在差了太多。 他不敢肯定岳安静被迫做了他的妾室后能够心甘情愿,那能怎么做?那就只有非凡时期用非凡手段了。他也算看出来了,最早要求岳安静换岳家老九时她可是犹豫万状,如今说要对付小小一个红石县令,她竟然挡在了人家眼前,难道她是看上了这小白脸? 这么一想,梁超哪里还会依了岳安静所想,当即怪笑了一声:“好你个岳安静,刚才让你乖乖跟本将军走你不愿,现在来说可是晚了!本将军不稀罕你这个被乱党坏了名节的贱妇,做本将军的奴婢本将军都要想想你还妄想做妾?” 梁超脸上都还带着被电流灼伤的红痕,此时笑来看上去狰狞万状。 听他话里话外总是带着“乱党”两字,聪明如岳放、杨谨一流如何不知他的打算,这厮实在是太狠毒了!的确,三百名严格训练的军人和百来个凑到一起的乌合之众,其中孰高孰低自然一目了然。梁超是想直接杀人灭口,末了还要嫁祸给所谓的“乱党”,其心狠毒简直令人发指。 “梁超你敢!”岳放难掩心中震惊,其实他知道梁超不但敢,而且还能说到做到,在肃州,梁超做过的荒唐事儿何止是一桩两桩,但都被梁通判找了种种理由遮掩过去。事已至此,岳放只好将希望寄予在同梁超一道的高校尉身上,这位校尉能够悄悄放他回府给岳文武报信,心里肯定有一杆秤能称量孰是孰非。 “高校尉!朗朗乾坤,人在做天在看,难道你就能看着梁超他一错再错,陷入万劫不复?” 高校尉被点名,苦笑着还未回话,那厢梁超已是哈哈大笑,从怀里掏出一面玄色令箭:“来呀,四处给本将军围起来,本将军倒是要看看今日做了有谁的眼睛能看见!高校尉,本将军不知道可不可以用这令牌下一个命令啊?” “末将遵命。”见了令箭,高校尉为难的半跪在地,并不敢正面回答梁超可以还是不可以。 “哈哈哈哈,众将士听令,在场未着甲胄的男子皆为反贼,给本将军全都剿灭了!谁都得动手,都给本将军相护监督,若是哪个人不出手,同样身为反贼格杀勿论!高校尉,你就负责杀了那边乱党头子吧!”梁超指了指岳放。 “岳二公子?”高校尉倒吸一口凉气,同为肃州守官,高校尉和岳放这位平易近人的世家公子平日里还是多有往来的,梁超这样贸贸然让出手杀人他真的很惊讶。 “岳二公子?你放心,岳二公子一行人被反贼所擒,为了不让本将军投鼠忌器竟然以血肉之身喂反贼刀剑,慷慨赴义,实在是大义凌云啊!本将军自然禀报朝廷为他们兄妹三人请功讨封赏;到时候这封赏全都给本将军身边的美人儿奴婢一个人收着。”说着说着,梁超/yin/秽的眼神上下打量身材纤美的岳安静,其中包含的意味令人作呕。 岳可人早已是听得目瞪口呆,看高校尉果然指挥着军队开始布防不由尖声叫道:“姓梁的,你疯了?” “疯?”梁超听到这不加掩饰的清脆责问不由转头,“本将军突然发现岳九公子细皮嫩肉的不像个男人。”拔了剑轻轻挑开岳可人头上的男子发髻,满头青丝顺着脸颊披散而下,他眼中不由的闪过惊艳,干脆在岳可人的尖叫中挑开岳可人/胸/前的衣物,层层裹胸布被切开,红艳艳的肚兜兜着颤巍巍的两团顿时映入眼中。 “本将军今日可是捡着宝物了,想不到还能收两位美人儿在后院,不知道上次桃树下那穿水红衫子的女人在什么地方?你们谁要是知道告诉了本将军,本将军可以考虑放他一条生路!”梁超还不满足现在的收获,想起那日桃花纷飞下比桃花还娇嫩的面容和她面上恬淡的表情,那样的女人他还从未尝过。 “梁超,她不是你这样的畜生能肖想的!你说吧,你究竟怎样才能转道回肃州去?只要你提出条件,红石县主一定会尽量满足。”杨谨作为红石县的县令不能继续这么白站着,像梁超这样的无赖只要给足了他甜头,说不定他便不会做出如此多疯狂之事。 “众所周知,红石县是皇上亲封的红石县主封地,如今红石县也有太子殿下亲自给县主选的亲兵无数,难道梁少爷就这么肯定无人能够逃出红石县面见红石县主?你知道红石县主是谁吗?红石县主是长公主的干孙女,是太子外甥嘉义侯的夫人,这样的身份能容得你在她的封地上胡作非为吗?”杨谨转身指了身后的修路工人: “这些人,都是心甘情愿成为红石县县民,只要他们是红石县县民一日,就受到红石县主一日庇护!红石县主此时虽然身不在此,但我愿代替县主站在这些县民之前,若要伤我红石县民,就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这些修路工人都得了红石县若干的福利政策,正觉着找到了生存的动力和希望;然而这梁超一来先是说这红石县的所有收入他要占了一大半去,再来竟然更狠毒,任谁也忍不下去,当即便有人捡了石头往梁超丢了过去:“杨县令还和这种丧心病狂的人说什么道理?我原本就是肃州人,就因为家中有一只祖上传下来的紫砂壶,这人强买不成竟然杀了我全家十九口人,要不是那日我喝醉了睡在墙根下,哪里还逃得了性命?” “是啊,这人坏透了,从来都不肯讲什么道理!有这个时间和他说闲话倒不如咱们护着杨县令逃出去叫了矿场的人过来,到时候谁把命丢在这儿还不一定呢。” 梁超听着一浪高过一浪的控诉不但不以为耻,反倒无所谓的笑看杨谨:“你听到了吗?本将军可不是怕事的人!红石县主是谁?本将军不知道。嘉义侯是谁?本将军才不管。在肃州,本将军谁也不怕。”rs 449 如朕亲临 梁超虽然是下了死命令,但高校尉毕竟还没疯,事关重大,要是真遵照梁超的命令打杀了眼前这些人,民愤难平,难道还能杀了红石县所有人灭口不成! 诚如杨谨所言,红石县县主其人能得到皇上亲封,想必身后也是有所依仗;另外便是嘉义侯,太子的亲外甥,艾皇后的嫡亲外孙,他会容忍一个小小的通判之子随意骑在头上撒野吗? 念及此,高校尉做了个军中暗号:围而不攻。 不一会儿,梁超便发现了不对劲,恨恨的唤了身边几个处处奉承他的人, “你们就是你们赶紧的给我上!杀一个本将军赏银十两,”又指了杨谨和山坡上的岳放二人嚣张地放言杀此二人赏校尉官衔。 那几人平日就跟在梁超身后作威作福习惯了,得了命令摩拳擦掌,当真就打算上前立此大功,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真是一群笨蛋,校尉一职是谁都能封赏的么?”半山坡上,玉瑾然单手提着灰色野兔出现在岳放等人背后,一脸的好奇像:“不知道杀了爷你还能说出什么大话来?” “玉……”段皓庭刚刚开了个头就被玉瑾然丢过来的野兔打在了脸上,要不是有岳家的护院扶着非得栽倒在地上去不可,饶是如此,手上和肩上的伤也是传来了钻心的疼痛,伤痕累累的人不敢再和下手没个轻重的玉瑾然辩驳,只得低声诅咒了两句。 “姓段的,要是能帮爷看好了野兔,爷可以不和你计较你觊觎爷媳妇的龌蹉念头!要知道,若兮可都怀了爷的儿子,你再怎么献殷勤她也不会跟你走的,趁早死了心吧。”玉瑾然潇洒的拍了拍手掌,从人群中慢悠悠的穿到了岳放身边。 “你这个叫花子真是阴魂不散!荀六,杀了这叫花子本将军给你买酒喝。”梁超见着玉瑾然便不由的咬牙切齿,但他至今都还记得那种又麻又痛却又说不出口的难受感觉,只好踢了一脚紧随在他马匹边上的小厮。 那小厮便是见识了玉瑾然神勇,最后偷跑的三人之一,要让他狐假虎威对付下杨谨身后的乌合之众倒也罢了,可要让他对付玉瑾然,他可不敢。 荀六这边都还在思量上与不上,那厢玉瑾然就已经气得暴跳如雷!这已经是他被梁超第二次称作“叫花子”了,一个常常高高在上被人“爷”来“爷”去的纨绔少爷怎能允许这样的称呼加诸在身。说时迟那时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从岳放身边往前冲…… 啪—— 一声响亮的鞭声后,梁超已是翻身落马,惨叫声都变了调,被惊魂未定的荀六扶起来后才看见他脸上出现了一条狰狞的血痕。 段皓庭和岳可人一起呆住,这才知道,玉瑾然以前出手的时候可还未尽全力。 这还不够,玉瑾然竟然趁着高校尉等人来不及驰援,反手又是一鞭子甩过去,这次认准的是梁超身上那身看上去精美,实际上有些累赘的锁子甲。 “爷早就说过,见你一次打一次!你才是叫花子、你quan家都是讨饭的。爷这么丰神俊秀、玉树临风的人你竟然狗眼看人低?看爷不抽死你爷改名不叫玉瑾然。” 玉瑾然发作的动作实在太快,等旁人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繁复抽了梁超和荀六好几鞭子,且角度刁钻,刚刚将锁子甲各个连接之处的布条给斩断,露出梁超套在内里的白色中衣。 “住手!你要是再不住手本校尉就杀了岳九爷!”高校尉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并未上前阻止玉瑾然的暴行,反倒是抽身将岳可人从梁超的随从手中接了过来。 “要杀便杀,反正他和爷又没什么干系!”玉瑾然头也不抬的继续抽打梁超,倒不是武艺超群不怕被人家围捕,而是他身边有岳放派出来的护院帮他解决梁超身边那些软脚虾,否则哪里能让他抽人抽得这么爽快。 “玉瑾然!你这个疯子!你没看见小爷是个女的吗?你赶紧抓了姓梁的让这些人都滚回肃州去,回头等小爷回京后再带了千把人自己来报仇!”岳可人见玉瑾然占着上风也不救自己,气得不住的拳打脚踢,不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 高校尉不爽梁超不代表他就能无视梁超的生命,见玉瑾然根本无所顾忌,只好给待命的军队下了命令,顿时便有十数人拿着长矛上前逼得岳家护院们不得不拖着玉瑾然退后数步,让高校尉的人抢回了梁超。岳放和段皓庭齐齐叹了一口气,大好的机会若是能将梁超抓住能省多大的事儿啊。 “少爷,你无碍吧?”高校尉装作没看见梁超现在的狼狈相。 几乎损毁殆尽的衣袍,散乱的发髻上还黏着泥土草屑,此时的梁超比玉瑾然现下的情况还狼狈几分;至少玉瑾然的发冠只是微微倾斜,身上的紫色袍子也只多了十数条翻白的口子。 高校尉也没伸手去搀扶梁超起身,以梁少爷现在蜷缩在一处的样子估计他现在也没办法起身。高校尉的眉头不由紧紧皱了起来,有些后悔方才只顾着心里一时的畅快而没及时将梁超拯救出来。 梁通判这人平日里善于钻营、为人也圆滑和善,只是对这个三代单传的儿子紧张了些;前几日不过是听荀六说梁超被人给打了,便立马私自调兵方便梁超报仇,如今梁超又被打成这幅模样,事情还能善罢甘休么。 “杀,给我杀!”梁超艰难的吐出了四个字,仇恨的眼神从人群缝隙中寻找着玉瑾然的身影,他发誓,只要逮着那人,他定要亲手将他碎尸万段。 见高校尉犹豫,同样被玉瑾然的鞭子波及受伤的荀六突然伸手从梁超怀里拿出那玄色的兵符令箭,狐假虎威的命令道:“高校尉,你难道敢违抗军令不成?这些反贼竟敢胆大包天袭击少将军这朝廷命官,根本未将朝廷放在眼中,不是反贼是什么?还不快集结队伍格杀勿论!” 与此同时,段皓庭忍着身上的疼痛执意让人搀扶着靠近了正在那边对着镜子臭美的玉瑾然,在岳放若有所思的眼神下无奈的说道: “玉少,玉侯爷,您就别玩了!要是若兮知道你只顾着自己痛快不顾及红石县的发展大计,你说……” “行行行,既然你们都这么求本侯,本侯要是执意不管岂不是令你们失望了!”玉瑾然哀怨地现自己脸上也被划出了两条血丝,不耐烦的甩了甩手,转身大摇大摆的往高校尉所在的人群中走去,正好听见荀六那一番颠倒黑白的陈词,不由哼道: “爷看你才是个满嘴喷粪的东西,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朝廷封了这人做朝廷命官?是谁封的爷找谁闹去,简直太不负责任了。” “朝廷,当然是圣上!”荀六这边可没人听到段皓庭那声“玉侯爷”,顾自以为只要能说动高校尉动手,杀人灭口不过就是件小事。 “是吗?”玉瑾然探手入怀拿出了那面他出门后没离过身的“如朕亲临”金牌在手里掂了掂,这金牌的分量他算是清楚了,如杨逸杰那样总是牛气哄哄的三品大员见着也只有跪拜的份儿,难道这些芝麻绿豆官还能免俗不成!念罢,手一伸:“你们别告诉爷说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啊。” 玉瑾然用这面金牌逼问杨若兮下落一事虽然只有杨逸杰父子和韩雪三人知晓,但事后杨逸杰是立马传信给了青州的杨慎告知了玉瑾然身怀御赐金牌一事,和杨慎关系不错的段皓庭自然也听闻了此事,否则平白无故被打一顿的他哪里会如此的偃旗息鼓,真的要想报复一个人,青州那地方太好找法子了。 于是,在玉瑾然举起的金牌的第一时间,段皓庭就已经挣扎着跪到了地上:“皇上万岁。” 岳放先前听了段皓庭的称呼后就有所察觉,即便早有玉瑾然身份不凡的心理准备,可见着金牌的模样后还是止不住腿一软跪在了地上:“臣肃州刺史府库房书吏岳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他身后的护院武师们虽然还不是很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见着主子都跪了下去也自然跟着跪了一地。 杨谨就更不会怀疑玉瑾然手中东西的真假性了,对身后众平民解释道:“眼前人是京城二品嘉义侯,他手中的金牌是皇上所赐,如皇上亲临红石县,大家都跪下拜见吧。” 高校尉不是不识货的人,玉瑾然手里的东西仔细一看还能见着上面顺和帝的私印小字,这种字体和字迹他们这些常常看军报的人那是一清二楚,就连哪里有一笔多了些粘连也完全一样;听了杨谨的介绍后哪里还敢迟疑,当即就推金山倒玉柱跪了下去,“末将肃州通判辖下七品轻骑校尉高斌参见圣上!” 此话一出,尽皆哗然,不少士兵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面面相觑之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rs 450 博取同情 想当然尔,有御赐金牌在前还有什么不能做到的事情! 高校尉不是傻子,不会就为了个梁超敢于对抗出示御赐金牌的玉瑾然,趁此机会好好献献殷勤改投明主才是正理,当即大声对依旧迷茫的士兵们做了解释,顿时整条红石大道上都密密麻麻跪满了人,山呼万岁的声音传出老远。 玉瑾然掏了掏耳朵,走到梁超的面前居高临下的上下打量一遍,撇撇嘴,很是不屑的将梁超的原话送了回去:“谁要是能够废了这人的四肢而没要了他的命,本侯就拿着这牌子给他求一个都尉之职。” 伸脚踢了踢边上软倒在地装晕的荀六等两个刚刚都还在叫嚣的家伙,玉瑾然的口气更见轻蔑:“谁要是能想到个好主意惩罚惩罚这几个见风使舵的家伙,本侯就收了他做亲兵。” 听到这话,梁超和荀六等人顿时就吓得屁滚尿流,玉瑾然这意思是要狠狠折磨他们呀,干脆,白眼一翻,真的吓晕了过去。 “真是没用的东西!这样的人也能穿着这身皮还真是丢脸。”玉瑾然收了金牌入怀,拍了拍依旧跪在地上的高校尉肩膀:“你这人不错,刚才本侯见着你并不想助纣为虐的,这人怀里的兵符你尽管收着,回头就能真正成你的东西。” 高校尉闻言欣喜若狂,没想到一时的犹豫竟然能得到如此机缘,顿时就想焚香以谢祖宗!但,很明显,玉瑾然的精力才不在这些事情之上,之所以夸赞了高校尉几句不过是想让他帮着杨谨收拾残局罢了。 回头将那面御赐金牌往杨谨手里一搁:“本侯现在暂时把这面金牌借予你,你现在就和这些人回肃州去,应该做什么就不用本侯教了吧?” 杨谨捧了金牌在手,拘谨的看了一眼岳放:“这个给我拿着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不是若兮的堂哥吗?都是一家人哪有那么多忌讳,回头我会和太子舅舅和皇上外公说清楚的。”玉瑾然心里盘算着去肃州来回又是六七日,他哪有那个闲工夫。 岳放正愁回去后即便岳文武有所动作怕也压制不住梁通判的气焰,这下子有玉瑾然大方拿出来的御赐金牌还怕什么?就是立刻让梁通判授首也是名正言顺,当即喜盈盈的吩咐了岳安静道:“你和可人跟不上军队的行进速度,就继续在红石县住上些时日,等肃州事了,二哥再来接你回府,也好等着杨县令上门提亲。” 岳安静微红着脸庞偷看了一眼正和玉瑾然说话的杨谨,满心的欢喜怎么也遮掩不住,只能微微点了点头,“那我和可人就在红石县再住上几日。” 说起岳可人,兄妹俩忙四下寻找,方才混乱之时岳可人被梁超挑了发髻、挑破了衣襟,她可别羞愤之下做了什么傻事! 岳可人才没两人想象当中的脆弱,玉瑾然如天神般出现并救下了诸人的举动固然振奋人心,但她先前早已被段皓庭带着伤的维护乱了心绪;得到解救的第一时间就是跑向了段皓庭检视他再次被鲜血染红的半边身体。 “喂,你没死吧!” 段皓庭手里提着玉瑾然吩咐要看好的野兔,闻言抬了抬眼皮,“祸害遗千年,你都还没死,我当然不会死在前面。”说话之际依然被身上传来的疼痛折磨得嘶嘶直喘气。 岳可人一跺脚,伸手要抢他手里的野兔,“活该你痛成这个样子!人家玉瑾然给她妻子猎的补身兔子你献什么殷勤?”身处险境之中,岳可人那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玉瑾然对段皓庭说的那些话她可是听得八九不离十,难怪人玉瑾然要打他了,竟然肖想别人的妻子。 段皓庭反手将兔子提到了一边,虽然此举又带来了新一波疼痛,但依然固执地喘气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答应别人的事情我定然会不遗余力。” “你傻啊你。”岳可人一跺脚,恨恨骂道,正想转身离开时不曾想段皓庭又补充了一句:“小妮子,其实你身材不错,干嘛要捆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岳可人这才发现刚才胡乱掩起来的衣襟没法子遮住去了束/胸布的心口,露出了好大一片雪白肌肤,气得顺手一推:“你管我。” 可怜段皓庭最近命中犯煞,小伤大伤就没断过,顿时便被岳可人这女汉子的力道推得摔倒在地,不但野兔脱手飞出去,人也没了知觉。 岳可人尖叫一声不顾安危的伸手去搀扶他,结果两人一起从小山包上滚落了下来,打断了岳放几人的“尖峰会议”。 “姓段的真没用,拿只兔子也拿不好。”玉瑾然的注意力可没在那对苦命的摔落者身上,他只看见他辛辛苦苦猎到的肥兔子从小山包的另一边滚落,忙飞身前去拯救。 于是乎,兔子还没滚多远就有人伸手相助,而那对缠在一起滚落的就没那么幸运了,一直滚到山脚下才被岳安静和岳放带人救了起来。 最终结果,兔子被熟练的高校尉放血脱皮装在结实的牛皮袋子里绑在玉瑾然腰间;而段皓庭就只能躺在简易的担架上气若游丝让两人抬着回城,因着是被岳可人推倒的,岳可人被岳安静沉着脸命令随担架侍候着。 一路上,玉瑾然发现了一个定律。 一旦段皓庭气若游丝的叫疼,岳可人准会上前检视,要是她丢手不管,段皓庭就在那边说谁谁谁都是你害得我这样?然后岳可人就会捺着性子一会儿送水、一会儿帮他拉拉衣服什么的,简直是照顾有加。 就这样,一直到了红石县城门处,玉瑾然决然的叫停了队伍,驱散了沿路护送的修路队伍,玉瑾然聚集了即将要进县主府的诸人如此这般那般吩咐了一番,当中还能听到段皓庭的拒绝和他嚣张的威胁。 —— 与此同时,杨若兮则在书房里将脑海里关于红石县未来一年发展方向的构想做一个系统的整理,她已经做好了计划,过了孕前期的三个月,四月初便启程回京。段皓庭会留在红石县帮杨谨,相信以他的能力,红石县未来的发展能够省下许多困难,当然,若是能得到肃州官府的配合说不定这进展还能加快几分。 想到官府的配合,难免就会想到几日不见踪影的玉瑾然。他这个人虽然胡闹了点,但要做好一件事情必然会全心全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几日估计把人洪大夫烦得够呛,回头得让谨哥给人送点东西去。 “小姐,小姐,出事了!”正在这时,水晶从外面大叫着闯了进来。 “怎么了?”杨若兮搁下笔。 “姑爷受伤了!”水晶想起秦妈妈的吩咐,努力让声音不那么惊惶。 受伤了?玉瑾然?杨若兮一下子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还不知道呢,谨少爷也不在,少爷是被岳家的家丁抬回来的,现在进府了正往这边来。”