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制造》 第一章 穿越81年 “轰隆轰隆” 一辆燃煤动力的绿皮火车钻过前方的高陵山隧道，正以五十公里每小时的速度，从天河省省会天都市出发，缓缓朝着山平县方向驶去。 钟白盯着面前破旧小桌板上的大搪瓷杯，上面写着“热烈庆祝1980年平山县大生产活动圆满胜利”的字样，眼神有些恍惚。 钟白从小就对工业充满了兴趣，高考更是以状元的身份考入全国最知名的理工院校——华清大学。 虽然主修的是化学工业专业，但钟白作为一个理科天才并不局限于此，而是真正做到了全面发展。 毕业后一路顺风顺水，从一家化工国企技术部门一名小小的技术员走向技术总监，再被全球500强的一家美国化工企业高薪挖角担任亚太区技术总工，钟白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却毅然回到祖国怀抱，报考了华国工业研究院，并最终被评为年青黄河学者，拥有了国内最年轻的学者称号！ 也不知道是系统内谁最先开始喊钟白为“工业天才”这个外号的，总之，在分类名目多得让人足以看花眼的工业研究院里，钟白是唯一一个在所有领域都有所涉猎并均取得了大成就的学者。 他撰写的数十篇sci论文里，因子高得吓人，甚至还在今天的元旦节特别被最高领导亲自接见，让他继续为国争光，引来不少同行纷纷感叹，自己的人生真的好想重来一次，如果能成为钟白那样的天才就好了！ 但没想到的是，就在回到宾馆后的酒宴中，或许是因为今天太过高兴，钟白在众人劝酒之下酩酊大醉，一切还未实现的梦想，都随着他在酒桌上停止了心脏跳动戛然而止。 等他再度睁开眼，就已经穿越了，自己穿越的这个年轻人，也叫钟白，但是 从火车内的饰物人们的谈吐，以及这具身体的记忆来看，现在已经不是2019年，而是1981年！ 借着对其他乘客的询问钟白才知道，这辆火车是开往山平县的，而在他记忆中，绝对没有这个县名。 难道是平行世界么？ 这时候，对面的聊天声音引起了钟白的注意。 “看看，原装rb收音机，就是精致！” “是啊，比咱们国产的可棒多了！” 钟白不禁顺眼望去，两个男青年对手中一部小小的收音机正评头论足，一副满意得很的口气。 在钟白看来，即使放在这个年代，它也只不过是rb出口到海外的最低端产品。 但，在这个华国工业还极为贫瘠的年代里，即使是最低端的rb工业产品，也让本国人称赞不已。 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即使在多年以后国家强大了，但依然有少部分的人没有一丁点儿民族自信心，盲目崇洋媚外。 作为一名工业人，瞬时间一股强烈的使命感涌入钟白的胸中！ 华国，在现代工业历史上已经错过了太多的好机会！ 既然自己重活一次，为什么不抓住这时代的脉搏，在这充满机遇的年代里用自己平生所掌握的知识，让共和国的工业提前进入快车道，甚至独占世界鳌头呢？ 现在还是1981年，也就是距离改革开放刚刚不久，全国大地正在邓爷爷的号召下，凝聚人心谋发展，很多行业都是在这个年代慢慢开始萌芽，最终走向辉煌！ 从条件上来说，这谈不上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但一定是一个机会最多的时代！ 80年代，在全球范围内都是数得上的发展好年代，各种新生事物犹如雨后春笋一般纷纷破土而出，华国也正是抓住了从80年代以来的改革开放大潮，经过几十年的积累后，最终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 一股抓住命运脉搏的使命感立刻在钟白胸口油然而生，他犹记得最高领导亲自接见自己时所说的那句话：“像你这样的年轻人要是早些年在我们国家多一些，那就更好了。” 是啊，可现在自己不就回到了早些年吗？ 华国，在早些年已经错过了太多的好机会！ 既然自己重活一次，为什么不抓住这些好机会，在这充满机遇的年代里用自己平生所掌握的知识，让共和国的工业提前进入快车道，甚至独占世界鳌头呢？ 钟白低头看了看自己重生后那双年轻了不少的双手，默默的在心中说了一句。 “路，在脚下。未来，在这双手中！” 就在钟白还沉浸于思绪之中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同志，请出示你的车票。” “哦，好的。”钟白下意识摸了摸上衣兜，从里面掏出车票递给列车员，顺带掏出一张叠好的红头纸掉在地上。 钟白这才捡起那张纸打开它，慢慢引发了这具身体的回忆。 “平山县化肥厂：兹有我校化工班毕业生钟白分配前往贵厂报道，请予以接待为荷。此致——天河省化工技术学校。” 前世好歹也是全国第一的华清大学毕业生，怎么穿越后就成了一个省技校毕业的了？ 而且分配的工作还在一家县级化肥厂？ 不过，回想起醉酒死亡的经历，钟白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 县化肥厂虽然小了一点，但对于自己这个工业天才而言，正是重新成为时代弄潮儿的第一步！ 将思绪整理完毕，又和邻座的大叔拉了几句家常，一口一个“同志”的钟白才慢慢适应这个年代说话的用词和语气，好在绿皮火车到站了，否则这种尬聊还有点不习惯。 钟白背着背包走下了火车，有些饥肠辘辘的他下意识想找一家肯德基填下肚子，可一看车站外的场景，虽然早已有些准备，但还是内心凉了半截。 车站对面只有一条小街，稀稀拉拉的低矮房屋里除了招待所和一家铁路餐厅之外，再没有其他商店。 地面甚至都还没有水泥硬化，东北风刮起带来的大量黄土扑在鼻腔内，倒是有种前世沙尘暴的感觉。 这山平县自己两眼一抹黑，不但没来过，更是连听都没听说过，县化肥厂在哪里钟白也不知道，想了想只好走向了那家铁路餐厅，见里面还有人吃饭，于是自己也找个位置坐了下来。 “同志，我买两个肉包子，多少钱？” “两毛。”女服务员看着钟白的打扮，忽然来了兴趣：“你是省城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钟白从兜里掏出两毛钱递给对方，奇怪的问道。 “咱山平县是个农业县，这衬衣在咱这儿可没见过，一看就是省城百货商店里卖的，你这皮肤又这么好，不像是在咱们山平县被东北风吹过的。”女服务员微笑着递上了装着两个肉包子的盘子。 呵，这位眼力倒是挺好，看样子见多识广，钟白立刻问道：“对了同志，请问县化肥厂怎么走？” “从火车站出去往南，走八百米，再往东，向阳大街走到头，就是县化肥厂了。” “谢谢。” 就在钟白大快朵颐，吃着皮薄馅多的肉包子之时，旁边桌子上两个中年人的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老王你说说，咱们厂什么时候出过残次品？偏偏这一批新生产出来的化肥检验就是不过关，楚厂长都被分管工业的副县长叫去办公室训了好几回了！” “那可不是！我王天林好歹也当了五年质检科长，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事！但县里面的生产任务不能不完成，要不今年咱们全县农民上哪儿买化肥去？哎，现在只有看明天到了省城天都市，能不能把我那位老师请到咱厂里亲自瞧瞧问题出在哪儿，要不然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火车还有半小时到站，咱可别迟到了，走了走了。服务员，一共多少钱？” “八毛七！” 望着挎着八十年代初最常见的那种军绿包的两名中年人匆匆离开铁路餐厅，钟白不禁眉头一皱。 难道自己穿越后的第一天，报道的山平县化肥厂就碰到了大麻烦么？ 第二章 泄漏事故 这年头，随着改革开放大潮和从rbmd引入的技术慢慢推广，每个县几乎都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小化肥厂，平山县也不例外。 学过工业历史的钟白知道，这些小企业要逐渐到九十年代中期才会因为污染过大耗能过重效率过低而慢慢退出历史舞台。 但在此之前，小化肥厂对于一个县，尤其是一个农业县来说尤为重要。 在物流极不发达的1981年，从外地购买化肥并运输到本地销售，卖出来的肯定是天价，农民们根本买不起，只有依赖本地出产的化肥。 而刚才在铁路餐厅听那两位中年人的口气，应该都是厂里的职工，好像说是这批刚生产出来的化肥出了质量问题，这的确对本地农民会产生巨大影响。 按照服务员的指引，钟白已经走了差不多四十分钟。 没办法，就连省城天河市也只不过有三路公共汽车，这小小的山平县城主要的交通工具，当然是靠自己的11路。 看到前方出现了一排低矮的厂房耸立的烟囱门口挂着一块白底黑字“山平县化肥厂”的厂牌，钟白踏入其中，那种前世下基层的熟悉感顿时扑面而来。 对于自己重生之后的第一站，钟白自然想要摸清楚它现在的状况。 而作为一个生产企业，想知道它到底是好是坏，最直观的就是去生产一线看一看。 所以钟白进入厂门之后，并没有去办公楼，而是决定先去车间转一转。 这个点还是上班时间，化肥厂的生产基本上都在各个厂房车间里进行。 和大多数书本记载的小化肥厂内部结构相似，钟白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生产车间的位置。 他立刻选了一间最大的车间作为目标走了过去。 虽然是小化肥厂，但钟白也知道进入生产车间必须按照规定穿着，保障安全生产。 眼尖的他正好看到车间门口处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套安全服，门口又没人，于是钟白大大方方的更换一番，又从安全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只口罩戴在脸上，只剩下两只眼睛露在外面，缓步走了进去。 刚进车间，隔着口罩的钟白就闻到一股浓浓的刺鼻味道！ 这股熟悉的氨气味道，立刻让他明白了这个车间生产的是所有化肥种类中用量最大的氮肥。 氨的合成是氮肥生产的核心，而从面前的设备来看，这里应该是合成氨车间，但这股氨气的味道也太浓了一点，钟白立刻意识到有点不对劲。 他发现前面的合成塔附近聚集了大批人员，还在大声争论着什么。 看样子发生了故障，在噪音下听不清楚，虽然钟白还是第一天来厂里，甚至连报道手续都还没办，但双脚已经本能的驱使他走了过去。 这时候，一名中年人急匆匆从钟白身边经过，差点没把他撞到！ 中年人面色严肃的冲着面前的工人们大吼着：“你们在搞什么？！” 每个人都只敢低下头乖乖听训。 此刻他脸上表情严肃万分，见没人接他的话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娘的，合成氨车间发生泄漏，全系统停车总入口阀门关闭已经超过一小时，还没找到泄漏点？！” “莫科长，我们是按照流程进行排查的，但但现在就是没找着啊！”一名工人带着委屈的声音解释着。 这位大发雷霆的中年人正是县化肥厂生产科科长莫金龙。 这年头的小化肥厂生产设备质量都比较低，出现故障是难免的事儿，泄漏也不是第一回了。 合成氨车间里的工人按说都不是新手，不说专业技术怎么样，至少经验够丰富，但一个小时不但没有修复好，甚至连泄漏点还没有找到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突然被厂里来的人告知管道泄漏长时间无法排除故障，所以本来还在县里参加安全生产会议的莫金龙立刻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一看工人们束手无策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 莫金龙盯着那名工人连续反问：“用循环泵给系统升压检查气密性了么？管道易老化部位全都查过了？油污垢层和修理补焊部位查了没？” 听到莫金龙这几句反问，钟白暗暗点头，看来对方还是有些经验，一开口询问的都是泄漏最常见的几种状况。 “都做了，真不知道问题在哪儿，这不就等您回来瞧瞧么？”工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那模样就和受气的小媳妇一样。 “那就再走一遍。” 莫金龙见没问出个所以然，只能耐心带着大家伙儿又开始从头到尾走了一遍泄露检查流程。 钟白则悄悄跟到人群后面，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一切。 这种事故危机处理正好能看出一个厂子里的工人素质，还有生产科科长的应急能力，自己以后要在这里工作，搞清楚一线车间的情况对他来说是必须的。 看着莫金龙快步在各个关键环节重新开始检查，钟白反倒是对这位脾气很大的生产科科长有了新的认识。 虽然嘴里骂声不断，但莫金龙的动作和环节都和书上的流程一模一样，还挺标准的。 钟白在这过程中也一直留意，的确几个重点环节对方都查了，而且也确实没有问题。 不过，标准归标准，但仅仅按照书上的流程就能解决车间泄露原因的话，那也未免太简单了。 莫金龙转了一圈后又回到原地，同样也没搞清楚泄漏原因，这下连他也觉得郁闷，胸口窝着火道：“娘的，今天真是活见鬼了！难道非要大停车全都重新过一遍？” 现在虽然生产线停了，但也仅限于反应塔，如果要做大停车全面检查的话，那可就不是小事儿了，必须厂长亲自同意才行，时间也至少需要一天。 更不要说刚刚莫金龙才参加县里的安全生产会议，还没来得及把会议精神给厂长汇报，要是车间泄露事故又要大停车，怕不是厂长的怒火要把他莫金龙给烧死！ “莫莫科长，不行就大停车吧”不知道工人里是谁，带头说出了这个心里想着但又一直不敢提的建议。 “停个屁！今天必须查出来！县里安全大检查随时可能来，要是大停车，你们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莫金龙猛的一声，把工人们吓得浑身一激灵。 说实话，大家伙儿神经本来就绷得够紧了，莫金龙这一吼更是把气氛弄得人心惶惶。 但莫金龙也知道自己这只是强压，除了大停车检查之外，又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除了噪音外，没人再敢吭声。 眼看工人们就快崩溃，莫金龙准备去找厂长汇报要求大停车的时刻，突然 “查这种泄露不用大停车。” 钟白年轻的声音在众人背后响起。 第三章 角焊缝泄露 钟白的话立刻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所有人都齐刷刷的转头盯着他。 莫金龙转头看着一身安全服脸戴口罩的钟白，所有人现在都是这幅装扮，只能看到眼睛，却怎么觉得这小子好像有点陌生的感觉？ “不用大停车怎么查？” 但厂子里最近是进了几个新工人，莫金龙也没有在意细节，而是几乎下意识问出这句话。 钟白不慌不忙的回答道：“莫科长你刚才走的是标准检查流程，但我认为很有可能是有些平时注意不到的地方出了问题。” “哪个地方？说清楚！”莫金龙听对方话没说透，着急追问道。 “角焊缝。” “角焊缝？你是说角焊缝泄露？”莫金龙听到这个陌生的词语差点没反应过来，足足过了好几秒钟才记起书本上的知识。 “是。” 在钟白刚刚亲眼目睹了莫金龙一系列标准检查流程后，绝大部分设备管道都没有问题的情况下，角焊缝泄露自然成了最大的可能性。 角接焊缝是指沿两直交或近似直交焊件的交线，所焊接的焊缝称为角接焊缝。 这年头的焊接技术当然比不了几十年后，尤其是这种小型县级化肥厂的焊接，更不能同钟白以前看过的现代化车间里那些场面相比。 “哪儿？”莫金龙问道。 “那边。” 钟白已经把疑点锁定在了不远处的一个90度角的管道转弯处，用手一指。 甩下这一句之后，他径直朝着粗大的运输管道一处直角弯走去。 工人们对这个名词极为陌生，因为他们只是化肥车间生产工而不是焊工，只好在钟白屁股后面跟着看。 粗大的管道因为常年使用和磨损，看上去黑乎乎的，转弯处更是看不清楚具体状况。 “磨光机有没有？弄一个过来，再来一瓶无水乙醇。” 钟白蹲下查看了几秒钟之后，已经确定是这里出现了角焊缝泄露无疑了。 “我马上去拿过来！” 一名工人立刻飞奔而去。 几分钟后东西就送过来了，但因为现在处于小停车状态，车间是完全断电的，所以只能从外面接线。 钟白拿起磨光机，这玩意儿他已经好长时间没亲手使用过了，但记忆还在，今天就勉强秀一手好了。 他用磨光机打磨连接部位及周围，很快就打磨出了金属原色，再用无水乙醇擦干净之后，露出了管道表面焊接的线条。 钟白迅速用空气确认法对这里进行了确认，检验结果是就是这里发生了泄露！ “泄露点在这里，接下来找焊工重新密合焊接就可以。” 钟白的口气没有任何明显波动，将手中的磨光机放下，转头对莫金龙说道。 莫金龙傻眼了，而身后的工人们却围过来发出了阵阵欢呼！ “结果是焊接点出了问题，怪不得我们在反应塔和管道上查来查去都没查出半个屁！” “这真是神了，他怎么知道的？” “太好了，终于不用大停车检查了！” “莫科长，赶紧找个焊工来啊，咱们厂里的焊工不会角接焊的！” 莫金龙这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这怎么会在这里？这条管道我们年初才大检查过，没毛病啊！” 但想不想得通都要先把焊接做好，恢复生产，于是莫金龙立刻让一名工人去县钢铁厂，马上他们最好的焊工师傅过来！ 做完这一切，莫金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都被汗水湿透了。 娘的，幸好今天解决了泄露问题，要不然真搞成大停车，在县里安全大检查这个风口浪尖上，指不定自己背锅要背成什么样。 说来也怪，角焊缝泄露这么冷门的知识连自己回忆都要好半天，怎么有工人能一眼判断出是这个可能性？ 对了，刚才那个工人好像很面生啊！难道是进厂不久的？ 莫金龙转头在工人堆里寻找钟白的身影，但哪儿还找得到？ 实际上，钟白在做完磨光机打磨，判断出泄漏点的具体位置后，就悄悄的离开了车间。 因为他还没在厂里正式报到呢！ 这年头，住旅馆都要开证明，眼下人生地不熟的时间又晚了，若是赶不到下班之前报道，把自己的住宿问题解决了，今晚总不能去睡大街吧？ 从合成氨车间出来，趁着门口没人的机会，钟白将自己身上的安全服和口罩统统摘下，又把放在地上的背包拿起，走向了厂区远侧的办公楼。 看了看楼下贴着的简陋指示牌，钟白很快就爬上三楼，来到了厂办公室。 俗话说得好：“办公室上管天下管地，中间还要管拉屎放屁。” 无论在任何一个单位，办公室都是负责对外对内接待工作的。 钟白作为一个还未报道的新人，第一站自然是来这儿先把自己安顿下来再说。 八十年代初任何一个单位的办公室都是其对外门面，不说高档大气上档次，至少基本装修都做得差不离。 但当钟白看到厂办公室房间的时候，内心不可避免的受到失落感冲击。 办公室大门敞开着，映入眼帘的是刷着黄漆的窗沿水泥地板，以及三张办公桌，其中有两张被并做一块儿，两头分别坐着年纪不大的一男一女正在交谈。 而另外一张大一点的桌子后面，坐着一位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发际线有些稀少，手中拿着一张报纸，不用说这位一定就是办公室主任了。 平时这个点已经没什么人来办公室了，一见脸生的钟白出现在门口，办公桌后那位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立刻警惕的盯着他，开口问道。 “这位同志，你找谁？” 对方从声音上听着很年轻，年龄估计也就和钟白差不多。 钟白立刻跨前一步，正准备摸出报到证自我介绍。 不过这时候他却愣住了！ 刚才因为视线被挡的缘故，钟白没有看清楚问话那名女性的面孔，这时候错开一个身位正好和对方来了个眼对眼。 咦，这小姑娘长得还挺顺眼的！ 站起身来的小姑娘梳着两根麻花辫，身穿一件的确良衬衣，身材倒是有板有眼。 再加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倒是把钟白看得有点不自在，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问你话呢，同志！”小姑娘见钟白盯着自己，脸上有些微怒，加重了语气道：“还有几分钟就下班了，你找谁，哪个单位的？” 钟白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回答：“哦，我是省化工技校的毕业生，今天刚下火车，来县化肥厂报道。” 他这话一出，办公室剩下的人立刻放下手中报纸，齐刷刷的朝钟白看了过来！ “省技校毕业生？你过来说话。” 发际线堪忧的办公室主任上下打量了一番钟白，冲他招了招手，口气显得有些不那么和善。 “这位是我们办公室黄兴志主任。”小姑娘赶紧补充介绍。 钟白立刻快步走了过去，脸上的表情显得很镇定，倒是有点和这个年代年轻人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钟白不卑不亢的和对方打招呼：“黄主任你好。” 但黄兴志却没理会他：“叫什么名字？” “钟白。” 对方的口气显得很公事公办：“报到证给我。” 就在钟白准备把这个年代证明身份最管用也最权威的那张介绍信交给对方验证的时候，没想到他伸手往兜里一模，竟然摸了个空！ 那张介绍信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 卧槽，这可是个大篓子！ “不好意思，我报到证可能掉了。” 钟白只好一摊手，无奈的解释道。 第四章 我可以 钟白一进门黄兴志就在观察对方，见钟白摸了半天衣兜也没掏出来报到证，本来就有些严肃的办公室主任脸就更黑了。 这年头，一般这个点来办公室的人，都是来找自己办私事儿的。 为啥？ 因为有公事的都是上午来，若是没接待任务，下午就是办公室最清闲的时间段。 省化工技校毕业生来报道，打着空手连烟都没买一包不说，报到证还掉了？ 这算是哪门子的毕业生？ 黄兴志立刻冷漠的摆了摆手：“那你把报到证找到，明天上午再过来报道，我们这会儿要下班了。” 听到“下班”二字，另外两位年轻人迅速行动起来，收报纸的收报纸，放椅子的放椅子，就当钟白是空气不存在一样。 钟白刚才已经检查过，自己身上一共只剩四毛钱，住旅馆是肯定不够的。 于是他马上回道：“黄主任，我今晚没有住处。请先让我报道，分了宿舍后我马上就去找。” “哪里来的小年轻，还命令我做事？没有报到证怎么证明你是省化工技校分配到我们厂里的？” 这话让本来就看他不顺眼的黄兴志更是眉头一皱，语气冷得和车间里的液态氮一样。 这年头可没什么互联网，各种文书证明的作用更是比前世作用大了n倍，黄兴志虽然语气不善，但意思却没说错。 钟白立刻开始回忆，下车之前他还确认那张介绍信在身上，怎么到了这儿就人间蒸发了？ 中途中途掏过兜的只有在铁路餐厅吃肉包子那一次，想来是掉在那里了！ 从县化肥厂到铁路餐厅一个来回起码得一个半小时，折腾完肯定天黑了。 这办公室主任又是一副不见报到证没得商量的表情，怎么办？ 这时候钟白正好一眼扫到主任办公桌上那部电话，眼睛立刻一亮，手一指道：“不是有电话吗？可以给我们学校教务处打个电话先证明我的身份！” 还没等黄兴志回答，那名麻花辫小姑娘却忍不住了。 “你这人好大的口气！电话是随便用的办公用品吗？”对方放下手里的扫帚，转身对着钟白一叉腰道：“那是同其他单位联系业务给县里相关部门汇报的！你当这是你家啊，想用就用？” 这泼辣的模样立刻和刚才钟白看到她的第一印象形成了鲜明对比，一时间竟然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钟白这才意识到现在还是八十年代初。 要等到改革开放后，落后的通信网络成为经济发展的瓶颈，从80年代中期开始，华国才加快了基础电信设施的建设。 这年头想用个电话，真是难如登天！ “甭和他废话，娟子，明天厂里的会议，你来做会议记录，今天先下班吧。” 黄兴志对小姑娘说了一句，合起报纸就准备走人。 这就把自己晾着不管了？ 想想前世的自己在进入国家化工研究院后，无论下基层哪个厂的办公室，对方见到自己不都一口一个“钟工”殷勤得不像样？ 在火车上，钟白还想象着自己来到这山平县化工厂办公室报到的第一幕是怎样的场景，可万万没想到竟然吃了个闭门羹！ 就在大家大眼瞪小眼望着那部老旧的军绿色电话之时，它突然“铃铃铃”的响了起来！ 这年头接电话可不是随便一个办公室小年轻就有资格的，黄兴志立刻眼疾手快的将它拿了起来。 “喂，这里是县化肥厂办公室。嗯嗯，廖科长，我是小黄嗯” 听到刚才还在自己面前摆谱的黄兴志自称“小黄”，甚至连身板都不自觉的站直了不少，敏锐的嗅觉让钟白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县里面打来的电话。 果然，就听到黄兴志在那不断的“嗯嗯”几句后，眉头就拧成了一股绳，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廖科长，加印材料这事儿我们有设备，但现在没有打字员啊！要不烦请您找一位机要局的打字员过来，伙食补贴我们包，把您需要加印的材料给弄出来行不行？” 但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话，顿时黄兴志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那我试试，今晚找人一定给您弄出来！” 挂掉电话，小姑娘娟子立刻主动问道：“黄主任，是县办公室的廖科长打来的吗？” 黄兴志也不管钟白这个陌生人在场了，点点头，阴郁的叹了口气道：“哎，县里明天要召开工业会议，县办公室的打字机坏了，廖科长让我想办法今晚给县办加印300份明天的会议材料。可现在哪儿找打字员去？” 县化肥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就在大办公室隔壁也赶上潮流配了一间专门的打印室，还从沪江买来一台打字机，可偏偏没有打字员，平时也就是装个样子撑门面用。 “县办不是有打字员吗？”娟子忍不住反问道。 “没空，廖科长说他们打字员正在给领导打材料，让我们想办法。娟子，我上会和楚厂长喝酒的时候听说你不是在中专培训过打字么，现在能顶上不？”黄兴志突然想到这个，用带着希望的口气问道。 娟子这时候突然有点卡壳：“别听我爸的，我我就是学了个皮毛，真打字不行的，黄主任。” 这娟子全名楚娟，是县化肥厂现任厂长楚军的女儿，刚刚从中专毕业不久安排到化肥厂办公室工作。 这年头，给子女安排工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何况又是在楚军当化肥厂厂长的情况下，虽然楚娟学的不是相关专业，但好歹也有中专文凭，也算是县里年轻人里学历很高的了，弄到县办公室这种万金油部门也没什么不妥。 “难不成我又要去找机要局老谢要人？”黄兴志听楚娟不接招，心里有些失落：“上一回借了他们那个打字员一上午，我可整整喝了半斤平阳大曲！哎！这个点去借打字员，机要局老谢绝对不会同意！” 就在黄兴志陷入烦恼，整个办公室一片沉寂之时，一直坐在旁边闷不吭声的钟白忽然说话了。 “是用打字机打材料么？我可以。” 钟白的话立刻让几人的目光再度聚焦于他身上！ “你一个小年轻会用打字机？别蒙我！”黄兴志立刻反问道。 钟白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厂里的打字机是什么型号？手提的还是标准台式的？是沪江产的tp320型么？” 这话一出，黄兴志脸上立刻就露出了惊讶之色！ 没错，这台打字机正是自己上半年亲自带队坐火车去沪江打字机厂购买的tp320型！ 而且钟白口中所说的“手提式标准台式”正是当今打字机按照大小划分的两种主流称谓，算是非常专业的名词，不懂的人绝对说不出来！ 第五章 我这个人从不说假话 但黄兴志哪里知道，对于21世纪重生的钟白来说，这tp320型打字机只不过是早已经被淘汰的老古董了。 80年代到90年代中期，各单位打印材料主要都是依靠打字机进行。 但在个人电脑流行之后，打字机的地位迅速下降，直至最后完全被市场淘汰。 2012年11月21日，兄弟公司在北威尔士的打字机生产工厂宣告关闭，而最后一台下线的打字机作为一个时代的标志物直接进入了伦敦科学博物馆。 换个说法，要是你去问一位2019年的年轻人什么是打字机，估计最多只有百分之一的人见过实物。 而钟白则是在业余时间学习打字机工业历史的时候了解到这款经典的tp320型打字机的。 它是80年代初全国最流行的办公台式打字机，市场占有率高达95以上，而生产它的沪江打字机厂也因为这款产品而崛起，在机关单位各类企业里名气很大。 钟白稍作回忆，顺口一问，果然是这款tp320，顿时把黄兴志给镇住了。 对于这个黄主任，钟白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但他并不在意这个，既然自己立志在这一世要好好提振华国工业，那么县化肥厂此刻就是他的家。 既然单位碰到了麻烦自己能顺手解决，钟白也并不吝惜出手，就和之前在合成氨车间找到泄漏点那一幕的原因一样——无他，干一行爱一行而已。 “对对，就是tp320型！钟白，你真的会用？那就赶紧帮我们把这份材料打出来！”黄兴志这才回过神来，用期盼的口吻问道：“给你算加班，加班费伙食补贴都有！” 钟白微微一笑：“黄主任，这算不算是同意我报道了？” 黄兴志楞了一下，回忆起刚才自己还让对方拿了报到证再说的事儿，脸上有些尴尬。 不过，和在年轻人面前丢一点小小的面子相比，能解决县办公室秘书科廖科长直接吩咐的大事儿，这就不值一提了。 “报道的事儿后面再说，反正按你所说，是省化工技校毕业来咱们厂里参加工作的，早晚都是咱们厂里的人。”黄兴志打了个马虎眼，此刻的他心里只有赶紧打印材料这事儿。 “好，那带我去打印室。”钟白也不纠缠，他一贯的作风就是先解决工作上的问题。 楚娟带着钟白去了隔壁的打印室，用钥匙打开大门，领他进去。 一台看上去几乎全新的tp320型打字机静静的躺在那里，桌上还有不少灰尘，看上去很久没用了，明显买回来就是个摆设。 现在只有钟白和楚娟两人在，坐在打字机前，她忍不住又小声追问了一句：“哎，你真的会用这玩意儿？” “当然，我这个人从不说假话，会就会，不会就不会。”钟白老老实实的点头道。 楚娟靠得有些近，身上还时不时飘过来些许洗发香波的味道，这在钟白重生后也算是闻到最好闻的味道了，再加上楚娟身上洋溢的女性青春气息，不禁内心有点波动。 “你靠这么近做什么？”男女大防在这个年代可是大忌中的大忌，钟白尽管有些心神荡漾，但可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把自己弄得不清不楚。 尤其现在的情况还正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情况下。 楚娟倒是不在意：“怕啥？我就是待会儿想看看你的打字技术怎么样，我们中专也有打字机，还怕我给你偷学去了啊？” “那倒不怕，你要是这么短时间内能偷学到，估计刚才黄主任问你的时候，也不会拒绝了。”钟白忽然心思一活，和楚娟开起了玩笑。 “你这人，嘴巴倒是会占便宜！”楚娟脸上一红，有点不好意思，马上转移话题：“也不知道黄主任派小罗去拿材料手稿，还有多久才能回来” 她口中的小罗是办公室里另外一名男青年，名叫罗胜，就是和楚娟对着坐那位，也是一名厂内子弟，父亲是以前的老财务科长。 “一个材料，直接发封email的事儿，还得专门派人去拿手稿，真是太不方便了。”钟白不禁下意识吐槽道。 “什么？伊妹儿？那是什么意思？”楚娟好奇的问道。 “哦没什么，我说的是用加急挂号信。”钟白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掩饰道。 “你这人说话真有意思。”楚娟一摆手：“加急挂号信那可是寄到省城才用的，你以为咱们山平县是你读书的天都市，条件那么好啊？” “没有。”提到条件，钟白想到一个问题：“对了，咱们厂职工宿舍在哪儿？条件怎么样？” “就在厂后面，两栋楼，新来的单身职工都是双人间，条件在县里算中等吧。”楚娟对县化肥厂倒是蛮熟悉的：“这活儿可不好干，说不准要加班个通宵，你还想去宿舍睡觉呢？” “一份材料而已，充其量几千字，打字录入花不了多少时间。”钟白自信的说道：“倒是黄主任没给我分哪间宿舍，我还不知道晚上睡哪儿” “切，你这人好喜欢说大话，要是真提前弄完了，不用黄主任安排，我让我爸给你安排宿舍去！”楚娟满脸不相信的表情。 “你爸？” 楚娟满不在乎的回道：“对啊，我爸就是厂长。你要真有本事，安排个宿舍咋了？” 钟白刚才没注意听她和黄兴志那段对话，一听立刻心里“咯噔”一下，我这是碰到厂二代了？还是厂长的女儿？ “嘻，瞧把你吓得。”就在楚娟觉得钟白有点好玩，准备再多和他说两句的时候，罗胜急匆匆的跑进了打印室。 “文稿拿到了，抓紧时间啊！我去食堂打招呼弄今晚的加班伙食。”罗胜刚扔下文稿，又转身离去。 钟白知道这件事来得及，也没废话，接过文稿立刻马不停蹄的开始工作。 tp320型打字的键盘基本类似于前世标准的电脑“qwer”标准键盘，但采用的是拼音标注法。 不过这对钟白来说不是难题，以他看书过目不忘的能力，很快就回忆起了这种打字机的用法。 稍微呼吸了一口，双手平放在打字机键盘上，看了看材料手稿的第一句“全县第三季度工业会议发言材料”，钟白立刻用噼里啪啦的标准指法开始了！ 第六章 办公室?我没兴趣 从一开始看到钟白两只手像模像样的放在打字机键盘上那一刻开始，楚娟只不过觉得这个起手式很标准，和教材上的姿势一模一样，但随着打字声音响起的一刹那，楚娟差点没惊叫出声来！ 每分钟80个汉字的拼音输入速度，即使以现在的键盘指法来看，钟白的速度也只能算是适中。 但在80年代初，这个速度简直让楚娟想都不敢想！ 那年头，打字机指法还是打字员的专利，一般的人连打字机都没有见过，更谈不上指法。 就算是楚娟的中专老师，也是使用“二指禅”，一分钟能打20个字都算是快的。 但看着眼前的钟白用超过机要局打字员的速度，不到一个小时，就把这篇洋洋洒洒的发言材料给录入完毕，楚娟张大嘴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当钟白把打印好的一份成稿递给她，楚娟这才回过神来。 “弄好了，很久没有打字，手指有些生疏，要不然还能再节约10分钟的，你拿去复印吧。” 楚娟接过文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它拿到办公室主任黄兴志面前的。 “黄主任，他他弄好了，请你校对一下。” 这种加班，黄兴志本来想着是在办公室呆到晚上十点钟再走，那时候能赶上楚厂长喝完酒回来，“正好”可以让他看到自己为了单位加班的“辛苦”。 没想到手稿拿回来这才不到一个小时，自己甚至连罗胜打来的二两白酒都还没喝完，就弄好了？ 黄兴志立刻接过打印后的材料和原手稿细细校对起来。 他越看越心惊，钟白这小子居然真的一个小时内弄好了它，一字不差！ “这小子怎么做到的？”黄兴志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问道。 “我一直在他旁边坐着看，就和机要局秘书差不多，嗯甚至速度还要更快一点。”楚娟这时候已经有点崇拜钟白了，立刻解释道。 “这小子是个人才啊！”黄兴志这才反应过来，对方第一天来厂里报道还没定科室，立刻有点坐不住了，心里想着明天厂里开会，一定要想办法把这小子弄到办公室来。 于是黄兴志有些兴奋的一挥手道：“娟子，叫钟白过来！” 楚娟立刻把隔壁打印室的钟白带过来，这时候罗胜也从食堂回来了。 黄兴志拿着手里那份刚刚打印出来的讲话材料，有些兴奋的在空中扬了扬：“小罗，你马上复印五百份，然后立刻给廖科长送过去。” “好。”罗胜接过材料，正准备离开，又迟疑了一下转身问道：“黄主任，那今天加班的伙食怎么说？我刚才和食堂说了晚上十点做，这会儿才八点” “你再给食堂打个招呼，九点弄一桌，正好那时候你回来。”黄兴志一挥手道：“快去。” “钟白，你今天表现不错，待会儿多吃点。”黄兴志的口气也比一开始和善了不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回去一下，等会儿食堂见。” 说完，黄兴志也离开了办公室。 趁着这等候的一个多小时，楚娟热络的开始和钟白聊起了天，和一见面那时的冷面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你不是化工技校毕业嘛？怎么打字这么厉害？” “那都是抽空学的。” “我看黄主任对你很满意啊，说不定你要分到办公室当打字员，我给你说，打字员这年头很吃香的” “办公室？我没兴趣。”钟白摇摇头：“我是学化工专业的，岗位当然要选择和专业有关的。” 开什么玩笑，自己重生一回目标是重振共和国工业，当然要走专业路线了，来一个县化肥厂办公室当打字员？ 这可不是他钟白的人生选项。 “怎么？你还不愿意啊？”楚娟感到有些意外，马上劝道：“办公室可是咱们厂里的好科室，权力大，接触方方面面的人也不少，还能和县里各个部门打上交道。难不成你还真想去什么生产科技术科，天天和在一线车间累死累活啊？工资补贴还没办公室高呢！” 工资补贴？ 听楚娟说到这里，钟白顺口问了一句：“工人刚进厂能拿多少工资？” “这个你算是问对人了。”楚娟掰着指头开始介绍：“每个月一级工25元二级工32元三级工40元四级工50元最高八级工，一般刚进厂都定为一级工，实习期半年，半年之后就有奖金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今年好像还一分钱奖金都没发，以前一级工每个月都给发10元的。” “为什么？” “好像下半年化肥质量出了问题，销售不好我也是听说的。”楚娟的声音到这里慢慢变小了起来。 好吧，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听到一级工每个月只有22元工资的时候，钟白心里有些凉凉。 其实这个年代的工人工资，钟白多少有些耳闻。 他曾经看过一篇专门研究沿海地区重工国企工资的文献资料，里面记载1982年的沿海某经济发达省份的一家重型机械厂工人工资的结构。 按级别划分工人的技术水平，并发放不同数额的工资，在这个年代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 不过，那家重型机械厂的一级工每个月工资可是31元，整整比山平县化肥厂的一级工每个月25元的工资高出了6元，差不多领先15! 这当然是由于地区差异引起的，而且山平县化肥厂也只是集体企业，有这个落差很正常。 25元，在2019年能做什么？ 点一餐最便宜的某团外卖估计就没了，而在这个年代，却是一个县化肥厂一级工一个月的工资！ 经历过一次人生的钟白很清楚，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不管是个人层面，还是国家工业层面，钱都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 尤其是发展工业的过程中，需要投入大量资金，上一世的历史里，国家在引进外资技术和设备的时候，可没少花冤枉钱。 尤其是国内工业还不发达的时候，国家不得不从rb和md欧洲那边以不菲的代价购买设备以维持生产。 而这些外汇，都是劳动人民辛辛苦苦一分一厘挣来的！ 想想下车后在车站餐厅吃的两个肉包子，才一毛钱一个，不知道要卖多少个，当年才从rb引进了第一条现代百万吨级化肥生产线？ 想到这里，钟白不禁有些唏嘘。 自己身上也只有四毛钱了，若是要在这个时代做出点什么来，不论是自己，还是国家，都需要加快挣钱的速度才行。 “怎么样，现在不想进车间了吧？”楚娟见钟白有些出神，还以为他听到这待遇之后已经准备放弃了：“咱办公室属于行政人员，工资可就不按工种来定了，刚上岗一个月就是25元，而且还有许多其他的福利呢” 钟白楞了一下：“其他福利？” “对啊，办公室迎来送往的嘛，又负责接待，这些福利很多，你看到黄主任那边的大柜子没有，里面还有很多烟酒，有时候剩余多了也会发给办公室内部人员作为额外福利的。” 楚娟用手指了指那边的大木柜，笑道：“还有其他的呢。像今天这种加班的工作餐，本来要从加班费里扣，但你表现得这么好，估计黄主任肯定用办公室经费包了，剩几个就发给大家，你还能多拿1元钱呢！” 听到这不是规则的潜规则，钟白哪儿还不明白这所谓的其他福利是怎么回事儿？ 看到楚娟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钟白有点哭笑不得，怎么合着自己好像是为了这多余的1元加班费，今天才跳出来客串打字员的？ 第七章 是打字员还是新工人 但楚娟没有告诉钟白的是，车间工人成为骨干后，还能拿到技术津贴。 在见识了钟白刚才惊人的能力，以及他那不同于同龄男青年的谈吐，时不时还冒出几个“新名词”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楚娟潜意识里很希望钟白留在办公室和自己成为同事。 接着楚娟越发开始热情的介绍起在办公室工作的优点，弄得钟白有点招架不住，只好将话题转移。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省城天都市的情况，看到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往食堂赶去。 县化肥厂职工一共400余名，其中工作人员300名左右，剩下行政人员大约不到100人，食堂在山平县规模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外面是大厅，一般都是一线工人们用餐的地方。 平时这个点早已经下班没人来吃了，今天却坐了满满三桌工人，一桌子的酒菜，正热闹喧天的边喝边聊着。 两人路过这里，楚娟看到这一幕有些疑惑，不禁自言自语道：“今天没有大生产任务啊？怎么这么多人这个点才吃饭？” 桌上一人正好听到她这句嘀咕，马上站起身来，发现是楚娟，不禁用粗犷的声音来了一句：“娟子，办公室今天又有接待？” 这熟悉的粗犷声音，跟在楚娟身后的钟白立刻听出那人是谁了！ 果然，娟子一看对方的脸孔，马上客气的回答道：“莫科长，我们今天不是接待，是加班打印材料刚刚结束，现在准备去吃工作餐呢。你们这是？” “哦，办公室加班？难得难得，我还以为只有我们这些大老粗才加班呢！”莫金龙显然心情很不错：“合成氨车间刚刚检修结束，我带着大家伙儿一起吃饭！” “合成氨车间检修？不是上个月才常规检修过吗？这是？”娟子有些不解。 莫金龙当然不会把今天差点有可能酿成大停车的泄漏事故告诉她，打了个哈哈道：“这不县里刚开完安全生产会议么，我想着保障咱厂里安全生产，今天就带大家重新加班检查了一遍，发现了一点小问题，不过已经解决了。” “那就好，不过好像生产科没给办公室上报今天加班的计划啊？那这顿饭的费用可报销不了哦，莫科长。”娟子马上联系到了工作制度。 “没事儿，这顿是我们自己凑的钱。”说到这儿，莫金龙顿了顿，看着楚娟身后的钟白，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惜，今天有个技术不错的小年轻没来，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得闲了再去好好问问。哎，你后面跟着那个小伙子很面生，是同学吗？介绍一下啊。” 闻言，钟白心里“咯噔”一声。 因为今天来厂里到现在还没正式报到，办公室主任黄兴志又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没报到就先去一线车间处理事故，那不得又掀起一阵波澜？ 所以钟白一直躲在楚娟身后，想着低调一点，要是被莫金龙认出来就不好了，没想到对方还是认出了自己。 “哦，这位是” “我叫钟白，今天来帮忙给办公室当打字员的。”还没等楚娟介绍完，钟白主动打断了她的话。 说完又给楚娟使了个眼色，楚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无非就是还没报到定岗，不好意思自我介绍呗。 “哦，打字员？”莫金龙的语气竟然有些失望：“我还以为是咱厂里来的新工人呢。” 他第一眼看到钟白的身形就觉得和下午那位神秘的年轻人有点像，刚刚又发现对方的眉眼极其相似，还以为就是这小子，但一听楚娟说是打字员就立刻打消了自己的猜想。 这个时代，工厂里分工是很明确的，工作人员做工作人员的事，行政人员做行政人员的事，两者各司其职，无法混淆。 而最根本的原因，在于他们接受的教育完全不同。 这年头，还有下车间懂角焊缝泄露的打字员么？不可能。 就像让他莫金龙这个大老粗去写办公室那种八股文工作报告，就是脑袋抓破也想不出来。 “那莫科长你们慢慢吃，我们先进去了。”见莫金龙不再说话，楚娟很礼貌的说了一句，就带着钟白往里面的小包间走去。 等他俩身影消失了，一名工人小声对莫金龙抱怨道：“瞧瞧，办公室吃个加班餐就得去包间，咱们啥时候有过那种待遇？” 没想到莫金龙瞪了他一眼：“就你想法多！还真当今天这顿饭是给你们的庆功宴？要不是那个不认识的小年轻，我看你们个个儿今晚都要吃苦瓜！今天这事儿，大家伙儿可都给我把嘴巴闭紧点，别说出去！” “知道了，莫科长。” 被莫金龙借机敲打一番后，回想起今天下午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众人心有戚戚焉，只好闷头吃菜喝酒。 端着酒杯的莫金龙倒是有些意兴阑珊，刚才他从身材和眉眼上看，几乎认为钟白就是下午那个有一手绝活儿的年轻工人了，没想到却是个打字员，心道难不成自己也有看花眼的时候？ 钟白和楚娟在小包间里又等了十多分钟，罗胜跟着春风满面的黄兴志才过来，把自己的包包往桌上一放，有些豪气的对罗胜说道：“小罗，开一瓶平阳大曲来！” “好嘞。”罗胜立马出门拿酒去了。 见黄兴志这幅模样，楚娟心里大定，知道事情肯定办好了，赶紧问道：“黄主任，这回廖科长怕是满意得不得了吧？” “那当然，全县还找不出能在两个小时给他打印出材料的，咱们县化肥厂就做到了。”黄兴志掩饰不住话里的得意之色，又从包里掏出一份剩下的讲话材料，往桌上一放：“一个错别字都没有，廖科长满意得不行。” 刚才，他后面又改变了主意，索性亲自带着罗胜，捎上那打印好的五百份材料直接去了县办公室，送到秘书科科长廖承元手上。 这种加深自己和廖科长关系的机会，怎么会一时糊涂差点错过呢？ 廖承元也没想到黄兴志在短短两个小时之内就把材料印好给送来了，惊得合不拢嘴，脸上当然是乐开了花，对黄兴志感谢的话可没少说，这让小小的县化肥厂办公室主任感觉今天绝对是个好日子。 当问到是哪儿找到的打字员能有这么娴熟的技术，黄兴志骄傲的拍了拍胸脯，说是今天刚刚进厂的毕业生，已经被他相中分到办公室工作了，听得廖承元都有些心动，当场提出能不能借调到县办公室来，打起了挖角的主意。 好在黄兴志这点本分还是知道的，马上拿出厂长楚军作为挡箭牌，心道我好不容易才弄了这么个懂打字的年轻人，以后让他为我挣面子的机会可少不了，要是真调过去，那不就没得挣了？ 但这样一来，原本对钟白第一印象不怎么好的黄兴志，现在的态度算是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钟白看到桌上那份材料：“黄主任，这份发言材料，能不能现在让我学习一下？” 刚才为了追求速度，钟白压根儿就没怎么细看，全都在打字和注意是否有错字上了，现在他反而想学习一下这份1981年的山平县第三季度工业会议发言材料。 这份第一手资料对自己摸清楚山平县工业现状很有帮助，也能弥补钟白对当前全县工业发展局面认识的不足，他倒是不放过这些机会。 黄兴志转头看向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的钟白，怎么看怎么顺眼，于是点点头示意他可以拿去看。 “小钟啊，这一次你可是给我们办公室长脸了。”黄兴志想了想，笑眯眯的说道：“明儿个我就亲自去找楚厂长要人，把你分到我们办公室来！” 没想到手捧发言材料才刚刚看了两眼的钟白此刻抬起头，望着一脸兴奋的黄兴志，平静的来了一句。 “黄主任，我不想在办公室工作。” 第八章 不是待遇问题 本来包间里洋溢着成功的气氛团结的气氛，但钟白这句话一出口，空气立刻凝固了。 黄兴志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愤怒！ 而楚娟则悄悄在桌底死命用手揪了一下钟白的胳膊！ 她刚才单独和钟白聊天的时候就听出对方流露出想搞生产，不想留在办公室的迹象了。 但都是年轻人，这意思你单独对自己表达没问题，可要是当着办公室主任黄兴志的面拒绝，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楚娟不愿意看到钟白被黄兴志破口大骂，见他还没吭声，于是主动跳出来帮他解释道：“黄主任，钟白不是这意思，他刚才还问我办公室和工人的待遇有啥不同来着，可能是以为咱办公室明面上待遇没有生产口的高” 听到楚娟的解释，黄兴志脸色这才放缓了一些，皱眉道：“待遇这种事情，哪儿能是一两句话，一两个数字就能说清楚的？你也不打听打听，哪个刚进厂的年轻人不是削减了脑袋想分到办公室来？” 楚娟听到这儿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心道总算把这话题给成功带跑了。 可没想到钟白又来了一句：“不是待遇问题。黄主任，我就是想留在生产部门工作。” 这下连楚娟都不知道怎么帮钟白圆话了，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行，明天厂里会议上肯定会谈到你分配部门的事情，既然你个人意愿这么强烈，那我办公室也不强留，看看你分到哪座庙！”黄兴志气头一下上来了，冷冷道。 这时候恰好罗胜拿着一瓶还没打开的平阳大曲兴冲冲的进门，对黄兴志问道：“黄主任，现在开酒吗？” “开个屁！我有事儿先回去，你们三个吃，加班费按正常报销！” 被驳了面子的黄兴志冲罗胜吼了一句，抓起自己的公文包，拂袖而去！ 罗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抓着那瓶平阳大曲，呆呆的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对楚娟问道：“娟子，黄主任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高高兴兴的？” 楚娟也被钟白刚才的举动整得有些无语，只好朝着他一撇嘴：“这事儿和我没关系，你得问他。” “钟白，发生什么事情了？”一脸懵逼的罗胜只好将酒瓶放下，一屁股坐在钟白旁边的座位上，问道。 钟白无辜的耸耸肩：“黄主任想让我来办公室工作，我没同意，然后就这样了。” 罗胜一惊：“你是不是傻子啊？” 他马上又压低声音道：“刚才我陪黄主任去县办公室给廖科长送材料，廖科长问是哪个打字员这么厉害，黄主任说了你的名字，廖科长甚至都动了把你调去县办公室当打字员的念头，黄主任马上就笑呵呵的拒绝了廖科长，说是要留你在我们厂办公室重点培养！你怎么这么没眼力见，主任亲自让你来办公室工作，你居然当面拒绝了？” 楚娟也忍不住补了一句：“是啊，你说他要是想去其他行政科室也就算了，偏偏他给黄主任来了一句想去生产部门，黄主任这才气得马上离开的。” “哎” 两个年轻人不禁同时发出了一声叹息。 新报道的普通人那么多，有哪个让黄主任能当面要的？ 这两人要不是家里的关系，也不会直接来到炙手可热的办公室。 可偏偏这钟白就是个死脑筋，你就是不想来，也别当面这样说啊！ 两人顿时用一种极其困惑和惋惜的眼神看着钟白。 钟白此时却淡淡的开口了。 “你们觉得我是傻子？不。” “人，总要有自己的目标。” “或许你们觉得在办公室工作，又轻松地位又高，待遇也好，但我不想自己的青春白白浪费在打字和收发报纸这种事情上，虽然它们也很重要，可那不是我想要的。” 两人听完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因为黄兴志的离去，一桌子的菜大家也没吃多少，那瓶洋河大曲更是没有开，这顿加班餐就算完事儿了。 离开的时候钟白才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对了，我今晚分配哪间宿舍？” “得罪了黄主任你还想今晚分宿舍？等明天正式报到之后再说吧。”罗胜不想和这个傻子多聊，说完就匆匆离开了小包间。 钟白又把视线转向楚娟，无辜道：“你不是说今晚能给我安排宿舍么？” “这话我是说过，但我不知道你要得罪黄主任啊，这样你让我回家咋和我爸说”楚娟有点无奈，但想了想还是给了个解决办法：“这样，我们厂里招待所有间多余的值班房，平时没人睡，我带你过去先将就一晚上，等明天给你分了宿舍就没事了。” 钟白对这些外界条件倒是不怎么讲究，于是点点头道：“好。” “毛巾牙刷什么的，自己有吗？” “我带了。”钟白拍了拍自己的背包。 于是两人来到厂里招待所，因为楚娟是厂长楚军的女儿大家都认识，所以没费什么功夫，钟白就在这间不足十平米的狭小值班房里窝下了。 虽然条件简陋了点，但有电灯有床还有个破旧的小衣柜，被褥也是在招待所楼上给拿的一床干净的，钟白总算松了口气。 躺在床上，钟白回想起自己这重生后的第一天，也算是波折不少。 不过，做出不想去办公室工作这个决定，一方面有钟白的坚持，另一方面也有黄兴志这人性格的原因。 看得出来这位办公室主任对上那是相当的卖力，这种人从古至今在哪个单位都有，钟白深深明白近墨者黑这句话，他可不想自己在黄兴志手下，工作几年后就成了个办公室的老油条。 前世他也看过太多从业务口转向行政口的干部，几乎就没有再把专业知识用上的那一天，因为这就像选择两条完全相反的路线，没有交集。 更何况，在他刚刚认真研读那份《全县第三季度工业会议发言材料》的时候，里面还提到了县化肥厂的名字，而且不是什么好事儿！ 从包包里翻出那份材料，钟白在昏黄的白炽灯泡下再次望向了这一段。 “提升我县工业产品质量迫在眉睫。以近期出现的县化肥厂磷肥质量不过关，肥力不够引发的问题事件来看，只抓数量不抓质量不符合当前工业生产的大原则，企业应牢牢把住质量关，坚持用高标准严要求的态度，努力提升全县工业产品质量，争取年末工业产值再创新高” 第九章 一毛五还行 磷肥，顾名思义，它是以磷为主要养分的肥料，全称为磷素肥料。 合理施用磷肥，可增加作物产量，改善作物品质，加速谷类作物分蘖和促进籽粒饱满；促使棉花瓜类茄果类蔬菜及果树的开花结果，提高结果率；增加甜菜甘蔗西瓜等的糖分；油菜籽的含油量。 如果用一顿饭来形容三大化肥，那么氮肥无疑是主食，而磷肥，则是桌上的菜肴，钾肥，则是调味料，在现代的农业生产中，三者缺一不可。 在氮磷钾三大元素为主的现代化肥中，磷肥也是产量和用量第二的主打产品。 就此而言，平山县化肥厂也和其他化肥厂没什么两样，磷肥是厂里第二大产品。 但深谙专业知识的钟白却很清楚，磷肥恰恰是三大肥料中最不容易出现质量问题的肥料种类，而县化肥厂最近出问题的却是磷肥，这倒让他有些不解。 偏偏材料上又没把具体问题给说清楚，钟白觉得只有调查了解一番才能知道具体情况了。 这倒不是他心血来潮，而是在车站餐厅偶然听说了化肥厂质量问题的对话今天又听楚娟隐隐提起厂里的效益因为质量问题下降，没有发放半年奖金之后，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路，要一步一步走，事，要一件一件做。 万丈高楼平地起，尽管自己有宏伟的长远目标，但若是连一个小小县化肥厂的磷肥质量事故都搞不定，那也谈不上以后为国家做什么大事了。 这年头，国内磷肥的成分几乎都是固定的，基本上都是化学磷肥，少有天然磷肥，成分以过磷酸钙为主。 而国内的生产方法也以酸法为主。 用硫酸磷酸硝酸或盐酸分解磷矿,并把磷矿中的钙以钙盐的形式分离或固定。 其中特别是硫酸法，硫酸分解磷矿，将硫酸钙分离后制得磷酸。磷酸是生产高浓度磷肥和复合肥料的中间原料，酸法又称为湿法，用酸法制得的磷肥，常统称为湿法磷肥，想来平山县化肥厂也不例外。 这个流程不复杂，中间环节也没有特别多的技术工艺，唯一的缺点是比较污染环境，但在1981年，这不是主要问题。 钟白躺在床上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到底这批磷肥的质量问题出在哪里，再加上奔波了一整天，此刻的他有些疲劳，渐渐进入了重生后第一个夜晚的梦乡 早晨七点，迷迷糊糊的钟白就被厂区内的大喇叭音给弄醒了。 开场惯例依旧是一曲振奋人心的《团结就是力量》，这也是80年代初绝大多数工厂内最喜欢播放的歌曲之一，尤其是它那节奏分明，又带有浓重集体主义色彩的歌词，无疑是对每天刚上班的职工最好的激励。 接下来又是每日雷打不动的“新闻报纸摘要”，这年头电视机极少，收音机也没完全普及，对于每天三点一线的绝大多数化肥厂职工来说，它可是了解国家和时事新闻不可多得的渠道。 再加上播音员铿锵有力的声音，竟然莫名的将喜欢睡懒觉的钟白从床上拉起。 “唔总算有点这个年代的精神头了。” 不管怎么说，今天是正式报到的日子，钟白换上一身干净的衬衣，又把皮鞋上的灰给擦了擦，在大衣柜前一块单独“穿衣镜”面前好好把自己打整了一番。 说是“穿衣镜”，其实就是一面简陋的大方形镜子，没有什么复杂的设计，就和这年头的华国工业一样，简单初级而又直接实用。 钟白下意识的来到食堂准备吃早餐，却看到排队的工人和职工们手里都捏着花花绿绿的纸片，他这才反应过来。 那是饭票！ 自己还没报道，没有饭票，怎么能在这儿用餐？ 于是无奈的钟白只好走出厂门，捏着怀里仅有的四毛钱，准备先吃个早餐垫巴一下。 没想到正好在厂门口碰到了楚娟。 “哎，钟白，你大清早的在厂门口晃荡什么？”楚娟看到他，远远的扬起手打招呼。 身为钢铁直男的钟白立刻回怼了一句：“你不也大清早的在厂门口晃荡么？” 楚娟走近撇了撇嘴：“胡说什么呢？我是准备去那家新开的面馆吃牛肉面的，食堂都吃腻了，要不然这会儿我还在睡觉。” 自己正好不知道去哪儿吃早餐，听到这话钟白不禁厚着脸皮道：“什么牛肉面？能带我去尝尝么？我请客！” 那句“我请客”刚一出口，钟白就为自己的阔气而后悔了。 这可不是前世的数百万年薪的高级总工程师钟白，而是重生后身上只有四毛钱的钟白啊！ 但楚娟却并不知道钟白恨不得收回最后那三个字，马上高兴的点点头：“好啊，我带路，你请客，这么好的事情为什么不答应？” 说完楚娟就迈开脚步，发现钟白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动，转头奇怪的问道：“你不是说带你么，怎么不走？” “那个牛肉面多少钱一碗？”钟白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问道。 别到时候四毛钱不够，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要是成为一个饭钱都付不起而跑单的重生者，估计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 楚娟噗嗤一笑：“你还以为我要敲你竹杠啊？这店是个体户开的，不贵，一毛五一碗！就是有点远，咱们得走一小会儿啊。” “一毛五还行。”钟白闻言如释重负，立刻跟上了楚娟的脚步。 81年，除了雷打不动的国营餐馆之外，已经有个体户在街道上做早餐售卖了。 虽然个体户最初是个贬义词，在80年代初期，它基本上就是待业青年和劳改犯的代名词，同主流社会格格不入，但偏偏就是这帮人赶上了我国改革发放的第一波浪潮，充实了我国以公有制经济为主的经济成分，为以后的市场经济埋下了伏笔。 听到楚娟提起“个体户”这三个字并无什么瞧不起的意思，钟白倒是暗暗觉得这小姑娘思想解放工作做得还不错。 县化肥厂在城郊，其实距离县城还是有点距离的，只不过习惯了前世大都市的规模，即使走了二十分钟，钟白也没觉得有多远。 两人来到一家新开的牛肉面馆门口，已经有六七个食客坐在位置上。 楚娟坐下后就忙不迭的介绍：“就是这家新风牛肉面，味道很好的，他们家牛肉面汤特别鲜，你尝尝就知道了。” 第十章 牛肉面引发的点子 “是么？那倒是要好好尝尝了。”被她这么一说，钟白的食欲也起来了，竟然有点期待。 “服务员，我们要两碗牛肉面，大碗的！”楚娟大方的冲老板喊道。 这年头，还没有叫面馆老板为“老板”的，不是像老一辈那样称呼“同志”，就是像楚娟这样的年轻人从大城市学来的叫法“服务员”了。 很快，两碗红汤油亮菜叶青翠牛肉厚实的原汤牛肉面就被老板端了过来。 一股浓郁的香气立刻冲入了钟白的鼻腔，他不由得食欲大开，拿起筷子就呼噜呼噜的来了几下，又喝了一口热汤。 不错，的确是挺鲜的！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楚娟看到钟白吃得很投入的样子，嘻嘻一笑道：“比咱们食堂的面条不知道好吃多少倍！听说是秘法熬制的！” 钟白嘴里还含着一大口面，只能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但作为一名化工专家，钟白可不信这原汤是什么秘法熬制，里面显然含有大量味精提鲜。 味精的主要成分是谷氨酸钠，我国的味精产业起步于上世纪二十年代，规模化发展始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 现在还只是81年，国内市场上味精很少，除了在大城市和一些地方大型的国营餐馆外，很少有人使用，更不要提一个小小的县化肥厂食堂了。 好不容易才把这口面给吞下去，钟白立即小声给楚娟解释道：“你还相信秘法熬制？其实这里面不过是放了一种化学产品提味而已。” “切，吃碗面你也能联系到化学产品，我看你是想搞专业想疯了。”楚娟哪里听得进去，摇了摇头继续吃面。 不过，这时候钟白脑中却突然灵光一现！ 对呀，这年头我国味精产业还没有起步，现在这个行业还处于空白期，不正是进入的最好时间吗？ 其实在重生之后，钟白也一直在考虑如何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增加收入的问题。 毕竟在经过了这两天的经历后，钟白也明白了一个现实，那就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不说以后自己的目标多么远大，如果只是依附于企业，而不是自己拥有企业的话，那么始终无法实现财务自由。 没有财务自由，怎么能谈得上实现梦想呢？这个道理不仅在前世的2019年适用，在这一世的1981年，同样适用！ 就拿今天早晨这碗新风牛肉面来说，若是自己没有现金，只有饭票，那还不得老老实实的去食堂吃那没有加味精的面条吗？ 这个念头一旦迸发出来，就如同黄河之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甚至连楚娟把面吃干净面汤喝完了之后，钟白依旧手拿着筷子，呆呆的直视着前方。 “喂！你再不吃这面就成一团了！”还是楚娟的声音把钟白拉回了现实：“难道你刚才只是为了应付我才说这牛肉面好吃的？” “没有没有，这面好吃得很。”钟白忽然露出笑容，赶紧一筷子呼噜噜吞下大口面条，结果把自己给噎住了。 “瞧瞧你这吃面的样子，哪儿像个省城毕业的技校生啊？比我们县里没来过县城的乡下人还土。”楚娟不禁被钟白被噎着的样子给逗乐了，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我刚才在想事情呢。”钟白喝下一大口面汤之后才缓过劲儿来：“你说，要是家里的面条或者炒菜都有这么鲜，你还愿意来这儿吃吗？” “这不废话嘛，有那味道我还走二十分钟来这儿吃面？你就别瞎想了，家里哪儿能做出来？”楚娟用嗔怪的口气说道。 钟白没有回答，只是在心里想到：当然能，只要你有味精，你做你也鲜！ 掏出三毛钱，钟白下意识喊道：“买单！” 老板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买什么？” “哦哦，是结账。”钟白这才反应过来，买单这个词现在还不流行，要等十年之后，港台电影在大陆开始流行，大家才会模仿片中的语气，潇洒的在付钱的时候来一句“买单”。 返回厂区的路上，楚娟打趣道：“你这个人说话好特别，那什么买单我听都没听过，哪儿来的？” 钟白心道我总不能告诉你我是重生的吧，只能含糊的来了一句：“省城天都市听到的，是香江那边传来的方言说法，挺有趣的所以我就记下了。” 他嘴里忽悠着楚娟，脑子里想的依然是怎么样搞一个味精厂的大计划！ 钟白现在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不说，这初始资金从哪儿来就是个大问题。 再加上自己还是山平县化肥厂一名职工，且不说现在社会舆论对个人创业的负面看法，就是这个工厂职工的身份，也不允许他创业。 因为这是规定，这年头，无论是工人还是行政人员，只要你有“单位”，就算是“单位的人”。 而“单位的人”是绝对不允许自己做生意的，更别提什么开工厂了。 这年头的工厂除了国有制和集体制这两种最多的制度之外，剩下就是外企和极少数的沿海民营企业了。 在山平县这种地方，连一家民营企业都没有，一直要等到92年邓爷爷南巡讲话，将改革开放进一步推向新高度之后，全国的民营企业才像雨后春笋一样四处蓬勃发展起来。 所以尽管这个念头很好，但要实现它还是有很大的难度，钟白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好的办法，只好先把这事儿放在一旁。 现在还是先在化肥厂里好好干着才是王道。 走到厂门口，看到从食堂出来的人潮，后半程没有吭声的楚娟才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一样，转头瞪着钟白，严肃的道：“怪不得你今天在厂门口说要请我吃面，是不是因为没有饭票，找不到吃早餐的地方呀？” 被点破了自己的小心思，钟白脸瞬间有点发烫：“呃，有这么个原因。不过昨天你帮了我很多忙，还给我找了住处，我请你吃一碗面，这也是应该的嘛。” 楚娟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我逗你玩的。你这个人很倔强，哪怕是没地方吃早餐，也要装阔气自掏腰包请客顺便填饱自己的肚子，倒是很有趣。呐，我平时都在家里吃的，单位发的这些饭票我也用不上，你拿去吃早餐好了。” 说完，楚娟从衣兜里摸出一把花花绿绿的饭票，伸手递给了钟白。 第十一章 开会 “多谢。” “那我先去办公室打扫卫生了。”楚娟说完便转身朝办公楼离开。 钟白看着手中的饭票，不禁由这种一直使用到九十年代初期的特殊凭证联想到了现在的华国工业现状。 计划经济体制正如火如荼的展开，全国上下各地一条心，坚决按照各级计委的要求开展生产，高速奔跑在实现四个现代化的路上。 这种情况下，无论是单位还是个人，都必须无条件的服从组织的安排。 昨天和办公室主任黄兴志的冲突，完全是意料之外。 这年头，行政人员也就是俗称的干部，和工人之间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群体。 无论是职高高中或者技校毕业生，到工作的厂里报道，身份都是工人。 而只有中专大专乃至大学毕业生到了厂里，才会直接成为干部。 当然，士兵退伍是工人，军官转业是干部，这和上面是同样的道理。 对于黄兴志昨天要求自己留在办公室工作的事儿，钟白其实并没有当真。 毕竟自己是个技校毕业生，工人的身份是跑不了的，若想要安排到办公室工作，除非“以工代干”。 以工代干指的是以工人的身份，做干部的事，在这个年代除非特别优秀的工人，否则一上来走这条路线是行不通的，而且钟白也没有一开始就远离生产的想法。 无论如何，今天都要尽快把自己去哪个岗位给尽快定下来，否则这样不清不楚的出现在县化肥厂，在这年头要招惹非议。 看了看时间差不多，钟白再一次走向了厂办公室。 黄兴志刚好前一步到，看到钟白大大方方的进门，想着昨天晚上在食堂包间里的吃瘪，没有正眼看他，而是冷哼一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以示他并没有把钟白当回事儿。 但楚娟和罗胜因为昨天的事儿对钟白很服气，这时候已经悄悄的给他腾出一个座位，示意他先坐下来。 “钟白，你报到证今天找到了吗？”黄兴志冷冷的问道。 “没有时间去找，不过黄主任你不是昨天说过‘我早晚都是咱们厂里的人’，等周日放假休息的时候再去找也不迟吧？”钟白立刻引用对方说过的话。 这话黄兴志的确说过，而且还是当着楚娟和罗胜两人说的，显然赖不掉，只能哑巴吃黄连的吞下了。 “等会儿就要召开厂内中层干部会议，按规矩新报道人员的分配也作为一项议题，你就列席旁听会议好了。娟子，你做会议记录。”黄兴志索性当做报到证的问题不存在，一转话题命令道。 “好的，黄主任。” 十五分钟后，厂大会议室内。 县化肥厂林林总总十几位中层干部都到了，各自坐在划分好的座位上，只等副厂长朱宏杰和厂长楚军两人到场，便可开始会议。 两位厂长还没到，中层干部们已经例行开起了小会。 “今天恐怕楚厂长又要发脾气啊”说话的是原料科科长马子明。 生产科长莫金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道：“发脾气又能咋地？磷肥质量问题还不得靠咱们解决？这事儿已经调查了快一个月了都没找到原因，看来只能等老王去省城请专家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了。” 莫金龙口中的老王，正是钟白在山平县车站餐厅用餐时候，隔壁说话的那位老王，质检科科长王天林。 按照厂里的职责分工，产品出了质量问题，直接责任人一定是质检科科长。 但王天林怎么查也查不出原因，这不就只能去省城搬救兵了么？ 这时候办公室主任黄兴志才手拿茶杯夹着个笔记本慢慢悠悠的进入会议室。 开厂内会议的时候，这家伙总是习惯性的比其他科长主任都要晚到，仅仅只在两位厂长之前，以彰显他办公室主任的地位。 大家伙儿对这一幕也已经见怪不怪，不过，当看到跟在黄兴志身后除了平时做会议记录的楚娟之外，还有另外一名陌生的年轻小伙子钟白，不禁纷纷打量过去。 “这小子是谁？” “没见过，新来的？” “办公室的？” 科长们顿时开始议论起来，纷纷把目光投向了黄兴志。 要是昨天钟白答应了黄兴志的要求，留在办公室工作，那他这时候毫无疑问会大张旗鼓的隆重介绍一番。 可偏偏这小子不识抬举，黄兴志自然也就没了多说的兴趣，只是在坐下之后淡淡的来了一句。 “省技校的毕业生，今天报道，按规矩上会让领导分配部门。” 听到是技校毕业生，一大半的科长主任们已经对钟白失去了兴趣，那就是工人嘛，工人又进不了自己的部门，事前也没听谁打招呼，估计九成九的可能性下生产车间。 只有生产科长莫金龙一直紧盯着钟白不放，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旁边的马子明立刻问道：“老莫，你老盯着这小孩看啥看？” 莫金龙当然认出这就是昨天晚上去食堂小包间吃饭路过的钟白，心里有些疑惑，但对马子明还是打起了马虎眼：“没啥，看着有点眼熟而已。” 就在这时候，门口响起了交谈和皮鞋声，不用说就是朱宏杰和楚军两位厂长到了，大家立刻停止咬耳朵，正襟危坐的等待两位厂领导入座。 “小朱，这事儿还得靠你多和县里疏通下，我这张老脸是卖不动咯。”脸上已经写满风霜的厂长楚军，坐下之后轻轻的对下首边的副厂长朱宏杰说道。 “楚厂长，以您的资历和名气，县里一定会通融的，我只是个副职，恐怕去找县里也没人当回事。”稍显年轻，只有三十多岁的副厂长朱宏杰脸上带着微笑，但话里话外分明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节奏。 “行了，这事儿待会儿再说。”楚军扫了一眼台下的中层干部们基本上都来齐了，于是提高嗓门一声吼道：“开会！” 楚军是早年从部队退伍后回到山平县化肥厂的，连级干部的他自然是直接担任厂长，这一当就是十五年，所以平时说话做事颇有部队上那一套，就连开会说话也是中气十足。 黄兴志立刻把写好会议议程的一张纸递了上去，楚军看了看，后面临时加了一条“有关于技校毕业生钟白分配一事”是昨天没有看到的，于是立刻问了一句：“这钟白人在哪儿？” “楚厂长，我是钟白。”一直坐在旁听座位上的钟白立刻起身示意。 第十二章 怎么分配 “哪所技校毕业的？”楚军问道。 “省化工技校，化工专业。” 楚军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坐下了。 人事权当然是牢牢控制在他这个厂长手里的，不过他表态之前按照惯例先要让其他人发言。 “人教科的意见？”楚军扫视一眼，顺口朝旁边的人教科长尹秀萍问道。 什么办公室财务科这种就不说了，技校毕业生没有提前打过招呼的，连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按照人事规定，技校毕业生应该分配在生产科原料科技术科质检科这几个和生产直接挂钩的科室。”尹秀萍也是老人事了，不用看文件就背了出来。 “老王那质检科不用考虑，需要工作经验才能进，何况现在他自己也一团乱麻。”楚军马上否决了钟白去质检科的可能性。 大家的眼光一下就落在了生产科科长莫金龙原料科科长马子明技术科科长单建平三人身上。 单建平摇摇头没有说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技术科是全厂的技术核心，需要的当然是有优秀理论知识的干部，还有在生产过程中出类拔萃的技术工人人才，对钟白这种什么都不了解，才从学校出来的毕业生，不善开口的单建平直接用摇头表示了自己的决定。 剩下的生产科和原料科，按理来说钟白应该是去原料科的。 因为生产科绝大多数都是一线工人，那些初中没考上中专和大学的高毕业生们都塞进这里，毕竟在化肥厂一线生产经过简单培训后很快就能上岗。 而原料科的技术含量，相比生产科高，而比技术科又低了不少，正好适合各级别技校毕业生一边工作一边提高，从而渐渐明确以后的发展路线。 就在原料科科长马子明正准备开口要人的时候，从一开始就盯着钟白看了半天的莫金龙抢先开口了！ “这个小伙子我要了！” 他这一声吼，立刻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老莫，你们现在不差一线工人，这什么意思？”虽然马子明平时木讷，但自己还没说话莫金龙就抢在前头，怎么说也不符合管理，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我可算把你给认出来了！”莫金龙此刻也不掩饰：“昨天合成氨车间发生事故，找到泄露点的不就是你小子？” 这话一出，办公室主任黄兴志立刻惊讶的抬起了头！ 还没正式报到就去车间上班？这不符合规定！ 就在他正准备开口追打这个问题的时候，厂长楚军眉头一皱，不禁望向莫金龙，语气瞬间变冷：“泄露点？昨天合成氨车间出事故了？我怎么不知道？” 在化肥厂这种生产单位里，有事故居然身为厂长的自己不知道，楚军自然要大发雷霆。 昨天那会儿莫金龙不敢在厂里说泄露的事儿，是因为有可能引发车间大停车，上报厂长后果很严重，但今天的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事情已经得到完美解决，这还是在质检科科长王天林不在的情况下，而且没有惊动其他部门，毫无疑问是生产科的功劳。 于是莫金龙考虑片刻就把这事儿给提了出来，因为他昨天就看上了解决事故的人，只不过今天才通过近距离观察后知道对方就是钟白而已！ “是的，楚厂长。”莫金龙早就料到楚军会过问此事，马上解释道：“昨天合成氨管道发生未知泄漏，车间按照规定启动小停车，我在县里开会半路赶回来，调查了一番，正好钟白在车间里发现了泄漏点，后面问题得到顺利解决，我正准在会上给您汇报呢。” 听到问题顺利解决，楚军才脸色稍霁：“那就好，这个档口我可不想厂里再出事。” 不过他马上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劲：“等等，钟白不是今天才报道分配吗，怎么昨天就去车间上班了？” 一直在寻找机会的黄兴志终于等到了这一刻，马上站起来大声给楚军汇报：“楚厂长，我正准备在会上给您汇报呢！昨天下午钟白来办公室找我报到，但他因为报到证丢失，我暂时没有接收，没想到他竟然违反厂里规定，擅自前往生产车间工作，您得好好处理他！” 黄兴志对生产属于一窍不通的类型，根本不清楚合成氨车间泄露的具体情况，这会儿满脑子只有怎么把钟白弄得越难堪越好，甚至因为报到证丢失不予接收那就更好不过了，所以语气中还带着一丝得意。 “你先等会儿。”楚军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上面，转头继续朝莫金龙问道：“泄露事故的具体情况马上说我清楚。” “是这样的”莫金龙现在对钟白志在必得，马上绘声绘色的把昨天发生的那一幕给复述了一遍。 当然，工人们和自己一开始没意识到是角焊缝泄露这点莫金龙轻描淡写的带了过去，只是强调自己要求大家拓宽思维，然后钟白就提出角焊缝泄露，最后在自己的带领下圆满解决了这起事故。 “嘶”听到这里，楚军不禁倒吸一口一凉气！ 身为厂长，就算对特别细节的技术不了解，但他好歹知道引发大停车事故会导致多么严重的后果！ 而莫金龙的描述也逃不过他的法眼，一定是找不到原因结果由于钟白的提醒最后解决问题，莫金龙今天才在会上对钟白如此渴求，希望他加入生产科！ “这么说，这钟白是个人才啊！”楚军回过神来吐出一句话，算是给钟白的能力定了性！ “那可不！所以这小伙子一定要来我们生产科上班，我看他干不了多久就要成骨干，现在咱基层就缺这种又懂知识又有实践能力的新同志！”莫金龙趁热打铁道。 “老莫你等会儿！”一开始默默摇头的技术科科长单建平突然不干了，指着钟白质问道：“角焊缝泄露，化工专业的技校生真的学过？我上个月才看了一遍技校化工专业的课本，里面没有相关内容，你是怎么发现的？” 身为技术科长，至少从理论角度而言，单建平对角焊缝泄露就比较熟悉了。 他平时也经常加强学习，前不久还刚刚把省化工技校化工专业的课本给重温了一遍，里面哪里有提到角焊缝泄露这种大厂一线工人才能掌握的东西？ 于是本着对厂里负责的态度，单建平立刻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听到单建平开口，本来心里有些发慌的黄兴志立刻又感觉稳了不少。 这单建平想来就是一个古怪刁钻的家伙，经常整些专业名词把大家绕得头晕脑胀的，技术科没什么实权偏偏又是个事儿逼科室，平时自己和单建平不对付，但现在对方怀疑钟白的技术是不是蒙的，那就和自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黄兴志立刻来了精神，帮腔道：“他一个刚刚毕业的技校生，肯定是瞎猫碰到死老鼠，蒙的！还是先让楚厂长说说这小子没报到就去车间工作的违规行为怎么处理！” “钟白，你回答技术科单科长的问题。”楚军的口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就在大家的目光集中在钟白身上的时候，厂会议室大门突然被推开了！ 办公室的罗胜上气不接下气的冲了进来，对楚军喊道：“楚厂长，楚厂长！有人找！” 楚军瞪了罗胜一眼，立刻呵斥道：“你这小子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怎么和你爸差别那么大？没看到在开会吗？让来人去我办公室先等着，我开完会再说！” “等等不得，来的是”罗胜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最后终于贴近他耳朵边憋出一句话！ “县办公室秘书科的廖科长！” 第十三章 借调 廖科长？ 听到这个名字，楚军楞了一下，马上起身一挥手道：“他人在哪儿？马上带我过去！” 说完，楚军就冲到门口，走的时候还丢下一句话：“你们先等着啊，会议等我回来再开！” 县办的秘书科科长，虽然和自己这个化肥厂厂长一样是正科级，但两者的地位可以用天差地别来形容！ 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集体企业厂长，管的就是化肥厂这一亩三分地，但县办就不一样了！ 那可是县里的要害部门，上达天听，天天给县领导服务的！ 别看秘书科只有寥寥十几个正式编制，但县办所有的材料文件发言稿都是从他们那里出，而廖承元也号称山平县“一支笔”，一直是县里的红人！ 这种实权部门的科长，就算不怎么熟，但竟然在事先毫无通知的情况下跑到厂里找自己，楚军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厂里又出什么大事了！ 毕竟这段时间因为磷肥质量的问题，楚军没少被县里敲打，所以他立刻放下会议，先去见了廖承元再说。 楚军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下楼，远远就看到县办那辆212停在厂门口，而廖承元已经下了车，正在观望着一排排的生产车间，脸色上看不出什么名堂。 楚军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远远的就带着笑容大声打招呼：“廖科长！实在抱歉，我们正在开厂内会议，不知道你今天要过来，有失远迎，还请包涵！” 廖承元见楚军走近，主动伸出右手和他一握，开口道：“这就见外了，楚厂长！是我过来没有提前打招呼，耽误了你们的会议啊。要不，你先把会开完，我再去你办公室谈事情？” 咦？听这个口气，好像廖科长今天心情不错啊！ 楚军顿时松了一口气，他现在只想搞清楚廖承元此行到底所为何事：“不用不用，廖科长来一定有要事，还是先去我办公室谈吧。” “办公室就不用了。”廖承元看了看手表道：“等下我还要去二轻局那边一趟，咱就长话短说了。” “行，你吩咐。”楚军点点头。 “你们厂里是不是刚来了个叫钟白的年轻人？”廖承元忽然发问道。 “钟白，啊，是！”楚军立刻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刚刚在讨论分配问题的技校毕业生么？ “他人在厂里不在？” “在。” “带我过去看看。”廖承元的语气突然带有了一丝丝兴奋。 楚军刚想说我们开会正在讨论钟白的分配问题，但一看廖承元这幅饶有兴致的模样，也不敢打断对方，只好亲自在前面带路，一路来到了会议室。 见大家果然正襟危坐在开会，廖承元倒是很老道的放下身段，先打了个招呼：“我是县办的廖承元，打扰大家开会了啊。” 这里面绝大多数人都知道廖承元是谁，纷纷起身笑着点头致意。 只有号称书呆子的单建平没吭声，不知道这县办的领导突然跑他们会场来干啥。 黄兴志心道这肯定是因为昨天打印材料的事儿让廖科长满意了，这下说不定又有什么新任务要交办下来，那可是自己大展拳脚的好机会啊！ 于是黄兴志立刻站起身来给他泡茶，一杯新鲜的黑茶端上来，廖承元这才转头朝楚军问道：“那位名叫钟白的年轻同志在哪里？” 一听这话，黄兴志心里就“咯噔”一下，难不成？ 而钟白听到有人点自己的名，看上去还是个领导，于是马上不卑不亢的站起身来打招呼：“我就是钟白。” 廖承元打量了一番钟白，唇红齿白，形象上佳，还带着点书卷气，这不正是当秘书的好材料吗？ 于是心里立刻对他的外形十分满意，微微点了点头。 楚军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廖承元究竟要做什么，满头雾水的问道：“廖科长，你找钟白到底是？” 廖承元哈哈一笑道：“哈哈，你个老楚，平时咱俩来往不多，但你厂里来了这么优秀的年轻人，还捂得真紧呐！” 这话更是让楚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楞了一下道：“廖科长，这话又怎么说？钟白今天才来厂里正式报到，我们这会儿开会就在讨论他的分配问题，啥叫捂得紧啊？” 廖承元不愧是经常和县领导接触的科长，用一副谈笑风生的口吻转头望向黄兴志，道：“呵，昨儿个在县里开会，你还半点没提过钟白进厂的事儿，要不是我昨天让黄主任给我帮个小忙，钟白这么优秀的年轻人才就要被埋没了！兴志，你没把昨天的事儿给你们楚厂长汇报么？” “啊？廖科长，我” 黄兴志傻眼了，张大嘴巴说了个“我”字，后面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就是再傻，现在也知道廖承元今天专门跑到厂里来所为何事了！ 一定是为了把钟白借调到县办秘书科！ 昨天自己就感觉廖承元是半开玩笑半当真，自己打了个哈哈应付过去，原计划是想着今天给楚军汇报后，把钟白以工代干弄到办公室工作的。 但后来因为钟白的倔强让自己丢了面子，他也索性不提这茬，今天还想着怎么让这个不懂事的小年轻吃点教训，没想到这廖科长居然亲自跑到厂里来要人！ “我什么我？黄兴志，有事儿你赶紧说话！”对待自己厂里的办公室主任，楚军可就没对廖承元那么客气了，脸一板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说！” “那个楚厂长，昨天您去县里开会，廖廖科长给办公室打了个电话，说是要打印一份发言材料” 黄兴志这下别无选择，毕竟廖承元坐在这里，只能结结巴巴的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不敢有半点隐瞒。 说到最后，黄兴志竟然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一样低下了头，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细不可闻：“事情就是这样，我当时以为廖科长只是开玩笑，所以当时就没给您汇报，想着今天开会的时候汇报来着” 会议室内众人立刻惊讶得小声议论起来！ “咱们厂里还能帮县办打印材料？真有那么大能耐？” “不是吧？这小子还会高科技？” “一个人花了两个小时不到就把县办要的材料给打出来了？怕是咱县里最厉害的打字员也不行吧？” “这小伙子可以啊！” “你不废话么？没听到廖科长都说钟白是人才了！” “小伙子再优秀也不至于让廖科长亲自到咱们这儿来要人吧” 听到台下的议论出现了各种奇怪的猜测，楚军眉头微微皱起，一拍桌子吼道：“都给我安静点！听廖科长的指示！” 尽管黄兴志刚才已经说过廖承元要人的事情了，但县办的一位实权科长专门跑到化肥厂会议室来当借调一个还没有正式分配的毕业生，这事儿要是楚军不当面听廖承元给自己再提一遍，他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没事儿，这事我昨天说得也不够清楚。”廖承元见到钟白本人后心情大好，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转头对楚军认真的说道：“那今天楚厂长在，我可就当面找麻烦咯。” “廖科长有事尽管吩咐。”楚军对廖承元的态度自然不敢造次。 “秘书科最近很缺人手，我看钟白这小伙子不错，又有这么强的能力，我就先和你老楚打个商量，把人借调到我们那儿去，下午就上班，手续文件我后面找时间补给你们厂里，你看如何？” 廖承元笑眯眯的对楚军问道。 第十四章 人各有志 “这个”楚军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之前在听到莫金龙说是钟白昨天发现泄漏点那件事之后，楚军就开始意识到，这个小伙子有可能是一块宝。 而刚才又听黄兴志介绍了两个小时打印材料，并且得到廖承元的欣赏，甚至主动跑到厂里来挖人的时候，厂长楚军已经可以毫不犹豫的下判断。 这个钟白，绝对是近一年，不，是近几年间来化肥厂报道的最优秀年轻人，没有之一！ 不如换一种熟悉的某乎体来看这件事。 能被县办秘书科头天看上，第二天科长上门要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水平？ 即使在2019年，很多年轻人已经不将进入体制内成为一名公仆作为最高目标的时代，这也算是非常有前途的路线了。 而在1981年，这无疑是一个更大更好的契机！ 楚军敏锐的意识到，钟白如果能借调到县办秘书科，工作一段时间后再正式调动过去，这就意味着小伙子把握住了鲤鱼跃龙门的绝佳机会。 不但可以解决他农业人口转非农业人口的户口问题，成为一个城里人，甚至还有可能得到更高层级领导的欣赏，走上仕途，前途无量！ 毕竟，秘书出仕，县办出官，这句话在任何年代任何地方的华国都成立！ 要说从厂里纯技术的角度来看，放走钟白自然是一件非常令人惋惜的事。 可如果换成从钟白个人的角度，让对方去县办秘书科，又是一件非常值得的事！ 楚军内心甚至稍微有点惋惜。 从县化肥厂的角度来讲，他当然不愿意钟白走。 尽管他很清楚，廖承元上门要人这事儿已经没得第二个方案，如果自己这时候做个顺水人情，大大方方的答应下来，让钟白记住自己没有阻拦他的康庄大道，以后若是飞黄腾达了，还能念着自己的好，顺便对县化肥厂照顾照顾。 可现在县化肥厂正缺人尤其是缺能解决问题的人，从刚才莫金龙和黄兴志的讲述来看，钟白无论在办公室还是在车间，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就这么让他离开，也未免太可惜了一点！ 就在楚军思索之际，廖承元见他没吭声，又加重语气提醒了一句：“楚厂长，莫非对我刚才的建议不满意？” “哪敢，只是这好事儿来得太突然了一点。”楚军挤出一丝微笑，就在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正准备开口同意的时候 钟白突然走到廖承元面前，平静的问道：“廖科长，借调人员我记得还需要征求本人意见吧？” “呃，对。是有这么个程序。”廖承元点点头。 这会儿是1981年，不是2019年，借调人员一事还没有现在这样有清晰的流程规则，很多时候都是定了人再走形式，所以廖承元也就不想麻烦相关部门再单独跑一趟，于是他立刻问道：“既然你提到这个，那我现在就征求你的意见。” “我本人的意见是，留在县化肥厂工作。”钟白淡淡的回答道。 廖承元本已经做好了他答应，然后楚军点头，自己就带他上车先回县办秘书科的，没想到钟白来了这么一句，倒是把他给愣住了！ 这？！ 钟白的话清清楚楚传入到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这个新来的技校毕业生，居然当面拒绝了县办秘书科廖承元科长的借调要求？！ 每个人心里都只有同一句话，这小子脑子短路了！ 在这小小的山平县，从企业职工转变为公仆，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愿望！ 几乎每个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昂首进入县办，弄到编制，不仅仅是一辈子的铁饭碗，更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但，钟白居然说他要留在县化肥厂工作？ 会议室内顿时骚动起来！ “小钟，你刚才是不是激动说错了，赶紧答应啊！”有好心提醒的。 “钟白，还不赶紧给廖科长道歉？”有出声斥责的。 “这小孩疯了吧？县办，那可是县里数一数二的好单位！”有不加掩饰直接开喷的。 但无论四周的人怎么说，钟白依旧面沉如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廖承元，那意思是我的意见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而四周的议论声，顿时让廖承元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他只好强打精神又对钟白问道：“借调，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你再确认一遍？” “我确认留在县化肥厂工作。” 钟白这话一出，廖承元也不可能再问第三遍了。 有一有二，无三无四，再问被拒绝，那丢的可就不只是他廖承元的面子，而是整个县办的面子！ “行，那秘书科尊重你本人的意见。不过你需要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不愿意去县办，而是选择留在化肥厂？”廖承元毕竟是见过场面的人，马上调整心态，转而问道。 “因为人各有志。”钟白见所有人的目光再度集中在自己身上，脑中好好组织了一番语言才说道：“现在改革开放还没几年，咱们国家的工业基础非常薄弱，正需要发展，我既然在学校学习了相关专业，就应该投身到祖国的工业四个现代化建设中去！” “可能在别人眼中，县办秘书科是好单位，有前途。但我想说的是，我想踏踏实实的做事，做有关工业的事！”说到这里，钟白的声音忽然变得铿锵有力起来。 这还是他重生这一世之后，第一次将借着今天的机会给他人表明自己的心声。 “可你只不过是一个技校毕业生，在县化肥厂参工只能从一名普通的工人做起。”廖承元听到钟白忽然而来的这番豪言壮语，忍不住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年轻人，起点很重要。起点低了，你就算有再大的能耐都没机会施展！去了县办，至少你以后接触的人和事都完全不一样！你错过这次选择，就意味着只能当一名工人！” 钟白没有直接反驳，而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廖承元一眼。 前世，不要说一个县办小小的秘书科科长，就是最高领导，都曾经亲自接见过他！ 他深深的知道，华国工业在前世的发展之所以竞争不过那些大国，就是因为底子薄，缺人才。 既然上天给了他一个重生的机会，他绝对不会因此而选择走向另外一条人生道路。 “没有工人，哪儿来的新华国？咱们工人有力量！”钟白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我钟白，此生愿意从一名基层普通工人做起！” 第十五章 我想去技术科 一个小年轻敢当面对着县办秘书科的科长喊出这番话，说出去估计没人敢信，绝对要笑掉大牙！ 但偏偏钟白就说了。 廖承元不得不承认的是，钟白刚才一系列的回答，不但理由正正当当，而且思想觉悟高，当着县化肥厂这么多干部的面，自己根本无从反驳。 好在他也算见识太多没吃过亏的年轻人刚参工时候的豪言壮语，这会儿见钟白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也知道多说无益。 倒是对方有胆识当着自己面说出上述见解，无论怎么说，年轻人那股冲劲和气势是够的。 现在机关里新来的小年轻，哪一个不是唯唯诺诺，说话做事生怕出错，钟白这做派倒是罕见。 不知不觉中，廖承元倒是对钟白开始有些另眼相看了！ 但，会说和会做这两者可没有必然联系，让这小子在县化肥厂工作一段时间也是好事。 如果没过多久就泯然众人矣，那钟白也就不值得自己上门借调了，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过段时间再来瞧瞧也不迟。 想开了的廖承元，语气已经没有那么犀利，而是带着一丝鼓励：“行，钟白同志，工作是干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那就希望你从一名工人做起，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努力实现你提到的目标。” 廖承元也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否则在县办秘书科这种重要部门早就玩不转了。 人不轻狂枉少年，这时的廖承元已经对钟白隐隐有了欣赏之意，想想觉得这样也好，以后多留意观察一下这个年轻人的发展，看看到底是不是个人才，成熟之后再调到县办，也是一样的嘛。 廖承元又转头对楚军说道：“老楚，那我就不耽误你们厂里的会议了。” “哪里哪里，廖科长以后多多指导我们。”楚军见这事总算告一段落，心里松了一口气，回道。 “磷肥的事情你们抓紧处理，县里现在很不满意你们厂里自查的进度，领导压力也很大啊”走之前，廖承元还小声在楚军耳边透露了这个信息。 楚军亲自送廖承元出厂大门，回到会议室，发现大家已经完全没有了一开始开会时那种死气沉沉的状态，热火朝天的拉着钟白问长问短。 “还开会呢，都给我端正点！”廖承元一拍桌子，又拿出了在部队里那股威严的作风。 大家这才各自归位坐好，会议室内再度安静下来。 “那继续刚才钟白分配的议题，之前说到哪儿了？”楚军冷不丁的扭头问向魂儿都不在的黄兴志。 黄兴志这才反应过来：“啊？刚才说到钟白应分配到生产科原料科技术科这三个科室其中一个” “楚厂长，小钟他刚才不是表态说要从一名普通基层工人做起么？那咱们这生产科就再合适不过了！”还没等楚军说话，莫金龙又忍不住开口要人了。 实在是这小子昨天发现角焊缝泄露那一手太让自己惊艳，莫金龙可不愿错过这么一个有优秀实践能力的年轻人，虽然不知道他这实践能力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原料科科长马子明在目睹廖承元刚才要人的那一幕之后，也变得主动了许多：“咱们原料科负责原料管理分配，也是整个厂里生产的第一环节把关，是基层中的基层，不正符合小钟的意愿吗？楚厂长，干脆就把他分配到我们原料科！” 见两个科长都开始急不可耐的要人，楚军一碗水端平，把头转向了技术科科长单建平：“老单，你的意见？” 单建平依旧是那副书呆子模样：“我们科室最近在全力调查厂里磷肥问题的技术原因，小钟虽然优秀，但书上学的和实践差别很大，来我这儿估计也排不上用场。” 他话这算是拒绝了，只不过说得太直了一点，就连楚军听着都有点刺耳。 好歹钟白刚才也是被多人肯定过的，你这么一句话不是拆台么？ 于是楚军皱眉道：“你觉得不合适就事说事得了，扯什么磷肥问题？” 这磷肥质量问题本来就是最近一直让厂里上上下下头疼无比的事情，偏偏这单建平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也难怪楚军不爽。 楚军心里基本定下让钟白去原料科那边，原因很简单，这小子的优秀已经表现出来了，真要放生产科这种最基层的地方当一名车间工人，那就真是淹没在茫茫人海中了。 但他表面功夫也要做一下，既然刚才廖承元都问了本人意见，自己不问也有点说不过去，于是开口道：“钟白，你个人意见呢？” 钟白马上将自己刚才思考的答案脱口而出：“我想去技术科，配合单科长解决厂里磷肥质量问题。” 嘶 这小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刚刚自己还叫单建平不要再提磷肥问题的事儿，这小子不但提了，还要主动往那个火坑里跳？ 楚军的脸色一下就阴沉了下来：“去技术科？这问题可没你想那么简单！厂里已经来来回回折腾一个多月都没找出原因，更别说解决！现在质检科科长王天林已经上省城请化工厅专家去了，你一个年轻人老老实实服从安排就行！厂里的意见是安排你去” 楚军“原料科”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钟白打断了！ “楚厂长，我一定能找出磷肥质量问题的原因，并且想办法解决它！”钟白自信的说道。 楚军有点无语，怎么这小子今天有点人来疯的感觉啊？ 你说你打印材料找到角焊缝泄露这两件事是做到了，而且做得很漂亮，但这并不代表你就能搞定磷肥质量问题啊！ 楚军就算再不懂专业技术，也知道这次磷肥问题困扰了厂里这帮技术精英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解决，又怎么可能被眼前这个刚参工第一天的年轻人解决？ 说出去，怕不是要被其他厂的厂长笑话！ “乱点鸳鸯谱！”楚军严厉的一挥手，重重的将自己的茶杯往桌上一砸：“钟白，你还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你知道咱们磷肥出了什么问题吗，就敢说解决？” “从昨天帮廖科长打印的材料里大致知道了一二，但并不详细。所以我想去技术科了解更多细节，以便给厂里排忧解难。” 面对楚军拿出厂长气势吼他，钟白不但没有半点畏惧之色，反而抬起头朗声问道。 第十六章 实践和书本 “大致知道一二？”一听到技术问题，单建平这个书呆子立刻就来了精神。 “对，材料上只提到了问题是磷肥质量不过关，肥力不够。”钟白回忆了一下说道：“磷肥肥力不够有很多种原因，需要进一步细节才能判断问题出在哪里。” 刚才听钟白那么自信的口气，单建平不禁起了考校之心，马上问道：“哦？那你倒是说说看，这很多种原因，包括哪些？” 磷肥比起热门的氮肥，算是较为冷门，相关知识在技校里也少得多。 只需要一开口列明原因，就知道这钟白是不是在吹牛皮了。 “从方向上简单来说，只有两种大的原因。”钟白立刻掰着指头道。 “一是原料供应有质量问题，二是生产流程出了问题。” “原料质量问题又分为矿石质量问题添加剂质量问题等多种；生产流程问题又分为设备问题环境问题工艺问题等多种，这里不细说因为太浪费时间，具体还要了解细节之后才知道，找到了原因才能解决磷肥肥力下降的问题。” 楚军心道这会怎么就突然把话题转到磷肥那事儿上去了，不过好在接下来的会议议程也是这事儿，他也就没再打断两人对话。 毕竟这几个月，每一次开会都要谈这个，大家耳朵都听起茧子了。 “你虽然方向上都说正确了，但这只能算是泛泛而谈，不能解决实际问题。”单建平见对方说得没错，脸色才稍微好了一点，但是话里依然没有放松之意：“后面还涉及很多细节。” 不过，单建平没有直接说钟白的话是错误的，这就已经很出乎楚军的意料了。 钟白点点头：“是，所以我想去技术科配合单科长调查细节。” 既然这样 楚军也就索性定了下来：“那么，钟白同志就分配到技术科工作。下面一个议题是什么？” “是销售的。”黄兴志赶紧出来刷了个存在感。 “钟白，你列席会议的议题已经结束，先去技术科办公室吧。”人事科科长尹秀萍还是严格执行了规定，对钟白说道。 “好。”钟白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厂会议室。 去技术科报道这个目标算是基本达成，但钟白回忆起这个过程，还是觉得颇有些意料之外。 他其实并不是唱高调才当面拒绝廖承元的借调要求，更不是为了炫技而在单建平面前侃侃而谈。 主要是在这年头，你要是拿不出两把刷子，就很容被人看低。 但也因为这年头你只要真有本事，出头的机会也很多，这也是钟白之所以要那么做的原因。 通过昨天和今天的接触观察，钟白也感受到了目前厂内的气氛不是很好，究其原因正是磷肥问题给厂子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若是不尽快解决这个问题，县化肥厂的前景只会越来越黯淡，而自己没有了平台，奋斗之路又从何谈起？ 想着这些，钟白不知不觉来到了技术科办公室门口。 大门敞开着，里面的两张办公桌上到处堆放着各种资料和书籍，乱糟糟的像座小山一样。 钟白皱了皱眉，开始动手收拾，顺便瞟了一眼这些资料。 《磷肥生产工艺》《近年来有关磷肥质量问题的研究》基本上不管是书还是论文，都是有关于磷肥的。 看来这技术科科长单建平，最近还真是把一门心思都扑在这事儿上了。 不过翻开几页看了看，钟白就知道这些资料还是没有超过这个年代的局限性，很多概念和描述都比较落后了。 “算了，这些本年代的资料不看也罢，帮他收好就是。” 钟白轻轻的摇了摇头，认真的花了小半个小时，才把乱糟糟的办公室桌面清理完毕。 他又用抹布擦净桌子墩布拖地，直到身上出了一身小汗，办公室总算有点窗明几净的感觉了。 坐在一张木椅子上，钟白这才意识到好像这办公室里就只有单建平一个人的位置？ 是个光杆司令？ 就在他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单建平会议结束回来了。 “咦？怎么回事？”一看桌子上那堆乱糟糟的资料不见了，单建平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办公室。 钟白立刻起身回答道：“单科长，我刚才把办公室整理打扫了一下。” 单建平立刻急道：“哎哎，那本《磷肥生产企业环境风险研究》你放哪儿了？” “我没注意。”钟白回答道。 于是单价平手忙脚乱的冲过来在整理过的那堆书里翻了一遍，因为没找到，脸色已经涨得通红：“我好不容易才去县图书馆借到的！” “单科长，你不要急，我等下慢慢找。现在能先把咱们厂里磷肥质量问题有关的材料给我看看么？” “不急？现在都已经是从头检查第三遍了还是没个说法，我只能从这些稀有的资料里查找看看有没有新的发现，你说我急不急？”单建平预期中充满了忧虑，他虽然没有质检科锅那么大，但找不出技术原因，他这个技术科长也不愿意天天见厂领导的冷眼色。 “既然已经第三遍了，那就更没必要着急了，单科长你先坐下喝口茶。”钟白端过刚刚泡好的热茶放在对方桌上。 单建平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一个新下属面前表现得也太毛躁了一点，借着喝茶也算调整了一下心情。 两口热茶下肚精神了不少，单建平这才打开了话匣子：“小钟，虽然你刚才在会上说的方向都是正确的，但实践和书本肯定有差别，咱们磷肥质量问题我弄了一两个月也没弄明白，没你想象那么简单。” 钟白有点无奈，心道你扯了半天还没扯到点子上，于是说道：“有近期的化验报告么？我想看看。” “有，不过看报告就能找出问题的话，那也就没这回事了，你等下。”钟白起身，打开身后的文件柜，从里面取出了一份十多页的化验报告。 第十七章 测量值偏差 “这是上周星期一出的，和前面几份没什么差别，化验原产品就是最后一批生产的磷肥。”单建平走过来将报告放在办公桌桌上：“你想看就看。” 一谈到具体的专业问题，单建平就正常了，完全没有其他时候表现得那么愣。 钟白点头致谢，也没说什么直接翻开了化验报告开始起来。 和几十年后的主流磷肥不同，这种“山平牌”磷肥的主要成分是过磷酸钙，而并非磷酸铵和重过磷酸钙等高浓度磷肥。 这是由于华国国内现在的技术和设备还达不到生产高浓度磷肥的条件，全国只有寥寥几座大厂能生产它们，其他省级及以下级别的化肥厂基本都是生产过磷酸钙，山平县化肥厂就更不用提了。 细细浏览了一番，五氧化二磷的含量在平均线水平之内，其他更多的也从这上面看不出个什么，就是一份很中规中矩的化学产品化验报告而已。 “怎么样，看出了什么？”单建平也想趁这个机会摸摸钟白的具体能力，到底是个纸上谈兵的赵括，还是个真正有能力的天才。 “报告很普通，光凭这个看不出什么。”钟白淡淡的回答道。 单建平有些失望，虽然这个答案没什么可挑剔的，但换成任何一个化工中专生估计都能做出这个回答，那我还要这个技校生来干嘛？ “不过”钟白顿了一下又说道：“我注意到报告里面的微量元素含量测量值偏差很厉害，所以这份报告的可信度也不是太高，要调查原因还是需要把整个生产流程看一遍才行。” “微量元素测量值偏差很厉害？你为什么这么说？”单建平马上皱眉问道。 就光凭这个报告，自己看觉得挺标准啊。 钟白心道这81年的化验报告当然自己一眼就能看出微量元素偏差值很厉害了，这年头的化验设备在他看来就和小学生水平没什么两样。 不过钟白还是随意指着一处数据说道：“比如这里，游离磷酸的偏差值只有小数点后面一位，波动区域也在0.10.5mg之间，这和国际标准偏差相比，绝对值太大了。” 单建平马上反驳道：“你可别拿什么国际标准偏差来说事儿，我们就是一县化肥厂，实验室按照县级标准配备，化验结果就那么回事，哪能和外国比？” 他又突然反应过来，严肃道：“你这是在学校学习的时候看到书上提到的吧，小钟，我们这里是基层小化肥厂，条件有差距是很正常的事。而且就算偏差值厉害，也是正常范围内，不影响磷肥使用效果，和肥力下降扯不上关系。” 看来这位单科长还是有点能力，但钟白没有点破，只是换了个角度详细解释道：“不一定。游离磷酸化验值没有取小数点后面两位，万一四舍五入恰好卡在边上，游离磷酸成分过多，导致肥力集中度不足，这样在实际使用中也很有可能出现肥力下降的问题。当然，我只是举个例子，并不是说这份报告就一定会恰好是那样。” 听到这番详细解释，单建平愣住了。 游离磷酸成分过多对磷肥肥力的影响，这好像没人研究过吧？ 为什么这小子不但说得好像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口气还这么笃定？ “不对吧小钟，是哪个部门或者哪家权威机构说过游离磷酸成分会可能产生肥力下降的？你这不会是张口就来吧？”单建平立刻质问道。 钟白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顺了嘴，有关于游离磷酸成分对磷肥肥力的影响最权威的研究文献，是1986年一位西德学者研究并清楚阐述出来的，还配上了长达一年的实际应用分析报告。 现在才1981年，这个问题自然没有定论，就算把这位学者的名字和分析报告名字告诉单建平，也肯定查不到。 于是他只能轻咳一声，顺口忽悠道：“咳咳，呃这个是一位学者来我们学校做报告的时候说的，目前还在研究阶段，没有公布正式报告。” “省里的？还是部里的？叫什么名字？”单建平显然是咬住就不撒手了。 “这个我真没记清楚，那天下午人太多太吵，我半路进去正好听了个大概。”钟白只好打马虎眼。 “那你好好回忆回忆，想起来那位学者名字就告诉我！”单建平感觉自己抓住了一个可能的原因，于是立刻兴奋的说道：“我是国家化工大学毕业的，我们老师也认识不少国内学者，只要你问到，我就有办法联系上！至少有了理论支持，如果能确定是游离磷酸成分过多，那这问题就好解决了！” 国家化工大学毕业的？ 这学校虽然和钟白的母校华清大学不是一个等级，但纯论化工专业在国内也算是很靠前的了，水平不差，而且现在可是1981年 莫非这位单建平科长是60年代的正牌大学毕业生？ 这可就很稀罕了！ 70年代末高考恢复之后，考上大学的人多了很多，但无论是之前的那十年，还是更早的六十年代，那会儿大学生可真的和熊猫差不多，金贵着呢！ 而且这类化工专业的大学毕业生基本都集中在大国企各级研究机构和科研部门里，几乎不可能在一家小小的县级化肥厂工作。 看到单建平那激动得仿佛找到救命稻草的样子，钟白只好提醒道：“单科长，这只是一种可能的原因，并不能确定，而且有可能真的是因为实验设备不行导致的大偏差，其实游离磷酸成分是正常范围内的，所以还是先不要纠结于这个问题上了” “嗯嗯，这个道理我懂。”单建平兴奋的点头道：“只不过，你仅仅看了一份报告就能从里面找到潜在的可能性，这能力我看就是我们班里那几个专门搞报告分析理论的师兄也未必能达到你这个地步啊。” “哪有你说这么厉害，我这就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运气好。正好那天听了那个学者的报告，他举的例子里就有几张幻灯片里截取了一份分析报告的片段，我看着这个报告和他那例子差不多，随口一说的。”钟白可不想暴露这些理论在前世属于每一位本科生都能掌握的基本知识，只好顺口瞎几把找了个理由。 “嗯，这倒是。听说现在的学者们讲座的时候越来越喜欢用幻灯片把例子放给大家了。我们那年头，别说例子，就连各种情况都见得少，二十年前的老师，也未必比咱们技术科的普通人员懂得多。”勾起了回忆的单建平立刻点头称是。 听到对方提起技术科的普通人员，钟白这才想起刚才的疑问，顺口问道：“单科长，咱技术科只有一间办公室，你一位科长吗？” 第十八章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这个”听到钟白问起这个问题，单建平的脸色一下就尴尬起来了：“我们技术科办公室只有一间，但是人员可不止我一个！你来之前，除了我担任科长之外，还有另外一名老同志洪立亭，只不过他已经病休很长一段时间，基本不来上班了。” 没错，技术科其实就只有他单建平一个光杆司令！ 洪立亭是个老技术员，因为一次出差车祸撞伤了腿，算成工伤，后面就慢慢请假直到不来上班了。 谁让在县化肥厂里，技术科就是个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的科室呢？ 提到技术，一个县化肥厂的技术，都是用的以前老大哥引进来的那一套，产量不高，工艺也不复杂，又有什么技术好研究的？ 说句难听的话，技术科在县化肥厂的存在感几乎为零，既不研究新产品，也不搞什么技术革新——反正这年头生产什么产品，产量多少都是计委定好的，来来回回化肥又只有那几样，你说一个县化肥厂的技术科，还能干啥？ 想到这儿，单建平只能叹气道：“哎，要不是因为这次的磷肥问题，我一个科长也就是天天在办公室看书，偶尔去车间转转，连个外派学习的机会都捞不着，谁让这年头技术没啥用呢？” 这话钟白可就不同意了，他立马反驳道：“技术怎么会没用？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有了技术，企业才能长远发展，没有自己的技术，企业就永远只能成为一个按部就班的机器，看天吃饭，一旦跟不上形势就很容易被淘汰。”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听到这句话，单建平不禁一愣，反问道：“谁说的？” “这难道不是”说到一半钟白忽然停住了。 因为这句话是1988年，邓爷爷在全国科学大会上提出的经典论断，它体现了马克思主义的生产力理论和科学观，很快就被全国上下的科技工作者奉为经典流传到了华夏大地！ “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句话里的道理。”钟白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说这句话是自己说的，马上一笔带过道：“只要咱们能查出原因，解决这次磷肥质量问题，相信厂领导也会立刻开始重视技术科，加大人员和资源投入力度，单科长你就不必烦恼了。” 单建平苦笑道：“说得轻巧，吃根灯草。这原因我都想破脑袋一个多月都每个头绪，哪里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你刚才提到游离磷酸测量值偏差我还以为找到了方向，但如果只是正常范围内的仪器误差，没有引起量变的话，这个思路也是白搭。” “嗯，没关系。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嘛，我只不过是抛砖引玉换个角度而已，原因一定能找到的。”钟白马上安慰道。 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好像把单建平比作臭皮匠有点不合适，于是挠了挠头皮道：“啊，单科长，我不是说你是臭皮匠，我说我自己” 从在会议室见到钟白，听说了他昨天的两场“事迹”之后，单建平还觉得这小子哗众取宠，又年少轻狂不懂事，什么专业知识都不懂就敢瞎在楚军面前要求到技术科来，还一副立下军令状的样子。 而见识了钟白刚才看完报告的那番见解后，单建平就开始对他另眼相看了。 的确有点东西！ 不但嘴里说的都是些自己闻所未闻的最新研究理论，而且那句“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简直堪称经典，一下就让自己这个技术科长把解决问题的信心给找回来了！ 隐约之中，单建平感觉到，自己对查明问题已经没报什么希望的态度，似乎也在慢慢转变！ “没事，那这会儿反正闲着，不如我带你去看看生产流程？”单建平理了理思绪，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问道。 “行啊。”钟白立刻点头答应。 于是钟白就开始了他以技术科人员的身份，第一次在厂内转悠的经历。 “哟，老单，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刚进磷肥生产车间，就听到莫金龙的大嗓门凑了过来：“不老老实实在办公室看你的书，跑车间来干啥？” “去去去，我带小钟看流程呢。”单建平赶紧后退一步，马上又忍不住夸起钟白来：“这小伙子人还真不错，懂挺多的！” “你这不废话么？懂得不多，我老莫今天会跟你抢人？不过你把人抢到技术科这冷门地儿，我看对人的成长也没什么帮助，不如实习期过了打个报告，还是分回我生产科，怎么样？” “少来这一套。你生产科也算是厂里的大科室，怎么也不缺人，我这冷门地儿来个新同志不容易，可不能让你给抢了。”单建平立刻把话说得死死的。 “得，看来我还是死了这条心。”莫金龙当然知道楚军已经定下这事儿就没有更改的余地，于是问道：“这磷肥流程有啥看的，你进厂这么多年，没有一百遍少说也看了八十遍了，咱们一家小小的县级化肥厂，还能看出花来？” “我是看多了，这不小钟还没看过吗？”单建平顶了一句。 “行，你们尽管看。不过生产流程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事关责任，莫金龙一开口表态还是没毛病的。 钟白经过这两天的接触，对这位莫金龙科长也算有所了解，于是点头道：“放心吧莫科长，我只是按照规定走个流程，了解一下咱车间的磷肥生产。” “行，反正现在都已经停产了，也没法再重新启动，那你们自己看啊，我去氮肥车间那边了。”莫金龙说完，就吩咐了一名工人配合他俩，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了。 因为是用标准酸法生产磷肥，所以钟白和单建平按照流程穿好工服，在工人的带领下在车间里认真过了一遍。 硫酸，没有问题；酸法生产线虽然老旧了一点，但是维护得也还行，基本没有问题；沸腾炉焙烧炉虽然因为停产没有开，但是一看那外表就知道是傻大黑粗耐操型的，除非爆炸绝对不可能出问题。 干燥间很大，干燥剂虽然是这年头市面上最便宜的货色，但钟白拿来样品一看，也没啥问题。 单建平在这个过程中甚至都没有主动说话，也没有任何提示，就跟在钟白身后，看着他按照流程从头到尾标准的过了一遍。 单建平越发感觉自己捡到宝了，如果把钟白的脸换一换，说他是一位国营大厂的技术高工，那他也信！ 对方的一切流程，完全和书上教的一模一样，甚至还比自己更专业！因为有几个小细节上，自己还差点没弄明白为什么要去查看，反倒是钟白细细解释才让自己知道了原因。 他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喜，但比起刚来时候的自信，钟白的眉头却已经皱了起来。 果然就和莫金龙说的一样，生产流程绝对没问题，难道一家小小的县级化肥厂，你还能看出花来？ 第十九章 副教授明天到 尽管没从流程上看出什么纰漏，但这还是耗费了钟白足足一整天时间。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分配宿舍，总不能今天又厚着脸皮靠楚娟的面子去住招待所吧？ 搞特殊化在这年头是很危险的，尤其是在钟白今天又在厂会上演了那么一处大戏。 按照人们口头传播八卦的速度，估计要不了一天时间，整个县化肥厂里都知道新来了个很扎眼的小年轻叫钟白。 尽管再不情愿，但钟白始终还得到办公室报到，把这些生活上的事情安排好了才行。 来到办公室，楚娟看钟白的眼神里已经多出了几许崇拜的目光，但黄兴志就不一样了。 他的眼神中有几分鄙视有几分羡慕还有一丝丝愤怒。 今天在会上被厂长楚军当面质问昨天发生了什么，又被廖承元走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黄兴志知道，在这两位领导心目中自己多少都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是钟白！ 但他现在偏偏又无法发作，因为钟白至少已经是出名的人，而且一上来就给化肥厂办了两件极为出彩的大事，纵然他一个办公室主任可以用多种办法刁难对方，但至少这几天不行。 “黄主任，现在可以给我分配宿舍了吗？”钟白依然一副无害的表情，进门就直奔主题。 “你报到证还没找到？”黄兴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今天没有时间找，一整天都跟着单科长在厂里查看流程，我会下班后抽时间去找的。”钟白淡淡的回答道。 “行，那就先给你分两人间，后面二栋宿舍楼三楼二号，钥匙在这里，床单被褥自己买，月底去财务上报销。”黄兴志冷冷的拍出一串钥匙给钟白，索性拿起报纸以示自己和对方已经没什么交情了。 楚娟悄悄的凑到钟白身边，从兜里掏出一张十块的大团结塞到他手里。 “这是？”钟白疑惑道。 “你身上不是没钱了么？”楚娟小声说道：“厂外面有纺织厂的门市，你拿这些钱先去把床单被褥和生活用品买了，等月底报销的时候再还我就成。” 这妹子对自己还挺不错的，两人也算熟了，钟白知道黄兴志在场也不好说什么，不客气的点点头收下，一把抓起桌上的钥匙才走。 回到办公室给单建平打了个招呼，钟白提前十分钟下班，来到了化肥厂生活区的二栋宿舍楼。 这是七十年代中期修建的五层高的宿舍，在眼下也算条件不错的，可在钟白眼里看来也太差了一点。 二人间就是个大一点的单间，没有单独的厨房卫生间，一切都是公用的。 看看房间里另外一张床上的被子还凌乱的堆着，也不知道这哥们在哪个车间上班。 去外面的国营纺织门市买了床单被褥和洗脸盆毛巾牙膏牙刷这些，等钟白回到宿舍的时候，才发现那位室友兄弟已经回来了，正拿着一本小说躺在床上看呢。 听到门口动静，室友马上将小说一扔，弹起来朝钟白问道：“哥们，你刚来报道的？哪个科室？” “嗯，技术科。”钟白放下东西回答道。 “技术科？那可是个大冷门科室啊，你去那里” 室友正念叨着，忽然卡壳愣住了，过了几秒钟之后立刻醒悟过来，狂喜道：“你就是那个特别厉害的钟白？！” “我是钟白，但这特别厉害是什么意思？”钟白一边把毛巾挂好，一边奇怪的问道。 “嗨，你今天这事儿在车间里都传疯了！会打字机，还懂那个什么缝泄露！”对方的话里明显带有强烈的崇拜意味。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熟能生巧罢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哪个部门？” “余东峰，氮肥车间的二级工！”余东峰说着就从床上站起，走到钟白面前，热情的伸出了右手。 呃，尽管钟白还是不怎么习惯这个年代两个陌生男人见面礼节是握手，但考虑到对方是室友，也只好伸手握了过去。 对方手劲很大，捏得钟白的骨节有点发疼，他立刻将手一抽：“你这劲也忒大了” “嘿嘿，车间里干久了都这样。”余东峰显然是个自来熟，马上从兜里掏出一包红山茶，给钟白递了一根：“抽这个。” 四分钱一包的红山茶是车间工的标配，钟白前世也抽烟，也不矫情，点点头接了过来。 点燃之后，两人就随意的聊了起来。 “你这么厉害的技术，中专毕业的吧？” “技校。你呢？” “我就一初中毕业，当兵回来参工的。”余东峰自嘲道：“没啥文化，也挣不着啥钱。” “挣钱和文化程度高低可没关系。”钟白毕竟经历两世，摇摇头道：“现在改革开放机会多，挣钱不难。”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挺简单，要是有你那技术我也不愁挣钱了，现在厂里效益不好，工人奖金都已经三个月没发了，再这么搞下去，估计以后对象都谈不到。” 余东峰的语气有点和这个时代的青年工人不太像，倒是给了钟白一点熟悉的感觉。 不过钟白对化肥厂里的情况知道得还不多，听对方提到奖金，顺便问道：“是因为磷肥那事儿么？” “那可不。现在说是磷肥亏了很多，财务紧张，我看再这样拖个两三个月，大家连干活儿的心气都快没了，哎。”提到这个，余东峰已经没有了开始爽朗的笑容，开始叹气。 钟白安慰道：“没事儿，这问题很快就会解决。现在咱们厂里的化肥，除了本地销售外，还卖哪些地方？” 工业产品，生产是很重要的一个方面，而另外一个重要的方面则是销售。 “卖哪里？那是销售科的事情，我一个车间工哪里知道。走吧，现在快饭点了，早点去食堂吃饭。” 来到食堂门口，余东峰发现一群工友正聚在一边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马上拉着钟白凑了过去。 “你们在开什么小会呢？还挺高兴？”余东峰马上问道。 一个脸上带着伤疤的车间工马上转头道：“你还不知道？下班前来的省城电报，说是王科长请到了省里的副教授过来帮咱们厂弄磷肥的问题！明天就到！” 第二十章 把困难摆在前面 本来钟白只想赶紧去吃饭，吃完再回去好好琢磨一下磷肥那事儿，但听到这里，他不禁留意了一下。 “省里的副教授来弄？”钟白马上插了一句问道。 伤疤脸马上点头道：“是啊，这消息都传疯了，你还没听说？大家伙儿现在可都盼着早点把这事儿给弄干净了，要不然不能产销磷肥，其他肥料也跟着遭殃，以后工资都没着落了！” 他也没在意钟白是个陌生脸，依旧唾沫星子四溅的和其他人欢快的聊着。 “走吧，去打饭了。”余东峰见没什么其他消息，拉着钟白进了食堂。 吃饭的时候钟白还一直没弄明白为什么县化肥厂的技术问题要请省里的副教授来，不过在看到洋瓷碗的时候才猛然回忆起来。 昨天在车站餐厅听到邻桌上的那个老王说“能不能把我那位老师请到咱厂里”！ 那个老王就是质检科科长王天林？ 那这个省里的副教授就是他老师？ 让一个老师来基层解决一桩难题，在这年头倒也不是没有，只不过的确比较罕见。 一来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老师，还愿意下基层的；二来也不是每个老师下了基层就能解决问题。 看来，这个省里的副教授应该有点实力。 而现在自己接触过的专业人员，无论是单建平还是莫金龙，感觉都差那么点意思。 不知道这个副教授的水平怎么样？钟白竟然隐隐有些期待起来。 回到宿舍，晚上钟白本想看会儿书，但发现自己带的那些书都没什么可看的，加上余东峰又热情的拉着他找了几个工人打扑克，这也是目前条件下为数不多的娱乐方式，钟白索性也就和大家同乐乐。 这一来二去的，倒是让钟白和工人们的距离拉近了不少，很多人今天也听说了他的故事，不过各种版本都有，甚至还有人说他当着厂长面拍桌子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钟白只好无奈的解释了一番，看来这小道消息传播广泛之后，自然会产生变化，倒也有趣。 第二天上午十点，一辆212吉普就开进了化肥厂大门，从车上下来一位穿着风衣，银色白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六十多岁男子。 这正是质检科科长王天林的老师，来自省化工研究院的副教授童四方，坐了一宿的火车来到山平县。 他打量着眼前的厂房，眉头一皱，转头对自己的学生问道：“天林，你们厂我还是第一次来，看外观，里面的设备都是以前苏式的吧？” “呵呵，让老师您见笑了，咱们这山平县比不得省城，设备都是大城市挑剩的，厂里也没啥资金，这些老式设备够用了。”王天林微笑着对童四方解释着，但看到他表情变化，心里隐约有些担心。 “为了你们厂这事儿，我专门请了两天假下来，咱们不耽误时间了，去见了厂领导之后就马上开始工作吧。”童四方的工作作风还是挺有效率，马上对王天林吩咐道。 到了厂长办公室，楚军已经候着了。 “楚厂长，这位就是我的老师，省化工研究院的童四方副教授。” “童老师，这位就是我们楚军厂长了。” 寒暄过后，童四方坐定喝了一口热茶，马上说道：“楚厂长，这次你们厂磷肥的问题，天林昨天已经给我把大致情况都说了，我既然来了，肯定是抱着解决问题的想法来的，所以我先把我的安排给说一下，你这边看看有没有什么意见。” “童教授哪里的话，您能亲临基层帮忙解决问题我们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有意见？您尽管吩咐！”楚军的态度很客气，毕竟这是求人帮忙，他也把姿态放得很低。 “嗯，我刚稍微看了一下，你们厂里的设备应该都是十年前国家从苏国那边采购的，这种设备我接触得不多，先要去看一下流程。但你们磷肥已经停产了，光看没有发动的生产线可能没意义，我这边查看的过程里希望你们厂里恢复一条磷肥生产线生产。”童四方认真道。 听到这话，楚军不禁面露难色。 这个要求，童四方在来之前就和王天林强调过，实地查看就是要全方位了解，包括原料生产工艺流程工人操作一系列程序。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如果只是象征性的看一看，那这就不是来解决问题，而是那种走马观花的考察了，他童四方每年也不缺这种去县份考察的机会。 “童教授，这个事恐怕有点麻烦。”楚军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先把困难摆在前面：“因为农民们肥料使用效果差，已经去找过县里，县里要求我们在没有查清楚原因解决问题之前必须先停产，红头文件都下了，我们厂磷肥已经停产快一个月，现在开生产线，恐怕” “恐怕什么？我看你们县里就是瞎胡闹！”童四方一听这话脾气就上来了：“要调查原因解决问题，不先走一遍流程，难道光转转，看看那些黑灯瞎火的机器，就能看出毛病来？这医生看病还将个望闻问切呢，你们厂事情都出了，现在开生产线是为了查明原因，又不是继续生产不合格的磷肥偷偷去卖，开个生产线难道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对于本地人和本地企业，县里自然大过天，但对于童四方这样的省化工研究院副教授，他见过的场面多了，对这种不科学的决定，自然不假辞色，直接开口批评。 但楚军也有自己的难处，如果是刚刚关停磷肥生产线那两天，他冒风险开一开也行，但现在县里马上就要召开季度工业大会，而且这一次是现场会，还有全阳平地区的其他县也要派人来参加，若是这事儿被捅出去，难免会有风险。 毕竟又不是只有山平县才有化肥厂，其他各县的化肥厂都盯着本地市场，若是山平县化肥厂因为质量问题垮掉，本县农民不可能不用化肥，这些销售份额自然就落在了其他县化肥厂身上，谁还不愿意自己多卖点产品呢？ 就在楚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没要紧的事先等一会儿！”楚军的暴脾气又上来了，转头朝门口一吼。 “楚厂长，我是单建平，有磷肥事故的情况向您汇报。” 门外传来了单建平的声音，楚军一听到“磷肥事故”四个字，不由得一愣。 他马上吼道：“进来！” 第二十一章 你怎么知道的 和单建平一起的钟白，进门就注意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童四方。 和厂里这些干部们的衣着完全不同，身上还带着一股学者气息，再加上他的年龄，钟白立刻联系起昨天在食堂听到的那个小道消息。 这就是省里来的副教授？ “这是你们厂里负责调查的同志？”童四方问道。 钟白见对方也刚好把目光望向门口，只扫了自己一眼就转到旁边的单建平身上，可能是因为自己太年轻的缘故吧。 “这是我们厂里技术科科长单建平同志。”王天林赶紧给老师补充介绍。 因为这两天不在厂里，所以王天林不认识钟白，也没说什么，只是觉得纳闷，书呆子单建平今天怎么突然带一个陌生小伙子跑楚厂长这儿来了？ 单建平也看到了童四方，意识到对方可能就是昨天大家口传的那位专家。 “建平，你来得正好。”楚军招手，示意他们俩过来：“这位是王天林科长的老师，省化工研究员的副教授童四方同志，你正好把现在咱们已经调查的情况给童教授汇报汇报。” 单建平楞了一下，没有说话。 今天早上一上班，钟白就把昨天他们去磷肥生产线再次走一遍的情况写了一份简要的报告，里面清楚明确的排除了生产流程引发质量问题的嫌疑，他看了之后觉得写得非常好，言简意赅，正准备过来给楚军汇报呢！ 但现在楚军一开口就让自己给什么童教授汇报，而且刚才童四方询问自己身份的口气，听上去很随意，这就让单建平就有点不知所措，那股傲气一下子又起来了。 “楚厂长，这份报告是昨天我和小钟讨论后，又重新走了一遍流程，一晚上写出来的，是全新的，不是以前已经提交过的报告，还是您先看比较好。” 单建平没有直接拒绝楚军刚才的要求，但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那就是“我们现在有新情况给厂长汇报，不是给这位教授汇报的”。 童四方也不傻，一下就听出了单建平的弦外之音，他也是有性格的人，立刻将茶杯一推，欲起身的说道：“既然你们厂的技术科长要单独汇报，那我就先出去休息一下。” 楚军哪儿还会听不出来童四方已经不爽了？ 他见状立刻一拦道：“童教授您别误会，单科长他没说单独汇报，既然您这位专家在场，那咱们就一起看看这份新报告吧。” 见楚军这么解释，童四方才重新坐下，倒是没有表现出其他情绪。 毕竟他也是堂堂一位副教授，犯不着和县化肥厂这小小的技术科长斗气，那样就显得自己太没格局了一点。 楚军马上从单建平手里接过报告，还趁童四方不注意的时候瞪了他一眼。 意思是“你现在给我老实点，别在请来的专家面前摆架子”！ 钟白在一旁把这些个细节看得一清二楚，心里倒是觉得有些好笑。 这年头的人，也太重视这些面子上的东西了，殊不知解决问题才是王道。 正好这位副教授在看自己的报告，对方水平如何，通过看完这份报告之后的反应，自己应该能够略知一二。 童四方此刻戴上随身携带的老花眼镜，开始看起手上这份最新的报告来。 起初，他是没报什么希望的。 一个县化肥厂的技术科科长，就算调查个十次八次的，每一次都写个新报告，又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再说这问题不是还没查清楚原因才请自己下来的么？要是有什么重要发现，估计早就顺藤摸瓜的解决问题了，那自己的学生王天林还跑到天都巴巴的求自己一定要来厂里看看？ 趁着这个档口，王天林也走到单建平身边，压低声音对他说道：“单建平，我平时没挤兑过你吧？今天好不容易才把我老师请来，你唱这出什么意思？” 王天林这个质检科科长和单建平这个技术科科长，按照职责本来就经常有业务往来，但单建平出了名的书呆子不善交往，好在王天林至少保持了公事公办的态度，从来没有讥讽过单建平。 但刚才这一幕显然让王天林有点没面子，于是这会儿也不禁口气里带着质问。 “没什么意思啊，这份报告真的有东西，你不信等会儿看看就知道了。”单建平的注意力全在报告上，没带任何情绪的回答道。 “刚才我老师还和楚厂长谈事情来着算了，我也不和你啰嗦了，反正报告看完了，后面调查听我老师的就行。”王天林索性说道。 童四方没有注意两人的窃窃私语，现在他也已经进入了认真的状态。 开头中规中矩，就是一份自己的学生都能写出来的事故技术分析报告而已。 但是看着看着，童四方原本平静的脸上，忽然眉头一拧。 他翻开报告的第四页，抬起头朝单建平口气不善的质问道：“微量元素测量值偏差？游离磷酸成分超标可能会导致肥力下降？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听到对方的口气，单建平心里“咯噔”一下，果然！ 自己就知道添的这两个点会引发争议！ 单建平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毕竟他这口齿不伶俐在化肥厂也是出了名的。 楚军见他愣了半天没放出半个屁，眉头一挑：“单建平，童教授问你话呢，给我回答！” “这个因为产品检测报告里，游离磷酸的偏差值只有小数点后面一位，这个这个和国际标准偏差值相比，绝对值太大了。” 单建平努力回忆起昨天钟白的原话，结结巴巴的解释道。 “那游离磷酸成分对磷肥肥力的影响结论，又是哪里来的？”童四方继续追问，口气愈发严厉起来。 “这个” 因为昨天自己问钟白这个问题的时候，对方也没有告诉答案，只是说在省化工技校听一位学者说过，没提到名字，所以单建平一结巴之下就卡住了。 “什么这个那个的，单建平，你赶紧给我回你自己办公室呆着去！” 楚军见单建平连个话都说不清楚，童教授的表情又如此严肃，当下认为一定是这报告写得水平太次让外人看笑话了，只能恨铁不成钢的冲单建平吼道。 “等等！”童四方突然摘下眼镜，拦住了单建平：“你别误会，游离磷酸成分对磷肥肥力的影响这个全新观点在国际上都还处于理论阶段，我只是很好奇，你一个县化肥厂的技术科长是怎么知道的？” 第二十二章 大跌眼镜 单建平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愣住了。 当一位省级专家当着自己的面说出了“这个全新观点在国际上都还处于理论阶段”，他闻言后心里一惊。 单建平还清清楚楚的记得，昨天在技术科办公室自己也曾经用差不多的话质问过提出这个观点的钟白，钟白告诉他是一位学者去省化工技校做报告的时候说明的。 但如果自己再转述一遍，可能会比较模糊，不如让钟白自己来说明好了。 于是单建平马上把站在自己身后的钟白往前一拉，嘴里的话却变成了 “是我们技术科的新同志钟白告诉我的。” 什么？！ 童四方一听这话，再看到突然出现的钟白那年轻的模样，嘴巴张大成了一个“o”字型！ “新同志钟白提出来的？”童四方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钟白，不敢置信的问道：“你在哪家科学刊物上发表过？我没记得国内有人刊出和这个理论有关的文章啊！” 钟白刚才一听单建平那句充满歧义的话，就知道有可能会引起误会，这下再看到童四方那震惊的模样，暗道一声不好，估计又要花口舌解释了。 质检科科长王天林这会儿也是一脸懵逼，面对钟白这张完全陌生的脸，他也追问道：“新来的同志？我去省城之前都没看到过啊，什么时候报道的？” 单建平赶紧解释道：“老王，小钟就是在你出差的这两天刚来报道的，楚厂长给分配到了我的技术科。” 王天林这才惊疑不定的看着钟白，但对方依旧没有吭声。 与此同时，厂长楚军心里同样震惊了，怎么什么事都和这个钟白有关？ 但他看到钟白没有回答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发声提醒道：“咳咳小钟，童教授问你问题，你赶快回答。” 钟白见躲不过，只好又把昨天那套说辞搬出来了，毕竟单建平也在场，临时换理由也行不通。 “这个嘛，不是我提出来的，而是在学校的时候听到一位学者做公开报告的时候说的。” “你是哪所学校毕业的？”童四方马上追问道。 “省化工技校。” “省化工技校？！”童四方再度震惊了。 他还以为钟白是什么一流大学化工专业毕业的大学生，没想到居然是省化工技校的技校生？ 片刻之后，童四方立即反应过来：“你们学校我上个月还去演讲过，这理论你是听哪位学者报告里说的？把名字说出来听听，我肯定认识！” 钟白心道这事儿就是我杜撰出来的，哪里知道名字？ 但面对众人的眼光，避开这个问题又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只好含糊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那场报告我只是顺便路过进去听了一下，不过听他说好像这个理论是从西德那边传过来的。我昨天看了化验报告后觉得似乎和这个理论有关，就给单科长提出来了。” “没错！这个理论的确是欧洲特别是西德那边的学者率先研究的！”童四方的语气中已经少了一丝疑惑，多了一丝兴奋。 见对方总算没有纠缠理论来源的问题，钟白这才松了一口气。 童四方这下重新戴上了眼镜，继续翻看起后续的报告来。 又过了十分钟，他才合上报告，转头对楚军说道。 “楚厂长，你们技术科通篇报告看下来，语言逻辑严密，观点清晰，指出的问题可能性也的确存在，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游离磷酸成分对磷肥肥力的影响这个全新观点上的。我个人对此报告不否定，不过真正的原因未必只有这一个，还需要继续深入调查才行。” “另外，即便你们厂里的磷肥肥力下降真是由于游离磷酸成分对磷肥肥力的影响所导致的，也还没有一个为什么会出现游离磷酸成分的原因说明，不能仅仅只用一句报告里的‘有可能存在的测量偏差’来解释，这也需要调查。” 楚军纠结的还是一开始对方提出要开动磷肥生产线的问题，此刻听到童四方对另外一种可能没有否定，他眼睛一亮，问道：“童教授，这么说现在已经有新思路，不用再组织开车生产了吗？” 童四方摇摇头道：“不，这只是说明有一种额外的可能性，我个人认为主要原因应该还是出在生产设备和流程里，你们厂里的苏式设备本来就比较老化，这无法排除。” 王天林见老师已经下了初步判断，马上帮腔道：“是啊楚厂长，我老师在这方面的经验很丰富，去年年底，省城那座五万吨级化肥厂质量问题也是他老人家去了之后才解决的，您还是考虑一下比较好。” 楚军听王天林这么说，也不禁犹豫起来。 偷偷摸摸开工个一两天，他楚军倒也不是真的不敢。 只不过这就留下了一个把柄，若是童四方真能从里面找出问题原因，并在短时间内解决，那自然结果大家欢喜，县里也不会追问这事儿，就当不存在。 如果开了生产线，看完流程还解决不了，时间一久这事儿肯定瞒不住，到时候县里再随便找个机会当面一提，那危险性可就大了。 他斟酌片刻，才低声对童四方说道：“童教授，那您看咱们是不是可以先按照技术科报告提出的新思路，在那个方向查一查再说？这边开工的话，我需要私底下先给县里汇报一下，以免” “以免什么？”童四方直接打断了楚军的话，语气里也有些不耐烦起来：“开工生产是为了检查流程，又不是生产次品出去卖！让县里派人把这次开工生产的产品封存就好，他们难道还会说什么不成？”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根据国内化工部发布的年度报告，全国上上下下几千家化肥厂，化肥产品质量问题，80的原因来自于生产线，只有不到20的原因来自于其他环节，楚厂长，你应该相信科学！” 童四方语气坚定，又拿出了科学数据，即使是楚军这样强势的厂长也不得不重视他的意见。 楚军好不容易在内心说服自己，开口说道：“是啊，我们搞生产的还是要相信科学，既然这样的话” 没想到，钟白此刻突然开口道：“既然相信科学，那就没必要再开工一次！昨天我和单科长已经走过一遍生产流程了，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童四方闻言，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起来。 刚才自己给楚军好好说事实讲道理，要求对方开启生产线，楚军话里话外都是软钉子不同意。 这下怎么自己厂里的反倒还先查看了一遍？ 那岂不是把自己这个副教授没看在眼里么？ 没想到，一听这话的楚军立刻警惕的转头盯着两人厉声问道：“什么？你们敢在没有厂里同意的情况下私自开启生产线查看流程？” 看来连楚军都不知道这事儿，童四方脸上表情这才微微松动。 不过，童四方没想到钟白的下一句解释更让他大跌眼镜！ “楚厂长，我们没有开启生产线，只是在停工的状态下走了一遍就排除了可能性。” 第二十三章 提炼成三点 听到生产线没开工，楚军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回过神的童四方声音打断了。 本来刚才对方提到西德学者的全新理论，童四方还对钟白有点小欣赏，感觉这个年轻人还挺爱学习的。 但没想到下一句对方就口出狂言，敢说出这种话来？ 就算自己这个多年的老专家，在碰到产品质量问题的时候也不敢说生产线冷过一遍，就敢下判断，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伙子敢？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童四方冷冷的看着说话的钟白道：“年轻人好大的口气！没有开启生产线，冷过了一遍就能排除所有可能性？” 他又站起身来，扭头朝王天林气呼呼的说道：“既然你们厂里技术科敢下这种判断，还请我这个老头子来平山做什么？天林，帮我把车票订好，我下午就回天都！” “哎哎，老师您别生气！有话咱慢慢坐下来说。这位技术科的小同志我也没见过，不知道为什么会得出这么违反常识的结论。”王天林赶紧扶着童四方坐下，又狠狠的瞪了一眼钟白，那眼神里的意思分明是“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让老师勃然大怒的根源显然是钟白，王天林立刻又冲着钟白大声道。 “钟白，还不赶快给童教授道歉？” 就在大家都以为钟白会自己的错误而低头乖乖道歉的时候，钟白反而挺起了胸膛，朗声说道。 “62年苏式小型化肥厂设备，我闭着眼睛都能背出它可能存在的流程和工艺问题，更何况已经实地走了一遍没看出什么毛病，为什么要道歉？” 此言一出，办公室内顿时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所有人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自从重生之后一直秉持低调的钟白，这一次之所以要猛烈发声，那是因为在专业问题上他不允许别人没有任何根据的质疑！ 童四方这下已经不觉得钟白是狂妄无知了，而是愚蠢！ 他再度发声问道：“既然你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那你现在背一个给我听听！” 开什么玩笑，62年的设备虽然老旧了一点，但是老大哥的技术在国际都是位居前列的，国内现在吃透这套设备的人也不是没有，但大多集中在京城，就连自己这个经验丰富的老教授也不敢说这话，否则刚才就不会一直要求楚军开机去实地查看了。 但童四方哪里知道，别说62年的苏式小型化肥厂设备，就是91年国产的第一套十万吨级大型化肥厂设备的图纸，钟白同样能倒背如流！ “引起磷肥质量问题的生产原因，只能存在于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热工炉在熔解矿石时因功率减小导致熔解过程中原矿石释放量减小。” “二是在初步加工普通磷矿石的过程中，反应塔加入硫酸后因混合搅拌不均匀导致磷矿石没有完全解析分离，产出的次级原料质量下降。” “三是硝酸中和时生成过硫酸钙因设备老化导致中和过程不够彻底，导致后续含磷量不足。” “但是这三种情况在查看过程中均已排除，所以没有必要再开工一次。” 钟白掰着指头给省城来的童四方副教授上了一课！ 在场的除了楚军有点坐飞机的感觉外，其余三人——童四方王天林单建平可都是对磷肥生产过程十分了解的，马上点了点头！ 甚至除了童四方这个又有学问又有经验的老头子之外，其余两位科长其实平时只知道部分流程和工艺问题，但没想到钟白居然用非常简练而又精确的语言直接归纳为三点，并一口气说了出来！ “这这小钟有点水平呀。”即使是刚刚还示意钟白闭嘴的王天林，也忍不住惊讶出声。 这类知识，书本上是没有的，因为正式写进教材，还要在十多年后的大学，而且很快因为老式设备被淘汰而删除了这些知识点，在本时空中，了解它们的人不少，但是能像钟白一样一口气说出来不带含糊的，绝对只有他一人而已！ “我不得不承认，年轻人你还真有点见识。”童四方面对专业科学知识也不敢睁着眼睛说瞎话，只能对钟白的发言表示赞同：“虽然看上去磷肥生产过程中的问题有一大把，但能把它们简单的归纳为三点，倒是挺适合教学的。” 楚军倒是没在意具体内容，不过，既然童四方都认可了钟白的说法，那么开工这事儿是不是就能免掉？ 于是他马上问童四方：“童教授，这么说那就真的不用重开生产线了？” 童四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肯定了钟白的说法，脸上面子有点挂不住，马上反驳道：“知道理论，能归纳总结说出来是好事儿，但并不能代表没开工的情况下随便看两眼就可以断定这三个问题点没有问题啊！” 钟白见童四方死鸭子嘴硬，只能进一步解释道：“童教授，技术科可不是随便看两眼，我和单科长足足用了半天时间查看，很多设备的内部我们都想办法查看过，确实没有问题，不需要再重复一遍流程，那样非常没有效率。” 这话非常中肯，就连一直反驳的童四方这下也低下头沉默了，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过了小半晌，童四方才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钟白问道：“省化工技校什么教会了你们这些？我刚才一直在回忆化工专业的教材，没有相关内容啊！你不是刚毕业吗？怎么好像对62年苏式设备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 既然这童四方对省城如此了解，想要再扯学校里的事情恐怕要穿帮。 钟白立刻搜索这具身体的记忆，好像有一次在京城相关企业实习的经验，于是马上解释道：“这个教材里的确没有这些内容，我只是因为一次在京城实习的时候，听到一位专家大致提过相关概念，我就结合实际把它提炼成了三点。” “国内这方面的专家我也了解，你说的是哪位？有机会我也去请教请教。”没想到童四方就像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追问道。 尼玛，我都扯到京城了，你还了解？ 怎么你什么都了解啊？ 京城专家那可不能随便乱编一个名字凑数，说不得对方还真有可能去请教。 于是钟白的脑中立刻浮现出上一世一个熟悉的名字。 袁建国！ 这一位，可以说在新华国成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默默无闻，直到七十岁后才开始突然发力走上顶尖。 而钟白在上一世和这位老专家认识，也是在他进入体制内之后，甚至还因为一次特别的机会成为了对方的关门徒弟。 在提前将近三十年的今天，袁建国应该才四十多岁，也应该进入国家化工部就职了，只不过名气应该不大罢了。 即使童四方真有那份心去京城请教，估计也很难找到现在还没有名动四方的袁建国吧？ 老师，徒弟现在只能搬出你的名字救急了，希望你别说我到处打着你的名头招摇撞骗就行。 钟白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才正儿八经的说出了老师的名字：“袁建国！” 第二十四章 越来越震惊 “袁建国”童四方听到这个名字沉思起来，片刻之后摇摇头：“还真没听说过这位专家的名字，多大年纪？” “四十多岁吧应该。” “那可够年轻的！”这个数字把童四方吓了一跳：“我知道的那些都是和我差不多年纪的老头子，看来果然是后生可畏啊！” “虽然小钟给出了这个判断，但我还是要去走走车间流程，不过就暂时先不开工了吧，等发现问题再说也不迟。”童四方琢磨片刻，对楚军说道。 楚军自然是大喜过望，只要不开工，你别说去走走流程，就是住车间里吃喝拉撒我也没半毛钱意见啊！ “行，那童教授您先去招待所休息一下，毕竟刚刚坐了这么久火车，等中午吃了饭之后就开始，您看行不？”楚军还是懂得待客之道的，轻声问道。 童四方马上站起身来说道：“不用，我说过，来你们厂不是吃喝玩乐，是来解决问题的，天林，跟我走！” “好的老师。”王天林自然没有二话。 楚军也说道：“童教授，上午我要去县里汇报工作，就不陪您了。这样，我让王科长单科长他们陪着您去车间，中午我回来陪您吃饭，您看怎么样？” “去吧去吧，县里面就是事情多这点我清楚，不耽搁你的工作，楚厂长。”童四方点头道。 “多谢理解。” 楚军抓起自己的包包就准备出门，却又被童四方给叫住了：“楚厂长，等等！” “还有什么事儿？”楚军马上回头。 “让这位小钟也跟我一块吧。”童四方指了指刚刚收好报告准备“偷偷”撤退的钟白。 “没问题！小钟，那你也陪童教授一起啊，我下楼的时候会给各部门强调的。时间来不及，我先走了！”说完楚军就开溜了。 钟白没想到最后还把自己给拉上，其实昨天都已经看过一遍了，今天陪同这位童教授，自己一个刚进厂的毛头小伙本来没资格，再次也应该是科长以上级别陪同，加上刚才又让对方稍微有些出糗，他内心根本就没想到这一出。 没想到童四方还点自己的名要求一起去，那行吧，去就去呗。 “好的，楚厂长。”钟白点了点头道。 于是由童四方王天林单建平和钟白临时组成的“四人调查组”就这样开始了新的调查工作。 因为是楚军亲自命令下来的，又有两位科长陪同，所以这一次来到车间走流程的待遇，可就和昨天钟白他们去的时候完全不同了。 除了机器不运转之外，所有工人，包括生产科科长莫金龙都在各个车间里老老实实待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陪着童四方。 钟白大多数时候都不主动吭声，尽可能的减少自己的存在感，除了当童四方主动问到自己的时候，比如 “这座硫酸反应塔仅凭这些历史数据你就能看出没问题？” “这些数据很平稳，硫酸浓度和生成速度也在正常偏差值的7以内，符合标准。” “什么标准？” “哦，是苏国国内的标准，咱们国家还没有引进，不过绝对没问题的。” “还没有引进的数据？那你又是从那里知道的？” “呃，是从袁建国专家那里” “” 总之，钟白一切不能自圆其说的理论来源，统统甩给了袁建国。 就这样，童四方一边查看一边询问，钟白的回答让他越来越震惊！ 自己的每一个问题看似普通，但都是在检查过十多座工厂所得出来的宝贵经验后形成的，其他厂里的技术人员别说回答了，甚至连这些问题都不一定全部听说过。 但这个钟白，不但每个问题都应对如流，而且还几乎都是立马回答。 自己前一秒开口，钟白后一秒就说出答案，简直恐怖！ 等花了两个多小时把所有流程都走完一遍之后，童四方才真正认可了钟白之前的说法，那就是设备和流程都没有任何问题。 从走出车间那一刻开始，王天林发现自己的老师对技术科的新人钟白，口气已经变得和蔼了许多不说，甚至隐隐还有和对方平辈讨论问题的节奏！ 至于原本应该一直回答问题的单建平和自己，则根被没有任何开口的机会！ 因为童四方从头到尾都是在问钟白啊！ “小钟啊，按说这设备和流程都没有问题，刚才又随机抽了几名工人问过操作，也没毛病，那你觉得这磷肥究竟问题出在哪儿？”一边朝着车间外的坝子中间走，童四方一边缓缓问道。 钟白还是坚持报告上的观点：“目前最大的嫌疑还是游离磷酸成分超标，至少在新的线索出现之前，我仍然认为这是最大的可能性。” 单建平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插嘴的机会：“小钟，这份报告是咱们厂里化验室做的，要不再带童教授去化验室看看？” 钟白还没吭声，童四方就直接摇了摇头道：“那倒不用，虽然县一级的化肥厂化验室的确设备简陋，但应该都是配的62年苏式相关设备吧？这些普通化验结果基本上都没什么偏差，我都已经在很多厂查看过了。” 听童四方这么说，单建平只好下意识朝抛出这个问题的始作俑者钟白望去。 钟白对于生产流程十分了解，但化验室配备什么设备他还真不知道，毕竟这也太冷门了一点。 既然听童四方用这么肯定的语气说出来，钟白倒也不犟，直接点头承认道：“不用去化验室看了。童教授的说法肯定没问题，那说明一开始我提出的测量值偏差这件事可能不存在，咱们得换个思路。” “动手容易，换思路难啊，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有什么思路。”童四方抬头望着天，叹了口气道。 王天林这下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马上说道：“老师，既然没有新思路，那咱们现在是不是先去食堂把五脏庙给填了？这会儿都快十一点半了，您早餐还是在火车上吃的。” 童四方听到这话，扭头望着他，久久没有吭声，倒是把这位质检科科长给吓了一跳。 难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王天林知道自己这个老师脾气怪得一批，现在查不出原因，又到了饭点，问个吃饭也不行？ “哦哦，天林你不说我还差点真给忘了！”童四方忽然开口问道：“听说你们山平县的野狍子肉挺香，不知道食堂有没有？” 麻蛋的，王天林这才反应过来，马上忙不迭的点头道：“有有！这玩意儿咱山平县可多了，老师既然要吃，我马上让办公室给食堂打招呼去！” 听到有戏，童四方带着皱纹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嘿嘿，天林呐，这可不是公事私办啊，只不过在省城根本吃不到，既然来了就顺便吃一吃嘛，你可不要对我有意见。” 对自己的老师王天林哪儿有半点意见，立刻表态：“人是铁饭是钢，您不是以前还教育过我们，吃饭不积极，工作有问题嘛，走走！” “现在工作还没个头绪就先吃饭，那就叨扰咯。”童四方笑道。 “哪里哪里”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问题到现在还没有查明，但王天林感觉童四方似乎比刚来厂里有底气了许多，心情变好了，就连说话的口气也比起之前在火车上和蔼了不少。 难道真的是因为老师想吃野狍子肉？ 第二十五章 郁闷的黄兴志 王天林自然没想到，童四方心态转变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那就是钟白！ 因为这小子的存在，不但让童四方感觉到对方水平不亚于自己，甚至还觉得钟白在藏拙！ 有钟白这种小强在旁，再加上对方的口气始终充满了对解决问题的信心，童四方的心态自然而然就放松了不少，于是口气也和善了许多。 王天林让单建平和钟白带着童四方慢慢悠悠往食堂走，自己则急匆匆的跑去办公室找黄兴志。 “黄主任，中午安排的接待饭菜里有野狍子肉吗？没有的话马上加！”王天林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黄兴志楞了一下道：“啊？野狍子肉？早上楚厂长打招呼的时候没强调啊，怎么这会儿突然加菜？” “我老师指名要吃的！赶紧加，什么爆炒野狍子肉，红烧野狍子腿都给它整上。”王天林马上解释道。 “行。”黄兴志赶紧离开座位，又问了一句：“中午吃饭还是五个人吧？” 五个人，当然是楚军离开厂里之前给黄兴志打的招呼，童四方大老远从省城过来，用餐自然要有人陪。 除了童四方外，厂长楚军技术科科长单建平质检科科长王天林外加身为办公室主任的黄兴志组成了饭局人员名单。 王天林掰着指头算了一下应该是五个，但突然又似乎想起什么，一把拍住黄兴志的肩膀：“等等，还得再加一个，六个人！” “六个？还加哪位科长？”黄兴志表示有点糊涂算不过来。 王天林微笑道：“什么科长，还有个技术科的年轻人，钟白！” 黄兴志一听钟白居然要参与中午陪同童四方的饭局，脸一下就黑了：“王科长，咱们单位干部这么多，要加个人陪老教授怎么也得是个科长主任才行，钟白一个刚报到的技校生有什么资格上桌陪客？再说也没请示楚厂长啊！” 王天林因为刚回来，自然不知道黄兴志昨天在会议上搞的那一出戏，马上解释道：“虽然楚厂长走的时候没说让钟白陪，但上午钟白一直跟着我们一起陪老师检查，两人还聊得挺好，估计吃饭也一定会捎上他，既然这样就不用再请示，咱们主动把他添上就行。那这件事就麻烦你这个大主任了，我先去找老师他们！” 说完，王天林就兴冲冲的跑了，留下傻了眼的黄兴志。 怎么十处打锣，九处都有钟白？ 这小子在厂里面出风头也就罢了，但陪省城来的童教授吃饭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也有他的份儿？ 但王天林毕竟是童教授的学生，他都这么说了，估计事情也就这样了。 黄兴志只能郁闷的来到食堂打招呼加菜。 可食堂经理一听加野狍子肉，马上摇头道：“我的黄大主任，咱厨房现在连个野狍子的爪子都没有！现在我去哪儿给你变一桌出来呀？” “啥？不是每个月都采购野狍子肉的吗？”黄兴志糊涂了。 食堂经理提醒道：“这不财务科那边早就提出缩减经费了么！食堂已经两个月没采购野狍子肉，这玩意儿比猪肉可贵多了！” 黄兴志马上怒吼道：“人老教授指名要吃的，赶紧让采购去买啊！楚厂长都点了头让客人吃好，你还给我扯什么经费？办公室到时候给你报销！” “这个点，上哪儿买野狍子肉去？”食堂经理苦笑道：“那玩意儿都是山上的农民打了一大早来卖，现在都快中午十二点了。” “行行，你甭废话，我先把自己家里那只六斤的野狍子提过来，回头你给我填单子报销了！”听对方这么说，黄兴志只好无奈的甩下一句话，扭头就走。 回去在黄脸婆的怒视下，黄兴志窝囊的提着那只乡下亲戚头两天才送过来的野狍子，郁闷的返回食堂，胸中一股愤愤之气难平。 人们都说这世上最惨的人莫过于炮兵连的炊事员了，因为他们头戴绿帽身背黑锅，还要听别人打炮三年。 但黄兴志怎么觉得自己现在比炮兵连炊事员还惨？ 妈了个巴子的，昨天背了黑锅，今天要搭上自家的野狍子不说，还要让那钟白上桌吃了它？ 且不说黄兴志脑子里想什么，这边厢钟白和童四方几人已经来到了食堂最好的包间坐下了。 “小钟，游离磷酸成分过多会导致磷肥肥力集中度不足，这个观点你到底是在哪篇西德科学文献上看到的？文献号多少？”童四方刚一坐下就按捺不住的发问道。 钟白心道我就是超人也记不住这文献号啊，更何况这资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老”得不能再“老”的玩意儿，他也没花心思记住这些细节，只好含糊其辞道。 “我也只是在报告会上听台上一说，上面没说清楚文献号，只是说是西德一位名叫马克兰斯基的学者率先提出来的” “马克兰斯基是吧？那我得回头去省城图书馆查查看哦不，这种前沿资料咱省里肯定没有，还得托京城的朋友在首都图书馆查下看能不能找到。” 说着，童四方就像个小学生一样，摸出笔记本认认真真的记下了马克兰斯基的名字，一本正经的模样让钟白都觉得这位副教授也太认真了一点。 看到老师如此郑重对待钟白的话，质检科科长王天林正想说点什么，就被刚刚把钢笔塞回上衣口袋里的童四方瞪了一眼道：“你看什么看？当初我上课就给你们每个学生说过，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王天林只能无奈的解释道：“老师，我啥也没说啊” “你难道还想说个啥？”童四方对待王天林的态度显然不同：“要是你有小钟这个好记性，不记也罢！刚才咱们讨论的东西，你都记下了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王天林也只好不情愿的掏出了笔记本和笔，低头小声道：“老师麻烦您再说一遍。” “生产设备工艺和流程均无问题，下一步主要把眼光放在原料矿石以及以及什么来着？”话说到一半，卡壳的童四方立即下意识转头对钟白问道。 “以及仓储和物流环节上。”钟白立刻补充。 “对，就是仓储和物流环节。”童四方点头道。 “物流，这是哪两个字？”王天林抬头问道。 这也不怪他不知道，因为在81年，华国物流没有前世那么发达，甚至连物流这个名词概念都还没有提出呢。 这“物流”二字，毕竟是1963年才被引入rb，r文意思是“物的流通”。 20世纪70年代后，rb的“物流”一词逐渐取代了“物的流通”。 而“物流”概念传入华国，已经是80年代中期的事情了。 第二十六章 酒桌待遇 “童教授，抱歉我来晚了。” 就在钟白和童四方聊专业话题正投入之时，楚军推开了包间门。 童四方赶紧收起了笔记本：“我们也刚坐下，楚厂长汇报工作整整一个上午？” “是啊，说是汇报，还不是挨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批评。”楚军的口气听上去就有点不太好：“县里上午下了最后通牒，一周之内必须要解决磷肥质量问题，否则以后县供销社就必须采购其他县里的磷肥了，这日子不好过还请童教授一定要把事情弄好。” “用不了一周，只要查明原料矿石仓储和物流这几个环节就能彻底搞清楚。”钟白立刻接话道。 楚军马上眼睛一亮，转头朝钟白问道：“今天上午有眉目了？” 没想到钟白侧身对着自己，微微朝旁边的童四方打了个眼色。 楚军这才意识到这调查组不是以童四方为首么，自己刚刚问的是厂里的一个新人，看来钟白这小伙子还挺懂事的，于是马上又打起笑脸，朝童四方问道：“童教授，今天上午进展如何？” “还不错，至少排除了生产环节的嫌疑，现在就差小钟说那些了。抓得紧的话，两天之内必有眉目。”童四方充满自信的说道。 “真能在两天之内解决？那可就太好了！”楚军立刻喜不自胜，毕竟这几个月来，县里的骂声都快让他耳朵听出茧子了，但又不得不听。 这时候郁闷的黄兴志也得知楚军回厂，刚好来到包间，看到钟白杵在座位上，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但脸上依旧恢复了面对领导那副献媚的样子，走到楚军跟前低头问道。 “楚厂长，热菜都准备好了，开瓶什么酒？” 原本今天中午只准备喝平阳大曲来着，毕竟第一天接待嘛，好酒自然要留在最后。 但楚军这人粗中有细，没想到一个上午调查组就能取得这么快的进展，那自然开门红的好酒不能少！ 咱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县化肥厂，但酒可不能差了！ 稍一思索，楚军就拍板了：“童教授可是省里来的副教授，今天刚来就把问题弄清楚了一大半，这还用问？茅台！” 童四方马上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道：“楚厂长，上午的功劳主要是小钟。” “甭管是谁，工作再忙再紧，酒可不能差，就这么定了，茅台！”一听是自己厂里的人出了大力气，楚军脸上的笑容就洋溢得更加舒展了：“童教授，您第一次来山平县，我可得好好敬你几杯！” 听到是因为钟白的功劳导致平阳大曲升级为茅台，更加郁闷的黄兴志只能在心中骂娘，但还得乖乖的去拿酒来。 好酒一上，再配上黄兴志家里带来那只六斤重的野狍子，这顿饭看起来有滋有味不说，还颇有山平县的特色。 “来，童教授，尝尝咱们山平特有的爆炒野狍子肉，嚼劲儿大，香得很！” 听到楚军热情推介自己家那只野狍子，黄兴志心里更是一万句妈卖批飞向钟白，但还不得不端着酒杯，恭恭敬敬的给童四方倒酒。 酒桌如战场，这年头更是如此，黄兴志开始默默的观察着酒桌上的形势。 童四方也算老油条一根，下县份这么多次，知道基层的同志们喝酒厉害得紧，主要精力都放在吃菜上。 山平县的酒桌规矩是上桌先大家共饮一杯，然后就分头出击。 所以第一杯酒没人说二话，大家都喝了个杯底朝天。 接下来就是分头出击的时刻，在楚军带头又和童四方干掉一杯茅台之后，黄兴志这个办公室主任自然要冲在前排。 “童教授，您学问精湛，深入基层给咱们厂里解决困难，这杯酒我敬您，咱一口干了！” 话音还未落，黄兴志已经眼疾手快的一口闷掉，将手中的杯子倒过来给对方示意，这一招就叫做“我已经干了你看着办”，对付这些脸皮薄的专家再管用不过。 没想到童四方只是点点头，拿起杯子来轻轻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这让黄兴志有些不爽。 但接下来的单建平王天林也是这个待遇，黄兴志就慢慢平衡了。 看钟白还闷头吃菜，黄兴志忍不住冷哼一声，这小子怎么如此不懂事，马上冷冷开口道：“小钟，你咋还吃菜呢？赶紧给童教授敬酒！” 这当然是因为钟白喝酒前习惯要先吃点肉垫巴垫巴胃，否则喝起来火烧火辣的感觉有点顶不住。 正当钟白准备端杯子的时候，却被童四方把手腕给按住了。 “不着急，你们年轻人喝酒都没经验，先多吃点喝起来就舒服了。” 这下就连王天林看过去的眼光都带着羡慕，心道我年轻的时候当您学生，出去喝酒也没见您这么爱护过啊！ 钟白倒是夹着野狍子肉的筷子停在手上，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操作。 反而是楚军不拘小节，哈哈一笑道：“哈哈，童教授叫你多吃菜，你就先多吃点嘛，紧张个什么？” 听到这话，大家都乐了起来。 钟白赶紧扒拉了几大口肉，也恭恭敬敬的举起杯子给童四方敬酒。 “童教授，今天有幸向您学习了不少不知道的知识，多谢了。”钟白诚恳的说道。 这句话倒不完全是恭维，因为太过老旧的知识钟白也并不是万事通，而这个年代的童四方就拿出很多自己的小窍门分享，倒也算是互相学习的过程。 童四方也颇有兴致的回道：“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小钟，我今天也学了不少啊。看来这活到老学到老还真得坚持才行，来，走一个。” 两人右手举杯，左手护住，快速的一仰脖之后才将酒杯放下，楚军又带头叫起好来，酒桌上充满了一片祥和友善的气氛。 楚军又说道：“来来，别光顾着喝酒，多吃点菜啊！” 但就在这时，眼尖的黄兴志注意到，童四方这杯酒竟然是一口干！ 楚军是厂长，出于礼节必须要一口干，但钟白敬酒，这老头为什么一口干了？ 黄兴志抱着不服的心态，再次咬牙给自己满上一杯，又走到了童四方的面前。 “童教授，您不远千里来我们厂里指导工作，我再敬您一杯，祝您工作顺利！” 说完，黄兴志再次皱眉一口干。 可没想到童四方这次又是轻轻抿了一下，还回了这么一句：“这可不是指导啊，互相学习。黄主任你酒别倒那么勤，下午大家还有工作。” 这句话让黄兴志心里膈应得不行，尼玛为什么钟白敬酒你就一口干，还什么“三人行必有我师”，老子都给你敬第二杯了，你告诉我“下午大家还有工作”？！ 这他妈都是什么酒桌待遇啊？ 第二十七章 差点被当成技术特务 这下黄兴志再度举起酒杯的念头终于断了。 没有了办公室主任的闹腾，中午这顿饭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吃完了，大家说好下午两点半继续开始工作。 厂里给童四方安排了招待所里最好的房间，楚军让他上去休息会儿，可老头非要把钟白给捎上，说是要和小伙子再聊聊。 楚军这种人生经验丰富的老厂长哪儿还看不出来童四方对钟白的欣赏？ 要说青年才俊他这辈子也见过不少，但像钟白这样短短三天时间就在各方面展现实力，被各方都看上的例子却实属罕见！ “小钟，中午交流得差不多就赶紧回宿舍趴着去，别耽误童教授午休！下午记得按时上班！”临走时，楚军这口气怎么也不像是让钟白早点走，反而透露着一股“就得靠你小子”的节奏。 等楚军离去，童四方把房间门轻轻关上，回头走向沙发的时候脸色已经收起了笑容，半点没有刚才喝完酒和楚军谈笑风生的模样。 钟白一看对方这节奏知道又要问自己问题了。 果然，童四方坐定之后轻咳一声道：“小钟，你上午说那位国家化工部袁建国专家的事儿，到底是真的，还是蒙我的？” 钟白突然心里已经，暗骂一句麻蛋的，刚才不还好好的吗，他怎么这会儿就开始怀疑自己的说法了？ “当然是真的了。”事到如今，钟白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这次调查结束后，我会抽时间亲自去京城一趟，当面拜会拜会那位袁建国专家，你能把他的工作地址写给我吗？”老头并没有否定钟白的说法，而是有些自顾自的问道。 钟白只好凭借记忆写出了袁建国办公室的地址，当然，他并没有在这一世确认过。 他只能希望自己这位前世的老师在这个平行世界一切人生轨迹如常，那就最好不过了。 见钟白认真的将写下一串地址的纸片交到自己手里，童四方仔细看了一眼后，表情此刻才微微一松。 将纸片小心的揣进衣兜，过了半晌后，童四方才突然转头对钟白说道：“呵，这下看来你小子没撒谎。” 钟白耸耸肩：“啥？我本来就没撒谎啊。” 童四方却一本正经的说道：“小钟，你知道吗，如果你刚才写不出国家化工部的正确地址，我绝对怀疑你是个外国派来的技术特务，会马上给相关部门举报抓捕你！” 听到这话钟白愣住了。 技术特务？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见钟白一脸懵逼的样子，童四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虽说解放这么多年，但老人家说过，我们国内的斗争形势一贯复杂，不能放松对特务的警惕。说实话，我可不信你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技校生懂那么多，要不是有袁建国专家的指点，除了你百分之百是技术特务之外，再没有第二种合理解释了！” 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敢情这位教授刚才一直把自己当敌特看待，这才大中午的骗自己到他房间求证？ 钟白哭笑不得的道：“童教授，都什么年代了，哪儿还有这些？” “你是不了解，去年我国还捣毁了一起华裔苏国敌特的工业泄密案！时时刻刻要保持警惕！好了，既然不是这事儿，那你就先回去休息吧。对了，顺便给你们厂里科长们说一下，两点半，咱们开个会。” “好的，童教授。” 钟白下楼赶紧通知了还在门口等着的几位科长下午开会的事情，大家追问钟白童教授还有其他口风没有，钟白只是摇摇头。 重生后被老教授差点当成技术敌特的糗事，怎么能说呢！ 两点半，山平县化肥厂小会议室内。 除了上午陪同的两位科长之外，原料科科长马子明也被叫来参加这场临时小会，这也算是县化肥厂里所有专业知识最强的人员集合了。 童四方工作作风很简练，根据钟白之前提供的思路，上来就先把上午调查的结论和下一步的打算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在大家的陪同下，我经过一个上午的调查，已经排除生产车间设备工艺工作人员出问题的可能性，下一步，有两个主要调查方向。” “第一个方向是实地查看磷矿石原料；第二个方向是实地查看仓储和物流环节。” “大家还有没有其他的建议，没有的话，那我们下午就从第一个方向开始。” 童四方抬头扫视了一下众人，说道。 平时木讷不爱开口的马子明，立刻站起身来，口气中明显有些发火：“童教授！我是原料科的马子明。为什么要看磷矿石原料，难道怀疑我们的矿石有问题？我们厂用这种矿石生产已经超过两年，从来没听说矿石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不是你说了算，要调查之后说了才算！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童四方也不是省油的灯，立马一拍桌子喊道。 “马科长，现在没说矿石有问题，只是提出下午要先走这一步，你别那么激动”书呆子单建平马上按住气呼呼的马子明坐下，劝道。 单建平知道马子明平时都是惜字如金的，今天能开口说这么多话，显然情绪很大，但童教授又是得罪不起的，只好站起来打圆场：“童教授，您继续” “你们厂里最后一批磷矿石在哪儿？”童四方问道。 马子明没好气的回答道：“最后一批磷矿石？早给用光了，剩下的样品在原料科，要看，直接去原料科！” 童四方大手一挥，众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会议室，前往原料科。 路上，马子明故意拉住单建平拖在后面，低声问道：“老单，这童教授为什么要把矛头指向我们原料科？！谁不知道矿石是最不可能出问题的，他这是哪里来的烂点子？” 单建平想了想，还是没把包间里钟白和童四方那番对话的具体内容告诉对方，只是含糊说了一句童教授是从钟白那里得到的灵感。 毕竟钟白怎么说也是自己科室的人，有真本事不说，至少思路到目前为止还没什么大问题，该验证的都已经验证了，完全正确。 第二十八章 矿石样本 但马子明这个一根筋，要是不给他一个解释，恐怕待会儿带着情绪工作只会产生更坏的结果，于是单建平只能安慰道：“点子哪儿来的不重要，现在步骤都已经定了，就让童教授走一遍嘛。矿石既然不会出问题，那就随便他看，看完了就下一个环节，你这边不就没事儿了么，对不对？” 马子明一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上午明明厂里没通知自己陪同童教授一起检查，以为不关原料科的事儿了，没想到下午一开会就先要看矿石，倒是让他觉得有点丢人，面子上挂不住，所以刚才才在会议室忍不住发那么大的火！ “行，他既然想看，那就让他随便看！” “你这脾气比我还臭，算了，等下就当县里检查，你好好按流程走就是，别再带情绪了啊，这童教授连楚厂长那套都不吃的。”单建平又提醒了一句。 来到了原料科储存样品的恒温室内，马子明尽管有情绪，但进入工作状态后，他还是认真的按照流程给大家发了手套和口罩戴上。 毕竟这年头的人对程序还是非常重视的。 眼见大家穿戴完毕，马子明这才打开玻璃柜，取出了几块磷矿石样品，放在一张样本桌上，介绍道。 “这就是我们厂生产磷肥用的矿石。” 童四方立刻从里面挑选出一块大小适中，大约两个手掌那么大的一块石头，仔细的查看起来。 磷矿石只是一种磷元素含量比较大的矿石总称，具体用于不同生产用途的磷矿石也有不同的名称。 比如他手中这块磷矿石，炭灰底色的表面上还有不规则的白色线条和少量盐粒状颗粒，一看就是标准的磷锶铝矿石。 童四方顺手拿起旁边的放大镜，在灯光下沿着边缘认真看了一圈，又用桌上的工笔小刀在矿石表面用力刻了几下，连个印子都没有。 “是磷锶铝矿石，产地应该是在南云省那边对吧？”童四方放下矿石样本，对马子明问道。 马子明原本以为这童教授只是个纸上谈兵的家伙，就和那些县里面来检查的人一样只是装个样子，但没想到看见矿石后不到两分钟，就准确的叫出了名字和产地！ 他立刻露出惊讶的表情：“没错。” 隔行如隔山，单建平和王天林对矿石从来就没关注过，但是见马子明这幅表情，自然明白老辣的童四方只是看了两分钟就露了一手镇住了对方。 但童四方刚刚并没有告诉他们为什么要来看原料矿石，所以也只能齐刷刷的转头望着老头子。 没想到童四方却盯着钟白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既然是以磷锶铝矿石作为原料，就不可能导致磷肥质量问题。小钟，你的思路错了。” 听到这句话，马子明哪儿还会不明白钟白才是引起童四方怀疑原料矿石出了问题的始作俑者？ “钟白，你小子在技术科嘚瑟就行了，别往我们原料科扯！现在童教授都说你思路错了，你怎么解释？”马子明立刻起身嚷嚷道。 不能朝这省里的专家发脾气，但喷你这个刚入厂的毛头小伙两句还是没问题的！ 没想到钟白却并没有理会马子明的叫嚷，反而起身走到样本桌前，对童四方说道：“童教授，让我看看。” “你随便看，就那么几块样本，你就算看它个十天八天也是那么回事儿！”马子明依然隔空对钟白开喷。 但钟白对此充耳不闻，他眼里只有那几块磷矿石样本。 中午钟白也对后续思路自己做过分析，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磷矿石原料的嫌疑最大。 毕竟物流仓储这方面容易出现的问题，现在就算没有实地查证都能判断出基本没有——因为这年头的相关基础建设完全没到位，连基础都没有，你从哪儿找问题？ 但他刚才见童四方的话说得很肯定，如果自己不亲自证明是磷矿石原料的问题，那么这一次检查的整体思路就要被全盘推翻不说，之前做的种种工作全都白费了。 于是，钟白开始在大家的注视下，用手拿起每一块磷矿石样本仔细查看。 无论从质地还是纹路，亦或是外表的物理特性来看，的确这都是普通的磷锶铝矿石，没有任何疑点。 而磷锶铝矿石制成的磷肥出现肥力不足，不要说这一世了，就是上一世也没有相关数据能证明这一点，在化肥界已经成为公论。 “不可能，这中间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钟白只好再度拿起一块最小的磷锶铝矿石样本，再次在手中三百六十度的仔细查看起来。 终于，他在矿石底部发现了一些异常！ 磷锶铝矿石原本是很坚硬的，连工笔小刀都不能刻划，但这块矿石的底部，却有一些附着在表面原本不属于它的淡黄色细小颗粒！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重大发现！ 钟白立刻抓起一张磨砂纸使劲在那处擦拭起来。 在强大的摩擦力作用下，淡黄色细小颗粒纷纷落下，被钟白早就放在底部的白纸接住。 然后，钟白用带着手套的手指将这些粉末抓起来搓了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立刻把自己戴着的口罩往上推了一下，露出了两个鼻孔，弯下腰去嗅了嗅，一股特殊而有略带刺激性的味道立刻进入了他的鼻腔。 钟白瞬间搞明白了！ 他抬头一望，发现了标本室里配备有常用的幻灯机，很多时候用来放映一些资料。 于是钟白将这张白纸放在幻灯机上，然后打开它，墙面上立刻出现了那些淡黄色细小颗粒形成的影子。 “钟白，你又在搞什么鬼名堂？”刚才对方那一连串诡异的动作马子明实在不明白是何用意，盯着他大声问道。 钟白也不回答，而是抓起旁边的不锈钢指示杆，指着那些在白色幕布上出现的小颗粒阴影，一字一句郑重的说道。 “我可以肯定的告诉大家，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咱们厂里的磷肥为什么肥力下降的根本原因！就是这个！” 第二十九章 你他娘的可真是个人才 他这没头没尾突然宣布决定的一句话，不但把马子明给搞蒙了，就连童四方也给吓了一跳，转头呆呆的看着钟白。 “那是什么？”童四方代表在场所有人的心声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是附着在一块磷锶铝矿石样品底部的少许元素复合物！”钟白的语气变得肯定起来：“就是它导致了磷肥肥力下降！” 马子明感觉自己能听懂对方的每一个字，但连成一句话后就搞不清楚状况了：“元素复合物为什么会导致磷肥肥力下降？” “很简单。” “因为它是硫元素复合物。” “磷肥生产过程中，一旦硫元素超标，就会引起游离磷酸成分过多，导致磷肥中主要物质过磷酸钙的集中度下降，在实际施肥过程中，磷元素和土壤结合变得缓慢，出现的直接后果就是肥力下降！” 钟白一口气将理由全数抛出！ 童四方立刻质疑道：“等等，这是哪里的理论？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理论我有时间再给大家解释，现在只需要做实验先让大家知道这个说法的正确性，眼见为实！”钟白转头对质检科科长王天林说道：“王科长，咱们厂里还剩有之前生产的磷肥么？” “我们质检科就有！”王天林下意识回答道。 “那麻烦你马上取少许过来，还有基本实验所需的器具一套。”钟白直接吩咐道。 “行，我马上弄过来！”王天林见对方敢提出当场做实验，那显然是很有把握了，于是立刻兴冲冲的出了门。 甚至他都忘了，自己是个质检科科长，却被一个刚进厂不到三天的小伙子吩咐跑腿拿东西！ 不到五分钟，王天林就拿着一个装着磷肥的小塑料袋和一大堆基本实验器具过来了。 钟白立刻将灰色的过磷酸钙粉末倒出少许，装入烧杯中，再倒入半杯净水，用试管均匀搅拌。 不一会儿烧杯中就形成了浑浊的液体，有大量悬浮颗粒充斥其中。 但大家还是搞不明白这和他之前的判断有什么联系，于是王天林忍不住问道：“这最基本的磷肥实验谁都会做，你做这个干什么？” “不要急，还有下一步。” 钟白一边说，一边用滴管吸入搅拌后的溶液，取出一张酸性试纸滴入几滴，试纸的颜色立刻发生了变化！ “大家看，酸性试纸的颜色表明，咱们厂的磷肥含酸量不足，这就会导致在施肥过程中反应不完全，含磷有效成分得不到充分释放。” “为什么会含酸量不足呢？不是因为我们在生产使用过程中的硫酸量不足，恰恰是因为我刚才提到的硫元素复合物所导致的游离磷酸成分偏高！” “所以，这次的磷肥质量问题已经可以得出结论了：那就是磷矿石原料中硫元素超标，导致游离磷酸成分偏高，其客观结果就是磷肥含酸量不足，引起磷肥肥力下降！” 钟白将手套一脱，铿锵有力的解释道。 他这噼里啪啦的快节奏就像一记闷棍一样，把所有人都完全打晕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长大了嘴巴，似乎每个人都有无数个问题想问钟白。 钟白在前世作为黄河学者技术总工身份，无数次下基层企业指导对方解决了困惑他们几个月甚至几年的疑问之后，都会碰到类似渴求的眼神以及他们跃跃欲试的状态。 于是此刻他大大方方的说了一句：“大家肯定有很多问题对吧？没关系，我都能回答，但现在时间宝贵，每个人只能问一个。” 单建平提问：“小钟，这酸性试纸颜色我看和平时没什么差别啊？” 这种小儿科的问题也要浪费时间？得亏你还是我的科长！钟白不禁在心中吐槽道。 钟白前世看酸性试纸恐怕比某些人一辈子读过的小说页数都要多，自己早已练就一副肉眼看试纸颜色得出ph值偏差范围不会超过0.1的超强能力了，光这一点以前就有很多同事戏称钟白是“自带ph试纸鉴别能力”的大牛。 于是钟白给出自信的回答：“这个色度ph值大约在5.35.5之间，不相信的话可以去做抽样化验，下一个。” 王天林提问：“硫元素复合物到底是怎么导致磷肥含酸量不足的？” 身为一个81年的县级化肥厂质检科科长，不知道这个问题的原因情有可原，毕竟学校没教不说，实践工作中也很难碰到 于是钟白给出简洁的回答：“因为在硫酸熔解磷矿石原料的时候，会形成硫酸的二次生成反应，导致酸度下降，下一个。” 马子明提问：“矿石明明都是南云省的产的啊，怎么以前没这问题，现在突然冒出来了？” 这个问题就稍微有点技术含量了。 若不是因为钟白知道在华国西川省那边于80年代末期开采出了一种全新的硫磷铝锶矿石，还真没办法给马子明解释。 这种硫磷铝锶矿石相比起普通的磷锶铝矿石，除了同样含有主要集中元素和少量稀土元素外，最大的区别就是多了硫元素的成分！ 于是钟白给出提示性的回答：“因为你的样本是磷锶铝矿石，但那块有问题的样本上出现的硫元素复合物并不是它本身的，而是另外一种硫磷铝锶矿石和它摩擦后的结果。也就是说，生产用的磷矿石原料，可能并不是样品室内这些样品。下一个。” 童四方最后也忍不住提问了：“小钟，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至于这种核心问题嘛 钟白当然只能给出提示性的回答：“嗯都是从书本实习以及那位老师身上学的。” 他这里说的“那位老师”，自然指的是袁建国了。 见钟白一个个回答应对如流，又有一套完整清晰的解释，众人在震惊中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那就是困扰了平山县化肥厂将近两个月之久的磷肥质量难题，竟然被一个技校生给解决了？！ 还是质检科科长王天林率先反应过来，扔下一句话就跑：“不行，我要去看看生产用的磷矿石还有没有剩得多的，马上拖到化验室里好好化验一番！” “王科长，等等我！这事儿我确实不知道啊！以前的原料都是从南云省进的，我只是原料科科长，进货是供销科的事儿！”后面的马子明立刻意识到自己责任大了去了，赶紧跟着冲了出去。 而单建平和童四方则在回过神来之后，同时用一种看大猩猩的眼神盯着钟白，几乎异口同声的说出了前世著名电视剧《亮剑》里的那句经典台词。 “你他娘的可真是个人才！” 第三十章 形成来源 要不是钟白反应过来这并非二十一世纪，差点就反问对方“二营长的意大利炮还在不在”了。 童四方还真没听说过什么硫磷铝锶矿石，现在王天林他们已经跑了，正好趁这个空隙找钟白好好追问一番细节。 “小钟，你能给我详细解释一下硫磷铝锶矿石的来源么？”童四方认真的问道。 钟白真想告诉他这都是我国地质工作者在80年代末期的发现，但这个答案显然不可能，于是他仔细在脑中组织了一下来源，才解释道。 “和磷铝锶矿石略微有些不同，硫磷铝锶矿石的形成来源于活跃的地质地层运动，尤其是在地震带附近，因为常年发生地震的缘故，地幔和地壳活跃，在地质运动中将地底的硫元素和磷铝锶矿石形成了熔合，才形成这种硫磷铝锶矿石。” “当然，这个过程说起来轻巧，其实也要经过亿万年的时间” 童四方听到这儿马上打断道：“不不不，小钟，我不是听这个硫磷铝锶矿石的形成来源，而是你是从什么地方或者什么文献上看到硫磷铝锶矿石存在的？” 钟白顿了顿，才回答道：“这个也是袁建国学者” “你别什么事儿都往他身上扯，现在国内恐怕没有这方面的文献吧？你是不是又看到外国论文了？”童四方追问道。 “这个的确是。”钟白见对方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只好顺着点了点头。 “在首都图书馆里查到的？” “嗯。” “这件事，我觉得回去之后还得单独立个项，弄几个本科生来配合研究研究，如果硫磷铝锶矿石大面积存在的话，那对小化肥产业将会是一个很大的影响因素。”童四方思索半天，才一边用手指轻轻敲打桌面，一边说道。 得，自己就是告诉他前人的一个发现，没想到这老教授还如此认真，居然要回去立项研究？ 这可是80年代初，本科生很少不说，有资格搞立项研究的，都是产业里比较重大的事情，为什么童四方突然有这个想法？ 钟白瞬间有种对方在挥霍资源的感觉，于是眉头一皱道：“童教授，这件事其实不用大费周章搞研究，硫磷铝锶矿石对磷肥产业的影响也只导致我们厂里出现了磷肥质量问题，并不代表它会让其他地方的化肥厂也出现同样的问题。” “你凭什么这么说？”童四方头都不抬的反问道。 “就凭这硫磷铝锶矿石的产地少产量有限。” “证据呢？” “这个我手里没有，但相信我这一定是真的。”钟白认真的回道。 因为前世在华国西南已经勘探测明的硫磷铝锶矿，稍微有产量的也一共只有大约四处，还都比较分散，而且硫磷铝锶矿那时候也并非主要用于制作磷肥，而是主要以里面含有的稀土元素作为重要资源来开发。 童四方这才抬起头，盯着钟白看了有小一分钟，这才重重的出了口气道：“行，要不是因为你之前种种过人的表现，你这种没有根据的话我绝对一个字都不会相信，那立项研究这件事我就暂时先放放你还真是个人才！” “咳咳，人才谈不上，只是这件事现在已经水落石出，童教授是不是应该做个结论了？”钟白轻咳一声反问道。 童四方想了想摇头道：“不行，咱们还得把整个过程梳理一遍把事情描述清楚才行。对了，那几位科长他们都去哪儿了？” 后半句童四方是对着单建平问的，书呆子马上反应过来：“应该是都到化验室去化验磷矿石了。” 童四方点点头道：“对，那咱们也去化验室，化验报告也是重要的证据，缺了这个可不行。小钟，你也和我们一起。” 钟白本想着这事儿已经解决准备开溜去调查一下那家牛肉面馆的味精到底是从什么地方进的货，一听童四方这话，知道自己是全程溜不了边了，只能无奈的点点头道：“行。” 三人紧赶慢赶的来到化验室，却发现平素空荡荡的房间内此刻来了不少人，除了那两位有责任的科长外，甚至厂长楚军和副厂长朱宏杰也脸色阴沉的站在办公室内。 场面有些乌云密布，却没有人吭声。 钟白有些纳闷，事故原因不是查清楚了么？怎么这两位厂领导的脸色看上去这么差？ 只有质检科长王天林还穿戴整齐，拿着一块磷矿石在显微镜下一边看一边记录，但他两鬓不断渗出的汗珠明显显示出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一分钟后，王天林才离开了观测台，在记录纸上的几处空白填上数字，满脸忐忑的抬头望着两位厂领导。 副厂长朱宏杰率先开口问道：“天林，化验结果怎么说？” “矿石这批磷矿石的含硫量果然超标严重，高达一百倍以上。”王天林小声回答道。 朱宏杰脸色有些微变，正准备转头朝楚军说些什么，但楚军听到后，却伸出右手对朱宏杰做了一个“停”的手势，这才转头扫了一遍在化验室里的众人，说道。 “那么，磷肥事故的主要原因已经找到，现在只剩下形成最后的报告，我要抓紧时间先去县里给相关领导汇报情况，尽早恢复我厂的磷肥生产，至于这件事情后续我们厂内的处理，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楚军就转身离开，正好碰到刚刚进门的钟白三人，脸色才稍微好转了一点。 “童教授，这件事真是麻烦您了，我现在有事要先走，您回招待所休息一下，晚餐的时候咱们再碰面。”楚军挤出一丝笑容对童四方说道。 童四方可没有半点将他人功劳据为己有的想法，马上指了指旁边的钟白：“这事儿，主要是靠小钟。” 钟白正想怎么才能不引起楚军的注意，却见对方面色复杂的盯了他一眼道：“好小子，又是你，现在夸你的话我先不说了，我有事先走。” 说完，楚军就匆匆离去，整得钟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这楚厂长怎么看上去好像心事重重的模样啊？ 第三十一章 那可要出大事 楚军的离去，让化验室内凝重的氛围缩减了不少，不过众人的神色依旧各有所现。 原料科科长马子明就差把“焦急”二字写在脸上，因为现在几乎已经确定是原料的问题，他这个原料科科长还能跑得了干系？ 见楚军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上，马子明赶紧凑到副厂长朱宏杰身边，小声对他说道：“朱厂长，这事儿我” “这里是化验室。”朱宏杰冷冷的打断了马子明的话：“原料的问题，等楚厂长回来了再谈！” 说完，朱宏杰也拂袖而去。 而办公室主任黄兴志扭头看到钟白又跟了过来，还不忘对他说了一句：“钟白，事情忙完了记得赶快把你报到证送到办公室来！” 说完，黄兴志也赶紧跟着朱宏杰的脚步一同离开，剩下的都是几位刚才的科长。 童四方虽然不是化肥厂的人员，但刚刚诡异的气氛，以及众人此刻各色的表现早已尽收眼底，知道应该是追究责任的重担压得每一个人都有些心情沉重。 他转头朝着自己的学生王天林走去，用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天林，放轻松一点。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科长，天塌下来还有大个儿的顶着。” 这话立刻让王天林心中一暖，深呼吸了一口，有些欲言又止的说道：“谢谢老师” “既然事故调查完毕了，今天下午咱们就抓紧时间把结论报告写出来。天林单科长马科长还有小钟，咱们一块儿找个办公室把这事儿做了吧？”童四方转头问道。 但除了刚才和他一起的单建平点了点头外，其余几人都摆出一副不置可否的状态，显然还有内情。 王天林见状只好对童四方说道：“老师，您也不急着今晚就回省城吧？这事儿能等楚厂长回来再说么？” 说着，王天林还给童四方使了使眼色，那意思是有些话单独给您汇报。 童四方心里有些郁闷，他不是一个喜欢拖泥带水的人，倒也不是因为他想急着赶回省城，而是这事儿都已经板上钉钉水落石出了，还不早点把结论出了，纠结个啥？ “天林，你什么时候工作作风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童四方的语气中带了一丝不满道。 王天林只好苦笑道：“哎，老师咱现在去您招待所房间说成不？” 童四方想了想道：“行，那报告的框架就麻烦单科长先弄一下，我看你之前那个分析报告就写得挺好的。” 单建平是个很单纯的人，巴不得赶紧做点事，听到这话也就立刻点头道：“没问题。” 现在厂领导已经走了，剩下的人员也就没啥大事做，大家纷纷各自返回各自的工作岗位。 钟白也想趁机开溜轻松一下，但是跟着王天林一起离开的童四方眼尖发现了他的想法，马上转头一伸手将钟白拉住：“小钟，你跑什么？跟我们一块过去。” 钟白其实是想给单建平请个假到县城去一趟，找找自己的报到证，但这会儿只好搪塞道：“啊，我没跑，这不事情已经先告一段落了么？我还说回科室打扫一下卫生” “还没下班打扫什么卫生？走走。”童四方可不管那么多。 王天林没想到老师不管干什么事儿都要把钟白拉在一起，但这会儿也没法说什么，只好跟在后面一起，心里想的却是多了个钟白，等会儿该怎么说？ 来到招待所房间，在这封闭的空间内王天林总算表现没有刚才那么别扭了，但转头一看找到这次磷肥事故原因的最大功臣钟白，心里不禁有些堵得慌。 “都站着干嘛？坐啊。”童四方倒是很大方，自己先在沙发上坐下来。 明明是学生要单独找老师谈事情，钟白也不清楚这老教授为什么非把自己拉上，但也只能无奈的坐了下来。 王天林一坐下，刚开口就绕不开这个话题：“老师，结论报告这事儿，能不能先缓缓” “缓缓？那你来省城火急火燎的找我，让我马上坐火车赶过来查原因，现在在小钟的帮助下咱们高质高效的把事情搞清楚了，你现在又跟我说缓缓？”童四方白了一眼王天林：“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 王天林只好喏喏的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钟白一直在观察王天林的一举一动，再结合刚才在化验室里那诡异的一幕，心里已经有了猜想。 见两人不说话，空气中维持着一种尴尬的气氛，于是试探性的开口问道：“王科长，是不是这批磷矿石的来源有问题，牵涉到厂里的人？所以你不想让童教授马上出结论报告？” 他这句话刚一出口，王天林立刻猛的抬起头来，用惊疑的眼神望着钟白：“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虽然王天林矢口否认，但表情和语气无疑出卖了他，钟白立刻意识到自己说到点子上了！ 好歹钟白上一世也在大大小小的企业里待过，这种出事故的场面也见了不少，经验绝对比这位县化肥厂的质检科科长丰富许多。 一般来说，事故出了，开始大家都急着解决问题，然后找原因，最后一步才是查责任。 换到山平县化肥厂这次的磷肥事故上来，停产磷肥早就停了，这一个多月就卡在找原因的过程中。 现在来了童教授和自己，很快找到了原因，而且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下一步无疑就是查责任的步骤。 而这个点王天林强调让童四方不要急着出结论报告，显然是因为结论报告里写明的原因，会导致下一步明确被追查的责任人，引发厂里的风暴。 “那看样子我没有说错。”钟白并没有因为王天林的暴起而被带动节奏，反而沉下心来，淡淡的回了一句：“但该出的结论报告还得出，否则童教授这一趟又算什么？” “你一个刚进厂的小年轻知道些什么！”王天林这下终于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语速加快，就连脸色也变得潮红起来：“厂里上上下下几百口人，这次事故县里已经关注很久，追查责任的话也说了不是一天两天，如果报告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按照我们看到的写，那可要出大事！” 第三十二章 怎么句句珠玑呐 “大事？多大的事？”听到王天林这样说，童四方也不禁眉头一皱，问道。 王天林真想把有些事情全都说出来，但他知道不能说，尤其是不能把自己的老师卷进去，所以这会儿强忍被钟白撩起来的情绪，回答道：“这些矿石的来源，并非马科长所说一直从南云省那个矿场进的原料，而是” 他说到关键处又停顿下来，瞟了一眼钟白，继续道：“这些事情，知道多了未必是好事。” 钟白立刻意识到，这小小的化肥厂里看来故事还很多呐！ 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这句俗语上一世钟白可谓记忆深刻。 他虽然在私企跨国名企国内大型国企都待过，但让他觉得杂事情人际关系最复杂的地方，并不是后两者，而是那些小企业。 不夸张的说，越是小企业，里面的人越容易把心思投入到与生产工作无关的事情上。 虽然山平县化肥厂并非私企而是集体企业，但无论从管理模式还是技术来看，钟白都自然没有把它当做正儿八经的大国企来看待。 现在又听到王天林扯矿石来源另有隐情，不用想钟白都知道，一定和厂里某位领导有关联！ 作为一个工业企业，原料购进本来就是非常重要的一环，而且责任重大，换成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其中牵涉的利益也非常重大。 钟白和原料科科长马子明见面次数不多，但对方给他的印象就是一个老实木讷不善钻营的老黄牛形象，只管原料进厂之后的事情，估计他不知道隐情也正常。 而王天林就不一样了，技术上有两把刷子不说，能跑到省城把老师童四方叫来，说明其圈子人际交往能力都不弱，在厂里知道的情报也肯定比一般科长要多。 现在从王天林的态度来看，明显担心如实写报告会招致厂内很强烈的地震，那么问题就来了。 地震的对象不是原料科长马子明，那又会是谁？ 钟白快速在脑中过了一遍以上的内容，面对王天林的冷眼，想了想还是回答道：“王科长，那些事情本来就不应该是我们这个调查组考虑的吧？厂领导他们自然会综合全局来做出决定，咱们这些搞技术的，实实在在的把我们看到的了解到的情况，形成报告就可以了，不用去想那些复杂的东西。” 这段话，王天林有些不以为然，但老教授童四方听了之后却频频点头。 “小钟说得对，屁股决定脑袋。天林，咱们这不就是一个纯粹的技术调查组么？你说的那些云里雾里的东西，咱就当不知道，把报告写上去，交给你们厂领导班子过目，至于他们最后怎么处理，如何提交给县里面，相信班子会议的集体智慧应该能解决这事儿吧？”童四方缓缓说道。 “哎，老师我真的劝您缓一缓，毕竟报告上有您的签名，我不想您牵涉到” 王天林的话还没说完，童四方直接瞪了他一眼，打断道：“牵涉到什么？十年之前我还牵涉到蹲牛棚呢！啥场面我没见过，你们这儿顶了天就是一县化肥厂，别怪我说话直，也不是瞧不起你们厂，就这么个水塘，我这一篇结论报告能把水塘给炸了？天林，你若觉得我这么做有问题，那我会等楚厂长回来的时候，把你的名字从报告里剔除掉的。” 说到最后，童四方的语气已经变得有些冰冷。 但无论是童四方还是王天林，亦或是坐在一旁的钟白，都很清楚童四方这种做法其实是在变向的保护王天林。 “我的名字不用剔除，这个责任我还是担得起！”王天林咬了咬牙：“报告形成的具体过程，我不参与，就麻烦老师您全程负责！我还有其他事情，就不叨扰老师了！” 说完，甚至没等童四方回答，王天林已经起身离开了招待所。 听到房门关闭的“吧嗒”声，童四方这才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转头看着钟白。 他心道，怎么这小子老给我一种见惯了大场面的感觉？ “你今年多大岁数了？”童四方忍不住问道。 钟白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今年二十一，刚从省化工技校毕业来着。” “刚才你对待报告的态度，我很欣赏。”童四方认真组织了一下语言：“感觉你很有在那种大国企待过很明确一个单位如何运转组织如何起作用的原理你之前在哪些企业实习过？” 钟白心里一惊，这老教授眼光有点毒啊，就刚才那会儿自己和王天林的对话，他就察觉到了一些端倪！ 看来自己还是高调了一点，虽然厂里这些人没有看出来，但见多识广的童四方毕竟不是省油的灯，已经感觉不对劲了。 于是钟白只好认真解释道：“省化工技校联系的那几家省级企业都跑过几天，另外在京城的时候还去首钢那边待过，不过只是走马观花而已。至于您说的我明确单位运转原理这事儿，其实和我课余还喜欢看一些工业企业管理的书籍有关。” 童四方早年也是在学校任教的，省化工技校听上去挺高大上，只不过因为它是在省城的技校而已。 生源和其他技校自然没多大区别，根本无法和高中相比，更不要说和中专大专和大学相提并论了。 技校学生，能认认真真把课听完，按照学校要求去企业把实习期好好走一遍就算得上优秀学生了，谁还有功夫去看什么其他专业的书籍？ 所以想到这里，童四方不禁奇道：“你一个化工技校生还有工夫看工业企业管理的书籍？” “呃，我们课余时间不少，与其闲着不如多学习嘛。”钟白立刻把话圆回来：“现在我们国家已经赶在四个现代化的道路上，当然要摒弃以往那种只学生产不学管理的落后思想。一个企业是否能蓬勃发展，除了刻苦钻研技术之外，还要努力提高企业管理。只有一手抓生产一手抓管理，两手抓两手都要硬，这个企业才有光明的未来嘛。” 听完钟白这一顿解释，童四方好像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以示赞同。 不过片刻之后，老教授好像又琢磨出什么，突然反应过来，抬起头两眼冒光的盯着钟白道：“两手抓两手都要硬，这句话说得妙啊！你小子怎么句句珠玑呐？” 钟白一听这话吓了一跳，赶紧摆手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第三十三章 又来挖角? 钟白之所以否认这话是他说的，原因在于，这是邓爷爷在92年南巡的时候，除了“黑猫白猫”论之外，又一句经典的论述！ 那么问题来了，“两手抓两手都要硬”这句话到底妙不妙？ 它当然妙！ 根据唯物主义哲学观，这句话可以适用于多个方面，就比如钟白刚刚提到的如何对待生产和管理这两方面的关系。 当然，这已经是钟白第二次不经意间说出邓爷爷的经典指示了，他当然不会承认这是自己说的。 但童四方毕竟不是穿越过来的，虽然不知道这句话的来历和它的特殊历史背景，可毕竟文化素质摆在那儿，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小钟啊，我之前还只觉得你在技术上特别厉害，但没想到你对一个单位的运行以及发展规律，都能看得这么透彻！这还哪儿像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怎么感觉比省化工厅那些领导看得还透彻？”童四方忍不住赞叹道。 这话钟白可接不动，赶紧摆摆手道：“您可别夸我，化工厅领导们那是高瞻远瞩，我这话只不过是接地气罢了。” 童四方刚想说这话“很贴合基层实际”，但听到钟白“接地气”这个说法，又忍不住赞叹道：“接地气，接地气，这个词儿也好！我以前咋就没想到这个说法呢？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钟白没想到后世网络上很流行的一句用语居然能让这老教授再度震惊，知道自己无意间又说漏嘴了。 看来，以后还得管管自己这张嘴，不能下意识的就把前世的某些说法给带出来，要不然想解释又要花半天功夫。 “这是宿舍里一名北方学生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好像他们老家很流行。”钟白赶紧转移话题：“童教授，您不是说让单科长先执笔写报告吗？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我先回办公室去给单科长打下手了。” 说完，钟白就起身欲走，却被童四方给叫住了。 “等一下！” “童教授，还有什么事儿？”钟白只好站住脚步，无奈的转头望着老头。 童四方突然望着他问道：“嗯小钟，这次调查结束后，你想不想跟我一块儿回省城天都？” “回省城？回省城干嘛？我刚刚才从学校毕业，这不离开省城到基层工作了么？”钟白觉得有些奇怪。 “不不，不是让你回学校。”童四方摆了摆手：“我意思是之前我不是提过，硫磷铝锶矿石研究立项的事儿吗？与其找本科生来配合研究，不如让你这个更加熟练的技校生参与！你有没有兴趣？” 钟白闻言，愣住了。 什么鬼？怎么自己重生没两天时间，又碰到一个上门来挖角的？ 而且还是让自己去省城配合老头搞研究？ 别开玩笑了，硫磷铝锶矿石研究的结论自己早就背得滚瓜烂熟，对小化肥产业生产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毕竟不是每个厂都会出现山平县化肥厂这种错误。 当然，为什么山平县化肥厂犯了这个错，他钟白现在也不清楚。 而硫磷铝锶矿石研究最重要的方向，自然是如何提炼其中蕴含的大量稀土元素以投入国家的军工钻床合金等产业中，这个也不是现阶段能搞出来的。 说白了，搞工业，不是光有技术就行，还得看基础条件。 没有小rb现在那么高精度的机床和一系列仪器，研究这玩意儿无异于痴人说梦，理论不能用于实践，恰恰是一个国家工业告诉发展中所遇到的最尴尬局面了。 就在钟白思考该如何给童四方解释，那个课题其实是个无用功的时候，童四方还以为对方被自己这么直接的说法给惊喜得说不出话来了，于是摆出一副**湖的模样，摸了摸稀疏的胡子说道。 “小钟，我可是认真的。你现在到厂里，应该就是普工或者以工代干吧？跟我回省城，在研究院先给你弄个临时工的身份，把这个研究项目弄好，我再去找化工厅的领导，想办法给你搞个研究院的正式编制，怎么样？” 自己这也算是很有诚意了，钟白这小子聪明知识更新快，而且最重要的思维很敏捷，随时随地都能抓住事情的重点，把他弄成自己的项目助手，那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 看到钟白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童四方还以为对方被自己这么优厚的条件给吓傻了，于是哈哈一笑道：“哈哈，小钟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天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但我告诉你，就是有这么好的事！而且只有你这种人才，才能碰到这么好的事儿！” 童四方心想着，这样的条件，对于一名刚刚技校毕业，在县城化肥厂工作的小青年来说，几乎是天上掉馅饼，无法拒绝的！ 你想想看，一个省城研究院的正式编制！鬼鬼，就是省城那些有关系有门路的家庭，也得花一番大功夫好不？ 更不要提一个县城的青年了，童四方实在想不出对方拒绝它的理由！ 所以，钟白现在呆愣的模样在他看来，也是完全正常的反应嘛。 但童四方哪里知道 钟白压根就没有这个心思！ 自己前世的岁月，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国家研究院度过的。 在那里搞理论搞顶层设计，正是钟白的强项，也是让他有时候感觉到有些感叹的时光。 是啊，搞理论固然好，但很多理论和项目，都必须经过实践，才能大规模的推广开来。 那适合二十一世纪的华国。 而并不适合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华国！ 这年头，正是刚刚改革开放的大好年景！ 可以这么说，人们干劲热火朝天，跟着中央走的愿望从未如此迫切过。 如果还是按照前世那种不温不火的节奏搞研究，看上去的确起点高了，但真正对这个社会的工业发展，又能带来多少正影响？ 还远不如自己现在在基层，轰轰烈烈的从下而上打造出一个样本企业，亲手投身于这场浪潮中，并且成为一个风向标，更让钟白动心！ 于是，就在钟白终于组织好语言准备开口，而童四方也早就等待着他预定的回答之时，钟白却来了这么一句 “不，童教授，我不想搞理论研究，我现在只想踏踏实实在这里干事！” 第三十四章 真的没兴趣 “啥？”童四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想在这里干事？干什么事？” “当然是在技术科，把咱们厂的技术搞起来！”钟白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童四方立刻一脸黑线的表情。 这小子难道听不懂人话？ 自己都说得那么直白了，要给他想办法以后解决一个研究院正式编制的事儿，这小子偏偏表态要扎根基层？ 喂，这可不是十年前只会高喊口号的年代了，现在改革开放，大家也都想谋个好前途，还有这种思想古板的青年存在？ “钟白，你难道还信不过我这个老头子的话？”童四方感觉对方是不相信自己：“省研究院的正式编制！” “对不起童教授，我对编制真的没有兴趣。现在我就有编制，是集体企业的正式编制。”钟白认真的回答道。 “你” 童四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竟然拿一个集体企业的工人编制来和省研究院的正式编制相提并论？ 童四方表示自己的思维实在是不够用了，只好再度问道：“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真的是想留在化肥厂好好做事。”钟白露出了一个青年人应有的朝气微笑：“没别的事情的话，我先回办公室了。” 说完，也不等童四方回答，钟白便转身离开了厂招待所。 技术科办公室内，单建平还趴在桌上认认真真的用钢笔写着报告。 他一抬头发现钟白回来了，马上停下手中的笔：“小钟，你可算回来了。这里硫元素对游离磷酸的具体影响值在哪个区间范围内？” 听到单建平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而不是自己被童教授喊去谈了些什么的时候，钟白就知道自己这位技术科长还真是个“技术”科长，一点都不关心除了技术之外的事情，只好走过去给他耐心解释道。 “这里是有一个公式的，套入公式就可以大致算出影响值的区间范围，我给你把公式写下来。” “注意，这里取值只取到小数点后四位数，再精确对于我们目前的生产规模没有更多意义” 钟白接过单建平的钢笔，抓起桌上一张白纸，熟练的在上面唰唰唰写出一串公式，然后连比带划的给对方解释起来。 “原来是这样的比例关系！” “这个公式以前没见过啊？哪本书上看到的？” 面对这类问题，钟白现在已经习惯成自然的回答道：“不是书上看的，是京城那位老学者讲课的时候我记笔记记下来的。” “这么复杂的公式，你现在不翻笔记也记得住？”单建平有些不敢相信。 钟白心道还是年代不同啊，前世这种公式只能算是偏简单的，但对于现在一名堂堂技术科长来说都觉得有些复杂，只能说自己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吧。 于是他只好耸耸肩道：“昨天晚上我回去恰好看了笔记，不翻肯定记不住的。” “哦，这还差不多。”单建平兴致勃勃的带入公式，再拿起旁边的算盘噼里啪啦很快就算出了结果。 他将数值填入留好的空格中，这才抬起头来对钟白说道：“对了小钟，办公室黄主任刚刚又来了一趟，叫你抓紧时间把报到证找到送过去，要不然很多事情没办法弄。” 钟白见单建平写报告有点便秘的节奏，还正想辅助他一把呢，结果听到这事儿才想起来好像刚才在化验室的时候对方也强调过一遍。 看来不把报到证送到办公室，这黄兴志就会像个鬼魂一样天天缠着自己。 钟白不大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但对方纠缠这事儿也算得上是有正当理由，还是得赶紧去找找报到证才行。 他正好也准备去县城一趟，调查一下那家新风牛肉面里的味精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于是马上对单建平道：“单科长，我在宿舍里找过没有，报到证可能掉在来的路上了，现在给你请个假去火车站那边找找看。” “行。”单建平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已经下午三点半了，按照厂里的规定，半天以内不用给办公室写假条，科室批准就可以，你去吧，记得下午回来的时候赶到食堂陪童教授吃饭啊。” “啊？晚上还要我陪啊？我就不用去了吧”钟白没想到单建平还记着这事儿。 “楚厂长都说了你要陪，童教授好像也挺喜欢你的，怎么，你还不乐意了？”单建平眉头一皱道。 怎么这会儿单科长就这么懂人情世故了？ 钟白只好无奈的说道：“火车站很远，一来一回，我又是前天丢的报到证，还要加上找的时间，晚上我尽量，但不保证能按时到，还麻烦单科长到时候帮我解释一下。” “那好吧，我尽量。”单建平看了看手里的报告：“其实我也不想去陪酒，可这是规矩，没办法的事儿，我还想着今天加班把这个报告给弄出来。” 钟白一听这话有了主意：“那这样单科长，报告你就不用管了，我不管什么时候回来，今天晚上都把它弄好，你就放心按时去陪童教授和楚厂长他们吃饭吧，行不？” “这个那你工作量是不是太大了一点？”单建平拿起报告，认真的说道：“我这才写了不到百分之二十的内容” “没事没事，这些工作交给我就好。我会又好又快完成它的。”钟白马上接过话来，生怕对方反悔。 “这个工作可开不得玩笑，小钟。要上领导班子会，给厂长他们看的，办公室还要以此为基础，写综合报告报给县里，责任重大啊。”单建平一本正经的说道。 擦，不就是一个县化肥厂的报告么？ 别说写给县里，以前就是写给工业部的报告，自己执笔的不说有一百份，起码也有好几十份了，难道还拿不下这个？ 但钟白也不想表现得过于自信，以免给单建平一个轻佻的感觉，毕竟低调才是王道，嗯。 于是他老老实实的点头道：“我明白了，单科长，请放心，写完之后我会交给你检查一遍再给童教授看的。” 