水晶正说着,杨若兮已经听到外面的喧哗声了,虽然心跳得很快,但还是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给水晶下了命令:“姑爷不喜欢屋里有女子,你去让碧玉她们也都出去吧。” 秦妈妈一定已经让人去请了大夫,她要做的就是等着看玉瑾然伤势如何。 水晶出门换了秦小米进来扶着她到了楼前,玉瑾然果然是被人放在担架上抬进来的,脸色?面上虽然肌肉都痛得扭曲成一团,但怎么觉得和早上匆匆看那么一眼时没太大的区别? 反倒是随后被人扶着进门的段皓庭,脚步虚浮、面若金纸、气若游丝更像重伤之人。 感受到了杨若兮的疑惑,段皓庭也没力气解释什么,无力的摇了摇头。 “这是怎么回事?”杨若兮只好看向一行人中最靠谱的岳安静。 岳安静吞了吞口水,瞧了眼躺在担架上的玉瑾然,总觉着杨若兮的眼神太过冷静犀利,像是能把人看穿似的,低了头将梁超带人试图侵占红石县的事情说了一遍,其中自然着重形容了玉瑾然多么辛苦抓到了野兔,精疲力竭之下为了保护杨谨和红石县民又如何受了重伤,末了补充道: “本来我二哥说要带着玉侯爷兼程赶往肃州找大夫医治的,可玉侯爷说夫人您等着能吃上一顿野味,他非得要将亲手猎到的野味给您送回来不可。” 配合着岳安静的说法,躺在担架上的玉瑾然“艰难”地挪动手腕,从腰上接下一只牛皮袋子,颤颤巍巍的举起了几厘米,面上露出个“虚弱”的笑容:“若兮,为夫给你猎到了一只野兔,今晚,你就能吃上一顿兔肉了。” 最难辨别的谎话便是半真半假,岳安静平日说话又绝不是那种没谱的人,这一番下来杨若兮信了八九分,红石县野物难寻的事情她是事先便知道的,不然也不会找这个理由把玉瑾然给支出去了。 当即心疼的骂了一句:“笨蛋,你就不会早些把金牌给拿出来!”rs 451 重归于好 经过杨若兮检视,玉瑾然伤得还真不轻,双手和一条腿都包得严严实实,腿上还绑着一根不小的树枝。 “怎么不就近去洪大夫的医馆里?”杨若兮指挥两个岳家护院将玉瑾然放在客厅中,有心想要埋怨两句却是发现除了同样有伤在身的段皓庭就剩下岳安静和岳可人两个面色惊惶的女子,只得叹了口气又做了一番安排。 鉴于府里人手严重不足,杨若兮想了想还是让秦妈妈紧着岳家姐妹和段皓庭那边先安排,至于玉瑾然这边她打算经过洪大夫诊治后再说。 洪大夫来得很快,据说是进城时岳可人派人去请的,看不出这小妮子做事情倒是蛮周全的。杨若兮诧异的眨了眨眼,她原本还以为是段皓庭思虑周详呢。 洪大夫这时候已经在玉瑾然挤眉弄眼下检查完了他的伤势,摸着胡子面现为难。 “怎么了?洪大夫,我夫君他伤得重吗?”杨若兮见他那表情心跳不由的慢了一拍。 “恩人妹子你可千万不能慌,小心身子。”洪大夫忙伸手摸了遍杨若兮的脉搏,在玉瑾然差点跳起来之时才放心的点了点头:“还好前些日子调理得当,恩人妹子这身子还算康健,肚子里的孩子也无碍。” “我是问我夫君怎么样了?”杨若兮收回手紧张的追问了一句,她是相信洪大夫的专业素养的,刚才看他表情那么为难,她一颗心还真的七上八下不知道何处安放了。 “玉小哥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太过劳累……啊呀……”洪大夫本来是坐在玉瑾然所在的担架旁边,却是突然“啊呀”一声轻叫弹了起来,威胁的眼神往玉瑾然扫过去。 “哎哟,我怎么知道在红石县抓一只野兔这么艰难,几乎跑遍了红石县所有的大小山坡;累得半死还得和人恶斗一番!早知道这样,我不如就待在府里享清闲,”玉瑾然的一张俊脸皱成了一处,被包得严实的双手空中舞动,可怜兮兮的看向杨若兮:“若兮,刚才秦妈妈把野兔送去厨下没?” “什么时候了还操心这些?你这人就是这么鲁莽,谁让你充英雄遇到事情都不知道躲在一边的。”杨若兮即便觉得玉瑾然的表情是夸张了点,但想想玉瑾然这个样子都是她一句话给害的,加上对这个男人也是又爱又气,不由上前轻轻握着他的手帮他压在腹上,“有伤就别乱动,要是再伤着哪怎么办?” 却不知,就是趁着这个时候,玉瑾然和洪大夫又是一阵眼神的厮杀交流,最终洪大夫想起药馆里可经不起这位主子大刀阔斧的“整治”了,咬咬牙,唤了杨若兮到门外吩咐道:“你夫君这是脱力过后筋脉疲劳的表现,必须得好好养着,凡事多顺着他点,否则气得他气血逆流再留下后遗症就不好了。” 这话一说完,洪大夫就像是逃难似的拿起了药箱:“来的时候就听县主府的管事妈妈说还有一位重伤病人,老夫就不耽搁了。” 杨若兮只得看着洪大夫矫健的背影远去,狐疑的低语道:“筋脉疲劳?筋脉疲劳犯得着包得像个粽子吗?” 担架上没被移动下来的玉瑾然不由的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都还没松完,那厢还留在屋里的秦妈妈就忧伤道:“小姐,洪大夫怎么连药方都没给姑爷留下一个啊!”大夫都不给开药方,是不是就说明病人没治了? “是啊,秦妈妈赶紧去问问。顺便也看看段公子的伤势严重吗?要是严重的话,我这里还有两支宫中赏下来的百年老参,让洪大夫尽管给段公子治。”段皓庭可是杨若兮极力拉拢的合作者,千万别出什么差池。 秦妈妈领命下去后杨若兮又发现玉瑾然沉着脸,不由轻轻碰了碰他肩膀:“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实在不行我带你追洪大夫仔细瞧瞧去。” “爷……”听你那么关心段皓庭浑身上下全都不爽! 这句话玉瑾然最终没敢照实说出来,一个字后忙硬生生的改口道:“我觉得心口堵得慌,你帮我揉揉就好了。”左右屋里没人,多日对他不理不睬的杨若兮好不容易露出点关心之色来,玉瑾然可不舍得破坏这气氛。 这儿毕竟是客厅,杨若兮才不想被人撞破,嗔了他一眼后干脆将他连人带着担架收进了空间里,叫进在门外候着的秦小米守着楼梯口,这才理了理衣裳一步步上了楼梯。 卧室中,玉瑾然平躺在榻上,双腿一屈一伸,包裹严实的双手手掌平放在身侧,衣襟微敞可见胸膛起伏。 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启:“快来吧。” 杨若兮突然觉得有些面红心跳,这姿势、这口气,配上他妖娆俊逸的长相,杀伤力真的太足了!若不是知道他身上带着伤,她绝对会认为这人是在对她实行红果果的诱/惑。 摆摆头,甩开心里的旖旎景象,杨若兮侧身坐在他身侧,素手纤纤,按上他胸口,微微用力,呈顺时针转着圆圈,不一会儿就被累得气喘吁吁,重重的呼吸一下一下的吹拂在玉瑾然的脸上。 玉瑾然这时候也好不了多少,玉面绯红,薄唇微启,双手抬起来又放下去,生怕被杨若兮发现了又不理会他。可随着杨若兮的力道变轻,撩人的感觉是一波高过一波,玉瑾然忍得整个人都快爆炸了。 “你怎么了?”察觉手下肌肤温度灼热,杨若兮吓了一跳,就要抽回手。 “没动,你继续揉。”玉瑾然情急之下哪里舍得她这么离开,竟然忘记自己还是个“重伤”者,有力的手掌死死将杨若兮的手摁在原处不许她逃开。 杨若兮只得又揉了起来,可总觉着哪里不对劲。 玉瑾然的呼吸越来越重,眼神越来越炙热,被他紧盯着的杨若兮觉得自己像是要被他烧着似的,心里那奇怪的感觉越来越甚。 玉瑾然再也忍不住这甜蜜的折磨,伸手将杨若兮的手不着痕迹的往下拉了一点;杨若兮的眼神闪了闪,却装作没察觉的继续揉着。 玉瑾然得寸进尺,又将杨若兮的手往下挪了三四寸,嘴里溢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声。 杨若兮只做未觉,灵活的手指比刚才单纯的顺时针揉多了许多的变化。 (不怪爱瑷省略详细过程,实在是怕被整本书和谐!) “啊……呃……”玉瑾然差点没尖叫出来,简直是太刺激了!这种感觉能够使人疯狂。 偏偏,杨若兮就在玉瑾然觉得彩虹即将出现之时突然住了手,抹去额上的汗珠柔声安抚道:“瑾然,让我歇会儿好么?我有些累了。”说罢便作势起身要离开。 这怎么成! 玉瑾然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来揽住杨若兮圆起来的腰身,喘着气要求道:“若兮,别停下,千万别停下。” “停下什么?”到此要是杨若兮还相信腰间有力的臂膀是个重伤之人所有那可真是大笨蛋了!难怪洪大夫不开药,原来根本就没病。 “若兮,好若兮。他想你得紧,你再摸摸他好不好。”玉瑾然这下不傲娇了,之前那些年和尚生活过了也就罢了;可有妻子了还让他过和尚生活可就难了!算一算,他都一个多月快两个月没近过杨若兮的身子,现下又被她挑起来哪里还忍得住。 “玉瑾然,你又骗我!”杨若兮柳眉一竖,反身就想逃开他的怀抱,这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了。 “若兮,我不是故意的。你折磨了我这么久,也该消消气了吧?我发誓,今后不管有什么事都要先和你商量了再做行不?而且,只要是你讨厌的事情我再也不会做了,好不好!只要你摸摸他,我什么都听你的!”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一旦精/虫/上/脑什么丧权辱国的条约都能签订,什么低声下气的好话都能出口。 能够让名气斐然的“玉少”如此谦卑,杨若兮便是天上地下第一人了!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太过,能够让桀骜不驯的玉瑾然如此低姿态,杨若兮已经满足了,只要玉瑾然这么对她说了,以他的性子想必一定会做到,即便有时得意忘形,提上那么一句,保证能让他俯首听话,这样,便足够了! “若兮……”玉瑾然颤抖着声音感受杨若兮滑嫩的小手钻进他的腰间,贴着肉往下滑。 “你说过的话可要算话!今后只要你乖乖的,你想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可以用手,也可以用舌头!要是你再骗我、瞒着我,我可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你。”杨若兮轻咬着玉瑾然的耳垂,婉转的声调诉说着她的决心,让玉瑾然有一种置身于冰火两重天的错觉;但也让他知道“听话的孩子有糖吃”。 这“糖”的味道简直无法言喻的美味,就为着这些美味的“糖”,玉瑾然愿意为杨若兮做任何事!更何况,他相信杨若兮让他做的事绝不会是坏事;他知道,他的眼光向来便是最好!rs 452 “好”字成双(上) 玉瑾然是个说话算话的好男人。 答应了杨若兮要做个听话的夫君那就说到做到。为了不让杨若兮和段皓庭再有什么交集,他每天虚心求教,从杨若兮和杨谨这边学到一点什么,便精神奕奕的找瘫在床上装死的段皓庭商彻夜讨论。 比起他的雄心万丈来,原本兴致勃勃的段皓庭却是有些没精打采,原因无他,成天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岳可人被肃州刺史岳文武亲自给带了回去,说是押解梁通判回京城时顺道送她回京城好好接受教导训诫。 如此一个月,就是段皓庭也不得不佩服玉瑾然的学习能力,一月时间,他的性子虽然还是张扬跋扈,但说话做事绝不会再像之前那么鲁莽,论起红石县的各项事务来也称得上头头是道,能为了扩展山谷仓库的面积亲自领着工人上山下河,一点儿也没有二品侯爷的架子,在红石县越来越多的县民心中树立起了一个高大的形象。 最重要的是,不管他如何张扬、在外是如何的受到万千民众好评,回到杨若兮身边,他便又成了神经紧张、说话做事小心翼翼的胆小鬼。 以往,段皓庭总是觉得玉瑾然配不上杨若兮。可现在经历了更多,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配不配,只有合适不合适。 两个人之间需要的互补,而不是别苗头;有人强,就要有人弱;有人出主意,就要有人闷头往前冲;有人百般忙碌,就要有人在背后默默支持…… 送走了玉瑾然和杨若兮,段皓庭重重的呼出一口长气:幸好,这个道理他明白的还不是太晚!他和杨若兮属于同一种人,或许就是要和如玉瑾然这等单纯性子的人生活才会觉得更有乐趣、更有挑战,才能让冷寂的内心吹进和煦的春风。 而上了马车的玉瑾然同样也深深呼出一口长气,终于不用每日对着段皓庭那变态的家伙了!和那家伙相处多相处一天就让他多自卑一天,这样的生活简直太难熬了。 孕期过了三个月的杨若兮腰部曲线几乎消失殆尽,心情舒畅得就连孕吐也提前结束,经过洪大夫一番调养,此时的她身体别提有多康健了,撩开车帘一路看过正热火朝天忙碌中的红石县,期待不久之后能够带着孩子一起来见证他们爹娘规划下焕然一新的“玉石之都”。 “这路走着会不会觉得颠?还是我抱着你吧。”玉瑾然高兴完从此要许久不用见着段皓庭后便瞧见杨若兮面上飘渺的神情,不喜欢她一副有心事的模样,立马出声拉她回了现实。 “不用你抱,若是觉着颠我直接进空间待着不就好了。”杨若兮斜睨了他一眼,拍开他已经攀上自己腰间的魔掌。 “别老是说空间好不好,这东西不怎么安全,小心你和咱们儿子进去后就出不来。我可是给你说了啊,不进去空间无所谓,要是你进去就必须得带上我。”玉瑾然至今都不知道杨若兮怀的是双胎,前几天做了个梦之后便死活不让杨若兮单独进空间了。 “你要是能打发了马车外面的几个人我就让你跟。”杨若兮对马车外呶呶嘴:“要不然你去陪他们骑马去!” 羁押梁通判上京城给玉瑾然带来的直接后果便是多了四个保护神,李全和周远这两个自然不必说,几乎成了玉瑾然的护卫兼小厮;另外两个是太子放心不下硬是从皇宫禁卫军中挑选出来的精英,以确保玉瑾然今后不再会以“叫花子”形象出场。 对这两个玉瑾然可没那么笃定能够躲开,只得认命的摸摸鼻子,往杨若兮身边靠了靠,“若兮,回去后我能不能不去御史府?” “你说呢?”杨若兮也不正面回答,摸着肚子又补充了一句:“要是我爹没见着我肚里孩子他爹重新给我找一个……” “别想,你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的!谁要是敢和我争,我非得灭了他全家不可。我可是有金牌在手的。”玉瑾然说到后面那是相当的得瑟,大有“金牌在手、天下我有”的豪气。 杨若兮很满意玉瑾然的这种状态,在她面前能屈能伸,在别人面前依然是霸气侧漏的玉少,现在的霸气不是动不动就拿银子砸出来的,不过也没好多少,换成了用金牌砸出来。好在封建朝代中,一块这样的金牌的确该他牛气哄哄。再说了,依着他的性子逼得他拿金牌砸人想必对方也不是什么好人,那也就不用太多的担心。 回到京城的玉瑾然第一时间被太子提到宫里足足被神经轰炸了一整天,小腹微凸的杨若兮则被单独带到了艾皇后宫中,经过专门的太医一番检查诊治,得知怀着双胎后,艾皇后高兴得热泪盈眶,恨不得将杨若兮给供起来。 岳皇后闻讯也赐下了不少东西,毕竟杨谨已经正式向岳安静提亲,岳家也同意了亲事,岳皇后没有子嗣,对侄子侄女的婚事还算挺上心,从杨若兮这里和杨家打好关系也是为了岳安静过门后能够过得顺心些。 杨若兮的孕中期过得滋润无比,连带的,能够吃肉的玉瑾然也过得容光焕发、走路生风。 可他的好心情只持续到了杨若兮怀孕六个月后,那肚子是见天的长,很快高高瘦瘦的一个人就带着个夸张的圆球,这让玉瑾然无比的惶恐,特别是见了好几个月份和杨若兮差不多的孕妇后那焦虑简直是无法形容。 总是阴差阳错的,他一直就不知道杨若兮肚子里可不止一个孩子,到了杨若兮的孕后期,玉瑾然的焦虑几乎到了一个顶点,可见着杨若兮照样吃吃睡睡开心的模样他又不敢将这份焦虑表现出来,可想而知这单纯的孩子不知道痛苦成什么模样。 杨若兮当然发现了他的异样,不过她都忙着按照洪大夫之前留下的产前锻炼和饮食计划做着周全的准备,也暂时没时间给玉瑾然做个排忧解难的“知心姐姐”。 日子就这么一日一日的来到了顺和二十四年九月初四,离杨若兮计算的生产日期还差半个月。 凌晨时分,杨若兮就觉得肚子仿佛在往下坠,这种感觉让她直接从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直坚持睡在她身边的玉瑾然也在这时候跟着被惊醒,听着她加重的呼吸不由紧张的摸摸她的额头:“若兮做噩梦了吗?” “不是,你扶我坐起来,我肚子不怎么舒服。”杨若兮现在的状态和个乌龟差不了多少,只是乌龟在背上背了个重壳,她的壳是放在前面,平日睡下来就连翻身也得玉瑾然帮忙。好在玉瑾然这人在这点上面一点儿也没有这个时代男人所具备的大男人主义。 通房侍妾全没有也就罢了,晚上照顾杨若兮的活儿从不愿交给他人,一直都是他亲力亲为,听到杨若兮说不舒服立马就翻身坐起来,并扶着她的肩背连抱带扶的将杨若兮放到榻边坐下,随即起身将油灯吹亮。 “要不要紧的?儿子,不要在你母亲睡觉的时候打扰她,不然爹爹会打你。”玉瑾然伸手覆上杨若兮胀得奇大的腹部,自从几个月前他伸手在杨若兮腹上被孩子给踹了一脚后他便喜欢上了这个动作,可这两日,孩子明显没有前面那些日子活泼了,这也是他焦虑的原因之一。rs 结局:“好”字成双(下) 虽然没生过孩子,但杨若兮的空间里却是放了不少关于孕产的书籍,前世没派上用场,这辈子被她当作了孕期无聊的消遣几乎翻烂。 前几天小腹虽然时不时的出现坠胀感,但却不像现在这样带着撕心裂肺的疼痛。 “若兮,你流血了……”渐渐明亮的灯影下,玉瑾然一眼便瞧见杨若兮洁白的睡裙底下丝丝红印,顿时就吓得面无人色,慌乱不已,早前在脑海里预演了千百遍遇到紧急情况应当做什么全都忘了个干净。 杨若兮抱着肚子,也看到了顺着腿边留下来的粉红色黏液,那不是血,那是羊水! “玉瑾然,这不是血,我要生了,快去叫稳婆。”杨若兮痛得“嘶”了一声,她倒是很想大叫,可她知道大叫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不如将力气用在生产上。 “稳婆……”玉瑾然这才回神,可见着杨若兮那模样他已经感觉没了主心骨,洪大夫以前给他讲的那些个提前生产xx案例突然浮现在脑海,他怎么能在这时候离开杨若兮? 嘉义侯府的小楼是吊脚楼格局,玉瑾然和杨若兮不喜欢有人上夜,就只有个秦小米住在一楼,玉瑾然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一楼,完全忘记了什么男女有别,直接将秦小米从榻上给拉了起来:“赶紧去叫你母亲,若兮要生孩子了!” 秦小米在此之前是被秦妈妈耳提面命说过关于杨若兮生产时的注意事项,闻言倒是没像之前那么傻愣,挣扎着连衣服都没穿就连滚带爬的往外跑去:“娘啊,小姐要生孩子啦。” 玉瑾然听她这洪亮的声音便知道秦妈妈定然会来得相当快,忙又三步并做两步重新回到了二楼,杨若兮已经扶着墙壁从主卧室走了出来,准备自己去旁边事先安置好的产房。 “我抱你过去。”玉瑾然将中衣袖子一撸,直接将体重飙升许多的杨若兮打横抱起,这一抱便清晰的看见顺着她额际和脸颊流淌的大颗汗珠,也看见她嘴唇都咬破了皮,正有血迹逐渐浸染。 “别咬你自己,我皮粗肉厚的随便你咬。”玉瑾然只觉着自己鼻子发酸,一颗心像是被人紧紧拽住,他恨这个时候怎么不能帮杨若兮疼上一会儿。 杨若兮躺在玉瑾然结实的臂弯中,感受这个男人对她的珍惜,心里暖暖的,“没事,谁生孩子不这么疼一次的。” “可她们都不是你。”玉瑾然别开脸,不想让杨若兮见着他眼底的惊惶。 刚刚被放到铺着雪白被单榻上,杨若兮就觉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就要从那处挤出来,惊得张大了嘴巴:不会这么快吧? “怎么了?”时刻注视着杨若兮反应的玉瑾然再次揪紧了心脏。 “快,你儿子等不及了。”杨若兮此时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下面那撕裂感上面,没注意到玉瑾然亲自探身到了下面查看。 “我看到他的头了……”玉瑾然清楚的见着随着杨若兮的呼吸,有一个女子拳头大的头顶若隐若现,整个人一阵眩晕,若是没扶着榻几乎就倒在了地上。 “怎么办?怎么办?我能做什么?”玉瑾然脑海里一片空白。 