单建平一挥手道：“那就行，你抓紧时间去吧。” 就在钟白走到门口的时候，单建平又叫住了他。 “小钟，你会骑自行车吗？如果会的话，我把自行车借给你，这样赶路就快多了。”单建平忽然说道。 第三十五章 我叫宋小丽 钟白楞了一下，借自行车？ 还有这种操作？ 他突然才意识到好像这年头的确没什么共享单车，县城里除了走路，就属骑自行车赶路最快了。 毕竟没有公交车，小汽车也不是一般人能坐上的，这几公里路要是走路，还真得花上不少时间。 “我会，那就麻烦单科长了。”钟白也不客气，点点头道。 单建平摸出一把钥匙，指了指楼下的角落：“那辆黑色的凤凰就是我的，你爱护着点啊。” “没问题。” 凤凰牌自行车，这年头也属于硬通货之一，毕竟结婚几大件里，自行车也是重要的配置。 不用想，单建平这辆自行车一定也是他结婚时候配置的吧？那自己可真得小心，不能给剐蹭到了。 骑上这辆九成新的凤凰牌自行车，在路人的眼光中，骑车这小子应该是个年轻的新郎官吧？ 不过钟白可没留意这些沿途的“风景”，倒是一路坑洼不平的公路颠簸得他屁股疼。 一边屁股疼的情况下一边还要留意路边是否有那张重要的报到证，毕竟这年头绝大多数人的品质都是好的，捡到这种不是钱的证件，一般都要想办法归还主人而不是据为己有，最多也就是任由它在路边地面上静静的待着。 一路上一边骑一边观察，钟白还真没发现这张报到证。 他不禁在心里叹气：哎，自己不会这么倒霉吧？报到证难道真的掉在火车站了？ 八十年代初的山平县城，城关镇内人口极少，总共也就不到一万人的样子，要说流动人口大的地方，还真就非火车站莫属了。 到了火车站，可不能再这样骑自行车走马观花的找了，于是钟白把它停在路边锁好，一边回忆起那天走过的路线，一边按图索骥的找了起来。 出站口，没有。 出站路线上找遍了，也没有。 甚至钟白都找火车站的工作人员问过有没有谁捡到自己的报到证，得到的答案依旧是没有。 莫非自己真要回省化工技校补办一份报到证？ 那尼玛还得坐十几个小时的绿皮车，又要到学校相关部门出证明盖章之类的，少不了也要耽误一周时间。 这时候钟白想起了童四方想要带自己回省城的话，不由得苦笑着摇摇头，心道莫非我还真要顺道和你一块儿回天都市一趟？ 就在钟白出神的时候，不远处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包子一毛钱一个，是刚蒸出来的，您就放心好了。” 顺着声音望过去，钟白又看到了那个老旧而又熟悉的车站餐厅招牌。 而这个声音，不就是那天给自己卖包子的女服务员吗？ 对呀，那天自己还在这里吃了两个包子，坐了一会儿才走的！ 于是钟白立刻朝车站餐厅走去。 “同志，请问你需要”女服务员抬起头，发现是钟白，突然眼睛一亮，微笑道：“是你啊同志？” 听对方这有些欢快的语气，钟白纳闷道：“你还记得我？” “我当然记得了。你这身穿着打扮，在山平县不记得都难呢。”女服务员忽然莞尔一笑：“咯咯，正准备下午去找你来着，没想到你自个儿跑来了，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钟白越听越糊涂，对方下午要来找我，这又是什么鬼？ “同志，你这是为什么” 还没等钟白把话说完，女服务员立刻抓起旁边的纱布把热腾腾的包子一盖，对钟白说道：“你等等啊，我去给你拿过来。” 说完，她就转身朝里面走去，有些婀娜清秀的身段，倒是让钟白看得有些眼睛发直。 毕竟这具身体才二十一岁，那可是青春似火，一根火柴就能燃爆的年龄段啊！ 那天因为走得急，钟白还没注意看来着，今天可是认认真真的来找报到证，一路上任何进入视野的东西钟白都忍不住要看两三遍，更不要说这位女服务员优美的背影了。 一件普通的蓝色车站工作人员工装的确良衬衣，却怎么也掩饰不了她的好身材，瓜子脸，大眼睛，正是这个年代大众心目中最符合传统华国漂亮女性的审美要求。 这时候，她刚好手里拿着一样东西朝钟白迎面走了过来，正好让钟白能仔细的从远到近观察对方的面部。 没有化妆，纯天然，脸上连半点脂粉都没擦，但是却显得很有水分，也没有本地人因为风沙而略有粗擦的皮肤，这位女服务员要是在前世认真打扮一下，那说不定还真能吊打许多直播网红呢。 不过，当钟白看到对方手里那样东西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原来我的报到证还真的掉在你们餐厅了！” “是啊，那天你吃完走后我收拾桌子的时候才发现，结果跑去找，你已经不知道走哪儿去了。”女服务员有点紧张的解释道：“因为我不认识你，所以没有第一时间上门还给你，你别生气” 这年头的是人是真淳朴，要是换做前世，捡到东西能还给你就不错了，哪儿还有这种没上门归还甚至还觉得自己做得不够，主动道歉的？ 钟白立刻大喜过望，猛然摇头道：“当然不会生气了！我要感谢你还来不及呢，同志！我今天从厂里一路跑到火车站来，就是专门找它的！” “看来它对你很重要吧？那请把它收好，下一次可不要再马虎大意遗失了，钟白同志。”女服务员见钟白没有怪罪自己，也轻松了不少，笑出一对甜甜的酒窝，将报到证递了过去。 钟白下意识摆摆手道：“没关系。” 不过他又突然反应过来：“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对方立刻捂住了嘴巴，脸庞上浮现出少许红晕，小声说道：“当时，我看样子这东西应该是个证件，但不知道你是哪个单位的，所以就把它拆开看，才知道这是你去县化肥厂的报到证，准备抽个时间去厂里还给你，你不会介意吧？” “我怎么会介意呢？”钟白大度的说道：“拆开来看，这也是个快速确定失主身份的好办法嘛！” 见钟白没有怪罪，女服务员这才双手将报到证递给了钟白：“那请收好它，钟白同志。” “谢谢你。”钟白接过报到证，塞进自己衬衣口袋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宋小丽。”对方的声音依然是那么好听。 钟白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宋小丽同志，你现在有空吗？” 第三十六章 能不能换个方式 宋小丽回答道：“现在不忙，怎么？” “如果不忙的话，我能进来和你聊会儿么？”钟白饶有兴致的问道。 “聊会儿？这说法倒是挺新潮的，是有事情和我谈吗？”宋小丽有点不习惯钟白的语言，问道。 “嗯，就是有点其他事情想麻烦一下。” “那行，你进来坐吧。” 得到对方同意后，钟白很快走进餐厅，继续在那天吃饭的老位置坐下。 这倒不是他心血来潮，看宋小丽长得漂亮就准备和对方搭讪，而是因为 钟白突然意识到，虽然这是国营餐厅，但宋小丽也算是餐饮行业从业人员，自己可以顺便问问她对味精了解多少！ “我给泡杯茶过来，你先稍等一下啊。”宋小丽笑着对钟白说了一句。 啧啧，还带泡茶的，这个节奏是真心不错，毕竟现在根本没有服务意识一说，吃饭的时候给你额外泡杯茶，那一定是把你当认识的熟人对待才会这样。 一杯热腾腾的绿茶被宋小丽端上后，这下总算有点谈话氛围了。 “宋小丽同志，是这样的” “不用这么生分吧？叫我名字就可以了，我以后也叫你钟白，可以吗？”钟白话还没说完，就被宋小丽打断了。 钟白点点头：“成。” “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经过刚才的接触后，宋小丽逐渐变得大胆起来。 “我想找你了解一样东西。”既然对方比较直爽，钟白也就不婆婆妈妈了，而是开门见山道：“你知道味精么？” “味精？知道啊，你问这个做什么？”宋小丽点点头，脸上写满了疑问。 “你知道味精？”钟白忽然有点激动起来，身体也下意识朝对方靠近了一点：“你怎么会知道的？” 宋小丽有些奇怪的反问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我们餐厅里就有好吧，厨师还会用它呢。” 钟白大喜过望：“能带我去看看么？” “你看这个做什么？”宋小丽有些警惕的问道：“这个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这个”钟白一时语塞，但马上意识到对方的警惕不是没有道理的。 自己第一次见面，跑来找报到证倒是能解释，但突然问对方知不知道味精，还要亲眼去看一看，这种举动倒是的确有些反常。 “我是我们厂技术科的，最近想开发新产品，所以想了解一下现在的味精。”钟白只好编了个理由。 “你们厂不是化肥厂么？化肥厂开发新产品还和味精有关？”听到钟白的解释，宋小丽脸上的表情更疑惑了。 钟白立马抬出自己的专业知识来：“你不知道化肥和味精都是化工合成品么？” “不知道。你不会骗我吧？化肥是用到田里施肥的，味精是做菜时候提味的，这两样东西还能一样？” “不是一样，它们在工业里，某种意义上是属性差不多的工业制品。” “哦，这样啊，那我带你去看吧。” “好。” 看来有文化走遍天下这句话真是没说错，自己稍微换了个说法就把宋小丽给蒙住了，嘿嘿，钟白不禁暗暗笑道。 来到厨房，这个点不是饭点，大厨也正好不在，钟白很快就见到了重生后的第一袋味精产品。 看着简陋的包装，和里面大颗大颗的熟悉白色晶体，钟白立刻在脑海中搜索起来。 味精？ 记忆中似乎没有这个品牌啊？ 钟白又问了一句：“我能拿点观察下么？” “可以，但别拿太多，要不然我可要挨骂的。” “嗯，就一点点。” 钟白拿起旁边的小汤匙，从大袋子里舀了大概不到零点五克的样子，小心的装进自己带来的小塑料袋里。 “喂，这东西很贵的，你不是指拿一点点的么？” “连一克都不到” “这可是公家的东西。” “那我等下给你一毛钱好了。” “不要，又不是我的。” “” 和宋小丽拌嘴的情况下，钟白还是成功的把这零点五克味精给带出了厨房。 钟白这才如释重负道：“这些我要带回厂里认真化验一下，谢谢你啊。” “谢谢就不必了，当我私人帮你一个忙。不过，如果我们餐厅厨师回来发现少了问起来，我可不敢隐瞒啊。”宋小丽赶紧撇清道。 “那就说你一毛钱卖掉了，喏。”毕竟市场经济的思想已经深入脑中，钟白赶紧把身上为数不多的一毛现金给了宋小丽。 “好，那我就收下了，等厨师回来告诉他。” 钟白马上纠正对方的说法：“你傻啊，他不问的话，这一毛钱你自己揣兜里不就好了。” “你才傻呢。”宋小丽瞪了他一眼：“公是公私是私，不能公私不分的。” “好好好，我没让你公私不分。这样，你把钱放到你们餐厅收款里，别告诉厨师就行，这样不算公私不分了吧？” “嗯这还可以。”宋小丽想了想，这才接过钟白的一毛钱，装进了柜台里。 “那我就先回去了，今天真的很感谢你，有空请你吃个饭。”钟白见差不多了，也准备赶紧开溜。 两人经过刚才的接触已经熟悉了不少，加上宋小丽本来也瞧着钟白挺顺眼的，于是一听这话又笑了，说道：“别，我是在餐厅工作的，你要诚心感谢的话，能不能换个方式？” 钟白点点头反问道：“可以，你想什么方式？” 宋小丽歪着脑袋想了想：“我想看个电影吧。” 哟，还挺时髦的，居然要求我以看电影作为感谢？ 这莫非是在撩我？ 钟白顿时有些心痒痒的节奏。 但他看到宋小丽那清澈的眼神后似乎又明白了什么，果然，对方立刻说道：“你那表情是想什么呢？以为我借机敲你竹杠吗？好像现在县电影院不光只给单位包场看了，还单独售票，我就想着什么时候去看一看而已” 原来是这样，看来这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节奏嘛。 虽然身上已经没钱了，但是男人可以没有钱，却绝对不能在女人面前没有气质，于是钟白大方的点头道：“没问题，等我这个月工资到手，就过来找你！” “那我可记住了啊。” “放心，单位科室名字你都知道了，要是赖账了你可以直接上办公室找我。”钟白也顺便和对方开起了玩笑。 “那倒不必，不过你可别忘了你的报到证还是我捡到给你收好的。” “ok啦！” “欧克？什么意思？” “就是没问题的意思！” 在对方惊愕的眼神中，钟白已经离开了车站餐厅，飞速朝着自己的自行车方向奔去。 第三十七章 赚快钱的法子 原本钟白还打算去新风牛肉面想办法弄点味精的，这下看来那里已经不用再去。 刚刚在短暂时间里的第一观察，钟白感觉这款莲花牌味精比自己想象中这个时代的味精产品要强一些。 至少它晶体饱满，没有杂色，虽然工艺上不是特别细致，但考虑到现在才八十年代初，引进味精生产线时间还很短，能做出这样的产品并且卖到小小的山平县城来，已经出乎钟白的意料了。 当然，这仅仅只是外表而已，内在的成分，尤其是谷氨酸钠的含量等等一些重要信息，还需要进化验室进一步检测才行。 由于之前一路找报到证耽误了太多时间，尽管有自行车作为交通工具，但返回化肥厂的路上，天就已经开始擦擦黑，看样子已经过了下午六点。 “这个点回来也好，正好可以不用去食堂陪喝酒了。”钟白心想道。 厂里基本已经下班收工，钟白小心翼翼的将那辆凤凰自行车原封不动的停在老地方，这才往楼上的技术科办公室走去。 没想到走上楼梯口，发现办公室的灯居然还亮着。 单建平还没有去吃饭，而是继续留在办公室加班！ 钟白立刻意识到不妙，如果这时候自己进门的话，岂不是要被单建平弄去陪酒了？ 于是他立刻放轻脚步，又蹑手蹑脚的沿着原路准备下楼先回宿舍猫着，没想到下面的楼梯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人上楼！ 擦，钟白不想惊动单建平，只好找到楼梯拐角处的一根承重柱后面暂时躲了起来。 皮鞋声音越来越响，怎么听上去有点熟悉的节奏，好像是黄兴志的脚步声？ 钟白伸出脑袋悄悄探了一眼，果然看到黄胖子的身影朝着技术科办公室走了过去。 因为已经收工下班，楼道里很安静，加上单建平又没有关门，里面很快传来了两人的对话声。 “单科长，听说这次磷肥事故原料是主要原因，这报告里面你打算提还是不提？”这当然是黄兴志的声音。 “当然要提了，黄主任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事儿我建议你还是别写那么清楚，随便一笔带过即可，主要强调强调咱们厂里现在的困难，比如设备老旧管理疏忽之类的就行了。” “怎么，这可不是单位年终总结，只是一份事故报告而已，还用得着黄主任来教我怎么写不成？”很明显，单建平这话里已经有了不爽的意思。 “那倒没有，专业方面我哪敢教你？我只是说写报告的手法技术问题，毕竟我们要分清楚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嘛。”黄兴志打起官腔是一套一套的节奏：“原料问题，不要抓着不放，咱们对县里的报告，能交差就行，不要搞得太专业，那就太复杂了。” “这是技术性报告，当然要专业。给县里的报告不是你们办公室根据这份报告再出一个另外的吗，你自己把握不就好了。”单建平有些不解。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们的材料也要以你的报告为基础啊，你这边整太详细我也没办法弄是不？” “材料还有你们办公室不会弄的？真是奇了怪了。黄主任，你这一个劲儿强调不要提原料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反正你最好按照我说这么写就行。”黄兴志又突然压低声音道：“这是朱厂长的意思，你们技术科年底还想评个年度先进科室吧？这事儿你好好弄一下，后面会有收获的。” “你甭给我扯什么年度先进科室，去年不就” “行了行了，去年的老黄历你还翻什么，总之你记住我这句话，就这么弄，今年年底技术科评不上先进科室你直接来找我就成！对了，钟白呢？” “钟白？哦，他下午三点半请假去县城找丢失的报到证去了，还没回来呢。你找他有事儿？” “我找他有什么事儿，就顺便一问，喏，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该去食堂陪客了，走。” 这段对话结束后，就听到锁门的声音，随后又是两人踢踢踏踏的下了楼，逐渐远去。 钟白确认他们都离开之后，这才从承重柱后面一闪而出。 刚才两人对话的后半段，他倒是知道黄兴志为什么要问自己的下落。 不就是觉得中午让对方在酒桌上丢了面子，现在看自己不在正暗爽呢么？ 倒是前面听到那压低声音的半句话“朱厂长的意思”，引起了钟白的怀疑。 莫非，磷矿石原料问题，其事情始作俑者是副厂长朱宏杰么？ 钟白来厂里时间很短，这些厂领导也没正面接触过，唯一自己多对话两句的，还是楚娟的老爸，厂长楚军。 这位副厂长朱宏杰自己一共也就见了两面，第一面是昨天开厂内会议的时候，第二面则是今天下午在化验室的时候。 对方给人的感觉是，没有厂长楚军那么粗犷，有些文质彬彬的意思，倒是和钟白有那么一丁点儿相似。 钟白来不及想考虑那么多，因为等下楼底的人就要上来检查关灯锁门情况了，他可不想自己被当成躲在这儿的小偷，也就很快速的下了楼。 回到宿舍，正好碰见准备去食堂出门的舍友余东峰。 “哎，钟白，走走，一块儿去食堂吃饭。”余东峰正想锁门，看到钟白立刻朝他喊道。 这个点自己还能在食堂露面？那碰到童四方他们不是又要被拉上酒桌喝酒的节奏么？ 钟白立刻摇摇头道：“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先回床上躺会儿，你能帮我打份饭回来么？” “咋了？这刚报到水土不服？”余东峰倒是很热心，立刻点点头：“可以，你饭盆呢？” “里面，我给你拿去。” 余东峰接过钟白递来的搪瓷饭盆，没有马上出门，而是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塑料管包装的藿香正气水，递给钟白。 “肚子不舒服喝这个，管用。” “谢了。我先躺会儿。” 余东峰匆匆下楼，这个小细节倒是让钟白觉得他人还不错。 虽然平时牢骚多了一点，但无论说什么事儿都是答应了就做到，也不是满嘴跑火车的类型，这一点余东峰倒是比很多厂里的青年工人要靠谱。 钟白想起今天答应车站餐厅女服务员宋小丽请对方看一场电影，结果却需要等到月底发工资的时候才有钱，而且还要想办法把楚娟借给自己那十块买床单被褥的钱给还了，他不禁躺在床上琢磨着。 弄味精厂挣钱得等到猴年马月，现在是不是该想个快速来钱的好点子才行？ 就这样天马行空的想着，不一会儿就听到余东峰打饭回来了。 “钟白，起来吃饭了。”这小子将瓷实的饭盆往桌上一放，冲他喊道。 “好。”钟白从床上爬起来，饥肠辘辘的他也不管那么多，直接就开吃了。 “听说今天下午楚厂长他们开会，咱们这个季度的生产奖金彻底没戏了。”余东峰马上又开始给钟白分享刚刚从食堂打听到的新情况。 “咋回事？还是和磷肥事故有关系？”钟白有些疑惑的问道。 这事儿不都已经查明原因了么？很快就应该重新恢复生产了，怎么这个季度的生产奖金又取消了？ 余东峰叹了口气：“谁知道呢？反正厂里最近势头不好，生产不咋地，销售也不咋地，我看再这样拖下去，明年这个时候能不能正常拿到工资都是两说的事儿。” “现在市场慢慢放开了，厂里抱着以前的旧思维还是卖这些肥料也不是个办法。”钟白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回道：“不过这些事情操心也没用，咱们这些职工还是最关心自己待遇的问题。” 余东峰也感叹道：“对啊，这年头靠着死工资不是个办法。算了，不说这个，一说就觉得心情不好。来，看看我搞到的最新海报，准备贴在床头的，怎么样？帅不帅？” 说着，余东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海报，在钟白面前打开。 看到这张海报，钟白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这赚快钱的法子，不是来了么？ 第三十八章 蛤蟆镜商机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华国人从影视作品中开始窥见了外面的世界。 最先吸引人们眼球的是西方人的穿衣打扮和生活方式。西施蹙眉，东施效颦，模仿人家的穿戴就成了一些新潮青年的时尚。 1980年，电视里播出了一部md电视连续剧《大西洋底下来的人》，剧中主人公麦克·哈里斯经常戴着一副蛤蟆镜。 而余东峰打开的这张海报，正是这部大热连续剧《大西洋底下来的人》主演麦克·哈里斯的经典形象！ 钟白立刻想起记忆中八零年代初，席卷全国的“蛤蟆镜”热来！ 剧中主演麦克身材彪悍，表情严肃，配上一副蛤蟆镜，显得威风凛凛，酷味儿十足，一时间成了不少华国青年热烈追捧的对象，用现在的话来说，成了麦克的“粉丝”。 由追星热掀起的爱屋及乌，让大家热衷于模仿心目中的偶像。 身体是爸妈给的，自己虽然做不到麦克那种彪悍的身材，但弄一副麦克脸上的墨镜戴着，好歹也有了那么点时髦的味道。 于是，不少大江南北的青年想方设法，一定要弄一副蛤蟆镜戴上，而且那时候人们戴的蛤蟆镜，有一个最突出的特点，那就是上面贴的商标不能揭下来，以显示那是正宗的“舶来品”，招摇过市，因为商标上那两行外国字母多少能满足他们小小的虚荣心。 其实，当年的蛤蟆镜极少有真正进口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厂家仿造的，而最主要的批发集散地，则是集中在华国东南的广府，那个具有千年商贸历史的名城。 钟白想的这个赚快钱的点子，正是和蛤蟆镜有关！ 眼下这部剧才播出不到一年，真正大火要等到1982年，也就是明年。 那个时候，满大街的县城青年，几乎人人都已经拥有了一副蛤蟆镜。 而现在？谁能搞到一副蛤蟆镜，那无异于走在了时尚的最前端！ 时间不等人，机会稍纵即逝，如果能提前在今年弄一批蛤蟆镜回来卖，绝对要发财！ “喂，你小子怎么不说话了？这海报可是我好不容易从我哥那儿搞回来的，好歹也评论两句啊！”余东峰见钟白盯着海报出神，立刻朝他喊道。 钟白这才回过神来，马上点头道：“噢，帅！帅！没想到你还这么喜欢外国明星啊？” 听钟白提起这个，余东峰脸上露出了骄傲的表情：“你还不知道这位外国明星是谁吧？他主演的电视剧在大城市早就火了，也就咱们山平县这破不拉机的地方还不流行，瞧瞧这造型，多特别！” “那是。”钟白马上顺着对方的话，指着海报上戴着大大蛤蟆镜的麦克说道：“他这造型主要就是靠那副蛤蟆镜呗！谁戴上看起来都特别。” “那可不是？我听我哥说，省城那边已经开始流行戴蛤蟆镜了，有点钱的小青年哪个不是想方设法弄一副戴着？”余东峰的口气很羡慕。 “我看你对这明星崇拜得紧，咋不想办法弄一副来戴戴？”钟白试探性的问道。 余东峰叹了口气：“这不是贵么？听说要二十块钱一副，都差不多抵一个月工资了！再说咱山平县也没卖的，要买，至少也得到省城去。” 余东峰突然又想起什么：“你不是刚从省城毕业下来么，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钟白立刻反驳道：“我当然知道！只不过不清楚你还好这一口。这明星不就是md的麦克·哈里斯么？” “嘿，算你识货，连名字都背下来了，我还以为你啥都不懂，只会看书呢。”余东峰笑道。 见余东峰有点兴趣了，钟白立刻引入话题：“对了，你不是说厂里待遇不好么？这会儿有个挣钱的好路子，你想不想听？” “啥好路子你倒是说啊，别藏着掖着的。”余东峰倒是心直口快。 钟白马上指了指那张海报：“这不就在你眼前么？” “这个？” “对，蛤蟆镜！”钟白终于刨完了最后一口饭，这才走过去指着海报上麦克·哈里斯那一副大大的蛤蟆镜说道：“这玩意儿要是现在能弄一些回来卖，保证赚大钱！” “我也知道弄回来卖能赚大钱呐！可说得轻巧，去哪儿找？省城都不一定买得着，再说二十块买回来，谁出更高的钱买？”余东峰瞥了一眼钟白，感觉对方的说法不靠谱。 “这个我当然知道。”钟白故弄玄虚的说道：“眼下的问题是，进货需要资金，还要人亲自跑一趟，这两样我都办不到。” 余东峰一听这话立刻来了兴致，急切的问道：“钟白，哪儿有卖的？资金需要多少？要人，我自个儿请假跑不就得了！” 见余东峰果然上道，也没白费自己刚才说那么多，钟白立刻压低声音说道。 “我有个同学，是岭南那边的人，他说他知道广府一个批发市场里已经出现了很多蛤蟆镜的仿制品，价格比较便宜，而且质量也差不多，那边最近生产过剩，正好找不到销路，你要是想做这事儿，那就准备好资金，我再告诉你。” 见钟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余东峰也不管那么多了，马上把钟白的胳膊一拉过来：“好兄弟，我平时待你不薄吧？刚刚你肚子不舒服我帮你打饭不说，还把自己珍藏的藿香正气水都给你喝了，这事儿你要是不拉着兄弟我发财，那就不够意思了！” “哈哈，发财那是一定的，但你现在没有进货资金，我就是告诉你也没用啊，对不对？”钟白笑道。 余东峰咬咬牙：“需要多少钱，你说！” 钟白想了想：“钱当然是越多越好，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时间。挣这个钱一定要抓住机会，等到明年人人都想心思弄它，那就赚不了几个了。” “我告诉你，我同学说那边的仿制蛤蟆镜批发价只要三块钱一副，要多少有多少！你只要进回来，一副卖他个十五块，这就是整整五倍的差价！一副蛤蟆镜至少能赚十块钱！” 鬼鬼，听到这个数字，余东峰直接愣住不说话了。 一副蛤蟆镜能赚十块钱？ 十块钱在这个年代是个什么概念？ 一名一级工接近一个月的基本工资！ 要知道，车站餐厅售卖热腾腾的肉包子，一个才一毛钱！ 一碗红汤油亮菜叶青翠牛肉厚实的新风牛肉面，还是加了味精的超鲜口味，一碗才一毛五！ 而从广府进一副蛤蟆镜就能赚十块！ 余东峰立刻开始掰着指头计算自己现在能在最短时间内搞到多少资金了。 “我自己的存款有四十块，家里找我妈开口，应该能凑到两百块，按照你说的三块钱一副的批发价，这就能进八十副！” “八十副蛤蟆镜，一副十块利润，这就是整整八百块！快抵上我两年工资奖金的收入了！” 余东峰不敢置信的说道。 “咳咳，你小子也太不厚道了，有了利润就把兄弟我抛到一边，一个人独吞了？”钟白慢悠悠的提醒了他一句：“这供销信息费，总不能一毛钱都不分给我吧？” 第三十九章 十天后才有票 “给给给，当然要给！”余东峰马上一拍胸脯道：“我余东峰是那么自私不顾兄弟的人么？只要能赚钱，利润分多少比例你说就是！” 这小子还挺实诚，分成比例居然让自己提？ 毕竟自己只仗着记忆提供了一条信息，具体筹集进货资金跑去岭南广府进货再倒腾回来销售这一系列的事情都需要余东峰自己想办法，钟白倒也没想狮子大开口，而是在默默思索到底要多少比较合适。 15？20？25？ 就在钟白低头思考的时候，余东峰这个急性子见他一直闷头不吭声，还以为钟白要反悔，马上重重一拍桌子喊道：“你还考虑个啥啊？我说了不会亏待你，利润五五分，等你一句话！” 啥？ 利润五五分？ 麻蛋的，钟白差点没把嘴巴给笑咧！ 这年头的人，果然是实诚得不行了。 即使在前世那种信息极其重要的社会里，一条供销信息产生的利润也没有五五分账的道理。 但余东峰偏偏就主动开口提出对半分了。 余东峰这个看似无脑的举动无疑让钟白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信任也多了几分。 以后想要开创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光凭自己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还需要很多帮手和伙伴。 能力不行可以慢慢提升，但品德不行的人，钟白一直是看不上的。 而从这件事情来看，余东峰恰恰是一个舍得吃亏行动力又强的帮手！ 对待这种帮手，自己可不能一开始就吃干抹净，于是钟白思考片刻之后，回道。 “五五分账你太吃亏了，毕竟我一分本钱都没出。这样，三七开，我三你七。” 余东峰没想到钟白思考后竟然没有答应自己的条件不说，还提出了更有利于自己的说法，有些走神的喃喃道：“钟白，你真的愿意三七开？” 钟白抬起头露出一副无害的微笑：“当然，你敢相信我的说法这本来就冒了很大的风险，更何况筹集本钱跑那么远进货这些事儿都得你做，我充其量等货回来之后帮忙销售，拿三成已经很占你便宜，这还算是你吃亏了呢。” “哈哈，我这个人不怕吃亏。”余东峰爽朗的大笑起来：“就怕被骗！只要你的话是真的，你信不信我明天就敢给厂里请长假，去岭南？” “我信。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这么容易就相信我的？还有，赚到了这笔钱之后，你准备做什么？”钟白在经历过刚才的兴奋之后，也慢慢冷静了下来，反问道。 这个问题很关键，余东峰虽然平时经常嚷嚷着厂里待遇不好，想要自己发财什么的，但喜欢嚷嚷和真正能动手去做，这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儿。 另外，1981年可不比2019年，现在连个体户都被歧视，能在有编制的单位上班成为整个社会共识的情况下，这小子胆子怎么就那么大，敢为了自己轻轻一句话就做出决定？ 不了解余东峰做出决定的原因之前，钟白也不敢说以后到底能不能真让他搭上自己事业的班车，毕竟两人认识的时间不长，只不过因为同一个宿舍的缘故才亲近了一些。 “有啥不敢相信的？想想你刚进厂没几天，立刻就成了咱们县化肥厂里的厉害人物，每个部门都争着抢着要你，连县办秘书科借调你都不去，还不信你有真本事么？” 余东峰意犹未尽的抓起桌上的水杯，咕嘟嘟一大口凉开水灌下去之后接着说道：“这年头，在单位上班拿死工资也没啥意思，说实话我早就想自己做点事情却一直找不到路子，你今天这路子我觉得行！只要蛤蟆镜真的能赚到钱，我到时候让我爸给楚厂长说一说，给我半个停薪留职好好当一把‘倒爷’！” 说这番话的时候，余东峰显得十分意气风发，半点没有这个时代绝大部分青年那种唯唯诺诺小心谨慎的模样，倒是让钟白忍不住为他鼓起掌来。 看来余东峰不只是一时冲动，而是长久以来就有当“倒爷”的想法，这的确让钟白喜出望外。 他最怕的就是那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年轻人，一开始嘴巴里干劲足，干着干着就没了激情，又想回到自己的舒适圈。 再加上从余东峰的说法来看，甚至连下一步停薪留职接着干的想法都抛出来了，显然不只是说说而已，而是有后续规划的。 “好！既然你有这番决心敢相信我，那咱们就好好来做这件事儿！”钟白马上问道：“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请到假去岭南广府？” 听到这个问题，余东峰才坐了下来，疑惑的望着钟白反问道：“啥叫我什么时候有时间？天天都有！但去岭南广府可不是我有时间就行的！” “为什么？”钟白一头雾水的问道。 余东峰轻轻的推了一把钟白，笑道：“你这是在专门和我开玩笑呐？谁不知道咱山平县的长途火车票难买得和啥一样的，别说去岭南广府了，就算去省城天都，每天也不过只有三十张坐票两张硬卧票。去广府的火车票一天怕是只有一两张，没票，你打算让我走着去？” 钟白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想起现在还是1981年，和2019年那个全华国几乎所有中东部地级城市都通高铁的发达交通状况完全不同，这年头的火车票可不是那么容易搞到的，尤其是长途火车票。 平山县到广府的火车每天只有一趟，是从省城天都首发的，山平县每一天只有两张硬座票一张硬卧票的份额不说，想当天买票当天走完全不可能，因为这些票几乎都被有关系的人提前预定了。 钟白马上一拍脑门笑道：“呵呵，我的我的，差点都把火车票这事儿给忘记了！那咱们赶快去火车站问问有票没。” 于是下午刚刚才从火车站归来的钟白，不得不坐上了余东峰的自行车后座，再度前往山平县火车站。 作为这年代几乎唯一一处24小时营业的场所，即使是晚上八点时分，火车站依旧有不少人员出入。 两位小厂青年急匆匆的跑去售票窗口一问，心情瞬间凉了半截！ “两位同志，去广府的站票最近的只有十天后的一张，票价十八块五毛，要买吗？” 第四十章 你居然跑来看电影? 只有站票，而且还要等十天？ 票价还要十八块五毛，这么贵？ 余东峰不禁有些沮丧，下意识的望着钟白：“怎么办？要等十天，而且是站票！” 钟白抬头看了看售票大厅里挂在墙上的塑料列车时刻表，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山平广府运行时间52小时38分”！ 绿皮火车从山平到广府，竟然要开整整两天多时间不说，还买不到坐票？还是十天后的站票？ 这未免也太现实了点。 十天，还要在绿皮火车站两天多时间，钟白感觉太坑余东峰了，于是对售票员说道：“不买了，谢谢。” 两人垂头丧气的往外走，余东峰不禁嘟囔道：“这火车票也忒难买了点，我又不认识火车站的熟人” “熟人？有熟人就能买到这两天的票么？”钟白无意中听到余东峰的嘟囔，不禁眼睛一亮，反问道。 余东峰点点头：“对啊，听说这种长途车票火车站都是留着的，一般不卖给普通人，要是什么大单位的领导打招呼，或者认识火车站的熟人内部问一问就能买到最近几天的票。” 找单位领导打招呼这事儿不可能，毕竟是自己偷偷做生意，想隐瞒都来不及怎么还会找单位出面？ 但认识火车站的熟人这一点上嘛，嘿嘿 不好意思我还真就刚刚认识了一个！ 钟白瞥了一眼外面不远处的车站餐厅，脑中立刻有了主意。 找宋小丽不就成了么！ 于是他拍了拍有些郁闷的余东峰，问道：“东峰，能给我借十块钱么？” “没问题。”余东峰本来就打算今天买票的，足足揣了二十块巨款，听到钟白要借钱，毫不犹豫的从里面抓出一张大团结，顺手递了过去。 “谢了，那你先骑自行车回去，我在这边找个熟人看看能不能提前弄到票。” “啥？你在火车站还有熟人？谁？”余东峰马上追问道。 钟白神秘的笑了笑：“这个你就甭管了。呐，借你这十块钱就是我用来打点的，放心，以后这成本从我的分成里扣就是。” “没事，钱的事情以后再说，那我就先回家一趟管我妈要钱去。”余东峰也不纠结，说完就骑着自行车闪人了。 而有了这十块钱壮胆的钟白，这才深呼吸一口朝着车站餐厅快步走去。 说好了要请宋小丽看电影的，要是没钱自己还敢去找她另外帮忙买车票么！ 反正帮一次忙也是帮，帮两次忙也是帮，大不了就请对方看两次电影嘛。 车站餐厅因为是24小时营业的，宋小丽今天排的第二班，晚上九点正准备下班回家，没想到又看到熟悉的钟白朝她走了过来。 “喂，你不是回厂里了吗？怎么这个点还在火车站转悠啊？”宋小丽疑惑的问道。 “我早就回去了，晚上又跑火车站来可不是瞎转悠的。”钟白顿了顿，拿出手中那张十元的大团结冲着宋小丽一扬，微笑道：“这不是专门来请你看电影的么？” “啊？”宋小丽不禁惊呼着捂住了嘴巴。 他是不是疯了？ 这么晚了还拿着十块钱跑到火车站来，就为了专门请自己看电影？ 宋小丽瞪着眼睛问道：“你是认真的？” 钟白点点头：“当然认真，你几点钟下班？” “已经下班了。” “那还磨蹭什么，走吧。”钟白马上冲着宋小丽一挥手，不过这才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电影院在哪儿，于是顺口问道：“咱山平县的电影院在什么地方？” 宋小丽见钟白的样子不是开玩笑，回答道：“在大澡堂子旁边，离火车站要走二十分钟路。那你先等一下，我把工作服换了。” 钟白调侃道：“你这身就挺漂亮，我还以为就是自己带的衣服呢，没想到只是工作服？” “贫嘴！”宋小丽不知不觉脸已经红了，啐了一口赶紧匆匆跑向后面。 等她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经换好了一身衣服。 虽然只是普通的衬衣和裤子，但是看上去就是挺特别，说白了就是人漂亮身材好，穿什么衣服都显得舒服呗。 由宋小丽带路，两人一边走一边打开了话匣子。 “你这个人还真挺有意思的，下午说要等这个月工资到手才请看电影，怎么晚上就巴巴的跑来了？难道你们今天下午刚发的工资？” “哪有那么快，我才到厂里几天而已，这是专门找舍友借的钱请你。” “那我可有点承受不起。”宋小丽听到这话马上停下了脚步。 钟白立刻解释道：“别，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的，所以才今晚跑来，这就算是另外一件事情的感谢吧，至于之前说好的那场电影，你放心我后面肯定不会赖账。” 宋小丽被钟白认真的样子逗笑了：“呵，你这话搞得好像我一直惦记着你请客一样，别搞那么复杂，两件事请一次电影就够了。说吧，什么事儿？” 钟白见宋小丽这么大方，也就直接把想找她帮忙买一张山平到广府的火车票这事儿直接说了出来。 “这两天到广府的火车票？越快越好？你要去广府？”宋小丽听完不禁惊讶起来。 “不是我，是我那个舍友要去，要不人怎么肯给我拿这十块钱呢。” “那我得回家问问我爸去，明天才能告诉你。” “没问题。” 见宋小丽没多纠缠就答应了这件事，钟白总算松了一口气。 能让余东峰早一天去广府，这赚钱的事儿就能早一天搞定。 虽说现在还没听说山平县里有卖蛤蟆镜的，但这种事情自然是越快越好，谁知道这个时空会不会有所改变，倒售蛤蟆镜的时间点会提前呢？ 这东西就是卖个新鲜，等货物供应一上来，小青年们也买得七七八八的时候，那就没有利润了。 来到县电影院，正好上演一部名叫《海港风云》的剧情片，这年头也没什么分场选片的说法，就一个大场，时间和片子都是排好的，你爱看不看。 于是钟白在问了宋小丽的意见后，马上掏钱买了两张票，花了八毛钱。 就在两人走到检票员那里刚刚检完票准备往里走的时候，钟白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 “钟白！你居然跑来看电影？” 第四十一章 两女会面 钟白和宋小丽闻言立刻双双转头，和发出声音的那个女生来了个对视。 当钟白看清楚对方的面貌之后，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这不是楚娟吗？ 他还正想着怎么和对方打招呼的时候，楚娟却已经快步走上前来，扫视了一番站在钟白身旁那漂亮的宋小丽后，开始啧啧惊叹起来。 “啧啧这才一天不见，你就约上异性朋友来看电影了？” 楚娟这语气可不是普通的调侃，里面还带有了一丝丝嫉妒的成分。 她的话听上去又有些让人浮想联翩，什么“这才一天不见”“异性朋友”这种话，显然另有其意。 “这是哪位？”还没等钟白开口，宋小丽却抢先问了一句。 “这是我们单位办公室的楚娟同志。”钟白想了想，还是在称呼后面加上了“同志”二字，显得正式了许多。 “还叫我同志，这么见外呐？”楚娟马上纠正了钟白的说法：“下班之后，难道咱们不是朋友吗？你还不赶紧给我介绍一下这位姑娘？” “哦，这是在车站餐厅工作的宋小丽。”钟白马上介绍道。 “你好。” “你好。” 两位本来不认识的女生就因为钟白的在场而这样伸出双手握住了。 钟白则趁机赶紧给宋小丽打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把自己找她帮忙的事情说出来。 宋小丽也很会意，微微点了点头。 而这时候楚娟也开始给钟白打眼色，整得他有些尴尬。 钟白隐约感觉到，怎么这两个女的，有点互相较劲的节奏啊？ 但较劲归较劲，场子里面已经传出电影播放的声音，钟白只好带着两人一块儿走了进去。 这会儿的位置都按照票面坐的，所以钟白和宋小丽是挨着坐，但没想到楚娟的位置正好在他俩身后。 于是，本来还想趁着看电影的机会多找宋小丽了解一下味精的钟白，这下就只能像个木头人一样规规矩矩的坐好，一言不发的看完了整场《海港风云》。 三人离开电影院后，宋小丽礼貌的对钟白道谢，而且也只字不提火车票的事情就先返回火车站，剩下钟白和楚娟两人。 还没走出两步路，见四周没什么人了，楚娟立刻咄咄逼人的问道：“看不出来哦，钟白，你还挺厉害的，这才来山平县不到几天时间，就开始勾搭姑娘了？” “瞧你这话难听的，什么叫勾搭？”钟白马上反驳道。 楚娟显然看得很仔细：“就你刚才进场之前盯着对方看那个眼神，明显是对人有兴趣，这还不叫勾搭叫什么？” 钟白只能无奈的耸耸肩道：“你这什么话？我和人说话不看着对方，那不是不尊重人吗？我要是和你说话我瞅着地面你心里舒服不？什么就勾搭了，真是再说，就算我勾搭了，这事儿和你有关系吗？为啥你用这种口气来质问我？” 这话倒是把楚娟给问住了，她顿时没有了一贯的伶牙俐齿，而是呆滞了片刻才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才刚进厂，好歹在外也代表咱化肥厂的形象！和一个车站的女职工走怎么近，就不怕人说闲话？” “说什么闲话？”钟白反问道：“这可不是十年前的时代，现在大家都解放思想了，正常的朋友来往你还非要扯到单位形象上去？再说我一个普通职工怎么代表化肥厂？要代表，那也是你父亲楚厂长代表好吧？” “你！不和你说了！再见！”楚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发了脾气，脚一跺直接快步跑开，消失在了黑暗中，留下了没有回过神来的钟白一个人。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自己请宋小丽看个电影偶然碰到了楚娟，就莫名其妙的被对方一顿查户口不说，还问这问那的。 说两句说不过自己的道理居然就突然生气，然后跑了？ 您这是生哪门子的气啊？难道是我没有请你看电影？ 不过你也没帮我偷味精和问车票啊！钟白想到。 看来，女生的任性真是不分年代的，钟白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快步朝化肥厂宿舍走去。 回到宿舍，余东峰还没睡觉，一见钟白回来立刻兴奋的从床上跳起来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戏？” “我找到朋友帮我问问，说是明天给个准信。你这边资金筹措得怎么样？”钟白反问道。 余东峰立马拍胸脯道：“那当然没问题！我刚从家里过来，我妈已经答应了，只要把弄到车票，走之前我就能拿到钱。” “那就好。”钟白顺势在床上躺下，今天走了不少路也有点疲，顺口问道：“对了，你这好端端的本地人不住家里，住什么宿舍？” “我都上班了还在家住什么？一个大男人当然要自己住！”余东峰明显不是个啃老的主儿：“现在住宿舍，以后就住自己的房子，老房子那可是给我爸妈住的，再说家里还有个妹妹呢！” 男人有奋斗的目标和想法就好，就怕没想法。钟白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有思想的，于是笑道：“不错，幸好你遇上了我，绝对能帮你实现这个目标。” “话可别说太满，现在万里长征第一步买车票这事儿还没弄好呢。”余东峰又爬上自己的床：“等票弄到我就立马请假去广府，今晚先睡了。” “好。” 没有刷手机的日子里，钟白也闭上双眼，快速进入了梦乡。 但他不知道，就在今天返回自己宿舍的四个小时前，因为磷矿石来源而引发的风波，正在厂内进一步上演着 时间回到四个小时前，厂长办公室内。 质检科科长王天林老老实实的站在刚刚从县里返回的楚军面前，一脸紧张，甚至不敢抬头正视这位老厂长。 楚军点燃一根烟，开口用低沉的声音问道：“王科长，这批磷矿石你早就知道不是以前南云省那家矿场供应的，对吗？” “我我是听说了只言片语，但这件事儿我以为您也知道”面对楚军那股有些要爆发的气势，平时伶牙俐齿的王天林说话都有点开始结巴了。 “我知道？我他妈知道个屁！”楚军忽然提高声调，重重的一个巴掌拍在了身边的办公桌上！ 第四十二章 朱宏杰的背景 “楚厂长您别发火”王天林被吓了一跳，但还是故作镇定的小声说道。 “因为这些不明来路的磷矿石让厂里停产磷肥一个半月之久，县里天天过问，几乎就要取消我们磷肥生产资格了，我不发火？” “这厂里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季度奖金都因为磷肥事故取消了，我不发火？” “自查了一个多月没查出个屁，我不发火？” “你请来的老师一开始也没个方向，我不发火？” 楚军胸膛起伏，部队军官退役的本色展现无疑，一连串反问句让王天林哑口无言。 沉默了好几分钟之后，楚军见王天林这样闷着也不是办法，只好在椅子上坐下来，沉声问道。 “天林，既然那段时间我出差不在，为什么更换矿石来源这种大事你不想办法给我报告一声？就任由着朱宏杰折腾？” “楚厂长，这事儿我冤枉啊！”听到楚军总算提到重点上，王天林立刻大倒苦水：“我只是质检科科长，这矿石原料一向是原料科科长马子明负责，这应该是他先给您汇报才对啊！” “你这还把锅摔到那个成天拿着样本检测，也不去货场看看的马子明身上？那我这些年提拔你图的是个啥？”楚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我” “别我我我的了！这份给县里的报告最后必须要写清楚磷矿石来源质量问题，你给我牵头去搞，别再把事情给我整歪了，赶紧去！” 随着对方一声怒吼，马子明终于冲出了办公室。 楚军这才关上门，静静的坐在了椅子上，闭眼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过了一遍。 两个月前，他被省化工厅选中去省城天都参加一个为期十天的培训班，刚好碰到磷肥原料磷矿石的库存需要进货。 而平时就和自己不对付的副厂长朱宏杰在自己去省城期间，自然而然的代理了厂长的职权。 但朱宏杰却没有按照惯例在以往那家已经进货两年多的南云省矿场进磷矿石，反而临时转为从西川省一家新的磷矿石矿场进货。 而在楚军返回厂里之后就爆发了磷肥质量事故，偏偏这事儿从头到尾也没人告诉自己。 虽然这两个月查来查去，但谁也没想到是原料变更出了问题导致的。 这事儿倒也不能全怪王天林和马子明。 首先，马子明这个原料科科长几乎就没参与过调查。 为啥？ 因为磷肥出问题，最不可能的就是磷矿石问题。 这不仅在行业内没有先例，而且那些生产的磷矿石就一直在库房里摆着的，任何人都能看到，别说普通人了，就是几位技术最好的科长看到那些灰不溜秋的玩意儿和过去没有任何分别，谁又会想到它会出问题？ 其次，王天林也检测了多次，那批磷肥其他问题没有，就只有肥力下降一个毛病，搞了这么多年的化肥厂，换成谁第一反应也肯定是生产设备或者工艺流程出了问题，而不可能是磷矿石的问题。 你以为和其他东西一样，是个东西就能冒充磷矿石啊？ 不夸张的说，这年头磷矿石不说独一无二，至少这整个天河省大大小小的化肥厂，从省里到县里，无一不是使用的磷铝锶矿石，就是唯一的！ 正因为所有人的惯性思维，乃至包括王天林请来的童四方，一开始都被局限了，压根就没有考虑过磷矿石问题。 要不是在关键时刻跳出来个钟白，当场鉴别出那不是磷铝锶矿石，而是硫磷铝锶矿石的话，恐怕他楚军现在都依然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每天上午在厂里开会发火，下午就到县里当乌龟被训。 一想到这儿楚军就窝火，这朱宏杰大不了在其他事情上和自己争权夺利，怎么这一次就偏偏突然脑子进了水，换了磷矿石原料搞出这么大的事情呢？ “朱宏杰，你年轻气盛想接手化肥厂，我起初还考虑早点退休，现在看来这厂子交给你怕是不是”楚军猛抽了一口烟，想到。 要是随便换另外一个本厂提拔的干部当副厂长，出了这种纰漏，楚军怕不是第一时间就把对方骂个狗血淋头，再把他的副厂长给撸了！ 但偏偏朱宏杰的来头又不小 说起这位年轻有为不到四十岁的副厂长，那可是有点背景的。 以往副厂长的任命，都是厂里开个班子会，上报给工业局再报给县里备案就成，但偏偏半年前朱宏杰走马上任的时候，是县里先给厂里打的招呼！ 楚军还记得那天工业局局长俞志鹏把任命文件带到厂里来给自己时候的场景。 俞志鹏有些意味深长告诉楚军，这位空降的副厂长朱宏杰有点来头，听说是有地区的背景，才导致这一次上任的流程，从以往的惯例变成了县里先给工业局打招呼上报，县里随后开会定下来之后直接发文，最后才让化肥厂知道。 自己知道消息后，也曾经跑去找相熟的分管工业的副县长程淮鲁，打听这位副厂长朱宏杰的来历，却被领导一句“问那么多做啥？来的是个副职，你好好当你的厂长就是”给打发了。 这下朱宏杰到底是怎么当上这个副厂长的就更让楚军感到疑惑了。 不过，朱宏杰来了之后，这位听说是正牌中专毕业的副厂长一开始倒也没怎么搞事，安安分分的当着他的副厂长，按照厂里的安排分管他该管的那几样业务。 但过了三个月之后，朱宏杰就开始了。 某次厂领导碰头会上，朱宏杰突然就提出要县化肥厂要想办法进行革新，不管是生产工艺还是产品，都需要换代。 这没头脑的想法立刻被楚军在会上给压了下去。 开什么玩笑？现在厂里业务一直好好的，一切都处于正常状态，没事儿你瞎折腾这些东西干嘛？ 而且革新换代这可不是两张嘴巴皮随便碰一碰就行的，那可要花不少钱！ 设备工人培训技术工艺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免费的，算下来起码得投入至少五十万以上！ 所以楚军干净利落的否决了这个提议后，他注意到离开会场的时候朱宏杰一贯平静的眼神里多出了一丝不服和倔强！ 从那之后，朱宏杰就开始在各方面不停的搞事情，一会儿又是请县里来化肥厂视察，一会儿又是从省里带回一些新的学习资料，一会儿又是组织全厂职工开始学习沿海地区小化肥厂的先进经验材料。 但楚军也没多说什么，反正这些都是务虚，只要没扯到根本就好。 没想到偏偏在这一次自己短暂离开学习的时间里，朱宏杰背着自己搞的事情就导致了事故！ 这一回，不管你什么背景，是你的责任就是你的责任，我楚军一定要把磷矿石原料这个最根本原因写进报告，让县里面知道！ 第四十三章 下车间实习一周 怀着这样的心情，晚上在陪童四方吃饭的时候，楚军也就没有了中午那种刚刚查明原因的洒脱，不管是吃饭喝酒都有些心不在焉。 桌上的朱宏杰则像个没事人一样，主动陪童四方说话喝酒，隐隐倒有些他是厂长的味道。 而童四方则根本不关注这两位厂领导，他只是对钟白没有到场一事内心感到很遗憾。 可能还是因为这小子已经拒绝了自己带他去省城的提议，所以觉得再来陪酒不合适吧！童四方想到。 这顿饭大家都吃得很程序化，结束之后童四方也早早回招待所休息，楚军已经帮他订好了后天去天都的车票。 而明天童四方的安排？ 那当然是和楚军一起拿着结论报告去县里汇报了。 毕竟楚军清楚，带上一位省里来的副教授当面给副县长程淮鲁做报告，不但显得报告权威有力，还能显出化肥厂对这件事的重视。 你看看，都把副教授给亲自弄来了，这态度还不够吗？ 最关键的是，只有童四方在场亲口告诉副县长程淮鲁的确是因为磷矿石原料导致的事故，他楚军才能洗白冤屈。 毕竟，那段时间去省里培训的机会，其实就是程淮鲁给自己的。 回顾起整件事情，楚军才意识到如果没有钟白的存在，自己现在将会陷入一个多么难处的局面。 “钟白倒是真要抽点时间把小伙子叫来坐下，好好聊聊了” 楚军深吸一口烟，默默想到。 第二天刚一上班，钟白给单建平打了个招呼后，就去办公室交报到证了。 “黄主任，这是我的报到证，昨天在火车站找到的。”钟白将那张报到证放在了黄兴志的桌上：“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科室上班了。” “等会儿！”黄兴志这下才将报纸放下，将报到证放到一边，打量了一下钟白慢悠悠的说道：“按照厂里的规定，新来的青年职工，不管是哪个科室的，在正式报到后都要先去车间里跟班一个星期实习，你小子可别想着那么快就坐办公室！” “娟子，把《新进职工管理规定》拿一份给钟白看看。”还没等钟白回答，黄兴志立刻对楚娟吩咐道。 楚娟立刻点头道：“知道了黄主任。” 或许是因为昨天晚上两人吵架的缘故，比起头两天对待钟白的那股热络劲儿，楚娟今天显得冷淡了不少。 她走过去将规定往钟白面前一拍，冷冷的说道：“自己拿去慢慢学习。” 黄兴志见楚娟很配合自己，不禁有些得意的开始教育钟白：“就算你在这次厂里调查中立了功，但规定还得遵守。对了，你不是一开始就很想下车间么？这下也能了你心愿了。” 在黄兴志看来，钟白一开始那些话纯粹就是摆出一副政治正确的高姿态而已。 什么想当一名工人？下基层？ 扯淡吧。 还有哪个傻帽会真的想当工人？还不都是削尖了脑壳想往上爬？ 这钟白绝对很会装，头两天表了态，现在就想回办公室坐着了？ 没门儿！ 要不然自己怎么坚持着非得让他把报到证拿来？就是因为有了报到证才能顺理成章的安排他去车间里好好吃一周苦头。 年轻人这么跳，还真以为头两天没给自己面子的事儿就算这么完了？ 其实虽然厂里有这个规定，但实际上就算不去实习也没啥，反正也是走个形势而已。 但黄兴志却加了一句：“钟白，可别想着偷懒啊，要好好呆在车间里，我会不定时到技术科抽查你是否偷偷溜回办公室了，要是违反规定被处理了你可别怪别人。” 没想到钟白却很淡定的回答道：“哦，知道了。我还正想着怎么去车间看看呢，谢谢黄主任给我这个机会，我求之不得。那我马上就去车间报道。” 黄兴志以为自己这一番把钟白安排得明明白白之后，对方一定会非常不爽的抱怨，然后自己又能顺理成章的再对钟白进行一番思想教育的时候，钟白这淡定的回答又一次让他感觉自己智商被爆了。 而且当自己还想再顶对方两句的时候，却发现钟白说完已经转身拂袖离开，哪儿还有对方的影子？ “个小兔崽子，还牙尖嘴利的你以为车间里那些老工人都和我这么好说话？做错了事情有你好受的！” 人都不在了，黄兴志也只能咬牙切齿的打上几句嘴炮。 但办公室主任哪里知道，钟白一下车间，就成为焦点人物受到了大家的热烈欢迎。 毕竟这个年代，有真技术的工人，不管年龄大小都是受人尊敬的，更何况上一次钟白还凭借一己之力找到了合成氨车间的泄漏点，让事故没有扩大化。 刚刚上班的莫金龙远远看到钟白来了，有些意外的和他打起了招呼。 “小钟？你这两天不是在和童教授他们一起在跑磷肥那事儿么？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我今天才把报到证刚刚找到，交给办公室后，按照规定我要来车间实习一周的。” 莫金龙马上关切的问道：“小钟，你还真来车间实习一周啊？是不是黄兴志强迫你来的？那秃头就喜欢刁难年轻人，你别管他，在我这儿让你吃不了亏。” 钟白憨厚的笑道：“没有，我还巴不得下车间呢，技术科的工作还是要结合实践才能更好推进。” “嗯，那就好。”莫金龙拍了拍钟白的肩膀道：“上次你解决了泄露点的事故，今天来了正好，要不咱一块儿把整个氮肥生产线给捋一捋过一遍？你瞧瞧还有哪些风险。” 钟白还正想看看除了磷肥生产线之外，最重要的氮肥生产线情况，于是点点头道：“莫科长言重了，你安排我做事就行。” 在钟白换上一身工作服后，莫金龙亲自带着他在几个车间开始转悠起来。 合成氨车间当然是第一站，一看到是钟白，工人们纷纷望了过来。 “这不是上次帮了咱车间大忙的小钟吗？欢迎啊！” “小钟，你上次那个泄漏点是怎么发现的？真厉害！” “咱们这管道上还有其他泄露风险没？” “再瞧瞧啊！别走马观花看一遍就算啊！” 莫金龙听到这里赶紧瞪了一眼说这句话的那名工人：“啥走马观花？人小钟是下车间实习一周，时间长着呢，你乱嚷嚷个屁！” 那名工人赶紧缩了回去，引来大家一阵哈哈大笑。 车间的氛围，就是不一样，钟白心道。 这下他心情也感觉舒畅了不少，毕竟接触到这些最基层的设备和工人们，才让他找回了那种熟悉的工业人感觉。 于是他转头对莫金龙说道：“莫科长，你就不用陪着我转了。就如同你所说，我要实习一周呢，你还是先去忙吧。” “哈哈，好你个钟白，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啊！”莫金龙爽朗一笑道：“那行，正好你也是技术科的，大家有什么技术问题你就帮着回答和解决一下，顺便好好再排查一遍合成氨车间是否有其他风险，那我先去其他车间了。” 第四十四章 变换炉 莫金龙走后，钟白这才正儿八经的开始在合成氨车间仔细查看起来。 相比起小规模的磷肥生产车间，氮肥这条生产线上的车间本来就要大上许多，尤其以合成氨车间为甚。 尤其是在磷肥停产后，为了保障销售量实现盈利，氮肥生产线几乎是每天连轴转不带停，就是为了稳住厂里的出货量。 但钟白简单的查看一番后，还是对这80年代初期的合成氨生产线摇了摇头。 在他看来，苏式设备的老旧高耗能以及不够灵活的劣势，在山平县化肥厂这一条流水线里表现得显露无疑。 钟白一眼就注意到了傻乎乎的变换炉，于是马上走了过去。 变换炉是合成氨生产一氧化碳工段的一个核心的必备设备，可以说，变换炉的结构能否满足工艺要求与计算设备可靠性直接影响到产量能耗转化率触媒用量和投资费用。 走到近处一看这座变换炉，钟白不禁皱了皱眉。 因为它不但看上去经过好几次维修的样子，效能低下不说，还随时有系统阻力变大的潜在威胁。 此刻钟白正好看到一名眼生的老工人从变换炉面前经过，他立刻走过去对对方问道：“老同志，这座变换炉最近的维修记录有吗？” 这名老同志正是刚刚因为肺气肿请了半个月假期，今天才归来上班的合成氨车间老骨干卫世杰，上一次钟白搞定泄漏点事故的时候他刚好不在。 加上今天才上班，还没来得及听工友讲这故事，毕竟变换炉在合成氨车间的后部位置，刚刚钟白进门后引起关注的那些工人们，大多都在车间的前部位置。 所以快要年近五十的老骨干卫世杰瞟了一眼这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小年轻，挤出一句话来：“你哪个部门的？没事看什么维修记录？” “我是技术科的钟白，来车间实习的。”钟白对对方的态度倒也不以为意：“莫科长让我来排查一下合成氨车间，我刚才看了看，这座变换炉好像有点效率低下，所以想了解一下以往的运行记录。” 他这番话本来说得十分中立，何况从前世的专业角度来看句句属实，但卫世杰听着觉得很刺耳，就有点受不了了。 “效率低下？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怕是不知道，咱们厂里这座变换炉是全地区最好的变换炉！你要是看了其他县的就知道，什么叫效率低下！”卫世杰怒道。 这座变换炉从八年前进口以来，一直是卫世杰负责打理，甚至可以说是一路看着它工作的，听到这位来自技术科的钟白一开口就胡说八道，他自然不能忍。 至少在他看来，苏式变换炉设计严谨，产量高，出毛病的次数也算少的，怎么到了这小子嘴里就成了效率低下了？ 卫世杰的嗓门在车间里算是大的，再加上肺气肿住院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能好好说话，憋了很久的他这一吼，立刻招来了大家的注意。 他的暴脾气又很出名，年轻时候没少和人在车间里干仗，于是听到卫世杰的喊声后，很快就有几名手上没活儿的工人赶了过来。 “老卫，你又和谁发脾气呢？”一名工人远远的就赶紧劝道。 “这臭小子，一开口就胡说八道！”卫世杰立刻指着钟白。 不过当大家看到卫世杰吼叫的对象居然是钟白的时候，纷纷开始劝起他来。 “小钟可厉害得紧，老卫你别误会。” “老卫，他到底说啥了你这么气？” 卫世杰见大家纷纷帮着钟白说话，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嘴里依旧强硬的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只不过这一次没再说“毛都没长齐”那几个字。 “我就是没搞明白，咱们这变换炉哪点效率低下了？”卫世杰指着钟白，气呼呼的：“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别再来咱合成氨车间实习！” “老卫，这小钟可是有真本事的。”一名工人马上把那天检查管道泄漏点的事情告诉了卫世杰。 但卫世杰丝毫不为所动，而是强硬的拧着脖子说道：“管道是管道，变换炉是变换炉，这哪是一回事？变换炉的技术含量可比简单的管道高多了！他能看出管道泄漏，不一定就懂变换炉里的道道！” 平心而论，卫世杰虽然口气火爆了一点，但这句话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并没有说错，的确变换炉无论从设计工艺还是作用上，都比较复杂。 而且合成氨车间里这么多设备环节，要找出一个全都精通它们故障的人，厂里还真没见过。 但钟白只是微微一笑道：“这座变换炉的技术含量在我看来并不怎么高，就是一简单的苏式小型变换炉而已。” 毕竟钟白不但见过前世某大型化肥厂五十万吨生产线上的最新国产大型复合变换炉，还曾经亲自参与过它的大修，这座小小的苏式变换炉还真没放在眼里。 “这话谁不会说？你刚才说它效率低下，我倒要请教看看，究竟低在哪个地方？少给我打马虎眼，说点实际的！”看样子，卫世杰这是和钟白卯上劲儿了，顺便将运行记录本递给对方：“看完你再说话！” 想要干货？那我就给你点干货好了。 钟白立刻低头认真查看运行记录，的确从上面来看，近几年没有什么大修过，但这并不代表它的效率就一定高。 至少有一点可以明确，那就是 想到这里，钟白嘴角不禁微微上扬起来。 他合上维修记录，朗声说道：“出口工艺气组分有点低，和规定上要求的有一定偏差，看样子应该是变换炉内部温度变换不均匀，导致催化剂触媒接触面不均匀，从而导致效率下降，这算吗？” “嘶~~~~！” 卫世杰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这小子就通过目测，以及简单查看了不到五分钟的运行记录，还就真给他看出了点门道了！ 不但用词用语比他这个待了多年的老工人准，最关键是钟白描述这个问题的确存在！ “老同志，请你回答我的问题，催化剂触媒接触面不均匀导致的效率下降，这回事存在吗？”钟白见对方愣住不说话，主动提醒道。 倒不是他非要给对方难堪，而是经过这段时间在车间里的转悠也让钟白明白了一个道理。 对这些懂技术的工人们，要想让他们真正转变观念，接受自己提出来的新概念，从而提高生产效率和生产力，不先把他们给弄得服服帖帖的，那可不行！ “你你说这回事的确存在，不过那有多种形成原因，因为” 卫世杰正想解释，但钟白却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点点头道：“你不用说，我都清楚。很多都是因为设备自身的问题，和人为因素不大，这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唔好吧，你这总算说了句公道话。”卫世杰见对方的话的确没有针对自己，态度也就一下子软了下来：“不过，我依然不同意它效率低下的说法。现在咱们氮肥的产量一直上升，这座变换炉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钟白忽然想到一个前世重要的变换炉改良技术，不禁有些意动的说道：“如果能改良一下它，让变换炉发挥更大的作用，那就更好了。” “啥？变换炉还能改良？小小钟你怕不是张口就来吧？” 卫世杰卡了一下壳，本来是想说“小伙子”的，结果后面硬生生被他扭成了一句“小钟”。 第四十五章 紧急任务 “张口就来？不存在的。”钟白摇摇头道：“变换炉改良的技术有多种，就目前我们厂的苏式变换炉来说，我就确定有三种可以实施的改良方式。” “啥？还有三种？！”卫世杰这下是真懵逼了。 你提出改良这个念头，就算是张口就来好歹也在人的合理想象范围之内。 毕竟苏式设备成型也已经有些年头，而且卫世杰刚刚也从其他工人那里听说了钟白之前的“壮举”，至少已经知道他头两天展现出的能力可不是盖的。 但你突然就来个三种？这怕不是 你以为和《孔乙己》里“回”字有四种写法一样那么简单？ “能说说是哪三种么？我学习一下。”不知不觉中，卫世杰的口气突然变得和小学生找老师要答案一样，乖乖的。 “第一种当然是实行全低温低压变换方式改良。”钟白侃侃而谈道：“这种技术，相信大家都应该了解吧？” 作为前世本科生必然掌握的一种改良技术，钟白认为它是当前最容易让这些工人们理解的，所以率先抛了出来。 “低温低压变换方式这个我听说过，但是‘全’低温低压变换方式，指的是所有物料热量衡算都把数值压缩到最低么？”卫世杰想了想问道。 钟白竖起了大拇指道：“老卫说得没错，的确是这样。” “可现有的催化剂和物料跟得上么？那些怕是要苏国原产的才行吧？”卫世杰弱弱的问道。 钟白反问道：“我国目前难道没有吗？” 这话刚刚脱口而出钟白就意识到了不对，因为这并不是2019年国产催化剂大行其道甚至占领国际市场的局面。 目前华国的基础工业还很贫瘠，很多关键的催化剂都需要进口，恐怕卫世杰说得没错，这一点倒是自己唐突了。 “这个我也不清楚，那要问你们技术科科长才行。”卫世杰表示不懂就是不懂，不会装懂。 “好吧，这个算是有了就一步到位，没有就只能干瞪眼的简单粗暴改良方式，那么我就谈谈后面两种软一点的改良方式好了。”钟白马上转换思维。 “这改良还分软硬？”卫世杰又被钟白新奇的用语给整懵逼了。 当然，软硬这两个形容词在前世已经很普遍了。 比如什么软实力硬实力啊，什么软科幻硬科幻之类的名词，都是这样造出来的。 但对于81年的普通工人来讲，理解这个概念还是有点困难。 于是钟白只好进一步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一种是巧妇有米才能做的饭，这是硬的；另外一种不需要加米，只要改进技术，就能把饭做好的手段，这是软的。” “哦~~~~！” 这下不仅是卫世杰，就连其他几名旁听的工人也不禁为钟白这种巧妙的解释而不自觉的赞叹起来，张大嘴巴发出长长的音节。 “这第二种嘛就是等温变换技术了，这个等温变换技术呢” 正当钟白想要详细给大家解释这种算是在前世都比较新颖而又科学的变换改良手段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了单建平的声音。 “小钟，你先别实习了，跟我一块儿去楚厂长那边一趟！” “啊？有事？”钟白扭头问道。 “有事！赶紧走。” 也不等钟白回答，单建平过来拽起他的袖子就往外走，丝毫没有理会后面那些求知若渴的工人们。 “单科长，等会儿！小钟正在给我们讲技术呢！” “喂，小钟你倒是把这个话题讲完啊！” “别走啊！” 单建平头也不回的来了一句：“以前给你们讲技术的时候没见这么积极？这会儿有正事！” 说完两人就离开了合成氨车间，剩下一干求知欲没有得到满足的工人们面面相觑。 “单科长，楚厂长找我又有啥事儿啊？” 路上，钟白疑惑的问道。 单建平皱眉道：“我也不清楚，反正派人来办公室找你，你不在就让我马上把你弄到他那儿去，到了就知道了。” 钟白还心想是不是又和童四方有关的时候，等到了楚军办公室一看，老头副教授并不在，只有楚军一人而已。 “楚厂长，我们来了。”单建平抹了抹额头上细小的汗珠，说道。 两人刚才几乎是一顿小跑，从合成氨车间到这儿本来距离也不近，听着单建平的声音还有点小喘的节奏。 “你们都坐。” 等两人坐定之后，楚军用正儿八经的口气说道：“今天的报告我已经签字交给县里了，在这件事情上，建平，你和小钟两人的功劳不小。” 楚军很少用这种口气表扬单建平，他立刻站起身来惶恐道：“楚厂长，这都是我们该做的本职工作，之前我还没做好” “得得，这些话就不要提了。”楚军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坐下：“今天我去县里，程淮鲁副县长又给我们厂里布置了一项紧急任务。” 果然，要是表扬人不会用开始那种口气，楚军后面这句话才是重点。 “不知道是什么紧急任务？和我们技术科有关吗？”单建平追问道。 钟白听他这么问，心道这位科长果然是少根筋的书呆子。 要是这项任务和技术科无关，楚军专门把他俩叫来作甚？ “当然和技术科有关。”楚军的口气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这段时间，技术科的担子可能有点重，建平，我希望你能够把担子挑起来。” 这显然不是什么常规工作，而是有点下死命令的节奏了。 单建平心里一慌，立刻表态道：“保证完成任务！” 若是以往单建平这种表态，楚军还真只觉得仅仅是个表态而已，能不能做到还是两说。 但当楚军一眼瞥到在旁边坐着，一声不吭显得很沉稳的钟白，再看看有些慌乱的单建平，心里却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一股莫名的信心。 “嗯，有这个态度就好。”楚军用手指轻敲桌面：“这个任务，是和咱们之前磷肥事故息息相关的。” 第四十六章 上门送票 单建平越听越糊涂：“和磷肥事故有关？” 楚军点点头：“没错。之前咱们停产磷肥近两月，现在全县的农资公司不但磷肥库存吃紧，就连氮肥也不多了，县里要求我们厂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要生产出以前三个月的氮肥产量！你们技术科要想办法，在短时间内提高我们厂氮肥的产量！” “这” 单建平的话卡住了，他瞬间明白了楚军的意思。 一个月的时间，生产三个月出产的氮肥量？ “楚厂长，这事儿我们技术科能干啥？这种突击类任务，不是应该全厂动员，来个咬牙快干三十天，加班加点增加生产时间吗？”单建平不解的问道。 “废话，全场动员还要你教育我来做？明天就开会通知大家行动起来。”楚军不满的瞪了一眼单建平，继续道：“让你们技术科来，就是要在增加生产时间的基础上，进一步用技术手段提高生产效率，在有限的时间内完成艰巨的任务嘛！” 擦，单建平顿时心中一万句妈卖批飞过，这尼玛不是强人所难吗？ 我要是有那等本事，还会留在县化肥厂？怕不是早就去省里找个大国企美滋滋的呆着了！ 这种几乎无法完成的任务，单建平现在也不敢再乱表态了，而是决定先叫苦：“楚厂长，咱们厂氮肥生产技术本来就没啥新花样，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在流程和方法上创新了，现在这么短的时间要完成三倍的任务，我怕” “你怕什么？县领导给我下达命令的时候，你以为我不怕？但怕就能解决问题了？”楚军的反驳立刻噎得单建平说不出话来。 “可我们技术科人员稀少技术单薄” “你们技术科刚刚补充了钟白这么一名优秀的同志，还嫌少？”楚军看了看钟白，顺口问道：“钟白，你有思路吗？大胆一点，说。” 这句话本来是为了缓解一下单建平的压力，楚军才这么顺口一问的。 作为一名厂长，楚军早就习惯了先给属下压力，后面再接安抚，这样先硬后软，才能最大限度的调动属下的积极性，让他们能全力完成任务。 但没想到自己这顺口一问，钟白给出的答案却让楚军有点意外。 “有一点思路。”钟白点点头，若有所思的回答道：“正好刚才我在合成氨车间实习，发现有很多技术细节可以改善，从而提升产量，凑巧又碰上厂里的任务，这下可正好。” “什么？你已经提前在做了？” 楚军和单建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同时惊讶的朝钟白望去！ 钟白摇摇头，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也不能说提前吧，之前我也不知道厂里有这项任务，只是今天实习的时候顺路看了一下而已。” 楚军和单建平对望一眼，心里却有一个同样的看法！ 特么的，这小伙子咋这么会来事儿呢？ 若是没有之前在磷肥事故调查中的神奇表现，楚军一定会认为钟白在故意装逼说大话。 但现在？ 他还真就相信钟白的说法了！ “说说，你现在怎么个思路？”楚军大喜过望，身体立刻从靠着的椅子上坐直，双眼紧盯钟白问道。 “这个都是一些技术性的问题，解释起来可能有些麻烦，我需要回去和单科长好好商量一下可行性，然后让单科长再来给楚厂长汇报吧。”钟白想了想才回答道。 这倒不是故意吊楚军的胃口，而是因为刚才在车间里的见闻之后，钟白觉得连给一线的工人们解释几个新概念都这么吃力，对方理解得很慢，那么给这位平时很少接触具体技术的厂长当面解释，想要在短时间内让对方搞明白自己的意思，无异于对牛弹琴。 楚军也马上意识到自己操之过急了，点点头道：“也是，那你们就抓紧时间回去工作。” 两人赶紧离开了厂长办公室，等刚从楼梯口下去，单建平就立刻把钟白一拉，急不可耐的问道。 “小钟，你又有啥好点子了？” “回办公室找个纸笔我再给你解释。”钟白也不废话，继续赶路。 与此同时，看门的老大爷正在就着温暖的阳光，刚刚点燃自己的旱烟袋，准备美滋滋的吸一口旱烟的时候，突然发现门外有一个俏丽的身影朝化肥厂大门走来。 “哎，姑娘，你哪个单位的？来咱们厂办事吗？” 面对年轻漂亮的姑娘，老大爷的口气也比平时和煦了许多，没有那股子凶巴巴的味道了。 来的正是宋小丽，她看上去最多二十出头，梳着一根水滑油亮的麻花辫，穿得整洁得体，一看就是有单位的，也难怪看门老大爷今儿个也变温柔了。 “大爷，我是火车站的，来你们厂找人。”宋小丽脆生生的回答道。 大上午的，火车站的姑娘来化肥厂找人？ 老大爷一时半会儿没联想到她到底能来找谁，只好继续追问道：“找人？找哪位？” “技术科的钟白同志。”宋小丽答道。 “技术科的钟白？”一听到这个近两天在厂里已经近似于热搜名词的名字，老大爷也不禁瞪大了双眼：“你找他干啥？” “有点私事，大爷你放心吧，不是坏事儿。”宋小丽没想到这看门老大爷就和审讯一样认真，来来回回问个不停，心道你到底让不让我进去送车票啊！ 老大爷只好打开大门：“好好，那你进去吧。” 宋小丽快步走进去，又突然停下转身问了一句：“技术科在哪儿？” “那边，三楼角落里的办公室，瞧着了没？” “谢谢大爷！” 毕竟在火车站见多识广，宋小丽也远比其他单位的姑娘来得胆子大，也不管路过的几名青年工人传来的火辣眼光，就这样径直朝着技术科走去。 叩叩叩。 “门没关。”单建平正聚精会神的看着钟白在纸上给自己划着等温变换技术的公式和说明，头都没回的顺口说了一句，但却没有听到熟悉的男性声音。 “请问是技术科吗？” 宋小丽这声音一出，单建平和钟白不禁齐齐扭头朝她望去。 “你是？” “你怎么来了？” 两人同时开口。 单建平立刻意识到这位年轻姑娘是来找钟白的，又转头疑惑的看着他：“找你的？” “嗯，单科长我先出去一下成不？有点私事。” “哦，你去吧。” 钟白这才走到门口，赶紧顺手把门关上：“你咋跑我办公室来了？” 宋小丽马上撇了撇嘴：“喂，你这个人昨天还说有车票的消息就马上来找你，我现在车票都拿到手了，给你送到办公室来，怎么听你这口气还有点不乐意啊？那你觉得我耽误你工作了，我带着车票马上回火车站就是。” 说着，宋小丽就转身欲走，急得钟白赶紧一把将她右手拉住：“哎哎哎，小丽你别走啊！” 他下意识的一拉，倒是阴差阳错的让两人有了肢体接触。 这年头还不像2019年男女之间那么开放，基本上人们的思想还是很传统的，男女授受不亲依旧是大众共识。 当钟白手上传来温暖柔软的触感，抬头又看到宋小丽的脸庞有点发红，这才意识到自己冒了天下之大不韪，赶紧把手松开，喃喃道：“我这不是有意的。” 没想到他这表现反而把有点生气的宋小丽给逗乐了：“瞧你那样儿，又没干啥你心虚什么？买车票还要碰售票员的手呢。” “也是”钟白只好用手挠头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你刚才说，票已经买着了？哪天的？” “你这人还真心急，好歹我也走了半小时路才到你们厂送票上门，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么？”宋小丽不禁佯怒道。 “嘿嘿，那我就谢谢您嘞！”钟白也乐了，索性来了个京剧里的小生拜谢的姿势，认认真真的双手一抱，朝宋小丽鞠了个躬。 第四十七章 空中楼阁 宋小丽工工整整的将一张火车票掏出来递给钟白：“喏，明天的坐票，晚上八点十五分从山平县出发，大后天早晨到广府南站。” 这会儿的火车票也没有实名制，凭票就能上车，看了看票面上写着清清楚楚的十八块五票价，钟白接过来下意识就要掏腰包给钱，等手伸进空空如也的裤兜里才哑然失笑，对宋小丽说道。 “那个我身上没有这么多钱，等我去车间找找工友拿钱给你。” “不用那么着急，我又不等着这钱买东西。”宋小丽倒是被钟白这窘迫的模样给逗笑了：“上班时间你去找他不合适吧？反正他明天要来火车站乘车，你就让他到时候来车站餐厅给我好了。” 自从认识钟白以来，他一直给宋小丽的形象就是一个很聪明而且帅气的省城青年，如今看到钟白也有掏不出钱的时候，宋小丽心里倒是有点暗爽。 钟白想了想反问道：“对了，你怎么这个点就过来了？不上班么？” “我们是倒班制，现在我休息。”宋小丽捂嘴笑道。 就在这时候，办公室内传来了单建平的喊声：“小钟，你快进来一下！” “那我不耽误你上班，先回去了，再见。” 钟白本想下意识的找对方要手机号，但突然反应过来现在是1981年，结果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宋小丽已经匆匆离去。 重生之后自己认识的异性可以说仅仅只有楚娟和宋小丽两人而已，相比起楚娟的泼辣直率而言，宋小丽就显得懂事理得多。 办事也挺靠谱，不到一天时间就把火车票默默搞定，甚至还送票上门自己先垫钱！ 要知道这年头十八块五可不是个小数字，纵然有人和人之间的信任，但换成是你，愿意给一个只见过两面，请你看了一场电影的人自掏腰包买票么？还得动用自己老爸的关系！ 这两天厂里事情不少，明天看样子只能让余东峰自己去火车站乘车了，钟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宋小丽，只好摇摇头走进了技术科办公室。 “单科长。” “嗯，快来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说可以省去变换炉和换热设备？这到底如何实现？”单建平不解的指着一处问道。 钟白沉吟片刻道：“这个说起来就话长了” 这个等温变换技术，在国内事实上是2012年发现并完善，并且在2013年大规模推开的一项提高合成氨生产效率的重大技术革新。 等温变换技术，正是合成氨变换工艺的一种新形式。 目前国内生产氮肥的主要技术就是诞生于1913年合成氨变换工艺，至今已经接近百年。 该工艺主要用于一氧化碳与水蒸汽在催化剂上进行变换反应，生成氢气和二氧化碳。历经由常压改加压；由高温变换变中低温变换；催化剂由铁铬系铜锌系转成耐硫钴钼系由低co多段绝热变换到高co多炉变换，可以说技术已经非常成熟。 而等温变换技术的核心，就在于将换热器置于反应器催化剂床层，通过副产蒸汽的方式移去反应热，保持催化剂床层低温恒温反应，省去多个变换炉和换热设备，大大缩短了流程。 还记得之前在车间查看过的那个变换炉么？ 如果使用这个技术，那个老旧的苏式变换炉就可以光荣下岗了。 “整个流程大概就是这样。”钟白仔细的将等温变换技术的核心理念以及关键环节认认真真的给单建平阐述了一遍，听得对方目瞪口呆。 过了半晌，单建平才结结巴巴的开了口问道：“小钟，你你的意思是，如果落实这项技术，那我们厂里以后生产氮肥都不需要变换炉了？” “对，可以这么理解。”钟白点了点头：“但配套设施需要跟上，必须购买新的反应器，重新设计生产流程，培训工人操作。” “我的天，这整个下来需要花多少钱？又需要多少时间？”单建平已经吓呆了。 钟白只知道在前世这种技术经过短短一年时间就被全国大规模推广应用，而且效果很好的情况下，似乎投入并不多，但具体设备需要多少钱这件事他还真没过问过。 于是钟白摇摇头道：“价格我不是很清楚，时间上的话不用担心，只要设备到位，培训可以在一天时间内做好，后面按部就班的开展生产就可以了。” “预期能提高多少产能？” “按照我们厂现有规模的话，起码100吧。”钟白想了想又补充道：“此外，因为能源利用率提高的缘故，节约下来的原料费用也很客观，起码可以缩减三成左右。” 听到这个数字，单建平的双眼燃起了亮光，不过仅仅片刻就转瞬而逝了。 “好，就算如你所说，这项新技术有这么好的效果，但新的配套设施去哪儿买？还有，厂里最近财政状况吃紧，如果要找楚厂长申请经费，恐怕有点难毕竟刚才办公室听他的口气，应该是在现有的设备基础上进行改良，而不是大规模购买新设备更新换代啊！这不是空中楼阁么？” 单建平这么一说，反倒是提醒了钟白。 没错，在二十多年这些新的反应器基本上找个中等城市就能随便买到，但这会儿可是1981年，生产它们的厂家，国内还真不知道有没有！ “这个嘛那我再想想，尽量弄一个不更换设备就能提高产能的法子出来。”钟白不动声色的将自己刚刚写给单建平的那份等温变换技术的手稿收回，说道。 “行，不过这技术的确很先进，虽然我之前从未听说，但看你写的资料上面那些公式和流程都写到了关键点上，倒是挺有道理的。那就辛苦你琢磨琢磨，我有点私事，外出半小时。” “好的，单科长。”钟白长舒一口气，心道幸好你没有追问这项技术的来源，否则我怕不是又要圆半天才能圆回来了。 单建平起身拍了拍钟白的肩膀离开了办公室，剩下他一人开始苦苦思索。 这老掉牙的生产线，想要不购买新设备就要提高产能的法子？ 一个崭新的思路在他脑中形成，钟白突然眼前一亮！ 第四十八章 降低氨耗的方法 提高生产效率，并不一定只有提高产能一个方法！ 还有另外一种最有效的办法，那就是降低氨耗。 所谓氨耗，就是生产氮肥的过程里氨的损耗，氨既然是尿素的主要成分之一，减低了氨的损耗，这不就等同于变相增加了生产效率，提高产能了嘛！ 钟白立刻兴奋的搓起了双手，要说降低氨耗的法子，就算闭着眼睛他也能背出好几十种来。 不过，到底哪一种方法适用于现在的山平县化肥厂，那可就不能张口就来了。 “嗯，好好回忆一下这两天在车间观看的生产流程，哪一些地方可以作为突破口的”钟白趴在桌上，开始认真的回想起来。 减少成品结块尿素？ 不行，虽然这套苏式设备显得很老旧，但至少结块尿素出现比率还是很低的，甚至已经符合前世的生产标准了，在这一块下功夫估计收效不大。 进一步控制好甲铵冷凝器液位槽的液位？ 这个好像也不行，钟白之前也认真查看过甲铵冷凝器的情况，也算到位。 那么 调整低调水（甲铵冷凝器调温水）的进口温度？ 想到这里，钟白一下就来了精神！ 他之前还没有查看过低调水进口温度的详细记录，而这个方法又算是最简单又最能立竿见影的减低氨耗的措施之一！ 理论上来说，低调水进口温度的区间范围比较宽，在55度60度之间都有可能。 而每一个化肥厂的甲铵冷凝器设备，也因为生产厂家和工艺的不同，最佳低调水的进口温度也各自不同，一般是越低越好。 举个例子，可能a厂的低调水，进口温度是58度，实际上要经过反复试验最后才能得出57.2度才是最有效率的温度。 可b厂的低调水，进口温度是60度，实际上56.3度才是最有效率的温度。 这中间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完全需要调整者凭借自己丰富的经验，以及对设备的熟悉程度进行不断的微调，最终找到一个最为合适的进口温度，降低氨耗，从而有效提高产能！ 而丰富的经验对设备的熟悉程度这两者，对于目前的钟白来说，他都不缺！ 想到就做，虽然单建平有私事出门了，但钟白还是毫不犹豫的下了办公楼，再度往车间走去！ 钟白兴致勃勃的重新进入合成氨车间，换好工作服之后，就找到了生产科长莫金龙。 “莫科长，昨天我没看到甲铵冷凝器的低调水进口温度记录表，这东西在哪儿能找到？” 莫金龙一听这个东西，有些奇怪的问道：“低调水进口温度记录？你看这个做啥？那玩意儿不是常年都不变的么？” “我自有妙用。”钟白也不想和他多解释：“听你这么说，咱们厂里是没有调整过低调水的进口温度了？” “调那玩意儿干啥？设备说明书上不是说了要固定的么，你刚从技校毕业连这个都给忘了？”莫金龙瞥了他一眼，更是满脸黑人问号。 自从氮肥生产开始以来，这玩意儿就压根没人动过，谁会把主意打到它上面？ “我先看看，调整了说不定能降低氨耗，提高产能呢。”钟白说道：“不过我还是要先看看记录才知道。” 莫金龙一听这个顿时来了精神，道：“嚯，你小子又来新花样了？记录在老卫那里，你去找他就行。” “老卫？哪个老卫？” “你这记性咋像和老年人一样的？昨天不是刚刚还和老卫因为变换炉的事情吵了一架么，今天就不记得了？”莫金龙笑呵呵的往远处一指：“喏，卫世杰在那边，你找他要就行。” 原来就是昨天那个固执的老工人啊！ 既然记录在他那儿，钟白也只能再去找卫世杰要了。 卫世杰正在记录着什么，一看是昨天的钟白来了，哪儿还有半点发脾气的模样，立刻兴奋的站起身来对钟白问道：“小钟你来得正好，昨天你说那个什么等温变换技术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给我好好解释解释呗” 钟白不禁有点奇怪，老顽固怎么突然就化身为一个求学若渴的小学生模样了？ 当然这也不怪钟白，毕竟昨天扔下几句话之后他就离开了，只记住了卫世杰一开始那副桀骜不驯和自己针锋相对的节奏。 而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走后，卫世杰越琢磨越觉得自己是个人才，提出的新理论和新思维让人叹为观止，把这个老顽固都整得内心佩服得紧，正想找机会上门问问他细节呢。 “这个在车间里不好解释，涉及到很多知识还有一些新公式什么的。”钟白赶紧摇摇头，拒绝了对方的要求。 自己给厂里号称读书读得最多的书呆子，技术科科长单建平解释这套理论，对方都连续问了一大串还没搞明白，要是在车间这种生产环境里想几句话就给卫世杰说明白，钟白倒不认为自己有那个能力。 或者说，他不觉得在理论知识这一块，卫世杰能比单建平更强。 “这样啊”卫世杰的口气居然有些惋惜：“那等我啥时候调休了，再去办公室好好请教你！对了小钟，今天过来又有啥事？不会咱们这变换炉要停车大修吧？” 不知不觉中，卫世杰面对钟白的口气，早就没有了厂子里那种五十岁老同志对二十多岁年轻人的长辈口吻，倒是多了一丝平时和莫金龙科长沟通的恭敬语气来。 “现在厂里正逢氮肥产能不足，咋可能停车大修？”钟白立刻说道：“我是来查看低调水进口温度记录的，莫科长说在你这儿。” “哦，这个有！”卫世杰立刻转身，从一堆记录本里找到一本最薄的，马上递给了钟白：“这是今年以来的低调水进口温度记录表，你看看。” 钟白随手拿过来一翻，果然和自己预料的差不多。 翻了好几个月的，每天都是一连串的59度，连第二个不同的数字都没有！ “去年和前年的呢？也都是59度吗？”合上记录本，钟白谨慎的问道：“头两年的记录本有没有？” 第四十九章 和一条咸鱼又有什么区别 “头两年的应该都装档了，车间里只有本年度的。”卫世杰想了想回答道：“那些要去厂里档案室翻才看得到，不过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都是59度吧。毕竟这套设备引进回来之后，低调水温度就从来没变过，说明书上不是也写了一定要保持恒定温度嘛。” “好，我知道了。”钟白点点头道：“我问一下，调整低调水温度这事儿，需要经过谁的同意？” “啥？你要调那玩意儿做什么？”卫世杰楞了一下才问道。 “降低温度，减少氨耗，提高产能。”对这种一线的生产工人，钟白自然不用隐瞒什么。 卫世杰双眼一瞪：“还能这么操作？它是个” “当然能，原理我就不解释了，我现在只想知道调整权限在谁手里？”钟白赶紧打断了他的问题，追问道。 卫世杰把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莫金龙：“当然是找莫科长了。” “谢谢。” 钟白也不废话，大踏步走到莫金龙面前，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对方。 “的确是我点头就可以，但且不论为什么要调整的原因，你准备采用什么方法降低进口水温度？这可是个技术活！”莫金龙疑问道。 钟白自信的点点头道：“我当然知道这是个技术活！莫科长，你难道忘了我就是技术科的么？技术科的人不搞技术活，那和一条咸鱼又有什么区别？” 莫金龙哈哈一笑道：“哈哈哈，你这个小钟，有点意思，为什么要自比为一条咸鱼呢？莫非这咸鱼和消极怠工又有什么内在联系不成？” 钟白懒得和他解释这句来自前世星爷电影里的经典梗，只能含糊道：“我自然有办法调整，只要你莫科长同意，我就去看看甲铵冷凝器的具体情况。” “行，那你弄个条子过来，上面要有你们单科长的签字，收到条子我签了字，你再去实施。” 莫金龙尽管平时给大家一种粗人的印象，但这种真正涉及到车间内重要设备的调整事项，他可不能仅凭钟白口头一句话就马上放手让对方去做，那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我马上去找”钟白正想说马上回办公室去找单建平来着，但突然记起单建平有私事出去了，只能挠了挠头皮道：“我一个小时后过来。” “那等你的条子啊，记得让单科长签字！”莫金龙望着离开的钟白，大声喊道。 这中途空着的时间，钟白自然没有闲着，而是充分利用它去找正在上班的余东峰了。 “东峰，有技术科的人找你，说是有工作要谈。”一名工友对正在上班的余东峰喊道。 “好嘞，那帮我看着一下啊，我去去就来。”余东峰摘下手套，三两步冲出了车间。 到了外面一看正是钟白，余东峰不禁哑然失笑，把他拉到一边的空地上，丢了一颗红山茶给对方，笑道：“钟白，这个点来找我谈个啥工作啊？” “去你的，要说有私事找你，你们车间主任还能让你半路出来啊？”钟白没好气的盯了余东峰一眼，点燃了那颗红山茶，吸了一口道：“昨天我托朋友办的事儿，成了！” “卧槽，这么快？哪天的票，兄弟？”一听钟白搞定了火车票，余东峰的双眼里冒出一阵亮光，双手不自觉的抓住了对方的胳膊，倒是把钟白整得浑身鸡皮疙瘩。 面对余东峰这种一上来就“迎男而上”的节奏，钟白也有些吃不消，赶紧退后一步：“兄弟你别上手啊！票是明天的，今天你能请到假不？” 余东峰差点没兴奋得跳起来，昨天夜里躺在床上就一直在念叨到底能搞到什么时候的票，没想到这么快搞定不说，火车票居然是明天的？ 余东峰已经有点按捺不住了：“能能，我现在就和车间主任说一声，然后回去让我爸去楚厂长那里请假，请十天够不够？” 钟白赶紧问道：“来回光坐火车就是六天，十天怕不是少了点？你去过广府没？” 余东峰自信的回答道：“没有。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还怕我迷路不成？” “到时候给你的批发蛤蟆镜的地址，我怕你一个乡下人真的绕晕了，一两天找不到”钟白倒不是有意调侃，而是因为这个年头小县城和广府这种大城市的差别远远大于几十年后，一个县城青年去了迷路倒也正常。 “怕什么，广府没去过，省城天都我可去了好几次了，大城市不过也就那样嘛！得了，那我就请假半个月，这下你放心了吧？”余东峰不以为意，笑道。 “成。票我已经拿到手了，现在给你，记得明天去火车站赶车的时候，在‘车站餐厅’把十八块五的票钱给一个叫做宋小丽的姑娘就行。”钟白见对方定了下来，立刻摸出身上那张还带有体温的火车票。 “哥们，还真有你的！”见票都已经拿到手，心中最后那一丝丝隐忧也随风散去，余东峰二话不说转身就跑，留下一句话：“今晚回宿舍，记得把地址写给我，我先回去找车间主任去！” 这小子，果然是不见鬼子不挂弦，现在看到车票了，整个人和飞似的。 钟白笑了笑，琢磨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这才赶回技术科办公室。 等他回去一看，门还锁着，这会儿也已经十一点多了，看样子单建平中午下班前是不会回来了，倒是放了他一道鸽子。 没有单建平签字的条子，莫金龙肯定不同意自己动手，钟白也只好趁着这个空档，好好坐在位置上回忆起降低低调水温度的技术细节来。 厂里这套甲铵冷凝器钟白之前查看过，就是很普通的苏式设备，也没什么太多的技术可言。 说起来，这温度调整，还真不是动动嘴皮就能一下把它降低的，而是有一些关键环节在里面。 首先，想要一次性就降低调整到位是不可能的。 比如现在它的温度是59度，想要一下子降低到56度，估计最多运行几天时间就要出故障了。 原因就在于这样做会造成低压超压，而形成低压超压后，又必须在现场手动放空，以降低系统压力。 而在压力控制正常时，现场手动放空阀关闭，容易造成甲铵结晶而被卡死，后续处理起来十分困难。 第五十章 e053a缺货 为了解决低压系统由于超压而不能及时泄压这一困难，最有效的措施，莫过于对装置进行低压气相管线的改造了。 钟白顺手拿起一张a2白纸，开始一边回忆，一边认真的在纸上作图。 图上的内容，当然是如何降低低压气相管线位置，以及在放空管上增加一调节阀，这样就能实现压力的远程控制，从而使低压压力控制十分方便。 就在他认真埋头作画的同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和脚步声。 钟白抬头一看，是副教授童四方带着质检科科长王天林过来了。 童四方一看钟白在认真工作，立刻笑呵呵的走到他身边，说道：“小钟，我马上就要离开山平县返回省城了，刚才在楚厂长那里没看到你，这就想着专程过来和你道个别。” 一个年长的副教授专程来和自己道别，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自己都必须要礼貌回应，钟白立刻起身，伸出右手和对方紧握，同时微笑道：“谢谢童教授，我祝你一路顺风，因为还有事情要忙，我就不送了。” 毕竟现在赶紧把低压气相管线改造图弄出来才是王道，没有这玩意儿谈何降低低调水温度，从而降低氨耗，提高氮肥产能呢？ 童四方倒是不在意，摆摆手道：“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天林送我去火车站就够了。” 他突然又凑近了一点，低声问道：“小钟，我上次和你说的事情，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钟白自然清楚童四方指的是什么，要他去省城给对方打下手，搞课题研究嘛。 不过他对此并没有兴趣，而且在钟白看来那个课题本身也是个无用功，于是摇摇头道：“不了，就在这儿挺好。” 这个回答也没有出乎童四方的意料，毕竟他从一开始就觉得钟白这个年轻人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给人一种心性很坚定的节奏，自己只不过是走之前再尝试一下罢了，毕竟自己的话都已经说到位了嘛。 反正你同意了更好，不同意大不了维持原状，怎么看都是“你可能血赚，但我永远不亏”的节奏。 听到钟白拒绝，童四方只好准备离开，这时候他一不小心眼角瞥到了钟白桌上那张还没有完成的图纸，稍微一看就知道是设计图，立刻饶有兴致的问道：“小钟，你这又是在画什么？” 童四方是省城副教授，这些东西告诉他也无妨，于是钟白顺口回答道：““哦，没什么。我在弄一组甲铵冷凝器的低压气相管线改造图，还没画完呢。” “你要改造低压气相管线？又有啥新目标？”童四方好奇的问道。 钟白老老实实的回答道：“降低氨耗，提升生产线现有的氮肥产能。这个改造应该是很有效的。” 童四方对这一块也不是特别熟悉，因为已经很细节化了，而且他并不是常年在厂里工作的高级工程师。 不过当他看到里面一个元件的时候，眉头一皱道：“这个元件，山平县怕是没有货吧？” “哪个？” “喏，就这个e035a的，这里。”童四方指着图纸上一处问道。 对哦，钟白这才反应过来，这玩意儿的确在八十年代的县城里恐怕是买不到的。 而没有这个e035a，整个改造就成了无米之炊，毕竟他钟白就是再厉害，也不能用双手直接变出一个精密工业产品出来嘛。 想到这儿钟白只能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咧开嘴笑道：“还是童教授考虑周全，我都把这事儿忘了，那我等单科长回来就找他打报告，让厂里赶紧去外面买。” “外面买？呵呵，小钟啊，这e035a不是我说，要是没点关系的话，十天半个月恐怕你们厂里是买不来的哦！”童四方突然摇了摇头，笑道。 “啊？这玩意儿这么紧缺？”钟白愣住了。 e035a虽然是工业产品，但放在前世，基本上华国中东部任何一个地级市都能买到，除非是那种纯粹以农业和旅游业为主，半点工业底子都没有的城市才会缺货。 但即使是现在，就算地区没有卖的，省城也应该有吧？ 正当钟白准备开口提出疑问的时候，童四方立刻给出了答案：“你想问这东西省城怎么会买不到对吧？我给你说，省里最近正在搞生产设备更新的事儿，天都的大小企业对e035a的需求都不小，现在已经缺货了，我一个朋友正好在计委做事，一个星期前抱怨了两句我就给记下了。” 钟白的心里咯噔一下，擦，缺货？ 没有这玩意儿，改造不可能成功，而厂里的要求又是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要生产出以前三个月的氮肥产量！ 那岂不是这一仗就因为粮草不足直接宣告失败了么？ 一直在后面没有吭声的王天林当然也知道氮肥紧急任务的事情，加上刚才听了两人的对话，这会儿也不禁下意识着急了。 毕竟要是没有之前的磷肥事故，这次的氮肥紧急生产任务也不会来得那么急，而这事自己多少也脱不了干系，于是立刻问道：“老师，那这事儿有办法解决吗？” 见自己的学生主动发问，钟白的眉头也同时紧锁起来，旁边的童四方心中一动，有了主意。 他主动用关心的口吻说道：“如果你们厂里只需要一个e035a的话，那我倒是可以和计委的朋友打个招呼，看看能不能想办法给你们厂里匀一个出来，不过嘛” “太好了，小钟，你还不赶紧谢谢童教授？”王天林虽然不知道这个e035a到底是啥，但听两人对话就明白它对目前的县化肥厂来说十分重要，立刻出言提醒钟白。 钟白正欲开口，却被童四方抬手示意他不要吭声，而是自顾自的说道：“不过嘛我那老朋友肯定要问为什么我会开口让他帮这个忙，这图纸我也没看完全看懂是个什么意思。小钟，恐怕到时候你需要去省城一趟，当面给他说明一下，否则他和你们山平县化肥厂没有半点交情，这个字他是肯定不签的。” 钟白一抬头立刻看到了童四方嘴角露出了一丝隐隐的笑容，他立刻明白了什么！ 擦，这老教授是对自己的去向还不死心啊！ 第五十一章 真别不信 让自己出差公干去省城一趟，一是帮自己卖个人情，二来嘛 估计对方又要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劝说自己，留在省城天都给他搞课题了。 想想这老头子的纠缠功夫，钟白就有点头皮发麻的节奏。 但如今想要短时间提高氮肥产量，也就只剩下降低低调水温度这一条路了，没有e035a是肯定办不到的，这一趟，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去。 毕竟这个年代，“计委”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 因为全国上下还在实行计划经济，很多物资，尤其是在一些稀缺工业物资的调配购买上，没有各级计委的同意，那是肯定买不到的，这一点钟白熟知整个华国工业发展史，对此心知肚明。 这e035a，就算通过正常途径给厂里打报告，也要报到县计委签字同意后，厂里才能派人去制定的厂家购买，还不一定买的到。 因为这只是同意你买了，有没有货这件事，小小的县计委可管不着。 但童四方这话意思就完全不同了，他认识的是省计委的朋友，省计委和县计委，用一个是天一个地来形容它们之间的差别一点儿也不为过。 很多县里面根本想都不敢想的事儿，在省计委也就是一句话搞定，就比如这个e035a。 钟白抬头一看童四方笑吟吟的盯着自己也不说话，知道他在等自己的回答，于是想了想，也不磨叽，直接点头道：“那行，就先谢谢童教授了。我会马上和厂里打报告，尽快赶到省城，这边能否告知我联系你的方法？” 童教授早已按捺不住，抓起桌上的纸笔快速写下一串地址塞给钟白：“就这儿。你应该这个月内就会上省城吧？放心，这段时间我哪儿都不去出差，天天都在办公室上班，那就等你上门咯。” 说完，也不等钟白回答，心情大好的童四方转身一拍王天林，道：“天林，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赶紧去火车站，别耽误了赶车。” “嗳。” 从王天林离开时那迷茫的眼神中，钟白完全能够读懂对方此刻的心情。 这童教授难道不是我老师，我难道不是他学生吗？ 怎么感觉你这个钟白现在才是他最喜欢的学生了，啊？ 钟白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道千算万算，怎么自己还是要去省城和童四方一对一啊？ 不过，他转念一想，到时候换个环境，单独和对方交流的时候，也能细致的把那个课题为什么做起来不现实的原因深入给童四方讲一讲。 以免他误入歧途了，嗯。 认认真真画完图纸，外面的下班喇叭已经响起，钟白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胳膊离开了办公室，准备去食堂吃中午饭。 下午等单建平回来之后，钟白还得把这一揽子变动告诉对方。 莫金龙那里的条子反而不急了，改造元件e035a都没到手，去车间也是白去。 自己倒是要就降低氨耗一事先写个报告，让单建平拿给厂长楚军同意，然后再联系办公室购买去天都的火车票找童四方。 这个过程虽然感觉很枯燥，但是在企业里就是这样，任何事情都有制度管着的，尤其是公事，再小的厂也不可能你说出差就出差，连一句招呼都不带打的。 闷头拿着饭盆，行走在庞大工人人流通往食堂路上的钟白，一不小心就瞥到了前面一双洋气的圆头女皮鞋，和它上方那一双均匀有致的小腿，正在快步朝着食堂前进着。 这不是楚娟么？ “哎，楚娟，等等！”钟白立刻追了上去。 回头一看是钟白，楚娟的表情并没有一开始那么欢快，而是还有些小生气的盯着他，问道：“干嘛，没看到我要去食堂打饭了么？” “嘿嘿，我也要去食堂打饭，顺路。”钟白见周围人多，也知道对方还在为那天晚上在电影院的事情发小脾气，马上打了个哈哈。 毕竟女人嘛，都是情绪化的，明明知道对方对你有误会，在误会没有消除之前，还要拜托在办公室工作的楚娟给自己弄火车票，那明显要被一顿喷的。 虽说钟白现在已经和宋小丽熟络了，但私人买票和公家买票是两回事儿，这次还真得让办公室出面不可，否则这车票厂里可不给他报销啊！ “哼，顺路就顺路，可惜那天晚上也是顺路，某些人就没有这么好的口气了。”楚娟扬起下巴，不爽的说道。 “那天不是很突然么？我还正想找个机会给你解释一下呢，走走，今天用我的饭票给你打饭，算我请客好不？”钟白赶紧打哈哈。 “你这饭票还是我给你的呢！”楚娟不禁被钟白的话给反而弄笑了：“你这人，拿我的慷慨来请客，天下哪儿有这样的道理嘛！” 女人呐，真是得罪不得，钟白闻言只好双手一摊：“得得，我这不是还没领到工资么？放心，等我这个月工资到手，一定好好请你单独看一场电影赔罪，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听到钟白那句话里的单独二字，楚娟的脸上总算阴转晴，这才同他一路前往食堂去了。 两人打完饭菜找了个没人座的地方，刚坐下钟白就先把自己近期要去天都出差的事情给楚娟说了，让她到时候帮自己弄一下票。 毕竟办公室主任黄兴志对自己的不爽可是写在脸上的，钟白没有闲心再和那家伙纠缠，还是办正事儿要紧。 “真的假的？去天都找童教授办事？你不会骗我吧？”楚娟放下筷子，明显不相信钟白的话。 “我咋可能骗你？要不是童教授主动提起，这趟差我还不愿意出呢！”钟白倒不是说假话，毕竟老头子是准备搂草打兔子两不误，想把自己留在省城才是真的。 “切，说得好像童教授巴巴的让你去一样。”楚娟白了他一眼道：“去省城出差肯定要给厂里打报告，需要我爸签字同意才行，你以为说走就能走啊？还不得等个好几天？” 钟白反问道：“嘿，这事儿你可真别不信。我吃了饭下午就打报告，楚厂长下午就会签字同意催着我快点去，你信不信？” “我没觉得你有那么大能耐！”楚娟的脸上写满了不相信三个字：“你可别想着又让我给你帮忙，去我爸那说去，他不喜欢我私下给他说公事的。” “放心，下午上班你就知道了，哈哈。吃饭吃饭，都凉了。”钟白赶紧低头扒拉饭盆。 第五十二章 你这是人话吗 吃完饭钟白甚至放弃了午休，直接快跑回到技术科办公室，不假思索的就将一份提高氮肥产能的报告洋洋洒洒的写了出来。 “没电脑打字可真是不方便。” 刚好在他写完两千余字的报告，甩了甩长时间握钢笔导致有些发酸的胳膊之时，单建平回来了。 单建平进门先抓起茶杯咕嘟嘟喝了好几大口，这才发现钟白居然还在办公室，于是对他说道：“抱歉啊小钟，上午的私事我耽误久了一点，这会儿才回来，上午你这边没什么事情吧？” “没啥大事。”钟白拿起手中刚刚出炉的报告递了过去：“这是上午我去车间看了之后，回来又琢磨了一下，重新提出来的一个方案。” “重新弄的方案？之前那个等温变换技术不用了？”单建平狐疑的问道。 本来单建平听了钟白之前的叙述之后，觉得这是个好路子，只是还没完全听明白而已，正准备回来好好听他阐述一下，结果一到办公室，你给我说现在还有个b计划？ “等温变换技术设计太多新装置需求，操作起来不现实，这个降低氨耗提升产能的方案可能更靠谱一点，请单科长先过目。”钟白自信的回答道：“这里还有一张设计图纸，对关键环节附带说明的。” “行，那我先看看。”单建平立刻做好，拿起报告和图纸，仔细看了起来。 单建平本来心里有些怀疑，看的时候都是皱着眉头的，但随着他仔细的看完了整个报告，再拿起了那页钟白画好的a2改造图纸之后，表情开始慢慢变化，最后竟然出现了惊喜之色。 这钟白，简直是个鬼才啊！ 降低氨耗，提升氮肥产能对于技术科来说不是什么新鲜课题，关键是如何解决。 这就和数学界那个著名的哥德巴赫猜想一样，汇总起来简简单单只有一句话而已，基本上只要是初中生认真看一会儿就能明白它是什么意思，但并不代表解决它就很简单。 相反，降低氨耗反而可以说是生产氮肥这件事情中一个永恒的课题！ 理论上氨耗越小，那么产量提升就越大，这是毫无疑问的！ 偏偏钟白提出的这个解决氮肥产能不足的报告，字数虽然不多，却清清楚楚的阐述了原理做法和后续工作，如果按照报告去做，再配合大家日夜加班，是可以做到一个月时间里把氮肥提高三倍产量的！ 虽然自己有一些细节和名词看不懂，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反正钟白老是提出来一些新奇的名词和概念，又不是第一次。 只要整个做法从理论上能行得通，这一点单建平这个书呆子还是能看明白的，剩下的就是如何实施了。 这时候钟白又恰到好处的告诉了他有关于e053a的事情，提及到童四方主动开口愿意解决这个难题，只不过需要钟白亲自出差一趟的时候，单建平二话不说，一拍桌子道：“没问题！我现在就拿着报告去找楚厂长，咱们技术科一定要把这个紧急任务给厂里漂漂亮亮的拿下来！” 单建平其实很聪明，虽然大家平时都觉得他眼高手低，但这一次的紧急任务他也很清楚，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一次让厂里所有部门改变对技术科看法的机会！ 如果说之前搞定磷肥事故的过程中，技术科虽然出了力但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儿，但这一回的紧急生产任务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用屁股想都知道，完成了县里布置的紧急任务，县领导一高兴，那还不是妥妥的让财政那边先打点钱过来，先把之前拖欠的季度奖金给发了？ “你就在办公室不要走动，我去去就来！”钟白兴奋的抓起报告和设计图纸，直接夺门而出！ 钟白对单建平的反应倒是没什么意外，只是这句话怎么听上去怎么怪熟悉的，好像是前世的某个梗呢 楚军在听完单建平的汇报之后不敢怠慢，又把王天林给叫到办公室来。 等他再次确认童四方说去省计委帮忙弄e053a这件事是真的之后，这老厂长也坐不住了，直接一拍桌子道：“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们技术科，回头我会给厂里各个部门打招呼，你们的一切需要从快处理，让钟白早点去天都，把设备单子给我定下来！” 单建平兴冲冲的赶回办公室把喜讯传达给了钟白，让他马上去厂办公室办理出差事宜。 等钟白跑到厂办公室一看，果然办公室主任黄兴志的脸色就像吃了屎一样难看，而楚娟则一副掩饰不住的惊讶神情。 钟白走到黄兴志面前，不卑不亢的说道：“黄主任，我这边近期要去一趟天都出差给厂里办事，车票的话，请办公室订好。” “知道了，楚厂长刚刚亲自过来打了招呼，娟子给你办。”黄兴志尽管心里不爽，但面子话还是要说的：“钟白，去省城办事，你这不是仅仅代表技术科，更是代表我们山平县化肥厂，可不能丢了我们厂里的脸！楚厂长说了，你有什么要求，现在就一并提出来，办公室能解决的就立刻解决。” 本来他不问这句话，钟白就准备转身离开的，听黄兴志这么一说，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童教授前天在厂里吃午饭的时候，不是特别稀罕那野狍子肉么？ 黄兴志倒是提醒了自己，找人家办事不能丢了厂里的脸，而且这个年代上门不带点土产是肯定不行的。 于是钟白顺口说道：“我记得上次童教授吃饭的时候对咱们县的野狍子肉很满意吧？那就请黄主任再准备一只差不多的野狍子，我到时候带上送给童教授，这样也能联络感情。” 黄兴志一听这话差点老血没给喷出来，抓着茶杯的手呆呆的停在半空中。 他娘的，你这是人话吗？ 那只野狍子是老子自家的珍藏货，童教授当然满意了！ 你现在要带一只差不多的野狍子，这种货色市面上哪儿有卖的？ 这不是要老子再回家把剩下的最后一只野狍子也充公办事么？ 一想起家里黄脸婆那凶巴巴的样子，黄兴志就不禁后背发凉，但尼玛自己刚才海口已经夸出去了，而且这事儿的确楚厂长也很重视，如果自己不办，或者随便让食堂去市面上弄一只普通的野狍子凑数，到时候万一出现问题，那谁顶得住啊？ 第五十三章 高第街 “等车票定了，你来办公室拿野狍子！”黄兴志几乎是从牙缝中恶狠狠的挤出这句话，再也没有了平时温和儒雅的模样。 “那黄主任，麻烦你开一下介绍信，我现在就去火车站买票。”楚娟一看黄兴志不爽，只想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否则待会儿等钟白走了，这家伙又要开始对自己和罗胜撒气了。 拿着介绍信，楚娟跟在钟白身后悄悄溜了出来，等走到楼底的时候才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可真行啊，钟白！还真让你弄成了！” 钟白双手一摊：“瞧你这话说的，什么叫真让我弄成了？一开始我不就告诉你这事儿必然会这样么？” “得了吧，现在是该你嘚瑟的时候，不过这件事刚刚也听我爸说了，没那么简单的，找人办事不光是专业技术好，还得要会做人。”楚娟说到这里走近一步，压低声音对钟白说道：“前两天回家我爸就告诉我，说你这个年轻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高调了，记得以后低调点哦！” 擦，钟白一听这话都无语了。 他心道我很低调的好不好？ 明明就是你们这些人经常让我高调而已，偏偏很多事情别人又不懂，那就只能自己上，这锅自己可不背。 “你就少损我，去办你的事吧。”钟白赶紧打断了楚娟的说教，想了想说道：“对了，车票不要太急着买这两天，如果可以的话，就买大后天的行么？” 楚娟不解的看着钟白：“不是说这次出差很紧急，越快越好吗？你怎么要买大后天的车票？莫非你在山平还有什么事情要办？” 楚娟不知道的是，钟白的确有自己的事情要办。 那就是他准备抽时间把山平县里的餐馆都想办法跑一跑，看看但凡使用味精的餐馆，他们的味精是否只有“莲花牌”一种。 不过钟白还是要回答楚娟的问题，他想都没想就顺口说道：“不是答应你要请你单独看一场电影么？这一趟去天都我也不知道几天才能回来，要是错过这个月你不是又要说我骗人了？” “真的？你愿意晚去两天就是为了请我看电影？”楚娟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又惊又喜的反问道。 “当然是真的了！你好好想想，我自从来了咱们厂，骗过你么？”钟白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不过他老脸也够厚，这种大言不惭的公然撒谎，居然连红都没红一下。 楚娟那里知道自己已经被钟白给绕进去了，偏着脑袋想了想道：“好像是没有” “那不就得了，你先去问问票，如果有大后天的就帮我订下大后天的，然后我明天晚上请你吃饭看电影一条龙，就这么定了。” 还没等楚娟反应过来，钟白的身影早已经不见了。 “你还挺会安排的！”楚娟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脸已经有点红了，小声喃喃自语着离开。 下午就显得有些无趣，晚上回到宿舍后，舍友余东峰早已经迫不及待的扑了上来。 “钟白，我这边搞定了！你看！” 这小子暴躁的把自己的衣服一掀，露出了明晃晃的肚皮，吓了钟白一跳。 “你干什么，我对男人的身体没有任何兴趣”钟白还以为对方要出什么奇招，赶紧往后一退。 “谁让你看我身体了？”余东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皮带，那里鼓鼓囊囊的塞了一些东西，等他拿出来才说道：“看到没？两百四十块现金！这可是我回家把嘴皮子都磨烂了才找我妈拿到的两百块，加我自己的四十块啊！这笔巨款进货你总放心了吧？” 两百四十块在1981年对于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而言，用巨款来形容也不为过。 但余东峰不知道的是，面前这个更年轻的钟白，前世经常在一眨眼做出的决定就价值好几个亿！ 这一点都不夸张，尤其钟白在华国工业研究院的时候参与一些国家重大战略工业工程项目的时候，那些决定全都价值连城，每一个都关乎着国内庞大的相关产业！ “呵呵，两百四十块你跑一趟广府回来也只不过赚个几百块，几十年后这不到一千块钱只够买一件衣服呢，还不能太贵的。”钟白忍不住“好心”提醒道。 余东峰忍不住反驳道：“钟白，我看你就是白日梦做得太多了，一千块那是什么概念？只能买一件衣服？打死我也不信！现在一个肉包子才一毛五呢。” “这个信不信由你，我只告诉你一点，听哥的，以后绝对发大财，一千块算什么？我给你订个小目标，一年后你至少一个月赚一千块，信不信？”钟白信心十足的说道。 “别吹牛逼了，还一个月一千块？我要是一年能赚一千块估计做梦都要笑醒。不扯这些了，我请假的事情已经办好，我爸那边找了楚厂长，他同意了。” “那就好，你后天出发的时候注意安全，批发蛤蟆镜的地址我现在就写给你。” 钟白也不啰嗦，直接抓起桌上的纸笔，凭借记忆写出了这个年代广府最有名的批发市场的名字！ 没错，就是高第街！ 这时候的广府人，在全国最先穿起了喇叭裤牛仔裤tshi t，国内的流行服装都是从广府批发的。 而夹克+蛤蟆镜+牛仔裤，也正是当时广府最时尚的男孩标配，即使放在几十年后的今天看上去也不过时。 “这条高第街上摊贩很多，你要注意分辨哪些批发商的货成色如何，有些是国外产的低档货，有些是国内仿制的高档货，我建议你选择后者。”钟白开始耐心的对余东峰进行教学。 改革开放几年之后，人们对外国货的接受度也迅速达到了高峰。 甚至在81年就已经出现了迷信外国货的思想，这一点钟白其实是觉得不齿的。 任何时代，华国的国产货都有其佼佼者存在，不输外国商品！ 就拿这蛤蟆镜来说，虽然最顶级的自然是大洋彼岸的md正宗进口货，但如今蛤蟆镜已经上市有一段时间，广府那边国内的厂家仿制的高档货并不差，甚至质量还比有些国外产的低档货更好，价格反而更加便宜。 第五十四章 星辰大海 “是么？可现在大家不都说正宗的外国货好吗？”余东峰眉头一皱，但随即又自顾自的点了点头道：“不过，既然钟白你这么说，我就信你！” 余东峰的神情变化钟白自然是一直全程关注，但此刻却不禁对这个二十出头的小厂青年高看了一眼。 这个年代，更多的是他在绿皮火车上碰到的那些年轻人，手捧一个rb国原装的收音机就视为珍宝却把国货贬得一文不值的群体。 而余东峰虽说多少也受到了这点的影响，不过他能坚信自己的说辞，这就已经强了不少。 以后若是自己的事业真正做大，不可避免的要和外国资本进行正面碰撞，若是以后自己的工作伙伴内心深处还有这种崇洋媚外的软骨病，那在做决定的时候就会受到潜意识影响，不知道要引起什么样的蝴蝶效应。 “信我，没错的。”钟白认真的拍了一下余东峰的肩膀，淡淡的说道：“我们的目标可不止是蛤蟆镜，而是星辰大海！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东峰，第一步能不能走好，就全看你的了。” 钟白这一世几乎还没有对其他人用这种口气说过话，倒是把余东峰弄得一愣一愣的：“喂，你不会是想发财想傻了吧，还星辰大海？” “呵呵，我没傻。梦想是通过双手一步一步实现的，但若是一个人没有梦想，又怎么会有实现的那一天呢？”钟白转头认真看着余东峰：“这一次，你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只要在最短时间把能买到最好的蛤蟆镜带回山平，咱们就成功了一半，千万不要纠缠着降价和贪小便宜，广府那边理念先进，小心被骗，知道吗？” “我知道了。”余东峰郑重的点了点头。 虽然余东峰没敢问到底钟白去过广府几次，但给他的感觉是，这小子对广府的熟悉程度，甚至比省城天都还要高一样！ 当然，他并不知道前世的钟白在广府也出差过不少次，那里也是全国重要的工业研究基地，还有大批高精尖的新时代工业产业在整个岭南大地蓬勃发展着。 钟白肯定的语气，以及那股莫名的信心，以至于这一夜余东峰是在激动和憧憬中度过的。 第二天，当钟白接过楚娟手中买好的车票时，悄悄的靠近她小声说道：“那下午下班后你就别回家吃饭了，我请客，咱晚上再一起看个电影，不但是感谢你，也算是为我后天出发提前送行吧。” 见钟白靠得这么近，虽然四周没有人，但楚娟的脸庞也一下红到了耳根子，赶紧后撤一步道：“去去去，就你油嘴滑舌会说话是不？对了，现在还没有发工资，你拿什么来请我？” 钟白早有准备，把刚刚从财务室预支的一百元现金拿在手中扬了扬：“你当我傻啊？出差可以先找财务预支一笔费用，这点我还是知道的，更何况你老爹昨天不是说过嘛，小钟这次出差的一切要求厂里都要大力保障！” 说这句话的时候，钟白还立刻模仿了一下楚军平时上班时说话的语气和表情，把楚娟给逗乐了。 “学得还挺像！可你毕竟只是个小小的技术员，和我爸的厂长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没那股气！”她捂嘴笑道。 没那股气？ 那是你没看到前世的自己如何指点江山，给共和国的工业进程添砖加瓦的！ “厂长可不是我的目标，低了点。”钟白立刻回了一句。 “得了吧！还厂长不是你的目标，你现在要是能有办法把以工代干的身份弄成个正式的干部编，那我就算你有本事！”楚娟毫不示弱反击道。 钟白认真的说道：“你还真别不信。干部编这种东西，我想要现在就能要到，只不过时机未到，我还想多为厂里贡献青春罢了。” 他这话倒是没撒谎，他要真想换个身份，只要之前答应童四方的话，估计现在化肥厂已经在给他开欢送大会，庆祝钟白同志调动到省化工研究院了。 “不和你说了，我现在回办公室给你弄介绍信去，下班的时候给你啊。”楚娟笑嘻嘻的跑开了。 照常来到技术科，单建平也没有昨天刚刚接到紧急任务时候那么着急了，反而很罕见的看起了报纸，一副很悠闲的节奏。 “小钟，出差的事情都办好了吗？”单建平头也不抬的问了一句。 钟白点点头：“差不多了，车票办公室已经买好，我也去财务科预支了一百元出差费用，介绍信下班就能拿到，后天准时出发。” “嗯。”单建平这才放下报纸，冲钟白招了招手道：“你过来一下。” 走到对方办公桌前，单建平用手指了指放在桌上的报纸：“小钟，你这次出差去省城，我想给你加个任务。” “啥任务？”钟白好奇的问道。 “你看看报纸就知道了。”单建平微微一笑道。 见对方没头没脑的突然来这么一句，钟白只好抓起桌上那份《天河工业报》，就着单建平刚才指着的地方细细起来。 只见二版头条上一个偌大的标题写着 《第二届全省工业创新展销会将于下周三在天都市召开》 “这是”钟白不解的问道。 单建平扶了扶眼镜道：“这是咱们省自改革开放以来，第二次在省会天都市召开全省工业创新展销会，你到时候办完事情不要急着回来，去会场看看有没有什么化肥方面的创新成果，记得把资料带回来。” 这个年代，全国上下各行各业提得最多的一个名词就是“创新”。 不但农业要创新工业也要创新。 新华国作为一个快速发展的大国，在发展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需要自主创新，没有这一历程，就永远无法追上rbmd那些早已实现工业现代化的西方发达国家。 但毕竟改革开放才短短几年时间，虽然概念提出来了，但落实在行动上步调还没那么快，尤其是工业基础相对没那么发达的天河省，更多的还是处于思想转变阶段。 不过，这工业创新展销会倒是为数不多有实际行动的工业创新举措了。 虽然展销会上大多展出的都是试验阶段的新理念和样品，但没有这一步，就没有以后成熟的大规模工业生产嘛。 这也是全省工业口上上下下为数不多的一个平等交流机会，就算只是一个县里的化肥厂技术员，也算是工业口人员，可以进展销会逛逛，交流学习。 当然，这只是说你可以去看，但别人愿不愿意和你交流，那就是两说的事儿了。 第五十五章 怎么又是展销会 “让我顺便去会场看看？”钟白眉头一皱道：“这种展销会，厂里应该也可以直接派人去的吧？对了，单科长你去就很合适啊！” 单建平苦笑着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咱们厂也在前年派人去第一届展销会学习了一回，但今时不同往日，厂里这不是效益不好么？再说我们厂又没啥拿得出手的创新技术和创新产品，楚厂长那边连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还好意思打报告去天都？” 钟白一听这话立刻摇摇头否定对方的说法：“单科长，你这个说法不正确。正因为咱们厂思维守旧产品一成不变，就更需要参加这种创新产品博览会，出去多看看多学习，才能回来想办法搞好我们厂里的技术，提高效益，有啥不好意思打报告去的？” 单建平这人平时就是太怂了一点，可以说他是在厂领导面前唯唯诺诺，只有在技术理论上才重拳出击的类型。 再加之以前技术科也就他一个光杆科长，手下无兵无卒，都没啥影响力，所以这次展销会他从来就没奢望自己能去看看。 要不是恰巧有钟白这个出差的机会，恐怕他也只能等事后读一读《天河工业报》上有关展销会总结的小豆腐块了。 但钟白这番话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倒是燃起了单建平对技术的渴望，于是用试探性的口气问道：“这真能行？” “有啥不能行的？”钟白倒是底气很足：“要不是咱们技术科，这一次磷肥事故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解决呢！再说去天都找童教授，你去也没问题啊，技术科长带上我这个技术员，不是正好符合规定么？我觉着你找楚厂长说说应该能行。” “是么？那我” 就在单建平有些心动犹豫之际，办公室的罗胜突然出现在技术科办公室门口，冲着钟白喊了一句：“钟白，楚厂长让你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行，我马上过去。”钟白又转身对单科长说道：“这不正好？也不知道楚厂长找我有啥事，机会合适的话，我就帮你提一下去天都的事情怎么样，单科长？” “那就麻烦你了，小钟。”单建平正为自己如何给楚军开口这件事发愁，听到钟白主动请缨，巴不得的点了点头。 来到厂长办公室，楚军正坐在椅子上抽烟，看到钟白过来了，赶紧示意他坐下。 “楚厂长找我有什么事？”钟白坐下，开门见山的问道。 楚军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起身走到门口，亲自把门关上，这才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看了看钟白，没有吭声。 钟白心道大哥你这又是闹哪样啊？ 大白天的把自己叫到办公室来，却一个字不说，现在又把门先关上，搞得神神秘秘的，估计明天又有风言风语要在厂里传开了。 “小钟，今天单独叫你过来，是因为上次磷肥事故的事情。”楚军足足沉默了三十秒后，终于吐出了第一句话。 “嗯。” 楚军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纠结：“本来呢，你作为这次事故调查的主力，给童教授很大启发，算是咱们厂里解决事故的首功，我也很想代表厂里表彰你一下，但现在有一些客观因素存在，你这边不但无法获得奖励，甚至还引起了不小的麻烦。” “引起了麻烦？”钟白眉头一皱，立刻问道：“楚厂长，这话怎么说？” 楚军开始自说自话道：“你可能也听说了，制造那批不合格磷肥的磷矿石，并不是我审批的，而是在我外出学习时，由副厂长朱宏杰审批的。” “现在事故已经调查完毕，原因就在于那批磷矿石，按照规定厂里应该对相关人员追究责任，可是” “一旦认认真真追究责任，那牵涉的人就多了去了，难免会因为此事在厂里掀起轩然大波。目前厂里的情况大家都很清楚，生产销量上不去，一直处于亏损状态，再引发动荡对整个厂的发展前途极为不利。” “而这个原因被揭开，都是由于你这个刚刚进厂不到一周的年轻人引发的，你知不知道，现在厂里有些人已经把你看做眼中钉肉中刺了？” 楚军说完，用手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显得有些疲惫。 他这番话里讲的道理，钟白当然明白。 甚至就算他不把自己单独叫来，以钟白前世的经历也早就考虑到了这些。 不过，这些事情难道不是他楚军这个身为厂长的人思考的么？ 为什么又要把自己这个技术员单独叫到办公室，摆出一份神神秘秘的样子告诉自己呢？ 莫非楚军真以为自己是个刚出社会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伙，以此来收买人心？ 不不，不可能的，钟白马上在内心否定了这个想法。 自己上一次在处理县办秘书科廖承元上门挖角的事情上，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政治智慧和情商，这一点，钟白不相信当了这么多年厂长的楚军看不出来。 那他为什么还要告诉自己这些？ 楚军一定还有其他话想说，这些只不过是铺垫而已，钟白想道。 明白了这一点，钟白索性也就不吭声，静待楚军的下一步动作。 果然，楚军在静静思考了十分钟，见钟白一个年轻人却如同老僧入定一样，眼观鼻鼻观心，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心里不禁又对他高看了几眼。 这个年轻人，心性不错啊！ 过了半天，楚军才再度开口道：“其实，今天单独叫你过来，是给你这次出差布置一项额外任务的。” “我是厂里的人，出差就是公干，不存在额外任务一说，楚厂长请讲。”钟白把姿态摆得很端正。 “嗯。”楚军赞许的点了点头，斟酌道：“咱们厂里依靠老产品，这一两年恐怕也没什么新气象，扭亏为盈难度太大，正好下周三在天都要召开第二届全省工业创新展销会，我有个以前读中专的老同学在工业厅，负责宣传工作，你到时候办完童教授那边的事情后，单独抽个时间去找他要点内部资料回来，然后咱们厂里结合这些内部资料，研究一下下半年能不能搞一些产品创新的工作，打破现在这个不利的局面。” 钟白听到这话楞了一下。 擦，怎么又是这个第二届全省工业创新展销会？ 还是厂长单独叫自己去办事？ 而且听内容明明是公干，怎么搞得如此神秘，为何要单独把自己叫到办公室来说？ 第五十六章 用人不疑 见钟白一头雾水的样子，楚军解释道：“其实我们厂本来也可以派人参加的，但是这种级别的展销会，起码也得副厂长带队，找几个科长一起过去才行，就说两年前的第一届展销会吧，那时候还是我亲自带队去的，不过” “不过现在厂里效益不好事情又多，我必须坐镇在家主持工作，无法带队参加，其他厂领导去又不合适，更别提咱们厂里也没啥拿得出手的新技术和新产品，弄个展位也是白花钱，倒不如放低姿态主动学习，我看你去就很合适。” 这话说得就有玄机了。 钟白才不相信厂里派不出一个厂领导带几个科长去学习呢！ 就算再亏损，好歹也是一个几百号人的化肥厂，千把块钱差旅费和几天时间的代价倒是付得起的。 但楚军强调他自己去不了，其他厂领导去又不合适，这就有深意了。 现在还有哪位“其他”厂领导？这不摆明了就只有个副厂长朱宏杰么！ 楚军这番话的潜意思就是：我楚军去不了，但朱宏杰也不许去！ 楚军去不了，这很容易理解，毕竟上一次就是因为他外出学习，朱宏杰偷偷给厂里换了磷矿石来源，捅了大娄子，他说什么也不可能在短期内在外出同时放心的把全厂工作交给朱宏杰。 但不让朱宏杰去，显然是因为楚军不想让朱宏杰参与厂里产品创新的工作嘛！ 而这件事若是两位厂领导都不去，也不可能指定某个科长去，那么楚军在工业厅的关系——也就是从那位老同学那里拿资料这件事也就没法做了。 所以这种局面下，正好自己一个人出差天都，时间上也吻合，楚军就索性让自己去带资料回厂里了。 理清了这一连串的思路，钟白赫然发现，楚军现在对待自己的态度，有点值得玩味啊！ 这不是把自己当做一个可以信任的心腹在用么？ 而且还只是一个刚刚进厂一周的毕业生？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句话对于掌权者来说，自然是公认的真理，但此刻钟白也不禁有些佩服楚军这一手。 他胆子还真的有点大，敢相信自己！ 钟白忽然就对这个从部队退伍回来的老厂长莫名有了几分好感。 倒不是说钟白稀罕这种成为厂长心腹的事儿，而是因为楚军从头到尾在处理整个事情的时候，考虑的都是全厂的利益，丝毫没有把他自己和朱宏杰之间可能存在的矛盾暴露半分。 这样做既保住了稳定，又是一种变向在为化肥厂未来着想的做法，倒是稳重中不失进取心。 只不过，若是让外人知道的话，那多半会觉得楚军此人太过自信，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押宝在一个小小的技术员身上，未免显得刚愎自用了点。 钟白心道，幸好你碰到的是我。 说实话就算去拿到什么工业厅那边的内部创新资料，钟白也不认为它对自己有多大的价值。 因为他自己就是个活脱脱的年青黄河学者，原华国工业研究院的“工业天才”啊！ 想想看，81年，一个省级工业厅的工业创新内部资料，对钟白这种人又有什么吸引力嘛。 相反，若是山平县化肥厂铁了心想创新，那他钟白倒是有很多种办法来搞，就比如之前曾经提到过的等温变换技术，在这个年代钟白可以100肯定没有先例！ 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以现在山平县化肥厂的情况，要搞创新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自己去看看那些内部资料，说不定也会有所启发。 毕竟前世钟白看到的资料，和这个年代真真实实的资料之间恐怕还是有些出入。 现在拿到手的是第一手资料，也是这个年代天河省工业人的思路，他也需要研究琢磨一下，而不是一味的认为前人的思路就是错误的，那也是很不客观的想法。 但接下这个任务之后，恐怕让单建平科长和自己一起去天都的想法就无法实现了，钟白想到。 于是他想了想回答道：“那行，请楚厂长把联系方式给我，我去了天都之后抽空去那边拿资料回来。另外，这样做出差时间会延长，我需要如何给单科长回复？” 钟白这句话很巧妙的就把球扔给了楚军。 因为等下回办公室的时候，单建平肯定在巴巴的等结果，如果没有一个像样的说法，对方那好不容易被勾起来的火肯定没有那么容易熄灭的。 毕竟也要考虑单科长的感受嘛，对不对？ 楚军想了想回答道：“厂里这次的磷肥事故调查报告，按规矩也要上报给省工业厅质检处一份，以往都是办公室邮寄的，这次就让你顺便带去，这样给单科长解释就行了。” “好的。”钟白点点头。 在离开厂长办公室的时候，钟白感觉自己又对这座存在有些时日的县化肥厂有了新认识。 工人们看上去干劲朝天，私底下却抱怨连连，都说现在奖金不发，收入不涨，已经有了怨气。 厂领导看上去有些不合，暗中较劲，但却在暗暗想办法改变现状。 有点意思。 当然，这种小化肥厂终究是要改变的，只不过因为自己这条陌生的鲶鱼进入，加速了环境的改变而已。 回到技术科，单建平一看到钟白进门，果然两眼冒小星星的急着问道：“那事儿怎么说？” “我还没来得及说呢，楚厂长就给我布置了一项额外任务。”钟白抓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说道：“让我下周把厂里的磷肥事故报告顺便带到省工业厅质检处去，说这样就不用邮寄了，那看来” “看来你的时间也不够用啊，我去参加展销会这事儿就更别提了。”单建平有些懊恼的揉了揉头发道：“刚才忘了给你说，上一届展销会是楚厂长亲自带队参加的，这回没有厂领导我一个小小的科长又怎么能去看呢？那还是辛苦你了小钟，如果能挤出时间，还是去会场看看的比较好，争取带点资料回来。” “好的，单科长。”钟白微笑着回答道。 第五十七章 困局 当夜，楚军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家里的书房。 烟灰缸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烟头，烟雾缭绕的书房里，楚军双眉紧锁思考着。 今天白天，他去找副县长程淮鲁汇报工作顺便请县里帮忙，但却无功而返。 楚军还清楚的记得自己上午和程淮鲁见面的那一幕。 “楚厂长，县化肥厂这次解决了磷肥事故问题，不是功劳，只是挽回损失！” “十万块的贷款，县里是真没办法帮你解决。农村信用社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们厂去年还有十二万的贷款一直没有结清，现在产能不足设备无法抵押又没有新产品打开市场，你让人信用社怎么敢把钱批给你，就为了补发职工奖金而不是用于生产？” “我觉着职工福利可以先暂时停一停，保障整个厂的正轨运行才是首要任务。”程淮鲁思路很清晰的说道：“至少大家还有工资，只要把难关挺过去，还清之前的贷款，后面也不是不能再贷。但贷款解决工资奖金终究不是一条健康的道路，要不然为什么县里好不容易才给你们争取到了这次氮肥外销的机会？不就是刺激你们厂短时间内的生产量，先把销量给它提上去，增加毛收入么！” 程淮鲁的话铿锵有力，每一句都是实实在在的大真话，但却如同大锤一样，一下一下锤击着楚军的心脏。 前段时间的紧急任务，楚军对厂里的说辞是，这是县里面压下来的生产任务。 但只有他才清楚，这是好不容易找到程淮鲁副县长求了几次，终于找地区弄到了氮肥外销指标，以此机会来让化肥厂扩大生产，增加销售。 虽然这个任务着实重了一点，但计划经济下需求说多少就是多少，地区计委能给外销指标就不错了，难道还想讨价还价？ 这一个月要产三倍氮肥的任务的确让厂里压力有点大，但楚军回来后就立刻组织三班倒，让厂里卯足了劲儿生产，做到二点五倍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剩下的缺口，也通过技术科的努力，尤其是钟白的努力下，拿出了一个可行性方案，只要能降低低调水温度，让氨耗减少，提升利用率，那么这个紧急任务完成也没那么困难。 但是！ 这只不过是一招权宜之计，无法从根本上改变整个山平县化肥厂近三年以来年年亏损的不利局面。 没有创新的新产品，没有提高产能的实际举动，全厂上下几百张嘴天天要吃饭，在销售订单只有这么多甚至还在减少农村信用社贷款利息日益上涨，甚至还要求归还本金的压力下，强如楚军也有些顶不住了。 财务科把这个季度的财报送来的时候，楚军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找程淮鲁，让县里松松口给农村信用社打招呼，再贷一笔款子，好歹把这个季度给挺过去。 没想到程淮鲁一开口就没有半点余地，而是直接了当的告诉自己，想要钱？那就得厂里自己想办法去！ 所以楚军左思右想，才只能把以往从来没有考虑过的产品创新一途纳入视野，下午单独叫钟白过来，给他交办了这个任务。 但钟白神奇归神奇，之前都是解决现有的问题，至于产品创新？ 化肥产品自从建国以来就没有几次大的创新，全国上下大大小小的化肥厂生产的主要化肥就那么几种，哪里是那么好创新的？ 厂里这帮中层干部的能力，楚军是再清楚不过的。 守成都只能算是勉强，创新能力就不值一提了，更不要说这次出了磷肥事故之后，大家的心都还惶惶不安，搞创新怕不是人人畏惧，只出工不出力。 就在局面如此困难的情况下，厂领导班子里还有一位虎视眈眈随时盯着自己的副厂长朱宏杰！ 这位副厂长心思不小楚军是很清楚的，而且对方也知道厂里财政困难，按理说朱宏杰既然有地区的关系，那跑一跑去地区拉点贷款来，也不会太难。 但朱宏杰就是按兵不动，还颇有一副坐看事情演变的节奏，不用想就知道，这位年轻的副厂长正等着泡沫戳破，自己下课之后他来接任厂长的位置哩！ 朱宏杰之前倒是满口创新提得勤快，但光喊口号没有实际行动，要不就是提出一些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方案，什么花几百万购买新的生产线之类的，现在账上都没几个钱发工资奖金了，还有钱让你折腾这个？ 所以楚军才这么头疼，再加上县里对磷肥事故似乎也没有再追究的意思，本来厂里还要追究朱宏杰以及几位科长的责任，都被他暂时压了下来。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朱宏杰懂眼色，自己投之以桃，他就应该报之以李去想办法弄贷款解决厂里的财政问题，但这小子偏偏就按兵不动，似乎吃准了自己不敢动他一样！ 楚军也隐约感觉到，朱宏杰肯定也从什么渠道得到了消息，这次磷肥事故不会追究他的责任，从而有恃无恐。 这个消息从何而来，楚军是不清楚的，但他感觉应该比自己的消息来源，也就是山平县副县长程淮鲁的级别要高。 眼下的困局，目前看来已经慢慢在变成一个无声而又令人窒息的死局。 楚军环视一圈才发现，现在唯一还有点生机和希望的，竟然在那个新来的技术员钟白身上？ “你小子这么聪明，又会来事，希望这次去省里能给厂里带回来一些有用的消息” 楚军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将一根已经燃烧到末端的红塔山香烟，重重的杵在了烟灰缸里。 不过楚军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还在为了化肥厂的明天忧国忧民之时，当夜，钟白刚刚请楚娟吃过晚饭，直奔电影院而去。 “今天咱们运气真不错，是一部外国片呢！你看，《超人》！”楚娟兴奋的指着县电影院外面悬挂的油画广告，惦着脚对钟白说道。 “超人么，这应该是第一部，还行，这md的片子能看。”钟白下意识的点评了一句。 第五十八章 偶遇朱宏杰 “切，这片子报纸上都说拍得好，到你这儿就只是俩字，能看？你也太自负了吧，搞得和个影评家似的。”楚娟吐槽道。 “本来嘛，这片子也没啥新鲜的，都是md的那一套思维，个人英雄主义。”钟白点评道：“这种思想在我们国家是要不得的。” “行行，你别给我上政治课，现在解放思想少拿这些来说事，只要剧情精彩就可以。”楚娟也不和他多逼逼，轻轻一推钟白道：“你还愣着干什么？不买票咋进去？” “哦哦，我这就去买票。” 钟白这才走到售票处，掏钱买了两张票，旁边却传来了一个声音。 “小钟，来看电影啊？” 钟白扭头一看，这不是副厂长朱宏杰么？ 旁边还有一个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女性挽着他的胳膊，看样子应该是他妻子。 钟白立刻礼貌的回答道：“是朱厂长和夫人啊，我是和同事一起来看电影的，你们也是？” “是啊，工作娱乐要结合嘛，白天上班，晚上看看电影也不错。小钟，你是和哪位同事一起来的？”下了班的朱宏杰似乎心情很好，口气平和的问道。 “是我。”还没等钟白回答，楚娟已经主动上前两步，并排着站在了钟白的身边，板着脸回答道。 “原来是娟子，挺好的。那我们先进去了。” 朱宏杰突然打住了话题，拉着自己的妻子转身进了剧场。 楚娟异样的表现立刻引起了钟白的注意，他不禁好奇的问道：“你怎么对朱厂长板着个脸啊？” “进去再和你慢慢说。”楚娟明显心情没有之前那么好了，淡淡了来了一句。 因为今天来看电影的人比较多，两人这次的座位恰好在侧后方的角落里，四周也没什么人。 钟白对刚才楚娟的异状明显很感兴趣，刚坐下就问道：“说说，你刚才咋回事？” “什么咋回事？没事！” “人家好歹也是个副厂长，你刚才那脸色搞得欠你多少钱似的”钟白吐槽道。 “你知道什么？你才刚进厂几天，这朱厂长的花架子活儿多了去了，喜欢喊口号又喜欢折腾，就是没半点意义，厂里没几个职工看得惯他的。”楚娟快速的说道。 “这样么？我听说他是正规学校毕业的，应该能力还行啊。”钟白不解的问道。 “行个啥？不就是他才弄出这次磷肥事故的么，整得大家奖金都发不出来，我老爹成天在家”话说到一半，楚娟突然意识到这些话不能说太多，赶紧闭上了嘴巴。 “你不说我也知道，楚厂长在家发脾气，说压力大对吧？”钟白突然笑呵呵的接了一句。 “你咋知道的？”楚娟奇道。 “我啥都知道，天文地理无所不知，科学技术样样精通，哈哈哈。” 没想到钟白竟突然开起了玩笑，楚娟也在楞了一下之后，忍不住笑了出来：“呵，又贫嘴。不过有一说一啊，刚才那些话你可不能出去随便乱说。” “嗯嗯，这个我清楚，咱们还是先看电影吧。”钟白赶紧岔开话题。 不过，刚刚的对话倒是进一步让钟白明白了，现在这两位厂领导之间，似乎已经不仅仅只是工作有分歧那么简单了。 两人似乎暗里较劲的意味更浓，而从今天下午楚军的凝重表情，和刚刚朱宏杰轻松的表情来看，这一个回合，应该是朱宏杰占了上风。 一场电影看完，钟白送楚娟回到了厂里生活区，自己也返回了宿舍。 余东峰今晚不在，因为他明天就要出发去广府，今晚破天荒的回家睡觉去了。 走之前余东峰还和钟白约定，如果在那边碰到实在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就拍电报或者打电话回来找钟白。 但他并不知道钟白今天分别接了单建平和楚军的任务后，又要在天都多待几天时间。 “希望你小子机灵点，不要出什么状况，下个星期稳稳的把蛤蟆镜带回山平，我那时候也差不多回来了”钟白心想道。 躺在床上，钟白开始思考起今天和楚军一番谈心之后的下一步打算。 创新，这两个字说起来容易，但的确很沉重。 尤其是化肥产品创新，这件事难度可谓是相当的大。 钟白凭借记忆当然很清楚的知道，碳酸氢铵将会在83年后逐渐开始崛起，其生产量慢慢超过尿素，成为数量第一大的高效能现代氮肥种类。 直到今天，全球最高效能的氮肥种类依然是碳酸氢铵。 但碳酸氢铵的生产工艺和尿素有极大的不同，不光是关节上，更重要的是设备和原料上。 想要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就让山平县化肥厂的主打氮肥产品从尿素升级为碳酸氢铵无异于做梦，事实上，就算给钟白一座天都市的省级化肥厂，此刻若是不引进小rb最新的碳酸氢铵生产线，想开展它的生产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此刻的山平县化肥厂的氮肥产品依然是雷打不动的尿素，并且没有一点准备更新的打算。 技术创新倒不是没有手段，等温变换技术也算是一个方向。 可相同的问题依然存在，等温变换技术中最关键的一环，新的换热器哪里来？ 自己倒是记得它的设计图，也能画出来，可在81年你想把设计图上的东西变成符合要求能够用于一线生产的工业元件，一个月时间是绝对不够的。 没有新的换热器，催化剂床层就无法保持低温恒温反应，那么等温变换技术也就压根无法实现了。 一时间没有思路的钟白有些迷茫，这还是他重生之后，第一次产生了对一件事情摸不着头绪的感觉。 这会儿睡也睡不着，钟白索性把宿舍的大灯打开，抓起桌上的几份报纸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钟白的眼前忽然一亮！ 一篇名为《我军在西南边疆军垦大规模发展中遇到的困境》的文章，引起了钟白的注意。 西南边疆，一直是华国边境线里非常重要的一段。 不仅有和多国相联，而且这些边境和西北华北边境不一样，居住的人不少。 原因在于60到80年代，我国和某些国家一直有军事冲突和摩擦，所以那边的驻军较多，除了零星的战斗时刻之外，平时那边也一直在进行军垦，也就是部队会开拓一些没有人的荒田，将它们逐步转换为可耕作的农田出产粮食，这也是一种事实上加强边境控制的手段。 第五十九章 如何产品创新 这篇文章指出，现阶段的军垦粮食产量上不去，似乎和施用的化肥有关系，并且提出了一些实际困难。 钟白当然知道这段历史，那是因为当时的化肥还没有做到因地制宜选用品种，部队采购的化肥往往又是大规模生产的普通产品，没有针对性。 毕竟军工企业里，你还是没有听说过有专门的化肥厂不是？ 但看完这篇文章后，钟白脑中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就是既然这里有缺口，为什么不能针对性的生产一种可以让西南边境土地使用，并且有效提高作物产量的化肥出来呢？ 这也是产品创新对不对？ 钟白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疯狂的翻阅报纸，想要找到更多有关的资料。 可惜的是，有关的报道实在是太少。 钟白依稀记得西南边境的土地土壤，是以酸性土壤为主，也就是俗称的红土地。 而这年头，有针对性使用不同种类的化肥，尤其是特种化肥的概念根本都还没有形成。 或许，制作一些特种化肥反而是个契机？ 钟白不禁为这个时代的信息闭塞而突然感到有些懊恼，要是放在几十年后的互联网时代，只需要小小的一部手机，就能马上查阅到海量资料。 但偏偏现在连个其他方法都没有，除了去看报纸查论文，就是去相关部门调阅资料。 钟白立刻决定这次去天都的时候，一定要想办法了解到这方面的信息！ 一旦确认这个创新产品的想法可行，他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的！ 至于在山平县里查资料这个想法，钟白压根就没有想起来过，毕竟小县城你不能奢求太多嘛对不对。 第二天钟白又出门在山平县大街小巷为数不多的餐馆里，四处打听民用味精的消息。 所有老板都没见过一个年轻人没事非要往厨房跑，看看用的是啥调料这种事情，虽说他这个举动有些令人疑惑，但好在这年头人心淳朴，也没有什么商业竞争意识，还愣是让他花了一整天时间基本把山平县的味精使用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 基本上，所有的国营餐厅和80的私人餐馆使用的都是“莲花牌”味精，其余20的私人餐馆使用的是另外一种叫做“玉园牌”的味精。 而两者比较起来，“玉园牌”比“莲花牌”质量更低，对钟白没有任何再研究下去的价值。 就算市场占有量最高的“莲花牌”味精，虽然得到了食客和厨师们的一致好评，但在钟白看来，在这种技术下生产出来的“莲花牌”味精，若是放在几十年后，那也是分分钟被淘汰的节奏。 “搞味精产业，现在正是大好时机啊！”钟白不禁在内心感叹道。 只要有了启动资金，以味精生产这种在钟白眼里看来技术含量“不高”的小工业，他绝对有自信在一年时间里，搞出一个质量过硬成本可控的新品牌出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东风吹不吹得起来，就要看余东峰这小子去广府的第一趟行程是否顺利了。 余东峰今天已经出发了，临走之前钟白还特意去火车站送了送这小子，当然也没有其他人来送。 毕竟这趟行程余东峰还是做到了低调出行，厂里几乎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就突然请了半个月的假没上班了，而余东峰的家人也没有专程来火车站送他，因为他死活不愿意。 二十出头的大好青年，胳膊腿都齐全，还要啥人专门来送？这就是80年代初的小青年们那股冲劲。 “钟白，你那帮忙买票的朋友，长得还挺漂亮的！”余东峰提着行李，一边走一边对钟白打趣道：“你小子怎么搞什么事情都有一手？搞技术在行，搞新点子挣钱在行，没想到来了咱山平县不到十天，搞对象也挺在行！” “你少胡说八道，什么搞对象？我认识宋小丽也就两三天时间而已。”钟白赶紧打断了对方的话：“我这不是天天空闲时间都在宿舍么，哪儿有时间搞对象？” 这年头搞对象可不是搞网恋，那种什么刚刚加的微信号也可以随便“么么哒”“老公老婆”的节奏。 一旦别人口中说出你在和某人搞对象，那谈恋爱没跑自不用说，甚至都要上升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毕竟那句话说得好，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嘛！ “得了吧。”余东峰用肩膀撞了一下钟白：“你小子看着老实，我又没24小时跟着你，谁知道你大把时间干嘛去了。再说，在厂里我也看到你和楚厂长的女儿娟子接触好几回了！你这胆子还真是大，搞一个不够，还要搞两个。” “搞个屁，你再乱嚷嚷，蛤蟆镜买回来你自己一个人卖去，我可不帮忙了！”钟白见对方越说越离谱，只好把脸一板说道。 “别别，正事儿咱可不能乱来啊，我还等你回来看看能卖出啥高价呢。”余东峰笑嘻嘻的一带而过。 等两人走上月台，余东峰即将上车之前，钟白又叮嘱了他一遍：“东峰，记得不要贪小便宜！还有，我让你比照蛤蟆镜的数量买的一次性打火机，也别忘记啊！” “知道了知道了，你就安心等我回来吧！” “注意安全！” 火车呜呜呜的开动了，承载着钟白和余东峰两人的希望，缓缓从月台开出，一直往东南方向驶去 时间终于来到了钟白出差的日子。 说实话，在山平县这将近十天的时间里，他从一开始的新鲜到慢慢适应，现在反而有点怀念起了大城市来。 倒不是因为大城市的花花世界，而是这里的生活单调得像一张白纸。 工作上的事儿来来回回就那么些，而且在钟白看来都是一些毫无技术含量的工作，偏偏每天都要去做。 下班之后的娱乐方式，也无非就那么几种：要不就是回宿舍打扑克牌，要不就是去厂外打两局台球，最奢侈的就是去城里跳舞或者看电影。 而这些对于一个已经习惯互联网时代的钟白来说，真的太单调太贫瘠了。 哪怕是有个省图书馆一样的地方让自己安心查阅资料也成啊！ 第六十章 硬卧车厢的怪老头 厂里还是挺重视钟白这次去天都出差的事情，特意派了车送他去火车站。 当然，除了重视之外，他这次带上的东西也不少。 自己的行李就不说了，外带着捎上了办公室主任黄兴志家里珍藏的一只野狍子，还有楚军单独拿给他的一瓶五粮液。 那只野狍子是代表厂里送给童四方副教授的，而这瓶五粮液，则是楚军让他作为私人来往送给那位在工业厅工作的老同学的！ 从这件事情可以看出来，楚军还真挺重视钟白这次的行程，都用上自己的私人藏酒拜托他去拿内部资料了。 再次踏上赶往省城天都市的绿皮车，当然，作为出差公干，钟白罕见的享受了一回在重生后还没有体验过的待遇——硬卧。 此时的硬卧环境比起硬座车厢好太多，简直是天差地别，也和生活水平有关，毕竟要贵十多块钱呢，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办公室的罗胜帮忙将东西都给放在行李架上之后，这才拍了拍钟白的肩膀道：“一路顺风！我就先回厂里去了。” “没问题。” 这趟车并不是山平县始发，而是从隔壁省会统州开往天都的火车，所以半路上车的钟白发现，硬卧车厢已经有了不少乘客。 火车缓缓开动，这差不多十几个小时的车程，要明天一早才能抵达省城天都市，除了睡觉之外似乎也没其他事情可做。 没有耳机和网易云音乐，没有电子书可看，幸好钟白还带了些资料书籍，默默的坐在硬卧车厢的凳子上翻看起来。 这本《化肥工学丛书》算是化肥厂书籍里标配里的标配了，每一个化肥厂职工都有，甚至连看门老大爷也不例外。 钟白自从领到它之后还没翻过，崭新的一本书，泡上一杯茶，伴随着“咣当咣当”的铁轨交错声音，手持书本的钟白在硬卧车厢倒也形成了一道不错的风景线。 “小伙子，化肥厂的？” 就在钟白慢慢翻阅《化肥工学丛书》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嗯。”钟白合上书本，转头望去，看到一个头发花白，发际线特别高，但是却显得硬朗有劲的老大爷正饶有兴致的盯着自己手里的那本《化肥工学丛书》。 对方的口音倒是一口正宗的天都话，钟白也觉得无聊，索性和对方搭上了话：“大爷，你这也是去天都的？” “对，上个月去统州的儿子家里住了一段时间，有点不习惯，还是想回天都。”老大爷迅速绕开了这个话题，反而显得对钟白的工作很有兴趣：“你从山平县上车，又是化肥厂的我没记错的话，山平县就一家化肥厂吧？” “没错，我是山平县化肥厂技术科的，去天都出差。”钟白还有些纳闷，咋这老大爷一副对化肥厂很了解的节奏呢？ “山平县化肥厂哦对了，听说几个月前你们厂里出了个磷肥事故，怎么样，现在解决了吗？”见钟白搭理自己，老大爷索性把旁边的小凳子往下一扳，顺势坐了下来。 看他这样子，还真和钟白聊上了。 不过，对方一提到这，钟白眉头还是立刻皱了起来。 他现在是山平县化肥厂的一员，基本的节操那还是有的，厂兴我兴，厂耻我耻，一上车碰到这陌生老大爷没几句话就提到磷肥事故，虽说已经解决了，但总归还是有点不舒服的，于是钟白的口气变得冷淡了下来：“经过全厂上下的不懈努力，已经在几天前圆满解决了。” 老大爷眉头一挑：“可以啊！我听说这事儿调查了挺久的，据说一直没查个原因出来，怎么忽然一下就解决了？小伙子，你给我详细说说。” 不是，你什么就让我给你详细说说啊？钟白感觉很纳闷。 “老同志，你哪位啊？”钟白立刻把对方的称呼从“大爷”换成了“老同志”，明显拉远了距离不想回答，顺便也打听打听这怪老头究竟是谁，怎么知道咱厂里的磷肥事故不说，还一副很清楚的样子，继续追问？ “我嘛咳咳，也算是工业口一位退休老同志了，不是坏人。”老大爷轻咳一声，丝毫没有在意钟白语气里的警惕之意，继续追问道：“你就给我说说呗，到底是啥原因，咋解决的？” 一听对方说自己是工业口退休老同志，钟白的警惕之心这才消退下去。 这时候的人碰到同行业的，都喜欢聊点专业问题，而且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对方操着一口天都口音，居然知道小小的山平县化肥厂发生了磷肥事故。 “哦，这个事情其实原因挺简单的，就是之前用于生产磷肥的磷矿石” 谈到专业问题，钟白就进入状态了，不疾不徐的从专业角度把整个事故的来龙去脉给说了个清清楚楚。 当然，请了省化工研究院副教授童四方这个事儿他就没说了，毕竟在钟白看来，童四方在整件事情里也没有起到太多专业的作用，基本都是自己完成的。 而且他也把查找到原因的功劳直接戴在了厂技术科头上，毕竟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同行老大爷，没有必要说得那么清楚嘛对不对。 令人惊讶的是，在钟白叙述的过程中，尽管他基本全都使用的专业名词，但期间老大爷不但能听懂，还时不时的插话问上几个问题，还都是挺专业的那种。 这样一来两人聊天的气氛就比一开始要顺畅了许多，毕竟钟白也很久没有这样和他人谈起专业问题了。 当然，单建平除外，钟白感觉现在对方已经成了一个真人版的十万个为什么，自己时时刻刻准备回答他的问题。 “你们技术科竟然有技术能力发现矿石本身不是磷锶铝矿石而是什么硫磷锶铝矿石？”老大爷啧啧称奇，问道。 这没什么可谦虚的，钟白只好点了点头道：“是我当时拿着实验设备当场做的实验，检测出了矿石内硫元素的含量的确和普通的磷锶铝矿石相比高得厉害，所以才确定了这一点。” 老大爷不依不饶的追问：“这硫磷锶铝矿石我之前工作的时候还从未听说过，你刚刚提到，它来自于西川省那边的矿场？” “没错，硫磷锶铝矿石在我国的产地就那么几处，西川省算是产量比较大的了。” “哦，那么” 就在老大爷还想提问的时候，一位穿着得体的老大娘匆匆走过来，一把将他拉起：“老孙，给你点的菜都凉了，还在这唠嗑啥呢？赶紧去餐车吃饭！” 还没等钟白反应过来，老大爷已经被老大娘拉走，消失在了列车的另一端。 第六十一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真是个怪老头”钟白苦笑着摇摇头，轻轻将《化肥工学丛书》合上，装进了背包里。 因为扯到磷肥事故，加上怪老头的问题又多，不知不觉刚才和对方聊天也聊了一个多小时，加上绿皮火车不断摇晃的缘故，钟白感觉脑袋有点小晕犯困，索性脱掉鞋子，爬到上铺睡觉去了。 等他一觉醒来，已经过了一夜，马上就要抵达天都市火车站了。 钟白拖起行李来到站前广场，天都作为省会还是有出租车的，尽管这年头打车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但出差费用里包括了这些，不坐白不坐，他也就顺理成章的打了个车，往省化工研究院赶去。 至于在车上不断扯着自己问问题的那个怪老头？钟白早已经忘得连个影子都不剩了。 招待所就在化工研究院马路斜对面一百多米处，钟白拿着介绍信和工作证到前台，还要接受前台服务员的一顿询问之后，这才办理了住宿手续，进了一个在接下来一周时间里属于自己的单人间。 “住个宾馆都这么麻烦，还真是” 提着不少行李的钟白感觉自己胳膊酸疼，昨晚这一觉在火车上睡得迷迷糊糊，其实睡眠质量也不是很高，索性连衣服都没脱直接躺床上来了个回笼觉。 再一睁眼就是十点钟了，钟白想着争取在上午下班之前先和童四方见个面再说，于是认认真真的洗了个澡才出门。 说到洗澡，省化工研究员招待所的条件还是真不错，各个单间都配了单独的淋浴，这一点在1981年算是有点奢侈了。 很多县城里，就算县招待所都做不到，而他们只不过是省里一个研究院就配上，倒是很有点实力。 毕竟这年头第二产业就是华国事实上规模最大经济贡献也最大的产业，华国也还没有转型为第三产业为主。 提着那只用口袋装好的野狍子，钟白在进门的时候还被保安认真检查了一遍。 在闻到口袋里那怪异的味道，又看到钟白的工作证和介绍信是来自山平县化肥厂的时候，保安自然是把他当成基层到院里来跑项目的人，叮嘱道：“哎哎，小同志，你带的东西可别乱放，弄脏了环境不好。” “谢谢提醒。”钟白倒是挺大方的回了一句，抬起头走进了研究院。 看着钟白的背影，保安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气质挺好的一小伙子，咋就下了基层县化肥厂呢” 童四方正在看今天的《天河工业报》，听到传来敲门声，头也不转的轻声道：“请进。” “童教授，是我。” 钟白提着野狍子走了过来，自然的放在了童四方的办公桌旁，动作熟练得让人发指。 毕竟以前钟白也做过类似带土产的事情，倒也不觉得尴尬。 倒是童四方见到是他，又一瞥眼看到了从口袋里飘出来那股怪异的野狍子肉味道，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笑容：“小钟！没想到这么快咱们就又见面了，你什么时候到的？哎呀，还带这玩意儿干嘛，怪麻烦的！” “不麻烦不麻烦，是厂里的一点心意。”钟白流利的回答道：“早晨八点下车到的招待所，稍微修整了一下就过来，打扰你工作了。” “打扰个啥？你不来我才是闲得发慌呢！天天就等着你过来，我还以为会到月底，没想到这么快！”童四方那模样就像吃了蜜枣一样喜滋滋的，起身道：“你先坐着，小钟，我去泡茶。” “别别，这种事情还是我自己动手来就行。” 好歹对方也是年长自己一倍多的副教授，钟白就是再托大也不会在礼数上丢人，立刻起身给自己泡了一杯清茶，这才坐定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这下童四方终于说起了正事：“这么说，你们厂里是同意你那个调低低调水温度的改造方案咯？” “是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启程到省城来。”钟白点点头道：“童教授，省计委那边，我们什么时候能够过去？楚厂长还等着尽快把改造做了，赶紧提高厂里的氮肥生产线效率呢！” “呵呵，你们年轻人就是耐不住性子！这屁股都还没坐热，茶都还没喝一口，就让我去联系啊？”童四方慢悠悠的回答道：“省计委的朋友下千灵地区调研去了，估计明天下午才会返回天都。” “啥？那位领导调研去了？”钟白闻言立刻内心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自己紧赶慢赶的跑天都，就是想这周之内先把e053a的事情办好，等到下周再去搞展销会那事儿，结果今天好不容易趁着周六赶过来了，你给我说个人不在？ 话说81年还是每周六天工作制而不是五天工作制，但星期六也已经是最后一天，明天就是星期天，就算那位领导明天回天都，它省计委明天也不上班啊！ 这样一来岂不是要等到周一？ 想想还有三天时间，这童四方见到自己又那么热情，岂不是 钟白顿时感觉头皮发麻，三天时间，童四方怕不是要用各种方法来劝说自己，配合参加他那个没有前途的课题研究组。 “没错，昨天他就去千灵地区了，调研整整两天，这会儿不知道还在哪个企业呢。”童四方笑眯眯的搓着茶杯，大有一副“你就是诸葛亮，我刘备三天时间也得把你给拿下喽”那副模样：“反正你来都来了，现在办不了正事，多在天都待几天就多几天差旅费嘛，对不对？” 对个屁，钟白心道。 你这一笑我就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个什么主意。 钟白巴不得今天上午就能把计委条子拿到，确认e053a购买的事情，然后就赶紧换个招待所，远离省化工研究院。 但现在好了，关键人物不在，自己又已经坐在童四方的办公室里了，这两天借故离开吧显得又太那啥了一点。 早知道，就应该先在厂里打个电话，确认一下省计委那位领导是不是在家，什么时候过来最方便办事就好了！ 但世上没有早知道这么一说，见钟白闷声不接招，童四方只好主动挑起话题：“小钟，上次说那个课题，回来之后我就第一时间给院领导汇报了，院里现在非常重视！” 你说你，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第六十二章 稀土元素 院里重视，管我什么事儿啊？ 这是钟白的第一反应。 他只能双手一摊，耐心解释道：“童教授，硫磷铝锶矿石这东西目前的研究价值不大，就算投入再多人力物力，它对小化肥产业的影响也极其有限，不如把课题经费和人力放在其他需要投入的领域比较好。” “呵呵，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童四方并没有被钟白的直球对决所击倒，而是笑呵呵的回答道：“你知道吗？自打在你这儿听说了硫磷铝锶矿石这个概念之后，我返回天都之后的第一天就打电话同西川那边的工业研究院联系了，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钟白心道难道你打个电话给西川省工业研究院就能弄出花了？ 童四方一字一句的说道：“他们也没有查到相关的资料，于是马上派人去了这种矿石的产地，并且立即取回一定数量的样本返回西都，在他们省化工研究院的分析室分析了这种矿石的成分，得出了一个意外而又惊人的发现！” 这可是童四方得到的全新情报，也是他认为最有可能吸引钟白参与自己对硫磷铝锶矿石研究课题的点！ 按照常理，也结合童四方多年的教学经验来看，此刻台下的学生，哦不，是面前的钟白同志，应该立刻追问一句“那发现是什么”。 但钟白却并没有按常理出牌问出这句话，而是淡淡的来了一句：“我猜，西川省的研究员们应该发现，这种硫磷铝锶矿石里，还含有大量不同种类的稀土元素吧？” “嘶~~~” 童四方顿时傻了眼，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远在千里之外的分析结果，钟白怎么会知道？ 童四方绝对不会相信，钟白在来天都之前就提前联系过西川省工业研究院得知了这个惊人的发现！ 且不说联络管道的问题，就算他钟白知道联系方式，以他一个山平县化肥厂技术科普通技术员的身份，那边又怎么可能把这个发现在电话上告知给他呢？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童四方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只感觉自己全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钟白依旧习惯性的把锅扔给了远在京城的老专家，随口回答道：“哦，这是袁建国专家当时曾经提及的一点，我意识到它可能会在某个方面成为重要关注点，所以就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过了半晌童四方才反应过来，呆呆的说道：“那在硫磷铝锶矿石身上出现这么惊人的发现，就算如你所说，它对小化肥工业没有多大影响，也绝对值得单独立项研究啊！” “童教授，现阶段，硫磷铝锶矿石真不值得咱们天河省工业研究院单独立项研究。”钟白只好解释道：“且不说我省根本就不产出这种矿石，即使研究也应该由西川省的同仁们开始，就算有，研究了现在意义也不大。” “意义不大？你知道这种富含稀土元素的新矿石种类被发现，对国家和产业是多大的帮助吗？这么有价值的矿石，为什么不马上开展研究？而且也没有必要来什么地域之分！”童四方开始显得有些激动起来了：“你要是不把原因解释清楚，我还就要较这个真了！” 钟白摇摇头道：“没必要较真。就算研究出了硫磷铝锶矿石中稀土元素的具体成分以及形成原因，以现阶段我们国家的工业设备和技术水平，也无法将它大规模有效分类提炼出来，而且即使提炼出来，目前也暂时无法运用到我国的相关军工产业中，民用产业就更不用提了，稀土元素当下只不过是一个战略概念，而非实际生产不可或缺的因素！” 这句话，如同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顿时让童四方的心凉了半截。 按理说，他不应该对钟白这个年轻人的此种言论完全相信。 但实际上，童四方也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虽然他对这个领域没有多少涉猎，但也知道稀土元素是战略资源，尤其是军用方面慢慢有了许多要求，还想着提前一步将这个研究做好，为军方做贡献。 可钟白如此笃定的口气，又不得不让他对自己的愿景产生了怀疑。 毕竟这个年轻人之前但凡用如此笃定口吻做出的判断，还没有一个错误的！ “军方的技术程度我的确不清楚，可你就这样断言我们即使研究出来现在也用不上，这恐怕也太武断了！现在用不上，不代表以后用不上啊！”童四方大声反驳道。 钟白丝毫不为所动，继续回应道：“以后，也要至少等十五年我们国家的军方才会全面突破障碍，真正将它们运用到实际中，现在甚至连理论储备阶段都还没做到，童教授你觉得这种镜中花水中月有意义吗？我认为，当前阶段，对于硫磷铝锶矿石最好的观点就是，我们要好好保护好这种矿石，只要不让外国人，尤其是rb人接近他们就好了！反正这些硫磷铝锶矿石躺在我国的境内，只要不被外国带走，它始终是我们的，不是吗？” 听钟白这么说，童四方沉默了。 这，确实是上面一贯的观点，和顶层保持了高度一致。 他此刻甚至都没有再去让研究员主动联系军方询问有关技术能力的问题了，因为钟白的思路，从一开始听到现在，都是一路顺畅完全成立的！ 这个小子，怎么对我国目前的军用工业和民用工业的大格局如此了解？ 就算是顶级大学里的专门研究这一块的老师也不会一张口就能口若悬河的说出来吧？ 但童四方很快又意识到了钟白话里的某个点，那就是他为什么强调不要让rb人接近硫磷铝锶矿石？ “小钟，你之前的观点我都听明白了。”童四方理了理自己的思路道：“但是，我国和rb建交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现在的zr关系，也不是几十年前那么剑拔弩张，大家在各个方面合作得都很愉快，为什么你唯独强调，不要让rb人接近？这中间又有什么原因？” 第六十三章 不见兔子不撒鹰 钟白当然不会告诉他，在前世的80年代末期一直到新世纪，rb方面就不断的派出各种有心人士，一直打华国稀土元素的主意，从用东西和技术换到用钱买，甚至用骗的，反正就是各种无所不用其极，想方设法将华国的大量稀土元素弄回rb。 因为稀土元素是军工产业生产高精尖产品过程中极其重要的战略性物资，偏偏rb这个国家又是个岛国，稀土元素虽有储量但不够丰富，他们又一贯不习惯动用自己的棺材本，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地大物博的华国身上。 rb人的考虑就是“我自己的不动，先把你的弄来用，这样既让你的储量减少了，又变相的增加了自己的储量，岂不是两全其美”这种想法。 所以，钟白只好含糊的道：“这和哪个国家没有关系，稀土元素这种战略物资最好是一分一毫都不出口，全部自用是最好的。当然，rb只不过是离我们最近的西方发达国家而已。” “行吧，既然是这样的话”童四方现在感觉自己已经被钟白的观点洗脑了，无力的往座椅靠背上一倒，喃喃道：“这个课题，真的就这么没有研究的可行性？那我之前的那么多准备，现在看来甚至连立项都做不到，岂不是白费心血？” 这话说得甚至都有点惨了，钟白当然知道，一个副教授本来满腔热情对待一个极有潜力的新课题，但却在得知这个课题当前没有研究意义只能中止的时候，那种惋惜和无力的感觉。 这不光是有没有经费或者有没有人员投入的问题，而是这个年代那些有抱负的科研人员，就比如童四方这类，他们感到自己为国效力的一个新方向突然就给你说“不行”的那种感觉。 钟白在前世曾经见到过不少各个级别的研究员在被宣布研究课题现阶段不予立项的时候，所流露出的失望感，但有一说一，没有一个人有童四方表达得这么纯粹和没有私心。 这位副教授，内心还真是挺想为国做点事的。 钟白突然觉得自己的做饭是不是太直接太残忍了一点？ 本来对方有了新思路，正欣喜若狂的时候，被自己一盆冷水直接把希望浇灭，嗯，是有点过分哈。 于是钟白脑子一转，想起了另外一个方向，对有些失魂落魄的童四方说道：“童教授，虽说这个课题目前的确不现实，但还有一个化肥产品创新的课题，我个人倒是觉得挺合适，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立项？” “咦？化肥产品创新的课题？”童四方如同一条在干涸河床上的鱼儿突然被放入水里一样活了过来，问道：“你又有什么新想法？” “嗯，是这样的，我昨天在报纸上看到这样一篇报道，是有关于《我军在西南边疆军垦大规模发展中遇到的困境》的” 钟白不慌不忙的将他那个制作特种化肥的思路抛了出来，从概念上给童四方解释了一遍。 听完钟白的叙述后，童四方不禁有些出神，好半天才来了一句：“你的想法我是听明白了，但怎么感觉这个课题比之前我想那个课题，更不现实呢这种还能因地制宜针对酸性土壤的特种化肥，现阶段能搞出来吗？” 钟白暗暗点了点头，童四方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他的确有点水平，并不是半桶水叮当响。 因为特种化肥的生产乃至它的概念，其实都是在二十一世纪初期才出现的。 技术手段倒是并没有那么复杂，只不过现阶段很少有这方面的需求罢了，国家对于化肥工业的研究，主要还是在琢磨如何提高产量降低能耗和开展大规模生产上，当然这也是化肥工业一贯的发展方向，几十年后还增加了一个如何减少环境污染的新概念而已。 “技术上应该是可以的，只不过这个方向目前没有人研究而已。只要稍微投入一些精力，很快就可以出成果。”钟白肯定的说道：“我相信，只要童教授你愿意搞，那就一定能搞出来！” 这里钟白其实是有点自己想法的。 以他自己目前的能力和所能动用的资源，研究适合酸性土壤使用的特种化肥倒也不是不行，就是时间不允许。 毕竟创新这一块厂里当前压力很大，只要能快一天，那对改善山平县化肥厂现况的时间点就能提前一天。 还有另外一点，如果真是自己一个人独立完成它的研究，恐怕就太高调了。 借着童四方搞课题的背景，自己做主力操刀把它弄出来，既显得合理，又能补偿一下童教授这受伤的心灵，不正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儿嘛！ “那行，转换一个课题也是个不错的思路。小钟，你刚才说得太快，我这边还没来得及做纸质记录”童四方的干劲也很足，立刻提醒道。 钟白微微一笑道：“这个不用着急，我有一份有关于特种化肥研发思路的详细纸质记录放在厂里，等我把采购e053a这件事情办好之后，就马上让厂里邮寄到天都来即可。” 这就是纯粹在忽悠童四方了，哪儿有什么详细纸质记录在厂里，它明明白白的就在钟白脑子里，随时都可以拿出纸笔写下来啊！ 但童四方现在就想要？那可不行，我的问题还没解决呐！钟白心道。 嘿嘿，我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鬼子不挂弦的人哦。 眼下创新虽然迫在眉睫，但相比一个月内就要提高三倍氮肥产量这个紧急任务，显然还是后者更重要一些，事情也要分个轻重缓急嘛，对不对？ “哦哦，你不说这事儿我都差点给忘了，抱歉。”童四方也露出了笑容。 很明显，这位副教授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角色，明明钟白此次到天都来找他，主要目的就是先把e053a采购工作完成，而童四方却下意识的先为自己考虑，让钟白参与课题，被对方这么一提醒之下才回过神来，要先满足山平县化肥厂的愿望才行嘛！ 第六十四章 男男搭讪 “那童教授你看”钟白故意犹豫的问道。 童四方此刻哪儿还不懂对方的心思，立刻拍着胸膛道：“你放心，我下午就先和省计委那边联系一下，确认刘明阳处长回来的具体时间，争取周日找个机会，咱们去会会他，你当面将山平县化肥厂对e053a的需求讲清楚，把这件事办了。” 童四方口中的刘明阳，正是他之前提到的朋友，也是省化工厅的基层处处长，恰好分管基层设施这一块，算是顶顶的对口负责领导。 这就对了嘛！钟白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童四方却望着桌上的野狍子肉，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打着空手去找刘处长恐怕不行，你这野狍子肉” 钟白立刻回道：“放心，招待所里还有一只，提前准备好了的。” 当然，此刻远在山平的化肥厂办公室主任黄兴志突然打了个喷嚏，只能嘀咕一声“是哪个小王八羔子又在惦记我”了。 “那就成，到时候记得拎上。给刘处长留个好印象，对你没有坏处的。”童四方露出一个“你懂的”表情，微笑道。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在办公室扯了快一个半小时，这会儿也到饭点了，童四方便带着钟白下了楼，说是请他在省工业研究员食堂吃个工作餐。 毕竟去山平县化肥厂也胡吃海喝了好多顿饭，好歹也要礼尚往来一下嘛。 于是在去往食堂的路上，有不少人在和童四方打招呼的同时，也饶有兴致的注视着钟白这张年轻而又陌生的面孔。 这童四方看来在研究院的人缘还挺好，怪不得之前许诺给自己弄一个编制的事儿，钟白心道。 省工业研究院的食堂，自然不可和县化肥厂食堂同日而语，不但菜品种类多，而且还采用了前世普遍采用的自助餐形式，倒是让钟白感觉不错，味道也很好，钟白这顿饭吃得算津津有味。 “下午我就去给院领导先把新型化肥这个概念汇报一下，后面就等你的纸质资料了。对了，在等刘处长回来的这两天时间里，你有没有其他行程安排？没有的话就在我们研究院里转一下，我带你到处看看。”童四方喝了一口鱼汤，问道。 钟白赶紧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谢绝了对方的“好意”：“不了童教授，我还要去省图书馆查点资料，顺便回母校一趟办点其他事情，这两天时间正好差不多。” “行吧，你既然有安排就不勉强了，明天下午下班的时候你再来我办公室一趟，我到时候确认刘处长那边的时间，最好是后天周日就过去把那件事定了，你看怎么样？” “成。” 这倒不是钟白临时起意，而是他的既定安排。 去省图书馆，是为了查阅一些华国土壤的相关资料，尤其是西南边境地区的，这也是为之后的新型化肥创新提前做准备。 而去省化工技校，则是因为钟白觉得搞这个课题，如果除了自己全都是童四方这边找人的话，那就显得太假了一点，到时候怕不是要弄巧成拙，自己想要低调反而最后成了高调，还是自己也找点人来打掩护更好。 就这样，心情愉快的钟白走到了省化工研究院门口，准备离开。 “小同志，事情办完了？”门口的保安见钟白脸色愉快的离开，忍不住问了一句。 “办完了，隔天我还要来的，到时候就不用再检查一遍了吧，谢谢。” 还要来？咱们研究院办事效率已经这么高了么？保安不禁有些纳闷。 在保安哑口无言的情况下，钟白感觉很舒服，甚至在路上还哼起了小曲儿。 天都，这座自己现在的身体曾经待过三年的地方，重回这儿，钟白也感到了一股莫名的熟悉。 今天下午他不准备去图书馆，而是先悄然来到大街小巷和公园广场里随便转转。 一个是为了好好停下来，看看这个年代的天都，另一个也是想观察一下，现在的天都年轻人，时尚的程度够不够？是不是真如自己记忆般的那样，蛤蟆镜和喇叭裤已经流行起来了，顺便做个市场调查。 来到城市正中心的人民广场，虽然是周五下午，还是工作时间，但这里依旧有不少烫了头发的男女青年，戴着夸张的蛤蟆镜，学着这年头港片里的主角，很时髦的走来走去。 钟白没有这个年代年轻人的羞涩，看准了一个还比较面善戴着蛤蟆镜的男青年走了过去。 他从怀里掏出一包刚刚用差旅费购买的红塔山，主动拆开递了一支给对方，开口问道：“哥们，你这蛤蟆镜哪儿买的？多少钱？” 这种男男搭讪的场面，不要说在80年代了，就是在2019年也不是主流，但对方愣是被这支正宗的红塔山给吸引了，先接过来然后上下打量了一番钟白，这才点燃香烟抽了一口，拽拽的反问道：“你学生吧？还想买蛤蟆镜？” 钟白并没有解释，而是点了点头道：“嗯，我是化工技校的学生，瞧着哥们的蛤蟆镜很不错，也想买一副，就是找不到路子。” “冲在你这根红塔山的面子上，我就告诉你。”小青年明显很得意：“不过你怕是买不起，我这是沪上那边运过来的正宗md进口货，八一街龙口商店买的，一副十八块！” “哇，这么厉害呀！哥们能不能取下来让我细看一下？买不起也要过过瘾嘛！”钟白夸张的回答道。 “拿去，别给我弄坏了。”小青年二胡不说将蛤蟆镜摘下来递给钟白。 拿到手中仔细打量了一下，钟白心中不禁暗笑。 无论做工还是材质都能看出来，这尼玛哪儿是什么正宗的md货，明明就是海外的二档仿制品嘛！ 钟白装模作样的戴了两下，脸上露出羡慕与满足的表情后，才将蛤蟆镜还给了对方。 “一个穷学生就别想着追星了，好好学习吧！” 看着钟白离去的背影，小青年不禁抽了一口手中的红塔山，得意的喊道。 第六十五章 高价的原因 学习？我学习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有没有从一个单细胞开始分裂呢！ 钟白没有理会小青年，而是径直朝着街赶去。 倒了两路公交车，花了半个小时，见路边那块铁制白色路标上写着的街>几个汉字出现在眼帘之后，钟白下车后眯着眼睛看了一下街道口，一股熟悉的小商品城的雏形立刻涌现在他的眼中。 从街道口的人流量就能看出，刚刚改革开放的华国基层人民对于各式各样的商品需求量那是一点都不小。 而街算是八十年代初期天都市有名的批发市场，全省大大小小的小商品几乎都集中在这长度不超过六百米的街道上。 现在就已经能看到有些老板穿金戴银，一副暴发户模样的节奏在店里大咧咧的面对客户谈价了，这倒是让钟白略微感到有些意外。 不过想想也对，现在虽然还没有提出来那句经典的先让一部分人富起来，再带动其他人致富，但客观规律不容改变，这也是华国在80年代就开始慢慢走向经济腾飞的一种具体表现而已。 来到小青年口中的龙口商店，见钟白进门，一个中年模样的老板立刻迎了上来，不过打量了他两眼之后，脸色倒是没显得有多亲热，反而冷冰冰的说道。 哪里来的年轻人，没事别往店里闲逛。 显然，这又是一个看自己面孔年轻所以说话才如此冷漠的老板。 但钟白丝毫不介意，因为自己今天反正是来调查市场行情的，受点白眼无所谓，只要能得到有用的信息就好。 再加上天都人对本地人亲热，对外地人冷漠是出了名的，尤其是对下面地区和县份上来的人，可以说从心态上就一直高人一等，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于是他立刻操起一口熟练的天都话，问道：同志，我听朋友说你们这里有最新潮的蛤蟆镜卖，不知道多少钱一副？我想带点到下面地区去卖。 一听钟白这口熟练的天都话，老板的脸色一下就由阴转晴，呵呵笑了一声道：呵呵，你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是那些外地来天都读书的年轻人呢。怎么，家里有人当个体户了？想学个体户贩东西赚钱？ 怎么我和你谈生意，你一上来反而和我拉家常啊？ 钟白有点纳闷，不过很快就释怀了。 因为这年头，个体户本来就是凤毛麟角一般珍稀的存在，而且往往是一些三无人员才选择主动当个体户，基本年纪都不小，哪儿有他这么年轻的？ 所以人老板这么一问倒也正常。 钟白立刻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说，点点头道：对啊，我小叔就在平阳地区当个体户，我今年刚好技校毕业，分配到县里工厂我瞧不上，小叔说让我和他一块儿做生意可赚钱了，又听说蛤蟆镜最近挺流行的，毕竟小叔他都好多年没回天都了，就让我在天都打听打听，合适的话我就帮他进货，下平阳地区卖去。 怪不得，我就说你一个好好的天都娃娃，怎么愿意跑平阳地区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做生意？原来是家里有亲戚啊。老板恍然大悟道：这蛤蟆镜天都的确流行，我一天零售都能卖出去一两副，不过都是悄悄卖的。 悄悄卖？钟白皱眉问道。 老板压低声音，用一副指点江山的口气道：一看你就没做过生意。天都不比平阳那种小地方，上面管得可严了，政策现在都还没明确，这些蛤蟆镜又都是从外国弄来的，你以为随随便便就能拿到街上去卖啊？ 啥政策没有明确？叔，这个我还真不懂。钟白半认真的将对方称呼为叔，这也是天都人对陌生年长者常见的称呼，问道。 老板显然一副好为人师的节奏：你这算是问对人了，其他家估计不会给你说这个。整个天都现在卖的蛤蟆镜都是从香江那边过来的货，这些东西可是用美元才能买到的，美元！国家对外汇的管理很严，外汇不是用来购买这些玩意儿的，而是用来买那些机器技术的，所以上面管着，知道不？ 还有这个说法？钟白一副很配合的模样，假装反问道。 原来对方说的是这个，钟白其实很懂。 虽然这老板有点故弄玄虚，但大体上他的话是没什么错的。 年的华国，外汇储备非常有限，国家讲究集中大钱办大事，绝大部分的外汇储备都用于从外国进口大量的工业机器技术，只有极少量用于购买轻工业品和蛤蟆镜这种连生活必需品都算不上的商品。 这也是为什么正版的md蛤蟆镜能在国内卖出高价的原因，因为它们绝大多数来源并不是钟白口中提到的岭南广府，而是和它一条香江之隔的另外一个国际金融中心——hk。 说到hk，年它还依然是yg的殖民地，要直到16年之后，才会按照两国的约定回归华国，所以从目前从hk进口的很多外国商品，其实走的并非正规渠道。 这个现象的存在确实是因为这段历史所造就的特殊现象，但任何现象都有两面性，一方面它的确让华国流失了部分外汇，不过数量不多；但另外一方面，这些外国商品通过hk这条特殊的渠道进入广大的华国内地，倒也满足了人民群众一部分对文化生活的需求。 是啊，这也是华国目前不够强大的原因，若是堂堂正正的从md进口，就算加上关税这些蛤蟆镜又能贵到哪儿去？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华国目前的工业不够强大，这才是最根本的原因，若是我们国家的工业强大了，国家不需要花那么多外汇从外国购买那些被他们淘汰掉的工业机器设备，不就有更多的钱能够用于改善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和精神文明需要了吗？ 见钟白呆呆的站在原地不说话，老板还以为把对方给镇住了，用手戳了戳他的胳膊道：小伙子，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政策又不是咱小老百姓能改变的，聊聊生意吧，你小叔准备进多少钱的货？ 呃，叔我还是先看一下货再说吧，要不然货都没看我咋敢乱说话呢？钟白没有接招，而是反问了一句。 第六十六章 优势在哪里 老板马上回道：想看货是吧？行，先压五十块定金在这儿，我就去给你拿。 一听这话钟白不由得有点愣神，擦，我还没说要买只是先看个货，你就要我压五十块巨款？ 自己身上差旅费倒是剩着几十块钱，可接下来在天都还有事情，全压这儿了那后面喝西北风去？ 于是钟白只能装傻道：叔，我一个刚毕业的学生身上哪儿那么多钱，再说只是看货又不是订货，看一眼又不会有事儿，我小叔还等我看完了去邮局给他拍电报汇报情况哩。 要不是看在你年纪小，我还真不愿意。老板嘟嘟囔囔显得有点不情愿的模样道：那待会儿你看的时候不要自己上手啊，我拿着你看就成。 好的，叔。 老板转身从后面的小房间里抱出一个大纸箱，又走到店门口把卷帘门给半拉上，打开灯光，这才打开纸箱，又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装好的塑料袋，抽出了一副崭新的蛤蟆镜来，上面还带着贴着英文的标签，放在了玻璃柜台上。 喏，你看看，正宗的md货，标签什么都是齐全的。老板的语气很得意。 但钟白只看了一眼内心就哑然失笑了。 这特么哪儿是什么正宗的md货？合着之前这老板满口都是谎话啊。 刚刚在人民广场小青年脸上看到的那副蛤蟆镜，的确是正宗md货没错，但眼前的这副眼镜嘛就 标签上就看到了两处英文单词错误，再看看眼镜脚上那细微的塑料裂痕，钟白几乎可以100肯定，这绝对是不知道哪个国家流进来的冒牌货！ 我当你是个生意人，你却当我是个凯子，用冒牌货来骗？ 但钟白脸上不动声色，任由老板不停摆弄吹嘘着那副蛤蟆镜的优点，在对方夸夸其谈足足有半分钟之后才冷不丁的问了一句：叔，这蛤蟆镜零售价多少钱一副？批发价呢？ 老板得意的说道：零售价对外八十元一副，一分钱都不能少。批发价的话要看量大量小，还有，我这儿不赊账，先收钱半个月内发货。 看来那个小青年说的八十元一副的零售价倒是没乱讲，不过这老板敢用冒牌劣质货来忽悠自己也想八十元一副，那就太小瞧自己了。 钟白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一次性进货五十副的批发价是多少，能便宜点不？ 五十副的话老板没想到眼前这个小青年一开口就是五十副，沉吟片刻道：算你七十元一副好了，但必须先收钱。 七十？有病吧。 钟白很清楚，这种质量的货色，在广府那边余东峰绝对能以十五元一副的价格妥妥拿下！ 虽然不知道这老板的进货成本是多少，但一开口就是七十元一副还必须先全款，恐怕只有傻子才会答应。 自己的信息也调查得差不多了，钟白故意摇摇头道：这个价太贵了，估计我小叔答应不了不过今天还是谢谢叔，那我就先去邮局拍电报了啊。 说完钟白就转身欲走，也不知道老板是不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满之意，立刻用手抓住他的袖子：年轻人，这做生意都是讲究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只要你小叔真想进货的话，价格可以再谈嘛，何必这么急着走？ 呵呵，你都把我当傻子忽悠了，关键还拿仿制品来冒充这我都不走，那岂不是有精神病么？ 钟白用手轻轻将对方的手指拨开，淡淡的留下一句：真想做生意，叔你又何必拿这种仿制品出来当正宗货卖呢？走了。 在老板惊愕的眼神和涨红的面皮下，钟白离开了。 老板怎么也没想明白，就连自己学会鉴定蛤蟆镜品质都学了整整一个月才搞明白，这个技校毕业的小年轻怎么就看了两眼，甚至连摸都没摸一下就整明白了？ 哎没想到碰到个识货的，今天真是被大雁啄了眼老板喃喃道。 钟白没有理会这老板的感受，他趁着下午下班前，又耐心的把整个街里有蛤蟆镜售卖的店铺打听了个遍。 当然，这中间还花了不少功夫，大部分店家都是很警惕的，而且本来敢卖蛤蟆镜的店铺就少，钟白到最后也一共只发现了三家。 除了有一家给他看的货是正宗的之外，其余两家的货色都和之前那家龙口商店的一模一样，属于仿制品强行当做正品卖的，而且价格最低批发也要四十五元一副。 至于那家正宗货？ 价格就更是高得没谱了，零售价九十元一副一分钱不少不说，即使批发，也要八十五元，而且第一次必须给全款，最多只给十副眼镜让你批发，显然存货不足。 不过在这过程中，钟白倒是亲眼看到有人上门偷偷摸摸来，直接掏钱买蛤蟆镜的，交易挺爽快一分钟就完事儿了。 从街出来，钟白对蛤蟆镜一事的结论也清晰了不少。 偌大的天都市也一共只有四家批发商，而且只有一家有正品卖，价格又是天价的情况下，依然有人上门购买。 这几家老板都强调自己的货是从hk那边来的，看来，蛤蟆镜不但市场需求大供货渠道少，最关键的是，至少在天都市自己还没有发现广府货的影子。 天都市都没有，那就更不要说下面的平阳地区，甚至山平县了。 你要知道，19年做生意，讲究的根本不是什么资金实力货物种类。 这仿制品都能堂而皇之的拿出来卖高价，还一副不缺买家的节奏，说明了什么？ 说明这年头做生意最讲究的是自己从哪里进货，有没有货！ 要不为什么说80年代是华国做生意的黄金时期呢？很多前世的大老板，都是通过在80年代做小生意拿到自己的第一桶金之后，才慢慢开始发家致富的。 天都市做生意的人可不少，但为什么仅仅只有三家店铺里有蛤蟆镜卖？ 就是因为他们知道从哪儿进货！ 但这个优势对于自己这个重生后的华国好青年来说完全不是问题，因为钟白很清楚的知道，相比起hk货，这年头的广府货有多么大的优势！ 甚至，他现在已经有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 第六十七章 退休的副厅长 回到招待所，钟白开始静静的思考起来。 天都市的蛤蟆镜市场是让钟白没有想到的，他原本已经认为这里的市场已经饱和进货销货渠道很多，但现在看来似乎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比起总人口只有区区数十万城镇人口不超过两万人的小县城山平县，天都市完全是一个庞然大物般的存在。 坐拥三区八县，总人口七生意这条路上第一桶金非常重要的原因。 如果要靠余东峰那二这些话的话，那估计早就被他狠狠的批评不知天高地厚了。 但偏偏他眼前的钟白，正是告诉他那次山平县磷肥事故是由于一种尚未发现的硫磷锶铝矿石引起的人，退休老头也只能呵呵一笑道：图书馆的资料嘛，总是和第一时间的新发现有一定时间差的，就拿你上次提到的，你们厂里发现硫磷锶铝矿石这个事儿，我估计也要等一两个月才会报到地区，再通过省里工业厅派出专家勘验确定后，逐级报告给国家，最后才能在国家图书馆里形成资料不是？ 对方这话倒是引起了钟白的注意，很明显，对方是一个非常了解国家工业体制运转的人，而且级别还应该不低。 至少他对资料入库的流程说得十分准确，显然不是一名普通退休老干部。 就在钟白开始对退休老头的身份进行暗暗猜测的时候，图书馆这会儿正好也下班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位中年人，在看到退休老头后先是楞了一下，然后脸上突然露出惊喜的笑容，赶紧快步走上去伸出右手一握，说道。 这不是咱们省里的孙副厅长么？怎么今天有空到咱们图书馆来考察？我也没接到办公室报告啊！ 退休老头赶紧摆摆手道：还啥孙副厅长？我都退休了，现在就是一闲赋在家的老干部而已，倒是你啊，钱馆长，好久不见，这皱纹又多了好几圈咯！又在为工作上的事情操心了吧？ 啥？退休的副厅长？ 钟白愣住了。 第六十八章 领导部门的上级老领导 在火车上，钟白还以为对方只是个絮絮叨叨的退休调研员之类的，没想到居然是一位副厅长！ 没错，这位老头就是刚刚退休才半年时间的原天河省工业厅副厅长————孙光石！ 就在钟白出神的时候，那边的钱馆长已经和孙副厅长聊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了钟白的存在。 “这位小同志是厅里的吗？” 钱馆长看着钟白，朝孙副厅长问了一句。 “不是，这位小同志是山平县化肥厂技术科的。”孙光石这才注意到忽略了钟白的存在，马上介绍道：“我在火车上认识的，正好今天来省图书馆查资料又碰到了，对了，小同志我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呢，这位是我们省图书馆的馆长钱进同志，我给你介绍一下。” “我叫钟白。钟声的钟，白天的白。”钟白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自我介绍道。 “小钟你好，今天也是来咱们图书馆查资料的？”钱馆长很大方的握手示意，然后微笑着问道。 “嗯，专门过来查资料的，待了一整天。”钟白点点头实话实说道。 钱馆长是见多了这种从下面地区或者县份上来的技术人员专程到省图书馆查资料的同志，也就不以为意的回答道：“那出差还真是辛苦，不过只要查到资料就行。山平县……是哪个地区的来着？” “平阳地区下面的。”钟白回答道：“坐火车要十多个小时，辛苦倒是不辛苦，不过就是没有查到我需要的资料。” “啥？我们的专业资料库里没有更新？”一听到对方提起自己图书馆的业务问题，钱进一下就认真起来了。 钟白回答道：“的确没有，是有关于减低氨耗这块的。” “工业口的专业资料对吧？这块最新的资料倒不是我们不引进，而是因为现在西方国家搞的什么专利垄断，很多成型的技术不但对我们继续封锁，而且连最新的研究成果和论文，也不给我们华国这边送了，对于你的需求没有满足，我也只能说声抱歉。”钱进平静的回答道。 “呵呵，钱馆长你和小钟解释这么多做什么，那都是国家层面的事情，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孙光石笑呵呵的帮钱进打圆场。 在孙光石看来，氨耗不算是什么大课题，偏冷偏小，省图书馆没有引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再说他的解释也没有什么不妥，的确这和国家利益有关，西方的封锁还一直存在呢。 “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孙副厅长，以后有时间多来咱们图书馆转转啊，有什么需要的资料给我打个招呼，我一定想办法！” 钱进看时间差不多，和孙光石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离开了。 但他们这段对话却突然点亮了钟白的灵感！ 西方国家搞的专利垄断？ 专利权！ 钟白脑中立刻浮现出这三个字来！ 没错，就是专利权！ 这玩意儿，虽然现在在华国还没有形成广泛的认识，但来自前世的钟白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它的重要性？ 虽然改革开放已经有几年时间了，但是国人的专利意识还很淡薄，不但是个人，而且在单位和企业也是这样。 国家每年都要花费大量外汇从外国购买各种专利权，而且还往往买不到最新的成果，只能买到一些对方出售的有些过时被淘汰的技术！ 而钟白立刻意识到，自己掌握的很多技术都是这个年代没有的，如果注册专利的话…… 那岂不是有一大笔专利费收入进账！ 一想到这里，钟白立刻感到昨天还苦苦困扰自己的蛤蟆镜大规模进货资金来源问题，已经迎刃而解了！ 就说自己这次帮厂里解决氮肥紧急生产任务想到的那个降低低调水温度的设想吧。 这个技术理论，记忆中前世在印象里应该是1995年提出并于几年内慢慢摸索，最后形成一套可行性方案的。 81年肯定没有一套完整的理论，也没有人能画出自己之前画出的那张装置设计图来。 那……如果把这套降低低调水温度从而减少氨耗的实际流程注册外国专利的话…… 这种越时代、而又能立竿见影的技术，怕不是立刻要引起很多国家化肥生产部门的注意，立刻疯抢的节奏？ 他不禁差点笑出声来，自己天天在琢磨从哪儿弄到初始资金，眼前这么大一座金矿却不知道动手挖掘它！ 真是抱着娃娃找娃娃啊！ 就在钟白傻笑的时候，旁边的孙光石的话把他从沉浸在专利收入的美好想象中拉回了现实：“小钟，你今天不急着回山平吧？咱们晚上出去吃个便饭怎么样，这附近有一家天和苑餐厅的味道不错，我请客。” “啊？我不急着回山平。”钟白这才回过神来，礼貌的谢绝道：“要孙副厅长请客那怎么好意思？我在招待所食堂吃饭就可以了。” “招待所食堂有啥好吃的，吃来吃去不都是那几样菜，天和苑餐厅可是老字号的国营餐厅了，里面几样招牌天都菜都做得有模有样的，走走。”孙光石显然是来了兴致，又问道：“对了，我都不知道你住的哪个招待所？” “是化工研究院的招待所。”钟白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那儿啊？他们招待所的饭菜真只能说很一般，走走，别磨蹭了，我还有些问题要请教你呢。”孙光石一听，立刻撇撇嘴道。 “我觉得还可以啊，孙副厅长以前去那儿吃过吗？”钟白反问道。 “呵呵，岂能说是吃过，我吃的次数多了去了。”孙光石微微一笑道：“以前在厅里工作的时候，化工研究院就是我分管的。” 钟白一听这话傻了眼，擦，这是遇到了领导部门的上级老领导了？ “您是分管化工研究院的？工业厅副厅长？”因为钟白并不知道孙光石的身份，刚才钱馆长也只是叫他孙副厅长而已，所以他有点惊讶的问了一句，也不知不觉在称呼中把“老同志”变成了尊称“您”。 孙光石不以为意的回答道：“是啊，工业厅的，化工研究院只是我分管的一个小单位而已，另外金属矿山这边也是我在分管，所以在火车上对你提出的那个新现有很大兴趣，下车之后就想找你了解更多却没找着你人，今天好不容易在省图书馆碰到了，还不能让我请客吃个饭好好唠唠啊？” 第六十九章 弄到省里来 听到这话钟白不禁有些汗颜。 前世他也在体制内待过不断的时间，很清楚一个省工业厅副厅长想找你唠唠意味着什么。 就算孙光石只是一个刚刚退休的副厅长，影响力可能不如在位时期，但这毕竟是一位曾经的省工业厅副厅长啊！ 不夸张的说，如果孙光石下到山平县考察调研的话，陪同他吃饭的当然是书记和县长，副职都得靠边站。 对于山平县这一级别的人员来说，什么县化肥厂的厂长、科长连站在门口的资格都没有，更不要说钟白了。 但现在对方却主动提出要请自己吃饭，还要“好好唠唠”？ 钟白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帮助县化肥厂的大好机会！ 基层有很多事情和难处，站在基层的层面是非常难以解决的，但若是有上层领导重视的话，那结果就完全不同。 很有可能你基层求爷爷告奶奶的四处奔波，折腾个半年一年都没结果的事儿，上层领导一句话当天就可以给你解决，你还别不信。 因为以前钟白就亲身经历过很多次，当然，只不过他自己是作为上层领导的那一方而已。 至少不说别的，就拿楚厂长临走之前让自己找工业厅的什么老同学要内部资料这事儿来说，找那人和找眼前这位刚刚退休不久的副厅长办事儿，可能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局面。 想到这儿，钟白立刻点头道：“那就多谢孙副厅长的好意了！” 孙明石摆摆手道：“我说过已经退休了，就不要再叫官职，听得怪别扭的，我不喜欢年轻人这样，你以后就叫我孙伯伯好了！” 钟白也不矫情，立刻点头笑道：“那就谢谢孙伯伯了！” 两人来到天和苑餐厅，天才刚刚擦黑，正好赶上晚饭时间。 孙明石以前没少来这里用餐，点了好几道这里的样板菜，看着桌上的香酥鸡、黄鱼豆腐羹、木瓜炖雪蛤、豉汁蒸排骨，钟白差点没感动得落泪。 麻蛋还是自己已经习惯了县化肥厂的伙食团太久的缘故啊！如今看着这些有模有样的宴席菜，钟白竟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别客气，这些都是好菜，多吃点别浪费了。”孙光石倒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像极了一位真正爱护子侄的老伯伯。 “是孙伯伯太破费了。”钟白感叹道：“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化肥厂技术员而已，居然在这儿吃山珍海味，想想就有些不合适。” 这倒不是假话，钟白内心真有一些这方面的感觉。 如果放在前世，这种级别的用餐他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但现在不一样，这会儿可是物质没那么丰富的1981年啊！ 不夸张的说，自己现在面前这桌菜，还真是副厅级的水平。 “你可别说什么不合适，我孙光石向来欣赏有水平又有想法的年轻人，小钟你绝对算一个。”想了想孙明石还补充了一句：“你这么优秀的人才，厂里居然都不给提个科长，我看这事儿就离谱！回头我给平阳地区打个招呼，得把你弄到省厅来才行。” “别别，孙伯伯，我还是扎根基层的好，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想法。”钟白一听对方要调动自己，马上摆手拒绝道：“咱们还是聊聊专业的事儿比较好。” 他现在还不想进入天河省工业厅是有原因的，倒不是说这地方他看不上，事实上作为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来说，能从县里直接到省厅工作，那简直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 但此刻钟白除了想要履行自己的承诺，帮助县化肥厂走出困境之外，在县里还有一点好，那就是比较自由，约束较少，能够在很多事情上大胆的实现自己的想法。 就拿卖蛤蟆镜这事儿来说吧，如果你是一个小厂青年做做副业估计也没啥，但如果你是省工业厅的一名正式干部还做这个，那恐怕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嘛对不对。 “哈哈，有你这样安心扎根基层的年轻人已经不多咯。不过待在山平我总觉得浪费人才……”孙光石挑了一筷子石斑鱼之后才说道：“那咱们就先不聊这个，说说那个硫磷锶铝矿石的事儿。” “嗯，您请讲。”钟白正巴不得对方转换话题呢。 孙光石饶有兴致的问道：“昨天在火车上听你大致形容了一下这个硫磷锶铝矿石，我今天也联系了一下相关部门了解，这东西有很大的战略价值啊，很值得深入研究开。” 这个论调钟白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之前童四方也是这个说法。 但童四方毕竟是非常专业的人，而孙光石是一位领导，按理来说对这么专业的问题应该没有那么细致深入的认识才对。 而孙光石一开口就说出了“战略价值”，看来对方的嗅觉的确非常敏锐，不愧是那种又懂技术、又有战略眼光的领导。 钟白只好耐心的将之前对童四方的说辞又完完整整的对孙光石说了一遍，说完之后，孙光石久久没有回答，而是静静的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好半晌，孙光石才开口道：“小钟，听完你刚才的论述，我觉得你的分析很正确。的确，这硫磷锶铝矿石如果真如你描述的那样，现阶段投入太多反而收不到什么效果。不过，我觉得虽然不能像童教授说那样全面作为课题铺开，但也是有必要投入一些人员和资金关注它的嘛。” 说到这里，孙光石突然又一拍自己脑门儿，哑然失笑道：“呵呵，瞧瞧我这记性，老是把自己还当成在位的时候，现在这些已经不是我所能决定的了，只不过是个人想法而已。” 钟白认真的点点头道：“其实孙伯伯您说得没错，大张旗鼓没有必要，但是小幅研究作为附属课题是完全可以做的，这样投入不高也能保持对硫磷锶铝矿石的研究度，在未来终究会派上用场。” “不错，不错！”孙光石朝钟白竖起了大拇指道：“你这孩子，不但脑子聪明，专业知识强，就连考虑全盘也这么有战略眼光，要不是你就坐在我面前的话，我还真以为你刚才的观点是远在京城的某位国内高级工业战略研究专家提出来的呢……” 听了这番夸赞就连钟白都有点不好意思，只好红着脸低头喝了一口白酒。 呵呵，不得不说，这位孙副厅长嗅觉还真的挺敏锐的，连自己前世的身份都猜了个基本准确啊！ 第七十章 能帮忙引荐么 “国家之后也肯定会意识到这个问题，在硫磷锶铝矿石方面加大投入力度，但这应该都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了。”钟白抬起头说道“现阶段它对磷肥生产的影响微乎其微，倒是要注意保护不被外国人买走。” “嗯，这种战略性做法国家还是必须要有的，这样，回去之后我会抽空写一篇文章发到工业部去，希望他们能让高层领导们看一看，也算不浪费你的发现吧。”孙光石认真的说道“文章后面我会附带你名字的。” 钟白立刻惊讶的抬头看了一眼孙光石。 这话分量可不轻，假如真的能让高层领导看到这篇文章，那么对稀土元素的保护措施无论是从时间上还是从力度上都有可能大大提高，这对华国以后的工业发展，会产生很深远的影响！ 而且对方还主动提起在文章后面会附带自己的名字，这就更难得了。 钟白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自己将作为硫磷锶铝矿石的发现者！ 毕竟以孙光石的身份，作为一名副厅长是肯定不可能发现硫磷锶铝矿石的，那么附带的人员名字才是关键。 不说高层领导能不能注意到，至少这个文章发上去之后，恐怕工业部就知道在小小的山平县化肥厂有自己这么一号人存在了。 钟白本想拒绝，但想了想又没有说出口。 一方面，钟白是不希望太早出名的，但另外一方面，钟白又希望这个极具战略价值的事情早点引起国家的重视，这其实有点矛盾。 但比起个人低调什么的，国家大义一直才是钟白心里重视的事情。 就算自己出了名，以后上级要人什么的，大不了又拒绝就行，但如果硫磷锶铝矿石的稀土元素因为没有引起重视而被有歪念头的外国人用各种手段带出国的话，那国家损失是很大的！ “那就谢谢孙伯伯的好意了，不过至少在近期，我是不愿意离开山平县化肥厂的。”钟白抬起头，突然炯炯有神的看着孙光石说了一句。 孙光石哪儿还不明白钟白的思想，说实在话他现在都有点莫名欣赏起这位年轻人身上那股特有的犟脾气了“放心，组织还不会在没有将你的思想扭转过来之前强行调动的，强扭的瓜不甜嘛。” 有了这句话钟白就放心多了，于是两人又接着吃菜喝酒，足足聊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这顿饭才算基本结束。 孙光石临走前还顺口问了一句“小钟，你这次出差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有的话告诉我，我多少还是能帮你一些的。” 钟白其实等的就是这句话，之前只不过自己没好意思开口罢了，于是立刻将想好的要求给抛了出来“呃，我还真的有几件事情想请孙伯伯帮忙。第一个是下周的第二届全省工业创新展销会，厂里让我找省厅拿点内部资料回去，第二个是孙伯伯认识瑞士驻天都领事馆的同志么，想拜托您帮我引荐一下，我有事情要找他们。” 孙光石听到钟白第一个要求自然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省工业厅的第二届全省工业创新展销会内部资料，他虽然是个退了休了副厅长，但搞这个还是不在话下。 但听到第二个要求，孙光石却没有马上回应，而是带着不解的眼神问道“你想认识瑞士驻天都领事馆的同志做什么？” 很显然，从孙明石的口气和这句回答来看，他并没没有这条路子，只不过对钟白提出这个要求的动机产生了怀疑。 当然，钟白提出这个要求，自然是考虑到降低低调水温度减少氨耗措施注册专利的事情了。 而之所以选择瑞士，是因为瑞士专利局不但闻名于全球，而且也是最早、最重视专利权的西方国家之一，还和我们华国的关系不差！ 这个在1950年就和华国正式建立了大使级外交关系的西方国家，经济很发达，二战也没有经过战火的洗礼，在全球属于一个罕见的中立国。 正因为如此，它以银行、手表等精密仪器、专利局这几样东西闻名于世。 相比起注册d专利、或者更加简便的hk专利来说，钟白倒不是觉得他们的专利保护措施有多么不好，而是因为现在的hk还没有回归，而d就不说了，那是华国在未来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发展过程中的最大对手，他还不想把这些专利权放在它们那里注册。 其实现在华国专利技术在外国几乎就根本没人注册，更不要提专利费的事儿了，国人在80年代对这个概念从上到下几乎都是完全陌生的。 但专利权这个概念在西方国家早已经经过几十年的宣传发展后，深入人心，不但官方，就连企业也很重视，所以这才有rb那么多各项专利技术源源不断的对外出售，为本国赚取大量外汇。 至于苏国嘛？现在和华国关系早就不是当年了，没有必要去那里注册。 而西德又和d走得太近，不合适。 想来想去，就只有瑞士合适一点咯。 钟白想了想还是如实相告道“我有一项专利技术，准备上瑞士那边申请专利保护。” “专利技术？你是说这个硫磷锶铝矿石的发现吗？”孙光石眉头一皱“可你刚才不还说这个事儿需要我们国家引起重视，慢慢增加投入避免损失么？怎么现在就想弄这个？” 钟白赶紧解释道“不不，孙伯伯，不是这个事儿，是另外一项新技术，有关于氮肥生产过程中降低氨耗的。” 孙光石差点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啥……啥？你还有另外的技术？！” “嗯，这次我出差省城，就是来为这件事购买一种叫做e035a的原件的。”钟白回答道“来省图书馆查资料只不过是我附带的事儿而已。” 孙光石对化肥这一块本来就很了解，想想他在车上追问钟白那么多专业问题就知道了，现在一听钟白突然又爆出一个什么降低氨耗的新技术，想要去瑞士申请专利，心里是又惊又喜！ 喜的是，钟白这小子究竟还有多少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惊的是，为什么这小子发现了这么厉害的技术，居然第一时间不是想着上报给国家相关部门，而是要跑去瑞士注册什么专利权？！ 他可不是那些不知道专利权为何物的普通人，好歹身为一位刚刚退休不久的副厅长，对专利的概念还是很清晰的！　　　网址77dus 第七十一章 这就叫因缘际会 “这专利技术具体是什么，需要跑到瑞士去注册专利？你倒是给我说说看！”想到这儿，孙光石不禁口气严肃的问道。 钟白用简短的语言把这项技术的原理大致给孙光石描述了一遍，对方听完之后沉吟片刻才反问道“既然是能够立竿见影让氮肥生产的好技术，你为什么不把它献给国家，反而要去什么西方的瑞士注册专利？这一点不解释清楚，我绝对不会帮忙！” 说到最后，孙光石的口气竟然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之前听到钟白有关于硫磷锶铝矿石的观点，孙光石还觉得钟白如此年轻就心负家国，非常难得，可为什么突然在降低氨耗这个专利技术上摇身一变，就要跑去他口中的外国注册专利了呢？ 钟白只好耐心的解释道“这项技术只要在厂里实现，我就能确认它是目前全球领先的一项氮肥生产技术，我没有说不把它献给国家啊，这和去瑞士注册专利又不矛盾！” “好好的技术，你交给化工部全国推广，提高全国的小化肥厂氮肥生产量不行吗？非要去瑞士注册，怎么会不矛盾？”孙光石明显没有理解钟白的意思，反问道。 看来是这个年代的领导对于专利权的误解了，钟白只好苦笑道“孙伯伯，我注册的只是外国专利，用于除了华国之外的其他国家，在国内我自然会形成报告发上去给工业部做推广，这两者明显是不矛盾的啊！” 听到钟白这么说，孙光石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点，不过依旧不解的问道“那既然要推广，为什么还去注册什么狗屁瑞士专利？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你知不知道现在出趟国有多难？” 钟白感觉有点无奈，怎么提到专利权这孙副厅长就这么较真呢？ 难道他真不懂什么是专利费么？ 钟白只好进一步解释道“孙伯伯，注册外国专利是为了让外国人获得这项技术的时候给我们国家支付专利费，国内是没有这个概念的，我自然是免费上交国家，让工业部推广提高全国的氮肥生产效率，这真的没什么矛盾。” “专利费？就这玩意儿还能有专利费？哪个国家会出钱买它啊？”孙光石这下才听懂了钟白的意思，下意识反问道。 这么问也不怪孙光石，虽然他相比一般人已经很了解专利的概念，也知道我们国家为了购买工业方面的专利付出了大量外汇，但印象中也只有华国掏钱买单从西方国家购买这个事实而已。 他从来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们国家的工业技术，还是很冷门很小众的氮肥生产专利能卖到外国，还有外国人愿意为此支付费用的！ 这和年代的局限性有关，毕竟80年代还是一个华国刚刚起步的阶段，才刚刚和世界开始走向接轨的第一步，加上国内这么多年只有技术落后，没有技术领先的，所以压根就没有人还能意识到我们国家的专利能卖给外国人这么一说！ “呵呵，外国人也是人，他们也需要大量的氮肥来生产粮食，有需求就有市场。”钟白呵呵一笑道“这种改动不大，却能至少增加20氮肥生产率的先进技术，不要说哪个国家，就是现在科学最发达的d、rb估计听说之后也会抢着要，不如让他们掏钱买，总不能免费给这些家伙吧？孙伯伯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面对钟白如此直白的说辞，孙光石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华国，这年头除了掏钱当冤大头，就从来没通过卖专利获得过什么收入！在这方面就根本没什么经验，简直如同襁褓中的婴儿一样！ “这……会不会破坏国家之间的友谊啊？”孙光石憋了半天，终于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钟白摇摇头，摊手道“当然不会，对于西方国家来说，从其他国家上购买专利权是一种市场行为，只要专利有用，值多少钱他们就愿意掏多少钱，他们可不认为这些事情是免费而且天经地义的。他们不是一直让我们国家遵守这些规矩么，我们也一样啊。”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想办法帮你联络一下看看。”孙光石揉了揉已经发涨的太阳穴，感觉自己今天脑子接受了太多的新东西，都有点转不过来了“不过我不直接认识瑞士驻天都市使领馆的工作人员，这事儿还得找找相关部门的同志。喏，明天周日不上班，我周一去了再给你回复，怎么样？” “当然可以，我还要在天都待几天才会去呢。”钟白点了点头，笑道“那就麻烦孙伯伯了，那到时候我去哪儿找您？” “省厅还有一间办公室，留了给我退休后用的，我只是平时没去罢了，你到时候空了来省厅找我就行。”孙光石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另外我也要回厅里找宣传口的人打个招呼，把你说那个展销会内部资料弄一弄，你到时候空了一并来办这两件事。” “那就多谢孙伯伯了。”钟白补充道“另外，关于注册专利这件事，还请孙伯伯为我保密。” “那是自然，你就放心好了。”孙光石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回到招待所房间，钟白不禁狠狠的扑在了房间的席梦思床垫上，乐呵呵的开始一个人大声傻笑！ 什么叫做因缘际会？ 今天这就是啊！ 要不是自己今天跑去省图书馆查什么资料，怎么可能又碰到这位身为前省工业厅副厅长的孙光石？ 没有孙光石，自己这一连串的麻烦事儿又怎么能解决？ 现在好了，之前的种种困难，在有了孙光石的助力之下，一切都迎刃而解，再也没有困扰钟白！ 接下来，只要自己再想办法，在国际工业期刊上发表调低低调水降低氨耗技术相关的论文，一定会引起西方国家的重视！ 只要提前将注册专利成功，这些国家又想和以前一样免费从华国把技术给骗过去，哼哼，那可就没门了！ 他们必须支付一笔“合理”的不菲专利技术费，才能拿到这个降低氨耗最有效的技术！　　　网址77dus 第七十二章 专利费 当然，钟白也考虑到了这笔专利费能到手多少的问题。