杨若兮此时听到楼梯上秦妈妈正惊慌失措的让秦小米守着楼下,等李全带着稳婆来就立即叫上来,忙招手唤了玉瑾然道:“我知道你能干什么?你去空间里多放些热水带出来好不好?” 好,当然好!玉瑾然正需要有个事情做着分散注意力,否则他一定会急得发疯的。在杨若兮的空间里待着也好,万一杨若兮有个万一,他也能够永远的陪着她。 “小姐,你现在怎么样?白天大夫不都还说还要十来天才会生产的吗?早知道这样就该捎信让谨少爷送洪大夫进京了。”秦妈妈被榻上的情景给吓了一大跳,好在生过孩子也见过不少人生孩子,秦妈妈要比玉瑾然镇定得多,忙倾身下去摸了摸,“小姐,小主子的头都出来了。” 杨若兮已经疼得没什么知觉了,但她一直都机械式的按照从七个月开始就练习的拉梅兹呼吸法来帮助分娩,不知道是这呼吸法起到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竟然奇迹似的觉得没有之前那么痛了。 “啊,是个小小姐。”秦妈妈惊喜的声音拉回了杨若兮丝毫理智,挥了挥手,将提着两个大水桶,头顶还顶着个大浴盆的玉瑾然给放了出来。 玉瑾然摇摇晃晃的将东西放在榻前,拿了热毛巾帮杨若兮擦去满脸的汗水,怜惜的将她的发丝理顺到耳后:“若兮,你没事吧。” 秦妈妈见怪不怪的将孩子口里的污物清了清,倒提起来一巴掌拍上去,只听得“哇”的一声轻响,刚出生的小妮子斯斯文文的哭了起来。 杨若兮转头见着了孩子总算知道为什么能来得这么快这么顺利了!人家痛得死去活来生下来孩子都起码得有六七斤,可她女儿看上去小老鼠似的能有五斤就不错了。 正想着,下面又是一阵撕裂疼痛感袭来,看来还有一个等不及被大人忽略的要出来了。 “秦妈妈,还有一个……”杨若兮不得不提醒秦妈妈加快动作。 “是啊,”秦妈妈忙将粗粗包起来的小妮子往玉瑾然手里一放,用杨若兮事先准备好的垫子兜着带血的脏东西往旁边一拉,重新投入到了接生大事当中。 玉瑾然手中抱着比他手臂大不了多少的蜡烛包顿时吓得不敢动弹,看看面色惨白的杨若兮,再看看襁褓中三根手指都能遮住的皱巴巴小脸蛋,又看看地上包裹中渗出来的血迹,眼前一黑,重重的靠向身后墙壁。 “哇……”这次的声音足够响亮,让濒临昏迷的玉瑾然又清醒了几分,为什么又有哭声传来,可自己怀里的女儿没哭啊?他茫然的看向榻上杨若兮:“双胞胎?” 本来连着生了两个孩子的杨若兮都精疲力竭快睡着的,谁知道玉瑾然这么可爱,不由的伸手摸摸他怀中的小女儿,“是啊,难道你不知道!” “小姐,姑爷,这次是个小少爷。恭喜小姐、姑爷子女双全凑成一个‘好’字!”秦妈妈将犹自哭个不停的小少爷放到了杨若兮枕头边上,这时候才听到外面的喧哗一浪高过一浪,李全和周远一个去请了稳婆,一个去了玉府报信;另外还有太子和艾皇后留下的眼线,一时纷纷往各处报消息,顿时几乎小半个京城都行动了起来。 听着外面的纷纷扰扰,玉瑾然却是只关心一个问题:“若兮流了那么多血不会有事,是吧。” 虽然有些奇怪玉瑾然关注的焦点不在一双儿女,但秦妈妈还是很肯定的回了玉瑾然道:“没事的,小姐的底子好,小少爷和小小姐都是懂事的没让他们娘亲吃太多苦;养好了月子就行了。” 饶是如此,玉瑾然还是伸手小心翼翼的探向杨若兮鼻间,感受到均匀温热的呼吸吹拂在手指上才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真实!杨若兮还在他身边不会里去,另外还带给了他一双儿女。 这样!真好! 玉瑾然将怀里的孩子也放在杨若兮身边,撑着榻对秦妈妈道:“待会儿要是有人问起我,你记得说我是累着了陪若兮睡会儿,不准说我被吓晕了。” 秦妈妈愣愣的看着玉瑾然以一种相当缓慢的速度滑倒在了榻边的踏脚凳上,惊讶得难以言喻!rs 番外一:抓周礼 隆昌一年九月初四,京城有些地方都还挂着先帝去世时的白幡,嘉义侯府后院低调的摆了两桌酒席,没有喧闹的宾客也没有张灯结彩的喜悦,嘉义侯一双儿女的抓周宴即将开场。 作为当之无愧的主人玉瑾然却是不在用于抓周的大厅陪客人说话,而是腻在他和杨若兮的主卧室,嘟着嘴站在杨若兮的身后嘀嘀咕咕不知道抱怨些什么。 本来都快将妆容化好的杨若兮在听到他抱怨说女儿玉晨珂被丈母娘韩雪抱得够久了怎么还不还给他,手一抽,差点将口红涂到耳根去。不由斜睨了玉瑾然一眼,其中警告意味颇浓。 玉瑾然此时全身心沉浸在他的珂珂竟然喜新厌旧抛弃了他的悲伤之中,哪里看得到杨若兮的不耐烦,见杨若兮没动静干脆改变了策略,绕到她身前,接过她手中的口红,大手握着她的小下巴随手一涂一抹:“若兮,你其实不用化妆的。” 杨若兮心里一喜,嗔了他一眼:这傻子终于学会了说两句甜言蜜语。 “化了和没化都没什么区别的,”玉瑾然立马泼了杨若兮好大一桶冷水,“别管这么多了,不如你赶紧的去抱了珂珂回来,她身子不好,受寒了怎么办?”搞了半天,玉瑾然还是想让杨若兮出手帮他“夺”回女儿。 “要去你自己去!”杨若兮推了他一把:“好意思腻在这屋里,外面客人到齐了没有?” “哪里有客人,舅舅那小气的竟然说不准我给儿子女儿举办个盛大的周岁礼!活该他忙着出不来。”说起这个,玉瑾然又是满身的怨气找不着地方发/泄。 顺和帝年纪毕竟大了,内忧外患解决得差不多了心思一松懈,人竟然没能撑过顺和二十四年的冬天,就在顺和二十四年腊月二十六宫宴后含笑而逝。好在这一年多以来游冥已经接手了大部分的政事,在年后顺和帝的葬礼后即位,改国号“隆昌”。 先帝大丧,天下皆孝。一年内禁止张灯结彩大办喜事。原本像玉瑾然这样的身份这个禁令还要严格几分,可耐不住玉瑾然日日带着一双儿女在艾皇后宫中“叨扰”。最后,隆昌帝游冥不但要抵御玉瑾然的请求、还要压制对一双可爱龙凤胎的喜爱,最后还要面临艾皇后的“淳淳教导”,终于是松了口准许玉瑾然在嘉义侯府给一双龙凤胎办一个抓周宴,但不能张灯结彩,也不能大肆庆贺,就连与会的人员也都做了严格的规定。 玉瑾然的儿子名叫玉成珏,女儿叫玉晨珂,都是上好美玉的意思。不过是期望男孩子努力成为美玉。而女儿就直接被玉瑾然定义为了凌晨时分最美的那块美玉。由此可见他对一双儿女的喜好和期望。 这两个孩子也不负各自的名字。长相上集了父母双方的优点,只是玉珂因着是斯文的女孩,除了出生时抢在了前面,别的上面可不敌超级随遇而安的弟弟。她挑食、挑床、挑人,除了杨若兮就只有玉瑾然和杨思睿能让她喜欢,别的人她基本就不要;这样的挑人法让杨若兮头疼,但却让玉瑾然自豪不已,以至于现在的不能容忍女儿离他太远太久。 偏偏韩雪身边有杨思睿帮着逗弄,珂珂还真的乐不思蜀了,这才气得他寻找内援来了。 “玉瑾然,你要是再不出来珂珂我可就带回去了啊。”冷不丁的,外面传来艾敬轩夸张的叫声。“这个媳妇我们家小楷可是满意得紧。” 闻言玉瑾然脸色大变,“我怎么忘了他们爷俩还在了!”说罢叮叮咚咚奔了出去,老远都能听到他咋咋呼呼的高呼:“艾敬轩你少胡说八道!我们家珂珂才不会嫁给你家混账小子。再说了,你要是想你们家多添几个傻子就尽管表兄表妹配吧。” 前面穆家又不是没例子,太子派到穆家的太医固然是为了完成任务将穆清风的身体往夸大了说。但穆清月和小段氏的结、合那是真真切切错误一场。 艾敬轩不是不清楚这点,不过就是想看玉瑾然惊慌失措的模样罢了。 听得玉瑾然奔来的脚步声,已经能够扶着人走动几步的玉成珏兴奋的在杨逸杰怀里拳打脚踢,他最喜欢的就是爹爹抱着他打拳的时候,可惜爹爹总是抱姐姐玩;现下姐姐懒懒的躺在舅舅怀里,他自然想率先争宠一下下。 谁知道玉瑾然压根没注意到儿子伸出的小手臂,笔直的来到杨思睿面前一把“夺”回了女儿在怀:“珂珂别理那些臭小子。” 被他归类到“臭小子”的艾小楷含着手指头追着玉晨珂的小身影转了个圈,扯着姚若雪不住的叫妹妹,乐得韩雪开起了姚若雪的玩笑,让她赶紧再生一个去。 另外一边,杨逸杰干脆抱着外孙去看别人送来的生辰礼,旁的人全被隆昌帝给暗地敲打了一遍不会有东西送来,可青州方面、红石县、阴州这些人的礼物是怎么也挡不住的,另外还有隆昌帝这个年轻舅爷赐下来的不少好东西,估计南华北魏上贡的珍稀玉石都被他搜刮个遍。 长公主在顺和帝驾崩后重新关起了府门,除了杨若兮带着一双孩子上门看她,别的时间是一概清修,此次龙凤胎生日她老人家用两幅稚子嘻戏图彻底的暴露了她画作名家的身份,并表明这两幅图便是她老人家收山之作,从此不再有画作传世,让人惊叹之际也不由扼腕,画坛巨匠又多了一位绝响。 杨若兮的到来再次让宴会热闹起来,姚若雪和韩雪拉着她说了些小孩的话题,说着说着,韩雪就说起了穆家那摊子事情。 听说洛千蝶怀了身孕,杨若兮差点惊呼出声!穆清风的事情最终还是被压在了很小的圈子,穆家在吴采莲不幸“病逝”后将她的一双儿女送到了吴家,奇怪的是吴家并没有出面找茬,反倒是很坦然的接受了两个孩子。 听闻了这消息时杨若兮还在猜测穆家想要做什么,却是不料曝出洛千蝶有孕一事。 “奇怪的是彩蝶郡主怀了孕精神好像不好,前两天我在铺子盘账的时候见着她一次,瘦得都不成人形了,身边跟着四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她就算想和谁说两句话那婆子也会喝止,看上去倒像是监禁。”姚若雪从卫生棉入手,如今京城独一份的女子用品店,大到嫁妆家具,小到针头线脑,也算是成功女性一枚,说话也不像生孩子之前那么天真烂漫了。 杨若兮微微一笑,摸了摸在外婆怀中打呵欠的成珏头顶,又转头看了眼咿咿呀呀和玉瑾然说得不亦乐乎的晨珂,此时说起穆家事故于她不过就是闲话一句,再也没有爱恨喜悲。 “穆老太太也不行了,上次姑母回开国侯府时就说老太太在穆大太太被送走后中了风,还算如今被扶正的柳太太贤良,不然穆家大房非垮了不可。”姚若雪意犹未尽,开女子用品店最大的好处便是能够听许许多多的八卦,她知道的还不止这些呢,譬如说穆清风突然改邪归正驱散了小妾通房只守着一个洛千蝶;又譬如,穆清月也休了小段氏扶了一个姓苏的坐了正室,前段时间还特意回了京城将苏氏生的儿女记做了嫡子。 韩雪不想让穆家的事情再扰乱女儿如今安稳的生活,起身招呼了众人前往摆满了各种物品的供桌,龙凤胎的抓周礼正式开始。 两个小宝贝一人分据一边,玉瑾然一声令下全都冲着自己最喜欢的东西爬去,玉成珏不愧是男孩子,跌跌撞撞爬一下走一下直奔藏在脂粉和布料下面的匕首而去,吓得人出了一声冷汗,生怕他陷在艳丽的脂粉堆里难以自拔。 玉瑾然更是跳了起来:“我明明把匕首放在上面的谁塞到下头去了。” 话还未完,玉成珏带着匕首又开始扭动小身子,直奔着玉瑾然而来,玉瑾然站在桌子边上不敢让开,万一孩子摔着了怎么办? “牌……牌……”玉成珏直接伸手开始粗鲁的往玉瑾然胸前掏,圆眼睛忽闪忽闪执着认真。 巧的是那厢选了个玉石算盘和翡翠簪子的玉晨珂也摇摇摆摆的冲向了爹爹和弟弟,拿出了当姐姐的派头一把掀开了弟弟,直接往玉瑾然怀里蹦了起来,吓得玉瑾然忙伸手揽了她入怀。 “爹!”玉晨珂毫不客气的将小嘴印在他爹俊逸的脸上,清脆的叫出了人生第一个准确的单词。 玉瑾然顿时傻在了原地,愣愣的,有一种澎湃的激动由心而发。 “爹!”被姐姐推到桌上坐着的玉成珏像是赶热闹似的,扬着从玉瑾然怀里成功掏出来的那面“如朕亲临”金牌,也大声的叫了一句。 “这俩没良心的,只记得抢你们爹,怎么没人来抢娘啊。”杨若兮移步站到玉瑾然身边,伸手抱起了玉成珏,好笑的戳了戳玉晨珂。 玉瑾然再难压制心中满满溢出的幸福,当着满屋子人的面伸手揽过杨若兮纤细的腰身,“因为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ps: 后期番外不一定日更,但会保证十日内搞定! 段皓庭一个,穆子墨一个,洛千蝶一个 新书推荐 爱璦开新书的,看到的记得去捧个人场! 《侯府嫡女重生手札》重生在出嫁的花轿上,想维持原本的悲催生活还是勇敢追寻新幸福?渣男和傻子之间如何抉择? 第一章试读: “小姐、小姐,醒醒!” 宽敞的八抬大花轿中,一个身穿桃色收腰长裙,梳着双环髻的丫鬟面带忧色重重摇晃着斜靠在花轿角落的大红身影,接连叫了好几声不见动静后直接从怀中拿出个巴掌大的牛皮水囊,打开盖子往大红身影抛洒而下。 荆无双,也就是那大红的身影终于有了动静,嘤咛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刺目的大红色让她迅速睁大了双眸,随即是失措的茫然,无奈手脚酸软,即便是想挣扎也挣不开丫鬟的掣肘。 “谢天谢地小姐你终于醒了!”桃衣丫鬟丢开水囊抹了一把眼角,急急低泣了出来,“小姐,不好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上了荣华公主府的迎亲花轿,雪小姐上了程家的花轿。过了东胜坊牌楼奴婢发现不对劲,这才偷着买通的轿夫爬上了花轿,小姐……” 荆无双长相并不出挑,可她有一双清澈地仿似会说话的眼睛,杏眸大而圆,水漾动人。程志恒曾经对她说过,她眼中盛满的痴情可以将他湮没,她眸中的水意足以融化百炼钢铁。然而,荆无双现在这双杏眸茫然过后满是震惊,机械般转头将桃衣丫鬟上下打量了一通,“桃红?” “嗯,”被荆无双打断了哭诉的桃红微微抬头,见着荆无双眼眸中的震惊后嘴角禁不住往上勾了勾。“小姐,您可要赶紧拿主意啊,再过两条街可就到了荣华公主府了。” “拿什么主意?你觉得呢?”荆无双藏在流云广袖中的手掌捏成了拳头,尖利的指甲刺进了掌心,那极致的痛感让荆无双眸中的惊色更甚,泼醒她的水珠顺着脸颊滑下,竟像是一行清泪滴落风中。 桃红现在心思百转哪里还能留意到荆无双冷冷中含着讥诮的表情和平日里的任性张扬有所不同。手指飞快解着桃红束腰裙的系带。“小姐,你和程公子两情相悦,又怎能嫁个病入膏肓的傻子。你先穿了奴婢的衣裳下轿子追去程府一定还来得及。程公子一定会妥善安置了小姐的……” “下去!”突然,荆无双厉声打断了桃红的自说自话,指着花轿门帘重重喝出两个字。 “奴婢会给驸马说清楚……嘎……小姐,你说啥?”那一刻。桃红真怀疑是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荆无双竟然会用这么冷漠的两个字让她走? “我不会抛下婚事。更不会穿一套下人的衣裳追去程府的。”荆无双拿过一旁大红的盖头擦了下脸上的水珠后盖上,大袖一挥,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身子坐得端正笔直。 大红盖头不但挡住了桃红窥视的眼神。更挡住了荆无双潮水般翻涌的思绪!她明明记得: 她被桃红说动,穿着一身丫鬟的衣服追去了程府,却被荆霜雪的丫鬟拦着亲眼见证程志恒和荆霜雪拜堂结成夫妻。本来她是想冲上去狠狠扇荆霜雪几个耳光的,可是却被两个丫鬟带到个僻静的院子。程志恒苦苦哀求她顾全大局。荆霜雪哭泣着说愿意效仿娥皇女英,然而大严朝历来有纲常律法,男子只能有一位正妻,其余都以妾侍论。 荆霜雪是程志恒拜堂成亲的正妻,再说了,她抛下花嫁私出为奔,名声一败涂地,威远侯为此被人参上一本,身为威远侯世子的堂叔气得将她逐出家门,于是她一个堂堂威远侯府长房嫡女却只能屈居妾位。 刚开始,她都还维持着长房嫡女的骄傲,可慢慢的,所有的骄傲都被击破,所有的棱角都被磨平,直到喝下程志恒和荆霜雪亲手送上的毒酒,她才知道当日是有多傻! 本以为,等待她的是含恨九泉,不想重新睁开眼睛却是回到了十七岁出嫁那日。虽然暂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这一次,不管桃红如何“披荆斩棘”帮她,她都绝不会踏入那万劫不复的“求爱”之路。错误,一次就够了! 上一次,她出了东胜坊牌楼就转身义无反顾追去了西园街,倒是不知道这荣华公主府的迎亲队伍是如此的……冷清!队伍走走停停不说,喜庆的锣鼓唢呐也是时断时续。 对于即将要拜堂成亲的那个人,荆无双知道的并不多。依稀记得荣华公主是当今太后唯一的子嗣,今上生母是个分位不高的宫人,十来岁时记到当时的皇后名下,不久后皇后生养了荣华公主。今上登位后,本想封生母为太后,却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不了了之。荣华公主含着金汤匙而生,凡事顺心顺意,十八岁时招新科状元秦修渊为驸马。 不过荣华公主显然对不住她的封号,在她二十六岁一次出游途中遭遇刺客中箭身死,抛下了才七岁的独生子秦瑞熙。秦瑞熙也因为那次刺杀高烧三日,之后便深居简出不复出现在人们视野当中,但也有人传言秦瑞熙成了身体孱弱的傻子,所以公主府的人才忌讳莫深。 照理说,就算是成了傻子那也是太后的外孙,当今天子的亲外甥,这样的人成亲又怎么会如此冷清寂寥呢?个中原因还没理出个头绪,外面的锣鼓声顿时整齐了许多,喜娘那高亢的贺喜声在寂静的公主府门口显得格外清晰又突兀。 “这公主府是怎么回事啊?咱们小姐可是威远侯府长房嫡女,成亲的又是公主府的大公子,怎么会来侧门呢?还让轿夫们全都拿了赏钱离开……”桃红的话不像是说给公主府的人听,倒像是专门说给荆无双听的,换成以前的荆无双,也许就会气得转身离开,然现在的荆无双,她现下虽然还不确定是个什么状况,但嫁给一个好拿捏的傻子做正妻总比做个见不得光的小妾落个郁郁一生饮毒身亡的下场要好吧? “荆小姐稍等片刻,奴家去看看怎么回事?” 花轿外头,披红挂绿的喜娘眼见着紧闭的公主府侧门,豆大的汗水滴落,将脸上脂粉冲成一道道小沟壑。 公主府坐落在东城达官显贵集中的东阳坊,即使是一道侧门也要比过气的威远侯府正门气派。桃红和柳绿一左一右站在花轿旁,柳绿是个瓜子脸小家碧玉,桃红之前不管和荆无双说什么她都眼观鼻鼻观心像是什么都没听见,这时候巧了眼急急奔向侧门的喜娘,忍不住撇撇嘴斜了一眼另一侧的桃红。(未完待续。) 番外之情不自禁 穆子墨由来便以温润端方的谪仙面貌示人,但只有少数人知道,这温和的外表下掩藏的是冷漠阴沉的内心。 背负着庶子的身份,又有个柳氏那样的精明姨娘淳淳教导,穆子墨从小就学会了隐藏住自己真实性子,做一个在别人眼中“放心”的庶子。 杨若兮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个迷惑的存在,从最初的胆小如鼠到突然精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只想看着她别让她给姨娘、弟妹惹麻烦,谁知道注意多了,关心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关注便转移了焦点。他开始好奇她究竟想做什么,好奇她是怎么能够从一文不名变得出手是宝? 再后来,他发现他那“优秀”的二哥好像入了她的局,集雅楼上,他更是冷眼旁观他那自诩聪明过人的二哥出尽风头,那一瞬间他注意惊叹的不是他送上的那些精美物件,而是杨若兮得意上翘的嘴角,还有她眼中波光滟滟。他于是了悟了一件事,她想要将自己的丈夫推进别人的怀抱,她想要干什么? 可没等到他想到要干什么,另外的一件事就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 也是集雅楼的那一日,另一个人就那么突如其来的闯进了他的生活,她叫卢芳菲!一个拥有英气浓眉、明亮双眸、说话爽朗直接的女孩。 犹记得,她张开双臂挡住他回家的脚步大声告诉他:“我叫卢芳菲,还未定亲。” 这关我什么事?他想。 却不料,从那日之后,卢芳菲这个名字便如跗骨之蛆如影随形。提起他穆子墨,不管是高中举人还是后来被钦点为探花郎,别人都会带着怀疑的目光以为是卢家在背后作祟。 穆子墨是自卑的,同时他又是极端骄傲的!他的自尊不容许受到如此侮辱,后来在顺和帝召见举人询问谁愿意前往青州时,他窥破了杨家兄弟相互打的眼色,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前往青州。即便那时候杨若兮已经拿出了准许和离的圣旨。 那时候他没有想到杨若兮、也没有想到家中日益受器重的姨娘,唯一想到的竟然是“这样便能躲开卢芳菲了吧。” 