现在的华国还没有加入wto，处于完全的计划经济状态下，没有实现市场经济这么一说。

且不说在钟白之前，还有没有其他以个人名义对外注册专利并出售给外国拿到专利费的先例，就算有，钟白用屁股想也知道，这专利费不能自己一个人独占。

因为这是1981年，不是2019年！

能够靠出售专利技术换到的外汇，那也是外汇，是国家重要的战略资源！

我们不止一次的说过，眼下这个年代，华国储备的外汇都是用来做大事、做要紧事的，所以不管钟白到时候的专利费能够获得多少外汇，回到国内，那自然一定会被换成人民币，而不是美元给他。

另外，按照传统的思维来看，钟白虽然能依靠这个专利赚取专利费，但钟白是谁培养的？

是国家！

没有国家的教育，没有国家的化肥厂，他钟白能搞出来这么个氮肥生产的专利么？

不能！

这年头，以钟白的想象就能知道，即使这专利能够卖出专利费，国家也只会给自己一点小小的“酬劳”而已。

所以，这些专利费的收入，有一部分注定要上交给公家的。

这是这个年代的基本理念，不是说它有错，而是因为特殊的历史环境所造就的。

当然，在钟白的前世2019年，早就没有这方面的限制了，可现在还必须得考虑这个因素。

钟白倒是很能理解，他也从来没有倚靠一项专利就赚完所有钱的想法。

自己脑子里的金点子还多着呢！

现在只不过是因为要给自己倒腾蛤蟆镜生意必须要攒下第一桶金，靠专利费来弥补正好，要不上哪儿找那么多启动资金让余东峰进货去？

好在钟白清楚，瑞士这个国家注册专利不但有之前说的种种好处，还有另外一点就是……

瑞士还能开设自己的私人账户，而且瑞士上上下下整个国家的契约意识极其强烈，保密不在话下。

不但能保密自己的私人账户，还能保密……专利出售的合同条款！

钟白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在合同上写好，出售专利所得的一半专利费，将直接打入国家的账户，而剩下的一半，则留给自己。

这样一来的话，既保证了国家利益，又保证了自己的个人利益。

而对计委报备的话，自己就只报写好打入国家账户的那一半利益即可，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麻烦。

倒不是钟白有心搞欺骗，这只是这个年代他不得不采取的一种有效措施而已。

等到华国完全市场经济后，当然，这些也就不再存在任何问题了。

因为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华国也是一个非常尊重知识产权的国家！

现在只需要孙光石帮自己联系到瑞士驻天都市使领馆的人员，让他们联络介绍瑞士国内的专利局，自己想办法过去注册专利，再拟定专利出售的合同即可。

当然，在此之前，钟白还必须要在山平县化肥厂先将这项技术用于实践，并且证明它的确能够有效的提升小化肥厂氮肥的生产能力。

否则，仅仅只靠理论，没有任何实践数据能够证明的专利，你能卖钱？

你以为这是21世纪，华国高铁技术都已经卖到全球，全世界人民都相信华国的时代啊？

不！这个年代的外国人，尤其是西方人，都是戴着有色眼镜看华国的，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依旧没有用发展变化的眼光来看待这条慢慢崛起的东方巨龙。

在脑中规划完这一切之后，已经是深夜了。

钟白不禁想起了余东峰。

这小子应该已经抵达广府了吧？

不知道他今天有没有去高第街，购买蛤蟆镜的计划又开展得顺不顺利呢？

钟白甚至下意识的摸了摸裤兜，准备打电话问一下对方，这才意识到自己熟悉的华为手机此刻还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余东峰，希望你别碰到什么麻烦给厂里拍电报找我……”

……

同一时间，岭南省，广府市。

余东峰正在招待所旁边的夜市中的小摊上，坐在板凳上吃着热腾腾的广式炒河粉。

“鬼鬼，这广府经济也太发达了吧……”他看着人群络绎不绝的夜市，不禁感叹道。

下午才抵达广府火车站，余东峰在车上又没有睡好，在招待所住下就蒙头大睡，连脸都没来得及洗一把，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了，摸了摸干瘪的肚皮，想着出去找找吃的。

不料附近餐馆没两家，倒是有一家夜市，让他第一次品尝了最正宗的广府路边摊上的广式炒河粉味道。

这座华国南方的经济重镇，从好几百年前就是这样，经济发达、商业意识浓厚。

就连摆路边摊的大潮，都比其他大城市来得更早一些。

要知道，山平县那是一到晚上十点钟，你想出门找个吃的都困难的地儿。

但是在广府，不要说晚上十点钟，就是凌晨两点，你想吃照样有地儿。

毕竟，“食在广府”嘛！

就在余东峰感叹的同时，一位戴着蛤蟆镜的时尚广府小青年，正好来到这家炒河粉小摊上，坐在了余东峰的对面，操着纯正的广府话冲老板喊道：“老板，点餸！”

“今日食乜呀，阿光？”

小青年熟练的回答道：“老规矩，炒牛河一份，有唔虾仁加点好喇！”

“有！”

小青年点完餐，熟练的将蛤蟆镜摘下放在桌上，立刻引起了余东峰的注意。

因为这幅蛤蟆镜，和他之前在天都看到的稍微有点不同。

颜色好像不一样？

虽然是夜晚，但余东峰也能清楚的分辨出，它绝对不是墨色的！

虽然是第一次来广府，压根听不懂广府话，但余东峰还是鼓起勇气，用自己蹩脚的普通话朝对面的小青年问道：“兄弟，你介个蛤蟆镜，是什么颜色的？”

小青年瞥了一眼余东峰，似乎觉得在这种市井小摊上居然能遇到一个外地来的土老帽有些奇怪，但还是操着一口浓浓的广普回答道：“咖啡色的啦，新款，你不知啊？”

第七十三章 新款蛤蟆镜 “咖啡色，是什么颜色？能让我戴戴看么？”

小地方来的余东峰根本就不知道咖啡是个什么玩意儿，更别提什么咖啡色了，好奇的追问了一句。

小青年见他一副乡巴佬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说道：“我的新款不会免费给人试戴的啦，你要戴可以，我刚点的这份牛河你请客咯。”

不愧是广府小青年，这么具有经济思维，连借着戴个蛤蟆镜都要自己付钱请客的，余东峰心想道。

不过他也不是不知变通的那种人，现在做的事情又和自己的大生意有关，毕竟这款蛤蟆镜从来没见过，心想就算花个两毛钱请客也值得，于是咬咬牙，点头道：“行！”

余东峰立刻朝还在炒河粉的老板喊道：“同志，这位朋友的炒河粉我请客！”

他掏出两毛钱交给老板，走回来坐下道：“这下可以让我戴了吧？”

“请便咯。”小青年没想到对方还真请客了，自己也不能太小气，于是把蛤蟆镜推给了对方。

拿上这幅咖啡色的蛤蟆镜，余东峰一戴上之后扫了一眼四周。

嘿，感觉还真不一样！

看东西的颜色变得有些褐褐的感觉！

“不错啊，我以前没戴过这种蛤蟆镜，多少钱一副？哪儿买的？”余东峰礼貌的将蛤蟆镜取下交还给对方，追问道。

“呐，这个消息可不包括在那份炒牛河的范围内哟！”小青年嘻嘻一笑道：“这新款是我阿叔那边进的新货，很多地方都买不到，想打听这个，嘿嘿，起码今晚得请我喝三瓶珠江啤酒才行！”

妈个鸡的，余东峰不禁在心中暗骂了一句，这广府人咋这么现实？

随便多问一个问题还要再请客？

当我是冤大头吗？

但余东峰幸好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机会，反正牛脑袋进去了，也不在乎牛屁股了是不是？

炒河粉的钱都出了，再加三瓶珠江啤酒又有什么了不起了？

于是余东峰再度咬咬牙冲着老板要了三瓶珠江啤酒，开完之后整整齐齐的放在了小青年的面前：“你要是不把这三瓶啤酒喝完，那就算浪费，可得赔我！”

“哈哈，放心啦，喝酒我很厉害的啦。”小青年也不发火，反而笑嘻嘻的一边吃着炒牛河，一边大口将啤酒喝了起来。

余东峰平时也喜欢喝酒，这下看着对方喝得这么带劲，忍不住自己也点了三瓶，外带一份酥油花生、一盘毛豆。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加上都是年轻人，不知不觉中气氛反而融洽了起来……

“喂，阿光，你说你叔也在高第街做生意？我明天正准备去高第街看看，正说人生地不熟的，你到时候给引荐一下呗。”余东峰灌了一大口啤酒后说道。

“没问题啦，咱们都是朋友了，这点小忙我还是要帮的啦。”阿光兴致也起来了，笑道。

两人喝着喝着，三瓶啤酒居然还打不住，余东峰索性又叫了一件啤酒过来，直到两人喝得醉醺醺的才离开了夜市，返回了招待所。

这阿光也是个神经大条的，醉酒之后也不管那么多了，索性就住在房间里，两人直到第二天醒来才哑然失笑。

“我去，兄弟你不是昨天说喝酒很厉害吗，怎么连家都不回来我这儿睡了？”余东峰笑道。

阿光倒也习惯被嘲讽了，随意道：“没想到你们天河人这么能喝啊，我平时都是喝四五瓶的啦，昨天实在是喝多了……”

“现在清醒了不？清醒了咱就去高第街。”余东峰还惦记着办事儿呢。

阿光揉了揉有点发涨的脑袋道：“等我歇会儿，咱们出去喝个早茶再说。”

“艹，你又要我请客？”

“当然，你这不是找我帮忙嘛。再说不喝早茶哪儿算来了广府呢？走走。”阿光不管三七二十一，推着余东峰出了门。

找到一家传统的早茶店，吃着正宗的水晶虾价，阿光开始和余东峰谈起了正事儿。

阿光颇有心得的说道：“我说兄弟，你们天河那边还真的听落后的啦，墨色的蛤蟆镜，在广府已经卖不动了，现在都是卖的这种咖啡色的，还有镀了变色膜的变色蛤蟆镜，你进那种老款回去，估计很快就赚不到什么钱啦。”

“真的么？可我们那边没有这些款式啊！”余东峰质疑道。

阿光显然有点生意头脑，解释道：“当然啦，广府都经历了一遍，天河那边估计也一样，迟早的事情。如果你真的想赚钱，我就建议你除了墨色的之外，还是要进一些新款的回去才行啦。”

余东峰来之前倒没有这个打算，或者换个说法，他压根就不知道蛤蟆镜还有这么多新款式之分。

现在一个本地的时尚青年告诉你，进些新款去卖，效果会更好，你敢不敢相信？

毕竟只是一个认识了一晚上的外地小青年而已，而自己跑这么远就是为了进货。

若是换成厂里的其他人，估计都不敢相信阿光。

但偏偏余东峰这个铁头娃一直以来秉持的思想就是“信人不疑疑人不信”，反正他都已经因为钟白的一句话跑了几千公里只身到广府进货了，为什么胆子不能再大一点呢？

“行，那我就信你了兄弟。”余东峰重重的用手拍了一下阿光的肩膀，认真道：“反正我也不是来广府只进货一次，卖得好我以后还会再来的，只要你这点子靠谱，后面我还会给你分红！”

“这点你绝对相信我的啦，我叔做这么多年生意，他亲口给我说的，而且他那里批发的样式近两个月也多了不少，赚了很多钱，你到时候去看了就知道了。”

于是两人来到高第街一家不出名的店铺里，余东峰见到了阿光口里的“阿叔”，的确是个老生意人了。

不但普通话说得比阿光好多了，而且还认认真真的拿出许多副款式不一样、产地和质量不一样的蛤蟆镜，耐心在余东峰面前展示，还教他如何分辨冒牌仿制品的小技巧。

当然，钟白之前告诉自己那些细节，这位阿叔全都提到了不说，还讲解了许多额外的小技巧。

这也让余东峰感叹自己运气好找对人的同时，也不禁对远在天都的钟白产生了浓浓的敬佩！

这家伙真是个鬼才，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哪些细节的！

第七十四章 工具人老师 一番挑选之后，余东峰最终改变了在山平县制定好的计划。

他手里有二百四十元，以二十元一副的价格购买了五副原版的墨色蛤蟆镜，又以三十元一副的价格购买了四副新款的咖啡色眼镜，剩下的钱则按照钟白的要求，全部买了麦克·哈里斯的特色新款海报，以此作为销售蛤蟆镜的混搭品。

将这些价值不菲的蛤蟆镜小心翼翼的装好打包，余东峰才把阿光拉到一旁，对他说道：“阿光，这次我可是全信你了，要是能多赚钱，别的不说，下回我再来广府，一定请你好好去外面正式吃一顿！”

阿光虽然刚和余东峰认识的时候有些吊儿郎当，但刚才也是亲眼目睹对方拿出这么多现金直接提货，他也知道对于一个外地青年来说，筹集二百四十元独身上广府进货需要多大的勇气，再加上余东峰直爽的性格也让他觉得这人靠谱，也就拍了拍余东峰的肩膀，认真回答道：“放心啦兄弟，我们广府人做生意，讲究的是长期合作，不会为了一点小利就骗人的啦，我等你下次过来！”

“行，希望下一次来得不要太迟。”

背着大大的背包，离开阿光阿叔的店铺，余东峰没有想到自己这一趟广府行居然来得如此顺利。

要不是遇到了阿光这个“贵人”，恐怕现在自己在高第街才刚刚开始转悠，那么多的商家怕不是要把自己给看花眼，迟迟都定不下来去哪家买。

当然，余东峰也不傻，在离开高第街之前他也去其他店面转了转，发现无论是价格还是做工，都比没有自己拿货这家店性价比高。

看来广府真是藏龙卧虎，别看那店铺不起眼在角落里，东西却是又好又新还相对便宜！

回程火车票余东峰在出发的时候就提前买好了，原本是计划在广府待三天的，现在两天都还没到就要离开。

回到招待所后，余东峰思索着这一次算是自己“擅做主张”，到底要不要给钟白拍个电报回去先说一声？

不过下楼之后，看到路边的公共电话，他还是咬了咬牙给了五毛钱，拨通了厂里的办公室电话号码。

“山平县化肥厂办公室，请问找哪位？”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楚娟的声音。

“我是氮肥车间的余东峰，是办公室娟子么？能不能请你帮忙给我室友钟白带个话，告诉他我们事先说好的计划我半途有变，我到时候回来了请他不要为难我。”余东峰有点忐忑不安的说道。

“钟白的室友余东峰？钟白这会儿还在省城出差没回山平县呢，我咋给他带话？”楚娟疑惑的问道。

“他不是这两天就要回来么？应该比我到的早，你先给他说一声让他有个思想准备。”余东峰说这话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深处居然有点怵钟白。

“他也不一定比你早回来啊，好像钟白走之前说厂里又给他出差加了任务，要多待几天呢。还有，你这话说得模模糊糊的我咋带？还是你自己先到了等他回来再当面告诉他好了。”楚娟实话实说道。

挂掉电话，余东峰还觉得有点纳闷，厂里又给钟白出差加了任务，那是啥玩意儿？

……

正在赶往省化工技校路上的钟白，突然在公交车上重重的打了个喷嚏，不禁自言自语道：“难道还有人这时候在念叨我不成？”

昨天在去了图书馆反而导致阴差阳错想出卖专利这件事情后，按照计划今天他要去省化工技校，为那个新创有关特种化肥的课题研究找人。

毕竟这个课题有些超前，仅仅只凭自己一人带上童四方搞的话，那到时候必然会露馅引起关注。

而这个课题同准备卖专利的调低低调水技术又不一样。

钟白做这个，主要是为了解决厂里现在没有新产品的难题，而且这玩意儿如果真的生产出来能够被军方那边在西南边疆针对性使用的话，那就不仅仅只是一种纯粹的商品了。

从某种程度上，特种化肥现在还关系着国家利益！

所以钟白必须要找一个合适的人或者机构来做掩护，否则他就直挺挺的表示自己是特种化肥的研究者的话，军方的调查就会显得更加繁琐而费事。

童教授，我这也是没法子啊！钟白只能在心中默默对已经被自己当做半个“工具人”使用的童四方念叨道。

来到这所身体非常熟悉，但感觉却很陌生的省级重点技校，钟白看了看校园里的环境，还是感叹了一番它和前世自己念过的华清大学校园差别太大。

尽管这个年代认真学习的好学生比例远远高于2019年，但省化工技校却并不是那样。

各种时尚小青年在校内懒懒散散的模样就和街上差不多，钟白甚至还看到两个戴着蛤蟆镜的家伙，真不知道该说啥。

他直奔技校后方的职工宿舍，因为这一次钟白要找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以前的班主任老师——姜信鹏。

在记忆中这位老师也算是省化工技校为数不多的那种喜欢搞科研的人了，虽然带的学生成绩好像不咋样，可他偏偏就挺喜欢钻研，即使只是一名技校老师，但却一直被校内其他老师认为“有一颗科研工作者的心”。

当然，这只是一个因素，钟白选择他来当自己掩护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这位老师的思想很单纯，不会乱说话。

思想很单纯意思就是他不会胡乱猜测别人做事情的目的和动机；而不会乱说话则是因为天天喜欢钻进科学的海洋里，除了科学外的世界他根本就没太多兴趣，他就连和学校领导平时都不怎么交流的，你还指望这种人到处乱说吗？

因为已经放假了，所以钟白很快就在宿舍找到了姜信鹏。

这位三十多岁、略有些显瘦的老师看到钟白的身影出现在自己宿舍门口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有些不敢相信的表情，随即又露出了微笑，主动打招呼道。

“钟白？你怎么回学校来了？不是才去用人单位报道么？”

第七十五章 需要您的推荐 面对曾经身为班主任的姜信鹏，钟白显得很有礼貌并且耐心的解释道：“报道早就报过了，我被安排在厂技术科，这次回学校是有事专门过来找您的。”

“有事专门回来找我？难道是你的结业评语出了问题吗？”姜信鹏一听这话，眉头立刻高高皱起，内心有些忐忑的问道。

钟白一看对方这反应不禁暗暗发笑，心道果然不愧是出了名的科研工作者，见自己回来还以为是他自己工作出了纰漏要他背锅，完全无视自己脸上那轻松的表情啊。

“呵呵，姜老师不要误会。”钟白顺势在板凳上坐下，以减轻对方的压力：“您的结业评语没有任何问题，厂里目前对我的工作也很满意，这一次回学校找您，是因为我有一个想法引起了省化工研究院的注意，他们需要成立一个相关的科研课题组，但是苦于这方面人手不足，让我想想办法，我第一个念头就是过来找您出山啊！”

“啊？省化工研究院成立科研课题组，让我去？这这这……哎哟！”

因为这消息来得实在太过突然，姜信鹏闻言不禁“噔噔噔”倒退几步，不料腰部却撞上了背后的柜子，疼得他叫出声来！

“姜老师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刚才没注意看。钟白，你这话是真的吗？”

姜信鹏这点小痛早就被刚刚体内大量分泌的肾上腺素给带过去了，立刻满脸惊讶的冲过来牢牢抓住钟白的胳膊确认。

“当然是真的，不信您看。”钟白不着痕迹的把对方的“锁膊手”给拿开，从衣兜里掏出童四方开的介绍信来：“这是省化工研究院童四方副教授开的介绍信，让我来咱们学校寻找合适的人员参与课题研究，诺，您瞧瞧。”

白纸黑字，再加上省化工研究院那鲜红的大萝卜印章，姜信鹏愣是将介绍信拿过来举在头顶对着灯光反复看了好几次，确认它的真实性之后，脸上的笑容才终于逐渐绽放开来！

“还真是省化工研究院的章！钟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好好说说！”这下轮到姜信鹏内心的渴望之火熊熊燃烧了，立刻按捺不住的认真发问起来。

钟白不慌不忙的把自己到山平县化肥厂报道后，“偶然”发现并解决磷肥事故的来龙去脉，以及化肥厂目前碰到的新产品开发困境给姜信鹏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当然，里面有关于童四方的各种骚操作他是没提的，而且研究课题这块的主导性，钟白也“强调”是童四方做主，自己能参加则是因为童四方觉得特种化肥这个概念很符合前沿科研的理念，所以才让钟白参与并主动找人。

“……可以啊，钟白！没想到现在你居然有本事参加省里的科研课题组了！我这么多年对你的教导果然没白费功夫！虽然一直以来觉得你的表现也不过普通之姿，但我就清楚，你小子一定在谋划什么大事，这不就成了吗！”姜信鹏听完整个话题，激动的拍了拍钟白的肩膀，说道。

擦，钟白心道姜老师你这也忒假了一点吧。

自己的前身钟白其实就是省化工技校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那种来自农村的学生，平时按时上下课，考试成绩在平均线上，也没啥深刻印象的路人而已。

怎么一听到这个课题之后，就连姜信鹏这么不会说话的人，也立刻小嘴抹了蜜呢？

不过当抬头看到姜信鹏眼神里闪烁着那种渴求的光芒之后，钟白算是立刻明白了。

这简直和前世自己碰到的某些科研狂人听到有新课题之后的反应一模一样嘛！

且不说姜信鹏到底科研能力有多强，光这份对科研的狂热之心，放在目前这个年代的学校里还真是挺难找的，更别提这只是省化工技校而不是华清大学啊！

“那这课题啥时候能开始？现在是假期正好我有大把时间，要不要赶紧给校长那边报告一下？哦对了，按照程序这介绍信你还得先拿到学校办公室去，走走，咱俩一起过去！”

姜信鹏越说越激动，甚至直接起身准备拉着钟白出门，这才被钟白赶紧按下来，笑道：“姜老师，既然是假期，办公室主任今天应该没有在岗值班吧？再说明天也是周日不上班，给学校那边报告再怎么也要等到周一，所以不用太急。我今天就是先过来替童教授征求您本人意见的，是不是确定要参加这个科研课题组？”

姜信鹏极为严肃的点点头道：“那当然，能参与省级科研课题组，这简直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儿，我怎么会不参加呢？钟白，这次你可真是让我高兴坏了！”

没想到钟白却云淡风轻的回答道：“嗯，姜老师同意就好。另外这个课题组可能您一位老师还不够，估计得再带上三四个能力强的老师才行，这边就需要您的推荐了，我对其他老师……其实并不了解。”

“啊？这个课题还需要更多……能力强的老师？”姜信鹏又差点被吓尿了：“不就是一个特种化肥理论研究么？理论研究阶段恐怕不需要那么多人吧？毕竟国家的经费也不能乱浪费。”

钟白对姜信鹏这种大公无私为国家节约经费的行为不禁暗暗比了个赞，这年头的老师还真是淳朴，处处以国家大义为重，个人的利益都是无条件服从国家利益的，哪里像前世某些风气不正的大学里，总有那么一小撮师德败坏的家伙们，打着科研的幌子骗取国家经费的？

但他也不得不耐心对姜信鹏解释道：“姜老师，可能之前我说得不是很清楚，这个特种化肥课题研究，童教授的意思是要在很短的时间内，不但要形成一套可行的理论，还要最终将它运用在实际生产工作中，立刻用于支援咱们国家的边境军队军垦农田开发的事情上去！”

“一个全新的理论课题，短时间就要用于实践？你不会是在和我开玩笑吧？”姜信鹏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钟白则不慌不忙的那则准备好的剪报从包里拿了出来，拍在了桌子上：“我没有开玩笑，姜老师。事实上这个点子，就是因为我看了这则报道才迸发灵感的。”

姜信鹏顺眼望去，果然看到了那张小小的豆腐块上印着的标题——

《我军在西南边疆军垦大规模发展中遇到的困境》！

第七十六章 买点土特产 看完这则报道，姜信鹏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最后才慢慢从嘴里吐出一句话。

“虽说西南地区气候好适合种植粮食，一年能做到三季，但是要在今年年末之内就直接将这特种化肥给研究出来，是不是也太拔苗助长了？”

钟白摇了摇头，纠正了对方说法：“不，姜老师。对于这个研究课题的要求，不是年末之内研究出来，而是要直接用于最后一季的生产。”

“这……这不可能！世界上哪有那么快的？不到两个月时间，理论要成熟，还要用于实际生产？这省化工研究院的童教授难道疯了吗？不知道搞科学也要尊重事实规律的？”

听到这话钟白不禁有点不好意思的干咳了两声，童四方很明显是躺着也中枪，这哪儿是他的主意嘛，分明就是自己提的要求！

当然，姜信鹏的怀疑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按照真实的历史发展，特种化肥的概念在80年代压根就不可能出现，更不可能用于实际生产了。

但现在有自己在，穿越重生这件事本来它就不符合科学规律，那自然搞特种化肥这事儿也就不必那么在意了不是？

“您不用担心，事实上这方面我也已经有了一些初步的理论思考，这是有关于特种化肥的一些基本概念，我手写了一份材料，您先过目之后，再下判断。”

钟白将自己连夜在招待所里准备好的手写材料从包里拿出来，再度递给了已经怀疑人生的姜信鹏。

其实听到这会儿，要不是因为刚才看到了鲜红印章的介绍信，姜信鹏绝对怀疑钟白是不是来行骗的了。

但当他认认真真把这份长达5页的手写资料看完之后，脸上的表情又开始惊讶起来。

“……通过少量的特种化肥提升整体化肥的利用率……有针对性的改良特定土壤肥力，实现特定生产目标……小投入、高回报、见效快，能够有效应用于边境军垦这种极为特殊而又涉及国家利益的场景……”姜信鹏一字一句念着材料上被钟白打上重点符号的句子，抬头问道：“这些关键点，都是你提炼出来的？可我以前上课根本没教过这些啊！”

就知道你要怀疑这个。

钟白当仍不让的把远在京城的袁建国给抬了出来，反正那次京城实习，姜信鹏也没有跟着过去，随便自己怎么编也不会破。

“怪不得……我就说你怎么这次回来感觉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原来是毕业之前那次京城实习的缘故啊！行，这个课题研究我接了，周一我就亲自去找校长要其他人去，要三四个是吧？”姜信鹏这才长舒一口气，问道。

“呃，也不一定是三四个，反正加上您控制在六个人以内就可以了。”钟白想了想强调道：“最主要是需要满足童教授的要求，除了专业科研能力之外，参与课题研究的人员要能吃苦、能下基层、有大局意识服从指挥，满足以上条件就可以。”

童四方当然没有提出过这些要求，事实上它们全都是钟白提出来的。

吃苦下基层这些就不必说了，因为按照钟白的设想，理论研究阶段一旦结束，肯定第一批的实验成品特种化肥就要在山平县化肥厂加班加点生产，这些研究人员都要和自己一起去蹲点随时准备解决生产过程中有可能出现的问题。

而有大局意识服从指挥，这就是钟白的要求了。

事实上童四方已经默许了这个课题是由他挂帅，实际操作核心是钟白，那么钟白的意见就是最重要的。

但无论到时候有多么匪夷所思的先进理论和概念从童四方嘴里说出，而不被这些科研老师们所理解的话，童四方一定会在该强硬的时候强硬起来，从而打消他们暂时的顾虑，朝着钟白指引的正确方向前进。

若是选一些刺头来，到时候内讧起来可要花不少功夫去平复，钟白自然不想把时间精力浪费在这些毫无意义的环节上，故此加了这条要求。

“行，那这些事情就交给我，周一我一定弄好，到时候我怎么给省化工研究院回复？”姜信鹏问道。

钟白立刻回答道：“周一下午到童教授办公室见就行了。”

“行。”

商量好这一切，钟白也就离开了省化工技校，而兴致勃勃的姜信鹏，此刻正抓紧时间去找几位志同道合，又符合“要求”的老师去了，准备周一上午去校长那里将此事搞定，下午就去省化工研究院找童四方去。

……

今天剩下的时间，钟白并没有马上赶回招待所休息，而是在想了想之后去了省城天都著名的城隍庙。

这里是天都最出名的土特产销售地，本地最具特色的酥糖、龙眼糕、大核桃这些一年四季都有卖，他决定要购买一些天都特产，等返回山平县之后送给宋小丽和楚娟。

宋小丽自不必说，若是没有她的帮忙找到那张介绍信，自己现在说不定还没有在化肥厂正式报到呢，更谈不上后续这么多事情了。

再说她无论是在看味精、还是在帮忙买车票的事情上都给自己帮了大忙，光是应付式的请对方看一场电影就算感谢，那可对不起钟白自己的良心。

而楚娟这丫头嘛……虽说最近因为宋小丽的原因似乎发生了些误会，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也是厂里最关心、最体贴自己的同龄人，没有找她借的那十元钱，估计现在宿舍的杯子都还得找余东峰弄一床二手的呢！

看着自己手里大包小包的酥糖和龙眼糕，钟白不得不感慨这年头的商家还真是实在。

不像前世那种什么一千元的土产大礼包，尼玛外包装盒重量就超过了一半，里面只有区区可怜的几小块而已。

酥糖和龙眼糕他一样买了一整包，分别都是两斤装的，给宋小丽和楚娟一人一份，这就足足有八斤了。

而想了想之后钟白又感觉余东峰这一趟出差很辛苦也蛮不容易的，再给他称了五斤大核桃，给这小子好好补补脑子吧。

这样一来，他手里提着整整十三斤的土特产，加上这具身体毕竟只是刚毕业不就的技校生，还没那么好的身子骨，倒是觉得胳膊有些发沉。

钟白感觉有些累，不禁走到街边蹲坐在路沿上，耳边却传来了一阵对话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第七十七章 有你的电报 “哎我说啊，这不是马上召开第二届全省工业创新展销会么？怎么省厅又莫名其妙的开始抽调人员搞大会战了？和源市那个有色金属矿破事儿那么多年了，还有完没完？这下又要把厂里老柳的抽走，咱们厂最后一个季度咋办？”

“这事儿我咋知道咋办？还不是得看厂长的意思么？谁让老柳的矿山技术那么顶，即使在咱钢铁厂上班这么多年省厅还惦记着？得了，今儿个咱办公室不是来采购土特产的么？这些破事儿咱就不聊了吧？”

钟白循声望去，只见两名身穿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子正从自己身边路过，靠近左边的那一位还背着个包，上面写着大大的“枝江地区钢铁厂”的字样。

是枝江钢铁厂的人？

钟白看到这个名字，立刻引发了脑海中的记忆。

天河省在整个华国国内虽然整体来看不是什么工业强省，但是因为地理面积大、资源多，称之为一个工业大省也不为过。

除了平阳地区这种相对工业相对比较落后的地区之外，其他的地市里还是有不少实力不错的存在。

比如这枝江钢铁厂所在的枝江地区，以及那名男子口中提及的和源市，这两个地方都各自有各自的工业特色。

枝江地区的钢铁厂，乃是目前全天河省年均钢材生产总量最高的工厂，虽说放眼全国只不过是二流末的钢铁厂水平，但是在天河省的炼钢行业之中，那无疑是老大哥级别的存在。

而另外一座刚刚撤地建市不久的和源市，其前身和源地区就是以金属矿山开采业为基石的一座城市，在华国内地来说，也算是相当有特色的一座了。

可听这两人聊的内容，似乎是和源市的有色金属矿碰到了什么麻烦，需要省工业厅在全省范围内抽调技术骨干去解决问题，其中就抽到了他们枝江钢铁厂的骨干老柳？

钟白对枝江钢铁厂具体的情况不是很了解，更不要说什么认识那个老柳了，但多年的直觉让他意识到这件事情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毕竟这是在第二届全省工业创新展销会即将开幕之际。

再加上已经到了下半年，理论上各地各厂的大项目都不会在下半年启动，除非是碰到紧急情况，更不要说这种大面积抽调人员搞大会战的事情了，那一定是非常紧急的任务才有可能。

虽说这事儿现在和自己没半毛钱关系，但钟白依旧在潜意识里对这个话题产生了兴趣，琢磨着是不是下一次去工业厅办事的时候，找那位退休的老副厅长孙光石打听打听？

钟白把这重达十三斤的土特产酸手酸脚的带回招待所，刚刚准备休息，服务员就来敲门了。

“钟白同志，楼下有你的电报，麻烦你去取一下。”

“啊？我的电报？哪里发来的？”钟白不禁楞了一下，心道这谁啊，怎么电报都拍到招待所了，难道是厂里又出事了？

“是广府发过来的，你放好东西马上下楼来取。”服务员扔下一句话就匆匆下楼了。

广府……哦，原来是余东峰那小子啊。

钟白这下心里才稍微踏实了一点，抓起茶杯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凉白开，正准备慢慢悠悠的下楼，心里突然一惊。

不对啊，余东峰离开山平县之前自己曾经和他好好交代过，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就不用发电报来找自己了，这下对方发了电报，难道是碰到了什么意外情况？

再一想就更不对劲了，尼玛明明自己走的时候说好的是把电报拍回厂里，怎么这小子一个电报直接发到省化工研究院招待所来了？

他怎么知道自己住这儿的？走之前可没和他说！

于是钟白立刻抓起外衣，匆匆下楼去了。

下楼拿起那封电报，钟白立刻就读了起来。

“钟白：这次进货我没有按照之前的约定，临时改变了进货比例，这里是详细清单……”

看到电报后面列出来的五副原版的墨色蛤蟆镜+四副新款的咖啡色眼镜的组合，钟白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电报费贵我就不多解释了，你回来不要怪我。——余东峰。”

念完最后一句话，钟白不禁哑然失笑，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心道。

我特么哪儿会怪你呢？

你简直是个商业鬼才好不好？

这年头就知道要搭配最新款的咖啡色蛤蟆镜来抢先推广，进一步挤压其他商家的利润了，怎么看这余东峰都是个做生意的料啊，自己为毛会怪他呢？

钟白手里捏着那张电报纸，一边哼着小曲一边上楼，表情不要太爽，这时候才突然想起什么，又转头对服务员问道。“同志，这封电报是什么时候到的？”

“半小时之前邮电局的人员送来的，收到的时间估计也就再早十多分钟吧。”

“谢谢啊。”

回到房间钟白拿起桌上那张最新版的全国列车时刻表看了看，琢磨了一下心道这小子胆子还够大的啊。

很明显发完电报余东峰应该人就已经在返回山平县的火车上了，这封电报恐怕也只是起个通知的作用，不能改变什么了吧？

但这小子怎么知道自己人在省化工研究院招待所的？这倒是个谜，等返回山平再好好问问这小子。

当然，钟白不知道的是，余东峰能把电报发到这儿来，也是花费了不少功夫。

余东峰那天给厂里打电话让楚娟接了之后，楚娟倒是把给钟白带话这事儿放在了心上。

她后面通过办公室打听到了钟白到了天都住宿在省化工研究院招待所，然后用电话拨回去又找到了余东峰，告诉了他这个事实。

余东峰在到了高第街，找到阿风的阿叔那家店铺拿了货之后，琢磨着还是应该给钟白说一声，要不然这么大的计划改动自己一声不吭，直接把货背回山平之后再告诉钟白，那就显得有点太不厚道了。

于是这小子也是机灵，上车之前找了个邮电所，顺便拍了一封电报给钟白，这才心情忐忑的背着那个装满九副全包装蛤蟆镜的蛇皮口袋，匆匆踏上了回乡的旅程。

第七十八章 面见刘明阳 周日，这正是钟白和童四方约好去找省计委基层处处长刘明阳办事的日子。 一大早钟白就从床上爬起来，吃完早饭后还抽空去楼下理店把头好好打整了一下。 这年头的小青年都以港台剧中时尚的偏分型作为主打，偏偏钟白对剪师傅提出，给他弄个平头看着精神一点，倒是整得老师傅有点看不懂。 “小伙子，我看你穿成这样也没在单位上班啊，为啥要剪平头？”老师傅不解的问道。 “呵呵，我已经上班了，这会儿从县里正来天都出差呢，马上要去见一位领导，这头还是得打整好才行。”钟白笑呵呵的解释道。 剪师傅这才规规矩矩的给他推平头，不过心里依旧充满疑问。 这小伙子穿得不是挺新潮的么，而且操着一口天都话，为啥说是从县里来天都出差的呢？ 不过钟白倒是没有功夫去猜老师傅的想法，头打整干净之后，他又去隔壁小卖部里买了一包樟脑丸带上。 因为今天还有另外一只野狍子是厂里准备送给这位刘处长的，但之前钟白带着野狍子踏进化工研究院大门口被保安鄙视那股气味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他这次倒是学聪明了。 将樟脑丸往蛇皮口袋里一塞，顿时那股野狍子的膻味就被掩饰得无影无踪了，钟白这才满意的提起它，来到了研究院生活区。 提前十分钟到了童四方家住的楼底，老教授也已经打整得颇为整齐的等着了。 “咦，小钟你剪头了？这平头看起来倒是挺精神的，不过就不惹小姑娘喜欢了。”童四方看到钟白的新型，愣道。 “小姑娘不喜欢不要紧，重要的是今天刘处长看着顺眼就行，我们厂里真是很需要这个eo53a啊。”钟白大方的笑着回答道：“童教授，和刘处长约的什么地方见面？咱们什么时候出？” 按照前世的惯例，这种初次见面，一般都是在外面找一个茶楼或者会所之类的地方，大家喝喝茶聊聊天，把土特产捎给对方就差不多了。 但童四方给出的回答却让钟白感到有些意外：“昨晚我就和刘明阳出去喝了顿酒，聊了一下你的故事，他说今天咱们上他家去聊聊，顺便还可以在他家吃个中午饭。” “啥？去他家里？这恐怕不方便吧？”钟白有些惊讶，没想到第一次见面，还是三方引荐的情况下就直接让自己到他家？还要顺便在人家家里蹭饭？ 童四方瞥了一眼钟白：“有啥不方便的？这又不是我说的，是我那老同学自己提出来的。他家又不是龙潭虎穴，难道还去不得么？你怕啥？走了走了，咱们坐公交车去，不远，一小时就到。” 听童四方都这么说了，钟白也只好老老实实的跟在童四方身后。 两人走到公交车站等车的间隙，童四方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扭头问道：“对了小钟，你那天提到的特种化肥研思路的纸质记录，怕是要提前通知你们厂里邮寄到天都吧？” “哦哦，这个事儿我昨天已经了电报给厂里了，估计三四天就能邮寄过来。”钟白反应很快，立马回答道。 “那就好，这个课题我个人也是很有兴趣并且很重视的，只要你的想法真的靠谱，那咱们就可以好好弄它一弄嘛，呵呵！” “嗯嗯。” 钟白心道这老教授还真是精，今天约好了刘明阳之后立刻就给自己提那天的承诺，看来也是一直惦记着他的项目啊。 没事儿，钟白心道反正我人基本上也给你找得差不多了，等展销会一结束，这个课题组至少从人员和初期理论准备上都没有任何问题，只等后续开工了。 至于这特种化肥研思路的纸质记录嘛，今晚回招待所加个班，给他手写一份出来不就完事儿了么！ 一个小时后，两人来到了省计委家属院。 虽然在天都这样的省会城市市面上已经有极少数的商品房出现了，但这年头的干部们，无论级别高低几乎都住家属院，找人也挺方便的。 但住家属院就有一个特别的地方，那就是院里的基本都是同事，大家多少都认识，猛然出现一个陌生面孔来就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童四方和刘明阳关系好，一年去他家的次数也不少，省计委很多人也认识他，见面也都点头打个招呼，但是看他带着一个年轻得不像样的钟白，手里还神神秘秘的提着一个大蛇皮口袋，一看就装了东西，这就开始猜测了。 “哟，老童，这是带本家侄子来找老刘办事儿吧？” “童教授，这又是帮亲戚忙呢？” “……” 见面打招呼的十个人里，倒是有六七个忍不住这么多问一句的，整得童四方都不知道该咋开口解释。 “得了，我现在又成你本家侄子了。”到了刘明阳住的楼底，钟白才忍不住笑，憋了一句出来。 “我要是真有你这么个有本事的本家侄子，怕不是早就把你弄到省里单位来上班了，还会让你蹲在山平县那旮沓湾里？”童四方白了一眼钟白，道：“等下到了老刘家里，你放轻松点，他上班之外还是很亲和的一个人，没什么架子，你别整得太拘谨。” “好。”钟白大方的答应道。 他心里想的却是：拘谨？不存在的。 只不过见一位小小的处长而已，虽说自己态度端正很尊重对方，但这个级别的领导他以前每天在食堂吃饭都能看到一大堆，这不是吹牛好嘛。 在看到刘明阳的第一眼之后，钟白就知道为什么对方能坐在省计委基层处处长这个位置长达五年之久了。 国字脸，黝黑的皮肤，宽厚的肩膀，看上去一点儿都不想是那种常年养尊处优的省级机关处级干部，这种干练而又踏实的气质，倒是让钟白恍惚有点嗅到了化肥厂厂长楚军的那股味道。 “老童，你可算到了！我都等了老半天了，快坐快坐，这就是你说的那位小钟对吧？”刘明阳一开口，声音也是磁性浑厚，听起来让人就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第七十九章 两层含义 “刘处长你好，我是山平县化肥厂技术科的技术员，钟白。” 钟白依旧是一副标准不卑不亢的出场台词，顺带着将手里装着那只野狍子的蛇皮口袋轻轻放在门边，说道：“今天上门叨扰了。” “还带啥东西啊，搞得这么见外的，肯定是老童叮嘱的，对不对？”刘明阳显然也是**湖了，加上这年头带点土特产真心属于正常情况，也就没说什么，而是顺口调侃了一下童四方。 童四方赶紧摆摆手道：“哎，老刘这事儿可别给我扣帽子啊，这是人山平县化肥厂的一点小心意而已，我之前都没说过半句。” “行了，还站门口干啥呢，大家都进来坐着聊，我让爱人泡壶茶去。” 刘明阳赶紧将两人迎进来，又把那只野狍子提到厨房去。 看着他那满意的眼神，童四方对旁边的钟白比了个大拇指，小声说道：“这野狍子也真是对他胃口！” 一壶茶泡上，随便闲扯了一会儿近期动态之后，刘明阳才慢慢把话题转到正事儿上来。 “小钟，听老童说你们厂需要一个e053a？还是急用？但这东西也属于稀缺品，省里也很难调配啊。”刘明阳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问道。 钟白知道这是因为刘明阳不怎么相信山平县化肥厂这种基层小单位也要用到炙手可热的e053a，想打听详情哩，于是也就沉下心来，认真和他解释。 毕竟童四方那边能牵线就不错了，若是让老教授过多的帮县化肥厂说话，在刘明阳看来恐怕是不是另有隐情存在，进而会担心风险的状况下，反倒不容易把事情办成。 “是的。我们厂里因为接了县里的紧急任务，要在短时间内大量提高氮肥生产能力，满足地区计委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氮肥销售指标，所以我们技术科加班加点，研究出了这一套减低氨耗的降低低调水措施，其中改造设备就需要用到关键的e053a，所以才来专程拜托刘处长的。” 钟白一边解释还一边拿出了准备好的降低氨耗提升产能方案，递给了对方。 虽说这位计委的处长对化肥生产的专业知识肯定知之甚少，但既然身为基层处处长，多少也看过很多种基层打上来要求调拨物资、给配资源的报告了，自己这份报告干货十足，又没有那些常见的水话、套话，相信对方至少能从风格上看出个七七八八来。 果然，刘明阳接过来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有些不懂的概念当场找童四方询问，童四方则一一对答，对于有些自己都不清楚的地方，也毫不避嫌的让旁边的钟白详细补充，三人花了半个小时，茶都喝了两杯，终于把这个方案的背景、需求给摸清楚了。 刘明阳摘下老光眼镜，看着童四方问道：“……嗯，这么看来，这套方案应该是经过省化工研究院论证可行性、能够在基层发挥作用的新措施对吧？怪不得他们厂对e053a的需求如此紧迫，是吗，老童？” 这话听上去只是个普通的问句，但是旁边的钟白一听就明白了刘明阳的意思。 他不问自己，反而主动去问带自己前来的童四方听他的回答，显然有两层含义。 第一层含义自然是技术角度。 刘明阳身为多年的基层处处长，对基层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报告见得多了去了，他也很清楚基层有很多单位，打着各种理由和旗号给上面发报告要求计委给他们一些特殊供应品的限额，但往往夸大其词，没有说的那么重要。 而计委存在的重要意义，就是要把最宝贵的资源运用到最需要它的重要地方，不是让这些资源随便分配的，所以刘明阳第一层含义就是要在技术上让童四方为这个报告背书。 没有童四方的背书，就算对方把钟白再吹得惊为天人，刘明阳也不可能为了区区一只野狍子肉就把价值几万元的一个e053a名额批给山平县化肥厂。 当然，这并不是刘明阳不信任钟白，恰恰是因为他秉持着对基层负责任的态度才这样做的。毕竟现在需要e053a的单位多了去了，又不是只有它山平县化肥厂一家，各有各的难处，你这边虽然是托了熟人，但如果本身需求的技术理由不成立，那又何必把好钢浪费在你这块破刀刃上呢？ 就在刘明阳以为童四方还要同钟白商量一下才能表态的时候，没想到老教授二话不说，直接点头回答到：“是。我以化工研究院副教授的名义担保，这套措施对目前的山平县化肥厂绝对非常重要，而且绝对能解决它们目前的产能不足问题！” 童四方如此郑重的回答，反而让刘明阳有些不适应了。 他愣了片刻才微微一笑道：“老童，你这怕是好久都没在我面前这么说过话了吧？今儿个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之前是知道你在他们厂里有个学生，但今天带的小钟来啊，你表态也这么坚决这么快？” 童四方看了刘明阳一眼道：“我那个学生只是牵个线，让我去了他们厂里调研解决问题，但真正让我惊喜的，还是眼前这位小钟啊！不夸张的说，我看我们整个平阳地区都没有比他化工知识更强的年轻人了……不，把整个天都市算上，估计都没有！” “你以为我是来做人情说客的？错！我是发自内心觉得小钟这套方案太先进了，而且不但能解决问题，还是一个全新的领域，所以才陪着他过来找你的，要不然等他们厂里走正规程序报到省计委来，解决是一定能解决的，但就是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说到最后，童四方的话铿锵有力，显得很自信的样子。 “老童，你这话也太夸张了一点吧？还有基层打上来的报告省计委100%要赶着批的？”刘明阳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听到童四方如此说法，倒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反问道。 “呵呵，老刘，专业这块我是有发言权的。你是没见到小钟之前在他们厂里调查磷肥事故的那个表现……啧啧，关上门来咱说句老实话，要是让我一个人去做那个调查工作，说不定现在我还困在他们厂里没摸到半点头绪哩！可小钟就是以一己之力把原因查了出来，现在又提出这么个具有朝前眼光的方案，需要一个e053a，你说我能不帮他巴巴的过来找你把这事儿办成么？”童四方一口气说完，倒是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第八十章 绝对有前途的年轻人 “嚯，还真是后生可畏啊！”听童四方给钟白如此高的专业评价，刘明阳的口气也不禁发生了变化：“既然是这样，你今天回去想办法通知一下你们单位，明天上班的时候争取最快时间打一份报告传真到我办公室来，这边省计委尽快给你们走程序，争取本周之内就把名额批下来。当然，拿到名额后面去买e053a这事儿还得你们化肥厂自己抓紧时间。”

见对方总算松了口，钟白这才长舒一口气，点点头高兴的说道：“那就谢谢刘处长了！”

钟白准备吃了饭就立刻去邮电局给单位打电话，把这个好消息汇报给厂长楚军。

他估计厂里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周末肯定要组织加班，把报告弄好，甚至是提前派采购人员上省城来等着，只要拿到省计委的批复后就立刻把e053a给买回山平去！

这次来省城最重要的事情总算是办成了，钟白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接下来的言语谈吐间也不再像一开始那么低调了。

中午是在刘明阳自家吃饭，喝酒是难免的事儿，磕着花生米，几杯小酒下肚之后，钟白的话匣子不免被这位基层处处长给撩了起来。

“小钟，我听你刚才谈到市场经济似乎很看好，但它与我国的现实情况不符，我个人是不赞同你的观点的。”刘明阳夹了一口菜道：“尤其是在工业领域，目前我们国家的工业水平放眼全球还处于一个相对较低的阶位，没有了国家的宏观调控和计划，让企业按照市场需求来生产、销售，那岂不是要大乱套？”

钟白微微一笑道：“刘处长，我说的是未来的市场经济一定会成为我国的主流经济模式，而并非现在。但至少已经慢慢有这个趋势了。没错，在重工业行业的确更多需要国家的宏观调控，但轻工业这方面，市场已经出现了自我调节的苗头，尤其是一些日用品、消费品方面，计委的作用不大。可能我这样说显得有些主观，但事实就是这样。”

没错，就拿蛤蟆镜这种东西来看，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

按照对当代社会发展的观点来看，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处于发展初级阶段的华国，它的主要矛盾必然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

而在计划经济满足不了人民需求的时候，就会自发的出现市场经济现象，比如80年代初开始慢慢出现的“倒爷”，又比如现在按照钟白指示去广府进货蛤蟆镜的余东峰，都是这一波历史浪潮前进中所必然出现的缩影。

当然，这中间必然会有人钻空子，找漏洞来走一些偏门，不过国家也会随着法制的完善，慢慢从制度上堵塞他们，减少对社会主义经济发展的负面影响。

听完钟白的叙述，刘明阳放下筷子，久久没有说话，内心却充满了震惊！

这些观点若是一个普通人听了，未免会觉得太过惊世骇俗，认为钟白这人思想肯定出了问题。

但刘明阳不一样，他好歹也是一名省计委的在职正处级干部，在经济理论水平上绝对远远高出普通人，毕竟这也是他的本职工作。

类似的观点，其实刘明阳在计委系统内部资料上也见到过，不过那大多数都是高层一些经济学者和专家们探索式的新观点，还处于讨论和摸索阶段，根本没有形成一套完整的理论。

而且，探讨市场经济未来在华国经济模式中是否能够成为主流，不要说专门的文章了，就连类似的观点，也没人敢这么大胆的将它提出来啊！

这个钟白凭什么就敢这么说？

刘明阳突然注意到了放在钟白放在茶几上的背包，斜着拉开的背包口一眼就能看到里面还有很多的资料，厚厚的一叠塞在里面。

难道说是因为这小子有渠道搞到上面的内参，得知了什么内部消息才敢在自己面前高谈阔论的？

嗯，只有这个解释能说得通了，于是刘明阳故意试探着问道：“小钟，你是不是在京城那边有关系，得知一些最新的风声啊？”

还没等钟白回答，在这上面已经吃过苦头的童四方倒是主动跳出来了，点点头道：“老刘，别看钟白只是省化工技校毕业，可这小子在京城还有老师哩！化工部的袁建国专家给了他不少指导，加上小钟本来人就聪明有灵性，经常说出一些超越时代的观点，这也是很正常的嘛！”

擦，钟白刚刚夹起一块红烧肉，听到这话拿起筷子的手都不禁停在了空中。

明显刘明阳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会提出这么超越时代的观点了，连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圆、怎么吹，没想到这童教授反而主动跳出来帮自己。

你也忒能吹了吧？

不愧是那句话说得好，教授教授，吹牛管够，这真吹起来脸部红心不跳的，整得好像他童四方和袁建国是铁哥们一样的节奏！

刘明阳一听这话果然愣住了：“化工部的袁建国专家？呃……但为什么对经济方面的见识也有如此见地啊？”

刘明阳虽然是一位处长，也经常去京城那边出差，但毕竟计委和化工部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系统，对袁建国这个名字他着实是没有任何印象，所以对刚刚钟白抛出的***没有反应过来。

童四方这会儿喝了几杯酒，劲头也上来了，赶紧摆摆手道：“我说老刘啊，你这对着小钟翻来覆去的打听啥呢？又不是你们计委系统对下属单位的年度考核，难道你还要他当场给你整个报告出来啊？这今天不是我带他过来找你帮忙办事儿的么，喝酒喝酒！”

刘明阳这才楞了一下，拍了拍脑门儿，哈哈一笑道：“哈哈，你瞅瞅我这职业病，高强度工作搞多了，看到好不容易基层出了小钟这么个有思想、有能力的年轻人，不就想着多了解了解么！好好，不扯这个了，咱喝酒，来，大家走一个！”

有关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的话题总算是打住了，钟白这才有机会好好吃菜喝酒，倒是刘明阳心里的想法多了不少。

在他看来，钟白这小伙子在什么县化肥厂技术科上班，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嘛！

条理清晰、在京城还有个老师……

嗯，若是弄到省计委工业处这边当个笔杆子，好好锻炼一段时间，怕是绝对有前途！

第八十一章 五天，就够了! 既然动了把对方弄进计委系统的心思，刘明阳看钟白的眼神就有点不一样了。

越看越觉得小伙子眉清目秀，而且有礼有节。

不说别的，就说一个连科员都不是的小技术员，第一次来自己这个处长家里吃饭喝酒，能端着杯子手不抖之外，还能在自己擅长的经济领域高谈阔论，光这一点就已经吊打99.99%的同龄人了。

“小钟呐，你们科室平时的材料，是你在负责吗？”黝黑脸庞已经随着酒精作用慢慢渗出一点红光的刘明阳，笑眯眯的问道。

钟白一听对方这话就知道有深意，马上摇头道：“材料还真不是我负责，都是我们单科长在写，我平时主要做技术方面的工作。”

说完钟白就赶紧低头扒拉饭，生怕刘明阳多看自己两眼，因为他已经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县办秘书科廖承元那次见到自己之后同样的光芒。

童四方这个老油条也听出了弦外之音，赶紧打断道：“哎哎，老刘你可别打小钟的主意啊，我知道你肯定想把他弄工业厅来，是不是？他可是我们化工行业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我早就想把他弄到省化工研究院工作了，人就是想扎根基层，所以什么写材料的话就别问了。”

“哈哈，我就这么一问，老童你还真是想多了。”刘明阳见自己的想法被童四方看穿，也不恼怒，反而笑呵呵的对钟白道：“吃菜吃菜，你别说，这山平县的野狍子肉还真是不错，有机会我也要抽空去下山平县咯，毕竟今年好像我连平阳地区都一次没去过呢。”

钟白敏锐的嗅觉立刻发挥出来，马上抬起头笑道：“冬天的野狍子比现在更肥，吃起来更有滋味，那我就斗胆代表山平县的几十万人民，热烈期待刘处长到咱们山平县调研，尤其是要来咱化肥厂转转哦！”

“你小子，可真会说话！来来，喝酒！”刘明阳哈哈大笑着举起了酒杯。

这顿饭，三个人足足在刘明阳家里吃了两个小时，野狍子肉三斤吃得干干净净不说，就连白酒都喝了两斤。

在真·酒足饭饱之后，见事情也办完了，童四方带着钟白离开了刘明阳的家里。

不过，在目送他们下楼之后，刘明阳立刻用热毛巾擦了把脸，想了想还是用家里的座机给平阳地区计委的副主任常显龙打了个电话。

“常主任，我是刘明阳。”

“这个月之内，我将会同工业处的同志一起，下平阳地区调研一次，烦请你们这边安排一下，嗯……最主要是安排一下去山平县的行程。”

得到常显龙的肯定回答之后，刘明阳挂掉电话不禁嘿嘿一笑。

你以为我不敢去调研？

这个月我就去！

……

钟白年轻倒没什么，见童四方喝了酒有点晕晕沉沉的，想了想之后还是亲自把他送回了家中，这才准备离开，却被童四方叫住了。

“小钟，等等！”童四方醉眯着眼睛把钟白叫在沙发上坐下，若有深意的问道：“今天刘处长的意思那么明显，你听不出来？要不是你决心已定，我也不会帮你拒绝他的好意。”

钟白微笑道：“刘处长的意思我自然是听出来了，可我确实志不在此。”

“你小子，该说你年轻不懂事？还是狂妄无知呢？”童四方突然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计委，和咱们工业系统不是一个路数，那可是响当当的权力部门，多少人削尖脑袋想往里走，还是省计委，你咋就一句话拒绝了？我是真搞不明白。”

钟白当然不会告诉童四方，计委这个权力部门，会随着国家对于计划经济的慢慢放开，走向市场经济后职能发生转变，它很快就会失去权力光环的照耀，成为一个综合协调部门的历史进程。

而且最重要的是，钟白更在意的是工业本身的发展，若是跳出了工业系统，那即使再强力的部门，对工业发展的影响也会变小。

作为一个工业人，必然要亲身投入这场发展改革的大浪潮当中去，而不是在旁边做一个看客！

于是想到这里，钟白不禁意有所指的回答道：“童教授，你也清楚我的决心，什么部门和地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能干实事、解决当前的问题，当然我不是说计委不好，而是我这个人的性格……不是很适合去这种被注视的单位，那样会有很多务虚的东西，我不喜欢。”

“哎，只能说人各有志吧，反正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童四方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这下你到天都出差的事情也办完了，准备啥时候回山平县？另外，这个课题的事情……”

钟白对此早已有了安排，马上回答道：“我还不急着回去，楚厂长还给我派了另外一个任务，要去第二届全省工业创新展销会看看，弄点资料带回厂里，估计下周四才能返回山平。课题的事情不用担心，回去之后我就会给厂里报告，看看厂里的安排。”

“你厂里怎么安排我不管，既然我帮你们厂里办了事儿，那么后面课题需要你的时候，你就要给我老老实实来天都待着！可别扯什么花样出来！”童四方挥了挥手，说道。

“这个课题应该花不了多长时间，我估计最多半个月的集中工作就能把理论那块弄好，到时候要去基层实践，还不是要去咱们厂？”钟白倒是没有虚，直接正面回答了童四方的质疑。

“半个月你就能搞出来？”童四方听到这个数字差点没从沙发上蹦出来。

即使他之前见过钟白的种种神奇操作，但一个涉及到化肥行业全新的产品分类、一个全新的课题，几乎没有任何文献资料参考的情况下，这小子居然敢说半个月就能把理论给完善了？

究竟是这个世界变了，还是钟白这小子太狂妄了？

但钟白的回答依然稳如泰山：“半个月都是保守估计，事实上这一块的资料我在厂里就已经做好了前期准备，真要赶时间的话，五天，就够了！”

“五天？！”童四方差点没从沙发掉递上去，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的问道。

第八十二章 你小子是疯了 “对，五天。”钟白搓了搓双手，沉思片刻道：“当初我有了特种化肥这个设想，就是因为出现了西南边境土壤肥力提高的难题，能尽快将它运用到实际生产中去，才是这个课题设立的初衷，而且它还能解决我们山平县化肥厂创新产品的困难，省化工研究院也能抓住今年最后一个季度的尾巴出成绩，这是一举三得的好事情。所以这一块后续的实际应用，还需要拜托童教授你这边连线，争取尽快让西南地区的军方开垦得到特种化肥的助力。” 这个计划，不可谓不细密，也不可谓不科学。 但童四方已经被钟白的设想给弄得怀疑人生了，喃喃的说道：“这化工行业，哪有……哪有马上立项，当年……哦不，当季就用于实践生产的先例？我看你小子是疯了！” “我没有疯。再说，没有先例，不等于我们不能创造先例。”钟白镇定的回答道：“总之，我说过的话，到时候一切都能实现，请相信我。” 说完，钟白抬起头，静静的盯着童四方的眼睛，眼神中充满了自信的光芒。 “哎……好吧，要不是你之前好几次的表现都说到做到，我还真不敢相信你。”良久，童四方才缓缓点头道：“那么，后续我就按照这个进度制作计划，给单位打报告去了。” “明天下午，我的老师姜信鹏会带着他挑选的合适人选到你办公室报到的。”钟白还不忘和童四方确定一下时间：“没有意外的话，他们应该可以立即开展工作。我这边办完事后回山平县，然后会抓紧时间再上天都来的。” “那你可得加快进度啊，这特种化肥的事儿，说句实话我现在还是两眼一抹黑，宝是全押在你身上了，小钟！你要是不来，我这就是个空壳子课题组，没法开展工作的。”反正只有两人在，童四方索性也就不再掩饰自己对这个课题的真实看法了。 钟白淡淡的回答道：“我一定会尽快返回天都的。” 他当然会返回天都，因为余东峰这一次创新性购买新款蛤蟆镜的变动，已经让他认识到了抢占省城天都蛤蟆镜市场的重要性。 山平县终究还是人口少体量小，如果新款蛤蟆镜真的能在天都一炮而红，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直接从高起点做起，成倍的提高销售额呢？ 或许是今天跑了不少地方，也或许是中午喝了不少酒，钟白回到招待所早早休息，这一觉就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清早！ …… 周一了，这是所有机关单位正式上班的每周第一天。 因为展销会将在周三才会正式召开，这之前的周一周二，都是留给钟白办事的好时间。 一大早，钟白就坐公交车去了省工业厅。 当然，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先把厂里的事情办好，也就是去找厂长楚军说的那位在工业厅宣传口上班的老同学，想办法从他那里取到工业创新展销会的内部资料，以便摸清今年年底、明年年初大工业下属各子行业的发展创新趋势，为厂里多一份保险。 事实上，钟白对自己提出的特种化肥研制、生产一事很有信心，他坚信只要这个课题成功，山平县化肥厂的创新转型就已经成功了。 但厂里上上下下的思想可不是那么容易在一两天时间内就改变的，自己该做的事情还得做，这些资料只不过是拿回去让楚军心安而已。 不过，就在他刚刚踏入工业厅大门之后，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哈哈，小钟！”孙光石正好走到一辆伏尔加门口，看到钟白立刻停下了脚步，冲他招手道：“没想到你来得这么早，办事还真挺有效率的！” 钟白赶紧一路小跑冲过去：“孙伯伯，这是要出门？” “这不是要去办你交待的事情么！我马上去外事部门一趟，然后去联系那边的领事馆。”孙光石笑道：“你这件事我可是高度重视的啊，今天一上班我就拉下这张老脸，找厅里要了车，估计上午就有大致的结果了。” “那真是多谢孙伯伯了！”钟白又惊又喜，没想到这退了休的副厅长这么重视自己的事情，周一一大早就开始操作，连忙感激道。 “对了，你说的资料那事儿，我已经给宣传处资料打过招呼了，你马上去找资料科的苟科长就是。” “好的，谢谢孙伯伯。” 目送着伏尔加从工业厅大门驶出，钟白发现自己今天来拿资料的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啊。 虽说孙光石口中这位宣传处资料科的苟科长自己压根不认识，和厂长楚军那位同学也不是同一个人，但楚军的老同学只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副科级干部，也就相当于基层的办事员而已，而孙光石直接指明让自己找科长办事，光从级别上来说，效率就应该高不少。 唯一有一件让钟白略微感到困扰的，就是背包里那瓶五粮液了。 这瓶五粮液，是楚军让他作为私人来往送给那位老同学的。 这年头，基层找上头办事带礼物几乎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算楚军和那位老同学的关系再好，但明面上依旧是省厅和基层小厂的区别，所以送这瓶酒倒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可现在变成了找那位苟科长拿资料，酒只有一瓶，这如何操作？ 只要去找那位老同学，不管资料怎么样，这瓶酒都是必须要送的，那是规矩。 但如果他给的资料没有苟科长给的好怎么办？又或者，两人在同一间办公室，这事儿不是就穿帮了么？ 你总不能给老同学送了酒，转过头来又打着空手找科长要资料吧？这不科学啊！ 这个问题倒是让钟白有些犯了难，走到宣传处所在的六楼之后，他想了想，决定还是索性先不把这瓶五粮液给亮出来，直接去办公室探探虚实再说。 …… 604办公室内，资料科科长苟华正在看着今天的报纸，听到门口传来了敲门声，抬头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小伙，想了想，立刻露出微笑问道。 “是孙厅长介绍过来的小钟对吧？” 第八十三章 怎么创新 “苟科长你好，我是山平县化肥厂的钟白。”钟白赶紧迎上去，顺便扫视了一下整个大办公室里的情况。 除了科长苟华单人一张办公桌外，还有另外两名同志坐在一张大办公桌的对面，桌上还放着工作牌。 不得不说，这就是省厅和基层不一样的地方了。 81年，基层几乎没有放工作牌的习惯，大家都是进门之后问了打听才知道对方的姓名和工作岗位，而省厅的各个内设部门这时候已经开始使用工作牌了，这样可以节约过来办事人员的很多时间。 扫了一眼，楚军那位名叫“葛真”的老同学不在这个办公室，钟白才舒了一口气。 要不然对方听到自己来自于山平县化肥厂，结果进门之后又一副和科长苟华很熟悉的模样，那就尴尬了。 因为葛真肯定提前就接到过楚军打过去的电话，估计也做了相关准备，要是看到钟白进门不找自己，那岂不是心里会很不爽？ 苟华也不磨叽，站起来转身走到后面的文件柜旁，用钥匙打开取出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夹，放在了办公桌上，压低声音对钟白说道。 “孙厅长昨天就和我打过招呼，喏，这里是我们资料科整理出来的省厅打包内部流转的综合资料，你收好，记得保密，未到展销会结束之前不要公开它。” “我会注意保密的，谢谢苟科长。”钟白看了看这份综合资料，嚯，好家伙，估计有差不多一百来页的样子，就算自己看估计也要看个半天一天的，于是立刻小心的把它收到了自己的包里。 虽然苟华对这些资料显得一副很慎重的模样，但钟白也很清楚，这些资料也基本都是工业厅从基层各个子行业获取的创新资料进行的汇编汇总，里面几乎没什么厅里自己的创新方向。 说白了，这年头工业的真正创新，那主要都是更高级别的工业部做的事儿，省一级的工业厅，除了沿海地区工业发达的那几个省之外，像是天河省这种工业基础很一般的省份，在创新这一块，厅里起的作用不是特别大。 “嗯，你们厂来参加这次展销会了么？”苟华顺口问了一句。 苟华对山平县化肥厂其实很陌生，要不是退了休的副厅长孙明石昨天给他打招呼，他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个小化肥厂的存在。 钟白摇摇头道：“没有，展销会之前我们厂里没有什么创新产品和措施，所以就没有报名，但这次回去之后就会马上开展相关工作的。” “那这些资料你们厂里可得好好学习学习咯，都是今年总结出来的创新趋势，化肥……不过化肥厂倒也的确不怎么容易搞创新，肥料就那几样，怎么创新嘛？” 看来这位苟科长虽然是在文字资料岗位工作，但多多少少对化肥行业也算有点了解，这番话若是换成其他人听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钟白对这话就不赞同了。 他不就刚刚和童四方商量好了，要马上把特种化肥的事情给搞起来吗？ 于是钟白立刻反驳道：“化肥行业创新是比较有难度，但主要是思想不够解放，对可运用的新领域探索还不足，并不是没办法创新的。其实我们厂里也在紧锣密鼓的开始新产品设计，可惜没有赶上最近这一次的展销会。” 哟呵，这说你胖你就喘上了？ 苟华这种工业厅宣传口的科长，见过喜欢吹牛逼的基层人士可不在少数，但是像钟白这么年轻、又吹得这么离谱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就算你是孙副厅长介绍来的，也不至于牛逼成这样吧？ 想到这里，苟华的语气中就多了几分质疑：“山平县化肥厂搞新产品设计？省里几家大化肥厂这次都没推出任何新产品，你们有这个能力？” “有没有这个能力，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钟白察觉到了对方的质疑，但他压根就不想和这个笔杆子科长在专业问题上扯下去，于是站起身来说道：“具体的情况，我们厂会在产品创新进入一定阶段后上报给厅里的。苟科长，我现在要去把厂里的报告上交质检处，就不打扰你工作了。” 说罢，钟白也不管对方的反应，背上包离开了资料科办公室。 苟华有些愕然，他没想到钟白居然如此直接，说走就走，连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只好愤愤的拿起桌上最新的《天河工业报》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相比起务虚的宣传处，钟白到质检处交报告的工作就快多了。 质检处也算是工业厅一个比较大的业务处室，分管全省工业系统大大小小的质量检测，化肥产业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弟中弟而已。 将报告交给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阿姨，看看时间才十点半，钟白也不知道孙光石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干脆就跑到他给自己的那间办公室里去候着。 虽然是退休干部，不再享受以前正儿八经副厅长的待遇了，但是看得出厅里对孙光石这位懂技术的副厅长还是挺重视的，即使是退休办公室，也仅仅只比在职的副厅长办公室小一点、位置偏一点而已。 桌上还配了一步座机电话，在这年头绝对属于超待遇了。 等人的时间总是无聊的，现在又没有手机可以玩，钟白索性抓起了今天的《天河工业报》看了起来，不过看到上面一条信息，倒是让他眼前一亮。 “《西南军区某步兵师后勤部门即将来我省考察并参加第二届全省工业创新展销会》”！ 这……！ 钟白想都不想就把之前看到的那则报道和刚刚这条信息给联系起来了。 天河省距离祖国西南的距离还是挺远的，若是没有特别的需求，那边的步兵师后勤部门又怎么会派人千里迢迢跑到这儿来参加什么展销会呢？ 显然，除了西南边疆军垦大规模发展中遇到困难的那件事情之外，钟白想不出对方还有什么更好的理由来天都一趟了。 第八十四章 我会德语 这篇信息上虽然并没有明确步兵师此行派人来天都市的目的，但是字里行间都能读出一种紧迫感。

看来，上次的报道并没有夸大事实，显然在这个时间点，西南边疆的军垦事业发展有点不太顺利。

再加上1981年全年的天气状况比较异常，降水量几乎是最近五年来最少的一年，这本身就对粮食生产是一个负面因素，看来，提高粮食生产的任务迫在眉睫啊！

作为前世的青年黄河学者，钟白很清楚西南边疆地区的土壤由于含酸量较高，本身平均亩产量就不如华中、东北地区，而当化肥使用再遇到瓶颈，无法改良土壤肥力状况之下，想提高产量就更是痴人说梦了。

毕竟就算杂交种子再好，土壤不行你也产不出那么多粮食不是？

嗯，看来特种化肥的研制进度必须加快。

钟白盘算了一下，周三、周四两天展销会，自己走马观花的当场看完估计也就足够了，反正现在工业厅的展销会内部资料也已经到手，估计会上大部分提到的创新概念在资料里都有，也就不必过多浪费时间在这儿。

而在这个点，自己的技校班主任老师姜信鹏恐怕已经带着几名选好的老师去了省化工研究院找童四方去了。

以童四方最近风风火火的状态来看，本周之内肯定可以将特种化肥立项成功，这两天自己就得把特种化肥的理论资料准备好，争取在返回山平县之前交给他。

这样一来，等自己回去交差的时候，童四方这边的初期研究工作也可以同步开展，不耽误时间。

等自己回到厂里之后，只要等e053a元件到位，立马将降低低调水降低氨耗的措施在厂里实践，相信马上就能把氮肥的产量提上去，先解了厂里的燃眉之急，也能让厂长楚军肩上的压力大大减轻。

而只有等降低低调水的措施彻底通过实践证明之后，申请专利的事情才能有效开展下一步。

毕竟那些外国人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没有一份带着详细数据说明的实践报告，光是提交一个理念式的专利权申请，估计就算瑞士专利局同意了，也不会有买家上门主动购买的。

唔……说到这e053a元件，钟白不禁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昨天敲定这件事情之后，其实他在离开刘明阳处长家里之后，就应该马上给厂里打电话告知此事，让厂里抓紧时间派人来省城采购e053a的，但却因为昨天喝酒喝得有点多的缘故把这事儿给忘了。

看来以后出差还是得少喝点酒，喝酒误事啊！

钟白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电话，心道要打长途电话，还得去邮电局，毕竟天都不是广府，这年头还没有多少公用电话，既然现在不知道孙光石什么时候回来，干脆就先去邮电局一趟好了，反正距离吃中午饭时间也没多久，说不定孙光石就要吃完午饭才回来。

就在他刚刚准备起身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孙光石回来了。

“小钟，让你久等了啊。”

孙光石脚下大步流星，一副风风火火的节奏，丝毫看不出来是一位刚刚退下来的副厅长。

他快步走到椅子上坐下，带着微笑对钟白说道：“运气够好，还真有你小子的！我上午找到外事部门的朋友，因为昨天已经粗略的和他说过此事，外事部门的相关领导也很重视，毕竟没有先例，所以今天破天荒的上午就约好了瑞士驻天都领事馆的经济领事，我和朋友去面见了对方，对方听完叙述之后很感兴趣，希望下午就能带上这项专利的提出者，当面进行详细说明，以便于他们开展下一步的工作！”

“啊？今天下午就去？瑞士人什么时候效率变得这么高了？”

这个情况就连钟白都感到有些惊讶，不禁脱口反问道。

要知道瑞士人和隔壁的德国人，同为日耳曼人，那股严谨和认真的工作作风是深入骨髓的，在认真负责的同时，不免在各种手续上就显得要繁琐许多。

前世钟白可是和不少德国企业、专家打过交道的，相比md那边，德国人最令人诟病的就是他们冗长的流程。

什么前期材料、听取汇报、交谈沟通、实地考察等等环节一个都不能少，还必须按时按量走满，才能开展后面的工作。

但这会儿怎么瑞士人如此爽快的就决定立刻见面？

就在钟白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孙光石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呵呵，听你这口气怎么和我那朋友一样，好像对瑞士挺了解的？你以前去过么？”

“没有没有……”钟白赶紧摇摇头否认道：“我只是听说瑞士人和德国人一样，都是很严谨的日耳曼人，没想到他们的效率竟然如此之高。”

这年头出国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儿，再说出入境记录在外事部门都是能查到的，要是随便撒谎还不得马上被戳破啊。

“是啊，但谁让你这个专利如此有吸引力呢？”孙光石笑呵呵的点燃一支烟，说道：“一开始对方听说我是工业厅已经退下来的副厅长，言谈还挺外交辞令的，但是当我把你那个降低氨耗的点子一提，他们又马上给国内打了个电话沟通之后，情况就完全变了，这些欧洲人一下就变得很有兴趣的样子，追着我问细节，我只好告诉他们这些都是你这个年轻人提出来的，我对里面的具体技术也不是很了解，所以他们才决定下午马上约你见面。”

孙光石也不傻，虽然他已经大致清楚了钟白这个降低氨耗专利的原理和主要流程，但既然要注册专利，他绝不可能给对方透露过多信息，总之把话先放在这儿，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有兴趣对方自然会咬钩的。

“谢谢孙伯伯为我保密。”钟白显然也听出来了孙光石话里的弦外之音，微微一笑道：“反正我下午没什么事，那就过去面谈好了。”

“你这边不带上资料吗？”孙光石问道。

“资料都在脑袋里，我可以现场和对方进行问答的。”钟白自信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道。

“呃，现场问答倒是没问题，我们这边外事部门有德语翻译，但是……”孙光石顿了顿说道：“你这个专利肯定涉及到大量专业名词，我怕翻译可能会弄不过来，要不然你现在准备一份纸质资料，我马上让办公室传真到外事部门那边去，书面翻译成德文的，是不是会好一点？”

没想到钟白平静的来了一句：“不用那么麻烦，我会德语，到时候直接和他们沟通好了。”

纳尼？

孙光石顿时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差点没掉出来！

第八十五章 城下之盟 “你……你你还会说德语？”这下孙光石是真的惊了：“小钟，这事儿可开不得玩笑啊！”

这年头的外语教育普及程度，根本不能和2019年相比，而且德语还是小语种，根本不可能和英语这种普及程度最高的外语相比，怎么钟白一个技校生连这个都懂？

“真没有开玩笑，孙伯伯，我的确是会德语的，水平也还可以。”钟白笑着来了一句标准的发音：“hallo,ichbinchinese.（你好，我是华国人）”

听到这几乎和翻译一模一样字正腔圆的德语之后，孙光石总算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不但是个工业天才，好像还是个语言天才啊！

“哈哈，你还真会德语，那简直太好了！”孙光石二话不说，抓起桌上的电话：“既然不存在沟通问题，我就打马上打电话给外事部门，让他们下午不带翻译了！”

听完孙光石现场一个电话打过去，钟白这才意识到了好像这里就能打电话嘛！

等老厅长挂掉电话，钟白赶紧问道：“孙伯伯，我能不能借一下座机给我们厂里打个长途电话？”

“可以，不过长途电话好像要找接线员，你会不？”孙光石点了点头反问道。

“呃，这个还真不会……”钟白哪儿还能考虑到这一点，马上摇了摇头。

的确，这还不是90年代程控电话发展成熟后可以直拨区号的年代，需要接线员转接才可以。

于是孙光石马上交了办公室的人员过来帮忙，接通了山平县化肥厂厂长办公室的电话，这才把听筒转交给钟白。

“楚厂长吗？我是小钟，有关于e053a那件事情已经办妥，昨天我和童教授去找了省计委基层处的刘处长……”

钟白赶紧把事情经过简略的在电话上给楚军做了一个汇报，听得楚军那叫一个兴奋！

“好样的小钟！没想到这么快你就把事情给办好了，那下一步要厂里怎么做？”

“请厂里马上派出采购人员上天都，直接去省计委那边拿条子找厂家购买就可以了，另外，刘处长说明了必须现款结账，这类物资不允许赊欠的，价格是五万八千元。”

“行，我马上让人去办，争取今天就出发去天都！”

……

挂掉电话，楚军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因为身为厂长的他很清楚现在的财务状况！

厂里账面上只有不到三万元现金，而且这还是留着马上发这个月工资的，毕竟马上就要到月底了。

他本来想着是过两天去找副县长程淮鲁，希望他能帮忙给县农村信用社打个招呼，给批点贷款下来，然后再派人上省城去办事，但没想到钟白这么快就把事情搞定打电话回来了。

一股巨大的压力立刻像一座山一样，压在了这位老厂长的肩头。

他不禁下意识的拿出一根红塔山，却发现自己颤抖的右手怎么也点不燃那支香烟。

就在这时候，办公室门响了。

“进来！”

来的是副厂长朱宏杰，楚军一看他手上的材料，就知道对方又折腾出了什么有关创新的狗屁玩意儿。

那都是些纸上谈兵的东西，没有任何意义！

果然，朱宏杰和往常一样，依旧波澜不惊的把材料轻轻放在楚军的办公桌上，说道。

“楚厂长，这是我对下一阶段购买新生产线的设想方案，预计投资一百一十万元引进一条最新的氮肥生产线，请您过目。”

楚军根本没有伸手去看，而是终于在点燃了那支红塔山之后，才深吸一口看了看朱宏杰，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朱厂长，现在厂里的财务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账上只有不到三万块，哪儿有能力去弄一百多万购买新的生产线？”

“可以找县里贷款嘛。”朱宏杰轻松的回答道，仿佛钱能从天上掉下来一样：“前段时间您不是才刚刚找程淮鲁副县长汇报过么？这次磷肥事故咱们厂里已经圆满解决了，县里怎么说也要松口了吧？”

楚军闻言，不禁在心中暗骂一声蠢货！

你还有脸给我提磷肥事故的事情？县里没继续追究就是好的了，还松口？

要不是你擅自更换矿石来源惹了一屁股骚，形势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严峻，自己上周五单独去找县农村信用社主任要求批十万块贷款，没想到对方连原因都没问就直接给拒绝了。

现在还要我去弄一百多万的贷款？疯了！

“县里怎么可能松口？要求咱们厂里提高氮肥生产的紧急任务现在还没完成，我拿什么去和程淮鲁副县长说？”楚军说到这里，回想起近段时间化肥厂的种种困难，情绪也不禁有些激动起来，反问道：“朱厂长，这种事，难道应该是我楚军一个人承担？你不是在地区有关系吗？那这次就拜托你找找人，在地区给咱们厂争取点贷款回来！这个月大家的工资都还没着落呢！”

见楚军终于没有了平时那股运筹帷幄的模样，口气也变的生硬了不少，朱宏杰面上表情不变，内心却微微一笑。

呵，终于知道你那套行不通了是么？现在知道来让我这个副厂长出力想办法了？

但你平时什么全力都是一手抓在自己手里，这时候才想起我来？

对不起，这事儿我可没那么傻！

地区关系我朱宏杰倒是有，但是让我去动用关系贷款，你这边来给大家发工资卖人情，这种傻事我朱宏杰会做？

“哦，这个嘛……”朱宏杰故意拖长声音：“就算我找关系，地区信用社也不会以发工资为理由给咱厂里批贷款啊！要是有这个上马新生产线作为理由我估计还有点希望……”

楚军一听这话脸色就更黑了：“朱宏杰，你这是在给我逼宫？一百一十万买新设备，你知道我们要卖掉多少吨化肥才能把这笔庞大的固定资产投资给收回来？”

“我当然知道那不是个小数字，可现在没有合适的理由，有关系人也不会随便批贷款啊，这一点楚厂长您比我清楚吧？”朱宏杰有恃无恐的反问道。

他这就是吃定了现在楚军无能为力，只能答应自己的要求，来个城下之盟！

当然，只要楚军同意了购买新生产线的报告，那么等贷款到位，这件事他朱宏杰一定会大肆在厂里宣扬，大家也都知道这个月工资是怎么来的了。

或许，这样就能改变那些基层工人们对这位铁腕老厂长的看法了吧？

朱宏杰静静的看着楚军，内心想到。

第八十六章 不成功便成仁 “我刚刚接到钟白从天都打来的电话，eo53a的名额已经从省计委拿到，现在需要派人带着五万八千元现款立刻去省里提货，否则咱们这氮肥生产的紧急任务就没法按时完成了！朱厂长，我希望你以大局为重，先行找地区联系一笔五万元的贷款！” 楚军前思后想，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感情，把这个最新消息告诉了朱宏杰。 不是他楚军硬要求着对方，而是因为现在的形势已经这样了，若是完不成这次的氮肥生产紧急任务，以后厂里是个什么样，他楚军想不出来，也不敢去想！ 纵然自己平时和朱宏杰有方方面面不对付，但是此刻，楚军无疑把整个化肥厂的利益放在了第一位！ 朱宏杰听到这句话，脸色微微一变，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就在楚军以为对方会以大局为重，主动揽下办理贷款一事的时候…… 朱宏杰却突然拿起桌上的材料，起身说道：“楚厂长，这份材料我想了想，还有些不合适的地方，我准备再回办公室修改一下，等改得差不多了，再过来和您报告。” 说完，甚至还没等楚军反应过来，朱宏杰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厂长办公室外。 “砰！” 随着一声巨响，楚军的拳头重重的砸在木制办公桌上，差点没把桌角给砸掉。 “朱宏杰，你妈了个巴子的！就是砸锅卖铁，我楚军也要马上把这五万八千元现金给凑齐！” 楚军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喊出了这句话！ 面对副厂长朱宏杰好不配合，甚至在关键时刻撂挑子的做法，愤怒之后的楚军关上门，大口大口的抽着烟来平复自己的情绪。 五万八千元！ 这笔钱，他楚军能想到的唯一途径，依然是只有找县农村信用社贷款！ 自己只能硬着头皮去请副县长程淮鲁出面，否则就算用屁股想都知道，县农村信用社是不可能放这笔款子的！ 甚至在这个时刻，从来没有怀疑过钟白能力的楚军，也不禁在一刹那间对刚才钟白打来的电话产生了一点点怀疑！ 价值五万八千元的eo53a，它真的有这么神奇吗？ 楚军不禁一转头看到了桌上那份由技术科提交过来的《降低氨耗、提高氮肥生产率》报告。 一切的一切，都是从这份报告开始的！ 若是……若是自己拿着这份报告，拉下老脸去找程淮鲁副县长立军令状，向对方保证只要批下贷款购买这eo53a元件，就一定能提高产量，完成县里下达的任务呢？ 程淮鲁副县长会不会马上拍板出面，让县农村信用社给厂里批下这笔贷款？ 绝对有可能！ 但，这样一来，所有的风险，就集中在他楚军一个人的肩膀上了！ 若是成功了还好说，但若是失败了…… 朱宏杰刚才离开办公室那时候阴阳怪气的口吻，和他那想要自己下课的司马昭之心，还有整个县化肥厂的未来…… 但楚军仅仅思考了片刻，就做出了决定！ 他把技术科长单建平叫到了办公室，最后一次当面询问对方，这个措施的可行性。 “单建平，只要这个措施实施了，咱们就一定能大幅度提高氮肥生产效率，完成县里这次下达的紧急任务吗？我需要你一句话！” 可能是因为楚军也很久没有这样用带着威慑力的口气质问下属了，单建平甚至在对方说完这句话之后，身体还吓得抖了几下。 单建平也知道，楚厂长这时候把自己叫来专门问这个问题，绝对不是闲得没事儿做，而是有很紧急的情况生！ 但他毕竟是个吃专业饭的，这时候钟白曾经提到的那句“科学技术就是第一生产力”的话还犹如余音绕梁一般，在自己的耳边不断回响着。 仅仅犹豫片刻之后，单建平就鼓起了勇气，用力的点点头道：“是的，我敢保证，只要咱们采用了小钟提出的措施，购买eo53a启用降低低调水手段，就一定能降低氨耗、提升产能，从而完成县里下达的紧急任务！” “行，单建平，这事儿我是豁出去了。所有的希望都在此一举，走，你马上跟我一块儿去县里，见程淮鲁副县长！” …… 在两人返回厂里的途中，天空下起了哗啦啦的倾盆大雨。 贷款，总算是在程淮鲁副县长的协调下，批下来了！ 但是此刻在车上的楚军和单建平，脸上却一丝笑容都没有。 因为这一次程副县长在认真听取了降低氨耗的报告之后，不但答应了，而且还让县农村信用社直接给了化肥厂十万元的贷款！ “老楚，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知道你们厂里此次完成紧急任务的决心。既然这样，不如将你的后顾之忧一并解决，十万元，除了购买那个关键设备之外，这个月你们厂里职工的工资也一并通过贷款保证了，希望县化肥厂不要让我失望，也不要让我下个月去给县长汇报的时候，说不起硬话！” 程淮鲁副县长那铿锵有力的表情还浮现在楚军的眼前，但他知道，这个额外的惊喜，其实是把自己逼到了悬崖边上。 这一次的紧急任务，不成功，便成仁！ 钟白，你小子可一定要给我争气！楚军心里默默想道。 因为是事关整个县化肥厂命运的一次采购，所以楚军也派出了万无一失的阵容。 办公室主任黄兴志、生产科科长莫金龙，还有技术科科长单建平集体出，由厂里派车，送他们带着这笔五万八千元的款子，马上赶往天都市！ …… 而与此同时，瑞士驻天都市领事馆内。 钟白并不知道，在一个半小时之前自己打的那个长途电话，会让整个县化肥厂进入生死攸关的局面！ 他坐着工业厅的伏尔加小轿车，在退休的孙光石副厅长、省外事部门的吴秘书的带领下，这个年代第一次踏入了瑞士在华国为数不多的使领馆地盘之内。 “哈茨领事已经在里面等着诸位了，请进。”一名领事馆工作人员迎了上来，对刚刚下车的孙光石一行人说道。 “小钟，不管这一次有关专利的事情最终结果如何，和外宾见面一定要做到有礼有节，尊重对方，不能做有辱国格的事情，知道吗？” 在踏进大门之前，吴秘书又一次郑重的对钟白叮嘱道。 钟白抬头看了看飘扬在领事馆上那面大大的红底白十字正方形瑞士国旗，淡淡的回了一句。 “尊重，是相互的，我们尊重他们，他们也必须尊重我们。” 第八十七章 更加强硬 吴秘书没想到钟白居然会这样回答，但就在他愣神的同时，钟白已经先一步昂往前走去。 “孙厅长，这年轻人不会乱来吧？”吴秘书只好看着旁边的孙光石，喃喃的问了一句。 他在外事部门工作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一个年轻人像钟白这样，第一次去外国领事馆还能说出这种话来的！ 孙光石看了一眼钟白的背影，淡淡的回了一句：“他应该不会乱来！” 吴秘书见孙光石都这么说，虽然刚才钟白突兀的那句话让他感觉有点不对劲，但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这座领事馆建于1976年，距今已经有5年时间了。 瑞士人严谨的风格从门口的草坪修剪就能看出一些端倪，斜坡上的青草被修剪得整整齐齐，没有一株高、也没有一株矮。 坐在会客厅的哈茨领事尽管在上午次和孙光石见面的时候已经被告知，这位想来瑞士专利局申请专利的是一位华国年轻人，但当他真的看到钟白那清秀的面孔之时，不禁还是吃了一惊。 这也太年轻了一点吧？看上去好像大学都还没毕业？ 由于这次没有看到翻译的影子，哈茨领事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还是用自己带着些许外国人口音的中文说道：“我代表领事馆欢迎大家，请坐。” 促进两国关系和人民间的往来是领事馆的重要职责，但其最主要的职责是领事工作，比如：维护本国公民和法人的合法权益，向本国公民颁或延期护照、向外国公民颁签证。 哈茨来天都工作已有两年时间，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碰到个人因为申请专利的事情前来领事馆的，所以显得比较谨慎，不愿意多说话，而是等大家坐定之后，静静的看着年轻的钟白。 没想到钟白一开口便是一口流利的高地德语，让哈茨吓了一跳：“ha11o（你好），哈茨领事，我叫钟白，是天河省山平县化肥厂的一名技术员，这次前来是专门咨询办理一项工业专利的事情，还请帮忙联络办理。” 刚才在车上吴秘书还有点怀疑钟白，到底不带翻译能不能行，但他这一口流利的德语以及哈茨震惊的表情，让吴秘书明白了这小子没有吹牛，而是实打实的。 “你好，钟，我上午已经听贵方介绍了你此次欲申请的专利，听说是有关于化肥方面的？”哈茨早上就已经听听说了孙光石的大致说明，于是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钟白点点头，平静的说道：“对，有关氮肥生产方面的。” 哈茨很少看到这种第一次来他们领事馆却显得如此不卑不亢的年轻人，心中不禁有些啧啧称奇，但脸上依旧是标准的外交官表情，想了想才用半流利的中文回答道：“你们这次没有带翻译，所以后面的对话我会使用中文。钟先生，请问这个有关氮肥生产的专利，你今天有携带相关的纸质资料来吗？按照规定，在传回我们国内专利局之前，领事馆需要事先审核一遍，以过滤掉很多无效信息。” 这话在作为外事人员的吴秘书听来没有什么特殊的，但是钟白和孙光石却不约而同的皱了一下眉头！ 孙光石一转头，恰好看到钟白同时投来的眼神，两人立刻心领神会！ 什么叫“以过滤掉很多无效信息”？ 这不就是换个说法，指你们华国人弄出来的专利有可能是毫无意义的玩意儿呗！ 钟白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用眼神询问了一下孙光石，那意思是“我要表自己的意见了，孙厅长你先别打断行不行”。 孙光石微微的点了点头，钟白立刻轻咳一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儿，说道：“领事先生，既然是申请专利用的新技术，你应该很清楚我不会随随便便把纸质资料在没有任何保障的情况下提前交付，这些东西都在我的脑子里，随时可以透露大概情况。另外，我记得相关的国际公约里并没有领事馆审核专利资料的条款，所以在没有联系到专业人士之前，我不会透露这项技术的具体细节。” 哈茨一听这话，愣了！ 虽然他来瑞士驻天都市领事馆担任领事才两年时间，不过过去曾经一直在北非、西亚等多个领事馆工作，和这些第三世界国家的人打交道的次数也不少，哪一个不是见了他们这些正宗的欧洲达国家来的外事人员之后表现得有求必应、恭恭敬敬的？怎么这个年轻人就敢当面和自己叫板？ 这个钟白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一开口就提到相关的国际公约！ 没错，相关的国际公约的确没有“提前提交专业资料交由领事馆审核”这个说法，而且瑞士驻其他达国家的领事馆碰到同样的事情也不会提出这个要求。 只不过是因为在华国，出于最基本的不信任态度，说白了也就是从骨子里就没觉得华国人还能在现代工业里搞出什么新专利，所以哈茨领事才在这上面临时加了这个要求。 但钟白这么年轻，明显不像是有外事工作经验的人啊？ “这个……” 就在哈茨一时有些语塞，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把话给说下去的时候，一旁的吴秘书突然对钟白开口了。 “小钟，申请专利肯定要准备纸质资料的，你怎么没带？再说哈茨领事也告诉你了，这是他们国内专利局的要求，你应该配合，要不然这事儿怎么办下去？” 这句话可不是钟白愿意听到的，外事部门的秘书居然帮着对方说话？ 钟白立刻摇头拒绝：“我并不知道瑞士专利局有这方面的要求，我所了解的情况是，如果瑞士专利局进入索要纸质资料的环节，那就表明对方已经受理此申请，且一定会签订相关文书，承担相应的保密义务。我不可能在没有签订保密文书的情况下把纸质资料透露给任何人。” 这话比他刚才的回答更加强硬！ 闻言，吴秘书脸色立刻就变了，怎么这个山平县来的毛头小伙像吃了**一样，一两句话就直接开怼？不知道这是外事场合吗？ 吴秘书也不管孙光石是老朋友了，这毕竟牵涉到他的工作职责，在外事场合如果因为不当言论影响了和领事馆的关系，那是他的责任，于是吴秘书立刻转头皱眉对孙光石说道：“孙厅长，你们工业口的人就是这样不尊重国家之间的交流规则吗？” 第八十八章 纸质条款 见吴秘书主动帮自己说话，哈茨听了之后表情立刻舒畅不少，心情也重新变得好了起来。 这才是华国人应有的反应嘛！ 孙光石和钟白相处也有几次经验了，头几回还没见他有这种过激的反应，心中同样有些纳闷，这小伙子怎么突然就性情大变呢？ 吴秘书开了口，孙光石只能询问钟白：“小钟，怎么回事？” 前世，钟白和瑞士领事馆、专利局的人打交道不少，甚至互相争辩到脸红脖子粗，最后对方乖乖就范的时刻也有好几次，当然觉得刚才的话很正常。 见吴秘书和孙光石一个不爽一个不解，钟白马上反应过来，这不是2o19年，而是1981年！ 自己刚才的言语，虽然符合规则，但却不符合这个时代的环境！ 这个年代，华国人还没有真正在世界上站起来，在西方人的认知和描述中，华国，还是那条“沉睡的东方巨龙”，重点是“沉睡”！ 所以西方人和部分华国人，认为这个年代的华国人在面对西方人的时候，理应卑躬屈膝自己矮一截。 再说以前在天都市、甚至全华国都还没有国人联系瑞士专利局申请专利的先例，所以自己的合理要求立刻被所有人视为出格。 但道理就是道理，事实就是事实，怎么能因为大家都这么想就一定要这么做？ 钟白马上整理了一下思绪，没有直接回答孙光石和吴秘书，而是对嘴角已经微微上扬的哈茨领事说道：“领事先生，我需要贵方立刻联络专利局，传真一份全球个人申请专利的条款说明过来，以用于向你和我的领导解释刚才的情况。” 哈茨领事没想到在对方两位领导施压的情况下，钟白居然还能坚持，况且在他记忆和经历中，从来也没人索要过这个条款，于是立刻脸色一沉道：“好！我可以马上联络办理此事，但若是没有这个条款，对不起，你后续的所有申请本领事馆将不再有任何回应！” 说罢，还没等吴秘书和孙光石反应过来，哈茨已经黑着脸走回自己的办公室拨打国际电话去了。 趁着哈茨领事离开，这儿也没了外国人，吴秘书一下就急了：“钟白，你到底是来这里办事还是来找茬的？不就是个纸质资料么，你交给哈茨领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准备纸质资料，是过来打哈哈的？” 虽说钟白目前手里的确没有纸质资料，但他很清楚吴秘书的立场和生气的原因，于是立刻平静的回答道：“我当然不会空口打哈哈，吴秘书。这不是我有没有准备纸质资料的问题，而是对方想不按规矩办事的问题！这个专利目前还处于理论阶段，如果我提供了纸质资料，他们拿去让瑞士国内的公司先一步实验、完善，最后提前抢注了专利，那就意味着本属于我们国家的知识产权被偷走，导致财富流失！所以我当然要他们出示条款！” “这……还有这种事？”吴秘书愣了一下，问道。 他虽然是外事部门的秘书，但并非专业负责工业口的，另外也属实没整过这种先例，用“两眼一抹黑”来形容吴秘书今天的感受一点也不为过，刚才只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而已。 刚听到钟白清晰的解释，感觉这小伙子似乎懂得不少，说起来井井有条的，吴秘书的口气这才松了下来：“不过，你刚才说什么让我们国家的知识产权被偷走，导致财富流失，这后果有那么严重吗？” “有！”钟白当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科普机会，立刻同吴秘书解释起来：“虽然这是以我个人名义注册这个专利，但在专利申请成功后，我会按照规定上报工业厅直至工业部，上级部门会无偿在国内推广使用，这样会让我国的氮肥生产效率有明显提高！若是让外国人抢注了，那到时候又要花大量外汇购买，这是不是财富流失？” “这……这倒是。”吴秘书已经被钟白给镇住了，但显然内心深处还不愿意相信这一点，只好转头朝孙光石证实：“孙厅长，咱们工业口后续流程是小钟说这样的么？” 孙光石这下算是明白了钟白的苦心，他作为一个分管业务的副厅长，自然对此体会颇深，只不过以前都是吃亏买外国人的专利，还从来没有反过来过，于是立刻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是！钟白在前天就已经给我专程汇报过了！” 有了孙光石的表态，吴秘书忐忑的心情总算安定了不少，这下也只能等待哈茨领事那边的回复了。 当然，要是吴秘书知道钟白“专程”汇报的场所不是在工业厅而是在天和苑餐厅的话，估计又要傻眼吧？ 不到十分钟，哈茨领事手拿一份德文传真匆匆走了过来，表情已经没有了开始那股隐隐的傲慢，反而显得有些拘谨起来。 “诸位，这是领事馆刚刚接到专利局传真过来的全球个人申请专利条款，那我们现在就来开始当面核对好了。” 德语书写的条款，几乎被公认为全球最严谨、最复杂的条款前三名，不是经过专业德语学习的外国人，根本无从下手， 他将这份传真递给了钟白，内心期待着……对方不要从上面抠出那一条。 见厚达二十多页的全德文纸质资料，吴秘书立刻点头道：“纸质条款的话，我还是让单位派一名德语书面翻译过来好了。” 没想到钟白立刻打断他的话：“不用，我可以马上找到那一条，让哈茨领事确认一下就可以。” 啥？ 吴秘书现在已经完全进入黑人问号的状态了。 你不但会听、说德语，还会书面的？ 而且还会专业资料的书面德语？ 就在吴秘书愣的同时，那边厢钟白已经将它翻到第四页，指着中间一段朗声用标准的高地德语大声念了一遍。 吴秘书和孙光石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小子又在搞什么，但哈茨领事已经闻声色变了！ “你刚才念的什么？”孙光石忍不住问了一句。 钟白淡淡的翻译道：“之前我提到过的条款，翻译成中文就是：瑞士专利局在受理专利申请人提交的书面申请后，将在三十个工作日内签订保密义务文书，保证申请人的权利不受侵犯，以便开展后续工作。” 第八十九章 一定要快点回复啊 这……就是那个条款吗？！ 在钟白准确的翻译后，哈茨领事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倨傲，而是缓缓的低下了头。 吴秘书就是再傻内心也缓过劲来了，那就是钟白的话，的确是真的！哈茨默认了！ 空气顿时变得突然安静，场面一下尴尬起来。 还是见多了各种场面的退休副厅长孙光石反应快，他不着痕迹的将资料接过手来，尽管看不懂德文也假意瞄了一眼，然后说道：“这项氮肥生产专利对我们天河省的化肥产业有很重要的意义，既然前提已经确定，那就请哈茨领事这边尽快帮我们联络办理此事吧。” “好，好……”哈茨刚才在电话上也和专利局负责工业专利的人简单交流过，见马虎眼打不过去了，只好照实传话：“专利局需要立刻和钟白先生通话了解该专利的概况。” “我没有问题。”钟白立刻站起身来，同哈茨一起去了他的办公室。 在拨通了瑞士专利局的国际电话之后，哈茨领事现钟白只用寥寥数语，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自己听不懂的化肥生产专业德语名词，不到三分钟就结束了通话。 钟白带着微笑把话筒递给他：“哈茨领事，专利局的人员要和你通话。” “哦哦，好！” 哈茨抓起电话，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之后，这才挂掉它，再转过身来看着钟白的时候，已经多了几分震惊！ 因为刚刚和他通话的已经不是专利局普通工作人员，而是一名副局长！ 副局长经过下属的确认后告诉哈茨，如果钟白描述的情况为真，那么这项降低氨耗、提升氮肥生产效率的专利绝对属于近几年来相当具有影响力的一项！ 对方甚至给哈茨强调，一定要确保这项专利让钟白亲自来瑞士专利局申请，决不能让他跑去什么md、hk的专利局把事情给办了，这是政治任务！ 我滴个龟龟，这已经不像是一个简单的个人专利申请案，而像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带有政治任务的重大专利申请案了！ 要知道，这事儿能引起瑞士专利局的副局长重视，显然级别已经不低了，而且哈茨哪儿见过专利局副局长用这种如临大敌的口气对自己下达任务？ 他立刻挂掉电话，几乎是下意识的在年轻的钟白面前挺直了身体，坚定的说道：“钟白先生，请你务必要在我国专利局申请此专利！什么时候能够动身出？” 钟白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手指了指外面，小声说道：“出国的时间，还需要我的领导确认才行，我无法立刻回答你。” “好好，那咱们就去问问领导。”哈茨这才想到是在华国，领导的意见大过天嘛，赶紧拽着钟白离开了办公室，重新回到会客厅。 不得不说，这瑞士人一旦进入认真状态，那可是八头牛都拉不动的，哈茨领事不仅立刻询问孙光石什么时候能放钟白去瑞士，还顺便将瑞士专利局一定要确保此项专利注册在他们那里的“决心”！ “以上就是我国专利局的全部意见，请孙厅长务必引起重视，早日让钟白先生前往日内瓦申请办理。”哈茨唾沫星子翻飞：“并且……并且在此期间，绝对不要联系md、hk专利局！” 孙光石虽然不知道刚才那通电话的时间里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何哈茨和瑞士专利局的态度会生翻天覆地的转变，但他毕竟也是个退休老厅长，经验丰富得一批，既然对方急了那就说明自己站在了强势的一方，这种局面处理起来，不要太轻松好不好？ 于是退休老厅长立刻打了个哈哈，微笑道：“哈茨领事请放心，这件事我们今天回去之后会立即在厅里开始研究，争取早日让钟白同志前往欧洲，有了准信之后，我会让吴秘书帮忙知会贵领事馆的。” 钟白一看火候差不多了，也插了一句：“孙厅长，既然已经谈定了那咱们差不多也该走了吧？我们厂里还有事儿呢。” “好。”孙光石转头对吴秘书说道：“吴秘书，那后续就麻烦外事部门了，我会在明确后第一时间联系你，咱们走吧。” 还处于恍惚状态的吴秘书只能像个机器人一样机械的点点头：“好。” 直到哈茨领事将三人送到使领馆门口，亲眼见他们都上了那辆伏尔加，还念念不忘的用最标准的中文来了一句：“一定要快点回复啊！” 钟白摇开车窗，微微一笑道：“一定。” 说完，伏尔加一溜烟的驶离了领事馆。 …… 等回到工业厅的办公室内，孙光石让钟白把门关上之后，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厉害，厉害！好你个钟白！你小子到底是怎么把那哈茨领事给治得服服帖帖的？” 被老厅长这么一顿猛夸，钟白就是脸皮再厚也不禁老脸一红，解释道：“谈不上治，也就是这些老外，以前咱们太惯着他们了，啥事情都要自己先矮一截，其实只要按规矩办事，自然会是这个结果。” “是么？要是有你说这么简单，那我们以前怎么会吃那么多亏？”孙光石也不好糊弄，马上转了话题：“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准备什么时候去瑞士了么？另外，这件事恐怕还真要给厅里正式报告一下，让几位领导开个会定下来。” 钟白赶紧摆摆手道：“孙伯伯，别。我之前不是解释过么，对外申请专利这只是我的个人行为，不影响到时候国内的免费推广，就不用上会了吧？至于我什么时候去瑞士，这肯定要在我们厂里实验成功，拿出具体的数据报告之后，我才有底气去啊，否则那帮严谨的瑞士人还不得把我给吃咯？” 孙光石爽朗的点头道：“呵呵，行！那就照你的想法办，不过我先说好啊，这专利要是真的申请下来了，到时候是一定要在厅里上会并且上报给工业部的，那会儿你可别再给我扯东扯西的。” 钟白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嗯，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回研究院招待所了。” “你在研究院还有事情要办么？”孙光石问道：“那边条件不太好，你干脆来厅里的招待所住，有什么事我也容易找到你，不是明天你还要去参加展销会的么？” “呃……是这样没错，但是换招待所好像手续挺麻烦的……”钟白挠了挠后脑勺回答道。 “嗨，麻烦啥？这么个小事儿我都办不了，那你以后也别叫我孙伯伯了。”孙光石立刻当面一个电话打到工业厅招待所，直接把钟白的住宿给安排下了。 “行了，你先去招待所休息，后续联系外事部门的事儿你不用操心了，我来办！”孙光石也不磨叽，挥挥手道：“有什么事情，我去招待所找你！” 第九十章 换招待所 省化工研究院招待所门口，一辆212吉普停下，从上面走下来几人。 他们正是来自山平县化肥厂的办公室主任黄兴志、生产科科长莫金龙，还有技术科科长单建平！ 由厂里派车，他们带着这笔五万八千元的款子，屁股都快颠烂了，花了十多个小时终于在晚上赶到了省城天都市！ 办公室主任黄兴志没少来省城天都出差，但是以前从来没住过省化工研究院招待所，今天还是第一次。 他带队走向登记台，小心翼翼的对女服务员说道“同志你好，我是山平县来的，这次来省城出差住你们招待所，麻烦登记一下。” 女服务员一伸手“单位介绍信、身份证。” 黄兴志赶紧将这些东西递了过去，顺口问道“对了同志，请问我们单位的钟白同志住在哪个房间啊？” 女服务员根本连头都没抬“等会儿！没看到我正在给你们登记嘛！你刚才说找谁来着？” 她刚才就看到这份皱巴巴的介绍信底下落款是“山平县化肥厂”，这种县份里小单位来的办公室主任，在偌大的天都连个屁都不是，自然有些不耐烦。 “钟……钟白。”黄兴志自从到了省城，就完全没有了办公室主任那股威风了，这才喏喏的开口道。 “钟白……我看看啊。”女服务员翻着登记册，突然反应过来，声音也不觉提高了八度“钟白？” 这陡然提高的声调立刻让黄兴志挺直了身板“是！钟白！” “我们傍晚的时候接到厅里的通知，让钟白同志转到厅里的招待所去了。”女服务员翻着记录本说道“这会儿估计早到了吧？具体住哪个房间你只能去厅里的招待所问，我们不清楚那边的安排。” 几人面面相觑，什么鬼？钟白没住这儿了？厅里的招待所？ 还是黄兴志反应快，马上追问道“厅里的招待所？哪个厅？” “你这人是不是没来过天都啊！”女服务员已经被整得很不爽了“还能是哪个厅？工业厅呗！工业厅招待所！” “啊……？” 212吉普只能载着几人又从研究院绕到工业厅，总算来到了工业厅招待所。 登记的时候，因为介绍信是开给省化工研究院招待所的，现在突然换招待所又把黄兴志给差点没整哭出来。 谁让这儿是省城天都呢？ 样样事情都要讲规定，一个服务员也能把自己这个办公室主任给喷上天原地爆炸。 就在黄兴志感觉解释得自己喉咙都快冒烟的时候，从楼梯口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黄主任？莫科长？单科长？” 众人扭头望去，立刻认出来眼前这人不就是钟白么？ 黄兴志还有点拉不下来脸，可单建平却管不了那么多了，赶紧冲过去把钟白一抓“小钟，你给人服务员解释一下，这也是因为你换了招待所我们才临时跑来工业厅招待所的啊！” 钟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才下楼只是看到三个厂里的熟人尴尬的站在登记台，听到单建平这么一说才大致明白了，立刻走到服务台开口道“同志，这三位是我们厂里的科长，因为我的原因临时改变了晚上住的地儿，还请帮忙给登记一下。” 就在黄兴志以为钟白这么大喇喇一句话绝对要被服务员喷得更惨的时候，没想到那名女服务员一改刚才的冰霜面孔，立刻站起身来笑脸如花的对钟白说道“哎呀，抱歉啊小钟！我不知道他们和你是一个单位的，既然这样我马上登记！” 她一边说一边麻利的将三人放在台上的身份证收下，头也不抬的抄了起来，这动作熟练得让黄兴志怀疑人生的问道“同志，我……我刚才不是告诉你了我们是山平县化肥厂的么？” “可我不知道小钟是你们单位的啊！”女服务员撇撇嘴道“他可是孙厅长亲自打过招呼过来住的，我哪敢问啊？” “孙厅长？”听到这位陌生的领导，黄兴志又傻了眼，心里有一肚子问号，但看到女服务员抄写的手已经不能再快了，只好硬生生的把疑问吞到肚子里，想着等会儿找钟白问个明白。 登记完之后，疑惑重重的几人总算上楼来到房间里把东西搁下了。 省工业厅招待所的房源很紧，加上今天到这儿的时间比较晚，最后三位科长加一位司机给分了个三人间，还得加个床才能住下。 司机师傅很识趣的说出去买点吃的回来，黄兴志这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揉了揉已经快要散架的肩膀，对钟白问道“钟白，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为啥跑到工业厅招待所住了？孙厅长又是哪位？” 钟白当然不会当着这么多人说出他这两天和孙光石之间的事情，只是打了个哈哈道“童教授那边的事情办完了，后面我不是还要去展销会么？就让童教授帮我联系了近一点的招待所搬过来住，正好碰到刚刚退休的省工业厅副厅长孙光石，他老人家就顺便打了个招呼，我就过来了啊。” 擦，什么叫“正好碰到”、“顺便打了个招呼”？ 这种话你骗三岁小孩儿呢！ “不是，你给详细说说到底咋回事？” 黄兴志这个官迷本来就对领导的事儿最上心，正准备追着钟白问个究竟的时候，一旁的糙汉子生产科长莫金龙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打断道“黄主任，你揪着小钟问这个干什么？咱们来天都可不是打听这个的！还是赶紧说正事，楚厂长叮嘱过的！” “哦哦，好。”黄兴志不得不暂时收起自己的八卦之心，急切的问道“e053a那事后续我们怎么操作？” 钟白这两天事情太多，幸好人年轻记性好，稍作回忆之后便回答道“明天上午大家去省计委基层处，带上咱们厂里的购买需求报告找那位刘明阳处长，给他当面汇报一下咱们厂的需求。批了条子这周之内应该就可以直接去厂家购买到。” 第九十一章 领导也很忙的 “刘明阳……处长？”黄兴志一听“处长”俩字不由得有些哆嗦。 怎么钟白这小子一开口不是厅长就是处长？他尼玛究竟是个什么妖孽，能认识这些有大能量的人？ 处长也就是正处级干部，要是放在小小的山平县，那无疑就是权力最大的那两位，像黄兴志这种厂办公室主任根本连和他们见面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直接去人办公室办事儿了。 可偏偏钟白轻描淡写之间就搞定了那位处长？而且听他的口气，好像一切都提前安排妥当了？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老实人单建平倒是没有像黄兴志想得那么深，搞技术的他听到这周之内就能买到e053a的时候，高兴的拍了一下钟白的肩膀道“小钟，真有你的！怪不得楚厂长要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这下看来，最多半个月之内咱们的氮肥生产就要破纪录啦！” 钟白呵呵一笑道“呵呵，这都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我只不过是一个跑腿的而已。” 他想了想又说道“对了单科长，等下你放好行李后麻烦来我房间一趟，有些技术上的细节问题要和你交流一下。” 说完，钟白离开了三人的大房间，直接回了自己房里等候单建平的到来。 十分钟后。 单建平果真在放好行李后，甚至连司机带回来的饭都没吃，就急匆匆的过来了。 “小钟，还有什么技术上的细节问题？”钟白刚打开门，单建平就立刻着急的问道。 钟白心道这单科长还真是挺单纯的，没发觉这是自己找个借口单独和他交流么？于是轻轻的把门关上，又抓起房间里的茶包泡了杯茶，示意单建平坐下说。 钟白喝了一口茶，道“其实倒没啥问题，就是想单独告诉单科长你一声，降低低调水温度减低氨耗这事儿基本已经办妥，这两天你要是能抽出时间来的话，咱们可以一块儿去展销会看看。” 单建平惊讶道“啊？你刚才不是还说，明天上午大家要当面给那位刘处长汇报咱们厂的需求么？” “那只不过是走个形式，核心的工作……”钟白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前天童教授和我已经去刘处长家里做得差不多了。要不然你觉得就凭一份报告和当面汇报那短短一点时间，一位省计委的基层处处长就会轻轻松松把条子给咱们厂批了？” “当然不可能。”单建平这时候才回过味来，急切的追问道“小钟，你意思是……前天你已经说服了刘处长？他真的能听懂你这个设想吗？那可是很专业的啊！” “呵呵，具体的我没有解释太多，只是说清楚了原理，加上有童教授在旁作证，刘处长好歹也是多年的处长，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的，三两下就知道咱们厂对这e053a的确有迫切需求，也就看在童教授的面子上把事情给答应下来了，这边你就不用担心了。倒是隔两天去展销会，有时间么？” “只要这件事情能办好，我当然有时间！”单建平本来就对展销会充满了浓厚的兴趣，立刻用力的点点头道“随时都行！” “那就好，明天办完事儿我来安排。”钟白微笑道。 单建平这时候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皱眉道“可我要是跟你一起去展销会，那黄主任和莫科长他们怎么安排？” 钟白哈哈一笑道“哈哈，这俩还用得着咱们安排？我看黄主任就想利用出差的机会在省城好好转转呢，莫科长不是喜欢喝酒么，估计要到处找酒喝，他平时也说自己有几个老同学在天都嘛，估计都早就安排好了，就不用帮他们操这份心了。” 此事说定，钟白就让单建平赶紧回房间休息去了，毕竟他们今天坐了这么久的车，自己也跑了不少地方，都十分疲惫，早点睡觉明天还要再会刘明阳呢。 …… 第二天上午九点整，省计委，基层处处长办公室内。 在钟白的带领下，黄兴志拿着山平县化肥厂关于购买e053a的需求报告，放在了处长刘明阳的办公桌上，恭恭敬敬的说道“刘处长，这就是咱们厂的需求报告，请您过目。” “嗯。” 刘明阳拿过来，快速的翻过几页，见内容基本上和钟白那天在他家里说得差不多，也就没再细看，轻轻合上之后，拿出钢笔在便签纸上唰唰唰写下一张条子，然后撕下它，冲钟白招了招手道“小钟，这个你拿去到咱们计委大办公室盖个章，就可以直接去厂家提货，记得要交付现金，不准赊账。” 钟白赶紧走过去接好，点点头道“放心吧，我们黄主任把钱都带好了，就等这e053a到位呢。” 刘明阳闻言哈哈一笑道“哈哈，你们厂这效率也够高，事情应该可以圆满解决。对了，我上次和你说那个的事情，你考虑得咋样了？” 钟白楞了一下，那个事情？ 见对方这幅表情，刘明阳知道小伙子多半是给忘记了，马上提醒道“材料啊！工业处那边不是还……” 钟白立刻回想起那次在他家，对方流露出要上调他到省计委工业处当笔杆子的事儿，立马浑身一激灵，摆手道“这材料不是我写的，喏，就是咱们厂里技术科的单建平科长写的！” 钟白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把木讷的书呆子单建平往前一推，弄得对方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结结巴巴的说道“刘……刘处长，这个报告它……它有什么问题吗？” 刘明阳哪还不明白钟白这是变向的又拒绝了自己一次，本来黝黑的面庞上瞬间又变得更黑了一点，心道这小子还真是个铁头娃，说不干就不干，还把他的科长拉出来作甚？ 于是他只好叹了口气道“没有问题，言简意赅，挺好的。你们厂里不是挺急的么？那就先去办事吧。” “嗳。”钟白立刻站起身来，带着大家开溜了。 黄兴志甚至连话都没有多和刘明阳搭上两句，出门后不断小声埋怨钟白“你小子跑那么快做什么？这多好的机会和省计委的处长拉好关系……” 钟白不想理会他，白了黄兴志一眼道“领导也很忙的，这可不是咱们厂里，拉关系都在办公室！” 被钟白这么一顶，黄兴志心里那个不爽啊，但偏偏又不敢怼钟白，毕竟购买e053a的机会还真就是钟白给争取来的，他也只能吞下这口气。 而在办公室内，刘明阳却眯着眼睛望着从楼下走到省计委大门口的众人，自言自语道“好小子，今天你倒是又滑不留手了，不过下次去你们厂里调研，我当面找你们厂长要人，看你还能咋说……” 第九十二章 两个月怎么样 从省计委离开后，钟白并没有和黄兴志他们一起去厂家购买eo53a，而是借着说童教授找自己有事，直接先行离开了。 当然，他并没有马上去省化工研究院，而是花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在房间里把那份有关于特种化肥设想的理论资料给洋洋洒洒的写了出来。 揉了揉有些僵的手指，看着眼前满满三十多页的字迹，钟白不禁吐槽，这年头没个电脑还真是不方便，啥都要手写，自己的字倒是练好了不少，但若是再这样搞下去，怕是手指都要给写废咯。 下午刚一上班，钟白就来到了童四方的办公室。 “小钟你可算来了，要是再看不到你人，我这边还真不知道咋安排后续工作。”童四方见钟白到了，总算松了口气，说道：“特种化肥的资料你们厂里邮寄到了么？” “到了，在这儿呢。” 钟白赶紧把刚刚“邮寄”的那份资料往童四方的桌上一摆，就看到自己的老师姜信鹏带着其他三名老师进了办公室。 这几人自己都不认识，完全是陌生面孔，但姜信鹏看到钟白的时候，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笑容：“钟白！” “姜老师，我刚刚过来，特种化肥的资料也已经交给童教授了。”钟白知道他要问什么，赶紧指了指桌子说道。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学校的……”见童四方低头看资料，姜信鹏也不闲着，立刻把自己找的三名老师一一给钟白做了介绍。 两男一女，都是学校里搞科研最厉害的角色，看来校长也非常重视这个课题，否则不会派出这种有实力的阵容来。 大家在亲眼看到能给母校老师拉来这么好一个科研课题的学生钟白，当然是满心欢喜加自豪，纷纷抛下平时老师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亲热的和钟白打起了招呼。 “小钟，这课题听姜老师说可是国际领先的呀。” “就是，咱都卯足了劲儿！” “以前我咋就没给你上过课呢，真是运气不好……” 擦，没想到这年头的人也能如此不带任何修饰的当面夸人，这尼玛谁顶得住啊？ 钟白立刻从老师们的包围圈中落荒而逃，冲到童四方的办公桌前，正好副教授也把资料看了个七七八八，心里也有了谱，咳嗽一声道。 “小钟，姜老师，你们先在我办公室等着，我这就给领导当面汇报，要经费和场地去！” 说完，老教授风风火火的就出了门，留下的每个人都憋着笑，心里却早已经开始憧憬起参与这个全新课题的使命感来。 不过，姜信鹏的思路显然是比较清楚的，趁着童四方去给领导汇报的时间里，拿起那份资料甚至当场就和其他几位老师一边看一边讨论起来，看到不懂的地方就直接朝钟白问。 “为什么以前没有人提出特种化肥的概念？” “主要原因是全世界的普通化肥还有很大技术提高的空间，没人提出这个是很正常的……” “为什么你要选择西南地区作为特种化肥实验的第一站？” “酸性红土壤在我国西南地区算是很有代表性的一类，加上西南地区人口众多，又有广大的边境线，实验效应非常明显，有助于这个课题快酵产生效应……” “这液体类的特种化肥是不是有点太玄乎了？” “那是后期设想，起码五年内我们还暂时碰不到那块……” “……” 就这样，老师们都进入了状态，一个又一个专业的问题抛向了年轻的钟白。 但他们也惊奇的现，这个小伙子的确异常优秀，无论是多么刁钻的角度、多么冷门的问题，钟白总能找到合适的切入点，并且用精准的语言描述思路、回答他们的疑问。 “小钟，要说没看到这篇理论资料之前，我还对这个项目有最后一点点担心的话……”姜信鹏喃喃的说道：“在今天看到它、以及大家刚刚和你就这个课题的具体内容交流之后，我现在感觉自己有百分之两百的信心，在三个月之内把本课题实现，为咱们天河省的化肥产业创新升级添砖加瓦！” 这番话，倒不是姜信鹏故意要在大家面前表现出自己对钟白的欣赏。 而恰恰相反的是，姜信鹏甚至感到自己是幸运的，是被上天眷顾的，不知道怎么就培养出来了钟白这个天才学生，刚刚一毕业就能弄出这么牛逼的课题来！ 好在我们的钟白自打重生之后，这类场景也遇到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勤了，宠辱不惊已经成了他的基本操作，甚至有时候还能再当场结合工业现状“适当”的泼点冷水，提醒大家不要步子迈得太快小心扯着蛋，又让人觉得这小子是不是天生就能把理论和实践结合得如此完美！ 足足等了四十分钟，满头大汗的童四方终于急匆匆的返回了办公室。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刚才怕是去了不少领导的办公室汇报，又急着赶路，要不然以他这个年纪，还用得着在机关大楼走来走去就搞得一副跑了马拉松的模样么？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研究院的两位分管领导和主要领导均已经原则上通过了我的课题，暂定课题经费为十万元，另外一间单独实验室，一间共用实验室，我们团队就以目前的人员构成为主，不够的，大家尽管可以根据课题研究过程中的需要再临时添加！整个课题限时三个月，这也是我给领导保证过要出成绩的时限！大家从今天开始，就大干一场吧！” 童四方带着激动的声音，大声告诉几人。 钟白甚至还注意到这位老教授在说话的时候，手里的拳头是一直紧紧攥着的，就从这个动作就能看出来，童四方对这个课题的前景是有多么的看好！ “好！我们一定保证完成任务！”姜信鹏立刻第一个站起来表态。 “保证完成任务！” “保证完成任务！” 几名老师也纷纷站了起来，倒是课题的提出者——钟白，此刻却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姜信鹏哪里见得了这个？马上一把将钟白强行拽了起来，用老师教导学生那种严肃的语气说道：“钟白同志，现在需要你对组织的要求表态！” 钟白这才回过神来，想想最初自己提出的是一个月，可童四方不信，现在来了个三个月。 他一犹豫之后才来了一句：“呃，我觉得……一个月太短，三个月太长，两个月怎么样？” 第九十三章 三步计划 “两个月？！钟白，这可是童教授向领导保证的时间，你可不能乱来啊！”姜信鹏不知道之前钟白说过一个月就能搞定的话，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但钟白却自信的说了一句：“两个月都是保守估计了，请诸位放心，这个事情咱们弄起来一定会很快的。不信你们可以问问童教授，最初我给他说的这些初期资料准备时间，他都给了我半个月时间，我说五天就够了，这不才四天就弄好了么，是不是童教授？” 幸好童四方是多次见证过钟白创造奇迹画面的人，这才大胆的点头道：“没错！小钟的话我是一直坚信的，不会出问题！但领导那边我是要给大家留点余地不是？三个月是底线，咱们能又好又快的把工作完成，那是好事儿嘛，没问题没问题！” 擦，眼见省化工研究院的童教授都瞬时化身为了“钟吹”，姜信鹏哪儿还敢再有半点怀疑，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去了：“真有你的！小钟，那下一步咱们怎么弄？” 钟白想了想，又拿起桌上亲手撰写的那些特种化肥理论资料翻看了一遍，已经在心中大致有了安排。 他对童四方认真的说道：“童教授，诸位老师，接下来是我个人对此课题后续工作流程的安排，大致方向已经有数了，具体细节可以再安排，还请听我说完。” 这句前提主要是说给姜信鹏和其他几位老师听的，因为之前他和童四方两人相处的时候基本已经沟通得差不多了，童四方也很清楚能弄来这个特种化肥的课题，9o%以上的功劳都是在他钟白身上，而不是自己。 于是童四方缓缓的点了点头，道：“请讲。” 既然作为课题带头人都是这么诚恳的态度，姜信鹏他们自然也没有乱表态，都认真的盯着钟白，等待他的下一步规划。 “第一步：理论研究。大家都是自己人，我就不多在这里绕圈子。特种化肥的设想主要是我个人根据近年来达国家的化肥展趋势，结合我们国内实际情况提出来的假设。个人认为特种化肥的概念、用途以及长远前景在本资料里已经基本清晰，只需要大家进行打磨，并更加细化和科学化即可。这一步，七天时间足够。” 无论是1981年的华国，还是2o19年的华国搞工业科研课题，尤其是这种全新还未提出过的概念课题，团队都非常重视概念和理论的阐述，正是贯彻了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追赶西方达国家的华国工业界里朴素的“没有一个好的理论基础，就不可能有一个好的实际应用”的指导思想。 而钟白提出的第一步，就是当着大家的面把话挑明“特种化肥就是我一手提出来的，概念和理论不要再想弄出什么花，做好查漏补缺和文字细化就行了”。 这番话着实有些大胆，尤其是他面前站着一位教学了自己三年的老师，还有一位省化工研究院的副教授情况下。 但没人提出异议。 因为大家都通过这份资料看出了钟白的强悍，要知道，在工业口里提出全新概念，只要面对稍微有些底子的专业人士，想搞嘘头和瞎几把歪曲事实，那是绝对瞒不过对方的。 见大家纷纷点头，钟白也不客气，马上进入下一步的安排：“第二步：试生产。特种化肥的针对性非常强，本课题的初步实验对象是在短期内改良西南边疆军垦区的酸性土壤，提升产量。只要在实验室里按照理论生产出具体的样本特种化肥，在拥有两间实验室的情况下，我们可以很快的做好各种实验，然后开展试生产，这一步，我的初步设想是二十天。” 如果说第一步还没有让大家吃惊的话，第二步的安排就是陡然提，从拖拉机直接变成了直升机！ “二十天？！”姜信鹏傻了眼，喃喃道：“这……恐怕光做实验时间都不够啊！” “没什么不够的。”钟白自信的回答道：“咱们省技校的老师实验能力不差，这次又有你们四位组成的强大团队，加班加点做绝对没有问题，其实我一开始想的是十五天，但是考虑到这是全新课题才又延展了五天。” 好吧，这一顶高帽子戴上来，姜信鹏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只能转头巴巴的望着童四方。 童四方当然知道钟白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他之前的工作都是提前完成，这一次怎么着也得相信对方，于是郑重的点头道：“我同意这个安排。” 于是，在四位老师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第二步的过程就稀里糊涂的成了二十天时间。 钟白捏紧了拳头道：“第三步：就是在确保第二步实验无误，试生产无误的情况下，开展第三步的针对性实际生产，产量和品种，比照西南边疆军垦区急需改善的土壤面积作为基础，这一块资料和对外联络我会负责，生产就请童教授主抓，大家齐心协力，三十天的时间做完！” 按照钟白的规划，三步计划分别是七天加二十天加三十天，总共是五十七天，也基本上符合之前提出的两个月完成任务，还留了三天时间作为机动使用。 “这个计划……属实有些疯狂。”姜信鹏这会儿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只能用上“疯狂”二字来形容。 钟白却摆了摆头，道：“这不疯狂，我们有完善的理论、足够好的人员配置、经费和实验条件，做到它只需要付出努力就行。比起咱们华国科学界前辈们手打算盘研究两弹一星的年代，这能算疯狂吗？” 这句话，说得大家纷纷点头称是。 几十年前，那么艰苦的条件，那么恶劣的国际环境下，老科学家们在西部的戈壁滩上奉献青春，用算盘完成了md、苏国使用计算机才能做到的计算量，硬生生的创造了华国“两弹一星”的奇迹，让祖国在世界上挺直了脊梁，那是多么值得可歌可泣的一段历史！ 第九十四章 童四方背书 钟白这段话虽然有些灌鸡汤的味道，但不得不承认，这鸡汤它足够香！ 而且最关键的是，特种化肥最重要的理论基础，事实上钟白已经先期做好了，现在架子都搭好了，只需要大家后续慢慢给它丰富内容，最后形成产品，难度比起研究“两弹一星”那低了不知道多少倍。 大家都是搞科研的，有没有瞎几把吹牛逼放卫星，那都是一句话能听出来的主儿，钟白这番话不但政治正确，而且也具有相当的可行性。 所以说到这儿，众人也慢慢跟上了钟白的节奏，不再就大的安排提出异议了。 “对了钟白，这第三步的针对性实际生产，在哪家化肥厂开展？省一化吗？”姜信鹏回过神来，问道。 理论完善、实验成功后必然要开展针对性实际生产，而按照姜信鹏对全省化肥生产行业的了解，负责生产新型特种化肥的当然必须是行业里最强的厂家，也就是省一化。 省一化是“天河省化肥厂”的简称，虽然没有冠名为“天河省第一化肥厂”，但无论是历史、规模还是产量，天河省化肥厂都是全省最强的老牌化肥厂。 近年来又引进了二十万吨级的尿素生产线，隐隐已经和其他省属化肥厂拉开了更大的差距，所以在姜信鹏眼里看来，让省一化负责特种化肥的第一批针对性实际生产任务自然是再合适不过。 不料…… 钟白却否决了这个建议，而是抬起头说道：“不需要麻烦省一化。第一批的产量不会太大，山平县化肥厂完全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啥？山平县化肥厂？”姜信鹏愣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这……这不是你现在工作的那家县级化肥厂吗？能行？” “当然能行。”钟白点头道：“山平县化肥厂的工人队伍素质不错，加上我非常熟悉厂里的设备和具体情况，做起来不难。” 这话其实就有点壮胆的节奏了，要真说工人队伍素质和设备这一块，一个小小的县级化肥厂又怎么可能和省一化相提并论？ 但钟白搞这个特种化肥的初衷就是为了让山平县化肥厂转型创新啊！ 要是不弄到自己厂里生产，那又何必那么麻烦弄出个什么特种化肥的课题来，没事给自己找事儿呢？ 当然，这些原因自不必在几位老师面前提起，童四方这个老教授肯定是心里明白的。 再说就凭钟白这个工业天才在，山平县化肥厂在特种化肥生产的这件事上，就完全有能力和省一化叫板！ 否则到时候熟了的桃子被大厂摘了，那自己折腾这玩意儿不是在搞笑吗？ 童四方知道钟白不能再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于是主动站出来，拿出他省级副教授的语气，认真的回答道：“姜老师，我在一周前曾经专程去山平县化肥厂考察交流过，他们的确有这个能力，不用怀疑。” 这就是童四方为钟白背书了，当然那次哪里是什么“考察交流”，明明就是学生王天林拉自己去临时救火，结果救着救着发现厂里有个更牛逼的钟白存在，于是就半路变成吃野狍子肉的“考察交流”咯。 姜信鹏这下终于没有问题了，而见他不吭声，其他三位被拉来的老师更是不可能有反对意见，计划就这样定了下来！ 课题工作从这场小会散了之后即刻开始，老师们已经去了研究院专门分配的办公室开始第一步工作，而童四方则把钟白拉到一边，关切的问道：“小钟，你的科研能力我没有半点怀疑。但是你刚才说西南边疆军垦区急需改善的土壤情况调查、以及对外联络你来负责，这块你有熟人不？没有熟人我想办法让院里上报省工业厅，通过省军区联络西南那边的军区？” 钟白摇头道：“不用，这块我已经有思路和安排了，童教授你放心就是。” “有安排了？！”童四方又惊了，怎么西南边疆军区这小子也能联络上？ 但钟白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总之这块不用担心，我绝对能做好。” 见钟白不说，童四方也就很知趣的不问了，反正这小子总是能解决问题的，还没有放过大话，那就让他操作呗。 其实童四方不知道的是，钟白这块也还没确定，他只是准备通过孙光石的关系联络到省军区，这样也算是由省工业厅直接出面了，不必再从省化工研究院绕一道。 毕竟想要快速出成果，中间的环节就要越少越好，人和环节多了事情就容易搞复杂。 而孙光石这边，钟白几乎可以笃定自己这个要求对方不会拒绝，尤其是他在特种化肥计划第一步、第二步的时间里，做好降低氨耗的专利申请之后，相信孙光石就会对自己有求必应的。 整个安排一环扣一环，钟白虽然步子迈得大，几个想法都在同时高速推进，但毕竟前世的他也是在国家工业研究院工作那么多年的人士，很清楚该怎么样按照时间先后和轻重缓急处理这些事情。 这方面的经验，不要说童四方了，就是换个天河省工业厅里的计划处处长，都不可能比钟白更丰富。 这样一来，这段时间特种化肥课题研究钟白基本上就可以撒手不管，直到二十七天之后他才会再度接手。 和童四方把这些都约定好之后，钟白也就不再插手和耽搁他们的科研工作，悄然离开了省化工研究院。 …… 回到省工业厅招待所差不多十一点，钟白刚躺下休息了一小会儿，就听到外面传来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咋回事？这个点有谁来找自己？ 还迷迷糊糊的钟白第一反应自然是单建平。 难道说黄兴志他们去厂家采购e053a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过，就在钟白穿着拖鞋起身准备去开门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个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钟白，快点给我开门啊！妈蛋的，下了火车跑到研究院招待所没找着你，又跑这儿来，可把我给累死了！” 第九十五章 余东峰回来了 这不是余东峰的声音么？ 又惊又喜的钟白甚至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为毛这小子会突然出现在这儿敲门，但精神头一上来的他立刻三两步蹦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只见余东峰一脸疲惫，双眼带着血丝，看样子好像昨晚没睡好觉不说，身上也有些脏兮兮的，白衬衣的领子都给整成褐色了，头发也乱得和个鸟窝一样，完全没有了以前在厂里那个时尚小青年的模样。 “你咋跑天都来了？”钟白惊讶的问了一句。 余东峰指了指自己肩上背着那个沉甸甸的蛇皮口袋，先闷头冲进房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又把蛇皮口袋往地上一扔，有气无力的说道：“这不节约时间想着让你快点看看这次进的货么！累死了，我先坐下歇会儿！” “你先坐，我给你倒水去。”见余东峰真的累坏了，钟白赶紧把门拉上，给他到了满满一杯凉白开递了过去。 余东峰“咕嘟咕嘟”两口喝完，这才有点缓过劲来：“你小子，换了招待所也不说一声，害得我跑了两个小时冤枉路知道不？幸好这背的只是蛤蟆镜，要是背一袋化肥我怕不是要瘫倒在大街上！” “嘿嘿，临时变动、临时变动。”钟白有点不好意思，想了想问道：“厂里也派人到天都来采购设备，他们昨天找我也费了不少劲呢。你这是……没回山平就在天都直接下火车了？” “对啊，我这不想着马上把货拿给你瞧瞧么，万一你觉得不行，我再去广府换货也可以节约十几个钟头啊。”余东峰擦了一把脑门儿上的汗珠：“来，东西都在蛇皮口袋里，你自个儿打开看看，我这真是累得手都不想抬了……” 余东峰临走前给钟白拍了电报之后，在火车上他越想越觉得在广府自己听了阿光的建议，把普通蛤蟆镜换成了新款占一半的比例这事儿，风险很大。 若是不尽快让钟白确认临时改变的采购没问题的话，余东峰生怕自己回山平之后会睡不着觉，所以这小子脑子还算灵光，趁着这趟火车返回山平的途中要经过天都的机会，提前下车跑去找钟白了！ 钟白倒是不着急打开看，反而是让余东峰先去洗澡，自己则跑去招待所餐厅赶紧打了两个盒饭回来当晚餐，两人一边吃一边开始聊起了余东峰在广府的神奇经历。 “……这阿光我感觉是挺靠谱的一人，要不然我也没法找到他阿叔的店铺拿到这些新款，也算是一次赌博吧。”余东峰一边扒拉饭菜一边说道：“反正我觉得这新款应该卖得动，钟白，你待会儿看了之后可别骂我啊！” 钟白哈哈一笑道：“哈哈，我怎么会骂你呢东峰？进货的本钱是你出的，路是你跑的，在外面吃苦受罪找货是你做的，我就是动了动嘴皮子而已，这如果都还要怪你，那也忒缺德了！” 尽管钟白这么说，但余东峰心里还是有点虚，三两下吃完盒饭立刻蹲下，打开了蛇皮口袋。 “你赶紧来瞧瞧这新款质量咋样？” “行，我看看。” 其实钟白对这年头蛤蟆镜的上手了解，也就是前两天去八一街看的那三家而已，但凭借记忆中有关蛤蟆镜的几个关键点，在他打开一副新款的咖啡色蛤蟆镜仔细查看之后，还是给余东峰竖起了大拇指！ “好样的，东峰！”钟白拿着新款蛤蟆镜上下转了两圈，指着对他说道：“这品质比我预想的还要好！你看这个镜架的做工，用的材料明显不是低档货，这些商标贴牌也是，从用纸上就能看出是广府那边比较有技术的厂做出来的！” “是么？那就太好啦！”余东峰看到钟白一脸高兴的表情不像伪装，心里的大石头这才落了地，高兴的点了点头。 “这些新款的进价要贵一些，三十块一副，比普通蛤蟆镜二十元的进价贵了百分之五十呢！”余东峰想了想问道：“那么，咖啡色的蛤蟆镜我们卖价定多少合适？六十块怎么样？” 在广府的时候，阿光已经告诉过余东峰，新款蛤蟆镜至少要卖到六十块一副，而且最近半个月的价格还很坚挺并没有下降的意思，所以问这句话的时候，余东峰脑子里想的自然是也要卖到和广府一样的价格才行。 钟白听到这个数字摇了摇头，表示不行。 余东峰立刻感觉有些失望，心想要是这玩意儿卖价和普通蛤蟆镜一样，只能卖到四十块一副的话，那利润就太薄了吧！ 于是余东峰叹了口气道：“哎，看来还是少赚了不少啊，这破玩意儿！” 没想到钟白微微一笑道：“谁说少赚了？六十块？这咖啡色的蛤蟆镜咱们起码要卖一百块一副！” 余东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双眼道：“啥？一百块？钟白你没发烧吧？咋开始说胡话了！” 钟白马上回答道：“呵呵，之前咱们在宿舍里预定的价格，和实际有不少出入。前两天我在天都特意抓了一圈，打听到了省城的蛤蟆镜行情，一副普通的蛤蟆镜都要卖八十块，你说这新款的咖啡色蛤蟆镜，它能不卖到一百块一副么？” 听到这个数字余东峰整个人都怔住了！ 在宿舍的时候钟白不是说天都的蛤蟆镜都卖四十块一副么？ 怎么现在普通蛤蟆镜就变成八十块一副了？ “我……我没听错吧？八十块？！”余东峰感觉自己声音都在发抖！ 钟白马上把自己那天在人民广场搭讪小青年，打听到了八一街卖蛤蟆镜的店铺，然后又亲自潜入打探市场行情的经过完完整整的给对方说了一遍。 见钟白都把几家店的具体名字都说出口了，余东峰这才打消了自己的怀疑，转而进入了狂喜状态之中！ “啊哈哈哈哈！！钟白，我们发财了！”快乐的余东峰直接一把抱住钟白，把他勒得死死的，激动的喊道：“兄弟，一副蛤蟆镜就是六十块的利润啊！六十块！这抵得上我俩月工资了！啊哈哈哈哈！” “喂……你轻点，我快……快喘不过气了！”在这个精装的氮肥生产车间工人全力熊抱之下，钟白感觉胸口一阵窒息，差点都快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才从喉咙里憋出了几个字！ 第九十六章 不知道名字的好青年 余东峰这才意识到差点没把钟白给勒窒息了，赶紧松开他，不过脸上的激动依然溢于言表“钟白，我现在恨不得马上把这些蛤蟆镜换成钱，连夜再坐火车去广府进货回来！” 钟白用手锤了锤胸口“咳咳，这还只是普通蛤蟆镜的价格，至于这些咖啡色新款……我感觉利润空间更大，一百块要价可能都低了。” “啥？一百块你还觉得低？”余东峰感觉钟白已经疯了“一副赚七十块你还嫌少？差不多就得了吧！再说现在还没卖出去呢，你凭啥这么说？” 毕竟信任归信任，但进货成本都是余东峰掏的，主要压力也在他身上，现在经过刚才的狂喜之后，余东峰也慢慢冷静下来，知道蛤蟆镜要卖掉换成真金白银那才谈得上成功，而不只是两个人在招待所里yy。 “就凭我在八一街和其他地方连一副咖啡色蛤蟆镜都没看到过！”钟白自信的拍了拍胸脯，回答道。 奇货可居这个成语早在两千年前就被创造出来了，但放在任何年代都不过时。 别看钟白到天都之后只是那天下午专程去了一趟八一街，实际上，他这两天穿梭于天都市的各个地点之间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有关蛤蟆镜的一切。 天都的小青年们虽然也很追求时尚，但这里毕竟是天都，不是广府，那些最新的流行元素还没有那么快传过来，再加上贩卖蛤蟆镜的商家很少，缓慢的节奏自然而然的就留下了新款蛤蟆镜大有可为的空间！ “喂兄弟，话不要说太满啊。”余东峰提醒道“听你刚才话里的意思，这蛤蟆镜咱们要直接在天都卖？在山平我还能找同学、工友们直接卖给他们，在天都咋弄？你有路子吗？” 钟白能有啥路子？ 他一不是天都人，二不是租了门市的个体户，要说严格意义上的销售路子，他还真没有。 但工业天才的大脑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钟白脑子一转，立刻眼前一亮道“路子当然有！” 他脑中立刻浮现出了那位在人民广场戴着蛤蟆镜、抽着红塔山装逼的小青年模样！ 既然那个拉风的小青年能戴上一副普通蛤蟆镜就可以在人民广场疯狂装逼，那要是卖给他一副最新款的咖啡色蛤蟆镜，再告诉这小伙儿整个天都市还没其他人戴，你说，那位小青年岂不是要把逼给装到天上去的节奏？ 这种拉风的小伙儿，装逼总不可能装给自己看吧？ 他总有些好哥们、好朋友吧？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的好哥们好朋友想必也是那种走路都带风的装逼青年，看到这货都戴上新款了，那尼玛还不马上整一副来戴戴啊？ 至于价格？ 兄弟，不管是1981年，还是2019年，你见过只想装逼的人还在乎装逼的成本是多少吗？ 不！他们根本不在乎装逼的成本！他们在乎的是，自己装的这个逼到底逼格高不高！是不是一下就能引起别人的惊叹！ 然后沉浸在那种被他人围观的羡慕神色中不能自拔，这才是真正的快乐啊，哦不，这才是真正的人性啊！ 想到这儿，钟白立刻对余东峰说道“东峰，你在广府夜市小吃摊遇到了那个叫做阿光的好青年，他给你帮了大忙……而我嘛，在天都人民广场也遇到了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好青年，当然我也要他来给我帮个大忙了。” 余东峰的好奇心立刻被钟白给勾了起来“帮大忙，怎么说？” “嘿嘿，只需如此这般……”钟白把头贴近余东峰的耳朵，小声的告诉了他自己的想法…… …… 下午一点，两位小青年准时出现在了天都市中心的人民广场内。 他们都戴着一副崭新的蛤蟆镜，其中一名还背着一个时尚的牛仔背包，在这年头也算是比较拉风的存在了。 两人走到广场侧边的铁栏杆附近，学着电视里的样子一个跨步坐上去，又从兜里掏出红塔山，一人一支开始吞云吐雾，还对着周围过路的女青年时不时打个口哨，又引来一阵阵目光。 当然，这么有大城市feel的两位青年并不是天都人，而是…… 来自山平县的钟白和余东峰。 因为不确定那名小青年会不会出现，所以钟白在出发前就想好了主意，一定要够拉风引起别人的注意力，这样即使那位拉风小青年不在，估计也会有人通知他，有人跑到他的“场子”里拉风装逼了。 甚至为了把余东峰身上那股县城小青年的气息给洗掉，钟白还专门让他花了五块钱买了一个新款的牛仔背包替代之前的普通蛇皮口袋，又花了两元钱在街边找了个理发店吹出一个和麦克·哈里斯同款的拉风发型，这下看上去就时髦多了。 果然，在最初的半小时里，钟白并没有在人民广场里发现那名小青年的身影。 但他心里很清楚，这么骚哄哄的装逼方式，迟早要把对方引来，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果然，还不到两个小时，两人刚刚抽完半盒红塔山的时候，就看到四个穿着牛仔服、喇叭裤的小青年朝他们不怀好意的走过来了。 领头的果然是那天的小青年，这家伙皱着眉头走到面前一看是钟白，立刻冲他喊道“喂，臭小子！你跑人民广场来是来给老子示威吗？看在那天的份儿上，赶紧给我滚！” 要不是那天接了对方一根烟，恐怕这位小青年这会儿就不是口头警告而是直接出手了。 一旁的余东峰闻言立刻不动声色的捏紧了拳头，别看这家伙平时人畜无害的样子，当年念书的时候也是班上的一霸，没少打过架，此刻已经开始琢磨着待会儿怎样一脚把这个口吐芬芳的家伙给踢翻了。 钟白见状立刻用手轻轻按住了余东峰，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然后从栏杆上一翻而下，笑嘻嘻的走过去，顺便扔出一包红塔山给小青年，说道“哥们，火气别这么大，先抽烟。我和我朋友不是过来砸场子的，是有事情麻烦兄弟，又不知道怎么联系你，所以想着这样估计你才会找过来啊。” 第九十七章 田雷 见对方扔过来的是一盒还未开封的红塔山，小青年脸色这才变得稍微好了一点，熟练的拆开外层的塑料纸，嗅了嗅发现是真货，这才扬着头问道“谁是你兄弟？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钟白也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又抽出一支红塔山，然后主动擦了一根火柴给对方点上，依旧笑嘻嘻的问道“我叫钟白，请问兄弟怎么称呼啊？” “哼，田雷！”任何年代的小青年都是中二的，田雷显然也不例外，虽然被钟白很社会的这两下搞得很舒服，但口气依旧显得那么傲娇“少废话，有啥事你赶紧说！” 钟白立刻摘下自己的蛤蟆镜，递给田雷，也不说话，而是笑眯眯的看着对方。 田雷也算是天都市里最早开始玩蛤蟆镜的小哥，见钟白这个动作立刻会意，也就顺势接过手认真看了一遍。 过了半晌，田雷的脸上便露出了惊喜之色“可以啊，小子！这蛤蟆镜质量很棒，不是在天都买的吧？哪儿的货？” 钟白立刻冲对方竖起了大拇指，笑道“高，实在是高！兄弟一眼就能看出它的成色，实不相瞒，这是我朋友刚刚从广府带回来的原装货！” “不错，不错！”田雷越看越欢喜，甚至还把自己的蛤蟆镜也摘下来做对比，又把他的几个兄弟招呼过来一起看。 “二狗子，你看他这副蛤蟆镜，镜脚边上一点毛刺都没有……” “镜架也没那么生硬，还带点弧形。” “这标签纸上的字母瞅着了没？看看印刷得多好！” 显然，田雷不仅仅是个装逼的小青年，还是个对蛤蟆镜很有研究心得的小青年！ 三言两语之后，田雷旁边的几个兄弟就露出了艳羡之色。 见差不多了，田雷这才冲钟白招了招手，懒洋洋的问道“钟白是吧，你今天巴巴的跑人民广场来，不会就是告诉我，你买了一副从广府带回来原装的蛤蟆镜吧？” 钟白立刻冲余东峰打了个眼色，余东峰马上跟在他的身后走到田雷面前。 钟白笑道“当然不是，跑到田哥面前显摆，那岂不是闲的吃饱了没事干么？其实我是真的有事麻烦田哥。” “啥事你说话。”田雷这会儿已经动了收购这副原装蛤蟆镜的心思，口气早已不是一开始那么凶恶了，反倒显得有些亲热起来。 钟白故意扫了一眼他身后的另外三名青年，张了张嘴吧却没发出声音。 田雷也不傻，立刻明白了什么，索性一转身把那包红塔山塞给一个小子，吼道“二狗子，带着兄弟们去马家巷先喝会茶，我等下过来！” “好，田哥！”二狗子看到还未开封的红塔山，立刻一把抓到手里带着另外两人跑了。 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田雷这才抽了一口烟，冲钟白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搞的神秘兮兮的，到底是啥事儿？” 钟白转身冲余东峰歪了歪头，后者二话不说，立刻将自己的牛仔背包往身前一摆，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精美的包装盒来。 田雷隐约觉得里面应该是什么好东西“这是……？” 余东峰立刻打开包装盒，抽出里面那副崭新的咖啡色蛤蟆镜递给对方，瓮声瓮气的回答道“这是今天刚刚从广府带回来的最新款，咖啡色的原装蛤蟆镜！” “咖啡色？我看看！”田雷第一眼就发现了这副蛤蟆镜的镜片颜色之前从未见过，兴奋的一把将它从余东峰手上抓过来，戴在了自己脸上。 “卧槽！这颜色！简直了！”一种完全不同的色调立刻让田雷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只见这位天都时尚小青年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戴着咖啡色蛤蟆镜不停的在附近走来走去，脑袋还到处转动朝四周张望着，兴奋的透过镜片观察着眼前的全新世界！ “龟龟……这新款蛤蟆镜是谁发明的？太牛逼啦！卧槽！”田雷在转悠了足足五分钟之后，才返回两人身边，摘下它兴奋的朝钟白问道。 “呃，这个是谁发明的不重要。”钟白马上引入正题“戴着怎么样？色彩啊、佩戴感啊这些？” “这不废话么？这色彩我还从来没见过，看上去褐乎乎的，戴着也很舒服啊！”田雷白了一眼钟白，道“钟白，这副多少钱，我要了！” “要是卖别人，我当然是一百二十块一分钱不少，但是兄弟你嘛……咱们也算是有缘，我就实话实说了吧。”钟白微微一笑，伸手把余东峰拉到身前，道“喏，这位是我哥们，就是他跑广府进的货，天都到广府的车票来回都要差不多四十块了，进价八十块一副，我卖给你一百一十块，赚你三十块，我还要倒贴十块才能凑齐我哥们的路费，就当大家交个朋友！” “槽！”田雷一听这话眉头立刻一皱，大声道“我田雷是个爱贪便宜的人吗？都是有哥们的人，我那帮哥们你刚才也看到了，我给他们一包烟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是绝对不能让哥们吃亏！你也甭给我说啥倒贴了，就一百二十块，这副新款，我田雷要了！” 余东峰听到这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妈蛋的，果然和钟白之前预计的一模一样啊，看来这天都的小青年脑子也不怎么够用啊，尼玛几句话就给绕进去了！ 出发之前余东峰还在担心到底能不能卖到一百块一副，但当他看到钟白只花了一包红塔山、一个牛仔背包、还有一个吹头发的钱，再加上几句话就轻轻松松的把一百块的售价提升到了一百二十块，总算是对钟白的能力彻底放心了！ “那你不是吃亏了么？”钟白假意拒绝道“这样恐怕不太好……” “有啥不好的？为了十块钱就让朋友吃亏，那当你哥们也太惨了！”田雷撇撇嘴，拍了一下钟白的肩膀道“兄弟，你先在这儿等着，我马上去银行取钱，等下就过来！” 还没等钟白回答，这小子已经一溜烟的跑了。 余东峰这才摘下自己脸上的那副普通蛤蟆镜，不得不服的感叹道“呵，钟白，你在化肥厂上班真是埋没人才了！” 第九十八章 回山平集资 “呵呵，还行吧。”钟白故意拿出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回答余东峰：“东峰，做生意这块还得多看多学，我们作为出售方得明白购买方的需求，以及这款产品本身的优势在哪里。不过现在天都的蛤蟆镜这块一定是个卖方市场，所以谈论这个意义不大，差别只是赚多少钱而已。” “卖方市场？这又是什么意思？”面对钟白口里冷不丁蹦出来的陌生名词，余东峰只能问。 “这个说起来就复杂了，简单的归纳一下就是东西不愁人买。换句话说，就算咱们不用刚才的小技巧，你拿上去就硬卖也一定能卖掉，只是要损失十块到二十块的利润罢了。”钟白深入浅出的解释道。 余东峰挠挠后脑勺，似懂非懂的点头道：“哦，我大概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 这些最基本的经济概念，在81年的普及度很低，高中学生基本都接触不到，更不要说像余东峰这类技校子弟去当工人的。 但钟白还是告诉自己，必须要随时给余东峰灌输一些理念，这样以来随着潜移默化的作用，余东峰才能逐渐在做生意这件事上形成一套属于自己的做法。 毕竟，钟白在越来越了解余东峰之后，尤其是这一次对方果断的在无法联络自己的情况下，独自做出了购买新款蛤蟆镜的风险决定，说明余东峰在做生意上还是有一定的天赋，也值得培养，以后若是要堪大用，必须要从一开始就认真抓好理论认识。 田雷也的确没说假话，为了展示他的诚意，半个小时后就拿了三百块过来交给余东峰。 “那就辛苦兄弟了。半个月之内务必把三副新款带到天都来啊！到时候还是在这儿见，我天天都要过来转一圈的。”田雷扔下这么一句话，大大咧咧的走了，甚至连个条子都没打。 要是放在2o19年，田雷这种行为妥妥的是被骗对象，但1981年还真不是。 本身能在半个小时内拿出三百块现金的年轻人就不多，虽然钟白余东峰并没有打听田雷的来历，田雷也没有这么做，但很明显对方如果没有点倚仗的话，是不可能把这三百块钱说拿就拿给第一次见面的余东峰的。 不过，钟白本身也没存着骗对方这三百块钱的心思，虽然明明手里就有三副现货，但他没有当场交给田雷，也是有自己安排的。 两人回到招待所后，钟白才将自己的后续安排和盘托出。 钟白吩咐道：“东峰，你带着这些钱先回山平，我反正还要在天都待一段时间，到时候我把三副新款蛤蟆镜拿给天雷就是。” “啊？我还以为你让我马上带着钱去广府再进货呢，咋又要让我带着钱回山平？”余东峰有些不解的问道。 钟白笑道：“呵呵，让你带着钱回去集资啊。顺便再把另外三副普通蛤蟆镜拿到山平出手卖掉，懂么？” 余东峰脑子有点没转过来，眨巴眨巴双眼，摇头道：“集资？不懂，你给详细说说。” 果然这个年代的人，经济思想还不够先进啊。 于是钟白马上给余东峰解释为什么要这么搞。 第一笔交易既然成功，而且还是出预期的成功，如果类比一个公司，那就好比它行蓝筹股上市之后，过市场预期，第一批蓝筹股暴涨，概念破板了。 做生意最高效的手段并不是购进一批、销售一批，而是在成功购进销售第一批货物的时候，你要回去告诉你的投资人，看，我成了，而且比事先承诺的利润还要高，所以接下来我在第二批货物进货前，干脆就多吸收一点投资资金，扩大进货规模，这样后面赚钱的度就会越来越快！ 换到蛤蟆镜这个生意上是同样的道理，因为余东峰的本金并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大部分来自于他家的储蓄，即使他妈愿意多投入，但家里的储蓄终归有限。 而跑一趟广府来回的时间又长，蛤蟆镜能火的时间段相对又不是一个特别长的时期，所以钟白不想浪费时间，希望他拿着这些钱和三副普通蛤蟆镜回去给家里证明，他余东峰跑一趟的确挣了钱，还不少！ 看到了真金白银之后，才能动余东峰的亲戚朋友给他融资，这样等下一次进货的时候，资金就不是几百一千元，而是有可能暴涨到几千元！ 天都市场这么大，不夸张的说，钟白估计至少进个五万块钱的货绝对能轻轻松松卖掉，更不提已经搭上田雷这条线，那小子能量还大着呢。 这么一讲，余东峰立刻恍然大悟道：“懂了！你这是让我回去借钱啊！” “啥叫借钱，这叫投资股份，分红！”钟白立刻纠正余东峰的概念：“借钱，对应的是偿还本金加利息，咱们这是做生意，让别人的钱参与到这个赚钱的生意里来，用钱生钱，赚到的利润按照谈好的比例分配，这就是投资股份，分红。” 余东峰瞬间被钟白几个新名词给整得头昏脑涨，连忙摇头道：“不说了不说了，总之我明白你的意思，回去尽量多弄点钱去广府买蛤蟆镜就对了吧？那下一次准备整他个多少？” 钟白想了想，比出一个巴掌：“五千块。” “我的妈，五千块！”余东峰都有点吓愣了：“你真当我们家是银行啊？我想想，就是一家借五百块，这也得找十家亲戚呢……” “你放心，人是有羊群效应的，只要你说动了一家，后面的工作就好做多了，当然，你们家自己要出大头。”钟白冷不丁又抛出一个新名词。 “得得，我尽百分之百努力去弄就成！”余东峰也不废话，既然钟白能提出这个具体数字，肯定也是深思熟虑过的，点头答应道。 他现在也算是明白钟白的良苦用心了，反正自己只要按照他的步骤操作，绝对不会吃亏就对了！ 于是，余东峰看了看时间，干脆上床眯一会，说是等下醒了就去火车站买今天晚上天都回山平的站票，抓紧时间办正事。 看着躺在床上一分钟就扯起了呼噜的余东峰，钟白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肯吃苦、能听话，还这么有执行力的人才，就这么被我掘到了，爽啊！ 第九十九章 我陪客，你不去? 等余东峰背着包包离开省工业厅招待所的一个小时后，黄兴志他们才从厂家那边回来。 在招待所里见到钟白后，反而平时显得木讷单建平是最兴奋的：“小钟，成了！厂家那边的eo53a这周之内就能运到咱们厂里，你的降低低调水减低氨耗措施最快下周就能上马看到效果！” “那太好了，真是辛苦几位科长、主任了。”钟白还是挺谦虚的对三人表达了感谢。 莫金龙倒是没什么遮掩，用他那一贯的粗犷嗓门说道：“小钟，这儿没外人，也没厂领导，你还谦虚个啥？要是没有你在那位省计委基层处的刘处长打好基础，嚯嚯，我看呐这eo53a怕是等一个季度都买不到，这事儿你必须是功，等回了厂里一定要给楚厂长好好报告一下！是不是，老黄？” 说着，莫金龙还故意捅了一下旁边的黄兴志，对方也不知道刚在在想什么，有点走神，这才抖了一下点头道：“是，是！” 要说之前在山平县的时候，黄兴志还觉得钟白这小子只是不知道为啥狗屎运那么好，才一帆风顺被楚军委以重任的话，那么这一次到了天都，两天时间的种种见闻，已经让他明白，这小子绝对不仅仅是运气好，而是有强的能力！ 能弄到刘处长的条子就不说了，自己今天去了厂家才明白抢货是个啥架势，省城不比县城，一堆堆排着队等提eo53a的单位多了去了，要是没那张条子，呵呵，自己这个办公室主任怕不是要在天都住上一个月招待所才有希望把它给搞回山平去。 而在返回招待所的路上，莫金龙又遇到了自己在工业厅工作的一位同学，对方上来就神秘兮兮的对莫金龙说你们小小的山平县化肥厂又搞了个什么化工研究院的项目，以后就要吃香的喝辣的，弄得莫金龙莫名其妙，黄兴志则旁敲侧击的询问，终于从对方口里问道，好像是上次来过厂里的童四方教授新弄了个什么课题，后续还要在山平县化肥厂弄的事儿。 这下黄兴志才明白，怪不得童四方到了厂里不愿意和自己喝酒，却对钟白的敬酒来者不拒，这小子，是真的引起了省化工研究院的重视了！ 当然，幸好黄兴志还不知道钟白在这几天还和退了休的省工业厅副厅长孙光石搭上了线，甚至连瑞士人都巴巴的等他赶紧带着专利技术飞往欧洲日内瓦，要是知道了这个，怕不是黄兴志的下巴都要吓掉？ 所以今天回来之后，黄兴志看钟白的眼神已经明显和以前不同了。 以前在他这个厂办公室主任眼中，钟白就是一刚毕业毛背景都没有的技校生，哪里能和他这个大主任说上话？ 但现在，自己想单独和钟白说句话，脑子里事先都要过它个好几遍，生怕产生什么不良后果，吃不了兜着走。 比如这会儿，事情办完了，按照规矩接下来至少可以安排两天时间待在天都转转，具体什么时候返回山平当然是他这个办公室主任说了算。 但这一次就不同，黄兴志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朝钟白问道：“小钟，刘处长那里，你看我们是不是要想办法请他在外面吃个饭？” 钟白一听这话就马上把眉头皱了起来，摇头道：“不用搞这些，刘处长平时很忙，再说……我和他也不怎么熟，不需要。” 黄兴志没想到钟白居然这么回答，一脸不相信的表情，想说点什么，想了想又给忍住了。 你这话听起来也太装逼了吧！ 什么叫“我和他也不怎么熟，不需要”？ 不熟，人家会给你批条子？好像当时还让你去写什么材料吧？你拒绝了推给单建平那个书呆子，反手就来句不怎么熟？ 他奶奶的，要是这种“不熟”，咋县办的领导没和我“不熟”过，没有把写材料的任务交给我黄兴志啊？ 黄兴志明明觉得钟白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生怕谁在他和刘明阳处长的关系中插一腿才这么做的，可是形势比人强，自己想借一顿饭搭上刘处长这条线的可能性也被钟白给掐断了。 你还不能强行要求钟白，要是把这小子弄得不高兴了，万一上个眼药什么的，那eo53a回厂里迟两天，怕不是楚军厂长回去要爆锤自己一顿哦！ 想到这儿，郁闷的黄兴志只好悻悻的坐下，闷头开始喝水。 不过钟白的确没想那么多，刚才的回答也的确没有针对黄兴志，在刘明阳家里就领会过一次对方的厉害，自己实在是不想去什么省计委当笔杆子，那不是扯淡么。 这时候莫金龙本来也想留一天时间和同学聚聚，见黄兴志吃了瘪，自己张了张嘴，想说却没说出口。 不过这一幕倒是被细心的钟白现了，正好他也想着明天怎么找个理由带单建平去参加展销会，于是想了想说道：“黄主任，虽然刘明阳处长很忙我们请不出来，但是咱们可以把省化工研究院那边的课题组约出来吃个饭嘛。” “课题组？童教授？”一听有饭吃有酒喝的机会，本已经灰心的黄兴志眼睛又突然亮了起来：“小钟，这事儿咋说？童教授明天有时间吗？” “应该有，他们这几天都会在研究院里工作。”钟白点点头道：“这个课题组刚刚成立不久，还新加入了几位我们省化工技校的老师作为成员，反正后面也要下山平县到厂里搞工作，咱们先请他们吃个饭也是正常的嘛。” “那敢情好！”黄兴志一听后续还有厂里的事儿，立刻站起来拍着胸脯道：“明天晚上一定把童教授陪好，这是我这个办公室主任义不容辞的工作，小钟，那事先咋联系他们？” 钟白随口说道：“哦，不用事先联系。黄主任你明天下午下班去化工研究院直接找童教授就行。” 黄兴志点点头：“那好，明天就是我们四个，请童教授还有你说的四位老师，一共九个人对吧？” 钟白摇头道：“不，我和单科长有事儿，去不了。” “啊？” 建议我去请客吃饭，结果你反而不去了？ 这他妈什么鬼啊？ 黄兴志傻了眼，下意识问道：“那你和单科长去做啥？” 钟白冲着单建平打了个眼神，才微笑着对黄兴志说道：“我这边还要和单科长一起去省工业厅质检处，把咱们厂里上一次磷肥事故的报告交一份过去，这是楚厂长安排的。” 好嘛，这时候你又给我蹦出来个楚厂长安排的任务，那我还能说啥呢？ 黄兴志只能懊恼的把眼神投到旁边的生产科长莫金龙身上：“莫科长，那你明天总没事了吧？陪我一块请客去！” 没想到莫金龙也摇摇头道：“老黄，我不是出前就和你说了么，在天都我需要一天时间和同学聚会，这事儿算我请假啊。” 第一百章 地区老大哥 就这样，黄兴志从一开始的莫名兴奋，到最后才发现自己只不过在钟白的安排下成了一个陪客的工具人。

纵使有再多不满、再多怨恨，黄兴志现在也只能打破门牙和血往肚里吞，谁让钟白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厂里和上面的红人呢？

……

第二天，四人分成三组，各自出发离开了工业厅招待所。

上午一出门，倒是真的如昨天所说，钟白带着单建平去了省工业厅质检处，先把磷肥事故的报告给提交了。

毕竟这事儿的确也是楚军交办过的，早点做了早点了却一桩事情。

从厅里出来刚好十点钟，刚刚走出大门，钟白就潇洒的打了个出租车，对单建平说道：“走，咱们去胜利街看看第二届全省工业创新展销会去！”

单建平却并没有钟白预料中的爽快答应，而是看着眼前的出租车，有些发愣，没有立即上车。

“上车啊，单科长，还站着做什么？”钟白先上了副驾驶位，一看对方还没上车，马上招呼道。

“这……这坐出租车很贵的，厂里怕是不给报销……”单建平声音变得有些小了起来。

“嗨，这点钱没啥，厂里不给报销我私人掏腰包就是。”钟白大方的挥了挥手道：“上车了，单科长！”

单建平稀里糊涂的坐上了省城天都的出租车，以前他可从来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这小钟也太逞强了吧？一次出租车好像是三元钱，他一个月工资也坐不了几次，还要硬撑面子？

但单建平哪里知道，在余东峰昨天离开之前，特意拿了五十块钱提前交给钟白，说是先给他分利润，要说钟白刚才那句“这点钱没啥”还真不是瞎吹牛逼显摆自己。

一小会儿出租车就抵达了胜利街，街中间就是省会展中心。

它已经被工业厅包下专门作为第二届全省工业创新展销会的会场，整个展销会从今天上午开始，将在这里持续进行一周时间。

因为是第一天，各个厂家也提前布好了局，都憋着一口气想今天出个头，所以今天不但参展单位多，来的领导和相关人员也是最多的。

好在这个点开幕式已经结束，虽然没有工作证和邀请函，钟白和单建平也轻松的混进了会展中心。

1981年的天河省会展中心已经出具规模，一共三层，总占地面积超过了十万平方米，放在全省那自然是第一位的。

一楼的大厅是参展单位最多的，包括原材料、冶金、钢铁、能源、机械、化工等几大传统重工业行业。

而二楼就稍显轻量级一点，什么加工、采掘、人造板之类的。

虽然化肥产业属于化工，大部分厂家也在一楼，但毕竟和其他几个巨头相比也只能算个弟弟，位置也都不怎么好，即使是全省化肥的龙头老大省一化，也只能在一楼东南方向的一个小角落里蹲着。

“化肥在那边，咱们先过去看看吧！”单建平还是挺单纯，一眼就先看到了化肥行业所在的区域，兴冲冲的对钟白说道。

“嗯。”钟白点点头，迈开了步子。

作为展销会的第一天，钟白固然也准备来化肥展区这边看看，但更重要的还是另外一件事。

那天在省工业厅等人的时候，钟白在《天河工业报》上曾经看到过一条重要信息。

那就是——《西南军区某步兵师后勤部门即将来我省考察并参加第二届全省工业创新展销会》！

步兵师后勤部门来这儿是不是想找到改良土壤的办法，钟白不敢说。

但是他们一定想找到适合酸性红土壤的化肥这件事，钟白是百分之百敢肯定的！

联系到特种化肥的事情上来，虽然钟白提前已经给童四方打过招呼，后续自己也准备抽时间找孙光石通过省军区和那边挂上线，但如果今天能碰到这个步兵师后勤部门的人，说不定当面就能交流，那样能节约不少时间呢！

于是钟白睁大眼睛，一边带着单建平在人群中穿梭，一边用心观察四周是不是有穿着军装的人存在。

这时候单建平正好听到有人在喊他：“哟，你们厂也来参会了？”

单建平和钟白立马顺着声音望了过去，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穿着这年代少见的西装、一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正皮笑肉不笑的对单建平打招呼呢！

钟白定睛一看，这人正站在一个展台后面，前面竖着的牌子上正赫然写着几个字。

“平阳地区化肥厂”。

这不正是平阳地区各家化肥厂的老大哥，全地区生产量最大的平阳地区化肥厂么？

钟白不认识那个络腮胡，但扭头一看，刚才还兴冲冲的单建平，看到这人的时候脸色好像突然沉了下来，变得有些难看，脚步也不自觉的放慢，好像有点不愿意和对方打招呼的样子。

“单科长，这谁啊？”钟白觉得隐隐有点不对劲，忍不住问了一句。

单建平似乎有点牙痒痒的说道：“地区化肥厂技术科的柳科长，柳东升！”

这语气要是再听不出问题，那钟白就是个傻子了。

钟白补了一句：“怎么了？咱们厂和他们厂有什么过节么？”

“呵，过节？按照那柳科长的说法，这平阳地区哪家场子要是和他们有过节，说明技术强！”单建平忍不住啐了一口：“人家从来就没把咱山平县化肥厂看在眼里呢，估计是瞧着我在这儿，又没看到咱们厂的展区，这是准备让我们过去看他炫耀的吧！”

原来是这样，钟白瞬间明白了。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柳东升科长是个什么来头，也不知道平阳地区化肥厂的生产情况，但小小一个地区化肥厂，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儿去？

见单建平似乎有点不想过去的节奏，钟白想了想，之后的特种化肥如果搞出来了，说不定全地区的化肥厂都要眼红想来分一杯羹，自己现在还不清楚其他化肥厂的情况，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看一看、聊一聊看，顺便趁机摸摸对方的实力嘛。

正好那边的柳东升见单建平装着没听见自己的喊声，又趁机提高声调来了一嗓子：“哎，我说！山平县化肥厂的单科长，这儿呐！”

于是他轻轻的在后面推了一把单建平，说道：“别人在叫我们，咱们得过去看看。”

第一百零一章 展区 这一次正是由于平阳地区化肥厂对主力氮肥产品进行创新换代有所计划，准备引进一条新的碳酸氢铵生产线，所以柳东升才跑来省城天都参加展销会，没想到一来就碰到了山平县化肥厂的单建平，他当然准备显摆一下。

这年头敢在大庭广众下穿西服的化肥厂干部很少，不过柳东升却是个特例。

虽说满脸络腮胡+不超过一米六五的身高不怎么适合穿西装，但柳东升这家伙向来嗓门大、胆子大，倒也挺勇于进行这方面的尝试，还真被他给穿习惯了。

两人刚一走近，柳东升开口的第一个问题，就不是山平县化肥厂每一位职工愿意听到的。

“单科长，都好久没见你了，没想到今天咱们居然在省城的展销会上相遇，真是意外啊！”柳东升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对了，你们厂里磷肥事故的事儿解决了么？是不是跑这儿来找人帮忙的啊？要是没有合适的目标，找我柳东升就成！”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但这柳东升明明和单建平很久不见的样子，却一见面就直接询问磷肥事故的事儿，明显就是想对方难堪。

甚至这家伙还自己脑补是山平县化肥厂解决不了磷肥事故的事儿，所以单建平才来省城搬救兵的，于是得意洋洋的在对方面前炫耀自己在省城“有人”的节奏。

“谢谢柳科长的关心，我们不需要找人帮忙。”单建平冷冷的回答道：“这次我到省城逛展销会并非为磷肥事故而来，因为它已经处理完毕了。”

咦？这单建平今天是吃了什么药，怎么和以前见到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完全不同，口气还挺大的？

听到单建平的回答，柳东升明显楞了一下，但立刻就怼上了：“哦？可我上周听说，这事儿还闹得挺大的，县里不是还给你们厂里施加了很大压力么？听说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

这柳东升嘴巴还真是臭，哪壶不开提哪壶，即使平日不怎么和外人动怒的单建平这会儿脸色也黑了下来，盯着对方道：“柳科长，我刚刚才把事故结论报告交到工业厅相关处室，县里早就平息了，就等省厅的结论报告，也不过是走个过场，什么就工资发不出来了？工资发不出来，我还能跑天都出差？这次是厂里派我们科室到展销会来现场学习的！”

“哦哦，那就是我听到的消息有误嘛。”柳东升明显不在乎单建平的反驳，话题一转，问道：“那你们厂的展区在哪儿？今天一大早就跟这儿站了一个多小时了，怪没意思的，带我瞧瞧去呗！”

说完这句话，柳东升不禁扬起脑袋鼻孔里轻哼了一声。

展区？

他当然很清楚，这次会展里山平县化肥厂有个屁的展区。

早上展销会开幕之前，柳东升早就消息打听了个通透，整个平阳地区化肥产业来参会的厂明明就只有他们地区化肥厂一家，哪儿还有其他厂？

别说之前出了磷肥事故这档子事，就算没出，估计山平县化肥厂也不会派人来参加这次展销会。

毕竟是第二届全省工业创新展销会，他们厂里的产品已经多年没有更新了，还是老几样，跑来干嘛？

就算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柳东升一见面就对厂里磷肥事故的事儿胡说八道，这会儿主动戳人没有展区的痛处，单建平终于忍不住了。

“我们厂没有展区，恕在下不能带柳科长去参观。”单建平一甩袖子：“要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不陪柳科长闲谈了！”

说完，单建平就准备转身离去，却又被柳东升给叫住了：“哎哎，单科长你别走啊！不是来学习的么？来都来了，不来瞧瞧我们厂引进碳酸氢铵生产线的最新计划么？”

同为技术科这条线，柳东升很清楚单建平这人的性格，就是那种把技术看得比天还重的迂腐知识分子一个。

碳酸氢铵可是最新的氮肥产品，全省都鲜有上马的，但平阳地区化肥厂敢于花大力气引进它，加上本来就长期在本地区化肥生产行业被视作龙头老大，现在看到下面县份里的人来了，柳东升自然是想好好显摆显摆的。

他冷嘲热讽，绕了半天圈子，就是为了这句话。

正当柳东升准备等单建平好奇的询问，自己再摆出一副知识渊博的模样回答之时，只见单建平身后冷不丁窜出一个二十一二的毛头小伙，愣头愣脑的来了一句。

“多大规模的碳酸氢铵生产线啊？低于五万吨的就不要引进了，怕是要吃大亏。”

柳东升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就黑了，马上蹬着对方质问道：“哪里来的小屁孩，毛都没长齐就敢乱说话？”

“这和毛长没长齐没关系，只要这套碳酸氢铵生产线是低于五万吨的，就算你就毛长齐了也改变不了以后吃亏的事实。”对方淡淡的说了一句，仿佛对自己刚才的人身攻击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小钟，这位是地区化肥厂技术科的柳东升科长，你说话注意点！”单建平这时候才开口对那名年轻人说道：“他们有什么技术方面的事儿，你就事论事的谈就好，不要去扯什么毛长齐没长齐的问题。”

“你们……！”柳东升没想到单建平开口竟然是这种话，瞬间脸皮胀得黑红黑红的，说话也变得有些结结巴巴：“这小子是你……你们厂里的？好大的口气！”

“哦，柳科长，忘了给你介绍了。”单建平这时候才摆出一副刚反应过来的口气：“这是我们科室刚刚分来的技校毕业生，钟白。”

“一个技校毕业生敢这么在我面前说话？”

柳东升刚第一眼看到对方那白白净净的脸庞，还以为是个大学生，结果一听是技校生，他顿时底气上来了。

于是他转头望向钟白那眼神变得更加凶狠：“你知道什么是碳酸氢铵生产线么？以为和你们厂里那破尿素生产线是一回事儿？”

这话听上去是自己呵斥那个不懂事的年轻人钟白，但柳东升何尝又不是指桑骂槐，冲着单建平示威？

第一百零二章 专家不如技校生? “你觉得碳酸氢铵生产线很稀奇？别说几万吨的，几十万吨的我都见过，还不就那样。”钟白的语气丝毫听不出他有半点情绪波动：“平阳地区化肥厂……估计你们厂里引进的生产线产能肯定不超过五万吨吧？现在并不是发展小规模碳酸氢铵生产线的最佳时机，后面出了问题你就明白了。”

钟白这话并不是在故意嘲讽柳东升，而是实言相告。

因为在历史上的80年代初，正是全国快干上马推广碳酸氢铵生产的年代。

短短五年间，全国各地兴建了1000余座小氮肥厂，其中差不多有50%的新建小氮肥厂主打的氮肥产品正是碳酸氢铵。

但因为国内相关设备的产能不足，这种小规模碳酸氢铵生产线主要是从东欧的一些国家进口，其实说白了也是苏国的淘汰产品。

要直到80年代后期的时候，国产碳酸氢铵生产线技术才慢慢成熟，但在那之前嘛……

各个小氮肥厂购买回来的碳酸氢铵生产线故障率高得吓人！

淘汰的生产线和上一代技术，再加上国内上马的新厂对设备不熟悉，很多小氮肥厂每年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资金用于维护生产线，导致一开始碳酸氢铵的理论甚至不如尿素。

另外，由于碳酸氢铵劣势主要是易挥发，氮的利用率低，在农业生产者大多数还在普遍使用尿素作为主力氮肥的时候，相关的技术推广又没有跟上，其实它的市场在这两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钟白清楚这以上种种问题，但柳东升却不知道。

在他耳里听来，钟白这番话明显就是破旧落后的山平县化肥厂职工们对自己厂里的新生产线心生嫉妒，所以口不择言，完全在胡说八道。

“呵，搞得你多懂行一样的！告诉你小屁孩，我们这条生产线上马之前找过省化工研究院的相关专家实地考察，并且全程论证，不可能出问题！”柳东升底气十足的吼道。

“省化工研究院的专家？”钟白闻言摇了摇头道：“他们对这个方向的研究估计也只停留在纸面上，还真没我们这些基层的人员了解前景。”

柳东升已经认定钟白是个只会说大话的家伙：“嚯，在我面前吹吹牛嘚瑟也就算了，你还觉得自己比省化工研究院的相关专家牛逼？”

见柳东升如此头铁，钟白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摇摇头，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哎，迷信专家，朽木不可雕也。”

柳东升这会儿已经不怒反笑了：“呵呵，算了，我也懒得浪费时间和一个不懂事的年轻人解释，你觉得自己比专家还厉害，那就这么坐井观天吧！我看你们厂也就那样了！”

此时一直没吭声的单建平却突然开腔了：“柳科长，小钟可不是坐井观天，他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有道理的。”

“怎么？单建平，你属下不懂事，你为了护犊子难道也不懂事吗？”柳东升本来都不想理会二人了，一听单建平发声，又转头对他质问道：“你们厂里怕是从来没和省院的专家接触过吧？知道人家的水平有多牛么？”

单建平一听对方主动提起这个，立刻底气十足的回答道：“不好意思，一周之前我们刚刚接触过省院的专家，就是来给我们厂解决磷肥事故的。”

柳东升立马反驳道：“既然接触过，那这小子还敢这么吹牛逼？”

“他有这个资本。”单建平指着站在自己身边的钟白，转头对柳东升说道：“省化工研究院的专家来了我们厂照样找不着北，还得亏小钟专业技术好，解决了磷肥事故！我看呐，小钟既然说省院专家对碳酸氢铵生产线没他了解得多，那就一定是！”

“啥？”柳东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单建平，你是不是烧糊涂了？你说是这个小子解决了你们厂里的磷肥事故？”

单建平肯定的点点头：“是啊，就是小钟解决的。而且是在老专家一筹莫展的情况下，他主动带着老专家一道找到了问题，人家对他赞不绝口，偏偏到了你这儿他就什么都不是了？柳科长，我劝你也该放下过去那种守旧思想，眼睛要往前看，这年头有本事的年轻人多得是！”

单建平或许木讷、或许袒护他的属下，但柳东升知道，在这种专业问题上，单建平是不可能说谎的，于是立刻用充满惊疑的眼神开始重新打量钟白！

而且钟白这会儿也没说话，眼神还盯着面前那块展板，倒是显得有些高深莫测的味道。

柳东升回想起这钟白自从刚刚见面后，好像一直都显得很沉着冷静，一副局势尽在掌握的节奏，他此刻不由得心道：莫非……莫非这小子还真是个技术能手？

但事实上，钟白其实刚才是想解释一番的，不过他正在脑子里组织语言的时候，那个平时木讷的科长主动跳出来，一口气把之前的事情抖了个精光，这个“钟吹”的节奏可不简单呐！

有道是这世上自己吹自己厉害的，那不叫牛逼，有可能是装逼。

唯有别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还帮你吹的，那才是真牛逼，比如此刻的单建平就扮演了这样的角色。

既然有人帮自己擂战鼓，钟白也就乐得清闲不亲自解释了，没想到这个举动在柳东升眼里又平白给自己增添了一丝神秘感。

果然，听单建平一顿吹逼之后，这会儿柳东升看钟白的眼神明显发生了变化！

一开始除了鄙视和厌恶之外，柳东升更多的是拿一种技术大拿看菜鸟的眼神在和钟白说话。

但这会儿柳东升的眼神中，虽然厌恶感依旧在，可那股高高在上的味道却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眼中的怀疑！

“单科长，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柳东升好不容易才重新组织了一下思路：“省院的专家不如你们科室一个技校生？这牛皮吹得也忒大了！我倒是不相信哪个专家会听这种毛头小伙的话！”

第一百零三章 云工 见柳东升指鹿为马，单建平推了推眼镜立刻反驳道：“我可没说省院专家不如小钟，只不过在磷肥事故那件事上，的确是他的点子才解决了问题，这事儿你要是不信可以去省院问！”

“呵，我还有功夫去打听这个？既然你们厂里的人那么牛逼，那还跑来我这儿干啥？该干嘛干嘛去呗！”柳东升轻蔑的一笑道。

这话钟白可不爱听了：“明明是你叫单科长过来，想炫耀你们厂里的碳酸氢铵生产线，顺便再喷我们厂没有参加展销会，混得没你们好呗，怎么现在又是我们跑你这儿了？堂堂一个科长这么健忘？”

“你……！”

见被钟白点破事实，柳东升一口痰噎在胸口差点说不出话来，此时正好看到前方一名秃头中年男子朝这边张望着，立刻大喜过望的朝对方招了招手道：“这儿呐！”

那名秃头男子闻言立刻转身，用手拨开挡在身前的单建平和钟白，快步走了过来：“单科长，你们厂这个展位好偏僻呀，我找了快十分钟都没找着！”

秃头男子过来一看单建平钟白两人和柳东升对视的架势，还以为是竞争厂家的人，于是立刻皱眉对柳东升问道：“柳科长，这是……？”

“云工，你来得正好！”柳东升立刻把他往身边一拉，对单建平二人说道：“这位就是省化工研究院的云天翔工程师！刚才不是说什么省院的专家去了你们厂里没解决问题，还是靠这个叫钟白的小子解决的？现在省院的云工在这，咱们就来说说这事儿！”

就在柳东升踌躇满志，以为云天翔会当面揭破对方的谎言而打脸的时候，却没想到这位秃头的中年工程师在听到“钟白”这个名字之后，明显呆滞了一下。

“钟白？你就是钟白？”云天翔突然往前一步走到钟白面前，紧盯着他，嘴里喃喃的问道。

“我就是钟白，你是？”钟白以前从未见过这人，面对对方这有些令人不解的举动，疑惑的问道。

“呵，是老童那个新课题的核心人员吧？”云天翔突然就自来熟了，脸上立刻挂满笑容：“这两天，老童那个高效率的课题在院里可是热点，问他是咋在短短一周时间内就把课题争取下来、资金人员弄到位的，他就说是几天前去山平县化肥厂出差，厂里一个钟白的年轻人的好点子，没想到在这儿能遇到你？”

云天翔明显很激动，而且这番话语速极快，让旁边的柳东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在旁边出言提醒道：“云工，你不会是认错人了吧？这钟白只是个技校生啊！”

云天翔立刻瞪了柳东升一眼：“没认错，技校生就对了！听老童说，这就是他目前认识的全省最牛的技校生！”

全省最牛的技校生？

这话可是从云天翔嘴里说出来的，柳东升这下是真的傻了眼了！

此刻柳东升不禁怀疑人生的喃喃道：“难道刚才说的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云天翔这才发现柳东升有点不正常，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了？”

“这位山平县化肥厂的单科长他说……他说，山平县化肥厂里的磷肥事故，省院的专家下去没能解决，还是在钟白的指点下解决的？”柳东升说到后面声音明显变小了不少，底气不足的问道。

“唔，老童去山平出差回来是提过这事儿，说小钟的确是个大大的人才！”云天翔把这个话题简单的一笔带过，也不管柳东升目瞪口呆的反应，继续热情的对钟白问道：“小钟，你参与老童的那个新课题到底核心内容是啥？能不能给我透露点？”

钟白自然不会把特种化肥课题的核心内容告诉这位素未谋面的云工，再加上云天翔提起这事儿的时候，旁边单建平看自己的眼神也有些异样，于是立刻含糊的说道：“课题才刚刚立项，具体内容你要询问童教授才知道。”

云天翔这几天在院里自然是见过童四方那副脚底踩着风火轮四处忙碌的样子，本来一个退居二线的老副教授，就因为头几天好像是在他学生的邀请下去了一趟山平县，回来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短短一周时间就直接说服领导搞定了个什么特种肥料的新课题，据说还是下面一个叫做钟白的年轻人给了他启发，立刻把云天翔这个研究院里的中生代工程师弄得煞是眼红。

童四方平时嘴巴严实得和个啥一样的，自己除了课题立项的主题是特种化肥之外，其余一概不知道，想打听都没个去处，整得云天翔这几天心里总是被巴巴的吊着。

今天正是机缘巧合，本来云天翔是平阳地区化肥厂的外聘顾问，应柳东升的邀请来他们厂展台看一看，没想到在这儿还能意外碰到给童四方启发的那个年轻人钟白！

云天翔自然不会错过这种机会，这时候已经完全不管柳东升了，径直伸手抓住钟白的胳膊就准备问他个究竟。

“具体内容不说，大方向应该可以透露一下吧？”云天翔用无比诚恳的语气问道：“小钟，我这边年底也有课题指标一直没用，有兴趣的话，你也可以来我这边搞个其他的课题嘛！”

钟白和云天翔压根儿就不认识，眼见对方一副完全自来熟的模样拉着自己聊天不说，还煞有其事的说什么他年底有课题让自己参加？

这真是大白天撞了鬼哟！

我现在忙得一批，哪儿有时间去搞你那什么课题？钟白心想道。

于是他立刻转身对单建平使了个眼色道：“单科长，地区化肥厂的新生产线咱们也学习得差不多了，那边不是还有事儿么？咱们也该过去了吧？”

单建平这段时间和钟白两人已经有了眼神交流的默契，见他背着云天翔挤出一副“快走”的神色，哪儿还不明白钟白的心思？

于是单建平立刻郑重的点了点头，对云天翔说道：“云工，我和小钟还有厂里交代的其他事情要办，有事儿的话以后见面再说，咱们就先走了。”

说罢，单建平立刻把钟白从云天翔手里一把“抢”走，临走时还不忘扔一句话给柳东升。

“柳科长，那就祝你们新生产线早日上马，顺利开工！”

第一百零四章 我并不看好 拉着钟白快速在人群中穿梭，两人总算来到一个人烟稀少的角落展板背后，单建平才一抹刚才脸上的从容，而是带着疑惑的表情问道：“小钟，你和童教授搞那个课题，到底是什么？”

这事儿那天晚上四人在招待所房间里开会的时候钟白曾经提过一嘴，但并没有透露详细内容，今天被云天翔这么一说，单建平才意识到肯定不简单，于是立刻追问道。

这话说来就话长了，但钟白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将特种化肥的全部计划都告诉单建平，只是淡淡的回答了一句：“这是一个全新的肥料课题，在我从山平县出发之前就有思路，到了天都之后和童教授沟通了一下，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把课题项目给立了。”

“全新的肥料课题？哪方面的？给我说说啊！”单建平不愧是个技术型书呆子，一听到这个哪儿还耐得住，立马就准备摸个究竟。

钟白见他没听出自己话里的打马虎眼之意，只好微微摇摇头道：“是一种新型肥料，今天咱在展销会就不谈了吧，等回厂里之后我再把纸质资料给单科长你看看，这样空对空说不清楚。”

单建平马上理解了钟白的说法，新技术若是没有相关纸质资料解释起来的确够麻烦的，于是点头道：“也是。刚才我把地区化肥厂展台上的资料拿了一份，你要不要看一下？”

说罢，单建平顺手递过来一个薄薄的小册子，钟白顺手接过来，一边翻看一边说道：“看来还真和我估计的差不多，他们要弄一个四万吨的碳酸氢铵生产线，这不是把钱往水里扔连泡都不冒一个么？”

“小钟，你为啥一直强调搞碳酸氢铵生产线不行？”单建平皱眉道：“这柳东升虽然说话刻薄了点，他们厂里这项目我看是真刀真枪准备上马的，刚刚那个云工估计就是他们在省院找的技术指导，应该没啥问题的吧？”

作为一个技术科长，经常熟读各类文章、报刊的单建平也知道现在国内外的氮肥转向大趋势是将主力产品从尿素升级为含氮量更高的碳酸氢铵，只不过这个时间点他不能确定罢了。

其实他也设想过山平县化肥厂引进碳酸氢铵生产线，完成产品升级的目标，但认真一了解才发现，这生产线的造价高得惊人，远不是自家这个小小的厂子所能负担得起的，所以甚至连报告都未曾给楚军打过一个。

“这个省院的云工技术水平我不清楚。但就他们引进这条生产线而言，我并不看好。”钟白轻轻的摇头道：“他们购买回来的生产线极有可能是外国淘汰的上一代产品，能耗高效率低，后期的维护修缮费用也高得惊人，可没柳东升说得那么容易。”

钟白又细细的将碳酸氢铵的前景大致给单建平描述了一番，听得对方不禁有些惊讶。

“……小钟，照你这么说，尿素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还会是氮肥的主力产品？”单建平联想道：“可我看国外的论文不是这么写的啊？他们都觉得十年后碳酸氢铵的产量和用量都必然超过尿素。”

钟白呵呵一笑道：“呵呵，这事儿可说不准，尿素虽然含氮量不如碳酸氢铵，但是它的适用普遍性很强，生产成本也在不断降低当中，再说大多数发展中国家也没有马上使用碳酸氢铵替代尿素的迫切性，这个十年就显得过于乐观了。”

这番话钟白自然是说得十分自信的，他很清楚在前世华国国内尿素的产量一直要在差不多25年之后才会低于碳酸氢铵，即使碳酸氢铵赶上来后，高出的百分点也不过只有十个点而已，并且长期持续稳定。

再加上我国实在是地大物博，各种地形、气候条件兼具，碳酸氢铵易挥发降低肥效的特点注定了它的适用范围不如尿素，而华国又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的粮食生产大国，一个国家的肥料用量就占了全世界的好几成，所以预测碳酸氢铵的前景远远没有国外专家来得那么乐观。

好在单建平已经习惯了钟白这种预测未来趋势的口吻，和以前迷信外国文献不同，现在他已经在开始下意识琢磨对方这个说法了。

钟白见自己把单建平的注意力成功的从特种化肥课题引导到碳酸氢铵上，也就不再主动提及那事儿，毕竟童四方他们的理论研究还正处于进行阶段，下一步的预生产要等自己回了山平县再说，而这事儿他甚至还没有给厂长楚军报告呢。

虽说钟白感觉楚军不会拒绝这件好事儿，但县化肥厂里的事情谁说得清楚？谁也不知道会不会中途跳出来个幺蛾子，比如上次那个临时更换磷矿石导致磷肥事故的事儿，你觉得那是厂里的每一个人愿意看到的吗？

恐怕就连始作俑者副厂长朱宏杰，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更换磷矿石，恐怕也不想出产品质量事故吧？

两人就这样一边闲聊一边把一楼其他的展区大致逛了一下，钟白也拿到了不少肥料厂家的新技术宣传资料，有什么技术工艺革新的，也有什么产品研制改进的，但更多的都是和老大哥平阳地区化肥厂一样，准备对主力产品进行换代升级的宣传册。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功夫就差不多中午十二点了。

返回展销会外的大门口，单建平拍了拍自己的公文包，里面塞满了今天拿到的各种资料：“这次拿到这么多资料，回去也够看一段时间了。小钟，真是多亏了你，要不然我也没机会跑天都来亲眼看看这第二届全省工业创新展销会！”

钟白微笑道：“反正都是顺路嘛。单科长，你们准备明天就回厂里对吧？”

“嗯，黄兴志估计今晚要喝大，巴不得明天赶紧离开天都。”单建平点头道。

钟白顺便将工业厅拿回来那份展销会内部资料递给对方：“那就麻烦单科长把这个一并带回去，再单独交给楚厂长。”

单建平立刻收下装进自己的公文包里，半晌之后才回过味来，抬头诧异的问道：“省城的事情不都办完了么，你不和我们一块儿坐车回去？”

钟白摇摇头道：“我还有点其他的事情，可能还要在天都待个一两天。”

第一百零五章 关林建中校 单建平离开了展销会，就乘公交车返回工业厅招待所去了。

离开之前他也没问钟白口中的“其他事情”到底是什么，毕竟e053a的事情已经搞定，估计两天之内就会运抵厂里，他还要按照钟白留下的图纸马上做低调水降温设备的后续工作，争取早点把这新技术给利用上呢。

至于钟白交给他的那些工业厅展销会内部资料让他带回去一事，单建平倒是心存感激的。

因为这事儿是楚军直接点对点让钟白去办的，而这小子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把它们交给自己，让自己回去带给楚厂长，这除了是一份信任之外，也算是变向为技术科的办事能力做例证。

“估计是年轻人，小钟还是想多在天都好好玩两天啊，毕竟咱厂里的条件太苦了……”单建平在公交车上抚摸着那些不易得到的内部资料，自言自语道。

可他哪儿知道，钟白留在天都并不是为了玩耍，而是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办！

蹲在会展中心门口外的阶梯上，钟白三两下扒拉完手中的盒饭，眼神却不断的打量着准备下午进场的人们。

目不转睛的盯了十多分钟，直到自己眼睛都感觉有些生涩的时候，目标还没有出现，钟白不禁下意识的掏出兜里那份剪报又看了一眼。

“天河工业报不是说了西南军区某步兵师后勤部门要来展销会考察么，怎么这会儿都没瞅着？”

这还是他那天在省工业厅等人的时候偶然看到的消息，回来之后钟白就立刻找了一份报纸把那条消息剪下来放在身上，用于随时提醒自己。

有关特种化肥的研究、实验和预生产，这些都是自己能掌握进度的。

唯独只有以后的实际运用与销售，钟白需要尽快联系到购买方才能打包票说这个创新能在最短时间内见效。

虽说后续自己也做好准备让孙光石副厅长那边想办法联系省军区，可这些毕竟都不是操之于我的措施，再加上上一回去个瑞士领事馆都折腾了孙光石半天时间，在没有成果之前，钟白也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而童四方那边钟白已经打过招呼让他帮忙联系，可他这两天一定是带着姜信鹏他们天天埋在实验室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儿能指望？

所以今天钟白才一大早的就跑来展销会，就是想“偶遇”一下军队后勤部门的人，至于之前碰到柳东升的那一幕，只不过是个插曲罢了。

不过看来缘分不够，除了一整个上午，自己在这儿也蹲了一小时了，却没有看到半个穿军装的进入会展中心。

就在钟白准备再度进入会场碰碰运气的时候，门口一位准备往里走，身着白衬衣、看上去很硬朗的平头男子引起了钟白的注意。

虽然没有穿军装，但是平头男子的气质一看就有几分军人的味道，腰板挺得笔直不说，走路带着风，步伐每一步也不多不少刚刚好，有内味儿了！

平头男子的身后还跟着两名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黝黑的皮肤一下就让钟白联想到了南云省那强烈的日照和紫外线，这不正是两名警卫战士么？

于是钟白立刻从阶梯口蹦起身，朝着平头男子直接迎了上去。

果然和他预料的一样，那两名警卫战士几乎在发现钟白靠**头男子的一瞬间就转身挡在了面前，其中一位还警惕的盯着他：“你干什么？”

“你们是……西南军区的吧？”钟白微微一笑，问道。

平头男子听到这话才转身，发现了眼前素不相识的钟白，他脸上倒是没有那么警惕的表情，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问了一句：“你是……？”

钟白马上掏出那张剪报递了过去，顺便开始自我介绍：“我是天河省山平县化肥厂的技术员钟白，在天河工业报上看到这个，我有办法能够解决西南边疆土壤肥力不足的措施。”

平头男子一听这话立刻来了兴趣，眼睛一亮盯着钟白问道：“哦？你有什么办法？”

“这个详细解释需要占用您一点时间，如果方便的话，我们能否在附近找个地方坐下来细说？”钟白也不怯场，马上回答道。

“可以，我就住在省军区招待所，离这儿不远。”平头男子一挥手道。

很快，钟白就坐上了一辆军用吉普，和平头男子一块儿去了附近的省军区招待所。

和他预料的差不多，这位平头男子，正是西南军区三十五步兵师后勤部门的关林建中校。

说来也是钟白的运气好，要是换在上午碰到这位关中校，估计对方一听钟白是来自小小的县级化肥厂连头都不会转一下的。

但恰恰正因为关林建上午花了很多时间在展销会里询问了不少天河省内的化肥生产厂家，都没有针对西南边疆红色土壤肥力改善有什么特殊的措施，四处碰壁的关林建才会对主动送上门的钟白如此感兴趣。

南云省和天河省距离本来相当远，按理说三十五步兵师应该在南云省本地想办法，但无奈那边的相关技术在华国也是比较落后的，所以师部在综合考虑后，往几个化肥生产大省都派出了人员分头行动。

正逢天河省第二届全省工业创新展销会召开，关林建就是被派往这里来碰运气的。

部队的招待所房间，里面的房间环境极好，再加上在军队作风的影响下，无论是茶几椅子还是叠好的杯子，都显得极为规则，让刚刚坐下来的钟白倒是有点不适应的感觉。

面对军人，钟白没有任何弯弯绕的打算，甫一坐下就直接开口进入主题，开始询问对方有关于酸性土壤肥力流失的问题。

原本钟白还以为这位关林建中校是个门外汉，一开始尽量不使用专业名词，而是用很通俗易懂的语言描述着，但聊了不到两分钟，他就惊讶的发现，这位军官显然不是个二愣子，对农业生产和化肥使用还真有些实践经验！

第一百零六章 凭什么相信你? “小钟，其实我原本打算在今天下午的展销会结束之后，就返回南云省的。”在交谈没两句之后，关林建就直言相告道：“天河省这边几乎没什么相对应的措施，我其实挺失望。”

钟白点头表示赞同：“没错，我们省化肥产业的发展在全国也不算一流，虽然我在报纸上看到了你们过来考察的消息，但至少从今天上午我在展销会展现场查看的情况来看，恐怕没什么收获。”

“是。这也是为什么刚才我把你带到这里来的原因，因为我们准备晚上就返回南云了。”关林建淡淡的说道：“如果你的确有什么好点子现在就说出来，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倒不是钟白一开始不想直言特种化肥的妙用，而是因为他不确定关林建中校到底在三十五师这次寻求措施的行动中扮演什么角色。

毕竟是军方人员，对方在提到一些关键性的数据上显得有些模糊，想来应该是纪律要求，而钟白也没有从一开始就将特种化肥的课题和盘托出，双方实际上都是有所保留。

此刻听关林建摊牌，钟白也知道时机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说道：“要解决边疆红土壤肥力不足的问题，用常规思路是不行的。所以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我和我们省化工研究院的一名副教授一起提出了一个特种化肥的课题，它就是专门用来解决三十五师目前的困境。”

关林建疑惑的说道：“特种化肥？这个名词以前从来没听过。”

对方这个反应在钟白的预料之中，他立刻将特种化肥的设想以及它针对性很强的特点非常简略的做了一个介绍，并且点出了省化工研究院目前开展特种化肥课题的进度安排。

“这个……特种化肥感觉针对性很强，真的有你说得那么神奇吗？”关林建仔细听钟白说完，脸上的眉头却皱得更深了。

这个反应看上去是不信任的表现，但钟白反而心里踏实了许多！

为什么？

因为这表明对方的确非常关注特种化肥这个课题，而且因为它是个全新概念，之前的陈述铺垫没有细说做得比较简略，对方又是个懂技术的军官，猛然听到这么个办法第一时间当然是求证，而不是盲目相信它！

“有很多东西靠嘴巴说是不行的，但我们课题组已经开展工作两天了。”钟白笑道：“若是关中校想验证的话，不妨明天上午和我一起去省化工研究院的实验室亲自看一看，那比我的任何解释都更有说服力。”

口头解释一个全新概念本来就非常有难度，虽然对方懂行，但有些表述必须要用书面的才能严谨描述出特种化肥的理念和它的具体情报。

而且钟白深知，自己目前只是以一个县化肥厂技术员的身份和对方沟通，且不说因为身份导致信任度不够的问题，毕竟课题扯到了省化工研究院，对方就是再不谨慎也必须要去那边当面走一遭才会真正对这个课题产生兴趣。

“那为什么不今天下午就去？”关林建一听钟白的提议，立刻着急的问道。

钟白当然不会告诉对方今天晚上黄兴志要去请童四方他们吃饭没有时间，再说关中校一行来天都，很可能只和省军区、省工业厅打过招呼，和省化工研究院应该并没有事先接洽过，这需要他在事先从中牵个线。

当然最主要的目的是，这事儿他还必须提前和童四方、省化工研究院，以及自己曾经拜托过的孙光石副厅长先通个气，否则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带着关林建直接闯进研究院里，那还不得乱套？

这年头，做任何事情都要讲个程序，要不然中间难免会发生误会。另外，事先的通报也有利于为课题组争取更多的资源，毕竟这种千里之外的来客为了这事儿上门，给足时间让相关单位准备好了，各级领导脸上也有光。

“省化工研究院这边需要我提前汇报。”钟白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另外，您过来肯定也和咱们的省军区联络过，那边也请您做好沟通工作，明天一早再去省化工研究院见面这样更合适。”

关林建作为分管后勤的大校，自然对地方上的很多规矩心中门儿清，立刻明白了钟白话里的意思，沉思片刻后便点点头道：“行，那我正好也可以同这边军区的同志先联系，就明天上午九点准时在省化工研究院见吧。”

从军区招待所出来，有些冰冷的寒风扑打在钟白脸上，让他清醒了不少。

刚刚碰巧在展销会门外遇到关林建中校搭上了线，随后又去招待所和对方正面沟通特种化肥的话题，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这个年代军人所特有的警惕性在关林建身上显露无疑，回想起刚才的谈话，对方在多处不着痕迹的打听自己和山平县化肥厂的底细，明显对特种化肥的想法有很深的怀疑。

当然，如果将钟白和关林建的身份调换，他相信自己也一定会怀疑对方，甚至比关林建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是由这个时代的特点所决定的！

在化肥技术落后、什么先进设备生产线都还需要从外国引进的华国，突然有一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伙跳出来说我有个特别先进的发明，一次性就能解决你们军垦土壤肥力不足的问题，换成你你信不信？

那当然是不信了！

甚至钟白还回忆起了十多天前在厂招待所里的那个中午，当时的童四方也是在“拷问”自己多时之后终于说出了那句“我绝对怀疑你是个外国派来的技术特务”！

好在钟白说出在省化工研究院牵头下，特种化肥课题已经开始进入研究阶段，这才打消了关林建的疑虑，后面的沟通也就顺畅多了。

这也得亏自己有先见之明，军地合作若是没有地方的权威部门参与其中，就凭现在自己这个小小的技术员身份和一个县化肥厂的背景，别人堂堂一个中校从千里之外的边疆赶过来，凭什么相信你？

第一百零七章 联合考察 下午三点钟，钟白掐准了时间提前赶到省化工研究院，联系上了童四方。

这一路上急匆匆的，钟白当然想赶在黄兴志过来请客之前和童四方通气，而且在告诉老教授他已经于今日和三十五师的关林建上校搭上线之后，钟白还不忘叮嘱童四方这件事情一定要保密，千万不可以告诉他们厂里的其他人。

听完钟白的故事后，童四方一脸惊讶的感叹道：“你……你就这么只身一人和一位中校取得了联系，说服他明天过来实地查看我们课题组的研发进度？没有找任何人给你帮忙就做到了？”

钟白骄傲的点了点头道：“是。将军不打无准备之仗，我们搞技术的也一样。酒香也怕巷子深，要是走正式渠道上报院里、厅里，再通过省军区联系对方，估计他们的吉普车都已经开出去好几百公里了，哪儿有那么多时间来等？所以我就自作主张的大胆和对方取得了联络，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呵呵，你小子！这岂止效果还不错？我看你是给咱们院里放了个大卫星呐！”童四方乐得合不拢嘴，立马起身道：“你等着，我马上去给院里领导汇报，明天必须要做好相关的接待工作，争取一天就把这件事情给谈下来！”

省化工研究院虽然前缀挂着“天河省”，但放眼整个天都，它作为一个机构的行政级别并不高，对外联络线其实也少得可怜。

在华国，无论任何年代，对于这种科研机构而言，能达成“军地合作”这个目标总是令人感到惊喜的，省化工研究院也不例外。

事实上，自从本任院长胡凯力上任两年半以来，手下还鲜有成功案例出炉，整个化工研究院依旧和以往一样，慢吞吞的做着厅里分配的各种长项、中项研究项目，这些都不是一两年就能出成果的事儿。

即使下面的人有时候能接到少于半年的短项研究课题，都是些不痛不痒的玩意儿，实用性不强，更多的是一些大理论突破后的边边角角、查漏补缺的研究，实在是提不起胡凯力的兴趣去重视宣传。

刚刚参加完一个科研大会议从市里回来的胡凯力，这会儿才拿起手中的《化工期刊》翻了不到两页，就听见办公室大门“嘭”的一声响之后，平时很少看见的童四方就这样急冲冲的闯了进来。

“咋的了，老童？”见对方这个架势有点不一般，胡凯力还以为出了啥事故，立刻放下手中的期刊，抬头问道：“院里分配的实验室又出问题了？”

因为给童四方课题分配的实验室里，有一间是多个课题组共用的，设备什么的损耗也比较快，院里有几个脾气大的老教授时不时就要跑到他这个院长面前来诉苦一番，所以胡凯力第一反应自然是童四方在实验室是不是又碰到了什么令他不爽的情况，于是过来告状了。

没想到童四方喘着粗气走到他面前，一开口就来了一句猛料：“胡院长，你明天不要安排其他工作，省厅和省军区要带人到咱们院里来联合考察军地合作的课题项目！”

啊？

省厅、省军区？

联合考察？

胡凯力差点没把手里的期刊给扔到地上，两眼连眨都不敢眨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立刻下意识反问道：“老童，你中午没喝酒吧？哪儿来的消息？我刚刚在市里开会都没听说啊！军地合作的课题项目，那又是什么？”

“胡院长，我还能骗你不成！”童四方奇怪的看了胡凯力一眼，心道你平时不是最在意这种高规格的考察吗，怎么这时候又开始给我装糊涂了。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就是我这个特种化肥的课题，军地合作的！人家南云省军区派来的一位中校今天在展销会上碰到了我们课题组的人，询问之后表示立刻给上级汇报，要联络咱们省军区和省厅，明天过来实地查看课题项目进度！”

胡凯力身为院长，自然清楚童四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方不可能在自己面前夸海口说大话，既然他说有这么回事，那就一定有！

听童四方这么噼里啪啦一顿解释之后，胡凯力才慢慢回过神来，脸上的笑容逐渐泛起，嘴角也扬了起来，片刻之后才猛的一拍桌子，喜道：“有你的啊，老童！不吭声不出气的就搞这么个大消息出来！你这课题啥时候就成军地合作了？”

童四方略带不满的瞟了胡凯力一眼：“胡院长，你也是贵人多忘事，特种化肥课题的策划书里，我不是都写了未来可以用于军地合作，解决边疆地区军垦土壤肥力不足问题的应用方向吗？”

胡凯力自然是没有细致到把每一个课题的策划书里的每一段文字都认真过目的程度，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他立刻哈哈一笑自嘲道：“哈哈，那肯定是我看漏了。贵人啥的，地区和县里的下级说一说还行，你这么说我可就有点受不住咯。不过，要事情真和你说的那样，对方派人在省厅和省军区的陪同下考察成功的话，那我怕是要有点贵气了。不过这么大的事儿，厅里事前总应该有个通知吧？”

“咋地，胡院长，到这会儿了都还不相信我？给你汇报，这个消息我也是刚刚才得知的，不到十分钟！”童四方右手激动的在空中比划了一下，道：“我估计省厅的通知也马上就到了！”

就在童四方比划的时候，桌上的电话突然毫无征兆的“铃铃铃”响了起来！

胡凯力几乎在零点五秒内就伸手拿起了电话！

“哪位？”

“胡院长，这里是省工业厅办公室，给你通知个事儿……”

童四方眼见手接电话的胡凯力，面部表情从慌乱到震惊、最后变成压抑不住的狂喜，甚至到了最后，对方握着电话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了！

“嗯……嗯……是，请厅里放心，我们院一定做好接待和展示工作，尽一切可能让南云省军区的同志把合作意向定在我们天河省！”

挂掉电话，胡凯力重重的靠在了软皮椅子上，片刻之后又突然站起身来，猛的朝童四方问道。

“你说那个在展销会上碰到南云省军区同志的人，现在在哪儿？”

第一百零八章 只要有我在，就能 身为县化肥厂技术员的钟白没有想到，自己和天河省化工研究院院长胡凯力第一次见面的场景竟然是这样的。 小钟，有什么特别需要咱们院里准备的，你吭声就行，我来安排！ 南云省军区的同志对特种化肥课题有没有时间上的要求？ 咱们省军区又准备派什么级别的领导过来？ 省厅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胡凯力甚至没有等钟白说话，已经噼里啪啦问出了一连串问题，整得钟白不由得下意识转头望向身旁的童四方，一脸黑人问号的表情似乎在问对方，这位是谁？ 也不怪钟白不认识胡凯力这位省化工研究院的一把手，实在是上一回课题成立给院里打报告的过程全都是童四方一手操办的，钟白全程没有露面过，自然也就不知道眼前这位肚子有些稍稍发福说话口吻激动的领导，就是省化工研究院的扛把子。 童四方这时候也发现两人好像并不认识，只好尴尬的介绍了一下：小钟，这位就是我们省工业研究院的胡凯力院长，他问你话呢。 哦，胡院长你好。钟白这才进入状态，开始一一回答对方的问题：不需要什么特别安排吧？到时候童教授做讲解就行，对方也没有提什么时间上的要求，这只不过是初期考察而已——我不清楚全国其他类似机构有没有做这方面的课题，但估计是没有。 省军区这边派什么领导来，我不清楚，省厅那边哦对了，省厅那边我只是给一位退休老干部打过招呼说了这件事，现在已经通知院里了吗？ 钟白一副古井无波的状态，倒是看得胡凯力越发觉得喜欢眼前这个懂事的年轻人。 不错不错，汇报给省厅也是走的退休老干部路线，看来这小子还挺有上下级观念的，知道这种正式汇报需要让自己这个一把手出面嘛。 嗯，那我马上亲自给分管咱们院的副厅长打电话报告情况去。就在胡凯力兴冲冲的准备返回自己办公室打电话的时候，突然意识到有点不对劲，停下了脚步。 不对啊，刚才明明省厅办公室已经打电话通知了我那厅里领导应该也知道了，你是给哪位老干部提前打过招呼的？胡凯力狐疑的问道。 钟白挠了挠头皮，道：呃，是给退休的原副厅长孙光石说了一声。 纳尼？ 刚刚退休不久的孙副厅长？ 这特么能叫退休老干部么？！ 胡凯力好歹也是系统内的领导干部，用屁股想都知道孙光石现在的影响力依旧不小，至少目前他老人家在几位厅领导面前都是说得上话的人！ 你你你胡凯力都不知道该怎么呵斥钟白竟然敢把孙光石称为一位退休老干部了，情急之下来了一句：这么重要的事儿，你既然是课题组的同志，为什么不先给院里报告？ 钟白无奈的耸耸肩：我这也是赶时间啊！刚刚在邮电局给孙副厅长打了电话之后就马不停蹄的来了院里报告了啊！如果胡院长是担心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那大可不必，反正还没有上报接待方案不是么，这些还不是得胡院长你点了头，厅里才知道明天的安排嘛！ 也是哦！胡凯力怎么感觉眼前这个年轻人比自己还熟悉工业口的官场运作，又惊疑的打量了对方好几眼之后，这才慢慢接受了现实。 那小钟你说说，接下来咱们院里该如何应对？不知不觉中，胡凯力已经有点想听钟白下一步的安排了。 这也不怪他堂堂一个院长自己想不出明天的场面，实在是因为 他到省化工研究院这个冷门机构担任院长两年产阶段，能够放在我们山平县化肥厂进行。 没问题！就放在你们胡凯力正要答应，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放在你们山平县化肥厂？小钟，你们厂有这个实力么？ 胡凯力是典型的一把手，对于专业知识他并不精通，更多的是放在抓思想学习队伍建设和整个研究院发展方向这种大目标上的。 好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不是？至少研究院里90以上的课题都是在省级或者天都市级的相关工厂进入实验阶段，于是胡凯力在乍一听钟白说要把承担预实验和预生产特种化肥的目标放在一个小小的山平县化肥厂身上，几乎是本能的开始怀疑起来。 但钟白却根本没有半点迟疑，用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语调回答道：只要有我在，就能。 第一百零九章 彻夜突击 半个小时后，省厅的传真发到了省化工研究院办公室。 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省工业厅现任副厅长吕旭东天河省军区副司令高健将于明天上午九点亲自联合带队，会同西南三十五师的关林建中校一行，前往省化工研究院考察军民合作科研课题！ 看到传真后，胡凯力那最后剩余的一丝丝怀疑也随风而去，取而代之的是惊喜和小担心。 惊喜自不必提，这种有上级联合领导考察的机会，还是他上任两年半后的第一遭，只要做好做成了这个军地合作项目，想必以自己的年龄，恐怕很快就会更进一步。 而小担心则是，在刚刚和童四方钟白认真了解了目前特种化肥研究进度之后，胡凯力才明白这个课题到现在还停留在纸面阶段！ 甚至连纸面阶段都算不上，因为童四方毫无保留的告诉胡凯力，现在他们分头研究的信息都是碎片化的，主要的架构和全局理论都在钟白的脑子里！ 于是，钟白以自己要回招待所好好准备明天的资料为由，谢绝了胡凯力院长晚上一起吃饭的邀请，并且在临走之前还不忘叮嘱童教授，这件事在成功之前不要和等会即将到来的黄兴志透露半分。 倒不是钟白刻意要把黄兴志蒙在鼓里，不让他对方回山平之后给厂里汇报喜讯，而是因为钟白不是一个好大喜功的人，他必须要等明天关林建来现场视察并把相关情况报告给南云省军区的上级，再等初步合作意向确定之后，钟白才会让这个消息流传回小小的山平县。 厂里现在面临诸多困境，钟白也一直在想办法，但他心里清楚的是，不管是e053a到位后的调低低调水温度降低氨耗提升产能，还是特种化肥通过省化工研究院和省厅的审批，决定在山平县化肥厂开展预实验和预生产，都要在一段时间后才能体现出实际效果。 但是，一旦消息传回去，钟白不难想象对于一个80年代初的小县城来说，能够参与到一场跨省的军地合作，甚至往高里说是有幸成为祖国国防建设中的一个重要环节，这种消息能给小小的山平县化肥厂，带来一种什么样的冲击？ 不用想都知道，山平县化肥厂会在一夜之间，从一个工资都快要发不起连县里都不愿意出头帮忙说贷款的落后企业，变成一个怎样的焦点明星企业？ 不论任何年代任何地点的华国，只要能给地方带来重大经济效益名气和光环的企业，都是受到当地主要领导绝对重视和老百姓绝对瞩目的！ 而这一切，都需要自己在明天有限的时间里，通过口才也好资料展示也罢，让关林建中校相信，特种化肥就是解决边疆地区红土壤肥力不足的最高效的办法！ 若此刻是2019年，那么钟白也就不必这样高度重视今天晚上的准备工作了，因为他只需要拿出一瓶现成的特种化肥，在实验室里对红土壤进行一次现场演示并当场出具化验结果就足以佐证特种化肥的实用性。 但现在可是19年啊！别说一瓶县城的特种化肥了，甚至影子都没有一个，所有清晰的概念还只停留在钟白一个人的脑海里，连童四方和姜信鹏他们这些参与课题研究的具体人员，也只有部分知识掌握在脑中，换成除了钟白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恐怕都难以招架住有备而来即将以各种姿势发问的关林建。 二两白酒满满两斤凉拌猪耳朵，另外再加上一大叠崭新的a4图纸和笔，钟白带着它们回到了省工业厅招待所，将门轻轻关上，准备来它个彻夜突击。 说实话，这种突击式的工作，钟白已经很多年没有干过了，不但是在这一世，上一世也一样。 没有带米饭，是因为人在吃了碳水化合物之后，血液会更多的流向胃部，导致脑部供血不足昏昏欲睡，在没有红牛和咖啡的招待所里，钟白可不希望自己画着画着趴在桌上睡着了。 一张两张三张 不知道有多少张雪白无痕的a4，迅速被钟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概论和公式。 直到钟白将半瓶墨水写完，看着眼前乱得一塌糊涂摆满纸张的桌面之后，他才整个人一脱力，瘫倒在了椅子上。 总算弄完了，幸好我现在只有21岁，要是41岁，这么熬夜的整怕是非得猝死不可。 尽管钟白的胳膊都快要抬不起来了，但他还是用力将杯子端起，把最后一口白酒饮尽，正好外面也传来了清晨的鸡鸣声。 四点半了。 从省工业厅招待所坐出租车到省化工研究院需要半个小时，理论上他还可以睡四个小时。 但这不可能。 因为钟白必须提前到位，他还要给课题组内的人员，包括童四方和姜信鹏等等强调很多具体细节，包括有些拿不准的，必须要钟白亲自解释，否则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在别人耳朵里听来这就是理论不成熟不能应用到实际的表现，自然就会影响到整个项目是否能得到对方垂青的结果。 最终钟白只睡了两个半小时，七点钟他就挣扎着从床上爬起，简单洗漱之后，用背包背着自己一晚上的劳动成功，打车到了省化工研究院。 研究院今天所有人都提前一小时上班，没有例外，甚至包括院长胡凯力。 略显破旧的院门口也拉上了大大红底白字条幅，上面写着欢迎的祝词。 别说院里的为生了，就连从大门到大楼中间几十米路上的那些泡桐树，凡是有歪枝条的都给剪了个整整齐齐，那模样就和某国的批量整容工厂出来似的，一模一样！ 钟白抓紧时间把课题组的所有人员召集齐，在童四方办公室开了足足半个小时的会。 那些资料自然是进门之后就复印了几份分发给组内人员，钟白又进行了讲解和强调注意事项。 第三页的四条问题，如果对方询问到这方面，大家切不可用百分之百肯定的语气作答，因为这一块和生产条件有很大的关联，我们要实事求是。 核心公式不能随便让考察组抄走，哪个领导都不行！除非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否则谁给公式，那我就立马退出课题组！ 看着拿出青年黄河学者气势的钟白在台上挥斥方遒，童四方不禁默默在心里想着 这钟白，他真的是一个小小的县化肥厂技术员，而不是远在京城的化工部专家么？ 第一百一十章 以防泄露 九点整，一辆军用吉普、两辆红旗轿车准时开进了省化工研究院的大院里。

在热情洋溢的欢迎气氛中，天河省工业厅吕旭东副厅长、天和省军区副司令高健一边听着院长胡凯力那铿锵有力的介绍，一边不住的点头，缓缓朝实验楼进发。

故事的主角，三十五师的中校关林建此刻反而显得很低调，他跟在两位大领导旁边一同前进，眼光却不住的四处寻找昨天在展销会门口偶遇的那位年轻人。

这种有大领导的考察活动，照例是先开会，何况还有研究院的正牌上级省工业厅副厅长吕旭东在场。

于是在开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大会，直到钟白双眼都已经有点睁不开的时候，才听到上面的胡凯力院长热情的说了一声：“接下来就请两位领导继续考察咱们院的工作。”

说是两位领导带着关林建考察，但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毕竟身份差距在那里，如果南云省军区也派出个副司令级别的人来，当然这边就会是“真·全程陪同”了。

胡凯力屁颠屁颠的带着吕旭东和高健开始走正常的考察流程，而关林建则在省工业厅的计划处处长陪同下，终于来到了实验室。

看到眼前这个由十几个人组成的团队，桌上摆满了一堆资料纸张，以及钟白那充满血丝的眼球，关林建没有说什么场面话，而是走过去默默的同钟白握了个手。

“钟白同志，辛苦了。”

钟白摇摇头：“事情还没成，辛苦不用提。关中校，那么下面我们就开始具体的项目讲解吧，有什么疑问可以当场提出，我们抓紧时间。”

关林建点头坐下，看着姜信鹏他们几人打开幻灯机，摆出一副极其认真的姿态，并且从自己的军用包里拿出一个写满字迹的笔记本，显然也是有备而来。

“那我们就开始了。首先是关于特种化肥的概念……”

“……而改良西南边疆地区红土壤肥力的关键，就在于如何抑制它的酸度，将土壤中难溶性矿物质元素变为可溶性的养料，这一点在化肥业和农业上是一个有些时间的话题了，我这里不再赘述。”

“这次我们课题组针对研制的特种花费依然是一种固体肥，它的主要成分是氮肥，但在添加了结晶粉粒干混配方肥料之后，就形成了一种全新的有针对性的特种肥料，完全可以用于改良西南边疆地区的红土壤肥力。”

“下面，我将会在幻灯片上放映这个专用配方的成分，以及它包含的相关微量元素配比，请关林建中校将你的笔记本收起来。”

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步骤，钟白也直接转头提醒对方。

关林建一直听得很认真，也边听边记笔记，听到这话楞了一下才反映过来，抬头惊讶的问道：“把笔记本收起来？”

“是的，在没有和你们军方达成合作协议之前，这个配方的知识产权属于课题组，任何人无权获取它，以防泄露，还请谅解。”

这番话，从21时机重生的钟白口中说出来再正常不过，但关林建听了之后脸色不免微微一变。

甚至是被钟白提前打过招呼的童四方和姜信鹏众人，也觉得这个说法未免太那啥了一点。

“我们是为国家镇守边疆的人民子弟兵，即使我知道了你的什么具体配方，又怎么会泄露？！”关林建立刻站起来用严厉的口气质问钟白：“国防事业，人人有责，你们也是堂堂的研究院，怎么连这点纪律都没有？！”

钟白就知道对方会出现这么大的反应，毕竟这还是1981年，知识产权不被重视才是华国的普遍现状。

他也立刻不卑不亢的站起身来解释道：“关中校，这并不是对你私人的品格有任何怀疑，更不是对祖国的人民子弟兵有怀疑，请听我的解释。”

“解释？咱们国家提了这么多年军地合作，有那么多成功案例在先，可我关林建从来没听过任何一个军地合作的案例还要先签协议才透露核心内容的！你以为这是企业和企业做生意吗？”关林建再也忍不住了，脸色一黑直接朝钟白怒吼道。

他娘的，这些内地单位的工作人员，成天在办公室里搞研究，他们也不想想，这么和平舒适的科研环境，是谁给他们争取来的？

不就是自己这些天天戎守在祖国边境，保卫祖国每一寸领土安全的人民子弟兵吗？！

现在你一个小小的配方公式都不愿意拿出来，还扯什么泄露？

笑话，我堂堂中校难道还会是个外国间谍，把这些玩意儿卖给那些外国人么？

关林建喘着粗气，军人的牛脾气一下上来了，死死盯着钟白，那双眼就像要喷出火一样！

童四方还从未近距离见过一名军人暴怒，这会儿被吓得有些手足无措，再加上关林建那股凶狠的气势，他不禁下意识转头颤颤巍巍的望向钟白：“小钟，你……你看这……”

但是钟白没有任何惊慌，依旧用平静的语气对关林建说道：“关中校，请给我一分钟时间解释，若是我的回答不满意，你可以马上报告给外面的上级领导并离开，我个人承担全部责任。”

这话等同于拿自己的前途立下军令状，听钟白这番认真的口气，关林建总算压住了心中的怒火，坐下道：“行，那我就听你一分钟能说出个什么！”

“这个课题一旦成功就是军地合作项目，它的意义有多重大我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细说。但是，我们课题组除了理论和实验阶段，后面的生产阶段是要交给非军队企业来执行的。而因为这个特种化肥的最关键之处就在于它的微量元素配方。”

“我可以大胆的在这里说一句，不管是哪一级的企业，只要掌握了这个配方，他们在很短时间内就能生产出这种特种化肥！”

“军队没有竞争，因为我们国家只有一支军队它叫做人民解放军，但我们国家的化肥企业千千万万，生产特种化肥的企业也有不少工人，他们需要这个活儿，或者换句话说，生产特种化肥的订单，甚至可以决定一家企业的生存！”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关中校你个人的节操，但现在这份配方除了我钟白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一旦流露出去，没有任何人敢保证它在中途流转的过程中不被其他人知道，甚至提前透露给相关的化肥生产企业！”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亲切友好的气氛 “不管有心还是无意，这个泄露的缺口，有可能是我们在座的每一位，甚至有可能是外面考察的大领导！”

“而实不相瞒，我之所以要提出这个条件，是因为我早已经和课题组的组长童四方教授汇报过，一旦这个项目定下来，这个特种化肥的生产一定要定在我们山平县化肥厂！”

“空口无凭，军地合作的情况我也了解过，军方都会和地方企业签订正规的合同，所以在没有确认你们部队需求的特种化肥是由山平县化肥厂生产之前，这份配方，都只能看，不能记录！”

钟白铿锵有力的话音回荡在偌大的办公室内，说到最后的激动之处，他甚至用力的在半空挥舞了一下自己的拳头！

这其实也是钟白前世的经验。

不要说80年代了，就算是21世纪，很多人的知识产权保护意识都十分淡漠，导致企业因此承受了大量的经济损失。

虽说在这年头谈这个有点格格不入，但架不住钟白把话说得这么白，那意思就一个——除非这事儿白纸黑字的定下来给山平县化肥厂生产，否则就别想！

听完钟白的话，童四方傻眼了。

童四方没想到，钟白事前一再让自己保密不要把山平县化肥厂承揽生产任务的事儿说出去，这会儿他却毫不避讳的当着关林建的面说了出来，而且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这种要求在军地合作上绝对没有先例，就在童四方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内心忐忑得不行的时候……

刚刚还一脸冰霜的关林建却突然咧开嘴，在他那被西南高原紫外线晒出的黝黑脸庞下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来了一句。

“原来就这个事儿？没问题！只要这款特种肥料真实有效，我可以立刻给我们上级电话汇报，答应你的要求！”

啥？他……他他他这就答应了？

童四方感觉自己是不是活在梦里，忍不住用手悄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真疼！这是真的！

钟白似乎是预料到对方的反应一样，也立刻露出了笑容：“行，那我就继续讲解了。”

“小钟，这……这就互相理解了？”童四方此刻都还不敢相信，上一秒还剑拔弩张的双方，此刻却和没事人一样的节奏，忍不住问了一句。

关林建甚至没等钟白回答，而是抢先答道：“这有啥不能互相理解的，教授。不就和我们军队内部生产武器的军工订单一个道理么？”

“军工订单？”童四方喃喃问道。

“你听不懂没关系，我打个比方就好。比如现在我们三十五师所需的步枪子弹不够了，需要后勤军工厂生产，而这时候我们军区a厂的研究员研究出一种质量更好的步枪子弹，那大家自然是希望由我们军区的a厂继续生产，而不是让什么其他军区的b厂、c厂生产嘛。”说到这儿，关林建转头轻松的朝钟白问道：“是不是这个理，小钟？”

钟白微笑着点点头道：“关中校说得没错，就是这个理。等这项技术成熟之后，那时候b厂、c厂也可以放开生产，但头几批产品一定是a厂生产的，不光是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a厂也要承担一定的技术风险对不对？”

听到这么浅显直白的语言，童四方终于回过神来了，猛的一拍大腿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哎哟！”

这老头显然是因为情绪激动不知轻重，一巴掌把自己给拍疼了。

大家伙儿立刻哈哈大笑起来，整个会议室内，又重新充满了亲切友好的气氛……

半个小时后。

不得不说关林建的专业知识比钟白想象中的还要强，甚至某些方面都超过了童四方。

自己的很多概念和理论基础只需要说一遍，对方就能完全明白它的意义并表示赞同。

最后在学术探讨上，关林建表示完全同意这款特种化肥的设计，只要后续的预实验没有问题，那采用这款特种肥料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当然，对于刚刚发生争执的那一幕，关林建也很贴心的告诉钟白，他以一个军人的身份保证，只要迈出这个会议室的门口就不会透露半句，至于后续意向合同的签订，这不是他一个中校能决定的，还需要他汇报给上级，在协议签订之前，他绝对不会找钟白索要那个关键的微量元素配方。

“好了，外面的领导们估计也转得脚都麻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出去宣布这个军民合作的事儿已经取得了初步成功？”钟白看了看挂在会议室里的钟，打趣的说道。

“呵呵，成功咱不敢说，但至少在没有其他地方提出更好的解决方案之前，我看这事儿已经跑不了了。”关林建爽朗的笑道。

省化工研究院的职工们欢送三辆小车出门，只有胡凯力显得稍微有点意犹未尽。

本来食堂中午都准备好了饭菜，就等着在桌上趁这个好机会自己好好表现一番，但却因为关林建中校说要去省军区使用军用电话给他的上级紧急汇报情况，这次视察工作就比预先的结束得早了一些。

但他还是在返回办公室的途中得意的哼起了小曲儿，因为胡凯力清楚的记得吕旭东副厅长在上车之前把他招呼过去，小声说的那段话。

“**，这一次你可是捡到宝咯。如果特种化肥最终投产用于三十五师，那就是咱们天河省化工行业第一起军地合作的典范！我可盼着那一天早点到来哩，要不然我分管你们研究院这么久，还从来没搞出个像样的事情来，我也不好给退了休的孙光石老厅长交代啊。”

“这个小钟，我听孙厅长提起他的名字好几次，那口气骄傲得……啧啧，好像和他们家侄子一样的，我估计孙厅长是另有安排了，你们院就不要再打他的主意了啊。回头等那个初步协议签了，你们院赶紧写个先进材料报给厅里，今年年底看看能不能整个系统先进单位给你们。”

这段话听得胡凯力那叫个酸爽啊，两年半了，整整两年半了！省化工研究院一直在工业厅下属部门考核里排名中后，今年要是整个系统先进单位，那岂不是……

自己就要翻身做主人，以后也能上台高高兴兴的作报告不说，说不定三年任期一满还有后话呢。

再想想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钟白，刚刚也坐上两位领导的小车走了，不知道这小子一路上还能有什么造化？

第一百一十二章 推荐你去进修 钟白坐在宽敞的红旗轿车内，一路上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颠簸。

这应该是他自重生以来乘坐的最高档交通工具了，无论是绿皮火车、厂里的212吉普，还是之前孙厅长找的那辆伏尔加，都充斥着这个年代特有的味道。

唯独只有在这辆红旗轿车内，他才感受到了1981年那一丁点儿国产工业精品的节奏。

因为要和钟白聊聊，所以吕旭东特地让秘书下车，把钟白安排到了前面的副驾驶位上坐下。

后排的两位大佬，自然就是副厅长吕旭东和天河军区副司令高健了。

“吕厅长，你们工业系统出人才啊！小钟还这么年轻就能研究出如此有科技含量的特种化肥，我看关林建刚才那着急去军区打电话的模样，想来这事儿肯定成了！”

高健粗犷的声音正好和他的身份相符合，作为为数不多参与过50年代对印边境自卫反击战的高级军官，他平时可从来没用这种口气和别人说过话，这还是头一遭。

“这事儿也多亏高司令的鼎力相助才行啊！要不然我们工业厅都不知道南云省军区这么紧迫，祖国的国防事业那可是开不得玩笑的。”高健也微笑着回答道。

“那是，南云省的条件可不比咱们天河省咯。”高健点燃一根中华，默默的抽了一口：“当年我虽然是在藏南边境那边带兵打仗，但同属西南地区，南云的条件也确实不怎么好，那边的越南也一直不安生，算是边防重地。”

“要不是昨天晚上我接到孟司令的电话，今天也不会和你专门跑什么研究院来，没想到这一趟收获还真不错嘿，事实证明咱们天河省还是出人才的嘛。”

说着，高健有意无意的朝前座的钟白瞟了一眼，其义不必多说。

而高健口中的孟司令，正是现任南云省军区副司令的孟浩国，也是他当年在藏南边境的同僚，后面两人晋升之后，一个来了天河，一个去了南云，也算是老熟人了。

说实话西南边境土壤的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之所以这回事情如此急迫，就是因为那里在1979年才刚刚发生了对越自卫反击战，成为了华国漫长边境线上最具风险的一段。

这种情况下，身为南云省军区副司令的孟浩国自然想更快解决军垦产能不足的问题，所以近期派出了好几组人马来到内地，找经验丰富的省份求助。

眼见一组组外出人马都没传回来喜讯，孟浩国成天也是出于焦虑之中，没想到三十五师的关林建中校突然打电话回来说是天河省这边有一个特种化肥的研究，能够完美解决红土壤肥力不足的问题，提高部队粮食产量，孟浩国自然就坐不住了，在挂掉电话的同时，立刻一个电话打给了自己过去的老同僚，也就是现在的高健副司令，把这事儿给拜托了。

因为涉及到地方工业系统和企业，孟浩国深知没有当地的主管部门重视，这事儿又不知道要拖多久，所以希望高健亲自跑一趟现场，这样就能带去相当规格的地方工业系统领导，在华国只要领导重视了，这工作推行的速度就快了嘛。

而高健本来没指望一次视察就能定下这事儿，毕竟南云、天河两省相隔千里，以前也没有军地合作的基础，这突然来一个任务谁也没想着立刻谈成。

但看看这个很懂业务的关林建中校今天的反应，高健就知道事情基本没跑了。

为啥？你瞅瞅这关中校急着回军区打电话给上级汇报，连中午饭都不吃的节奏，那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回头再看看这次合作的关键技术人员，也就是坐在前排的钟白，高健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高健转头问道：“小钟，你这雷厉风行的作风，倒是有点像军人，不过我听说你之前没有进过部队，是不是啊？”

“是的，高司令。”钟白马上回答道：“我初中毕业后就到省技校念化工专业，今年刚刚毕业就分到咱们山平县化肥厂工作了。”

“啥，今年才参加工作？”高健之前对钟白的简历并不清楚，尽管今天的表现让高健觉得对方是个人才，但听到钟白说今年才刚刚毕业，这位副司令还是吓了一跳！

“嘿嘿，我也想圆大学梦，但是以前成绩不好，没考上。”钟白憨厚的回答道。

“嚯，就你这个能力，不说了。”高健似乎来了精神，立马坐直了身体：“咱们军区的名额还空着一个，只要你点头，我回去马上以省军区的名义推荐你去国防科技大学进修！”

这话无异于一颗深水**，顿时炸得人有些懵圈。

吕旭东刚刚还微笑的脸庞，表情立刻凝固；钟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连开车的驾驶员，也一不小心脚下发抖，踩了一下刹车，好在车里的人都没有在意。

“怎么，你刚不是说想念大学么？国防科技大学还看不上？”高健见钟白不回答，佯怒道：“这已经是我们部队最好的大学了，再好的，没有了。”

此刻的钟白，大脑正在快速转动。

他迅速的捋了捋思绪。

不是，这高司令今天是吃了啥东西不对劲么，怎么突然就决定推荐自己去国防科技大学进修读大学了？

领导你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来这么一出，总得解释一下吧？

还是工业厅副厅长吕旭东反应快，见钟白没有吭声，这才开口悠悠的来了一句：“我说老高啊，这特种化肥还一袋都没出厂呢，你这么急着把钟白弄到部队里深造，也不怕担风险？”

对哦，听到这儿钟白才反应过来！

这哪里是圆自己的大学梦嘛，明明就是想办法把自己从地方企业的身份直接转变为部队干部啊！

国防科技大学是国家军委直属的大学，不要说1981年了，就是2019年，里面的毕业生毕业后也会自动成为军官身份！

幸好自己刚才没脱口而出答应，要不然以后还真就脱离工业口，成为一名骄傲的人民解放军军官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个电话就成了 虽说这个职业也是无上荣耀，但毕竟钟白更多关心的还是祖国的工业发展，毕竟去了那里就一切都改变了。

于是钟白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谢谢高司令的好意，不过我现在还暂时没有去部队发展的打算。”

“呵，小子！这可是难得的机会，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高健本来也没指望一句话就能挖动钟白，更多的是带着点调侃的语气道：“没考虑过精忠报国吗？”

“考虑过。但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做好专业工作就是更好的回报国家。”钟白倒是一本正经的回答起了高健这个问题。

眼看着这一老一少就这样尬聊着，还是吕旭东插嘴打断了他们：“我说老高，这事儿现在还没完全定下来，你咋就这么笃定能成，还急吼吼的从我们工业口挖人？”

“吕旭东，我在部队见人识人可比你多得海了去了。这小伙儿我一看就是个人才，真的！”一提起这个高健立刻来了精神：“不说别的，你想想他这岁数的年轻人和咱们两个老家伙坐在一辆车上还能这么淡定的说话，不是个人才他能做到么？怕不是早就打结巴了。”

两人平时私交也不错，所以一旦聊高兴了，高健也喜欢对吕旭东直呼其名，显得铁。

“哈哈哈，你可别瞎打小钟的主意了啊，我告诉你，我们厅里的老领导孙光石对他可是爱护得紧，估计别人挖不动的。”不经意间，吕旭东又透露了另外一个信息。

这种大佬级别的人对话，钟白只需要安静的在旁边当一个人型木偶听着即可，除非点到他的名字，否则他一律不会回答，也算是保持低调吧。

也不知道红旗轿车开了多久，终于快到省军区了，吕旭东自然是不会进军区大院的，只是在下车前对钟白说了一声：“下午如果时间早，记得来厅里一趟，我在办公室。”

留下没头没脑的这句话吕旭东就走了，钟白倒也不去想对方为什么叫他下午过去，无非就是和特种化肥的事儿有关呗。

但现在眼前最重要的任务，还是要等关林建给他们部队领导孟浩国副司令打电话汇报沟通完毕后，早点把那个合作协议想办法落实才行。

走近天河省军区大院，钟白感觉和其他省的军区大院并没有多大区别。

都是差不多四四方方的布局，严谨而又朴素的风格，来来往往穿着军装的军官们个个精神抖擞，在即将裁军之前倒是普遍情况。

走进大楼之后，高健就没再管钟白了，只是说他今天下午来这儿务必和关林建中校好好沟通达成一致，后续需要天河省军区的事儿一律放行。

当然，这其实也是个场面话，毕竟这次军地合作的主体双方一个是三十五师（背后当然是南云省军区），另外一个是天河省化工研究院，若不是因为介绍的关系，天河省军区充其量只是个看客而已。

关林建不愧是高效率的军人，他比钟白还提前五分钟抵达这儿，一个电话却足足汇报了二十五分钟。

等他打完电话之后，才在外面专门留出来的会客室里和钟白碰头。

钟白没想到的是，关林建和自己见面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钟白同志，刚刚接到首长的指示，我代表南云省军区和三十五师，请你今日和我一同返回南云边境的巴雅市驻地，就特种化肥军地合作一事，当面签署意向协定！”

“这……这也太快了吧？一个电话就成了？”钟白万万没想到对方的节奏来得这么快，愣住了。

“这就是我们三十五师的作风！”关林建甚至有点自豪的说道：“首长很信任我在这块的判断力，我也很信任你今天上午所说的话，所以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这种完全不讲道理的军人讲话方式，让钟白彻底晕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猛的摇头道。

“不是，就算咱俩刚才有那个约定，但我的身份只是个技术员啊，签订协定是两个单位的事儿，也就是三十五师和省化工研究院双方，怎么轮得到我？”

关林建走过来用力的一把拍在钟白的肩膀上，强大的手劲儿差点没把他给按趴在地上：“小子，我们师部已经给省化工研究院去电了，他们会派出一名副院长前往，而你则是我在给首长汇报后，他亲自点名让你去的，所以这事儿你不能推辞！”

钟白挣扎着起身后退两步，他怎么也没想到就把自己给弄上了，手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啊！

别的不说，e053a配件到了，就算单建平明天回去弄好低调水设备，可具体安装调试也需要自己在场，再说这么大的事情谈下来，钟白才发现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那就是特种化肥这件事从头到尾，好像厂里都不知道！

虽说这的确符合钟白一贯的低调行事风格，但现在的局面不一样。

特种化肥的事儿是没得跑了，这就意味着可能在很短时间内，估计也就是一两个月之内，山平县化肥厂就要铆足劲儿生产它，而这一切都需要全厂上下的齐心协力不说，原本厂里最后一个季度的生产计划也肯定要做相应的变动，并上报计委和相关主管部门，才能开展生产。

并且，这一切的变动都需要厂领导班子同意，即使朱宏杰和楚军两人不对付，但至少也要楚军先知道再点头，接着再动员工人们生产才能成啊！

要是先斩后奏，等自己飞去南云省那边签了协议之后才报给厂里，那你让楚军怎么看？

就是楚军再大度也受不了这一出啊，你一个技术员在厂长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和一个外省的驻地部队把合作协议给签了，给省里把卫星放了，然后回来邀功？

这做法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啊！

好歹钟白也是个成年人，事急从权可以，但完全不按照体制内的规矩办事瞎几把搞的事儿他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于是钟白立刻摇头道：“不行不行，这事儿我得马上给厂里打电话，好歹要让厂长同意才行。”

但就在钟白准备去打电话找楚军的时候，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山平县化肥厂正好发生了一件从建厂以来就未发生过的大事……

第一百一十四章 罢工 天河省幅员辽阔，在距离省城天都市三百多公里外的山平县，此刻的天气也和天都完全不同，不要说出大太阳了，一场雨已经从清晨下到了现在，整个县城的上空都是黑乎乎的，低气压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而在山平县化肥厂，这股压抑的气氛更是到达了顶点！

从早晨七点钟起来后，楚军从狂跳的右眼皮感觉到今天恐怕不是个什么好日子。

事情也如同他所料一般，的确，今天老黄历上说，有灾。

照例提前半个小时上班的他，发现厂门口今天反常的聚集着一些工人家属。

楚军过去问了几句他们有什么事情，但各个都遮遮掩掩的躲着他，就是不吭声，弄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就超过楚军的预计了。

原本八点钟应该响起的上班广播今天也没有吭声，办公室内的楚军反而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化肥厂给我发奖金！”

“拖欠奖金，活不下去了！”

“厂里干部出差去天都吃香喝辣的，咱们连一毛钱加班费都没有！”

“我们要待遇！”

“对，要待遇！要奖金！！”

声浪越来越大，两毫米厚的玻璃窗丝毫不能起到一丁点儿的阻碍作用，外面的声音反而像重锤一样，一下一下敲击着楚军的心脏。

坏事儿了！

工人罢工了！

工人罢工，在华国原本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但那是在旧时代的华国。

在新华国成立后，无论任何一个企业其规模大小如何，只要在上班期间发生罢工的事情，那就一定的天大的事儿！

咱们工人有力量这句歌词耳熟能详，咱们华国也是由先进的工人阶级建立起来的人民当家作主的国家，但是，如果在和平时期发生罢工，那就说明问题非常严重了！

楼上的干部们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打开办公室的门冲向了走廊，看着楼下从门口汇集到操场越来越多的工人们喊着口号，甚至还拿出了横幅怒吼着，大家四目相对，每个人都下意识的把眼光投射到了身为厂长的楚军身上。

这架势要是换成任何一个人恐怕都只有冷汗直流，吓得两腿哆嗦的劲儿，但楚军不一样。

他好歹也是从部队上退伍回来的老厂长，当年也是为了杀敌差点吃枪子丢命的狠人，见到这个场面尽管太阳穴控制不住的“突突”直跳，但还是深呼吸一口，从喉咙里喊出震天响的一声！

“反了天了！你们这是要干啥？把厂子给闹垮吗？！”

不得不说，这么多年厂长挡下来，楚军从来没有做过对厂里不好的事儿，脾气虽然爆了点，但他一心为厂也是众人皆知的，多年积威下来这么一吼，倒是硬生生的把场面给镇住了，场下的吼叫声顿时小了一半！

但楚军不敢怠慢，立刻披上外套就急冲冲的往楼下赶，其余还在办公室里的干部们也纷纷有样学样跟了下去。

在楼上远距离俯瞰和近距离接触一大票喊着口号的工人，那感觉是完全不同的，至少楚军感受到了眼前这些平时在车间里忙碌的人们此刻身上都有一种愤怒的情绪。

“都给我散了，上班去！”

楚军没有打伞，而是站在雨中，冲着大家一挥手喊道。

但他显然低估了这次群众们搞的罢工运动，情绪不是简简单单吼两句就能改变的。

果然，在看到楚军没有什么实质性举动之后，又有人带头喊了起来！

“楚厂长，我们第三季度的奖金，到底什么时候发！”

楚军抬头眯着眼睛一看，这个熟悉的声音正是来自于厂里的刺头——氮肥车间的普工，刘东强，土生土长的山平人，小名刘二狗。

要说这刘二狗可不是个老老实实上班的主，平时小毛病就多，但今天怎么轮到他出头了？

果然，在刘东强这么一喊之下，刚刚本已安静的人群又随着他的声音而呱躁起来。

“发奖金！”

“不发就不上班！”

“就是！”

楚军一看这架势，嚯，看来这帮人今天是铁了心了。

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上过战场的楚军自然心知肚明，他稍作思考就皱着眉头直接对刘东强发问：“刘二狗，你好大的胆子！不上班还跑到这儿来蛊惑大家，是想被扣工资吗？”

但刘二狗的回答显然有些出乎楚军的意料：“厂里还好意思扣工资？这季度奖金拖了这么久不发，连供暖费都要交不起了，扣了工资我就去你家里住！”

“就是，供暖费都要交不起了！”

这话立刻引起了大家的共鸣。

眼看冬天将至，职工的供暖费本来是厂里交一半，职工自己出一半，但楚军也知道最近因为厂里紧张那一半迟迟没有到位，见刘二狗这么一吼心里也有些愧疚。

但楚军依然没有把情绪表现在脸上，见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大家都不要急！厂里会想办法尽快把大家那一半供暖费给交了！现在你们最需要做的就是赶紧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做好生产！剩下的事情，我作为厂长带着厂里的班子是不会不管的！”

可一名牙尖嘴利的小姑娘立刻站了出来：“楚厂长，那你倒是想办法赶快把奖金发了啊，咱们自个儿还得交一半呢！这个月工资也迟迟没发，厂里还天天让我们加班，这还让不让大家活了？”

“就是！还让不让活了！”

这句话就像一滴冷水滴入滚烫的油锅中，立刻又把刚刚沉寂的人群炸开了锅！

大家纷纷盯着楚军质问，原本只有一百多人的队伍，也随着声势越闹越大，逐渐增加到了两百人左右。

这几乎是全场上班工人的一半人数了！

不用想，现在正常生产是肯定无法开展的了，楚军下意识就想喊生产科科长莫金龙过来帮他压一压，但一转头才意识到，莫金龙这会儿还在天都出差没回来呢！

群情激昂的工人们此刻感情已经战胜了理智，见楚军迟迟没有一个像样的说法，大家已经逐步把他围到了办公楼的楼梯口！

前方是黑压压的工人人群，背后楼梯上则是一脸害怕的干部们，楚军被堵在中间，有苦说不出！

第一百一十五章 请朱厂长主持工作 “现在厂里账上没钱，但大家不要急，厂里会想办法马上发工资和奖金的！咱们的氮肥生产紧急任务迫在眉睫……”

楚军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力竭的吼着，但根本无济于事，工人们的声音总能把他的声音压得连个浪花都弹不起来。

“厂里没钱，那为什么还让几个科长主任跑天都去吃喝玩乐？”

“就是！去了两天都没回来上班，他们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咱们在车间干苦活儿一分钱都没有！”

“今天不拿到工资奖金，咱们就不开工！”

一个人能力再强，他也只有一张嘴巴，在面对两百多张嘴巴纷纷朝他讨伐的时候，再厉害也只能摆下阵来。

楚军不得不让站在身后的质检科长王天林赶快去叫副厂长朱宏杰过来一起应对局面，但王天林却在半分钟后沮丧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朱厂长今天请假没有上班。”

看着不远处不断上蹿下跳，在人群中煽风点火的朱二狗，这个时候楚军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黄兴志他们去省城天都出差购买e053a的事情，楚军并没有在厂里宣扬，反而是通知他们低调行事，就是怕在这个关键时刻引起麻烦。

这些罢工的工人们对黄兴志他们的动向心知肚明，消息是哪儿来的？

除了自己之外，唯一全面掌握出差人员动向的，那就只有副厂长朱宏杰了。

而在今天突然爆发罢工的时候，朱宏杰却恰好请假不上班？

楚军就是傻子也明白，自己今天被设局逼宫了。

没错，就是被副厂长朱宏杰逼的宫！

在黄兴志他们出发之前，楚军的确是找县里化缘，从信用社那里贷了十万元的款子！

但拿了三万块现金去省城取e053a不说，厂里季度的电费、税收等七七八八也赶上这几天，该交的都交得差不多，账上只有一万多元不到。

明明只要度过这最困难的几天，等e053a运回厂里，降低氨耗措施生效之后，就能赶上县里要求的紧急任务。

而楚军就等着生产效率提升到肉眼可见的成绩之后，再去找程淮鲁副县长想办法，把县里许诺的紧急任务补助两万块要下来，再加上第一批加产的氮肥销售回款，这个季度的日子就算这样熬过去了。

但偏偏就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间点，一向吃苦耐劳的化肥厂工人突然给你来了一出罢工的大戏，副厂长又恰好请假不在，只剩下自己这一个光杆司令来顶，你说这怎么不让人气愤！

刘二狗的声音还在此起彼伏：“干部有钱出差吃香的喝辣的，咱工人工资奖金都不发，楚厂长，你要是再不给说法，就别怪大家去县里闹！”

但楚军向来没有签订城下之盟的习惯，尽管压力这么大，他还是硬着头皮大声回答道：“大家听我一句，赶快回车间生产，只要能完成县里下达的紧急任务，工资奖金一分钱不少，该发的加班费也一定要给大家发的！”

工人们听了这话之后，纷纷把眼光朝向了今天在场的工人扛把子刘二狗。

他当然知道楚军说的是真的，不过他也知道另外一个秘密。

那就是昨天半夜里副厂长朱宏杰告诉他的……

“发个屁！厂里压根就没钱！账上只有八千多块你拿什么出来发，啊？当我们三岁小孩儿啊！楚厂长！”

刘二狗这句话，就像是一粒子弹精准的击中了楚军的太阳穴！

被戳中的软肋的楚军再也维持不了自己一贯的硬汉形象，眼前一黑，踉踉跄跄的退了两步，差点倒下！

一干干部们手忙脚乱的立刻拖出差点昏厥的老厂长，一时间刚才还不敢吭声的干部们纷纷群情激昂的同工人们互相大骂起来，甚至还发生了推搡，场面再度变得极度混乱起来！

就在这时候一个焦急的身影从人群中好不容易钻了进来，三两步跨到抚着胸口大口喘气的楚军面前，无助的抱住他喊道：“爸，爸你怎么了！我马上送你上医院去！”

来人正是楚军平时最心疼，甚至连冷水都舍不得让她沾一滴的宝贝女儿楚娟。

看着自己的亲爹为了整个化肥厂日夜操劳，今天却在这群工人的围堵之下差点有了性命之危，小姑娘一抹袖子，转身之后话里已经带上了一股狠劲儿。

“刘二狗！我爸要是有了什么三长两短，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可刘二狗此刻有大量工人撑腰，再说刚才他远远站着自己又没动手，自然不怕楚娟一个弱女子的威胁：“娟子！你听哥一句话！咱都是人，都有家！你爹是厂长，他就该想办法给大家发工资奖金！他生病了该送医院送医院，咱们工人需要的厂领导，是个能解决咱生计问题的厂领导，大家伙儿说是不是！”

“是！”

“是！”

答应声此起彼伏的在场内回荡着。

这时候早已准备好的另外一个刀疤脸小弟适时的跳了出来：“那还愣着干嘛？赶紧送楚厂长上医院啊！咱们厂里不是还有朱厂长么？他之前不是说更换生产线就能贷到款给大家解决福利问题么？既然楚厂长生病了，还不赶紧把朱厂长请来主持工作？”

“请朱厂长主持工作！”

“请朱厂长主持工作！”

场下工人们又是一顿大喊。

到这时候楚军若是还不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那他就算当场死在这儿，也会死不瞑目的。

往日威严的老厂长这会儿就像是被霜打蔫了的软茄子一样依偎在自己女儿的怀里，有气无力的说道：“让……让王科长把……朱厂长请来……请来主持工作，不能……不能……让他们……闹……闹到县里……县里去。”

说完，楚军眼睛一闭，人事不省的晕了过去。

这场罢工，终究以楚军的住院而告终。

而就在半个小时后，本来还在“休假”的朱宏杰很自然的出现在了厂门口，被工人们包围着拥入厂里的大会议室，在充分听取了工人代表们的意见之后，他当场宣布了以下决定。

“第一，自从本月月初为了完成县里紧急任务而产生的加班费总计五千元，当天财务室必须发放到位！”

“第二，厂里要创新改革，不能再这样混吃等死，所以我决定本周之内给平阳地区信用社联系，以大规模更新生产线、创新产品为契机，贷款一百二十万元，钱到账后，第一时间把厂里拖欠大家的第三季度奖金发放到位！”

在朱宏杰说完这句话之后，工人们代表们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纷纷表示用户朱厂长的决定。

至于这些掌声里那些是真心的、哪些是假意的，现在已经没有分辨它们的意义了，不是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 县化肥厂的加急电报 “喂，哪位？”

在接通电话听到声音的一瞬间，钟白就意识到了电话对面那人不是厂长楚军。

但他还是按规矩的来了一句：“楚厂长，我是在天都出差的钟白，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工作和你汇报。”

“哦，是小钟啊，我是朱宏杰。楚厂长今天突发身体不适住院，在他生病住院期间暂时由我主持厂里的工作，你有什么事情给我汇报好了。”朱宏杰还是第一次坐在厂长办公室的位置上接到电话，不免话音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楚军身体不适住院的消息虽然有些突然，但钟白并没有过多联想，既然是朱宏杰主持工作，那给他汇报也是一样，对厂里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儿，想来对方应该不会拒绝才是。

钟白并不知道今天厂里发生那惊天动地的一幕，于是马上汇报道：“是这样的，我在省化工研究院童教授这边参与了一个有关于特种肥料的新课题……”

钟白花了两分钟时间，尽可能又快又准的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给说清楚，才提出了要求：“现在关林建中校那边要我立刻乘坐今天的飞机去南云省三十五师驻地，和他们签订军民合作意向协议，我闻讯之后就立刻打电话给厂里报告了。朱厂长，这边如果你有时间就请立刻赶往天都一同前往，如果来不及的话也没关系，只要厂里同意后面生产的事情，我就可以出发。”

但就在钟白以为朱宏杰肯定会授权同意自己出发的时候，他万万没想到电话里传来的却是这么一句……

朱宏杰慢悠悠的打起了官腔：“小钟啊，你这个项目也没提前给厂里汇报，是什么时候搞的？那个南云省军区三十五师又是个什么单位？我们也没听到省厅下来的消息啊，现在厂里决定马上贷款更换生产线，怕是没精力来配合省化工研究院的童教授这个课题搞什么特种化肥了。你就和黄主任他们一起先回来，这事儿，后面再慢慢说吧。”

因为钟白从头到尾对特种化肥这个项目对外都是打的省化工研究院童四方的名头，就是为了避嫌，但这时候反而成为了解释的障碍！

听到朱宏杰这个拖字诀，钟白不禁反驳道：“这……可是这个项目能给我们厂里带来很高的经济效益啊！”

“经济效益？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你最近出差不清楚厂里的情况，工人们最近情绪有些不稳定，厂领导班子正在解决眼下的问题哩，你这边就别添乱了，赶紧回厂里，啊。”

钟白自然不愿意把事情的真相吐露给这位不怎么熟悉的副厂长朱宏杰，至于后续的经济效益就更没提了，毕竟那是要等预实验和预生产成功之后的事儿不是么？

可就在他脑子里正想着如何给对方解释的时候，电话里已经传来了嘟嘟嘟的电流声，朱宏杰直接挂掉了电话！

钟白一拍脑门儿，知道事情不对劲了！

在门外等得有点不耐烦的关林建听到里面没了动静，立刻推开门问道：“小钟，你们厂里怎么说，同意了我这边就马上联系飞机了啊！”

钟白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伸手往下一压：“等会儿。我们厂里好像出了点状况，厂长今天突发急病住院了，我得联系上他才行。”

“我在外面听到你刚才不是一直在讲电话么？”关林建奇怪的问道。

“那是临时主持工作的副厂长，不管事儿的。”钟白似乎想起了什么，抓起自己的背包，转身冲出门外，丢下了一句话。

“关中校，你等我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我绝对回来！”

“哎，你去哪儿？”

等关林建反应过来的时候，钟白已经冲出了大楼，快速奔跑的人影消失在了军区大门外。

……

钟白从刚才朱宏杰的口气中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首先就是这位平时一贯不喜欢发表意见的副厂长，今天不但坐在厂长楚军的办公室里接了电话，还在电话上告诉自己一个小小的技术员，厂里要引进新生产线所以其他工作就都暂时先放一放？

楚厂长他到底怎么就住院了？

还有，朱宏杰刚才提到那句“工人们最近情绪有些不稳定”似乎也别有深意。

不对劲，山平县化肥厂一定发生了什么蹊跷！

既然电话联系不上厂长楚军，钟白能想到的第一方式，只有托人带话这条路了。

而这个任务，除了提前返回山平县的舍友余东峰之外，没有第二个人能办！

他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在省军区附近找到了一家最近的邮电所，给余东峰拍了一封电报去。

因为在余东峰离开天都之前，钟白曾经和对方约定过，每天下午不管有事没事，余东峰都要抽时间去厂里收发室一趟，如果自己这边有紧急事情的话，当天四点之前一定会给他拍电报的！

……

山平县，县城城关镇东街邮电所。

下午四点，距离下班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了，东街邮电所又是挨着工厂区这块的，随着这些年来大大小小的工厂都安装了电话，收发电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尤其是在下班这个点，几乎就没啥电报可收了，营业员小李正认真的擦拭着电报机，准备按照规定提前一个小时关闭它的时候，电报机突然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

小李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抹布，有点不爽的开展接收工作，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说道：“这个点还发电报，是准备让投递员加班嘛……”

但等电报出来之后，他依旧规规矩矩的打印在电报纸上，并且按照多年流传下来的职业传统照着念了一遍。

“县化肥厂余东峰同志：有急事，见报后速联络省军区办公室4号分机。——钟白。”

此时的电报已经不是70年代那么昂贵的价格了，但是华国人依旧保留了朴素的传统，那就是能说得短就绝对不多加一个字。

小李收了几年的电报，也知道这种压根就不提具体事情只用“有急事”三个字代替的，往往是真的有急事。

毕竟那句话说得好，话越短，越重要嘛。

于是他马上将电报装好，冲着后台休息的投递员吼了一声：“大军，县化肥厂的加急电报，麻烦你马上送过去一下！”

第一百一十七章 程淮鲁的判断力 余东峰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做到在雨中连续奔跑四十分钟还能双腿不酸的。

几乎就在这四十分钟之内，余东峰从厂里跑到东街邮电所，立刻给钟白打了个电话沟通情况之后，又马不停蹄的跑去了县人民医院住院部，在病房门缝里看到了刚刚输完一瓶液，从昏迷中醒来的厂长楚军。

就在余东峰上气不接下气，准备急吼吼的冲向病床的时候，被面前的楚娟给死命拦住了：“余东峰，你没看到我爸现在说话都不利索吗！有什么鬼工作上的事情，明天再来汇报行不行！”

“娟……娟子，你让……让他进来。”楚军有气无力的冲着门口招了招手。

就在楚娟回头出神的一刹那，余东峰已经从门缝里钻了过去，快步走到病床旁的小圆凳上坐下便开了口。

“楚厂长，我刚刚在邮电局和钟白打了个电话，他说……”

余东峰毫无保留的把钟白要他必须给楚军汇报的内容全部一字不差的背了下来，尤其是最后的重点：“……钟白说，这个军地合作项目厂里一定要拿下，至少能保证接下来的半年里厂里可以实现两百万元的纯利润，是个天大的机会！他还说，这一次没有事先给楚厂长汇报这件事，是因为在去天都之前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今天在省工业厅副厅长吕旭东、省军区副司令高健的带领下见证了考察一行，又得到了关林建中校的积极回复，他才敢打这个电话立刻给您汇报的，还请您不要怪罪他的不告而行。”

“好……好！……咳！咳咳咳！”楚军在听完余东峰的汇报后，苍白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情绪激动的他甚至因为呼吸不畅而剧烈咳嗽起来。

楚娟连忙扑到床前，立刻端起痰盂，楚军坐起在一顿猛烈咳嗽后吐出一口浓痰，脸上的红晕慢慢散去，整个人才重新仰倒在病床上。

“余东峰，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让你别来烦我爸了！”楚娟放下痰盂第一句话就差点没把余东峰给吃了。

“娟子，你……你别冲他发脾气，他这是有……重要工作汇报。”楚军用充满柔弱的眼神望着楚娟，轻轻的用自己的手指拍了一下对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打断余东峰。

“爸，你都这个样子了，还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工作有什么重要的？你……你难道要我下半辈子当个不孝女儿吗？”楚娟看到父亲这样还坚持过问工作上的事，不由得鼻子一酸，几行清泪从眼角缓缓落下。

“放心，你爹我身体硬朗着，不会……不会死的。”楚军这会儿算是缓过劲来了，拍了拍楚娟的脑袋后，转头对余东峰说道：“小余，你过来我有话给你说。”

余东峰立刻凑了上去，俯低身体把耳朵凑到楚军嘴边，默默的听他吩咐……

……

余东峰去邮电所给钟白再度回电话去了，而半个小时后，副县长程淮鲁也来到了县人民医院看望他手下这名能打硬仗的爱将。

几乎是在见面的第一时间，楚军就把特种化肥这件事当场断断续续的报告给了程淮鲁。

而对方原本在听闻楚军住院消息匆匆赶来之后那紧皱的眉头，也不禁舒展开来了，甚至出现了一抹喜色！

“这么说，小钟这次联系的项目，得到了省化工厅和省军区的高度重视，所以南云省军区那边才急着让他赶去西南边疆？”程淮鲁虽然五十出头，但此刻也像个小学生一样暗暗搓着双手问道。

“如果电话里说得没错的话，就是这个意思。”楚军此刻已经能坐起来说话了：“程县长，这一次如果特种化肥真的研制成功，把生产任务交给我们县化肥厂的话，那咱们县可就大大的出名了！”

“没错，这跨省工业的军地合作，在我记忆中，好像只有天都那几家大企业才干过，别说咱们山平县了，好像平阳地区都没有先例。”程淮鲁点点头道。

楚军听对方的口气这下彻底安心了，暗咐半天才开口道：“程县长，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程淮鲁平静的点点头道：“老楚，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县里永远是你们厂的坚强后盾。”

“我的身体这两天是没办法到岗上班了，现在厂里是副厂长朱宏杰暂时主持工作。”楚军吃力的吞下一口唾沫，接着说道：“咳……咳咳，他……他一直想搞那个不切实际的新生产线，要动用他自己的关系去地区信用社贷款一百多万更新生产线，厂里经不起他这样的折腾，要是背上这么大一坨债，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还清，所以我……我恳请程县长出面，把他的贷款压一压。”

听完楚军的话，程淮鲁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很快就松开了，却没有立刻表态。

朱宏杰空降到山平县化肥厂担任副厂长，他背后的关系身为副县长的程淮鲁自然清楚。

朱宏杰的二叔朱洪涛是地区专员办的副主任，从级别上来说和他这个副县长一样，但实际权力那可就大多了。

楚军的这个要求，虽然是对方在其位谋其政，考虑着为山平县化肥厂以后好好发展，但从客观上来说，若是自己插手阻止了朱宏杰，那就卷入其中了。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对于程淮鲁自己来说，这何尝又不是一次机会呢？

他这个分管工业的副县长自从上位两年以来，一直没有拿得出手的成绩，虽说这和山平县本身是个农业大县的客观条件有关，但没有亮眼的东西毕竟是个现实，也是阻止他再进一步的巨大障碍。

眼前这么一个充满前途的机会摆在自己眼前，要说程淮鲁不心动那是假的。

但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也就是那个小技术员钟白，自己甚至连面都没见过一次，更别说听取当面汇报来判断这件事到底有多大的成功可能性了。

作为一个领导，最重要的能力就是判断力。

第一百一十八章 那味道，真甜 回到这件事情上来，若是自己判断对了，很可能影响的不仅仅是自己的仕途，还有整个山平县！

因为军地合作不仅仅是化肥厂一家的事儿，它还是一个反应山平县在改革开放大潮中勇于突破自我的巨大契机，成功之后山平县一定能打出名声，从而加快发展脚步！

所以说，如果这件事情成功了，那么受惠最大的，还是几十万的山平人民啊！

钟白的话到底靠不靠谱，程淮鲁现在已经无法当面印证了。

他唯一可以选择的，就是选择相信眼前这位老部下，也是山平县化肥厂多年的老厂长楚军个人的判断！

程淮鲁思索再三，忍不住问了一句：“老楚，你给我交个底。这小钟的话，有几成能信？”

楚军也知道这位副县长一直不肯点头担心的是什么，听到这句话，几乎是一瞬间把病床上的身体坐直，拿出了自己以前在部队里的那股作风，道：“报告程县长，我用我的政治生命保证，小钟的话绝对是百分之百信得过的！他之前就在厂里做了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只不过我一直没有给您汇报，这一次事关整个山平县化肥厂的未来，还请您一定要伸出援手！”

有了楚军这个近乎于军令状一般的回答，程淮鲁也很清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楚军都敢赌上他的政治生命，那自己也未尝不可！

“行！”程淮鲁坚定的点了点头道：“那我明天上午就带着工业局的同志去你们厂一趟，把你们厂更新设备生产线这事儿给压下来！”

看到楚军吃力的张开嘴巴还想说些什么，程淮鲁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开口，自己了解剩下来的事情：“老楚，今天晚上我就让县农村信用社的张主任来我家一趟，十万元的转账支票会在两天之内送到你病床的床头柜上，工人们的诉求你不用担心！”

成了！

楚军没想到不但答应了他的要求，还额外加码帮厂里争取十万块的贷款解决燃眉之急，想想几个小时前自己差点觉得天都要塌下来的局面，就这样眼睁睁的起死回生，这下激动地一时哽咽说不出话来。

等楚军目送程淮鲁高大的背影离开病房的时候，不经意间，这位老厂长的脸颊上早已老泪纵横。

他在心里默默的为远在天都的钟白祈祷着。

小钟，这次你一定要争气，把这个项目给我安安全全的拿下来！

……

天都，天河军用机场。

夜幕早已降临，深秋的寒风吹得人浑身直打哆嗦。

看着面前那架加满燃料，已经有些年月的运-6运输机，钟白不禁哭丧着脸转头对身旁的关林建中校说道。

“关中校，这还……真坐你们军区的军用运输机啊？那不得把我黄疸水都给吐出来……”

关林建白了钟白一眼，道：“之前我看你小子是个打硬仗的材料啊，怎么坐个军机不坐民用机你就怕成这样？都是天上飞的，难不成你还担心我们的驾驶员技术不成？”

钟白赶紧摆摆手道：“不是那个意思，我这人本来就有点晕机，听说军用运输机飞起来实在是颠簸的紧……”

关林建迎着寒风哈哈一笑道：“哈哈，那你就太小看我们的空军驾驶员了，这位可是从边境战争中退役的战斗机老驾驶员，技术别说在民航驾驶员了，在部队都是数一数二的，你就给我放一万个心吧！还不行就吃两粒晕机药，睡他一觉不就屁事儿没有了么？”

见对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知道躲不过的钟白只好哀嚎一声，背起那个装满资料的背包，缓缓走向了登机舷。

晚上十一点，运-6运输机准时飞抵南云省西南边境的巴雅市军用机场。

一下飞机钟白就开始拿着袋子狂吐，足足半分钟之后，才从袋子里把头抽出来，苦着脸对关林建抱怨道：“关中校，咱说好的不抖啊？”

关林建依旧哈哈一笑道：“哈哈，飞机上广播不也说了么，是气流！这事儿你就是换最好的飞机也不好使，我看md的最新客机也不敢保证碰上气流不颠簸吧？”

“得得，算我运气不好行了吧？有没有凉水给喝一口？我这嘴里全是一股酸味儿！”钟白一伸手，问道。

“没有。”关林建顺手从旁边接机的战士手中接过一个黄澄澄的芒果塞了过去：“到了巴雅市还喝什么水？尝尝，今年的芒果！甜得保证能让你把酸水重新咽回去！”

“啊？就这？”

在战士们的欢声笑语中，钟白只能默默的拿起芒果，撕开果皮就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

你别说，这一路艰辛之后，那味道，真甜。

这次天河省化工研究院带队的是一名副院长，加上办公室主任和钟白，实际上天河省方面过来的就一共三人。

虽然是晚上十二点抵达巴雅市，但这里的亚热带气候即使这个点也不觉得冷，反而是穿着毛衣的众人感觉有些热，所以一到三十五师的招待所大家就纷纷脱得只剩了个长袖。

简单的吃完当地特色过桥米线作为晚上的加餐之后，钟白这一晚可算睡了个好觉。

要知道，头一天他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啊！

几乎是挨着枕头这小子就扯起了呼噜，再一睁眼，已经是房门响起的时刻了。

门外传来了化工研究院办公室主任的声音：“小钟，赶紧起来吃早餐，咱们十点钟就要抵达师部和他们的副师长办理具体事宜了。”

钟白心道这位大主任工作也太认真了吧，想想咱厂里那位黄大主任，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做这种叫早的工作。

“知道了！我马上起床！”

钟白不情愿的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窗外早已阳光大盛，西南高原那独特而又充满紫外线的长日照天气显然没有任何意外的来临了。

一个小时后，再度认真检查完自己携带的资料，以及在省工业厅办公室帮助下，连轴转制作出来的《三十五师和天河省化工研究院关于特种肥料军地合作的意向书》文本，钟白匆匆踏上了一辆军用吉普车，赶往三十五师的驻地。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下就上升到了百万级 南云，在华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宽阔版图上，正是西南边陲那块最重要的版图。

它总面积达到惊人的39.41万平方千米，不但在华国内部算是面积排名靠前的大省，就是放在全世界地图上，也比很多中等国家的全国国土面积要来得大。

它西部与缅甸接壤，南部和老挝、越南毗邻，自古以来就是整个华国的西南隘口，而因为近年来我国对越反击战的原因，在军事战略上占有极高的地位。

看着路边那锈红色的土地，再看看上车后拿到的那个大芒果，钟白不禁下意识的感叹道：这地方能出好水果，但粮食产量却一直提不上去，就是因为这些酸性太高的红土地啊！

三十五师的驻地远离巴雅市市区足足有二十多公里远，但它承担的保卫任务却不仅仅是背后的巴雅市，而是面前大约长达两百七十公里的国境线。

和更偏南的边境部队相比，三十五师算是处于相当安全的位置了，加之这里有外侧的大山阻隔，内里平原不少，所以成了天然的军垦区。

本来以巴雅市的亚热带甚至偏热带气候，按理说这儿一年三季的水稻种植，已经可以出产大量粮食做到自给自足，但现在亩产只有全国平均水平的70%，硬生生的让三十五师只能从外地运输粮食来弥补缺口。

抵达师部，一股浓浓的前线风格明显和之前去过的天河省军区大院不同，这里站岗的战士们各个皮肤黝黑，而且那股气质也和后方的人员完全不同，不愧是前线。

就在钟白刚刚下车，才注意到师部进门之后，两侧居然站着两排整整齐齐、全副武装的战士们列队欢迎！

这阵仗，不要说把钟白吓了一跳，就连同行的省化工研究院副院长和办公室主任也抖了一抖！

列队的尽头，站着一位威严的老者，从他身上笔挺的军服、肩膀上的肩章就能看出这位就是三十五师的副师长。

“一、二、鼓掌！”

几人在关林建的引导下刚刚跨入师部大门的一刹那，一位士兵立刻喊起了号子，在“鼓掌”二字脱口而出的一刹那，整齐而又热烈的掌声立刻响了起来！

鬼鬼，这个欢迎阵仗，恐怕南云省军区的首长来了，也就是同样规格了吧？

钟白感到很惊讶，倒不是这场景有多么特别，而是因为他们仅仅是一个军地合作项目过来进行意向签约的队伍就能受到这么隆重的欢迎，显然超出了一行所有人的预估。

要知道，军队，尤其是这种边境还在发生零星战斗的军队，他们那股气质远不是一般单位能比的。

说句通俗点的话，你地方上就是再大的来头，那和他们也不是一个系统的，犯不着拿这种架势来欢迎。

但今天偏偏对方就这么做了，而且不但有欢迎仪式，还如此隆重，倒是让大家震惊。

几人走到那位副师长面前，带队的副院长刚想伸手去握，却见对方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用极其认真的口吻喊道。

“三十五师副师长卫海帆，代表全师官兵，对天河省化工研究院军地合作项目一行，表示热烈欢迎！”

副院长这会儿只能以猛烈点头来回应，等对方敬礼的手落下，才又握了个手。

不过，对面传来那强烈的手劲还是让他觉得有些生疼。

“我们师长去省军区汇报工作出差，今天只有我这个副师长来迎接你们，还请包涵啊。”

“哪里哪里。”

大家一边走一边寒暄，很快就来到了师部的大会议室。

看着墙上那副巨型的边境线图，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哨所位置，钟白不禁再次对这些镇守祖国西南边陲的战士们产生了最崇高的敬意。

是的，是他们在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坚守，才有了后方企业的生产、才有了人民追求幸福生活的底气。

由于意向签约的事情双方基本在昨天晚上的电话里都沟通好了，文本传真件也经过对方的过目，基本达成一致没有再做修改，今天的签约，其实更多的是一个象征意义的仪式而已。

坐下之后，钟白面对对面一排军官的眼神，总觉得他们个个都盯着自己，有点不自在。

这不都定好了么，反正也没我签字的地儿，这位关林建中校还死活要让自己坐军用运输机连夜飞过来，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在正式签字交换文本之前，随车过来的天河工业报记者早已经准备就绪，拿起长枪短炮就开始拍照片了。

“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足足照了一分钟他才示意可以开始了。

副师长卫海帆在这个过程中表现出了少有的耐性，一直面部带着微笑没有吭声，倒是让钟白觉得有些惊奇。

因为在飞行途中关林建就曾经给钟白他们提起，这位副师长可是一个出了名了暴脾气，稍微有点情况就会开口呵斥的，没想到今天还这么配合记者，倒也是意外。

当然，如果是军报的记者就没那么意外了，但这只不过是相对对方来说的外省天河工业报的记者啊。

前奏终于结束，而卫海帆一开口的高度就来得让人措手不及。

“这一次，我们真的非常感谢天河省工业厅、化工研究院对我们部队的大力支持，你们能在百忙之中专门抽出大量人力物力，针对边疆土壤肥力不足的问题创新性的开展了特种化肥的研制，不但是我们，巴雅市六十八万人民也会永远铭记你们的功劳！”

鬼鬼，这个高度，一下就上升到了百万级呐！

副院长那里见过这种节奏，只能站起身来微微点头：“卫师长言重了，我们也一直想致力于军地合作共建项目，但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这一次也是因为深受边疆全体干部官兵的事迹感动，我们有了这个宝贵的机会，能为祖国的国防事业贡献自己的力量。”

卫海帆用他那富有感染力的话音说道：“嗯，我是个粗人，不怎么会说话。相信大家来的路上也看到了，咱们脚下的这片地，种水果还可以，种粮食就不咋地，所以要是没有这特种化肥，恐怕一直都无法解决粮食自给的问题。”

第一百二十章 精确到天数 这话若是在众人没有在来的路上看到那大片大片红土壤的时候说，恐怕是没人相信的。

但此刻来自天河省的众人倒是卫海帆的话颇有些感触。

是啊，南云边疆日照充足，常年气温较高，种植各种水果那的确是条件极其优越、浑然天成。

可要是换成生产粮食，在土地肥力没有显著提高之前，即使用再先进的杂交水稻、旱稻技术，也无法弥补这天然的劣势。

毕竟，不管你再优秀的粮食品种，还得一寸一寸从土壤里冒出来，你总不能指望它们在半空中照射着阳光就能出产粮食吧？

双方在进行了具有相当高度的开场发言后，在正式签订本次军地合作意向之前，按惯例还需要对特种化肥进行一个粗略的介绍，至少要让部队里除了高层之外的其他干部们对这次合作有一个最直观的认识。

这个介绍双方都有出人，三十五师这边是关林建中校，而天河省这边毫无疑问派出的是钟白。

虽说之前两人还从没配合过，甚至连彩排都没有排一次，但一上台钟白和关林建就惊奇的发现，他们二人的联合介绍配合简直完美！

关林建本来就是那种在部队里靠扎实专业知识立足的干部，说话朴实而又结合部队实际，而钟白则是从未来重生的院士级别人物，说话深入浅出还时不时蹦出一两个简单易懂的新名词，很快就将卫海帆副师长内心那最后一丁点儿的疑问给清除了。

“……那么，以上就是整个特种化肥课题的大致介绍了，如果在座各位部队首长还有疑问可以现场提出，我会一一作答。”钟白说完最后一句之后，平静的看着眼前一排军官。

“呵呵，疑问我们是没有的，听完介绍我也坚信特种化肥是一个能解决我们边境地区粮食生产问题的绝佳手段，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卫海帆将准备签订的合作意向书翻开，指着其中一段话问道：“这上面写着，产品预计在协议签订后的一个月投产，第一批产品将在三个月内运抵巴雅市，我想请你们进一步明确，用最快速度能够什么时候办好？要精确到天数！”

不愧是在边疆驻扎多年的三十五师副师长，常年累月的边防任务让他养成了极其严谨的习惯，尤其是在这种重大后勤问题上，精确到天数是最基本的要求。

但这话听在前排的副院长耳朵里未免觉得有些为难。

虽说跨省军地合作项目这是副院长带队的第一次，但以前他也有过不少其他行业合作项目的研讨经验，对于一个才刚刚从实验室里诞生出来的全新概念，不要说“精确到天数最快什么时候能办好”了，就是能按照协议上所说三个月之内把第一批产品运抵巴雅市，在他看来就已经是史无前例的举动，没想到眼前这位副师长不但嫌速度慢，还要精确量化到哪一天？

副院长当然对童四方和钟白有信心，但这个项目既然已经引起了各方的高度重视，自己今天又代表天河省化工研究院千里迢迢来到三十五师签订意向，至少在过程中是绝对不能出纰漏的。

所以他略作思考，还是微微皱眉的准备把这个问题公式化的混过去：“这一点，请你们放心。我方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和最优的质量，保证在合同期限时间内完成任务，将产品尽快运抵巴雅市！”

听到这个回答，卫海帆的眉头微微皱起。

熟悉他工作作风的人都知道，这是副师长对回答不满的表现。

副院长这种回答在卫海帆听来基本和没有回答一个样，什么叫“最快的速度和最优的质量”？

部队里最不喜欢听的就是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尤其这还是在一支前线部队的师部里！

要不是对方的身份所限，如果换成一位军中下级敢这样回答卫海帆的问题，怕不是早就被他骂个狗血淋头了！

中校关林建见卫海帆忍住没有发火，立刻轻咳一声提醒道：“那个……领导，卫师长的意思是，咱们这个日期能否进一步明确到具体在哪一天？”

明明现在只是一个意向性的协议，你却偏偏要我精确到天数？

副院长哪里有回答这种问题的经验？

他下意识扭头准备用目光寻找此次项目的带头人童四方，却在扫视一圈后发现童四方并没有前来，只好对旁边唯一具体参加课题的钟白说道：“小钟，这个问题你来回答。”

“好的。”钟白当然听出来了卫海帆话里的意思，立刻自信的回答道：“我们返回天河后会立即展开特种化肥的实验和生产工作。今天是10月15日，在12月31日，也就是本年度的最后一天前，化肥厂将保证将第一批产品生产完毕！当然，什么时候运抵巴雅市这个取决于运力情况，我无法对卫师长做出保证。”

听到这位年轻的技术员给出了明确的时间，卫海帆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下意识道：“今年年内对吧？好！既然是我们提出来的要求，运力情况你们不用担心！”

钟白微笑着点头道：“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那就请卫师长在协议上签字盖章好了。”

“嗯。”

卫海帆马上抓起桌上的钢笔，正要签字的时候突然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位副院长不是说三个月内吗？

而这位年轻技术员刚提出的12月31日前，好像只有一个半月的样子？

等等，这意味着时间缩短了一半？

一个半月和三个月之间的差距，是个人都能明白，卫海帆下意识用探询的目光望向了钟白。

但钟白的眼光和他相遇的时候并没有闪躲，反而自信的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卫海帆也是阅人无数的一位副师长，自然感受到了钟白那股强大的自信，于是二话不说直接唰唰唰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而这边的副院长见对面已经签字，他也不能再耽搁，毕竟千里迢迢从天河飞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把这个手续给弄好么，所以也就同时搞定了。

只不过副院长在签完字之后才回味过来，钟白这个家伙刚才的回答，好像……胆子有点太大了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还有什么安排 直到自己签署完的文本被旁边士兵拿走的时候，副院长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签字的含义可不仅仅只有字面上的意思。

它还包含了对钟白刚提出的时间限制做保证的意味！

“看来，天河方面果然对这次军地合作十分重视！”卫海帆迅速将交换过来的文本再度签字之后，脸上的笑容将整张充满皱纹的脸给撑得实实的，大声笑道。

“是是，省厅和我们院是相当重视的……”副院长见木已成舟，只能带着苦笑点头称是。

“好了，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本来昨晚就准备给大家来个接风晚宴，但因为时间太晚怕耽误大家休息，现在时间差不多了，既然手续什么的都弄好了，那咱们就去食堂好好吃一顿！”卫海帆大手一挥，也不搞什么过多的嘘头，直接带着众人走出师部的大会议室。

“小钟，这……”走到半路上，副院长回想起刚才签字的过程不禁有些心虚，只好故意落下两步，拉住钟白小声问道：“你刚咋就胆子那么大说了这么个时间？！一个半月时间真的够？”

“放心，够了。”钟白也不想多解释：“副院长，这一次军地合作机会难得，我看卫师长也是为了国防事业才焦急追问的，咱们只要能尽快，就一定要尽快支持他们！”

这话带着大道理，无论谁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副院长还想问个究竟，但三两步之间已经来到了师部食堂门口，他只好闭口不言。

这顿午餐显然三十五师是精心准备过的，不但拿出了最珍贵的边疆野味，就连罕见的十年茅台也端了上来。

要知道，这儿是前线可不是大后方的后勤部队，尽管近一年多边境已经平息无战事，但不到特殊情况，三十五师上上下下都不会饮酒，至少在今年这还是除了春节慰问后的第二次。

卫海帆不愧是海量，再加上主场作战，很快就把天河省一行众人给喝了个歪七倒八。

尽管都算是各自阵营的领导干部了，但酒一上头之后大家开始挽着肩膀说胡话，那场景和普通的部门联谊也没多大差别。

“三十五师全体官兵和巴雅市几十万人民，感谢你们不远千里的特种化肥！来，咱们把这最后一杯酒干了，今天中午这顿饭就暂时结束！”

已经喝了一斤半白酒的卫海帆一举手中的搪瓷杯，冲着副院长喊道，丝毫听不出话里有半点醉意。

头晕眼花的副院长只能忍住眼前天旋地转的场景，硬着头皮一口闷掉，不料这最后二两酒一下肚，他就再也撑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卫海帆见状哈哈大笑：“哈哈，天河省来的客人们到位了，小关，赶紧派人送他们回招待所休息！”

“是，卫师长！”关林建得令赶紧开始招呼几名警卫员上前把不省人事的副院长架起来搀扶到外面等候的军用吉普车上。

至于那位化工研究院的办公室主任，这会也已经撑不住了，直接在食堂外面的绿化带里吐天呕地。

倒是钟白由于年纪更轻身体好，加之刚刚在饭桌上喝得不多，这会儿虽然也晕，但还没到那二位的地步。

他起身后踉踉跄跄的刚想往门外走，却被关林建给拉住了。

“小钟，你过来。卫师长想单独和你说说话。”关林建的眼神很清澈，完全不像是刚刚喝完一斤白酒的模样。

“啊？和我单独……说说话？”

钟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精壮的关林建给拉到了卫海帆的身边。

“小钟，你们定好后天回去的对吧？”卫海帆示意钟白坐在自己对面，开口问道。

这个时间是早已经商量好的，钟白点头道：“对，还有什么安排吗，卫师长？”

卫海帆微笑道：“明天安排你们自由活动，你个人有没有什么打算？可以告诉我。”

本来办公室主任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大家去巴雅市市区逛逛，参观一下景点顺便带些土特产返回天都，钟白作为一个年轻人自然是服从组织安排，但这会儿听到卫海帆突然这样问，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酒喝得有点多，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

“院领导想去巴雅市区，但我……想去咱们三十五师的前线哨所看一看。”

其实说完这句话钟白是有点后悔的，因为他发现卫海帆和关林建眼里都闪过一丝惊讶，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看着自己。

“是师部不允许么？”钟白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赶紧问道。

“怎么可能不允许？三十五师当然欢迎咱们天河省的同志去前线慰问！”还是卫海帆先反应过来，立刻大手一挥道：“小关，你马上把这事儿安排好！”

“是！”关林建得令后直接站起身来离开，这动作快得令人发指，把钟白还整得有点懵逼。

“小钟，我刚才有一种感觉，不知道对不对。”看着关林建离去的背影，卫海帆有点感悟的说道：“你们一行三人，唯独你让我觉得，这次过来你不仅仅是为了军地合作的成功，而是真的想为咱人民解放军做点什么，是不是以前你和部队有什么因缘？”

不得不承认，这老头的确眼光很毒。

尽管已经重生，但钟白依旧为前世的一件事情耿耿于怀。

当时还在国家工业研究院的钟白，正好参与了一件军地合作推广单兵口粮的工作。

不得不说，咱们国家的军工事业虽然在20世纪初有了长足发展，和老牌强国还是有一定差距，尤其是在前线士兵食用的单兵口粮上。

而就在那次推广工作中，钟白也有幸去了西南边境的某部队实地考察士兵们演习用餐的情况，说实话看到大家吃着工业化还不够成熟的第二代单兵口粮，钟白总有一种无力的感觉。

是啊，和rb、md这些已经做了几十年单兵口粮的西方工业军事强国相比，咱们的前线士兵在吃这方面还有不小的差距。

当钟白提出想要进一步加大单兵口粮相关工业产业开发力度的时候，却不得不因为拨款资金不足而收缩计划。

想着这些最可爱的人为了守卫边疆挥洒的汗水，却换不到和世界上其他国家士兵相同的口粮水平，那股遗憾在钟白的心里始终挥之不去。

这也是为什么在重生之后钟白看到那篇报道，第一时间就决定研制特种化肥来帮助西南边疆的部队，多少也有些弥补遗憾的味道在里面。

第一百二十二章 第251号哨所 其实帮助山平县化肥厂扭亏为盈，可以说钟白有不下一百种办法。

但他偏偏就采取了援助边疆部队的特种化肥这条又麻烦费力、又充满了无数不确定性的选择！

就是因为钟白想要为这些最可爱的人做点什么！

于是乎，在这种指导思想的影响下，无论是找老师当研究员，还是自己熬更受夜的撰写资料，再到这次急匆匆的出发，钟白都不曾觉得后悔。

唯一让他觉得有点遗憾的是，大老远的几千公里路都跑了，结果到了巴雅市依然只来到了师部，未免觉得有些可惜。

其实他很想去看看现在、也就是81年的边境哨所是个什么样的条件，顺便以个人身份对那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守卫祖国边疆的士兵们送去自己的敬意！

本来在餐前听到办公室主任明天的“自由安排”钟白还觉得有点可惜，还是不能成行，此刻却被卫海帆叫到一旁圆了自己的梦，钟白又怎么能不感到高兴呢？

于是在面对卫海帆那善解人意的询问之后，钟白激动的点了点头，回答道：“卫师长说得没错，我这个人从小就崇拜解放军，在读小学的时候我就很喜欢有解放军的课文。其实从读书到工作，我都没有真正去过哨所，这次能有机会去那真是太好了，我想看看咱们前线哨所和士兵的情况，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自己能给大家做点什么。”

“呵呵，这思想觉悟，没得说！”听到钟白的回答之后，卫海帆不禁竖起了大拇指：“咱们现在是在和平年代，改革开放之后中央也强调要以经济建设为主，年轻人有你这样想法的已经很少了！你明天去哨所转一转，也别说做点什么那些话，只要这特种化肥能够早一点研制生产成功运到三十五师，那就是最大的帮助了！我们这边哨所可不少，你想去……？”

“条件最差的那个！”钟白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

回到招待所，一行人在醉酒的情况下都先睡了一觉，直到晚上时分才醒过来。

钟白自然是找到副院长，把自己明天的特殊安排给他汇报一下，副院长听着虽然觉得很奇怪，但既然师部已经同意，他倒也不想干涉钟白的个人选择，毕竟明天的确是“自由时间”嘛。

再说钟白也不算是研究院真正的职工，副院长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强调钟白注意安全，遵守部队纪律即可。

倒是副院长回想起那45天时限的问题，他是领导，对这些具体业务那是两眼一抹黑的，忍不住多问了钟白几句，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在得到钟白的肯定回答之后，副院长表示今天晚上终于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

第二天清晨七点。

当副院长和办公室主任还沉浸在梦乡里的时候，钟白早已起床洗漱用餐完毕，坐上了前往三十五师第251号哨所的军用吉普车。

关林建中校亲自陪同钟白这次前线之行，而卫海帆副师长则陪副院长他们去巴雅市市区，可谓无论是级别待遇还是具体安排上，都显得三十五师十分得体且重视。

251号哨所位于巴雅市最偏僻、也是距离市中心距离西南方最远的黎山脚下，交通条件不便，这个哨所一共有士兵27名，却负责守护长达两公里的边境线，可谓是任务艰巨。

尽管钟白早有心理准备，但坐上军用吉普车十五分钟后，他才知道自己高估了这个年代的道路状况。

不但没有像样的柏油马路，而且这条路甚至连水泥硬化都没有做完，水泥路仅仅只延伸了八公里，后面就全是由碎石和泥土组成的便道了。

这种类似于农村机耕道的道路若是在平时还好，但前两天巴雅市全境刚刚经历一场大雨，这条路也受其影响变得泥泞不堪，军用吉普车在上面不是蹦蹦跳跳就是急停急刹，很快就把钟白颠得头晕眼花，找了个路边开始狂吐起来。

“你说你，咋就非要和卫师长说要去条件最差的哨所呢？”关林建看着有些虚弱的钟白，一边帮他拍背一边用有些怜悯的语气说道：“想要看看咱边疆士兵的风采，去师部旁边的哨所就可以了嘛，犯得着跑这么远……”

不料钟白听到这句话后立刻倔强的把头一抬：“我不是去看风景的，我是想去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他们做点什么！”

关林建马上微笑着摆出一副“我们都懂”的语气说道：“得了，都知道你们能做好特种化肥那就是帮了咱三十五师的大忙，至于今天这一行……还是当做一次普通的探望就好。”

钟白此刻刚刚呕吐过，加上有些头晕也没法给关林建细说，只好白了对方一眼，重新爬上了军用吉普车。

在经过一个半小时的痛苦旅程之后，钟白终于抵达了位于黎山脚下一处枝繁叶茂的亚热带树林从中，那座三十五师鼎鼎大名的251哨所。

除了带四名士兵去边境按例巡逻的副班长之外，剩下的战士们早早就在哨所门口整齐列队欢迎“来自天河省的领导”。

直到他们看到和关林建中校并肩走来的那位比自己大不了一两岁的年轻人，战士们脸上才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班长秦武从整齐的队列中前跨一步，一个标准的军礼之后大声喊道：“副班长带四名战士去边境线巡逻，三十五师第251号哨所应到27人，实到27人！”

“稍息。”关林建在下车后就收起了自己的微笑，严肃的说道：“今天前来的领导是来自天河省化工研究院的钟白……工程师，请大家鼓掌欢迎！”

“哗啦啦……”

一阵热情而又整齐的掌声响起，钟白倒是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不禁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关林建，怎么就突然给自己安上了个“工程师”的名头呢？

虽说小小的工程师头衔在钟白眼里并不算什么，但重生后的他还是很清楚自己目前的级别，那就是……一个县化肥厂的技术员而已。

关林建当然看懂了钟白的眼神，立刻报以一个“你看基层都这么重视了我总不能说你是个小厂的技术员吧”的眼神回去，倒是显得严肃的他又没那么死板。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安装一部民用程控电话 钟白不得不在关林建的安排下走上前去一一和大家握手致意，顺便也扫视了一眼前方的士兵们，他们每个人脸上的皮肤都被晒得黝黑，有的甚至从领口处还能看到脱皮。

再看一下简陋的哨所操场，院落里除了一栋营房之外，就只剩下操场里的两个篮球架，毕竟打篮球是战士们为数不多的业余爱好了。

“大家放轻松一点，我不是什么领导，只是慕名想来前线哨所探望一下大家，希望能为你们做点什么。”在经历一开始的见面之后，钟白主动开口道：“接下来在不影响你们执行日常任务的情况下，我会和关中校多转转，了解情况。”

这种平易近人的话语从一个小年轻嘴里说出来倒是挺让人意外的，班长秦武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关林建，毕竟他还以为对方要看什么实弹射击训练呢。

“嗯，就按照钟工说的。”关林建对秦武一招手：“秦班长，你过来。”

秦武立刻小跑过来：“是！”

“那你就和咱们一起转，队列解散，大家各自回到各自岗位上去吧。”关林建倒是很自然的说道。

于是哨所又恢复了日常的宁静，只有秦武跟在关林建和钟白的身边，一边陪他们在营房和操场里转悠，一边回答着各种问题。

“……伙食啊？要说伙食咱们哨所可不差！别看251哨所距离远，但师部是真重视咱，新鲜肉菜都是保证了的！”

“……武器啊？一方面是后勤保障得好，另一方面咱们的战士们也很爱惜武器，都按规定保养，从不偷懒！”

“……文娱活动？钟工咱们这是边境哨所，可不是那些大后方的营地，有时间能抽空打个篮球赛就谢天谢地了，哪儿还有啥其他文娱活动？大不了就是每年一次的演出慰问呗！”

班长秦武对答如流，但答案却听得钟白感到有些意外。

对方根本没觉得这样的条件差，反而处处透露出一种骄傲自豪的感觉！

钟白不得不开始反思，可能是因为年代差异吧，怎么他们就这么甘于辛苦和平凡呢？

他还想看到更多。

于是在钟白的强烈要求下，秦武带人陪同钟白一起真正去边境线巡逻了一趟。

虽然这段国境线距离上一次真枪实弹的战斗已经过去了两年，现在早已平静，但秦武不敢怠慢，还是让钟白穿上了防弹衣，又戴上头盔全副武装后才去真正出发。

到了根本没有界碑的边境线上，一望无际的亚热带森林笼罩着雾气，让人根本看不清远处的树丛底下是否隐藏着敌人。

秦武指着不远处一颗歪脖子大树，自豪的说道：“钟工，你看那棵大树。上一次战役中，我们曾经和敌军在那里展开激烈交火，足足打了一天一夜才抢下那块地盘，没有让敌人迈入我国一步！”

“厉害！”

钟白由衷的点头称赞，正想迈动脚步靠得更近，却被秦武一把拉住了。

“前面不能通行！”

“为啥？”

“再前进三十米就是雷区了，为了防止敌人偷袭的。”秦武解释道。

钟白这才收起了自己的敬仰之心，只是静静的看着那棵大树，内心自觉给伟大的解放军战士点了个赞。

花了两个小时从边境线转下来，钟白又对251哨所的认识更深刻了一步。

他们的无私付出是钟白想到过的，但是他们对现有条件没有半点怨言，却是钟白没有想到的。

以至于钟白主动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询问班长秦武，他们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时候，对方也只是憨厚的笑了笑，然后摇头道：“组织和上级对我们已经够好了！”

就连前世钟白纠结的单兵口粮这事儿，此刻钟白也并没有拿出来说。

因为战士们纷纷表示，几乎每周都能吃上猪肉炖粉条、白菜炒肥肉的日子，比家乡过得好多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要说可能需要改进的，自然是从巴雅市区通往251哨所的道路条件，这个情况钟白自从今天来了自然心里也很清楚，它不是一天两天能弄好的，而且修路这种事情，无论在哪个年代花钱都是少不了的，而且花得还不是小钱。

要是等钟白成了企业家亿万富翁那估计还能办到，不过以他现在的实力完全无法做到这一点。

就在钟白想是不是退而求其次，等自己赚到第一桶金之后想办法汇款一千块过来给251哨所改善条件的时候，一名小战士的话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其实吧，这条路差一点咱们也不觉得有啥，就是坐车多颠簸一些、时间久一点嘛。倒是给咱们送信的邮局同志有点吃不消，都是一个月才跑一次，大家每个月都盼望着月底等家信来哩！”

秦武立马瞪了一眼这个今年才刚刚入伍的小战士，呵斥道：“小胡，你乱抱怨什么？人家邮局同志能按时送信已经很好了，咱们这是偏远地区，一个月一次是符合规定的！什么叫‘才跑一次’？那是你该说的话么？”

“班长我错了。”小胡被秦武这么一吼，立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马上放下筷子起身，站得笔直。

“秦班长不要上纲上线，我觉得小胡的话倒是没啥问题。”钟白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点子，微笑道：“的确，大家为国守土在这里很不容易，思乡盼信也是正常的，我倒是觉得在这方面可以为大家做点什么。”

“什么？”关林建听到这句话，不禁放下了筷子。

听到钟白这样说，秦武和战士们也纷纷把目光都投了过去。

“想办法尽快给哨所安装一部民用的程控电话。”钟白认真的说道：“这样的话，以后大家想和家乡的亲人联络，就不用等每个月一次的邮局送信了。只要有了电话，那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联络。”

“啊？！民用的程控电话？钟……钟工，你是认真的？！没说错？！”听到这话，秦武率先激动的站了起来，有些语无伦次的问道。

相比起秦武的反应，除了关林建也同样惊讶之外，其他战士们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

来这里当兵的小伙子们本来就大多出身偏远，他们甚至还没接触到民用电话这东西，也不知道钟白说的是个啥。

但秦武和关林建两人对望一眼，彼此眼里的惊喜都是掩饰不住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野生鸡枞菌 “真的，程控电话，我没说错。”钟白站起身来，对这个年代最朴实的边疆哨所战士们解释道：“大家应该都知道邮局可以收发电报，但他们现在已经开始在布局民用的程控电话了。对没错，就是和军用电话一样的效果，只要拨通后就可以随时和电话那一头的人实时通话。”

这并非是钟白刻意要显摆自己的优越感和对程控电话的理解，而是因为通过之前的交流他可以确认哨所里所有士兵除了班长秦武之外，都还从来没有打过民用电话。

不是每个人生来都在城市里长大，也不是每个人生来就有一个好条件，尤其是现在还是1981年的情况下。

“一部程控电话可要不少钱，听说哪怕是城市里安装也需要几千块，要是在251哨所的话……”关林建也不禁吞了一口唾沫道：“至少需要一万块钱？”

“恐怕不止这个数。”钟白微笑着摇摇头道：“巴雅市本来就是祖国的偏远地区，通信基础设施建设薄弱，再加上251哨所这个位置……车过来都困难，更别说布线这些。”

“那你还提这个建议？”关林建不知不觉的当起了捧哏。

“这不是建议，关中校，这是我个人的一个目标。”钟白纠正了对方的说法：“我想说上述那些客观因素都不是问题，只要大家有这个共同的想法，我相信巴雅市邮电局会尽快把这部程控电话成功安装在251哨所。”

关林建却并没有那么乐观，反而皱着眉头道：“可你说这么多，关键不就是资金么？那这些资金哪里来？生产特种化肥的企业不会这么慷慨吧？听说现在改革大潮来了，很多工厂日子也不好过的。”

“这个你就不必细究了。”钟白脑中早已有了完整的主意，转头对整整齐齐坐在对面的战士们大声说道：“总之请大家听我钟白一句话，既然这次我能代表特种化肥课题千里迢迢来到西南边陲的巴雅市、到251哨所来看望大家，我就敢在这里给在场的每一名同志立下军令状，最迟明年6月30日之前，这部程控电话一定会安装在251哨所，大家说好不好？”

战士们各个眼睛里闪动着盼望的光彩，齐声高喊道：“好！！”

最后，钟白还特地和关林建以及251哨所的全体士兵约定，安装程控电话这件事的确是他个人临时提出来的，和整个省化工研究院无关，还请大家保密。

军人的口风自不必说，在关林建的强调下，大家很快就保证守口如瓶绝对不会在事成之前把这个消息给透露出去。

很快，钟白自由安排探望251哨所的一天已经接近尾声，下午三点半之前他们必须出发，因为再晚的话，路上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可能今晚就没法回去了，毕竟这里不但路况不好，这条路的周围全是深山老林，野生动物多得一批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尤其是一些剧毒的动物。

和以前慰问之后直接程序化的欢送之前，秦武班长带头将哨所平时的“额外”福利作为礼物赠送给了天河省的代表钟白“工程师”。

“我们251哨所这边也没啥拿得出手的，除了子弹和**这类不能带走的东西外，恐怕就只有前几天下雨之后在丛林里挖的野生鸡枞菌了，这些东西不值钱，但希望钟工能够把它们带回家乡，它是我们的一份感谢。”

“野生鸡枞菌？”听到前世这个著名的野生食用菌名称，钟白不禁有些惊讶。

这玩意儿是南云省的特产，前世就算没有去南云旅游过的人也大都从一部名叫《舌尖上的华国》的纪录片里见过它的身影。

野生鸡枞菌不但是一种美味天然珍馐，而且它的各项价值都很高，含有很多人体需要的微量元素，甚至还有抗癌的效果，所以在90年代末出名之后，价格节节走高，甚至品质优秀的卖到好几百元一斤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以至于很多人吃到的所谓“野生鸡枞菌”，其实都已经不是野生的了，完全都是人工种植后再加上包装和广告的效应，但即使这样也有不少人愿意花大价钱购买，野生鸡枞菌的价值由此可见一斑。

至于这年头的野生鸡枞菌？

那绝对是没有任何污染的百分之百纯天然野生鸡枞菌！价格不可估量！

就在钟白猜想对方会送给自己几斤几两的时候，只见秦武转身从后面一名战士手中接过一个沉甸甸的大蛇皮口袋递给了钟白。

班长秦武用略带歉意的口气说道：“钟工，这是食堂里所有的野生鸡枞菌了，因为最近下雨不是很多所以……只有大概三十斤，你不要嫌少。”

擦，三十斤？

听到这个数字钟白不禁愣住了。

“不不不，我怎么会嫌少？这已经很多了！”钟白差点没把嘴巴给笑咧开来！

鬼鬼，要是自己告诉眼前的班长秦武，在30年后安装一部程控电话甚至连装机费都取消了，而一斤纯正的南云野生鸡枞菌就能卖到至少好几百块甚至上千块的话，怕不是这位班长会以为自己疯了。

秦武长舒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这玩意儿上不得台面，听关中校说你们天河省还派出了两位领导，所以我们打了两只野猪，今天已经送去师部了，还请钟工不要介意……”

“哪里哪里，我怎么会介意？感谢你们都还来不及……”

钟白连忙摆手，秦武见对方神态不似作伪，一颗心这才放下来。

钟白心道野猪肉再贵又能贵到哪儿去，这年头也不是很难找，就说山平县都有漫山遍野的野狍子，这东西并不稀罕，倒是那野生鸡枞菌才是真的宝贵啊！

军用吉普车离开了，看着走出营门真情欢送自己的全哨所官兵们整齐列队挥手，钟白竟然感觉自己有些意犹未尽。

他又看了看放在车厢里自己脚下的那一大袋野生鸡枞菌，不禁在心中感叹道。

“哎，其实我真的只是想单纯的来看看大家，顺便想办法搞一步程控电话赞助来改善251哨所的条件，没想到还偏偏遇到了这意外的收获，人生呐，它总是充满了各种惊喜……”

倒是坐在旁边的关林建中校看到林风盯着那个大蛇皮口袋发愣，冷不丁的捅了他一下道：“钟白，刚才大家伙儿的表情你都看见了啊，要是这部程控电话不能按时到位的话，小心我跑去天河找你麻烦！”

“哪能呢？关中校你瞧瞧我钟白是个说话不靠谱的人吗？”钟白自信的抬头道：“放心，到位时间只会早，不会晚！”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返程 “我没说你不靠谱，只是这费用不低，你要搞起来有难度啊。”关林建叹了口气道：“哎，虽然上级对边疆部队经费上已经很照顾了，但想要在一个最偏远的哨所安装程控电话，这未免也太难了一些，程控电话这东西还是企业和单位才能装得起的。”

钟白对这个观点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不，咱们国家通讯事业发展速度很快的，别说程控电话了，几十年后大规模使用移动电话情形也不是不可能出现，甚至每一个普通老百姓都能买得起用得起。”

“啥？移动电话？那是什么东西？”一听到这个新名词，关林建疑惑道。

钟白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尽管他下意识已经没有使用“手机”而是采用“移动电话”这个名词来形容它，但在1981年末提到这个话题依旧显得太超前了一些，因为此刻根本还没有出现商用移动电话这个概念。

1973年，一名名叫马丁·库帕（martincooper）的男子站在纽约的街头，掏出一个约有两块砖头大的无线电话，并开始通话。

当时他还是摩托罗拉公司的工程技术人员。这就是世界上第一部移动电话。

1975年，md联邦通信委员会()确定了陆地移动电话通信和大容量蜂窝移动电话的频谱，为移动电话投入商用做好了准备。

1979年，rb开放了世界上第一个蜂窝移动电话网。

1982年，欧洲成立了gsm(移动通信特别组)。

1985年，第一台现代意义上的可以商用的移动电话诞生。它是将电源和天线放置在一个例子里，重量达3公斤。

是的，要一直到1985年也就是三年后，第一台符合现代人类心目中定义的移动电话才会真正诞生，此前根本没有这个概念，也难怪关林建表示自己根本听不懂了。

“就是人们可以拿着它在任何地方拨打的电话，因为可以携带移动，所以叫它移动电话也没错。”钟白只能强行给对方解释一波：“当然，这也只是我个人的一点设想，毕竟现在科技发展速度很快嘛，好像md那边已经有相关准备了。”

“呵，你还真是无所不知啊，这我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不过你说这个移动电话的概念在军队里倒是早就出现了。”关林建明显肚子里还是有点东西的：“利用卫星信号传输命令的行为在现代军队中已经出现，我国也正在这条路上赶超那些西方强国。”

“嗯，毕竟军用民用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路线。”钟白决定不再和对方继续纠缠这个话题：“不过有一说一啊，你们三十五师和地方的关系咋样？到时候直接联络地方邮电局没啥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关林建立刻拍着胸脯回答道：“在边疆地区军地关系一直十分融洽，咱们就是鱼和水谁也离不开谁，没有部队的保护，地方如何发展？没有地方的发展，部队又有什么底气来保护祖国的疆土？”

没错，现在还不是二三十年后的完全和平年代，西南边疆又是刚刚和越南发生过战事的地点，边疆人民没有一个不清楚军队的重要性，要是不支持他们，那不等于卖国吗？

随着路面越来越颠簸，钟白也歇了聊天的心思，因为他又开始头晕脑胀了，直到返回招待所依然感觉没缓过劲儿来。

关林建没有陪他回招待所，而是按照钟白的要求，亲自帮他把这三十多斤的野生鸡枞菌开车载去了军用机场，悄悄放上了运输机的货仓里。

这样也算是符合钟白“低调处理”的原则，毕竟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把这些野生鸡枞菌分给副院长和办公室主任哪怕是一斤，都是准备带回去自用的。

当然，两位领导今天在巴雅市也算是逛得开心，大包小包的纪念品自不必说，最让副院长感到舒服的是，军方主动提供了两千斤热带芒果作为对天河省化工研究院的感谢。

这些新鲜芒果冬季几乎不可能在身处中东部的天河省买到，现在还不是21世纪那个物流发达的年代，对于大多数省份而言，冬天的水果除了苹果就是橘子这老两样不带换的。

有了这两千斤芒果带回去，至少也能作为一项福利发放给全研究院上上下下几百号职工，每个人好歹也能分个四五斤，而且估计全省的各个单位怕是没有一个单位能发这种特殊的年货，也算是独一份了。

第二天临走的时候，三十五师依然是摆出高规格欢送的姿态，和前天接机的时候只有关林建中校一个中层干部带队相比，今天卫海帆副师长特意一直送他们登上军用运输机，还热烈的告诉副院长，希望下一次天河省方面来人的时候，已经是带着特种化肥的成品过来了。

或许是因为事情办理顺利，回程的这段飞行旅途比起来的时候情况也完全不同，压根就没有碰到半点气流，这一回钟白才算感受到了关林建所说的“咱们的飞行员技术比民航飞行员厉害多了”说法，美美的在飞机上睡了一觉。

三个半小时的飞行后，军用运输机稳稳的抵达了天河省军用机场，早已经得到通知的省化工研究院院长胡凯力特意推掉了下午一个不重要的会议，亲自迎接三人队伍的凯旋归来。

“哎呀，大家都辛苦了！”看着风尘仆仆的三人，胡凯力脸上的笑容根本就停不下来：“这一次意向协议签订成功，厅里领导非常高兴，也已经给省里写好了专项汇报材料，各大宣传部门也已经来咱们研究院等了一天时间了，待会儿回去咱们可没啥休息时间，工作我就在车上给大家先布置一下！”

上车后，副院长和办公室主任点点头表示服从安排，但钟白却摇了摇头道：“胡院长，采访什么的我就不不必去了吧？”

“咋了小钟？你可缺席不得啊！这一次还有省团委的宣传口同志过来专门要写一篇你的报道材料，不接受采访人家咋弄？”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再加快一点进度 钟白并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直言相告道：“胡院长，这些后续的工作院里处理就可以了，副院长昨天晚上电话汇报的时候也应该提到了咱们这次任务的时间又从三个月缩短到一个半月了的事儿吧？我还要抓紧时间做好特种化肥课题的后续工作，其余的就麻烦院里了。”

“麻烦倒是不麻烦，这本来就是我们院里的工作。”胡凯力叹了口气道：“哎，团省委专题采访，这对于一个刚上班的年轻人是多大的荣誉你知道吗？我听人说你还有可能获得为我们天河省今年的五四青年奖章，要是不去采访这事儿可不保险啊……”

“没事，我现在眼里只有特种化肥。搞不好这个，任何事情都不保险，您说对吗，胡院长？”钟白笑了笑，回道。

见钟白坚持，胡凯力也没有勉强，果然在回到院里后把有关钟白的采访推了个一干二净，让他赶快去见童四方，自己则带着副院长和办公室主任来应对守候已久的报纸和电视台同志们。

“你小子，去巴雅就罢了，还又放一颗大卫星，现在一个半月时间太紧了！”童四方不愧是搞技术的人，一见面丝毫没有胡凯力那种喜悦，反而是皱着眉头埋怨了钟白一句。

钟白一点都不紧张，轻松道：“呵呵不用担心，理论这块童教授你们这几天也弄得差不多了吧？接下来的预实验我觉得可以再加快一点进度。”

“再加快一点进度？怎么个加快法？”姜信鹏紧张的问道，可以看到他眼睛里充满血丝，显然这几天都是熬夜在工作，压根没睡过一个好觉。

钟白掰着指头道：“开始咱们不是准备在院里的实验室搞么？现在时间紧，我觉得现在可以把这一步和预生产第一批试验品结合起来，直接回我们山平县化肥厂弄，这样就可以节约至少十天时间了。”

“啊？实验和预生产试验品一起搞？”童四方胆子再大也没想到钟白敢这么弄：“小钟，这……这可开不得玩笑啊！你们厂那么远，要是失败了可不比在院里，一来一回又要耽误几天，说不定反而还浪费时间了……”

“没事，我回去盯着。”钟白并不在意童四方的紧张：“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你尽管说。”童四方毫不犹豫。

“这段时间让姜老师下我们县化肥厂搞特种化肥。”钟白的安排很明确：“回到厂里后，我这边还有一个降低氨耗的事儿要做，特种化肥一些前期工作肯定需要人单独跟进，姜老师做这个我感觉再合适不过了。”

“好！小姜，那你现在就去办公室办出差手续。”童四方马上转头对姜信鹏吩咐好，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钟白：“什么时候出发？”

钟白早就有了计划：“后天吧。明天我还有些事情要在天都办。”

童四方也不含糊：“行，还需要其他人员和设备资料什么的，你都给姜老师说好就行，我去盯着院里很快就会批的。”

姜信鹏马上去了办公室，钟白则拉住准备一起过去的童四方，小声对他说道：“童教授，这一次我去巴雅市给你带了点土特产回来，待会儿下班了我给你送到家里去啊。”

“谢谢，你小子倒是有心啊，这么紧急的出差还不忘这个。”说完了正事，童四方脸上总算有了点笑容：“给胡院长带了么？领导也不能忘记啊！”

钟白摇头道：“这是我私人带的，我和胡院长又不熟突然跑去送土特产干啥，那不尴尬得很么？副院长他们早就带了东西回来，院领导肯定人人有份，说不定待会儿也要给你送过来。”

童四方一听这个解释倒是蛮开心的：“哈哈，不亲近领导范儿亲近我这个糟老头子，小钟，我都不知道咋说你好了……”

“不闲聊了童教授，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晚上我再过去。”钟白撂下这句话便匆匆离开了省化工研究院。

“这小子，不知道一天到晚哪儿那么多事情……”看着钟白匆匆离去的背影，童四方喃喃的自言自语道。

……

童四方当然不知道钟白在251哨所临时起意要给他们安装一部程控电话的承诺，而钟白之所以回到天都之后没有马上返回山平县，也正是为了这件事情做打算。

由于对当前安装一部程控电话到底需要多少钱这件事还不够清楚，所以钟白在离开省化工研究院后的第一时间就去了省邮电局大楼的办事厅，询问有关事宜。

“同志，请问一下现在想安装一部程控电话是怎么个流程？大概需要多少钱，时间又需要多长？”

面对眼前这位看上去年轻得不像话的小伙子问出来的问题，在办事厅上班的中年大妈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啥？你要安装程控电话？”

这年头除了企业和单位之外，安装程控电话绝对是一件极其奢侈的事情。

天都市倒不是没有私人去邮电局询问，而是办理这种业务的人绝对都是一等一的有钱人，而且都和邮电局里的领导有关系，肯定不会跑到办事厅来问，所以大妈在看到钟白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不由得愣住了。

“有这个打算，但不是现在，也不是在天都办理。”钟白微笑着露出了自己那一排洁白的牙齿，回答道。

中年大妈不禁瞪了他一眼：“不在天都办，那你跑我这儿来问干嘛？好玩儿啊？”

不料钟白并没有被对方的回答所击退，而是依旧提问道：“是这样的，我打算半年后在南云省那边以安装一部程控电话，但不清楚价格和流程，所以特地来你们这问一下。”

中年大妈一听这个回答更感觉不爽了：“你要在南云省安装程控电话，跑咱们天河省来问，这不是张冠李戴么？去哪儿装就上哪儿问去！”

“阿姨您别生气嘛，我刚刚从南云回来，走的时候忘了问，我想着咱这程控电话全国安装不是都有统一文件指导么，肯定是全国一个标准一个价，所以就跑你这儿来了。”钟白此刻就像一块黏糊糊的牛皮糖一样黏住对方追问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另外一层意义 “咦，你咋知道我们邮电局有统一文件指导的？还知道全国一个标准一个价？”

邮电系统内部的规定，外面不是每个人都清楚的，更不要提是这么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了，中年大妈下意识就觉得有鬼。

这时候她才放下了打毛衣的双手，开始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个小伙子来，却发现越看越眼熟。

“我……我好像在前两天的报纸上看到过你？”

大妈有些惊讶的说了一句，然后也不管钟白的反应，立刻在办公桌上把昨天的报纸给翻看了一边，果然在其中一张《天河日报》上的某版角落里找到一条报道。

“我就说看到过的！果然！”中年大妈开心的指着那条《我省化工系统率先开创跨省军地合作意向交流》的信息，笑呵呵的指着钟白说道。

擦，这么快就见报了？

钟白马上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在三十五师师部洽谈签订意向协议的时候，那位来自新华社的记者撰写的报道吧？

钟白马上从对方手里把报纸拿来一看，好在上面没有提自己的名字，索性也就承认了，点头道：“嗯，昨天刚跟领导从南云那边出差回来，阿姨，这下你可以告诉我之前问题的答案了吧？”

“你等着啊，小伙子，我去翻翻规定！”

中年大妈这会儿心情显然好了不少，当然，这肯定是钟白出现在报纸上所带来的附加效应，这年头任何单位的工作人员荣誉感都是比较强的，尤其是面对钟白这种能代表天河省到外省获得成绩的年轻人。

不一会儿中年大妈就从后面的办公室里拿出一份文件，认认真真的对钟白念道。

“根据计委、发改委的联合规定，现在全国安装一部程控电话的指导价格为12000元整，包括设备材料和工时费，但不包括线路费用，具体的还需要咨询当地邮电局。”中年大妈合上文件：“南云那边的条件应该不如咱们天河，可能费用还要更高一点，你恐怕还要去当地问问才行。”

“好的，谢谢阿姨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钟白满意的离开了邮电局办事厅，返回了省工业厅招待所的房间里。

12000元，这在1981年可不是一个小数字，而且按照对方的说法，还不包括线路费用。

而线路费用，恰恰是251号哨所安装程控电话成本中最大的一部分！

路上根本就没有看到邮电局的线路，除了电线之外啥都没有，那几十公里的距离铺设模拟信号线的费用恐怕不低！

但钟白稍作思考后，还是决定要把这件事情继续下去！

为什么？

因为免费帮251号哨所安装电话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一个单纯的赠送事件，钟白对此还有更多考虑！

这笔费用，不管是12000块也好，更高的价格也罢，钟白当然不会自掏腰包。

不单单是他现在没有这么多钱，就是有，钟白也会将它作为下一步投资的起始资金，不会用于这种看上去很单纯的捐赠。

当然，从客观效果来说，给251号哨所免费捐赠一部程控电话，这是一件大好事，也是为国防事业贡献自己的力量。

可在钟白看来，这个事件它本身，还有另外一层意义。

那就是广告！

没错！1981年，虽然国内已经有了很多传统行业使用一些传统方法打广告，比如什么报纸啊、海报啊什么的，但在电视和广播上打商业广告的行为却几乎没有。

因为这个年代的华国，电视普及率还很低，广播的普及率虽然稍高，但更多是为了及时给人民群众播报新闻、了解时事动态用，还没有到几十年后百花齐放的地步。

像什么90年代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前的广告标王，现在还没有出现呢！

但这并不代表广告的作用不大，恰恰相反，在这个广告贫瘠的年代，广告本身能起的作用是巨大的！

而钟白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因为钟白心里很清楚，拿下特种化肥生产订单，这只是让山平县化肥厂扭亏为盈的第一步。

加之特种化肥目前用于三十五师所在的边疆军垦，属于军用，不可能再对外做其他销售，虽然短期看起来那边的订单需求能够让厂里的生产销售达到一个小高峰，但从长远来看，这种指定销售对象、而且不能根据市场自行调节生产量和销售价格的产品，并不能作为长远主打的产品。

所以，在下一个能带来大量利润的王牌产品出台之前，如果能够提前将山平县化肥厂的名气在全天河省乃至全国范围内通过广告打响，那就完全可以保证后续的新产品能够继续稳步扩大利润了。

而如何通过广告打响？钟白考虑的就是通过这次给251哨所安装程控电话的操作！

这种小企业跨省为边疆驻守哨所无偿赞助一部程控电话的大好事，毫无疑问会被电视、电台的官方新闻报道并且进行大规模宣传。

毕竟它本来就是一件表现军民鱼水情、一家亲的大好事儿，无论是哨所本身还是国家，都对这件事情的本质不会产生任何偏差的定义。

在大规模宣传的过程中，山平县化肥厂的名字自然会被无数次的提起，在广告资源匮乏的1981年，这难道不是对一家企业所能做到的最好的广告方式吗？

而且它还不需要额外支付一分钱广告费！仅仅只需要安装一部程控电话而已，这个成本相信和以后的春节联欢晚会广告标王的价格相比，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在各种广告形式还没有大行其道的1981年，钟白的这一举措一旦成功，毫无疑问是企业宣传领域里一个里程碑式的事件，它一定会给山平县化肥厂带来想不到的巨大商机！

钟白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把这件先斩后奏的事情尽快告诉厂长楚军，并且让他点头通过即可！

钟白不敢确定以楚军那种略带倔强的老式厂长性格会不会立刻同意，但他相信在自己进入山平县化肥厂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所带来的改变，楚军应该看在眼里，明在心中，他一定会支持自己！

只要这事儿一成，那才是真正为山平县化肥厂扭亏为盈成功转型做好了最坚实的一步！

第一百二十八章 汇报 钟白看了看时间，正好下午四点四十分，化肥厂应该还没有下班。

他快步下楼来到工业厅招待所前台，找到那名叫做晓红的服务员，告诉她自己想打个长途电话。

“哎哟，别人要打电话还得报备，你打电话还需要走这个程序么？”晓红白了钟白一眼，笑着直接指了指面前的电话机。

这仿佛比厂里楚娟还要自来熟的语气并不是突然形成的，而是因为这差不多一周时间钟白都住在工业厅招待所已经和晓红混熟了不说，再加上前天的报纸报道上出现了钟白的身影，当天就让小姑娘给认出来了，现在大家都在谈论工业系统里出了个小年轻很了不起呢！

所以即使是打长途电话这类在眼下都要报备的事儿，晓红也早就默认对方打完电话再填单子也行，再加上这位钟白的长相嘛……还挺帅，那就更不用刁难他了。

“谢谢。”钟白倒是不知道晓红内心还有那么多戏，抓起电话就对接线员说道：“麻烦帮我转接一下平阳地区山平县化肥厂办公室电话。”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了楚娟的声音：“喂，山平县化肥厂办公室。”

“娟子，是我。”钟白并没有一开始就直接谈业务，而是问道：“怎么你今天上班了，没有去医院陪楚厂长么？他现在身体恢复得咋样？”

“这两天情况还可以，我妈白天过去照顾他，所以我就按时上班了。”楚娟倒是没想到钟白一开口居然是关心自己父亲的病情，心里涌过一阵暖流，但嘴里依旧说道：“这事儿也不用专门打个长途电话回来吧，还有其他事情么？”

“我后天回厂里，回来之前有点其他事情先打个电话，请你帮我单独给楚厂长转述一下，记得不要告诉任何其他人，包括黄主任和朱厂长……”

钟白不慌不忙的把赞助251哨所一部程控电话的事情告诉了楚娟，让她转告楚军，但却并没有在电话里说明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强调自己回来后会去医院看望老厂长并当面和他解释，只是让楚娟先透点风声过去。

随后钟白又顺便问到余东峰的动向，楚娟说她不清楚，说反正那小子最近一直请假没有来上班。

回到楼上看时间差不多，钟白提上十斤野生鸡枞菌，悄然前往童四方家里，得知对方还在加班没有回来，就把其中的五斤留给对方爱人，然后迅速离开。

剩下还有五斤野生鸡枞菌，钟白自然是为另外一位老领导准备的，那就是退休的孙光石副厅长。

上次见面的时候孙光石给钟白说了他家的地址，并告诉他有任何事情都可以随时来他家找他，所以这一次钟白也不算是不告而来。

“孙伯伯，我从南云回来给您带了点土特产。”一进门，钟白就满脸笑容的将手里的袋子递了上去。

“呵呵，你小子！”孙光石并不矫情，立刻接了过来甚至还当场打开看了一眼，然后嗅了嗅才问道：“这是啥玩意儿？”

钟白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这是五斤南云边境的野生鸡枞菌，是部队里战士们送的，上次您不是说平时有点偏头痛么？吃点这野生鸡枞菌有助于软化血管，能缓解一点。”

“嗯，你心还挺细的，我随口一句话你还惦记着。”孙光石内心甚感欣慰收下了它，但脸上的表情还是变得严肃了起来：“你这两天一直在折腾省工业研究院里那个特种化肥的事儿，上次说的专利，到底啥时候弄？外事部门的朋友前天又派人过来问了一次，看样子瑞士那边还挺惦记这事儿的。”

钟白大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笑道：“这不今晚就来给您汇报那件事儿的动向么！”

“怎么说？”孙光石这几天也一直惦记着，马上坐下凑了过来问道。

“e053a已经运回厂里了，不过前两天厂里出了点事情……”钟白这才把山平县化肥厂发生罢工事件、楚军因病住院、朱宏杰借机上位、自己又通过军地合作项目让楚军采取措施阻止贷款的事情告诉了孙光石。

“……现在厂里的具体情况我还不了解，不知道朱宏杰副厂长的贷款办理下来没有，如果他弄成了，那么改良氨耗这事儿自然就无疾而终，后续……后续恐怕我也不能再因此找瑞士专利局申请专利了。”钟白故意加重语气说道。

但孙光石毕竟领导出身，哪儿还听不出钟白这话的意思，稍作思考便用严肃的口吻对他说道：“小钟，这件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下面的措施都做完了你才跑来我家和我说这事儿，你的政治敏锐性跑哪儿去了？不知道现在罢工是很严重的事情么！”

这么快就被孙光石看穿自己的想法，钟白内心还是有点小吃惊的，赶紧解释道：“我是不想麻烦孙厅长来过问我们厂里那点事，但这个的确影响到了后面专利的申请，本来头两天我就准备告诉您的，可这不是被厅里和省军区派去南云省了么？所以才在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就过来给您汇报了。”

其实钟白对自己之前的措施是有信心的，对楚军的信念他也从未怀疑过。

但这两天钟白才考虑到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楚军既然绝地反击了，那好不容易才坐上代理厂长位置的朱宏杰，又会不会针锋相对的反制对方呢？

因为信息不畅，钟白并不能确定这一点，但可以确定的是，朱宏杰这位副厂长表面上看着是一位有知识有文化的白面书生副厂长，但这人的想法其实一直都很坚定，那就是把楚军从厂长的位置上赶下来自己取而代之！

而据传朱宏杰有平阳地区的关系，楚军这边最大的倚仗恐怕也就是自己的专业技术而已，这两者其实不能完全视为同等战斗力。

所以钟白在返回天都之后给自己留了时间，就是要来找孙光石把这事儿给他汇报一下，听听这位老领导的意见。

虽说钟白前世也在体制内工作了很长时间，但毕竟环境和位置都和现在完全不同，如何处理基层工厂的事情，肯定是现在的孙光石更有经验一些，听听他的看法准没错！

第一百二十九章 缓兵之计 “县化肥厂虽小，但据你所说这位朱宏杰显然有点背景。就是他提出要找地区信用社贷款大面积更新你们厂里的生产线？”孙光石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所以说重点是那位朱宏杰副厂长？”

钟白纠正道：“我并不是让您打听朱厂长的背景，更不是让您在这方面做文章。我的重点是就算他动用关系拉来大笔贷款，也无法解决我们厂亏损的局面，甚至还有可能进一步被这些贷款给压垮！而那时候几百号人没了工作，才是真正的大问题！”

这不是钟白杞人忧天，有着前世丰富经验的他，曾经在很多80年代的资料上看过类似于山平县化肥厂这样的小厂，在“改革创新”的半途中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倒下，其中最常见的就是无法偿还银行的贷款和利息，最后不得不黯然退场。

从根本原因上来说，是这些厂的领导班子思想没有解放，没有察觉到计划经济模式正在一步一步被改革开放后的经济形势所影响，供求脱节最后导致生产出的大量产品无法销售，产品积压之下企业压力越来越大，又无法拿出其他有效的办法，最后只能让国有资产流失。

孙光石琢磨着钟白的话，沉思片刻后眼睛里闪动着深邃的光芒：“看来我是小瞧你了，小钟。你的意思是……无论那位朱厂长如何创新，最终的结果都是失败？”

“是的，他极有可能让山平县化肥厂背上沉重的债务。”钟白认真点头道：“而那时候这位副厂长可以轻松的拍拍屁股走人，调去别的岗位，留下一地烂摊子让楚厂长收拾，而他……也收拾不下来。”

这个结论几乎是显而易见的，在省工业厅担任副厅长多年的孙光石不会不明白钟白的意思。

基层苦、基层累，最后所有的问题还要基层自己背，这不是山平县特有的现象，而是那个年代全华国每天都在发生的事情。

“那你需要我怎么帮忙？找人去给平阳地区信用社打招呼，不给你们厂里批那笔更换设备生产线的贷款？”孙光石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小钟，这事儿恐怕不容易。且不说我在平阳地区银行系统没有熟人，就是有，没有一个像样的理由，仅凭你刚才这番推论就让我去找人打招呼干涉，这非常不容易办到。”

孙光石这番话是很负责任的，作为一个工业厅领导，他有自己的人脉和能量没错，但大多都局限于工业系统这上下一条线里，换到银行部门，还是阳平地区那边，未必就能直接联系到对这件事情负责的同志。

退一万步说，即使联系到了，孙光石出面打招呼居然是为了阻止对方贷款？

华国上上下下几千年，从来都是当好人容易，当恶人没人愿意，你说你一个退了休的老领导，没事儿去干涉人家贷款干什么，要是打招呼让人家通过贷款那才是常规操作啊！

所以孙光石也就毫不隐瞒的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和这方面的人脉情况，毫无保留的告诉了钟白，等待他的回答。

没想到钟白却摇摇头道：“不，孙伯伯，我不会让你帮那些违反组织原则的忙，我只有一个小要求。”

“小要求？”孙光石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苦笑道：“说吧。不过小钟你的小要求，可从来都没小过。”

钟白淡定的说道：“孙伯伯，这真是小要求。我只希望您通过某个渠道，把我们厂参与特种化肥生产这个还未公布的事情，透露给平阳地区信用社那边的负责同志，让他们知道现在的山平县化肥厂还没有急到必须花大价钱更新设备生产线的地步，这就足够了。”

“这就足够了？”孙光石有些不解：“可这能起什么作用？等等……”

说着说着孙光石自己停住了，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钟白这是在以拖待变！只不过是个缓兵之计而已！

孙光石很清楚，就算自己想办法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平阳地区信用社，那也只不过是让对方在贷款评估的时候多花费一些时间来调查证实，至于能否影响到最终同意贷款的决策，估计很难。

毕竟听钟白说这是一笔超过一百万元的贷款，那可不是什么五万块、十万块的贷款，随便打打招呼就能弄好，必然要经过信用社方面正规的流程才可以。

而那位朱宏杰副厂长既然敢提出这笔大额贷款，肯定不止靠关系，相关的准备工作也绝对在同步进行，人没有那么傻的，信用社更没有那么傻。

而这个消息放出去之后，能耽误对方多长时间？三天？一周？还是半个月？

不知道。

孙明石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虽然他不知道钟白为什么有底气使用这个缓兵之计，但这小子脑袋一向好用，他既然敢这么说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好，那我就答应你这件事，等会儿我就去厅里找人想办法，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小钟。”孙光石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这个消息能让平阳地区信用社那边把评估贷款的时间增加几天，我无法给你保证，并且，这个消息你之前曾经让我保密，但要是通过那边的人流传出去，责任不在我。”

“谢谢孙伯伯，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您答应就好。”钟白听对方总算松口，也长舒一口气道：“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回到招待所的床上躺下，已是深夜。

但钟白的思路还异常清楚，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的确，之前钟白曾经让孙光石守住那个秘密，那个让山平县化肥厂来生产特种化肥的秘密。

之前钟白也的确不希望这个消息提前泄露，那样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现在局势不一样了。

因为这次南云省之行，钟白已经将特种化肥交货的时间缩短了一半，从三个月减少到一个半月，这个秘密迟早要曝光，换句话说，它的保密性要求已经没有当初那么高。

第一百三十章 小道消息 哪怕这个消息放出去只能拖几天时间，钟白就有把握在返回厂里之后让接下来减低氨耗的措施立马见效，从而让山平县化肥厂完成县里的氮肥紧急生产任务。

只要完成了氮肥紧急生产任务，现任厂长楚军的困境处理起来就容易得多！

这，才是关键！

一切，都等到自己后天返回山平才知道！

……

远在天都的钟白应该怎么都没想到，虽然他提前预料到了楚军在事实上被剥夺厂长权力的困境中求生的局面，但他没有料到楚军也在努力阻止那一百二十万贷款的事情。

不过，从客观结果上来说是一样的，因为即使楚军曾经在三天前当面给程淮鲁副县长提出让对方帮忙把地区贷款压一压的要求，程淮鲁也没有办到。

因为朱宏杰的确准备很充分！

他有更换生产线这个心思不是一天两天，所以不但借着工人罢工的机会把贷款买设备的风声放了出去，就连相关资料也早已准备齐全，还不是那种粗制滥造的，所以很快就摆在了平阳地区信用社一把手，也就是主任鲁士平的桌上。

鲁士平家中。

“老鲁，今晚你回家后咋一直缩在书房不出来，加班看材料呐？”鲁士平的爱人远远的冲着虚掩的书房门，抱怨道。

里面很快传来了鲁士平的回答声：“嗯，这两天有个贷款需要好好评估一下，我在单位时间不够就晚上拿回来看了，哎，你再给我泡杯浓茶呗。”

“行。”爱人很快泡好一杯浓茶端了进去，见鲁士平双眼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桌上那本厚厚的评估材料，突然有点心疼的说道：“工作哪有一天就能做完的？你弄好了也早点休息吧。”

“嗯，你去睡吧。这笔贷款还真有点棘手……”鲁士平挥了挥手，爱人也就知趣的带上了书房门回卧室休息去了。

眼前这笔高达一百二十万元的贷款，是山平县化肥厂前两天交过来的。

要说这个贷款金额，对于偌大的平阳地区信用社来说其实并不大，按理说批下它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毕竟是平阳地区专员办副主任朱洪涛专门打过招呼的，他那个亲侄子朱宏杰在山平县化肥厂当副厂长，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

材料没什么纰漏，都是按照规定准备好的，报告也写得非常完善，加上听说了山平县化肥厂最近发生的罢工事件，所以这笔贷款要求送到自己这儿来的时候，鲁士平几乎很快就觉得原则上应该同意。

但就在今天上午，自己一名多年的老同学，同时也是在省里经委工作多年的一位处长，却突然打了一个电话过来，告诉自己省工业厅那边有一位领导让他带个消息。

山平县化肥厂已经拿下了前几天刚刚登上报纸的那个跨省军地合作的特种化肥生产项目！

虽然不是经常联系，但这位老同学说话一向靠谱，鲁士平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突然打电话告诉我这个干啥？

但老同学只是神秘的说了一句：没啥，就是他们工业口一个内部消息而已，我也不知道那位领导为什么让我把这消息告诉你，你按照规定办事即可，而且他还不愿意让我透露他的身份。

鲁士平再三追问，老同学表示我真就知道这么多，其他一概不晓得，你自己去琢磨去，随即便挂掉了电话。

这就很奇怪了，鲁士平白天在办公室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为啥突然来这么一出。

“由于获得了贷款方的经营新变动，这不就是贷款方的经营现状发生了重大改变么？”

“这份更新设备的贷款，就需要重新评估这个变动有可能带来的影响。”

“按照规定办事，那明天这事儿就没法在会上定下来，只能重新延长评估时间了……”

鲁士平自言自语的想起了贷款评估流程，顺手端起旁边的茶杯，饮下一口浓浓的黑茶。

那股苦涩但又醒脑的味道，立刻让这位平阳地区农村信用社主任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没错！

这看上去来得完全不是时候的小道消息，它的真是目的竟然是……

让信用社延长评估时间？

鲁士平立刻警觉起来，甚至他马上敏锐的联想到了，这是不是那位神秘的领导要求否决掉这笔贷款？

但他很快又摇了摇头，不像啊！

若是那样的话，对方大可以表明身份直言，如果真是一位有影响力的工业厅领导，自己这边也不是没办法应对。

虽说地区专员办副主任朱洪涛提前打了招呼，但鲁士平也不是一位没有原则的主任，那种纯粹骗贷的行为他肯定不可能批准。

谁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帮忙、行方便，那都是在不违反规定的大前提底下，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而已。

而现在这个神秘的小道消息一来，反而让鲁士平觉得，有必要对山平县化肥厂这个贷款事项延长评估时间了。

“明天上午上班就开个会，把这个消息在会上做一个非正式的传达，听听贷款部门的意见再谨慎决定吧。”

打定了主意的鲁士平，终于合上资料，关掉台灯，悄然起身离开了书房。

……

第二天，也就是距离钟白返回山平的头一天。

钟白一大早起了床就直奔火车站，希望能看到余东峰出现在今天最早的一班火车的出站口。

随着车站大喇叭广播响起，火车抵达天都站，大量的人们开始从出站口鱼贯而出，钟白的目光不断扫视着人群，终于看到了余东峰那熟悉的影子！

“东峰，这儿呐！这儿！”钟白用力的挥了挥手，冲着赶了一夜火车显然还没有睡醒的余东峰喊道。

“你咋跑火车站来接我了？我又不是女同志，还用得着这样？”余东峰走过来，脸上总算露出了点笑容道。

“这不是让你回去集资么？我想你肯定弄好了吧？现在身上是不是一大堆现金揣着？天都火车站小偷可不少，我是怕你钱被偷了才专门来接你的哈！”钟白也赶紧一拳锤到余东峰的肩膀上，两人就这样嘻嘻哈哈的离开了出站口。

第一百三十一章 接下来还能做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余东峰果然豪气的拍着胸脯道：“那当然！这次你交办我回去集资的任务已经顺利完成了！”

说着这小子还摸向自己的腰部，准备大大咧咧的把缠在腰间的那一大堆现金拿出来显摆一番的时候，却被钟白猛的按住了双手：“财不露白，等到了招待所再说！”

因为余东峰“怀揣巨款”，所以钟白也不节约，直接在火车站打了一辆出租车，两人随即赶往工业厅招待所。

刚一坐下余东峰还没来得及汇报这次艰辛的集资之旅，就被钟白主动发问道：“先等会儿，厂里最近是个什么情况，说说！”

余东峰眨巴了几下眼睛道：“你是问楚厂长的情况么？”

“废话！你赶紧的，别磨蹭。”

“那天你给我拍了电报之后……”余东峰马上把那天程淮鲁副县长亲自去医院看望楚军的事情告诉了钟白。

另外，在离开山平之前，余东峰还去医院看了一次楚军，楚军也把程淮鲁想办法给厂里批了十万元贷款的事儿告诉了他，让他把信带给远在天都的钟白。

“楚厂长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坚强许多啊……”听完这些，钟白不由得有些感叹：“他身体那么差还在住院的情况下，依旧考虑到主动贷款解决职工待遇问题，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这十万元贷款并不在钟白的计划之内，但有它肯定形势更好这是毫无疑问的，一定能为楚军争取更多时间，等他身体康复后重新回到厂长的位置上去！

现在钟白需要的就是昨天通过孙光石放出去的消息尽快起作用，尽管钟白当时没有询问孙光石具体联系的人是谁，但这种级别的老领导既然答应下来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出问题的，就看消息传到平阳地区信用社那边能耽误他们多久时间了。

余东峰又告诉钟白，这几天因为朱宏杰临时上位，这家伙一来就开了好几次会议，甚至包括一次全厂干部职工大会，人心也被稳定了不少。

至少近几天，整个山平县化肥厂已经恢复了往常工作生产的秩序，没有再进一步发生罢工事件，县里见他们主动平息下来，后续也就没有再说什么，毕竟这是企业而不是机关单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局面大致就是这样，我和楚厂长告别的时候，他还特别叮嘱我问问你，那个降低低调水的事情搞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回去落实到生产中？”余东峰最后问道。

“这个就不用你带话了，我明天就会返回山平立即办理这事儿。”钟白平静的回答道：“你就安心做咱们之前定好的事情。”

“啊？你明天就返回山平了？”听到这个安排，余东峰有点惊讶：“那……那早知道刚刚在火车站就该把明天去广府的车票买了。”

说着余东峰就准备起身，却被钟白给按住了：“你慌什么？这一趟去广府之前，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难道忘记了？”

“很重要的事情？啥？”面对钟白这么没头没脑的问题，余东峰满脸黑人问号。

“咱们再去会一会田雷。”钟白摸了摸下巴，说道：“正好把我这儿那三副咖啡色蛤蟆镜交给他。”

钟白从柜子里拿出那三副包装好的咖啡色蛤蟆镜，微笑着对余东峰说道：“东峰，你信不信今天咱们把这三幅蛤蟆镜拿过去，田雷还要找我们买更多的？”

“啊？他还要买？哪儿那么多钱啊？”余东峰还没有听明白钟白话里的意思，摇了摇头。

钟白哈哈一笑，点出了关键：“呵呵，他自己有了，但是这几天田雷戴着新款蛤蟆镜在天都招摇过市，羡慕他的小青年不要太多……”

上一次余东峰离开之前，田雷曾经交了三百块订金给他要他半个月之内搞定三副新款咖啡色蛤蟆镜过来，虽说三副现货一直都在钟白自己手里，但他这两天并没有拿给田雷，一来是因为自己到处跑的确挺忙的，二来也是准备故意吊田雷几天胃口，弄出一副奇货可居的局面出来。

当然，最最重要的一点，还是钟白准备通过这段时间的发酵，让田雷不知不觉中给他们当代理销售商，挖掘出更多的潜在销售对象出来。

毕竟这小子完全就是81年的潮牌小哥，他的引领示范作用强不强，从人民广场上看到跟着的那些小弟数量就能看出来，一个个都是艳羡的眼光，不把田雷抓牢了，那后面就算进了货还要一副一副来卖，不累啊？

钟白三两下给余东峰解释了之后，他才恍然大悟，连连拍着大腿道：“厉害啊钟白！这样一来以后我们都不需要去找买家了，对不对？”

“对，但蛤蟆镜市场终归有饱和的一天，长期让田雷当我们的宣传代理人也会有另外一个弊病。”钟白掰着指头说道：“这小子迟早要醒悟，卖蛤蟆镜这么赚钱的生意，他又知道咱们是从广府进的货，后面一定会自己想办法去广府拿货的。”

余东峰一听立刻觉得便宜了对方：“那咱们就不给他卖多了，吊着胃口就行！”

“不，你错了，东峰。”钟白摇摇头道：“这只是咱们资本累积的第一步，越快完成它，咱们就有越多的时间做其他事情，所以只要卖到一定阶段之后，哪怕田雷自己找人跑广府做蛤蟆镜生意，后续我们也不用干涉他。”

这种信息差本来就吃不了多长时间，钟白也没有打算靠着倒腾蛤蟆镜低买高卖吃一辈子，事实上这东西最多也就还能火一年不到的时间，再往后，销售人群已经饱和，而进货人也越来越多，根本不可能还有如今的暴利了。

余东峰倒是听懂了钟白的意思，双手一摊问道：“可如果不继续做蛤蟆镜，那接下来还能做什么？”

“不要急，我脑子里有一整套后续规划，咱们先一步一步来再说。”钟白喝了一口茶道：“等蛤蟆镜的利润不那么大的时候，我们就放手让别人去做，不过在这之前……东峰，你想清楚了后续要一直跟着我干么？”

“草，大老爷们说过的话难道还当放屁不成？”余东峰见钟白质疑自己，立刻气呼呼的站起来，用手用力一拍胸膛道：“从我请长假的那一天开始，这辈子就决定跟着你钟白干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贸易公司 “不过话又说回来，后续到底是个什么计划？这路怎么走？”余东峰点燃一根红塔山，期待的看着钟白。

不知不觉中，两人平时惯抽的红山茶也早已换成了红塔山，而余东峰的表态令钟白感到很满意，他右手用力的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道：“东峰，我们现在是在利用信息差赚钱，不过形式上说难听一点就是散兵游勇，没有门市、没有固定行业，这样干事业长久不了。所以等你这一次从广府带回足够的钱回来之后，第一步就是咱们要先在天都注册一家贸易公司。”

“啥？贸易公司？！”余东峰差点没把手指里夹着的红塔山给吓掉：“咱们怎么注册贸易公司？那玩意儿不是只有国家才能弄的么？”

“呵呵，你不要慌。现在我们国家已经开放了私营公司注册，还记得前两年国家宣传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吗？那就是咱们国家在农业经济领域的一次重大改革，让农民们可以承包土地生产提高积极性，补充非公有制经济成分。”钟白觉得有必要给余东峰科普一下：“而我刚刚说的注册贸易公司，就是以你私人的名义来注册，后续我还有一系列的安排，不过这个档口嘛……先注册了再说。”

“行，你说啥就是啥，不过到底怎么弄还得你好好教我一下才行。”余东峰点头答应道。

虽然钟白的话说得余东峰有点脑袋发胀听不明白，但他依旧选择下意识相信对方，谁让自己认识了钟白之后，每一步路都走对了呢？

“贸易公司就是专门做进销货的公司，按照现在的规定，工人不允许单独经商办企业，所以注册贸易公司必须等你真正辞职之后才行。东峰，这事儿你可得先把家里人给安顿好了。”钟白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不要说81年了，就是在体制内铁饭碗已经早就跌落神坛的2019年，一个正儿八经国企身份的员工辞职在每一个家庭里绝对都是重大事件，如果余东峰不打好家里的预防针，那辞了职之后恐怕要花很大精力应对，就没有多少时间来做公司的正事儿了。