出发去青州的路途艰辛而枯燥,他清楚的记得那日是上了运河第三日,有些晕船的他想起送别他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柳姨娘心里一片阴霾,没有他这个探花郎儿子撑腰,有了郡主媳妇的大太太一定会想尽办法打压姨娘吧。 卢芳菲却像是一轮足够驱散阴霾的太阳跃进他眼帘,女扮男装的她声音带着几分嘶哑,像一只抓到猎物的母老虎,扯着他的衣袖骄傲的宣布道:“穆子墨,不管你到哪,我都会追上你的!” 她站在船舷上背光处,身后的光芒逼人,让穆子墨根本没办法看清她脸上志在必得的表情,但他却听懂了她死缠住不放的坚决。 因此,到了青州后穆清风是听说哪儿的蛮夷多就往哪儿去,最终在一次进山谈判时被一位性子暴躁的酋长给抓进了寨子;就在他竭尽全力争得了酋长的信任和那个部族的人狂欢盛宴时,卢芳菲又追来了。不过她是深陷在了人家部族布下的沼泽陷阱中,当穆子墨赶到时,她在沼泽中不停的挣扎,不管同行的护卫怎么劝说她都只会说一句话:“我要去救穆子墨!” 明明穆子墨就好好的站在她面前,她却是神情恍惚泪流满面的求着他在她梦中多待一会儿,多给她点信心让她能够从沼泽中逃出来继续追随他的身影。 穆子墨只觉得心底什么东西碎了,不敢多待,吓得连夜收拾了东西随着段皓庭逃也似的回了京城。要知道,在这之前京城穆家都已经给他来了无数的信件,让他回府正式“认祖归宗”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穆家嫡子。 他回了京,重新见到了杨若兮,心底只余下淡淡的遗憾,脑海里回旋着卢芳菲泪涟涟的面孔;他没理会穆元阳和穆清风想要拉着他做什么事的姿态,花了最少的时间回了青州。 回到青州的那一日他就发现了卢芳菲鬼鬼祟祟的化了妆躲在他的宅院当中。他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他只知道他想要知道她即将做什么?所以他找理由调开了宅院里其余的下人。 喝完了“卢小厮”端给他那难喝死了的咸味“银耳羹”。接着,他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浑身没了半点力气。 他听到卢芳菲在喃喃自语,说是要脱了两人的衣裳在榻上摆出个**的姿势,等到第二天被人抓女干在榻。可等了一晚上,他只等来身边沉沉的呼吸和她偶尔一句“抓到你了”的梦话。 第二天凌晨,他终于能够移动被她抓得生痛的手掌,第一件事他伸手向了她衣裳的系带。让她知道怎样才算是捉女干在榻! 卢应虎和云崖成了那见证的两人,见证了他明月清风一般的穆子墨无耻的禁锢卢芳菲在榻上亲吻,他说:在下情不自禁! c 番外之珠宝展示会(上) 自打段皓庭从杨若兮口里听到了“受虐狂”三个字后他就深深的觉着这个词用在他身上简直是贴切至极。 犹记得三年前在红石县被岳可人那个“暴力狂”给打得个半死,按理说这样的泼妇应当远离保持距离的好吧;可他却是意外的喜欢看她恼羞成怒咬着小嘴瞪圆了眼睛的俏模样,因此很是缠了她几天就为了逗她。 只是段皓庭也没想过这一跟会跟出事儿来,岳放和岳安静两个人倒是有几分本事,不但隐瞒住了眼睛见到的事情还给下人也封了口,谁知道岳可人会在前来接她的岳尚书面前说漏嘴,竟然说出来她已经和他有了肌肤之亲。 天知道,段皓庭只是觉得岳可人这假小子有趣,还没想到更深沉的地方去。被岳尚书找上红石县的那日他还正和杨谨讨论着要不要在红石县弄个红石商会出来,段皓庭能言善道、思虑周全,字字句句都直指问题重心,不但说服了杨谨,顺道的还让岳刺史和岳尚书都偷听得连连点头。 于是,已经从岳放和岳安静口中听说了岳可人和段皓庭“肌肤之亲”的岳尚书直接就问了段皓庭的身世和家累,提出了让两人订婚的考量。 论情论理,段皓庭的确是沾了人岳可人的身子,人家可是真真正正的千金大小姐,可不是红楼里那些可以始乱终弃的姑娘;段皓庭便向岳家送了价值不菲的小定礼算是正式和岳可人订了亲。 之后岳可人被抓回了京城学规矩,段皓庭也想着至少要做出点成绩来好歹让身上没什么实权的八品官衔升上一升不能委屈了人尚书府千金。这一晃就过去了两年。 快三年时间,红石县的变化是有目共睹。县城街道纵横交错、人流如织却是秩序井然。玉石一条街名扬隆昌乃至北魏南华等国,不管是富商巨贾还是达官贵人都知道最好的玉石出自红石县,最好的首饰匠人也在红石县。 甚至最好的娱乐设施也在红石县。红石县有一家三层楼的“百货大楼”,从居家用品到赏玩器物一应俱全;红石县有一条名为“百家乐”的夜街,说书听戏是其一,有钱的还能赌上几把别地方见不着的新奇赌法,再或者还有你情我愿的“红楼”。 除了这些,县城里医馆、书局、学馆一样不缺,并且还有一家名为“珠宝玉石技术学院”的学馆,专门开授:选料、设计、雕琢、研发等课程。 在珠宝首饰的制造商这两年也迎来了一个鼎盛时期。不知道杨若兮从哪找出来的各种切割、粘合的工具和配方,经过不断的改进,现在的珠宝首饰制作手段日新月异,也不断涌现出惊世名品。 隆昌二年的冬天,是红石县正式对外“揭幕”的日子,也是第一届“珠宝交流会”举行的日子,作为红石县主的杨若兮自然要与会表示庆祝,同行的队伍有些庞大,就连贵为九五至尊的游冥也提前结束朝政亲自带着一部分文武大臣同行。 段皓庭和杨谨夫妇守在红石大道尽头等待杨若兮出现的,没曾想见着如此大的排场,不禁吓了一大跳。好在肃州刺史也就是杨谨的丈人岳文武问询接过了接待任务,带着一干大人物去了红石县最大的客栈,硬生生让客栈老板挤出了一个大院子用来专门招待京城来人。 段皓庭松一口气之余不禁埋怨玉瑾然道:“我只是写信让你想办法给红石县拉拉人气,你也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吧。”这两年因为杨若兮要养胎、杨若兮要亲手带孩子,段皓庭一直都是和玉瑾然联系的。 “叔……”冷不防,玉瑾然怀里两岁多点大从未和段皓庭打过照面的玉晨珂对段皓庭伸出了双手,圆圆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带着星光,一下子就把段皓庭看得忘记了别的,忙不迭回应:“哎哎哎,这个是珂珂吧,一点都不像你不讨喜的爹。玉侯爷,这边风大,赶紧带着珂珂去县主府吧。” 这下子,他不站在路旁数落玉瑾然了,伸手想要接过长得唇红齿白惹人疼爱的玉晨珂。玉瑾然却是一转身让过他的手,单手抱着珂珂,伸手掀了车帘:“若兮,怎么还没下来?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我早就和你说,要是不舒服就别来凑这个热闹……” “表弟,沿路你还没啰嗦完是吧。”后面马车上的艾敬轩和姚若雪一前一后赶了上来,这夫妻俩如今儿女双全却全丢给了开国侯府精力充沛的四个老人带,小夫妻俩跟着玉瑾然来“长见识”来了。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若兮现在不同常人。”玉瑾然话音未落,马车帘子一动,高挑丰盈的杨若兮从中现身,在段皓庭看来,她比起三年前气质又沉静了不少,许是为人母的缘故,面上多了一种慈和的光芒。 “有什么不一样?大惊小怪的。”杨若兮微微嗔了句,悄悄捏了小题大做的玉瑾然一把。说来也是巧,三年前在前往红石县的时候察觉怀孕,三年后再在来红石县的路上诊出怀孕,而且还当着那么多的文武百官。更呕人的是为着她一个人的事,他竟然连着皇帝的马车都一起截停了,害得她这一路上就被人指指点点个没完没了。 一行人打了招呼后很快回了未曾有太大变化的县主府,玉晨珂理所当然成了最受欢迎的宝贝,没办法,玉成珏太过调皮,诊脉说杨若兮又有孕在身后就被玉瑾然逼着皇帝派了侍卫连夜送回了京城交到了开国侯夫妇手中,反正带一个孩子也带,多带一个也无妨。 女人们移步在一块说说孩子说说婚姻,男人们移步书房商谈作为珠宝饰品界龙头的“天意珠宝店”在明日的展示会上拿什么当压轴展品才能稳稳的把住第一把交椅。 说到这个,负责场地、人手调配的艾敬轩和段皓庭都把目光看向了玉瑾然。这两年,珠宝店大多的饰品可都是玉瑾然在经手,而且据他们推测,大多数还是玉瑾然亲手做的,因为那些物件都带着一种独特的张扬意味,已经成了拍卖会上众人争抢的热销产品。 玉瑾然见着这两人期盼的眼神也没怯场,三年的磨练没磨去他飞扬的傲气,反倒是在这份傲气之后添了几许沉淀,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傲得自信、傲得理所当然。 “这几件你们看如何!”玉瑾然拿出了连杨若兮都不曾见过的几件新洲玉雕,直接镇住了场子。 艾敬轩和段皓庭也的确被镇住了,他们见过人物花草鸟兽,可没见过如此的人物。玉瑾然拿出来的一共是六组玉雕,每一组都是由一男一女组成,有的是在榻上、有的在石凳上、有的在秋千上、有的在澡盆中,姿势也是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忽前忽后,但无一例外的是这对男女都在做着那等销/魂之事。 巧妙的是,男女并非完全红果,隐隐约约朦朦胧胧;青白色的新洲玉雕琢出来的肌肤看上去柔滑细腻,男女面上那逼真的表情也让人为之震撼,细看之后又平添几分燥意。 “这是……”段皓庭伸手捧起一尊,一尺高的青玉被雕成一处假山洞府,府壁只有半拇指厚,被加以亭台楼阁做装饰,可翻过假山正面便露出内里乾坤。一男一女居于其中,男的单手撑着假山凹凸的墙壁,单手抬着女的一只玉/腿,微微俯身;女的一手拉着男人褪至腰间的衣衫,一手伸于男人颈后,微微仰头,看上去就像是拉着男人献吻,嘴对着嘴、舌勾着舌;两人红果的胸腹紧贴,虽见不着关键的几点,但那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紧紧相连的姿态还是能够让观者血脉偾张。 “表弟,这怎的有些像我府中那假山式样?”艾敬轩也凑近了看了看,不敢多看那对明显沉浸在极乐中的男女,只能仔细瞧了景致,却莫名觉着眼熟。 “你们家假山有这么大的空洞吗?”话虽如此说,玉瑾然的耳根子却是染上了绯红。说实话,杨若兮自打怀孕、生孩子那些日子可把他给憋苦了,不忍心累着她的手嘴,只好将幻想的东西付诸雕琢,没想到出来的成品还不错,要不是想着如今别家玉石雕刻手艺越发精妙,他才不会拿出这一套来作为此次珠宝展的重头戏呢。这套“假山偷又欠图”其实真的是他想到了和杨若兮在开国侯府的那次尴尬相处而成;还有更勾/人的他可没打算拿出来。 c 番外 之珠宝展示会(下) 【先来厚颜求个票!亲们瞧见右上角“完本满意票”位置木有?对了,就是“完本满意度”那儿!请订阅了本书的同学帮爱瑷点上宝贵的一票好不好!您的一票是免费的一票,让爱瑷本书的满意度达到百分之十的话爱瑷却能够多收成些微的稿费。( 全文字 无广告)[.]多谢多谢,要是满意度能够高过百分之十,爱瑷再写一则玉家宝贝们的番外如何?】 珠宝展示会在万众瞩目的期盼下终是盛大启幕。 整座红石县顿时成了一片欢腾的海洋,宽阔的红石县广场成为欢腾的中心。 晨时,隆昌帝作为此次珠宝展示会最大的嘉宾拉开了蒙在广场上方巨大条幅的大红遮布,震天鞭炮声响起,广场一圈搭建起来的参展区也分别打开了自家的铺门,方便众人沿路参观。珠宝不像旁的物件,在场除了各家首饰铺子派来护卫的保镖外,广场外还有隆昌帝被玉瑾然求着带来的一营官兵,让热闹之外又多了一份肃穆。 四年时间,珠宝行业的飞速发展不但只是让杨若兮等单独的个人富裕起来,更带动了许多玉石主产区的繁荣昌盛。杨若兮也不是那种自私狭隘的人,陆续投资开发了绵州水晶、新洲软玉、青州翡翠、红石玛瑙后就没再继续张扬,反倒是暗中将这些地址让玉瑾然“无意间”透露给隆昌帝知道,顺道的还附送了一座金矿和两三座银矿。 所以说,虽然玉瑾然总时不时得罪这个大臣或是欺负那个将军,到最后隆昌帝都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斥责两句,连惩罚都给免了,可谓是盛宠不衰。不然这次珠宝展示会顺和帝也不会如此的给脸面。 隆昌帝的身份毕竟不同,念完了洋洋洒洒的祝贺词后,他只是草草的逛了逛位于展览最中间、占地最大的天意珠宝店,亲自选了两件玩意儿后便带着朝臣浩浩荡荡的启程回京了,剩下的人也不再战战兢兢,得以大大的松一口气。 天意珠宝店既然是众首饰铺子的领头羊,展出的东西自然和寻常不同。 不说摆在外面的件件精品,还有那私底下展出的几件玉器更是让看过之后的人一个个好奇着进门红着脸出门,但无一例外的都去了天意珠宝店负责登记的小二处交上了一份订单。 玉瑾然和杨若兮也在人群中转悠,本来玉瑾然是不屑出来看别人的拙作,但架不住杨若兮又是撒娇又是奉承的,也便陪着蒙了面纱的她在各个展台前品头论足。 前来参展的人来自隆昌的各个州县,正当夫妻俩携手走到一个来自元州的珠宝展位时,杨若兮突然站住了脚步,面上露出惊诧莫名的神情,吓得玉瑾然也跟着白了脸:“若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不是。”杨若兮的表情越发奇怪了,左右看起了身处的环境,“能找个清静的地方吗?” 玉瑾然没敢多问,四下打量了一番,带着杨若兮绕道云州展位的后面,这儿和另外的展位正好背对背,作为参展的珠宝店做些后勤准备的地方此时正没人。 刚刚站定,杨若兮便拉着玉瑾然的手身形一晃,两人便从原地消失无踪。 “若兮,这时候进来要是待会儿有人找我们怎……”办字尚未出口,他便张大了嘴巴发出无声的尖叫。 “爹,娘……”空间空余的地板上,两岁多点的玉成珏伸着手迈着小短腿往两人扑过来,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泛着泪光。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为了怕杨若兮被玉成珏扑倒,玉瑾然低下身子抱起了玉成珏,结实的手感沉甸甸的让玉瑾然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想爹、想娘、想珂珂,这里有。”玉成珏很是骄傲的一手抹掉玉瑾然脸上的惊愕,一手牵起来颈上的泪滴形玉坠。 在玉瑾然夫妻俩还没回过神的时候他又开始左右寻找:“珂珂,珂珂。” 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本该待在县主府睡大觉的玉晨珂竟然无比突兀的出现在了空间里,小脸蛋上挂满了茫然,随即就兴奋的要让玉瑾然抱起来和玉成珏两两相望。 “小小姐不见了!”外面,秦小米惊惶的声音竟然随着玉晨珂的到来传进杨若兮和玉瑾然的耳朵里。 “小声些,小姐都有菩萨看重,小小姐也一定能。”幸好玉晨珂是由秦妈妈和秦小米照看着,否则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模样;杨若兮赶紧一动身子,出现在了县主府的寝室里。 秦妈妈和秦小米这几年早已有了很强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因为如此秦妈妈一直都只让自己母女近身侍候杨若兮夫妻俩,此时见着杨若兮秦妈妈很淡定的问了句:“小姐,小小姐和你是在一道的吧。” 杨若兮点了点头:“要是有人来问你就说珂珂在睡觉。” 见秦妈妈心神领会的重新去守着门口,杨若兮再次回到空间,突然就能够从县主府到达广场,这个体验还真是新奇!然而更新奇的还在后面! 空间里竟然能够听见远在千里之外的艾敬轩儿子哭泣的声音。原来今儿他要和成珏弟弟玩捉迷藏,谁知道成珏弟弟眨眼就不见了,吓得他哭得那个惊天动地啊。这还不够,外面听着开国侯一家子也乱了套。 为了不让开国侯府真正混乱,杨若兮赶紧拉了玉成珏告诉他,这是一个梦,以后只有睡觉的时候才能想爹和娘,不然就会听到艾家哥哥伤心哭泣。 玉成珏本来就挺听话的,也喜欢艾家哥哥,不然也不会规规矩矩的留在京城,只是偶尔想爹娘和姐姐一次,没想到一想就能见着;被杨若兮这么一说,他也叫着“哥哥”想往外走。 杨若兮只得又充当了一回搬运工,听着外面的声音带着玉成珏出现在京城的开国侯府,幸好玉成珏躲猫猫的地方是在一张供桌下面,杨若兮又安慰他两句,这才抽身回了空间。 听着外面玉成珏和开国侯夫妇说他见着爹娘了,开国侯夫妇笑话他躲猫猫都能睡着的声音渐渐远去,杨若兮试着再次想象自己出现在开国侯府,却是怎么也不成。 接着,她送了珂珂回县主府,从县主府进了空间后再出去竟然还是广场的展览中心,想要再去县主府已是不能!来来去去试了好几次都是如此。 玉瑾然端着一杯清茶就看着她来来去去好几遍,终于忍不住臭屁道:“依为夫看,都是为夫雕琢的吊坠好。”不想杨若兮继续累着,他只有伸手揽了她入怀,递过一旁晾得温热的白开水,“难得悠闲,咱们歇一会儿商量点事。” “什么事?”杨若兮转头,鼻子刷过玉瑾然脸颊侧。 玉瑾然只觉着脸颊痒痒的,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先亲上去再说。 好一会儿,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玉瑾然的声音已经带着性/感的沙哑:“等这个孩子出生了咱们就不再给孩子们添弟妹了好不好。” “为何?”杨若兮奇怪,古代的人不都喜欢多子多孙吗?她都不嫌疼,他倒是先嫌弃起来了。 “你会难受,我也难受!”玉瑾然别过脸低声说道,“而且,你都没时间陪我了。”这人其实一直都吃醋来着,只是面子问题一直没好意思说出来而已。 杨若兮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他说话时候的不乐意,笑着揉揉他的脸颊:“只要夫君吩咐,若兮定然从命。” 按理说这话之后就是一阵好好温存的,玉瑾然和杨若兮也是这么打算的。 可惜天不从人意,两人的嘴唇刚刚碰到一处,就听得外间竟然有人在说话。 “绿燕姑娘,你也看到了,玉侯爷那是什么人,咱们这些小人物怎能近得了他的身。”苍老的声音听起来有五六十岁了吧,玉瑾然和杨若兮同时想到了云州珍宝阁首饰铺子胖胖的老掌柜。 “我知道,多谢刘掌柜了。我回去后会和我们家郡主说清楚的。”这声音?杨若兮和玉瑾然都是记忆力绝佳的人,都觉着这声音挺耳熟的。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先告退了。还望绿燕姑娘回到云水县的时候在穆大人面前为在下多多美言几句,这是在下小小心意还请姑娘笑纳。”刘掌柜这句话一出,玉瑾然和杨若兮都想到了两个人:穆清风和洛千蝶! 顺和二十五年初,穆清风带着洛千蝶匆匆去了云州的一个小县城做县令,一去就是这么两年。听这意思,洛千蝶像是有事情要找玉瑾然的啊! 念及此,坐在玉瑾然腿上的杨若兮姿势正好,夹住他腰间软肉就是个一百八十度扭转,直转得玉瑾然无计可施,唯有抱紧她吻上去,用行动告诉他他对别人是毫不在乎,只对她一个人钟情。 外面窸窸窣窣声音,貌似刘掌柜告辞离开了,另一个稚嫩小丫头的声音又闯入两人耳中。 “绿燕姐姐,照我说,郡主和二爷那就是天生一对。郡主也是,以为别人都说傻子呢,生了孩子的妇人还指望着攀高枝,也不瞧瞧人家红石县主有多能耐。” “小丽,你是不知道咱们郡主心中的苦。哎,二爷其实是个不能生育的男人……” “那小少爷……” 外面的人惊呼一声,被绿燕捂了嘴带走。 玉瑾然扶着杨若兮的腰肢出现在两人离开的地方,杨若兮轻轻叹了一口气,惹得玉瑾然又是满心的不高兴:“你叹什么气?是在可怜穆清风吗?要是洛千蝶没把柄在他手里会这么消停几年吗?那丫头说得对,豺狼虎豹天生一对!” 想了想,又高高兴兴补充了一句:“爷和你是郎才女貌地设一双!”--17758+d7n7t+75143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