钟白自己现在是不准备辞职的，所以这家公司上上下下都将会以余东峰的名义进行。

虽说共苦容易同甘难，但这个舍友钟白信得过，如果没有一个自己完全信任的人来在商业环境中开疆拓土，以后事业的发展肯定会很慢的。

“辞职其实这次回去集资的时候我也和父母谈过。”余东峰眉头微微一皱：“我妈还好，看我这一次不到半个月就赚到差不多以前一年的工资，她已经完全相信我有这个能力，反而是当初支持辞职的我爸这时候反而有点犹豫。不过，相信只要这一次再去广府进货赚到更多的钱，他应该也不会再阻拦了。”

“嗯，这些都是你的家里事，我不多言，总之这个决定是非常重要的，东峰。”钟白抬起头，认真的注视着对方的眼睛道：“注册贸易公司还只是最基础的第一步，后面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你得准备好……不不，你必须要准备好迎接后面那些波涛骇浪，咱们的事业才能成功，接下来我就给你说说后面的打算……”

钟白不疾不徐的把自己脑中早已制定好的计划和盘托出之后，余东峰听得眼睛都直了！

1981年，是我国在改革开放后私营企业刚刚才从襁褓中诞生不久的年份，整个天河省除了省会天都市之外，也就几个大点的地区有零星出现，县份里几乎都没有，你就算想给县里的人解释个人经商办企业，他们都会下意识觉得是个体户。

注册资本、办公场所、主营业务这些概念，钟白都花时间耐心的给余东峰一一解释，现在的购销蛤蟆镜算是一项购销主营业务，而严格意义上来说目前的做法甚至是处于灰色地带的，因为这过程中都是人托人现金购销，连税都没有上一分呢！

这种情况小打小闹还可以，但要做大了之后你不可避免的就会出现很多问题，所以只有走开公司这条正规化道路才行。

至于不做蛤蟆镜之后又做什么，钟白脑子里有一万种切合历史时机的选择，他甚至都不需要将它们一一公布给余东峰——毕竟这小子现在已经完全成为了自己的狂热粉丝，不夸张的说，自己的任何一句话余东峰都不会怀疑，而且会坚决照办。

“蛤蟆镜购销还能至少做半年，这半年的时间我对你的要求是，公司至少账面上利润要达到五十万元，这是一个小目标。”钟白缓缓对余东峰比出一个巴掌，说道。

“五……五十万！这还只是一个小目标？”饶是余东峰胆子再大，也没想到钟白给自己定下的近期目标是这么一个天文数字，不由得嘴巴张大成了“o”形，半天说不出话来。

“其实这还是我的保守估计了。换成是我自己来做的话，起码也要以一百万来作为小目标。”钟白深吸一口红塔山后，缓缓说道：“要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原始资本的积累，这个数字自然是越大越好，不过鉴于你毕竟也没有经营过公司，所以我还是很保守的。”

擦，余东峰望着钟白的眼神里满满都是这句话：什么叫“毕竟也没有经营过公司”，搞得好像你经营过公司一样？

“下一个商品种类，是服装。”钟白也不管余东峰的惊讶，继续自顾自的说道：“你上次去广府肯定也注意到了，广府那边人的穿着和咱们天河是不是不一样？”

余东峰立马点头赞同道：“是！那里的男男女女女看上去可漂亮了，穿的很多衣服款式我都没见过，也不知道是哪儿弄来的？”

“那是从**那边传过来的新款。”钟白对这一切当然了如指掌：“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宝岛那边会引领内地的时尚潮流，咱们现在虽然没实力做新款服装的生产者，但是当一个中间代理商还是绰绰有余的，只要能拿到一些品牌的代理权，那后面至少几年时间之内就是躺在金山上睡觉——不愁钱！”

第一百三十三章 皮尔·卡丹代理权 “中间代理商？代理权？这又是啥玩意儿？”

面对从钟白嘴里蹦出来的一个又一个新名词，余东峰就像小学生一样开始好奇的发问。

这些对于2019年的青年们耳熟能详的概念，在81年的确少有人知，尤其是像余东峰这样的县城小青年，那就更不用说了。

毕竟这是一个计划经济的年代，大家无论购买什么东西都需要票，买肉需要肉票、买粮食需要粮票，一切都是被计划好的，没有票你有钱都买不到。

而品牌服饰又更是一个朝前的概念，在广府或许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但是在内地的天河，普通老板姓买衣服不是去裁布找师傅做，就是去百货公司买国营产品——这一切也都是计划好的，毕竟都是国企嘛，不存在什么代理不代理的，给你分配多少你就卖多少。

“代理商和代理权都是针对品牌而出现的，没有品牌就没有什么代理商的概念。比如这次你从广府进回来的蛤蟆镜，是哪个厂生产的你知道吗？商标名称叫什么你记得么？”钟白马上提问道。

“这个上面不是贴着标签么？看看就知道了……”

余东峰正准备去拿，却被钟白拦住了：“不用去看了，我只是告诉你一个道理，你都是进销货的人了还不记得蛤蟆镜的牌子，那购买它们的消费者呢？当然是更不清楚了，所以天都这些像田雷之类的小青年看中的只是新款蛤蟆镜本身的样式和质量，对于它们是哪个厂生产的、是什么牌子并不在乎。”

“也是噢！”这个浅显易懂的解释立刻让余东峰恍然大悟的挠了挠头。

钟白趁机又给他上一课：“服装也是一样，现在大家都只看第一能不能买到，第二价格贵不贵，第三穿着合不合身，至于品牌……你见过谁问你身上穿的中山装是什么牌子的么？”

“没有。”

“那不就得了。但我要告诉你的是，这年头有钱人慢慢会越来越多，他们对于服装的追求就和一般人不一样了。以后，将是一个追求服装品牌的年代，而你这家贸易公司在半年之后要做的就是，拿下一个将会在未来大放光芒的服装品牌在天河省的总代理权！”钟白的语气逐渐高昂起来：“只要有了独家总代理权，这个品牌的衣服就只有你的公司能卖，别人都不准卖！要是没有经过你公司的允许他们敢偷偷卖的话，你就可以上法院告他们，把他们告到破产为止！”

这番话说得余东峰瞠目结舌，一个81年的小厂青年哪儿会懂这些？

余东峰目瞪口呆的问道：“那……那你说了半天，这个服装品牌的名字，它……它叫什么？”

“皮尔·卡丹。”钟白微微一笑，从嘴巴里吐出了四个字。

这个牌子，即使在当今的华国用耳熟能详来形容它也不为过。

皮尔·卡丹（pierrecardin），1922年7月2日出生于意大利水城威尼斯近郊，是一位知名的服装设计师。

1945年皮尔·卡丹23岁时，他在巴黎参加电影美女与野兽的服装设计，作品颇受好评，此后，他的设计才华逐渐受到欣赏。1950年自己独立开设了服装设计公司，地点选在巴黎的richepanse街上。

钟白记得很清楚，皮尔·卡丹时装是最早进入中国市场的国际品牌。

早在20世纪70年代，当卡丹预见到华国这个文明古国蕴藏的商机时，其他的法国同行多是持怀疑的态度观望着他。

而皮尔·卡丹与华国的渊源要追溯到1978年。那时，他是第一位来到中国的欧洲设计师。1979年，在华国的大街小巷，满眼还都是军绿色，但就在此时，皮尔·卡丹举办了华国有史以来第一个国外品牌的时装展示会，从此正式进军华国市场。

虽说现在已经1981年，但大多数国人对这个洋品牌还是不了解的，因为就和上面说的一样，大家都没有品牌服装这个概念。

清楚历史的钟白知道，皮尔·卡丹在华国的发展初期其实是属于野蛮自由生长的，因为国内对新事物还比较懵懂，只有在燕京、广府、沪江这种特大一线城市才有它们的代理商，在天河这样的二线省份根本就没有。

但天河也在发展，省会天都和下面的城市里总有些有钱人会想办法买更好看、更时尚的皮尔·卡丹，这样一来商机自然而然的就出现了。

在原来的历史中甚至连天河省都不存在，钟白自然不记得这里的总代理商是什么时候成立的，但他很清楚，最多在一两年之后就会有开窍的人做这件事。

现在明明可以抢占先机，为什么不先走自己的路，然后让别人无路可走呢？

这是历史进程，不是哪一个人能改变的，即使是支持国货的钟白也明白，国产服装品牌就算到了2019年依然在全球主流不低外国品牌，眼下自然是做代理先依靠这个赚钱才是一条最佳道路。

只要能拿下皮尔·卡丹在天河省的总代理权，相信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公司可以迅速在仅仅代理费这一项上就有了稳定来源。

在余东峰彻底把服装品牌、代理权、代理商、代理费这几个概念完全搞清楚之后，钟白已经唾沫翻天的解释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这下余东峰才知道眼前这位工业天才不仅仅是个工业天才，还nm是个商业鬼才啊！

“真有你的啊钟白！以后这就是一棵摇钱树，傍着它就怎么也不会没钱赚了！”余东峰这还是第一次听到钟白对未来的设想，让他激动万分。

做品牌代理商这事儿，可同现在当蛤蟆镜“倒爷”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不但不用偷偷摸摸，而且还有正规的办公楼、人员和公司，一个小厂青年眼看着就要在不远的将来化身为一家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拿到哪个年代恐怕也是每个职场人梦寐以求的愿望吧？

“行，钟白你放心，这次我再从广府进货回来卖完挣到钱之后，一定说服父母让我把辞职手续给干了！”余东峰牙痒痒的说道：“人生，总要有点梦想！”

第一百三十四章 以后天都就是咱们的舞台 接下来的事情和钟白想象的一样顺利，在人民广场找到田雷之后，对方看到余东峰拿出来崭新的三副咖啡色新款蛤蟆镜，毫不犹豫地把尾款付清，并告诉钟白：这些钱他放在身上都已经很多天，不耐烦了！

田雷也很热情的表示如果还有货的话可以继续联系他，上一次的蛤蟆镜已经让他出街拉风不少，有很多女青年都围着自己团团转呢。

但至于后续是否要让田雷帮他们宣传销售分一杯羹的事情，钟白并没有主动提出，而是在出发前就告诉余东峰，等他这次拿着钱去广府进货之后回来再说，毕竟市场行情不是一成不变的，计划没有变化快。

所以在现场余东峰也显得十分谨慎，对田雷主动抛过来的橄榄枝假装视而不见，只是强调要去广府拿到货返回天都之后再谈。

离开人民广场后，钟白第一时间找了一家储蓄所，让余东峰去开户把身上携带的大量现金存了。

“东峰，咱们今天还需要在天都办一件很重要的事。”从储蓄所门口出来，钟白拉着余东峰说道。

“还有啥事？”这话之前钟白从来没主动提过，余东峰只好疑惑的问道。

“你得在天都租一间房子。”钟白微微抬头望着蓝天：“以后，天都就是咱们的舞台，我明天一大早就赶回山平了，你以后来天都做生意也不可能长期住招待所，所以必须要租一间房子来当做落脚地，这样办事也方便许多。”

余东峰感觉钟白的步子迈得有点快：“啊？这就要租房子了？可上午你不还说要先让我回去把父母的思想统一了吗？”

“眼下拖不得，时间要最大效率的利用起来。”钟白微微摇头道：“后面这一个多月时间里，我可能会很忙，不一定还有时间来过问你这边的事情，在天都已经有了田雷这条线，你好好运作蛤蟆镜的生意就是，如果觉得有必要，增加你这边做销售团队的人也可以，不用事事都发电报打电话给我，你在天都租了房子有了住所，这些事情以你现在的能力办起来应该会相当快。”

这番话，几乎是钟白对余东峰100%无条件的信任了！

余东峰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钟白说的那些能力，但在钟白肯定的语气下，这位小厂青年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行，就按你说的做，等下吃了中午饭我就去找房子！”他肯定的回答道。

“不要老是想着省钱节约房租就把房子租到偏僻的位置。”钟白补充了一句：“最好就是租在市中心人民广场附近，这里人多、信息多，对做生意很有好处。以后，你就要把自己当做一个天都人了。”

“嗯，我知道。”余东峰现在也是有钱有底气的人，顺口问道：“那这一次的利润我先给你……”

按照之前七三分的约定，钟白这一次可以拿到一千块，但就在余东峰摸出一大把现金准备塞给钟白的时候，他却只收下了其中的三分之一。

“我拿三百块就行，剩下的你留着。”钟白微笑道：“跑广府、留天都，这些都需要很多钱，进货有需要大量的现金，我反正还在厂里上班，出差什么的也不用自己掏钱，你就多留一点。”

余东峰知道钟白不是假意推辞而是真话，于是心里一暖，也不矫情了，立刻将剩下的钱重新放回腰包里：“行！不过你这边如果什么时候需要用钱的话，随时找我都可以，哪怕是生意不做了，我也要保证你这边不缺钱用！”

看着这个曾经为了几块钱加班费而愁眉不展的青年，如今一副豪情万丈的口气，钟白知道自己的策划已经慢慢开始成功了。

余东峰的自信心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增长，每一次自己见到他，都能发现余东峰无论在说话语气还是做事风格上都有明显的提升。

人的格局就是在一点点见识中提升的，这个过程也是每一位成功人士必须经历的阶段，无论哪个年代。

两人简单在附近的国营餐馆里吃了个午餐之后，就开始在人民广场附近寻找租房房源。

1981年租房其实和2019年没有太大差别，虽说那时候商品房不多，但人民广场周围依旧有不少机关单位和工厂的家属院，每个年代总有空闲房子存在，只要你安心想租，出够钱就没有租不到的。

当然，只不过这年代没什么58同城、自如公寓和安居客这类便利的租房app，每一间房子都要自己联系房东查看才行。

跑了一下午，最后两人在距离人民广场南一公里的省罐头厂家属院租到了一间两室一厅的房子，这也是这年头中等偏上的职工住房了。

58平方米的大小虽然比不上几十年后绝大多数的商品房面积，但别忘了这个年代很多城市家庭还都住着一室一厅的房子，甚至是没有单独厕所的房子，所以在余东峰看来这条件已经相当好了。

当然价格也不便宜，每个月房租15元，差不多是小厂青年三分之一的月工资，一年就是180元。

若是换成一个月前的余东峰，让他拿出180元跑天都来租一套房子一整年，他怕不是会觉得自己脑子进水疯掉了。

但如今这位县化肥厂的氮肥生产工，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从腰包里拿出十八张大团结塞给对面还没反应过来的大妈，顺手把门钥匙从对方手里一夺，然后冲着钟白挤眉弄眼道：“成了！”

看着余东峰由最初的犹豫不决到现在的果断，钟白也在内心不禁感叹道，一个人在陌生的领域做成第一件事这tm有多么重要！

“好了，这房子就暂时放着我也没时间收拾了，现在先去火车站买去广府的票，你也去忙你的吧，后续就按照你说的，有重要的事情咱们再联络。”余东峰爽朗的笑道：“只要你放心我不坑属于你的那份钱就可以。”

“哈哈，你小子只要敢坑我，我保证厂里宿舍里你那张床上的所有东西会被我全都扔到外面去！”钟白也不禁哈哈大笑。

第一百三十五章 管他什么先斩后奏 第二天，钟白悄然返回了离开一周时间的山平县，与他同行的，自然还有之前定下来一起到县化肥厂做特种化肥预实验生产的老师姜信鹏。

一天的绿皮火车旅途，抵达县化肥厂的时间已经傍晚，大家早已下班，因为朱宏杰副厂长自从掌权以来就宣布了奖金没到位之前，大家先暂停加班，县里紧急压力的任务由他顶着。

这可是这位白面副厂长为数不多的硬气表态，起码基层一线工人对他这个表态还是支持的，毕竟可以恢复到正常的作息时间不用那么辛苦三班倒了。

钟白先按照规定带着姜信鹏在厂里招待所住下，然后把行李稍微一放，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扒一口热饭，就提着装有五斤野生鸡枞菌的袋子悄然一人去了县人民医院住院部。

“护士同志，请问化肥厂楚厂长住在哪间病房？”

“4203。”

“谢谢。”

从四楼的护士台直奔4203号房，钟白刚一打开门就发现病床上的楚军正好坐起身，面前熟悉的楚娟正在喂他吃粥。

“楚厂长，我回来了，你身体还好吧？”尽管早就从电话上听到楚军住院的消息，但当钟白亲眼见到已经看上去老了五岁的楚军这幅模样，内心还是颇有些感慨。

岁月不饶人呐！

“小钟？！你回来了？！”

果然，一看到钟白的身影，楚军脸上立刻泛起惊讶的笑容，连粥也不吃了，赶紧冲他招手：“你不知道我都等了好几天了！”

“爸！粥还没喝完呢！”楚娟虽然也已经看到钟白来了，但此刻却有点害羞并没有急着和钟白打招呼，而是用嗔怪的眼神盯着眼前的老小孩儿。

“哈哈，粥什么时候都能喝到，咱们厂里这位工业天才回来了，还不得马上把手里的事儿都放下？咦，你这是提的啥玩意？”楚军看到钟白手里的袋子，不禁问了一句。

钟白赶紧把袋子塞给楚娟：“这是我从南云边境带回来的野生鸡枞菌，用它熬汤喝能缓解心脑血管堵塞，对楚厂长的身体恢复也大有益处。”

“亏你还记得！”楚娟一把接过，心里很舒服，但碍于老爹就在旁边躺着，脸上倒是不假辞色。

钟白给楚军打了个眼色，对方立即会意，转头对楚娟说道：“那啥，娟子，你先把小钟送的东西提回去，顺便告诉你妈我今天情况也差不多了，晚上就不用过来陪夜了。”

“那哪行，我妈听到还不得把我给杀了？”楚娟摇摇头：“爸，医生不是说还要住一周么，没个人陪咋行？”

没想到钟白立刻接过话来：“娟子，不用叫阿姨，正好我今晚回来了，那就我陪夜好了。”

楚娟楞了一下：“你……？从天都回来这是坐的早晨7点那趟火车吧，今晚不回宿舍好好睡一觉跑这儿来陪我爸的夜？”

“我年轻人顶得住，你和阿姨估计这段时间也辛苦了，多休息吧。”钟白点点头。

“就是，他年轻人顶得住，你和你妈说说今晚不用来了，去吧娟子。”老父亲也顺着钟白的话说，倒是给人一种钟白好像是他儿子的感觉。

“那……那好吧。”楚娟也知道多半钟白有很多工作上的事情要和父亲汇报，索性就提着袋子出门离开了。

楚娟一走，钟白和楚军两人不约而同的收起刚才轻松的表情，彼此对看一眼发现大家表情都有些凝重，不禁同时开口道。

“你先来？”

尽管两人一个只是技术科的普通职工，另外一个是厂长，但大家关心的都是同一个问题，那就是山平县化肥厂的未来。

钟白咳嗽一声，想了想道：“那还是我先来吧，楚厂长。地区信用社贷款的事儿我在天都找了人……”

钟白不疾不徐的把找孙光石副厅长打招呼的事直接告诉了楚军，听得对方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楚军虽然住在医院一副不问厂内事情的模样，但暗地里还是有几个关心他的下属过来探望的时候偷偷汇报工作的，比如单建平、莫金龙这些传统部下们。

县化肥厂最令他关心的当然是地区农村信用社贷款那件事，楚军虽然之前一再拜托过副县长程淮鲁想办法阻止此事，但自从程淮鲁上次来医院探望过自己之后，就再没有来过，也没有派秘书过来给自己通气，楚军也不知道到底他能否组织此事，所以下意识只能希望钟白快点回来把e053a装好，用降低氨耗的措施改变厂里现状。

但此刻听钟白这么一说，再结合最近两天的动向，楚军的心里已经安稳了不少。

原来不是朱宏杰按兵不动，而是钟白悄悄找了强援啊！

过了好半晌楚军才反应过来：“怪不得，这两天好像突然一下就没听到厂里的新消息了，我还以为是不是有啥变动呢，果然是你小子！能让退了休的孙光石副厅长帮忙打招呼，真不知道你小子是哪儿修来的福气！”

“呵呵，那都是偶然，说到底也是因为咱们厂里磷肥事故那件事儿吧……”钟白把在去天都火车上偶然认识孙光石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楚军，当然有关于降低低调水温度提升氮肥生产效率准备申请国际专利这事儿自然按下不表。

“有贵人相助，不容易呀！”楚军也简单的把厂里的情况说了一下：“……现在这局面也不容乐观，厂里现在没有加班，县里的紧急任务只剩下最后十天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当然来得及！”钟白马上打断楚军的话：“明天我去厂里上班就先弄e053a的事，保证以最快时间把降低氨耗提升产能的效果拿出来！楚厂长，你什么时候能回去上班？另外还有特种化肥的事情没有给你汇报，算是我先斩后奏了。”

“管他什么先斩后奏的，你说说，还有啥？”通过这几件事情楚军已经知道钟白一心为了县化肥厂的决心，嘴巴里早就没有了最初的严厉，从病床上坐直了身体，问道。

第一百三十六章 没大没小 因为代表省化工研究院飞去南云签订协议这事儿《天河日报》已经报道过了，虽然报道上没有钟白的名字，但是那张有钟白的合影照片早已被住在医院的楚军给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自然是明白钟白在里面一定出了大力气的。

钟白这才将自己“费尽功夫”说服省化工研究院把生产特种化肥的厂家指定为山平县化肥厂的事迹告诉了楚军，以至于让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厂长也不禁有些咂舌惊讶。

“你……你就这样说服了省院的领导同意了？”

“嗯，同意了，还是当着我们课题组表的态，省工业厅现任副厅长吕旭东也同意这事儿。”钟白平静的点头道：“之前没有给你汇报，主要是通讯不便，楚厂长不会怪我这个技术员越级处理事情吧？”

“哈哈哈，那哪能？我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么？哎哟……”楚军哈哈一笑，不料却扯到了腹部的肌肉，又“哎哟”一声蜷缩了下去，弄得钟白一顿手忙脚乱赶紧把他扶着躺下，让别再起身了。

“这事儿办得漂亮，那后续咱们厂里需要怎么配合？”楚军赶紧追问道。

这口气，若是不知道的人听到这话，还以为钟白是上级领导哩！

“技术和生产方面都交给咱们技术科就好。有些细节我也和单科长聊过，这次还带上了省院课题里的一位成员，也是我以前在省化工技校的老师姜信鹏同志。”钟白还不忘介绍这次一同前往的姜信鹏：“只要厂里授权，我会马不停蹄的开展这方面的作业。”

“那就好，不过这个项目应该要放到e053a那事儿后面吧？”楚军稍有迟疑：“完成县里氮肥生产任务才是当前第一要务，你可别分不清主次啊！”

这些业务上的事情钟白心里还是门儿清的：“放心，那事儿是铁板上钉钉跑不了的。这两件事同时开展对我来说没什么难度，现在的问题是朱厂长那边会不会有阻力？”

“阻力？他能有什么阻力？”

提到朱宏杰，楚军的脸色不禁有些冷，但他还是伸手拉开病床床头柜，从里面掏出一样物事：“只要地区信用社的贷款一天不到位，这个就能让他的命令大打折扣！你看看！”

钟白接过来一看，虽然听余东峰提起过，但见这张支票还在楚军手上没发，不禁有些惊讶：“县农村信用社的十万元支票？”

“对，我拼了老脸不要找程淮鲁副县长要的。”楚军的话里颇有些硬气：“小钟，我知道你的担心，怕明天回去上班朱宏杰要想办法给你下绊子，但你不要怕！我就是等着你回来这天，只要你拿着这十万元支票去财务科入账，我再打个招呼让立马把三季度的拖欠奖金给发了，我就不信他朱宏杰光凭一张空口白牙，还能再把工人们喊出来罢工一回不成！”

楚军即使人在住院的情况下也没有放弃怎么把县化肥厂从迷茫的深渊中拉回来的可能，而这张十万元支票老厂长敢压着迟迟不发，也的确是钟白没有想到的。

“嗯，现在看来解决眼前的危机不是问题。”钟白也适时的再添了一把火：“对了楚厂长，还有另外一件事。我在南云边境三十五师251哨所转的时候，给他们许诺了要在半年内免费赞助他们安装一部程控电话，这笔费用，我想让我们县化肥厂来出，大约一万多块吧。”

“免费赞助一部程控电话？你这是……”听到这个数字，楚军惊讶得差点没再度从病床上弹起来，但当他开始细品钟白这个看似荒唐的举措背后的意义，慢慢的开始觉得似乎摸到了什么东西！

“你这是……想借机打响咱们厂的名气？！”楚军终于反应过来了。

钟白立刻竖起一根大拇指：“没错！这相当于咱们厂花一万多块钱打一个变相的广告！我早就想过咱们厂要想健康可持续发展壮大，光靠目前这些手段和措施还不够，以后想要卖出更多产品，就必须要打广告，电视台里那些广告费用太高打不下来，咱走这条省劲儿的路还不成么？”

“哈哈哈哈，可真有你的，小钟！”楚军这下是完全反应过来了：“我看呐，等你回来说的这些事儿都做成了，你也应该至少坐上副厂长的位置了！”

这突如其来的许诺也把钟白给吓了一跳，他甚至下意识把凳子往后挪了半步，赶紧摆手道：“别别，楚厂长你这不是把我架着往火上烤么？现在所有的事情还没开始弄，谈这些就没必要了吧！”

楚军若有深意的看着钟白，好半天才摇摇头道：“我真是看不懂你了，小钟……为了咱们这破厂，你费事费力的折腾这么久，图的是啥？钱？就算你这次出差回来立了功，给你能发个一百块专项奖金就顶天了。位？给你副厂长当还不满意？”

钟白心道我还真没不是为了什么区区一百块专项奖金和一个县化肥厂副厂长的位置，这些对自己来说都是浮云。

其实我真的只是想安安静静的搞点技术而已，哪想到半途跳出来这么多事情啊。

但话可不能这样回答，否则楚军又会认为自己在装逼了，于是钟白想了想后只好耸耸肩道：“也谈不上我费事费力折腾，本来这些都是偶然吧，要不是因为碰到磷肥事故，我估计现在也就是老老实实在办公室当个打字员什么的，还没转正哩想啥副厂长？楚厂长，你还是快把身体养好，早点回去主持工作才是第一位的。”

“好，我明天就给医生申请出院。”楚军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精神：“你一个没转正的小年轻为了咱化肥厂都这么卖命工作，我这个厂里一号头头岂能躲在一边？”

“哈哈，你这么急着出院，怕不是回了家又要被娟子指着鼻子一顿骂了。”钟白听到这话也乐了：“你还是安心养病，等我先把该做的事情做完，那时候再回来上班，不是正好？”

“没大没小的，我一个厂长还需要你技术员来安排工作么，哈哈！”楚军此刻心情也好了不少，乐开了花，笑骂道。

第一百三十七章 青春的律动 钟白还真是说到做到，索性就一边陪楚军聊着，一边就在医院的陪护床上睡着了。

但他不到六点钟就离开了县医院。

上班之前，他还记得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把带回山平的最后一份野生鸡枞菌送人。

至于要送的对象嘛……当然是一直默默帮助自己好几次的车站餐厅服务员宋小丽了。

要不是她的帮忙，余东峰这两次从山平出发坐火车不知道要耽误多少天时间，上会虽然请人单独看了一次电影，但区区一场电影在钟白心目中根本算不上什么感谢，充其量只是个形式罢了。

其实钟白一大清早去见宋小丽，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因为在天都的这一周时间里，不知道为啥，钟白睡觉有好几晚上都梦见这小姑娘穿得羞答答的在自己旁边蹭来蹭去，得，一大早醒来又是换内裤的节奏。

钟白这才意识到，年轻的身体有一万种好处，但也有一种不好，那就是太渴望青春的律动了。

自打重生这将近一个月时间以来，钟白正儿八经正面单独接触的年轻异性，除了在一个厂里上班的楚娟之外，自然就只剩下宋小丽了。

而相比起楚娟的泼辣直率来说，宋小丽不但一直默默帮助着自己，而且性格也要温柔懂事许多，从上次对方来办公室主动送车票那件事情就可见一斑。

另外嘛……和楚娟的大长腿相比，宋小丽则是真正的凹凸有致，这一点钟白始终未曾怀疑过。

毕竟上一世已经活到四十多岁见过的女人多了去了，宋小丽这类身材那才是极品中的极品，又是纯天然没有动过刀的，试问一个二十多岁的小青年，又有什么理由远离呢？

其实下意识之间，钟白是觉得和同在一个单位的楚娟走得太近有点不好，所以相对来说更想念宋小丽一点。

于是借着感谢的机会，钟白果然在车站餐厅旁边堵到了准备去换早班的宋小丽。

冷不丁从电线杆后窜出来的钟白把宋小丽给吓了一大跳，用手抚着起伏的高耸胸口踉踉跄跄往后退了两步，差点被他给吓得跌倒。

“啊~！”

“喂！小丽，是我！”

钟白见她差点跌倒，下意识伸出右手抓住宋小丽的小手往后一拉，小姑娘就一下扑进了他的胸膛里，还不停的喘着粗气。

一股显著的触感从胸口传来，钟白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和对方来了个身贴身，而宋小丽的俏脸早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通红了。

“你这人……怎么和个鬼一样，突然就从路上窜出来啊？”宋小丽这会儿恢复了神志，马上推开钟白的双臂，两只手慌乱的理着自己有些散乱的头发，抬起头直盯着对方问道：“你出差啥时候回山平的？”

钟白嘻嘻一笑：“昨天晚上回来的，不过我记着你好像应该是今天的早班，所以昨晚就没来找你，今天一大早就过来了，喏，这是给你带回来的礼物。”

他这才从身后提出那个沉甸甸的袋子塞给宋小丽，大大咧咧的说道：“南云省边境带回来的野生鸡枞菌，可好了，你们女孩子吃了能美白养颜，调理身体内分泌，另外还有我在天都土特产一条街买的酥糖和龙眼糕，你也应该喜欢吃吧？”

接过袋子的宋小丽自然是惊喜万分，没想到钟白这人还这么有心，出差那么久回来还不忘给自己带礼物，一时间有些头脑发懵，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咬着嘴唇，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对方，反倒是把钟白看得有些出神了。

一个字，美。

两个字，真美。

三个字，美爆了！

被一个天天出现在自己梦境中的美好女孩儿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你要问钟白此刻内心的感受？

比起前世那些所谓女神们接到男生送来的大牌包包、衣服和化妆品之后只是淡淡的一句“谢谢”，眼前的宋小丽此刻那激动又有些小压抑的感谢眼神，无疑让钟白的大男子心情爽得一批！

“你可别这样老盯着我啊。”钟白忍不住先开了口：“我问你喜欢这些东西不？”

宋小丽羞羞的低下头，小声道：“喜欢，有人送礼物，还是这么一大清早就巴巴的跑来车站送，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喜欢就好，我这两天还有很多事情去厂里忙，等事情办完了，我再约你出来。”钟白深知不能一天把所有节奏都带完的道理，轻飘飘的扔下这句话，还没等宋小丽反应过来，就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中。

“这个钟白，真是的……”若不是因为手里那沉甸甸的袋子，宋小丽甚至觉得刚刚的经历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望着钟白消失的方向喃喃道：“莫名其妙的跑来送人家东西，送完又莫名其妙的跑了，他……到底脑子里在想什么？”

……

去天都出差一周的钟白回厂里上班了！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不小的新闻，不过今天却并没有掀起多大波澜。

毕竟罢工事件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厂里绝大多数人关心的还是拖欠的第三季度奖金什么时候能够发放下来。

出差回来按惯例是要到办公室填写报销单将实际发生的车票、差旅费、住宿费等报销的，所以钟白赶在厂办公室开门前十分钟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另外一个袋子。

昨天刚刚去医院照顾老爹的楚娟今天还得正常上班，当她拿着钥匙走到办公室门口才发现钟白早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儿了，不由得有些愣神：“你咋这么早？”

“早点来方便给你送东西啊。”钟白倒也不避忌，扬了扬手中的袋子：“赶紧开门吧。”

进门之后钟白才把准备好的酥糖和龙眼糕笑嘻嘻的放在楚娟的办公桌上：“都是些天都的小吃，收好放抽屉里，别让黄主任看见了。”

“切，搞得神神秘秘的，谢谢啊。”楚娟马上回过神来，看着钟白手中另外一个袋子问道：“你这是只给我带了没给黄主任带？那你手里拎着另一包是啥？”

提起黄兴志钟白就有些说不出的感觉，自然解释道：“黄主任不也去天都出差了么，我给他带做啥？剩下一包是给罗胜带的山核桃。”

第一百三十八章 尽快落实到位 两人说着话呢，正好就碰到罗胜进门，听到给自己的山核桃，这小子马上自来熟的一把接过来，对钟白笑道“那就谢谢您嘞！” “嗯，收了东西可别不办事儿啊。”钟白也顺便把包里的一大堆车票、住宿什么的掏出来往桌上一放“厂里报销这块我不熟，帮我把单子填了呗。” “你还真是算盘打得精啊。”罗胜也是个精灵主儿，看到钟白手里没剩下其他礼物，就赶紧把东西放抽屉里，然后开始低头粘贴票据起来。 钟白这么一大早跑办公室当然不仅仅只是为了给这两个年轻人送礼物，他还想顺便来打听一下厂里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毕竟办公室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总不能一回来就去问单建平那个憨憨科长吧？他估计脑子里除了e053a之外就没其他东西了。 “对了，现在厂里这些工人咋样？”钟白进入正题“我听说上次罢工的事儿是有人带头对吧？那个带头的家伙呢？厂里没处理吗？” “还能咋样？不都巴巴的在等着发奖金么？”罗胜顺口回答道“带头的刘二狗还不是照样该吃吃该喝喝，每天按时上下班，厂里早就把罢工的事情淡化了，现在生产也没有加班，朱厂长开会定调说的是年末生产稳定压到一切。” 和楚军说的差不多，自己也预料到朱宏杰在贷款没有到位之前不会有啥大动作，否则以对方那隐忍不发的性格主动跳出来搞事，那才是反常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主任黄兴志到了，一看钟白出现在面前，眉头一皱道“小钟，上次在天都请童教授吃饭你也不去，回来不赶紧去你的技术科上班，跑办公室来干什么？” 钟白双手一摊道“这不回来第一时间报销票据么，拖久了不给报咋弄？现在听说厂里又缺钱什么的。” “呵，你也知道厂里缺钱？”黄兴志冷哼一声道“那你还巴巴的跑来报销，不知道多等两天再报么？那什么e053a你们技术科最好是立刻上马，我看单建平成天在办公室头皮都要挠破了也没整出什么动静，花那么多钱买那玩意儿，现在放在厂里当个摆设！” 也不知道是朱宏杰的原因，还是上次在天都被钟白放鸽子安排了一道，总之这位办公室主任的话里行间总是透露出浓浓的敌意，钟白反倒不想和对方多计较，尽管他知道黄兴志私下和朱宏杰关系很不错，是个名副其实的舔狗，但事情还得抓主要矛盾不是？ “我一个刚上班的小青年，没那么多钱垫着，要是不来厂里报销，去天都多余的支出你帮我啊？”钟白不咸不淡的顶了黄兴志一句，又顺手摸出一张十元的大团结拍到楚娟的桌上“娟子，这是上次我借你买被褥的十块钱，先还你啊。” “嗯……你这不是还没报销么，哪儿来的？”楚娟先是收下，然后又有点疑惑的反问道。 “预支的出差费用里剩下的。”说到这儿钟白又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旁边的黄兴志“我在天都很节约的，从来不拿公家钱做私人事，就是办公事也是能省就省，你看看我就没坐过几次出租车，我先去技术科了，回见。” 说完，钟白也不管黄兴志那张臭脸，径直转身离开了。 现在余东峰已经不可能回县化肥厂上班了，这些打听消息的事情恐怕只能钟白亲自干。 他打听带头罢工的刘二狗的消息并不是顺口一问，而是做好两手准备。 朱宏杰那边是牵涉到两位厂长明争暗斗的直接因素，而像刘二狗这种人则是埋伏在工人里的暗桩，若是不调查清楚后续就贸然采取措施的话，很有可能吃亏。 虽说大多数工人都是淳朴的，但罢工事件没有一个发起人是绝对不可能形成那种大规模的情形，要扳倒朱宏杰，不但要在厂里创新产品、形成健康资金流这种明面上的因素做文章，对刘二狗这种潜伏者，如果不借着这次机会挖出来，就起不到釜底抽薪的作用，那厂里就一天走不上正路。 如果连一家小小的县化肥厂都不能拨乱反正，走上健康发展的康庄大道，那又凭什么能保证自己以后在更大的舞台上有所作为？ 当然，目前的局势最关键的，还是把降低低调水措施尽快落实到位提高生产效率，这才是王道。 于是钟白深呼吸一口，快步走到技术科，回到了自己已经离开一周之久的岗位。 科长单建平已经到了，自己的老师姜信鹏也已经到了，两人还正在认真的聊着，估计有一会儿时间了。 “小钟，你可算回来了，来！这个e053a的事儿……”单建平一看到钟白就急忙冲他招手道“这两天我们把你画的图纸都好好看了一遍，但组装还得你回来才行啊！” 姜信鹏刚刚正好听说了钟白用e053a搞降低氨耗的事情，不禁对这位学生更加高看一眼，赞扬道“钟白，没想到你还在降低氨耗这块上有突破，真是厉害呀！” “呵呵，那都是姜老师教得好。”钟白谦虚道“姜老师，就麻烦您这边先继续把特种化肥课题弄着，这两天我要先搞降低低调水的事情。” “行。”姜信鹏也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更可贵的是他也是一个纯粹热爱的老师，尽管学生当着科长给自己下命令，他也早已坦然接受这个事实了，毕竟在省化工研究院里姜信鹏可是亲眼看到副教授童四方在面对钟白时候都是摆出一副唯唯诺诺模样的。 钟白这才转身走到单建平座位旁边，低头问道“单科长，组装方面碰到什么麻烦了么？” “是有点麻烦。”单建平指着图纸问道“你看这里，放空管上增加调节阀的位置，我问了一下组装工人，他们都说安这儿有可能要出问题。” “出什么问题？”钟白仔细看了看图纸，心道这没问题啊，我就是原封不动按照记忆画出来的图纸，怎么会出问题。 “你不是说增加调节阀是为了实现压力远程控制么？但老工人说，调节阀远程控制开关最好距离阀门本身近一点，要不然控制精度可能会变差。”单建平一边努力回忆前两天发生的事情，一边说道。 “精度会变差？我想想啊……”这个提示立刻让钟白思考起来，片刻之后他才知道那老工人说得的确没错！ 因为现在是1981年，不是2019年，虽然有了e053a设备，但这套改装装置的其他部分采用的原件，依然是1981年甚至70年代的水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太不识相 “这倒是我考虑不周了，那位老工人说得有道理，就顺延把调节阀的位置移动一下吧。”钟白也不拗，大方的承认道。 他这爽朗的回答倒是让单建平感到有些意外，毕竟之前钟白口中的意见就从来没更改过，简直和金科玉律一般，即使是童四方来了也不管用，现在一个老工人的建议他竟然听完之后马上就同意了？ 见单建平用惊愕的眼神望着自己，钟白笑笑道“怎么了单科长？这建议很好，咱们的确应该采纳啊，要不然精度不够，后面氨耗降低有限岂不是白忙活这么久么，我觉得挺好的。” 单建平过了半晌后才默默的点头道“好，那我注意一下。” 当然，单建平的反应也不怪他，毕竟有点被钟白的行为搞成固定思维了，以为他是那种任何建议都听不进去的天才。 “……最快今天上午就能组装完毕，这套设备什么时候上？”单建平在图纸上比划了一阵，对钟白问道。 钟白认真道“越快越好，县里的紧急任务不是只剩下十天了么？现在听说各个车间又不加班了，成天按时上下班咱们厂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任务？” “行，那我上午就去弄。”单建平抓起修改后的图纸就准备起身，又突然站住了“对了小钟，这套设备上马还需要厂领导在改造报告上签字同意，这块儿……还是你去好了，你和领导沟通比我强。” 还没等钟白回答，这位技术宅科长指了指桌上的改造报告，干脆拿着图纸走人了。 这突如其来的命令钟白过了一分钟才弄明白，是不是单科长之前和厂领导沟通有些不顺？ 他这才意识到，好像单建平他们从天都回来之后的厂领导……那不就是副厂长朱宏杰么？ 难道说，他朱宏杰想卡这个改造项目？钟白的脸色一下沉了起来。 那对方可就有点太不识相了！ 你要和楚军扳手腕，抢位置，光明磊落的走正道赢了，那也是你的本事，钟白对此并没有太多意见。 实在是他前世看过太多这样的企业内部明争暗斗，你也不能说哪一方就一定对、哪一方就一定错，但衡量对错的唯一标准，只能是看这位胜利者能不能把企业带向更好的未来。 能，那就是对的，不能，那就是错的。 成王败寇，不仅能用于任何时代、也能用于任何行业。 但钟白心里很清楚，朱宏杰找地区信用社搞一百二十万贷款“大动作”更新全厂设备生产线的举措，根本就谈不上什么把化肥厂带向更好的未来。 它只能让本已经经营不善的山平县化肥厂背上更加沉重的贷款包袱，在以后的运营中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甚至直接垮下！ 但这只是钟白的怀疑，事实上即使经历了厂里发生的这么多事情，钟白依然很难把上次在电影院门口碰到的那个儒雅随和的朱宏杰和一个阴暗小人的形象联系到一起。 必须得亲口证实了再说！ 于是钟白二话不说，抓起改造报告一出门就直奔厂长办公室而去！ 一到厂长办公室，不但没有了往常楚军在里面那股浓浓的烟味儿，而且钟白也发现里面的绿色植物多了不少，书柜被挪换了位置，整个房间布置都完全变了。 “小钟，你回来了？” 朱宏杰并没有半点咄咄逼人的意思，反而和钟白第一次在会议室看到的时候一样，语气没有任何波动，抬起头平静的问道。 “是。朱厂长，我刚回技术科报道。”既然对方表现正常，钟白也就很正常的将手中的改造报告放在桌上“之前调节阀位置有一点小小的改动，但现在已经弄好了，还请朱厂长在这份改造报告上签个字，我们技术科马上就会同车间对生产设备进行改造。” “改造？”朱宏杰的眉毛稍微动了动，果然打起了官腔“这份报告，昨天单科长就拿给我看过了。现在厂里马上要贷款引进新的生产线，这种突发奇想的改造不做也罢。” “突发奇想的改造？”钟白本不是一个喜欢发怒的人，但听到这话脸色立刻冷了下来“朱厂长，降低低调水温度降低氨耗的改造，我不敢说它是全世界第一，至少目前在我们国家还没有哪一家厂能做出来！只要尽快用于实践，咱们的氮肥车间生产效率立马就能提高至少20以上！” “是么？你是不是以为我根本没看这份报告，我是一个根本不懂技术的代理厂长，就和以前那位一样？”朱宏杰的脸色也冷了下来“昨天我曾经多方打听，找县里科委的同志问过，找地区化肥厂的同志问过，他们都没听说过这样的‘有效措施’！甚至我还找熟人去省图书馆查阅过相关资料，所谓降低低调水的措施，国内外都压根没有一篇相关文献！我不知道你这个20的数字是从何而来，更不知道你的信心从何而来！” 钟白反驳道“朱厂长，你当然不可能从任何渠道问到降低低调水措施的资料，因为这玩意儿只有我脑袋里才知道它的整个流程和作用。” 没想到朱宏杰话锋一转“钟白，平心而论，你进厂这短短的一个月时间以来表现优秀，我一直是很认可你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的。但年轻同志想搞个大新闻出来这种思想要不得，若是这措施真有你说那么厉害，花个几万元改造费就能让普通的氮肥车间生产效率一夜之间提升20，恐怕全国上下的报纸头条今天都是你钟白的名字吧？所以不要在这儿放卫星，以前厂里投入购买那个什么e……设备的几万块，就当沉没成本好了。” 平心而论，只从朱宏杰反驳的话语听来，的确没有半点毛病不说，而且还很中肯，完完全全是一位处理事情得当的厂长该说的话、该表的态，甚至还有些保护青年同志的口气在里面。 但唯独只有钟白知道，对方这一切都只不过是说辞而已，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最重要的是，这条措施它的确是真的，而且提升20效率那都只是钟白的保守估计而已，实际上可能会更高！ 第一百四十章 马上入账 “e053a的几万块，不是沉没成本，是我们厂能否完成县里紧急任务的关键！”钟白情绪也上来了：“我可以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做保证，它一定能达到既定目标！”

朱宏杰摆摆手道：“这个你保证不了，全厂上上下下几百号人的吃喝拉撒费用，大家都盯着我这个代理厂长，不是盯着你。”

这就是这年头的怪事，也可以说是迄今为止很多华国普通企业的通病。

那就是不信创新、不敢创新。

明明是这种能改变全厂命运的重大创新举措，钟白前前后后为之奔波了近十天，楚军拉下老脸找程淮鲁县长要的贷款，跑省城、找关系费尽无数力气才把e053a运回山平，结果他朱宏杰愣是不点头！

还给你扯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钟白就是脾气再好也忍不了了。

就在这时，财务科长郑德明恰好也来了厂长办公室，拿着一大叠单子递给朱宏杰：“朱厂长，这是上一周的报销单子，您审核没问题的话就签字吧。”

钟白见状只好先到一旁的沙发上坐着。

朱宏杰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愣是把平时基本不会拒绝的操作给变了，从里面挑出好几张不符合规定的单子，扔到郑德明面前：“这些什么餐饮费都先压一压，明知道厂里账上没钱，还急着报销这个干什么？先把原料、生产、销售那些费用该弄的弄了，这些都给下面通知一声，钱没有到位之前啥都不要报销！”

郑德明的脸色有些难看，作为一名老财务科长极少有这样被厂长当面扔单子拒绝的情况出现，毕竟厂里的情况大家都知道，财务科那边初审都已经很严格了，这些都是非报不可的费用，否则他也不会拿来。

这位朱厂长代理上位这几天以来，自己还是第一次过来找他签字，怎么今天就和吃了**一样，那天会上不是说职工的要求一定要最大程度的照顾，维持稳定第一吗？

这些单子里很多都是个人垫款先支付的报销单，要是统统不给报，怕不是压力都要集中到财务科来了！

于是郑德明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朱厂长，我这个财务科长当然知道账上的情况，不过有些费用，像黄主任他们前几天去省城办事这些都是比较急的，咱们账上也拿得出来这些钱，还是先报销了比较好，要不然……”

听到这句话，钟白探头一看，果然从里面发现了一个小时前罗胜帮自己填的单子混杂其中。

朱宏杰也恰好扫到了那张单子，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钟白，想想又从里面抽出对方那份报销单，顺手签了字还意有所指的自言自语道：“这次出差其他的我就不签了，小钟这份我先签，他一个刚刚毕业的新同志还没法工资，手头紧。”

郑德明见朱宏杰只签了钟白一个人的单子，感觉这下他这个财务科长就更难做了。

为啥？

这么多出差的人，其中还不乏黄兴志、莫金龙、单建平这几位科长的单子，你这个代理厂长不签，偏偏签一个新同志钟白的单子，这不是让我要回去面对那些同级别中层干部的诘问么？

但朱宏杰这个举动只是想示恩给钟白，也从侧面上提醒对方，你在这个厂的未来始终把持在厂长手里，任何时候都不可能改变这个事实。

但没想到，这个举动却彻底将钟白的情绪给点燃了！

钟白其实之前也在考虑，只要朱宏杰配合，先把厂里的生产搞上去恢复正常秩序，后面楚军到底要和对方怎么个对决，那也不急于现在。

但此刻明显朱宏杰就硬摆出一副不行的架势，还故意来点小恩小惠，同意报销自己这小几百块钱？

想针对我？

这可是你先搞事情的。

就在郑德明一脸郁闷的时候，钟白起身走到他旁边，默默的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往桌上一放，对郑德明说道：“郑科长，我这个单子不会先去出纳那里拿钱，让出纳那边把钱留着给其他更需要报销的同志吧。另外，这里是县农村信用社给咱厂里批的十万元信用贷款的支票，楚厂长让我转交给厂里的。”

郑德明在看到支票第一眼的时候眼睛就开始发光了，没办法这是一个财务科长的职业病，有进账那总得高兴不是？

现在听到钟白这么一说，他脸上的兴奋之情更是溢于言表，立刻高兴的将支票拿起来紧紧捏在手中：“真是农村信用社的支票啊！那太好了，小钟，这下厂里就宽松多了，我马上让出纳把它拿去入账……”

“等等！”就在郑德明喜滋滋刚想离开的时候，背后传来了朱宏杰的声音：“郑科长，谁同意财务科把这十万元贷款入账的？”

“啊？”郑德明一转身，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中年副厂长现在可是代理厂长，是一把手，支票上不盖厂长的私章是没法入账的，这才呆呆的问道：“朱厂长，难道……难道有钱还不能入账吗？”

朱宏杰提高声调道：“郑科长，你也是老财务科长了，工龄比旁边这个小伙子年龄还大，他不懂财务纪律，你难道还不懂吗？明明上次我在会上都给大家说清楚了，最多半个月时间地区农村信用社的一百二十万贷款就会批下来，那时候咱们厂里还差这点报销款？你现在把这张县农村信用社的贷款支票给接了，是觉得咱们厂里太宽裕，生怕到给利息的时候不能多给几家？再说这贷款我这个当厂长的压根就没听说过，什么来头？不上会的贷款也敢要？那出了事情谁来负责任？哪儿来的就给他退到哪儿去！”

一顶财务纪律的大帽子扣下来，谁也顶不住，即使郑德明这种老油子财务科长也知道朱宏杰的话从规矩上挑不出半点毛病，这突如其来的十万元贷款之前的确没有听到任何风声，又是从刚刚上班不到一个月的钟白手里拿出来的，于是他下意识的转头对钟白说道。

“小钟，这么大的款项入账是要厂长盖章同意的。”

没想到钟白却直接从兜里摸出了一枚私章，拍在郑德明面前，朗声道。

“这是楚军厂长的私章，他顺便让我带一句话。”

郑德明和朱宏杰不禁异口同声的问道：“什么话？”

“请财务科长见到这枚私章，马上入账！”

第一百四十一章 率先发难 郑德明下意识去拿那枚私章，却被对面已经黑了脸的朱宏杰怒吼一声：“别动！”

什么都不说，突然让钟白带一张十万块的支票来，就够让自己难堪的了，现在甚至连私章都给带上准备入账了，这是真把自己不当人？

因为罢工事件你住在医院已经被剥夺了厂长权力，现在我才是代理厂长！

还拿着支票和印章过来让财务科长入账，这姿态，摆给谁看呐？

郑德明也看出朱宏杰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发火，弄得他现在不知道是该坚持，还是该退缩，只好下意识把眼神望向了钟白。

钟白万万没想到，这位刚刚还成熟稳重的副厂长，怎么一看到这枚私章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明明这张支票就能解决眼下厂里的困境，朱宏杰却为了巩固个人的权力，不惜大动干戈阻挠此事？

钟白脸色一沉，大声质问道：“朱厂长，这十万元不但能解决现在报销和职工奖金的问题，还能马上帮咱们厂完成县里的紧急生产任务，你这么做难道没考虑过山平县化肥厂的现在和未来吗？”

“现在和未来？这些东西还需要你一个刚刚毕业不到一个月的技校生来教我这个厂长？”朱宏杰彻底撕下了伪装的面具，冲着钟白怒吼道。

“厂长？你只不过是在楚军厂长生病期间代理厂长一职，这种能影响到全厂生死存亡的大事情，按规矩也不是你一个代理厂长能单独决定的，起码要开厂领导会议集体决定！”钟白朗声和对方争辩着。

“呵，还知道规矩？厂领导集体会议是同意和否决重大事项没错，可我现在没有否决，先放它几天不行？”朱宏杰冷笑道：“我甚至都可以等楚厂长出院之后，再让他来决定都行！”

这句话立刻让钟白意识到朱宏杰一定得到什么准信了，多半地区农村信用社那一百二十万贷款即将批复下来，这就意味着即使楚军到时候出院，也无力再组织朱宏杰一步一步的安排。

“等我出院再决定是吗？那我现在就决定！”

就在钟白、郑德明和朱宏杰三人僵持的时候，厂长办公室门口突然传来了一个粗犷而又熟悉的声音！

三人不禁下意识把目光转向那里，只见那个威严的身影矗立在门口，不是厂长楚军还能是谁？！

“楚……楚厂长，您……您病好了？”看到楚军，朱宏杰回想起对方以往的积威，声音不由得下意识结巴起来。

“怎么，我病好了你好像还不欢迎？朱副厂长？”楚军故意将最后那“朱副厂长”四个字加重语气，以提示对方明确身份：“还是说，你已经不把我当山平县化肥厂的厂长了？”

你只不过是区区一个副厂长，我才是正牌的山平县化肥厂厂长！

“我……我没有……”朱宏杰现在脑子成了一团乱麻，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回到自己办公室的楚军就像猴王回到自己熟悉的山头一样，径直走向办公桌，将支票和印章拿起来轻轻塞给财务科长郑德明：“德明，刚刚小钟已经把我的话都带到位了，你还不赶快去办？”

“哦……是！楚厂长！”此情此景郑德明怎么会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想着怎么从这个修罗场脱身，楚军就给了这么好一个理由，那尼玛还不马上溜之大吉啊。

郑德明带着支票和印章走了，朱宏杰也从刚才的惊愕中回过神来。

若是等这些钱到账补发了全厂职工第三季度的奖金，那自己的后果也就不言而喻了。

“楚厂长，既然你回来上班了，那我就去自己的办公室！”也不等楚军反应，朱宏杰的身影一闪而过，离开了厂长办公室！

看着对方在楼道上匆忙远去的背影，楚军轻蔑的瞥了一眼：“这小子还算识相，知道败局已定干脆跑路。”

但钟白却发现了蹊跷的一点，那就是朱宏杰并没有走到同一层楼的副厂长办公室，而是直接下了楼梯，他这才一拍脑门喊道：“坏了！这家伙要搞事！”

“搞事？搞什么事？”楚军疑惑道。

“他一定是找那个什么刘二狗去了，楚厂长，罢工的事情可能又要上演了！”钟白大声喊道。

楚军脑子也马上反应过来，当即就准备追出去，结果刚刚迈出一步就痛苦的扶住了自己的腰，开始大口喘气：“啊……啊……呼……”

“爸，爸你没事吧！你怎么一声不响的就从医院离开了！”

这时候门口也闪进另外一个人影，是楚娟！

“楚厂长，你先在办公室休息，后面的事情交给我！”钟白见楚娟来了，马上对她吩咐道：“娟子，照顾好你爹！给医院打电话让他们派救护车过来！我下楼，有大事！”

刚刚这么一耽搁几分钟，等钟白冲出办公楼的时候，哪儿还有朱宏杰的人影？

但就在这时，正常上班时间的一个个车间纷纷打开大门，从里面跑出来不少工人！

很多工人还穿着工作服没有来得及换就涌向了办公楼，显然这是临时被召集起来的！

看到这个场景，钟白就知道刚才自己是猜对了！

果然，迅速汇集起来的人群两侧走过来两个人影，一个是朱宏杰，另外一个钟白不认识，但是从面相和带头动作来看，应该就是那个叫做刘二狗的家伙！

而就在两人目光相遇的时候，朱宏杰已经率先发难了！

“同志们，厂里又要乱搞，这个钟白准备破坏我们一百二十万贷款的事情，我朱宏杰不能坐视不管！”

“他刚刚伪造了一张十万元支票给财务科，还偷了楚厂长的私人印章，我们决不能让厂里的国有资产流失！”

“大家团结起来，一定要把钟白这个破坏县化肥厂的家伙抓起来送到公安局法办！”

喊到最后，平日白面书生的朱宏杰的面孔此刻看上去竟然有些狰狞，而刚刚被刘二狗鼓动过来看热闹的工人们见主持工作的副厂长都发话了，又听到“决不能让厂里的国有资产流失”这句话，朴素的阶级感情哪里还抑制得住？

他话音还未落，几名长得粗壮的车间工人已经带头冲向了楼梯口的钟白！

第一百四十二章 谁能证明 朱宏杰这一招极为阴狠！ 他刚才出门的时候就发现楚军的脸色已经有点不对劲，又在楼梯上撞见了匆匆而来的楚娟，就猜到了楚军一定是私自从医院里跑出来的！ 这老头子现在好不容易才被自己架空，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朱宏杰又怎么可能让他用这十万元的支票力挽狂澜、重新夺回对县化肥厂的控制权？？ 于是朱宏杰灵机一动，找到刘二狗让他把工人们马上召集到办公楼门口，说有重大事件发生，而自己则巧妙的通过言语，把屎盆子直接扣向了钟白！ 只要趁楚军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把钟白扭送出厂，后面不管楚军到不到场，这些工人们都会自觉跟着自己的节奏走。 而且至始至终朱宏杰都没有说楚军的半句不是，强调一切都是钟白在厂里中从作梗，清除钟白就可以让大家继续过好日子，这正是所谓以“清君侧”的名义，强行让钟白背锅，实则是利用这次危机，彻底把楚军架空！ 这时候几名壮汉冲上前将手无寸铁的钟白给死死架住，带头的刘二狗甚至还趁机将一团抹布塞进钟白的嘴巴里，彻底让对方说不出话来！ 钟白此刻只怪自己重生之后没有好好锻炼身体，两只胳膊就像被老虎钳死死钳住一样丝毫不能移动，那团抹布则让他嘴里的声音变成了“呜呜呜”模糊不清的声音。 朱宏杰见事情的始作俑者钟白终于彻底偃旗息鼓，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就在几名壮汉准备将钟白往外拖的时候，楼上突然传来一声…… “朱宏杰！” 看上去似乎老了十岁的楚军在楚娟的搀扶下，吃力的用手扶着走廊栏杆，怒目圆瞪望着底下迅速聚集起来的密密麻麻的工人们。 “咳咳咳咳……”楚军还想说些什么，但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不由得猛烈咳嗽起来，话也没法再继续说下去了！ 朱宏杰原本听到楚军的声音吓了一跳，但看到现在这个场面，他意识到楚军应该是身体支撑不了多久了，立刻提高声音喊道“楚厂长病危都还惦记着厂里的发展，他指示我立刻将钟白这个卖厂叛徒抓起来送到公安局！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钟白拖走！” 楚军怎么也不敢相信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副厂长朱宏杰竟然胆大包天，当场混淆黑白，气得一口鲜血直接“哇”的一声从嘴里喷了出来！ “楚厂长！” 厂里的绝大多数工人对楚军都是有感情的，尽管这位老厂长平时作风强硬，对认真工作的职工敲打实属家常便饭，但现在眼睁睁看着他吐血，手中的动作倒也都停了下来，都担心起楚军的身体安危来。 泪水，从楚军的两只眼角缓缓落下，此刻的他，内心充满了无力感。 换做自己健康的时候，只需要给他一分钟时间，便能解释清楚，让钟白把整个事情的真相告诉大家。 但他现在做不到。 因为身体的疼痛，让楚军在刚才喊出朱宏杰名字之后，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楚军感觉自己身体在缓缓下坠，尽管他还用力抓住栏杆保持站立的姿势，但眼角的余光瞥到的却是已经笑容满面的朱宏杰，和一脸不忿想解释却被堵住嘴巴的钟白！ 老厂长的眼前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但这时候他依然不愿意放弃！ 正好这时候楚军一转头看到女儿楚娟已经在旁泣不成声，他用尽所有力气对楚娟喃喃说了一句。 “娟……娟子，你……你让他们把钟白……放开，告诉……告诉……大家……真相！” 说完，楚军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楚娟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呐喊了一句“把钟白放开！让他说话！” 在目睹了老厂长再次晕倒的场面后，不知道是哪位工人悄悄上前，将钟白口中那团臭抹布一扯而下！ 钟白几乎在瞬间用嘴巴吸了一大口空气之后，大声喊道。 “所有人听我说！” “副厂长朱宏杰他撒谎！” “刚刚那张十万元支票，是楚军厂长前两天在病床上找县里苦苦争取到的！” “就是为了保证大家的工资、奖金还有提高氮肥生产效率的资金！” “我今天上午接受楚厂长的委托，把支票和他的印章拿到厂里来，但朱宏杰却压着不让入账！” “就是因为这十万元入账后，我们厂就不用地区信用社那笔一百二十万元的贷款了！” “大家想想，贷款多了是好事吗？不是！若是我们没有办法生产更多的化肥卖出去，咱们厂以后就还不起贷款，更发不起大家的工资和奖金！” “他朱宏杰才是想让山平县化肥厂灭亡的罪人！” 钟白一口气说完，感觉自己胸腔里的空气已经所剩无几，脸皮因为缺氧的关系变得有些发紫，但兀自用凶狠的眼光死命盯着躲在一边的朱宏杰！ 工人们立刻顺着钟白的话把目光转移到了朱宏杰的身上！ 朱宏杰勃然大怒，立刻叫嚣道“大家不要相信他的鬼话！我好歹是咱们厂的副厂长、现在的代理厂长，这是县里任命的！这个钟白只不过是刚刚来咱们厂上班不到一个月，连试用期都没过的人！谁能证明他的话是真的？” 化肥厂的工人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或者说，新华国的工人们，又有几个见过这种混乱的场面？ 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各执一词，偏偏每一方都显得那么义愤填膺，正义无比！ 一时间，刚刚还群情激愤的工人们，已经不知道双手双脚该往哪儿放，不知道接下来该做啥了！ 这时候许久没有吭声的刘二狗又突然跳了出来！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朱厂长的话难道还有假吗？赶紧把钟白抓到派出所去，把路腾开，让我上楼把楚厂长背到医院去啊！” 刘二狗的话这才让扭住钟白的那几个精壮工人反应过来，立刻使出蛮力把钟白往外面一拖，楼道口总算是空出来了！ 就在刘二狗准备冲上楼梯的时候，背后传来了财务科长郑德明的声音！ 他的声音中带着颤抖，但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肯定！ “我能证明！钟白刚才的话每一句都是真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尘埃落定 场内工人纷纷把目光转向了这位山平县化肥厂内部的财神爷。 郑德明二话不说，拨开人群走向楼梯口来到钟白面前，冲着那几个目瞪口呆的精壮工人喊道。 “怎么，我这个工龄比你们年龄都大的财务科长会说假话吗？把人给我放开！” 在一家工厂里，可能不是所有人都和厂长单独打过交道，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和财务科长打过交道，因为你要领工资、要报账。 这位每个人都接触过的老财务科长认真起来，脸上再也没有平时和煦得如同阳光一般的微笑，只有一股肃杀之气！ 在这股肃杀之气的影响下，几名精壮工人不得不软软松开了抓住钟白的双手。 钟白这才怒视一圈，“呸”的一声吐出一口唾沫，快步爬上楼梯，来到四楼把平躺在楼道上的楚军给背了下来！ “让开！都让开！”钟白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情。 楚厂长，我马上送你上医院！你可千万不能出意外啊！ 看着钟白在楚娟的护送下将楚军背出厂门口，场内的工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好。 有人开始在人群中寻找朱宏杰的影子，但哪儿还找得到？ 是的，朱宏杰在看到郑德明站出来的那一瞬间，双腿就已经软了。 他清楚的知道，今天这一仗，是自己败了。 趁着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郑德明和钟白身上的时候，这家伙已经脚底板擦油——开溜了！ 厂长和副厂长都不在，财务科长郑德明倒是有担当的喊了一句“你们还在这站着干什么？都回车间上班去！我会通知几位科长马上去医院！都给我动起来！” …… 等楚军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四周又是那熟悉的白色。 窗外已经漆黑一片，模糊的眼神逐渐清晰后，楚军才看到病床旁边坐着的女儿眼睛红肿一片。 “娟……娟子。” “爸！爸你醒了！太好了，我马上去叫医生！”楚娟急匆匆的摔门狂奔而去。 …… 三天后，尘埃落定。 在上午举行的山平县化肥厂全体职工扩大会议上，副县长程淮鲁宣读了《关于免去山平县化肥厂副厂长朱宏杰工作职务的决定》。 因为就在老厂长楚军再度晕倒的那天，有匿名群众向县里举报，说是上周六在平阳市看到朱宏杰和一名地区信用社的科长在茶馆喝茶，并且给对方送了一个厚厚信封的事情。 地区、县里两级j部门迅速行动，展开秘密调查，最终查明了朱宏杰企图贿赂地区信用社某科长，在贷款资质调查阶段还未结束前准备强行通过贷款审批的违法事实。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华国法律的宗旨一贯是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但也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尽管朱宏杰在审讯的时候一再强调他不是为了个人利益，只是为了厂里尽管拿到一百二十万贷款，早点上马新生产线，而且调查也确实没有发现他本人从中谋利，但一千元的巨款贿赂就是贿赂，j依法将他转交给检察机关，批准逮捕。 等待这位半年前还前途无量的副厂长的，将会是法律的审判！ 程淮鲁在读完这份决定文件后，眼光扫视了一眼底下沉默的工人们，大声说道。 “县化肥厂的全体同志们！” “这一次，前副厂长朱宏杰没有牢记纪律规定，违法贿赂一案已经交由检察机关进行后续办理。” “我相信他和在座的每一位同志一样，和我一样，都是发自内心的希望咱山平县化肥厂日子越来越好，但是！” “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做法却是完全错误的！” “县化肥厂要以朱宏杰的案子引以为戒，不断加强思想教育，开大门、走大路，用正确的、科学的观念帮助化肥厂扭亏为盈、走出困境！” “虽然发生了这件事，但县里也没有因此就不重视县化肥厂的发展了，这一点同志们要对县里有充分的信任！” “好在两天前技术科的同志们上下一心，完善落实了降低低调水温度、减低氨耗提升氮肥产能的新举措，我听相关同志汇报，目前厂里的氮肥产能提升了三成！” “只要大家加班加点努力干，在月底前完成县里之前下达的紧急任务，县里的承诺依然有效，你们每一位同志的工资、奖金、取暖费，一分钱都不会少！” 副县长前面的话还听得大家很压抑，但最后这句话无疑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顿时让场内气氛为之一振！ “哗啦啦啦啦……” 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这正是80年代初，华国千千万万基层一线工人们最淳朴的感情迸发！ 是啊，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尽管朱宏杰副厂长因为贿赂触犯法律出事儿了，但山平县化肥厂它并没有因此而垮掉！ 恰恰相反，由技术科单建平、钟白带队，加班加点将改进后的调节阀在半天时间内上马后，氮肥车间的工人们很快就发现，产量上升了！ 而且是没有增加任何原料投入、耗电耗时的情况下上升了超过30！ 再加上刚刚副县长程淮鲁的表态，县里并没有放弃化肥厂的意思，只要能完成任务，那山平县化肥厂就是个好单位，所有人就都是好同志！ 散会之后，程淮鲁副县长走到台下，亲切的拉起财务科长郑德明的手，说道“郑科长，在老楚住院继续接受治疗这段时间里，就辛苦你来暂时当好这个家了。” 郑德明赶紧站起身来，充满皱纹的脸上也露出了拘谨的微笑，摆摆手道“不辛苦不辛苦，领导辛苦了，为了我们厂的事情还专门过来开现场会。我一定按照县里的要求，在这段时间给广大职工值好班、服好务。” “呵呵，这也是没办法啊，郑科长。谁让你们厂里班子一位厂长住院，另外一位……就不提了，我昨晚上还去医院看了老楚，说是还有十天半月才能出院，你可得给我看好了，这段时间化肥厂绝对不能再出什么事情了，先把县里的生产任务完成才是！” “请程县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郑德明立刻表态。 “好了，我接下来还有个会，就不耽误你们生产了。”程淮鲁起身准备离开，又突然站住了脚步，朝着会场右方技术科座位那边瞟了一眼“对了，有关于你们厂里优秀年轻同志的事迹，记得让你们厂办尽快报一份简报给县里，也算是出事之后做点正面宣传嘛。” “好的，程县长，我等下就去给办公室打招呼。” “嗯，那不用送了。”说完，程淮鲁便带着秘书，匆匆离开了化肥厂。 第一百四十四章 钟科长 低调水温度已经被钟白成功的从59度降低到了56度，而这小小的三度降温，换来的却是34%生产效率提升！

办公桌后的单建平头发乱得和鸡窝一样，看着眼前的纸张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小钟，你这下可是放了个大卫星呐，现在倒好，柳红县、长县、平阳市、平阳地区各地的化肥厂都纷纷发函过来，让我们去给他们指导指导，改进氮肥生产线，可咱们这技术科就俩人，怎么走得开？”

钟白眨巴眨巴眼睛道：“单科长，这事儿也轮不到咱们技术科着急啊，厂领导都没表态，我们咋去？再说了，目前这项技术还在‘试运行’阶段，咱们生产过程还有风险，没有彻底把它形成一套成熟理论之前推广到其他厂里，那不是不负责任的表现么？”

“呵呵，你小子就别和我拐弯抹角了。”单建平用手把乱发压了压，笑道：“那天娟子都告诉我了，听到你用办公室电话给省里打电话，在说什么专利的事情，就是指的这个降低低调水温度的法子吧？这专利我听说在咱们国家还没有自主申请的，不都是上面认定的么？你咋还和省里联系？”

“这个嘛……我自有打算，就当做一个小秘密好了。”钟白自然不会将打算原原本本告诉单建平，只是含糊的道：“反正咱们试运行还有半年时间，半年之后上面该怎么走程序就怎么走，有工业厅安排呢，其他县份和地区化肥厂他们不也得听工业厅的，对不对？”

“也是。”单建平想想自己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对了，办公室不是让你写份个人先进材料么？听说县科委准备年底给你弄个啥发明奖的，你可得赶紧写出来啊。”

“我哪有功夫写那个啊？”钟白一摊手，指了指还在旁边伏案疾书的姜信鹏说道：“这不还得弄特种化肥的事儿么，那些非专业技术的工作就别让我做了，办公室大把的人他们不写材料，谁写？”

单建平道：“你小子说得轻巧，现在黄主任也免了职了，临时把罗胜提了个副主任主持工作，我看他还差得远，娟子又时不时去医院照顾楚厂长，谁给你写啊？”

“那就让罗主任写啊，他不都副主任了嘛，这点小工作还能把他给难倒不成？”钟白哈哈一笑道。

“呵，一口一个罗主任，要不是你小子也被提成咱技术科副科长了，我还真以为你在嫉妒罗胜呢。”单建平笑道：“行，你不愿意写，我就告诉罗胜让他琢磨去，反正他新官上任三把火，估计推给你写也就是意思意思，小伙子手痒着呢！”

“那就谢谢单科长了。”

等单建平走后，钟白才望着早已平静的窗外，有些出神。

这一次朱宏杰因为贿赂被抓，实实在在的引发了整个山平县化肥厂的大地震。

和朱宏杰平时关系要好的办公室主任黄兴志，因为在厂里自查过程中被发现好几次违规派车接送朱宏杰，违反了用车规定，也就悄无声息的被厂里关门处理，给免去了办公室主任的职务，调到材料科马子明手下当一名普通科员去了。

而昨天，钟白则被厂里临时班子开会任命为技术科副科长。

钟白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并没有如同大家想象中的那么开心，而是一阵苦笑。

县化肥厂技术科副科长，其实并没有级别，就是一厂里自己任命的干部，都不需要报县里宣传部的。

当然钟白也从来没有开口去要过。

甚至头一天当钟白下班后去医院探望楚军的时候，楚军又提起那天的话，说什么等他出院后，就立刻开会上报县里，提拔钟白当分管生产的副厂长，却也被钟白轻轻拒绝了。

“我的舞台，并不是小小的山平县啊……”

内心的真实想法，钟白没有告诉躺在病床上的楚军，只是说让他安心养病，自己还要投入到并不轻松的工作中去，什么提拔任用，那不是他钟白此刻考虑的首要目标。

只是这个副科长他是真没办法拒绝了，因为现在每天上下班，所有见到自己的工人都恭敬无比，自觉的喊起了他“钟科长”的称呼。

为啥？

因为第三季度的奖金在朱宏杰被抓的第二天就发了下来，又现场经历了第二次罢工的广大工人同志们，谁还不清楚这件事居功至伟的人是谁么？

倒是这几天搞降低低调水温度措施的时候，钟白才找回了那种熟悉的技术大牛感觉。

安装、调试、生产，整个过程中其实出现了不少问题。

甚至还一度发生了阀门开关漏装一个的事儿，都被钟白在现场轻松化解，更是引得一群技术老工人的交口称赞，也彻底对钟白的技术服了气。

经过两天时间的正常生产，虽然厂里对外还宣称这项技术‘试运行’时间将会持续半年，但经过之前那传奇的一幕之后，降低低调水这项技术已经迅速在业界流传开来，至少整个平阳地区的所有化肥厂都打听到了，而且各种函件纷纷如雪片一般飞来，要求过来学习。

这还只是头两天，钟白预计，只要山平县化肥厂沉住气打太极，过两天这些厂里就会干脆派人上门来当牛皮糖，绝对是不学到不走人的节奏。

而特种化肥这边，自己该做的也做得差不多了，一些预实验之前的边角工作钟白已经完全可以放心交给同来的姜信鹏，预计这边半个月之后，就能进入特种化肥预生产阶段，这个进度比之前钟白想象得还要快。

眼下不出意外的话，月底甚至在楚军出院之前，厂里三班倒就能完成县里下达的氮肥紧急生产任务，等那时候销售回款一到位，之前的农村信用社贷款就能连本带利的全部还清，县化肥厂终于可以不用背着沉重的包袱前行了。

换句话说，其实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钟白本人在厂里其实没有什么具体事情可做。

那这半个月，正好可以趁机出个国嘛，钟白心想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厅里来电话 就在钟白望着窗外愣神的时候，一个俏丽的脸孔出现在玻璃的另一面。

“钟白！”楚娟急匆匆的冲他喊道：“快来办公室，有你的电话！”

钟白赶紧起身和楚娟一起赶往办公室，一接到电话便听出了那边明显的天都口音。

“是钟白同志吗？”

“是。”

“这里是省工业厅办公室，有位领导要和你通话，你稍等。”

“嗯。”

“小钟，是我。”

“孙伯伯？”钟白听到对方熟悉的声音，不禁有些惊喜。

“呵呵，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呢，要不是昨天我看到你们县里的简报给你打这个电话，恐怕你也把之前咱们说好的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把？”电话那头的孙光石打趣的说道。

“哪能呐，省里我忘谁都不敢忘孙伯伯。”钟白话锋一转：“这次有什么指示？”

“还不是上次那事儿？人家瑞士使领馆的人都来厅里催了好几次了，问你究竟什么时候去日内瓦？那边早就翘首以待了。”孙光石道：“省外事部门已经提前去你老家对你开展政审，这边相关准备工作也早就做完了，就等你人来，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后天能到厅里来不？”

钟白稍一思索便点头道：“行，但我还没买火车票，另外厂里边……”

“你们厂里最近发生的事儿我都知道，放心，正式文件半小时内传真过来，你就马上去准备吧，那后天咱们天都见。”

“好的，孙伯伯。”

挂掉电话，钟白不禁摇摇头，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自己刚刚还在技术科想着什么时候挤出时间去瑞士，这边孙光石的电话就到了。

“咋了，你又要去天都出差吗？”旁边的楚娟看着钟白一脸惆怅的模样，不禁问道。

钟白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头道：“是，也不是，天都只是顺路，我要出国一趟。”

“啥？出国？！”楚娟震惊了：“那刚才打电话的是……”

“是省工业厅一位刚刚退休的副厅长。”钟白顺口道：“等下文件就要传真过来，哎，没想到他们催得这么急，我还说在山平多待几天来着……”

听钟白的口气还有点老大不愿意的节奏，楚娟可不干了，小嘴一撅：“切，瞧瞧你这拽得和二五八万一样的……出国，那可是大事情啊！这次是去干啥，给我说说！”

“我还能干啥？就是搞点有关化肥的事情呗。”钟白想了想道：“你爸还有十天才出院吧？那我待会儿下班看看他去。对了，一会儿文件到了，记得帮我联系火车站把明天去天都的车票买了啊。”

“好！”看着钟白离开的背影，楚娟心里满是羡慕。

出国！

这句话只有在书本上和新闻里见到过！

自己周围认识的人，还从来没有一个真正出国的！

怎么偏偏这样的好事儿就落到他钟白身上了？

正好这时候罗胜也从外面回来，楚娟赶快把这件事汇报给了身为副主任的他，也把罗胜给镇住了。

“厅里的电话？钟白要出国？没开玩笑吧，娟子？”

“我这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么？”楚娟马上一指传真机：“说是半小时内厅里文件就到。”

“行，那我马上给郑科长汇报去。”罗胜也不含糊。

果然，不到十分钟时间厅里的文件就来了，暂时指挥全场工作的郑德明还是第一次见到厅里直接点名县化肥厂的某名职工出国公干，震惊之余也很快把该走的手续走完。

下了班钟白没有去食堂，而是想了想拽住了楚娟：“先去医院看楚厂长，我把出国这事儿给他汇报一下，然后……再出去吃个饭咋样？”

“行啊！”楚娟一听对方要主动请客吃饭，双眼立刻笑成了一对月牙儿：“说起来咱们都好久没在外面吃饭了！”

“呃……”钟白此时脑中想起了另一个人，思考片刻后还是说道：“等下我再叫一个朋友，你不会介意吧？”

“介意啥，不就是余东峰……”楚娟下意识以为钟白要叫他舍友，但是突然意识到余东峰好像一直请长假还没回来，脑子里似乎想到了一个名字，突然站住脚步，转头盯着钟白道：“不会是……上次火车站那个女孩儿吧？”

“嗯，是她。”女人的第六感不得不说真的很准，尽管被对方识破了想法，但钟白还是大大方方的说道：“宋小丽也给我帮了不少忙，大家都是朋友，叫上一块儿嘛，反正都是我掏钱。”

“切，知道你刚报销兜里有几个钱啦！”楚娟一转身朝家属区的方向走去，扔下一句话：“那你到厂门口等我，我回去换个衣服！”

“啊，就是吃个便饭你还换啥衣服……”但钟白这句话出口，楚娟早已经蹦蹦跳跳的走远了。

十五分钟后，就在钟白一根红塔山都抽完不停搓手的时候，楚娟才从厂里走出来。

“嚯，这一身新风衣，漂亮啊！没见你穿过，哪儿买的？”

钟白一看楚娟穿着一身和这个年代有点不符的长款黑色风衣，虽然这温度可能稍微低了一点，但毫无疑问这一身衬托出她那条笔直的大长腿，倒是吸引眼球得紧，所以忍不住赞美道。

“还看得出是我没穿过的，算你小子有眼力见。”被称赞漂亮的女人内心总是很爽的，楚娟一挺胸膛，顿时满满的自信写在脸上：“春天在天都百货公司买的，还一直没穿过呢。”

她胸膛一挺，顿时有一股莫名的颤动进入钟白眼球，他不敢多看只好把眼睛死死的盯着楚娟秀丽的脸庞，又发现她抹了口红，这下更是啧啧称奇道：“这还涂了口红？厉害啊！平时咋没见你这样打整自己？”

楚娟心道要不是你今晚说要带上那个什么宋小丽吃饭，老娘会这么重视么？

男人呐，果然都是只看外表却不思考女人脑子里想什么的简单动物！

“我今天愿意。”楚娟将小黑色半根鞋往前一迈：“走吧，先去医院。”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上次说的事情 这段时间赶着加班，钟白事实上已经好几天没有来医院看楚军了。

不过今天对方看上去神色还不错，这会儿也刚刚输完液，坐起身来端着护士送来的白粥喝，一见钟白和明显打扮过的女儿一起过来，老厂长脸上露出了老父亲的笑容。

“小钟，今天不忙啦？”或许是因为朱宏杰这个心腹大患已除，楚军给人感觉最近连说话的语气都柔顺了不少。

“他今天是不忙了。”还没等钟白开口，楚娟就主动抢话道：“可接下来人家可是干大事儿的人。爸，钟白他马上要出国一趟！”

“啥？出国？”楚军手中的汤匙不由得停留在半空中，愣住了：“做什么？哪个国家？非洲么？”

这年头，华国对外国的关系还远没有达到二十一世纪那般和谐顺畅的程度，十几二十年前一说出国大都联想到临近的苏国，但这几年因为苏华关系一般，所以以楚军的思想自然是以为钟白要去什么第三世界国家了。

“不是的楚厂长。”钟白微笑着摇摇头道：“是去欧洲，瑞士。”

楚军砸吧砸吧嘴唇道：“哦，瑞士啊，这个国家我听说过，二战里的佣兵国嘛，还是个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你去那儿干什么？”

“也是化肥的事情，过去交流交流技术。”钟白并没有把底细透露出来，而是转头问道：“楚厂长，这两天身体恢复得咋样，能按时出院不？”

“没问题！医生今天下午还来检查了一趟，说是恢复情况比想象中要好，最多一周我就能回厂里上班了！”提到这个，楚军还放下粥碗，兴奋的扬了扬手臂示意自己情况不错。

“爸，你别老逞能，把手盖上！”女儿楚娟见状不干了，把父亲的手一抓按进被窝里，楚军嘿嘿一笑这才老实了一点。

不过这幅听女儿话的模样，倒是第一次让钟白看到，他也觉得有趣得紧。

钟白认真的说道：“对了，楚厂长，有件事儿要和你汇报一下。这几天各县和地区里很多化肥厂发函来咱们厂，想学习降低低调水温度的技术，现在这事儿办公室不接招推到我们技术科，估计拖不了两天这些厂就要派人上门求学，我建议你出院后一定不要透露给他们。”

“那是肯定，不用你说我也不会让这帮家伙白白把这新技术给学去的。”楚军显然听到过相关消息：“别说厂里了，这两天还有几个厂的老熟人跑医院来看我都提起这事儿，我都装糊涂说不知道，让他们等我回去上班再说。你放心，这技术是你一个人搞出来的，你只要不同意，我这个当厂长的就算别人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也不会同意！”

这朴素的话语让钟白不禁笑了出来：“楚厂长，看不出你还这么坚持专利精神啊，我还以为要做顺水人情呢！”

“顺水人情？这年头厂子和厂子之间哪儿那么多顺水人情？”楚军有点感叹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一两句好听的就把咱厂里的新技术让他们给哄过去了？那我们厂里缺资金让这些厂腾点销售份额给咱们，他们咋没给我们做个顺水人情？那都是相互的！”

看来，这老厂长不用自己提点还更门儿清，钟白见对方既然如此坚定就打住这个话题不再聊。

钟白点点头道：“谢谢楚厂长对这项技术的重视，那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你就好好休养，我明天就出发去天都，出国多久时间我也不清楚，等回来的时候再汇报工作吧，希望那时候你已经在办公室正常上下班了。”

“我上次说的事情你不再认真考虑一下？”见钟白和楚娟转身欲走，楚军想了想还是叫住了钟白，问道。

“上次说的事情”自然指的是楚军想提拔钟白直接当副厂长的想法，要说以前楚军只是觉得钟白是个技术非常强的年轻人的话，那么经历了这一次近乎生死的大事情，楚军也感受到了钟白身上那股领导力和正气，他觉得不拘一格降人才，正好朱宏杰出事之后副厂长的位置也空了出来，为什么不让能者居之呢？

“我认真想过了，还是谢谢楚厂长，暂时不用考虑我。”钟白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道。

他这副看上去很随意的模样，其实语气是十分坚定的，楚军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只好微微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爸，那你就先歇着，妈等下就来陪你，我要和钟白一块儿出去吃个饭了。”楚娟早就心里痒痒等得不耐烦了，想着今天钟白要请自己去哪儿吃饭来着，转头软软的对楚军说道。

“去吧去吧。”楚军挥了挥手，看到和钟白肩并肩离开还带着欢声笑语的女儿，不由得在心里感叹：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

钟白选定的是一家县城里新开的火锅店，这家店他刚刚重生后还没开门，前几天回山平的时候才刚刚发现，应该是新开的，据说老板还是正宗的渝都人。

要说这段时间出差钟白的伙食也没差过，至少比最初那几天天天在厂里吃食堂好了百倍，但天河省这边的口味是比较大众也是偏不麻辣的那种，待久了钟白反而怀念起前世经常和同事们去吃的正宗渝都火锅了。

这年头私人在外开餐馆本来就不多，更何况是一个和天河省本地口味完全不同的渝都火锅？

所以等钟白带着楚娟过去的时候，虽然是饭点，但大厅里却稀稀拉拉只坐了几个人而已。

钟白选好位置，先把楚娟安顿好，然后就抄起围巾出了门。

这年头没什么手机、微信，想要叫人吃饭，除了提前预约就是临时直接寻人了。

好在钟白早就对宋小丽现在排班的情况了如指掌，知道对方今天是上白班，恰好六点下班，所以这个点过去刚好。

其实刚才楚娟不同意将她留在火锅店等人的做法，想和钟白一起去，却被钟白拦下了。

直男的想法很简单，你今天穿得这么漂亮，我把你带过去叫宋小丽吃饭，对方还以为我这是带着女朋友来示威呢！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两女斗艳 所以他选择了独自一人前往，不能厚此薄彼不是么？

走在路上钟白想起这两个女孩，不禁有些犯难。

要说这两个吧，各有各的好，说对哪一个不动心那是假话。

可偏偏这两人就同时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弄得他有些忧愁。

不过想了想钟白又想开了，他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想到：钟白，你这事业都才刚刚起步了，想这些做什么？

不就是两个红颜知己么？还特么矫情的犯点选择困难症？

前世网络上那句话不是说得好吗：只有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当然是我全都要！

哈哈，虽然知道这是句玩笑话，但想到这儿钟白也不禁笑出了声，顿时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是啊，干工作每天就够辛苦的了，干嘛还要花心思想这个，顺其自然不就完事儿了么？

于是怀揣着“我全都要”心思的钟白来到车站餐厅，顺利的喊住了刚刚下班准备离开的宋小丽。

钟白趁着宋小丽刚刚离开餐厅大门的时机迎了上去：“小丽，等会儿！”

“钟白？怎么这会儿跑火车站来了？”宋小丽看到钟白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由得露出了惊讶的笑容，问道：“你这是……又要出差么？”

“哪有一到火车站就说出差的！”钟白也不知道怎么就脑子一热，跑过去抓起对方的小手往自己这儿一拽：“走，我今晚请你吃火锅！”

“啊？吃火锅？”宋小丽惊喜的问了一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好像被对方抓着还挺舒服的，声音也小了点：“又发生啥好事儿了？”

“吃的时候告诉你，对了，楚娟也在。”钟白顺口说道。

听到“楚娟”这个名字，宋小丽心里咯噔一下，轻轻将手抽出，想了想才问道：“那今晚是……三个人？”

钟白点头道：“对啊，我、你还有楚娟，三个人没错。”

“那你等等，我回家换个衣服去，十分钟就好！”

还没等钟白反应过来，宋小丽也消失了。

这特么都什么鬼啊？

刚刚那身不是挺合适的么？怎么女孩儿一说到吃饭就都要跑去换衣服？这不是耽误时间嘛！

钟白百思不得其解。

但十分钟后当他看到换完衣服后的宋小丽就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疑问。

这丫头，居然在大冷天的穿了一件束腰的长款连衣裙！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连衣裙呐！

1981年，深秋初冬敢穿连衣裙！

两条腿上自然是穿着那年头唯一的肉色丝袜，毕竟这会儿还不留行黑丝的。

而且宋小丽还把发型给换了！

平时总是一根万年不变的**花辫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一头柔顺的黑发就这样自然垂落到腰间！

甚至她也擦了口红，还不是楚娟那种大红色的，而是偏向玫瑰色的红色，更是显得嘴唇娇艳欲滴！

那个车站餐厅温柔的服务员形象早已经荡然无存，钟白都看傻了，我滴个鬼鬼，这还是自己认识的宋小丽吗？

看到钟白如同被抽了魂一样呆呆站在原地的傻样子，宋小丽跑过来轻轻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怎么，这是看到妖怪了吗？”

“没有没有，你这都叫妖怪的话，那恐怕……也只有《西游记》里的蜘蛛精才适合了……”钟白喃喃的说道。

“走吧，你不是说楚娟还等着呢么，我肚子也饿得不行了，是火锅对吧。”

“是是，那咱们出发吧。”

总之，钟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小会儿功夫就到了这家渝都火锅店里的。

两个女孩倒是很自觉的在四方桌子上对坐，中间夹着个他。

甚至两个女孩见面的聊天也非常自然，谈谈最近看了什么书，谈谈最近单位都发生了什么事儿，唯独半点不提起有关钟白的任何话题，就当他不存在一样。

还是老板过来才把钟白从梦中给拉回了现实：“同志，你们想吃麻辣味道大一点还是小一点的火锅？”

考虑到两个女孩在场，钟白刚想脱口而出“鸳鸯锅”，这才意识到现在还只是81年，正宗的渝都鸳鸯火锅还是在90年代初才形成这个概念呢，于是转头问向两位叽叽喳喳的女孩：“你们想吃重口味还是一般的？”

“重口味！”两女不约而同的回答道。

老板显然是个**湖，或者说这年头敢到外地开火锅的渝都个体户那都是有点故事的人，一看两女在那里呈口舌谁都不让谁，再加上钟白这幅憨憨样，立刻明白了点什么，似笑非笑的点头道：“那就中辣的好了，年轻人你少吃点，吃多了容易上火撒！”

不一会儿带着浓重牛油香味的正宗渝都土灶火锅就端了上来，钟白也是好久都没见过这么正宗的渝都火锅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什么点好的毛肚、竹笋、魔芋之类的统统下锅，耳朵却竖起来开始注意偷听两女聊天的内容。

“小丽，你这口红颜色真好，是天都买的么？”

“嗯，天都买的，我爸本来就是列车长经常往返天都的，带东西很方便，你这个呢？”

“平阳市买的。”

“也挺好看，你这身大衣肯定是天都买的，太合身啦！至少也得四十多块钱吧？”

“五十块，年初我求了我爸好久他才给买的呢。”

“……”

喂喂，你们怎么就这么开始时尚的聊起了衣服和化妆品，完全不是我想象的画面啊！

两个女孩压根就没有动筷子，甚至连端上来的油碟都没有搅拌一下，硬是等到钟白发现菜都烫得差不多了，才冲她俩喊道：“喂，你们别光聊天不吃东西啊，这么好吃的……”

“没工夫……”两女又是异口同声。

得，钟白只好当起了服务员，小心翼翼的一人碗里帮夹一片这样。

先给右手边的宋小丽夹了一片毛肚，再给左手边的楚娟来一片。

不料这个动作立刻就产生了化学反应。

宋小丽二话不说，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一筷子挑起来就下了肚，而楚娟则瞪着钟白，指着火锅喊道：“我要吃午餐肉！”

“好好，我给你挑就是！”被热气蒸得已经冒汗的钟白马上捞起一片午餐肉，放到楚娟碗里，她这才露出了笑容。

第一百四十八章 拷问灵魂的问题 这边厢才刚把左手边的楚娟安顿好，钟白心想着自己总可以先吃一片毛肚了把？ 错！ 因为右手边的宋小丽又开始了！ “钟白，帮我挑一根竹笋，要嫩的啊！” “好嘞！” 就这样可怜的钟白左边一筷子、右边一筷子，两女不停的让他帮忙挑菜，足足五分钟自己愣是没吃到一口！ 而且钟白还发现了一个秘密，那就是每一个菜，只要宋小丽提出的，那楚娟就不会再提，反之亦然。 看着两女吃得开开心心，还大赞味道不错的时候，钟白终于醒悟过来了。 你们这是在争宠啊，谁都想使唤我，还不让我给你挑对方一样的菜？ 看懂了这一出的钟白终于不再理会两女的叽叽喳喳，自己把每样菜都挑了一片放入自己碗中，大快朵颐起来！ 见钟白终于醒悟过来，两女也对视一眼，噗嗤一下同时笑出声来！ “好哇，结果你们早就串通好了来消遣我，这客请得我真是憋屈哇！”钟白大声喊冤。 “咯咯咯，谁让你刚才不理我们俩的？”楚娟笑道。 “就是！让你这个馋鬼多饿一会儿才好！”宋小丽也捂嘴笑道。 钟白抬头一愣，这画风不对啊？ 怎么感觉上次见面的时候两个女的还一副水火不容的节奏，今天见面之前也各自暗中较劲，怎么这火锅才吃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完全成姐妹了？ “别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还是更加泼辣的楚娟先开口“钟白，这次你出国去，我刚刚和小丽都商量好了，不能再给我们带那些普通的特产了。” “啥？那你们准备要什么？”钟白将筷子一放问道。 宋小丽说道“帽子、墨镜。” 楚娟说道“口红、围巾。” “这些可不便宜，我才只是个刚刚上班不到一个月，还没有领到工资的小年轻啊……”钟白大吐苦水。 “少来，娟子已经告诉我了，你这次出差报销了不少钱呢，咱们一直都帮你的忙，还能不多买点好的？” “就是就是！” “行行行，我努力……” 看着两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女孩很自然而然的找自己要礼物，钟白心道是谁说的80年代初女性还很害羞来着？ 当然，大家聊着聊着又把话题引到了钟白身上，趁着楚娟上厕所的档口，宋小丽停下手中的筷子，盯着钟白。 “盯着我看干啥？”钟白问道。 虽然没有刻意打听钟白出国的具体行程，但宋小丽刚才已经从楚娟口中听到钟白被提为技术科副科长的事情，于是想了想问道“钟白，现在你前途大好，以后有什么打算么？” 这还是钟白重生后在山平县第一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钟白不禁楞了一下，手中夹菜的筷子也停住了“以后的打算？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宋小丽脸上带着微笑，但眼神里却是止不住的认真“我想知道你以后还会留在山平么？” 这个问题听上去就有点深意了，就连一直在带着微笑的钟白此刻也收起了笑容，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瞬间的直觉告诉钟白，宋小丽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问出这等问题。 两人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虽然钟白和她见面没有楚娟的次数多，但彼此之间互有好感这事儿，两人都心知肚明。 而这个问题，很有可能是对方要明确自己对待她的态度。 但钟白仅仅思考片刻就给出了答案“我才仅仅到山平工作不到一个月时间，以后？以后是多久？从长远上考虑我是一定会离开这儿的，但短期内这个事情不取决于我的想法，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宋小丽细细的琢磨钟白的回答，似乎也在认真思考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点头道“我明白了。我也知道你不是一个愿意留在山平的普通青年，其实别看我天天在车站餐厅上下班，我也渴望以后和你一样离开这里。” “和我一样离开这里……” 就在钟白细品宋小丽这句话背后深意的时候，楚娟回来了，两人立刻一阵手忙脚乱的挑菜，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幸好楚娟也是个马大哈，没有看出来，于是桌上又恢复了三人嘻嘻哈哈的场面。 就这样，在钟白从来没想象过的画面里，这顿渝都火锅“愉快”的结束了。 当然，宋小丽和楚娟是觉得挺愉快的，至于钟白“愉快”与否就不知道了。 让钟白没想到的是，吃完饭后，两个女孩居然异口同声的表示她们要一起去看电影，不让钟白一起，这倒是把钟白整了个黑人问号。 回到宿舍躺下的他到睡着都没有弄明白，不是，我之前不是还担心叫这俩一起吃饭会擦枪走火，怎么她们俩现在甜蜜得和闺蜜一样，我这个正主反而被当成皮球踢到一边去了呢？ 还有宋小丽今天这有点拷问灵魂的问题，肯定不是吃饭那时候才临时想出来的，想想对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那认真的眼神，钟白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第一次在车站餐厅见到那个平凡的宋小丽，为什么会在短短一个月内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难道就是因为认识了自己？ 但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第二天钟白依旧乘坐下午的火车从山平出发，并于第三天清晨再度返回了刚刚离开一周时间的天都。 这次他可不会再干什么化工研究院招待所住一天再转走那种事了，因为是厅里下发了抽调文件，所以钟白还是轻车熟路的来到了省工业厅招待所。 这份文件钟白在出发前就已经看了几遍，虽然当天是孙光石亲自打电话告诉自己的，但到了省厅办公室报到之后，办公室主任却带着钟白去了现任副厅长吕旭东的办公室。 “吕厅长您好。”吕旭东上次在省化工研究院钟白是见过的，所以见面之后直接同对方问好。 “小钟你来得正是时候。”吕旭东放下手中的基层简报，说道“这次你去瑞士，是我带队。” 啥？去瑞士怎么变成吕旭东带队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名单 钟白刚想开口问，却突然反应过来了。 自己当初联系瑞士驻天都领事馆是找的孙光石没错，但对方毕竟是退了休的人，接替他位置的正是眼前的吕旭东副厅长。 钟白瞟了一眼吕旭东刚刚放在桌上的基层剪报，在上面隐约看到“山平县化肥厂”几个字，知道这个降低低调水专利项目现在已经在省内工业口内部传开了。 毕竟一夜之间就能把氮肥产量提升30的黑科技，帮助山平县化肥厂神奇的完成了县里下达的紧急任务，你就是想瞒也瞒不住啊！ 各级各部门纷纷将这件事情大做文章写成材料给自己的上级报告，不要说工业口这条对口路线了，就是县zf到地区行署，县科委到地区科委再到省科技厅，那都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层层报喜，要不然怎么还没两天就四处听到其他化肥厂要跑来学习技术的风声呢？ 既然没有了当初偷偷前去的条件，由省厅接手然后出文件把钟白调上去这件事，本身就说明了省厅对降低低调水专利的态度。 那就是将它正式对待而不是像钟白之前想象的那样，自己在少量人知情的情况下小圈子操作。 麻蛋的，早知道这样，自己到了厅里还是应该先去见见孙光石才对！ 就在钟白准备对出发后的计划进行一定调整的时候，孙光石也来到了吕旭东的办公室。 “孙厅长，您来了。”面对自己的老领导，吕旭东还是很客气的起身，并用起了以前的称呼。 “还叫啥厅长不厅长的，我都是个退了休的老头子喽，你才是正牌的天河省工业厅副厅长嘛。”孙光石笑呵呵的摆了摆手，示意吕旭东坐下，这才走到钟白旁边，上上下下的把他从头到脚看了好几眼，直到看得钟白有点头皮发麻的感觉才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看不出啊，你年纪轻轻不但专业知识了得，政治意识也很强嘛！”孙光石终于对钟白开了口“我听说，你们厂里前几天那次罢工，都有人把你准备拖到派出所去了，你当时脑子里是咋想的？怎么就敢当着那么多工人们的面喊出副厂长在撒谎？那会儿你有知道对方行贿确切的证据么？” 孙光石上来就问这么尖锐的问题显然不是无的放矢，毕竟这次出国申请专利的事情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他和钟白两个人的私人交情，而是上升到了另外一个层面。 “看来孙伯伯还挺关注我回厂里之后的情况。”钟白仅仅略作思考，便大方的回答道“当时我是不知道有行贿这回事的，但在厂长办公室里听到朱宏杰肯定的语气，我估摸着他应该是采取了什么措施才会那么笃定一百二十万贷款一定会批下来，所以才当场拒绝了十万元支票入账的事情。” “这么说，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喽？”听完钟白的解释，孙光石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换成一副严肃的口气说道“小钟，在以后的工作中可不能像这样，咱们说话做事要有真凭实据，尤其是这一次你到了国外，更是要谨言慎行才可以，这是代表我们华国，知道吗？” 这番话无疑是老厅长在敲打自己，虽然钟白并不认同孙光石这种“到了国外更是要谨言慎行”的做法，但对方也是为了自己的前途着想，于是也谦逊的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孙伯伯的提醒。” “嗯，你知道就好。”见钟白回答得如此认真，孙光石这才重新露出满意的微笑，转头对坐在对面的吕旭东说道“旭东，我该说的说完了，接下来就预祝你们这次瑞士之行取得圆满成功，为咱们天河省乃至国家争取更多的利益回来。” 说完孙光石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钟白这才听出了对方话里的弦外之音，有些疑惑的问道“孙伯伯，怎么听这意思您不打算去瑞士么？” “我当然不去。”孙光石转身道“这次出行是厅里全程自费，咱们厅里这块经费不多，队伍名额有限，我一个退了休的人瞎凑什么热闹？小钟啊，出去之后记得一切行动听指挥，尤其是要听吕厅长的指挥，知道么？” “我知道了。”钟白感到很意外，但孙光石也没再说什么，摆摆手离开了副厅长办公室。 他离开之后吕旭东的表情才放松了一点，看来自己的老领导在场无论你官多大都有些放不开。 吕旭东拿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单子递给钟白“这是本次出国的名单，昨天和瑞士方面已经沟通协调完毕，你先抓紧时间熟悉一下。” 钟白点头将单子接过来，不料才刚刚拿到手上，他平展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因为上面写着…… “天河省工业厅访问瑞士国家专利局一行行程安排” “本次出行人员名单” “领队天河省工业厅副厅长吕旭东” “成员国家工业部技术司二处副处长叶星天河省工业厅技术处处长傅冲山天河省工业厅设备处处长苗立荣天河省zf外事办秘书二科科长（兼翻译）吴小平天河省山平县化肥厂技术科副科长钟白” 名单上一共六人，不但有省厅的副厅长和诸位处长，甚至上面还出现了国家工业部技术司的一位副处长！ 这什么情况？！ 自己当时不是给孙光石说好了让他把申请专利这事儿保密，最多只是让厅里知道就行了么？ 怎么现在还惊动了工业部？！ 虽然部里派出的仅仅只是一位副处长，但从成员名单排序就能看出这位叶星副处长的重要性，他是位于最前面的！ 在华国的任何文件资料上，但凡有这种组队很多人名一起出现的时候，它的排序从某种程度上就决定了该位同志在队伍中的定位。 毫无疑问，领队自然是级别最高的天河省副厅长吕旭东，紧接着的就是叶星了！ 这位叶星什么来头钟白也不清楚，毕竟前世他接触的工业部领导多了去了，一位副处长在京城……那就是很平凡的角色，钟白也从来不去细记这个。 但这回可不一样，既然工业部派人了，就说明天河省工业厅已经把自己准备申请专利这事儿提前报告给了工业部，这可不是钟白愿意看到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坐过飞机? 见吕旭东还要在这个问题上发表意见，钟白只能挂出白旗求饶：“吕厅长，这都马上要出国申请专利了，介绍对象的事儿……还是先缓缓吧。对了，我从山平带了一些土特产来放在厅招待所的，山药什么不值钱，还请吕厅长有空派人去取一下……”

“下面的同志就是淳朴啊。山药倒是不错，炖汤滋补的。”吕旭东笑着点头道：“好了，你去厅办公室候着，等下外事办那边的同志还要过来给你补一些手续，争取今天之内办好，咱们明天就顺利出发。”

“行。”

在外事部门同志给自己*****的时候，钟白还发现发给瑞士方面的名单上，对自己身份的介绍和刚刚看到的那份名单上还有所不同。

那份德文名单里，钟白的身份也从“天河省山平县化肥厂技术科副科长”变成了“天河省工业厅技术处科长”一职。

得，这是要彻底提高整个出国工作组的层级啊，最低都是省厅部门的，钟白心道，这还是80年代初我们不够自信的原因，所以要把头衔写得高一点以免对方质疑。

厅里的科长，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正科级，不是开玩笑的，这一下子就把钟白的体制内等级从未转正干部一下提到了科长。

“小钟，这一次出国外事方面纪律我要提醒你一下。”外事部门的同志严肃的说道：“外交无小事，希望你出国后谨言慎行，因为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背后的祖国，不能在任何方面做出有损国格的事情。”

“我清楚。”钟白自信的点点头，类似的提醒前世他已经经历了无数次，并且也用无数次实际行动来证明了这一点：“我一定会全力维护国家利益！”

“好的，听咱们的人说，你的德语也相当了得，所以除了吴秘书之外，你也要在非专业场合承担第二翻译的工作任务，辛苦你了。”对方拍了拍钟白的肩膀道：“那么，预祝一切顺利。”

“谢谢。”

自己还要在非专业场合担任第二翻译，这个任务嘛……

钟白当然知道是要做什么啦。

毕竟这还是1981年，出国考察谈判的机会非常非常稀少，即使是对这些厅里的处级干部而言，机会极其难得。

尤其去的又不是什么第三世界的亚非拉国家，而是正儿八经的西方资本主义发达国家瑞士，大家到了那边总会要利用空闲时间转转体会人文风情、再买点什么当地的商品之类的，而那边的华国大使馆也不会全程派人陪同，所以日常时间还需要翻译。

六个人的团队，只有一个翻译那是显然不科学的，你总不能指望所有的处长们都走一个路线逛街吧？当只要分开，吴秘书又去哪边？

所以懂德语的钟白自然而然的就成了第二翻译，还美其名曰“节约人员配置”，一个人多个岗位，安排得妥妥的。

终于到了出发的日子，上了飞机之后，除了吕旭东厅长之外，其余几位处长都有些兴奋。

毕竟这还是1981年，尽管大家不是头一次坐飞机，但多数人还是有一些新鲜和兴奋感在里面，想想光是从天都到京城的机票就是好几百元，这可是好几个月的工资呢！

设备处处长苗立荣是一位女性，她也是省工业厅里为数不多的中层女干部，年龄差不多和钟白母亲一样大，见到钟白上飞机后泰然处之的状态，不由得有些惊讶的问道。

“小钟，你坐过飞机？”

钟白心道别说坐过，前世我还当过“空中飞人”，一周时间里有超过50个小时都在天上的记录呢。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旁边的吕旭东主动笑呵呵的解释道：“小钟上个星期才和化工研究院的同志们坐飞机去南云省那边签订特种化肥意向协议，当然坐过。”

因为设备处不管这块，苗立荣之前也没有对钟白的个人经历过多关注，一听这个顿时有些惊讶：“原来小钟还参与过那件事？不错啊！”

“嗯，我也是省化工研究院特种化肥课题组的人员。”钟白看到苗立荣手里捏着的晕机药，微笑着建议道：“苗处长，咱们到了首都国际机场还要转机，这一段从天都到京城的旅程时间不长，其实不用吃晕机药，晕晕乎乎的不好。喏，试试这个。”

钟白顺手递过去一个绿色的小东西，苗立荣看了看问道：“这是什么？”

“口香糖。”钟白解释道：“在飞机上张大口腔不停咀嚼它，可以缓解耳膜在飞机飞行过程中的震动难受感，您可以试试。”

这还是钟白在天都跑了不少地方才买到的绿箭口香糖，毕竟和md建交不久，这款全球著名的口香糖才刚刚进入华国市场，见到的人很少。

苗立荣拿起来一片塞入口中嚼了几下，一股薄荷的清凉味道立刻直冲大脑，倒是让她感觉精神好了不少，惊讶道：“还真不错！”

“嗯嗯，那大家都来试试这个。”钟白也不客气，索性给大家都一人发了一片。

技术处处长傅冲山看着钟白跑前跑后，又是帮放行李、又是给大家发口香糖，笑着对旁边的吕旭东说道：“吕厅长，这个小钟还真的挺不错。人聪明懂技术、对领导也很尊重，这一上飞机大家都挺喜欢他的。”

吕旭东点头道：“是啊，老傅。不过说起来，钟白这个搞技术的还是你的直接下属呢，这么优秀的人才你以前咋没发现呢？要是早点发现弄到厅里来，那这一次的降低低调水专利就能直接弄成咱们厅里的成果了，还不是更好？”

傅冲山赶紧表态道：“领导，以前我确实到平阳地区基层考察次数不多，山平县还一次都没去过，也不知道基层出了这么优秀的人才，这确实是我的工作没有到位。”

“呵呵，瞧把你紧张的，我就这么一说。”吕旭东轻描淡写的摆摆手道：“这孩子能力是没得说，但思想观点真的和主流有点不一样，非要用这个专利赚外国人的钱，我倒不是不相信他这个技术的先进性，只是觉得……那些瑞士人真的会同意他这么做？要不是孙厅长之前反复和我强调钟白有信心，我甚至觉得这个要求是个笑话。”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安全保证金 傅冲山点头附和道：“是啊，简直闻所未闻，那些外国人就这么心甘情愿的把外汇白花花的给专利局，然后转给我们？我倒现在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部里技术司也是抱着非常谨慎的态度，没有一定强调要出成绩，只是觉得这是一个首例，咱们要尽最大努力争取。”

技术处和部里技术司是业务对口的，傅冲山在和技术司的业务这块交流自然比身为副厅长吕旭东更细致，也更明确上面对口部门的想法，所以这番话倒是也没说错。

“嗯，咱们省也很久没有出过让部里技术司重视的新技术了，所以这一次争取把这事儿弄好，在年末给咱们省厅弄朵大红花！”吕旭东点点头道。

飞机起飞了，两个半小时后准时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

简单的用餐，顺便等待技术司二处的叶星副处长抵达机场后，大家又在三个小时后登上了去法兰克福的国际长途飞机。

吴秘书跑前跑后办理各种出入境通关手续，他去过西德一次，这些方面还算娴熟，但等到转机日内瓦之前，就发现自己的德语有些不够用了。

相关方面的人员在得知一行人是从华国过来的交流考察团之后，检查的时候格外卖力不说，还对他们出示的文件反复查看，又说了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弄得办理手续的吴小平有些难堪。

“按照我们国家的相关规定，每一位通过法兰克福转机前往日内瓦的第三世界旅客，都需要缴纳100瑞士法郎安全保证金，以保证你们在完成事务后返回国内再次通过法兰克福转机。”这名金发高鼻的边检人员操着一口生硬的德语对吴小平吼道。

吴小平只能大声抗议：“我们是华国工业部派来的考察团，不是什么普通企业考察团！为什么要缴纳100瑞士法郎安全保证金？这是什么规定？”

100瑞士法郎，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瑞士法郎，是全球币值最稳定的货币之一，在整个20世纪几乎0通胀，而且有40%的黄金储备作为挂钩保证不贬值。

而官方汇率瑞士法郎兑换人民币大约是1比7多一点，考察组一行六人，就意味着他们要缴纳将近4200元人民币的狗屁保证金！

这个数字已经很夸张了，但更夸张的是，因为大家出国兑换外币都是受到外汇管制的，所以基本上所需国家的外币都是提前在国内的华国银行兑换好，数量有限。

这一次酒店住宿什么的都已经安排好，这一块倒是不需要去的人具体负责，但吃饭则是需要自己掏钱的。

而干部因公临时出国，国家也有相关规定，会按照级别和时间给大家一些补贴，这部分就是以外币的形式提前发放给大家。

瑞士这边的出差待遇比照西德，到西德公干，以处级干部为例，每天有50西德马克的伙食费，折合下来大约是人民币40元，这次出国行程预计一周，也就是每人280元的补助，换算下来就是70瑞士法郎。

对，你没有看错，大家基本上每人身上就只有这70瑞士法郎外币现金！

结果现在连日内瓦都还没到，在法拉克福机场就有人说，你们每个人必须缴纳100瑞士法郎作为保证金，否则不让你们去瑞士，这tm还能不让人炸毛么？！

所以吴小平马上表示了抗议！

但对方无论他怎么抗议，都是一副你说任你说，不给保证金我就不盖章的模样。

吴小平也从没碰到过这样的局面，只能走回去对后面等待的众位领导们说：“碰到了麻烦，这边非要收咱们每人100瑞士法郎保证金……”

吕旭东一听当场脸就黑了：“搞什么名堂！”

这些伙食费，干部们出国后都是能省就省，因为是包干制，剩下的就可以自己用来购买一些当地的商品和纪念品带回国，现在每人就70瑞士法郎在兜里揣着，你却要收100瑞士法郎当保证金？

那去了瑞士还吃什么喝什么？西北风？

这tm不是赤果果的欺负人吗？

吕旭东好歹也是个副厅长，出国也出过两三次，哪一次受过这种气？立刻跳着和那人理论。

无奈双方语言不通，尽管有吴小平当翻译，但对方也不管你是什么副厅长不副厅长的，就一句话“不给钱就别想过”。

大家都没碰到过这种场面，一群人顿时乱了阵脚，这就是80年代初这种级别不高（相对于部里甚至中央出访而言）的出国考察团经常面临的一种困境。

技术司二处的副处长叶星年纪相对年轻一些，加上出国次数比较多，这时候只好给吴秘书建议道：“吴秘书，现场沟通无效的话，那咱们就赶紧联系法兰克福大使馆那边，在这儿耽误时间不是事儿啊！”

吴秘书眉头一皱，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这……这……”

因为在日内瓦转机本来只有两个小时空闲时间，机票什么的都早已经订好，吴秘书当初也没有料到会碰到这种情况，也就没有和华国驻法兰克福大使馆联络，毕竟能不麻烦就不麻烦。

可现在这局面，不叫大使馆的人过来是没法解决了，最关键的是，即使找了大使馆的同志解决，这只有两个小时啊，来来回回时间够不够？解决了耽误航班怎么办？

先不说在法兰克福怎么办理转机这种事吴小平毫无经验，就算办好了，那不是又要给瑞士方面临时通知形成有变？

毕竟那边一切行程都安排好了，要是变来变去……

吴小平已经不敢再往下想，只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快炸裂了！

钟白因为自己级别较低的关系，一直在后面没有发表意见，再加上这一行领导们都没有经历过那天在瑞士驻天都领事馆的那一幕，压根就没觉得这小伙能解决问题，所以从头到尾都没问过他的意见。

但当钟白听到叶星刚才提出联系大使馆解决问题的建议，想了想最后还是站了出来。

“吕厅长，请让我去和那个人说说看。”

吕旭东一转头这才想起来，好像钟白是咱们随行的第二翻译，也懂德语！

“那你去试试看吧，小钟。”吕旭东当然没有对小年轻钟白抱多大希望，仅仅对他说了一句就马上转头对旁边的吴小平吩咐道：“吴秘书，你赶紧用机场电话联络法兰克福大使馆！”

第一百五十三章 直接开喷 钟白走到那名倨傲的日耳曼白人面前，用他那不同于吴小平的流利德语问道：“我是考察组的成员钟白。请问你刚才向我们收取100瑞士法郎保证金的相关规定原文在哪里，我要求你出示它！”

听到这口流利德语，那名人员才稍微舒服了一点，看了看面前年轻的钟白，从桌下拍出一张写满字的纸，生硬的回了一句：“在上面，自己看！”

钟白拿过来快速浏览了一遍，很快就搞清楚了状况，心里顿时火气就上来了！

这哪里是什么国家规定？就是这家瑞士航空公司自己的规定而已！

它上面清楚的写着：“为了确保第三世界的旅客经由法兰克福转机日内瓦后不会超时滞留，需要他们出示回程机票原件并提供复印件，或者缴纳100瑞士法郎安全保证金，等到回程的时候退还。”

而且这本身就是赤果果的歧视，文件上面“第三世界”这个字眼分外刺眼！

这就是换成用一种书面语言来体现这些西方人对发展中国家的认知：我怕你们到我们国家之后就赖着不跑了，所以要么你们把回程机票给我看看，让我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回去，要么就放100块押金在我这儿，离开的时候才退你。

但，这里对方还有另外一个极不光彩的细节！

明明上面有两种方式，一是缴纳保证金，二是出示回程机票原件并提供复印件，中间的连词是“或者”！

可对方偏偏不主动提出示回程机票原件并提供复印件的解决办法，只是一开口就强调缴纳100瑞士法郎保证金的做法，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么？

看到这里，钟白已经不需要再和对方进行任何对话了。

他直接将这份规定拿在手中，转身去找了负责办理各项手续的吴小平：“吴秘书，请把大家的回程机票给我。”

“你要做什么？”吴小平这时候脑子还发热着呢，根本不知道钟白的用意。

“把它给我就可以了，我能解决问题。”

毕竟分工不同，护照、机票、公函这些都在吴小平那里保管着，眼下突然钟白拿着一张纸就过来找自己要，他立刻下意识转头望向领队吕旭东。

“你要回程机票做什么，小钟？”吕旭东也不知道钟白要搞什么名堂，皱眉问道。

“通关。待会儿再和大家解释，现在抓紧时间办事要紧。”

接过回程机票，钟白马上去了机场内的复印室，花了2马克让对方复印了一遍，然后再带着这些东西找到刚才那人。

钟白用力的将复印件往对方桌上一拍，又把手里的原件对准他：“这是你们需要的复印件，拿去，原件在我手里，马上盖章通行！”

这人没想到钟白居然真的看懂了规定还照做了，提供了复印件还出示了原件，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你……你……？”

“你什么你？就这破规定还搞得人五人六的，真以为谁把你的话当圣旨了？”钟白用标准的高地德语开喷：“知道吗，我是来你们国家传授先进技术的！要不是你们瑞士专利局巴巴的打了好几次越洋电话求我过来，你以为我会跑到这里和你说话？赶紧盖章，要是耽误了我们明天的行程，到时候瑞士专利局问起原因，我就说是一名驻法兰克福机场人员搞的事。”

钟白本来就心里不爽，见对方被刚才自己的动作镇住了之后，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干脆把之前在天都领事馆里拿到的那张瑞士专利局传真过来的纸张往对方脸上一拍，喷道：“你不怕投诉？那很好，我给你一分钟时间思考，如果你再不办理通关事项，一分钟后我就给瑞士专利局打电话，他们由此产生的所有经济损失，将由你一个人负责赔偿！”

饶是这位工作人员平日里黄皮肤黑眼睛的东方人也见过不少，但从来没见过像钟白这种德语又流利、咄咄逼人，还直接抬出瑞士专利局名号的年轻人开口就是一顿喷，顿时慌张起来。

而这时候本来在后面的几名其他准备登机的外国人，也开始指着那名工作人员小声议论起来，场面很快就变成吃瓜群众当场看瓜的节奏。

事实上，就如同开国领袖那句著名的论断，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

他们像弹簧你弱他就强，反之亦然。

刚刚吴小平那唯唯诺诺的模样和低声下气的语气，让这位工作人员习惯于用那种趾高气扬的模式和他说话。

现在换成钟白这种暴脾气，再加上确实按照规定提供了相关的资料，这位人员再也没有任何坚持下去的理由，只能乖乖的收下机票复印件，然后盖了章。

钟白这才朝远处的几人挥挥手，大声喊道：“办好了！大家快过来！”

其实所有人都没有对钟白的单独沟通抱有希望，事实上他刚刚和对方理论了一阵就跑复印室去了，大家还以为这小子放弃了，就开始商量接下来等大使馆人员到了之后怎么办的问题。

没想到不知道啥时候这小子又回来了不说，现在还喊办好了？

吕旭东立刻带着大家哗啦啦的赶过来，见到机票上果然盖好了鲜红的通行章，脸上露出惊喜之色，问道：“小钟，你是怎么办到的？他们不是说每个人要缴纳100瑞士法郎保证金么？”

“那都是把咱们当做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儿欺负呢。”钟白也不管对方在场，反正说中文也听不懂，干脆指着那人说道：“他给我提供的规定原件里清楚写明：除了缴纳保证金之外还可以使用回程机票复印件作为替代，咱们手里的外币现金本来就不多，当然是选择后者，我复印之后拿给他事情就办完了。”

“这……这就行了？”吕旭东回想起刚才对方坚决拒绝他们上飞机的场面，依然不敢相信的问道。

“行了。吕厅长，咱们赶紧登机吧，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钟白将回程机票还给吴小平，顺手帮吕旭东把行李箱一拉，自顾自的先过去了。

见那人的确没有阻拦，众人纷纷反应过来小钟说的话是真的，这才哗啦啦一起涌向入口，赶紧随着人群走向飞机！

第一百五十四章 契约精神 到了飞机上坐定之后，大家立刻围了过来，钟白也不掩饰，将刚才事情的经过完完整整的给所有人解释了一通。

“……事情就是这样，他们明明还有替代方案却不愿意主动说明，偏要我们缴保证金，说句不好听的，这就是看不起咱们国家来的人。”钟白侃侃而谈。

“这些家伙，还真是欺负人啊！”听完后吕旭东依旧感觉有些愤愤不平，感叹道：“我们好歹也是省里派出的正规考察团，都遭遇如此刁难，要是普通老百姓岂不是更难？”

身为女性的苗立荣第一时间开始给钟白点赞：“是啊，得亏小钟德语好，又看得懂对方的规定，这才解决了问题。”

“就是，要是真给大使馆打电话让他们过来解决，估计今天咱们就得在机场待一晚了。”傅冲山也点了点头。

在外事部门工作，平时一直强调“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外交无小事”的吴秘书听到这些话，这会儿干脆把头给耷拉下去不好意思说话了。

本来通关办理手续就是他的工作职责，不但没有履行好还差点耽误了大家去日内瓦的时间，最后还要让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帮自己擦屁股，好歹他也是在外事部门工作了十几年的老同志啊！

“吕厅长，这件事故是我的责任，是我之前的准备工作没有做好。”吴秘书咬了咬牙，低头开始给吕旭东承认错误。

吕旭东却很大度的摆了摆手道：“吴秘书，你不必自责。我看这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和小钟说的一样，只要咱们按照规定办事，该提的要求就得提，碰到不公正的待遇就要抗议，才能顺利的度过国外的这几天。我看呐，这小钟明明没出过国，但是处理这些事情比咱们任何一个人都有经验，以后要是再碰到这种难题，得多听听小钟的意见。”

钟白一听对方突然夸起了自己，马上谦虚的摆手道：“吕厅长过奖了，其实咱们只要把握住了西方人的一个关键精神，不论是对通关这种日常事务，还是之后的专利谈判工作都是大有裨益的。”

“关键精神？”副处长叶星来了兴趣，追问道。

“是。”钟白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给他们科普：“他们最喜欢挂在嘴巴上、也是口口声声最崇拜的精神，就是契约精神。”

傅冲山追问道：“契约精神？”

“这玩意儿听起来玄乎，其实就是咱们的一句古话，叫说话算话。”钟白耐心的给这位搞技术的处长解释哲学名词：“只要约定好的事情，就必须遵守约定去办，否则一旦违反契约，在他们看来就是很严重的罪过。”

怪不得刚才钟白拿出对方的规定拍在脸上之后，那人一下气焰就萎缩下来了，大家这才纷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当然，钟白没有说的一点是，其实这些西方人表面上尊重契约精神，背后畏惧的还是真正的实力。

否则，就算你和对方达成了协议，对方就硬不执行，你怎么办？凉拌。

这种事，在80年代初期和西方打交道的时候经常出现，以至于国家吃了很多暗亏都还不知道，直到后面才发觉已为时晚矣。

经历了在机场的这次保证金风波之后，考察团的所有人再也没有任何对钟白小瞧的意思了。

因为这小子除了专业技术了得之外，在如何和外国人打交道这块，显然比吴小平这个外事部门派来的秘书还管用不少！

法兰克福到日内瓦，537公里的旅程对于乘坐飞机的大家而言，仅仅只需要一个小时时间。

当地时间傍晚，在经历了差不多40个小时的旅程后，考察团终于平安抵达了日内瓦国际机场。

华国驻瑞士大使馆派出一名叫做王松的工作人员在机场出口接到了他们，带领大家登上了一辆本地租来的十二座中巴车。

“因为各位领导长时间乘坐飞机比较疲惫，大使馆这边就近订了比较安静的诺沃特酒店保证休息，这家酒店就在机场附近，条件比市区内的要稍差一点，还请各位领导不要介意。”

这几年随着改革开放大潮打开国门，前往西方国家的考察团数量每年都在迅猛增长，而这时候能出国的人多多少少职位都不低，王松接到大使馆接待任务之后，也没来得及细看单子就出发了，除了吕旭东之外现在一时半会儿也分不清谁是谁，索性就用一句“各位领导”作为代替，反正这样谁也说不出半句不对。

“怎么会介意呢？还是你们这些大使馆的工作人员最辛苦，谢谢小王。”吕旭东还是颇有领导风范的回道。

“谢谢小王啊。”大家热情的感谢声在车内此起彼伏，弄得王松反而有点不好意思的站起身来连连摆手。

也不怪大家这么热情，实在是因为这几十个小时的旅程下来，不但累人，中途各种各样的经历，也让考察团的人没有了在国内那种身为领导的感觉，更多就是一个普通人，甚至连外国普通人都不如的感觉。

眼下好不容易见到一位本国大使馆的工作同志，这么亲切热情的安排一辆舒适中巴车来接机，又一口一个“各位领导”，这种苦尽甘来的感觉当然是平时体会不到的，所以一位位厅长、处长们的感谢声倒是真的发自肺腑，没有了平时的官腔。

“对了小王，专利局这边后续具体行程安排有没有给大使馆通报过？”吕旭东问道：“我们这边收到的传真只是瑞士专利局一个很笼统的安排。”

王松立刻点头道：“有的。吕厅长，按照天河省工业厅发来的函件，咱们这边已经提前同瑞士专利局相关部门的人员联络过，他们的安排在这儿。”

说着，王松就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写着德文的资料，又用眼神扫了一圈问道：“哪位是翻译？”

吴小平刚刚想主动回答来着，但吕旭东的动作已经抢在了他前面，指了指钟白道：“哦，这位是我们考察团里的钟科长，他和我们省外事办的吴秘书一起做翻译工作。”

“哦？厉害了！一个考察团里居然有两位翻译，看来咱天河省出人才呀！”王松显得语气很惊讶，赞叹道。

第一百五十五章 奇怪的行程安排 钟白淡淡的说了一句“过奖了”，便伸手接过那张资料放入包中，并没有第一时间查看。

主要是长途飞机坐了太久，多少还是有点晕晕乎乎的，这会儿又是在中巴车上，里面昏暗的灯光、抖动的环境都不适合看那玩意儿，估计等会儿到了酒店check-in之后吕旭东还要召集大家开会，到时候再说吧。

不到二十分钟，中巴车便抵达了三星级的诺沃特酒店，王松帮忙给大家办理check-in，把一切都给弄得七七八八之后，才对吕旭东说道：“吕厅长，明天你们就换到市区的美森堡酒店入住，那里距离瑞士专利局日内瓦分局很近，我也提前和那边联系过，今晚我就不打扰各位领导休息了，明早车子会按时来接你们。瑞士专利局的相关安排都在那张资料上，后续如果需要咱们大使馆的话，随时可以拨打电话联系。”

“好的，也辛苦小王了。”吕旭东握手致谢后，王松便匆匆离去。

连续40多小时的长途飞机，再加上时差，现在大家是又累却又不困，吕旭东在电梯里布置好了，等下回了房间把东西放好简单收拾一下，钟白和吴小平负责把行程资料翻译好拿上，接着就去他的房间开个小会。

曾经有句笑话说，华国人只要超过两个同时外出，无论去哪儿第一时间都要开会，当然这是笑话，不过当晚开会也的确有必要，因为第二天上午十点就要和瑞士专利局那边碰面了。

在国内这些处级干部出差都是单间标准，可现在是在外国就没办法满足那么好的条件了。除了副厅长吕旭东、身为女性的设备处处长苗立荣这两位分别是单间之外，钟白和吴小平一间，叶星和傅冲山一间，一共四间房倒也布置得妥妥帖帖。

回到房间，用热毛巾擦了把脸，吴小平这才冲钟白竖起了大拇指：“小钟，前面在法兰克福机场可真有你的！我那时候都不知道咋办了，哎，亏我还在外事部门工作了那么多年。”

“呵呵，吴秘书你也不必自责。”钟白已经慢慢摸清了这位秘书的性格，本质上并不是那种从骨子里就对外国人卑躬屈膝的人，实在是长期在这种大环境下工作惯了，加上德语水平没有自己高，所以之前才会面临那种窘境，钟白倒也不怪他。

“这外国人在外国就是拽，哪里像在国内碰到的瑞士人那么和善好说话？”吴小平拧开茶杯喝了一口，一股热茶下肚才感觉舒畅了不少：“那份资料不介意的话，我先看看？”

“你看就是。”

钟白不禁觉得有点好笑，明明这位好歹也是考察团里的正牌翻译，也是个正儿八经的科长，咋现在对自己说话就一副请示汇报的语气了呢？

钟白在洗手间里把洗漱用品放好，又洗了把脸出来后，见吴小平还在闷头看资料一言不发，眉头也拧起来，顺便问道：“咋了，里面有不好理解的专业名词吗？”

“有……还不少，我只看懂了大略的安排，你来瞅瞅。”吴小平急忙求助。

钟白接过资料放在桌上，打开台灯，又拿起一张白纸开始做笔译。

不料看着看着，他倒是的确从这个安排里嗅出了一丝奇怪的味道。

day1：

上午10点-12点，考察团参观瑞士专利局位于日内瓦的小型化肥专利展览科普。

下午15点-17点，考察团与瑞士专利局副局长及相关部门负责人在日内瓦分局会议室举行欢迎座谈。

day2：

上午9点-下午16点，瑞士专利局相关人员陪同考察团一行前往位于伯尔尼的“伊瓦尔化肥科技有限公司”实地考察，了解化肥专利在当今企业中的应用情况。

day3：

全天，注册专利，签订专利合约，谈判后续专利使用转让事宜。

day4/day5：

kostenloseaktivit?ten（德语：自由活动）。

day6:

返程。

笔译完之后，吴小平马上从钟白手上接过这张用中文重新书写的行程安排看了起来，看完之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道：“对方很懂事嘛！第一天先科普再座谈，第二天实地查看企业了解专利应用情况，第三天就签订专利合约，后面两天留给我们自己安排活动，不错不错。”

他说完才发现钟白没有接话，而是脸色冷了下来，感觉有点奇怪，这才问道：“小钟，你觉得这安排有什么不妥吗？”

废话，这当然不妥了！

简直和自己想象中的过程完全是两码事！

这套安排，不得不说对方一定是花了心思在里面的，但是就从整个过程而言，和他钟白有关的在哪里？

恐怕就只有这个写得极为模糊的day3，也就是第三天的安排吧？

要知道，降低低调水专利是钟白个人的发明，按理说这次瑞士之行一切都应该以这个为核心来安排相关行程。

在钟白的记忆中，注册专利，签订专利合约就是一件重中之重的事！

这里面涉及到很多事情，比如专利费定价，适用范围、专利保护年限、专利费收取模式等等太多因素，根本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需要双方坐下来长时间协商，并且得到相互同意之后才能正式注册专利！

至于后续专利使用转让事宜，那也不是马上就能定下来的。

尽管出发前吕旭东已经给钟白做过思想工作，让他以大局为重，要尽可能的为国家让利，最好还能用分给国家那份利益再多从瑞士这边换点好处过来，钟白也原则上同意了，但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和对方达成共识的，肯定需要一个长时间的磋商才能办到。

而对方现在在这最关键的两个环节上，就模模糊糊的写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只给一天时间？

最后再来个两天自由活动，你真当咱们这些干部不远千里从华国飞过来，就是为了体验异域人文景色的吗？

钟白的脸色已经黑了，对吴小平道：“这个安排太想当然了，走，咱们去吕厅长房间开会！”

这安排不是挺好的吗？

见钟白一脸不满意却又没细说，吴小平也不知道对方的不满到底从何而来，只好跟着他一起过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传达指导思想 到了吕旭东房间，大家都来齐了，就等吴小平和钟白，一看他们俩手拿资料过来，吕旭东示意大家都坐下，准备开会。

按照规矩，开会先明确行程是第一步，吕旭东也按部就班的开始布置。

“吴秘书，把翻译好的行程给大家通报一下。”

吴小平很快就把钟白笔译的内容给念了一遍，大家都认真做着笔记，也没人说半句。

吕旭东清了清嗓子，扫视一圈之后将目光定格在叶星身上：“这一次部里派叶处长参与咱们这个考察团，说明了部里对这次专利申请工作的重视，之前我们厅里也接到了相关电话明确了部里的指导思想，但钟白同志因为身处基层，来天都之后大家也没有时间坐下来具体开会传达，这会儿就请叶处长把部里的指导思想再传达一遍吧。”

这都是规定动作，尽管叶星只是一位技术司的副处长，级别比在座的很多人都低，但工业部就是工业部，那可是天河省工业厅的上级，也是全国工业最高主管部门，有了这个背景，叶星的参与自然是有代表意义的。

“好的，那我就本次考察之行，将部里的指导思想再次做一传达。”叶星也进入了状态：“部里在接到天河省工业厅上周报上来的相关情况之后，分管的周副部长迅速组织相关司局召开会议，明确了态度，接受具体任务的当然是我们技术司二处。”

“对于天河省基层同志能够在条件艰苦的情况下独立研究出降低低调水温度、减低氨耗提升氮肥产量的创新举措，部里是大力肯定的，也是准备立刻展开大力宣传、扩大试点范围并在下一步做全国推广的，于是派出我作为一员参与本次考察团。”

“对于钟白同志个人提出的将这项技术在瑞士专利局申请专利的事项，部里原则上同意天河省工业厅的安排，即：在申请专利的过程中，以钟白同志个人作为签约方。”

“但对于钟白同志个人提出的，出让专利费全部以现金的方式收取一事，首先部里认为个人的比例还需要降低、分给国家的部分还需要进一步提高这是其一；另外分给国家的这部分，不仅仅只用于换取外汇，也可以根据考察团的具体考察过程中的了解，有方向、有目的以此换取部分尚未引进的专利，并不拘泥于一种形式，具体的做法，由考察团临时商议决定，如遇不能决定的重大事项需及时汇报给工业部以做下一步的决定。”

叶星说完这一切，马上将目光转移到了钟白身上。

其余几位领导也纷纷望向了他。

平心而论，这个指导思想并不觉得意外，尽管它已经和最初自己面见孙光石那时候提出的想法有些大不一样了。

但基本上无论是省工业厅还是国家工业部，都在原则上同意了自己对于注册专利后、如何在转让专利的过程中收取专利费一事的大方向。

一开始钟白想的还是按照前世申请个人专利的常规操作流程，以个人名义和瑞士专利局签订私人专利、以及专利出售的合同条款。

当时钟白就没有独吞利益的打算，而是充分考虑到国家利益，决定50%专利费所得归自己，50%专利费所得归国家。

和前世100%专利费归个人所有，这已经是极其爱国的行为了！

但在孙光石那次陪同去了瑞士驻天都领事馆之后，钟白就知道事情没有2019年处理起来那么简单！

1981年个人因私出国是一件极难的事情，几乎不可能办到，即使钟白是个重生者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做到这一点，再说这事儿外事部门的吴秘书已经知晓，孙光石也已经知晓，那么必然只有因公出国。

因公出国就不可避免的要让各级部门清楚这件事，还要派出相关的领导带队洽谈，这就从一件私事变成了一件公事。

随之而来的，必然是上级部门会对个人注册专利这件从来没出现过的新事物，会产生自己的看法。

于是在离开天都之前和孙光石见面的那一回，钟白已经明确告诉对方自己拿50%，国家拿50%专利费的想法，希望上级能以此为基础处理这件事。

但现在这个看法出来了，工业部原则上同意自己的安排（虽然说是厅里的安排，但其实就是钟白的个人意见，这也是孙光石当时据理力争过的），可听这位叶处长的口气，部里觉得钟白个人拿得还是太多，要进一步削减他个人的专利费所得。

好，你削减就削减，剩下部分上交国家钟白也没有什么意见，但为什么偏偏后面又增加了一条说明：另外分给国家的这部分，不仅仅只用于换取外汇？

这就意味着钟白让出去的部分不但要提高比例，而且怎么使用这部分利益，连半点都不会听自己的意见？

因为用专利交换专利这种事，钟白简直太清楚不过了，80年代初，国家根本就没有相关经验，和这些已经有丰富经验的西方国家打交道，那不吃亏才怪！

偏偏部里派出的又是叶星这位自己从来没听说过的年轻副处长，他既然代表部里，就一定会以他的意见为准，钟白不敢相信这位副处长有这么强的能力，能处理好从未碰到过的局面，除非对方也和自己一样是重生者！

想明白这些之后，钟白理了理思绪，又斟酌了一下自己的用语，这才开口回应道：“谢谢叶处长的通报，我已经充分领会了上级精神，并且在这里表个态，我个人坚决支持部里、厅里的决定。”

表态是一定的，这是大是大非的问题，开不得玩笑，钟白的确也一直以国家利益为先，个人吃点亏那并不算什么。

不过有些话不吐不快，钟白拿起那张行程表，严肃的说道：“但是，从这张瑞士专利局的行程表上，我感觉到对方这一次并没有充分明白我方此行的目的，还是用老眼光来看待我们华国外出的考察团，用一般的流程来打发我们，这就让我不得不怀疑，他们这样做是想在降低低调水专利一事上占我们华国的便宜！”

这话一出语惊四座，原本亲切友好的碰头会气氛立刻为之一变！

明明钟白前半段话的表态是坚决的、是有政治意识的，怎么后半段话一下就变味了呢？

第一百五十七章 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身为组长的吕旭东立刻眉头一皱，反问道：“小钟，这话你可得好好解释解释，他们怎么就准备占我们便宜了？这不还没接触么？”

钟白就知道他会这么一问，马上有理有据的回答道：“吕厅长，是这样的。咱们这次出来一周时间，这一周的每一天时间都是宝贵的。而对方的行程表在申请专利、谈判后续专利使用转让事宜这个核心环节上只安排了一天，其余时间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安排，显然并没有把我们的谈判团队放在眼里。”

他顿了顿又道：“或许……对方是觉得我们国家的主管部门没有相关的经验，是不是就任由他们在谈判桌上提条件，我们就会无条件的接受？若是这样，我坚决不会让他们得逞！”

啧啧，之前吕旭东还没觉得有多大不对劲，但钟白这个话将得非常直白，这位副厅长也听出了钟白的弦外之音，脸色也立刻沉了下来。

“我们国家的主管部门”、“没有相关的经验”、“我们就会无条件的接受”这几句话指的是谁，不言而喻，那当然不可能是钟白自己，而是……工业部派来的副处长叶星。

在座的其他系统内的几人也都至少是处级干部，能当到这个级别的领导干部，头脑肯定不一般，细细琢磨之下都听出了钟白这话里意有所指，但毕竟钟白话还没挑明，所以也就纷纷继续沉默着。

不过，当大家都把目光汇集到叶星身上的时候，叶星自己也听明白了钟白的疑虑，那就是个人的利益可以让，但是不能把他钟白让给国家那部分利益，莫名其妙的在谈判中被瑞士方面给偷走了！

说难听一点，这就是另外一个版本的“国有资产流失”啊！还是直接流失给外国人！

叶星本来对钟白没什么成见，可这话一出来他也不得不为自己辩护：“小钟，你这话是不是有点危言耸听了？现在八字都还没一撇，咱们连瑞士专利局的人都还没见一面，就下这样的定论，是不是太武断了一点？不管是工业部，还是我个人，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国家利益流失？”

钟白差点就脱口而出“我在资料上曾经看到过无数次这样的惨痛教训”，但还是硬生生的忍住了。

叶星的回答也算出乎他的意料，毕竟自己这半明示的提醒已经来得有些猛烈，而叶星身为一位工业部的处长仅仅只是提出了质疑，而不是下意识用官本位思想来进行否定，这已经值得高看一眼。

钟白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太冲了，微微低头道：“叶处长，刚才如果我的话让您觉得有些不舒服，我先道个歉。但我钟白敢把话放在这里，和瑞士方面的接触，绝对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顺利，很有可能处处都是陷阱！我也没有怀疑过您和工业部尽力为国家争取利益的决心，但是在这里……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钟白同志，请讲。”见钟白态度拿得正，叶星也少有的拿出了极其认真的状态，甚至还将笔记本和笔给摆好了，做出一副记笔记的状态来。

“我不是要夺权，这我先声明。”钟白朗声道：“若是后续谈判中对方提出任何条件，还请各位领导不要马上急着表态，咱们都商量着来。”

“我知道自己只是个普通科员，连个副科级都不是，和诸位领导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但这一次既然出了国，代表国家，我希望大家打破成见，事实上在国际专利这一块我查阅过大量资料、也阅读过相当多的外文国际专利文献，这方面的经验和手段，我绝对比在座各位丰富。”

“所以我才提了刚才的请求。”说到这里钟白突然站起身来，重重的弯腰朝大家鞠了一躬：“希望大家不要觉得我这个年轻人不懂事、口出狂言，也不要觉得我拿降低低调水专利做功劳簿要权力，我只希望咱们国家的利益不要受损，若是之前的话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诸位领导谅解。”

这话一出，大家再次陷入了沉默！

倒不是钟白这番听上去完全和他身份不符的话太狂妄，而是众人在仔细一品之后，觉得这小子的确心系国家，才敢说出这些内心想法！

此刻还是成熟老道的副厅长吕旭东，站出来把气氛缓和一下，用调侃的语气说道：“小钟，你又是道歉又是鞠躬的，瞎折腾什么呢？这出了国，大家自然就都代表咱们华国，也别什么领导不领导的，我们这个考察组不兴那套！我这个组长就是给大家服务的，我相信部里派出叶处长也是这个意思，具体的工作当然是你、设备处苗处长、技术处傅处长来做，也充分信任你们，我们这个团队当然是民主集中制，重大事项集体决策而不是某个人的意见，这一点是我d一贯的优良传统嘛！所以你不用担心，没人会给你小鞋穿！”

吕旭东看似调侃，其实也是另外一种表态，这表态很坚决，但语气又相对柔和，不愧是一位副厅长的高度，顿时把刚刚还凝重无比的气氛给化解了不少！

女处长苗立荣也打趣道：“就是，小钟你不要怕，帝国主义它再强大也抵不过咱们群众的集体智慧嘛，小鞋我看你是绝对穿不了的，要是没有你，我们大家现在还能坐在这日内瓦的宾馆里开会么？呵呵。”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刚刚还被钟白渲染得有些紧张的房间立刻充满了欢声笑语，这让钟白终于松了一口气。

麻蛋的，要不是老子现在只是个小小县化肥厂的副科长，如果换成上一世的青年黄河学者，想说点自己的看法怎么会那么难！

当然，这些领导们开放的态度属实也让钟白小小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在80年代初还有这样一群解放思想的干部，敢于倾听自己这样一个毛头小伙的“叛逆”意见。

“说了这么多，今晚这个碰头会也差不多喽。”吕旭东看了看手表，笑道：“这会儿都十一点半了，我知道大家在飞机上都睡过，时差倒不过来，但不睡觉明天上午十点去瑞士专利局又怎么会有精神呢？所以拜托各位现在回房赶紧把自己塞被窝里，不能睡也要睡，争取一觉睡到大天亮，明天咱就去会会这个全球闻名的瑞士专利局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 高强度展览 昨晚会上自己打的这个预防针到底有多少效果钟白不敢说，但年轻身体适应时差的能力是真的强，这一点钟白还是感受到了。 尽管在飞机上睡了长达十个小时，但钟白依然在昨晚强迫自己在当地时间一点钟入睡，等早上八点醒来，恰好又睡足了七个小时，精神饱满。 大使馆租用的中巴车也于九点钟准时等候在门口，大家纷纷换上平日少穿的西装，各个弄得精神饱满的节奏上了车，前往传说中的瑞士专利局。 很多人对瑞士专利局都有所误解，以为这个专利局的本部在瑞士名城日内瓦。 但其实它真正的所在地是位于瑞士的另一座历史文化名城，也是瑞士联邦的首都伯尔尼，所以它的全称叫做瑞士伯尔尼联邦专利局。 瑞士专利局之所以在全球鼎鼎大名，主要就是因为几十年前，著名物理学家爱因斯坦在专利局工作期间，业余钻研物理学，发表了他的惊世之作“相对论”，伯尔尼将此引为骄傲，至今还保留着爱因斯坦的住所。 这些知识钟白早就知道，但车上的领导们大多都是出发前才了解到的。 上了车，叶星就开始打趣道：“你别说，我读书的时候还以为瑞士首都是日内瓦呢，结果后面才知道是伯尔尼，毕竟日内瓦这名气可比伯尔尼大多了。咱们国家就不一样，名气最大的当然是京城，也是首都。” “那不一样，咱们是大国，它们是小国，这瑞士又是个联邦制的国家，所以才会这样搞吧。”回答的是技术处处长傅冲山，他平时除了专业之外，业余时间也爱钻研一些国际历史知识，这会儿倒是派上了用场。 “今天咱们去的是日内瓦分局，也不知道和他们的总局比起来到底差别有多大？”苗立荣处长顺口问道。 钟白想都不想就回答道：“规模小多了，就是一栋三层楼的建筑，工作人员也就几十个，没大家想象中那么神秘。” 说完他才发现全车人又奇怪的盯着自己，马上轻咳一声掩饰道：“咳咳，在外国文献上曾经看到过照片……” 抵达这栋灰色的三层楼建筑之后，大家才知道钟白这句“小多了”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它还真的很小！ 甚至在大家眼里看来，这栋楼怎么也谈不上一个国家专利局的分局规模吧？怎么看都只相当于华国的一个普通县级单位的大楼而已。 来接待他们考察团一行的，也只不过是日内瓦分局的一名普通讲解员。 但不得不说，这小型化肥专利展览科普，还是有点东西的。 长达三十米的u型展板，上面印刷着各种精美的照片和报道，即使以钟白的眼光来看，这制作水平也达到了21世纪初国内的一些小型展览上的规格要求。 此时恰逢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unido)1981年编辑出版了《国际专利分类系统用户指南。1、肥料》(user.1.fertilizer)，所以肥料专利这块在过去虽然一直存在，可并没有一个相关的系统介绍，国内在这块就更是两眼一抹黑，直到大家看到了这一块长长的展板。 “这就是我局在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出版国际专利分类系统用户指南后，迅速按照欧洲标准将申请的化肥专利分类的成果。”男解说员流利的讲解道：“比如意大利的melon集团、pepper集团都在第一时间申请了我们这里的专利，并得到依法保护。” 这些都是大家以往从未接触过的领域，自然是从翻译那里听得津津有味，不过接下来说到一些具体专利的名称，吴小平就感觉自己有点顶不住了，马上给钟白打了个眼色。 钟白立刻无缝衔接：“比如这里的合成氨特别技术、这里的碳酸氢铵强化配方等等，都是得到瑞士专利局保护的。” 他又适时地插了一句自己的看法：“目前看来，瑞士专利局在化肥工业这块已经申请的专利，以配方、成品专利为主，像咱们这种生产流程专利非常罕见，这也就意味着这一次降低低调水温度的专利价值很高。” 大家都不是呆子，自然能听出钟白这个看法的价值，频频点头，虽然一开始看到国外已经有这么多项化肥产业专利存在了，但咱们国家能突破一个空白领域，这当然是一件非常值得自豪的事情，于是大家的表情也没有刚开始那么拘谨了。 两个小时的时间一晃而过，这个小型化肥专利展览科普，虽然名为“小型”，但里面蕴含的内容之丰富，信息量之大，的确是众人之前没有想到的，包括钟白都惊讶于在《国际专利分类系统用户指南。1、肥料》刚刚出台的1981年，瑞士专利局日内瓦分局就能制作出如此具有时效性和准确的展览，倒是的确展示了日耳曼人一贯的严谨和认真。 中午的三个小时时间正好用来在新的美森堡酒店办理手续，几位年纪大的领导因为昨天晚上倒时差没有睡好，加之一上午的高强度展览，正好趁着这个点补觉，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三点钟。 …… 瑞士专利局的副局长奥尔登早早的就乘坐火车从伯尔尼抵达了日内瓦，事实上大约上午十一点半他就到了分局，也发现了参观展览的华国考察团一行，不过这位副局长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过来和大家打招呼。 毕竟行程上排好了下午才见面的嘛！ 由此对瑞士人严格按照规定办事的风格可见一斑！ 副局长奥尔登提前二十分钟就在会议室内等候，和他同行的还有局工业专利处的处长，一位漂亮的中年知识女性布丽奇特。 “奥尔登，我对您提过的那名申请本次降低低调水温度专利的华国青年工人很感兴趣，您还有其他更多有关他的信息吗？”布丽奇特坐好之后问道。 “更多信息？”奥尔登转头瞥了一眼对方：“我和你一样，也只是从华国传真过来的资料来试图全面了解他，要说更多的话……上次我给哈茨领事打电话的时候，他曾经提醒过我，这名青年工人好像和他们国家绝大多数人不一样，专利意识很强烈。” 第一百五十九章 想和我对线? “是吗？华国还真的有专利意识很强烈的……工人？呵呵，我不大相信。”布丽奇特捂着嘴小声偷笑：“那个红色的东方gc主义国家，不是号称什么都gc么，还会真的有专利意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华国第一次有人以个人名义来我们这边申请专利的对吧？” “是的。”奥尔登并没有驳斥布丽奇特对这件事的偏见，因为他也只是当时和哈茨领事电话沟通之后觉得这项专利很有必要拿到瑞士专利局来，而不是让它去什么**专利局或者md专利局注册，仅此而已。 随着外面的脚步声响起，六名东方面孔进入会议室，奥尔登和布丽奇特立刻收起了刚刚的笑容，摆出一副最严肃的姿态，就如同伯尔尼分局门口的纯铜雕塑一样，让人丝毫看不出他们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开场之后的自我介绍甚至还闹了个小小的笑话，因为奥尔登和布丽奇特都下意识把看上去第二年轻的叶星处长当成了那位申请专利的华国青年工人。 自我介绍后，双方自然进入了全球公认的打哈哈寒暄环节，毕竟一上来就谈业务那肯定是不行的，起码也要通过之前的拉家常稍微了解一下对方的脾气，这样才能有的放矢，更何况这次在日内瓦分局举行的短会它本身就是一个欢迎类型的座谈，不用过多涉及到那项专利本身。 经过长达十分钟的试探后，奥尔登感觉，对面这位名叫吕旭东的带队副厅长，似乎和他从使馆人员那里听来的华国领导干部形象没有什么差别。 说话声音不大、显得温和儒雅；即使是欢迎座谈会也会认真的拿出笔记本做记录；对专业问题显然不够了解，或者说对申请瑞士专利局专利的流程应该是……非常不了解，有着东方人特有的谨慎、小心，而又透露出对他们西方国家的一丝丝羡慕，这再正常不过了。 其余的几位处长几乎都没怎么发言，除了自我介绍环节知道那位叶星副处长是来自对方国家工业部的以为年轻干部之外，剩下的好像没有什么令人提得起兴趣的地方。 可是这座谈会还要开一个半小时，总不能一直介绍瑞士的人文历史吧？ 于是奥尔登给旁边的布丽奇特打了个眼色，示意她可以稍微发挥一下。 这位女处长显然准备多时，不甘心当一个花瓶，立刻接过话题问道：“虽然贵考察团这一行主要目的是申请专利，但是时间空闲的话也可以多多关注我们专利局正在代理出售的一些化肥专利，比如新一代碳酸氢铵的生产配方之类的……这些能让你们国家的农民受益不少呢。” 因为对方是作为女性首次正式发言，吕旭东立刻将目光往自己这边的设备处处长苗立荣脸上一瞟，这位巾帼在听了翻译之后马上也开始介绍起来：“布丽奇特处长，在我们天河省生产碳酸氢铵的设备生产线目前普及率还很低，仅仅只有几所省城的大型化肥厂拥有它们，全省配置率不到10%，虽然从长远趋势上来看，拥有更高效率的碳酸氢铵在氮肥中的占比正在慢慢提高，追赶尿素，但短期内我们省对于这类专利的需求估计不大。” 不愧是设备处处长，对这些数据信手拈来，而这番回答中规中矩，也结合了天河省目前的实际，算是婉拒了对方这次推销。 “那你们省的眼光就比较短浅了。”布丽奇特马上抓住机会开始发招：“既然你们都能意识到在短期内尿素终究会被碳酸氢铵取代，那为什么不能提前布局呢？如果刚开始就拥有更高效率的碳酸氢铵生产配方，我相信这会进一步缓解你们国家粮食不足的缺口，而且我们专利局在首次购买这块还有一定的优惠……” 等吴小平把这段话翻译过来之后，苗立荣的脸色不禁变得有点难看。 这女人，说话也太直了吧！ 什么叫“你们省的眼光比较短浅”？谁不想上马新的碳酸氢铵生产线啊？可这需要大量的外汇，大量的！ 相比起化肥产业这个在重工业里只能算作小弟弟的家伙，国家的指导思想是着重优先发展炼钢、石油、冶金和能源等产业，哪儿有那么多外汇优先轮到化肥？ 因为欢迎座谈会算是开放式会议，并不是一对一定点问答，就在苗立荣还在思考怎么合理反驳对方的观点，又能显得比较委婉的时候，旁边一直没有吭声的钟白说话了。 “抱歉，女士。你的观点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谁说尿素终究会被碳酸氢铵取代的？尿素的存在有其合理性，便宜的成本和广泛的适用性本来就是它的天然优势，别说短期内了，就是再过三十年，全球氮肥市场的份额里，依旧会是尿素占比第一啊。”钟白用一口流利的高地德语反驳道：“上来就给我们推销这种不切实际的专利，是觉得我们华国人的钱好赚吗？” 这……这就是那位专利申请人吗？ 见鬼，他的德语怎么这么流利，就和西德人、瑞士人说得一模一样，甚至还没有半点东德那种gc主义国家的词汇！ 关键这小子还否定了自己的观点！ “从目前的趋势看，难道不是这样吗？碳酸氢铵在全球氮肥的生产份额已经在近年急速上升，这已经是非常明显的趋势了！另外，什么叫做不切实际的专利？那位女性处长刚刚不是也说了，你们省里已经拥有了少量碳酸氢铵生产线么？”布丽奇特楞了一下，随后马上用猛烈的炮火开始还击钟白。 不过这种级别的反驳在钟白听来就和过家家没有任何区别，他直接拿出数字开讲：“我们为什么不针对90%的尿素生产线提高效率，反而要针对10%的碳酸氢铵生产线提高效率？莫非您认为我国和贵国一样，碳酸氢铵已经拥有了25%的氮肥生产份额？哦不……即使是贵国，这个数字也只不过是25%而已，它真的有必要的话，那为什么这项专利在欧洲也没有卖得特别好啊？” 这番话说得布丽奇特目瞪口呆！ 她是专利局的处长没错，对于各项工业专利也有所涉猎，但要具体论起某个子行业的具体数据，她还真不知道。 而钟白一开口不但清楚表明了他的观点，甚至还列举了瑞士和欧洲的数据来佐证它，这段话立刻反驳得布丽奇特开不了口！ 面对对方惊愕的凝视，钟白倒是耸了耸肩，心道：想和我对线？抱歉，你这点东西还不够看。 第一百六十章 怎么能怪我们不联系 因为两人是纯德语对话，所以吕旭东他们并不知道刚才两人谈了些什么。

可表情不会骗人，钟白这边一副轻松写意的姿态和布丽奇特那僵硬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点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来吧？

于是吕旭东不禁下意识扭头朝吴小平问道：“他们刚才说了什么？”

吴小平虽然听得懂，但也被刚才两人的唇枪舌战给吸引了，忘了翻译，这才反应过来，小声把内容翻译给了大家。

听完之后要说不爽那绝对是假话，看看布丽奇特目前的表现就知道了。

尤其是苗立荣，看着金发碧眼的布丽奇特吃瘪，瞬间就把自己对钟白的认识提高了一个档次！

这小伙子，对设备这块也这么了如指掌啊，鬼才！

于是这边变成了大家拼命憋住暗爽的表情，而对面的两位瑞士专利局官员，原本就没什么笑容的他们就更像雕塑了。

场面也陷入了小小的尴尬之中，倒是吕旭东身为领队还记得缓和气氛：“呃，碳酸氢铵专利引进暂时不是我们考虑的事情，我个人倒是有个小小的疑问，希望奥尔登副局长能回答一下。”

“什么疑问？”男雕塑开口问道。

吕旭东拿出钟白笔译的那张行程安排，问道：“贵方明天一整天安排我们到伯尔尼实地考察‘伊瓦尔化肥科技有限公司’，了解化肥专利在当今企业中的应用情况，这个行程的意义是什么？”

奥尔登听完翻译之后心道这不是废话么！

当然是先了解一下你们对我们出售的哪些化肥专利有兴趣，然后再当场高价推销一下，争取在你们的专利还没有卖出去之前，先赚一笔再说！

但他清楚嘴巴上绝对不可能这样说，还是想了想才回答道：“鉴于贵国还没有推开化肥工业专利的进展，我们想让你们了解一下，现代化肥工业中技术专业权的重要性，这家伊瓦尔化肥科技有限公司正是其中的典范，其中他们本身以公司名义注册了两项化肥专利，还从我们专利局购买了一项他人发明的化肥专利，目前公司运作良好，相信可以给你们不错的启发。”

“噢，是这样啊！那真的是十分感谢，不过……”经过钟白昨天晚上开会时候的长篇大论，吕旭东也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这个行程似乎并不是我们前来贵国的主要目的，我们这边还是希望先把钟白同志的专利注册，商讨有关降低低调水温度专利的后续专利出售事项，等这些结束了再进行考察比较好。”

钟白听到这话一下就舒服了。

他知道吕旭东绝对把自己昨天那番话听到心里去了，否则不会当着对方副局长的面提出更改行程的要求。

把这个本来就是鸡肋的考察什么狗屁公司的行程放到后面，优先处理自己专利的事儿，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无可厚非的，为什么非要接受对面这些毫无逻辑的安排？

以我为主的指导思想，这才是第一次被吕旭东拿到了台面上啊！

吕旭东的话整得明明白白，那就是因果关系你得给我搞清楚了，毕竟最开始是瑞士专利局求着钟白，而不是钟白求着去瑞士专利局注册这份专利的！

果然，这话一出之后奥尔登副局长脸色一下就黑了，不比旁边的女雕塑好看多少。

“贵方是对我们的行程安排不满意吗？那为什么昨天你们抵达日内瓦的时候没有立即提出来？现在我们这边一切都安排好了却突然又要变更，你们华国人的信用呢？”刚刚布丽奇特被黑的气还没消，这边自己又被对方突然变卦，奥尔登再也忍不住了，撕下了他一开始那稳重的脸皮，开始直接质问吕旭东。

听了翻译的话，吕旭东这才佩服昨天晚上钟白的先见之明。

果然这些外国人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任何一个考察团临时变更行程都是正常的事，只要不是当天突然说不行，给对方提前准备的时间，相信大家都能理解。

况且吕旭东提出这个变更有理有据，并不是那种脑子一抽的乱搞，你说你没事儿安排考察什么公司嘛？明明是我们来注册专利然后想办法卖，怎么到了你这店就变成必须先去考察你们的公司了？

但对方提出“你们华国人的信用呢”这句话倒是有点杀伤力，钟白事前一再强调所谓西方人重视“契约精神”的行为在奥尔登刚刚的话里表露无疑，让吕旭东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问题。

钟白此刻站了出来：“奥尔登副局长，这件事情并不是我们今天临时决定的，而是昨天晚上在开碰头会的时候定下来的。”

“什么？碰头会？那你们之前的时间在做什么？有关行程安排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不在第一时间商议确定，有意见马上传达给我们，现在到了会议桌上突然说这个？”奥尔登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那语气好像这个临时变动就让他们损失了几万瑞士法郎一样惨。

就在大家想知道钟白如何应对这个“违反契约精神”的不利局面之时，钟白却不慌不忙的拿出对方昨天发给大使馆的那张行程表原件，上下看了一眼之后递给奥尔登，说道：“我们昨天晚上开完会议之后就准备马上联系你们的，可是……请副局长看看，你们这张行程表上并没有写出专利局的联系方式啊？那阵都已经晚上快十二点了，虽然我们知道瑞士人民做事情一向严谨认真负责，可没有写出联系方式，你让我们找谁说去，啊？”

奥尔登马上抓起那张行程表一看，上上下下的确找不到联络电话，不禁在内心暗骂一声“这他娘的是哪个兔崽子职员干的好事儿！”，但嘴上却依然强辩道：“你们不是有大使馆在日内瓦吗？这种小事情，当然可以直接联系你们大使馆的工作人员获取！”

钟白耸耸肩道：“抱歉，打交道的是我们考察团和你们瑞士专利局，大使馆只是在中间起一个桥梁的作用，你们自己不提供联系方式，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因为你们不想我们事前联系你们？毕竟要按照契约精神来嘛，对不对？既然你们不主动提供，那怎么能怪我们不联系呢？”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下一秒就化身小甜甜 奥尔登气得七窍生烟，但偏偏又无力反驳。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的确是他们专利局方面的工作失误。

他又忍不住低头细细看了一眼这张行程表才反应过来。

平时专利局发给那些外国考察团的行程表，都是正规的函件纸，也就是那种印刷好的，眉头上本来就有地址、联系电话信息的专用函件纸。

可这张行程表它就是一普通的白纸复印出来的，不知道是日内瓦分局办公室人员的失误还是怎么的，就整成了这样。

这事儿，一定要等事后好好查查是哪个打字员搞出来的名堂，扣他工资！奥尔登只能恨恨的怨自己倒霉。

这下气氛就有点尬住了，奥尔登也不想把自己局里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拿上台面来说，就在他考虑怎么把话题缓和一下的时候，钟白又说话了。

“刚才我们吕厅长要求更改行程的事情，贵专利局到底能不能做到？如果这么一点小事你们都做不到的话，那我方很怀疑贵方办事的落实能力啊。在我们华国有一句话，那就是工作要落到实处，要与时俱进，如果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的话，我看这项专利也不用在贵国专利局注册了，反正全世界的国际专利局多得是，什么md、香江专利局都对我这项降低低调水专利很感兴趣，愿意让我去他们那里注册，反正都是给专利局赚佣金，我为什么又不能选择其他家呢？”

尼玛！

刚刚想缓和气氛的奥尔登被钟白这么赤果果的威胁，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到桌子上！

这不才第一天吗？

这不连你的技术纸质资料都还没看到吗？

就这么个更换行程的事情我稍微抱怨了两句，你就威胁我要去其他专利局注册，有你这么搞的吗？

要是换成任何一项其他工业专利，怕不是奥尔登当场就准备把桌上的咖啡杯拍到钟白脸上了！

但他尽管握住咖啡杯的右手开始微微颤抖，却克制住了这个疯狂的念头。

不！绝对不能让这个化肥工业专利跑去其他专利局！

因为它的价值太重要了！

在半个月前把这个专利大致了解之后，奥尔登当场就叫了化肥工业方面的专家过来询问，得出的答案是，如果这个专利它的确是真的，能够用一个措施就让氮肥的生产效率提高20%的话，那么这简直是一个逆天的存在！

这种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黑科技，正是瑞士专利局每天花大量金钱布局全球各个国家所梦寐以求的那种新技术！

要是眼睁睁的看着它从眼皮子底下溜走，哦不，是眼睁睁的看着它从瑞士专利局变成了md专利局、香江专利局那边的专利，坐看别家躺着吃专利佣金提成，这尼玛能忍？

不行，一定不能让这种事情在我手上发生！

于是刚刚已经化身愤怒男雕像的奥尔登副局长，突然就毫无征兆的从脸上挤出一团微笑，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尽管高地德语这门语言向来都被认为是最man的语言之一，可他还是对钟白说道：“钟科长，更改行程这种区区小事，我们瑞士专利局怎么会做不到呢？我们向来就是以客户的满意度为导向，率先在全球提出安全+保密+舒适概念的国际专利局！只要这份专利依然选择在我们瑞士专利局注册，别说更改行程了，贵方就是要求增加或减少行程，我们都完全可以配合啊！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说对不对？”

这番话让担任翻译的吴小平都不知道该咋说了。

尼玛上一秒种你还是个黑脸大汉，下一秒就化身小甜甜？

至少以吴小平这十几二十年的外事工作经历中，还从未出现过一名外国人，还是一名外国的副局长，能在不到半分钟时间就学会华国绝技“变脸”的！

于是吴小平强忍住内心的狂笑，一字一句认真的翻译给在座众人，大家都忍不住乐开了花。

苗立荣还好，毕竟是女性，掩嘴偷笑是基本操作。

叶星毕竟也是代表工业部来的副处长，硬憋也还可以。

吕旭东作为领队副厅长，大场面见得比较多，这次也忍住了。

但唯独只有技术处这个傅冲山处长，他继承了搞技术的人群那优良的传统，外表粗犷内心简单就是搞技术的特点！

只见傅冲山处长张开嘴巴，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大笑两声，突然有意识到旁边的几位没笑，这才不好意思的用手捂住嘴巴，也不管瑞士人听不听得懂，连连用撇脚的英语向对方说着“骚瑞、骚瑞”。

奥尔登哪里还不明白这群黄皮猴子在嘲笑自己那跪舔式的回答，但没办法，在瑞士专利局里业绩就是第一，这么能赚钱的专利如果放任它溜走，自己今年的年终怕是交不上一份令局里满意的答卷了，尽管被疯狂嘲笑，但他依旧强压住内心的怒火，再用更加甜蜜的笑容望着钟白，说道。

“钟科长，我方同意更改行程，你们这边有具体的意见可以当场提出来，我这就让分局办公室的文员过来做记录！”

钟白刚刚已经成功当了一次会场的主角，这种时候嘛自然是知道分寸的，于是把目光转向了吕旭东，这位副厅长也很懂钟白的意思，马上清了清嗓子说道：“嗯，那我们就感谢贵局的好意了，这样，等今天晚上回去我们开个内部的小型会议确定了之后，再通知贵局，怎么样？”

“啊，这当然完全没问题！”吃过一次亏的奥尔登副局长马上从会议桌一角拿起一张印有日内瓦分局联系电话的便签纸，又唰唰唰的在上面写了一串数字，递给了吕旭东，大声提醒道。

“只要贵方确定了更改后的行程，可以随时拨打日内瓦分局的电话，或者我本人办公室的电话通知我们，那串数字是我办公室的号码，拜托了。”

“好的，那辛苦你们了。”吕旭东一个眼神，干杂活的翻译吴小平立刻小心翼翼的将便签纸装好。

这种气氛下实在是不再适合谈具体业务了，毕竟刚刚的这轮交锋才结束，好不容易才把局面稳定成现在的样子，于是接下来奥尔登副局长硬是忍住没再提专利的事儿，而是真就打屁聊天的一直扯到规定的下午五点，这场欢迎座谈才算结束。

第一百六十二章 瑞士美食 原本按照行程安排，瑞士专利局这边是不包餐的，但架不住奥尔登心虚啊，又不知道从哪儿打听来的“想和华国人打交道就得在饭桌上进行”这条真理，硬生生提出在日内瓦一家西餐厅一起吃饭。

能由对方接待晚餐这种好事儿，大家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虽然出发之前吴小平以外事部门人员的身份告诫过大家遵守纪律，不要随便接受外国人的宴请，但这次出行它不一样啊，毕竟是因为钟白个人申请专利才有的机会，所以原则上只要钟白个人同意，大家反正是顺水推舟，又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当奥尔登副局长再次用恳求的眼神望着钟白说出那句“我们专利局真心实意想让大家品尝一下日内瓦的美食”之后，钟白面对大家期盼的眼神也就不再硬抗，果断的点头道：“我同意，那就让奥尔登副局长破费啦！”

对方负责这顿晚宴，不但是在气势上乖乖认怂，还有最大的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节约每个人的伙食费！

这里是1981年的欧洲、是瑞士，是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物价当然和华国不能同日而语。

大家平时都是吃机关食堂不要钱的，来这里一顿中午饭平均每人花销就是4瑞士法郎左右，而因为伙食费是采取按天包干制，从离开华国的那一刻开始，每个人身上按照级别不同，最多的也就是90瑞士法郎现金，最少的钟白，甚至只有60瑞士法郎！

能多节约一点现金，就意味着后面的自由时间里，能用更多的本地货币购买当地商品，这也是考察团的家属们所期盼的。

催工不催食，这个道理在全世界都通用，尽管上一个小时大家还在会议室内火花四溅，但下一个小时在这家名为“阿尔卑斯之美”的正宗瑞士西餐厅里，一行人已经其乐融融的上了桌。

考察团一行的成员里，除了吴小平去过一次西德之外，还没有人来过西欧，当然，这里面不包括前世的钟白，那时候的他飞欧洲就和家常便饭一样的。

所以吃过中午最简单的奶酪通心粉之后，一听今晚奥尔登局长准备私人破费请大家吃最正宗的瑞士美食，所有人的胃口都被吊了起来。

当然，除了钟白。

菜单都还没上来，奥尔登已经开始和大家玩起了小游戏：“让大家猜猜我们瑞士有什么好吃的。”

诚然，每个国家都有每个国家最引以为傲的美食，可是要说在这地球上两百多个国家和地区里，敢和华国人叫板说自己国家的美食最棒的地方，它还真不存在。

几位领导用自己为数不多的西方知识开始猜测，什么“牛排”、“通心粉”、“汉堡包”、“鹅肝”之类的答案纷纷让奥尔登笑而不语的摇摇头。

见对方那一副卖弄的样子，钟白不禁想起了幼儿园里的小朋友，总是觉得自己的零食是最好吃的，当然你要是同样和幼儿园同学比那是没毛病，可要是你和一个家里开餐厅的大人比，这不是搞笑吗？

瑞士出名的美食，钟白几乎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了，见一圈人都没有猜对，这才忍不住指点了两句。

“你们瑞士嘛，不就是什么奶酪、瑞士卷、巧克力、腌牛肉这些玩意儿么……”

奥尔登一听立马愣住了：“钟科长，你……你怎么全都知道？不是说第一次来我们瑞士么？”

因为钟白刚才说的是德语，所以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但等看到奥尔登又是那副特殊的表情之后，大家就知道钟白又完胜了，纷纷问他“你刚才说的瑞士美食到底是啥玩意儿”。

钟白微微一叹气道：“哎，大家不要期望值太高。论真正高档的西餐，那还是在隔壁的法国，好歹也是全球五大常任理事国里第二会做菜的，瑞士的拿手菜呢就是我刚才说的奶酪、瑞士卷、巧克力、腌牛肉这些，勉强算的话，大概是个会做小吃的吧。不过这里的口味比较特别，还是不要报太大的期望。”

“咋就变小吃了？”设备处处长苗立荣奇怪的看着钟白，问道。

钟白也不细说，只是摊了摊手道：“待会儿菜上来了就知道。”

果然，等奥尔登点好的瑞士美食上桌，大家就明白了。

瑞士因为地处阿尔卑斯山脚下，秋冬季气候比较寒冷的缘故，所以无论奶酪、巧克力这些甜食也好，还是腌牛肉、杂肉拼盘这些咸食也罢，都是重油高热量的食物。

而看着这一盘盘美食，大家初尝的时候还有新鲜感，觉得很新奇，可是只要稍微多吃一点就会感到腻，觉得胃好像被顶住了一样。

这时候钟白又适时的指导大家，今天晚上点的葡萄酒不错，去积化食，貌似是隔壁法国原产的，大家如果觉得撑的话可以多喝一点。

好好的一次瑞士美食晚餐，就这样在去积化食葡萄酒干杯声中结束，尽管奥尔登绞尽脑汁想弄清楚考察团的真实想法，但吕旭东可不会给对方这个机会，心底牢记组织原则，和外国人绝对不能在饭桌上露底，即便奥尔登把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想和吕旭东称兄道弟，最后也没套出两句实话。

在瑞士猛男倒下的最后一刻前，他倒是记住了钟白在桌上说的那句话：“华国工业基础虽然薄弱，但正在以你们西方国家想象不到的高速追赶着，我们华国有一句老话叫做厚积而薄发，意思是别看一只没有出成绩，可一旦出成绩的时候，就是井喷式的出成绩，所以只要这一次专利项目和瑞士专利局方面合作好了，那么以后源源不断合作就会继续，相信这也是奥尔登副局长愿意看到的局面嘛。”

是啊，老子是想看到源源不断的合作局面，可你们这些该死的华国人，能不能先把这次的合作给定下来！

但奥尔登并没有等到吕旭东或者钟白肯定的回答，因为钟白只是轻飘飘的扔下了一句：“这些事情不要急，等我们晚上回去开完会定了再议嘛，反正这才是来到瑞士的第二天，后面还有大把时间，对不对？”

第一百六十三章 小结一下 瑞士人和德国人一样很喜欢喝酒，奥尔登喝得不省人事倒下被送往酒店。

当然，华国考察团这边倒是因为吕旭东之前强调过纪律，大家大多都只是小酌而已，红酒啤酒又比不上华国酒桌上频频出现的52度白酒威力那么大，所以等大家回到酒店之后，感觉只是稍微发了些汗，正好适合开会。

在开会之前吕旭东自然对钟白今天的行为做了一番教育：“小钟，首先我要批评你。你今天在欢迎座谈会上的言论不利于华瑞两国的友谊，尤其是中途对奥尔登副局长的威胁，实在是有些不应该。这一次咱们是抱着谈成你的专利来的，以后这种态度记得改进啊。”

擦，这尼玛哪儿是“批评”嘛，分明就是变向的表扬自己……

钟白抬头看了看吕旭东，对方在说这话的时候愣是憋住没笑，依旧保持了领导一贯的严厉面孔，倒是让他觉得有点厉害。

倒是旁边的几位先忍不住了，先是傅冲山这个内心简单的技术处处长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接着苗立荣、叶星、吴小平也纷纷乐开了花。

本来憋得像模像样的吕旭东这会儿也终于不硬憋了，最后也笑了两声，这才对吴小平指示道：“好了，大家乐归乐，我可是按照组织纪律对钟白同志的行为作出了批评啊，吴秘书记得在会议记录上记着，这叫有备无患，咱们在国外也做好了大家的思想工作嘛。”

“那是那是。”吴小平自然是低头一顿猛记，这也是他这个当秘书的本职工作，至于会议记录上这一条怎么写，华国博大精深的文字自有一套办法不表。

会前思想教育做了，玩笑也开过了，吕旭东马上进入了正题，开始搜集意见，毕竟这是民主集中制的一大法宝：“这样，大家先说说今天这一天行程下来，有什么想法？苗处长，你先来。”

苗立荣开会发言还是比较正式的，并不是那种满嘴跑火车的领导，想了想才说道：“我今天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倒是觉得小钟昨天晚上的提醒很有用。那位奥尔登副局长口口声声说什么要守信用，结果他们自己的准备工作没有做好还想赖在我们身上，这就可以看出对方既在技术上想要拿下我们的专利注册权，但是在态度上又对我们蔑视，恐怕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和这些瑞士人打交道的时候，我们要多一个心眼才行。今天在设备这块的专业话题上说得不多，可我比较赞同小钟提出的那个观点，碳酸氢铵生产线的确不适合在我省目前大规模推开，尽管刚刚举行的第二届全省工业创新展销会上几个地市的化肥厂有比较强烈的引入念头，但我目前迟保留态度。”

她这番发言中规中矩，倒没什么特别的，吕旭东点点头道：“前面的可以记录，后面咱们省碳酸氢铵生产线推开的问题，这个不是本次我们来瑞士的主要目的，回国之后再深入研究，就不用记了啊。”

“好。”吴小平立刻将最后一段划掉。

“傅处长这边呢？”吕旭东把头一转望向傅冲山，问道。

傅冲山是属于有啥说啥而且特别简练的类型，马上回答道：“我这就一个问题，他们专利局非要我们去实地考察那个伯尔尼的伊瓦尔化肥科技有限公司，又提到那家公司注册了两项化肥专利、购买一项专利，我想搞明白这三项专利到底具体是什么内容？有没有适合我们天河省的？”

“嗯，这个的确是。咱们也要了解瑞士专利局在这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吕旭东思考片刻补充道：“我个人很赞同小钟的观点，那就是在未来肯定有越来越多的华国企业会自行注册、购买专利，早一点搞清楚这些发达国家企业本身注册购买专利的模式，有很大的现实意义，可以借鉴参考嘛。”

吕旭东头一转又望向叶星，微笑道：“叶处长给咱们指示一下？”

叶星知道吕旭东的尊敬来源于自己在工业部的身份，他赶紧摆手道：“指示谈不上，我也是考察团一员，理应汇报工作，我从宏观角度谈谈今天的认识吧。看得出瑞士这边不愧是成立专利局很早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他们对专利的重视程度也远远超过我们想象，并且感受到了全球这些来自不同国家的专利局互相之间的竞争压力，虽然我们华国在这块发展不如别人，但就如同小钟所说，这是个大趋势，能早一点接触到他们对待专利的态度，以后我们国家越来越多的工业专利走出国门，也会少吃一点亏，至于更多的我觉得还需要在接下来的几天接触里再观察总结。”

叶星这个发言高度自然是站在工业部，钟白听了之后也不禁暗自点头。

对方肯定不是重生者，但在对于国际专利的认识上已经相当接近前世成熟的概念，说明这位三十多岁的年轻副处长在概念和理论方面的确有他的过人之处。

尤其是对方提到了全球不同国家专利局互相之间的竞争压力，这其实也是前世钟白总结历史得出来的一个结论，西方国家看似当时对华国都有很强的技术封锁，但除了极个别由md主导的核心专利采用“瓦纳森协议”模式完全对华建立技术壁垒之外，他们也不是铁板一块。

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大家都要恰饭嘛，资本的本质是逐利，这一点不是以哪个人或者哪个国家的意志为转移的，华国可以利用后发优势，在合适的时机在这些专利局的竞争中最大限度的为自己谋取利益。

吕旭东作为一个高级干部自然也听得出来叶星的意思，点头道：“叶处长说得很对，大家都要在脑中建立这个概念。钟白今天利用不同专利局的存在给奥尔登副局长施压的案例，我看就很成功嘛！对方一下就退缩了、态度就好起来了，这种有效的手段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还可以接着用。”

第一百六十四章 去日内瓦转转 鬼鬼，搞了半天这位副厅长才是真腹黑啊，钟白想道。

但吕旭东并不给小伙子休息的机会，转头笑眯眯的望着他：“小钟，刚才大家都谈了今天的感想，我发现好像每个人都提到了你，看来你对大家的启发都很大啊，你是不是也该谈一下你的想法了？”

擦，这可不是我要你们都提到我的啊，明明是你说的。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今天这一天也算是对自己的一个肯定吧。

说实话昨天晚上在和大家说出那番心里话之后，具体能起到多少作用，钟白真不敢说。

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化肥厂副科长，而不是前世的青年黄河学者，尽管他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话都是对的，可这些领导们能相信几分，还得打个不小的折扣。

现在看来，今天的奥尔登副局长和布丽奇特处长反而是配合自己的友军呢，要不是他俩的衬托，从侧面上证实了自己的判断，考察团可能后面要吃不少亏。

见吕旭东点到自己的名，该说还得说，钟白简单组织了一下思路，道：“其实专利局的表现和我想象中的差不多，就是先硬试，试试看我们考察团的成色，是个软柿子他就捏，是个硬茬子他就缩呗。好在他们自己把自己的底牌暴露得比较早，我看对方对这个降低低调水专利非常渴求，一方面是因为在化肥生产这块现在全球没有相关专利吧，另外一方面也说明他们现在的竞争压力很大，说不定也是在为年终总结做打算，这外国人上班不也得求个过年奖压岁钱什么的么，虽然他们不过春节，但这很快就是圣诞节和新年了，奥尔登副局长这么做也有他的考虑吧。”

这番俏皮话又把大家给逗得捧腹大笑，吴小平都不知道这会议记录该怎么做了，还是钟白懂事，干脆自己记录自己的话，免得回去之后产生歧义。

吕旭东按照惯例最后一个做总结，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认真道：“大家都说得很好，我也感受到了大家对于这次来瑞士之行的重视程度。第一天是有点小小的不顺利，但是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这些困难都被克服了，所以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我们还要全神贯注的把后面的事情做好，尤其是专利这件事本身，一定不能出差错。”

“好！”所有人异口同声的点头道。

吕旭东本准备散会，但想起下午好像和奥尔登说过变更后面行程的事儿，也就顺口提道：“对了，行程方面大家还有什么其他意见吗？如果没有，那就只把后面注册专利的那一天提前，考察那家公司的行程延后。”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把目光集中在了钟白身上。

“我没有什么其他意见，这样挺好。”钟白朗声道。

“那就这么定了。”吕旭东点点头：“吴秘书，等下就辛苦你去给专利局那边打个电话通知一声，免得他们又说我们变更了不通知。”

“好的，吕厅长。”吴小平自然是没有异议。

散会后，吴小平跑去酒店前台打电话，结果一问住宿费用中不包括电话费用，想想酒店和专利局距离不远，本着现金能节约一点是一点的原则，他决定亲自跑一趟，反正晚上吃了这么多，就当散散步也挺好。

这下钟白就只剩下自己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他觉得有些无聊，脑子里思考着如果能想办法提前打听到那家位于伯尔尼的“伊瓦尔化肥科技有限公司”具体情报的话，对明天的谈判一定有帮助，于是想了想便穿上外衣出了门。

换成一个从来没来过瑞士的华国人，想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打听一家公司的情况，还是在晚上，这种局面一定难如登天。

但对于人年轻、会德语的钟白来说就完全不是这样了。

在日内瓦这种国际化城市里想打听点什么消息，最好的去处无疑是酒吧。

对，你没有看错！

即使在1981年，像瑞士这种西方发达国家的酒吧业也同样发达。

甚至可以这么说，在瑞士、西德、英国这些地方，他们的酒吧文化一直都没怎么变过，大不了就是装修精美一点，但除了这个之外，爱去酒吧的人群、酒吧里的畅销酒种类，乃至你到了酒吧能做什么，都是没有变化的。

没有最新版的高德地图，但钟白凭借前世来过几次日内瓦的记忆，知道这座城市的酒吧就集中在位于西欧最大的湖泊——美丽的日内瓦湖沿岸，这个格局应该是没有变化的。

但刚刚走到酒店外，一股冷风吹得钟白下意识把手伸进兜里取暖，结果在捏到那少得可怜的几张瑞士法郎纸币的时候，他才意识到现在好像自己身上的钱并不多。

本来就一共只给自己发了60瑞士法郎的伙食费现金，今天中午那难吃的通心粉又花掉了4瑞士法郎，现在一共只剩下54瑞士法郎而已。

这会儿的酒吧物价钟白不是很清楚，但按照午餐的价格同比换算的话，这54瑞士法郎估计喝不到几杯酒就完事儿了。

想想出国前和宋小丽还有楚娟承诺过，这次回国要给她们带点外国礼物，那这点钱不够看不说，今晚要是去酒吧花掉了，后面拿空手给人家买礼物啊？

本来此刻对钱没有什么追求的钟白立刻开始绞尽脑汁，想想怎么能在最短时间内挣到一些瑞士法郎。

恰好这时候钟白路过一个小广场，看到一名艺术家正在路边表演拉小提琴，这位艺术家年纪不小，也是个标准的地中海发型，但他矗立在夜风中依旧陶醉的拉着肩膀上的小提琴，表情是那么的沉醉和享受……哦不，重点是在这位艺术家面前的地面上放着一个帽子，时不时还有停下来听了一会儿他拉琴的路人会往里面投入一些硬币或者纸币……

擦，刚还在想怎么快速挣点现金，这不是就有办法了么！

虽然日内瓦这地儿不像整个欧洲最热爱音乐的奥地利首都维也纳那样，几乎每条街都能看到表演音乐才艺的人在路边靠手艺挣钱，但瑞士这地儿的人也很热爱各种不同种类的艺术。

比如……画画。

第一百六十五章 这办法果然有效 钟白是不是一个画家，那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但他会不会画画，这答案却是肯定的。

好歹画了这么多年设计图，各种工业原件、设备构造的三视图小伙子是信手拈来的节奏，这也是前世工业狗们经常调侃自己的一句话“要是老子毕了业找不到工作的话，就去街上给人画素描像，总尼玛能找点饭钱”。

当然，钟白可不仅仅只是个绘画爱好者，多年的从业过程中，他也曾经系统的学习过绘画，尤其是素描，这也是对工业的一种尊重。

用现在的水平来评论，那就是大师不足，科班毕业有余。

这个点外面的商店还没有关门，钟白找到一家花了2个瑞士法郎买了炭笔和白纸，又免费找店家借了一块画板，就这样来到那个小广场上，站在了那名拉小提琴的艺术家旁边。

对方看到一个黑眼睛黄皮肤的外国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有点不适应，毕竟这还只是1981年，在瑞士看到一位东方人就和在华国看到一位白人一样稀奇。

艺术家甚至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打量了钟白几眼才迟疑的问道：“你……也要表演吗？”

钟白很自来熟的点点头道：“是，我也是来混口饭吃的，麻烦让让腾点位置出来朋友。”

屁股坐在阶梯上，前方的画板用三根木棍做一个支撑，一个简单的路边画摊就这样搞定了。

艺术家惊讶的看着钟白，心道这小子的业务果然很熟练啊，但没想到接下来对方的吆喝更熟练……

“各位帅哥美女，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我正在欧洲体验人文之旅，现在可以给大家画素描，如果您需要画像的话，请告诉我！”

一边喊钟白还一边用废报纸做了一个小纸篓往面前一摆，明显是用来收钱的，虽然和帽子相比看上去画风的确有点诡异。

擦，你小子不按常理出牌啊，哪有搞艺术的人还会这么吆喝的？小提琴艺术家心想道，不都是先在路边默默画着，把技术亮出来之后才会有人主动上来找你画画的么？

于是接下来艺术家抱着半怀疑的态度，一边拉小提琴一边分心偷偷注意着旁边钟白的一举一动。

或许是因为东方面孔的确太过于稀少的原因，钟白才刚刚坐下不到五分钟，就有一位敢吃螃蟹的中年男士坐在了小板凳上，对他说道：“给我来一张速写，要写实的。”

“没问题。”

一听对方这描述，就知道有美术底子的。

中年男士也十分配合，坐在那里眉头一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嘿嘿，看来这年代的欧洲人教育果然做得好，大哥你这是坐下来就开始思考人生的节奏么？面部表情线条明显，正好适合作画。

上一次画图还是在县化肥厂办公室画设备图，钟白只是稍微回忆了一下素描技巧，就抓起炭笔开工了。

开张第一铺生意，那自然要绝对认真才行，钟白也拿出了十二分的功夫，足足花了十分钟才完成这幅思索者素描。

“先生，请你过来看看满意吗？”钟白用炭笔敲了敲画板边缘，小声提醒对方道。

“啊？当然可以，居然这么快……”得，思索者估计还真就在思考人生呐，听到钟白的提醒才从那种状态中出来，走过去弯腰看着那副人像素描。

当他看到素描的第一眼后，呆住了。

过了好几秒钟才突然露出笑容，惊讶道：“棒，真棒！你画得非常好，年轻人！”

一个略微带着胡渣、眉头紧锁低头思考人生的思索者形象跃然纸上，中年男士高兴得立刻将画纸从画板上揭下来，刚想离开，却低头看到了钟白面前那个废报纸做成的小纸篓。

“你是rb人么？”

“不是。”

“那是哪里人？”

“华国。”

就在钟白奇怪对方为什么突然问起国籍问题的时候，只见中年男士从兜里掏出钱包，先是从里面摸出一枚5瑞士法郎的硬币，但想了想之后又放了回去，再从里面抽出一张20瑞士法郎的纸币，蹲下来轻轻放在小纸篓里。

“你们国家很穷，但你的画很棒，加油。”

在钟白黑人问号的眼神中，这位中年胡渣男士满意的带着自己的速写离开了。

不是，合着你问我国籍就是准备根据我从哪儿来然后给多少钱么？

看来自己幸好没有假装rb人，否则20瑞士法郎就变成5了！

等等，20？

钟白看到那张白底蓝字，背面印有阿尔卑斯山的钞票，突然一把将它抓起，放在嘴边美滋滋的亲吻了一口，然后果断塞进口袋！

尼玛，这办法果然有效啊！

20瑞士法郎，差不多相当于140元人民币了！

自己一个月工资只有30多块，还得累死累活的上二十多天班，结果到了这瑞士……花十分钟画一张速写就能搞到140块？！

钟白顿时有一种来迟了的感觉，本来琢磨着能搞两个硬币先把买炭笔和白纸的成本捞回来再说，他是真没想到对方一出手就是20瑞士法郎！

这腐朽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啊！

鉴于第一单就如此顺利，钟白打起精神很快再度大声吆喝招揽生意，不一会儿就有好几位路过的群众找他作画！

后面来的人就没有之前那位中年胡渣男那么大方了，大多都是以投硬币的方式为主。

但架不住速写速度快啊！

不到一个小时，当钟白发现手里的炭笔不够的时候，他拿起那个沉甸甸的小纸篓数了数，擦，居然挣到了72瑞士法郎！

再加上之前的20，这差不多一个小时时间就弄了92瑞士法郎！

这个事儿是真的不错，当然，因为自己吆喝的原因影响了旁边那位拉小提琴的艺术家，钟白在离开的时候扔了一个5瑞士法郎的硬币给他，算是作为补偿吧。

怀揣着这笔“巨款”，钟白也终于有了去酒吧的底气，来到万国宫附近的劳森尼路，很快就看到了一连串灯光下的酒吧一条街。

这里能看到夜色中的日内瓦湖，还有远处那雪白的阿尔卑斯山，如果能再在温暖的酒吧里端起一杯鸡尾酒慢慢品尝的话，不啻于前世某乎app上所说的那种欧洲田园小资生活啊！

第一百六十六章 正宗的瑞士美女 走进这家名为“雪山与湖”的酒吧里，钟白立刻被那股熟悉的气息给吸引了。

没有前世流行的电子乐，也没有dj喊麦的声音，瑞士的酒吧此刻还保持着原风貌，一个个青年、中年人或独自小酌、或三五成群聚成一桌品酒聊天，伴随着现场的萨克斯风音乐声，一股小资的气息扑面而来。

吧台，这里是散客最多的地方，也是最容易和陌生人搭上话的地方，钟白走过去找了一张高脚圆凳坐下，酒保很快热情的招呼他：“喔，让我们看看这是谁？一位来自东方的朋友！请问您今天晚上想要喝点什么？”

钟白扫了一眼酒柜，不假思索的来了一句：“威士忌，加点冰块，谢谢。”

流利的德语又让酒保感到震惊，不过钟白已经习惯了这种震惊，等到那杯冰凉的威士忌入口，他才感觉自己真正来到了欧洲。

钟白开始注意打量着吧台人群，要寻找一个合适的聊天对象，从衣着和谈吐上就能看出一二。

左手边醉醺醺的酒鬼是肯定不用搭讪的，你要是和对方提起化肥他怕不是觉得你是个神经病。

右手边隔了一个座位的年轻人，钟白才刚刚开口，对方在看到他东方人的面孔后，立刻警惕的打量了一番便闭口不言了。

擦，没想到酒吧里的画风和小广场上完全不同嘛。

钟白只好默默的端起威士忌喝了起来，又点了一盘巧克力品尝，希望能来两个新面孔。

“jevoudraisunrhum.（法语：我要一杯朗姆酒。）”

就在钟白细品味道醇厚的牛奶巧克力之时，旁边响起了一个夜莺般的女声，还是用的法语！

他不禁转头望去，只见一位碧绿色眼珠，直挺鼻梁的褐发年轻女孩儿突然坐在了自己右手边的空位上，微笑着对酒保打招呼。

擦，这是个正宗的瑞士美女啊！

当然，对方使用法语也没让钟白震惊。

因为这是瑞士啊！

瑞士这个国家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身处西德、法国、意大利和奥地利四国中间，它的官方语言也有德语、法语、意大利语、罗曼什语四种。

所以这个国家的大多数人都至少懂两门语言，尤其是以德语和法语最多。

“bonjour.（你好。）”和美女说话是每一个男人都愿意做的事情，钟白也不例外。

“bonjour.”美女转过头来，发现和自己打招呼的竟然是一个东方小伙，不禁有些惊讶，但当她看清楚了钟白帅气的面孔后，又捂嘴微微一笑，显得十分迷人。

“你的法语说得很好呀，哪里人？”美女对钟白问道。

“华国人。”

“啊，华国！那个遥远神秘的东方国度……真厉害，你竟然会法语呢。”果然华国在他们心目中就是遥远神秘的代名词。

钟白笑了笑又用德语和意大利语分别和对方打了招呼：“其实你们国家的三种官方语言我都会说。很高兴认识你，美丽的女士，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请你喝杯酒吗？”

“当然可以！”褐发女孩儿眨巴眨巴大眼睛，高兴的点头。

接过酒保递来的白葡萄酒后，钟白还主动分享自己刚点的牛奶巧克力给对方，这下又把两人的距离拉进了不少。

要知道，瑞士可是牛奶巧克力的发明地，号称餐桌上只要有了它，就算是敌对的两方也会暂时放下矛盾，一起品尝这美食。

而靠着酒精和巧克力的威力，眼下的钟白和这位褐发美女认识后友谊升温非常快，很快就互相自报家门了。

“我叫希克斯，在日内瓦大学就读大学二年级，专业是会计学，你呢？”

“钟白，华国天河省工业厅工作，来瑞士出差的。”

“哇，你已经上班工作了？看上去好年轻！你们东方人都这么年轻就上班的么？”

“我已经21岁了……”

“那也只比我大一岁呢，真棒。”

“……”

钟白也不知道为何对方就莫名其妙变成一副小迷妹的模样，当他注意到希克斯一直把眼光停留在自己脸庞上的时候，似乎才明白了什么……

哎，长得帅有人爱这句话果然是古今中外任何时候都适用的啊。

当然，这也和他今天的打扮有关。

由于今天和瑞士专利局召开欢迎座谈，钟白的头发上是抹过头油的；衣着也是正儿八经的西装+大衣+黑色皮鞋，再配上他那独有的艺术家气质，看上去倒的确是有点耀眼，怪不得招女孩儿喜欢。

和一位美女品酒聊天总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回想起这段时间紧张的工作，钟白不禁暂时抛下了它们，真正进入那种小资情调的邂逅中。

什么化肥、什么专利，都特么给我见鬼去吧！

这难得的舒适时光，钟白一点儿都不想浪费，毕竟在重生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找到这种感觉了。

“……你刚才对自己姓名的解释很有趣，钟，竟然还有钟表的意义，汉字真是奇妙。”

“呵呵，象形文字是这样的，你的名字听上去很也美丽，就和你本人一样。”要说撩妹，钟白那也不遑多让。

尽管在国内面对宋小丽和楚娟有时候会小紧张一番，那是因为毕竟自己这具灵魂来自2019年而不是1981年，年代差让钟白总是和异**流的时候有所顾忌。

但现在可不一样，此刻在酒吧里和希克斯一边喝酒一边聊天，钟白丝毫没有觉得这和2019年的欧洲酒吧邂逅有任何区别，再加上酒精的原因，放开之后他反而显得很自然。

而幽默的谈吐、广阔的见识还有帅气的面孔，已经让希克斯这位20岁的大学生对钟白产生了浓浓的依恋，甚至在一杯朗姆酒喝完、她的脸庞已经泛起红晕之后，希克斯还想多点一杯酒继续和这位来自东方的帅气小伙多享受一点愉悦的时光。

“……好了，酒不能再多喝了，当然不是我不愿意请你，而是你需要稍微转一转，清醒一下。”

“是吗？那我们就去外面的劳森尼路散步，顺便看看夜晚的日内瓦湖吧。”

“没问题。”

因为酒精的缘故，希克斯从高脚圆凳上起身的时候有点失去平衡，她的右手下意识在空中一抓，却感受到了一只温暖的胳膊。

“唔，小心一点，不要跌到了。”钟白带着和煦的微笑对她低头说道。

第一百六十七章 好像是她泡了我? 一边走一边聊，在希金斯一不小心说出自己的身世之后，把钟白给震惊了。

虽然她在闻名于世的日内瓦大学念会计专业，但希金斯的父亲却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老钟表匠人。

日内瓦是银行之都也是世界钟表之都，钟表业与银行业成为日内瓦的两大经济支柱，显然，希金斯和她父亲两人完美的契合了这两个职业。

“我家里不缺钱，这个专业是我父亲替我选的，他希望我毕业以后去瑞士银行工作。”谈到以后的工作，希金斯的口气稍微有些变化：“可我喜欢艺术。”

“瑞士银行很好啊，艺术也不能当饭吃嘛对不对？”钟白的思维毕竟要比对方成熟得多：“即使你家里再有钱，也得为自己的未来打算，念会计挺好的。”

不料希金斯却突然站住转身对钟白说道：“你不懂……我家里是真的很有钱，因为我父亲他是一位给欧洲皇室做手表的钟表匠……所以他不希望我去学艺术。”

纳尼？

给欧洲皇室做手表的钟表匠？

钟白立刻回想起前世那句名言“穷玩车富玩表，屌丝玩电脑”来，一块好的瑞士产手工手表是什么价格只要会上网的人心里都有点逼数，几十万起跳那是稀松平常。

而现在这个小姑娘的父亲竟然是为……欧洲皇室做手表的钟表匠？！

钟白立刻明白对方的感受了。

这尼玛是真·我家里有钱啊！

在这种家庭长大的孩子，自然可以任性的选择“学艺术”了。

不过看来希金斯虽然叛逆，但最终还是乖乖选择了听老爹的话，进了全球排名前一百位的日内瓦大学就读会计专业。

“……这两天又和爸爸吵架，正好明天没有课，所以我离开家来酒吧喝酒想放松一下自己，所以，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吗？这不是逃避，而是因为我没有做我喜欢做的事情！”希金斯无奈的说道。

“你的坚持我能理解，任何人做他不喜欢做的事情，都是一个让人不舒服举动，我也一样。”钟白点点头表示赞同：“你知道我的工作吗？嗯，我本来是一个搞工业技术的，但偏偏每一个认识我的领导都想把我提拔到更高的位置上去当官，可我就是不愿意，有些领导还为此感到很不解，可我觉得这样挺好。”

“羡慕你，还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工作。我就不一样了，哎。”希金斯又叹了口气：“没人能够理解我的感受，那些闺蜜们都觉得我脑子成天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在今天第一次碰到你就听懂了我的话。”

“是么？但我也不是刻意的，只不过是有些感同身受罢了。”

“今天晚上真是度过了一阵愉快的时光，钟，你明天要继续工作吗？”

“当然，我们大老远从华国跑到瑞士不是来度假的，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唔……我还想明天约你一起去阿尔卑斯山，看来没有这个机会了。”希金斯突然觉得有点失望。

“后面正事办完了还有几天假期的。”钟白想了想才告诉希金斯自己接下来的安排。

“是么？那你可一定要联系我！”小姑娘听到这里重新露出了笑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忽然踮起脚尖，用嘴唇轻轻在钟白脸庞上一点：“我家在拉·加沃特的别墅区，第三栋那个红色就是！”

“记得来找我玩！”

还没等钟白反应过来，希金斯已经嘻嘻哈哈的跑掉了。

钟白摸了摸还有点余温的脸庞，喃喃自语道：“这么说，好像今天晚上是一个妞泡了我……？”

这场邂逅来得突然，结束得也很突然。

虽说今晚想到酒吧打听那家伊瓦尔化肥科技有限公司情报的事情落了空，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一段浪漫的邂逅、一个香吻还有一个邀请，足以抵消钟白的负罪感。

时间已经快接近十一点了，钟白可不敢再在外面待着，而是赶紧回到酒店，要不然和自己一间房的吴小平感觉自己夜不归宿的话，那就是大大的纪律作风问题了。

打开房门，果然吴小平还没睡，发现钟白进来之后，立刻着急的问道：“钟科长，你跑哪儿去了？我回来都一个多小时了一直不见你人，问了酒店服务员说是看到你出门了也没说去哪儿，要是你再不回来我怕就只有给吕厅长报告了！”

“谢谢吴秘书的关心，我只是今晚吃得有点多出去转了一会儿，本来想和你说一声的，结果那时候你不是也出门去和瑞士专利局的人联系了么，所以就没来得及，抱歉。”钟白马上解释道。

“还好你回来了，以后单独出去记得一定要和我说一声，或者给吕厅长他们说一声也行，在国外出了事这责任没人担得起啊。”见钟白态度还算端正，吴小平也就不再纠缠这事儿，顺口问道：“对了小钟，你身上的现金没多用吧？”

“没有啊，怎么了？”钟白不知道对方突然问到现金是什么意思。

吴小平有点为难的搓着手道：“好像大使馆那边后续没有再联系车，咱们明天不是要到伯尔尼你去签订专利么？没联系车就只有坐火车过去，几百公里路呢，我明天要早点起来去帮大家买火车票，就自己这点现金怕是不够，总不能让我这个点再去把领导叫醒让他们垫现金吧……”

“行，那我剩下的……56瑞士法郎你都拿去。”钟白差点脱口而出“我剩下的所有现金你都拿去”，一摸口袋才意识到今晚还挣了不少呢，为了不让这个小秘密暴露只能硬生生的把后半句话给吞回了肚子里。

“谢了啊，小钟。”这下解决了吴小平心里的大隐患，其实他刚才一直等钟白回来也就是想找他帮忙办这事儿，现在成功了自然美滋滋钻进被窝早点休息。

倒是钟白躺在床上望着漆黑的窗外，不禁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脸颊，一个小时之前那股被鸟轻轻啄过的感觉还依稀存在着……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专利审核开始 从瑞法边境的日内瓦到位于中部的首都伯尔尼，全程大约一百五十公里，也就是华国京城到津门之间的距离。

但这边的列车速度很快，还不像几十年后华国高铁称霸全球的年代，这会儿欧洲的铁路很发呆，在全球处于领先时代，仅仅只用了三个多小时一点，大家就抵达了伯尔尼火车站。

因为昨天晚上临时变更日程的缘故，考察团这边也提出今天注册专利的事项要稍微晚一点进行。

否则就昨天那么忙碌紧张的一天下来，有的领导时差都没倒过来，你不让人家休息还要天都不亮就去赶火车，怕不是要把领导们给累死。

上午十点抵达伯尔尼，注册登记酒店，吃完中午饭小休之后，大约下午一点左右，大家来来到瑞士专利局的总局。

出面接待的依然是昨天华国人民的老朋友——副局长奥尔登和处长布丽奇特。

或许是因为昨天吃亏吃得太多的缘故，再加上今天来到了真正的主场伯尔尼而不是日内瓦分局，奥尔登也显得正式了许多。

“按照贵方要求，我们把签订注册专利的环节提前到了今天。请钟白先生提交降低低调水专利的相关纸质证明材料，我方马上派人现场审核。”在会议室内坐下之后，奥尔登副局长话不多说直接进入正题。

这本来就是大家为什么千里迢迢跑到瑞士来的最根本目的，吕旭东自然没有二话转头对钟白问道：“资料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钟白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纸质资料册从公文包里拿出来，推给了对方。

当然，钟白的纸质资料都是用中文而并非德文书写的，这一点也在出发前通过瑞士驻天都领事馆提前通知给了对方，现场专利局应该会请他们的书面翻译过来自行翻译才对。

在看到纸质资料后，工业专利处的处长布丽奇特马上起身从门外带进来三人。

其中两名都是年龄超过五十岁的化肥生产专家，另外一名三十出头的则是翻译员。

“大家好，这两位都是我们瑞士专利局依法外聘的化肥生产专家，分别是来自西德的格罗姆工程师、来自瑞典的约翰森工程师。”布丽奇特介绍道：“今天由两位代表我们瑞士专利局的专家对钟白先生提出来的降低低调水温度专利进行审核，在专利审核过程中我们随时可以按照规定对专利申请人提出问题，请申请人务必据实回答，否则会影响审核结果，最后以我们集体商量的结果为最终结论，必须两人都同意才能通过，只要有一人否决，则此专利本次在瑞士专利局的申请视为失败，专利评估结果不一定非要在当场作出，但会保证在收到资料后的48小时内作出。以上就是注意事项，如果有除了专利内容本身的其他疑问，请现在提出，如果没有，那么我们就开始走现场审核流程。”

除了钟白外，在场考察团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接触瑞士专利局现场专利审核环节，听布丽奇特洋洋洒洒说了那么长一段注意事项后，还是有点发憷的。

这副阵仗远比国内那些什么项目评估审核会来得严厉，虽然只有两名专家现场审核不如国内的人山人海到处都是婆婆的节奏，但从这两位专家的样子就看得出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估计待会儿审核资料的时候又会跳出不少问题问钟白。

“小钟，你这资料没什么问题吧？”吕旭东赶紧小声问道：“这审核专利，搞得这么复杂吗？还两个专家一票否决制度？”

“没有。吕厅长请放心，这只是他们对于技术本身内容的学术和理论审核，不涉及到具体商业价值的评判，也就是纯技术方面的，主要是担心造假，咱们这都是经过实践检验的新技术，随便他怎么看，怎么问，我都不虚。”钟白很有自信的回答道。

“唔，那就好。”吕旭东想了想又问道：“那我们几个呢？在这过程中能帮你什么忙不？”

钟白心道别人审核资料问我问题，你们能帮啥忙？

本来这种个人专利，硬性要求只是要专利发明人本人带着资料前来即可，还不是厅里研究来研究去硬是把队伍给凑到这么多人跟着过来的么……

当然来都来了，钟白在心里吐吐槽也就好，嘴巴上还是依旧顺便给吕旭东科普道：“几位领导不用具体做什么，他们如果询问到某些问题，我觉得需要领导证实的时候，我会主动提出来，其他时间里大可不必发言，因为越少发言，漏洞就越少。”

“嗯，明白。”吕旭东哪儿还不清楚“言多必失”的道理，立刻心领神会，又低声给旁边几位处长小声吩咐了一圈，然后冲着钟白比了个大拇指，意思是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对方可以开始了。

钟白看了看一脸严肃的布丽奇特，点头道：“开始现场审核流程吧。”

奥尔登微微点头，同布丽奇特一起站起身来对吕旭东说道：“那我们就不参与到具体现场审核流程中了，接下来就把工作交给格罗姆和约翰森两位工程师。”

说完两人便离开了会议室，审核开始了！

而话音一落，之间刚刚还正襟危坐的格罗姆、约翰森两位工程师出手快如闪电，立刻将资料一把拖到自己面前翻开，同时一边看一边询问旁边翻译。

降低低调水温度这个专利申请材料，虽然是用中文写的，但除了一开始的理论论述之外，绝大部分都是配图、公式、带数据的表格等工业专利申请材料中的常见元素，这些东西不需要翻译专家们也能看懂，唯独需要着重翻译的自然是前面的理论论述部分。

而这一部分也是两位专家在接到瑞士专利局要求他们来审核的通知之后最关心的，那就是……

难道一项刚刚面世、能让氮肥生产效率轻松提高20%的新技术专利，真的是东方的华国人搞出来的吗？

难道不是rb人吗？明显rb人更适合发明这个啊！他们那么聪明，从二战后经济发展得很快，已经成为了全球第二大经济体，科技方面更是连md都大呼厉害，怎么会是华国人发明的？

所以这两位专家几乎是带着放大镜在查看资料上的每一处文字，想从里面看到是否有rb文字的痕迹。

但令他们失望的是，这几十页的资料看下来里面统统都是汉字，连一个rb文字的片假名和平假名都没有？

第一百六十九章 厉害之处 可是在听完旁边逐字逐句的翻译之后，无论是格罗姆还是约翰森，都深深感觉到了钟白这套专利的厉害之处。

首先便是从理论研究上钟白做得十分彻底，这在以前的合成氨实际生产中并不受人重视。

不要说一家县级化肥厂了，就是一家省级化肥厂，也没什么人愿意把创新注意力放在合成氨这个老掉牙的领域上。

降低氨耗最根本的指导思想人人都懂：那就是在正产过程中只要提高了co2（二氧化碳）的吸收率，减少氨的放空量，就能降低氨耗。

这个道理简不简单？简单？

但是好不好做？不好做！

废话，要是降低氨耗有什么特别简单的好办法，全世界这么多家氮肥厂早就在做了，还轮得到眼前这些华国人？

以前大家在降低氨耗这一块，都比较在意的是如何降低低压分解回收系统的负荷，因为只要高压系统的转化率和汽提效率提高，那么进入到低压系统的负荷相应就会减轻，nh3和co2在低压系统也就会得到完全吸收，这样就可以提高低压吸收效率，将更多的nh3和co2加以吸收并返回高压合成系统，减少nh3和co2的放空量。

这就符合了生产过程中提高了co2吸收率的那个最根本的指导思想，所以最初降低氨耗，几乎所有国家的所有机构都把重点放在这上面。

但一个方向的研究，到最后总会达到一个极限，当现有的技术已经无法进一步突破的时候，就要从其他方向来考虑了。

近年来比较热的一个方向是低压甲铵冷凝器液位槽（v301）液位，它的液位如果过低，会影响甲铵泵的正常运行，最后导致满液至低压吸收塔，进而影响解吸水解系统，最终让co2吸收效率降低，减少产量，所以大家也在想办法尽量降低v301液位的影响。

这一块，今年已经出了两款专利，虽然都不是在瑞士专利局注册，但是两位专家还是很清楚这个事实的。

可偏偏钟白在这时候提出了：降低低压甲铵冷凝器调温水（简称为：低调水）进口温度对co2吸收效率的影响，也就是之前被简称为降低低调水温度的做法，让两位专家看得眼前一亮！

其实这个专利措施的本质非常简单：低调水进口温度过高，低压甲铵冷凝器吸收产生的热量不能及时带走，导致低压吸收效率会降低，于是容器中更多的nh3和co2就只有放空，等于让它们在那里歇着，不会变成合成氨。

这就是很大的浪费了！

你想想化肥厂花那么多钱和资源买来分解出来的nh3和co2，就是要把它们尽可能快、尽可能多的变成合成氨，然后在用合成氨变成最终的尿素，结果现在因为低调水进口温度过高，导致nh3和co2合成效率变低，所以氨耗就增加了，最终产量也不会有所增加。

尽管在理论环节钟白写得头头是道，但是，这个做法它真的有效吗？

格罗姆工程师率先发难：“钟先生，在你这份资料上，关于降低低调水温度就能提高co2吸收效率，减少氨的放空量这一点我基本认同。但是，你却没有说清楚温度到底要降到多少合适？而且温度一旦降得过低，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甲铵冷凝器列管会结晶的吧？那样一来会处于低压吸收效率过低，导致超压，反而减少合成氨产量！这个做法风险很大，在我看来甚至是一种赌博性质的措施，只不过你们厂这一次成功了，你怎么解释？”

钟白听到这个问题才感觉精神微微一震。

哟呵，老人家还有点东西嘛。

这个格罗姆显然对合成氨工艺各环节核心内容掌握得很充分，上来一开口就知道应该是个老化肥了……哦不，是个老化肥工程师了。

的确，降低低调水温度到最合适的区段，甚至精确到0.1摄氏度的程度，就能最大效率的降低氨耗，提升合成氨产量。

但这个过程中如果把握不到什么是“最合适的区段”，就容易出现格罗姆工程师所说的——“温度降得过低”这个问题。

而对方对于温度过低之后的判断也是毫无疑问正确的，很容易导致超压最后减少合成氨产量。

也就是说，不要光看着提高20%产量的成功，这个降低低调水温度的措施它本身就是有一定风险存在的，要是没调好，甚至调低了，不但有可能效果不明显，还会起到减产的反效果呢！

这就是俗话说的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

但钟白不会同意对方的说法：“格罗姆工程师，你的说法完全错误！如果在没有把握，完全靠猜的情况下，降低低调水温度的确是一种纯靠运气的赌博。但我们增加了调节阀，在它的控制下，我可以精确的得出最佳温度的准确数值，精确到0.1摄氏度！只要拿到了准确数值，再将低调水温度调低到那个数值上，提高效率当然是100%成功，不存在失败一说！”

“调节阀？”格罗姆没想到钟白的这一手。

“没错，你们还没有来得及看完就发问了吧？那请仔细看看后面！那上面附有我的原改良设计图纸，手工绘制的！”钟白指着对方手里的纸质资料道：“这里面的e053a原件，是以苏式设备基础设计的，你们西方可能没有这个型号，但是应该会有与之对应的美式设备的型号，至于是真是假我也不用多说，两位都是专利局请来的工程师，自然会用专业知识分辨得出结论。”

说完，钟白索性抄着手不再说话了。

这边吴小平虽然听不懂钟白那一大串一大串的专业名词，但是格罗姆质疑钟白、又被钟白有理有据的反击给驳斥得哑口无言这一过程，吴秘书的翻译还是挺到位的。

加上一个设备处长、两个技术处长，稍微一谈到合成氨，大家的业务底子本来就不差，稍微一听就知道钟白说的是哪个环节，再把情况汇总告诉给领队的副厅长吕旭东，听得他频频点头！

第一百七十章 抹黑 “看来小钟不但对苏式设备很有研究，对美式设备也很有研究啊！”设备处处长苗立荣越想越觉得厉害，转头对钟白说道：“小钟，咱们省里好像没有相关从md进口的原件吧，你咋就判断出他们西方有和e053a对应的型号呢？”

钟白心道我当然知道了，我还知道这型号好像华约还一直对北约互相封锁来着呢……

但嘴巴上自然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苗处长，苏国及其加盟共和国在发展合成氨工业，md、rb和欧洲国家同样也在发展合成氨工业啊！大家都要恰饭的嘛，哪儿的地不是地？哪儿的地不用尿素就能高产粮食？大家的合成氨流程都是一模一样的，那自然设备元件也应该都是一样的，所以我当然敢下这个判断了。”

这时候工业部技术司二处副处长叶星也点了点头道：“嗯，这个e053a好像md那边是有替代品，欧洲这边根据他们北约内部的工业协定应该也是有的。”

大家纷纷举证证明钟白的判断无误，但钟白只把注意力集中在格罗姆和约翰森两人身上。

因为只有他们俩的回答，才能决定自己这个专利是否有效！

只要其中有一人反对，那这事儿就不成了，后续又要重新准备资料什么的，太麻烦不说，自己的脸也肯定丢光了。

想想，好歹是这么一大票领导陪着你出国一起来现场看你申请专利，结果你没有申请下来，这个画面.jpg想象一下？

怕不是大家在心里把你祖宗八代都给喷出翔来，觉得你丢人都丢到国外去了！

格罗姆问了刚才的问题之后陷入沉思，暂时没有任何动作，此时另外一位工程师，来自瑞典的约翰森却开口了：“钟先生，关于技术细节的内容上，刚刚格罗姆工程师已经做了询问，我就不再将同样的问题问一遍了，我想问的是另外一个情况。”

“什么情况，你说？”钟白伸出右手手掌，问道。

“你在后面列举了这个措施落实以来后的一周时间里，你们县化肥厂的氮肥产量提高了32%，还没有额外的能源消耗，这个数据……”约翰森迟疑片刻才继续说道：“这个数据是否真实？”

这话一出，钟白刚刚还正常的脸色一下就黑了下来：“约翰森工程师，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这个数据是否真实？”

“我的意思是……这个马上用于生产实践得出来的数据，有没有经过……人工篡改的可能？就像你们华国在二十多年前做的那件事情一样，当然，我没有证据，只是怀疑，因为你前面的理论概述里写着采用此专利可以让产量提高20%以上，一般为20~30%，可是你们第一次实际生产就提高了32%，我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你们对这个数据进行了篡改。”

这番完全没有理由的污蔑，终于让一直静静倾听的钟白忍不住了，他突然站起身来，右拳重重的锤在桌子上，怒吼一声：“放nm的狗屁！”

这句话是用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中文喊出来的，考察团的每一位人员都听懂了。

还是吕旭东先反应过来，作为带队领导自然清楚在谈判桌上喊出这种话是代表着什么意思，马上劝阻道：“小钟，冷静！你先坐下来！发生什么了？”

钟白直接用手指着约翰森：“这狗屁工程师，看到我们实际数据比理论还要好，就污蔑我们人工篡改数据造假，还讽刺这和我们国家二十年前那场大yj运动一样，在放卫星！这种污蔑我当然要予以最严正的反驳！”

吴小平这时候也把刚才约翰森那一整句话的意思给翻译了过来，这下听得大家都沉下了脸。

尤其是副厅长吕旭东，他这时候必须保持高度的政治敏锐性，对于约翰森工程师那句毫无来由的污蔑必须予以最强烈的抗议和反击！

“约翰森工程师，我代表本次考察团的全体人员，对你刚才的言论表示强烈的愤慨和抗议！钟白同志的专利措施在山平县化肥厂实施一周以来，效果良好超出预期，这是经过一级一级核实报到我们天河省工业厅的！你的质疑毫无依据，这不但是对钟白同志专利的否定，也是对我们天河省基层工人辛苦努力的成果，和我们天河省各级工业部门工作的否定！你必须就刚才的言论道歉，否则我们将立即联系大使馆对这件事进行正式的回应！”

吕旭东的声音不大，但是句句话都表达出了强烈的情绪，这也是他一个副厅长应该做、而且必须做的事情！

至于吕旭东并没有把话说死，还给对方留了余地的做法，其实也是他在一瞬间政治智慧的体现。

毕竟这个考察团是天河省工业厅申请，专门到瑞士来办实事，而并非一趟完全的外事部门旅程，这就决定了行程的性质是要拿出确切的成果来。

若是一开始就直接关上和瑞士专利局合作的大门，那么这件事情无疑性质就变了，而且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倒不是吕旭东害怕不敢把事情搞大，实在是因为现在华国好不容易才在国际上慢慢和这些西方国家开始接触，要是因为这次事件发酵被那些不良居心的西方媒体带着有色眼镜报道而大加渲染的话，很有可能给咱们华国对外形象上抹黑，这才是吕旭东不愿意看到的。

再加上这位约翰森工程师也不是瑞士专利局的正式员工，之前布丽奇特处长也介绍过他们二位是瑞士专利局外聘的专业人士，并不能完全代表瑞士专利局的观点，所以吕旭东没有马上联系大使馆，而是给了对方一个道歉的机会，以观后效。

几位处长都对吕旭东副厅长的表态在心里暗暗较好！

说实话这次出国，自从抵达法兰克福开始转机之后，其实一路上的小摩擦小磕碰很多，大家也都感受到了和国内完全不一样的节奏。

不能说所有接触的西方人都是用敌对色彩来看他们，但至少绝对有一小撮人士总是怎么看他们怎么不顺眼，就要给你搞点事情出来，比如法兰克福机场的那位工作人员，又比如昨天没有被钟白警告之前的奥尔登副局长和布丽奇特处长，最后当然就是刚刚胡言乱语的约翰森工程师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别以为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那边的人员也马上把吕旭东的话翻译给了两位工程师。

格罗姆听完之后脸上露出了有些害怕的神情，除了刚刚翻译说的话之外，就算听不懂他也感受到了从吕旭东副厅长那里传来的浓浓怒气，不禁用手捅了一下旁边的约翰森，小声提醒道：“约翰森，这些华国人反应那么大，你……你还是收回刚才的话比较好，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了？”偏偏这约翰森也是个铁头娃，冷眼一瞥格罗姆道：“难道我说错了？这个国家二十年前不是就喜欢吹牛乱编数据吗？这一点是国际上已经得到证实并且他们自己也承认了的！我就是不相信这么一个小小的改良调节阀就能稳定的降低低调水温度，把一个县化肥厂的尿素产量凭空提高32%！格罗姆，你要知道，我们一旦认可他们的数据，这份专利不出意外就申请下来了，以你的眼光不难看出这份专利的商业价值吧？”

“是，如果这个技术真的有那么厉害的话，我估计只要稍微一宣传，欧洲就会有大量生产尿素的化肥公司抢着购买它……”格罗姆点了点头。

“那万一它是假的，瑞士专利局会赔偿多少钱？我们作为这项专利审核认定的直接责任人员，你觉得我们又会有什么下场？一定会陪得倾家荡产！这能开玩笑吗？！”约翰森这时候也激动了起来。

“可……可对面的官员不是用他们的信誉保证这些数据都是真的么？”格罗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而且他们说你不收回刚才的话，他们就要联络大使馆，那……那样事情就会上升到另外一个层面了，我……我可不希望看到那种事情发生……”

“呵，格罗姆你这个胆小鬼！华国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他们的信誉？他们的信誉值几个钱？我一直就没觉得这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换成你，你是不是马上就联系大使馆了，还等什么道歉？道歉有意义吗？”约翰森越说越觉得自己有利，死了心的判断吕旭东在撒谎！

格罗姆见约翰森底气十足，自己也不禁动摇了。

是啊，如果这些数据完全没有造假，都是真的，为什么那位专利设计人钟白本人不出来说明，反而是身为官员的吕旭东跳出来呢？

难道说这些华国人真的串通一气来用假数据骗我们？

吕旭东见他们两人商量迟迟没有结果，转头对吴小平问道：“他们刚才在说什么？为什么还不道歉？”

吴小平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他们刚刚使用法语交谈的，不是德语。”

没错，为了避嫌，刚刚这两个家伙的对话并不是德语，而是法语！

就在吕旭东想着再等一下看对方最后的回应到底是怎么样的时候，钟白突然站了起来，用法语对两人说道。

“jesaisdequoivousparlez！（别以为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两个高级工程师顿时呆住了。

这小子，怎么还会法语？！

尼玛！

那岂不是刚刚的对话……又全都被他听懂了？

果然钟白接下来说道：“和你们这些带有顽固思想的人没法好好沟通，用我们华国人的话来讲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等着，我会马上用真实数据证明你们刚才的话有多么荒谬！不过我要把话说在前头，只要我拿出了证据，你们两个可不是简单的一句道歉就能完事儿的！”

钟白也不管两人惊愕的表情，转头对吕旭东说道：“吕厅长，这两个家伙刚刚用法语交流，打死不相信我们的数据是真的，还继续污蔑咱们造假，不给他们点教训是不行的，请您立即联系奥尔登局长他们过来！”

吕旭东听钟白的语气也知道他没有撒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马上带着吴小平和其他几位处长去副局长办公室把奥尔登给叫了过来，当面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事情。

奥尔登没想到一个普通的专利审核过程竟然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尤其是考察团方面已经提出了要和大使馆联系提出抗议的事情，这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瑞士专利局副局长能把控的局面了，赶紧当起了和事佬开始劝架。

但无论他怎么劝，双方现在都不可能退缩，考察团这边事关国家尊严自然不可能有半点让步，而约翰森这边因为牵涉到自己的切身利益，而且他至始至终还真的就认定是华国方面在造假，也不愿意道歉！

吕旭东给了约翰森十分钟的时间，如果十分钟内不道歉，他们就要采取下一步行动！

而这时候钟白已经在吕旭东耳边悄悄告诉了他自己下一步的打算，如果这两个家伙十分钟内没有反应，接下来就……

十分钟后，脸色铁青的奥尔登脖子上的青筋几乎都要爆炸了，他冲着约翰森怒吼道：“约翰森！你到底在想什么！道歉，道歉你听不明白吗？！就算他们撒了谎你也要道歉，只要后面证实了真实情况，我保证会还你一个公道！现在你是想把事情上升到外交层面吗？！”

约翰森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节奏：“他们就是在虚张声势，因为这些数据就是假的！奥尔登，你是副局长有你的想法，我也有我的考虑！这份专利要是审核通过后续卖出去收专利费的时候出问题，我一辈子也赔不起！你也一样保不住这个副局长的位置！你就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影响吗？”

吕旭东看了看表，没有理会两人的争论，而是对钟白说道：“时间到了。”

钟白点点头，转头用德语对奥尔登和两名工程师说道：“时间已经到了，接下来，我会让你们看到证据，证明这些数据绝对是真实可信的数据！”

说罢，钟白走向门口，径直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钟科长，你要做什么？”奥尔登拦住他，问道。

钟白冷笑一声：“不就是要证据么？现在我就联系山平县化肥厂，把今天的生产照片给你们发过来，是现场仪器和统计的数据！”

说罢，钟白将奥尔登的手一甩，径直离开了会议室！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这绝对是一件大事儿 凌晨三点半，山平县化肥厂办公室。

因为完成县里的氮肥紧急生产任务只剩下最后五天攻坚时间，现在整个山平县化肥厂开启二十四小时三班倒生产模式。

除了车间里的一线工人们，厂里还排好了定时值班表，办公室自不必说，那是二十四小时都必须留人的，就连其他业务科室，也要求每个科室按天轮值，毕竟安全生产开不得玩笑。

“铃铃铃……”

今晚在办公室值班的副主任罗胜早已经钻进了钢丝床的小被窝中进入了梦乡，听到一阵急促的电话声，立刻冲睡梦中惊坐起，连外套都没有披就冲到了办公桌前拿起了话筒：“喂？山平县化肥厂办公室！”

“罗胜？我是钟白。”

听到是钟白罗胜心里才踏实了许多，只要不是县里的电话或者是报告事故的电话那比什么都强，但片刻后立刻反应过来，问道：“你不是出国了么？回来了？”

“没有，现在还在瑞士，你们那里现在是凌晨三点半对吧？车间在生产么？”

“在，这不是县里的紧急任务还剩下最后五天攻坚时间么，怎么了？”

“你马上给楚厂长汇报，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

半个小时后。

同样被从被窝里拉出来的《天河日报》驻山平县记者站的记者蔡元智还在迷糊之中就接到了县里的电话，让他带着照相机赶快去山平县化肥厂拍摄几组照片，要求在一个小时之内发到县办秘书科！

这还是他工作十几年过程中第一次碰到如此蹊跷的事情。

山平县化肥厂又没发生什么事故，怎么就突然让自己跑去拍照片呢？

但想不想得明白自己都得无条件去办，因为这是县办下达的直接任务，开不得玩笑的。

于是冒着寒风，蔡元智不得不带上公家的照相机和胶卷，坐上县化肥厂派来的212吉普车，急匆匆的赶到了厂里。

办公室副主任罗胜亲自带着他去了合成氨生产车间，对着一堆自己看不懂的仪器和数据本拍了好多张相片，然后又跑去档案室把上半年和去年的合成氨生产记录又是一顿狂拍，这一顿折腾下来已经是凌晨四点半了。

用最快的速度把相片清洗出来，县办秘书科的一名秘书已经将这些照片全数带走，而且在临走的时候还一再叮嘱蔡元智此事要保密，在没有得到县里的许可之前，不允许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上报给《天河日报》报社，否则就是违反纪律！

一脸懵逼的蔡元智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反正他隐隐约约感觉这绝对是一件大事儿，否则不会搞得那么着急。

县办秘书科科长廖承元从来没有像今天凌晨这样紧张过。

因为程淮鲁副县长给他布置的是一个非常紧急的任务！

要他在最短时间内把山平县化肥厂合成氨生产车间的相关照片传真到瑞士方面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程副县长会下达这个任务，但廖承元的政治敏锐性告诉他，这一定不是一个普通事件！

看着秘书把这些照片拿回了秘书科，廖承元深呼吸一口，拨通了程淮鲁副县长提供给自己的那个跨国电话号码。

接通之后，对面传来的一声“喂”立刻让廖承元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是钟白吗？我是廖承元。”

“廖科长，我们需要的照片弄好了吗？请马上传真到这个号码来！”

“弄好了，我现在就办，你们这是……”

“回国后再给你汇报。”

等廖承元反应过来的时候，电话已经被挂断，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

瑞士专利局会议室内。

看着眼前这堆刚刚从华国传真回来的照片，上面还清晰的可以看到拍摄的日期以及具体时间。

约翰森工程师此刻面如死灰，双腿已经开始不自觉的发抖。

但没有人理会他，吕旭东只是通过翻译之口，问了一下他旁边站着的另外一名工程师格罗姆：“格罗姆工程师，你刚才对比最新的生产数据和专利申请材料里的数据，它们合得上吗？”

“合得上、合得上。”格罗姆频频点头，脚下还悄悄往左移动了两步，这样看上去他就和约翰森两人的距离显得稍微远一点。

“很好。”吕旭东将目光从那些照片上移开，这才朝自己对面的奥尔登副局长说道：“奥尔登副局长，今天山平县化肥厂加班生产合成氨的数据照片也已经传真过来给两位工程师比对过了，那么由我们钟白同志研究出来的这项降低低调水专利技术，是不是也意味着通过审核了？”

“是的。”这时候的奥尔登，口气里只剩下无尽的平静，没有了半点波动。

因为他知道，约翰森玩完了。

钟白见吕旭东说完话坐下，才走过去对奥尔登说道：“那么，我们刚才所谈好的，一旦证实了这项专利的真实性，后续贵局在出售专利所得的佣金手续费上降低50%，并将这部分款项划归我方这一点，奥尔登副局长没有什么异议吧？”

“没有……按照刚才谈好的办吧。”奥尔登的头早就已经垂了下来，根本连看都不敢看一眼钟白。

等到专利局办公室人员把早就准备好的专利产权证书、专利注册合同拿到会议室之后，钟白也不客气，接过钢笔唰唰唰的就在上面签下了自己潇洒的大名，再将它推向了对面。

格罗姆抢先把自己的名字签上，一副生怕对方反悔的样子。

奥尔登也接下来在属于瑞士专利局应该签字盖章的地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最后，奥尔登轻轻将这两份文件推到了呆坐在椅子上的约翰森工程师面前，对方却和老僧入定一样，纹丝不动。

“约翰森，该你了。”奥尔登用手推了一下对方的肩膀，这位来自瑞典的工程师才意识到，好像一切都即将结束了。

他用手拿起旁边的钢笔，看了看合同上最后留下的一处空白，慢慢的移了过去。

但就在笔尖接触到白纸的一刹那，约翰森的动作却停住了。

因为他知道，一旦签了这个名字，他就不再是大名鼎鼎的瑞士专利局特聘工程师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我要宣布一下规定 “你需要我按住你的手签名吗？”奥尔登副局长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意味。

“好，好……我签。”

约翰森终于签下了johnson这七个他一生中曾经无数次写过的字母，就在签好的一刹那，奥尔登已经从他手中抽出了两份文件，冷冷的说道：“你可以离开了，约翰森。记得在两天时间内，把你对山平县化肥厂和钟白先生的名誉赔偿款打到他们的账户上，否则后果是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另外，去财务处把你今年度最后一次咨询费领了，之后你就和我们瑞士专利局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知道了。”

面如死灰的约翰森拖着蹒跚的步履离开了会议室，而奥尔登也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对坐在对面的考察团一行人说道：“吕厅长，今天的事情总算得到了解决，本来还说一天之内把后续的专利转让费事宜也给谈好，但现在看来时间是不够了，咱们明天再继续，但不管怎么说，我都对今天的事情表示遗憾，这也是我们瑞士专利局的工作失误，希望贵方不要介意。”

“既然你们解聘了约翰森，他也道歉了，还因为刚才的言论给山平县化肥厂和钟白先生个人进行了赔偿，那么我方也不会继续追究这件事。”吕旭东点点头道：“毕竟这只是他个人的行为，犯不着上升到国家高度，我方也不会扩大化，毕竟这一次我们千里迢迢到瑞士来，就是想和瑞士专利局进行一次成功的合作起到示范作用，建立好合作的基础，以后就会有更多的华国专利到你们这儿注册嘛，是不是？”

“是是。”奥尔登现在哪还敢说半个不字：“今天大家忙乎了一天，早上又早起坐车，不如晚上由我出面私人请大家品尝伯尔尼的美食……”

他这话一被翻译出来，众人立刻开始哈哈大笑，欣然同意！

这一晚的晚餐比昨天在日内瓦的那一餐还要丰盛，足以看出副局长的诚意。

而大家交谈的气氛也坦诚了许多，彼此也都不再藏着掖着的，毕竟现在合作已经成功了第一步嘛，自然没有敌视气氛，尽管明天可能还要互相再争一争具体的分配，但大家已经是不打不相识了，而且彼此也都明白了对方想把这事儿给办好的诚意，自然气氛就和谐了起来。

不出所料的，奥尔登又选择了灌醉自己，然后再被布丽奇特给拖走，甚至都让钟白怀疑这个举动到底是不是对方故意想早点结束饭局啊？

在钟白的坚持和不懈抗争下，今天的约翰森抹黑事件得到了圆满解决，结果也是令人满意的。

回到酒店后，吕旭东特意把钟白单独叫到自己房间，说要和他聊聊。

“小钟，坐，桌上有水。”吕旭东今天显然比昨天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放松了许多，口吻也柔和起来：“怪不得孙厅长说你是块宝，我看呐，你不仅仅是块宝，还是块重宝！今天这件事能得到妥善处理，你起码占了90%的功劳！”

“吕厅长谬赞了，我哪儿当得起。”钟白摆摆手道：“要不是那个约翰森自己死鸭子嘴硬，不见棺材不掉泪，我也不想对这样一个带偏见的工程师穷追猛打。但他只要敢对我们华国说三道四，那就是不行！”

“嗯，说得对，我们在国外无论任何时候都要记得维护祖国的尊严，这是底线，也是我一贯坚持的。”吕旭东喝了一口茶，道：“倒是你当时提出那个名誉赔偿费，我刚开始一听数字这么大，还要分成给厂里的和给你自己的两份，以为约翰森打死都不会同意，没想到他居然同意了？”

钟白笑呵呵的解释道：“吕厅长，这就是外国人也有外国人的实际情况了。在西方国家他们把个人信誉看得很重，只要他敢不同意，我们把这件事情曝光出去后，别说瑞士专利局外聘的工作他保不住，以后他也永远别再想吃专业工程师这碗饭，我看这约翰森年纪应该是五十多岁，肯定是上有老下有下的节奏，只要他不想后半辈子让家人过孤苦伶仃的生活，那除了同意我的赔偿要求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吕旭东笑道：“呵呵，考虑得挺全面，不错，不过这里我要宣布一下规定。”

“啥规定？”钟白楞了一下。

“约翰森赔偿给你们山平县化肥厂的那一万瑞士法郎，当然是全额打到他们的账户上。”吕旭东顿了顿道：“但是他赔偿给你个人的那一千瑞士法郎，按照规定，凡是出国考察的人员，在出国过程中有合法国外所得的，50%要上交国家，50%自留，所以这两千瑞士法郎，到账后你个人只能拿五百，其余五百记得交给吴小平秘书，由他回国后通过外事部门上缴。”

“啊？？还有这个规定？”钟白立刻苦笑道：“我都不知道改革开放好几年了，还会上缴……那行吧，上缴就上缴。”

“咦？怎么感觉你并没有多肉痛啊？”吕旭东也和钟白开起了玩笑：“五百瑞士法郎啊，换算下来三千五百块人民币，这都顶得上我一年半的工资了，你咋就连抱怨都没有一句呢？”

当然吕旭东不知道的是，这五百瑞士法郎虽然对于一个刚刚参加工作的小厂青年来说的确不是一笔小钱，但钟白又不是普通的小厂青年！

且不说明天专利费个人部分到底以后要按多少比例分成，就算不计入专利费收入，余东峰那边的蛤蟆镜生意30%的利润也每一天都源源不断的在流入，钟白当然不会为了眼前这点蝇头小利违反国家规定了。

于是钟白不以为意的说道：“该我挣的，我当然要挣，这该交给国家的，我自然也应当交给国家，又有啥可抱怨的呢？反正咱们国家现在急需外汇，这五百瑞士法郎虽然少，但也算我给国家增加外汇做了贡献嘛，哈哈。”

听到钟白如此坦荡的回答，吕旭东在内心悄悄给他点了个赞。

这个年轻人，遇到紧急事情不慌不乱，处理得有礼有节，懂几门外语，还会专利技术，又知道以国家利益为重，把他放在山平县化肥厂，还真是屈才呐……

不行，这次考察回去之后，一定要想办法把钟白弄到省里来！

看着钟白从自己的房间离去，吕旭东暗暗在内心下了决心，不管这小子个人有什么想法，此等百年难遇的人才，不能让他把大把时光浪费在一个小小的县化肥厂，还有很多任务等着他去做呢！

第一百七十四章 后续转让专利费方案 既然专利权已经认定，那第二天上午依旧是没有悬念的继续和奥尔登在会议室扯皮。

昨天谈判的关键是“行不行”，今天的关键是“怎么分”。

在分配利益这件事上，来自华国的各位领导经验一点都不比奥尔登少，毕竟都是厅里、部里的干部，高度远比一般人来得更高，也很善于在这种局面下尽量为己方争取利益。

当然，分配基础数值则是早上在碰头会的时候，征询了钟白的意见。

钟白依然是一开口就把大家惊了一跳，但经过他的解释之后，所有领导也都觉得挺合理，听听他是怎么说的吧。

“一次性收取？不不不，当然是按年收取，这项技术起码还可以用十年以上，我保证！”

“不能只按照一个固定数字来，要和购买专利的化肥厂规模挂钩，大一点的就多交一点，少一点的就少交一点嘛。”

“吕厅长说的是，我们还要考虑到国家的外交关系，在对亚非拉等第三世界国家可以给予一定的折扣，对于欧美发达国家嘛，那就是全价咯，谁让他们那么有钱呢？”

“嗯嗯，个人的专利费收入这块，款项回国后兑换成人民币支付我完全同意！个人能给国家创汇那也是我的荣誉嘛！”

这小子，倒是真把一切能考虑到的都考虑到了，还把没有考虑的也给考虑到了，所以和奥尔登扯皮的时候，基本上吕旭东拿出来的意见，就是综合了钟白看法的最后意见了。

“奥尔登副局长，这就是我们最后对3702号专利的后续转让专利费方案。”

3702号专利当然指的就是降低低调水温度技术专利，因为昨天钟白已经成功同瑞士专利局签订专利文件，进入了瑞士专利局的全球专利统一编号系统，按照顺序排下来是第3702个，所以以后也就用3702号专利来指代它了。

奥尔登接过来一看，不禁头皮有点发麻！

鬼鬼，听说这是华国第一个对外申请的个人专利？

这个考察团也是华国第一个申请专利的考察团？

那尼玛为什么这条款给人的感觉是熟练得离谱啊？

只见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

一、3702号专利注册年限为50年，全球使用代理权为瑞士专利局独家享有。

二、十年内3702号专利不允许直接转让，只对外授权使用，十年后由专利权拥有人钟白自行决定转让与否的事宜，如为否，则继续按照目前的条款执行，直至50年到期为止。

三、根据钟白的要求，具体授权费收取标准如下：

1.第三世界国家及发展中国家、地区（不包括华国内部）：年产量5000吨以下的化肥厂，按年收取1000美元/年；年产量5000吨以上的化肥厂，按年收取3000美元/年。

2.发达国家及地区：年产量5000吨以下的化肥厂，按年收取3000美元/年；年产量5000吨以上的化肥厂，按年收取9000美元/年。

3.以上费用在转入瑞士专利局专用账户后，将收取2%的佣金，再将授权费汇款至华国工业部指定账户内，由华国工业部分配给专利发明人钟白个人。

四、每年1月1日为专利使用费收取日，一年一签。凡是签订当年专利使用合同的公司，需在15个工作日内将款项汇至于瑞士专利局专用账户，瑞士专利局在15个工作日内执行第三条第2款。

奥尔登无奈的耸耸肩道：“你看，这次合作我们瑞士专利局是真心诚意让利的，别的专利基本都是按照4%的比例收取佣金，你们的3702号专利硬是降低了一半按照2%收取，所以以后你们国内有什么新的工业专利出台，欢迎第一时间联系瑞士专利局或者瑞士驻当地使领馆，以便我们继续合作。”

吕旭东哈哈一笑道：“哈哈，也别这么说，这少收的2%要怪就怪昨天那位管不住嘴巴的工程师吧，你当时也答应了降低一半的，所以就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哼，那个可恶的家伙，他已经不是我们外聘的工程师了！”奥尔登想到约翰森搞的事情，依旧内心郁气难平：“好了，接下来签字盖章之后要是没有什么其他问题的话，那么咱们这一次的合作就算是圆满成功了！今天晚上……”

“今天晚上我们自己有安排了。”副处长叶星赶紧拒绝对方的晚宴邀请：“我们和华国伯尔尼大使馆这边已经联系好了，今天就算了吧，我回到部里之后也会把这次案例给领导汇报的，反正以后合作机会多，说不定很快大家就会再见面的。”

奥尔登内心也是如释重负，心道老子终于不用再把自己灌醉来看你们一脸高兴的样子了，但面上还是故作一副惋惜的姿态道：“啊，那是多么令人遗憾的一件事情！不过我同意你的说法，叶处长，如果以后专利多了，说不定我们瑞士专利局也会主动派人到你们华国去考察联络，有可能以后大家在华国见面哦！”

“哈哈，上门服务哇？欢迎欢迎，那我们真是求之不得！别人我不管，如果是你奥尔登副局长来了京城，我一定带你去吃最正宗的京城烤鸭，两百年老字号那种！”叶星也被这位副局长的话给逗乐了，拍着胸脯道。

“但愿那一天尽快到来。”奥尔登点点头，对吕旭东说道：“吕厅长，那么后续的行程就按照你们的要求，全部改为自由活动了？我们这边就不再派出人员陪同，毕竟你们也看到了，年底局里非常繁忙，我也抽不开身。”

“没问题。另外就是关于以后我们想找贵局授权使用工业专利的事情，还请奥尔登副局长等我们回国之后，给部里的叶星副处长发一份清单传真过来，由部里统一安排决定。”吕旭东补充道。

奥尔登坚定的点头道：“完全可以！希望你们国家工业部也能多多从我们这儿采购一些专利使用权，要不然成天听说你们去md、香江专利局购买，我们也觉得不够舒服啊。”

这样一来，本次3702号专利权的事情就算全部告一段落了，后续的四天时间也就全都成了自由活动，毕竟机票是提前订好的，你总不可能提前走嘛。

再说，好不容易来瑞士一趟，这几天都是辛苦忙碌的工作，总得给人一点逛街买东西的时间对不对？

第一百七十五章 特别的机会 考察团原定让天河省工业厅利用专利使用费购买一些专利回去的打算，也因为今天的沟通而取消了。

因为诚如钟白在早上的碰头会上提出来的：“如果临时要求用专利费换专利，瑞士专利局一定会狮子大开口，倒不如老老实实和他们签订了协议之后，等专利使用费汇回国内，那时候部里、厅里再统筹协调使用比较好。”

这个建议也被吕旭东立刻采纳了。

说实话这一次要不是有钟白，很多局面大家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现在又看到他草拟出来的条款奥尔登几乎是在最极限的边缘签下来的，就更对这小子的谈判功力和心态把握能力上高看一眼了。

吕旭东也不是一个爱乱拍脑袋的领导，就算钟白级别比自己低了n多又怎么样？

只要他的建议是正确的，身为领导就要采纳嘛！

倒是苗立荣和傅冲山这两位处长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他们本来同行就是为了利用专利使用费购买一些专利回去，这下这项工作临时取消了，也就意味着他们在这次考察团之旅中从头到尾都是打酱油的角色。

但是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从另外一个角度来想，也算是组织给他们二位处长发福利，让他们免费到西欧公干一次，这种千载难逢的出国机会，厅里除了几位厅级领导之外，处长还真没几个出过国的，也算是开了一回洋荤，所以这二位也是从头到尾都对钟白夸个不停。

至于叶星？那就更不提了。

同样是青年干部，身为副处长的他在出发前本以为自己算是青年干部里的佼佼者，但当他真的全程看完钟白的表现之后，已经开始反省自己，决定要加强学习，尤其是要加强对外国工业技术以及环境的了解，要不然看样子这位钟白过不了多久就要出现在工业部里喽！

当然，有关于专利转让费具体分配的问题，在出发前吕旭东说厅里的意见是另外分给国家的这部分，不仅仅只用于换取外汇还可以现场用于换取技术，可现在情况已经变了，就只能重新设置了。

在赴华国驻伯尔尼大使馆晚宴之前，吕旭东特意把钟白和叶星两人叫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钟白的3702号专利给国家带来这么大的收益，具体怎么分配，吕旭东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且不管厅里怎么说，至少在工业部这一块，吕旭东希望借着还没有回国之前先明确好，免得回国之后等叶星往上面一报情况再变，那就复杂了。

虽然天河省工业厅是工业部的下属部门没错，但3702号专利申请成功的整个过程，其实工业部是没有参与的，大功劳都是钟白个人和天河省工业厅的。

也不能说工业部摘桃子，但突然有这种稳定进账外汇来源的好事儿，身为上级的工业部既然是“婆婆”，也难保不揩油，那自然作为下级的天河省工业厅也要多为厅里打算，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在目前华国的体制就是这样。

反正都是国家的，具体用到哪里，下面厅里出的力气多，当然天河省工业厅就希望能自己支配，以便天河省的工业发展速度再创新高。

吕旭东深思熟虑之后说道：“叶处长，钟白科长发明的3702号专利以后的收益，我个人是这样考虑的，部里作为全国工业工作的指导机关，自然是该享有收益的一部分，这个比例我想现在先提出来是10%，请你回国后给司里、部里的领导汇报。”

叶星也不可能在这个事情上自己跳出来发表其他意见，他也很清楚这次就是沾了天河省工业厅的光自己才能来的，不会仗着一个工业部副处长的身份和吕旭东叫板，再说这些事情本来就是厅里、部里的领导们决定，哪儿有自己干涉的份儿？

于是叶星立刻点头道：“好的，吕厅长，这个事情我回去之后就给领导汇报，请放心。”

“嗯，那就麻烦叶处长了。”吕旭东点点头。

叶星这边事情说好了，他也离开了吕旭东的房间。

于是吕旭东又转向旁边的钟白：“小钟，至于剩下的90%，厅里和你个人之见怎么分配，等回去之后厅里召开厅长办公会商议之后再定了通知你，没意见吧？”

“没有。”钟白摇摇头，内心多少还是有点郁闷。

虽然说他没指望这个收入能养自己一辈子，但是目前阶段这的确是一笔很不错的收入，现在首先就被吕旭东定调，分给部里10%，这个部分要说钟白一点意见没有，那也未免太大度了。

当然，组织决定是必须无条件服从的，钟白即使内心有点小小的郁闷脸上也没有任何表示，这种事儿又不是自己能改变的对不对？

至于后面厅里的嘛……之前钟白本来和孙光石副厅长最初说好的五五分，现在看来厅里还挺想用这些钱持续不断的做些实事，估计五五分账是不可能了，只能期待到时候厅里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喽。

“嗯，小钟的思想觉悟够高，不错！”吕旭东再一次冲他竖起了大拇指：“今天晚上的庆功宴，你可得多喝点酒！”

“啊？多喝酒？吕厅长，我这酒量……”钟白一听又是喝酒，马上哭笑不得的摆了摆手。

吕旭东佯怒道：“怎么，我看头两天和奥尔登喝酒你也没推辞过嘛，怎么和咱们大使馆的同志一起庆祝一下，就推三阻四的了？”

“不是那个意思……可奥尔登喝的是葡萄酒和啤酒，咱们自己人肯定是上白酒……我喝白酒是真不行啊，吕厅长。”钟白一想起那52度的滋味，嘿，顿时已经有一种虚幻的灼烧感在喉咙管附近出现了……

“你小子！有时候说你糊涂吧，你又挺聪明的！有时候说你聪明吧，你却偏偏又挺糊涂！”吕旭东这会儿开始拿出一副长辈的做派了：“要是一般的庆功宴，我会一再劝你多喝酒吗？当然不是！今天晚上对你是一个特别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

“啥特别的机会？”钟白现在是被这个吕厅长神出鬼没的搞事能力给折服了，经常冷不丁就给你蹦一个新东西出来，偏偏还喜欢故意卖关子，把人给整得心上心下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副参赞 “呵呵，去了你就知道，反正到时候我会重点介绍一位名叫熊远坤的副参赞给你，要多和这位领导喝两杯啊。”吕旭东神秘的一笑道。

对方越说钟白越是感觉一头雾水：“为啥我又要和这位领导多喝两杯啊？”

“我只给你一个提示，这位熊远坤副参赞是咱们天都人，其他我就先卖个关子。”吕旭东呵呵一笑道：“到时候你喝酒就知道了，快回房间去把你的形象打整一下，最好是冲个淋浴，头油也像第一天那样给我抹上，快去！”

回到房间的钟白百思不得其解，这吕旭东又是和自己唱的哪一出啊？

熊远坤副参赞是天都人，那又怎么样？

让自己多和对方喝几杯酒，无非就是加深印象，让对方记住自己的名字呗。

可让我和外事部门的领导加深印象，你就不怕我被拐走了？还说要重点培养我？

这明摆着不合乎逻辑嘛。

算了算了，领导的心思你别猜，猜也是白费心思，既然都已经定了那反抗又有何意义呢？注定晚上又是一场酩酊大醉啊。

钟白只好按照要求好好洗了个澡，再把头油给它弄上，皮鞋擦亮，大家这才准时登上了大使馆派来接人的车。

到了大使馆，大家才发现今天这场庆功宴的级别可不低。

华国驻伯尔尼大使馆是华国派驻瑞士的最高权力机关，虽然大使本人今天因为有事不能出席，但一名副大使带头的陪同，也算是非常重视天河省工业厅考察团一行了。

毕竟人家的级别很高，除了驻几大常任理事国和某几个特殊国家的大使为副部级之外，驻其他国家和组织的大使一般为正、副司级。

而华国驻瑞士这边的大使是副司级，副大使秦玉良则是正厅级，算下来级别比吕旭东这个副厅级还要高一级。

熟悉华国情况的人都清楚，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接待都是比照同级别原则，也就是说，原则上不需要秦玉良副大使来负责组织这场庆功宴的接待。

但是因为这次专利申请的事情意义实在不小，不但是华国第一次对外以个人名义成功申请专利，大使馆也接到了钟白和考察团一行奋力在谈判桌上不惜为了维护国家尊严和国家利益（这是事后吴小平汇报的，也是他必须负起的工作职责），和瑞士专利局及相关人员分毫不让的对峙，哪怕专利权不申请都要坚持到底的光荣事迹，所以大使馆内部一商量，庆功宴的级别就这么定了！

双方林林整整一共来了16个人，也就是考察团这边6个+大使馆这边10个。

地点选在附近的一家中餐厅，对于出国的人来说，最想念的莫过于祖国的食物，这一点大使馆是对此有深刻认识的。

两桌，正儿八经的鲁菜，大气而又丰富，美味又不铺张，大使馆也带上了一件茅台酒，酒箱子刚搬出来的一刹那钟白就感觉有点腿软。

鬼鬼，大使馆的同志们喝酒也是这么厉害的么？

当然，吕旭东自然是上桌之后和秦玉良副大使谈笑风生，大谈这次各个使馆对考察团的关照、帮助，在大家的努力下取得了可喜的成绩。

而秦玉良副大使则谦虚的表示这都是大使馆的分内工作，他们也没有余力再为考察团派个翻译，让大家办事辛苦了，重点是这一次还差点搞出外交事件，幸好在吕厅长的领导下大家富有智慧的妥善处理了矛盾，没有让国家形象和利益受损，这才是让人感到高兴的大好事儿。

于是还没等几口菜下肚，桌上立刻觥筹交错不绝于耳，一杯又一杯52度的茅台酒就和白开水一样被吞进了肚里。

钟白作为3702号专利的拥有人，年纪轻轻又懂多国语言，还在谈判桌上不惧外国工程师，当场拍桌而起的故事在经过半天时间流传后又美化成了另外一个版本，自然在开场不久后就成为了桌上的焦点人物之一。

副大使、参赞、副参赞、秘书都纷纷过来单独和他喝酒，可怜我们的工业天才在一波两分钟一杯酒的攻势下差点没倒下。

纵使是五钱一杯的小酒杯，这样不吃东西连续作战也顶不住啊。

还是同为年轻干部的叶星站了出来，给钟白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先歇着吃点菜再说，自己则端着杯子主动出击，倒是让钟白对他心存感激。

终于规定动作结束了，接下来的自由安排里，吕旭东果然在带着钟白先和秦玉良副大使敬了一杯酒之后，就把他拉到副参赞熊远坤旁边，操起了熟悉的天都话。

“熊参赞，小钟这个小老乡是真不错，咱天河省的骄傲！”吕旭东上来就先一顶老乡的帽子给他扣上，钟白知道接下来就是敬酒的环节，早就已经默默的把自己的酒杯给添满了。

“嗯，年少有为，英俊潇洒，为国争光！”熊参赞不愧是文人出身，一开口就是妙语连珠，整得钟白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他只好恭敬的端起酒杯：“熊参赞，听吕厅长提起您也是我们天都人，在这距离祖国万里之遥的瑞士，作为一个小老乡，深深体会到了在外不易，您辛苦了，我敬您一杯！”

说罢，钟白一口饮尽，火辣辣的喉咙现在已经痛得有点没知觉了。

“谢谢！”熊远坤轻松的一仰头，酒杯里就一滴不剩了，一看酒量就吊打钟白。

单独敬酒喝了，吕旭东这才开始唠正事儿：“小钟，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带来单独给熊参赞敬酒吗？”

钟白心道你不是从下午就开始卖这个关子么，我要是知道哪儿还会这么惨嘛，但脸上只能配合得拿出一副小学生问问题的状态，道：“这个……还真不知道，请吕厅长示下。”

熊远坤见钟白这副晚辈憨憨的样子不仅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吕厅长你肯定事先叮嘱过小钟老实点是不是？看把人给憋得，你就赶紧的吧！”

吕旭东一看效果很好，这才开始抖包袱：“呐，熊参赞比我年轻，但是得女儿可比我得儿子早三年！现在好像是在天都念大学，明年七月份就毕业了对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 回避 听到这话，钟白心里立刻“咯噔”一下。

吕旭东主动要让自己和对方喝酒，又提到对方女儿明年七月份毕业，钟白只要不是傻子就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擦，自己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且吕厅长甚至来不及等到回国！

果然，熊远坤一边打量着钟白，一边笑着摆手道：“我家小女哪有小钟这么优秀？从小到大宠溺惯了，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儿而已。”

“哈哈，熊参赞你可别这么说，我们俩虽然不熟，但我在省经贸委的同学可是把你女儿夸上了天，很优秀的嘛！话说要不是那位同学，我还不知道你这个天都人居然在瑞士工作，有缘有缘，咱俩再走一个！”

“干！”

又是一杯酒下肚，熊参赞依然和没事人一样，转头继续问钟白：“小钟，我听说你现在还在基层厂里当副科长，年轻人从基层做起好，有了基层历练，以后到了上面才能更好的发挥自己的工作能力和优势嘛，你未来是准备去工业厅哪个处啊？”

这番话就来得太直白了，钟白其实根本就没这想法，哪怕是孙光石不止一次的和他提起，钟白都始终不想在短时间内就去坐机关。

对于一个普通青年，能去省工业厅上班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但对于钟白来说，他却并不稀罕。机关磨人，这句话可不是白来的，多少年轻干部一进机关，坐着坐着几年时光就把自己耽误在了一些日常事务上。

现在吕旭东想撮合自己和熊远坤的女儿，连人都没看到过一眼，这话怎么接得动？

尽管吕旭东一直在给钟白打眼色，让他快点回答，但钟白端起酒杯，却迟迟没有说话。

熊远坤笑道：“怎么？小钟想去外事部门工作吗？其实工业厅的工作是有点太具体了，我们外事部门也不错，你看看小吴已经提到秘书了，估计再过个五六年就有机会调到外国领事馆，咱们华国也很缺外事人才的，你今天的表现很优异，处理得有礼有节，我个人觉得很适合做外事工作！”

钟白还是没有接话，吕旭东看着钟白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连忙端起杯子打岔：“小钟这是还没从今天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哩，来来，咱们三个一起走一个！”

钟白机械的将酒一干，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吕旭东在桌下把他的手一按，主动说道：“我看小钟是有点醉意了，现在估计晕着说不出话，熊参赞你过年反正要回天都，那我就大胆的请客了啊，到时候我抽个空，把老同学叫上一块，咱们聚一聚。”

“那我是受宠若惊啊，到时候一定到，一定到！”毕竟吕旭东的级别还比自己高呢，人家主动请客哪儿有拒绝的道理，于是熊远坤满脸笑容的应下了。

这杯酒喝完，吕旭东赶紧把钟白拉回自己那一桌，趁着周围的人没有注意，小声对他说道：“小钟，你刚才发什么呆呢？没听懂我的话吗？”

“不，我听懂了。”钟白摇摇头道：“谢谢吕厅长，我知道您费这么大功夫是想把熊参赞的女儿介绍给我认识，但我……我现在暂时还没有考虑这方面的事情。”

“啧啧啧……你这小子，让我怎么说你好？”吕旭东刚才就已经看出来了钟白没有那个意思，但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有些不解：“你的政审资料我都看过，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技校毕业今年刚刚参加工作，成绩嘛的确是取得了不少，现在也跟着我一个副厅长出国申请专利成功，前途远大，但你毕竟还只是一个县化肥厂的副科长，人生道路还很漫长，如果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另一半，对你的人生是很有帮助的。”

这番话说得很隐晦，但是也很直接，两世为人的钟白哪儿又会听不明白？

但他前世毕竟是在那个自由恋爱的环境中成长的，而且目前也的确没有马上定终身大事的打算。

要知道，这年头如果有吕旭东这个级别的领导给你牵线，对方又看你顺眼的话，那见面、处对象结婚这个过程速度是极快的，根本不会像前世那样，什么拖到三十岁才结婚？不存在的。

早生娃早享福是80年代初的普遍认识，这没什么不对，但钟白就是不愿意。

“我知道，但我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和一个陌生的女孩子认识，要是大家没有缘分，认识了没有发展也不好，对不对吕厅长？”钟白看着吕旭东，认真的说道。

“哎，你这孩子……”吕旭东叹了口气道：“咋平时挺懂规矩，有些事情上就这么犟呢？还是你已经有对象了？听我说一句，县里的对象不是谈不得，谈谈感受一下也是可以的，但是涉及到终身大事的另一半，你绝对要认真选择才是。”

说他有对象吗？宋小丽和楚娟算不算？

钟白不知道。

或者说，他其实在回避这个问题。

因为自打重生以后，钟白就把绝大部分的精力扑在了工作上。

一开初来到小小的山平县化肥厂，说真的，钟白还确实没想过男女关系这些事情。

但现在随着自己工作成绩的一步步凸显，这些事情很快就被旁人给注意到，并且提到桌面上来了。

而且旁人还都不是等闲之辈，个个都是级别不低的领导。

他们都觉得自己优秀、年轻有为，所以就应该找一个条件好、能够提携自己成长的另一半组成家庭？

不，钟白不同意。

想想宋小丽和楚娟，这两个红颜知己是在自己默默无闻的时候认识的，和她们相处的时光没有什么复杂的想法，就很单纯，很快乐。

想了想，自己还是喜欢这种感觉。

至于其他的异性，等有缘分的时候再说吧。

于是钟白思考片刻抬起头，下定决心对吕旭东说道：“吕厅长，您知道回国之后我还有特种化肥的事情要做，最近的工作确实千头万绪，太多太多，还要经常出差，等特种化肥工作告一段落之后，我再认真考虑考虑吧，行吗？”

第一百七十八章 安排紧凑 听出了钟白话里那股有些无奈却又坚定的意味，吕旭东只好拍了拍钟白的肩膀道：“既然愿意以工作为重，那你就好好考虑吧……不过今晚还得好好和熊参赞多喝两杯，毕竟是咱天都人，亲近一点对你没有坏处。”

钟白点点头道：“我会的，吕厅长。”

于是吕旭东再次提酒瓶奔着其他桌开始肉搏，钟白难得的利用间隙多挑了几筷子热菜，刚刚下肚不久，大使馆这边的同志们就蜂拥而至了。

因为今晚宴会的主题是庆功，虽然带队的是吕旭东副厅长没错，但大家也都知道钟白是这场戏里实质的主角，所以很多双眼睛都盯着他呐，一见他有空，马上就奔了过来！

“刘秘书，好好，这杯我一定干……”

“李主任，谢谢您的祝福，我干了……”

“张领事，我一定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多多为咱们考察团多做贡献，我干了……”

一杯又一杯茅台下肚，就是铁人也顶不住。

在秦大使的提议下，最后一杯总结酒咽下的瞬间钟白就感觉眼前天旋地转，失去意识，终于扛不住软软的倒在了椅子上。

而秦大使虽然还想继续这场庆功宴，但看到钟白醉了，气氛也差不多到位了，终于依依不舍的发表了散场感言，考察团一行人这才返回酒店。

在大使馆派出的车上，吕旭东看了看躺在后座上已经开始昏睡的钟白，不禁小声喃喃自语道：“小钟啊小钟，为什么你这么优秀一个年轻人我却一点都看不透呢……”

……

半夜，钟白是被渴醒的。

他迷迷糊糊爬起来打开床头灯，摸到一杯凉茶咕嘟咕嘟几口下肚，这才清醒了一点。

好像最后一刻的记忆还是在宴会上看到大家起身的时候，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喝了多少酒？酒后有没有失言？

上一世因为喝酒莫名身亡的记忆再度袭来，钟白感觉脑袋有些发木，只好静静的坐在单人沙发上仰身一靠，叹了口气。

吕旭东对自己的偏爱在这次瑞士之行中显露无疑。

如果说之前和他的接触只是因为工作，那这次吕旭东主动牵线介绍熊参赞给自己认识的事儿，明显有点超过钟白的认知了。

他不仅苦笑着摇摇头，看来无论在任何年代，一个优秀的单身青年注定都会被其他人过问婚姻问题，不论是父母、亲戚、长辈或是领导。

钟白起来的动静不大，但隔壁床上的吴小平却因为睡眠很浅，已经惊醒了。

“唔……小钟你醒了？”吴小平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看下手表：“这才四点半，饿了？”

“有点。”钟白随口回答道：“吴秘书，抱歉耽误你休息了。”

“瞧你这客气的。”吴小平这两天和钟白同住，两人的友谊也迅速升温，加上他本来就是负责后勤方面的事物，赶紧披上衣服起身：“现在还醉着呢吧？我去弄点热水，你待着啊。”

也不管钟白同不同意，吴小平很快把他茶杯里的凉茶倒掉，重新冲了一杯热茶过来，随手也给自己泡上一杯，坐在了钟白对面。

“你这架势也是睡不着了？”钟白一看对方没有回笼觉的打算，乐了。

吴小平咧嘴一笑，顺便起身打开台灯：“我这时差还没倒完全，反正醒都醒了，还睡什么？明天正好安排也紧凑，我这会儿先起来做做功课。”

“安排紧凑？不是自由活动么？难道还有啥？”钟白回忆了一下，好像正事儿已经办完了，奇怪的问道。

“自由活动是没错，但领导们都是第一次来瑞士，咱总得给个路线规划行程什么的吧？”吴小平苦笑道：“你昨晚送回来就呼呼大睡，我查了不少资料，离开之前又问了大使馆的同志们，了解到很多信息之后才做出了一份这两天的行程表，希望大家能够满意……”

说着，吴小平就顺手把桌上一份写得密密麻麻的行程表拿了起来。

钟白一听这个感到有点好奇，伸手冲对方说道：“哦？还有行程表？能给我看一下吗？”

“喏。”吴小平一边把自制行程表递过去一边自言自语道：“领导们明天都想在伯尔尼逛逛，咱这段时间节约的外汇不也该派上用场了么？”

钟白拿过来一看上面的内容，不禁对吴小平有些佩服。

他前世是来过瑞士不少次的，对伯尔尼和日内瓦这两座瑞士名城都有不少经验，但吴小平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制作出一份还蛮合适的行程表，倒是让钟白对这位秘书刮目相看了。

这日程几乎排得满满当当，伯尔尼市区内几个主要的商圈、购物点都包含其中，还有一些沿路的风景名胜，那附近的餐厅也蛮不错，整天下来显得内容充实，而且这些地方也能满足绝大多数人第一次来伯尔尼之后的要求。

但钟白想了想，还是将行程表递还给对方，问道：“吴秘书，这行程是编制得不错的，可我有个问题，瑞士这边的物价可不低，就我们大家伙儿人人剩下的那点瑞士法郎，恐怕买不到什么想要的东西啊。”

吴小平神秘一笑，凑过来对钟白压低声音道：“那是当然，不过昨天晚上宴会结束之后我就和大使馆的同志们联系了一下，想办法从他们那里兑换了500瑞士法郎过来以备领导们的不时之需，这就方便多了嘛。”

500瑞士法郎？

钟白听到这个数字不禁哑然失笑。

虽说现在还是1981年，500瑞士法郎按照汇率折算下来就是3500人民币，对于任何一个国内的普通人来说这笔钱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了，但不要忘记，瑞士法郎的汇率和购买力在全球范围内都是非常平稳而且坚挺的，也就意味着即使是现在，500瑞士法郎能够买到的东西也并不多。

好歹这次来瑞士的个个都是处级以上的领导，多少自己都有些积蓄，好不容易出国一趟当然希望多买点好东西带回家里，不夸张的说考察团里有些领导为了这次办完正事儿之后的购物，可能还提前准备了不少钱，当然，那都是人民币而已。

第一百七十九章 我想请半天假 “你笑什么？难道500瑞士法郎还不够？”吴小平见钟白想笑但又憋着的状态，奇怪的问道。

“这边的500块并不多，若是想买一块好点的手表恐怕就要捉襟见肘了……”钟白轻轻摇头道：“吴秘书，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呀，明天领导们肯定会临时要求兑换外币的。”

“啊？瑞士的物价这么高？”现在钟白的话几乎已经成了圣旨，吴小平见他这样讲，心里已经开始慌乱起来了。

大使馆的同志不是说500就足够了么？

大家已经基本形成了共识，反正又不会在这边买什么电器之类的，毕竟同样是外国，临近华国的rb电子产品在这两年铺天盖地的进入国内中高端家庭，怎么一听钟白这么说，好像瑞士的商品都是天价？

吴小平内心深处仍然不敢接受这个事实：“一块手表就要几百外币？有那么夸张吗？”

“当然。瑞士这个国家对外就是以手工制表和银行业而闻名，这里厉害的钟表匠大都是祖传手艺，传承好几百年那种，西方人又特别重视手工商品这个嘘头，所以价格高。”钟白开始耐心给这位外事秘书科普起来：“当然我也不是100%断定这500外币就不够用，只是多准备一点可能更加有备无患吧。”

说完，钟白感到一阵困意袭来，拍了拍吴小平的肩膀后独自又溜进被窝睡觉去了，把这位外事秘书倒是整得有点心神不宁。

小老弟，你把问题抛出来结果自己睡大觉去了，这让老哥我怎么解决啊？

可怜的吴秘书只能挖空心思在台灯下默默的想办法……

……

第二天，天公倒是作美，一扫头两天的多云天气，来了个大晴天，在伯尔尼这座欧洲著名的花园城市里，考察团一行因为主要任务已经完成，逛街的心情都很不错。

唯独只有吴秘书一个人耷拉着黑眼圈，没精打采的跟在领导们后面默默行走着，吕旭东问他是不是没睡好，这家伙也只是苦笑着摇摇头没有回应。

大家从酒店出门徒步走了大概七百米左右，设备处处长苗立荣这会儿终于来了精神，指着前方街对面的一家商店问道：“哎，前面那家梅兹商店是对外的，是不是吴秘书？”

“对，那里出售一些瑞士本地的工艺品。”吴小平强撑着精神点了点头，右手却揣在兜里不住的捏着那为数不多的瑞士法郎纸币，心里默默念叨着一开始就得省着用，可别让领导们太任性，有些不是瑞士独有的商品就劝他们别买了。

但女同志毕竟是女同志，虽然已经是省工业厅的设备处处长了，可逛街购物东看看西瞧瞧的天性依然存在于苗立荣身上，一听吴小平这么说，马上兴奋的带着大家走进了梅兹商店。

各种巧克力、奶酪、糖果以及牛肉，这些都是瑞士最有名气的特产，但在这家梅兹商店里却一样都看不着，甚至可以说这里面连一种食物商品都没有，因为货柜上陈列着的都是……

石膏雕塑、油画、一些新印出来的哲学书籍之类的商品。

吴小平当仁不让的充当了翻译的角色，沟通之后把这些商品一一给领导们介绍，果然在听完商品的详细信息以及它们的售价之后，大家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画画……好像法国人和荷兰人画得更好吧？”

“哲学也应该是两德和希腊那边的强啊。”

“这些小型石膏雕塑看上去稀奇古怪的，搞不明白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领导们也不傻，出国在外好不容易有这么个购物机会，当然不会把宝贵的外汇花在这些精神作用远大于实际作用的商品上，再说这些东西也不是只有瑞士才卖嘛。

果然，从梅兹商店出来后，没人购买任何一样商品，而且大家的脸上都有了点淡淡的失望之色，唯独只有在队伍后面的吴小平看上去精神了一些。

钟白趁大家不注意凑了过去，轻轻碰了一下对方的肩膀，小声笑道：“吴秘书，这就是你昨晚熬夜琢磨出来的好主意？把行程后面无关紧要的梅兹商店给排到第一位打消领导们的购物欲，这一手朝三暮四玩得不错啊……”

“嘘……你小点声！”被钟白说中心事的吴小平马上把他嘴巴一捂，一幅做贼心虚的口气道：“那还不是怪你昨晚起夜说什么这点外币不够用，我想来想去也没啥好办法，只能这样搞了……”

钟白赶紧把他手拿开，呵呵一笑道：“吴秘书，其实我本来有好办法想告诉你，结果那会儿刚好困了就睡着了，等我醒来你把啥都安排好了……”

如果说头两天的工作主要是在钟白肩上，那么从今天开始，吴小平就要承担大量的任务，领导们在国外这几天过得满不满意，回去之后的评语也就是对他工作的评价，这非常重要，所以才会有昨晚在钟白提出外汇不够的时候夜不能眠的情况出现。

吴小平立刻来了精神：“啊？你小子还真有办法？那还藏着掖着干嘛，说啊！”

钟白故意卖关子道：“嘿嘿，说是可以说，不过嘛……我有个条件，你得帮我个忙才行。”

“卧槽，我们俩都是睡一间房的同志了，啥忙你尽管说包在我身上！”吴小平这会儿耿直得一批，要不是领导们就在前面两三米的位置慢慢走着，他的手怕是真要把胸口都拍响才行。

“下午我想请半天假单独去一个地方，这事儿你得帮我弄成了。”钟白神神秘秘的说道。

“啥？你要离团单独活动？这……”一听这个，吴小平顿时卡壳了：“小钟，外事纪律你清楚，走之前咱们还都专门培训过半天，出国在外单独行动是大忌啊！你要干啥去？”

“放心，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祖国对不起人民的事情！”钟白一脸正气的说道：“其实办的也是公事。”

“公事你说这个干啥？直接给吕厅长汇报一声给你弄行程不就得了，还整这一出！”吴小平一听是公事才松了一口气，不过转眼又奇怪的问道：“不对啊，公事你为啥要单独去？”

第一百八十章 技术加密化 钟白斟酌了一下字眼儿，小声道：“这个事儿嘛……办成了，那它就是个公事，办不成，那它就是我的私事。不过你放心，办成了肯定是大好事儿，对咱们整个考察团都有利的，办不成风险在我身上，这么说你明白了么，吴秘书？”

吴小平也不傻，好歹也是在外事机关混迹多年的秘书，察言观色那远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见钟白这么说顿时有点摸到门道的感觉。

钟白的政治纪律性自不必说，刚才自己强调纪律那也只不过是下意识的履行工作职责而已，钟白昨天在谈判桌上的表现还历历在目，怎么看也不是个乱来的人，所以吴小平倒是没有怀疑对方要搞什么幺蛾子。

而见钟白把话说得这么明，吴小平也隐约明白了钟白要去办的事情可能有一定的风险，而这风险他愿意自己承担而不是汇报给吕厅长，毕竟那么做的话，要是不成吕厅长反而多少要背锅，这小子是在为领导考虑呐！

但见钟白始终没有提及具体内容，吴小平还是有点不放心，追问道：“小钟，你能稍微给我透露一下这事儿是啥内容不？我不会给吕厅长汇报，但总得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吧，退一万步说要是真有什么麻烦，后续我也好帮你解释不是？”

“这事儿透露了就不灵了。”钟白依旧绝口不提：“你放一万个心就是。只要你帮我弄好这半天的单独行程，我这边还额外给你帮个忙，想办法换更多的外汇拿给你，这样领导们后续就宽松多了。”

说来绕去，听到这个吴小平就开心了，马上惊喜问道：“当真？有多少？”

“当真。不会比你手上这个数字小。你就放心吧。”钟白见对方神情终于变化，知道这个杀手锏发挥了作用，当即微笑着点了点头。

“行！那我就把这事儿给你弄好啊，可别让我失望，等着！”吴小平也是瞬间做出了决定，冲钟白点了点头，就加快脚步追向了前方的吕旭东。

也不知道吴小平是怎么说的，总之和吕旭东看似轻松的聊了小两分钟后，吕旭东往后瞟了一眼钟白，然后点了点头，吴小平就高兴的跑了回来。

“成了！”吴小平用手锤了锤钟白的胸口：“吕厅长给你批了四个小时的时间！”

“谢谢啊。”钟白倒是有点好奇：“你咋说的？”

“嘿嘿，我不就是按照你的说法变了个思路嘛。”吴小平一脸得意的说道：“我告诉吕厅长，说你等会儿要想办法去帮大家多换一点外汇，又不愿意耽误大家的时间跟你一起，所以就让你单独跑一趟咯。”

擦，老哥你这算盘打得是啪啪响啊，钟白听后不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吴秘书不亏脑袋瓜够用，用这样的说法无论怎么样自己都要多换一些外汇回来，他那边的事情不就搞定了吗？

得得，不过钟白本来也没太计较这事儿，只要对方能帮自己请到假就行，于是点头道：“行，那逛完前面这家店我就先离开啊。”

……

倒不是钟白觉得自己主动单独给吕旭东汇报对方会不批准，而是因为他接下来要办的事儿的确有一定的风险。

再说现在大家都走在一块儿，要是偷偷跑到吕旭东那里耳语一番，未免显得有些太神秘，所以钟白才想办法让吴小平帮个忙，而吕旭东显然也是聪明人，答应之后也没说啥，甚至在逛完下一间商店之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说钟白要去给大家多换点外汇耽搁一会儿，反而又帮他吸引了不少赞许的目光。毕竟这几家店逛下来，领导们也知道钱不够用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了！

钟白当然不会实话实说的告诉吴小平其实自己最主要的还是办私事，而且是一件非常重要的私事，只不过这件私事对于以后特种化肥这件公事也有很大的影响！

现在3702专利基本已经尘埃落定，接下来回国之后，钟白手里马上要办的另外一件大事，自然就是特种化肥的事儿了。

3702专利在这次申请成功后，势必会在化肥工业界引起一阵热潮，钟白坚信会有不少的外国公司愿意掏腰包来购买这项不需要太多成本、却又能立竿见影的提升尿素生产效率的新专利。

随之而来的是，钟白本人势必会在国际化肥工业界成为一个慢慢被很多人提起的名字，而那时候等自己的特种化肥新技术再度出炉之时，恐怕窥伺它的各方角色只会增加、不会减少。

而钟白自然不能指望国内目前对专利不重视的大环境能够在多少程度下保护特种化肥，注册专利是必然的，但是在做到手上技术保密这块儿，钟白的第一个想法当然是要把这项技术加密化。

购买电脑，正是钟白老早之前就做好的计划里重要的一步！

他需要编写程序，将新的特种化肥生产流程实现数控化+加密化的全新体系，这才是最重要的！

虽说钟白对于如何编写这种小儿科的程序根本不在话下，但现在要做这一切，没有电脑，岂不是等于纸上谈兵？

其实在天都的时候钟白就一直在思考特种化肥生产数控加密这件事，但他迟迟没有行动的原因有二。

第一是当时手上事情不止一件，而且很多事情的优先级都比这个来得更高，他没有时间精力去兼顾。

第二则是受限于硬件，也就是个人计算机，没有这个一切都是空谈。

钟白很清楚特种化肥在不久后的几个月时间内一定会声名大噪，不要说国内的边境地区了，全球酸性土壤的地区还少吗？突然出现一种能改善酸性土壤肥性差的特种化肥，那尼玛岂不是震动业界的节奏？

都不要说什么正儿八经的外国商业公司购买了，就说国内这些大小化肥厂恐怕也要蜂拥而至上门找他索要，更不要说这年头西方的冷战思维下，隐藏着的那些技术间谍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把这个1981年末横空出世的工业新创举给盗窃掉！

第一百八十一章 搞台个人计算机 基于此，钟白才在出国前考虑到了这事儿，那就是一定要想办法尽快弄到一台个人计算机，然后用加密数控程序的方式将整个特种化肥的核心内容给封闭保护起来，避免它人为泄露。

倒不是钟白不相信山平县化肥厂能接触到这件事的人，也不是他不相信省化工研究院以童四方为首的整个课题团队，而是因为在如今华国还不怎么重视知识产权的大环境之下，方方面面想要做到保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情，有人情的地方那就有不为人知的渠道，这一点在任何时间点的华国都同样成立。

而有了加密数控程序，至少用它来堵住人情之口就没任何问题了，想拿走特种化肥的任何信息？抱歉，在电脑程序上都会有相关记录清清楚楚，这不但是一种无声的拒绝，更是对特种化肥本身最好的保护措施，因为这个年代的技术间谍无孔不入。

说到加密化，就不得不提到一个很重要的载体，那就是电子计算机程序。

电子计算机在1981年不算什么新名词，因为世界上各个主要国家早就设计并制造出了它，而我国第一台电子计算机诞生于：1958年8月1日。

早在1956年，按照dzy、gwy的《十二年科学技术发展规划》的要求，1956年成立了华国科学院计算机计算技术研究所，集中了科学院、二机部十局、部队科研单位、高等院校和工厂的技术力量着手研制电子计算机，并成功在1958年将它研制完毕。

可钟白的想法，并不是把自己这个小小的特种化肥技术动用国家资源把它放到国家电子计算机里加密，他想的是另外一条路：使用个人计算机编程加密。

而1981年，正是md著名的ibm公司推出首部个人计算机，开辟了计算机的新时代的年头！

别人不知道个人计算机的问世会对这个世界造成多么大的影响，但钟白知道！

计算机加密程序，对于目前这个世界上99.99%的人来说都是一个绝对陌生的事物，但对于钟白来说，它就像吃饭睡觉一样普通。

甚至对于2019年绝大多数50岁以下的人，他们都拥有使用电子计算机并且输入密码的经历，加密意识自不必提。

现在，如何通过特殊手段搞到一台属于自己的个人计算机，成了钟白关注的重点。

所以钟白在离开大部队之后，独自前往的目的地是……

伯尔尼市区的圣劳伦特大街！

这里又一个特殊的所在，那就是老一辈瑞士华侨们在十多年前创立的全瑞士唯一一家中文报纸——《东方时报》报社！

而钟白避开大部队单独来这里的目的，则有些复杂，牵涉到好几件事情。

但其中最重点的，是需要给自己搞一台新款的ibm个人计算机！

说到这儿，可能就有人不解了，你钟白这一战成名不都是天河省工业界的英雄了吗，要搞一台新款电脑，这有什么难的？

但只有钟白才清楚这到底有多难！

现在是1981年，还不是2019年，且不说1981年才是md著名的ibm公司推出首部个人电脑，开辟了计算机的新时代的年头，就算晚个一两年，要弄一台个人电脑依然是难上加难的事情！

因为这玩意儿不但贵，还根本买不到！

在华国国内要购买它，如果是私人购买的话几乎不可能，这不是你有没有钱的问题，而是你根本不可能拿到这么多的美元购买它。

而如果公家出钱购买，且不说几千美元的外汇单位会不会批准，就是批准了，在工业口这条线，起码也至少要省厅一级审批，那也就意味着钟白购买个人电脑这件事儿在全省系统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那可不是他想要的节奏！

花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步行到圣劳伦特大街，凭借着自己的记忆，钟白很快找到了位于52号的《东方时报》报社地址。

不过，当他亲眼看到这二十多年前的报社之后，还是有些感慨。

它几乎和自己前世的记忆没有多大变化！

说起来，前世自己和这家《东方时报》报社之间还是有一些联系的。

2017年，钟白曾经作为华国新年访问团的随从人员来到过这里，和那时候《欧亚时报》的报社社长，也是旅居瑞士多年的著名华侨林爱莲女士结识后，有过一番愉快的交流。

2013年，《欧亚时报》建立，而《东方时报》正是后来《欧亚时报》的前身！

这个报社上上下下的工作人员中，80%是华人华侨，他们几乎个个心系祖国的发展，可以说在瑞士除了传统的华人华侨联谊会、潮州会、华商会之外，最有影响力的组织就是《东方时报》了。

而钟白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东方时报》也是当时瑞士为数不多、拥有赴md采访报道资格的自主报社之一。

所以，找到这里，钟白自然是希望能通过自己的沟通，让《东方时报》想办法利用赴md采访报道的空隙，帮自己购买一台ibm个人电子计算机，然后再想办法邮寄回国自用。

这样一来，不是直接从md那边购买，自然可以免去中间很多流程，而且最重要的是，钟白不需要兑换美元，他只需要付出瑞士法郎，就能够凭借瑞士、md两国之间的贸易协定，以报社个人名义轻松的把这件目前在华国国内获取难于登天的ibm个人电子计算机弄到手！

至于有人说瑞士法郎也是外汇，不都是很难弄到的吗？

错！不要忘了，钟白在昨天才刚刚签订了3702号专利转让费协议，所有专利转让费所得的美元，都会在瑞士专利局这边进行一次转换，再将授权费汇款至华国工业部指定账户内。

而在专利转让费还没有进入国内之前，钟白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瑞士专利局截取一部分留给自己使用，比如……

和奥尔登好好谈谈合作！

钟白早就考虑到了奥尔登是一个可以打开的缺口，这位看似脾气火爆，但实则内心精明的瑞士专利局副局长，当然也有其软肋存在。

在弄到3702专利这个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的摇钱树之后，钟白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奥尔登绝对会想尽办法将它利益化最大。

第一百八十二章 展开一个深度合作 瑞士专利局在保密这一块可谓是全球同类专利局里最强的，那么相对来说，它们对外的宣传比起保密就显得有些不足了。

这是由瑞士这个国家本身的特点所决定的，自从二战以来它就依靠自身强大的雇佣兵军团打出了一片天，从而获得了宝贵的中立地位，可这也意味着他们事事都讲究低调。

可以想象，如果没有采取什么特别措施的话，3702专利推广全球的速度应该是不急不缓的，这也就意味着瑞士专利局获取佣金的速度可能让奥尔登觉得有点慢。

而眼下钟白要去的《东方时报》，正好是3702专利一个对外宣传的良好工具！

瑞士专利局不会大肆宣传，但钟白可以！因为他就是3702专利的发明者！

只要想办法让《东方时报》把这件事情“稍微”在欧洲和md有技术性的宣传一下，钟白可以相信瑞士专利局就能获取比以往多得多的佣金提成。

这件事必然会成为奥尔登副局长工作的成绩，在这样的情况下钟白再通过《东方时报》这边，让瑞士专利局支付“合理”的宣传费，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嘛。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钟白就绕过了国家为自己谋取私利，而是因为现在情况特殊，如果从已经既定的外汇收入中截取一部分留作自己使用，那是违反规定的。

但钟白的做法秒就妙在这是一种特殊的“开源”，而且是在开源后新产生的更多利益还并未进入工业部外汇收入账户之前，留下一部分为自己购买工具所用，这就完美的处理了个人使用外汇购买ibm电子计算机的难题。

走进报社，钟白轻车熟路的来到二楼的大办公室，这个点正是报社忙碌的时候，因为明天就是周报的出版日，今天有不少编辑和工作人员正在办公桌上紧张忙碌的工作着。

黄皮肤的面孔在瑞士很少见，但是在这里却并不少，因为放眼望去，大约80%以上的人员都是华人，所以尽管钟白作为一个陌生人是首次来到《东方时报》报社，却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甚至绝大多数工作人员也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

钟白背着手默默的在办公室内绕了一圈之后，终于有一名编辑看到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有点面生，便站起身来拦住他，问道：“这位朋友，你是……？”

和国内不同，这里的华侨一般见面不称呼“同志”，这句“朋友”倒是让钟白有了些前世的熟悉感，马上微笑着对那名编辑问道：“你好，我叫钟白，前两天才从国内出差来到瑞士，现在有些事情想找你们报社的社长聊一聊，能带我去他的办公室吗？”

见钟白不慌不忙的回答和镇定自若的表情，这名编辑反倒是觉得有点吃惊，因为钟白说他是国内来的，怎么谈吐不像啊？

但这名编辑还是下意识的回答道：“你找我们社长有什么事情吗？他比较忙，如果是一般的小事情需要报道的，在编辑部和我们总编谈就好了，总编就在……”

钟白马上打断了对方的话：“不，这不是一件小事。它既是一篇重要报道的素材，同时也是有关你们报社重大利益的好事，所以我必须和你们社长谈谈。”

“这样啊……”见钟白语气不似作伪，这名编辑也马上重视起来了：“好，那你在这里稍等，我马上去给社长通报一声！”

就在他要离去之前被钟白拉住追问道：“等等，请问你们报社的社长是姓林吗？”

“不姓林，我们社长姓李。”编辑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那你快去通报吧，我在这里候着。”

“好。”

不到五分钟，钟白就在社长办公室见到了这位《东方时报》如今的社长——李楠欣女士。

“李社长，您好。”钟白一见面就发现了对方脸上不解的神情，主动开门见山的介绍道：“我叫钟白，是这次华国天河省工业厅派往瑞士专利局考察团的一员，今天来报社找您主要是这样的……”

钟白不疾不徐的把整个降低低调水专利的大致内容和它未来在全球化肥工业界的良好应用前景用深入浅出的语言给李楠欣社长进行了简单的描绘，最后才问道：“……3702专利已经在瑞士专利局成功注册并即将展开全球推广活动，这件事情贵社应该还不知道吧？”

“这……这件事我们还真不知道。”作为一名社长，李楠欣对各种信息报道的敏感性自然远超常人，一听钟白这么说立刻有些激动起来，但依旧显得有些不解：“小钟，这么厉害的技术发明，为什么我们没有从大使馆那边得到消息？”

作为一名专业的媒体人，李楠欣并没有被钟白这个天大的喜讯给冲昏头脑，而是先核实信息的真伪，这也是新闻报道行业最基本的从业素质，钟白听后倒是暗暗点头，立刻解释道：“是这样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3702专利应该是我们华国首例以个人名义成功在国外专利局注册成功的个人专利，中间有很多处理上的细节，大使馆那边也比较谨慎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发布消息，但我是这个专利的拥有人，自然对它的对外宣传拥有全部权利，所以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来咱们瑞士唯一一家华文报社《东方时报》登门求见了。”

钟白一边说着，一边将专利注册书个人那一份复印件直接从包里掏出来，摆在了李楠欣的办公桌上，也不再多言语，示意对方自己翻阅。

果然，李楠欣接过它马上细细翻看起来，足足用了十分钟之后，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合上注册书，微笑着问道：“这真是一则从未有过的喜讯啊！小钟，说说看你带着这份专利到我们报社的用意是什么？需要我们马上做一份专题报道么？”

“专题报道只是最基本的事项，事实上我想以个人名义和《东方时报》展开一个深度合作，就是不知道贵社有没有这个意愿了。”钟白淡淡一笑，说道。

第一百八十三章 震惊社长 “深度合作？愿闻其详！”李楠欣听到这个词不由得精神为之一动，立刻站起身来主动给钟白泡了一杯茶，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是这样的，这份专利虽然是以我个人名义注册，但通过3702专利对外转让专利使用费的收取，却是通过瑞士专利局作为中间人，再汇到国内工业部的相关账户……”

“众所周知，瑞士专利局在保密这块全球闻名，可对外宣传却稍有不足……”

“而对于来外国注册个人专利这件事，我国目前没有相关案例参考，部门处理起来也很谨慎，目前也没有一个对外宣传的方案，这样就会导致专利费收取速度缓慢的现象发生……”

“但如果和贵社合作，透过你们《东方时报》将3702号专利的优势对外宣传，就能很快的聚集眼球，让大家关注这款在化肥工业这个相对冷门的行业中新出现的专利技术，而这项技术又的确非常有效，它不但能提高西方发达国家化肥厂生产尿素的效率，对亚非拉等第三世界国家的化肥厂同样有效，很快就能为我国带来大量外汇，也会给我个人带来一些收益，当然，对于贵社，自然也不会让你们白出力，这中间也会有相关的宣传费合法的支付给你们，不知道李社长有没有合作的意愿呢？”

钟白不慌不忙的将自己的设想全盘托出，听得李楠欣足足愣了两分钟没有说话！

“怎么，李社长对这个合作有疑虑吗？”钟白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这句话才把陷入震惊中的李楠欣从魂游天外的状态中给拉了回来，马上摇了摇头道：“不不，我没有疑虑，而是……而是这个合作，简直是太有新意了！我……我在报业这一行做了十五年，还从来没听说过让一家报社宣传专利的！而且还有宣传费！我不解的是……这到底应该如何操作？还有，这么做符合瑞士以及华国的规定吗？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钟白微微一笑，心道果然和我猜想的差不多，这个年代对于专利技术是否应该宣传的看法，媒体界还是非常保守的。

且不说全球还处于冷战状态和思维笼罩下，就说专利这件东西本身，它本来是相当专业的，而类似于《东方时报》这类普通的平面新闻媒体，本来就没有接触过借助报纸本身对外宣传专利这类事情。

甚至可以说，不仅仅是《东方时报》，就算是闻名全球、那些西方多年的老牌报纸，比如《华尔街日报》、《纽约时报》、《镜报》这些媒体，在1981年这个时代，也没有对外宣传专利的先河。

那是因为专利本身的特殊性！

你想想，能在瑞士专利局成功申请的个人专利，哪一个不是最新的发明创造，有着极大的科学意义那种？

按照现今的普遍思维，这种好事儿都算是商业机密，对于专利拥有者来说，但凡非本行业的相关公司和商业集团都不是专利的应用目标，自然没有必要对外做这种宣传，而且更不要提传统媒体压根就没有怎么对个人专利做商业宣传的先例在前面，这样一来自然专利拥有者也就不会主动联系报社之类的传统媒体进行广告宣传了。

不得不说，在任何年代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都是有勇气而且冒着很大风险的，钟白心里很清楚，要到了全球90年代，等苏国解体后冷战结束，这方面的商业思维才慢慢活跃起来，专利在报纸上打广告的现象才逐渐被世人接受，并且甚至成为了专利费收入开拓渠道的主要来源之一。

当然，在21世纪后，密密麻麻的网络宣传又取代了传统媒体宣传，这是后话。

不过在1981年年末，钟白就敢提出这样的想法，自然是震惊了李欣楠这个非穿越的报社社长！

面对她的疑问，钟白自然耐心的解释道：“这样做当然不会违反瑞士和华国的任何规定，除了瑞士专利局之外，我个人也拥有3702专利的宣传权，这在报纸上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而瑞士专利局我之前也说过，它们多年以来的固定思维决定了专利局不会在对外宣传这块下多大的功夫，依旧只会在某些全球专利会议上小规模的开展宣传，这个速度就太慢了，所以我才找到您。如果不相信的话，您可以先拨打瑞士专利局的电话询问一番。至于国内，那就更不用提了，我说过，3702号专利是华国首例以个人名义在外国专利局注册的专利，都没有相关经验和规定，又怎么谈得上违反呢？”

“你等等，我马上打电话到瑞士专利局去问问！”见钟白说得如此清晰，李楠欣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马上冲出了办公室！

只要得到瑞士专利局那边肯定的回答，她当然清楚这次合作的意义有多么重大！

甚至她都没有来得及细问钟白，如果真的双方能够合作，那么该如何合作、细节又该是怎样的，因为她很清楚，就以钟白刚才这番对专利、平面媒体界的了解和认识而言，这位年轻人已经展现出了和他年龄极不相称的高瞻远瞩和超前思维，若是自己不抓住这个机会，那钟白跑去找其他报社了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从眼皮子底下溜走吧？

十分钟后，钟白依旧慢悠悠的在办公室里喝着滚烫的茶水，李楠欣却急匆匆的再度破门而入。

“没问题！我刚刚给瑞士专利局那边打了电话，他们确认你个人拥有宣传权！咱们完全可以合作！现在就请你把合作的细节告诉我吧！”李楠欣的语气中透露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欢快，对钟白问道。

钟白二话不说，拿起桌上的钢笔及没有写过字的a4白纸，直接在上面开始草拟条款。

这位李楠欣社长，虽然并不是那位他前世熟悉的《欧亚时报》林爱莲社长，但对方干练、果断的工作作风从刚才的细节上显露无疑，钟白自然也就不需要口头再和对方叙述什么的，干脆就直接草拟条款得了，这样还更加节约时间。

只见钟白在白纸上写下……

第一百八十四章 自然是有熟人的 一、我个人与《东方时报》针对3702号专利的对外广告宣传合作时间暂定为三年。

二、在《东方时报》刊登专利对外转让使用广告后，通过《东方时报》联系瑞士专利局并成功支付专利转让费的公司或个人，视为通过本渠道购买，《东方时报》享有收取宣传信息费的权利。

三、《东方时报》应同瑞士专利局单独签订相关合同，具体事宜由两方协商决定，由此产生的单笔宣传信息费，由瑞士专利局单独向《东方时报》报社支付。

钟白将这三条内容写完，推到李楠欣面前，面带微笑看着她，并不说话。

李楠欣拿过来详细看了之后，眉头一皱道：“小钟，这三条我个人感觉没什么问题，可里面怎么没有和你相关的利益分配呀？这样做岂不是你个人吃亏了？”

“不，我个人当然不会吃亏，实际上对这份条款我还有所补充。”钟白微微一笑道：“不过在这之前我需要先说明一下，那就是我个人需要一笔外汇去md购买相关科研设备，您应该也知道，咱们国家现在对待外汇的态度是谨慎而且保守的，这中间就势必会产生很大的时间延误。”

李楠欣何等聪明之人，虽然人在国外，但是做报社这一行，又是华侨，自然知道钟白所言不虚，要去购买md的相关科研设备，那难度在华国国内可想而知。

李楠欣见钟白话中有话，知道对方还要继续说下去，也不打断而是耐心的听着。

“所以我是这样考虑的，只要有成功的案例，瑞士专利局支付给你们的宣传信息费，请务必留出一部分帮我购买这台科研设备，并且在成功购买之后，以报社捐赠的形式直接邮寄回国内到我个人手里，仅此而已。”钟白终于托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那不知道这台科研设备到底是什么？价值几何？”见钟白终于谈到重点，李楠欣也郑重的问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钟白也不隐瞒：“是一台md今年ibm公司出品的最新个人电子计算机，大约价值1万美元左右，我很需要它。”

“1万美元？这可不便宜！”即使有些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数字，李楠欣还是吓了一跳：“小钟，虽然我答应你做宣传，但我们报社可不能亏本捐赠啊……”

“您放心，这三年时间里，你们报社通过瑞士专利局收取的宣传信息费，绝对不止这个数，而是会远远超出！”钟白笃定的回答道：“而且这笔钱实际上并不是你们出，而是瑞士专利局向购买者收取，至于他们怎么收那就是他们的事儿，我并不要求你们垫付，而是等你们收到了足够多的款项之后再帮我这个忙。”

“嗯，这样倒是没问题。但是你刚才提到有关于宣传信息费的细节，《东方时报》应同瑞士专利局单独签订相关合同，具体事宜由两方协商决定，我和瑞士专利局那边的人并不熟，不知道这到底应该怎么操作？”李楠欣见钟白这么说，心里也就定了，但现在她的确对这个合作的具体细节两眼一抹黑，于是追问道。

“这个请您放心，我不是昨天才和他们签完专利书嘛，自然是有熟人的，咱们现在就去一趟专利局好了……”钟白微微一笑，说道。

于是一辆出租车很快就将两人从报社拉到了瑞士专利局，钟白马上带着李楠欣女士找到了熟得不能再熟的奥尔登副局长。

钟白毫不掩饰的将自己的来意给奥尔登说明，并且告诉对方这是一件三方共赢的好事儿，又大肆描绘了一番专利通过平面媒体宣传所带来的曝光度和潜在商机，以他多出普通人几十年的见解口吻描述下来，自然又是把奥尔登给洗脑洗得五体投地。

“……钟，这的确是我们从未想到过的，你居然能想到在报纸上宣传专利，这……这简直是刷新了我对你们华国人古板、封闭印象的认知啊！”听完钟白的话，奥尔登简直下巴都快要惊掉了。

钟白却看了看时间，道：“这些没有营养的话就不必多说了。奥尔登副局长，大家时间都很紧迫，我们马上就细节拟出合同条款，尽快把这件事情定下来才是首要任务。”

“嗯嗯，你说得对……”

钟白的大脑里自然有前世无数套这类合同的模板，稍加回忆之后就直接把合同帮《东方时报》和瑞士专利局给做了出来。

以日耳曼民族的严谨，文字当然是复杂的，但只要核心内容符合自己的要求即可，所以尽管花了一个小时时间，拟出来的合同密密麻麻长达六页，不过关键点弄好了就对了。

其核心内容就是，反正这三年之内，通过《东方时报》找上门来，最后同瑞士专利局成功购买专利使用权的案例，不论公司大小，一律按照1000美元/案收取信息费，而这单笔1000美元信息费，钟白分文不取，全部由瑞士专利局和《东方时报》分配，其中《东方时报》分700美元，瑞士专利局分300美元，就这么简单。

出发之前李楠欣就在钟白的建议下，提前带好了公章等一系列物件，奥尔登就在自己的办公室自不必说，于是在把一些细节用语完善后，双方毫不犹豫的就把这份合同给签订完毕了。

“钟，真的太感谢你这份奇思妙想了！可以预见的是，以后除了全球大小的专利会议和专利期刊宣传之外，3702号专利又多了一条其他专利从未拥有的宣传渠道！而这会给大家带来足够的好处！”奥尔登紧紧握住钟白的右手，脸上笑得皱纹都快挤成阿尔卑斯山那密密麻麻的沟壑了。

“这只不过是我顺手给你们双方一个双赢的机会，但具体能从里面获得多大利益，就要看你们双方的共同努力推进了。”钟白大言不惭的笑道：“虽然我知道这笔钱并不会进入你奥尔登副局长的腰包，但毕竟是你开拓的收入，相信在办公经费这一块上，你们专利局也会赋予你更大的使用权限和金额吧。”

“呵呵，那是当然。”奥尔登大笑，钟白这话可不是虚的，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如果真的如同对方所说，一年能有50家公司通过《东方时报》联系瑞士专利局购买3702号专利使用权，那就意味着通过这条新开辟的渠道，将会有15000美元的款项从天而降汇入瑞士专利局，那份首功是谁自不必说，以后自己在局长面前提出办公经费需求的时候，腰杆还不是硬得和铁一样的节奏？

“只要明年真的有50家公司通过这个渠道购买3702号专利使用权，我可以相你保证，钟！”奥尔登把胸脯拍得震天响：“明年我一定带队去一趟华国天河省看你，希望你以后能有更多的专利在我们瑞士专利局注册！”

第一百八十五章 这个年代华侨的威力 再度回到《东方时报》报社，距离钟白请假离开大部队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小时。

李楠欣说什么也要留钟白一起吃晚饭，钟白只好无奈的以晚上还要陪领导们在外面品尝当地食物作为理由推脱掉了，但李楠欣依旧不依不饶的说道：“小钟，你这人简直就是新时代的活雷锋嘛！做了这么大的好事儿，连饭都不吃一顿，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咱们这些在瑞士的华侨虽然并不富裕，但是一顿饭那还是肯定没有问题的！”

钟白呵呵一笑道：“呵呵，李社长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今晚真的要陪同领导们吃饭买东西，您也知道有些领导很难出国一次，又是来这么遥远的瑞士，大家几乎都是头一次来，还得我给他们顺便当翻译和向导哩，这顿饭咱就先留着，等离开之前再吃它好不好？”

李楠欣嗔笑一声：“那行！不耽误你陪领导。另外我还问你个事儿啊，刊登广告什么时候开始合适？”

“等我们考察团离开瑞士之后吧。”钟白想了想给出了时间。

李楠欣有些不解的问道：“为啥？这两天趁热打铁报道一下不是更好？我估计本周内就算你不说，大使馆那边也会把这件事的资料传给咱们报社，让我们好好报道一下呢，毕竟华国人首次在国外申请个人专利，这本身就是华人之光，也是难得的好机会嘛！”

钟白心道要是还没离开瑞士你这么一搞，到时候不是又要把大使馆的同志们叫上一起，再加上你们报社和我们考察团再来个聚餐？我可不想再喝那么多白酒了，那玩意儿多了真的难受。

于是他摇摇头道：“算了李社长，大使馆已经表扬过我们考察团了，我也不想太高调，毕竟踏踏实实做事给国家多挣点外汇，才是我这次跑到瑞士来的主要目的嘛，后续等大使馆真的吧资料传给你们报社报道的时候再弄吧。”

“嗯，看不出你还这么稳重。小钟，要不是今天你和我一起跑了这么久，我还真不敢相信你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李楠欣感叹道：“啧啧，你对外国专利、平面媒体和广告这一块的了解和认知，真是让人叹为观止！说实话，要不是你现在是个堂堂的集体企业副科长，我还就真动心思想办法把你弄到咱们报社来工作！”

钟白赶紧摆手：“得得，李社长您就饶了我吧，不要说您的报社了，在我们天河省想要我的单位都是一大把，回去之后这个春节恐怕我还不好过，估计天天都有人跑单位找我们厂长把我调走哩！”

李楠欣哈哈一笑道：“哈哈哈，这不是很好嘛？领导们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你这样的人才留在县里，那还真是埋没了！话说，今晚真不一起吃饭了？要不你抓紧时间去给你们领导通知一下，我们报社做东，请整个考察团行不行？”

“这事儿真不行，他们的行程今天都是安排好的……”钟白摇摇头，只想快点开溜。

“那……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儿么？”李楠欣笑眯眯的问道。

说到还有帮忙的事儿，钟白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

自己当时找吴小平给吕厅长请假的理由，不就是给大家多兑换一点瑞士法郎么？

今天下午这效率太高一直都在跑来跑去，还差点把这最“重要”的事儿给忘了！

于是钟白马上说道：“李社长，还真有点事儿要麻烦您！”

“客气，有啥事你直说就是！”李楠欣马上摆出那副女强人说一不二的架势出来。

钟白想了想，在脑子里大概估计了一个数字之后才说道：“我想麻烦李社长帮我们考察团兑换一些瑞士法郎……”

“你说个数！”

“呃，大概1000瑞士法郎吧，领导们要购物外汇不够，不过我身上没这么多人民币，你要是相信我的话等我回去之后今晚找领导们收一下款，明天再过来给您……”钟白小心的斟酌语句道。

没想到李楠欣一听这个数字乐了：“这点钱我还有啥信不过你的？等着！”

她二话不说就去了财务室，直接找出纳拿了1500瑞士法郎现金过来塞给钟白！

“喏，我们报社现在所有的现金就只有这么多了。当然我这不是动用公款哈，等会儿你走了之后我会去银行把我自己的存款取出来补给报社，希望你这边够用。”李楠欣微笑道。

擦，钟白看着这沉甸甸的1500瑞士法郎现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本来他想那个1000的金额，都觉得对方不一定马上能拿出来，毕竟这是1981年，1000瑞士法郎就差不多7000多人民币了，这基本上等同于县化肥厂一个十年工龄老工人5年的工资，没想到对方不但说拿就拿，还多给了500瑞士法郎！

见钟白一脸震惊呆住的样子，李楠欣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钟，你还愣着干啥啊？难道说怕我给你拿的是假钞？放心，这都是实打实的瑞士法郎，你可以去银行验证真伪的！”

钟白赶紧摇头道：“不不不，我不是怀疑您……只是这个数字未免也太大了，太麻烦您了。”

“麻烦什么？好歹我们《东方时报》在瑞士也扎根有那么十来年了，这点钱我个人还是拿得出来的，要不然背井离乡的跑这儿来做啥？你就先拿着，放心好了！”李楠欣轻描淡写的回答道。

龟龟，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年代华侨的威力啊，钟白心道。

他原以为拿出1000瑞士法郎就是极限了，没想到听李社长这么一说，好像1500瑞士法郎根本不是事儿嘛！

而且对方这绝对是真正信任自己，找私人兑换外币这种事情，且不说符不符合规定，就说交易的最基本原则，那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嘛，而自己只不过是开了个口，李楠欣社长就二话不说直接把这笔巨款拍在自己手里，这份信任可见一斑！

“行，那我回去找领导把钱凑齐了，明天就尽快送过来给您。”钟白挥了挥手，这才离开了《东方时报》报社！

第一百八十六章 买个什么礼物回去合适 等钟白再度和大部队汇合，刚好是在逛完这家巧克力店后就准备吃晚饭的节奏。

吕旭东见钟白气喘吁吁的跑来，看了看手表笑道：“小钟，你这时间点掐得还挺准的，刚好距离收假只剩下五分钟时间，要是迟到可别怪我记你一笔不遵守外出行动纪律哦！”

“谢谢吕厅长的理解。”钟白见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索性把刚刚焐热的那叠1500瑞士法郎巨款掏出来，当面递给吴小平，差点没把对方给吓傻。

“这……这么多？！你去哪儿兑换的？！”吴小平看到那几张大额面值的外币，眼睛都直了。

“呵呵，我自有途径，拿好，这些应该够用了。”钟白也不解释，他自然清楚这1500瑞士法郎到位之后，大家也就对他下午的去向不那么关心了。

果然，看到这笔钱众人都是惊得合不拢嘴，年轻处长叶星更是一声怪叫道：“哇！小钟你这简直是变魔术啊！这么多钱，你是咋垫的……”

“变魔术谈不上，这边找了华侨朋友兑换的，各位领导就先拿着购物吧，晚上回酒店再把人民币结给我就好。”钟白呵呵一笑，回答道。

这真是有了外汇心里不慌，本来大家买东西的时候尽可能的考虑价格因素，都显得抠抠索索的，这下有了钱底气马上足了不少，尤其是设备处处长苗立荣瞬间化身前世豪气出国的华国大妈形象，二话不说就直接让店员给拿了四盒阿尔卑斯正宗牛奶巧克力，足足花了40瑞士法郎呢！

“小钟，这个巧克力我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问过大使馆的同志了，绝对正宗，咱们华国是肯定买不到的！女孩子应该都喜欢得紧，你不买点回去给你对象么？”苗立荣眉梢带着喜气，说话也没那么谨慎了，顺口问道。

呃，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钟白下意识抬头和吕旭东对视一眼，对方也是微微皱眉知道不应该此刻在钟白面前提起这个话题，于是吕旭东马上开口道：“苗处长，年轻人可不一定和咱们想的一样，你看小钟这么刻苦钻研科学技术，说不定人家留着外汇想买书什么的，再说我听说小钟现在还没有谈对象……”

“哦哦。”见吕厅长主动澄清，苗立荣立刻把嘴巴一捂，承认错误道：“那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吕厅长。”

“跟我说啥对不起……不过像小钟这么优秀的年轻人，要是想谈对象，那还不是一抓一大把啊？对不对？”吕旭东不亏是领导，三言两语就把尴尬给化解了，又引来大家一阵善意的微笑。

虽然苗立荣是无心之失，但这话倒的确是提醒了钟白，女孩子不是都爱吃正宗的外国巧克力嘛！钟白也顺便想起了临走之前一起吃火锅的宋小丽和楚娟两女，这不是正好买点给她们回去当礼物么。

于是钟白也自掏腰包花了20瑞士法郎买了两盒，本来他身上自有的钱其实不多，除了当初余东峰第一次卖掉蛤蟆镜给他分的三百块之外，就是前天晚上在小广场充当冒牌艺术家挣的92瑞士法郎，而且那天请希克斯喝酒还花了一些，现在买了两盒巧克力之后拢共身上加起来也就只剩下了不到80瑞士法郎了。

看来自己还得省着点用才行，钟白趁着休息的间隙想了想，剩下的这些钱到底买点啥好呢？还有，就算买了东西，回去又带给谁？

若是吕旭东这一次没来，那钟白毫无疑问要为这位领导准备一份，可眼下对方正在买买买，要是自己再买一份送给他就显得有些太做作了。

这时候钟白不禁想起了远在天都的退休副厅长孙光石，要不是自己在列车上偶然遇到这位老者，恐怕瑞士之行不知道要啥时候才能成功。

嗯，给孙厅长也带点礼品回去，钟白心里默默想道。

不得不说，在为人处世这一块上，钟白还真不是普通的二十出头小伙子能比的。

华国自古就是人情社会，迎来送往、人情世故这些早就已经成了大家生活工作中决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尤其是这种难得的出国机会，孙光石又算是第一个发掘自己的伯乐，要是不带点礼物回去那可是说不过去了。

但现在手里资金有限，以至于在吃晚饭的时候钟白一直在思考，到底这点钱能给孙厅长买个什么礼物回去合适呢？

当然，“这点”也就是说说而已，主要是身边都是些颇有积蓄的领导们，80瑞士法郎才不算事，要是换算过来也是590块人民币呢，这怎么着也是一个青年普工差不多半年的工资奖金收入了。

瑞士这地方，出名的可不只是只有奶酪、巧克力和牛肉而已，最闻名的当然是钟表。

名表赠伯乐当然好，不过也要考虑一下钱够不够的问题。

因为不管是劳力士、百达翡丽还是江诗丹顿，这些品牌在任何年代都是瑞士钟表业最出名的对外名片，当然它们的价格也和前世一样，就俩字——昂贵！

钟白喝了一口葡萄酒才感觉有点后悔，早知道下午在离开《东方时报》之前，应该多找李楠欣社长给自己再兑换一点瑞士法郎嘛，要不然拿啥去买这些手表呢？

至于钱的来源，别看钟白现在还只是穷小子一个，但余东峰那里的分红这半个月过去，少说也得有个千八百的不成问题，更别说今天才刚刚帮两方达成的合同，能给《东方时报》带来多大收益！

不过钟白又想了一想，虽然送表能加深自己同孙光石之间的感情，但礼物这种东西是锦上添花，对于自己而言现在最紧要的，还是尽快把那台ibm个人计算机弄到手，等特种化肥程式化+加密的工作做好之后，那就真的成了一颗摇钱树了。

别看在这次3702专利上，钟白个人似乎牺牲了不少，绝大部分利益都让给了国家，但并不代表他个人就一定要在以后的日子里一直这样吃亏。

说白了一方面是随着时间的推进，国家在获取外汇这一块的能力会逐渐增强，慢慢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和个人争利，另外一方面3702只是首例华国个人对外申请的个人专利，处理起来当然要谨慎小心许多，可随着时间的推进，国家也会慢慢了解到个人专利在全球的惯例情况，那时候再为自己争取更多的个人利益，不但有理有据，从时间节点上来说也更加合适。

第一百八十七章 修改措辞 晚上回到酒店，大家果然纷纷按照约定自掏腰包，把今天钟白拿来的1500瑞士法郎相对应的人民币现金给了他。 第二天一大早，钟白便将这些钱第一时间跑去送给了李楠欣，对方也没想到钟白说到做到，心里又对这小伙子高看一眼。 当然，《东方时报》的工作效率也不是盖的，自从昨天下午和瑞士专利局签订了那份合同之后，李楠欣晚上就指挥编辑们加班加点，在下周新一期的报纸上规划出了相关的专栏位置，以及草拟了一份3702专利宣传广告文档。 “小钟，正好你来了，就顺便看看这份文档里的措辞用语这些合适不合适。”李楠欣顺手对旁边的编辑吩咐道：“小刘，你把文档给钟白先看看。” “行。” 钟白接过这份由中文、英文、德文三语书写的宣传文档认真读了起来。 用语措辞方面显得很工整，毕竟报社虽然没有做过这类广告，但是刊登其他类型的广告还是有不少经验的，在对3702专利本身的描述上，既严格遵守了内容保密的要求，又毫不犹豫的透露出这项专利能给化肥生产厂商带来的巨大好处。 不过，当钟白看到里面有一处文字的时候，指着它皱眉道：“李社长，这里有点小问题需要改动一下。” 顺着钟白的手指望去，这里原文写的是“经过华国基层优秀技术工程师钟白夜以继日的钻研之后，3702专利在半个月前刚刚出炉就得到了肯定，并于一周前托付实际使用取得了惊人的效果”。 “哦？什么问题你尽管说就是。”李楠欣不敢怠慢，马上凑了过来：“这段描述有什么不妥吗？这都是根据你昨天口述资料整理得来的啊。” 钟白自然知道对方没说错，但他也考虑过这个年代的实际，于是摇摇头解释道：“李社长，您长期待在瑞士可能对国内科研这块还是不大了解，如果这样写的话就有点不合适，而且宣传效果也未必见得够好。” 李楠欣马上追问道：“这话怎么说？” “西方人当然很喜欢这样的说辞，个人英雄主义在他们这里被奉为经典，比如什么爱迪生发明之类的，当然只标注爱迪生的名字，但是我要说的是……”钟白话锋一转，道：“这则广告虽然是面对全球，但主要购买客户应该都不是汉字文化圈的公司，所以英文和德文版本的广告不需要修改，而中文版则需要一点小小的改动，不能说得好像这事儿就完全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一样，毕竟我相信在回去报告相关单位和领导之后，很快这份刊有广告的《东方时报》就会出现在国内相关领导的办公桌上，我可不想被误认为在大肆搞什么个人英雄主义……” 听到这里李楠欣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小钟，那么我们就只对中文版做一些修改就可以了吧？你说，要怎么个改法？” “嗯，这样改……”钟白不慌不忙的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很快，这段话就被钟白亲自修改成了“在国家工业部和天河省工业厅的重视下，在天河省化工研究院的指导下，位于基层的山平县化肥厂技术科优秀青年钟白，发现尿素生产中一个重大可提升的方向……” 改完后两人相视一笑，倒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毕竟自古以来华国就有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嘛，要是像之前那样大刺刺的啥也不提，就说钟白一个人的功劳，这虽然是事实，但是未免也太让上面不好做了。 你想想，底下的年轻同志突然搞这么一个大新闻出来，不要说厅里和部里了，一旦真正有外汇通过3702专利源源不断的进账，这事儿瞒是肯定瞒不住的，说不定还有gwy更高的领导知晓，一问起来，哦，就是一个小年轻在县里自个儿捣鼓出来的？那肯定会不信，说不定又要把钟白弄去好好问一问，这样不但乱出风头，钟白还觉得是无谓的耽误自己宝贵时间，那就不好了是不是？ 所以这样符合官面的巧妙修饰一下，点出省化工研究院的名头，到时候有些不必要的行程或者说采访、报道之类的，钟白就可以让童四方站出来帮自己挡子弹，反正童教授当时在离开县化肥厂的时候也的确过问过e053a的用处到底是什么，也算参与了部分3702专利的设计嘛。 总之，钟白现阶段只有一个要求，3702专利的成功对于自己来说，主要不是为了名，而是为了利。 等实实在在的专利转让费拿到手中，钟白才能做更多的事情，毕竟不论是搞研究还是购买个人电子计算机，乃至于组建自己的实验室或者团队，这哪样不需要钱？ 余东峰那边不是不能指望，而是那边的收益钟白还暂时不想拿太多来填自己目前的窟窿，毕竟钟白的真正想法是让余东峰出面办下的商贸公司在这几年尽可能多的积累资本，以钱生钱，等到达一定体量的时候再为自己的具体设想服务，而这个过程一来需要时间，二来说不定还需要自己往里投钱哩，怎么能釜底抽薪呢？ 所以用专利低调赚钱就成了钟白现在的心态，而3702专利虽然授权给瑞士专利局的时间是五十年，但钟白也很清楚，自己这套专利并不能吃够五十年的红利，因为它一旦问世就必然会被其他国家的研究机构和商业集团所钻研，以这些西方发达国家的经验，他们会争取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找到同类代替技术，至少在不违反专利相关国际法律的规定下，尽早的摆脱给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华国人支付专利费的现实。 毕竟，对于一向自誉为站在全球科研圈子顶端的西方人来说，在化肥工业这个冷门行业里，居然跳出了一个华国人折腾出这么厉害的专利来，那不但是狠狠的打了这些所谓西方强国的脸，更是从他们手里抢了他们应该挣到的宝贵专利转让费，这种事情怎么能听之任之呢？ 第一百八十八章 这我还怎么接得动啊? 最后，在钟白的建议下，《东方时报》这份建报以来的第一则专利广告定于三天后，也就是下周一见报。 李楠欣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刊出，是因为钟白给她强调过，这周日整个瑞士考察团才会结束行程、返回国内，而这份专利广告也算是开创了华人的先河，钟白不想看到提前刊出之后被考察团或者大使馆那边约他去谈话之类的耽误进度，所以干脆多往后面放了两天。 倒不是对组织不信任，而是以这种破天荒的事件而言，钟白内心也没有百分之百的确定保证不会有人干涉，尽管这种干涉的可能性很小，但它依然存在。 不过只要等他回国，生米煮成熟饭，而即使到时候大使馆那边问上门来，《东方时报》也完全可以用商业合同为理由继续执行下去，只要时间一长大家就会慢慢习惯而不是带着有色眼镜去看这次专利广告的事儿了。 接下来关于让报社帮自己代购那台ibm个人电子计算机的事儿，本来钟白还是比较谨慎，觉得应该至少等有几笔成功的订单产生，让《东方时报》实实在在的拿到钱之后再办理，没想到李楠欣社长的态度再次让钟白感到了意外惊喜的来临。 “小钟，你不用那么见外。”李楠欣摆摆手：“我虽然没搞过科研，但是搞报纸这么多年也写过看过不少科研方面的报道。有没有合适的科研仪器对现代科研的推动实在是影响太大了。你也甭谢我，明天我们报社刚好有一趟去md东海岸采访的行程，趁这个机会我尽量争取一次性把你要的东西给买回来。” 钟白惊讶道：“啊？李社长，那可不是一笔小钱，接近一万美元呐！让报社先行垫付的话是不是数目有点太大了……” “呵呵，这点钱我不需要报社动用公款垫支购买。”李楠欣微微一笑，用手抚了抚鬓边有些散乱的长发，道：“我会用私人的积蓄把它购买回来。” “可是这未免也……” “未免什么？”李楠欣看出了钟白的担心，正色道：“小钟，我之所以愿意用个人的积蓄先帮你购买这台设备，不仅仅是因为通过这两天的接触我们之间熟悉了、也愿意相信你提出的合作方案绝对能赚到钱，而是因为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现在你其实也成了咱们国家优秀的人才，不夸张的讲，甚至是化肥工业界的英雄！能把专利注册到遥远的瑞士来，而且还让这些严谨的日耳曼人心服口服，那不是本事么？我虽然居住国外多年，但我的爱国心是没有变过的。所以，就让我为咱们国家的化肥工业发展尽一份微小的力量吧。” 擦，你把话的高度提到那么高，这我还怎么接得动啊？ 钟白只能小声说出“谢谢”二字，一副恭敬的表情默默点头，心道自己重生后虽然经历了不少坎坷，但总体来说还是幸运的嘛。 当然，能得到李楠欣自掏腰包的帮助，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的确是运气好，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这何曾又不是钟白通过自身努力让这些海外华侨们感受到了祖国正在一天天变强而心甘情愿伸出援手吗？ 另外就是，毕竟现在世界上的华国人，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国外的，相比起2019年那个年代，大家的思想更朴素，爱国主义思想也更浓重，当然体现在实际中就会觉得特别明显和不同了。 “李社长，广告的事情就拜托您多费心，希望下周咱们就能有个开门红。”钟白微笑着同李楠欣道别：“今天考察团还有行程，我就不多叨扰了。” 离开《东方时报报社》，按照吴小平编制的行程表，今天下午再在伯尔尼待半天，大家就要乘火车返回日内瓦，晚上在酒店休息后，明天一整天继续在日内瓦逛街购物，后天一大早乘坐飞机沿法兰克福转机京城，再乘飞机原路返回天都。 或许是腰包里有了足够多的“子弹”，今天几位领导在购物的时候显然没有昨天那么拘谨，稍微便宜一点的东西大家都直接买买买，也省略了不少讨价还价的时间，再加上钟白熟练的运用几国语言和丰富的经验，也算帮大家淘到了不少性价比高的好商品。 “傅处长，这款照相机它使用的是正宗的西德蔡司镜头，在国内不但买不到，而且就算能买到也是天价，如果不现在拿下就有点可惜了。”钟白看到傅冲山对一款照相机爱不释手的看来看去却面露犹豫之色，立刻在旁边适时建议道。 “这个我知道。”技术处处长傅冲山点点头，但却压低声音道：“可它的价格未免也太贵了一点儿！足足要500瑞士法郎！小钟你昨天一共才换了1000回来，按照规矩起码得给吕厅长留一半的额度，我又怎么好意思一个人就花掉一半呢？” 原来是价格因素作祟啊，钟白灵机一动，马上对傅冲山说道：“如果傅处长只是担心这个没有其他方面的要求，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什么好主意？”傅冲山平时就是个直咧咧的人，一听钟白话里有话，马上眉毛一挑，问道。 钟白微笑道：“这款相机买回去傅处长是自用的对吧？” “那当然，这么贵这么好的相机，我怎么会拿去送人？肯定是自用！”傅冲山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我想买它并不是100%为了自己的休闲爱好，平时有时间去基层考察调研的时候，我也喜欢顺手拍摄一些资料和记录照片作为存档，算是半私用半公用吧。” 嘿嘿，只要你是自己用不是送人那就好办了，钟白心道。 他话锋一转问道：“如果能只花不到300瑞士法郎就拿下这款照相机的话，不知道傅处长还会不会这么纠结呢？” “啊？！不到300？小钟你是说真的？”傅冲山立刻激动起来，右手也不知不觉的“钳”住了钟白的胳膊，把他拉到一边：“要是能300瑞士法郎就买到的话，回国之后我就把自己那款用了五年的海鸥牌国产相机送给你！” 第一百八十九章 官翻机 “当然能行，只要您不介意是官翻机就好。”钟白微微一笑道：“至于送我相机的事儿就不用了。”

“那怎么行？你要是真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送你一台自己闲置的国产相机还是能做到的！”傅冲山刚想拍胸脯，突然意识到刚才钟白提到了一个新名词，立刻追问道：“你刚才说那个‘官翻机’是什么意思？”

“官翻机，就是官方对一些有瑕疵的照相机进行召回，然后将瑕疵修正之后再度出售的产品。”钟白耐心解释道：“因为西方人特别在意产品品质，他们发现设计上的瑕疵后绝对会召回它们以保证自家公司的声誉，而这些相机的成本昂贵，如果白白召回的话成本太高又受不了，就会以官方的名义对这些瑕疵进行修正，然后再度对外销售，价格上也会有一定的折扣，所以被称为官方翻新机，简称‘官翻机’。”

这个概念，对于21世纪的人来说不是什么新名词，但傅冲山听后满脸兴奋，显然是第一次听说。

技术处处长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这就是先天缺陷产品被召回之后修一修，然后再打折拿出去卖嘛！对不对？”

“就是这个意思。”钟白微微一笑道：“因为不管官方召回速度有多快，都不能保证消费者完全没有拆封使用过，而这类物品只要一经使用，那价格嘛……就自然降了，所以傅处长如果想省钱又不介意有可能是被别人使用过的相机的话，那这就是最佳方案了。”

“你小子！真有你的！”傅冲山立刻点头道：“我怎么会介意？只要能正常使用，别说一台小小的相机了，就说咱们华国和天河省每年从外国进口的二手工业设备，那还少了吗？不都一样用嘛！给我整一个！”

得到了对方肯定的回答，钟白自然是马上找到店长把对方拉到一边询问：“请问你们这款莱卡相机有官翻机吗？”

“官翻……机？”这名店长显然被钟白的新名词也给弄蒙了，心道你明明说的是正宗的德语，为毛我听不懂这个单词的含义？

“哦……”钟白也意识到可能现在在高地德语中还没有这个专业名词，想了想马上换了个说法：“就是瑕疵召回后二度出售的莱卡相机。”

“哦，这个有。”店长听明白了钟白的意思，点头道：“不过我们店规模较小没有现货，如果先生您需要的话，我可以马上去伯尔尼总公司给你拿货过来，只不过为了确保您的购买意愿真实性，需要缴纳一部分定金……”

“定金没有问题，关键是价格多少？这款莱卡全新的是500瑞士法郎对吧？那么二度出售的应该要便宜许多才是。”钟白马上询问最关心的价格问题。

“一般都是按照原价的50%销售。”店长点头道：“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大概就是250瑞士法郎了。您确定需要购买的话，请先缴纳50%定金，也就是125瑞士法郎，我就可以帮您去拿货。”

钟白立刻把傅冲山拉过来，将对方的话翻译给了他，让傅冲山先支付定金，不过这位爽快人在叫吴小平掏钱的时候却突然喊住了对方：“吴秘书，等等！”

“啊？有啥不对劲的吗？”吴小平刚刚数出了125瑞士法郎的纸币，正准备递给店长被傅冲山这么一喊，那拿钱的手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中。

“售价是定金的两倍，125乘以2，那不就是二百五吗？咋可能买个二百五的照相机嘛！”傅冲山喊道。

钟白和吴小平互相对望一眼，愣了片刻之后同时捂嘴偷笑起来！

大家一路上对这位傅冲山处长也算慢慢了解了不少，听他自己说当初还只是一个小科员的时候，就因为太直爽喜欢直接给上级提意见，被提拔他的老领导给了个“二百五”的绰号，怪不得一听到二百五的数字，傅冲山比一般人敏感得多，马上喊停。

因为大家都是用中文交谈，店长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到本来交易马上就要成功了却突然喊停，只能疑惑的看着钟白问道：“先生，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不需要购买这款相机了吗？”

钟白摇摇头，强忍笑容道：“不不，我们当然需要，只不过这个价格数目还需要调整一下。”

店长一听这话就不开心了，毕竟是严谨的日耳曼人，他们平时做生意几乎很少讨价还价，即使有那也是表达确定购买意愿之前，现在听钟白这么一说以为对方要反悔，马上脸一黑，道：“先生，生意没有这样做的，虽然你们是外国人但我们并没有乱开价，都是按照市场报价出售产品，刚刚明明谈好了现在又要我们降价，这样做是不行的！”

钟白自然不会和对方耐心解释在中文里“二百五”的含义以及傅冲山处长之前的历史渊源，只好笑着从兜里摸出一枚那天晚上收到的面值一元的瑞士法郎硬币，赛到对方手中：“不不，我没有让你降价的意思，这款相机的价格就算成251瑞士法郎吧，这多出来的1块我现在给你。”

店长一脸懵逼，完全不明白对方的操作是什么含义，从来都只有让商家降价的，哪儿有这种已经谈好还主动加价的行为？

尽管只是1块钱，但较真的日耳曼人店长显然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先生，您是需要付钱购买额外的保修服务吗？不过增加保修时间的收费不是这个数字……”

“不不不，完全没有那个意思。”钟白这下是真的看出对方的死板了，直接说道：“不需要你们付出任何额外的东西，我们这个加价1块钱的动作就仅仅只是它本身而已，请你们开销售**的时候把价格改成251瑞士法郎就行，其余没有问题了。”

行吧，既然你强行要多给1块钱，总没有说放着能多赚不赚的道理，店长只能在内心默默吐槽这些行为奇怪的黄皮肤华国人，但还是把定金收下之后飞奔而去。

第一百九十章 回去再说 作为在伯尔尼待的最后一天，在钟白这个俨然一副当地通的专业人士带领下，大家几乎都以自己想要的价格买到了需求的商品，以至于在离开的火车上，每个人依旧还对今天的行程满意的回味着。

“小钟，你说得果然没错，我看它和新的就是一模一样嘛！”火车车厢内，傅冲山反复把玩这部251瑞士法郎的官翻莱卡相机，终于确认了眼前这只有一半售价的相机，不住地对钟白交口称赞道。

“没错。从追求实惠的角度来说，买官翻机应该是一个很适合的选择。”钟白也回答道：“虽然我们可以视作它为二手货，但几乎全新而且价格一半的二手货的确很节约资金。”

“是啊，只花了251块就买到了我心仪的相机，要是咱们厅里统一采购国外先进技术的时候，也有这种好事就好了。”傅冲山在高兴之余，显然还想起了一些工作中的事情，感慨道。

“老傅，你们技术处还好，毕竟技术这东西给人的新旧感不强，哪儿像我们设备处，买的设备是新是旧一眼就能看出来，价格还不便宜呢。”听到这个话题，设备处处长苗立荣也搭了上来，道：“就说前段时间和源市那个有色金属矿山的事儿……”

“哎哎，我说你们俩啊真是闲不得，一闲就聊起工作上的事儿来了。”就在这时，刚刚上完厕所的吕旭东回到座位上，打断了傅冲山和苗立荣的谈话：“再过三天就要回到天都重新面对这些难题，这好不容易忙完工作的闲暇，咱们还是放轻松一点，谈谈其他的事儿吧。”

见领导都这么说了，两位处长也只好打住，转而聊向了其他内容，让一旁的傅处长叶星察觉到这个话题似乎有点不太寻常。

虽说大家都是工业口上下一条线的人，可叶星也很清楚，每个省工业厅都有自己工作中碰到的实际情况，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作为统筹全国工业工作的国家工业部并没有做到事无巨细全都掌握的程度，毕竟每个省也有每个省的小算盘，见自己来了马上就打住话题又何尝没有暂时没有打算给工业部报告的想法呢？尽管这已经算是很典型的非官方场景了。

既然吕旭东都说不谈工作了，加上这几天的自由行程看似轻松实则累人的实际情况，大家也就各自返回自己的位置休息。

钟白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的柳橙汁喝得有点多导致肚子有点不舒服，一去车厢的厕所就待了好久不出来，这时候傅冲山又忍不住偷偷蹭到吕旭东的位置旁边，再度小声和他交谈了起来。

“吕厅长，这次来瑞士的行程看来咱们已经做到圆满了，甚至还超出了预期效果，但回去之后……”说着傅冲山又特意瞟了一眼两个座位后已经闭眼假寐的叶星，生怕被他听到似的压低声音说道：“想想咱们省厅和rb人合作的有色金属矿冶炼技术那件事处理起来还颇有些麻烦，哎，要是小钟这种人才是一个不仅仅只懂化肥工业技术的优秀人才，说不定我还真找您要人来着。”

“刚不是我让你别再提了吗？”听到这个话题，吕旭东再次皱眉，对傅冲山的行为表示了自己的不满，但不满归不满，这事儿是他在分管主抓，想完全回避是不行的，于是想了想说道：“那件事还有时间，现在厅里也没有统一思想，你想想，这咱们回去之后只有两个月多一点时间就过年，估计得等年后再说了。”

他似乎知道傅冲山对厅里这种暂时搁置的态度会有不同意见，又顺口说道：“是啊，技术鸿沟是的确存在的，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的确如你所说，若是我们在有色金属矿冶炼这个专业上也能凭空冒出一个像小钟这样的天才那就好了，可惜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那个苗头。不过冲山，这事儿你也别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它总会解决的不是嘛，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领导再度避开，傅冲山也只好叹了口气，不再言语返回自己的座位补觉去了。

六个小时的车程，用睡觉来打发它是最快速不过的，再度回到日内瓦，天已经黑了。

到了酒店，吕旭东倒是琢磨着这一趟自己好像还没买到一个像样的大件呢。

别看这两天外汇足、大家购物购得欢，但单件最贵的也不过就是今天那台价值251瑞士法郎的莱卡相机了，偏偏给自己留的那500多瑞士法郎没处花，这倒是让吕旭东觉得挺郁闷的。

不是他不想花，而是他真正想买的一款手表在伯尔尼的时候已经打听过了，太贵！

之所以钟情于这款手表，并不是因为吕旭东家里没有其他电器之类的需求，那些东西在头一两年内内基本都做到该买的买到了，自己就这点额外的小爱好而已。

可对方开口要价就是2500瑞士法郎，而且绝无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这可是将近两万多人民币呐！

自己虽然是个在职的副厅长也有些积蓄，但这一次出来，吕旭东私人一共就带了5000，总不可能把家里所有钱都拿出来不是？

所以看到想买的东西买不到，换成是谁都得郁闷半天，就在吕旭东觉得终究这次瑞士之旅还是要留点私人遗憾的时候，房间门被敲响了。

“进来，请坐。”

见来人是钟白，吕旭东倒是有点意外。

因为自从出国之后，钟白还从来没有单独来找过自己，不知道在行程只有两天就即将结束、又是在今天乘坐了这么久的火车之后，他单独跑来找自己干嘛？

“吕厅长，我有点事情想和您单独汇报一下。”钟白倒是不客气，也没有半点年轻人惧怕单独面对领导的那种情绪，反而是大大方方的坐在沙发上，坐直身体对吕旭东说道。

“还有需要单独汇报的事情？”吕旭东虽然内心不觉得意外，但依旧摆出一副好奇的口气，问道：“呵呵，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还是第一次。说吧，是不是怎么换到那1000瑞士法郎的事儿？”

第一百九十章 正能量 钟白开门见山道：“嗯，这是顺带的，主要是昨天我去拜访了一个单位，我想着找个机会给您汇报一下，要不然就违反组织纪律了。”

一听这话吕旭东眉毛一挑，脸色也马上严肃起来：“顺带的？拜访了一个单位？”

“是这样的……”钟白不慌不忙的把前后两趟去《东方时报》更换外汇和还款、以及他提出建议对方在国外展开这次考察团之旅展开报道的事情说了，也主动提到了自己因科研工作需要，李楠欣社长提出以报社名义捐赠一台ibm个人电子计算机的事情。

当然，中间包括什么广告宣传、再度牵线瑞士专利局奥尔登副局长帮他们双方签订合同的事情，钟白则含糊的带过了。

“嚯，我看你小子够胆啊！”好不容易才听完钟白洋洋洒洒的将整个故事讲完，吕旭东其实内心还颇有点震惊，毕竟以他看来钟白的胆子未免也忒大了一点儿，这必须先得压一下才行：“不过我怎么感觉你这不像是一般的汇报，倒是有点事后告知的意味？”

吕旭东这个表态，自然是在钟白意料之中的。

毕竟这是一名目前担任副厅长的领导，和孙光石这样的退休老厅长不同，自己在没有和组织汇报之前就先联系了《东方时报》主动提出让对方报道，在1981年这个时空的确显得有点跳脱。

但钟白也没有顶撞对方的意思，而是微微一笑道：“吕厅长，其实我这样做后续肯定是有好事儿的，不过是为了减少您和厅里的风险罢了。”

“后续肯定有好事儿？减少我和厅里的风险？”吕旭东有点糊涂了：“这话又怎么说？”

钟白不慌不忙的回答道：“3702专利您也详细了解过，不难看出它应该在短时间内就会在全球各地掀起一个购买转让使用权的热潮，这不管对我个人、对咱们省厅、甚至是整个国家都是有积极影响的，且不说国内怎么后续宣传报道，但咱们这一次出来之前也并没有谈及如何处理国外媒体宣传报道一事，所以我借着换汇的时间，正好把这件事也给办了，我也坚信等这事儿经过《东方时报》的报道，逐渐在西方发酵之后，后续会给咱们厅里带来不少好处，所以我就擅做主张没有事前汇报就自行决定先和这家华人媒体联系了。”

这番解释让吕旭东没有马上回应，而是开始静静沉思起来。

过了好几分钟，他刚才一直紧皱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来，脸上的表情也由疑惑逐渐转变为清晰，直到最后眼睛一亮。

吕旭东想明白了！

钟白这的确是大实话！

任何时刻搞工作都不能只低头搞、不注意宣传，那样工作的效果就要打折扣，这是一个不容怀疑的事实。

当然，在国内的宣传自然有相关宣传部门和省厅做主，这一点钟白说得一点都没错，可从钟白的话语中吕旭东不难敏锐的察觉到，似乎钟白很看重外国媒体对于3702专利申请的报道，并且想通过外国媒体的报道来树立一个正面的形象，且不说是他个人还是这件事本身，都是一个很新颖、很大胆的想法！

“你的意思我大致明白了。”吕旭东斟酌着自己的用语：“我个人赞同你提出的报道本身有积极影响的看法，不过就这样随意的找到一家报纸让他们报道，你就确定这一定会达到积极宣传的效果？可别忘了咱们国家才改革开放没几年时间，恐怕这几年西方对咱们可并不是那么善意的看待。”

“那是自然。不用说这几年，估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西方对咱们的报道可能都不是那么客观和善意。”钟白点头道：“但这也是舆论阵地，我们不争取难道它就会自动转向吗？不，我不这么认为。只有认识这个现实并且积极努力的通过我们自己的作为来影响它，让它朝着对我们有利的方向走，这才是正能量。”

“正能量？”对于钟白一不小心冒出的新名词，吕旭东又愣了一下。

“唔……就是正面的、积极的效应。”钟白赶紧解释道：“这只是一个开头，但只要开头的宣传弄好了，我们争取到了西方的舆论阵地，那么他们对于我们国家以后的工业创新技术才不会用那种戴着有色眼镜的眼光看待，这才是我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

“这个想法是好事。”以吕旭东身为一个副厅长的身份，自然是听懂了钟白话里的真正含义，点头赞许道。

“所以我才选择了主动接触。不过您放心，这家《东方时报》是华侨办的媒体，社长也是爱国的正宗华侨，他们的报道肯定是正面积极的，所以我才敢在没有事先和您汇报的情况下，先行给李楠欣社长提出了要求，而她也欣然同意。”钟白眨巴了一下眼睛，说道。

“你有这个远大想法很好，但是这条路不一定一帆风顺呐。”吕旭东沉吟片刻道：“嗯，严格来说这也没有违反组织原则，毕竟是你个人的专利，你联系华侨主办的报纸要求他们在西方世界对此事做正面宣传也是合情的，至于合不合理嘛……咱们国家又没有类似的先例。”

这倒是有点主动帮钟白解套的意思了，钟白当然也听懂了对方的意思，终于松了一口气。

其实这事儿就像媳妇见公婆一样——迟早的事儿，虽然按照钟白的预计结果一定是好的，但若是就真不声不响的做了，最后让吕旭东、工业厅乃至工业部大吃一惊的话，未免显得有些太意气用事，至少现在吕旭东的意见基本赞同，那就ok了。

见钟白只是点头微笑没有再说什么，吕旭东想了想问了一句：“就这个，没其他的事了？”

其实钟白之所以要来个主动汇报，最主要的还是那台ibm计算机到手之后的问题，见吕旭东揣着明白装糊涂，立刻回答道：“当然还有那件随之而来的小事。”

见钟白闪烁着狡黠的眼神，吕旭东马上会心的哈哈一笑，问道：“恐怕那件小事才是关键吧？我猜猜看，是不是你刚才提到的，捐赠那台什么……个人电子计算机的事情？”

第一百九十一章 什么是个人pc 平心而论，吕旭东已经算是一位相当具有前瞻性眼光和对新生事物有快速适应理解能力的领导了。

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钟白口中所说的个人电子计算机，它的作用，竟会如此巨大！

“是的。这台设备是md的ibm公司在五年前就开始计划研究的新一代产品，电子计算机在各个行业尤其是工业上的作用是无可比拟的，也是划时代的。”钟白提到这个便开始侃侃而谈：“我这番话可能听上去有点过于夸张，但没关系——时间会证明一切，工业领域全面电子化、数字化是一个不可逆的趋势，而在这刚刚才出现火星的时候就必须要把握住机会，早起的鸟儿才有虫吃。尤其是涉及到特种化肥这件事，个人电子计算机的作用是无可替代的，所以我才会找到《东方时报》报社、找到李楠欣社长，幸好她长期往返md知道我所言不虚，于是欣然答应赞助一事。”

“有这么夸张？”吕旭东神色为之一动。

当然之前的孙光石已经被钟白的口才所折服，不过，对于吕旭东来说，这还是他第一次听钟白带着理论性的叙述讨论某件新事物，不由得有一股听下去的冲动。

“这不是夸张，而是保守。”钟白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给吕旭东灌输工业前景新思想的好机会：“咱们国家在没有计算机的时候就造出了***，如果有了它，成功的时间至少要提前一半！而对于特种化肥这件事情也是一样，有了这台个人电子计算机之后，我至少敢说在对外保密性这条上就比以前强了数个档次！更不要提程式化之后对于规范特种化肥生产的好处，别忘了这是咱们天河省的对外军地合作项目，是给人民解放军服务的，不允许泄露高于一切！”

吕旭东显然被钟白的话勾起了好奇心：“嚯，那你倒是说说看，怎么来实现？就是一台小小的机器吗？”

钟白拿出昨天在外面购买的著名md杂志一份《times》，上面有一篇关于世界上第一台个人电脑的专访报道。

报道指出，1981年8月12日，总部设在md纽约州阿蒙克的国际商用机器公司（ibm）推出5150的新款电脑，“个人电脑”这个新生市场随之诞生。ibm5150看起来像个米色的“大盒子”，只有16k字节的内存，可以使用盒式录音磁带来下载和存储数据，此外也可配备5.25英寸的软件盘驱动器。采用了主频为4.77mhz的intel8088cpu，内存64kb,160kb软驱，操作系统是microsoft提供的ms-dos，这是人类科技发展史上重要的一天。

吕旭东的俄文和英文水平能力虽然不能和钟白相提并论，但身为一位副厅长，他的英语阅读能力一点都不差，接过手来马上开始阅读，除了一些专业名词看不甚懂还需要现场让钟白翻译后，半个小时后，吕旭东的表情开始慢慢严肃起来。

“它就和大型电子计算机一样，能编写和运行各种程序？小钟，这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大型电子计算机的配置和规模可远远比这东西强啊！”憋了半天之后，吕旭东终于忍不住将自己内心的疑惑问出。

钟白也不避讳自己的能力：“没错，从理论上来讲是这样。但运行程序的简繁程度不同，虽然这台个人电子计算机不能运行大型程序，但针对特种化肥这个单一产品，我是完全有把握编写制作出一个相应程序的。也可以这样说，对于特种化肥生产，不需要使用大型电子计算机，一台小小的个人pc就够了。”

“你还会编写应用程序？”吕旭东更是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嗯，在京城实习的时候，我有幸接触过一二，这并不难。”钟白可能是知道吕旭东马上会追问“你怎么就会了”这种问题，提前堵住了对方的嘴。

吕旭东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吕旭东仔细回想，他并不是不能看出来，近期钟白这一系列的动作看上去杂乱无章，东一锤子西一榔头的到处开花，但仔细一琢磨自己才有点后背发凉。

原来这小子早就计划着！

从急匆匆的当天远赴南云，再到马不停蹄返回山平县化肥厂安装设施保证尿素的生产任务，再到重赴天都第一时间在自己的带领下来到瑞士专利局注册3702专利，最后竟然发现，跑到瑞士来，这小子还一鱼两吃，除了专利本身之外，还要顺便托人从外国给他弄一台个人电子计算机回来？

鬼鬼，若不是吕旭东在半个月之前早就把钟白的个人简历看了不下十遍，又在这些天和他深度接触，确认这只是一个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甚至会以为这是某位gwy里的工业领域专家啊！

不过，钟白还真是，只不过那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那……那为什么不能等国家批准它进口之后，再向厅里打报告申请啊？这完全可以做到嘛！”吕旭东又拿起那篇报道看了一眼，重复上面的内容念道：“还有，这上面写着它的对外售价不是1565美元么？怎么到你口中就成了一万美元的天价了？”

钟白微微一笑，解释道：“以我国目前的情况来看，想引进个人电子计算机最快也需要半年时间，这我等不了，因为咱们省化工研究院和三十五师签订的意向合同是在两个月时间内就必须要将特种化肥的事情落实。所以，我不能等。至于价格，吕厅长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这种高科技产品，md出口和我国进口的关税可绝对不是个小数字。”

“所以你就想到了在国外托人给你带？”吕旭东瞬间反应过来。

钟白点头道：“对，只是一台，又不是大规模进口，而且购买者又是瑞士这边过去的，瑞士和md关系一向不错，这应该不是什么难题。至于一万美元，那是考虑到了这台设备从到md购买一直拿到手上的所有费用，这应该是极限了。”

没错，即使是来自瑞士的李楠欣社长亲自前往md纽约购买，来回机票，报关关税、越洋运输到最后抵达自己的手中，这个数字即使有点大，也不会超过太多。

“好吧，我算是弄明白了。”吕旭东有点吃味的评论道：“你小子，这整一个是茶壶里倒饺子——有货一直闷着啊！到了这会儿才跑来和我解释……以后这样可不行啊！”

“那是肯定的，吕厅长。”钟白微微一笑道：“这不是时间紧迫的权宜之计么！”

第一百九十二章 百达翡丽 谈完正事，吕旭东提起了自己那个心愿：“小钟，你知道这边有那种‘官翻’百达翡丽手表卖么？”

“‘官翻’百达翡丽手表？”钟白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对方是惦记着今天傅冲山处长买半价莱卡相机那一幕哩，笑着摇摇头道：“这可没有。手表和相机不一样，它是贴身使用的物品，而且瑞士手表一向以精密度和手工完美制作著称，要是有瑕疵根本连卖都不敢卖，何谈召回？至少我是没听说过的。”

“这样啊……”吕旭东一听明显有点失望，苦笑道：“我一直想买一块价值500瑞士法郎的百达翡丽手表回去送给老丈人，但无论是手里的钱还是咱们剩下的外汇恐怕都不够了……”

钟白自然清楚领导开口给你谈帮他个人一个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真正的开始把你当自己人看，至少在一对一的时候就是如此。

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说实话在这个可能一辈子只来一次瑞士的时代，钟白并不觉得吕旭东的要求有什么超过原则的地方。

人家自己有积蓄、有需求，想花便宜一点的价格购买到一款心仪的商品，这既不违反组织原则，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这“官翻”手表显然是不可能的，钟白这时候恰好回忆起前两天在日内瓦“雪山与湖”酒吧碰到的那位年轻女孩希斯克的事儿了。

对方不是说他的父亲是钟表匠么？

或许，找希斯克帮忙看看能不能联系购买到一款便宜点的好手表，这也许是个选项？

想到这儿，钟白清了清喉咙对吕旭东说道：“呃，吕厅长，您是非要百达翡丽的牌子吗？其他的手工手表行不行？我是指同样档次的。”

“那当然可以！”吕旭东一听有戏，马上来了精神：“不过最出名的不就是百达翡丽么？还有其他牌子？”

呵呵，瑞士的名表多了去了，当然在这个年代可能吕旭东只听说过百达翡丽，毕竟这是世界排名第一的手表品牌，这倒也不怪他，于是钟白解释道：“嗯，瑞士出名的手表品牌还有许多，出了百达翡丽之外，还有劳力士、宝柏、江诗丹顿、爱彼等等……”

“这么多？那其他这些能买到吗？”吕旭东开始重燃希望。

钟白并没有把话说死：“这个不一定，不过明天还有一天时间，如果吕厅长确实需要的话，我单独出去帮您打听打听，可以吗？”

这小子又有什么古灵精怪的点子？吕旭东下意识反应道：“所以你这算是又和我单独请假咯？”

“希望能完成领导交办的任务。”钟白大方的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显得十分无辜。

“行吧，那你明天就单独行动，基本原则和纪律可得保持啊，别给我整出什么乱子来。”吕旭东也笑了起来，毕竟是帮自己办私事嘛：“那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

离开瑞士的前一天，逛街购物的大部队里少了钟白的身影，但大家都很默契的没有问。

因为吕厅长都没说什么，咱们去问他干啥？

而钟白自然是一大早就乘坐出租汽车从酒店出发，来到了日内瓦市区西南方向的拉·加沃特别墅区，这里正是上次希克斯给自己留的地址所在。

“别墅区第三栋那个红色的……”钟白一边沿着行人不多的笔直道路行走，一边用手默默地数着眼前一栋栋精致的花园别墅：“一、二、三……哦！就是这里了！”

布满了罗腾花和常绿藤蔓的红砖围墙里，一栋三层楼、占地面积大约有七百平方米的红色巴洛克式花园别墅顿时出现在他的眼前，看上去颇有点历史的样子。

这别墅即使是外行人的钟白来看，起码也超过五十年的光景，想想希克斯也说过他父亲是一名老钟表匠，钟白倒是觉得有点意思了。

“不会真是那种传承百年的钟表世家吧？可别和我开这种玩笑……”钟白一边喃喃的自言自语着，一边走近了那栋红色花园别墅的门口。

按下门铃之后，钟白不经意的瞥了一眼旁边的别墅主人家族身份铭牌，上面写着一串字母——

“lukephilippe”

原来希斯克的姓是菲利普啊，这个姓在法文名字中并不少见，虽然不像华国的刘李王张这种大姓，但起码也是孙钱吴这种第二数量多的姓了。

片刻之后，一位身材削瘦、看上去五十多岁却又精神抖擞的秃头男性身着整齐的西服走到门口，一看就是管家做派。

他望了望门外陌生的东方面孔却并没有开门，而是隔着门栏问道：“先生，请问您……？”

钟白立刻不假思索的用流利的德语回答道：“哦，我是希斯克的朋友，姓钟，今天有事过来拜访她的。”

“希斯克小姐的朋友？”老管家眉头一皱，似乎并不相信钟白的说辞，心道希斯克小姐什么时候有这么个东方朋友了？难道是大学同学？

于是老管家追问道：“您是她的大学同学吗？如果是的话，能出示一下您的学生证给我看一下吗？”

尼玛，我就来找希斯克问问能不能帮忙办个事儿，怎么进个家门还要啥学生证？你查户口啊？

就在钟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的时候，二楼某个房间的窗户突然打开，从里面传来一个兴奋的女声：“啊，钟！你真的过来找我啦？”

钟白和老管家同时一愣，不过还是老管家先反应过来，转身抬头问道：“小姐，这位姓钟的人说是您的朋友……”

“是啦！先开门，我马上下来！”

她声音一落，人影却已经从窗口消失不见，半分钟后随着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穿着一袭酒红色洋装的希斯克已经亭亭玉立的出现在了门口，亲自把门打开不说，还在老管家惊愕的眼神中，很自然的用手挽住钟白的胳膊，将他领进了别墅。

“这……这就是小姐对待异性朋友的方式？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啊？”尽管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野中，但老管家似乎怎么也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幕，对着门口喃喃的说道。

第一百九十三章 被约定成俗的翻译给害了 宽大的客厅里，华夫饼、浓香咖啡摆放在茶几上，希克斯这边已经同钟白热情的聊上了，并且毫不避讳这几天对他的想念。

“钟，还以为你第二天就要来找我，结果让我等到了第四天！”希克斯用手拿起一块华夫饼递了过去：“尝尝，这是我们家厨师做的，非常美味！”

这种节奏如果还不明白对方是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那钟白这两世人生就算是白活了。

无论是这座显然拥有历史的别墅，还是什么私人厨师，以及室内的布置，都不难看出，希克斯的家庭在整个瑞士绝对是属于top5%的范围。

钟白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出现会让希克斯如此兴奋，甚至都有一点过头，明显已经超出了普通男女朋友的界限，但显然自己既然登门拜访作客，也不能扫主人家的雅兴不是？也就默默的接过了对方递来的华夫饼咬在嘴中，心里想的却是……

这种气氛下，我想让你设法帮忙买一块便宜的百达翡丽手表，这事儿该怎么开口啊？

“的确非常美味。”钟白意识到从食物聊起总归不是什么大错，顺口说道。

不过这华夫饼倒真的很好吃，在希克斯笑眯眯的注视下，钟白索性又吃了两块，这才开启正题：“呃，其实我今天冒昧前来是想让你帮忙的……”

“帮什么忙？让我请你喝一杯吗？嘻嘻。”希克斯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在酒吧被对方请客的那杯葡萄酒，笑道：“说吧，自从你那天请我喝酒之后，我还一直想着怎么回报你呢。”

对方这直爽的态度反而把钟白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心道你还就真惦记着那杯酒啊？不就是几块钱的事儿么。

但话还总得说出来不是？于是钟白想了想说道：“是这样的，我有位领导想购买一块百达翡丽的手表带回国，但你也知道我们出国的外汇并不多，而且预算有限，虽然头两天在伯尔尼看中了一款但是因为囊中羞涩，所以我想找你帮忙问问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听到这个突兀的要求，希克斯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突然表情又恢复正常，笑道：“百达翡丽的手表款式很多，不知道你领导看中的是哪一款，预算又是多少？”

钟白回忆了一下，道：“好像是pp系列的5227j-003款，预算嘛……当然有点太少了，我知道这款表现在全新款的售价大约是在2500瑞士法郎左右，但我们这边只有最多700……”

说到这儿，钟白的声音有点不好意思的变小了，毕竟手中没钱，口里就软嘛。

这款5227j-003算是百达翡丽经典款中的经典，深得成功人士的喜爱，当然，也是价格比较亲民的那种，换算成今天也就是2019年的购买力，它的售价大约是140000人民币左右，但即使抛去通货膨胀的因素，在1981年的2500瑞士法郎也不算是一个小数字了。

“700？你想用不到三分之一的价格购买这款5227j-003吗？”希克斯迟疑片刻，从她的语气听来显然对百达翡丽的手表是很熟悉的。

“是的，尽管这有些天方夜谭的味道，但我想请你帮这个忙。”钟白想了想又压低声音道：“其实保养的好的二手，也是可以接受的……”

百达翡丽这类名表，钟白自然清楚它几乎不可能怎么贬值，甚至还会因为时间、停产的关系而升值，只要保养得好几乎没什么负面影响，毕竟那句百达翡丽著名的广告词怎么说来着？——“没人能拥有百达翡丽,只不过为下一代保管而已”。

不料下一刻，希克斯却突然闪亮着大眼睛，紧紧盯着钟白一直不说话，弄得他倒有些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怎么，这个要求它……很过分么？”

“当然！”希克斯突然开口道：“你跑到我们菲利普家，要买我们家的手表只愿意出三分之一不到的价格，还偏偏要装出一副很小心的样子，这不过分吗？”

纳尼？你们家的手表？

片刻之后，钟白突然恍然大悟！

刚才两人一直是用法语交谈的，百达翡丽这个名字在钟白的脑海中自然是中文，不过嘴巴里说出来的却是正儿八经的法语——patek*******e！

没错，如果不是特指翻译，这个品牌正是百达翡丽的创始人——百达先生(antoinenorbertdepatek)和翡丽先生(jean-adrien*******e)所创造的！

而*******e在中文中另外一个最普遍也是最大众化的翻译，就是菲利普了！

而希克斯的全名，自然是希克斯·菲利普，换句话说，你也可以叫她——希克斯·翡丽！

钟白这才反应过来，麻蛋的，自己这是被约定成俗的翻译给害了啊！

没想到，这位希克斯竟然就是百达翡丽这两个创始人里其中一个的翡丽家族的后代？！

若不是钟白是个外国人，即使两人关系再好，恐怕希克斯听到刚才对方那番话之后，也会气得不轻吧？

但偏偏事情就有这么巧，谁让提出这个问题的男人叫钟白啊？

钟白足足愣了有一分钟之后才回过神来，好在毕竟已经是重生的人了，啥场面没见过，立刻说道：“呃……这的确有点过分，其实我是想给你开个玩笑啦，不要弄得那么严肃嘛对不对？这既然我当你是好朋友，到了你家，又是买你们家的手表，当然是想要个你们内部的折扣价喽，这点忙你可得帮我！”

“嘻嘻，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哦，我敢保证你在外面的钟表店里绝对、永远不可能花这个钱买到它！但谁让你到我家了呢？再说你运气也很好、很会挑哦！5227j系列是我爸爸参与设计制造的系列，想买这个系列的应该不难，如果是要买百达叔叔他们家设计的几个系列的话，这个忙我还真帮不了你呢。”

一听对方话里有戏，钟白也不由得高兴了起来：“啊哈哈，居然这么巧？这个款式是你爸爸设计的？”

“是这个系列的所有款式。”希克斯马上纠正了钟白的错误：“5227j系列有十几款呢，恰好你们就选中了这款。唔……好像我爸爸的卧室里还有一块，你等等。”

说着，这位瑞士钟表家族的美女竟然立刻起身上楼了！

擦，你不会去把你爸爸卧室里那块5227j卖给我吧？钟白异想天开的想道。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一不小心弄了个更贵的 不到两分钟，希克斯又匆匆的下了楼，手中多了一块百达翡丽手表！

在钟白面前，希克斯用略带歉意的语气说道：“抱歉，钟。是我记错了，爸爸房间里那块不是5227j-003，而是这款001，你……不会介意吧？”

擦，当钟白看到那款001的时候，更是惊讶万分！

5227j-001!

这不是吕旭东想要的5227j-003，而是更加珍贵、更加经典的001！

钟白不知道在这个时空这款5227j-001的售价是多少，但他知道这款在2019年的售价，足足比003要贵出差不多四万元人民币！

所以你这是……一不小心弄了个更贵的？

钟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索性将自己今天携带的所有现金——那700瑞士法郎拿出来，说道：“不管是003还是001，我这里真的只有700瑞士法郎啊……”

“喂，我又没说不帮你的忙！”希克斯生气的将钟白递过来的700瑞士法郎先放到一边：“我是问你满不满意替换一块啦！若是你真的执意要那块003，我肯定要等我爸回来之后找他帮忙才行，而那样的结果不一定令人满意，可现在嘛……我先把这块表拿给你，等他回来我只需要事后告诉他一声就行，你明白这中间的差异嘛？”

“明白、明白。”钟白心里打着小鼓，点头问道：“这不会有什么负面后果吧？这块手表是你爸爸的吗？”

“不是，它曾经是我一位远房堂哥的。不过这位堂哥现在在md那边做生意换了新表，这款表他就退还给我爸爸了，说他不喜欢这个款，当然放着就放着喽，也算是符合你所说的二手手表吧，不过据我所知那位远方堂哥好像平时就没怎么戴过它，我爸就更懒得管了，这种归还给他的手表家里还有好几块呢，要不要我都……”

“得得，你别都了。”这001取代003早就超出钟白的预期了，哪儿还想什么其他自行车啊，于是马上打断对方：“就这，就这！如果可以的话，700瑞士法郎，拜托了！”

“欸，你可别这么客气啊，我可没说你想买这块001手表700瑞士法郎就够了。”希克斯郑重的说道：“它当然不够，所以我需要你额外付出一些东西，才能带走它。”

这位小姐你的口气为毛听上去那么诡异啊？

钟白立刻有种自己上当了的感觉，但现在眼睁睁的看着那块百达翡丽5227j-001近在眼前唾手可得，就算是刀山火海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于是毫不犹豫的说道：“你说吧！无论任何东西，只要不违反法律，我都愿意付出！”

“嘻嘻，瞧你这样子，搞得我在怂恿你犯罪一样，哪儿有那么夸张呀？”希克斯终于憋不住了，爽朗的笑道：“是我个人的要求啦！还记得那天晚上咱们在酒吧开心的聊天么？你说你画画得很好，我一直都不相信，除非你今天给我画一张像！要是我满意的话，你就用这幅画和700瑞士法郎把这款手表带走吧！就算我爸爸问起来，我也可以大方的告诉他，是我的一位艺术家朋友用他珍贵的作品外带一些钱买走了那款手表，大家都不觉得有问题啊！”

擦，原来是这样啊！

那尼玛我还怕个毛，不就是画画吗？

一幅画像就能弄到一千多瑞士法郎的折扣，这种优惠你上哪儿去找得到？

就是在2019年号称优惠力度最大的并夕夕app平台，你也找不到啊！毕竟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百达翡丽！

“我画。”

在吐出这个简单的词语之后，钟白也不磨叽，在让希克斯拿出白纸、画板和素描铅笔之后，立刻让她端坐在一张木椅子上，拿出自己平生所学，开始认真作画。

不得不说，西方人明显的面部轮廓似乎天生就是为素描所准备的料子，更何况是一位高鼻深目的美女当模特儿，作画的时候就更令人心情舒畅了。

毕竟这幅画牵涉到好几万人民币，钟白没有丝毫怠慢，甚至把那点男女之间天然的“君子好逑”的眼神都给略去了，而是完完全全以对待一副艺术品的态度来对待这幅画。

平时他的这种人像素描只需要不到十分钟，而这一次，钟白足足花了半个小时！

“成了，你看看满意吗？”钟白长舒一口气，将面前画板上的作品揭下，走到对方面前递给了她。

“这……画的真好！”希克斯的声音中充满了惊喜：“钟，你画出了我想要的那种感觉，真的！”

甚至没等钟白反应过来，她又立刻匆匆上楼将几幅其他人画的素描作品拿下来和钟白画的那幅画摆放在一起：“你看，他们的画都没有灵魂，而你画出了那种灵魂的感觉！”

这话的表扬之意傻子都能听出来，钟白也拿起那几张画看了看，平心而论钟白也不觉得自己这幅画就比那几幅好在哪儿，但既然对方都表示很满意这么说了，总没有反对的道理，于是也就顺势点了点头道：“嗯，你满意就好，那么咱们之前说好的事情……？”

“没问题啦！”希克斯大大方方的将那块手表递了过去，还不忘把刚才从楼上顺便带来的一个包装礼盒也塞给了钟白：“你刚刚说这是你们领导需要的对吧？那别忘了装进包装盒里，另外，这块表的来历故事就不用叙述得那么详细了，你只说这是一块几乎没怎么戴过的近乎全新的手表就可以了。”

“谢谢。”见事情终于搞定，钟白也长舒了一口气，微笑点头道。

接下来希克斯自然不想钟白这么快的离去，因为在她的眼中，这位来自东方国度的英俊男子今天彻底证明了他在艺术方面的造诣，这又是自己期待已久的，尽管她还记得这位小伙子帅哥说过，他的本职工作是搞工业的……

两人索性又在市区一起喝了咖啡，一起用了一顿下午茶，要不是钟白屡次提醒希克斯他应该回酒店了，恐怕希克斯接下来还要安排两人去那天去过的酒吧，再一起把酒言欢。

离别的时候总是伤感的，但今天不一样，因为希克斯不是一位华国女孩，而且从今天一整天的行程来看，她也的确很享受和钟白一起度过的时光，尽管这段时间看上去短了一点。

她就是这么直接，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钟白的欣赏，但钟白对两人交往这个问题却显得有些谨慎，他并不想因为今天占了对方的便宜，所以就必须要在这种问题上急着表态，况且谈恋爱也不是钟白目前的首要任务。

“钟，你明天真的要返回华国了吗？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在酒吧外那条熟悉的劳森尼路上，希克斯终于有些依依不舍的问道。

“我们华国人有句老话，叫做有缘千里来相会。”钟白微微一笑道：“我相信我们之间是有缘分的，也就是说，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不管是在哪里。”

第一百九十五章 没有完成的答卷 晚上在酒店的房间里，无论吕旭东如何询问钟白是是怎样仅仅只花了700瑞士法郎就买到这款经典5227j-001的，他打死也不愿意透露。

“我只能对天发誓，这块手表的来路绝对是正儿八经经得起考验的，而且它也的确是一块二手手表，只不过成色几乎和新的一样，吕厅长，这件事情咱们能不能不再问了？”钟白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好，那咱们就暂时不谈这个。”吕旭东也从对方的回应判断出钟白应该没有撒谎，话题一转道：“小钟，回国之后你有什么打算没有？我是说工作上。”

钟白揣着明白装糊涂道：“工作上？当然有打算！虽说3702专利已经弄好，但特种化肥那边还有大量的攻坚工作要做，另外马上到年底的最后一天了，我们厂里技术科也要对全年工作进行一个总结……”

吕旭东有点不耐烦的打断了钟白的话：“我不是让你说这些本来就在预定计划内的工作，我是说等年前特种化肥出炉，代表咱们天河省的第一批产品交付给三十五师之后，你在工作上的想法！尤其是你个人下一步的发展意愿，嗯？”

擦，怎么躲都躲不过是不是？

钟白自然清楚吕旭东的弦外之音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想调动自己，离开山平县化肥厂，换一个新的工作岗位。

他现在当然不会一口回绝吕厅长，因为现在不比自己刚刚重生那会儿，还没有做出什么成绩，所以才愿意选择扎根基层踏实做事。

不夸张的说，钟白也算是在年底给天河省工业厅搞了一个大大的惊喜出来，不管是论功行赏也好、提拔优秀人才也罢，这都几乎是摆在吕旭东面前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

谁让无论是3702专利还是特种化肥，都是在吕旭东的领导下办理的事情，这不是他参与多不多的问题，而是这些事情以钟白目前的身份并不能在一定的高度负责，想要在更高层面体现出它们的意义，就必须要有一个领导为之背书。

钟白在前世就不喜欢什么拉帮结派的事情，但有一位欣赏自己的领导，并且是一位拥有实权、能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影响天河省乃至全国工业发展的副厅长，这对他来说并非什么坏事，反而是一股工作上的大助力。

因为华国她不是一个小国家，而是一个拥有五千年悠久文明历史，近代沉沦在现代才慢慢开始重新崛起的大国，这就注定了华国工业的发展不会走小国家类似的一个针对方向体制、也不能走向西方那种个人英雄崇拜主义，这都是不科学不严谨而且不符合华国国情的。

只有到了更高的平台，才能让优秀的人才发挥更加重要的作用，这一点是每一位优秀领导的共识，对于吕旭东也不例外。

钟白其实也思考过这个问题。

化肥工业，它只不过是华国庞大工业体系里小小的一环，即使这小小的一环能量惊人，但钟白觉得至少在自己重生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就做出了一件3702专利和即将完成一件特种化肥的大事，可若是要更快更好的实现自己的目标，恐怕山平县化肥厂这个舞台，的确小了一点。

所以再度在吕旭东认真的询问下，钟白也是仔细思考后才恭敬的回答道：“这个问题我有思考过，吕厅长。但特种化肥的确在攻坚阶段，加上做完它之后马上就要过年，所以容我过年放假期间回家好好思考一番，再给您一个深思熟虑的结果，可以吗？”

“嗯，年轻人做事懂得谋定而后动，不错，希望到时候你可以交一份满意的答卷给我。”这个答案似乎并没有出乎吕旭东的意料之外，他赞许的点点头道：“省里、厅里还有大量需要攻坚的工作要做，尽管和你目前所从事的化肥工业有所不同，但都是工业一条线，我也希望你在这段时间除了工作之外，加强其他专业知识的学习，年后我们再说吧。”

……

这份没有完成的答卷，在钟白返回天都之后，就暂时被他放在了一边。

不是因为他不想思考，而是一件又一件的工作接踵而来，无论是公家的、还是私人的。

考察团一行获得了圆满成功，厅里办公室自然是要对这次出国申请专利的工作大书特书，争取省里的表扬，毕竟在年关将至的时刻，这项成绩属于计划外的好事儿，当然是皆大欢喜。

钟白依旧和以往一样，以工作繁忙为由谢绝了省厅给他联络的各种专访、报道，甚至在总结材料上都不愿意出现自己的名字，这一点，还是钟白在离开吕旭东办公室之前特意给对方强调的。

一些在瑞士带的小礼物，钟白还是按照惯例给孙光石、童四方他们送过去，只花了半天时间，他就再度投入了紧张的工作当中。

八天时间，虽然看上去很长，但其实也就是弹指一挥间，等钟白来到人民广场附近余东峰租好的那套职工家属房里和对方见面的时候，余东峰刚刚睡了一个踏实的觉，在家里候着呢。

“东峰，一周时间又在广府跑了个来回，真是辛苦你了。”看着以往壮实的化肥厂氮肥车间工人尽管双眼有神，但已经明显瘦了一圈的脸庞显示出他最近走南闯北的不容易，钟白倒是有些发自内心的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问候道。

“呵呵，再辛苦哪儿有你辛苦？这都跑了一趟欧洲回来了，我看你还是那么精力充沛一副充满干净的模样！”余东峰的语气倒是没有半点疲惫之意，微笑道：“这次去广府的收获不少，咱们的共同资金又上了一个台阶！”

说着，余东峰拿出一个活期存折递给钟白，示意他打开看看。

翻开，上面赫然出现了一个数字——18000元！

饶是这个数字也超过了钟白的期望，他原本以为这一趟余东峰去广府再进货，能赚到10000块就已经基本实现目标了，没想到对方居然给了他一个惊喜！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两个天才 鬼鬼，你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商业天才吗？

钟白忍不住再度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前车间工人，那眼神充满了不敢置信。

“你这是在瞅啥？难道我是外星人？”余东峰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忍不住吐槽道。

还别说，一提到外星人就让钟白想起了在二十多年后白手起家成为首富奇迹的那位杰克马，因其长相的确有别于一般人的感觉！

“不不，你不是外星人，你是商业天才啊！”钟白欣喜的喊道：“说说，这怎么就到了18000块了？”

余东峰当然知道钟白一定会问这个，这也是他这段时间努力打拼所得到的成果，语气中带着自豪，道：“你不是说让田雷那小子发挥主观能动性帮咱们多多销售新款蛤蟆镜么？你不在天都的日子里，昨天我又和他见了面，发现除了田雷之外，在人民广场附近还有另外一伙社会青年，似乎和田雷他们有点过节，好几次都在周围虎视眈眈的样子，结果等田雷一走，这些家伙朝我一拥而上，我当时吓了一大跳！”

“这和你多挣钱又有啥关系？”钟白听得一头雾水。

“你别急，听我说完嘛。”余东峰抓起桌上的搪瓷杯，咕嘟咕嘟好几大口水灌进肚子里，一抹嘴巴这才接着说道：“我还以为是不是因为我和田雷交易几次被发现，要被这伙人找麻烦，你猜怎么着？嘿，他们围着我问，他们很羡慕田雷那伙兄弟们的新款蛤蟆镜，跟踪了两天才发现对方每次和我在人民广场接触后回去就多了几副，就问是不是我卖的，如果有多的话就让我给他们卖点！我就顺口一问价格，结果这些小青年报出了两倍的价！我草，当时我就激动得不行！”

“因为手里还剩下一半的货，当时不是田雷答应咱们说要慢慢卖，卖完再进货嘛？我一听这伙小青年的建议就心动了，当场口头答应他们的要求。不过因为怕被骗，我根本就没搞什么定金，直接让他们带着现金来出租房这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嘿，不到半天就给全都卖完了，这利润也就自然出来了！”

说完，余东峰还有点激动，毕竟这可是硬生生的通过他自己多挣了8000块啊！

“我草，你小子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就不怕这些社会青年跑到这儿来把你给抢了？”钟白听完之后吓了一跳：“钱虽然要多挣，但身家性命更重要啊，天都可不比山平县那小地方，社会上的人三教九流什么都有，以后可别这样了。”

“那是当然。可你不是说过么，现在这个时代机遇一大把就看咱们能不能把握住，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所以我当时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冒一把险，幸好没发生意外！”余东峰心有余悸的回答道：“其实我也做了两手准备，我给楼下的看门大爷送了一包红塔山，告诉他等会我带人上去之后如果一个小时还没有出门，就让他去派出所报案去！怎么样，这算是保险了吧！”

听完刚才的故事，钟白越来越觉得余东峰是个真正的商业人才了！

明知道这样做有很大的风险，但他还是敢这么做，最难能可贵的是，这小子还留好了后招给自己上了“保险”，算是粗中有细的猛张飞了。

这个年代，用“遍地是黄金”来形容它并不为过，但不是人人都敢去挖掘属于自己的第一桶金，因为第一是眼界、第二是胆量、第三是运气、第四是手段。

眼界这个问题，自己充当了余东峰的天眼自不必说，运气这小子也算是爆棚，但胆量和手段仅仅从这件事情的处理上，钟白就能看出余东峰的确是吃这碗饭的料。

钟白想了想说道：“货都卖完了对吧？那明天咱们就一起回山平去。”

“你不是让我在天都注册一家贸易公司么？我还准备明天就去打听呢。”余东峰楞了一下：“咋又要一块儿回天都去了？”

“你的辞职手续不是还没办么？”钟白微笑道：“现在我已经彻底相信你能把公司搞起来、做大做强，要是还留个尾巴在厂里岂不是不舒服？反正迟早都要办，迟办不如早办，我觉得你拿着这个存折回去给你爸妈看一下，我再帮着说说，相信就没啥阻力了。”

“呃……这里面也有你的6000块啊，不分么？看着马上就快过年了。”余东峰倒是还惦记着这个。

钟白摇摇头道：“我这儿不着急，现在又没有什么用钱的地方，把6000块拿在手里干什么？倒是贸易公司成立之后用钱的地方海了去了，你手里宽裕一点做什么事情都方便，先放你那儿吧。”

余东峰心脏砰砰直跳，猛的摇头道：“不行，咱们在宿舍说好三七分，该你的钱就得拿着，要不然我这觉都睡不着，还是等回山平后我去取给你。”

“呵呵，真是个二愣子。”钟白瞪了一眼余东峰，道：“既然有多出来的资金，当然是选择投入到公司里，把底子撑厚盘子做大，以后才能分到更多的收益。我这六千块就算公司入股，你后面也甭提什么了。”

“入股？公司怎么入股？”余东峰大感意外，问道。

钟白这才想到余东峰还没接触过这个，马上又给他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做股份有限公司、股份代表的又是什么，听得这小子频频点头，最后终于表示理解了。

“懂了懂了，以后这家公司，咱们俩都是老板嘛！”

“那叫董事，你是董事长，二货！”

“说啥呢，你是工业天才，我是商业天才，哈哈……”

欢声笑语中，两人就这样一直欢快的聊着商业话题，不知不觉已是深夜……

……

第二天回到山平县，钟白果然押送着余东峰一起去了他家，愣是没有让他去储蓄所给取出来！

和想象中的差不多，余东峰的父亲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一看就是老工人退休，而相对的，余东峰的母亲则显得有些精明，怪不得一开始这小子说第一笔钱是找他妈凑的。

“叔、姨，其实实不相瞒，让东峰停薪留职做生意，就是我来厂里之后给他建议的……”钟白诚恳的对二老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了个清清楚楚。

第一百九十七章 余东峰真的考虑好了 “我就说这孩子咋就突然脑子像短路一样，原来是咱们厂里的天才给他出的点子啊！”还是余东峰的母亲反应得快，笑道。

按照计划余东峰一回家二话不说，就先把存折给二老亮了，整得他们都快说不出话，噎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儿子真的挣了大钱了！

这已经是刨去之前余东峰回山平集资成本之后的纯利润，至于那些成本是在另外一张存折上，余东峰当然是给了老妈让她明天就去取出来还给亲戚们，利息也是按照原来的两倍算的！

这下自然是让二老笑得合不拢嘴，但他们也忍住没问，为啥二字挣了这么一大笔钱，不但把厂里的工业天才钟白带上一起回家，还一点都不避讳对方当着面就拿给了他们，在听完钟白这句话之后才恍然大悟。

虽说之前余东峰已经给爸妈提过正式辞职下海的事情，但真正到了这一刻，要和铁饭碗说拜拜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点紧张的，毕竟父母都是双职工，在这个年代主动辞职的年轻人几乎没有，要不是钟白在一起给他壮胆，余东峰估计这事儿还真得婆婆妈妈的扯上很久，怕是要等到年后才行。

但该说的还是得说不是？余东峰鼓起勇气道：“爸、妈，这一回你们总相信儿子能挣到大钱了吧？这些钱要是上班，起码得上十年才能挣到，有了钟白的指点，我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挣到了，所以……所以我上次和你们提起过辞职的事情……”

余东峰的老爹刚想开口反驳，却发现自己的内心没有那么抵触了，毕竟眼前存折上那几个零是实打实的，他也知道在化肥厂上班的余东峰就是再努力，等老了恐怕也就是混得和自己一样，以一个普通工人的身份退休。

儿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想出去展翅高飞了。

纵使老余头胸中有千言万语，有千丝万缕的担忧，但此刻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默默的吸了口烟，望着眼前兴奋而有紧张的儿子，过了许久，他才重重的将烟头杵灭，道：“东峰，既然你下定了决心，那我这个当爹的只说一句。”

“您说。”余东峰也莫名感到紧张起来。

老余头带着一丝丝伤感，道：“东峰，既然你自己做生意能挣钱，辞职这件事情也不是不可以，因为你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你自己可以吃这碗饭，厂里上班虽然是公家铁饭碗，但吃不饱饿不死一辈子也就那样，不过我还是要最后提醒你一句，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你真的去找了楚厂长写了书面辞职报告，厂里开会通过之后，以后要再进这个厂就一辈子不可能了。”

“爸，这个我知道。您放心，我是真的考虑好了。”余东峰郑重的承诺道。

“你考虑好了就好，我也相信你不是一时冲动，而是这段时间深思熟虑的结果。”老余头又点燃一根烟，道：“但更重要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啥事儿？”

“你可别觉得这次成了万元户，是你的本事大过天。”老余头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转头看着在旁边笑呵呵的钟白，又对儿子叮嘱道：“你这是命好，碰到了咱们厂里百年难遇的天才小钟！要不是他的点子和路子，你挣个屁！所以我告诉你，不管你以后出去发展得怎么样，混得好了，永远要记得是小钟带你走上好日子，混得差了，也永远别记怪小钟，因为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们的兄弟情我是看出来了，希望你记得我这句话。”

余东峰忙不迭的点头道：“爸，您放一万个心，钟白是我一辈子的好兄弟，我一定记得！”

这番叮嘱，已经事实上表明辞职的最后障碍老余头也不再坚持，转为同意余东峰的提议。

但这位退休老工人的眼光也是准得离谱，余东峰的这次成功，他听完刚才钟白的介绍就知道，里面90%的功劳都是钟白的，而不是自己这个以前吊儿郎当的儿子余东峰的。

说白了，这件事情余东峰在里面扮演的作用是啥？

就是筹集资金而已，来句不好听的，换成任何人当时听了钟白的建议，只要下定决心筹钱、请假去广府都能挣到钱，只不过是多寡的问题而已。

所以，钟白才是儿子命里的贵人！

这样的贵人如果不牢牢把握住，那在余东峰剩余漫长的人生岁月里，不知道要跌多少跟头、吃多少亏！

你可以说老余头没什么能力、这一生过得普普通通，但并不代表他看人走眼！

所以他才特意当着钟白的面对余东峰千叮万嘱，就是为了给儿子敲响警钟，吃水不忘挖井人，无论怎么样以后都要抱紧钟白这条粗壮的金大腿！

这番话说完后，本来正事儿谈完了就应该聊家常的，但或许是因为刚才老余头说得过于深沉，大家一时之间鸦雀无声，最后还是余东峰的母亲先反应过来，挤出笑容道：“哎呀我说你们几个男同志咋说完话就知道抽烟呢？老余，你和我到厨房帮把手，赶紧把昨天老家亲戚提过来那条大鲤鱼给杀了，咱们好好做顿饭招待一下小钟嘛！”

等二老离开客厅，憋了半天的余东峰这才感觉天高任鸟飞，忍不住站起身来哈哈哈大笑三声，然后猛的转身死死的把钟白一抱，吼道：“成啦！成啦！”

“喂……你这是要憋死我啊！”车间工人的熊抱那可不是开玩笑的，钟白感觉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强行挣扎了半天吐出这么一句话，余东峰这才松开了如同铁钳一般的双手。

“哈哈，憋不死！钟白，你这样的天才咋能憋死呢？今晚在我家咱们好好喝点酒！”余东峰豪气的喊道。

“又是喝酒，能不能不喝……”

“不行，我爸那里有两瓶五年的平阳大曲，今天啥都不说了，咱们必须把这两斤酒给喝光！”余东峰这会儿跳得不行。

“你就饶了我吧……”

夜幕降临，老余头家里喝酒划拳的声音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反正最后这一夜，钟白是睡在他们家客房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破格提拔 山平县化肥厂厂长办公室内。

昨夜的两斤平阳大曲不是盖的，直到现在钟白都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沉。

望着面前出院才刚刚两天，气色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整个人却显得有股精神在的厂长楚军，钟白认真的将这次瑞士之行取得的成功对他做了一个简要的汇报。

这是有必要的，因为至少到现在为止，钟白还是山平县化肥厂技术科的副科长，也是厂里的一员，能参加瑞士考察团出国本身就是山平县化肥厂的荣光。

3702号国际专利的申请成功，也离不开那个忙碌的夜晚，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那几张能够证明降低低调水温度技术真实存在的照片而努力，这也是小小的山平县化肥厂做到的。

而这一切，都离不开楚军的坚持。

若是他当初在面对副厂长朱宏杰挑战的时候选择了退缩，选择了一病不起进而退休，恐怕钟白在国外难以自证清白，那也就没有所谓的3702号国际专利了。

“做得好，小钟！”在听完钟白讲述他怒斥外国工程师肆意贬低大家的努力、恶意怀疑专利造假的描述之后，楚军忍不住激动的表扬起这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两个月内就从默默无闻到声名鹊起的优秀年轻人：“你昨天抵达天都后，我们厂里班子就提前开了个会，决定明天召开全厂大会，对你进行表彰！”

“谢谢楚厂长，不过我希望这个环节越短越好，因为我还有许多特种化肥的工作要做。”钟白平静的回答道：“时间很紧迫，这次出国来来回回又是将近十天，距离我们给三十五师交付第一批产品只剩下35天攻坚时间了。”

“嗯，你有这份胜不骄的踏实工作精神我很高兴，但县里也要派人参加，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嘛。”楚军用手指轻轻叩击桌面，似乎脑子里在规划着什么：“这次表彰会上县里还要宣读一个重要决定。”

钟白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应该是那件事无误。

但他也很清楚，即使是那样，在春节之后，恐怕自己无法继续留在山平县了。

没错，就是楚军之前在病床上提到的提拔自己为副厂长一事。

那时候还可以说只是楚军作为厂长一个人的想法，但这回不同。

毕竟在瑞士打了那个越洋电话之后，楚军第一时间联系报告了程淮鲁副县长，从而马上让各方面快速行动起来，才有了那一次钟白对外国工程师狠狠的成功反击。

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讲，县里也知道了这事儿，并且省厅也专门通过内部给县里打了招呼，以程淮鲁副县长的政治智慧不难理解钟白在这次出国一行人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省厅想把钟白挖走的苗头已经慢慢开始浮现了。

这样的人才，就算厂里不提拔，他程淮鲁也一定会想办法破格提拔！

就是为了能让钟白这个优秀青年在山平县多留一段时间，为这里几十万的老百姓，尤其是大多数农民做出更大的贡献。

果然，楚军的下一句话就是：“小钟，昨天厂里的班子会议决定，鉴于你近期在工作中的优异表现，决定破格提拔你为我们山平县化肥厂的副厂长，这件事也已经报到县里，程淮鲁副县长也是点了头的。”

钟白没有马上回应楚军，而是思考了片刻才回答道：：“我服从厂里、县里的决定，但楚厂长，我想告诉您的是，可能我这个副厂长并不能担任多久的时间……”

这个回答似乎也早就在楚军的意料之中，他脸上并没有出现太多惊讶的神情，而是微微颔首，问道：“省厅已经定了吗？”

钟白摇摇头道：“目前还没有，不过吕副厅长在瑞士的时候就已经和我谈了这事儿了，但我当时以特种化肥研制生产正处于关键阶段为由，把时间拖了一下，但拖不了多久，恐怕最多也就是年后省工业厅就要把我调走。”

“去省厅哪个处？”楚军追问道。

“目前没有任何相关消息，甚至也不一定是省厅，有可能是其他省属工业企业之类的。”钟白抬起头来，诚恳的看着楚军道：“说句内心话，自从到厂里报道的第一天开始，其实我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在山平县化肥厂工作，但没想到这个时间那么短，按照我本人的想法是至少要在厂里干一年的。可惜有很多事情并非我一个人能决定，尤其是去向问题。”

“我理解，你是一个有远大前途的年轻人。”楚军站起身来，先是叹了口气，突然脸上又开始微笑：“瞧瞧，组织要提拔你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儿么？怎么咱俩这谈话整得整个气氛很悲伤似的？呵呵，那我这个老头子就要提前恭喜你了，小钟。”

“您可不老，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山平县化肥厂还要在您的带领下迈向更高的台阶呢。”听楚军这么说，钟白的语调也欢快了起来。

“呵呵，你到是会说话，不过这次生病住院我也好好检查了一下身体，医生说就是因为我平时工作太操劳形成的慢性疾病，以后要需要多调理否则我这条老命不知道能活多久……”楚军似乎有些感慨：“可惜呀，好不容易才把朱宏杰这个差点毁掉我们厂的败类给清理掉，你这个年轻有为的副厂长又做不了多久，后面我这个工作呐，还挺难的……”

“不会的，以楚厂长您的用人识人，我觉得即使我以后离开了，也还会有更多的优秀人才被您挖掘出来，真的。”钟白认真的说道：“另外，我现在还不是副厂长，您这样称呼我弄得我有点惶恐啊。”

“哈哈，你小子今天怎么一下变得文绉绉起来了？以往的那股子冲劲儿呢？”楚军也被钟白给逗乐了：“以后说不定在很短时间里你就会成为我的上级领导了，那时候要记得喊我一声老厂长哦！”

“我这辈子都会记得的。”面对楚军这句看似调侃其实是句真心话，钟白认真的点了点头。

“好了，咱们也不扯这些虚的了。你既然回来报道，那最近的工作我就先给你说说……”

从厂长办公室离开，钟白感觉自己比在瑞士的时候轻松了许多。

尽管刚刚楚军告诉钟白，前两天在接到省化工研究院办公室的电话，要求山平县化肥厂尽量、尽快的配合课题团队，将天河省首次对外省军地合作的特种化肥课题拿出来，但对于特种化肥本身，钟白早就已经轻车熟路，并不觉得有什么技术上的障碍。

第二百章 初级技术工程师苏阳 “小钟，恭喜你啊！”

在钟白回到技术科办公室的第一时间，科长单建平就表达了自己对他的祝贺，不过马上改口道：“不对，从明天开始就不能叫你小钟了，应该叫钟厂长了，嘿嘿。”

钟白当然不会在这些细节上占这位老实憨厚的科长便宜，笑着摆摆手道：“钟科长你可别，我这二十一岁的年纪你无论什么时候叫我小钟都行。不过这事儿……？”

“那哪行！规矩就是规矩，厂里要提拔你当副厂长的消息昨天开完厂班子会就定下来了，咱们厂就这么大点地方，谁还不知道哩？”单建平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笑道：“朱宏杰被抓也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咱们厂总不能一直没有副厂长吧？这下挺好，咱技术科立马就出了一个！”

旁边一直埋头工作的姜信鹏，这会儿也冲着钟白竖起了大拇指：“钟白，真是好样儿的！我们班这批毕业生，恐怕目前就你做得最好了！这参加工作才不到两个月时间，就完成了副科长到副厂长的两级跳，恭喜啊！”

“这文件不是还没出么，姜老师你就别捧杀我了，以前念书的时候我是个什么样别人不清楚，您还不清楚么？”钟白立刻自我调侃道：“等明天真的公布了再说吧。不过，眼下我不关心这件事，我最关心的还是咱们的特种化肥课题，这段时间进展如何了？”

姜信鹏刚要回答，这时候门口走进来一个陌生的面孔，抢着回答道：“进展很快。这位……就是钟科长吧？”

钟白闻声转头望去，只见对方是一名三十多岁快四十的男性，一张国字脸上偏偏长着鹰钩鼻，给人一种很不协调的感觉，于是他顺口问道：“你是……？”

“哦我还忘了自我介绍了。”鹰钩鼻咧嘴一笑道：“你这段时间出差，我是地区工业局为了协助厂里这次特种化肥攻坚任务派来的，昨天刚到。平阳地区化肥厂的初级技术工程师苏阳，叫我苏工就可以了。”

苏阳？

初级技术工程师？

苏工？

平阳地区化肥厂？

地区工业局为了协助特种化肥攻坚任务派来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见钟白愣住了没理会自己，苏阳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声音也变得阴沉了不少：“怎么，钟科长是不相信我的话吗？要不要我把地区工业局的下派文件给你过目过目？”

对方话里的刺立刻让钟白回过神来，看样子这个苏阳对自己敌意很深啊。

“我可没说不相信。”钟白紧盯着对方的双眼，问道：“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地区工业局突然派了你这样一位初级技术工程师到我们厂里参与特种化肥课题的工作？”

“呵，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啊。”苏阳明显很针锋相对：“但是组织的决定必须服从对吧？其实我在我们厂里也有很多事情要忙，要不是工业局强调年底这个任务很重要，我也不会跑山平县来。”

见两人没说上几句话就开始出现了浓浓的**味，科长单建平立刻站起身来，劝道：“哎哎，苏工，小钟刚刚回厂不知道地区工业局发了文件，我等会让办公室送一份复印件过来。哦对了小钟，这段时间苏工坐在你那张办公桌，你今天要是没什么工作上的事情就先回去休息吧，这出国出差一趟也怪累的……”

单建平话里的意思钟白哪儿会听不明白，自然是不想两人在技术科就吵起来。

但自己的办公桌被占用，这就让人不爽了。

虽然这看上去只是一件小小的事情，可身在职场、尤其是铁饭碗职场里大家都很清楚一个事实，自己的办公桌象征意义很大。

它不仅仅是每个人工作的地方，多大的办公桌、摆放在什么位置、坐在这里的人是什么身份，这些在华国自古以来都是有传统的。

虽然平时钟白在单建平面前从来不在乎这些小节，但那是因为对方是单建平，是他们技术科的科长，是一位老实人，对钟白可以说是掏心掏肺的支持，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这个狗屁苏阳又是什么玩意儿？

地区工业局下派帮助自己的特种化肥课题？

怎么自己觉着这个举动像是平阳地区化肥厂想要通过派人入驻厂里，从而在特种化肥这件事上分一杯羹呢？

不要说钟白从来对地区工业局没有任何印象，就单凭今天这个苏阳见面后的第一表现，以及对方强调来自于平阳地区化肥厂那股高高在上的口气就让人觉得不爽。

一提起平阳地区化肥厂就让钟白想到那次在展销会上，自己碰到的那位技术科科长柳东升的嘴脸。

也是那股秘之优越感、也是那种用俯视的眼光看待山平县化肥厂的节奏。

现在平阳地区化肥厂突然派人来，还是打着所谓地区工业局的名头，钟白可不认为这个苏阳能做什么帮忙的事情。

“就是啊，听说你刚刚出国去欧洲的对吧？听说去了那边回来都要倒时差，就先回宿舍睡觉去吧。”苏阳嘴角一撇，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特种化肥的工作我就暂时先帮你做着。”

这种赤果果的摘桃子，钟白能忍？

一股莫名的恶心感顿时从钟白的心中涌出，在听到对方这番话之后，他的脸色慢慢变得冰冷起来。

见苏阳挡在自己通向办公桌的路上，钟白直接走到对方面前，皱眉冷哼一声：“你有什么资格安排我的工作？让开！”

“这可不是我安排你的工作，是地区工业局安排我来的！”苏阳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寸步不让的回应道：“有本事你让地区工业局撤回下派我的决定啊！”

钟白并没有退缩，而是再往前迈了一步，这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不到二十公分，呼吸喷出的气息都能糊到彼此脸上，**味瞬间出现！

就在连姜信鹏都觉得不对劲，以为两人要打架的所以马上站起来准备将两人分开的时候，钟白却突然后退一步，脸上的表情由阴转晴，眯着眼睛问道：“你刚才说让地区工业局撤回下派决定？”

第二百零一章 离谱的摘桃子 “是啊，有本事你就试试看。”苏阳有恃无恐的回答道：“你以为我想到这儿？这年关将至的谁想出差，我还巴不得回去呢！”

钟白看了看对方放在自己办公桌上的资料和工具，道：“那正好，趁这会儿你赶紧把东西收拾收拾，以免耽误下午的车。”

“下午的车？什么车？”苏阳见对方突然没来头的冒出这么一句，不禁下意识问道。

“我没记错的话，每天山平县到平阳市的最后一趟班车，应该是下午四点吧？你赶紧收拾东西，再去招待所把你的洗漱用品打包弄好，时间差不多。”

钟白扔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技术科。

他去了厂办公室。

主持工作的副主任罗胜一见钟白，正热情的和他打招呼：“哎，钟科长你回来了？娟子今天去县档案局那边开会……”

钟白打断了他的话：“罗主任，我们技术科来的那个什么狗屁苏阳，是怎么回事？他有下派文件？”

本来罗胜见到钟白是很高兴的，主动提起楚娟的去向代表什么含义也自不必细说，但看钟白脸色和听对方语气就是傻子都知道他现在并不想听这个，于是也认真起来，回答道：“那个苏工啊？是地区工业局突然下派的，我们厂里也不知道是咋回事，昨天下午才带着文件来办公室报到，我昨天也给地区工业局打电话核实了，你要看文件吗？”

“嗯，麻烦把文件给我看一下。”钟白沉声道。

罗胜很快将盖着鲜红大印的平阳地区工业局文件找出来递给了钟白。

钟白仔细一看，居然冷笑了起来。

上面怎么写来着？

前面那些八股官样的用语自然不提，关键是接下来这几句话。

“……本次山平县化肥厂协助省化工研究院开展特种化肥课题工作，也是平阳地区工业一条线的大事，鉴于考虑到山平县化肥厂技术力量薄弱，经研究决定抽调平阳地区化肥厂设备科初级工程师苏阳下派参与，时间直至课题工作结束为止。”

看到这里原因就很明朗了。

那就是摘桃子！

这么大一个课题、这么有影响力，为什么偏偏要放在小小的山平县化肥厂？

钟白一开始就清楚，打着协助省化工研究院开展特种化肥课题工作，只不过是对外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为什么会把这个重要的跨省军地合作课题放在小小的山平县化肥厂，这也是他提前考虑到这一点，在告诉童四方后，省化工研究院专门给出了文件之后的说法。

之所以要这样做，就是为了堵住其他厂的嘴巴！

因为除了少数人之外，其他人并不知道钟白才真正是特种化肥课题的核心人员，他们还都以为这个是童四方提出来的，钟白只不过是占了便宜才混进来的！

这一点不要说地区工业局了，就是在省里，也恐怕只有省厅的吕旭东副厅长、退了休的孙光石副厅长以及童四方本人及整个课题团队清楚！

所以这样一来，地区工业局这个奇怪的举动就不难解释了。

完全就是看着这个课题火热，既然落户在山平县化肥厂，为什么平阳地区不能分一杯羹？

不管苏阳究竟有没有能力在课题里发挥作用，但只要派了人，以后在出成果的时候，平阳地区那边就同样有一份不小的功劳。

至于为什么派的是平阳地区化肥厂的人，这还用问？

不就是因为整个平阳地区最大的化肥厂就是它么！

上次在展销会钟白就见识了这个“老大哥厂”一些趾高气扬的举动。

目前的华国工业体系内，的确在一般情况下，越是级别高一些的企业实力越强，而平阳地区化肥厂毫无疑问在整个地区里已经当老大很多年，习惯了。

这一次突然上面没有把课题派到他们那，反而弄到山平，自然会有人坐不住，更何况上一次在展销会里，对方的技术科长柳东升也和钟白交锋过，相比他回去之后也给他们的厂领导汇报过。

呵呵，你既然想要摘桃子，我就偏偏不让！

这种临时派人参与、后面好邀功的操作手法，若是糊弄一个刚刚参加工作的钟白，那自然是能唬住的。

可现在的钟白并不是！

前世因为自己在多处工作过的经历，这种事情他还见得少了吗？

你说你平阳地区化肥厂和工业局，要是吃相没有那么难看，派个人来打打酱油，最后在课题结束后的报告里加个名字、凑个热闹什么的，只要你不把山平县化肥厂的首功抢了就好，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花花轿子人抬人，不会刻意反对。

可惜这次你们估计错了，这件事情不可能让它继续下去！

不仅是因为对方采取了这种突兀而且离谱的手段，更重要的是，整个特种化肥课题的核心人员，名字叫钟白！

他平时看上去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好青年，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好欺负！

钟白将看完的文件递还给罗胜，说道：“罗主任，我借办公室电话一用。”

“哦，你用就是。”

罗胜收下文件转身去文件柜里放好，就听到钟白在自己身后已经开始打电话的声音了。

“您好，这里是山平县化肥厂，请帮我接一下省工业厅技术处傅冲山处长的电话。”

在接线员的努力下，半分钟后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山平县化肥厂？”

钟白一屁股坐下来，朗声说道：“傅处长您好，我是钟白。”

“哎呀，是小钟！”电话那头的傅冲山在确认是钟白之后，语气立刻变得亲热起来：“回来之后还说找个时间告诉你一声，我准备年前抽个时间下你们厂里调研一回，顺便也使使那台莱卡相机拍照来着，结果你今天就打电话过来了，呵呵。”

“傅处长如果带队下来指导工作，那我们厂一定热烈欢迎，不过今天打电话给您是另外一件事情。”钟白很快的和对方寒暄完毕，就直转正题：“我们厂承办省化工研究院的特种化肥课题，现在碰到了点小麻烦。”

第二百零二章 打电话 “特种化肥课题碰到了麻烦？”电话那头的傅冲山心里“咯噔”一下，语气也马上变得严肃起来：“发生什么事情了？特种化肥可是省厅年底的重要工作之一，你有什么困难尽管给厅里提！技术处能做主的我就处理，我这儿做不了主的就立刻给吕厅长汇报解决！”

这个表态倒是让钟白颇为满意，虽然按理来说，一个是小小的县化肥厂副科长，另外一个是省工业厅的处长，两人的职位中间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因为在瑞士那段共同出差的时光里钟白优异的表现，再加上又给傅冲山私人帮忙搞定了那台251瑞士法郎的莱卡相机，于公于私傅冲山表现出对钟白的关心这都是天经地义的。

“是这样的，我今天刚回厂里报道就碰到一位叫做苏阳的同志，自称是……”钟白不慌不忙的把情况给傅冲山做了一个简要介绍：“我想请示一下傅处长，技术处知道平阳地区工业局这个决定么？”

傅冲山虽然直爽，但也绝对不是二愣子，至少能做到省厅处长的位置，那没点智慧和敏锐性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他一听钟白这么说立刻皱眉道：“这个我还真没收到消息。他们这是要干涉特种化肥的工作进度？”

“他们干不干涉我不知道，但我想给傅处长汇报的是，我们的团队现在人员充足，正进入了关键的攻坚阶段，对于平阳地区工业局突然下派人员强行要在课题里插一脚的行为我个人表示坚决反对，相信课题带头人童四方教授也是同样的意见。”钟白朗声说道：“这样会严重的影响我们团队的工作，更何况省厅还对这件事情不知情。”

“所以，你的意见是？”傅冲山已经完全明白了钟白的意思，但还需要他亲口确认。

“我的想法是，建议省厅立刻纠正平阳地区工业局这个错误的决定，赶紧让他们把人撤回去，不要影响了咱们天河省首次对外军地合作项目工作的开展，这个责任他们担不起！”

“嗯，你就在这部电话前等着，最多半个小时内我会给你一个肯定的答复。”

说完，傅冲山便挂掉了电话。

他翻开桌上的全省工业系统通讯录，迅速找到平阳地区工业局的办公室电话打了过去：“找你们刘副局长。”

……

钟白打完电话之后，也不管罗胜的眼神，在一旁优哉游哉的喝着热茶。

“我说，你刚才是和省厅的某位处长通电话？”罗胜凑过来，惊讶的问道。

钟白满不在乎的点点头道：“是啊，技术处的傅冲山处长，咱们这次去瑞士一块儿的。”

“卧槽，还真是？”得到了钟白的确认，听完刚才对话的罗胜哪儿还不知道钟白的用意，有点紧张的说道：“你打电话让省厅的处长把地区工业局的下派决定撤销？这……这能行吗？”

钟白点点头道：“当然能行，地区化肥厂这种摘桃子的事情也好意思做？工作不就是下级服从上级么？咱们不能指挥平阳地区工业局，但省厅总能指挥他们吧？”

我可不是随便他们拿捏的！

果然，就在两人一根烟的功夫之后，傅冲山又来了一通电话告诉钟白，省厅已经让平阳地区工业局纠正了工作中的错误，等会儿估计就会打电话来通知苏阳本人返回。

……

苏阳坐在钟白原本的办公桌上，拿着姜信鹏之前给他的一些数据和理论报告，发现自己怎么看都觉得离谱。

尤其是什么特种化肥里微量元素比例这块，现在国际上都没有任何理论，这里面就敢精确到每种元素小数点后面三位数？

这不是天方夜谭嘛！

呵呵，都81年了还搞这些放卫星的工作，苏阳在看了这些东西之后内心颇有些不屑一顾。

还真以为这个钟白是人才，没想到就是个在笔杆子上玩花活儿的家伙嘛！

就在他正准备在报告旁边批注自己的批判意见之时，门口出现的罗胜喊起了他：“苏工，麻烦你来一趟办公室，有地区工业局的电话找你。”

“哦，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电话找自己，但一听是地区工业局来的，苏阳自然不敢怠慢，第一反应是又有什么好事儿通知自己了，于是面带喜色，马上跟着罗胜出门去了办公室。

来到办公室，苏阳才发现钟白居然又在这里，还恰好坐在通往罗胜办公桌的过道上，不由得斜着瞥了对方一眼，道：“让一让。”

钟白却并没有马上挪动椅子，而是反问了一句：“苏工，车票买好了吗？”

“车票？什么车票？”

“返回平阳市的车票啊，我刚才不是告诉你了么，下午最后一班车，要早点买票才行。”钟白淡淡的回答道。

“哼，胡说八道些什么！”见钟白不让，苏阳只好从旁边绕过，冲到电话机旁边拿起了听筒，声音也从刚才的冷冰冰一下变成了热情无比的节奏，让人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喂，是地区工业局吗？我是小苏啊。”

“嗯嗯……”

“啊？为什么？我没干啥啊！”

“……好吧，我知道了……”

钟白就这样翘着二郎腿，默默的看着苏阳接电话的整个过程。

从一开始的热情期盼，以为有什么天大的好事儿那股献媚期待的语气，再到听到令人不敢相信的消息下意识的质问，再到最后对方给出肯定答复没有商量余地后的失落，一场在短短一分钟之内的变脸就这样在钟白的眼前上演了。

苏阳此刻气得牙痒痒，他显然不知道刚刚在短短的半个小时之内发生了什么，可毫无疑问的是，自己下派这件事情，黄了。

电话那头的主任用极其严厉的口气铺天盖地就是一顿批，说他没有大局意识，甚至影响了省厅工作的决策部署，开口几句话就把苏阳给打蒙了。

而接下来的话更是让苏阳目瞪口呆，说是省厅做出了决定，让他立刻返回平阳，不得再接触任何有关特种化肥项目的内容，一份资料也不准带走，否则按照违反组织纪律原则严肃处理！

偏偏这时候罗胜还来补了个刀：“苏工，地区工业局来电话是什么事儿啊？需要我们办公室帮忙做什么吗？”

什么事儿？

刚才地区工业局办公室打电话过来，就是通知他苏阳马上打包走人的事儿！

就是嘴巴再硬，苏阳也不敢和组织对抗啊，这会儿他不得不收起自己平时一贯的口舌之利，在又愤怒又不敢反抗的状态下，说话声也不自然的结巴了起来：“不……不需要……帮忙，我……我自己走！”

说罢，苏阳愤怒的转身走到门口，却又突然停住了脚步，转头指着钟白恶狠狠的说了一句：“钟白，你等着！我回去之后会马上去地区工业局问个究竟，你别太得意！”

“那是你的权利。”钟白却轻松的耸了耸肩道：“不过苏工，我要提醒你一句，要是再耽误时间，今天最后去平阳的那班车就真的没票了。”

第二百零三章 全厂表彰大会 苏阳愤而离开后，一直憋着的办公室副主任罗胜再也忍不住，开始哈哈哈的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舒服啊！这苏阳我就一直没觉得是个啥有素质的人，钟白，可真有你的，这一手干得漂亮！”

钟白只是淡淡的回应了一句：“本来他跑来混混日子，领点出差补助也不是不行，可我一回来这家伙就摆出一副他是我领导的模样，这种人还能让他在咱们厂里待？赶紧滚蛋才是。”

“那是！你放心，这家伙要是今天赖着不走，咱厂里的招待所绝对不给他住，我给你保证！”罗胜显然俨然一副和钟白穿一条裤子的节奏，拍着胸膛道：“你就放心吧，钟厂长。”

“少来调侃我……”

苏阳的突然到来和突然离去，并没有引起厂里多大的波澜，因为就和钟白说的一样，这人本来就是跑来打酱油、摘桃子的，又有多少存在感？

除了几个科室知道后“哦”了一声便没再关注，就连厂长楚军在听完钟白的简短汇报，也只是笑骂了他一句“年轻人有时候就该有点脾气”，也就没在追问细节了。

毕竟现在钟白自己有自己单独对上的沟通渠道，即使楚军和他关系再好，这种私人的资源作为一个领导，不该过问的绝不过问，也是领导的基本常识之一。

……

第二天，也就是1981年12月20日，正是本年度的倒数第十一天，同时也是山平县化肥厂圆满提前一天完成县里下达的氮肥紧急生产任务的时间。

而更重要的是，今天还是召开全厂表彰大会的日子！

全厂表彰大会，在山平县化肥厂建厂以来的历史里，其实并没有几次。

因为能得到这样的机会，必然是有个人或者团体获得了很大的荣誉，取得了很大的成绩之后才会召开，而过去的二十年里，整个山平县化肥厂一共也就召开了两次而已。

其中一次是因为有工人被选为平阳地区劳动模范，另外一次则是表扬在旱灾里参与全县抗灾最后病倒在第一线的同志，除此之外再没有了。

而今天这场表彰大会，每名职工除了谈论钟白这次得到省厅的肯定表扬，提拔了副厂长之外，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色。

为啥？

因为厂长楚军说话算话，只要完成县里下达的生产任务，不但第四季度的奖金、加班费提前发放，甚至还因为距离目标时间提前了一天完成，每名职工还多了五元钱的额外补助！

不是说这五元钱有多少，而是通过这段时间全厂上下每名同志的辛勤工作、努力加班，这才让那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紧急任务提前完成，这也是一种莫大的肯定和极强的向心力！

其实，自从上次罢工行动之后，虽然县里没多久就把朱宏杰这个害群之马给清除了，但对于那些数量最多的基层工人来说，他们的心情一直是悬着的。

只有任务完成，拿到奖金和加班费、补助，这些最朴素的一线工人，才会发自内心的高兴！

因为咱们工人有力量，咱们厂又活了！

除了这个生产奇迹之外，大家还亲眼见证了另外一个奇迹！

那就是钟白从一个刚刚从技校毕业的毕业生，在两个月内完成了实习生到副科长再到副厂长的三级跳！

“……钟白同志不愧是我们山平县优秀青年同志的杰出代表，山平县化肥厂不愧是一支能打硬仗的队伍！我代表县里，希望大家在来年戒骄戒躁，继续保持今年年末的优异精神，让咱们山平县明年的化肥生产工作再上一个台阶！”

在副县长程淮鲁上台，以县里的高度肯定了山平县化肥厂近段时间的工作以及对钟白同志个人的表扬和祝贺之后，场下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

表彰大会结束后，工人们满意的从办公室领到了牙膏和毛巾这类攻坚任务结束后必须的慰问品，大家个个面带笑容的离开、散场。

而程淮鲁副县长在离开化肥厂之前，还特意找到钟白，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钟，恭喜你！这次出国做得好，给咱们山平争了面子和里子！”

“谢谢程县长，那都是我身为化肥厂一份子应该做到的。”钟白谦虚的表示：“在国外那次，也多亏了程县长的坚强领导，我们才能那么快把资料提供给外方。”

“呵呵，那也是我应该做的。”程淮鲁微笑道：“只要咱们上下拧成一股绳，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是不是？”

旁边的楚军赶紧点头道：“是是，程县长今天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咱们厂里指导，中午就在……”

“中午不能在你们厂里吃饭了，我下午还要去地区开个会，等下就出发。”程淮鲁谢绝了楚军的好意，在离开之前还特意看着钟白，若有深意的说道：“小钟，不论你以后去了哪里发展，都要牢牢记得一点，那就是你的工作是从山平县为起点的，山平县永远是你的娘家！”

“我记住了。”钟白发自内心的回答道。

目送着程淮鲁副县长的小车离开，楚军倒是颇有些感慨的说道：“听听，现在就连程县长都知道你可能在山平待不久了……”

“楚厂长，其实以后去哪儿我真不知道。”钟白解释道：“另外，我可没主动给县里汇报这事儿。”

“你工业口有消息，人程县长就不能有zf那条线的消息了啊？”楚军乐道：“就你小子这两个月放出来的几个大卫星，要是还能一直待在山平，怕不是上面有很多领导都要指着山平的鼻子骂，说你们耽误小钟这个优秀人才的发展了……”

这话题再聊下去就打不住了，于是钟白赶紧换了一个：“现在还不能放松啊，楚厂长。虽说咱们厂里已经完成了县里的紧急任务，但接下来只有十来天时间咱们厂生产的第一批特种化肥就必须要出厂运到南云省那边去了，我这儿压力大啊。”

“嗯，这个倒的确是，昨天苏阳走了之后，上面有没有什么新消息？”一听钟白提到特种化肥，楚军的语气也变得凝重起来。

由于上次省化工研究院飞赴巴雅市和三十五师签订的意向性协议里，虽然所有产品的整个生产时间大约在半年左右，可第一批必须按照双方约定的在本年度12月31日前出厂，这个时间点也是当时由于钟白的临时起意，经过双方签字确认的，没得商量。

第二百零四章 哪件事 “吕厅长和我强调过这项工作的重要性。”钟白仔细回忆着在瑞士那晚畅谈的部分内容：“年底这项工作厅里应该是他亲自在抓，在其他工作基本都已经进入尾声的同时，特种化肥就成了厅里今年创新工作的唯一亮点，昨天我在给省厅技术处傅冲山处长通电话的时候他也说就在这两天会下山平县一趟，专门指导特种化肥工作。”

“厅里这个时候要派傅处长亲自过来一趟么？”听到这个消息，楚军不由得眉头微微一皱。

厅里的处长年底经常要下基层，但急匆匆的定下行程跑到偏僻的山平县，还是专门指导特种化肥工作，这个举动背后的意义不言而喻。

这不是傅冲山本人对化肥工业技术有多了解，而是在年底大家都很忙的情况下，他还愿意过来，而且不是派什么副职，楚军自然感受到了一定的压力。

这项工作不比之前的氮肥紧急生产任务，那是县里面扣下来的，也是给厂里一个因为磷肥事故而将功补过的机会。

可这一次的特种化肥，完完全全是钟白一个人想出来的点子，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楚军事前一点风声都不知道，而且这项工作看来就是山平县化肥厂下一个大的攻坚目标。

因为提前完成了县里的紧急任务，年底各项回款也纷纷入账，说这话的楚军倒不是嘴硬，而是的确有那份底气。

再加上刚刚的表彰大会又再一次让全厂上下人心振奋，大家纷纷铆足一股劲儿，势必要在年底再打一场大胜仗。

甚至县农村信用社在看到山平县化肥厂再度焕发第二春的时候，收回贷款的声音也慢慢变小，只要求今年还利息不还本，实际上就是变向的延长了贷款的时间，现在楚军手上能动用的款子，除了维持厂里日常基本运转和职工工资福利之外，至少还有十万元的机动款，也难怪他说话这么硬气。

楚军又看了一眼这位才刚刚走马上任的年轻副厂长。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钟白，已经不是两个月前刚刚入厂，低调含蓄在他办公室小声说话的那个小钟了。

此刻的钟白，是经过厂里班子会议议定、上报县里同意任命的新科副厂长，还是主抓生产创新的副厂长。

特种化肥自然是钟白主抓，楚军则在后面全力支持，不过这时候的老厂长说句实在话，他对这个特种化肥的技术完全是一窍不通，只能寄希望于钟白一个人身上。

“那么这项工作你现在还需要厂里哪些支持？尽管提，我一定满足！”思考片刻后，楚军就摆出了坚定的克难攻坚态度：“不管是投入科研的资金、人员，我都会极力支持！”

“这一块不需要额外投入。”但钟白却轻轻摇头，给出的答案令他感到意外：“课题组本来就有省化工研究院拨付的专项资金，人员嘛……这不是有我和姜老师在厂里么？其实我需要厂里帮助的就一件重要的事情而已……”

楚军有些疑惑的问道：“哪件事？”

“就是上次在医院我和您提到过的那事儿啊！”钟白微笑道：“难道您忘记了？”

楚军想了半天才犹豫着说出口：“给那个边境哨所……安装程控电话那事儿？”

“没错！”

“可这都快年底了，又那么远，这件事的优先级有那么高么？”

“当然有。”钟白上次在医院没有和楚军细细解释，这次正好抓住机会给厂长洗脑：“那啥，楚厂长，咱们站在外头这冷风吹着怪冻人的，还是先去您办公室详谈吧。”

“行行。”

办公室里两杯热茶泡下，钟白这才解释道：“最初我的想法是等咱们第一批特种化肥出厂的时候同步派人去办这件事，但前两天我改变了想法，这事儿还得提前一步加快进度才行。”

“你说。”楚军点点头道。

“从这次苏阳事件不难看出，摘桃子的大有人在，如果我们不能提前一步把特种化肥军地合作的规格提高、把我们厂的品牌加大力度打出去，恐怕后面这类事情会层出不穷，您到时候就算有心防范也招架得很吃力，总不能让您一位厂长天天把精力放在这上面吧？”

“我的想法很简单，上次不是给您汇报过了吗，这实际上是对我们厂一种变相的广告，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也是强化树立我们山平县化肥厂在全地区乃至全省唯一生产特种化肥的一个宣示，这很重要。”

钟白搓着双手，认真的解释道：“只要能在短时间内打响这个新兴的产品品牌，把它的名声放出去，那么这项技术的独占价值就会很快在社会上形成认同。说白了，就是我们的名气大了，自然而然就成为了一面挡箭牌，可以把那些打着歪心思的人和单位挡在外面，他们想蹭咱们的技术？那可以和厅里甚至是工业部汇报啊，何苦又用得着您天天防这防那的？”

楚军听完这番话后陷入了沉思，先是眉头越拧越紧，但慢慢的，他的脸上表情开始变得轻松起来：“我明白了……早一点把名声宣传出去，就是通过舆论让更多的人知道，这项技术和这个产品就是来自咱山平县化肥厂，其他任何一家化肥厂都做不出来！到时候成了既定事实，无论是地区化肥厂，甚至是省一化，他们都知道特种化肥已经成为了我们厂赖以生存的核心产品，我们当然会用尽全力在相关规定的范围内保护好它，这样别人就休想通过一些特殊手段从咱们这里把特种化肥给‘偷’走！”

钟白不禁为这位老厂长的智慧竖起了大拇指，补充道：“是，这就是从制度上杜绝摘桃子的可能性，转而把这个问题交给省化工研究院和省厅处理。当然，我们也不能排除省化工研究院和省厅的某些人员会想用特种化肥技术做顺水人情，所以我额外还准备好了一个物理措施。”

“物理措施？”楚军楞了一下。

钟白点点头道：“没错。之前我没来得及和您汇报，那就是特种化肥第一批产品的生产，将会实现程式化，也就是用数控程序进行生产操作，杜绝人为泄密的可能性。”

“程式化、数控程序？这是啥意思？”楚军一听这两个新名词，更是一头雾水了。

第二百零五章 还有点问题 和一位在1981年就马上快要将近五十岁的老厂长解释电子计算机、软件和自动化生产这些概念的确有些吃力。

但钟白依旧花了小半个小时耐心细致的把它们一一给楚军说明。

不为别的，也不仅仅只是因为特种化肥这一件事，而是他想在不远的将来离开山平县化肥厂之前，让这位老厂长尽快的更新思维库，了解到一个现代化工业企业必然的发展目标，而不在乎这到底是一个庞大的跨国集团、亦或是类似于山平县化肥厂这种小小的县属企业。

二十一世纪的工业人无论入行多少年，都知道完全依靠手工作业的工业生产流程早已经被尘封在历史的岁月里，但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对于生产数控化这个概念，国内鲜有人知。

就连一大把专家教授此刻要理解它都很困难，更何况一个仅仅只有初中文化的老厂长？

但不得不说，即使听得如此吃力，楚军依然频频点头对钟白的意见表示赞同。

“你说的那些细节技术我听得云里雾里的，老了，听不懂。”楚军轻轻摇了摇头：“但你刚才这番话的核心思想我是听明白了的——特种化肥技术很重要、不能让它在上面没有松口之前泄露，要保证我们厂里能够独家生产它，就要靠这个技术，我说得对不对？”

“对，核心思想就是这个。”钟白点头表示赞同。

“那你说的那个个人电子计算机需要多少资金？”楚军抓住重点问道。

“不要钱，这个设备我已经在国外弄好了，这两天就会运回来。”钟白微微一笑，道：“这些技术上的细节交给我就好，只是拜托楚厂长一定要想办法同步快速推进给251号哨所安装程控电话的工作，那真的很重要。”

……

办公室副主任罗胜这还是从小到大第一次离开生他养他的天河省。

或许是因为在短短两个月目睹了钟白被提拔的奇迹，他心里也一直憋着一股劲。

我也不是个没有抱负的年轻人！

所以在新一次的厂里中层干部会议上，在听到台上的副厂长钟白将赞助251号哨所安装程控电话的细节做了说明、厂长楚军又着重强调了这项工作的重要性和紧迫性之后，罗胜在会上立刻自告奋勇的提出，他想领缨出战！

当然，这项工作最合适的人选肯定是钟白，不过现在特种化肥的研制正到了关键阶段，他是不可能离开山平的，所以楚军不得不选择其他人选。

若是换成以前，厂里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才年仅二十五岁的罗胜，恐怕老厂长是不敢这样做的。

但自从钟白做出了一件又一件将山平县化肥厂拯救于水火、力挽狂澜的大事件之后，楚军对于年轻同志的信任也比以往坚定了许多。

于是我们这位年轻的办公室副主任只身一人转车天都，代表厂里到省工业厅技术处进行了汇报之后，再搭乘飞机紧急前往南云省。

因为天都到南云省巴雅市并没有直达航班，所以降落在省会春城市后，罗胜马不停蹄的赶往南窑汽车站，又足足乘坐了十二个小时的通宵长途汽车，这才在清晨八点抵达了这座边陲重镇。

由于事先通过省工业厅联络省军区提前和三十五师这边通过气，所以当罗胜抵达巴雅市汽车站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出站口外面有一位身着军绿色军装的战士高举着写有他名字的牌子，于是罗胜立刻急匆匆的迎了上去。

“你好，我是山平县化肥厂的罗胜。”

和前来接站的关林建中校两手相握，简短的寒暄之后，罗胜也不废话，直指本次前来的目的：“关中校，咱们这次时间紧迫，市区的招待所还有市电信局这边都联系好了吗？”

关林建点点头：“都已经落实完毕就等着你过来，那咱们先把住宿安顿了，你休息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市电信局。”

“不。”罗胜坚定的摇摇头道：“没有那么多时间休息，我昨晚在车上睡得还行，等下我去招待所把行李放了，稍微抹把脸咱们就去电信局！”

在关林建有些惊讶的眼神中，罗胜坐上了军用吉普车，一脸坚毅的表情倒是让关林建心里不禁有点纳闷。

怎么这山平县化肥厂出来的年轻同志，各个都那么拼命啊？

当然，作为三十五师的一份子，关林建本人毫无疑问也希望这件事能快点开展，既然罗胜主动提出今天就要办，那他自然也不会拒绝。

于是在罗胜进了招待所之后不到二十分钟，两人已经来到了巴雅市电信局的设备科。

“蒲科长，这位是山平县化肥厂办公室副主任罗胜同志，他就是专门过来办理251号哨所民用程控电话的。”关林建对面前微微有些发福的设备科科长蒲新介绍道。

简单的握了握手，把相关的文件和介绍信拿着给蒲新过了目，大家甚至连寒暄都没有就直接进入了主题。

“蒲科长，这一次安装民用程控电话的事情，我们厂在三天前就已经和三十五师联络了，现在这边的前期准备工作情况如何？”罗胜问道。

蒲新的语速不快，但是吐字清晰，很快就将目前的工作进度做了一个简要通报。

但是在最后，他的声调突然低沉了下来：“这项工作是军地合作相关的重要工作，不但三十五师多次派人前来联络，市里也有专门的指示，我们局领导非常重视，相关工作一直都在加班加点的准备着，只不过有一些客观原因，目前的前期线路架设还有点问题。”

听到这个回答，罗胜心里不禁咯噔一下，眉头也不自觉的皱了起来：“有问题？之前我们厂电话联络三十五师的时候并没有听说啊？”

说着罗胜也转头望向关林建，但关林建那有些错愕的表情显示，这应该就是最近出现的新情况，显然他也没有提前得到相关消息。

“蒲科长，到底是啥问题？”关林建也开口了。

“这个……我给你们看一下前方布线人员传回来的最新照片吧，看了之后你们大概就应该明白了。”面对两人的不解询问，蒲新显然也有心理准备立刻站起身来将放在办公桌一角的几张照片递了过去。

第二百零六章 被毁坏的数据线 多处破损的程控电话数据线出现在照片上，这些照片的环境有的是在郊区拍摄的，有的是在通往251号哨所那条公路中间部分无人居住的路段附近拍摄的。

但它们的共同点都是，这些被毁坏的数据线显然都是被人为破坏的，至少路边土壤被挖起松动的痕迹非常明显。

“这是人为破坏？”关林建一看照片脸就黑了：“谁胆子这么大，敢破坏电信局的设施？”

“施工队也不清楚，这是昨天刚刚发现的。”蒲新叹了一口气道：“头两天的准备工作都很顺利，可就在昨天出现了多处设备线被人为破坏的。我刚才也给二位介绍了目前的工作情况，这个事情确实不是我们电信局能控制的，施工队已经给派出所报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决，在解决之前我们打算暂时停工。”

“停工？”饶是罗胜对电信局铺线工作流程并不了解，但好歹他也是工厂里出来的人，天然就对“停工”二字感到敏感，停工就意味着后续工作无法开展，于是马上加重口气道：“蒲科长，给215号哨所安装程控电话是我们天河省和南云省以及三十五师共同的重要工作，我们已经给上面多次汇报确认在本月底之前一定能完成，现在居然在铺设线路的前期准备工作中就停工，那后续如何保证工作按时完成？”

“这个……我没办法保证。你们也看到了，这的确是客观原因，我们也不想碰到这种情况。”蒲新的语气听上去有点无奈：“局里当然知道这是重点工作，可涉及到部队的事情，我们又不敢擅自操作，正一直盼着你们来哩。”

“不是报案了吗？那知道是谁做的不？”听对方提到部队，关林建马上开口问道。

“基本掌握了，就是沿线的农民做的。”蒲新这才说出实情。

“沿线的老乡？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搞？难道他们不知道破坏电信线路是犯罪吗？”关林建的语气顿时严厉起来：“更何况这还是给251号哨所安装程控电话的线路，往大里说这是破坏军用设备，我们三十五师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军人的气质瞬间就在关林建身上体现出来了，他立刻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幸好蒲新一把将他拦住：“哎哎，关中校你别着急啊，听我说！”

“这些农民老乡……其实他们有说辞。”面对关林建如炬的眼神，蒲新只好将实情透露：“给251哨所安装电话的事情瞒不过沿线的农民老乡，他们也打听到了相关消息，知道咱们两省军地合作事项是特种化肥，也听说特种化肥是为了改善咱们巴雅市本地土壤肥力用的，所以这些农民前段时间去找过市农资公司，说是他们也想购买，但市农资公司回复他们说，这东西他们公司连影都没见着，更别说给当地农民供应了，所以这些农民才弄了这么一桩事情出来……”

“这意思是……”罗胜这下算是弄明白了：“咱们连第一批商品都没发出来，这些老乡就已经惦记上了？”

“你这个说法倒也没错。”蒲新点点头道：“可这并不是我们电信局所能解决的事情啊，现在正好你们厂里派了你过来，这事儿我也给二位说清楚了，具体怎么解决就看你们二位的了。”

关林建和罗胜两人对望一眼，心道怎么这么奇葩的事情都让我们给遇到了？

80年代初的军民关系其实是很好的，尤其是在巴雅市这种边陲重镇前两年还发生战事的情况下，民拥军军爱民并不只是一句口号，而是真实情况的描绘。

但，现在却出现了这么一出令人意外的情况，真是让人想不到。

这事儿该怎么形容它出现的原因？

是特种化肥效果太好？甚至连样品都没有一包的情况下就在附近的农民传开了，以至于他们不得不用这种方式来争取自己能够第一时间买到它的权利？

这个年代的农民还是很淳朴的，一般很少出现后世那些刁民，可不管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就算出发点是好的，但客观上耽误了251号哨所安装程控电话也是不争的事实。

关林建一听说这事儿和军民关系发生了联系，动作也立刻缓了下来。

这玩意儿还真不是他随随便便去找谁就能马上解决的。

军民关系，既重要、又敏感。

尤其是在巴雅市这个祖国边陲前线，稍微处理不得当，就会引发很大的麻烦，而那也会极大的不利于稳定。

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不损害群众任何一丁点利益，这一点自从新华国成立之后，就一直是部队的重要指导思想之一。

现在不管是什么原因让沿线的农民因买不到特种化肥心生不满，从而跑去破坏电信线路以求引起重视解决他们的诉求，重点都在于如何快速有效的解决这个问题，而不是追求为什么会发生这个问题。

罗胜显然也没有预料到，自己第一次跨省出差就碰到这种从来没遇到过的难题，尽管他在出发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一趟可能没有那么顺利，但现在甚至连给巴雅市电信局一分钱的款都还没付的情况下就已经遇到了麻烦，他瞬间感觉头大如斗。

“这个事情咱们得想办法解决啊！”憋了半天的罗胜只能发出一声呐喊：“关中校，线路不铺设进去电话又怎么能通？电话安不上，厅里和省里领导肯定会不满意！咱们得想想办法才行啊！”

关林建沉吟片刻道：“在办公室里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干脆这样，咱们先去见见那些沿线的农民老乡，至少得当面和对方沟通一下才行，你说是不？”

“是是。”罗胜本来就有点六神无主，现在只要关林建说啥就是啥，马上点头道：“那还等什么？咱们马上就去啊！”

关林建走的时候还不忘顺便把蒲新也给叫上，虽然巴雅市电信局只是施工方，但这事儿要是一个对方的人不带也说不过去，于是三人就这样开着吉普车，匆匆往251号哨所的方向赶去。

第二百零七章 为什么不能分给我们一些 新平村，正是发生破坏线路的村庄名称。

因为山地的关系耕地较少，所以村子里的人口并不多，一共也就几百人，而靠近这条线路的居住，则是新平村二组的六户农民。

有些黑壮的村民牛连生望着眼前的罗胜，见对方如此年轻，还有点怀疑对方的身份：“你就是那个生产特种化肥的化肥厂里的人？”

“没错，我就是。”罗胜刚才一见面已经和这群村民做过自我介绍了，看着眼前这十几号农家汉子，内心不禁有些紧张：“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大家即使有什么诉求，也不应该这样。”

“呵，听你这口气，那是我们做错咯？”牛连生显然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国家不是一直说照顾农民吗？我们好不容易才打听到那个什么特种化肥对我们这边的土地有特效，为啥不卖给我们？”

“这特种化肥不是民用的，而是给三十五师专门生产供应的，目前暂时没有供应当地的计划啊。”罗胜只能脱口而出挑明原因：“这又不是我们厂里决定的。”

“不是你们厂里决定的，那就是三十五师决定的了？”牛连生一转头望向旁边的关林建：“关中校，咱们新平村二组的人你可以去问问251哨所的战士们，平时我们都很感谢他们保家卫国，过年过节的时候我们大队长还给他们捎东西去，这已经够拥军了吧？那为什么部队不能分给我们一些特种化肥？”

牛连生提出的这个问题很尖锐，至少从大道理上没有任何能直接反驳的地方，关林建也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似乎并不是无理取闹，而是有种被不公平对待的不满，加上又牵涉到敏感的军民关系，所以他只好在斟酌一番之后才谨慎的回答道。

“首先我要感谢大家平时对251哨所的关心和支持，但如同罗主任所说，现在并不是特种化肥特意卡着不给大家购买，而是第一批产品都还没来，山平县化肥厂又不是产能多大的大厂，就算来了我们三十五师自己的军垦地都不够用，哪儿是不分给大家？大家的诉求我们都听到了，回去之后立刻给上级汇报，希望后面能考虑大家的实际做出妥善处理，所以还请大家以大局为重，先让电信局施工队的同志们把线路布好，行不行？”

对这个模糊的回答显然牛连生并不买账：“那不行，现在要不是我们弄这一出你们都不会来我们这儿和大家谈！等这线路布好之后，你们就更不会来了，大家伙说是不是？”

“是啊！”

“连生说得没错！”

身后的村民们立刻大声称是。

麻蛋的，这事儿还真有点棘手啊！

罗胜看对方这幅架势，显然是不弄到点确定的指标是不会配合的。

本来他还指望着自己带着关林建能先把事情缓一缓，至少等安装完电话之后再说，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这下关林建只好转头看着罗胜，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罗主任，这种矛盾局面是万万不能让它继续发展下去的，就算我不回师部报告也知道，师部一定原则上同意先满足他们的要求，等第一批产品来了想办法给他们出售一些，但我们部队里自己优先分配那些军垦地也是定好的了啊，所以……这边你们厂里能不能增加第一批产品的生产量，多运一些过来？只要你当着大家的面答应下来，我想这些村民也就不会再阻挠安装电话的事情了。”

关林建这个解决方法倒是想得很有可操作性，可罗胜也不敢乱点头答应啊！

厂里能生产多少，那又不是他这个办公室副主任定的，而是副厂长钟白才有把握说这话！

麻蛋，罗胜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为什么钟白没有亲自过来啊？

要是钟白在场，不管是答应增加生产供应量，还是处理这种突发群体事件，钟白都有足够的经验和能力应对，不要忘了上一次厂里罢工，也都是靠几乎以钟白一人之力扭转乾坤的！

在思考片刻之后罗胜就做出了决定，那就是马上联系钟白！

自己不是钟白，就不要瞎几把逞能乱做决定，否则耽误了安装电话的事情是小，把现在本来就很复杂的局面搞得更复杂，那才是大！

“各位村民同志们！大家不要急，我现在马上去给厂里打电话汇报，争取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大家能不能先让电信局施工队的同志们先把工作开展起来？”罗胜只好大声疾呼道。

“不行！没个明确的说法，咱们新平村二组的人绝不同意施工！”牛连生一扭头冲着背后的十几名村民喊道：“大家都在路边盯着啊！这线路不准施工！等罗主任给咱们一个肯定的回答再说！”

“好！”他身后又传来一阵答应声，显然大家的决心是异常坚定的。

其实这件事情，也不能完全责怪新平村二组的村民。

实在是因为他们这里本来地形就差，耕地少不说，就连土壤质量也是经过巴雅市农业局测量评定过的，那就是含酸度是整个巴雅市内平均值最高的地方！

换句话说，这个地方毫无疑问是最需要特种化肥改良酸性土壤的所在，产量低、生产环境艰苦，要不是被这些客观困难给逼到一定程度，谁愿意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做这种危险的事情，和三十五师、市电信局叫板？

不就是为了让自己的田里能多种出些庄稼么？！

……

新的副厂长办公室，自然不是以前朱宏杰坐的那间。

怎么说对方也是被派出所的人给带走的，朱宏杰的办公室从那天起就被改造了一间资料室，顺带着连他隔壁的办公室也被人事科给弃用了，所以新的副厂长办公室位置已经从四楼调整到了三楼。

身为新科副厂长的钟白这几天可累得够呛，不为别的，就为推进特种化肥第一批产品生产工作，他都已经连续加班三天了！

每天都是长达十多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可以这么说，除了回宿舍睡觉休息之外，就连去食堂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全都是楚娟每天给他把饭打好，送到他的办公室来吃。

第二百零八章 那东西怎么还没到 “钟白，有电话！”楚娟急冲冲的破门而入，对正在埋头算数据的钟白喊道：“是罗胜从南云那边打过来的！”

“罗胜的电话？”

听到这个消息钟白立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马上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

“钟厂长，我们在新平村这边碰到麻烦了……”

听完罗胜在电话中描述的事情，钟白并没有立刻在电话上口头给对方一个准确的答复，而是让他尽量在前方多做斡旋的工作，如果能劝说成功就尽量劝说那些村民！

尽管他也听出来了罗胜话里的焦急状态，以及自己没有马上给对方一个说法的时候，罗胜那掩饰不住的慌张和失落的感觉，此刻的钟白也很着急，不过他着急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那就是这台该死的个人电子计算机怎么还没到！

罗胜碰到的这件事情其实再简单不过，就是要额外多生产一些特种化肥供应给新平村二组的村民。

这虽然超过了最初军地合作的范围，但钟白不傻，知道前方的情况很关键，一旦不能满足这些村民的要求，给251号哨所安装程控电话的工作就要受阻，而后续一连串的影响更是会打乱整个天河省首次对外军地合作项目的成功！

若是那样的话，安装程控电话起到宣传打响山平县化肥厂名气的做法反而成了包袱，那可不是钟白想看到的！

钟白几乎是在第一时间给楚军汇报之后，就打电话到了省厅，直接找到了吕厅长。

他告诉吕旭东，如果不能妥善处理好这件事，不但特种化肥的正面效果得不到很好的宣传，反而会引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钟白不想弄巧成拙！

但，因为这个项目毕竟是在省厅领导下，由天河省工业研究院和三十五师共同签订的，即使在电话里听到罗胜说，三十五师已经原则同意额外给新平村二组的村民们拨发一部分即将到来的特种化肥，但还有两件事情摆在钟白面前。

一是天河省这边也必须要同样同意这个做法。因为这是两方合作的共同项目，只有一方同意是不行的。

好在吕旭东几乎是马上就答应了这个要求，毕竟省工业厅一直是希望这个项目大获成功，不希望有一丁点儿的负面影响出来，而这些农民们的要求并不过分，他们这么做的出发点只不过是想多种点庄稼出来，而特种化肥这么好一个方法摆在眼前却不能使用，换成是谁恐怕也说不过去。

而第二件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那就是第一批产品的具体产量！

现在特种化肥已经开始生产，可相关的生产量是固定的！

这不是钟白不努力，而是在没有实现程式化和用数控程序进行生产操作之前，目前的特种化肥生产依旧采取的是传统的人工生产线方式。

这个方式就需要有熟练的工人操作生产线，把握各种生产状况，尤其是各种微量元素添加的比例，这是特种化肥生产环节中最关键的一环，开不得玩笑的。

而生产特种化肥是山平县化肥厂之前从未有过的工作，没有任何一个已经掌握生产状况的熟练工，所以在前几天钟白已经开始了第一批培训，好歹也让他培训出来了第一批一共十个掌握理论快、操作又熟练的老工人出来。

但人力数量有限，导致生产量也是定死的，即使完成交付给三十五师第一批的任务数量也就是刚刚够而已，哪儿有能力再突然加码，多生产出给新平村二组这些村民使用的特种化肥？

“那东西怎么还没到？！”钟白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有些急躁的吼道。

楚娟很少见到钟白这副模样，立刻问道：“什么东西？”

“个人电脑！”钟白也不管楚娟听得懂听不懂，开始自顾自的抱怨：“没有它，我们的生产效率和生产量都上不去！这明明都过去好多天了，当时也答应我第一时间运回国内的……”

虽然不知道钟白说的到底是什么，但楚娟见钟白一脸焦急自己却又帮不上什么忙，只好默默的闭嘴没有再追着问。

钟白此刻没有心思给楚娟解释什么是个人电脑，为什么这东西对他如此重要，他只关心那台8086个人电脑呢？

李楠欣社长应该不是一个讲大话的人，可这都快十天了，东西呢？

钟白几乎每天早上上班第一件事就是要问问厂门口的收发室，有没有自己的包裹，可这已经一周了，没有。

这会儿又碰到这么个突发情况，要是没有那台8086个人电脑，钟白还真想不出什么办法在短暂的几天时间内提高特种化肥的产量！

就在他急得来回在办公室里踱步的时候，一个声音从门外响起：“钟厂长，邮电局有同志开车送来了一个很大的箱子，说是要你过去本人签字领取！”

这句话对钟白来说简直是天籁之音！

“我马上去！”钟白兴奋得撒腿就跑，后面的楚娟只好快步追了过去：“哎，你等等我啊！”

一口气以百米速度冲刺到厂门口的钟白，在看到那个庞大纸箱上印着的英文之后，紧张的心情终于平复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激动！

麻蛋的，可算到货了！把老子等惨了！

签字后钟白吭哧吭哧的扛着箱子直奔自己的办公室，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它。

记忆中的庞大机箱、显示器、键盘出现在眼前。

他又按照清单检查了一遍各个部件，一个都不少。

“哈哈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钟白兴奋的一把将旁边帮他拿东西的楚娟直接揽入怀中紧紧抱住：“娟子，这救命的东西终于到了！”

楚娟猛的被钟白这么一抱，一股温暖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她顿时感觉自己心脏跳得厉害，脑子也有些晕乎乎的不听使唤了。

他……他居然在办公室把自己抱上了？！

这会儿是上班时间，可别让人看见，说出去羞死人了！

大脑的理智告诉楚娟，她应该立刻把钟白推开才是。

可她的双手愣是没动。

因为，这感觉……很舒服！

第二百零九章 一次带一年的 显而易见的是，无论哪个时代的女孩儿，被自己喜欢的人突然毫无征兆的抱住，都是会浑身发软手脚不听使唤的，楚娟也不例外。

虽然不知道钟白为何如此激动，但被揽入怀中的楚娟似乎也体会到了对方那快速的心跳，自己的身体也感觉燥热起来。

“到底是什么……救命的东西啊？”理智还是战胜了快感，楚娟最后不得不用那近乎于蚊子叫的声音小声问了一句。

钟白这才意识到自己怀中抱着的并不是那台千思万想的ibm个人电脑，而是厂长的宝贝女儿的时候，讪讪的松开了双臂，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皮指着被打开的包装盒：“喏，就是这些。”

“我知道就是这些！可它们到底是什么？”楚娟的声音有些大，明显是在掩饰刚刚被抱住之后的惊慌情绪。

“唔……这是个人电子计算机，简称个人电脑。”

“个人……电脑？”楚娟一眼瞥到了里面的键盘，惊讶的指着它喊道：“那东西不是和打字机一样么？”

“这是标准的qwer键盘，是电脑的一部分，它就是汲取了打字机设计的灵感所制造得来的。”钟白点点头道：“个人电脑可比打字机复杂多了，它的功能也更加强大……”

简要的给楚娟解释完什么是个人电脑以及它的作用，两人也似乎同时心照不宣的把刚才肢体接触的事情同时抛在脑后，气氛也总算恢复了正常。

见钟白准备抱着这些配件急匆匆的返回办公室工作，楚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喂，你这人怎么随时都只惦记着工作啊？就不能稍微休息一下吗？我帮你擦擦汗。”

因为刚才钟白很拼命的一路奔跑接电话、把箱子扛上楼什么的一路都没有歇息，尽管是寒冬腊月期间他的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于是楚娟耐心的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仔细的给他擦了两下，这下钟白感觉自己心里暖暖的。

在楚娟把手帕重新塞回裤兜的时候钟白还一不小心斜着看到了在对方裤兜里的巧克力包装纸，他顺口问道：“给你带回来的巧克力好吃吗？”

那自然是钟白在瑞士买的巧克力，回来之后在车站就给了宋小丽一份，然后又给了楚娟一份，现在见她还随身带着，心道这礼物果然没有白买。

“好吃，就是我吃得太快了有点舍不得，所以现在每天只带一小包来上班抽空的时候吃点，吃了之后肚子很暖和，挺舒服的。”楚娟笑道：“早知道就该让你多带一点了，可惜有点贵。”

面对这种朴素的要求，钟白自然是满口应下：“小问题！贵的买不起，这种巧克力哥以后每个月都给你弄！”

“真的？每个月都有？”楚娟惊喜的追问道：“可你不是说这是瑞士原产的巧克力，国内都没有卖的么？那你怎么给我弄？难道你还能每个月出一趟国去瑞士不成？”

钟白眨巴眨巴双眼，指着那台个人电脑道：“不用每个月出国，只需要找人帮忙，像邮寄这台个人电脑一样邮寄就好。这样吧，你说说一个月你想吃多少这种巧克力，我一次性让人给邮寄一年的量回来。”

“啊？一次带一年的？！可……可你不是说着小小的一盒就是好几十块钱么？一年的岂不是要好几百块？哎呀，就算你现在是副厂长涨了工资，钱也不是这么造的……”

“呵呵，这点钱我还是出得起。那就这么定了，我先忙工作去了啊。”

说完，在楚娟惊喜而又担心钟白浪费钱的心情里，他已经搬着电脑离开了。

楚娟并没有意识到这台个人电脑对钟白有多么重要，但钟白心里却很清楚。

尽管刚才罗胜的电话一度让他感到很大的压力，但现在有了这台个人电脑之后，钟白对于解决发生在新平村二组的事情已经充满了信心。

钟白将个人电脑装好之后通电简单确认了这台电脑的基本功能，就立刻带着单建平和姜信鹏去了磷肥车间。

因为上一次磷肥事故的原因，厂里暂时停止了磷肥生产，磷肥车间也被暂时搁置不用，直到头两天正式开始生产第一批特种化肥之后才重新投入使用，现在这里就是专门生产特种化肥的。

这里挑选出来的十二位工人都是整个厂里文化程度最高、学习能力最强同时也是经验最丰富的熟练工，经过钟白的紧急培训之后上岗作业，当他们抬头看到钟白、单建平和姜信鹏三人同时来到车间的时候，纷纷开始打招呼。

“钟厂长来了。”

“钟厂长好。”

钟白双手往下微微一压：“都先把手上的活儿停一停，今天上午的生产就到这儿，辛苦大家了，先回去休息吧。”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大家见钟白神情自若、口气也很正常，也就暂停生产，将设备关掉，纷纷脱下工作服离开了。

单建平一边翻看近几日的生产记录，一边对身旁的钟白说道：“按照最近的生产记录来看，这个车间平均每天可以生产0.5吨的特种含氮肥。整个日均生产量是缓慢上升的，从最初的0.3吨每天提升到现在的0.5吨每天，显然是工人们的熟练度增加慢慢提高生产效率的结果。”

钟白点点头道：“嗯，说明大家都在很努力的学习我们教给他们的关键知识点，但这个速度还不够，因为按照计划，第一批运往南云省的特种含氮肥数量是10吨，现在又因为罗主任反馈回来的情况，我们需要再增加5吨，第一批出厂产品量成为了15吨。目前只剩下不到五天时间，最初我的打算是让大家换成三班倒24小时不停工，但现在看来已经有另外的方法解决了。”

“就是……你刚才说的数控化生产？”姜信鹏显然有点不相信：“可这折算下来，几乎要提高5倍的生产效率啊！真的可行吗？”

钟白自信的点头道：“当然可行，姜老师。要不然我怎么会让工人们现在就提前下班休息？接下来就需要你们二位将我之前在办公室里说的，把整个标准化作业的流程再重新梳理一遍，形成一个严谨而且数据准确的新模型在最短时间里交给我，提高产量的问题已经解决。”

第二百一十章 kco特种含氮肥程序1.0 这次钟白主导生产的特种含氮肥，其实和前世大家普遍理解的那种极高端的水溶性特种化肥还是有所不同的。

特种化肥一般分为固体型肥料和液体型肥料两种，虽然液体型肥料更加有利于运输、更加有利于保存肥料本身养分不受运输、储藏、使用过程中的天然流失，而且从制造工艺上来说是化肥行业中最节省能源的产品，但目前的生产设备和工艺显然做不到这一点，而且液体特种化肥昂贵的包装费用在这个年代还要成倍的增加，所以这一次针对南云省边境巴雅市特殊的高含酸量土壤，钟白依旧采取了固体特种化肥的思路。

这次的特种含氮肥其主要成分依旧是尿素，但因为按照比例添加了碳酸钾就能起到有效降低土壤酸度，让土壤在施用化肥之后能够有效的提高肥力，所以这一次的特种含氮肥的全程是碳酸钾复合特种含氮肥，根据碳酸钾的分子式k2co3，所以简称kco特种含氮肥。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增加了几个字，但在1981年生产这种kco特种含氮肥固体化肥依旧属于难度很高的操作，人工生产不仅效率低，而且可重复性差，严重依赖熟练工人的数量和经验。

可以这么说，现有的12名工人能够保障生产，可是一旦其中有一个人生病请假的话，那么每天的kco特种含氮肥产量起码要下降20%！

这也是为什么钟白一定要选择程式化生产的原因，相比人工调配k2co3成分比例的速度慢、有偏差而言，使用个人电脑编程之后做出的专门生产程序，就能够做到一个完美的、重来不出错的熟练工人所能做到的一切，而且这还不需要培训——因为只要程序不出错、控制台不断电，那么在写入程序之后它就能够人工控制其自动运行，从而保障源源不断的生产。

当然，操作工人数量也会从现在的12人减少到只需3人，这样一来即使要保障24小时开足马力生产，甚至都不需要三班倒，可以换成四班倒了。

听完钟白的讲述，不要说还没有现场见证过奇迹发生的姜信鹏了，就是已经多次目睹钟白神奇的单建平都有点怀疑，不禁问道：“钟厂长，这……就是你办公室那台设备真的可以做到刚才所说的吗？”

钟白点头道：“当然可以，不过编写专门生产程序我需要半天时间，现在是上午十点，请两位务必把刚才我需要的新模型在一个小时之内交给我，而我则争取在下午三点之前把第一版程序拿出来，然后咱们就利用今天剩下的时间进行试运行。”

三人各自返回自己的办公室，单建平和姜信鹏自不必说，二人本来就是埋头苦干的技术性干将，在得到了钟白方向明确的指示之后，一个计算、一个编写模型，马上就进入了火力全开的节奏。

而这一个小时钟白也没有闲着，他正在黑白的电脑屏幕前努力的回忆起前世尘封已久的ms-dos和basic语言知识。

“唔……看来很久没有用电脑还是有点后遗症的，好多指令都忘记了。”钟白一边慢慢的敲打着键盘，一边回忆着那些以前只存在于书本中的记忆。

在上一世钟白读书第一次接触电脑的那个年代，已经是ms-dos晚期，马上迈入windows操作系统的时代了。

和windows系统相比，ms-dos系统显得简陋、机械，但它最大的好处就是直接。

不需要考虑更多的其他因素，熟练掌握basic语言编程的钟白，甚至在电脑打开，确认5.25英寸的软盘里自带的的确是原版正宗的basic语言程序之后，他甚至可以在开机之后立刻进行编程工作。

不需要什么360安全卫士大礼包，也不需要什么xx拼音输入法之类的玩意儿，因为basic语言的指令都是全英文的。

单建平很快拿来了他们俩做出来的数据新模型，这和最初在理论研究阶段提出来的模型还稍有不同，因为是经过这几天实践生产同步修正过的，更加真实并且更加有效。

钟白只是拿起来看了不到五分钟，就决定马上着手开始编制与之对应的程序。

看着钟白双手手指如飞、不断的来回敲击键盘，而黑白的电脑屏幕上也不断由下而上的刷新着密密麻麻的字符串和指令集，单建平有些目瞪口呆：“鬼鬼……这就是最新的个人电脑吗？功能好强大啊！这速度……好快！”

钟白只是微微一笑却并没有回答，心道这还只不过是第一代英特尔生产的8086处理器而已，单科长你要是知道2019年最新出产的个人电脑配备的最新的英特尔酷睿第四代i7处理器，计算运行速度早已是8086处理器的千万倍以上的话，恐怕连下巴都要惊掉吧……

钟白要喝茶、单建平给他泡上；钟白喊肚子饿了，单建平一溜小跑直接去食堂给他打了饭回来，比楚娟的速度都要快上一倍，但钟白至始至终屁股都没有离开过椅子，双眼更是全神贯注的紧盯着那黑白相间的电脑屏幕！

下午两点钟，随着钟白重重的用右手敲击下键盘的回车键，一阵眼花缭乱的字符闪过之后，屏幕中间出现了四个英文字母。

done。

它的意思是“完成了”。

钟白长舒一口气，从旁边的盒子里抽出一张8吋软盘，插进外接的软盘转换器里，将这套“kco特种含氮肥生产程序1.0版”拷贝进去。

之所以不使用电脑自带的5.25吋软盘，不是因为钟白想别出心裁，而是因为山平县化肥厂内所有的设备都是老旧的苏式设备，车间里数控生产控制台搭载的是8吋软盘接口——尽管它从来没有被使用过。

想要数控生产控制台能够识别并运行这套“kco特种含氮肥生产程序1.0版”，你就必须使用8吋软盘才能将它拷贝入内，否则连程序都不能复制进去，如何运行？

下午三点，果然在钟白实现拟定好的时间之前，钟白再度带着单建平、姜信鹏二人来到了车间。

他们，决定一起见证这个山平县化肥厂新时代的到来！

第二百一十一章 他成功了! 12名工人也到场了。

只不过，钟白这一次罕见的没有让他们全部上场操作。

这些工人都是厂内的精英、是技术最好的群体，钟白在现场将“kco特种含氮肥生产程序1.0版”拷贝至数控生产控制台内之后，便嘱咐其中的九名纯人工岗位的工人暂时不用上岗。

“这样真的可以？”

“把所有手工的工作全都交给数控生产控制台？它能做到和我们一样严密挑选、保证添加元素含量吗？”

面对一线工人们投来的询问，钟白没有用过多言语来解释，只是淡淡的来了一句：“接下来的半个小时生产过程，我希望大家认真看，等这半个小时生产的kco特种含氮肥成品出来后，大家按照我们目前的标准认真检测，看它是否符合我们之前要求的出厂质量规格。如有0.01%以上的偏差，那我本人会对这次数控化措施负全部责任。”

这话说得极重，尤其又是对钟白这个刚刚才上任不到半个月的新厂长而言！

但，没有人怀疑钟白的决心与能力，因为他已经多次给全厂上下证明，在技术这一块，他的做法一直是正确的！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12名工人有些紧张，可更紧张的是钟白的老师姜信鹏。

要说对钟白本人个性的了解，在场的所有人中姜信鹏说自己是第二，那绝对没有任何敢自认第一。

可此刻的姜信鹏，尽管在最近的一个月时间内，他已经完美的融入了钟白主导的特种化肥课题组，此刻却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眼前这个坚定而又自信的年轻人，还真的是当初自己课堂上那个资质平庸的普通学生么？

若是，为什么人会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改变如此巨大？

这改变的程度除了专业知识外，甚至连人的性格都已经改变了？

若不是，那又怎么解释钟白现在所推进的工作？

不要说自己这个省技校老师闻所未闻，就连课题组的组长童四方副教授也在实质上接受钟白的指挥，这也是姜信鹏慢慢融入团队之后所得出来的结论！

自己曾经的学生钟白，正在做一件不可能的完成的任务！

而只要半个小时的时间，大家就能知道钟白这件任务，到底是不可能完成的，还是……

一个别人不可能完成，而他就能确定完成的任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产出样品外观符合标准！”

“产出样品气味符合标准！”

“氮元素比例符合标准！”

“含钾量符合标准！”

“废品率低于预期值！”

“……”

一连串的数据结果从几名熟练工人的口中不断喊出。

看着眼前那堆从生产线末端还在源源不断沿着传送皮带往外涌出的成品，所有人脸上都是一股掩饰不住的激动表情！

成功了，钟厂长他成功了！

一张小小的8吋软盘，一个根本看不见摸不着的数控程序，就这样在钟厂长一个人的努力下编写完成并且成功的用在了车间的实际生产中。

更令人感到欣喜的是，废品率从最初的人工极限1%降到了0.36%！

这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钟白不但实现了之前他所提出来的要求，甚至还更令人满意！

不知道是哪位老工人率先鼓起了掌。

尽管在设备的轰鸣声中，这掌声听上去并不大，但很快，剩下在场的所有人，除了钟白之外，都纷纷情不自禁的用力拍动自己的两只手掌！

“钟厂长，你真的厉害！”单建平这下算是彻底服了：“一个上午才刚刚提出来的理论，到了下午的生产实践就得到了证实可以用于后续的批量生产，这……这简直是化肥生产工作的一个奇迹啊！”

“这不是奇迹。”钟白淡定的摇摇头道：“这只是科学。”

只有钟白内心清楚，能做到这看上去奇迹般的一切，不仅仅因为钟白是个天才，更因为他的大脑中保留着前世的各种“工业奇迹”，此刻只不过是将浩如沧海的奇迹群中的一项单独拿了出来而已。

“大家激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过高兴完了就好，下面我们需要马上提高50%的产能……”下一秒，副厂长钟白已经淡定的开始给所有人下达新的特种化肥生产任务了。

……

回到办公室后，钟白已经第一时间联络了远在巴雅市的罗胜，用确定无疑的口气告诉他，可以答应新平村二组村民的要求，但不允许他们在之后再提出更多额外加码的条件。

罗胜自然是喜出望外的把这个好消息立刻分享给了在场的关林建和蒲新，有了厂里主抓生产的副厂长的承诺，大家自然是第一时间赶往新平村二组，当面给牛连生和一干村民们保证：你们的诉求我们已经答应了，5吨kco特种含氮肥将会在12月29日从天河省山平县运出，并在运抵三十五师的时候，第一时间分配给新平村二组！

见罗胜爽快的答应，牛连生也愣住了：“你……你们这5吨特种化肥……什么价？”

牛连生就是再傻也听明白了，对方这完完全全就是单独为他们生产的5吨产品，而且是从千里之外的天河省专门运输过来给他们啊！

那……这得多少钱一吨？

可罗胜的回答再次让牛连生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我们钟厂长说了，这5吨全部按照普通尿素的价格卖给你们，运输费用也不需要你们承担一分钱！就相当于农资公司送尿素上门！”

“啊！有……有这么好的事儿？”牛连生彻底给吓住了。

“怎么？这你们还不满意？我们钟厂长说了，如果这个条件你们还不满意，那你们什么也别想了，即使251哨所的程控电话不安了，也一定要报告三十五师和当地，严厉惩处你们这些破坏电信设施的人！”软的说完了，罗胜在讲硬话的时候也毫不含糊，总算有了点办公室副主任的模样：“以上就是所有条件，你们答应吗？”

一旁的关林建则恰到好处的一言不发，手却有意无意的摸向了腰间，那里正是他平时放手枪的地方。

这个节奏如果再看不懂，那牛连生怕不是智商只有负数了哦。

“答应！答应！我们都答应！”

牛连生喘着粗气吼道，一副生怕对方反悔的模样。

第二百一十二章 这人，就是个天才嘛! 1981年12月31日，这是本年阳历年的最后一天，也是一个值得251号哨所所有官兵铭记的日子。

因为就在今天一大早，营地里通程控电话了！

除了这时候轮值巡逻的人之外，留在营地里的所有人都过了一把瘾！

大家都获得了一次宝贵的单独使用它和家人通话的机会，当然，他们的家人们早就已经在部队的通知下来到了当地的邮电局等候——毕竟251哨所有程控电话了，但他们家里是没有的，还得去邮电局才行。

众所周知边境哨所是永不休假的，不管是12月31号也好，乃至除夕也罢，祖国边防的任务时时刻刻需要他们，一刻也不能缺席。

所以这些没有办法回家过年的士兵们在电话里清晰的听到对面的声音，不管是父亲、母亲，或是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是那么的亲切，那么的令人感到激动。

以至于每名同志一分钟的通话时间都都让人觉得那么短暂！

来自军报、新华社巴雅市分社、南云日报、天河日报的多家记者们，纷纷抓住机会，按下了手中的相机快门键用来记录这个历史的一刻。

不敢说是全国第一，但至少在祖国西南边陲的第一线边防哨所，251哨所绝对是第一个通程控电话的哨所！

这件事足以值得大书特书，而且最关键的是——它还不是军方斥资办理的，也不是当地投钱办理的，而是一家远在千里之外的天河省山平县化肥厂出钱办理的！

作为见证这次通话仪式的主角，也是一开始发起这件事的倡议人——山平县化肥厂副厂长钟白，很自然的接受了所有记者的联合访问。

“钟厂长，免费给251号哨所提供一部程控电话这件事开创了很多先河，我想知道，你们厂里做这件事的初衷是什么？”一名南云日报的记者抢先问道。

“其实很简单，说出来怕你不信。”钟白微微一笑道：“当初我来参加我们省化工研究院和三十五师签订特种化肥意向协议之后，我就想抽空看看咱们巴雅市最偏远条件最艰苦的哨所是什么样子，这里的军人是什么条件和精神面貌。”

“然后我就来到了251号哨所，在得知他们的民用通讯条件很不方便的时候我就在思考一件事情，这些最可爱的人为了咱们祖国的边防安全，日日夜夜守候在边陲，他们难道不想念家人吗？”

“他们当然想！所以我当即就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要让我们厂无偿提供费用帮他们安装一部民用程控电话，这样咱们的战士们在哨所才能有更加高昂的士气保家卫国！”

“当然，回去之后我是给厂里汇报过的，可不是我一个人拍脑袋就做的决定，那是违反规定的。这是一句额外解释，请诸位不要写在报道和新闻稿里面，谢谢了。”

钟白补充完最后一句解释后，立即引来记者们善意的笑声，大家除了遵守钟白刚提的这个小要求之外，也都纷纷对这位年轻有为的青年副厂长产生了由衷的敬佩。

才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不但已经被破格提拔成为了一名副厂长，据说还是本次kco特种含氮肥的核心研究人员！

两天前还亲自请缨，和三十五师专门派去运输kco特种含氮肥的人员一起一起，从天河省山平县一路历经四十八小时长途奔波，先转车再坐军用运输机，下飞机之后又转车，硬是第一时间赶到了巴雅市，并且第二天一早就前往251哨所，就是为了见证成功通话的这一刻！

记者们在不断的采访中得到了越来越多的信息，但随之也越来越惊讶。

这位副厂长，显然不仅仅是技术了得参与kco特种含氮肥的研制那么简单。

更重要的是他提出的很多理念让人耳目一新。

比如什么“企业要有社会责任感、要有国家荣誉感，而不因规模大小就忽视”、比如什么“我并不认为捐赠安装电话这一举动有什么了不起，它不是也通过你们这些媒体对外宣传了我们山平县化肥厂的名字么”、还有什么“这是个军地合作项目没错，有些内容也是涉密的，但是你们在报道的时候不涉及某些关键字就可以了嘛，对外帮忙宣传我们厂我就感激不尽了……”

这些新理念充斥于钟白的对话中，刷新了记者们的三观不说，也让他们深深感觉到了为什么钟白能搞出这么牛逼的事情而其他人搞不出来。

这人，就是个天才嘛！

而且在采访结束的同时，钟白还一再的和他们强调，一定不要在报道里提起他钟白的名字，倘若非要写，那就用“一位年轻的化肥厂副厂长”代替好了，显得既睿智又低调。

中午，所有人自然是在哨所吃大锅饭了。

但今天因为是个大喜的日子，炊事员也特别照顾远道而来的朋友，除了日常士兵们爱吃的饭菜外，又特意别出心裁的弄了新鲜的野生鸡枞菌，来了个“鸡枞菌大餐”！

什么炒鸡枞菌、鸡枞菌汤、炸鸡枞菌、腌鸡枞菌、煎鸡枞菌、清蒸鸡枞菌……让人目不暇接，胃口大开！

钟白也不客气，肚子都给吃撑了，看得前来陪同的关林建哈哈大笑：“哈哈！这次和上次完全不同啊钟白！我还记得那回你坐飞机落地之后整个人都虚得啥都不想吃，咋这回我看你是吃啥啥香啊？”

“那是第一回来水土不服嘛。”钟白也不客气，又用筷子挑起一大块鸡枞菌塞入口中，这次啊笑呵呵的说道：“现在好歹也是第二次来了，要是再水土不服可不就丢人了？再说那句老话不是说得好么，吃饭不积极工作有问题，这次给251号哨所安装程控电话，也算是我们厂里全年度最后一项重要工作了，我可不想这么重要的工作出啥纰漏被组织批评嘛，你说是不是？”

还没等关林建说话，一旁的巴雅市邮电局科长蒲新倒是主动竖起了大拇指：“钟厂长，我也得代表市邮电局感谢你啊，这下咱们年底总结也多了一份拥军爱民的成绩单，这份功劳可是你给咱带来的！”

第二百一十三章 谁说小化肥厂就不能转型 因为是边防哨所不允许饮酒，所以尽管大家聊得火热朝天，桌上喝的倒也都是普通的茶和原汁原味的鲜榨芒果汁。

这个节奏是钟白最喜欢的，又有美食、又不喝酒，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嘛！

他可不想每一次什么成功的事情之后都要来个庆功宴，而庆功宴上往往又有无数杯白酒等着自己，尽管心情肯定是高兴的，但身体的感觉总结下来只有俩字——难受。

眼下总算经历了一次没有白酒的饭局，尽管关林建一直朝他挤眉弄眼说什么晚上回师部之后再“好好”和他吃饭，但钟白愣是装作没看见给混过去了。

“……楚厂长，这一次的效果非常好，相关报道预计在一周之内就会见报。另外，我计算了一下按照目前的使用频率，这边我们每个月还要给巴雅市邮电局支付200元的费用，这个事儿我在没给您打电话汇报之前就已经先定了，没问题吧？”

“嗯嗯，那就这样，再见。”

吃完饭后，钟白还不忘马上给楚军打了个电话补充汇报一项工作。

也是他自己差点忘记了，现在安装的程控电话并不是像几十年后那样，什么座机安装不收费而是根据每个月的长途短途通话时长收取通话费+座机费这样的模式。

现在的电话费，说白了还是包干制，也就是在安装的时候就得和邮电局商量好，每个月的费用是多少，然后以月为基础统计、以年为周期缴纳，算是协商制。

这笔费用最开始钟白也不清楚，毕竟他不是真正属于这个年代的人，幸好在饭桌上蒲新主动提起这事儿，虽然当时关林建也表示师部会想办法承担这些费用，但被钟白听到之后他几乎立刻拍板决定，这每年2400元的费用由山平县化肥厂来出！

倒不是因为钟白打肿脸充胖子要强行让厂里掏钱，而是这件事除了广告效应之外，钟白也是真心打算采用一直支付费用的方式强调山平县化肥厂在这次特种化肥事件上的存在感。

因为可以预计的是，只要接下来一个季度里特种化肥的使用取得了实效，那么很快三十五师这边就会加大订单量，而这就意味着县化肥厂的成功转型！

这种军地合作的订单不受任何一级的计委管辖，因为它的婆婆至少是省一级的省军区或者省化工研究院，自然可以由双边根据需求量和生产量互相商量决定。

现在251号哨所不但电话安装费用由山平县化肥厂包圆了，而且后续根据钟白的决定，每年2400元的电话费至少掏3年，全都不让部队出一分钱！

只要军地合作协议一直生效，能够保障厂里有源源不断的订单进来，那这一年2400元的电话费算什么？简直不值一提！

班长秦武在听到钟白现场宣布了这个决定之后几乎是红着双眼、热泪盈眶的走上前，牢牢的抓住对方的双手，忘情的说道：“钟厂长，我们251号哨所能得到这份来自千里之外的帮助，真的太感谢您了！您放心，不管任何情况，我们都会牢牢记住这份馈赠你，一定坚守在祖国的西南边防线，保家卫国绝不含糊！”

“敬礼！”

在一行人即将离开哨所之前，秦武带着哨所所有的战士们整整齐齐的站成一排，用一个整齐的军礼表达了自己最诚挚的感谢。

……

返回三十五师招待所后，钟白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见他们的副师长卫海帆。

一是因为卫海帆今天很忙没有时间见他，二是因为钟白这边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定下来。

这一次他专门陪同护送这批kco特种含氮肥到巴雅市来，其实已经将上次的意向协议履行完毕了。

说到这儿有人可能会觉得纳闷儿，不是说这才是第一批产品吗？怎么这就“履行完毕”了？

没错，钟白这次护送的的确是第一批产品，但和履行完毕上次的意向协议这两者之间没有冲突啊！

因为上一次的协议本身就只规定了第一批产品的数量和交货时间而已嘛。

那时候的特种化肥还是一个研制中的课题，并没有成功案例在先，要不是钟白一开始的大胆和关林建当时在天都那么相信他，相信那次签约的事情或许并不会发生。

说白了，就是这一次的签约和意向协议本身就是一个很多因素都没有确定的前提下，提前开展运作的事儿。

现在的确按照钟白预料的一样，它成功了，那么后续呢？

一旦这些kco特种含氮肥在施肥之后效果良好，那么可以预见的是，本次运送过来的10吨kco特种含氮肥根本无法满足三十五师庞大数量的军垦田需要，接下来更加庞大的生产计划制定工作迫在眉睫。

这当然是一件大好事，它意味着山平县化肥厂创新转型成功，其利润最大的产品在短时间内虽不能马上从尿素变为kco特种含氮肥，但只要这样的日子持续下去，终有一天技术含量高的kco特种含氮肥在销售额中所占的比例会进一步上升，直至超过尿素跃居第一。

谁说小化肥厂就不能转型的？钟白就能！

出发之前楚军已经给了钟白足够的授权，他本来就是主抓生产的副厂长，根据订单需要制订接下来全新的生产计划属于分内工作，再加上楚军也丝毫不怀疑钟白在这方面的判断力，所以接下来和三十五师继续合作的后续订单到底签多久、签多大，这一切都由钟白在巴雅这边自行决定即可。

省化工研究院这边虽然也是“婆婆”之一，但他们主要负责的工作是课题研究阶段，现在既然已经研制成功，第一批产品已经运抵巴雅市，后续童四方这边也就彻底放手了。

当然，钟白为了保险起见，防止某些人瞎几把插手指挥，这次在天都还抽了一点时间去见省化工研究院院长胡凯力，把这个想法和对方如实告知，胡凯力自然是一口点头答应，并没有提出异议。

毕竟这位年轻的副厂长给全省工业口带来了莫大的荣誉和实惠，他就是再傻也知道不该给对方下绊子才是！

第二百一十四章 对目前的合同价格满意吗 “小钟，上一次见到你还是钟科长，这才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就已经升为副厂长了，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作战室内，三十五师副师长卫海帆看着眼前颇有精神的钟白，有些感叹。 “谈不上，接下来还有很多工作要做。”面对对方的赞誉，钟白一笔带过，很快将话题转移到接下来的订单签订上：“卫师长，kco特种含氮肥目前已经成功进入正式生产阶段，这次的10吨产品只是开始，仅仅用来解燃眉之急，后续贵师的军垦地需求有多少？我们应该马上拿出一个合理的采购计划出来。” 办公室副主任罗胜坐在一旁，见钟白面对任何荣誉和赞美都能稳如泰山、还能随时把注意力放在当前的主要工作上，这份毅力就让他自叹不如，赶紧打起精神，认真的做着会议记录。 “这10吨产品只能用于300亩土地，而我们整个三十五师统计过的在册军垦地面积一共超过1万亩，理论上的需求是300吨……”卫海帆一边翻着关林建递过来的资料统计册，一边回答道：“虽说目前因为人力原因开发度只有70%，但我的想法是，接下来还是以总面积为基准签订半年的合同。” “嗯，那就是300吨了？”这个数字钟白并不觉得实现它有多么困难，目前在运行了“kco特种含氮肥生产程序1.0版”数控生产程序后，每天的特种化肥产量已经从最初人工状态下的0.2吨提升到了1吨。 300吨，虽然在半年时间也就是180天内生产，每天1吨的产量是不够的，但这还只是按照每天只有12个工时生产的效率计算，如果继续开启三班倒的节奏，相信不说做到每天2吨，但是1.8吨是绝对能够得到保障的。 所以钟白也就很有信心的点了点头道：“可以，我们厂有能力在半年时间内为贵师供应300吨kco特种含氮肥。那么价格方面的话，就按照我们这次的意向价格不再调整，卫师长同意吗？” 卫海帆还没说话，旁边的关林建立刻凑过来小声在他耳边提醒道：“卫师长，虽说这是军地合作项目，但我们一次性下这么大的订单，也应该和民用企业互相签订合同那样，要求他们提供一定的折扣啊。” 这番话并没有让卫海帆马上提出自己的意见，而是思考片刻抬起头对钟白问道：“钟厂长，你们厂对目前的合同价格满意吗？” 这批kco特种含氮肥单价是1000元/吨，比起700元/吨的尿素价格高出了将近50%，换成任何一家将尿素作为主打产品的化肥厂，听到对方这个问题当然是毫不犹豫的表示满意。 钟白对这个价格也是比较满意的，因为虽然听上去kco特种含氮肥打着特种化肥的名头，又有省化工研究院的课题支持，看上去好像相关的科研费用不少，但其实山平县化肥厂本身没有多掏任何一分钱。 课题组的研究经费，是院里找工业厅一路申请下来的，用来编写“kco特种含氮肥生产程序1.0版”的电脑属于钟白私人赞助，更不要说编写程序的钟白本人此次完全是属于无偿提供高科技劳动力了。 这样下来，除了多出来的原料成本100元/吨之外，这和普通尿素相差300元售价的差价里，剩下的200元都是纯利润，kco特种含氮肥也就成了目前山平县化肥厂单品利润最大的肥料。 尿素每吨的利润大概在150元左右，按照上面的计算，kco特种含氮肥每吨利润足足达到了350元！ 半年300吨的订单，就能给山平县化肥厂带来将近10万元的纯利润，这是在厂里停产磷肥之后一个最大的利润增长点！ 钟白当然还可以借机继续涨价，毕竟第一批产品的象征意义更浓、卖得便宜一点，后面的大宗合同适时涨价也没人有足够的理由来对他进行反驳，但钟白仔细思考之后还是回答了卫海帆的问题：“卫师长，我们厂对目前的价格表示满意。” “但我要说明的是，这并不代表我们没有涨价的空间。”钟白继续说道：“事实上，这款kco特种含氮肥在全国范围内绝对是第一例，我也敢拍着胸脯保证，如果我们的核心技术不外传，至少一年内其他厂家没办法研制出同类的替代产品，这一点我要先说在前头。” “之所以我们不涨价，就是因为卫师长当时给了我们坚定的信任。随着这次合作的成功，我相信会有很多行内行外的媒体对外宣传报道kco特种含氮肥的神奇之处，相信也有其他的单位或者企业想要从我们这里购买kco特种含氮肥，而且我也相信他们愿意出比这个1000元/吨更高的价格，但目前我们的生产力暂时只能满足你们的要求，我是一个讲究诚信的人，我们山平县化肥厂也是一个讲究诚信的企业，所以咱们接下来的半年合同价格依旧维持在1000元/吨。” 说完这番话，钟白坦荡的望着桌子对面的卫海帆，他相信自己已经把话说得够清楚了。 我方完全有涨价的资本，而且有这个自信！ 但我钟白依旧选择了不涨价，就是因为咱们第一次的合作非常成功，这种双赢的局面下宁愿牺牲一点眼前的利益，也要让两个单位的良好合作关系继续保持下去！ 卫海帆是何等聪明之人？他又怎么会听不懂钟白话里的意思？ 于是他不再理会关林建提出的讲价建议，只是在桌子底下轻轻的用手掌拍了一下对方，脸上则露出微笑道：“好，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马上就让参谋室把合同拟出来，咱们现场签约。” “不必，我们厂里已经把合同拟好了。”钟白微微一笑，转头对旁边的罗胜说道：“罗主任，把那份空白合同上的数字、单价和交货时间填好，咱们抓紧时间签完。” 罗胜心里不禁啧啧称奇，他虽然才当上办公室主任不久，但好歹也听说过以前销售科的同志对外签订合同订单时候的事迹，一个新合同的签订远远不是那么简单的，开几天的会扯皮是家常便饭，甚至通过联系熟人、上级单位和计委对厂里施压的局面比比皆是，哪儿会像今天这样，钟厂长说什么就是什么，对方也没有提出半点异议马上同意的？ 于是罗胜迅速将拟好的合同拿了出来，匆匆填好数字、日期，递给了钟白：“钟厂长，可以签字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你也该转正了 1982年的元旦节，也是钟白重生后的第一个元旦节，他是在长途火车卧铺车厢上度过的。 这次来南云省的时候是因为赶时间所以才乘坐了军区的军用运输机，但回去的时候就没有这么着急了，自然也就不会劳师动众再让卫海帆派一次飞机，那样对对方来说成本也忒高了一点儿。 “钟厂长，这可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罗胜将刚刚从餐车上打来的盒饭往桌上一放，对钟白笑道：“化肥这产品能收定金的日子早就一去不复返了，没想到咱们这次还能从三十五师那边提前收取五万元的定金，你可真是够厉害的！” “只要奇货可居，任何产品都能收定金，这有啥大惊小怪的？”钟白倒是很淡定，一边打开饭盒开始扒拉饭菜，一边说道：“我说罗主任，这次出差你这么大的功劳，这一次回去之后你转为正主任的事儿也应该提提了，要不然每次出差你都带个副字，这多不方便呐。” “你可就别取笑我了，这事儿是我能决定的？”罗胜心里咯噔一下，但连上依旧神色如常的说道：“还我的功劳呢，咱俩还需要说这个？谁不知道这是我沾了你的光……” 钟白倒是毫不避讳的笑道：“别说啥沾不沾光的事儿，今天的成功我们全厂上下每名同志都是有功劳的，我只不过是做了我应该做的那一部分而已，而你的那部分，你也完成得很好嘛。放心，回去之后我就和楚厂长提这事儿，争取在年前把它定下来，转正过了舒服年，这多好的事儿不是？” 钟白的话听上去轻描淡写，但罗胜的心脏却不争气的砰砰直跳！ 他紧张啊！ 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的钟白，自己不但目睹了他在三个月内的三级跳，现在对方还要来提携自己一把？ 要是换成钟白报道那天在办公室说他的报到证掉了的时候你和罗胜说这话，那打死他也不会相信的！ 但事情偏偏就这么神奇，对方不但成了自己的领导，当上了副厂长，现在还要拉自己一把，把这个副主任变成主任！ 当然，这中间有没有运气成分？当然有，若是以前的主任黄兴志没有和朱宏杰走那么近以至于犯错误被免职的话，这个副主任的位置罗胜起码也要坐它个小三年才是。 可之前罗胜提前来巴雅市处理新平村二组的突发事件，其实也给他自己挣得了不少正面评价，这些钟白都看在眼里，现在他也不吝做个顺水人情。 就在罗胜喜滋滋的想象着自己由副转正，回家退休的老父亲听到这个消息不知道要高兴成啥样的时候，旁边的钟白却静静的看着车窗外快速掠过的风景，自顾自的说了一句：“希望厂里能借助这次kco特种含氮肥生产的契机，成功完成转型，早点适应接下来几年化肥产业快速的变化……” 罗胜怎么觉得这话听着好像有点…… 放手的意思？ 钟白也似乎意识到了这句自言自语透露了些什么，马上闭口不言默默的继续开始扒拉他的盒饭了，倒是罗胜过了几分钟才小心翼翼的试探性问了一句：“钟白，你要离开咱们厂再度高升了吗？” 这时候，罗胜没有像之前那样称呼钟白为“钟厂长”，而是直呼其名，也是代表了他作为和对方同一年龄段年轻人的内心疑问。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钟白本打算下意识的回避，但想了想之后苦笑道：“离开咱们厂有很大可能，高升这话就不敢说了。” 听到这个答案，罗胜心道一声怪不得！ 怪不得钟白刚才那口气像是托孤一样，原来还真让自己猜中了！ 钟白这也是首度和在除了楚军之外的厂里人透露这个消息。 换成其他人钟白不一定会说，但罗胜这个小伙子嘛，钟白通过这段时间的近距离接触，也慢慢感受到了对方的能力与冲劲。 那股精神其实很像刚刚重生后的自己，想要通过努力工作取得成绩来证明自己，这是好事儿。 山平县化肥厂由之前的暮气沉沉变为现在的欣欣向荣，钟白的到来可以说是一个最主要的原因。 但即使钟白现在知道自己即将离开了，他的心情和想法依然如同程淮鲁副县长那句意味深长的话一样——“不论你以后去了哪里发展，都要牢牢记得一点，那就是你的工作是从山平县为起点的，山平县永远是你的娘家！” 既然把这里当成娘家，那么亲望亲好，让山平县化肥厂又一个更好的未来，帮楚军厂长挖掘一些敢于开拓创新、敢于承担工作重担的优秀年轻同志，自然也是钟白这个副厂长肩上的责任之一。 想到这儿，钟白转头用手轻轻拍了一下罗胜的肩膀：“罗胜，其实你一直很优秀，若不是我这个人运气好半路杀出来，以后你终究会被提拔到更高的位置为厂里做出贡献的。这是最好的时代，只要工作上足够努力，就能获得机会，你要珍惜……” 这番话，完完全全是站在一个副厂长高度来说的，罗胜也没有觉得半点不妥，重重的点了点头，望着前方的隧道，眼睛里却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 眼看距离狗年春节只剩下不到十天的时间了，以往这个时候，山平县化肥厂大多数部门已经开始上起了“耍耍班”，也就是没那么认真，大家都沉浸在即将过年的轻松气氛之中。 但今年不一样，即使到了这个点，你如果深入到每个车间、每个科室去看，所有人都没有松劲儿的意思。 因为钟白副厂长从三十五师带回来的大订单，时间和质量上的要求很高，开不得玩笑，厂长楚军也表示，今年春节厂里只放三天假——大年三十到大年初三！ 要是换成以前，这样的工作安排怕不是会激起职工的反弹，但今年不但没有，每个人反而都铆足了干劲儿，一副不完成任务不罢休的节奏，甚至比得上那些大厂职工在做国家攻坚项目的精神头！ 第二百一十六章 职业病问题 若你要问为什么这么繁重的工作大家还有这么大的激情？

那当然是厂里给大家考虑的年底福利待遇到位啊！

这不，楚娟正在埋头用纸笔计算着年前自己到底能拿到多少奖金补贴和加班费呢！

“生产目标奖我有30元，最近每天的加班费一天2元，我已经加了6天，后面还要加4天这就一共是10天20元，年底个人补贴有15元，另外四季度补发的奖金还有23元，我看看……这一共就是88元！”

楚娟正准备兴奋的和斜对面桌子后的罗胜分享此刻的喜悦，结果她抬起头一看才发现整个办公室只有自己一个人，罗主任今天去县里秘书科给廖承元科长交材料顺便汇报了，整得她张了张口又只好讪讪的闭上了。

就在这时，门口闪进一个熟悉的身影，楚娟抬头一看立刻脸上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钟厂长！你怎么今天有空跑办公室来？”

钟白一看没有其他人，马上走近用手指轻轻的碰了碰楚娟的嘴唇，笑道：“不是说好了吗，没其他人在的情况下别叫我钟厂长，叫钟白！”

“切，你这人就是假惺惺的！真要让我叫你钟白，那被罗主任听到还不是又得训我一顿啊！”这个亲昵的小动作无疑让楚娟心里甜蜜得紧，但嘴上依然不放松还是那副不服输的口气。

“哈哈，罗主任最近的工作责任心那可是空前的高啊，可不能让他觉得是你在拖整个办公室的后腿。”钟白顺手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下，问道：“对了，之前开会说慰问的事情，名单你们办公室弄出来了吗？”

听到钟白说正事儿，楚娟也收起了继续和对方打情骂俏的心思，马上站起身来把办公桌上的一份文件递了过去：“你来得正是时候，喏，今天上午一上班就弄出来了，罗主任看过同意的。”

生产要抓，但毕竟快过年了，无论哪个单位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都要做一些年终必须要做的工作，比如慰问。

这个年代的工人们大多都是淳朴而又富有责任心的，日常的工作很辛苦，尽管这段时间在钟白的提议下，楚军全盘通过了提高大家待遇的决定，工资奖金补贴加班费一切从优发放，但这只是物质上的。

别忘了，人永远有精神需求，更何况是在山平县化肥厂这样有战斗力和凝聚力的几百号人的集体企业里。

除了评先选优这些之外，厂里每年都会在距离除夕的最后几天对退休老职工、困难职工和生产能手这几个群体中的代表开展慰问，其目的无外乎展现组织对他们的关心呵护，让大家在过年的时候更能记得单位的好。

按惯例，厂里上上下下四百多号人，每年年底的慰问名额是九个，其中退休老职工三个、困难职工三个，生产能手三个，所以当钟白看到眼前这份名单上的九个名字，并没有感到多意外。

这里面当然也有排顺序的规矩，比如退休老职工全厂一共有将近一百人，每一年的名额都不会重复，而困难职工也是一样。

至于生产能手的慰问名额就稍微有些不同，至少这是在职工作表现优异的一线工人才能拿到的。

钟白在上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比如氮肥生产里的合成氨车间老骨干卫世杰，也就是那位当初和他争论减低氨耗措施的老同志，名列困难职工的名单当中。

“卫世杰同志家里条件不好吗？”钟白对厂里大多数职工的家庭情况还不够了解，看到这儿顺口问道。

“嗯，老卫的身体一直不好，肺气肿多年看病用了不少钱，虽然厂里能给报销的都报销了，但个人在医疗支出上不少，加上他爱人去世得早，现在儿子又没有工作，所以……”楚娟对卫世杰的家庭情况还是很清楚的，马上给钟白介绍。

“看病花费是大，尤其又是在合成氨车间工作，这肺气肿应该也是职业病……”听到这个情况倒是引起了钟白的思考：“光是年底慰问一下，厂里给个二十元的慰问金估计也没办法从根本上解决他的经济困难问题。”

“谁说不是呢？其实本来听我爸说，十月份就准备给他换个车间的，可老卫本人好像不愿意，说是其他车间的补助没有合成氨车间的高，这个岗位一年的补助算下来要多差不多八十元，所以他还是愿意在这个岗位工作。”楚娟说着撇了撇嘴，有些不解的评论道：“换成是我可不愿意，这不是用身体健康来换钱么？”

“不能这么说。你有你的想法，别人有别人的想法，每个人的家庭条件不一样，老卫这不是全家就只有他一个人有收入么？”这个情况倒是让钟白有了点想法，沉吟片刻道：“厂里若是不想让这些同志带病不换岗只为了那多出来的一丁点儿补助，就得从制度上想办法改变才行。”

“这怎么改？”楚娟楞了一下：“全县又不是只有我们化肥厂一家企业，还有很多厂呢，大家都是一直按照工业局的指导文件执行的，也不存在什么特别规定啊。”

“不不，我不是说要县工业局专门为我们出规定，我意思是咱们厂里的多为这些职工考虑。”钟白想了想觉得这不是件小事情，它也不仅仅是卫世杰一个人面临的问题，像他这样的困难职工还有一大批，而且化肥厂这种工作环境下很容易得职业病，对于这些群体来讲，若是身体健康还没啥，一旦职业病发展到卫世杰那个状态，医疗费支出加大是完全存在的现实问题，也很容易让以前正常的家庭条件在短时间内就变得比较恶劣。

“这样，娟子。等会儿罗主任回来了你和他说一下，九个慰问名额增加两个，都加在在职的困难职工这一块，名单你们办公室自己琢磨，下午下班前送到我办公室来。”

说完，钟白便起身匆匆离开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内部健康基金 钟白之所以今天要在办公室主动谈起这个话题，是因为化肥厂职工职业病这个现象一直存在，而且近年来还有增加的趋势。

这也不是山平县化肥厂一家才有的现象，而是整个华国工业界，尤其是最基层的工厂，这种现象在整个80年代一直到21世纪的前十五年都无可避免，一直要到后面最高领导提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环保生产理念之后，才会慢慢开始引起国家重视、逐步缓解。

之所以刚才一个困难职工的慰问就引起了钟白的思考，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尤其现在是年底，又特别增加了生产任务的情况下，可以预见的是，这段时间虽然有着丰厚的奖金+补贴待遇，但对于职工的身体、心理上的压力也是空前巨大的，如果不在这方面做好预防工作，说不定就会冷不丁给你出个事故，让好好的局面一下子成为另一个极端。

防患于未然，生产安全重于泰山，这些话无论在哪个时代的华国工厂里都随处可见，但人们会不会因为繁重的工作任务而仅仅只把它当做一句口号，又或是身为厂领导的一份子，应该在这个时候主动做些什么，钟白选择了后者。

增加慰问人数，这只是提现厂里决心立竿见影的表现，而如何真正让这些危险岗位上工作的工人们真正得到他们应该得到的——相比他们比其他人付出更多的健康，恐怕不仅仅是一次慰问能够解决的。

即使钟白在山平县化肥厂还能继续待多久还是个未知数，但他除了秉持着在其位一天，谋其政一天的指导思想外，也在考虑另外一个问题。

以后若是属于自己的企业成立了，这一块应该如何妥善解决？

如果能妥善处理好山平县化肥厂目前的情况，那以后新企业即使有同样的隐患，自己处理起来也要得心应手得多。

钟白回忆了一下，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做法。

那就是由厂里找保险公司单独指定新保险项目，单独购买相关的职业病保险。

这个做法在21世纪倒是很普遍，不过现在实施起来有难度，因为保险公司设立新保险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数据调查，在摸清了危险发生概率的大数据之后，才能有针对性的设立阶梯保费和赔付范围等等一系列后续措施，可那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现在才1982年，这样做恐怕太超前了不说，保险公司也很难理解吧。

钟白默默的在心里否决了这个方向。

那么另外的方向呢？

钟白开始仔细在脑海的记忆中搜索，不多会儿还真让他想起了一个好办法。

他想到了在西方国家的工厂里普遍运用的一种内部健康基金制度！

这项制度的出现有很长一段历时了，至少在二战之后就陆陆续续的在欧洲大陆上出现，并且一直到今天都还在一定范围内使用。

它是工伤保险制度的一个补充，也是独立于职业病商业保险之外的一种措施。

所谓内部健康基金制度，就是每个工厂根据自己不同的实际生产情况，按照生产环节的不同，确定一个岗位健康系数来从企业利润中定时提取一部分，将它作为一个单独的健康基金，用于那些因为工作导致职业病的职工解决生活困难的一个特殊做法。

虽然名词解释听上去很复杂，但是只需要举一个例子就能让人马上明白它的具体做法。

以一家只生产尿素的化肥厂为例，假设这个厂只有一条生产线，我们将生产线简化为只有三个岗位，即：a岗位，负责运送原料矿石；b岗位，负责利用车间设备生产；c岗位，负责成品管理、对外运输。

那么从实际工作流程我们可以很清楚的知道，这三个岗位得职业病的风险概率是不一样的，a岗位最低，因为接触的都是无害的天然矿石和原料，b岗位则风险最大，因为要长时间在室内接触化合物以及处在危险的工作环境中，而c岗位的风险则在a岗位和b岗位二者之间。

那么，假如每卖出1吨产品，该厂就提取产品纯利润的1%作为内部健康基金，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基金的数字会慢慢增加。

当然，内部健康基金不只是企业出，个人也需要从工资里面提取一部分，就好比医疗保险一样。

而职业病也不是一开始就出现的，而是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出现，等到真正有岗位人员发现职业病产生了昂贵的医疗费用之后，工厂就可以从内部健康基金里提取相应的金额来用于给工人治疗。

治疗的费用无论多少，报销比例是一定的，但是个人工资里提取的那部分内部健康基金的数量，a/b/c三个岗位的数字是不同的。

简单来说，应该按照得岗位得职业病的风险从低到高，我们排下来的顺序是b>c>a，那么从三个不同岗位工人工资里提取的那一部分的数量则应该是a>c>b，一个反过来从低到高的顺序。

即，同样是报销一千元钱医疗费，可能a岗位平时自己缴纳的那一部分是100元，而b岗位自己缴纳的那一部分只有10元，风险概率处在中间的c岗位平时自己缴纳的那一部分是50元这个中间数。

这样一来就有力的保障了b岗位工作人员的利益，他们平时可以少缴纳内部健康基金，但却获得同样的报销金额，原因恰恰就在于b岗位的风险最高。

在华国大大小小的工厂里，这个制度看似虽好，但却很难执行下去，那就是在于一个最根本的问题，即：abc三个岗位，你凭什么说哪个岗位的风险最大？

内部健康基金的发展在欧洲后面甚至更加细化，同一个工厂的不同产品生产线也会设计不同的系数，而且都相对公平，尽最大可能保障工人本身的利益。

在西方国家的工厂里，这一块是经过很多年摸索才根据统计数据一个岗位一个岗位这样按照高低不同列出来的，但现在的华国？对不起，没有这一块的数据。

但钟白依然决定要给楚军提出建议，在化肥厂里实行这种内部健康基金制度。

原因在于……他脑中有足够的相关数据！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一个健康而且光明的未来 “假设所有后勤岗位这些不和化肥生产直接产生联系的岗位个人缴纳系数是1，那么，合成氨车间系数最低应该设定为0.32，其余的岗位按照目前的风险概率高低设定如下……”

钟白一边滔滔不绝的给楚军介绍，一边拿了纸笔开始写下不同的数据，直到他将整个化肥厂不同车间多达40多个岗位的系数全都写出来一一对应之后，才将这张写满了数字的白纸递给了楚军：“楚厂长，按照这个系数设定内部健康基金并且一直坚持下去，以后厂里就不会再出现因为医疗费用而产生新的困难职工了，这才是治本的方法。”

“唔，这可……真难为你了。”面对钟白今天突然跑来给自己解释一大堆什么内部健康基金，又是解释怎么样提取、怎么样计算、怎么样报销洋洋洒洒一大堆，楚军在耐心听他讲了半个小时后，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这个问题现在不是化肥厂里最急迫的事儿吧？

现在最要紧的事情，难道不是春节期间保证完成本月的kco特种氮肥生产量么？

怎么小钟一下就考虑得这么长远？

还是说……他接了这个慰问工作之后调查走访了一番，发现这方面的局势不太乐观？

任由老厂长楚军怎么想都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钟白要给自己提什么内部健康基金的事情。

“您是想问为什么我突然在这个时机抛出这个话题对吧？”钟白似乎看出了楚军的不解，立刻解释道：“那是因为咱们最近这种高强度的生产状态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而且在可预期的未来半年时间内还要继续，我不敢说这种情况下一定就会增加我们职工罹患职业病的数量，但从概率上来讲，这绝对不是个小概率事件，所以我们要未雨绸缪。”

楚军有点不解的问道：“可是厂里不是已经最大限度的按照你之前提出的一些生产保护措施，尽量防止咱们的职工得职业病了吗？那这个措施还有那么大的必要么？毕竟现在kco特种氮肥的生产势头良好，你不也说了嘛，等这半年的生产任务完成，除了三十五师那边之外，可能还有更多的南云省边陲部队会和咱们厂下订单，那时候还需要很多资金扩展生产线，这固定提取的1%纯利润不能动，它可不是个小数啊，那是纯利润！”

钟白顿了顿，详细解释道：“与其等到出现一定规模的工人职业病情况再来面对它，并且在那时候的全厂财政里想办法来东挖西找资金来解决问题，不如我们从新生产的kco特种氮肥的利润里预先提留一部分作为内部健康基金，防患于未然，而且这部分基金除非厂里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绝对不允许动用，我们要以人为本。毕竟，无论有再先进的技术、再畅销的产品，一旦没有了能够生产它的工人们，那一切都是白搭。楚厂长，您想想，要扩展生产线，熟练工人的人数不够，那扩展能提高生产效率吗？当然不能！”

“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楚军微微点头道：“我原则上同意，等会儿让生产科、财务科、办公室、人教科的负责人一同过来开个会，咱们把这事儿定下来。”

见楚军总算同意了，钟白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那我就代表广大从事一线生产的工人们谢谢楚厂长了。”

很快，楚军就召集了相关人员开会，在会上依旧是钟白解释了这个措施的具体内容，以及实施它的必要性，大家没有异议的通过了《山平县化肥厂关于实行内部健康基金制度的管理办法》。

当然，幸好这是钟白提出来的，若是换成以前的朱宏杰一拍脑袋整这么个办法出来，估计绝大多数参会同志都不会同意，觉得他是异想天开。

这不得不说是钟白个人的成功光环起了很大的作用，至少到目前为止，钟白对厂里提出的每一项改变措施都得到了良好的效果，大家相信这个内部健康基金制度也不会例外。

倒是散会之后，望着钟白匆匆离去的背影，楚军的心里不禁有些感动。

这小子，是在为离开山平县化肥厂之前，尽可能多的为咱们厂里办好事、办实事啊！

……

腊月二十七，副厂长钟白代表厂领导班子，在已经被提拔为办公室主任的罗胜同志陪同之下，来到了因身体健康原因导致家庭困难的在职职工卫世杰家里开展年终慰问活动。

在亲切友好的交谈氛围中，钟白代表厂领导班子充分肯定了卫世杰同志常年累月坚持在合成氨车间一线工作岗位上做出的努力以及取得的成绩，送去了节日的慰问和二十元的红包以及若干大米、菜籽油等慰问品。

在充分听取了卫世杰同志对工作的建议后，钟厂长认真仔细的给他解读了厂里新出台的《内部健康基金制度管理办法》，打消了他对补助和以后报销医疗费的顾虑，最后本人表示，愿意在年后换岗……

从卫世杰家里出来，钟白总算松了一口气。

像卫世杰这样的老同志，若是继续在合成氨车间工作下去，那他的肺气肿病情绝对还会再加重。

到时候不但正常上班的时间会进一步减少，他上医院的次数也会大大增加。

那样无论对他个人，还是对厂里都会造成很大的损失。

表面上看来，卫世杰会因为坚持不换岗多拿到一些补助，但这些钱最后还是得乖乖的送到医院去。

而在实行了内部健康基金制度管理办法之后，表面上看着卫世杰每个月的收入减少了，但因为有了固定提取的内部健康基金，他以后报销的实际额度不但大大增加，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不再在合成氨车间工作，身体因职业病恶化加重病情的情况也不会在未来出现，这样无论对他个人、还是对山平县化肥厂，都是一个健康而且光明的未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 傅冲山要来调研了 “钟厂长，省厅办公室刚刚来电话通知，说是技术处傅冲山处长带队今天下午从天都出发，预计明天上午抵达山平，要来咱们厂里调研特种化肥工作！”罗胜急匆匆的带了一份传真冲到钟白的办公室内，将它递给钟白：“这是省厅传真的文件。”

“终于要来了么……我还以为厅里年前不会派人来了呢。”钟白犹记得那天因为苏阳的事情给傅冲山打电话的时候，对方主动提到年前可能会下来一趟。

头两天钟白还在等，但左等右等都没有省厅的消息，算了算时间距离过年也没两天了，钟白还心想着傅处长可能不会来了。

但没想到对方竟然腊月二十七打电话说二十八这天要下来？

这就有点意思了。

如果是头两天来的话，那还可以大致估计对方是以慰问为主，主要是来走个形势看看钟白的工作。

但距离过年只有三天的情况下再带队下来，这其中肯定有不同的含义在。

具体有些什么指示精神恐怕只能看那份文件上怎么说了。

等钟白将它拿起细细一看，不禁立刻皱眉。

只见上面写着……

“……鉴于山平县化肥厂近期kco特种含氮肥生产运行情况良好，省厅特别派出特种化肥考察组前来考察。”

“考察组人员名单：”

“组长：省工业厅技术处处长傅冲山”

“成员：省工业厅办公室副主任林若风”

“成员：天河省化肥厂副厂长熊庆”

“……”

“……”

“成员：平阳地区化肥厂技术科科长柳东升”

中间的成员还有好几名，除了技术处的工作人员之外，就是厅里的另外几位科长，还有其他两个地区的化肥厂技术科科长。

这个名单立刻给了钟白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除了最后那个柳东升本来就和自己有过节之外，上面的天河省化肥厂副厂长熊庆这个名字，也颇让他感到意外。

天河省化肥厂，是全省化肥行业的龙头老大，在工业口也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省一化”。

意思就是“天河省第一化肥厂”，就差把这个名字给挂上了。

而傅冲山带队前来考察特种化肥，如果只有厅里的人，那就完全是一趟慰问之旅，但现在不是，还加了这么多同行业其他厂子的人员，乃至省一化的副厂长熊庆，那其中的意味就很明显不仅仅是考察了。

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这些大大小小化肥厂的人员在腊月二十八一窝蜂搭上傅冲山的便车跑到山平县化肥厂来，无疑是想打听打听特种化肥的信息。

自己担心的东西终于来了。

如果只是之前地区工业局那种派个苏阳偷偷摸摸的塞到课题组里，还可以解释为摘桃子。

但这种大规模的同行交流，就不是找桃子那么简单，而是公开的通过省厅这条路子想来山平县化肥厂“捞”技术的。

见钟白看了传真文件之后一直皱眉不说话，罗胜不禁在旁边提醒道：“钟厂长，你看完了的话在上面批一下意见，我好传给楚厂长看。”

这句话才把钟白从思考中点醒过来，他马上摆摆手，站起身道：“不用，我们俩一起去楚厂长那里汇报这项工作好了，走！”

来到楚军办公室，老厂长听到这个消息也感到很惊讶，接过钟白手里的传真文件仔细一看，露出了和他一样的皱眉表情。

显然，楚军也意识到这个点来省厅的考察组实地考察kco特种含氮肥的情况，未必是什么好事儿。

楚军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钟白，又看了一眼旁边的罗胜，将文件往桌上一放，沉吟片刻开口道：“说说你们的看法吧，罗主任，你先来。”

罗胜自然不知道特种化肥中间还有那么多的弯弯绕，但是从一老一少两位厂长有些凝重的表情他还是嗅出了空气中不一样的味道，开口也显得比较谨慎：“既然将近年关由省厅处长亲自带队到咱们厂里检查指导工作，那办公室一定做好接待工作。我看名单上还有其他大厂的同志们，其中也有一些厂领导，这块我们办公室不会疏忽，招待所和伙食团那边都要打好招呼，争取让检查组这趟行程的后勤保障工作满意。”

这个回答中规中矩，也挑不出任何毛病，楚军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转而望向钟白：“钟厂长，你的意见？”

钟白的意见才是关键，本来这种话题应该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谈就可以了，但既然钟白主动带上罗胜，说明对方把罗胜也考虑了进去，那么现在自然不用避忌。

钟白也不客气，一开口就直指问题核心：“楚厂长，一个半月之前我的担心终于成为现实。看来，咱们这次kco特种氮肥的大获成功，通过各项媒体的宣传发酵已经达到了一个高度，否则省厅是不会在这个过年的点儿上派出这么庞大的考察组下来的。”

“这份名单上有两个重要的同行名字，一个是省一化的副厂长熊庆，另外一个是地区化肥厂的技术科科长柳东升，呵呵，依我来看他们大概率是想回去的时候把kco特种含氮肥的核心技术给弄回去。”

罗胜听了这话大吃一惊，收到这份传真文件的时候他还满脑子觉得是件大好事儿，但听钟白这么一说心里凉了半截。

之前3702专利注册成功之前，也不是没人跑到厂里来打听，平阳地区好几家大大小小的化肥厂都派人来想把降低低调水温度的措施给学回去，幸好那时候楚军打死没有松口，尽管有些人甚至赖着在厂里住了一周都没搞到，最后也只得悻悻而归。

没想到刚挡完前一出，这后一出就又马不停蹄的来了，而且这一次的kco特种含氮肥对于山平县化肥厂的重要性更加不言而喻！

尿素，那是每一家化肥厂都能生产的，可这koc特种含氮肥，却是只有山平县化肥厂一家才能生产！

全地区、全省、乃至全国，目前的独一家！

kco特种含氮肥是目前厂里利润最高的产品，也是接下来半年到一年的主打生产产品，每个人都知道它的重要性。

厂长楚军在前两天的厂办公会上才强调过保密意识，要求凡是和kco特种含氮肥生产有关的所有人员，包括车间一线工人和各相关科室，没有厂里的允许一概不准外泄任何资料，任何人一旦违反必须马上停职！

罗胜以为这样就已经够严厉了，但没想到接下来的考察组居然是打着这样的目的前来，他的后背不禁开始有些冷汗涔涔……

第二百二十章 接待工作 “楚厂长、钟厂长，那现在咱们厂里该怎么办？”罗胜感觉自己心跳有些加快，问道：“这接待工作……” “接待工作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半点不能马虎，还要格外细致和贴心！”楚军马上指示道：“罗主任，你马上组织办公室所有人员，会同厂招待所、伙食团相关部门把该做的立刻落实！要让考察组在我们这里住得踏实、吃得舒服、行得安心！人员不够的话，你就先从其他后勤科室抽点人手，就说是我同意的！” “好好，我马上去！”罗胜一听自己的工作任务明确了，抹了一把脑门儿上的汗，瞬间冲了出去。 这下厂长办公室里只剩了钟白和楚军二人。 钟白率先开口道：“楚厂长，省一化的这位副厂长熊庆，您认识吗？” “认识，但不怎么熟。”楚军马上回忆道：“上半年那个厂长培训班他也参加了，我们算一个班的同学，不过……人是大厂的副厂长，我是一个小小的县化肥厂厂长，本来就没什么交集，也就是寒暄两句的交情罢了。” “哦，那就好，只要不是熟人就好办。”钟白松了口气，眨巴几下眼睛道：“依我看这些同行来绝对是要问到咱们kco特种含氮肥技术的问题，只要楚厂长您和他们没有私交，可以统统交给我来处理。” 他这个小动作倒是把楚军紧绷的神经给放松了不少，楞了一下笑道：“呵，听你这口气好像已经胸有成竹了？不过这一切都还只是你的猜测，不先给傅冲山处长通通气，打听一下么？我没记错的话，这次去瑞士你们也是同行的对吧？” “是。估计不用我先打听，等下傅处长的电话就要到了，我的判断不用质疑。”钟白自信的回答道：“您放心，这些过来正常交流的领导和同志我保证他们满意而归，但那些抱有特殊目的和一些不好想法的人嘛……他们什么也别想打听走。” 虽然不知道钟白为何如此自信，但终归楚军已经习惯了他的自信，在默默点头同意了他的意见之后，两人开始讨论起接待的细节问题来…… 刚离开楚军那边，傅冲山处长的电话就如约而至。 “小钟，这一次厅里突然发文件让我带队下来考察特种化肥生产的事儿，我要先和你说声抱歉……” 听完傅冲山整个电话，钟白有些惊讶。 这次行程果然不是傅冲山的本意，而是厅里受到了多方压力的结果。 尽管更早以前也有不少有关签约的新闻，什么首次跨省军地合作之类的啦……可一开始很多厂都没把特种化肥的军地合作当一回事儿。 省厅搞点新闻，弄点报道宣传一些虚无缥缈的成绩，这不是每年都要做的形象工程么？ 可在之前铺天盖地的报道中，尤其是给251号哨所安装程控电话的专访出来后，同行们坐不住了。 如果说之前特种化肥生产的事情还只是在小范围内引起了关注，那现在随着这些报道的出现，可以说省里大大小小的化肥厂没有一家不知道这事儿的。 小小的山平县化肥厂凭什么能给边防哨所大方的捐赠安装一台程控电话？还包干负责对方整整三年的费用？ 就算傻子都能想到，那肯定是因为kco特种含氮肥的利润巨大导致的！ 这下就有无数厂家开始动用各种关系热络的同省厅联系，诉求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要去学习山平县化肥厂生产kco特种含氮肥的生产技术！ 不光是技术处处长傅冲山，其他各个处的处长，乃至包括副厅长吕旭东几乎每天都要收到下面的要求。 大家一开始还是婉拒，但到了后面数量越来越多、呼声越来越大的情况下，这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个人婉拒能解决的了。 毕竟，它已经成了一个行业现象。 按照吕旭东在会上的说法，小钟提出来的问题终于发生了啊！ 而省厅不可能一直忽视大家的要求当一只把脑袋插进沙子里的鸵鸟，吕旭东只能正面应对，让傅冲山筛选出前来考察的厂家名单，并且很快敲定了行程形成文件下发给山平县化肥厂。 要说省厅其实对这些现象也见得多了，换成以前他们并不会对这些提出考察要求的厂家有什么特别看法，可这一次，吕旭东发话了。 因为他去瑞士亲眼目睹了一项新专利造成的巨大影响，那些高高在上的外国人为了能以最小的代价签下专利注册合同，不惜撕破脸皮和他们对抗。 正是因为这些经历，才在无形中让吕旭东体会到钟白关于专利的坚持有多么重要！ 从另外一个侧面也说明钟白已经让自己成功的影响了厅里的观念和看法，所以这次一开始的时候，傅冲山和吕旭东其实是想拒绝那些厂家要求的。 但看到全省化肥的龙头企业省一化都已经坐不住，强烈要求必须去山平县化肥厂“学习交流”的时候，吕旭东只好在文件上签了字，同意了调研考察的行程。 不过，钟白倒是记得傅冲山刚才强调了这么一句话“厅里不会强行要求你们厂里出让技术，具体怎么应对同行们的‘学习’，就看你们自己的分寸拿捏了。” 这话对专利技术保护的支持虽然很隐晦，但毕竟支持了，不是么？ 办法，还得自己来想。不过钟白对这种事情早就做好了预防，当即给傅冲山在电话里表示，山平县化肥厂热烈欢迎省厅和各兄弟厂、老大哥厂的调研考察，我们一定扫榻以待，保证他们吃好喝好睡好，至于能学习到多少，就要看他们的本事了嘛。 钟白又看了看这份名单，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尤其是“平阳地区化肥厂技术科科长柳东升”这个名字，格外令人感到刺眼。 上一次你们偷偷打通地区工业局的关系派了个苏阳过来偷技术被撵走了居然还不死心，现在地区老大哥的面子也不要了，还要强行塞个柳东升过来打秋风？ 还真是脸皮够厚的呢！ 第二百二十一章 新消息 按照华国民间风俗传统，到了农历的腊月二十八无论是发面还是做馍，各家各户要开始准备主食过年。 所以腊月二十八的民谣说的是“二十八，把面发”，象征着在新的一年里有足够的主食，能够让全家人吃饱。 而调研考察组腊月二十八的调研是不是想让自己人吃饱，这就不得而知了。 一大早九点过，省工业厅技术处傅冲山处长带队的调研考察组如期而至，一辆中巴车拉着二十多名人员浩浩荡荡的直接进入山平县化肥厂大门，楚军则带着钟白还有一干中层干部迎接。 从天都到山平的长途跋涉令人疲累不堪，三百多公里的乘车不是开玩笑的，就是铁人也做不到下车后马上就投入调研考察工作中，自然被安排到厂招待所里先行休息到中午，吃了饭之后下午才开碰头会。 本来按照这个调研考察组的规格，至少也应该住县招待所而不是厂招待所，但因为大家时间紧迫，今天腊月二十八才到，腊月三十中午之前就必须全数返回天都，毕竟回家吃年夜饭这事儿含糊不得，所以一切为了节约不必要的时间损耗，就选择了厂招待所住宿。 办公室主任罗胜把房间安排得妥妥帖帖，尤其是带队的处长傅冲山除了最大的单间之外，还特意给对方送去了两盒中华烟，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傅冲山冲他招了招手道：“罗主任，辛苦了，麻烦你帮我请你们厂领导我房间来一趟。” 罗胜心道这不是你们昨天晚上坐了个通宵车，上午安排睡几个小时么，怎么又要见人？是不是要和厂领导说点什么？ 所以他下意识回道：“好的，我这就去叫楚厂长过来。” “不，是钟厂长，叫他一个人过来就行了。”傅冲山摆了摆手，说道。 罗胜楞了一下，尽管心里觉得很奇怪，但还是照做了。 几分钟后，钟白出现在了傅冲山的房间。 傅冲山打开一盒中华烟给钟白递了一颗，自己也随后抽出一支，点燃之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却并没有马上开口。 这个表情不禁让钟白心里一沉。 “傅处长，这次行程，除了调研考察应该还有其他安排吧？”钟白率先开口问道。 “嗯，我单独把你叫来就是先和你通个气。”傅冲山向来是快人快语，说话不喜欢拖泥带水的：“名单昨天你也看过了，昨天我事前也给你打过电话，但是昨天晚上吕厅长又开了个会，传达了一个新消息。” “新消息？” 傅冲山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即详解这个新消息，而是话锋一转道：“小钟，省一化这次派了熊厂长专门在年前过来，你应该能清楚其中的含义。” “我清楚。大家都对kco特种含氮肥生产线动心了，就连省一化这个龙头老大哥也坐不住了。”钟白的语气有些淡，但却有不容置疑的坚定：“但不管是之前在瑞士也好，昨天后面您打电话给我也罢，我都清晰的表明了自己和厂里的观点，那就是kco特种含氮肥技术不能随便传授给其他厂家，至少半年之内是绝对不可以的。” 这个态度并没有出乎傅冲山的意料，事实上他在昨天打完那个电话之后就知道这一次调研并非那么容易。 山平县化肥厂好不容易挖到了一个金娃娃，正准备抱着这个金娃娃过上好日子，就有其他以前根本不来往的大厂突然派人要上门学习，其中的意思就连傻子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而钟白昨天在电话里就已经告诉傅冲山，这项技术他没有去国外申请专利保护，一是因为3702专利国内的推广运行情况省厅才刚刚报告工业部不久，具体国内免费推广的安排还没有下来，估计得年后。 这二来嘛……我一项3702专利，能够普罗惠及绝大多数化肥厂的一项技术都已经表态无偿在国内推广了，现在好不容易才出台一个新的kco特种含氮肥技术，又有人想打秋风空手套白狼？ 门儿都没有！ 所以昨天在和楚军通气之后，楚军的表态也非常强硬，这并不是什么保护主义，而是几乎所有的研究、实验和生产都是由山平县化肥厂独立完成的前提下，其他厂不花代价跟着省厅领导下来看一看就想把这项新技术拿走，不可能的！ 傅冲山当然在电话里也听出了钟白的坚定，但因为昨天晚上吕厅长临时召开的会议，事情又发生了变化，所以他才不得不在抵达的第一时间就想和钟白单独沟通。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省一化牵头催促省厅搞这个调研其实我个人当时是不同意在年前就过来的，但是……”傅冲山想了想还是直说道：“省厅不只有我一个处长，也不只有吕厅长一个厅长，人家有人家的消息、门路，这么说你明白吧？” 钟白点点头：“明白，但不管什么消息门路，这一次我并不打算透露任何核心技术给这些所谓的‘兄弟’厂。” 傅冲山这话说得够清楚，那就是其他厂也和厅里不少中高层领导有业务、私人的关系，在kco特种含氮肥打出这么响亮的名头之后，只要是有点想法的化肥厂都觉得要尽快赶在其他厂前面，第一时间去山平学点什么回来！ 这是无可厚非的事，尤其是这两年国家号召企业转型创新的大政方针引领之下，就算其他厂搞出另外的新技术，一拥而上也是可以预期的场面，更不要提是在短短两个月时间内创造奇迹的山平县化肥厂了！ 一个3702专利的发酵期还没过，不到一个季度的时间又捣鼓出来个kco特种含氮肥技术，不知道省内多少化肥厂领导的眼睛都红得厉害，即使马上过年，一旦有机会去山平县化肥厂亲自走一走，那也是必须要去的！ 这已经不是第一波，甚至在地区工业局派了苏阳结果铩羽而归之后，前段时间还有不少“兄弟”厂家各自单独派人跑到山平县化肥厂“交流学习”，最开始楚军还本着行规对同行热烈招待，但随后发现这些人都是冲着打听自己厂里的核心技术而来，自然而然也没什么好脸色了。 现在倒好，单独前来没有效果是吧？那咱们就各自动用关系，一起找上省厅领头，大家组队来总行了吧？ 第二百二十二章 都顶不住的压力 “他们有门路，那是他们的事，关于kco特种含氮肥技术的态度，我之前就已经给厅里汇报表明了，而且吕厅长也通过渠道给部里的叶处长提过。” 钟白的态度并没有因为傅冲山是熟人而变软，继续道：“现在部里连3702专利国内推广的方案都还没出来，他们还想打kco特种含氮肥技术的主意？没门儿！” 钟白强硬的态度也在傅冲山的意料之中，他苦笑着摇摇头道：“是，部里现在还没有明确的意见下来，但是小钟我要提醒你一点，虽然我们知道你是这项技术的核心，但我要提醒你一点，明面上这个技术是咱们省化工研究院为了跨省军地合作而紧急研发成功的，理论上它的拥有权是在省化工研究院和省厅。而这次前来的很多兄弟厂，他们和省化工研究院的关系也不错……” 提到这个钟白有些怒了！ 他很清楚的记得，自第一次从南云省返回省化工研究院之后，就专门和院长胡凯力说过这事儿，当时还拉上了童四方，童四方当场就说研究都是钟白做的，我只不过是一个课题发起人而已，而胡凯力也满满的承诺有什么通过省化工研究院来的压力有他挡着，这怎么才三个月时间不到就变卦了？ 看着钟白抬起头后那有些倔强而不服的眼神，傅冲山清楚他为何如此愤怒，马上澄清道：“这不是我帮省化工研究院说话，而是因为昨天晚上会议传达下来的精神，不要说省化工研究院有点顶不住，就连省厅也有点顶不住啊，哎……” 什么？省化工研究院和省厅都顶不住？ 那这压力从何而来？ 钟白的双眼中顿时充满了困惑：“那这倒地是怎么回事？傅处长，昨天晚上的会议究竟说了什么？省里顶不住，难道是部里的压力？” “不，不是部里。我刚刚不是强调过了吗，部里连3702专利的后续意见都没有形成，又怎么会对kco特种含氮肥技术先一步发出指导意见？”傅冲山立刻解释道：“这是西广自治区军区那边突然通过天河省军区传达过来的意见，那就是他们西广自治区的边境线附近也有不少部队同样需要kco特种含氮肥改善土壤肥力，要求我们省厅在除了帮助南云省边境的部队之外，也要对他们伸出援助之手，尽快生产提供kco特种含氮肥给他们！” “西广自治区？！”听到这个名字，钟白呆住了。 华国西南边陲，虽然南云省是位置最偏、边境线最长的省份，但不要忘了在它的东边紧邻着的就是西广自治区，差不多同样幅员辽阔的面积，以及和东南亚国家越南接壤的特点，这几乎和南云那边是一致的。 而在西广自治区军区见到南云方面这次突然在军垦上的重大突破正是来源于kco特种含氮肥之后，他们除了马上在第一时间就打报告给总后勤部，一边要求上面协调让区里边境的部队也能买到这种产品之外，还通过省（自治区）对省的联系方式，主动找到天河省军区，请他们帮忙联络！ 这事儿是部队那边自己提出来的要求，可不是省工业厅能阻挡的，就连工业部也不可能说什么。 因为都是国防事业，你总不能说这一段边境重要，而那一段边境它就不重要了吧？ 傅冲山这会儿才把原因一五一十的告诉钟白：“是。所以省军区领导和厅里碰头之后，吕厅长第一时间就把精神传达了下来，即我们天河省一定要全力保障兄弟省份军区边境军垦事业的发展，责无旁贷，短期内提高kco特种含氮肥产量的要求迫在眉睫，所以你现在理解了吧？” “我明白了。”这种情况是他没有预料到的，钟白只能无奈的点点头：“那西广自治区方面要求的量是多少？” 傅冲山比出两个手指头，加重语气道：“是三十五师总需求量的两倍！” “两倍？！”钟白听到这个数字吓了一跳。 他原先还想着能不能增加产量继续让山平县化肥厂吃完这些额外新增的西广自治区订单，可两倍这个数字一出来钟白就知道那不可能了。 现在厂里相关车间几乎已经是12小时工作制了，都只能将将完成三十五师的订单，你这突然跳出来个两倍的新订单，就是一天整成48小时工作制那特么也办不到啊！ “你们厂想要增加生产规模完成这个任务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我这次才不得不带队下来。”傅冲山有些沉重的拍了拍钟白的肩膀道：“小钟，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你和团队辛辛苦苦研究出来的新技术被别人白白拿去，当然很难受，但现在这个局势我们必须要牺牲小集体利益服从国家利益，南云的边防线和西广的边防线同样重要，不能分彼此。” 说完这番话，傅冲山也沉默了。 这种客观上“帮”其他厂摘桃子的行为，他从内心是抵触的，是不愿意做的。 这也是为什么昨天下午他在电话里还和钟白透露那么多信息，也表明了自己不会主动给钟白施压要求山平县化肥厂把这项新技术交给其他兄弟厂。 但正因为昨天晚上这次临时会议将一切都打破了。 部队不是地方，他们的全国一盘棋、服从大局的思想是从建军以来就牢牢树立在每一位高层干部心里的。 而正是因为有了这种思想，我们新华国的部队才不会像旧华国那样各自心怀鬼胎，才能一起扛起国防重任！ 傅冲山终究还是劝道：“所以小钟，我现在单独把这个消息提前告诉你，就是厅里希望你们厂里要有大局意识，理解省厅的决定。你等下好好去和你们楚厂长也通个气吧。” 在傅冲山看来，钟白年轻有为，而又不是那种很死板自傲张狂的人，自然能明白自己先一步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他的意义。 其实今天上午刚到的时候，心里其实不知道钟白会不会因为厅里这个任务而导致情绪有点激动——毕竟在瑞士的时候，这小子是连外国专家和专利局副局长在场的情况下都敢当场拍桌子的人。 所以他先单独谈话，也是给钟白一个缓冲的空间，傅冲山等待着钟白的回答。 但此刻钟白却并没有说话，而是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傅冲山，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第二百二十三章 老大哥省一化 足足等了三分钟，傅冲山才发现钟白的双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之色，点头道：“好，我马上去和楚厂长汇报，也请傅处长您抓紧时间休息，下午一点三十分开会。” 等钟白走后傅冲山才回过味儿来。 不对啊？ 这小子怎么一点抗议都没有？ 之前那强硬的态度去哪儿了？ 不是“绝不接受”吗？怎么自己传达完省厅临时会议精神后他却不发表意见了？ 还有最后走之前那个狡黠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傅冲山在软软的席梦思床垫上翻滚几下，百思不得其解，只好闭上双眼抓紧时间休息了。 厂长办公室内。 钟白把刚刚傅冲山给自己单独传达的消息告诉了楚军之后，老厂长脸上满是阴郁之色：“看来……这下我们厂好不容易才新搞出来的利润增长点，在未来半年时间过后可能竞争力就没那么强了啊。” 钟白心里已经准备好了对策，笑道：“楚厂长不必担心。我们厂的核心竞争力不可能就那么轻易拱手相让的。” 楚军一听这话有戏，眼前一亮问道：“哦？你有什么好办法？” 钟白点头道：“妙计已在心中，不过暂时不能说。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下午的调研会议上，请楚厂长把汇报重点放在我们刚刚建立的内部健康基金措施上，至于kco特种含氮肥的事儿……就让我来当靶子好了。” “你来当靶子？那究竟怎么个当靶子法？”楚军眉头一皱，追问道。 钟白微笑着摇摇头道：“现在请让我先卖个关子，到时候演起来就格外逼真嘛……总之，他们只要问到kco特种含氮肥生产的事儿，您就一推二五六说这事儿是我在分管，你在生产各环节上完全没插手过就行了……” 离开厂长办公室后，钟白马上找到了技术科长单建平、生产科长莫金龙两人，给他们面授机宜…… …… 因为下午一点半才召开第一场调研会议，时间很紧，所以罕见的第一顿接风中午饭桌上没有看到酒，大家都只是简单的在半小时之内扒拉完几口饭之后，就匆匆的赶到了厂会议室。 平阳地区化肥厂生产科科长柳东升虽然职位不高，但因为是整个调研组内唯一一个平阳地区兄弟厂派来的干部，自然也成了其他不了解山平县化肥厂情况的干部们咨询的首要目标。 但这人很会看菜下饭，有些人的问题他不怎么回答，却对于省一化副厂长熊庆的问题做到有问必答。 这不，就连在从食堂赶往厂会议室这一点点路程上，柳东升都不忘回答熊庆的提问。 “要是早知道kco特种含氮肥项目的前景这么光明，说什么我们省一化都要拿下来！”熊庆的口气似乎有点愤愤不平：“柳科长，我看这山平县化肥厂生产条件也不咋地啊，他们怎么就接到了这么大一笔生产订单呢？” “那是！省一化是咱天河省化肥产业的老大哥，本来就应该是你们的订单嘛！”柳东升抓住机会给钟白下眼药，压低声音道：“熊厂长，可您也应该知道这年头拉订单的事儿也得讲个关系不是？这个kco特种含氮肥项目是省化工研究院立项的，山平县化肥厂和院里有交情拉到了这笔订单而不是通过省工业厅，所以你们尽管和厅里的关系铁得不能再铁，但是……” 提到这个熊庆心里就窝火，只好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省化工研究院以前就是个冷门单位，除了过年互相发个贺年信之外还能咋地？鬼知道这次是他们牵的头啊？话说你又是怎么知道山平县化肥厂和他们有交情的？” 柳东升有点小得意的回答道：“就是在几个月前举行的展览会上，我听到钟白，唔……也就是他们现在的这个小副厂长，亲口说他们和省院童四方副教授的关系好，而这个童四方教授就是kco特种氮肥课题的召集人嘛！” 熊庆还真没有这方面的消息，身为省一化分管生产的副厂长，每天要打交道的单位和企业海了去了，他也没那么多时间一一会见，只能根据重要程度和关系冷热决定见谁、谈什么。 而正如同他刚才所讲，省化工研究院在全省工业口一向属于爷爷不疼姥姥不爱，几年没冒过泡的冷门单位，双方这些年根本没什么交集，自然就更谈不上从那边打听什么。 知道最近kco特种氮肥被媒体报道大热之后，省一化才开始引起高度重视，而现在又通过省厅的关系得知了西广自治区那边的消息后，便迫不及待的带头给省厅打报告要求去山平县化肥厂“调研学习”先进技术，没想到根子居然出在冷门的省化工研究院？ “原来是这样啊！”熊庆惊叹道：“我就说，这么个重要的项目怎么不选咱们省一化，偏偏选到这山平县化肥厂呢？再不济也应该让你们平阳地区化肥厂担纲啊！” 这话熊庆自己说出来倒不觉得有任何不妥，但在柳东升耳朵里听起来格外刺耳。 什么叫“再不济”？ 就算你是龙头老大哥也不能这么瞧不起人啊，咱好歹也是个地区龙头呢！ 但谁让这位副厂长所在的省一化是真·全省龙头老大呢？即使是这种下意识流露出来藐视省内其他一切厂家的心态，柳东升也不敢在面上有半点不爽。 因为这次自己的厂子能不能混到订单，还得寄希望于省一化拿下大单之后，剩点汤汤水水的给大家分一点。 至于每个厂能分多少，那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反正只要先和老大哥搞好关系，透露些他不知道的消息换取信任，到时候熊庆自然会偏向自己这边多一点，那不就ok了么！ 一坐进厂会议室里，发现除了楚军、钟白二位厂长和做会议记录的办公室主任罗胜外，主席台上手还空了一个位置，熊庆不禁有些微微皱眉。 看了看那个位置是留在傅冲山处长旁边的，显然是一位领导，不知道这会儿还有谁要来？ 就在楚军、钟白热情的和大家打招呼，让大家先坐下的时候，门口突然又响起一阵脚步声。 一位国字脸的中年领导带着一位秘书平步走了进门，后面还跟着山平县工业局局长余志鹏。 这位中年领导对楚军和钟白微微点头示意，这才走到省工业厅技术处处长傅冲山面前，热情的伸出右手和对方打招呼：“傅处长，我代表山平县工业口热烈欢迎省厅的莅临指导！” 傅冲山马上也同样满脸堆笑的用力握了握手，道：“程县长多礼了！咱山平县工业近年来的快速发展离不开您的领导啊！” 这位国字脸的中年领导，正是在钟白的建议下，被楚军临时请来的分管工业的山平县副县长——程淮鲁！ 第二百二十四章 这可不是我安排的 程淮鲁的到来，并不在事先通知给傅冲山的计划之内，而是在开会前的午餐时间突然由钟白告知的。 按道理来说，省工业厅一位处长到基层来调研，县里工业局局长是肯定要陪着的，但分管工业的副县长则未必。 主要是看对方前来的目的是什么，若是比较重要则一般会亲自前来开个碰头欢迎会什么的。 至于陪同调研的话，那种时间短的半天一天有可能全程陪同，超过一天一般不会全程陪同——毕竟副县长的工作也很繁重，不可能仅仅只围着一位省厅处长转。 但程淮鲁的到来倒是让熊庆的心里有些纳闷。 这不就是咱们工业口内部过来搞技术的一次调研么，怎么也惊动了县里领导？ 总之，一种不祥的预感漂进了熊庆的心里，但此刻他面上依然保持热情而又适度的笑容，和走过来同大家一一打招呼的程淮鲁握了手。 “熊厂长，省一化的大名可是如雷震耳啊！”程淮鲁的语气里充满着赞誉：“咱们全省化肥产业的老大哥，产值常年居省内第一，今天能派出您来陪同调研，可得多多给咱们县里的小厂子传授先进经验呐！” 这顶高帽子谁顶得住啊？ “岂敢岂敢。”熊庆立刻微微弯腰，谦虚的回答道：“我们这次是在省厅统一安排下过来学习的，山平县化肥厂搞的kco特种含氮肥在西南诸省名气很响，咱们省一化就是专门取经来的。” 他虽然口气很谦虚，但也毫不掩饰这一次前来的目的，反正好话谁不会说呢？只要别耽误我们省一化办正事儿就好。 程淮鲁又和其他厂派来的人员一一握手后，这才坐上了主席台，当起了今天会议的主持人，接下来省工业厅技术处处长傅冲山发言，他首先代表省厅，对最近取得一系列骄人成绩的山平县化肥厂提出通报表彰，并且在新春佳节即将来临之际，代表省厅对全厂干部职工进行亲切的慰问。 这会儿会场里自然是一副温暖快乐的场景，大家的掌声此起彼伏，脸上也都挂满了笑容。 紧接着程淮鲁又代表山平县zf对省厅一行表示热烈的欢迎，同时强调最近山平县化肥厂的成功离不开省厅和县里的领导，总之就是一些耳熟能详的场面话，表个态而已。 在程淮鲁代表山平县发表了欢迎调研组一行的热情讲话之后，傅冲山再次接过了话筒。 这些虚的环节走完了之后，接下来就是重点了。 傅冲山的声调也从一开始的喜庆转为严肃的工作口吻，朗声说道。 “接下来就由我传达一下省厅本次调研组的主要工作任务。” “首先是由山平县化肥厂介绍工作经验。” “然后今天下午现场实地观摩山平县化肥厂kco特种含氮肥生产线，了解整个生产原理和流程，并现场讨论。” “最后就是明天召开技术研讨会，在会上请山平县化肥厂方面分享kco特种含氮肥生产技术，并展开研讨，与会的各厂代表根据自己厂里的实际生产能力，在回去后分别建立生产线，将这次岁末省军区传给咱们省工业厅最新的跨省军地合作订单分解消化，务必保证明年上半年西广自治区军区提出的新订单任务保质保量完成！省厅已经提前召开了会议，选中了你们各厂初步分配了生产订单额，材料已经发到每名同志手上，希望大家先看看，如果有什么异议的话，等山平县化肥厂分享完工作经验后，咱们在今天的会场上就先把这个协调好。” 说完，傅冲山拿起手边的另一份材料，顺手递给旁边的程淮鲁副县长。 而台下众人，除了钟白和楚军是第一次看到这份材料，其他的厂代表们已经在来的车上都已经看过一遍了，自然只是做个样子翻一翻，但每个人心里想的都是在等会儿的协调讨论环节，怎么尽可能多的给厂里争取到订单额。 毕竟听说这kco特种含氮肥每吨的纯利润远超普通尿素，甚至比碳酸氢铵的利润也要足足高上一倍，说它是个金娃娃一点儿都不为过。 楚军拿起这份刚刚由傅冲山秘书发下来的材料，看了两眼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低头凑向旁边的钟白，小声道：“小钟，这订单一共超过2000吨，全都分给其他厂，咱们就一点不能搞？” 钟白则微笑着小声回道：“楚厂长别着急，我心里有数。咱们先按照之前说好的，等下您就建立内部健康基金制度给大家‘慢慢’的介绍，后面协调讨论咱再随机应变。” 随着傅冲山一声轻咳，大家也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材料，目光都转到了老厂长楚军的身上，知道这是傅处长释放出让他发言的信号。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楚军会介绍今年山平县化肥厂下半年大放异彩的3702专利和年末横空出世的kco特种含氮肥之时，这位老厂长却戴上老花镜，不慌不忙的接过办公室主任罗胜中午加班才赶出来的一份经验材料，慢条斯理的念了起来。 “……今年我们厂取得了这些小小的成绩，离不开加大对全厂干部职工的关怀。” “只有做好了保障服务工作，工人们才能在岗位上发挥最大的主观能动性提高生产能力，干部们才能在岗位上创新技术，以人为本只争朝夕的工作精神在本厂得到了最大的贯彻，接下来我就要给大家重点汇报一下由人教科、办公室、财务科联合重点推出的创新举措——内部健康基金制度……” 大家一开始还听得津津有味，以为楚军会谈他们厂到底是怎么研究出3702专利和搞kco特种含氮肥生产的，结果听了半天发现重点居然是什么“内部健康基金制度”，还东拉西扯的谈什么“保障职工的切身利益就是保障全厂的生产力”这种套话，顿时一个个脸色就凉了下来，纷纷扭头望向主席台上的两位领导。 程淮鲁副县长毕竟是天天开会的人，别人发言的时候他自然是稳如泰山，眼观鼻鼻观心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但旁边的傅冲山处长就完全和下面的同志们一样，一副黑人问号的表情，还和下面的同志们来了个眼神互动。 那意思仿佛在说，这什么情况？我让他们介绍先进经验咋在谈这个？这可不是我安排的啊诸位！ 第二百二十五章 把我当枪使? 与此同时，kco特种含氮肥生产车间内。 生产科长莫金龙和技术科长单建平正指挥着一群熟练工人，忙着对前段时间刚刚改造完的电脑数控程式化生产线做逆向改造。 “老王，赶紧的！马上把那些数据线都给我扯了！他们开会不知道啥时候结束就会跑过来，你是想让人把咱的技术偷了还是咋地？” “老刘，快点快点！这两天的手工生产记录都给我赶紧补上！你写不及就把数字转换口述，让小张来写，抓紧时间！” “……” 车间里一时手忙脚乱，充斥着莫金龙那粗犷的喊声，还有单建平细细的指导声，每名工人都恨不得自己多长一双手能够快点把这个工作完成！ 大家是在今天上午下班前紧急接到二位科长布置的工作任务的。 听到说有其他厂里派人来偷学技术，钟厂长特别下令马上把最新的数控生产线改为原本人工流水生产线的要求后，每名工人心里都憋了一股火。 他娘的，咱们钟厂长辛辛苦苦折腾那么久，又是出差又是出国的，回了厂也是天天加班连囫囵觉都没睡上一个，好不容易才研究出了这个新的数控生产线，居然那些兄弟厂还好意思厚着脸皮跑来现场偷技术？ 俺们一个也不答应！ 于是原本第一次改造经历的四个小时时间，在这次逆向改造只花了仅仅一半即两个小时就完成了，就在小张刚刚把最后一册生产记录写好放在资料台上摆好之后，车间门口出现了一群人影。 “大家看，这就是我们厂里的kco特种含氮肥生产车间，全车间一共有人员……” 每名工人都纷纷站起身来，按照要求对调研组的领导们微笑以对，同时尖着耳朵听钟厂长为他们介绍整个生产线的情况。 在长达五分钟时间的一边走一边介绍流程过后，大家终于驻足资料台，开始纷纷翻看起生产记录，想要从上面找到点什么关键，却发现除了数字和一些没有见过的记录之外，也没啥特别新鲜的玩意儿。 而处长傅冲山同志则不知道什么时候端出了一架莱卡相机，居然开始充当起了摄影记者的角色大拍特拍，也不发表意见，整得以熊庆为首的其他厂代表心里直纳闷。 就这么个破车间？ 就这么点人？ 他们就生产出了利润率那么高的kco特种含氮肥？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呢？！ 因为程淮鲁副县长开完会就先离开了，这会儿算都是工业口的同志，所以大家也就没有那么拘谨，熊庆更是直接皱眉开口问道：“老楚，你们厂这可不地道！刚才会上都是谈的些什么鸡毛蒜皮的经验不说，到了车间里就让咱们看这些？那kco特种含氮肥的核心关键呢？那些什么肥料配方、元素添加剂量咋一个都见不着？” “是啊，楚厂长，那些才是大家感兴趣的嘛，这什么人工生产线、生产记录有啥好看的！” “就别藏着掖着了老楚！赶紧的啊！” 一干厂代表纷纷附和，但楚军愣是没有正面接招，而是憨厚的一笑，挠了挠头皮道：“哥几个，我楚军一个部队专业的非专业干部哪儿懂这个？这些都是钟厂长带着技术科的同志，在省化工研究院的指导下琢磨出来的啊，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到现在都没明白这kco特种含氮肥和咱们生产的普通尿素有啥不同，就是颜色深一点嘛，哈哈！你们慢慢瞧，我要去财务科那边签个字先走了。小钟，你把各位领导陪好啊。” 说完也不管众人的惊讶眼神，楚军竟然就这样闪人了！ 尼玛，问你关键问题全都是打哈哈，在会上是这样，没想到到了车间还是这样，最后还跑路了？ 这下各厂代表不干了，纷纷把眼光投向他们的老大哥，省一化的副厂长熊庆，希望他能帮大家伙儿出头。 熊庆心里也憋着一股火气，见楚军老泥鳅滑不留手直接跑路，只能碰了碰还在认真摄影的傅冲山，用抱怨的语气小声说道：“傅处长，您得主持大局啊！咱们现在对kco特种含氮肥连个屁都没闻着呢！这下楚厂长又有事儿先走了，那咱们今天下午这个现场讨论还有啥意义？省里的订单任务咋完成？” 没想到傅冲山却悠悠的来了一句：“你们不要着急嘛。这楚厂长走了不是还有钟厂长么？有啥问题问他不就好了？” 傅冲山哪儿会不知道山平县化肥厂对分享技术这事儿很不乐意？ 刚才会上他就已经听出来楚军的经验分享驴唇不对马嘴，分明和kco特种含氮肥半毛钱关系没有偏偏又足足念了四十分钟，这会儿到了车间楚军居然直接溜了，眼看着还剩一个小时就是下午下班的时间，若是看不出山平县化肥厂使出了“拖”字诀，那他这个处长岂不是没脑子？ 可当傅冲山斜眼一瞥，年轻的钟白站在旁边一脸淡定的模样，就让他想起了之前在瑞士专利局的时候，钟白面对那位来自瑞典的约翰森工程师的情形。 同样的淡定，同样的脸带微笑，但当对方真正提出无理要求的时候，钟白变脸的雷霆之势让人措手不及，更是打得所谓的外国工程师颜面扫地！ 熊庆刚才的态度，傅冲山也是看在眼里的。 是，你们的确是省厅经过省厅同意挑选出来的优秀企业，准备承接西广自治区kco特种含氮肥订单的兄弟厂子。 但熊庆从一开始就隐隐表现出了看不上山平县化肥厂的意思，不论是明里暗里嘴巴上都没说过几句好话，即使有几句好听的从他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上说出来都变了味儿。 这种局面下，你还要让人家加快速度，马上掏心窝子的把核心技术交给大家？ 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呢，更何况是年轻气盛的钟白？ 在傅冲山的眼里，不知不觉中钟白和山平县化肥厂成了弱势和被老大哥欺压的一方，而最令他感到不舒服的一点是，自己这个处长好像也被熊庆当枪使！ 傅冲山当然清楚省一化的地位有多高，他们的厂长甚至也是副厅级，和吕旭东一个级别！ 甚至省一化对省厅某些处室的命令长期不买账，甩手给脸子的事儿也没少发生过，不就是因为它们的产值高，地位高么？ 这下你还来命令我，让我给钟白施压要别人快点把核心技术告诉你？ 老子偏不！ 所以他进了车间之后，干脆一言不发当起了业余摄影爱好者！ 第二百二十六章 人都给丢光了 傅冲山抬起头，缓缓的说道：“熊厂长，你不要心急嘛。钟厂长让大家先看生产记录，一定有他的深意。” 他终于将手里的照相机放入背包里，这才轻咳一声道：“生产记录大家都看得怎么样了？有没有理解到什么？” “看完了，没看出有啥特别的。” “这个产能很一般，比一般的尿素生产线产能低多了。” “就是，翻来覆去就是这些数字，有啥好看的？” 傅冲山的这句话立刻引来大家一阵阵抱怨，他也不直接回应，而是笑眯眯的看着钟白，道：“小钟，你为什么让大家看这个，解释一下吧？” 事实上两人中途一直也没有单独沟通过，但傅冲山就是下意识的感觉钟白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目的，而且值得自己相信，不会随便引发战火，所以在和对方说话的口吻中也平添了不少自信心。 接下来，钟白的回答果然没有让傅冲山失望！ “呐，这个生产记录诸位都看了，也都提到了咱们厂的产能也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事实上也的确如此。”钟白微微一笑道：“那么，在分享所谓核心技术之前，我想告诉大家一个事情。” “这十二名工人都是在kco特种含氮肥研究成功后，我们厂第一时间所能找到的技术最熟练、学习能力最丰富、经验最多的老工人，他们经过我的高强度培训才立刻上岗已经一个多月了，现在也只能达到这个产能。” “那么我想问一下诸位，你们厂里的kco特种含氮肥生产线建立起来后，有没有足够的熟练工生产？能不能保证任务的完成？别光看着这次任务订单的利润大，可咱也得有这个能力完成订单不是？” 钟白说的这番话，立刻像一个响亮的耳光，把所有人都打醒了！ 是啊，你们已经都在想各自分配多少订单，能在这个新产品上为自己所在的厂子贡献多少利润了，可谁又曾经认真想过，没有熟练工，你怎么生产？ 大家这才纷纷反映过来，为什么之前楚军可以打擦边球不鸟他们，为什么程淮鲁副县长在会上讲话也都是虚的空的。 就是因为你们即使把技术弄去了，没有熟练工，那还生产个屁啊！ 而要培训熟练工，按照钟白刚才的说法，那是他亲自组织的高强度培训！ 换句话说，即使把配方和微量元素配比这些核心技术拿去了，那也得有人操作啊！ 否则，即使对方提供生产流程和技术材料，照本宣科的生产，那废品率……不知道得有多高？ 这是80年代初，还不是21世纪早就已经数控化生产的今天，很多产品的生产和工人的素质、熟练度有着极大的关系。 而对于kco特种含氮肥这种全新的高科技产品而言，这一点又显得尤其重要！ 没有会操作的工人，一切都是空谈！ 怪不得刚才楚军在会上要谈什么建立内部健康基金制度，要以人为本，鬼鬼，原来是为这个打伏笔啊！ 就在众人理解了钟白话里的深意面面相觑之时，还是老大哥熊庆率先反应过来：“钟厂长，那到时候我们省一化kco特种含氮肥生产线的熟练操作工培训计划，就要辛苦您了！” 熊庆一改之前高高在上的口气，不但把对钟白的称呼从“你”悄悄换成了“您”，而且直言“我们省一化kco特种含氮肥生产线计划”，也不是一口一个“咱们兄弟厂”、“咱们几家单位”这种主语，他在意识到钟白话里的关键之后，服软了！ 还没等钟白回应，一旁的柳东升听熊庆这么说差点没把肺给气炸了！ 妈个鸡的，老子从上车之后就一直把你熊庆吹着捧着舔着，就是希望你出头多给大家、尤其是给我们平阳地区化肥厂多争取点蛋糕！ 可现在倒好，一听到要培训熟练工才能开展生产，你这个省一化的副厂长立刻就穿上裤子不认人，只顾自己不管兄弟厂了？ 尼玛个蛋的！狗屁老大哥！ 整一个自私自利的货色！ 好在柳东升还有那么一丁点儿骨气在，至少上次在第二届展销会的时候被钟白怼过之后，他还拉不下那个脸马上学熊庆的口气让对方先给平阳地区化肥厂培训kco特种含氮肥生产的熟练工！ 相比起柳东升黑着个脸嘴巴砸吧砸吧好几下但就是没有发出一个音节的“坚持”，其他各厂的代表们可就不管那么多了！ 一个个都围到钟白身前，脸上的笑容简直能把世界上最冷漠的人都打动一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对钟白表态。 “钟厂长，咱们长庆化肥厂和你们是老关系了，想当年三线建设的时候……” “李厂长你可拉倒吧，二十多年前的老黄历还抱着不放呢？他们前年还到咱们东柳化肥厂交流工作经验来着，那时候将我们的分岗派班制度学回去可把老楚给乐坏了，要培训也先培训咱东柳化肥厂的工人不是？” “你少哔哔，我们启明化肥厂才是真和山平有渊源，去年上半年找省计委给他们匀了四千吨的尿素采购额这事儿还热乎着呢！来，钟厂长您听我说……” 鬼鬼，瞧瞧这个阵仗！ 这特么哪儿还是什么各厂的领导嘛？ 被围在中间的钟白身上已经多了无数双手，东拉西扯的场面就像是一个刚刚回乡的文状元说自己尚未婚配，一干老媒婆都希望自己说的闺女能嫁给他一样！ 钟白感觉自己皮带都快被扯松了，耳边又是众人的大嗓门，他只感觉头皮嗡嗡作响，最后实在不堪其噪，只能双手用力一呼扇，把所有人都推出半米之外，这才大吼一声。 “停！” 众人不得不安静下来，倒是那十二名熟练工人在一旁全都忍不住捂嘴偷笑起来！ 这一吼才把大家纷纷给吼醒了，一个个的厂长、科长才意识到这像什么话？ 好歹在每个厂里大家都是说得上话的人物，现在跑到山平县化肥厂来巴巴的求人也就算了，居然还被一线工人偷笑？ 人都给丢光了！ 见刚刚还热闹非凡的众人一下子成了蔫茄子，傅冲山知道这才是自己应该发言的气氛，不借机敲打一下能行？ 于是他转头皱眉扫视了一下众人，冷哼一声道。 “瞧瞧你们一个二个都是个什么样子？要是被西广自治区的同志们看见了，别人还以为咱们天河省大大小小的化肥厂大过年的跑到山平县化肥厂过家家！” 第二百二十七章 配合你演到底 处长发了火，这一干人没有任何一个敢回答，即使是老大哥熊庆也只能默默的把头放低了一些。 “你们都在给人家提要求，问过人家意见了吗？即使山平县化肥厂同意培训，那他们自己的生产任务怎么办？你们刚才也都看了他们的生产记录和目标订单进度，考虑过人家的感受和接下来怎么办的问题吗，啊？”傅冲山可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就是要狠狠训一训那些平时开会趾高气扬、碰到困难各个闪躲的厂家。 看没人敢反驳，算是把毛给捋顺了，他这才转头对钟白柔和的说道：“钟厂长，这一次省厅的调研准备工作不足，也没想到你们厂里自己生产培训任务都这么紧的情况下还要帮大家想办法，这是我身为全省工业技术口这一块的领导考虑不周，我代表省厅技术处给山平县化肥厂道个歉，你多担待。” 他的道歉说得真情实意，哪儿还有半点他那平时粗犷直爽的模样？ 而他这番道歉更是让刚才还呱躁不已的众人心生惭愧，人家堂堂一个省厅的处长都放低身段道歉了，再想想自己刚才的做法，哎！真是吃相难看啊！ 人心都是肉长的，但钟白可没因为傅冲山这突如其来放软身段的道歉而马上冲昏了头脑。 事实上他反而觉得这事儿不大好处理了。 原本自己还准备了许许多多的说辞和条件，就是为了在之后的讨价还价中为本厂争取更大的利益，但现在看来，似乎都被放软的傅冲山给抵消了不少。 以钟白两世为人的丰富经验哪儿还看不出来，这位傅处长是真心为这次订单任务着急，生怕省厅完不成任务所以才不得不主动说软话的？ 否则就以钟白对他这么多天近距离的接触和了解来看，他傅冲山是个能像大姑娘一样说软话的处长吗？怕不是某些时候比吕厅长还硬吧？ 想到这里，钟白又看了看傅冲山期待的眼神，知道自己不表态是不行的了，手里捂着的牌终究得翻开不是嘛。 于是钟白坦然回答道：“傅处长言重了，我哪有那个资格接受您的道歉？应该是我道歉才对！哎，说起来我当时也犯了个错误，其实kco特种含氮肥技术刚刚出来的时候没有给省厅汇报在生产中的难处，所以让大家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这个产品很容易在其他化肥厂建立生产线，这一点，我是有责任的。” 傅冲山一听这话，虽然脸上依旧一副深思的模样，心里也不禁乐了。 他也知道钟白这是在提条件之间的作态，但现在两人的戏都演到这个份上了，不继续演下去是肯定不行的。 小兔崽子你还真是会演戏嘛！不过我咋在吕厅长那儿听到的不是这么个节奏哩？ 再回想在瑞士专利局那时候，钟白面对外国人锱铢必较的场景，傅冲山默默的对自己说道，你既然要演，我就配合你演到底，只是到时候你别让这些兄弟厂大出血就行！ 于是两人又互相谦虚了几句，傅冲山看情绪也酝酿得差不多了，这才语重心长的说道：“钟厂长，这说到最后还是得以省厅的任务为主，咱们如何完成西广自治区那边的订单才是大事！我相信，你这边如果支持大家生产kco特种含氮肥一定会让你们厂的利益受到一定损失，那么你有什么困难，也可以现在或者在明天的会议上提出来嘛！我相信大家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你们说对不对？” 说完傅冲山就转头望向一干厂领导，那节奏都在眼神里自不比细说。 “谁吃亏也不能让山平县化肥厂吃亏！” “那是！钟厂长和山平县化肥厂为了kco特种含氮肥牺牲这么多，咱们可得好好支持一把！” “我们平阳地区化肥厂一向……一向都非常支持山平，咱们可是一个地儿的！” “……” 就连刚才都忍住没表态的柳东升也忍不住表态了，为啥？ 因为形势比人强啊！ 要是这次来的其他兄弟厂都弄到技术开始生产订单了，自己的平阳地区化肥厂弄不到，那自己怎么回去和厂长交代？还怎么自诩为平阳地区的“老大哥”？ 不把这群人的心气给拔了，要真是被他们刚才三言两语就糊弄过去交出kco特种含氮肥技术，那自己不是傻是什么？ 但钟白看这帮人终于真心实意的服软了，尤其是在傅冲山的表态下服软了，这下他们才不会反悔，终于拿出了自己的方案。 “嗯，其实我个人辛苦一点倒是没有什么，关键这项技术，它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心血，而是整个团队智慧的结晶。”钟白一边琢磨一边说道：“整个团队人员辛辛苦苦几个月，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没有，就为了这项技术，但若是被轻轻手一抬就拿走恐怕有点说不过去，否则以后谁还来研究这些新技术？我不想用国内专利的做法来打压大家，但……首先给团队的技术费这个各大兄弟厂得考虑一份吧？” “这个当然！” “那肯定没问题！” “钟厂长您就直接说个数！” 一干人把胸脯拍得震天响，看得一旁的傅冲山想笑又只能憋住。 “一万。”钟白比划了一个手指，道：“这个数字不大，我想各位兄弟厂的领导都能接受。” “嗨，说半天就一万块，那还不是一眨眼的事儿么？”熊庆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心道这小子唱了这么多戏居然就为了一家一万块的技术费，那还不是简简单单？ 他甚至都觉得钟白这人刚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高深形象瞬间崩塌，谁不知道你钟白就是这个研究团队的核心人员，你给团队要去这些技术费，到时候还不是大部分揣自己腰包？ 呵呵，年纪轻轻倒是很会为自己谋利益嘛！ 但没想到钟白只让这群人高兴了不到半分钟。 “大家以为这是我在为我自己争取利益？错了！”因为他马上又继续说道：“这只是对研究团队的补偿，我钟白保证不会到课题组报销一分钱，这一点让傅处长做个见证，大家随时可以去查！这个做法只是让大家尊重搞技术研究的人，而不是目的。接下来咱们再谈谈技术转让的具体方案，哦不，用转让这个词不大合适，我认为应该是委托生产方案比较好。” 纳尼？ 你一家要了一万块还只是个开胃菜？ 还有后续的委托生产具体方案？ 众人立刻开始感觉头皮发麻！ 第二百二十八章 省一化不接! 别看技术转让和委托生产只是几个字的差别，但这中间的差距海了去了，在场这些人心里都清楚。 但大家几分钟之前才刚刚表了态，而钟白又说技术费他个人不会拿一分，所以此刻也倒没人敢质疑他接下来要提什么要求，但心情都不免变得沉重了许多，只好一个个都把耳朵竖起来，想听这小子接下来又要怎么讲。 “咱们都是同行，也都知道现在一家化肥厂的生存多么不容易。”钟白刚开口就摆出一副掏心窝子的节奏：“实不相瞒，我们山平县化肥厂以后的打算，就是等这半年任务结束之后再接更多的订单，这一点我也不是在这儿给大家吹大话，南云省那边除了已经和我们签订合同的三十五师之外，南云省军区还有其他边境部队也开始陆续和我厂接触，身为本厂的副厂长，我当然不希望这一次慷慨帮助大家之后，我们自己的厂以后反而接不到订单了。” “所以省厅这次的任务，我给楚厂长汇报之后，咱们厂拿出了这么个委托生产方案，大家先听我说完，有什么意见咱明天会上再提行不行？”钟白搓了搓双手，道。 “行！” “行！你就先说吧！” 面对大家的催促，钟白终于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和盘托出：“我们厂是这样考虑的，因为kco特种含氮肥对我们厂的生存太过重要，所以在国家允许的三年技术保护期间内，和各位兄弟厂家的合作一律以委托生产的模式开展。” “委托生产模式很简单，那就是大家按照省厅分配接到的本次西广自治区所有订单，都以我们山平县化肥厂的名义签订合同，而实际生产则由大家各自的厂子进行，我们山平县化肥厂只收取纯利润10%的委托生产费，走省厅的账，公开透明。就是这样。” 听完钟白这个说法，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得说不出话来！ 化肥生产行业，81年的平均毛利率也不过二十多个点，纯利润几乎就是十五个点上下，这个小年轻，一句话就要把订单的10%纯利润分给他们厂？！ 你特么怎么不去抢？！ 看到大家的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钟白立刻双手往下轻轻虚按，解释道：“我知道大家心里在骂我，可我也不瞒诸位，kco特种含氮肥不比一般的尿素，它的实际利润率约在三十个点左右，大家拿二十，我们厂拿十个点，这也并不是我们狮子大开口，别忘了我们还要帮大家建立生产线啊。” 听到这里，熊庆脸色涨红，忍不住愤愤不平的说道：“钟白，你心也太黑了，不就是培训几个工人么？你一句话就拿掉三分之一的纯利润，天底下哪儿还有比这个更简单的事情？你们厂要谋发展，难道在座各位的厂就不谋发展了？” 他所在的省一化毫无疑问是让利最大的一方，那绝对不是个小数字，关键是在熊庆看来，省一化和什么狗屁山平县化肥厂这二者之间的地位能一样吗？不但要支付给对方什么狗屁委托生产费，而且订单都要以一个县化肥厂的名义来签订，那全省化肥行业老大哥的面子往哪儿搁？ 不比山平县化肥厂这个集体企业，省一化那可是正经八百根正苗红的老国企，是建国后就成立的，要他们拉下这个脸合作，这口气熊庆表示自己吞不下去！ 但熊庆还没来得及进一步抗议，就被钟白轻轻的一句话给挡了回去：“熊厂长，我们小厂可不比省一化大厂，这个产品利润不高就生产另外一个。你要知道，我们厂现在已经不生产磷肥了，产品结构单一风险巨大，我不想因为这次任务把厂以后给搞没了，那谁还来弄这些新技术？你们省一化吗？” 这句话怼得熊庆一口气憋在胸口硬是吐不出去！ 是啊，这也是变向在讽刺他们省一化除了老、大之外就没啥特点了，有本事咋这个kco特种含氮肥不是你省一化搞出来的，而是山平县化肥厂呢？ 见熊庆涨红着个脸气呼呼的，钟白还不忘补刀：“如果省一化不愿意，那自然可以不同意这个条件，我相信省厅也能在省里找到其他厂接这笔单子，毕竟今天来的诸位也只是咱们天河省大大小小化肥厂里的少数吧？” 听懂了没，你不爽那就拒绝啊，反正多的是人排队，我钟白也不差你省一化这间大庙！ 饶是熊庆当省一化副厂长这么多年，哪儿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副厂长这么怼过，当下气得指着钟白的鼻子吼道：“行！钟白，你厉害，我省一化不接这个任务行了吧！” 说完他竟然气呼呼的转身就走，傅冲山只是皱了皱眉，马上对同行的省工业厅办公室副主任林若风说道：“林主任，你去把熊厂长叫回来！他这什么态度？当省厅不存在吗？” 林若风和熊庆以前是接触过的，自然知道对方是什么脾气，那就是只听得来好话，听不来坏话，今天又被钟白小年轻一顿教育，怕是叫不回来，于是迟疑了一下道：“可要是他叫不回来……” “叫不回来，那就让他去招待所休息去！晚上好好想这事儿还做不做，不做，那他明天早上自己买火车票回天都！”傅冲山的火气也上来了：“省一化是很重要，但是这个任务，也不是非要有省一化的名字才能完成！” “行，我去劝劝老熊。”林若风一看傅冲山动了真火，立刻一顿小跑追了出去。 而傅冲山这句话也算是变向帮钟白背了书，那就是省厅是认可钟白这个方案的，尽管事先没有沟通过，但傅冲山来之前也查过山平县化肥厂的资料，知道他们近些年一些连连亏损，都是靠着贷款吊命，去年又出了磷肥事故，好不容易在钟白的努力下才扭亏为盈，那句“我们厂要谋发展”可真不是说说而已，而是正儿八经的求生存！ 第二百二十九章 最强人选 大厂，的确如同钟白所说，他们的产品生产线多种多样，a产品今年效益不好，就可以适当减少产量生产b产品，这样通过调节厂里至少能保持住全年的毛利润。 可像山平县化肥厂这种小厂，那就不好说了。 别看这一次因为kco特种含氮肥一炮走红，风光无限，但如果真的以后市场订单因为这次的关系导致接不到，那山平县化肥厂也能一夜而亡！ 这并不是嘴巴上说说而已的事情，而是在华国大地上每天都在发生的故事，作为一个省工业厅技术处的处长，傅冲山对此再清楚不过。 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计委的作用一直在慢慢减弱，很多时候你找到关系，让计委给你弄到销售指标但你却没办法生产这种产品，那还不是一样只有干瞪眼饿死？ 再加上这个kco特种含氮肥，别人不知道，傅冲山还能不知道就是钟白的个人技术么？ 这种紧急订单，钟白和山平县化肥厂提出来的要求并不过分，委托生产模式傅冲山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其他省也有先例，委托生产的一方最高要价曾经要到订单纯利润的80%，而山平县化肥厂只要订单纯利润的10%，这已经很厚道了！ 甚至傅冲山都可以想象，万一这个kco特种含氮肥是省一化捣鼓出来的，其他厂要去找他熊庆帮忙，省一化会是个什么说法。 像山平县化肥厂这种小厂的代表，不要说省一化会同意他们承接，根本连面都见不着，厂门都不会让你进！ 所以傅冲山才发那么大的火，正好也能借这个机会敲打一下长期自我意识强烈，经常不执行省厅指令的省一化！ 就在大家还在劝傅冲山不要发火的时候，柳东升突然插了一句：“我想问一下那个……钟厂长，即使这些条件我们都答应了，那这半年时间，你怎么能帮我们这么多厂建立生产线？培训？那你不得觉都不睡，天天出差啊？” 他这个问题一出，留下来的众人才纷纷意识到，是啊，你刚才说培训你们这个小厂都那么费工夫，现在可是这么多兄弟厂呢，产能也比你高那么多，这岂不是…… 钟白早就在等着这个问题了，他冲着身后一直当雕塑的技术科长单建平说道：“单科长，请给大家演示一下我们最新的解决办法，数控化生产程序1.0版！” “好的。”单建平终于等到了表演的机会，当下立刻会同莫金龙，指挥一个小时之前才刚刚把那套数控化生产设备全部拆掉的流水线又给重新花了一小时给弄好，这才朗声说道。 “接下来各位看到的是经过咱们钟厂长改进之后的全数控化生产技术，钟厂长编写的数控生产程序1.0版本通过这个软盘拷贝进操作台……” 他一边滔滔不绝的解说，一边让几名工人快速配合他开始了数控化生产。 不多会儿，成品样品就从流水线末端出现了。 “……大家看到了吧？通过这套个人电脑编写的1.0版程序，我们车间已经将熟练工十二名降至三名，工人数量不再那么紧张，大家也可以换班休息保证生产进度不落后。”单建平顿了顿又继续介绍道：“还有，它最大的好处就是能提高生产效率、降低废品率，因为很多环节避免了不同工人之间的微小差别，完全采用程序控制，所以相信大家把这个学回去之后，一切都很简单。” 单建平说完，钟白带头鼓起了掌。 而傅冲山和一干留下的兄弟厂领导们，在目瞪口呆之下也只能纷纷鼓掌！ 数控化生产，这是他们第一次接触这个概念！ 当然，在整个华国也不是只有山平县化肥厂才有，在京城、沪江这些发达地区，也有不少大厂已经开始在使用了。 可是纯数控化生产化肥，在天河省截至目前为止，绝对只有这一家！ 现在看到一袋袋的kco特种化肥样品从生产线上产出，众人哪儿还有半点对钟白能力的怀疑，这下是真的服了！ 怪不得这个钟白那么狂，那么年轻就能当上副厂长，那还是有真本事的！ 钟白在一干人的由衷佩服下，又趁热打铁的介绍道：“不瞒大家，这套程序是经过我加密的，无法擅自拷贝、修改，各厂建立生产线的时候我会派我们厂里几位非常熟练的同志亲自到场辅助安装，等运行完毕无误之后才离开，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联系我来处理。” “简而言之，这就是个自动化生产程序，只要用上它，kco特种含氮肥的生产就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大家只需要把原料准备好了，保障用电、安全生产，一切都不用操心！” “而这一切也没有额外费用，大家只需要对生产线控制台做出一些小小的改动，费用不会超过两万元，这笔钱我相信每个厂都能出得起。” “这个程序之所以保密我也要在这里和大家解释一下原因，我知道不仅仅是在座诸位，咱们省有很多厂都和外国同行这些年和接触合作，谁也不能保证这个kco特种含氮肥技术不会外泄，我不相信人，但我相信加密程序，所以这种从方式上杜绝泄密是最好的做法，还请大家理解。” 鬼鬼，听完这一连串新颖理念的介绍，又看了看生产出来的样品，这些厂领导们还有谁不明白，钟白这一手，就是真的让你们只是委托生产，打一丁点儿窃取技术的心眼儿都没用！ 不过，在场最被惊呆的是傅冲山处长。 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瑞士之行结束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钟白居然有这个能力独自编写出一套程序，还是用的个人电脑？ 这……这究竟是什么样的高科技啊？ 这个年轻人脑子里还有多少这个时代顶尖的技术？ 他傅冲山不知道！ 甚至可以这样说，现在其他行业不敢提，至少在化肥行业搞技术这一块，他钟白就是傅冲山心目中最强的人选，没有之一！ “嘶……”傅冲山发现刚才鼓掌的时候自己手掌都快拍肿了，有些生疼，只好倒吸一口凉气，道：“我看……今天下午的现场交流是不是也该先告一段落了？咱们……该吃晚饭了吧？” 第二百三十章 吃饭去 被追回来的熊庆刚刚在林若风的“护送”下，当场没能拉下脸进车间，还就真的回招待所“反省”去了。 但当他发现大家返回招待所后人人一脸惊喜的模样，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作祟，忍不住凑上去打听后面的说法。 当听到数控化程序这个做法的时候，熊庆也惊呆了。 作为省一化的副厂长，也曾经多次被厂里派出去在京城、沪江、广府等地兄弟大厂交流学习，怎么会不明白这个概念？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山平县化肥厂居然有能力捣鼓出来这个！ 在他又听说其他所有本次前来的兄弟厂都答应了钟白提出来的条件，并且纷纷邀请对方年后早点派人去各自厂里先一步安装的时候，熊庆也坐不住了。 有脾气的领导不一定是个好领导，但是也不一定是个坏领导。 尤其是能当上堂堂省一化的副厂长这么多年，熊庆脑子并不笨，看形势的能力也很强。 现在他很清楚，不是自己耍脾气的时候。 的确，以前的省一化领导班子上上下下都懂得“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个道理，在和省工业厅的n次交锋中总是能凭借自己的强势占到便宜。 但这一次，熊庆知道自己不能再任性了。 虽然这笔kco特种含氮肥的单子对于省一化来说的确从数额上影响并不大，但是它有着很深远的意义，尤其是政治上的。 这并不仅仅是简单的一个跨省工业口的事情，而是牵涉到其他省的军区！ 省一化是大国企，国家观念自然是从来都自诩为比下面小小的集体企业要来得强，可以这么说，要是这种场合省一化这个大国企缺席的话，恐怕熊庆回去轻则面对处分，重则这个副厂长位置都会保不住！ 而且对于省一化本身而言，天河省有史以来第一次跨省军地联合化肥大订单的名字里若是省一化缺席的话，不要说工业厅了，就是省zf那边又会怎么看这个老牌大国企？ 那局面，恐怕就不能一一细说了。 无论对个人，还是对省一化来讲，这次联合订单，绝对不能丢！ 可自己刚刚在车间里和钟白正面硬刚了一把，现在怎么开这个口？ 哎，还是找个机会，单独和老楚、还有傅处长说一说，把这个事儿给定下来比较好。 就在熊庆站在招待所走廊上发呆的时候，旁边路过的省厅办公室副主任林若风拍了拍他的肩膀，顶着寒风问道：“怎么，老熊，还搁这儿思考人生呐？走走，吃饭去！听说山平县的野狍子肉特香……” “我……我这怎么……”熊庆毕竟还是要面子的，刚刚一个人的时候好不容易才开始思考怎么去和钟白开口，这下一听林若风劝他去吃饭，心里又有点犹豫。 饭桌上不可能不出现钟白的影子，万一这个小年轻又像刚才那样出言不逊，那自己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林若风这个副主任那是察言观色成了精的，又把熊庆的脾气摸得死死的，哪儿还会不明白熊庆在犹豫个什么劲儿？ 但吃饭无疑是化解矛盾的最佳场合之一，毕竟大家都是为了这次省厅的任务才跑这么远到山平来，林若风想了想还是以大局为重劝道：“我说老熊，我记得你不是也经常强调要尊重有技术的人嘛？人家钟白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厉害的技术，那是人家的本事！我要是你啊，就不会在这儿堵着心的吹冷风，而是琢磨着怎么着把这个厉害的年轻人从山平县化肥厂弄到省一化来，那才是真本事！行了，都是工作上的事儿有啥抹不开脸的，几杯革命小酒一下肚我保管你屁事儿没有，走走！” 于是，就在林若风的生拉硬扯之下，熊庆还是半推半就的去了伙食团。 …… 一桌充满山平县特色的“野狍子宴”上，大家分成两圆桌做好，那股子香味早已经将疲累一天的众人弄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白天不见的楚军，这会儿正从主桌主陪的位置上站起身来，热情的端起手中的酒杯，环视一周，笑道：“我说哥儿几个啊，今天下午我是真忙没陪到大家去车间，等我忙完一问你们正事儿都结束了。嗨！瞧瞧我这个不中用的老厂长办事儿这么没效率，啥都不说了，这第一杯酒我先自罚啊，下午没能陪着大家伙儿，我干了！” 话音刚落，这位精神抖擞的老厂长一口将五钱大小的茅台酒饮尽，又笑眯眯的将酒杯平端示众，那诚意自不必说。 能专门派出来跑这事儿的，除了自己所处的位置之外，本来平时在各个在厂里也是喝酒能手，都是战斗力刚刚的。 一看人楚军上来都这样了，今天过来交流的一干兄弟厂领导们心里那点小脾气也就早都烟消云散了。顿时纷纷端起杯子，桌上瞬间热闹了起来。 按照规矩基本上都先去敬了傅冲山和林若风这两位上级部门的领导之后，接下来酒桌上可就是一场混战厮杀了！ 白天还什么马厂长、刘主任、柳科长的叫着，几杯茅台酒一下肚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兄弟”、“老哥”、“贤弟”的声音不绝于耳。 罗胜看着被快速消耗的茅台酒瓶，只能一溜小跑又去办公室提了一件过来，就怕大家今天晚上喝得不尽兴。 俗话说得好，喝酒不喝对，说明工作不到位。 这今天白天的工作几乎已经完全到位，以至于明天的行程简直成了放松休闲，自然是完全到位了，那么这酒嘛，就得敞开了肚皮喝！ 楚军倒是很狡猾，上来一顿猛喝吓退了不少人，大家后来反而都不敢和他对拼了，结果只能纷纷把注意力转移到神为副厂长的钟白身上。 这年代还没有海王金樽这类挡酒的***，但钟白从车间出来后也很清楚，下午自己出尽了风头占尽了便宜，晚上这一顿酒怕不是轻易能溜得掉的，所以提前偷偷找楚娟给他熬了一碗极浓的绿豆粥把胃护住，也算是赤膊杀了上去，第一轮硬是一口闷没有拉下一个对手。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为技术，干杯!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晕晕乎乎的钟白看眼前的人影都有点模糊了，这时候一声大吼在他耳边响起！ “钟厂长！我敬你！来，起来！” 卧槽，这谁啊，嗓门这么大比莫金龙厉害多了？ 已经醉眼半闭的钟白一转头，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根本分不清对方身份，只能下意识的举起杯子，站起身来道：“敬就敬，我怕？” “好，厉害！”那个模糊的影子突然咧嘴一笑，大声对众人喊道：“喝酒不含糊，工作才进步！我看钟厂长如此年轻有为，之前对你有误解，那是我熊庆心眼小，我单独干了这杯酒，就当给钟厂长陪个不是，大家当个见证！” 说罢，熊庆突然放下手中五钱的小酒杯，转手拿了一个三两的空白大茶杯，一把从罗胜手里抢过一瓶没有打开的茅台酒，用手一拧，瞬间就把这三两大茶杯给满上了！ “哟呵，老熊这是要表演绝活‘三两一口闷’了？”一旁的林若风笑道：“瞅瞅，我上次看到还是去年在你们厂年底慰问宴上，找省厅给你们拨十万块经费的时候，咋今天一点要求都不提就直接三两一口闷了？” 熊庆白了他一眼，这会儿酒劲儿上来了说话也口无遮拦了许多：“林主任，这你可说错了。我熊庆可不是非得要了好处才会三两一口闷的人！今天这杯酒，我说句实在话，就是真心实意的给小钟厂长赔不是，没别的！大家都看着啊，走！” 钟白被对方这么一吼之下也清醒了不少，当他看到熊庆真的就一口把那三两茅台酒给硬生生闷了下去，甚至感觉自己的喉咙都有些发痒。 这尼玛是人呐？ 老哥，那是三两白酒，可不是三两纯净水啊！ 但熊庆不但一口闷了，连嗝都没有打一个不说，还把杯子底翻过来对着钟白，一滴都没剩！ 熊庆一拍胸脯，有点激动的大声道：“钟厂长，以后！只要你来我们省一化交流，我熊庆只要人在天都，不管啥事情都要来桌子上陪你喝酒！” 熟悉这位省一化副厂长的人都知道，这句话承诺可不是那么简单！ 熊庆是个有脾气的厂领导，甚至曾经还因为看不惯一位下派的草包副厂长，说不喝酒愣是连杯子都不碰一下。 酒品看人品，钟白也看出来，这位熊庆，是真的被自己打服了。 哦不，是被自己的技术给打服了！ 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虽然钟白之前对省一化的印象并不好，但业务归业务，人归人，熊庆真心实意的三两酒一口闷也算表现了足够的诚意，自己好歹也是山平县化肥厂的副厂长，这个点上肯定是要支持省厅的决定，带领大家共同完成本次的订单任务不是？ 得亏他前世这种场合也见过不少，现在虽然身体年轻，但脑子和经验都在，钟白摸了摸已经炙热的胃部，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想想今天自己和山平县化肥厂也算大获全胜，索性也就豁出去了，同样拿起一个三两的空白茶杯子，倒了满满一杯茅台，高举它喊道。 “今天下午在下言语多有不周，也请大家多担待，但无论如何，各位重视技术、重视kco特种含氮肥的精神，正是这个年代我们工业人所需要的！”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不知道十年之后，咱们在座这么多领导所在的厂子，还有几家存活，但我钟白只说一句，只要我们搞好了技术，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那么我们天河省的化肥产业，一定会走在国内乃至国际前茅，来，大家共同举杯，我们为技术，干杯！” 这句话的高度，显然是桌上绝大多数人没有料到的，除了在国外亲眼见证钟白创造奇迹的傅冲山。 这位处长此刻真情流露，本来在别人说祝酒词的时候，其他人是不方便插嘴的，但傅冲山觉得自己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强调一下！ “或许大家觉得钟厂长这话离咱们很远，但我补充一句，它不远！”傅冲山酒喝多了也有些激动：“只有当大家真的到了国外，在被那些外国人看不起咱们的时候，才能深刻的领会，我就有幸碰到过这种场面，但，幸好有钟厂长在！咱们天河省工业口没有被那些瑞士佬瞧不起！我们为技术，干杯！” “干杯！！” 本来就对钟白已经十分敬佩的众人，见傅冲山透露了瑞士考察的细节，自然更是为身为天河省工业人、华国工业人的一份子而骄傲，在这浓浓的爱国情绪中，大家纷纷举起了酒杯，终于将杯中酒一口闷掉，结束了这场宴席！ …… 钟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 总之，当他的小脑告诉自己，他已经躺下的时候，胃里那不知道多少两的白酒一下倒灌出来，涌入喉头，一股又酸又辣的感觉一冲，钟白忍不住侧头想吐。 但身体翻不过来又没法吐，钟白那叫一个难受，这时候在灯光下他模模糊糊的看到了面前的一个影子，总之右手一把抓了上去，触碰到了一个柔软的物体，也不知道是啥，反正抓牢之后，这才把身子翻过来，脑袋垂到床沿上，“哇”的一口吐了个翻天覆地！ 醒酒不在于你喝了多少，关键是体内大量的酒精能够快速有效的排除体外，呕吐也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之一。 稀里糊涂的吐了一通之后，钟白终于感觉脑袋没那么疼了，意识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至于刚才自己眼前的那个影子…… 咦？怎么好像是个人？ 再定睛一看，钟白差点没给吓回到被窝里！ 平时自己在梦里梦到过无数次这种场景，当它真的发生在眼前，却是在酒醉后的这个时刻！ 一双俏眼正紧紧的盯着他，满脸红霞飞，这不是楚娟还能是谁？ 而钟白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还放在……对方颈部以下的某个位置，暖暖的、软软的，吓得他一个激灵赶紧把手给抽了回来，嘴里也喏喏的说道。 “我……我……娟子……我不是……有意的，你……你不要……生气……” 第二百三十二章 他的舞台 “德行！”楚娟却没有像钟白想象中的那样大发雷霆，而是瞪了他一眼之后，轻轻的把钟白另外一只手给他塞到被窝里，道：“听我爸说，你今天在酒桌上听能的啊？还学着别人一口闷三两，我看呐，你这是属于记吃不记打，上次出国前请我吃火锅的时候怎么说来着？哎呀，‘喝酒误事，我没事不喜欢喝那个的’，咋今天喝得这么勤？” 被楚娟这么一吼，酒也醒了不少，钟白坐起身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皮道：“今天那是因为给厂里办了大好事儿，我一高兴就……” “哼，一高兴就多喝？幸好今天是我送你回宿舍，要是哪个后勤科室和你不熟的女同志送你回来，你刚才……你刚才那手，怕是别人要叫着跑出去！”楚娟忍不住又瞪了钟白一眼，小声道：“以后可别这么没规矩……” “嘿嘿，那是我有福气才能轮到你送啊，罗胜那小子要是送我，我也不乐意啊！”这会儿钟白反而贫起了嘴，笑道。 “屁，要不是罗主任送我爸去了，你以为人家愿意送你这个酒疯子回宿舍啊？”楚娟的声调也不知不觉变得关心起来：“酒这东西别多喝，我爸就是年轻的时候喝酒喝太厉害，身体才落下了**病，我可不想看到你以后……” “咋地，还时时刻刻惦记着我以后呢？”钟白一边说笑，一边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胆子，紧盯着楚娟那红艳艳的嘴唇有点转不开眼，鬼使神差的突然把自己脸庞往前一送！ “哎呀！唔……” 楚娟没想到钟白竟然这么大胆，竟然主动吻了上来！ 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双手没有把对方推开，而是慢慢的、轻轻的，却又很坚定的环抱住了钟白的腰。 也不知道过去了几秒钟，等钟白退回去的时候，楚娟的脸已经红成了一个大苹果，嘴里用蚊子叫一般的声音说道：“你……你好坏！” 这句话无疑是所有男人都最喜欢听到的话之一，钟白自然也不例外。 他“哈哈”一声大笑，再次将楚娟揽入怀中紧紧抱住。 这个普通的女孩，在钟白重生后已经慢慢了刻入了他的脑海，越来越深。 钟白自然是清楚两人之间存在感情的。 从一开始的偶遇相识、到误会、到慢慢转变，这些钟白心里又怎会不清楚？ 只是因为他一直都一心扑在工作上，所以才刻意忽视了这份感情。 但，这个女孩却一直把自己挂在心上，无论是请她吃饭时候那眉飞色舞的模样，还是看到瑞士巧克力之后的惊喜，对方的一颦一笑早已在钟白的脑海中打下深深的烙印。 这个年代，如果男女做出了自己刚才的举动，那毫无疑问下一步就是处对象，在下一步没有意外的话就是结婚。 可钟白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不是他不愿意负责，而是因为…… 山平县，钟白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待多久。 前世，钟白也曾经经历过一段时间的两地生活，那种滋味，无论对双方中的哪一方，都不好受。 正因为这样，自己现在才不能轻易给楚娟承诺，不是吗？ 去天都的事情，今天在酒桌上傅冲山处长又偷偷的给自己强调了一遍。 但当自己问他，会到哪个部门，什么时候去，傅冲山又答不上来，只是告诉他，这件事情已经摆上了吕厅长的议程，就等kco特种含氮肥的事情告一段落呢。 而现在看来，至少年后还有一两个月时间才行，因为临时又来了西广自治区这个任务，自己还要抽时间出差给今天来山平的兄弟厂帮忙弄好他们的委托生产线，那时候才能完完全全的抽身而出。 山平，这个重生后承载了钟白梦想开始的地方，终归不是他的归宿。 天都？不一定。 他的舞台，以后一定会变成更大的地方！ 所以这个时候，钟白在认真考虑之后，终于对紧紧依偎着自己的楚娟问了一个问题：“娟子，你以后，愿意离开山平吗？” 这话让一直乖巧得像一只猫咪的楚娟顿时警醒过来，身体一退，问道：“什么意思？你……你要离开山平了吗？去哪儿？什么时候走？” “去哪儿我不知道，可能年后吧，大概率是在天都。”钟白又一把重新把她拉回了怀里，轻轻说道：“我是个工作狂，你知道的，咱俩以后若是要好，你在山平我在另外一个地方，那是不行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楚娟紧咬嘴唇，点点头：“我明白。” 她哪儿会不明白？ 小时候，母亲当时还没有随军，父母分隔两地所带来的痛苦，小小的楚娟自然也体会过其中滋味。 现在成年了、工作了，对这个概念更是不陌生。 尤其这还是在1982年的年初。 钟白刚才话里的意思已经够清楚了，他不会安逸现状，永远待在小小的山平县。 也的确，不到半年时间，就从一个毕业生成为了厂里的副厂长，楚娟之前曾经都还想过，是不是自己的老爸退休之后，钟白会坐到厂长的位置上去？ 但刚才听了钟白的话之后，显然自己的估计太保守了。 一定是上面的领导看中了钟白，还记得今天自己从伙食团把钟白搀扶起来的时候，旁边那位省厅的处长一直在滔滔不绝的夸这小伙子有多能干，赞美和欣赏溢于言表，那绝对不是假的。 而钟白之前在厂里就曾经拒绝过县办秘书科廖承元科长的借调要求，楚娟可以预见的是，钟白不大可能去其他行业，毕竟他说过，他热爱工业。 就在楚娟左思右想，自己以后怎么才能跟着他一起离开这里的时候，钟白又突然发声了。 “娟子，你中专毕业参加工作，在厂里几年了？” “半年多，也就比你早俩月而已，咋啦？” “嗯。如果你同意的话，去天都上班，你觉得咋样？” “啥？去天都上班？”这话把楚娟吓了一跳：“我咋能调天都去？我又没你这么大本事，我爹……那也只是在山平吃得开而已。换单位这事儿我一个中专生想都不敢想……” 第二百三十三章 厂驻天都办事处 “我可没说让你换单位。”钟白突然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神秘一笑道：“如果是咱们山平县化肥厂驻天都办事处工作呢？” “啊？我们厂啥时候有这个部门啦？”楚娟更是一头雾水，大眼睛眨啊眨的盯着钟白，摆出一副压根儿就不相信他的模样来。 钟白呵呵一笑道：“呵呵，以前是没有，但是咱们厂里现在kco特种含氮肥已经火了，以后还有更多的订单和更多的客户要接触，长期窝在山平这个犄角旮旯里也不利于厂里的发展。设立厂里驻天都办事处这事儿我前两天就和楚厂长提过，他原则上已经同意了。而你的工作我觉得也做得挺不错的，咋就不能去那边上班了？” 听钟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甚至还搬出了自己的老爹，这肯定不是假话，楚娟的心里也立刻充满了惊喜和甜蜜，不禁下意识问道：“真……真的？” 钟白见她惊讶的模样美丽而又迷人，不禁看得有些痴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右手拳头拍在自己的胸口：“若是有半句假话，我不得好死。” “你别乱说。”楚娟赶紧伸出小手一把捂住了钟白的嘴巴，又才讪讪的收回来：“可……可我一个中专生，上班一年都没满，又没你那样的本事，去驻天都办事处这种好事儿哪儿轮得到我？况且……况且还有我爹在哪儿摆着，派我去怕不是他又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哪儿那么敏感？”钟白大方的解释道：“你想太多了，我这是从工作实际出发。你不是以前在中专学过打字么？我看咱们厂里也没有其他人会这个吧？所以你去最合适了。” “打字？这和打字又有什么关系？”楚娟一头雾水。 “当然有关系。你还记得我那台个人电脑吗？这次和咱们厂合作的很多兄弟厂，他们很快也要购买个人电脑用于工作，嗯，当然除了很高深的编程之外，咱们也要帮这些兄弟厂培训他们的职工基本学会电脑，什么打字啊之类的，这也是工作啊。”钟白将早就想好的理由摆了出来：“而且这还是很重要的工作，其他人都不会，你会，你说不派你去，派谁？” 楚娟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这样啊，可是你那个个人电脑，我也不会用啊。” “傻瓜。”钟白笑道：“我不是会用嘛？我教你，你再教别人不就好了？” “啊？这样也行？” “怎么不行？我可没打算教厂里其他人，这事儿，非你莫属！” “……” 长谈之后，钟白最后主动将对方送回了家，甚至还当面对楚军提起了刚才的设想。 以往在工作上作风干净利落的老厂长，这会儿却突然犹豫了起来，同样刚刚醒酒不久的楚军，认真的看着自己那亭亭玉立的女儿，有些不舍的问道：“娟子，你……你愿意去这个岗位吗？” “我愿意。”楚娟在回来的路上已经考虑清楚了，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只要您同意。” “我同意……我咋会不同意呢？”楚军突然感觉自己有些鼻酸：“只是……这是你自己的未来，你只要考虑好了，那就去做吧。” 说完，老厂长还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旁边静静坐着的钟白，但他却没有吭声，只是用一双清澈的眼神看着这对父女，眼里充满了坚定。 这个小伙子，值得托付…… …… 年谣称：“腊月二十九，上坟请祖上大供。” 尽管昨天调研组已经把基本上该谈的、该办的事情都已经弄完，但调研组今天却没有提前离开，而是依照习俗，去了县里的烈士公墓祭奠，顺便也爬了山平县风景最好的高陵山。 厂长楚军今天没有像昨天那样“开溜”，而是放下手中一切事情，亲自陪同大家爬高陵山登高望远，当然钟白也是不会缺席的。 昨天晚上除了酩酊大醉今天的确爬不起来的柳东升科长之外，所有人都一块儿来到了高陵山这个山平县的旅游胜地，今天的天气也格外的好，没有寒风，反而是暖暖的冬日让大家舒服了不少。 高陵山山腰的一处农庄里，傅冲山正和楚军谈笑风生，指着旁边的钟白，笑道：“老楚啊，你们这个钟厂长真是个人物！瞧瞧咱们今天来的这好地儿！说实话我是真没想到这次工作会这么顺利，看来你们的确是精心谋划、认真应对啊！” “嘿嘿，那还是傅处长您领导有方嘛。”楚军今天心情也格外不错：“按照今天出发之前和各厂签订的合同，预计我们厂上半年在kco特种含氮肥上面大致能取得六十万元的纯利润，这下年后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了。” “六十万对省一化这种老大哥自然不值一提，但我们小小的山平县化肥厂，它来得很重要。”楚军深有感慨的说道：“下半年我们厂会顺势全面转型，预计kco特种含氮肥这块的市场前景很广阔，以后我们会有计划逐步减低尿素的生产量，慢慢转型新产品。就像小钟说的那样，市场在变，我们企业也要主动求变嘛。” 傅冲山点头道：“这倒是。我看去年一年部里传达的各种精神，都是往这个方向在走，厅里也在慢慢的和下面的企业宣传这一点，但大家步子都很缓慢，可你们山平县化肥厂能在这一块走在前面，并且付出实践，这是我没想到的。工作中你们厂里还有什么困难需要省厅技术处的地方？老楚你也不要藏着掖着，有的话该提出来就提出来，我能解决的就解决嘛。” 傅冲山这个表态也算是投桃报李，上一次去瑞士钟白买相机那事儿就帮了自己一个不小的忙，这一回又是在公事上给了自己大力支持，说实话傅冲山来之前是真觉得这事儿复杂得很，尤其牵涉到各个厂家的切身利益，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处理的，没想到在钟白的巧妙操作之下硬是圆满解决了，所以这时候表个态支持一下山平县化肥厂，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公家的事情就是这样，不管是不是上下级，你支持我，我自然也要支持你，那么这种良性互动一旦形成，后面的局面就会越来越好。 反之，你不支持我，我肯定也要给你好看，互相拖后腿没一个跑得脱的。 第二百三十四章 都做个见证 而傅冲山之所以只说“你们厂里有什么困难”而没找钟白问“你个人有什么想法”，那原因很简单嘛。 都有吕厅长这种级别的领导惦记着了，自己一个小小的处长还去瞎掺和个什么劲儿？那不是多管闲事嘛。 听到这话，一直滔滔不绝的楚军舔了舔嘴唇，突然安静了下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昨天晚上娟子提出要去天都的时候，要说楚军的心情，那是复杂的。 一方面是为了女儿高兴，自己已经看出来娟子和钟白两人要好，而且都想去天都发展，这是大好事儿。 但另一方面也是担忧，以钟白这个工作狂的节奏，就算去了天都，两人怕也是经常见不着面。 而且钟白提议让娟子去厂里驻天都办事处工作，那是真得去做事的，不能纯混日子。 毕竟那是自己的女儿，厂里无数双眼睛盯着呢。 就算把楚娟安排在厂办公室，楚军平时也没少给娟子叮嘱，要认真工作，不要丢老楚家的脸，更不要让别人觉得你就是一个走后门的厂长女儿。 可驻天都办事处这么重要的工作，以娟子的能力真的行吗？ 他甚至都考虑过，是不是今天找个机会给傅冲山处长说一说，看看能不能把女儿弄到省厅下挂的某个事业单位，当个一般人员什么的，那不比去厂里驻天都办事处工作强？ 可这会儿真当傅冲山问起的时候，他又犹豫了。 要是楚娟知道自己擅自更改了她去天都的方式，她，愿意吗？高兴吗？ 这是她想要的吗？ 想想女儿那平时温顺其实内心倔强的性格，楚军考虑良久，还是决定尊重楚娟本人的意见。 只见老厂长抬起头来，笑着说道：“的确又一个小小的忙希望傅处长帮一把。” “你说。” 楚军认认真真的汇报道：“傅处长，kco特种含氮肥发展起来之后，我们厂对外的业务联系、技术联系、以及同省厅技术处的联系肯定会更紧密。但咱们厂在山平这个小地方，很多事情不方便，不能总是窝在这里等别人千里迢迢的过来，得走出去！所以前两天我们召开厂班子会议，希望能尽快成立厂驻天都办事处，可天都这地方吧，我其实是两眼一抹黑，咱们这办事处总得租办公地不是？现在还没个着落哩。” “嗨！我还以为是啥大不了的事儿呢，就这？”前半段傅冲山的确是皱着眉头认认真真在听，毕竟自己开口让对方提要求，显然对方一旦说话就不是啥小事儿，结果没想到就是个租办公室的事情？ 或许这事儿对于山平县化肥厂来说是有一定的难度，但是对于一位省工业厅的处长，那就根本不是事儿了。 不说别的，省厅在天都有不少的直属单位、下属事业单位，这些单位总有空出来的地方，要租个办公地点，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傅冲山稍一思考就把自己的好搭档，办公室副主任林若风给喊过来了：“林主任，麻烦你来一下！” 林若风正在和熊庆他们打扑克呢，一听傅冲山喊，立刻丢下扑克牌走了过来：“啥事儿？” 傅冲山也不含糊：“楚厂长他们有个需求，要设立厂驻天都办事处，目前没有找到合适的办公地点，你这个大主任帮忙给想想，哪个单位还有空着的地方，给他们厂帮个忙呗。” “空着的？我想想啊。”林若风快速在脑海里搜索起来：“目前冶金二厂有个办公楼闲着，但那地儿太偏……后勤中心有个采购办，那边倒是不错，可惜地方小了点，又是闹事，办公环境不咋地……” 就在他左思右想一个又好又方便的地点之时，恰巧碰到去上厕所回来路过的熊庆，一看林若风这幅眉头紧皱的模样，打趣道：“哎哟我的林大主任，啥事儿把你憋成这样？” “啥事儿？正事儿！”林若风立刻正色道：“这会儿帮楚厂长在天都找地儿呢，他们厂驻天都办事处马上成立，租房子还没选好地方。” 本来林若风就是这么顺口一说，也没指望啥，没想到熊庆听了这话之后立刻一拍大腿道：“就这？那楚厂长早说啊！我们厂材料二处还有三间空办公室闲着，就在胜利街那边，喏，离省厅走路一刻钟，咋样？” 这省一化的材料二处，也就是普通厂里的材料二科，只不过因为省一化级别高、资历老，所以下面内部科室一直对外都叫“处”，但也是正儿八经的正科级内设科室。 但一般的厂里哪儿会出现材料二科办公不在厂里还在其他地方啊？大多数厂还没有材料二科呢，比如山平县化肥厂，但省一化偏偏就是，厂子自从建立以来已经改革过好几次了，并且兼并重组过好几个其他大厂，办公区域分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一听胜利街那边，林若风和傅冲山两人眼睛都同时亮了起来！ 那里位置的确很不错，而且又恰好是正街旁边的一条侧街，距离省厅很近，交通方便不说，平时也挺安静的，要说用作下面厂里的驻天都办事处所在地是再合适不过了。 傅冲山立刻笑道：“哈哈，老熊你这一路过可是给了个大惊喜啊，胜利街那位置的确好得不能再好了，去哪儿都方便。要不你就回去说说，帮了这个忙呗！不过我先说啊，租金这块儿可别狮子大开口，山平县化肥厂不比你们省一化，人家庙小，可别乱坑香火钱。” 熊庆一听这话，老大哥的节奏顿时就上身了：“领导，您这就是瞧不起我了。材料二处是我分管的，租几间办公室我这个分管副厂长要是都点不了头还得回去汇报的话，那我也混得太差了不是？您放心，只要楚厂长瞧得上那地儿，我给材料二处打个招呼，直接派人去就是，租金一分钱不要！” “这可是你说的啊，熊厂长。”傅冲山立刻接话，指着林若风和楚军、钟白等一干人：“大家可都听见了啊！老熊表态支持兄弟厂的工作，这会儿也没喝酒不在酒桌子上，都做个见证！” 第二百三十五章 回家过年 这打趣的口吻立刻弄得大家纷纷围了过去，问是什么情况，在得知是熊庆代表省一化答应帮山平县化肥厂租办公场地这事儿后，纷纷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这才是老大哥该有的气魄嘛！ 虽说这老大哥时不时脾气大一点，但真的被钟白折服之后，熊庆这人爽朗慷慨的一面也显露出来。 说句不好听的话，其他厂就是想像他这么当场拍板帮忙还真做不到哩！ 换一个角度来说，这种示好也是加深了省一化和山平县化肥厂之间的友好关系，至少人家有啥事儿，你这边也不好推辞了不是？ 果然，熊庆也笑道：“楚厂长，我今天早上给厂里打电话说，咱们厂kco特种含氮肥准备年后十五就正式生产，我们这量是最大的，一千多吨呢，反正到时候钟厂长要上天都，到时候一定要去省一化现场指导指导才行！” “没问题！”钟白本来对熊庆个人就没什么意见，见他这次爽朗的帮忙，省一化的生产任务本来也就最重，他也就立刻点头答应了。 其实这也耽误不了钟白多少时间，程序自己都已经写好了，到时候充其量一天就给设定好，大厂的工人本来普遍素质就高一些，相信当天就能开工生产。 再说钟白原本也预定找个时间上去给孙光石、吕旭东这两位领导拜年，顺路也是顺路，还能报销路费和住宿费呢。 …… 除夕，是每个华国人都要回家过年的日子。 凌晨四点钟，调研组就开车离开了山平，大家都想在中午之前赶回天都，好准备回家的年夜饭。 而钟白也结束了这一年辛苦的工作，哦不，应该是重生后半年的辛苦工作，腊月三十日早晨，楚军就特地让办公室安排了车子专门送他回去，毕竟这会儿去买汽车票回家已经不现实了。 这一世，钟白的老家不在山平，也不在天都，而是在同为平阳地区的另外一个县——齐县。 他慢慢的开始在脑中搜索起有关家庭的回忆。 钟白的父亲钟大生、母亲唐翠华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一直在家务农，家里还有个小自己四岁的妹妹，名叫钟婷，这会儿正在县里一中念高三呢。 尽管自重生以来还从来没有和父母见过面，甚至也没有通过电话，只是钟白抽空发过两封电报回去，但这并不代表他不认可这个家。 反而，在经过一年的忙碌之后，钟白静下心来才感觉到，无论任何时候有一个家、有那些牵挂自己和自己牵挂的家人们，才是心灵的归宿。 看着车里后座上堆满了那些在县城购买的大包小包年货，钟白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不知道这一世的父母和妹妹，在看到过年自己回家的那一刻，会是怎样的表情？ 齐县海拔700多米，在平阳地区也属山区县，条件也是偏差的那种类型。 而随着气温的降低，返回的路途中，山路旁的植被早已裹满银霜，一片银白色的风景倒是让钟白盯着窗外出了神。 驾驶位上开着车的余东峰见钟白呆呆的望着车窗外不说话，咧嘴一笑从兜里掏出一包中华，打开盒子给对方扔了一颗，道：“咋了？想家了？这不还有一个半小时就到了么，瞧你那魂不守舍的样儿。” 钟白接过中华烟点燃，顺手锤了一下余东峰的肩膀：“好好开你的车！冬天路滑，我可不想回去之后缺胳膊少腿的！” 余东峰倒也不还嘴，只是呵呵笑了一下，就把车窗打开，自己也点燃了香烟，认真的开了起来。 他学开车，也正好是十二月的事儿，也是钟白提醒他，以后的日子里不学开车会有很多不方便之处，不如自己抽空在天都市找个驾校，抓紧时间把车学了，所以这次回老家，余东峰倒是自告奋勇的担任了他的司机。 毕竟大年三十送副厂长回家，尽管派厂里的司机没人会不愿意，但毕竟厂里司机都是山平人，让人家牺牲年夜饭的时间来送自己，钟白觉得不大合适，所以就问了问余东峰愿不愿意，结果对方不但答应，还说今年过年干脆就在钟白家里过，就问他同不同意，钟白当然是同意了。 现在的车辆管理还没有前世那么严格，虽然余东峰早已从厂里辞职，但有了本儿开车送钟白回家这事儿，钟白找罗胜说了一说对方也就马上同意了。 这几个月倒腾蛤蟆镜，已经让余东峰现在富了起来，在省城租房落脚之后，蛤蟆镜的利润也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少。 余东峰抽空和钟白通了几次电话，钟白告诉他，只要他判断利润不再适合做的时候，就可以从蛤蟆镜市场撤退，转而把重心放到新成立的贸易公司上了。 对了，余东峰现在正儿八经的身份，应该是“天河省白峰贸易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在上个月正式注册了这家公司之后，明面上整个公司是他一个人大权在握，但实际上注册公司的二十万元注册资本里，暗中有七万元都是他认定为钟白的股份，也就是他们之前说好的七三开。 送钟白回家顺便在他家过年的事儿，余东峰在出发前就和自己的老爹老娘提过了，没想到二老一致同意不说，还让他准备好了大红包和礼物，说是一定要好好给钟白他们家拜个年，要感谢人家的家人。 这个举动虽然有点出乎钟白的意料，但钟白也没说啥就同意了。 毕竟老余头上次当面叮嘱余东峰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余家二老也是真心实意的喜欢钟白这个小伙子，他们也很清楚，自己的儿子能在短短时间混成今天这幅成功的模样，钟白绝对是首功，所以别说去钟白家里过年兼拜年了，就是帮人家干点农活什么的，二老也对余东峰千叮万嘱，说你小子可得好好干，当时听得钟白那叫一个哈哈大笑。 盘山路开到下山，钟白觉得肚子有点胀，让余东峰停车两人下去撒个尿，顺便也趁着这会儿聊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大舅哥 “哎，我上次让你买的猴年纪念邮票那事儿，你办好没有？”钟白抖了抖，将拉链拉好，这才顺口问道。 “你放心，早就弄好了！”提起这事儿余东峰还有点不理解：“不就是邮票么，咋这玩意儿你这么上心，都问了我三次了，我敢不弄好么？” “那就好，你知不知道，那些整版的后年纪念邮票，以后升值空间可大得很呐。”钟白上车搓了搓有些僵硬的双手，转头道：“虽然也花了几千块钱，但你要知道，这不但算是一种投资，也是白峰贸易公司的一笔备用金，若真是碰到什么时候资金周转不过来，卖掉它应该就能缓过劲儿来。” “几千块钱的邮票卖掉能缓过来个啥？”余东峰满不在乎的说道：“公司年后就要上正轨了，我上次去广府和皮尔·卡丹公司那边谈的时候，代理费这块他们一直不松口，估计是知道年前咱们华国人爱买新衣服，我就索性等着年后再和他们扯这事儿，到时候说不定能省个小两万。你瞅瞅，这生意稍微一变通就是小两万，再说那几千块的邮票我可真没放眼里。” 余东峰这话不是自傲，而是逐渐透露出一股自信来。 事实上，钟白现在越来越感觉到，让这小子从商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这两个月，钟白因为厂里的事情东奔西跑，都没怎么过问余东峰那边的事业到底发展得如何了。 但偏偏余东峰就仅仅只根据时不时和对方通电话里那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准确的把握了钟白话里的重点思想，一路顺畅。 就拿注册公司这事儿来说，一开始钟白还以为对方从来没弄过，进度不会太快。 但没想到余东峰一气呵成不说，还顺带在人才市场聘用了几名职工，不到十天就把公司的架子搭起来了，弄得还有模有样的，也没花什么冤枉钱。 现在虽然皮尔·卡丹的代理权这个大头还没有谈下来，可余东峰也懂得变通啊，在广府考察的时候，又通过阿光的关系很快结实了其他几个刚刚冒头的三线品牌，把业务先给建立起来了。 这不，年前他已经成功让白峰贸易有限公司租用了柜台，找到了代理销售商帮公司代理销售广府进回来的衣服，一不小心在年前的一个月就赚了十万块！ 我的天，这可是十万块！是1982年初的十万块！ 放在半年前，这是余东峰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当十万块存到公司的户头上之后，余东峰才发现自己的心情好像很平静，在打电话给钟白报告这事儿的时候，口气也没有半点惊讶了。 所以自从那时候开始，钟白就坚信，这小子能不能比得上马云他不知道，但至少以后的发展不会弱于前世那些省一级的首富了。 当然，提到这家“天都市白峰贸易有限公司”的名称，它的来源自不必说。 钟白和余东峰，这两人的名字各取了最后一字，共同形成了最后的名称，余东峰也直言不讳的告诉钟白，有了这家公司，最大的功劳在他，所以白在前，峰在后。 所以这回去钟白家拜年，余东峰二话不说就包了一千块的大红包放在身上，等进门就塞给钟家二老！ 一千块，这以前是余东峰差不多一年的收入，但说来也奇怪，现在这个大红包他甚至都觉得还不够。 要不是钟白反复强调不要再多了，再多了恐怕要把自己父母给吓出病来，余东峰怕是要包个两千块的大红包！ 另外，余东峰还准备了一百块的红包，单独给钟白的妹妹钟婷。 一想起这事儿钟白就有些吃味，忍不住吐槽道：“我说你小子，可别因为给我妹送了点红包，就胡思乱想啊！” “哈哈，哪能呢？上次不是和你开玩笑来着么？”余东峰哈哈大笑道：“你要是真的成了我大舅哥，那只能说是上天的缘分，对不对？” “滚，狗屁的大舅哥，好好开你的车！”钟白瞪了他一眼，就不再接这个话题了。 自从自己包里妹妹钟婷的黑白照片一次无意间被余东峰看到之后，这小子就时不时的给自己开起了大舅哥的玩笑。 当然钟白每一次都直言不讳的告诉余东峰，你想都不要想，我妹妹今年才十七，没成年不说，以后还要念大学，劝他早点死了这条心。 但没想到余东峰还真是个执着的家伙，你说他是在开玩笑吧，这小子又动不动来一句“大不了我就等四年”这种，搞得钟白哭笑不得。 当然，对于这个自己重生后还一直没有谋面的妹妹，钟白只能凭借记忆搜索她的印象。 在钟白心中她当然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不但乖巧、听话而且很孝顺父母，当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妹妹钟婷只要放假回农村，就给家里帮忙下地做农活什么的，在家里做饭也基本是她。 话说这样的好女孩儿在这个年代都不多了，更不要说放在前世的2019年。 那阵儿的女孩儿不要说做农活了，十个里面，又有几个会下厨做饭的？怕是凤毛麟角。 当然，身为当哥哥的，在华国无论任何年代都有一句话，“长兄如父”嘛。 尽管自己的生理年龄只大了妹妹钟婷四岁，可钟白早已经成熟得不能再成熟的心态，相信这句“长兄如父”的话套用在他身上也没有半点不妥。 所以妹妹以后的发展、乃至终身大事，都是钟白关心的范围内，只不过因为一直忙于工作的原因，钟白没有经常花时间去想，这会儿就差不到半小时就能到家的情况下，他还真就仔仔细细的考虑了不少。 比如钟婷读高中毕业之后要不要念大学这件事儿，换做原来的钟白，那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想法的。 可现在的钟白不一样，他深深的明白，在这个年代能上大学意味着什么。 是的，自己以后的发展一定可以改变家人的命运，这是不用怀疑的。 但是个人的发展，尤其是自己的同龄人妹妹钟婷，她终归会有属于她自己的未来，而若是能在这个年代便进入神圣的大学校园，象牙塔里的经历不但是文凭和素养的全面提升，也是让她开阔眼界的好地方。 第二百三十七章 钟家村出了个文曲星 平阳地区齐县锁子镇四村，钟在村里是大姓，这里一共有村民三十七户，其中有超过一半都姓钟，所以四村又被叫做“钟家村”。 因为乡道公路只通到锁子镇，所以车子无法直接到家，钟白回四村还有六里山路要走。 除夕这天的天气和二十九又完全不同，阴阴沉沉的还一直刮着北风，吹得人有些哆嗦。 余东峰把212吉普车停在乡道路边，立刻引起了街上村民的注意。 这年头车辆本来数量就不多，更何况今天是三十，有车子开到锁子镇上来，村民们还以为是哪个当官的来检查了，纷纷围了过来。 从车上下来，点起一根香烟的余东峰倒是很会来事儿，看了看后座上推着那几十斤的年货，又看了看有些瘦弱的钟白，笑道：“钟白，这些东西要抗六里山路怕是有难度。” “是啊，早知道就不买这么多了……” 钟白当然知道这个，本来说是自己和余东峰两人交替抗的，可他也没料到今天这么冷，现在一下车手脚都是木的，再想想要把这些年货扛六里路？omg！ 但很明显，初经商业大潮洗礼的余东峰现在已经和过去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主要是思维变了。 见有一位又壮又瓷实的村民看着钟白的年货又羡慕又兴奋的在一旁小声指指点点，余东峰脑子一转，从怀里掏出两张一块钱的新钞，对那位村民招了招手，喊道：“老乡，老乡，请你帮个忙！” 那位村民一看花花绿绿的钱立刻走了过来：“啥事儿？” 余东峰直接把两元钱拍到对方手里，大大咧咧的说道：“我们回老家过年，车子开不上去，请老乡帮我们个忙，把这些年货带把手搬一下，这两元钱请你拿去买烟抽，得行不？” “咋不行，走啊！”对方马上把钱往兜里一塞，高高兴兴的扛着就冲出去十几米远，突然意识到还不知道去哪儿，只好转身朝两人问道：“几村啊？” “四村。”钟白这才跟上余东峰和那名老乡的脚步。 “原来是回钟家村啊……”这名老乡脸上露出了笑容：“你们是哪家的孩子，我咋不认识哩？” “咦？你也是四村的？”钟白一听这话立刻在脑中搜索着面前这人的印象，疑惑道。 “是啊，我是村头的钟海啊。”钟海听钟白这口气，也意识到了对方是钟家村的人，赶紧问道：“你是……？” “钟白，我家住村尾。”面对重生之后第一位真·老乡，钟白的心里明显为之一振，音调也变高了起来。 “钟白……钟白？”钟海到这儿的笑容是越来越惊喜了，到后来索性放下肩膀上的年货，靠近钟白又上下打量了好几眼，这才猛的抓住他的右手：“真是钟白？！我是你海子哥啊！你小子，不是说今年技校毕业去城里工作了吗？咋今天才回来过年？！” 钟白这会儿也慢慢回忆起了钟海的印象，同样有些激动：“哈哈，真是海子哥啊！我今年是毕业参加工作，都好久没回家了。” 这钟海也算是钟白的远房堂哥了，全家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念到小学毕业就没再读书了，一直回家务农，人挺憨厚的，钟白还记得他小时候带自己上山去捡柴火的事儿呢。 虽然日晒雨淋导致皮肤有些粗糙黝黑，但从脸型上能看出和钟白也是有些相似的，不愧都是老钟家那一辈人的后代。 这下大家算是打开了话匣子，钟白马上又把余东峰给介绍了一下，余东峰一听这是钟白的远方堂哥，哪儿还敢让对方独自扛年货，马上从上面卸了一半自己背着，又赶紧给钟海塞了一根中华。 “小白，你这朋友挺有钱啊，抽的都是中华哩，好烟，好烟……”走出一里路大家一起歇息，钟海放下肩上的行李，接过那支中华，有些贪婪的拿在鼻前嗅了嗅，没舍得抽，口气里却是一阵羡慕。 虽然对于“小白”这个叫法有点不感冒，但钟白见到钟海舍不得抽中华的样子，内心却是一阵感叹。 钟家村穷啊。 是太穷了！ 在钟白的记忆中，这位海子哥因为住在村口，条件在钟家村都算是好的，可平时也最多只敢抽三分钱一包的方竹，哪儿见过什么中华烟？ 身上军绿色的旧棉衣已经缝了不少补丁，脸蛋也因为寒风吹个不停冻了个通红，但却小心翼翼的把这支中华烟塞进方竹烟盒里，又顺手从里面抽出两支，不好意思的递给二人：“哥这差烟，你们不嫌弃的话抽一支。” 对余东峰这个80年代的县城人来讲，他之前最差抽的也是红山茶，看着这连过滤嘴都没有的方竹，只考虑了一秒钟就接了。 因为钟白毫不犹豫的接过来点着了它，问道：“村里今年发生了啥大事儿没？” “就四房太爷爷走了，其他没啥。”钟海又重新将年货扛上肩膀：“小白，瞧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书念太多身体也得搞好啊！现在在城里啥单位上班哩？” “化肥厂。” “唔，县化肥厂啊？” “嗯，不过是在平山县化肥厂。” “待遇咋样？” “还……行吧。” 听到这淳朴的对话，一旁的余东峰忍不住补充道：“钟白现在是化肥厂的副厂长了。” “哦，副厂长啊，那还可以。”钟海顿了一下才突然反应过来，肩膀上的年货差点没给他甩出去：“啥？！小白你当副厂长了？这……这……这……” 钟海连说了三个“这”字，硬是卡住了后面半句话没有说完，只能用瞪大的眼珠死死的盯着对方，一脸震惊的表情。 “是的，海子哥，我现在是山平县化肥厂的副厂长。”钟白又朝来的路上指了指，道：“那辆吉普车就是我们单位派来送我回老家的。” 钟海又反复打量了一身新衣的钟白，再看了看旁边洋气的余东峰，又回想起自己刚刚接到的那支中华烟，足足愣了一分钟，这才相信钟白当副厂长的事实，高兴的抬头冲着天空大喊一声：“咱们钟家村出了个文曲星呐！！！” 第二百三十八章 把你们接到天都 还没到村尾的家，钟海已经在路过每一户村民家门口的时候扯起大嗓子把“文曲星”的事儿给吼了个遍，生怕哪家不知道似的。 当然，无论是82年，还是2019年，在这种正儿八经的农村里任何一家出了个钟白这种“文曲星”，都是整个村子的荣耀。 大家可能搞不清楚一个副厂长是什么级别，但是县城里的副厂长，在他们眼里无疑就是当官的，而且是个很大的官！ 你瞧瞧，小白回老家都是坐单位的小车来的，停在锁子镇呢，海子亲眼看到的！ 送他回家的司机抽的都是中华烟！ 这下导致往常住在村尾不怎么热闹的钟向阳家里，今天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客，大家争先恐后的来看这位“文曲星”现在的样子，当然唠嗑几句夸赞几句之后，不免在离开前从余东峰那里讨两根中华烟才走。 等天擦擦黑快要吃年夜饭的时候，余东峰才发现自己带来的一条中华烟光下午发散烟都发了四包之多！ 钟白的父亲钟大生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这一年以来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笑得如此灿烂过，甚至到了要开饭的点儿，叼着旱烟的嘴巴都一直咧开着。 “小白，做饭有小婷和东峰呢，你赶路累了就先歇着，抽烟。” 钟白想去厨房给钟婷帮把手，却一直被钟大生给拦着。 反倒是想让钟白成为大舅哥的余东峰，早就摸进了厨房，借着杀鱼打下手的机会偷偷接近钟婷，钟白对此倒也无可奈何，因为别说自己了，就是爸妈都拦不住这小子，加上余东峰现在嘴巴甜不说，进门两个大红包一拍，整得二老和妹妹晕晕乎乎的，也就他说啥是啥了。 “爸，妈，你们这一年辛苦了。儿子不孝，山平离得近平时也没抽空回来过，主要是因为工作太忙了……”说到这儿，钟白看着双亲两鬓的白发，不由内心有点发酸。 这句话是他的真心话，想想自己在城里的条件，虽然和前世是没法比，可比起农村老家来说，无疑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钟白又从自己的兜里拿出两个一百元的红包，递给了二老：“爸，妈，儿子今年挣了点钱，这红包是儿子给你们包的。” “小白，你就别拿钱了。”唐翠华一看又是红包，赶紧往回退推：“你刚刚工作，现在又当了领导，用钱的地方多着哩，咱们反正在家有吃有喝的，要这么多钱有啥用？再说刚才你那个朋友给的已经够多了，咱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人家……对了，你那朋友是做啥的，咋这么有钱？” 提起余东峰钟白的心情总算好了起来，指着厨房笑骂道：“这小子……以前和我一个宿舍的工友。” “啊？也是你们厂的？那咋……” “后面辞职出去做生意了，半年时间挣了不少钱。”钟白笑了笑，道：“不过他挣这些钱，都是我指点来的。” 这倒不是大言不惭，而是铁一般的事实，虽然钟白内心也承认余东峰在做生意这事儿上的确有天赋，但他也敢说即使换成自己指点另外一个人，同样能挣钱，只不过是数量多少的差别而已。 “当了领导，那工作就得更小心谨慎啊。”钟大生思想还是很传统的：“要多团结同志，多为大家着想，就像咱生产队大队长那样，事事先考虑别人，这样以后才不得罪人。” “爸，您放心，工作上的事儿我心里有数。”钟白用手抓了一块碗里刚切的腊肉塞进嘴里，话锋一转道：“我……年后可能要换个地方工作，到时候我会找时间把你们接到城里去的。” “啥？接到城里去住？”母亲唐翠华差点没把手里端着的搪瓷茶杯给吓掉：“山平，咱们可不是那个地方的啊，人生地不熟的，又没有亲戚又没有地，去那里干啥？” “不，不是山平。”钟白摇了摇头，将自己早就设想好的安排和盘托出：“是省城天都，年后不久我可能就要调到天都去上班了，加上妹妹马上要考大学，在齐县一中恐怕考不上啥好大学，还是让她转学去省城希望大一点。” “天……天都？！”这下连钟大生都给吓傻了。 “没错，天都。”钟白平静的点了点头：“小余，就在天都租了房子做生意，我也先租一套职工房给你们，等时间合适了，今年年内再买一套商品房就行。” 钟大生明显有些着急：“可……可我们除了种地，在天都又能做啥？不种地哪儿来的钱？再说先人的祖坟还在钟家村……” “不用种地，你们也不用为挣钱的事情操劳，有我呢。”钟白在说这话的时候，感觉自己才真正融入了这个家：“总之，一切有关于钱的事情你们都不用管，我会定时给家里打钱，你们就安安心心在省城过日子，让婷婷好好念书，考个好大学，就成。至于上坟的事情，逢年过节我找车送你们回来就好。” “这……真的吗？”唐翠华依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放心，儿子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钟白平静而又坚定的点了点头。 老腊肉、猪耳朵、拌三丝、炖干土豆，醋溜鱼，这些齐县传统而又有别于山平的食物，钟白大口大口的吃着，心里无比舒服。 余东峰不知道今天是和钟婷一起做饭还是咋的，总之高兴得不像话，晚上愣是喝了一斤散装白酒，醉得连守岁都顾不上，直接在客房里困去了。 钟白今晚倒是没喝多少酒，吃完饭后特意把妹妹钟婷拉到一边：“小婷，你以后想不想考大学？” “考大学……我想是想，怕是考不上。这不才恢复高考几年么，咱们一中去年也就考了俩大学生而已……”钟婷的手指不断的搓着自己身上的花棉袄，明显没那么自信。 钟白温和的笑道：“没事，我吃饭前和爸妈说了，年后就接你们去天都住，到时候哥想办法给你转学到天都好一点的高中，你今年好好努力学习半年，争取夏天考个好大学，有信心么？” “啊？！去天都念书？有……有有！”钟婷喜出望外，高兴得甚至有点失魂落魄！ 毕竟她读书一直都在县城，见过的世面虽然没有钟白多，但也比父母多多了，自然知道越大的城市教育水平越高，越能考上大学。 第二百三十九章 驻天都办事处主任 但钟婷想了想，自己现在的成绩也仅仅只是中等偏上，要说半年时间就想达到上大学的水平，那还真的难如登天，所以经过了一开始的兴奋劲儿之后，现在小姑娘又有些失落：“可是哥……我这个成绩就算转学去了天都，就真的能考上大学吗？” “哈哈，小婷你放心，哥说一定能，就一定能！”钟白这点自信还是有的：“我一定想办法给你找最好的学校，另外我如果有空也会给你辅导的，不信你现在试试？” 说来就来，钟白索性让钟婷把习题给弄了几道出来当场解答。 1977年10月21日，举行了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次考试，考试分为文史与理工两科，文史类科目是政治、语文、数学、史地(历史和地理)，理工类科目是政治、语文、数学、理化(物理和化学)，报考外语专业的要加试外语。 而从1981年开始，英语列入考试科目，以30%成绩计入总分或者参考，另外在理科中增加了生物学科，文6理7模式形成，直到1994年为止。 钟婷是学理科的，在看到哥哥当面流利的解完几道理化习题，还顺带着轻松搞定英语习题的时候，钟婷惊呆了。 “哥，你……你啥时候英语也这么好的？”小姑娘惊讶的问道。 哥哥是省化工技校毕业的，理化好还说得过去，可是在钟婷记忆中哥哥钟白从来没有学过英语啊，怎么这一下不但英语习题门儿清，开口说的英语口语竟然比老师还要流利？ “这半年自学的。”钟白自然不会透露实情，转而对妹妹鼓励道：“只要自己信念坚定，自学成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你现在上的是正正规规的高中，比哥的条件可好多了，相信自己，好好学就一定能考上大学！” “嗯，相信自己，好好学！”不知不觉中，钟婷也被钟白的情绪给感染了，自信心也在一步一步恢复中。 “不过哥把话说在前面啊，等去了天都，你考的目标大学可就不能是天都的了，而是京城的！”钟白又抛出了一个震撼弹。 “啊？！京城？！” …… 余东峰在大年初一的早晨就离开了。 毕竟送钟白回老家陪他过年，也就是除夕这天而已，自己怎么说也是个成功人士了，大年初一急着赶回去和自己的家人过年那也是非常重要的事儿。 毕竟衣锦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嘛。 尤其是昨天在回钟家村这一路上，在看到那些钟家亲戚朋友发现钟白成了副厂长之后那种看待天神下凡的表情，余东峰可是深深的记在了脑海里。 想想几个月之前，自己去借钱集资倒腾蛤蟆镜的时候还得让老娘出去求爷爷告奶奶的节奏，现在？呵呵。 别说他主动找人了，就是天天人在家中坐，那些嗅到发财气息的人也会从天上来啊！ 至于钟白，这个年假其实一共只有三天时间而已。 除了大年初一走了几家亲戚、大年初二全家人一起去祖坟上香之外，钟家村也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家里也没个电视啥的，钟白索性就好好的在家陪家人好好唠嗑了两天。 当然，父母和妹妹还是察觉到了钟白整个人似乎蜕变了一样，和以前完全是两个人的感觉，除了模样和口音还是一模一样之外，甚至他们都觉得这个身为副厂长的钟白，是不是真的变成文曲星下凡了。 大年初三一大早，依旧还是余东峰开着厂里的212吉普到锁子镇来接钟白回去上班，他在临走和家人告别的时候，坚定的告诉他们，出了正月，就一定会想办法接他们去天都住的！ 因为有了钟白这个坚强的战斗力指挥工作，回到化肥厂以后一直到大年初七都是他一个人坐镇，楚军则难得的过了一个轻松的春节。 当然，钟白也在大年初四那天晚上提着东西到楚军家里拜年，尽管只有短短几天时间没有看见钟白，但楚娟见他上门，心里那股高兴劲儿全都写在脸上，要不是因为老爹老娘在家里盯着，恐怕楚娟绝对要上手挽着钟白的肩膀把他当男友对待了。 楚军现在和钟白在私底下对话的口气，除了以前的长辈那种感觉之外，还隐隐多出了一丝岳父的感觉，这倒是让钟白稍微有点不适应。 “小钟，我明天就要带爱人和娟子他们回老家几天，这几天厂里的kco特种含氮肥生产工作，你得抓紧一点。” “您放心。”钟白点点头道：“这是咱们厂现在的关键，我一定确保春节放假期间的安全生产，保证生产进度不耽搁。” “嗯。”楚军欣慰的点了点头道：“省厅那边的工作任务还等着哩。那我回来上班之后，你打算啥时候上天都去？” “初九、初十那两天吧。”钟白想了想说道：“正好带着几名熟练工，分批次的先给天都市那几家化肥厂把委托生产线给先建起来，另外省一化熊厂长不是答应咱们办事处的事儿了么？我也准备顺道去看看。” “工作是要抓，但上天都之后别忘了给几位领导拜年，这些礼数可不能少。”楚军格外叮嘱道：“这些关系咱得好好保持着，以后省厅有个啥事儿也好办不是？” “您放心，这些我心里有数。” “给领导拜年这些，你买东西的时候记得把发票弄回来，厂里给报销。”楚军抽了一口烟道。 “不用，我私人办就行。也不用太贵重的东西，主要是心意和人到了就成。”钟白婉拒了楚军的好意：“驻天都办事处的人员，您这边的名单现在有了吗？” 钟白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楚军顺势看了一眼坐在钟白身边，有些紧张的女儿楚娟，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还是说道：“暂时还没有完全确定，娟子算一个办事员，但办事处主任肯定得选个得力的才行。小钟，你有什么建议吗？” 山平县化肥厂驻天都办事处主任，这个职务非常重要。 虽然明面上也只是一名厂里的普通中层干部，但办事处本身的定位，以及它在天都这一点，就注定了不可能选一个平庸而且交往能力差的干部。 第二百四十章 得放松一下 对于这个职位来说，首要的就是比较强的沟通协调能力，专业能力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 如果有可能的化，这人对天都比较熟悉、或者自己在天都有点人脉的背景，那就更好。 综合这几种因素，钟白其实这段时间也一直在考虑，逐渐把范围缩小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当然，首先不可能是单建平这个技术科长，他还是闷头在厂里搞技术比较合适。 以前没有犯错的黄兴志，虽然油是油了点，但是搞这种沟通协调工作也算适应，可惜一来他是罪将，二来以前跟着的人是被抓的朱宏杰，基本上被下放之后，黄兴志这辈子都不会翻身了。 而接下来无论是生产科长莫金龙，还是原料科长马子明，一个太粗犷一个太木讷，都不适合。 看来看去，最适合办事处主任的，非质检科科长王天林莫属了。 虽然他所在的质检科也算是个技术部门，但技术性没那么重，厂里也能找到合适的人替代，毕竟县一级化肥厂的质检工作其实就那么点事儿，要不是去年上半年出那档子磷肥事故，可以说平时质检科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质检科没有存在感这当然是好事儿，表明厂里的产品质量过硬，符合国家标准没有问题，而这个工作作风钟白工作半年时间已经算是看出来了，这一点上山平县化肥厂还是一直把关挺严的，并不比那些所谓的大厂差。 而王天林又是童四方的学生，以前在天都念书的，天都上上下下熟人也不少，自己知道的就有一些，还有些不知道的哩，说不定在厅里王天林也能找到几个办事儿的人。 再说这王天林平时为人处世也并不是死脑筋，还是会来事儿的，既有原则性也有变通性，所以综合各方面因素来看，钟白还是点出了他的名字：“我觉得质检科长王天林比较适合这个岗位。” “嗯，和我考虑得差不多。”楚军吸了一口烟，缓缓道：“天林性格比较外向，对天都又熟悉，这一块儿交给他挺不错，他走了之后质检科这边把副职小刘给提起来，也能补缺。” 钟白沉吟片刻道：“除了王主任和娟子之外，办事处还得调个年轻男同志上去，有什么跑路、杂活让年轻男同志做，哦对了，楚厂长，办事处得想办法弄台车啊。” “嗯，我考虑考虑……”楚军皱眉想了一会儿才说道：“那就安排原料科的王元飞去，这小伙子精力挺旺盛的，当兵退伍回来在部队里也会开车，正好符合要求。车子的话，现在厂里账上是有点钱，但是太贵的咱也弄不起，反正就弄个三万块以内的，你有啥意见？” “三万块以内的话，可以把县农资公司那台面包车买过来嘛，他们那台车用了七年了不是说一直要换么？反正都是卖，咱们厂里去买应该三万块能拿下。”钟白很快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县农资公司也算是县里八大公司之一，早些年还是挺拽的，毕竟也算是半个能管住化肥厂的单位。 但现在两家单位的关系可就反过来了，因为化肥厂产能足，供应本县农资公司绰绰有余，楚军时不时还能帮对方一个人情，让他们调点化肥匀给其他县——毕竟市场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这种缺口时时刻刻都有可能出现，所以一来二去互相帮忙之下，两家单位的关系那就反了过来，大家也就更熟络了。 就在两名厂长就这样把厂里一次重要的人事变动给敲定，又把其他相关工作布置完毕之后，钟白才离开了楚军的家，走出门后感觉一股莫名的轻松。 “麻蛋的，为什么感觉老楚现在完全是一副老丈人教育女婿的口气啊，不行不行，今天得放松一下……”钟白不禁喃喃自语道。 回来这两天，楚娟也像盯梢一样，虽然她在放假，但是却时不时的就要窜到钟白的办公室这问问那瞧瞧，弄得钟白有点浑身不自在。 虽然和楚娟两人感情是好，但是这男女之间嘛就是那句老话，多了就腻，加上楚娟的口气也一直比较强势，钟白走出厂大门，这时候脑中却突然出现了另外一个许久没见的身影。 宋小丽。 相比楚娟的闹腾、外向和直接，宋小丽则温婉许多，而且重要的是更加善解人意。 自己和她单独相处的时候，有的时候出去一块儿吃饭，甚至不用自己开口，宋小丽就知道下一步是要加佐料还是点菜，这一点，倒是绝对没有第二个女孩做得出来的。 今天初四下班还早也没有什么事儿干，余东峰也已经回老家去了，钟白又不想吃食堂，但这大过年的一个人出去找地方吃饭是不是看着太寒碜了点？所以他想了想，还是骑自行车去了火车站。 就有这么巧，刚刚转过转角看到“车站餐厅”那四个字的招牌之时，钟白就看到刚刚换完工作服下班的宋小丽，他马上兴奋的骑车过去，冲对方招了招手喊道：“小丽！” “啊……钟厂长！新年好！”宋小丽一看是钟白，脸上也露出了欣喜之色，但很快就收起了情绪，用手拨了拨被风吹乱的鬓发：“你咋跑火车站来了？过年也要出差吗？” “新年好！说了好多次了，叫我钟白，不用叫什么钟厂长。”钟白走过去：“不出差，今天我下班一个人也没事做，想约你一起吃个饭来着，有时间吗？” “唔，那我得给我爸说一声。”宋小丽想了想说道：“今天有个老家的远亲来城里走亲戚，本来是要回去吃饭的，既然你来了，那咱们就一块儿去吃饭好了，你等等我让同事给我爸带个话啊。” 宋小丽蹦蹦跳跳的回了餐厅，一小会儿之后就出来了，钟白特别注意到，好像就这么一去一回之间，她不但把头发的辫子重新扎了一遍，嘴唇上也抹好了口红，比刚才在灰蒙蒙天空下看到的样子又美了几分。 第二百四十一章 我想给你说件事儿 依旧是熟悉的渝都火锅，因为这是县城里大年初四为数不多还在开门营业的餐馆，在这年头本来就很稀少，也没什么额外可选择的余地。 至少这冷冰冰的天气里，和一位佳人一起吃热腾腾的火锅，无论身体还是心理上都感觉会好一些。 两人坐好之后照旧是麻辣红锅，在涮菜的时候宋小丽忍不住问了一句：“咋今天你不叫上娟子？”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本来就刚刚从楚家离开不久的钟白想想老丈人的叮嘱还有点发毛，于是摇了摇头道：“娟子要回老家几天，没时间。” “是么？”宋小丽挑起一片毛肚，轻轻的放在油碟里，用筷子无意识的搅动着，大眼睛却眨了眨，抬起头盯着钟白，突然道：“最近和你见面少了，是和娟子处对象了吗？” 这个突如其来的直球差点没让钟白把口中的牛肉给呛出来，一不小心又把一小点儿辣椒给吞到气管里了，顿时“咳咳咳”的咳嗽个不停，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宋小丽赶紧起身温柔的拿了几张餐巾纸递给钟白，关心的说道：“你瞧瞧你，吃东西就先把东西吞下去，别急着说话啊，哎呀，辣到了吧，都怪我……” 这句“都怪我”听得钟白心里酥酥痒痒的，怪舒服。 这种口气只有宋小丽单独面对自己的时候才会出现，而楚娟则永远不会出现，这就是两个女人之间的差别。 同样都是关心，在醉酒之后楚娟的第一反应是“你保证过以后要少喝酒”的，更多的是责怪的语气，可宋小丽则不然。 这也是为什么钟白一直不能下定减少和宋小丽往来的决心，因为这种自责和关怀的语气，哪个男人听了不喜欢呢？ 钟白在考虑是不是要告诉宋小丽自己以后要离开山平的事实，那样的话，两人之间的关系可能就会随着地域之别而慢慢变淡，直至消失吧…… 回过头来准备回答宋小丽的问题，钟白仔细想了想，虽然那晚在醉酒之后的确和楚娟发生了亲密接触，但要说上升到处对象这个阶段，还却是没有。 所以钟白等呼吸差不多顺畅的时候，才开口道：“我没有和娟子处对象，只不过关系比较好罢了……” 这话其实说出来钟白自己都有点心虚，但宋小丽清澈的眼神和语气告诉钟白，她相信了自己的说法。 “嗯，娟子的性格很要强，你们俩要是真处对象的话，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吵架哦。”宋小丽突然露出可爱的一笑，又顺势帮钟白夹了一块午餐肉到他的油碟里：“不过，你最近工作上升职这么快，估计也没有把多少心思放在处对象这上面嘛。” 擦，你咋就和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捏？ 钟白佩服的点了点头：“是啊，厂里事情一大堆，要不然我咋会大年初三就上班了，这个春节我一共就放了三天假。” “那也总比我们这个职业好，春节都是照常排班的。”宋小丽突然又“嘻嘻”一声，莞尔一笑道：“不过我如果今天不上班，恐怕就吃不上这顿火锅了吧？嘻嘻。” “那是，你这个角度倒是抓得挺准的。”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一边聊着天一边吃着火锅，很快钟白就发现自己那股压力小了许多。 两人之间的关系，怎么说呢，恋人？未满。朋友？那绝对超过不少。而且自己和宋小丽单独相处时候的那股舒服和自在的感觉，的确是在和楚娟单独相处的时候没有的。 和宋小丽一起的时光，总是能让自己减压，这个认识倒是让钟白感觉越来越深刻了。 可这样的时光，还能持续多久呢？ 一个月？两个月？ 去天都的日子，越来越近了，钟白想了又想，总觉得还是应该告诉对方这个事实。 但没想到的是，就在钟白开口的一刹那，宋小丽几乎在同一时间也开口了。 两人说的都是同一句话！ “我想给你说件事儿。” “我想给你说件事儿。” 钟白和宋小丽两人都不禁愣了片刻，还是钟白先反应过来，口里说道：“呃……女士优先，还是你先说吧。” 听到这话，宋小丽一改之前的轻松，脸上反而有些紧张的表情出现，犹豫了好几秒才说道：“我感觉这其实不是一件好事儿，你真的想听吗？” “可你不是想说吗，只要你想说，我就想听。”钟白见对方的表现有些奇怪，索性放下了筷子，两只手肘撑在桌面上，静静的盯着对方，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宋小丽用手整理了一下衣领，这才犹豫的说道：“我……我年后可能要离开山平，换一个地方工作了。” 纳尼？！ 钟白明显被这个消息给震惊到了。 明明自己今天来吃饭的主要目的就是和宋小丽告别，其实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客观上接受两人以后将渐行渐远的事实。 可没想到怎么是对方先开口，而且居然也是要离开山平换地方工作？！ 钟白撑在桌上的手肘都忍不住滑了，结果一不小心把旁边的筷子筒给打翻了，随着“哗啦啦”的声响筷子掉了一地。 “哎呀，都是我不好，不该说这个的，我来我来……”宋小丽见状立刻蹲下捡筷子，满是歉意的答道。 “没事儿，不用管那个。”钟白走过去用手抓住对方的胳膊，轻轻把宋小丽拉了起来，重新扶她回座位上坐好，这才自己坐定后认真的问道：“你刚才说，要离开山平换个地方工作？去哪儿？做什么？” 宋小丽明显感觉出了钟白话里的关心之意，心里有些舒服，但又有些不舍。 她又看了看钟白，抿了抿嘴唇，似乎内心在做很大的斗争一样，却没有回答钟白的问题。 钟白不是一个强迫女性的男人，见对方不愿意说，也只能在心里暗叹一声，两人是有缘无分啊。 场面十分安静，这安静让钟白觉得有点不自在，他也只能通过自己说话来打破它，于是钟白说道：“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强求。不过我刚才说的事儿，也和你差不多，因为我可能在几个月内也要离开山平，去其他地方工作了。” 宋小丽闻言几乎是一瞬间就抬起了头，问道：“你要去哪儿？” “大概率应该是……天都。”钟白无奈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没想到刚刚已经显得有些丧气的宋小丽此刻脸上突然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股温柔美丽的气质又再度在她脸上出现。 而且她的下一句话，真的让钟白心里的那一潭死水又重新活络起来了。 因为，宋小丽说得是…… “我下一个要去工作的地方，也是……天都！” 第二百四十二章 比起来也不差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说。” “你先说。” “不，你先说。” “不行，你来！” “……” 刚刚还秘之安静的火锅桌上，突然就变得活泼起来了！ 最后还是钟白先开口，说出了自己大概率调走的可能性。 因为宋小丽不是化肥厂甚至不是工业口的职工，所以在这块上钟白也无所顾忌，告诉了对方许许多多自己和省厅领导之间发生的故事，因为他相信宋小丽不会出去乱讲。 而在听到这些背后隐藏的领导欣赏之后，宋小丽更是在心底里坚定了要和这个优秀男人好的念头！ “这么说，你是要去上面当领导了？可你在山平工作也才不到半年呢。”这时候的宋小丽，语气中已经充满了欢快，哪儿还有半点之前的忧郁？ “去上面可就不是什么当领导了，级别听上去高，但都是做事儿的。”钟白摇摇头道：“我毕竟才二十一岁，破格提拔到副科级的副厂长已经是坐着火箭往上窜了，那些，我没去想过。” “我说完了，接下来是不是你也应该透露一下了，嗯？”钟白表情轻松了不少，微笑道：“怎么以前从没听你说过要换工作？难道是天都市的车站餐厅吗？” “不，以后我不会在车站餐厅工作了。”宋小丽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们铁路系统也是有很多不同部门的，就和你们工业口一样。餐厅这一块在铁路系统也只不过是后勤部门一个小小的分支而已。事实上……” “因为我爸爸离开平阳车务段，调动到天都车务段，我自然也要跟着离开了。”宋小丽的眼神里开始出现了憧憬之色：“其实我是学财务专业的，天都车务段有一个天宁车站你知道吗？我在那里上班，搞财务工作。” 钟白摇摇头表示不大清楚这其中的关系，也不怪他，无论前世这一世他对铁路系统的分布运行都不大了解，不像他对工业口内部分工那么熟悉。 华国的铁路系统，是按照总局-局-车务段-车站的从上到下四级模式，大致可以理解为中央-省（自治区、直辖市）-市（地区、盟）-县（区、旗）的方式。 山平站是属于平阳车务段的，虽然和天都车务段一起都属于天河省铁路局，但彼此却互不隶属。 而宋小丽即将调动去的天宁车站，其实就是天都市下辖郊县天宁县的火车站，虽然是郊区，但其实离天都市区仅仅只有三十公里路程，铁路职工平时又有上下班火车可以坐，这些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听完宋小丽的解释之后，钟白眼前一亮，这不就意味着宋小丽也等同于在天都上班嘛？ 他刚刚准备高兴庆祝的时候才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等等，好像楚娟也要在天都上班啊？ 而且至少到目前为止，楚娟和自己还是一个单位，而宋小丽不是，这也就意味着不管他和楚娟的关系紧密不紧密，只要他还没有调离山平县化肥厂，那么理论上钟白和楚娟见面的机会和次数都比同宋小丽相比多得多。 谁让天宁车站距离天都市还有三十公里，而厂驻天都办事处就在胜利街，离工业厅走路只有十五分钟的路程呢？ 想到这里，钟白只能无奈的耸耸肩膀道：“也罢，我还要告诉你另外一个消息，娟子也要调到天都去了，我们厂新成立了一个驻天都办事处……” 宋小丽却没有考虑那么多，不管楚娟去不去，至少以后自己和钟白还能在一个城市，见面的机会还有，而且钟白刚才还当面承认了他并没有和楚娟处对象，这难道还不够吗？ 宋小丽告诉自己不要太贪婪，像钟白这样优秀的男人肯定不乏追求者。 没错，楚娟的父亲是化肥厂厂长，多少也是个官，可自己的父亲即将上任天都车务段的副段长，比起来也不差呢…… 所以她现在脸上又重新焕发出以前那种温柔但又坚定的表情，微微一笑道：“那我们三人以后还能继续在天都聚一聚，一起吃火锅，不是吗？” …… 原定正月十三才上天都的钟白，不得不在正月初八就再次出发前往天都。 因为建立kco特种含氮肥委托生产线的事情，省一化已经等不及了。 熊庆这个春节休假也没有休好，大年初五就上班了，而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钟白，两天时间打了三个电话，愣是硬生生的将钟白出发的时间给提前了五天。 甚至为了保证钟白能早一天上天都来，熊庆还迫不及待的在电话里告诉他，他们材料二处空出来的那三个办公室都已经打扫好了，什么办公桌、椅子、沙发、文件柜啥的都弄好了，你们进来挂个牌子就能上班！ 擦，这难道就是1982年工业口的“拎包入住”效率么？ 一边催促又一边帮厂里把后顾之忧给解决了，要是再拖就说不过去了，钟白只好带上原质检科长王天林，又让调去天都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兼驾驶员王元飞开车，三个人就这样坐面包车前往天都。 顺便一提的是，在购买县农资公司那台二手面包车的时候，本来一开始对方要价是三万四。 但因为去年年底钟白得到了县科技局的表彰，而科技局的局长为了让钟白写一个材料，强调他的技术创新是在科技局的指导下完成的，这个材料就被科技局的局长拿去给省科委申请年度星火专项资金提供了依据，偏偏科技局的局长和农资公司的总经理两人又是连襟，于是在这种略显复杂的人际和业务双重利益关系下，最后科技局帮忙协调，那台二手面包车的价格就硬生生的降了一万块，变成了两万四，比起楚军最初拨下来的预算还节约了六千块。 这六千块楚军并没有收回厂里，而是直接交给了王天林，说这个算作支持天都办事处的额外经费，你们刚刚上去，开展工作用钱的地方多嘛，手头宽裕一点。 老厂长还是很懂的，王天林自然也很开心，但他内心很清楚，这笔六千块的额外经费其实来源和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完全是坐在后座那位年轻副厂长的功劳。 第二百四十三章 规矩不能乱 面包车保养得比想象中的要好，至少从山平这一路出发以来，钟白坐起来没有太颠簸和晕车的感觉。 看来这位年轻的退伍士兵工人王元飞的车技不错，至少比余东峰那个速成班训练出来的要强不少。 在半年前，王天林还是高高在上的质检科科长，而一个春节之后，这位年轻人已经成了自己的领导，其中的落差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马上接受的。 好在王天林还有童四方这层关系，就在前两天得知自己由科长转任主任的时候，王天林特意打电话给老师童四方汇报了这个喜讯，童四方却只是淡淡的叮嘱了他一句：“小钟的话，你以后要注意听。” 当然，童四方自然可以称钟白为“小钟”，自己还得老老实实叫一声“钟厂长”才行。 “钟厂长，这省一化的人好不好打交道啊？明天到了咱们是先去招待所，还是直接去那个胜利街的办公地点瞧瞧？”单独在车里面对这位年轻的副厂长，王天林的口气有些忐忑。 “他们材料二处我也没接触过，但那个分管的熊厂长还是很直爽的，王主任你不用担心。”钟白显然听出来了王天林的谨慎：“既然熊厂长说了没问题，咱就直接去办公地点瞧瞧好了，先把工作定下来再说，反正睡觉也要等到晚上嘛，对不对？” “对对。”见钟白说得这么明确，王天林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脑子里只是在想着到时候后续的拜年工作怎么安排…… 当然，以单位的名义给省厅领导拜年这件事，是楚军和钟白商议之后定下来的，这也不同于钟白个人的行为，他是他，单位是单位。 按照楚军的意思，这次厂驻天都办事处成立，正好还在正月里，就是个给领导拜年的好机会。 毕竟办事处的成立，省厅见证的领导就有两位，技术处处长傅冲山、办公室副主任林若风，再加上个主动帮忙的省一化熊庆副厂长，另外还有王天林的老师，这一次同样在kco特种含氮肥工作中发挥了很大作用的童四方，都值得以单位的名义给他们拜个年嘛。 至于钟白给谁拜年，楚军没有主动打听，因为他知道钟白有自己的人际关系，即使和上面的目标有所重合，那也是完全不同的一件事，身为一个厂长对这些分得还是挺清楚的，而且这些领导肯定也心里有数。 这一次从山平开车到天都，钟白并没有选择凌晨出发，而是头一天晚上出发，第二天上午九点左右到，七个小时左右的车程在面包车上睡一觉，这是最节约时间的，毕竟九点了各单位都上班了，当天白天也可以办不少事儿。 面包车开进天都市区后一路狂奔，直杀胜利街而去，终于眼前的一栋四层办公楼大门口前出现了那块“天河省化肥厂材料二处”的大牌子，钟白就知道目的地到了。 在院子里停车，楼上早已经有一名中年人快步走了下来，一看车牌号，便用目光搜寻到了刚刚下车的钟白，走上前伸出右手，热情道：“是钟厂长吧？我叫蒋明鑫，现在在材料二处负责。欢迎！” “蒋处长你好，熊厂长啥时候到？”钟白沉稳的和对方握手完毕，马上问道。 “已经在楼上办公室等着了，喏，就是上面。” 他刚刚用手一指，四楼办公室的窗户“吱呀”一声打开，一个洪亮的声音就从窗边探出的人头喊了出来：“小钟厂长，好久不见啊！” 正是熊庆！ 钟白也不啰嗦，带着王天林和王元飞二人就匆匆上楼，见到了他。 “哈哈哈，我们省一化望眼欲穿，终于在正月初九等到了你呀！”熊庆的风格依旧是那么不拘一格：“请坐、请坐！这两位就是你们厂天都办事处的同志吧？给介绍介绍。” “王天林主任，办事员兼驾驶员王元飞。” 大家互相打了招呼之后坐定，熊庆也不啰嗦：“你们刚刚上楼经过的二楼那三间办公室，就是分给贵厂做办事处场所的，里面已经打扫干净什么都弄好了，小钟厂长不妨现在带着大家去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或者缺点什么的，尽管当场提，咱们快事快办，争取今天就让同志们坐进去办公！” 鬼鬼，你这个速度也太雷厉风行了一点儿吧？ 这快得让钟白都没有料到！ 都是体制内的干部，这还是大年初九，理论上都是“半上班半休假”状态的，对方能把事情给办到这种程度，钟白要是不能意识到熊庆必定还另有所求的话，那他也算是白重生了。 倒是王天林听到这句话之后有点按捺不住兴奋，双手在裤子上搓来搓去，就差没有立刻蹦起来下楼查看办公室情况了。 钟白倒没那么急，想了想摇头道：“今天办公是肯定不可能的，咱这部门按规定还得去省厅人事处先报备才行，不能违反组织程序嘛。再说虽然托熊厂长的福不用交租金，可这水电费、还有伙食团的费用肯定得我们自己掏，这块也要和你们材料二处商量好才行，要不然多不尊重人，是不是王主任？” 王天林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这么盛情坦诚的好意偏偏钟厂长却来了个婉拒，尽管心里不理解但他还是牢牢记住了出发前楚厂长的嘱托，那就是一定要听钟白的，所以只好也做出惋惜状，同样摇摇头道：“是的，谢谢熊厂长，但规矩不能乱。” 熊庆没想到自己精心准备的“招式”居然被钟白就这样三言两语化解了，心里有些惊讶。 这钟厂长除了技术之外，眼力可还真有点贼啊！ 但熊庆被婉拒之后不但没有半点不高兴，还依然笑呵呵的邀请大家下楼去看看，说是入驻时间你们自己定就好，今天就是很单纯的带大家瞧瞧环境满不满意，不满意的话，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想办法再找另外一处地方给天都办事处！ 第二百四十四章 想要授之以渔? 钟白不想用阴谋论来猜度熊庆为什么会在已经很好的条件上再度加码，他只是下意识的觉得，其中可能对方还有什么额外的要求而已。 所以王天林他们在一个个房间仔细查看的时候，钟白放慢了脚步，和熊庆两人故意一起落在人群的最后面，低声道：“熊厂长，还有啥事你就直说吧。” 听到这话熊庆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慢慢踱步的节奏，也同样压低声音道：“不愧是小钟厂长，厉害，的确还有点事情麻烦你。” 两人立刻十分默契的假借抽烟的机会来到了走廊的另一端，熊庆开口也不瞒对方，直指核心问题：“小钟厂长，上次你说，kco特种含氮肥生产程序1.0版是你用什么个人电脑编写出来的？我们厂里也准备开始研究这一块，希望你能帮忙。” “什么意思？想让我把源程序交给你们厂？不可能。”钟白立刻拒绝了对方的要求。 见钟白的表情很警惕，熊庆挤出笑容，摇摇头道：“不不，小钟厂长不要误会，怎么可能提出那样无力的要求？我的意思是，编写程序这事儿能不能做个培训？毕竟我们省一化是大厂，除了kco特种含氮肥委托生产线之外，还有很多生产任务，那数量比这个大多了，但我这几天也打听了，全国除了京城、沪江和广府这些发达地区之外，天河省没有任何人、任何机构有这方面的经验，可这种程式化生产的模式的确非常有效率，我们厂也很希望在这方面有所突破……小钟厂长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尽管提。” 熊庆这么一说，钟白算是听明白了。 这一次省一化希望他不仅仅授之以鱼，还要授之以渔啊！ 今天是1982年的正月初十，不要说什么工业程序编程班了，就连整个天河省的个人电脑数量都屈指可数！ 不管熊庆有什么小算盘，但从客观上来说，如果自己真的在这方面做个培训，对整个天河省化肥产业的发展绝对有大大的正面促进作用。 钟白向来是将国家利益摆在前面，在这种问题上他不会带着个人的有色眼镜，稍作思考之后，钟白觉得这似乎是一个可以双赢的机会！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事情当然在钟白身上不会存在，因为他的知识、经验和见解领先这个时代太多。 可如果仅凭熊庆一句话，或者说在给他们设立办事处上给出一小点甜头，他就马上点头答应无偿给对方培训，那是不可能的。 就连21世纪“闻名遐迩”的什么大北青鸟、东山蓝翔这种已经烂大街的培训机构收费都不便宜，更何况现在才1982年？ 在全国范围内钟白不敢断言，但天河省他几乎可以确定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会！至少上次在给省厅傅冲山处长介绍kco特种含氮肥生产程序1.0版是怎么来的时候，对方听得津津有味，一点儿都不像是之前见过这种操作的样子。 你想想，就连一个省工业厅专门搞技术的技术处处长都不知道，那天河省还有谁能知道？对不对？ 见钟白一直在低头思考不表态，熊庆也有点着急了，催促道：“小钟厂长，我是说话算话的，只要你同意给我们厂搞一次培训，有啥要求你尽管提！放心，我也不指望在培训之后我们厂马上就要马上达到你的高度，但至少在概念这块，我们不能落后京城沪江他们那边太多！” 那就是普及型的培训呗，这种还是不难的，放在以前就是做个ppt，稍微上台讲几个小时的概念就完事儿了。 但钟白此刻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要培训，那就得有个人电脑这东西啊！ 因为那个程序是自己在那台个人电脑上用basic语言编写出来的，这年头的人连计算机硬件、软件都分不清楚，又没有ppt，难不成自己拿着粉笔，在黑板上给大家培训？ 那尼玛恐怕讲个三天三夜听的人都一头雾水！ 于是，考虑到这个问题的钟白脱口而出道：“概念培训我可以做，但这不是我答应就能马上做的，还需要一定的客观条件才行啊。” “啥客观条件，你说。”熊庆沉住气，问道。 “你们厂有个人电脑吗？还有，你选出来参加培训的人，对程序、程式化生产这块的理解怎么样？设备、人这都有要求，不是随随便便一张嘴就行的。” 见对方谈得这么具体，熊庆也知道有戏了，马上回答道：“个人电脑我们厂没有，马上买就行了！参加培训的人，当然是我们厂技术处，不会是普通工人。” “买？个人电脑现在很难买的。”钟白提醒道：“我可以确定咱们天河省没有现货，事实上就是京城、沪江，想在短时间内搞到现成的个人电脑都很难。另外我要提醒你，那东西可不便宜。” “那小钟厂长你那台个人电脑是怎么弄到的？”熊庆紧追不舍。 上一次那是自己在瑞士找到李楠欣社长好不容易才弄过来的，虽然第一代8086个人电脑的出厂价只有1500美元不到，但自己预估整个费用是在一万美元左右，就是因为搞得太急了。 当然，具体李楠欣社长那边花了多少钱钟白是不清楚的，不过她是借着去md采访的时候顺便带的，费用应该不会那么高。 现在熊庆代表省一化想买个人电脑，在天都市这块地盘上做不到，要买就只能跑去京城、沪江，而且就算你们厂有钱都得等，等多久，那钟白就不敢说了。 “我那是……”钟白刚想说“是通过我个人的特殊渠道搞到的”，但一看熊庆那急不可耐的表情，突然觉得这是一个赚钱的好机会啊！ 别人买个人电脑都是一个不确定因素，但钟白确定自己一定可以！ 而且他这一次还可以不通过自己私人，而是利用余东峰的“白峰贸易有限公司”的名义来进货嘛！ 钟白立刻在脑中大致运转了一番，这下脸上才重新挂起了微笑，道：“我那是通过瑞士那边辗转，才把这种原产md的个人电脑跨海运过来的，就是费用有点高，不知道熊厂长你们在这块的预算到底够不够？” 第二百四十五章 你们省一化是真不差钱 “够！你就说个数字吧，多少钱一台？”熊庆的回答显得很有底气：“这种搞科研的经费，我们厂里不缺！” 钟白马上想了想，这玩意儿的出厂价差不多就是一千多接近两千美元的样子，而这个价格在杂志上应该是可以查到的，不能乱讲。 相信熊庆在提出这个要求之前，肯定也查过相关资料，于是钟白报了个数字，道：“差不多三万块。” 这个数字虽然比官方外汇牌价1:2高了很多，但懂的人都懂，其他费用才是大头嘛。。 就在钟白以为熊庆听到这个数字之后会和他讨价还价的时候，没想到熊庆的回答令钟白感到更有点看不懂这个省一化的副厂长了。 “才三万块啊？嗨！我还以为要十万呢！”熊庆脸上的表情明显轻松了许多：“我们厂里要两台！希望小钟厂长帮忙！” 钟白：“……” 麻蛋的，你们厂是土豪啊？ 自己报价三万块一台的个人电脑，你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同意了，还一次要两台？ 这可是1982年的三万块啊！ 钟白甚至都有点后悔怎么不再把价格报高一点了。 但说出去的话就和泼出去的水一样不能收回，你总不能说“老熊我觉得这价低了我还要加点”那尼玛就太假了一点吧。 见钟白呆住，熊庆还不忘再加一把火：“这玩意儿是md货我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通关费用那些你都加进去，只要是正规渠道能开发票的，到时候都开到票上我们厂里按发票支付就成！另外小钟厂长你的培训讲课也不是白出力，这块省厅是有规定的，我们厂会按照最高专家级的培训费支付给你本人，不会违反纪律！” “还有培训费？”钟白不禁吞了一口唾沫。 “是啊，我问过我们教育处，这块最高好像是……”熊庆挠头想了想道：“一堂课一百元。” 一堂课就是一百元？ 你们省一化是真不差钱啊！ 要知道现在钟白即使当上了副厂长，比他刚进厂的实习工待遇好多了，但一个月的工资福利什么乱七八糟加起来一共也就七十多块的样子。 现在你告诉我，一堂课培训就是一百元？ 虽然现在“白峰贸易有限公司”已经风风火火的搞了起来，理论上钟白是不差钱的，但没有什么极其特殊的情况下，钟白是不会主动找余东峰拿钱的，因为公司现在发展处处都需要钱嘛，早期不再进一步追加投入情况就已经很乐观了。 再想想前几天回农村老家自己曾经说过，年后就要尽快想办法把父母和妹妹接到省城来，这一块总得需要不少钱，而钟白个人的积蓄其实并不多，也算正需要钱的时候。 那既然有这么个合法的私人挣钱渠道，何不如…… 几乎是在一瞬间钟白就点头答应了：“行，这一块等下单独找个地方细说！” 还在办公室里仔细查看条件的王天林显然不知道，背后这两位厂领导已经不知不觉的又谈成了一件好事儿！ “钟厂长、熊厂长，办公室条件我们很满意，没有什么额外需要添加的了。”王天林此刻正好三间办公室查看完毕，走到两人面前恭敬的说道。 “王主任不要客气啊，一时半会儿想不到需要补充的，以后想到了也可以随时和材料二处的蒋明鑫处长联系，我们厂都会尽快妥善解决的。”熊庆笑呵呵的回答道。 “那我就代表办事处谢谢熊厂长的慷慨了。” 钟白也笑呵呵的致谢，两人互相一对眼，得，一切尽在不言中嘛！ 既然有了新的事情，原先的计划也要稍微变动一下。 中午简单的就在省一化材料二处的伙食团对付了一顿，下午钟白先是带着王天林去省厅人事处将驻天都办事处的事儿报备、快事快办之后，就马上联系到了前天刚到天都的余东峰。 “等会儿你和我一块儿去省一化见他们的熊厂长，记住，把架子端起来，他们还要从白峰贸易公司买个人电脑。”钟白叮嘱道。 余东峰一头雾水：“个人电脑？就是你上次说的那玩意儿？我这现在都是代理的服装啊，这个人电脑从哪儿弄？”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等会儿谈的时候你少说话，尽量弄神秘一点就行。”钟白微微一笑，道。 …… 省一化这种大型国企，虽然熊庆表态和办事儿都挺快的，但不代表他们的流程不正规。 恰恰相反，和山平县化肥厂这种小厂相比，省一化购买设备的流程和步骤那简直就和国企教科书一样。 意向沟通、谈判定价、厂会决定、签订合同、定金给付……等等一系列操作都必须走完，最后出售设备的一方才能拿到钱。 在省一化随便找了一间会议室，熊庆很快就带着他们厂里设备处、财务处、教育处的负责同志们过来了。 这边坐着的，自然是钟白和余东峰两人。 余东峰早已不是原来那个看到楚军都会有些不自在的余东峰了。 相反，在经历过这几个月在广府各种大大小小的接触和商务谈判场合之后，即使是面对省一化这种庞然大物，他也没有半点不自在，反而很主动的从兜里掏出了雪茄给在座的人员每人都发了一根。 当然，没有发中华烟而是发雪茄，这个也是事先钟白提前规划好的。 毕竟这一次对方要买的个人电脑是洋货嘛，今天来谈价签合同，要是不表现得洋气一点，怕是唬不住省一化这些大大小小的干部们。 “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天河省白峰贸易有限公司的总经理余东峰同志。”钟白大大方方的一指，余东峰马上也站起来微笑着和在场人员示意。 钟白过来之前并没有提前告诉熊庆余东峰是做什么的，但以熊庆的眼光马上就意识到了：“余经理，就是来帮我们厂弄到个人电脑的吧？” 余东峰按照钟白的嘱咐，点点头很淡然的回答道：“没错，省一化要尽快购买两台个人电脑的事宜，就由我们白峰贸易公司解决手续上的问题。” 第二百四十六章 真没有外汇 “这种高端科研设备目前在我国很少，天河省也没有相关的代理公司代理。据我所知，京城、沪江那边若是企业想要采购，最少的订单数量是十台起。”余东峰熟练的背着钟白给他的提示。 “啥？十台？”这个数字从余东峰的嘴里出来，果然把熊庆给吓了一跳：“要那么多做啥？我们厂里就需要两台，多了要不起！” “熊厂长不要着急，听余经理把话说完嘛。”钟白摆了摆手，微笑道。 大家这才纷纷用惊疑的眼神重新望向余东峰，只见他慢条斯理的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打印好的资料，介绍道：“8086个人电脑我国在1981年总共进口数量为2871台，其中沿海诸省的份额就占了90%以上，据我公司调查，天河省的数量为0。当然，钟厂长那台电脑是我们公司通过特殊途径经由第三国转运赠予的方式才在年底拿到的，而且真正支付的费用大约在一万美元左右。所以贵厂想购买两台个人电脑，这事儿还真不是那么容易。” 说完，余东峰就将资料一推，示意对方自己看。 熊庆立刻组织他们厂里几位处长扎堆研究起这份资料来，在五分钟看完了它之后，当每个人再度抬起头来，果然脸上增加了不少凝重之色。 嘿嘿，觉得难度高了吧？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钟白心道。 无论任何时候和任何对象谈生意，只要你这边是强势方，那就一定要在最大程度上给对方施加心理压力，让他们觉得谈成这笔交易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要不然你一上来就大拍胸脯说这个很容易，那等会儿还怎么要价啊？ 熊庆眉头一皱：“没想到买两台个人电脑难度这么大！余经理，那咱们厂这笔订单究竟该如何办理？” “办是有办法的，但是之前在钟厂长那台个人电脑上用的办法不能再使第二次，毕竟这种经由第三国转运赠予的方式太敏感了。”余东峰淡淡的说道：“再说你们这是要入账进入固定资产的，肯定要发票对不对？” 财务处长马上肯定的答复道：“那当然！我们是大厂，没有发票入账怎么行！” “这就对了。”余东峰点点头，道：“所以这事儿只能转个弯，你们厂和我们公司签订订购合同，其余的事情统统交由我们公司对外办理，这边有一份价格清单，我已经把所有成本都列在上面了，喏。” 很快余东峰又将准备好的第二份资料递了过去。 这上面写的项目就多了，什么关税、通关费、空运保险费乱七八糟一大堆，而且每个项目后面的数字都不小。 总之，加起来一共清清楚楚的列明，每一台个人电脑省一化的采购价是…… $5000！ 美元！ 财务处长一看到这个美元符号脸就黑了，转头对熊庆说道：“熊厂长，购买这设备要美元？这是外汇啊！咱们上哪儿弄这么多外汇去？这才一月底，要是和省厅打报告，那今年后面要购买外国配件的额度肯定不够的！” 余东峰还恰到好处的补充了一句说明：“诸位，这个价格绝对不贵，毕竟钟厂长那台就已经一万美元了。既然看在钟厂长的面子上要我们公司帮贵厂这个忙，那我们公司不说赚钱，总不能自己亏本不是？” 熊庆也注意到了上面标注的是外币价格，眉头同样拧成了一个川字：“余经理，不是说你们的报价贵，而是……而是这个价格是美元，你也知道我们厂若是想动用外汇购买设备必须打报告给省厅要求他们批下来才行的。” 余东峰两手一摊：“这个没办法，买最新的外国货，那当然要用外汇，别人可不接受咱们国家的人民币。若是没有外汇，这事儿肯定没法办。” 眼看谈判就要进入僵局，余东峰又把话说得这么死，熊庆只好把目光转移到一直在旁边默默吃瓜的钟白身上：“钟厂长，这你可得给余经理好好说一下啊，价格方面我们没有异议，我们厂不是不愿意出这个钱，是真没有外汇啊！能不能用人民币支付？” 钟白等的就是这句话！ 钟白慢悠悠的反问道：“熊厂长的意思是，让他们公司自己去换汇把东西买回来，然后你们厂再用人民币支付购买吗？” “对对！”熊庆点头和鸡啄米一样。 余东峰马上把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样：“那可不行！谁不知道这年头最难搞的就是外汇啊？你们省一化这么大的国企都不愿意换汇，我们一家小小的公司就能换回来了？去银行换汇就现在国家规定那点额度，能换到两千美元顶天了！除非……” 一听余东峰没有把话说死，熊庆马上追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去黑市换。”余东峰把身体凑近，压低声音道：“但这个兑换价可就不是官方的外汇牌价了，我们公司也不可能承担那么大的差价……” 这年头，虽然国家外汇紧张，但因为改革开发经济发展的缘故，越来越多的个人和公司需要外汇，所以官方倒也有专门的华国银行对外放出了部分换汇的额度。 但这个额度少得可怜，比如个人，每个人每年在华国银行最多只能换五百美元的外汇，而且手续极为繁琐，还需要提供大量的相关证明、材料等等。 1982年，官方的指导外汇牌价是1美元兑换1.928美元左右。 而按照上述正规流程，你若是要去华国银行用人民币换美元，的确也是这个比率。 可那数量它不够啊！ 那这和人民群众日益高涨的需求有矛盾，怎么办？ 黑市，就是在这种客观环境下的产物！ 黑市其实就是地下换汇，不要说80年代初了，就是今天，除了华国之外，全世界每个国家都有。 严格意义上来说，它是不符合规定的。 但是因为有市场需求，所以很多时候，黑市其实一直处于灰色模糊地带。 即使你现在去天都市最大的华国银行门口外面转悠一会儿，就有人会偷偷摸摸的走过来问你：“朋友，需要外汇么？我这儿能换。” 但，黑市的换汇价格，当然不可能是1:2！ 每个人、每个单位都知道外汇是稀缺货，这些换汇的黑市人员他们会不知道吗？ 当然知道！ 所以，黑市换汇的价格完全是根据市场需求来的。 而在来省一化之前，余东峰和钟白两人就特地打听了一下，至少在今天，黑市的换汇价格是1:10！ 第二百四十七章 低调点 换句话说，刚刚余东峰提供给对方订单上面的$5000美元一台的个人电脑报价，如果按照官方外汇牌价，那么两台只需要一共19280元人民币。 但如果按照今天黑市的换汇价格来算嘛…… 这个数字就要乘以5，即96400元人民币！ 当余东峰把这个价格报给对方的时候，财务处长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脑袋狂摇道：“九万多接近十万块了！余经理，这个价格也太高了！” 余东峰只好两手一摊道：“那没办法，让我们帮忙换汇贵厂觉得价格高，贵厂自己提供外汇购买你们又拿不出来，这个订单就没法谈下去了。” 熊庆却没有跟着财务处长的节奏狂摇脑袋，因为他知道余东峰说的是事实。 因为他也曾为了购买外国电器而私人去黑市换过汇，虽然每天都有所波动，但是最近这段时间1:10的兑换比例倒也的确是在正常范围之内。 直接用外汇买虽然省了不少钱，但它毫无疑问会占用省一化全年的外汇使用额度，这是不争的事实。 即使节约了六七万元人民币，那有又多大用处？ 省一化不差这六七万块人民币，但就差这些美元啊！ 所以熊庆只是稍微考虑了半分钟不到，立刻就拍板做出了决定：“行！那我们厂就用人民币支付！签合同吧！” 他甚至都没有再就这个价格进一步还价，因为现在除了眼前的钟白和余东峰之外，哪儿还有第二条路给省一化选？ 按照钟白刚才所说的，若是想要到京城、沪江那边采购，订单起码五台起，而且那边人生地不熟，别人肯定是一口咬定外汇支付，这个成本就算用屁股想也知道不划算！ 余东峰脸上也没有露出特别高兴的表情，只是淡淡的点点头道：“那行。” “我们还要走点程序，请余经理和钟厂长在这里等半个小时左右。”熊庆马上带着几位中层干部离开了。 等确认几人走远了，余东峰再也憋不住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拳锤在钟白的肩膀上：“钟白，可真有你的啊！” “低调点，低调点，这是人家厂里的会议室呐……” …… 熊庆他们只是回去召开了个会议，走完程序之后就很快过来把合同签了。 省一化要求白峰贸易公司在半个月内将两台8086个人电脑送到厂里，支付金额款项的方式则是50%定金，到货开发票之后再支付50%尾款，价格总共为含税112788元。 雷厉风行的熊庆甚至在签完合同之后，就带着余东峰去财务处拿到了56394元的对公转账支票，这才送钟白和余东峰两人到了厂门口，还不忘叮嘱一句：“今天辛苦钟厂长、余经理了，还请白峰贸易公司尽快把设备采购回来，咱们下一步才好开展工作。” 钟白点头道：“熊厂长放心，我这个朋友做事还是靠谱的，我还得替我们天都办事处谢谢你呢！那三间办公室整得妥妥帖帖的……” “那都是小事儿，不足挂齿。”熊庆满不在乎的摆摆手道：“晚上就真不一块吃个饭了？” 钟白马上笑着摇头道：“我这第一天带着同志们上天都，晚上就撇开他们偷偷跑出去吃饭，这事儿说出去多丢人呐！熊厂长，还是改天吧！再说你那三两一口闷我可是真怕了……” “哈哈哈哈……！” 听钟白这么说，熊庆也没有强留，毕竟他也很清楚，钟白今天带余东峰过来帮忙办这这事儿肯定是他的私人关系，这种事情自然不希望单位的人知道，更不可能带着王天林他们来吃饭，所以也就不强求了，只是在临走的时候又叮嘱了余东峰一声，希望个人电脑的事情越快到位越好。 两人回到余东峰的住处，钟白这才把后续的详细做法说了个清清楚楚。 黑市换汇？那当然是不存在的。否则岂不是真的成了免费帮省一化办事的大善人？ “明天上午我就去瑞士驻天都领事馆，联系瑞士专利局那边帮咱们把这事儿办好。”钟白指了指放在桌上那张支票：“记得明天把钱提出来，我到时候会给你一个账号，电汇三万块过去。” “行，后续的事情我这边就只是开个发票么？”余东峰问道。 “嗯，你先和税务局那边联系好。”钟白叮嘱道：“名目这些怎么走、公司的账怎么做，自然是有办法操作的，记得不要违规就行。这事儿弄完之后，你也又要跑广府去谈皮尔·卡丹代理权的事儿了吧？” “是啊，这已经和他们磨了一个多月了，年后普遍服装都要降价，我不信那些意大利人还能那么硬气，呵呵。”余东峰倒是也蛮有信心的，又道：“三万块真的就够了么？要不要再给瑞士那边加点？” “那奥尔登副局长还欠着我大人情呢，这里面除了两万多的成本之外已经额外给了他几千块好处费了，还给他加个屁。”钟白笑骂道。 这事儿的后续操作，钟白自然不会再去麻烦《东方时报》的李楠欣社长了。 毕竟之前那台个人电脑是钟白私人使用的，用点人情关系什么的还值得，这回和省一化的事儿就是单纯的生意往来，钟白可不会傻到用私人关系来帮别人办事，尤其这个“别人”还是不差钱的省一化。 钟白只需要简单的联络一下瑞士专利局的副局长奥尔登，让白峰贸易公司把这三万块人民币电汇过去，让对方想办法换汇购买，再直接托运到瑞士驻天都市领事馆这边收货即可。 至于奥尔登怎么把这三万块换成瑞士法郎或者美元什么的去md那边购买两台8086个人电脑，那就不用钟白关心了，反正这三万块里面除了两万块的成本之外，剩下的除掉运费和其他杂七杂八的，都归奥尔登个人所有，他还能不跑快点么？ 要知道，没有自己的3702专利授权，奥尔登指不定这个年也过得很艰难呢！这点小忙他要是不帮的话，那以后也别想自己有什么新专利之后还跑到瑞士专利局注册！ 第二百四十八章 联系奥尔登 赶在下午六点下班之前，钟白又回到了胜利街的省一化材料二处办公地。 晚上带着王天林和王若飞一块儿吃饭那是必须的，钟白还不忘把材料二处的蒋明鑫处长一块儿也请上了。 虽然熊庆做顺水人情给办事处找了地儿又没收钱，但这毕竟是材料二处空出来的办公室，县官不如现管，领导作了人情，请下面的干部和同志一块儿吃个饭，把关系搞好一点，以后办事处开展工作也方便许多不是？ 这方面钟白也不小气，直接就订了自己第一次来天都的时候，孙光石请自己吃饭的天和苑餐厅。 高端大气上档次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钟白也不想让材料二处的人觉得自己这边不够意思。 果然，蒋明鑫白天那点隐藏得很好的情绪，在晚上的饭桌上也早就烟消云散了，不但频频主动举杯，还特意表示，山平县化肥厂的同志们从明天开始就不用再住招待所了，材料二处的家属院就在附近，还有几套私人对外出租的。 王天林也当即会意，马上告诉蒋明鑫他们私人出钱先租一年。 当然，这个钱肯定不是王天林、王若飞乃至后面要过来上班的楚娟私人自己掏腰包，一定是厂里给报销的。 如果不说是私人掏钱，蒋明鑫他们又不好意思收。 但职工私人空闲的住房对外出租，是私人收取房租，这落在私人腰包里又不是公家腰包，而且是合理合法的，材料二处的公家房租金不收也就不收了，私人的能给别人一定要给，这就是公私分明嘛！ 这样一来，两个兄弟单位的同志们更是把酒言欢、情绪高涨了，尽管钟白一再强调自己最近喝不得太多酒，但无奈还是喝了小三两，整得晕晕乎乎的才回招待所睡下。 第二天，钟白独自来到瑞士驻天都领事馆，找到了哈茨领事。 经过上一次考察团的交流之后，哈茨早已成了钟白的老熟人，甚至不需要外事部门的引荐，钟白依然可以直接联系到他，这就是一回生二回熟的道理。 “钟，好久不见！华国新年快乐！今天有什么我能帮你做的事情么？”哈茨一见面就是老朋友的节奏了。 “嗯，我有个朋友开了个公司，需要办点小事情……” 钟白很快的把事情告诉了哈茨，又立刻用领事馆的专用电话打到瑞士专利局去，和奥尔登副局长直接通了电话，把一切都布置好了。 奥尔登听到自己私人帮个忙还能弄小几千块人民币的外水，当然也是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谢。 毕竟3702号专利在这短短两个多月时间里已经对外授权一百多家企业，这也成了他1981年最大的工作成绩，现在钟白又主动帮自己挣点外快，岂有不感谢之理？ “对了，钟，除了这件事情之外，3702专利费的情况我也正好给你通报一下。”奥尔登在电话里说道：“这将近一个季度以来，我们局已经收取了3702专利授权费总共差不多50万美元，这笔费用即将在下周电汇给贵国工业部，而且预计下个季度还要进一步增长，你这边……还有没有其他的新专利？” 钟白马上回答道：“暂时没有，如果有新专利的话，我会再联系贵局的。” “那……好吧，希望你尽快研究出新专利啊，再见。” 挂掉电话，这个节奏倒是没有出乎钟白的意料之外。 3702专利火一把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对于全球数量最多、占比最大的普通氮肥厂来讲，这个能够让他们很快提升至少20%产能的3702专利当然在市场上抢手得很。 另外，新专利倒是有啊，这kco特种含氮肥就是新专利，但钟白并不打算现在就注册专利收取转让费。 因为目前这项专利是为华国国防事业服务的，它的性质就决定了在彻底转为民用之前，是绝对不可能交给外国人使用的，即使给多少专利授权费都不行，因为这是底线！ 从使领馆离开，和奥尔登的通话倒是提醒了钟白。 不到一个季度就赚了50多万美元的专利授权费，那么工业部分配给自己个人的数量到底是多少？ 这个问题，当时技术司的叶星副处长表示回国之后要请示领导做出一个具体的指示，可是现在年都过完了，也没听上面有半点动静传出来啊？ 当然，工业部不可能一分钱都不给钟白的，毕竟说过的话表过的态在那儿，可这么一直拖着不说也不是个事儿啊对不对？ 自己现在用钱的地方也不少了，尤其是这段时间在天都，马上又要给几位领导拜年，那些费用钟白说了是自己私人出就是私人出，不会拿到厂里报销半点。 至于这次购买两台电脑赚的六万多块钱，按照两人入股的比例，钟白差不多又可以分到两万块，但他依旧没有从余东峰那里拿一分钱。 因为白峰贸易公司马上又要和皮尔·卡丹那边展开新一轮的谈判，拿下代理权花的钱一定不会少，余东峰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钟白自然不会釜底抽薪。 钟白算了算，除掉这几天买礼物的钱之外，自己私人的存款真就只剩下两百元左右了，说好的还要给家人在天都租房子呢，这点钱怕是不够看。 看来，得找个机会给吕旭东厅长旁敲侧击一下，部里那份自己应得的钱，是不是也该想办法给弄点到手里才行了…… …… 接下来，在正月十五到来之前的几天时间都成了钟白拜年的行程。 苗立荣、童四方、林若风这几位自不必说，那都是最近在工作上紧密联系着的领导。 童四方和姜信鹏，钟白也都亲自提着东西上了门给他们拜年。 这两位钟白都是把他们当老师看的，当然姜信鹏本来就是老师。 在kco特种含氮肥工作中，虽然大部分工作都是自己做的，但如果没有他们的辛勤付出，结果肯定也不会那么让大家满意，所以钟白没有忘记他们。 到了正月十四，钟白才去给这次拜年行程里最重要的两位领导，也是能决定他下一步去哪儿的两位领导家里拜年。 那就是前任和现任的省工业厅副厅长——孙光石、吕旭东！ 第二百四十九章 安排思路 关于自己悬而未决的去向问题，钟白在春节期间也曾独自思索过，但却始终没有一个答案。 离开瑞士之前在吕旭东房间里那次单独谈话，只是一份没有完成的答卷，钟白还清楚的记得对方当时提到的“我也希望你这段时间除了工作之外，加强对其他专业知识的学习”，现在细细琢磨起来，莫非是要换行业了吗？ 在山平县化肥厂这半年的工作时间里，钟白可以说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这个产业，小的事情就不提了，大的方面3702号专利+kco特种含氮肥双子星成果，让山平县化肥厂在天河省内已经成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明星企业，也让钟白完成了从毕业生到副厂长的三级跳。 但这并不代表钟白脑子里仅仅只有化肥工业这单一行业的相关知识而已。 前世的他既然被称为“工业天才”，指的就是几乎在绝大多数工业领域里他都不小的建树，尤其是重工业领域。 可以这么说，无论下一步要接触的是哪个行业、哪个企业，钟白都不怕，而且他也相信自己到了新的岗位上，能够给单位、国家带来更大的正面效益。 但老是这样吊着不说也不是个事儿啊？总不能让我自己猜来猜去吧？ 所以在今天晚上去给吕旭东拜年的时候，钟白决心要好好摸一下对方下一步的安排思路才行。 身为在职的副厅长，吕旭东当然住在工业厅大家属院里，逢年过节这儿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等可不少。 下面各地市、县份的人员、省厅的下属部门、事业单位，还有亲朋好友等等……导致到了正月十四，依然有不少人提着东西走进家属院的大门。 钟白提前从省厅办公室副主任林若风那里问到了吕旭东的门牌号，天刚黑大约七点半的样子，他就提着东西上门了。 “请问吕厅长在吗？”面对开门的一位中年女士，钟白透过门缝礼貌的问道。 他并没有马上抬脚进门，这是一种基本礼节。 “你是……？”果然，对方看到自己这张年轻面孔露出了陌生感。 “阿姨，我是山平县化肥厂的小钟。” “哦！原来你就是小钟啊，快进来！”对方一听这个名字马上将门打开，还朝里面的书房喊了一句：“老吕，你一直念叨的小钟来了！” 伴随着一阵细细索索的声音，吕旭东从书房来到客厅，看到钟白的第一眼脸上就露出了笑容：“哎呀，小钟！你这是从山平刚上天都的？还带什么东西，太客气了！过来坐！” 钟白马上将手里的两个大袋子放到墙角，笑道：“都是些山平的土特产，野狍子什么的，先给吕厅长和阿姨拜个晚年！” “老刘，给小钟泡茶。”吕旭东坐到沙发上，冲钟白招了招手：“这舟车劳顿的，累了吧？先喝杯茶。” 钟白赶紧坐到沙发的一角，笑道：“没有，我已经都到天都好几天了，这几天忙着工作上的事儿所以今天才赶来给您拜年，还请吕厅长别怪我。” “哈哈，我怎么会？”吕旭东显然心情很不错：“工作上的事儿？你又来天都干啥工作，咋厅里没消息呢？” 钟白马上把山平县化肥厂成立驻天都办事处的事儿给吕旭东做了个简要汇报，又接着说道：“……登记挂牌这事儿只是去了人事处那边，我想着刚开年您肯定挺忙的，所以那天白天就没去您办公室。” “呵呵，怪不得！不过这是好事儿啊，说明你们厂也把目光转向了全省乃至外省的市场，这和省厅提出的要求基层企业主动走出去，开拓市场空间的指导思想不谋而合嘛。” 钟白又简单的把最近kco特种含氮肥的工作开展情况一一给吕旭东做了汇报，而吕旭东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爱人先去卧室休息一会儿，偌大的客厅就只剩下了两人，钟白也知道应该是谈点正事儿的时候了。 “小钟，你在县里化肥厂干得很不错，出了很多值得称赞的成绩，也给咱们省厅带来了不少荣誉和好处。但之前我也和你提过，你不可能长期待在山平这样的小地方。”吕旭东点燃一根烟，终于进入了正题。 钟白知道对方还要接着说，于是也不说话，只是微微点点头，目光却一直放在吕旭东的脸上。 “既然你今天来了，那我就把省厅的想法和你提前说一说。”吕旭东沉吟片刻道：“本来你一个副科级干部，省厅是不会直接过问你的工作调动的，毕竟县和地区两级就能决定了，但你是个特殊例子，因为之前的工作成绩得到了厅里的肯定和部里的关注，那你的调动，就不能按照普通的方式来走。” “还有我要提前给你提醒一下，因为你的副科级提拔任用已经是破格了，所以这一次，你的实际职务是不会马上转为正科级的，这一点，你要理解。”吕旭东开始给钟白打预防针。 对于这些，钟白的态度一向是不强求，顺其自然：“嗯，这个规定我很清楚。” “不知道你对上次我说的话听进去了没有？这几个月除了工作之外，加强了对其他行业的学习吗？”吕旭东突然提出这个问题来。 钟白认真的回答道：“有，我一个单身汉除了工作就是学习，这一点请吕厅长放心。不过，您能不能透露一下，是哪个行业？” 吕旭东终于将球抛了出来：“有色金属矿山和冶炼，这方面你如何？” 有色金属矿山和冶炼？ 听到这个名字，钟白立刻记起了什么！ 好像在瑞士的时候，从伯尔尼返回日内瓦的途中，自己曾经隐隐约约听到傅冲山和吕旭东的对话里提到过这几个字？ 难道那时候吕旭东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这方面还凑合。”钟白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低调一点，毕竟是他一贯的作风，不喜欢在事前把话说得太满。 “呵呵，你小子……你这个凑合可不是一般的凑合，我清楚。”见钟白自信的表情，吕旭东也就不再遮掩了：“那我先考考你几个基础问题，看看你对这行的了解到了什么程度。咱们就从铝土矿开始吧，说一说你对铝土矿的基本认识。” 铝土矿是最常见的有色金属矿山，也是世界各国有色金属行业里最重要的一种，这个考察对钟白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第二百五十章 下一步去向 于是钟白不假思索，马上流利的回答道：“铝元素在地壳中的含量仅次于氧和硅，居第三位，是地壳中含量最丰富的金属元素。全球铝土矿成矿带主要分布在非洲、大洋洲、南美及东南亚。从国家分布来看，铝土矿主要分布在几内亚、澳大利亚、巴西、牙买加、越南、印度尼西亚，其中几内亚储量74亿吨、澳大利亚储量62亿吨，巴西储量26亿吨位居世界前三，我国已探明储量约占全球铝矿的3.5%，排名第七，但从全球铝土矿储量角度来看，我国不属于铝土矿资源丰富的国家。” “不错。”吕旭东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又立刻追问道：“那我国铝土矿的主要的矿床类型和矿石类型呢？” 对这种有色金属矿的基础知识，钟白显然倒背如流：“和储量前几名的国家相比，我们和他们也有一些明显的区别。储量前三名的国家铝土矿的主要矿床类型为红土型，主要矿石类型为三水铝石以及一水铝矿石；而我国铝矿的矿床类型主要为沉积型，主要矿石类型为一水硬铝石。” “看来你的确有所准备，不过这些知识应该是你在省技校的时候学的对吧？接下来我就问你一些更实际的了。”吕旭东显然也做过功课：“你对我们天河省目前的铝土矿基本情况熟悉么？知道咱们省内最大的铝土矿场在哪里么？” 这个问题还真考不倒钟白。 他立刻回答道：“咱们天河省最大的铝土矿场位于和源市，那里已经探明的铝土矿储量约为6500万吨，算是目前省里的龙头老大，但在全国范围内只能算是中等，因为我们天河省并不是一个铝土矿大省。” 重生后的钟白本来对这种在地的矿产知识不怎么了解的，一是因为太冷门了，二是因为重生之后还是有很多东西和以前的世界不一样，比如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天河省，还有他记忆中从来没有的山平县等等。 但之所以这个问题钟白能够立刻回答出来，源自于那次来天都市出差参加第二届全省工业创新展销会。 就是那次在土特产一条街买东西的时候，钟白清晰的记得自己曾经听到两位路人的讨论。 说什么和源市那个有色金属矿的破事儿，又是什么抽调人员之类的，所以当时钟白留意了这些细节之后，回到山平还特意翻阅过一些资料，对和源市的那个有色金属矿做了一定的了解，当然，那所谓的有色金属矿正是铝土矿。 这个回答让吕旭东很满意，他感觉到了钟白没有放松对其他知识的学习，的确在与时俱进，于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既然你对和源市铝土矿的基本情况已经有所了解，那应该也不难猜到我为什么会问你这个问题了吧？” 钟白想了想，迟疑片刻道：“我下一步要去……和源市吗？” “是，也不是。”吕旭东缓缓说道：“原则上，我准备安排把你调到省厅技术处来，现在技术处二科还差一名副科长，编制这块你不用担心。但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可能不会在天都上班，而是先去和源市铝土矿解决那边的一些问题。” “那具体是什么问题呢？”钟白追问道。 显然钟白对这个安排没有什么异议，但却很关注技术问题本身。 “这个说起来有些复杂，一句话很难说清楚。主要是开采方面。你应该知道和源市铝土矿场的国内为数不多的地下铝土矿开采矿场，而目前他们在开采中出现了一些矛盾，具体的情况我到时候会给你一份材料，那里面写得比较清楚。”说到这里，吕旭东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这个问题远比你刚刚参加工作时碰到你们厂里磷肥事故的情况复杂，所以我希望在调动之前的这段时间里，除了平时的工作之外，也要多把心思放在这一块的资料研读和学习上，争取到时候正式调令下来之后，就能立即开展工作。” 这个决定，显然是吕旭东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工业口和其他很多大行业不同，同样是工业，下面的分支却是五花八门，涵盖甚广。 化肥是工业，有色金属矿也是工业；石油是工业，电力也是工业；机械是工业，制造还是工业。 没有任何人敢说所有的工业类型自己都有所涉足并且精通，所以尽管吕旭东对钟白评价颇高，而且也认为他是一个很会在了解情况后解决实际工作问题的优秀年轻干部，但也不会贸然在一点气都不和对方通、一点时间都不给对方准备的节奏下，直接把钟白从现在熟悉的化肥领域直接拎到完全陌生的有色金属矿领域。 不过，这也是吕旭东的谨慎而已，因为他并不知道钟白是一个拥有两世记忆的“工业天才”！ 钟白当然也不会马上自告奋勇的就要求调走，毕竟相关知识他没问题，可对于具体情况也的确需要时间来提前了解和消化，到时候才能做到有的放矢，快速有效的解决问题，融入新岗位之中。 “那我的调令大概什么时候能下来？”钟白还是希望对方能更加明确一点。 “目前还没定，但我个人的意见是希望你把kco特种含氮肥的事情处理好再说。”吕旭东缓缓说道：“西广自治区订单这事儿傅处长年前已经下去给你们布置了，我听他回来汇报说你处理得不错，但你不能骄傲，必须要确保省厅这项工作基本完成之后再说你调动的事儿。” 听到这个明确时间的安排，钟白并没有高兴，反而更隐隐觉得和源市铝土矿场的问题不一般了。 因为目前kco特种含氮肥工作要告一段落，起码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自己想办法把上次参与订单的那十几家兄弟厂的委托生产线全部建立起来，并保证它们运行基本无碍一段时间才行。 既然吕旭东都肯留这么长的过渡时间给自己，那就说明和源市铝土矿场那边等得起。 等得起的另外一层意思就是，这个问题重要是一定重要，但它的形成肯定不是一天两天，而且解决起来也更不可能是一天两天！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一点动静都没有 从吕旭东家里离开，钟白的心情显然略微比之前沉重了一点。 明确了自己以后的去向是好事儿，但有动力就必然伴随着压力。 省工业厅技术处二科副科长，相比自己目前的山平县化肥厂副厂长职位来说，除了职级都是副科级一模一样之外，无论是工作内容、性质，还是手里的权力，两者都不可同日而语。 副厂长虽然只是县里的，但其实权力也不小，尤其是在钟白和楚军两人之间相互信任的情况下，楚军已经放了很多权给钟白，再加上自己之前的种种事迹，不夸张的说，在山平县化肥厂他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二人，那些年纪比自己大得多的科长、主任们，现在都早已经被钟白折服，真真正正的忽略了他的年龄，把他当做一位正儿八经的副厂长了。 但若是去了省厅技术处担任二科副科长呢？虽然手里权力大了许多，毕竟是省厅的副科长，对下，全省那么多地市、县份的工业企业搞技术这条线的，理论上自己都是他们的上级，但在厅里，这个副科长根本算不得什么，因为就连厅里最普通的工作人员只要工作时间超过三年，就会成为副主任科员这个级别。 可以说，副科长在省厅简直就是最小的小小芝麻官了，甚至都谈不上，也就是个卖力干活的人。 但钟白对这个安排并不抵触，因为毕竟层级高了、平台大了，对于自己以后的发展帮助也很大。 你想想，在县里你能接触到哪个层次的人？正处级的书记、县长那就是县里顶天的领导了。 可是在省里，正处级的领导多如牛毛，到处都是！ 所以说，真正有本事有抱负的人，是一定希望自己出现在更高层次的平台上的，也正因为这些平台的权力和影响力更大，所以你的想法才能在更大范围和更多行业内实现，尤其是对于钟白这种上一世已经清楚明白这个道理的人来说，下一步安排是他必然的目标。 在吕旭东家里足足谈了一个小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半。 钟白决定今晚抓紧时间把孙光石的年也拜了，于是又一顿小跑赶回招待所拎上另外一份礼物，径直又去了退休老厅长的家。 孙光石见到钟白来拜年的时候显得更高兴，显然他没有想到，这小子竟然会在正月十四亲自跑到家里来。 尤其是在上次出国之前引荐钟白认识了现任的副厅长吕旭东之后，若是那些一心只求当官的干部，他们自然会慢慢疏远已经远离省厅权力中心的自己，转而抱紧吕厅长的大腿，但从钟白今天的行为和谈吐的口气来看，这小子还是在心里记得自己的。 “呵呵，小钟啊，这半年来你提拔得很快，我还以为你都不记得我这个孙伯伯了。”孙光石呵呵笑道。 钟白赶紧解释道：“那哪能啊，孙伯伯！我可是一直记挂着您对我的大恩！要是没有您的助力就不会有3702专利！” “少来，以你的聪明才智，就算没认识我帮你联络领事馆，你也绝对有其他的办法去瑞士注册这个3702专利的。”孙光石立刻“戳破”了钟白的糖衣炮弹，接着道：“最近你又弄出那个什么特种含氮肥，厅里上下年底都因为这事儿脸上添了不少光，省里还专门就这个事情对厅里提出了表扬呢！我知道这可是你一个人折腾出来的，旭东那边也给我说过，要提拔你。” 虽然孙光石已经退休，但毕竟是老厅长，又算是钟白的“伯乐”，所以这话出来后钟白也不觉得惊讶，清楚吕旭东给孙光石通气自己调动的事情，也算是正常操作。 “不过我听旭东的口气，你的调动也不是眼前的事儿，还得过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还得把那个特种含氮肥的事情搞好，那是政治任务，开不得玩笑的。”孙光石话锋一转，强调道。 “这个请孙伯伯放心，我最近所有的精力都扑在这项工作上的，要不然也不会过了年就马上到天都来了。”既然对方问起，钟白就马上把近期的工作安排也给这位退休老厅长汇报了一遍。 “……嗯，张弛有度，分得清轻重缓急，你要是真一辈子留在山平那个山旮旯还真是埋没人才了。”孙光石笑道：“对了，你巴巴的跑我这儿来，不会只是给我这个糟老头子拜年的吧？还有其他事儿没有，有的话你就尽管说！” 哪会没有呢？钟白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马上换上衣服笑嘻嘻的脸孔，就像过年时候小孩子准备找大人要红包的那副表情，道：“孙伯伯，您也知道3702专利那事儿我是不眠不休的搞了好久才搞出来的，可这会儿听说也给国家挣了些外汇了，当时在瑞士的时候，部里的那位副处长也表过态，说是回去之后好好研究一下给我个人分配的方案，可您看啊，这年都过得快完了，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之前给吕厅长拜年的时候也不好意思提这个，只能把这个事儿给您汇报汇报了。” “哈！你这小子，还真就惦记着这个啊？我记得你一开始给我提申请专利的时候就强调过，你个人那块利益是要保障的。怎么，部里都表态答应你了，你还等不得？”孙光石也不着急，同样笑眯眯的回了钟白：“能有多少钱嘛？要是不多，我看你就干脆别找部里了，让他们欠你和厅里一个人情，这对你将来发展绝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一听孙光石准备劝自己放弃，钟白可就不干了：“那不行。要是效益不大我也不会在您面前说这话了，可是头两天我刚刚打听了，这才距离注册3702专利不到一个季度，瑞士那边就已经收到了超过50万美元外汇的专利转让费，下周就准备转到部里的账户呢！等钱到账了那部里肯定早就把这笔钱怎么花的预算给做得一水麻溜的，我要是再不吭声，可就真的一分钱没有啦！” 第二百五十二章 您帮我拿方案 “啥？不到一个季度就50万美元专利转让费？”孙光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了：“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这我可不敢开玩笑。”钟白也收起笑脸：“前两天刚刚和瑞士专利局通过电话，那边的副局长奥尔登亲口证实的，不信的话您可以让省厅联系他们问问。” “嘶~~” 见钟白说得如此笃定，孙光石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他最近也没过问这事儿，尽管上次省厅考察组回来之后宣传说很成功，但孙光石认为那多半都是象征意义上的，主要还是靠着那个“华国第一个个人申请瑞士专利局专利”的嘘头，即使有经济效益，估计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后才会慢慢体现出来。 没想到现在听钟白这么一说，才不到一个季度就给国家挣了50万美元以上的外汇？ 这……这比以前某些中型工业出口订单的收获都大啊！ 而且与之不同的是，卖产品出去，卖多少才有多少外汇，可钟白搞出来的3702专利这是技术，是无形资产，只要开始有企业愿意支付专利使用费了，那后面啥都不用做就可以源源不断的为国家创汇啊！ “一个季度不到的时间就是50万美元外汇，那……那一年按照四个季度来算，国家岂不是起码得有200万美元外汇进账？”孙光石喃喃的问道。 钟白点头道：“没错。事实上这还是保守估计，因为一开始这种化肥行业的新专利还有很多国家和企业出于观望状态，等第一批购买专利使用权的企业回去有效提升产能并且宣传之后，我估计第二季度、第三季度才是真正掀起购买高潮的时间点，全年就算保守估计也应该超过300万美元外汇进账的。” “我的天，300万美元？！” 随着“咕咚”一声，孙光石强行吞了一口唾沫，才接受了这个现实！ 没想到一项小小的个人专利技术，竟然成为了一个能为国家年创汇300万美元的金娃娃！ 要是3万美元，甚至是30万美元一年，孙光石估计自己都会劝钟白宁愿不要想着从里面分。 可是一年300万美元，要是这项专利的发明人不从里面分得利益，那他孙光石绝对第一个不同意！ “你说，你想要多少？”等孙光石回过神来，他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同仇敌忾了！ 见孙光石果然站在了自己一边，钟白这时候反而不着急了，故意摆出一副茫然的模样，道：“我就是不知道才来请教孙伯伯您的啊！您觉得我应该分多少？要是按照第一次我和您汇报的那样，50%对50%，150万美元？按照今天的外汇牌价换算成人民币，那得差不多294万元人民币呢！” “太多了太多了……50%肯定不行。”孙光石开始自言自语：“一个专利你小子就拿294万，那这新闻放到社会上还得了？怕不是要引起轩然大波，绝对不行！” 钟白心里窃喜，知道孙光石已经跳进去了，又道：“好嘛，既然50%不行，那您倒是给个建议，什么比例合适呢？” “我觉得……”就在孙光石想了一个数字准备开口的时候，突然看到钟白脸上那股偷着乐的表情，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一拍扶手，佯怒道：“好你个钟白，明明心里已经盘算好了，偏偏来等我这个糟老头子开口，好帮你出头是不是？” “哪有哪有……”钟白赶紧摆手，但脸上那股得意的表情是真的遮不住了。 “行了，你也甭得了便宜还卖乖。”孙光石回过味儿来：“你说之前部里那位副处长表过态，当时表态的原话是什么，先说来听听！” 老厅长还是贼，这会儿才想起来先听听之前的细节，要不然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说个数字让后帮钟白去争取，那还真是感觉自己被当枪使了。 “叶处长的原话说的是，不管厅里和我怎么分配，总之部里要从总收益里分出10%，而且专利费从国外转回来只能转给工业部的账户，然后他们再按照方案往下统筹分配。”钟白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就这？” “就这。” “那容我考虑考虑。”孙光石端起茶杯，闷头喝了一口茶，开始微眯着眼睛靠在了沙发上。 也不知道过了几分钟，孙光石突然双眼一睁，往前一弹坐直了身体，伸出一个巴掌比在钟白的面前，也不说话，就死死的盯着他！ 不是，你这比个巴掌不说话是啥意思？ 难道考虑了之后还是觉得50%靠谱？ 不对，他刚刚就否决了最初那个50%的方案嘛！ 钟白想了想，忍不住来了一句：“您的意见是……我全年拿50万美元？” 按照预计全年3702号专利能拿到300万美元外汇，给自己分50万美元，那也就是六分之一，17%左右，想想这个比例也不算太离谱，毕竟和kco特种含氮肥课题明面上还是团队研究不一样，3702号专利那可是真是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一个人给弄出来的啊！ 不料孙光石马上瞪了钟白一眼，怒吼一声：“屁的50万美元，我的意思是5%！” “啊？才5%？”听到这个数字钟白立刻变成了一副苦瓜脸：“孙伯伯，5%也忒小气了一点吧？这好歹是我个人的专利，才给分5%，不说这比例我自己觉得太低，要是传出去了，这怎么能起到鼓励咱们国家其他的工业技术人多多研究个人专利呢？好歹也要考虑一下示范效应嘛！” 5%，300万美元一年就只能拿到15万美元，而且到手的还不是外汇，按照官方接近1:2的外汇牌价也就30万人民币而已！ 虽然30万人民币在这会儿的确对普通人来说是巨款，可钟白很清楚，随着时间推移，购买这项专利的企业数量会逐渐减少，因为很快就会有其他减低氨耗的手段出炉，还有降低低调水温度也不止自己这一个利用e053a改造的方法，总有人会琢磨出其他方法来。 等到那个时候，一旦不再是“一招鲜吃遍天”，3702号专利后续的收入就会急剧下降，只要它的替代新专利一出来，那个数字一定会变成“0”！ 第二百五十三章 孺子可教也 “5%还小气？按照你的估计一年就能拿15万美元！15万美元啊，你想想我们全华国有几个人能拿到这个收入？”孙光石没好气的又瞪了钟白一眼：“这时候你甭管什么示范效应不示范效应的，多为国家做贡献，少计较个人利益才是对的！你说你一个小年轻，才毕业不到一年时间当了副厂长，马上又要调到厅里来，又还没谈婚论嫁，有啥地方需要用钱的？” 鬼鬼，这种大帽子扣下来，恐怕也只有80年代初才行吧？ 真正等到邓爷爷讲出那句“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经典名言之后，恐怕孙光石也没有那么强烈的反对意见了。 可现在邓爷爷还没有南巡，而是要一直等到1985年10月23日，他老人家才会在会见md时代公司组织的md高级企业家代表团时说出那句“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带动大部分地区，然后达到共同富裕”。 无论如何5%钟白是不能接受的，他只好开始叫苦：“我一个单身汉的确不需要用钱，可是我还有住在齐县农村老家的父亲母亲，还有一个读高三马上要高考的妹妹。今年春节回家过年，我就想着怎么开了年之后把他们接到省城天都来住，安享晚年不用每天辛辛苦苦上坡种地挣钱，还想着怎么给我妹妹办个转学，让她到天都好一点的高中念书，以后考个大学，这不都需要钱么？” “你要把家人都接到天都来？”听到钟白需要这些钱并不是为了自己享乐，孙光石的态度有所软化。 钟白坚定的点了点头，他可不想父母和妹妹住在那黑灯瞎火，连台电视都没有的老木屋里：“是啊，听说现在天都也有商品房卖了，那可不便宜，还有妹妹转学费用这些杂七杂八的，我爸妈来了这边也没有工作，这些都要靠我一个人呐。” 孙光石也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出身，也很清楚现在的农村条件有多么苦。 甚至到现在自己退了休，有时候农村老家的亲戚上了天都，自己都还得掏腰包补贴他们，所以对钟白这个说法自然是深有体会。 “唔……这样的话，你说的事情我可以帮你想办法，但这个5%的比例不能突破了，否则对你以后的发展不好！”孙光石考虑再三，还是坚持那个比例，但是却强调了帮忙。 “这事儿咋帮忙？”钟白表情有些奇怪的问道。 “你要买一套房子给你父母住对吧？没问题！这事儿，我去给厅里说说，咱们厅里修了新的职工家属院，就在东区安全执法总队那边，本来是厅里集资加个人筹资的，你马上也是省厅的工作人员了自然能分一套，我想办法再去给你整一套！而且个人筹资那部分你两套房都不需要掏钱，这下房子的问题解决了吧？”孙光石马上拿出了方案：“再说说你妹妹的情况，她现在成绩咋样？有希望考上大学吗？” “她现在在齐县一中念书，成绩在班里中等偏上，要说考上……希望还是有的。”这个钟白就不敢乱吹牛了，毕竟这年头考大学的难度那真是百里挑一不为过。 “中等偏上就行。我妹夫就是市四中的校长，市四中的名头听过吧？咱们天都最好的三所中学之一！给你妹妹弄到高三实验班去，认真冲刺半年，只要她不拉胯，保证考上大学！”孙光石想了想又补充问了一句：“文科还是理科？” “理科，我妹说要学习我，以后希望也能当个厂长。”钟白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孙光石忽然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要是你们钟家能再出一个钟白，去市四中念书，值！这两件事儿我都给你定了，那5%你就别再有任何想法，行不行？” 这退休老头，有你这么办事儿的么？ 前一分钟还在说什么少计较个人利益，下一分钟就给你整得明明白白的，这简直比钟白想象中的还要好！ 不，甚至可以这么说，有些事情在这个年代不是你有钱就能搞定的！ 比如省厅新的家属院这种，单位的新房子这个年代无论是位置、质量还是居住环境，都远超刚刚才进入大众眼帘的商品房。 再比如孙光石口中的市四中，这两天钟白在天都也打听过，全市最好的三所中学就是一中、四中、七中，所以天都人也有个顺口溜“念书进了一四七，考上大学没问题”。 没想到孙光石的妹夫竟然是市四中的校长，那这么一来转校就不是问题了！ 之前钟白还打听到要进入这三所中学不但需要关系，还需要高额的转校费，虽然不能和前世2019年那种动辄十几二十万的天价相比，但听说也要差不多小一万块，这基本上是普通工人好几年的工资！ 自己好不容易提出来的两个理由就这样被孙光石轻轻几句话给解决了，钟白不得不感叹，虽然是退了休的老领导，那能量还是杠杠的！ 既然话都说成这样了，钟白也不可能再坚持和孙光石硬刚正面了，毕竟这个比率到底要多少合适，既能让上头同意，又不会惹祸上身，中间的分寸现在自己还真没个把握，孙光石毕竟是曾经的副厅长，和部里打交道的经验丰富得很，他提出的数字一定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钟白想了想也就没再坚持，点头同意了。 见钟白这么懂事听话，孙光石也不禁露出了笑容：“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但他哪里知道，钟白心里想的却是：这只不过是一个最最普通的专利，等过几年政策宽松了，我有大把的专利去国外注册收费呢。 为了宽钟白的心，孙光石甚至当着对方的面亲自给妹夫校长打了个电话，还把钟婷的基本情况也在电话上告诉了对方，然后这位四中校长给出了回复是…… 马上办！最快等到寒假结束，也就是下个星期就能把关系给转到四中来，钟婷的高三最后一个学期，就在四中念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真正的余总 至于两套职工房这事儿，孙光石就没有现场打电话了，而是告诉钟白，等正月十五过了就亲自去厅里一趟，找吕旭东和办公室负责人说说！ 别看孙光石这事儿答应得快，但这也不是一般领导能轻易做出的承诺，更何况涉及到房子这种在华国无论那个年代都被当做硬资产的玩意儿。 现在的社会上还没有那么多对公务员的误解，可是一个小年轻副科长，调令都还没出就先一个人分了两套家属院住房，还不支付个人筹资那部分全由厅里买单，内部的同志们若是不知道钟白做出了这么大贡献，他们一定会质疑为什么这个人有特权？ 所以这些内部的思想工作都是要做的，那也不是孙光石一个人一张嘴就能摆平的，需要找到组织，以内部正式文件的形式传达，否则内部思想出了问题，捅了娄子出去，岂不是要成大笑话？ 孙光石又叮嘱道：“唔……我考虑了一下，房子这事儿你正月十六上午早点去吕厅长办公室一趟，也得给他汇报汇报好避嫌，明白么？” “我明白。”钟白点点头。 他自然知道这是孙光石为了保护自己，毕竟这种事情如果换个角度来看，钟白理应找在职的吕厅长解决而不是优先找孙光石这个退了休的老厅长解决，而事情早晚都要吕旭东本人点头，那不如趁着孙光石找到吕旭东之前，由钟白先汇报通个气，免得吕旭东心里感觉不爽——你这都是我一手提拔的，结果有了困难还去先找孙厅长？是觉得我这个现任副厅长不能解决下属的问题么？ “还有，这个给你个人专利转让费5%的分配方案，我估计到时候不是厅里开个会同意上报就完事儿了，很有可能还要你本人上京城一趟才行，你得做好这个心理准备才行。”孙光石琢磨了一会儿，又叮嘱道。 这么个小事儿还要上京城？ 钟白楞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毕竟这是全国首例，而且利益方又涉及到他本人、天河省工业厅和国家工业部，没有先例的情况下怕是也要对这个现象做个总结或者报告什么之类的，本人不去也说不过去。 等等，那这么一来自己一直扯的老专家袁建国那事儿岂不是要露馅？ 一直以来别人问到钟白你怎么一个毕业生咋啥都懂，都这么厉害的时候，钟白基本上95%的时候都是拿前世的老师袁建国当挡箭牌在使，还挺有用。 但如果真因为这事儿上京城的话…… 肯定不是自己一个人，而是某某领导带队上去汇报经验这类，不免就有可能扯到袁建国的身上，而那时候万一组织双方见个面什么的…… 你平时吹得最多的老师居然不认识你？ 那画面太美钟白有点不敢看…… 想到这儿钟白马上摆摆手道：“算了算了，孙伯伯，您已经帮我把这些后顾之忧都解决了，我还争个什么劲儿？这事儿您也甭和吕厅长提了，厅里和部里愿意给我分多少就分多少，我也不会跳出来多要一分钱！上京城什么的就更别说了，这段时间我忙得双脚都要断了，还有那么多兄弟厂等着我去给他们教技术呢，总之一句话，我坚决服从组织决定就完事儿了！” 孙光石没想到钟白的态度居然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还以为是自己刚才的思想教育工作起了作用，这会儿心里叫一个舒坦啊，感觉把一个马上要误入歧途的优秀年轻人拉回来了一样，立刻露出了会心的微笑道：“对嘛，这才是我第一眼在火车上认识那个小钟嘛！一心为了单位和国家，不计私人小利！小钟，好样儿的！” 就这样，被莫名其妙的一顿表扬之后，钟白终于离开了退休老厅长的家返回了招待所。 这次给领导拜年的行程总算是完事儿了，虽说专利费分成这事儿搞着搞着被自己搞没了，但钱嘛，多的是机会挣，只要自己有本事，那都不是事儿，再说还有余东峰那边哩！ …… 和天都一副乍暖还寒的天气相比，岭南广府即使在全国平均气温最低的一月份，依然是一副春暖花开的节奏。 十八度的气温不冷不热，一件衬衣一件外套的节奏刚刚好，余东峰现在也早就不住那种破旧的小招待所了，年后第一次来广府出差，就选择了新建的三星级涉外酒店——豪斯大酒店入住。 当然，这也不是我们余总可以要装逼或者烧钱什么的，一来新酒店条件确实好，有了钱，出差这种事儿也不能太辛苦，二来是因为这一次皮尔·卡丹公司很重视年后第一次和白峰贸易有限公司的代理权洽谈事宜，特别从意大利本土派来了蒙德这位大中华区副总裁前来。 而这位蒙德恰好也准备入住在豪斯大酒店，本着方便就近洽谈的原则，余东峰才把自己的住处订在了这里。 年后到了天都，余东峰在钟白的建议下，又专门聘请了一位意大利语女翻译，也是天都外语学院去年刚刚毕业的优秀毕业生——许秀秀，这次专程也把她带来了广府参加会谈。 因为以前都是由皮尔·卡丹公司那边提供的翻译，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不但看着不养眼，关键问题是一口中文说得结结巴巴不说，还有贼重的口音，双方本来当时谈的气氛就不怎么好，余东峰又被这个翻译经常把心态搞崩，一句话要反复说它个三四遍才能听懂，所以才导致几次的谈判都无疾而终，这一回终于下定决心要自己请个意大利语翻译，否则那撇脚的中文听得人难受的一批。 “余总，后天上午在酒店三楼的f2会议室洽谈，这是对方传真过来的名单，他们的人预计明天中午抵达广府，为了表示尊重，咱们要不要去白云机场接一下？”许秀秀毕竟是正牌外语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做事情有模有样，顿时让余东峰有了一种真正的“余总”的感觉。 “去机场接他们……” 余东峰本想答应的，但是突然想到钟白以前经常给自己强调的那句话：别把外国人看得太重，把自己的骨头弄轻了，大家都是谈生意在商言商，只要谈判桌上利益到了位，其他的都是虚的。 于是想到这儿，余东峰霸气了挥了挥手道：“不用，这合作是双赢，我们要尊重他，他也得尊重咱们！广府又不是没有出租车，他们下了飞机打个出租来酒店不就完事儿了，还要我们去接？” 第二百五十五章 胆子比自己还要大一百倍 见余总都这么说了，许秀秀也只能放下资料，默默低头离开了房间。 小姑娘准备的资料倒是挺齐备的，反正也闲着无事，余东峰倒也耐着性子拿起那些资料看了起来。 大部分都是皮尔·卡丹公司传真过来的一些最新资料，包括他们最近在rb市场的增长前景是多么多么好啊，什么在澳洲那边又开了多少家直营店之类的，虽然经过许秀秀的翻译在下面细心的写了中文，但那些歪歪曲曲的意大利文还是让余东峰觉得有些不爽。 看着看着余东峰就感觉不对劲，这次一上来传给自己的资料全都是说他们皮尔·卡丹公司最近在整个东亚西太平洋区域生意拓展得多么好，那言下之意就是说，你想代理不把钱拿够可是不行的，说不定不但不降价，反而还要涨价？ 呵呵，那咱们后天谈判桌上就来碰碰呗。 很快，谈判的日子来临，现年刚刚二十九岁的皮尔·卡丹公司大中华区副总裁蒙德坐在谈判桌的对面，旁边什么翻译、会计师、助理之类的一共八个人，对比余东峰这边就一个光杆司令+一个女翻译的阵容，似乎气场上是要强了不少。 而谈判甫一开始，蒙德就展现出了他的强势，果然是利用这段时间总公司取得的成绩作为资本，不但对上一次二十万的代理费不松口，甚至还再度增加了两万，开价二十二万才能拿下天河省的代理权！ 听到对方狮子大开口这个要求，余东峰差点没跳起来把桌子给锤烂！ 老子也不是没有其他品牌可以做，为啥非要和你这个什么狗屁卡丹合作？ 要不是钟白反复叮嘱他，至少未来十年内皮尔·卡丹在华国的服装品牌影响力没有其他牌子可以替代，他还真就选择摔门而去了！ 想起钟白的叮嘱，余东峰只能强忍胸中的怒火，抗议道：“过了一个春节，你们在华国什么事都没做就直接在原代理费基础上加价10%？真当我们的钱是白纸吗？” 蒙德却显得很淡定，摊了摊手道：“余先生，我方传真过来的资料你也看到了，最近我们公司在开拓rb市场和澳洲市场的成绩显著，那些国家与我们合作的公司也都尝到了甜头，甚至还有一些其他东亚国家也准备和我们签约，你们华国目前还有很大的市场空间，早一点签订合同大家就早一点赚钱，市场瞬息万变，价格当然也会随着行情的变化而变化，这一点难道余先生看不出来吗？” 这个蒙德虽然比上一次来的代表年轻不少，但显然无论是谈吐还是见识，都不逊于那位！ 要说相比起自己在去年谈下来那几个外国二线品牌，这皮尔·卡丹还真属于特别难缠的硬骨头。 无论接下来余东峰怎么找理由，但对方始终价格上不松口，就是一口咬定二十二万，甚至连一分钱都不愿意降！ 余东峰也没想到蒙德·卡丹头这么铁，第一轮交锋，余东峰就这么毫无疑问的败下阵来。 麻蛋的，你千里迢迢从意大利飞过来，就为了加这两万块？ 余东峰越想越气，但是又没有什么好办法，左思右想之下，只好给钟白打了个电话，把新情况给他说了。 “咋地？敌人改变策略，你就沉不住气了？”钟白一开口，依然是自信的口吻。 余东峰只好叫屈：“这兔崽子也忒欺负人了！借着他们公司在其他国家这两个月开拓市场顺利，以此为理由再提价，这特么都哪儿跟哪儿啊？咱们华国和那些rb、澳洲那些发达国家能比吗？他们在华国不是市场开拓受阻了吗？咋还这么硬气啊！” 电话那头的钟白没有立刻回话，而是仔细回忆了起来。 在记忆中，皮尔·卡丹公司81、82这两年在东亚和太平洋区域拓展的确很快，但是基本上在84年之后，重心就慢慢转到华国市场来了，而其他市场则开始慢慢走下坡路。 因为这里不但人口多，而且经济也在两位数的告诉发展中，人民的购买力正在一天一天增强不说，最重要的是当时还没有出现第二个能和皮尔·卡丹相抗衡的其他牌子！ 一个大胆的想法立刻在钟白脑中浮现，他对着电话给余东峰交代了以下几句：“天河省的谈不下来，咱们就换个中部区域的区域总代理来谈，你听我说……” 听完钟白的说法，直到挂掉电话，余东峰都忍不住倒吸凉气！ 要说自己胆子大，这钟白胆子比自己还要大一百倍！ 一开始余东峰只是按照钟白的建议，只想谈下整个天河省的代理权。 但钟白告诉他，整个华国中部地区，包括天河省四周相邻的七个经济条件还没有天河省好的省份都还没有一家公司来和皮尔·卡丹谈代理权的事情。 不同于那些小国家，华国地大物博，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一共省份三十余个，很难像小国那样全国只设立一个总代理就完事儿了。 不要说1982年，就算是现在的2020年，依然有很多大品牌按照分区域的原则，在整个华国设定华北、西部、中部、东部、东北、东南这几大区域，按照区域代理的原则各自销售。 所以，有着前世记忆的钟白立刻嗅觉敏感的诞生了这个想法！ 既然皮尔·卡丹目前在华国只有东南、华南和京城三个地方设立了代理（其实也就是对应的广府、沪江、京城这华国三大一线城市），那为什么白峰贸易公司不能胆子再大一点，不仅限于天河省而是直接提出成为中部区域七个省的区域总代理呢？ 这种跃进的心态若是放在商业氛围已经成熟的2020年，那自然会很容易导致公司资金链破裂甚至破产，因为你没有那么大的本事非要蛇吞象。 可在1982年的氛围是完全不一样的，甚至可以这样说，胆子有多大，梦想就有多大这句话在这个年代是成立的！ 正因为改革开放之后华国经济每年以平均两位数的超高增速增长，全球为之瞩目，很多行业的扩张或者很多企业家的发家，几乎都是不讲道理的蛮干，偏偏这年头还特别容易成功！ 所以钟白反复思考之后，觉得既然二十万拿不下皮尔·卡丹在天河省的代理权，对方又不肯降价的情况下，不如换种方式，主动抛出中部七省的区域代理权，再和对方交个手，打他个措手不及？ 至于开价么，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打乱了对方的节奏，这相当于把过去对方精心准备的议题直接掀桌不要，重新在一个新的议题上双方再度交火！ 而对方如果觉得区域变大了，再度提价，甚至提价很多的话，钟白也告诉了余东峰该怎么应对。 “对了，你说这个新来的谈判者，叫做蒙德对么？”钟白又问了一句。 “是啊，资料上写着呢，二十九岁，怎么了？”余东峰觉得有点奇怪。 “你等等，我想想看……”钟白稍作停顿便回忆起了一个令人惊讶的事实，片刻之后，他就露出了欣喜之色，而且把这个事实告诉给了余东峰！ 第二百五十六章 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 中午吃过饭之后，下午双方再度回到谈判桌上交锋。 在许秀秀把余东峰要求成为中部区域七省区域代理的新提议翻译过去之后，蒙德果然愣了一会儿，不过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见对方不回应自己的新提议反而大笑，余东峰眉头一皱问道。 蒙德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我在笑余先生你既然连二十二万签订一省的代理都嫌价格高，为什么又会突然提出一个中部区域七省总代理的新建议出来，难道不觉得这个建议很荒唐吗？你总不会认为从一个省变为七个省的代理，价格不但不增加反而还要下降吧？” “这话我可没说，是你说的。”余东峰马上摇头否认：“你觉得这个价不合适，那你开价啊。” “呵呵，我为什么要开价？你连二十二万拿下天河省都不愿意，难道还愿意付出更多的钱拿下七个省的代理权？别当我们意大利人是傻子！”蒙德·卡丹显然觉得余东峰在和他胡扯。 “那我要是告诉你，我有办法在拿下七个省的代理权之后快速铺货销售，在短时间内冲出业绩，让你这个大中华区副总裁能在什么rb、澳洲总裁面前挺直腰杆，不再让他们觉得你能坐上这个位置是因为你爷爷叫皮尔·卡丹，而是因为你开拓市场的能力够强呢？！”余东峰终于抛出了震撼弹！ “什么？！”蒙德在听了翻译的话之后，惊叫一声，重重的靠在了椅子的后背上：“你……你怎么知道我爷爷是皮尔·卡丹？” “因为你的全名叫做蒙德·卡丹啊，你的父亲，就是皮尔·卡丹先生的二儿子，我说得对吗？”余东峰笑眯眯的把中午钟白在电话里告诉他那个事实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蒙德·卡丹在震惊了好一阵之后终于回过神来，脸色阴沉道：“我爷爷就是皮尔·卡丹，不过那又怎样？！这和我们谈的生意又有什么关系？我现在是代表皮尔·卡丹大中华区副总裁的身份和你谈生意，不是以我爷爷孙子的身份和你谈生意！” “呵呵，这其中区别可就大了去了。”余东峰按照钟白指点的说辞，一环紧扣一环的逼问道：“你的前任业绩不好，你觉得这是个机会，想趁着这个机会拿下更高的代理价格以证明你的能力，证明你不是一个仅仅依靠卡丹这个姓才在整个皮尔·卡丹集团里坐稳位置，不是吗？” “你……你……！”蒙德·卡丹显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个华国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知道我心里是如何想的？ 站在蒙德·卡丹身后的人也从未见过这位小小少爷如此震怒！ “不过，你不要以为我说这些话是把你当敌人，正是因为我了解你的处境，所以才抛出那个新的双赢合作方案，如果你不想让别人觉得你只是依靠卡丹这个姓才坐到今天的位置，德蒙·卡丹先生不妨可以考虑一下。” 余东峰马上努了努嘴，示意许秀秀把一份拟好的新合同推到了对方的面前。 自己已经千里迢迢从意大利坐飞机来到广府，要说德蒙·卡丹不想证明自己那是假话，但纵然再气他还是提醒自己，对方不可能那么愚蠢，点出了自己的秘密，难道就是为了毁掉这次谈判？ 所以德蒙·卡丹强忍怒气，还是将这份新合同拿过来仔细翻看。 看着看着，德蒙·卡丹脸上的怒色竟然慢慢消失了！ 这一切都在余东峰的预料之中，他不禁在心里大喊一声：钟白，我的好兄弟，你是真的厉害啊！这才是真正的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啊！ 先点破对手外强中干的事实，把握准他急于想出成绩证明自己的心理，然后又给出一份诱人的方案，这就是钟白在电话里给余东峰指点的全部内容！ 而这份新的七省区域代理合作方案，也是经过精心准备的！ 首先点出中部这七个省庞大的市场——将近2.5亿人口，消费潜力巨大！ 接着是利用已经建立起来的二线品牌渠道，把它当做现成的铺货点，先在每一个省的省城各自开设一家皮尔·卡丹专卖店！ 专卖店这个概念，在1982年的华国还未建立，因为彼时还是各大百货公司的天下！ 而皮尔·卡丹集团在刚进入华国一年时间，秉持着要尊重当地消费习惯的谨慎性，并没有考虑在华国开设专卖店，所以才导致在1981年推动困难，只能在三大一线城市铺开市场！ 但钟白很清楚，专卖店模式正是这类一线服装品牌打开新市场的最好手段！ 华国人很传统，但并不代表华国人不能接受专卖店这种全新的模式，因为在21世纪已经得到了完美的证明，尽管后面一线品牌又因为租金费用、以及集中消费人潮的原因，逐渐再次回归到百货商场的模式，但不能否认的是，专卖店模式在80年代末期兴起以来，足足火了差不多十多年之久。 而钟白的建议只不过是让它的黄金时期提前到来而已。 当然，钟白在心里也不敢保证这就一定会成功，不过现在市场上做生意的试错成本极低，就算专卖店模式失败了，也有很多翻身的机会，而不像前世的21世纪，资本布局早已经固化，一旦酿成大错就无法挽回。 最后，也是钟白想出来的绝妙招数，那就是政府采购定制！ 这个模式，在电话上钟白可是花了点心思给余东峰解释的。 灵感自然是来源于本次瑞士出国考察一行，那时候考察团众人都只知道出国要注意着装仪容，却鲜有统一服装这个说法。 可钟白清楚，随着改革开放大潮在全国范围内的进一步推开，这几年出国考察的团队将会越来越多，尤其是政府部门。 而找皮尔·卡丹定制，就成了一个很好的措施用来规范大家的着装仪容，前世也普遍采取这种做法，甚至慢慢过渡到高端国产品牌。 当然，现在咱们制衣类国产品牌还没有那么响亮，暂时用一用皮尔·卡丹的衣服，也不是不可以嘛。 第二百五十七章 终于拿下 通过这几天在天都的活动，钟白已经打听到了省厅还有另外一个机床考察组即将前往西班牙考察，而这就是一个最好拿到订单的机会！ 十几套服装，马上获得销售额，就是对这种模式最大的证明！ 而先抢占了七省区域代理，等卖好了之后，那些以前观望的公司想要再插一腿就没有机会了，白峰贸易有限公司将会迎来一个极好的黄金发展期！ 而且这些省级部门互相之间都是通信息的，至少比民间通信要畅通得多。 比如你a省工业厅这次定制了衣服，大家出去感觉很得体很满意，那么说不定隔两天b省工业厅就听到了，也要来定制，而再隔两天，说不定b省的农业厅也知道了，于是再来定制…… 就这种节奏，很快大家都会习惯于定制统一服装出国，并且体会到它带来的好处。 君不见在21世纪很多场合，比如什么奥运会、什么国际性的大会这种，基本上都是按照代表团统一定制服装，大家都已经形成共识了！ 要搞，就要搞得早，再就把事情搞大一点！搞早搞大，不一定会血赚，但绝对不亏！ 所以，在看完这份全新的合同之后，德蒙·卡丹的愤怒已经烟消云散了，此刻已经被取代为一副疑惑的表情，不敢相信的问道：“余……余先生，这些措施，真的有效果吗？真的就能开拓华国三大城市之外的市场吗？” 面对这种小儿科式寻找自信的问题，商业鬼才余东峰那还不是张口就来？ “呵呵，这一点请德蒙副总裁放一万个心！我之前就强调过，每个国家都有每个国家不同的国情，我们国家的制度和你们是不一样，但我们纪律性比较强，政府部门的执行力是非常厉害的，一旦第一次考察团定制你们皮尔·卡丹品牌的衣服穿出国后大家反响不错，那么品牌的正面形象就建立起来了，以后的订单自然会源源不断的送上门来，都不需要花钱打广告！”余东峰这会儿那叫一个滔滔不绝呀：“你们西方人强调个性、差异化，但我们偏偏就相反，组织纪律性和整体形象才是最受到重视的，你可以问问你的随从人员们，他们可不是第一次来华国，是不是这个理儿？” 余东峰这幅充满自信而又富有感染力的话，让德蒙·卡丹不得不回头寻求随从人员的答案，在一阵小声的交谈后，只看见大家纷纷点头同意，余东峰就知道，这事儿基本上已经成了！ 对于德蒙·卡丹来说，其实余东峰提供的这份新合同，虽然看上去七省一共三十万元的代理费，在价格方面比一开始的也仅仅只是增加了十万元，但主要是这种创新模式成功的打动了他！ 作为一个年轻人，又是皮尔·卡丹的亲孙子，谁不想给品牌创始人、自己的爷爷证明，他德蒙·卡丹是一个不走寻常路就可以开拓东方最大潜力市场华国的能手？ 自1981年皮尔·卡丹品牌进入华国以来，进展不得不说相比其他东亚国家十分缓慢，爷爷不满也是事实，否则自己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上位。 经过余东峰的解释，眼看这些不同寻常却又让德蒙·卡丹“感觉”非常符合华国国情的全新做法，小伙子不心动是假话。 就在德蒙·卡丹犹豫是不是要马上签下这份极有创意的新合约的时候，余东峰的一句话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德蒙先生，签字吧，我还等着今天晚上大家一起共进成功的晚餐之后，咱们再去广府大剧院一起欣赏正宗的意大利歌剧《图兰朵》呢，别告诉我你没有继承你爷爷优秀的基因，他非常喜欢音乐剧，你也一样，对不对？”余东峰此刻哪儿还有一开始那种雷霆万钧的节奏，满脸都是春风拂面般的微笑，还顺势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演出票：“你看，这是我花了200元人民币买的，来表演的是你们意大利正儿八经的国家歌剧团，不想一起欣赏么？” 擦，看到这玩意儿，德蒙·卡丹再也无法坚持了。 自己和爷爷一样，非常喜欢传统歌剧，这一点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到遥远的华国广府，这位和自己谈生意的华国商人竟然把这个细节都掌握得清清楚楚。 由小见大不难让德蒙·卡丹联想到，这个家伙一定在事前对想要做的事、想要合作的人都做过极其细致、极其认真的背景调查，连自己喜欢听传统歌剧这么冷门的事儿他都能打听到，那么之前放出来的那些信息绝对不可能是空口乱说的！ “很好，余先生，那就让我们一起欣赏《图兰朵》这部伟大的歌剧吧！” 德蒙·卡丹终于下定了决心，在这份合同上匆匆签字后，伸出手接过了余东峰递来的那张演出门票，同时紧紧和对方握紧了右手！ 皮尔·卡丹的华国中部七省区域代理权，终于被白峰贸易公司给独家拿下了！ …… 晚上十一点，在省工业厅招待所一楼接到电话时，钟白能够感受到那小子掩饰不住的激动劲儿。 “卧槽，钟白你简直是料事如神啊！本来合同递过去的时候那个德蒙还在犹豫，结果没想到我把那张花了重金买来的演出票一亮，这小子立刻就失去了抵抗力，马上就同意了！怎么这意大利人水泼不进火烧不透的，一场音乐剧就能起到效果呢？” 钟白笑道：“呵呵，这就叫对症下药嘛。意大利人也不是每一个都喜欢歌剧的，他们更喜欢的是足球。只不过卡丹家族向来就有这个传统而已，谁让品牌创始人皮尔·卡丹就爱这一口呢？虽然这个孙子到底喜不喜欢我事前拿捏不准，但就算他不是特别爱好，只要把他爷爷的名头抬出来，这小子保准乖乖就范，是不是？” “你牛逼！还有那什么专卖店模式……我也觉得很厉害，没想到衣服还能不在百货公司卖，居然自己租个大门面，然后再统一装修什么的……”余东峰的话里充满感慨。 这个话题钟白可就不敢说是自己发明的了，赶紧澄清道：“在md、rb这些发达国家早就有专卖店模式了，只不过我们华国还不兴这个而已，好了，你也别光顾着兴奋，既然谈好了，后面就好好做，争取上半年再上一个新台阶，赚更多！” “没问题！拿下了皮尔·卡丹，我感觉自己都能把天通个窟窿出来，哈哈！”余东峰也是越说越有劲儿：“要说还是得感谢你，幸好有了省一化‘支援’的那几万块钱，否则我们公司现在账上的钱还不够支付这次签约的代理费呢。” 听余东峰提起这个钟白顺便问道：“对了，你记得给留在公司的员工说一下，那两台个人电脑明天就运抵天都，把发票给我开好啊，要不然公司别想收到省一化那50%的尾款。” “知道了，我明天一大早就打电话回公司！” 第二百五十八章 饶了我吧 第二天一大早，钟白就让天都办事处的驾驶员王若飞开着那辆面包车，直奔瑞士驻天都领事馆而去。 哈茨领事就像一名勤恳的快递员一样，忙不迭的招呼使馆的保卫人员把两个装着崭新8086个人电脑的大箱子搬上了面包车，还不忘再递上了另外一个公文包大小的盒子给钟白。 钟白看着包装得方方正正的大盒子，楞了一下才问道：“这是什么？” “哦，这个嘛……是奥尔登副局长私人寄给你的礼物，说是华国新年有拜年这么一说，他虽然人不能马上来华国，但是借着这份礼物给你拜个晚年，祝你新年快乐。”哈茨笑眯眯的介绍道。 擦，这奥尔登可以啊，还知道顺手给我邮寄点年货？ 虽然正月十五大年都已经过了，但华国人不是有句老话嘛“正月里都是年”，想想对方这也没啥不妥的，于是钟白便扔给了王若飞，点点头道：“谢了。” “钟，你不拆开看看是什么礼物吗？”哈茨问道。 钟白摇摇头道：“我们华国人不会当面查看拜年礼物的，那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 “哦哦，我来华国时间也不长，还真不知道这个。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是非常精美、而且具有瑞士特色的新年礼物——最新的阿尔卑斯牛奶巧克力！哈哈，再次祝你新年快乐，奥尔登副局长说，他今年若是有时间，一定会带队来天都交流的。”哈茨哈哈一笑道。 “那也请你转达，如果奥尔登局长前来，我必定热情接待，再次感谢他的礼物，再见！” 上了车，钟白忍不住把那大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还真是几盒最新的阿尔卑斯牛奶巧克力，不禁摇摇头，心道这奥尔登还真就成了我肚子里的蛔虫了，他咋就知道我送给楚娟和宋小丽的巧克力她们都很爱吃，还在一直找我要呢？ 想想什么时候抽空送给她们才是，钟白这才把巧克力包好，对旁边开车的王若飞一指：“咱们去白峰贸易公司！” 带着发票和两台电脑赶去省一化，当着熊庆的面验了货之后，财务处很快就开出了剩余的50%尾款，跟着一起来的白峰贸易公司财务人员拿着它立刻赶去银行——因为余总还等着钱呐！ 而钟白今天则化身电脑安装小哥，在询问好熊庆这两台个人电脑一台装在技术处，一台装在教育处之后，钟白就分别将他们组装好、点亮，熟悉的手法和一气呵成的节奏，让熊庆也赞叹不已。 熊庆朝钟白伸出了大拇指：“钟厂长真是厉害，这些新出的md洋玩意儿也能摆弄得如此顺手！瞧瞧，那么多要装的部件，就和一台精密的机床一样，换成不懂的人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学会安装呐！” “这只是最基本的硬件安装。”钟白并没有得意忘形，而是在通电打开电脑之后继续说道：“个人电脑分为硬件、软件两大部分，硬件只是基础，软件才是灵魂。呐，这个黑乎乎闪着光标的界面就是它的操作系统，名叫ms-dos……” 还没等钟白说完就被熊庆给打断了：“这些洋概念钟厂长这会儿就不用细说了，我这个大老粗是完全两眼一抹黑啥都听不懂的，还是到时候留给培训咱们厂里人员的时候再说吧。对了，话说这编程培训，钟厂长啥时候有空能搞起来？我们这边人可都已经挑好了！” “这事儿不着急……”钟白赶紧摆手道：“前两天不是刚把你们厂的kco特种含氮肥委托生产线给弄好了么？我这边名单上还有七八家厂子没弄完，这些兄弟厂都是下面地市的，接下来几天要出差，等我回来再说吧，反正我钟白答应过的事儿不会反悔。” “行行，还是省厅布置的工作最重要，不过忙完了记得尽快来咱省一化啊，钟厂长！” “没问题！”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钟白还真就坐着面包车，一个地市一个地市的跑，什么枝江、兴远、瑞南、上岚几个地市的兄弟厂都被他跑了个遍。 白天是紧锣密鼓的给技术骨干和工人们培训，晚上还要上酒桌面对热情的厂领导，饶是把专门挡酒的王天林主任捎带在一起，但这一周时间下来，钟白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快吃不消了。 在从上岚市返回天都的途中，钟白拍了拍自己已经圆了一圈的肚皮，又对着后视镜看了看自己那明显得和大熊猫一样的黑眼圈，忍不住对旁边的王天林说道：“王主任，这一次咱们可算把第一批kco特种含氮肥委托生产的兄弟厂都给培训完了，我先把话说在前头啊，后续省厅第二批再加的新厂就全交给你了，我这身体是真顶不住了。” “钟厂长，那哪能呢？我一个天都办事处主任咋能代表厂里去给别人讲技术？”王天林赶紧谦虚道：“谁不知道这技术是钟厂长你一个人搞出来的，大家除了要学技术，还都想亲眼看看你，向你本人学习呢！” “饶了我吧，我要是有你那随随便便喝一斤酒的好酒量，再跑多少厂也行，可我不行啊……” 面包车上顿时传来了大笑声…… 这种连轴转的出差+高强度工作+喝酒的模式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所以这次任务完成之后，钟白在去给省一化的同志们做basic语言程序编写培训之前，愣是硬生生的在招待所里好好躺了两天恢复精神。 当然，孙光石之前答应过帮自己的那两个忙，也都已经搞定了。 天河省东区，省工业厅安全执法总队那边新建的职工家属院，给钟白分了两套职工房。 虽然说两套户型不是特别好，一套42平米，一套50平米，都是两室一厅的，比不上那些大户型，但一分钱不用掏，这下自己白白的就搞到两套房子，钟白自然不会说什么。 因为老家没有电话，钟白还是拍电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父母亲。 当然，因为装修还需要个把月的原因，暂时不能让他们上天都来住，但妹妹钟婷那边却已经不能再拖了，高三的假期本来就短，钟婷从齐县一中转到天都四中的手续也已经让孙光石的那位妹夫校长办好，所以在电报里钟白让妹妹先坐火车上天都来入学，学习进度可不能落下。 第二百五十九章 充满感情的亲人 正月二十二这天一大早，钟白就让王若飞开着面包车来到天都火车站，下车之后他急匆匆的赶往出站口等候着。 妹妹钟婷很快就从下车的人潮中出现在自己眼前，小姑娘依旧是一副素面朝天的模样，只不过背着两个大大的蛇皮袋子，当钟白看清楚是她的时候，立刻带着王若飞冲了过去，一人一个，主动把行李帮钟婷背着。 “咋带这么多行李？我在电报里不是说了吗，除了学习之外的东西一律不要带，衣服啥的在天都买新的就成，你咋连被褥都给带上了……”钟白拎了拎自己那个大蛇皮口袋，又用手指按了一下，不用打开就知道那里面是被褥。 “咱爸说到了省城用钱的地方多，让我节约着点，这些东西能带就带，不用花钱再买。”小丫头怯生生的看着有些发脾气的钟白，小声解释道。 看着厂长兄妹俩一来就有点不合拍，还是王若飞机灵，赶紧说道：“钟厂长，小婷妹子，省城火车站广场上扒手多，咱别在这儿站着，赶紧去车上再慢慢说话吧！” 上了面包车钟白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对妹妹好像太凶了一点，为了化解气氛主动问道：“小婷，你肚子饿不？我带你去吃天都的小笼包，可好吃了。” “嗯。”钟婷一边回答着，大眼睛一边骨碌碌的直转，一直顶着这陌生而又庞大的省城，心里充满了新鲜感。 “待会儿吃了早餐，哥带你去百货公司买点新衣服，这些带补丁的棉衣就不要穿了。”钟白看了看钟婷那花棉袄上刺眼的补丁，不禁有些内疚：“买完衣服就送你去新学校，以后能不能考上大学就要看你这半年的努力了。” “我会努力学习的，哥……”钟婷抿了抿嘴唇：“新衣服就不用买了，咱爸说……” “别咱爸说咱爸说的了！”钟白突然就提高了声调：“到了天都，你就听哥的！新衣服，哥给你买！生活费不够，哥给你拿！” 钟婷从未见过哥哥这样的一面，再加上刚到天都本来又有那种对新环境的害怕感，被钟白这么一吼之后，眼泪开始悄悄在眼眶里打起转来，场面顿时有些僵住了。 还是王若飞这小伙子机灵会缓和气氛，马上微笑道：“没事儿，小婷妹子，钟厂长在天都出差一天有5块钱的差旅费，他现在吃住都是厂里报销的，好多天都在出差喝酒，省了一大笔钱一直念叨着给你买新衣服穿呢。” “就你知道我有差旅费是不！”本来板着脸的钟白，不知道怎么被王若飞这几句话给逗乐了，尽管脸还黑着，但已经笑了出来：“好好开你的车！” 王若飞立刻敬了一个军礼：“是，钟厂长！” 吃完小笼包，钟白还真就说到做到，去市百货大楼给钟婷买了几身新衣服，一共用了200多块，又把带来的那些旧衣服统统给扔了，这才送她去了天都四中。 因为校长已经提前打好招呼了，所以去教务处办转校、入学、住校这些手续都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就给弄齐整了，恰好弄完就是中午，带着妹妹在校门外的餐馆里好好搓了一顿之后，钟白才摸了摸钟婷的脑袋，怜惜的说道：“小婷，哥平时工作忙不能经常来看你，你一个人在学校记得好好学习，听老师的话，如果碰到什么事情了，记得给哥打电话，哥会第一时间过来的，知道吗？” “嗯，知道了，谢谢哥。”钟婷小心翼翼的把写有电话号码那张纸揣进兜里。 钟白临走之前在校门口又停下了脚步，走到挥手的钟婷面前，从兜里又拿出五张大团结塞给妹妹：“小婷，这五十块钱你拿去当零花，要是觉得学校吃得不好，有时间就自己出去吃一顿，文具纸笔这些用完了就自己卖，啊。” “嗯……”就在钟白要走的时候，钟婷还忍不住捏住他的衣角，冲他小声说道：“咱爸说，哥你在天都一个人生活平时要多节约着点，以后娶我嫂子还得用钱呢！” 钟白刚想开口驳斥，不知怎的张开了嘴巴说不出话来，却是一阵酸楚涌上心头，只好用力的朝钟婷点了点头，等他转身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湿润了。 这就是家人，这就是……这一世牵挂自己的家人。 在春节没有回农村老家之前，他们在钟白心中，只是一个记忆的符号。 而当真的和他们相处之后，钟白才发现，他们并不仅仅只是一个符号，而是真真实实对自己充满感情的亲人。 或许，我以后应该更努力一点，让他们过上更好的日子吧……钟白在内心默默的告诉自己。 …… 安顿好钟婷，只是钟白在天都繁忙的普通一天而已。 除了出差，这期间钟白也去办公室见了一次吕旭东，想把那份和源市铝土矿场的情况材料要来先研究研究，但吕旭东没有给钟白，反而告诉他时间估计还有一个多月，让他把注意力还是集中在最近kco特种含氮肥生产和委托生产这些工作上面，该让他了解的时候自然会通知他。 这个举动倒是让钟白觉得有些意外，心道那之前去你家里你把情况说得挺严重挺需要我去的，咋这会儿反而不着急了呢？ 另外关于3702专利费分配那事儿，钟白自然是按照孙光石的嘱咐没有主动问起，但吕旭东那边也像吃了失忆药一样，一直没动静，钟白索性也就慢慢把这事儿给抛在脑后，不报什么希望了。 反正不要让自己没事儿上京城就行。 但钟白不知道的是，这件事情非但吕旭东没有忘记，甚至还因为它引发了和工业部的摩擦！ 而这件事，就要从三天之前钟白还在兴远地区出差、不在天都的时候说起。 工业部在过完年收假后果然传来了3702号专利转让费的后续分配指导方案。 虽然名为“指导”方案，但却罕见的用正式文件的形式发下来，所以当吕旭东看到红头文件的时候，就隐约觉得有些不妙。 第二百六十章 畅所欲言听取意见 原本在瑞士的时候，叶星也同意并认可了吕旭东当时提出的部里分10%，剩下90%由天河省工业厅自己统筹分配的原则，说是回去汇报。 基本上，这种下面争取来的利益，下面的领导同志提出的分配方案，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一点都不给，部里是不会更改的，所以当时吕旭东说完之后也就默认是这个节奏了。 可没想到，这红头文件上写的“指导”方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不但最初分给部里的10%升为20%，而且剩下80%应该拨给天河省工业厅的外汇，居然成了一半是美元，一半是人民币！ 这就意味着原本90%的美元外汇，现在不但缩水10%，甚至到手的就只有40%的美元外汇了！ 这个决定气得吕旭东当场拍桌子，像什么话！ 那40%美元外汇兑换的人民币，天河省工业厅缺那点么？不缺！ 原本吕旭东把后续都安排得好好的，钟白那边因为分了两套职工房，就不再按比例分配专利转让费，转而按照每年5000元人民币的奖励，单独给他发放三年共计15000块，这虽然和总体来比很少，但也算是厅里对钟白的一个肯定。 可现在倒好，外汇被部里拦截了！ 所以他当时见钟白的时候就没把那每年5000元人民币的单独奖励告诉对方，愣是硬生生的给咽进了肚里！ 按照吕旭东的理解，这一次好歹部里也是特别派了叶星副处长跟着大家一块儿去的瑞士，不要说3702专利本身就是钟白一个人发明出来的，就说到了瑞士之后在谈判桌上钟白舌战群儒的表现，那会儿要不是钟白，还有谁能完美的应对各种刁难、甚至摸黑的场面吗？ 所以看到这个文件之后，一想很尊重部里决定的吕旭东都有些忍不住了，硬是把这份文件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没签、也没执行，更没有按照惯例第一时间给部里反馈！ 但部里过了两天之后也发现事情不对劲儿了。 怎么这个指导意见发到天河省那边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了动静呢？ 或许是他们也觉得这个做法有些过头，部里也就没有通过办公厅的渠道联系吕旭东，而是让技术司打电话过来问省厅的技术处。 没想到傅冲山这个直爽人直接拎起电话就开喷“我说部里的领导们，难道大家希望以后不要再出现钟白这种肯主动钻研专利技术，在外国扬我国威的优秀同志吗？” 电话那头的叶星也有说不出口的苦衷，只能唯唯诺诺的听着这个以前从来不反驳的技术处处长一顿喷之后，才隐晦的透露了点消息出来。 原来据说部里从外事部门得到消息，说是有一家外国公司支付了专利使用费获得3702技术之后，他们公司的rb资深化肥产业工程师说，在实际生产中的效果根本达不到3702专利宣传的效果，感觉上当受骗了，于是准备提起国际经济纠纷，而经过多方考虑后，上面觉得这些已经销售出去的费用不应该像之前那么大额的批给天河省工业厅，因为怕他们进行宣传，而到时候国际经济纠纷一旦瑞士专利局败诉，就会影响到3702专利本身的权威性，进而对国家形象造成影响，所以这才紧急修改了指导意见。 按理说，在80年代初，这样小心谨慎的应对本也符合我们华国对外韬光养晦、尽量低调不引起矛盾，和气生财的指导思想，也符合我d一贯倡议的尊重事实，一切从客观出发，等国际经济纠纷诉讼结果出来之后再决定修改分配方案。 但这一次毕竟吕旭东全程亲自参与，他可是比部里任何一个人（除了叶星之外）都清楚，在瑞士专利局里，一开始是怎样被奥尔登和布丽奇特质问的？后来又是怎样被那个瑞典工程师约翰森睁着眼说瞎话抹黑的？ 尽管吕旭东知道自己身为一个领导干部必须服从组织决定，后面还是会执行这个指导意见，但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哪怕是压着几天，仅仅只是拖几天时间后面一样执行，好歹也要给部里表明一下厅里的态度不是？ 咱不是说多分给部里一些外汇就不行，可是现在明显就对3702专利产生了怀疑，而且是部里！这就不应该嘛！ 所以气归气，该应对还得应对，吕旭东过了一天就把傅冲山给叫到自己办公室来了。 “老傅，这个事情说说你的看法，以及下一步如何实施，你的个人意见。”吕旭东斟酌着自己的字句：“我们gcd人讲究实事求是、解放思想，现在就是畅所欲言听取意见的时候，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有什么责任我来担！” 傅冲山听吕旭东开场就是这个口气，也知道副厅长胸口憋着一把火，现在正需要找个地方把火喷出来哩，所以也就不客气的直接指出：“这个事儿，我觉得上面就是太重视外国人的意见，尤其是那个什么狗屁rb工程师的意见了！咱们小钟发明这3702专利，当时是经过瑞士专利局外聘的两名专业工程师现场审核后才签订的专利协议，又不是咱厅里自己画押放的卫星，凭啥因为一个外国人瞎告状就说咱们要低调处理？这不合理！” “再说了，幸好这个消息还没通知到下面，要是小钟听到怕是要气得晚上睡不着觉，所以我觉得咱们有必要把这个事实好好给部里反映一下，以事实为依据，重新审核一下这个指导意见才行！” 吕旭东听傅冲山这个大嗓门一喷，顿时心里舒畅了不少，但随之思维也慢慢理性了起来。 毕竟部里是上级部门，厅里不可能对着干，那也是违反组织原则的，所以他想了想说道：“那这样，听财务处那边说，瑞士专利局方面已经电话通知部里，第一季度的专利费马上要结算了，这款子对方转到部里要是按着不分配那也不是个事儿，咱们第一季度就先同意部里的指导意见，接受这个分配方案，但是后续的要保留咱们的意见，最好是等那个什么rb工程师的国际经济纠纷官司完了，再好好思考这个方案是不是值得修改。” 第二百六十一章 rb人喜欢碰瓷 傅冲山一听吕旭东的说法马上也反应过来了，立刻笑了两声道：“呵呵，还是吕厅长英明，这个办法好，既遵守了组织原则，又提出了咱们厅里自己的想法供上面参考，两不误，还给钟白同志保留了一个澄清的空间，我看呐，那小rb他胜不了！等那时候水落石出，非得给小钟好好补偿一下才行！” “嗯，给他个人的补偿会考虑的，但那不是重点。”吕旭东又想到另外一项工作：“部里之前不是说国际国内3702专利推行要同步么？既然现在国内免费推广还没有动静，我觉得你们技术处应该拿一个方案出来，先报到技术司再说嘛！推不推怎么推，那就看上面的意思，但是我们报我们的，毕竟这个技术是从咱天河省出来的，对不对？” 傅冲山立刻听懂了吕旭东的意思，眼睛一亮点点头道：“对呀，我咋就把国内免费推广这事儿给忘了呢？还是吕厅长英明，这个指示下得好，我马上组织处里的同志们弄一个国内推广，至少先是我们天河省内免费推广3702专利的草案出来给您审核！” “得了，你就少拍我马屁，赶紧做正事儿去。”想到了对策，吕旭东心情自然好了许多，摆摆手道：“争取明天下午下班前拿出来给我看啊。” “得令！”傅冲山领了任务，马上快步闪人了。 …… 当钟白接到电话抵达技术处的时候，发现处里的同志们上上下下都用看无辜小绵羊的眼神盯着自己，不由得有些好奇，忍不住凑到傅冲山面前问道：“傅处长，我这是今天头发没剪好还是咋的？咋感觉大家都盯着我看，看得我有些浑身发毛啊……” 傅冲山示意他把处长办公室的门拉上，这才将头两天发生的那些事儿大致给钟白做了一个说明。 “你看，不是厅里把你忘了，是因为这事儿吕厅长当时说先压一压，过两天再说，这不我们刚刚把新的国内免费推广3702号专利的草案报上去了，吕厅长才让我打电话叫你过来的嘛。我先说啊，虽然咱们都有些情绪，但这事儿厅里是向着你的，你也就没有必要再去私下联系什么叶处长抱怨了，那是越级汇报，不符合组织原则，知道吗？” 其实大大咧咧的说完这些话后，傅冲山心里还真怕钟白突然像在瑞士专利局谈判桌上那样一下就跳起来，所以后面的语气都显得很小心且柔和，就怕刺激了钟白的自尊心。 但傅冲山没有想到，这番令自己都很忐忑的谈话，钟白在听了之后却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淡淡的微笑了一下才说道：“就这个啊？我没啥意见啊，不管厅里、部里制订什么方案，我个人都完全同意，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的，请傅处长和吕厅长放一万个心，我是清楚组织纪律的。” 擦，合着我给你打了半天预防针，结果你现在突然来一个高风亮节？ 钟白的表态反而让傅冲山有点浑身不自在了，忍不住再次疑惑的问道：“你没有个人意见？”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为了表示自己的确没有意见，钟白还特别右手举了个拳头，面朝傅冲山桌上那面小小的d旗，把脸一板道：“我钟白以d性保证……” “得得，我信还不行吗，这点事情还不用上升到d性高度，现在又不是十年前了，当然相信你的话。”见钟白玩真的，傅冲山立刻把他拉过来坐下，但还是不解心中的疑惑：“怎么，我看你小子是一点也不担心那个什么国际经济诉讼出幺蛾子吗？” “我当然不担心啊。如果你说那个要告瑞士专利局的是什么英国人、法国人或者西德人，那我多少还有点担心。”钟白笑了笑，继续道：“但我一听那是个rb人，顿时就觉得连半毛钱都不用担心了。” “哈哈哈哈，半毛钱都不用担心了……亏你想得出来这个形容词！”傅冲山也被钟白幽默的前卫用语给逗乐了：“说说，咋一听是rb人，你就不担心了呢？” 钟白马上解释道：“傅处长可能不知道吧？rb人这些年，无论是rb的公司，还是这种rb人在其他国家里当工程师的，经常喜欢用这种碰瓷的手段来和专利局交涉，其实只不过是为了实现他们的目的而已。” “啥？还有这种事儿？”毕竟这是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新鲜玩意儿，傅冲山顿时好奇心大发：“他没事去告状，能有啥目的？” 钟白轻蔑的一笑道：“还不是为了后续专利费的减免以及折扣而已，这是他们的常规操作啊。” “我不懂这个告状和后续专利费减免、折扣，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他如果告状告输了，难道败诉赔偿责任他rb人不用负的？”傅冲山越听越不理解。 “这个就是国际专利诉讼的特殊性了。傅处长以前对国际专利诉讼不了解吧？”钟白问道。 傅冲山摇摇头：“不了解，你这3702都是咱华国第一个个人工业专利，我上哪儿了解去？” “呵呵，那我就给傅处长解释一下。”钟白继续道：“没错，如果按照这个事来看，这个公司的rb工程师提起诉讼，如果败诉的确他和他所在的公司要负责任，而且大概率还要给瑞士专利局支付赔偿金。可您知不知道，在诉讼期间，这个公司可以申请仲裁庭，要求瑞士专利局暂停3702专利对外授权收取使用费，直到诉讼完毕为止。所以如果告状拖得越久，经济损失反而瑞士专利局越大，他可能就是吃定了瑞士专利局不愿意打这个官司而选择庭外和解，借机讹上一笔嘛！” “啊？还有这种事？那……那要是大家都这么做，岂不是瑞士专利局就没法开了？”傅冲山马上联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问道。 钟白摇摇头道：“不会，大多数公司不会闲的没事做把一项好好的专利拿去告，毕竟告状不但耽误生产，也影响自家公司声誉啊，这家外国公司一定有什么特殊情况，或者有什么特殊目的，又或者是他们发现了3702号专利中某个小小的漏洞之类的，所以才这么做，当然，最后那种可能性是非常非常低的。” 第二百六十二章 我有一万种方法 听完钟白的解释，傅冲山总算大致搞清楚了，问道：“那后续你还需要厅里帮忙做点什么不？” “不需要，就这样挺好的，那家公司它爱告就告呗。”钟白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傅处长，还有其他事情么，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还要去省一化一趟呢，有事儿。” “没有了……哦不不，还有还有。”傅冲山一拍脑门儿道：“这不是还有那个3702号专利国内免费推广方案么，你来瞧瞧有什么意见？” “好的……” 等钟白看完方案提出了一些修改方案之后离开，傅冲山这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不对呀，好像小钟也是第一次申请个人专利的吧？咋他就对这个国际专利诉讼的事儿那么了解哩……” …… 钟白从省工业厅大门走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轻松的笑容，反而有些凝重。 刚才给傅冲山的说法和解释，其实说对也对，说不对也不对。 从理论上来说，基本上就是描绘的那种情况，毕竟前世钟白也曾经见到过不少鲜活的案例，而且里面还真是以rb公司和rb工程师居多。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句话通常是我们华国人用来形容那些极其自私自利的家伙的，但对rb人可就得换一个更“厉害”的说法了，那就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没有便宜也要创造便宜占，否则也是王八蛋”，这才是对他们的真实写照。 钟白依稀还记得上一世，一次在某重型设备采购的过程中，那时候因为国产的设备的确不行，不得不采购rb方面的一揽子方案，从外到内都是rb人生产的。 可没想到rb公司这帮兔崽子居然偷偷摸摸的给这套设备的监控房间里，还额外加了一个抽水马桶，卖价还贼基尔贵，被我方发现之后大言不惭的说是什么“保障监控员的稳定状态从而提高安全性，完全是有必要的”云云，后面强行被我方抗议之后才不得不撤掉了这个设计，也没见他们觉得有啥丢人的。 所以说，rb人这个民族吧，它事事都来得特别细，特别喜欢研究一些细枝末节的漏洞，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让自己获取利益的，这个是在他们骨子里的东西，改不了，不分年代，不分行业。 这一次的事情也不足为奇，但偏偏他们惹到的是有两世记忆的钟白，这就不好了。 这个年代，华国工业人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种局面。 但钟白有！ 呵呵，某外国公司，连工业部不知道具体情况，所以这事儿只能观望，是吗？ 不好意思，我钟白有一万种方法把这个公司的资料马上找到，也有办法了解到这所谓的“某外国公司”到底是在什么小细节上大做文章！ 既然你们污蔑我钟白的专利技术有问题，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 因为广告宣传费提成的存在，再加上才购买了两台个人电脑顺便也让奥尔登副局长尝到了甜头，所以现在奥尔登同志对于钟白，在他心里已经成为了一个充满尊敬的存在。 这不，当钟白又一次来到领事馆，借用了哈茨领事的办公室电话给地球另一端的奥尔登打过去了之后，对方一听到是钟白的声音就忙不迭的道起歉来。 “钟，这件事情本来我一直想主动告诉你的，但是……但是因为局长提醒我，你们国家和我们国家情况不同，最好不要直接联系私人而是通过单位联系，而我们又不愿意让无关的单位掌握这件事情的太多内情，毕竟这个专利的发明者是你个人，而不是单位，所以就……” 钟白打断了奥尔登的话：“不用解释这个，我没有怪罪你。奥尔登副局长，难道这不是我清楚你们的做法，才直接给你打电话的么？那个什么狗屁外国公司的资料，以及他们提起的诉讼意向书，麻烦你都给我通过传真的形式发到瑞士驻天都市领事馆来，我等着。” 说完，钟白就挂掉了电话。 当然，为什么特意跑到领事馆来打这个电话，以及为什么让奥尔登把东西传真到领事馆这边，这个做法钟白是有讲究的。 一方面他不希望通过单位的座机打一个越洋电话到瑞士去找奥尔登，因为单位的电话都有记录不说，而且这种私人直接联系外国部门的行为，其实是很敏感的。 另一方面，就如同奥尔登所说，钟白是这个专利的拥有人，那么从另外一种角度来说，也就是有外国公司在侵犯他本人的权利，只不过目前的被接触方是瑞士专利局，这也是影响到了一名在天都工作的华国人的经济利益，当然，这种个人的经济利益被影响，找领事馆帮忙也是再合适不过的事儿了，只不过钟白没有通过哈茨领事之口，而是借用电话和传真机直接联系，谁让他和领事以及奥尔登副局长都这么熟络了呢？ 别忘了，钟白这个专利在瑞士专利局申请成功之后，哈茨领事在元旦给他们国内汇报工作的时候也把这个当做大大的工作成绩之一呢！ 好歹也是破了华国的先例，而且这个先例还不是在京城、沪江这种一线大城市的领事馆，反而是在一个不那么出名的省份天河省。 哈茨领事巴不得钟白天天跑到他们专利局来，用他们的电话和瑞士专利局联系业务，毕竟这都是有记录可查的，也是他促进华瑞两国交流的实绩嘛。 就在钟白和哈茨领事有一搭没一搭的一边聊天一边喝阿尔卑斯咖啡的时候，不多会儿传真机就嘀嘀嘀的响了起来，长达十多页的资料一直往外冒，足足喷了两分钟才停下来。 哈茨领事赶紧把这些资料用订书机订好交给钟白，因为刚才他也听到了钟白的电话，有些遗憾的耸了耸肩道：“钟，我们瑞士专利局其实很少被专利诉讼的，那些提起诉讼的人一定是疯了，这真是令人遗憾。” “你不用遗憾。”钟白心道你遗憾个什么劲儿啊，我又没让你背锅，笑道：“这说明现在国际友人也越来越重视法律了嘛，不过我这个人有一个特点，别人用什么方式对待我，我就用什么方式对待别人，今天谢谢贵领事馆的电话和传真机，我先走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危地马拉瓜兰化肥厂 山平县化肥厂驻天都办事处有三间办公室，其中有一间是留给钟白的。 带着这些资料回来，钟白看了一会儿，表情却有些奇怪。 这个什么所谓的“危地马拉瓜兰化肥厂”的名称，不但这一世钟白毫无印象，就连在上一世的记忆中，他也根本不知道是哪儿冒出来的。 危地马拉位于中美洲北部地区，西部和北部与墨西哥、东北与伯利兹、东南与洪都拉斯和萨尔瓦多接壤，东临加勒比海的洪都拉斯湾，南濒太平洋，海岸线全长约500公里，总面积为108889平方公里，在世界上是一个小国，也是一个发展中的第三世界国家。 甚至在前世的2020年，这个国家在全球200多个国家和地区中，都是尚未与华国建立外交关系的国家，更不要说如今的1982年了。 经济嘛，马马虎虎，说它是个农业国倒也没错，因为危地马拉全国约有一半的劳动力从事农业生产，因为地理位置位于北半球亚热带地区，而这一地区恰恰也是土壤肥力较差的，所以在这样的基础上，危地马拉本国农业生产的确需要使用大量化肥。 根据资料显示，瓜兰化肥厂在12月底支付了1000美元的专利使用费后获得了3702号专利的一年使用权。 至于那个提起国际专利诉讼的rb人，名叫大井光来，在危地马拉瓜兰化肥厂担任技术工程师一职，这个名字钟白依然毫无印象。 一个中美洲国家的化肥厂rb工程师突然认为3702号专利名不副实，所以在仅仅支付了1000美元的专利使用费后就要告状？ 这事儿听上去就极其怪异，加上华、危两国尚无外交关系，怪不得国家外事部门也没有什么详细情况，部里态度显得很保守就可以理解了。 长长的诉讼意向书里，主要针对的就是他们厂在使用3702号专利的时候，低压甲铵冷凝器液位槽（v301）按照要求改造之后，低调水温度降低值不够，没有达到预期目标，所以导致减低氨耗的效果并不明显，生产效率提升不大。 就凭这些资料钟白几乎可以断定，那根本不可能是3702号专利本身的问题，大概率是对方的v301改造不到位所导致的。 至于改造不到位是因为他们的人员技术不到位，还是改造采用的元件不适合，又或是改造后在使用程序上出了问题，钟白不得而知，但它可以肯定的是，仅凭这些资料不可能证明3702号专利本身有半点毛病！ 即使他们提起诉讼，钟白相信瑞士方面聘请发达国家的技术工程师团队前往那边现场勘查、核实后，也会强有力的驳斥这些诉讼要求。 说白了，这“危地马拉瓜兰化肥厂”就是个无理取闹的！ “呵呵，不知道这大井光来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跑到一个中美洲国家当什么工程师不说，还要告我的专利？” 钟白甚至都懒得和这些家伙交流，真的。 但为了自己的清白，以及确保3702号专利在后续的过程中能继续在专利市场上受到欢迎，该做进一步调查还得做。 可两国之间并无外交关系这一点，倒是给调查带来了很大的难度。 不能走我们国家的外事部门系统，那该怎么办呢？ 钟白想到了一个名字，于是他拿起了桌上电话的听筒，拨出了一个越洋电话。 “hallo（德语）”电话那头的女声很熟悉。 “是李社长吗？您好，我是华国的小钟啊。” “啊？是小钟！你好啊，新年好！” “也祝您新年好！是这样的，我这边有一点事情，烦请您和您的报社在近期帮个忙，能否帮我打听或者采访一下……” 钟白很快将自己的调查要求告诉了瑞士《东方时报》报社的社长，也是他的老熟人李楠欣，对方听后立刻表示愿意帮忙，不过因为危地马拉距离遥远，他们报社需要找一个去md东海岸采访的顺道时机，再去那边，时间上可能不那么快。 钟白表示不用太着急，只要一个月内能调查到东西联系他就可以了，这才挂断了电话。 从李楠欣社长刚才很积极的表态钟白就能感受到大家良好的关系。 他虽然没问，但也清楚这一定是之前广告宣传费合作得很不错，想必《东方时报》这几个月在瑞士专利局那边的提成不少，所以在接到自己电话之后就立刻答应了。 好歹瑞士到危地马拉也差不多5000公里远呢，中间隔着个大西洋，要调查也不是什么容易事儿。 将资料收好，钟白开始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什么叫做大井光来的rb工程师到底是单单针对自己，还是这年头rb人碰瓷现象中的一个普通例子？ 就在钟白低头沉思的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又“叮铃铃”的响了起来！ “喂，小钟厂长，我是省一化熊庆啊……” 因为熊庆已经等不及了，他们厂里选出来的几名骨干迫切需要接受钟白的个人电脑编程培训！ 这是早就和对方说好的事情，而且一堂课还有100元讲课补助可拿，钟白也不磨叽，接完熊庆的电话后他就马上赶往省一化。 对方教育处找了一间电教室专门腾给钟白，还把一台个人电脑也搬到了那里来配合钟白的现场教学。 见来的几乎都是年轻面孔，一开口底子也确实很扎实，钟白就明白这省一化看来真不是走过场，而是下定决心想要学点东西的。 对于basic编程语言教学这件事儿，钟白其实是没有什么保留的，因为ms-dos操作系统才刚出来没多久，更不要说basic了，几乎是一件全新的事物，能学多少完全看个人的学习力和领悟力，现在也根本没有中文的basic教材，因为连英文的basic教材都少得可怜！ 一个下午，总共安排了三堂课。 钟白讲得流利，来听课的五名年轻同志很快就有三名跟不上他讲课的进度了。 但剩下的两名还咬牙在坚持着。 对于目前听上去很复杂的basic语言命令，大家都是用最原始的方式掌握它，那就是死记硬背。 在最后给出上机实操的环节里，钟白让大家现场上机做习题，这是最能看出学习效果的环节。 最终，钟白给出的结论是，三堂课下来，在这五名同志里，只有一名勉强符合自己的要求，以后认真学说不定会出点成果。 在省一化财务处领到那300元讲课费的时候，熊庆不禁感慨：“小钟厂长，看来我们把你编程这件事情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一点……不过，我们省一化既然已经投入了人力物力，就会坚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这些年轻人也会以你为榜样继续努力，我相信终有一天他们也会像你一样编写出好程序的！” 钟白冲熊庆竖了一个大拇指，道：“有熊厂长这样关心技术的厂领导，我也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外宾造访山平 在大年十五过了两周之后，钟白的kco特种含氮肥工作总算基本告一段落了。 其实到了工作的后期，钟白已经把王天林教得七七八八，他现在也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去一些小一点的兄弟厂帮他们安装委托生产线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 在节后重返天都的这大半个月时间里，钟白每天也是累得够呛，除了出差、工作之外，他还要抽空给省厅新分给自己的其中一套房子搞装修，因为钟白希望能早点把父母从齐县农村老家接出来。 楚娟在这周一也终于从山平正式跑来天都上班，刚到天都的她还有些不习惯，但是当看到钟白之后就感觉一切都是那么好，虽然这段时间他很忙，也没怎么陪自己。 而宋小丽则比楚娟先调到天都车务段的天宁车站，可惜因为距离的原因，钟白和她就在天都见了一次面一起吃了个饭而已。 偏偏就在两女都已经正式跑到天都来的时候，钟白却不得不因为一件大事返回了山平。 那就是因为山平县即将迎来一位外宾的正式造访！ 而且这位外宾，还指名道姓的要到山平县化肥厂去！ 在被厂里火急火燎的催回去之后，钟白总算理解为什么这个年代，一个县里会对一位外宾的正式造访如此重视了。 因为在新华国建立33年里，山平县有史可查的外宾正式造访记录，连一条都没有！ 也就是说，这位外宾，将是山平县史上第一位正式造访的外宾！ 当然，也不是说山平就没有外国人来过了，什么路过的，非正式造访的那种肯定有，可那对县里没啥意义啊。 县外事办自从成立的时候就一直盼望着这么一天，现在好了，自打省外事办通过组织一层层下发了这个重磅消息之后，县外事办的同志们简直就和打了鸡血一样，恨不得每天来山平县化肥厂检查三趟，就怕在外宾面前丢了县里的脸！ 而县领导这边，不但分管工业的程淮鲁副县长这次全程参与，就连县长郑亚群都亲自主抓这次外宾造访的工作，并且摆上了全县第一季度重点工作的名号。 县长、副县长亲自抓，全县上下一条心，新年之后迎外宾。 所有相关不相关的部门都必须全力为了这项工作高速运转起来，除了卫生办、防疫办这些保持市容市貌的部门每天疯狂组织打扫清洁、防鼠防虫之外，最夸张的是就连县计生办都在外宾到来之前，对山平县化肥厂保持每天一查的频率。 钟白曾经问过计生办的同志为什么，给出的答案让他哭笑不得——“这是一项关系到四个现代化建设的速度和前途的工作，你们搞四化建设，我们当然也要参与，不能缺席。” 当然，整个山平县化肥厂上上下下早已鸡飞狗跳，唯一一个异常淡定的人名字叫做……钟白。 当他回到厂里，看到那个正式造访的外宾名字的时候，就压根儿没把它当回事。 因为那名外宾的名头是…… rb神户科技株式会社的准社长——羽田太郎！ 因为刚刚才被rb工程师恶心过，所以钟白自然对这些rb人没有任何兴趣，但架不住县里天天来人啊，又知道钟白去年年底刚刚出过国，在他们看来钟白和外国人打交道是有一定经验的，所以经常有人问钟白一些啼笑皆非的问题，比如…… “钟厂长，这个株式会社是啥意思？” “就是公司、工厂的意思。” “那准社长呢？” “准社长就是副社长，准，在日语里的意思就是副的。” “那社长又是啥职位？” “社长就是公司经理，或者是工厂厂长这样子。” 这类问题钟白经常一天要回答好几遍，而且是对不同部门的人回答。 因为明天就是这位羽田太郎准社长抵达山平的日子，所以今天这次县里的准备会不但特地放在山平县化肥厂召开，而且县长郑亚群、副县长程淮鲁也亲自参加了会议。 山平县化肥厂这边参会的只有三个人，那就是厂长楚军、副厂长钟白以及办公室主任罗胜。 除了钟白之外，楚军和罗胜心里都是莫名激动。 这可是县长大人啊喂！ 县长能亲自跑到厂里来开准备会，还和他坐一张桌子，这是什么概念？ 尤其是罗胜，负责做会议记录的他感觉自己今天钢笔都握不住了！ 可县长郑亚群在准备会上开口问出来的第一个问题就差点让钟白没回答上来。 “小钟，你去过外国，对他们比较了解，那么这位准社长大致是个什么地位，你给我说说？”郑亚群点燃一支红塔山，眼睛紧紧盯着钟白。 钟白楞了一下：“呃……郑县长您这个问题我有点没听懂，什么地位这是啥意思？” “就是……他是个多大的官？”郑亚群换了一种易懂的说法。 这问题让钟白哭笑不得，心道一个准社长那不就是个副总经理或者副厂长么，这让我咋回答？ 但县长提问，一个小小的副厂长是不可能不回答的，于是钟白绞尽脑汁道：“这个说不清楚，要看他们这个株式会社，哦，就是公司的规模大小才能确定吧。我看他是头衔是rb神户科技株式会社准社长，而神户是rb出名的阪神工业区，想来规模应该不小……” 郑亚群不耐烦的打断了钟白的解释：“你就给个大致的判断，说说他们单位和他本人是个什么级别就行！” “他们公司大致……应该……相当于副厅级吧？那么这个准社长，也就是副职，应该是正处级？”钟白小心翼翼的给出了自己的猜想答案。 “唔……正处级的外宾。”郑亚群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转头对副县长程淮鲁说道：“老程，外宾可比咱们国内领导高半格，明天接待的时候，恐怕咱俩去还不够啊。” 程淮鲁问道：“郑县长您的意思是……让吴书记也去？” 程淮鲁口中的吴书记，自然指的是山平县真正的一把手，县委书记吴胜利！ “嗯，这毕竟是咱们县有史以来的第一位正式造访外宾，而且听小钟分析还是一位正处级的外宾，咱们要是不引起足够的重视，怕是回头要被地区、省里批评呐！”郑亚群深吸了一口红塔山，认真的说道。 第二百六十五章 县长的指示 面对县长郑亚群的态度，钟白想了想还是说道：“我觉得，没有必要请吴书记出面吧？省外事部门发下来的文件上不是说那位羽田太郎就是来咱们厂里转两天么？也没说要签订合同或者采购咱们县的什么产品之类的……” 没想到郑亚群的表情马上就严肃起来了，转头盯着钟白道：“小钟，这我可就要批评你了。外交无小事，更何况人家千里迢迢从rb跑到咱们这偏僻的山平县来，若是接待规格不到位让人家对咱们山平县产生了意见怎么办？那咱们这历史上的第一次外宾正式造访以后在县志里该怎么写？那我和吴书记是不是会成为山平县的罪人？所以呐……小钟，尽管你出过国，和外宾曾经有面对面接触的经验，可那毕竟是你出去，现在是人进来，这两者是完全不同的事情，我们绝对不能因为接待工作不到位而让山平县、让天河省、让咱们华国蒙羞啊！” 鬼鬼，县长大大您这个高度来得这么高，我还咋接话嘛？ 钟白心道这又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外事访问，别人就是一个株式会社的准社长跑咱们山平县化肥厂来瞅瞅，怎么就上升到让国家蒙羞的高度了？ 但郑亚群这个表态显然不是做做样子，而是他内心就是这么认为的，毕竟这两天全县上下因为迎接外宾的事情也已经折腾得差不多了，不要说其他单位，光就县化肥厂本身，思想教育大会就已经开了好几场，又是学规定又是抓纪律的，整得工人们都有些诚惶诚恐。 甚至昨天县里还从县进修校调来了两名老师，说是要让大家学会简单的日语对话，硬是利用晚上的时间轮班给大家辅导培训，听着办公室里那大声的“口你急哇、撒由那拉、古美呢三”，钟白更是觉得头皮发麻。 但县长的指示大家还得听，足足强调了半个小时纪律、思想和责任，罗胜都记了两页会议记录之后，郑亚群才摆了摆手，示意让罗胜先停止记录，这才对楚军问道：“老楚，这位外宾到你们厂里究竟是来做啥的？” 这问题楚军也答不上来，只能斜眼一瞥钟白，示意让他来回答：“这个问题……还是让小钟回答吧，他最近一直都在天都，也去省外事部门打听过。” 钟白心道，这人明天都要到了，县里居然不知道羽田太郎究竟是来干啥的？这就离谱嘛。 但问题还得回答不是？ 于是钟白老老实实的说道：“据我在省外事部门找一位熟人看到的资料，那位羽田太郎应该是来参观我们最新的kco特种含氮肥生产线的。” “啥生产线？克西欧……特种含氮肥？”郑亚群听几个英文字母听得有些不明白。 钟白解释道：“唔……就是碳酸钾特种含氮肥，kco是缩写。” 副县长程淮鲁也补充道：“郑县长，这个产品可是咱山平县化肥厂目前的王牌产品，是专门供应到南云省边疆地区的，省工业厅也对这项产品非常重视，并且多次指导生产工作。” 郑亚群毕竟是正职，全县上下方方面面的行政工作他都要负总责，自然没有程淮鲁这么门儿清。 听程淮鲁这么一说，他紧绷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是吗？那可是大好事儿啊！说明咱们山平县化肥厂的生产工作做得好，都引起省厅和外宾的关注了！老程，那这个产品是不是要销售到rb，马上就给咱们县里创汇了？这事儿我咋以前从来都不知道呢？” 程淮鲁心道简报都发了好几期了，只不过您最近忙着下乡调研没来得及看而已，但该回答的问题还得回答，马上道：“这个产品它是不对外销售的，就连咱们县计委都管不着，出厂之后就直接转运天都了，更没有销售到rb。” “咋回事？化肥厂的产品销售县计委都管不着？”郑亚群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 见县长产生了误会，钟白赶紧出来解释：“郑县长，不是计委管不着，而是这事儿咱们县计委管不着。它是南云省军区和我们天河省工业厅一个跨省军地合作生产项目，目前在全省是首例，而且因为这个产品的使用对象是咱们南云省军区住巴雅市的三十五师部队，算是半军用物资了，所以……” “这……这还是军用物资？还是全省首例跨省军地合作生产项目？”郑亚群惊了，马上转头望向程淮鲁：“老程，县化肥厂取得这么骄人的成绩，为什么不提前给我做报告？” 程淮鲁心里那叫一个冤啊，上次不是去您办公室刚准备提的时候，您就来了一句“年底县里各厂不要再额外批贷款”给堵住了，我只好把简报放您办公桌上了么？这您没看简报也要我背锅？ 但面上程淮鲁是不可能反驳的，只能低下头承认错误，道：“郑县长，这是我的疏忽，只注意埋头工作，没注意汇报宣传，以后这一块会加强的。” “嗯嗯，现在不是说错误的时候。”郑亚群见程淮鲁表现得服服帖帖的，也就话锋一转道：“既然外宾是来参观咱们的生产线，那就一定要让外宾满意！老楚，你也是多年的老厂长了，组织意识强，这个工作你要不折不扣的抓好，外宾想看什么，就看什么，他问什么，就答什么！还有，这段时间外宾的住宿生活这块，你们厂里就不用管了，全程由县招待所安排！” “是，郑县长。”楚军认真的点了点头。 郑亚群带着程淮鲁离开了，会议室内的气氛这才轻松下来。 钟白此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楚军他自己的想法：“楚厂长，难道真的要那个rb人看什么就给什么、问什么就答什么？那咋可能啊！” “咋了？郑县长那些指示，咱们厂里遵照执行就是了，你难道又想搞什么特立独行的？”楚军眉头一皱，道。 这个rb人来咱们厂可能没安啥好心啊！ “这可是军方采购的物资，咱们是有保密义务的。”钟白也不示弱，淡淡的说道：“尊重外宾那是礼仪，可保守秘密，那是纪律！” 第二百六十六章 额外资料 “小钟，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对这位还未谋面的rb外宾意见很大啊？”楚军敏锐的察觉到了钟白的口气有些不对劲。 钟白当然是因为头两天被另外那个叫做大井光来的rb工程师给搞得火大，怎么到处都是rb人？还特么都要扯到我身上来？ 不能说钟白对rb人有偏见就显得格格不入，的确，相比这年代大部分人对rb人的看法，钟白显得很不一样。 也不能怪大家崇洋媚外，而是在1982年，rb才刚刚和新华国建交没几年，算是西方国家里建交很晚的。 虽说二战的主战场之一就在咱们华国，而那场大屠杀更是让大家对二战时候的rb恨之入骨，但几十年时间过去了，现在的rb在国际上早就是一副和平缔造者的形象，又大力发展科技和工业，现在又是华国和rb的感情升温期，rb给华国提供了大量的无息贷款和援助，也算挽回了不少形象，所以大家才对rb如此推崇。 但钟白不同，因为在上一世他是亲眼见证过华国崛起的！ 而就在华国从全球gdp第三跃居第二，超过rb之后，rb对华国的敌意就越来越浓，骨子里那股民族情绪再次高涨，而且rb国内的鹰派也开始抬头充当起了反华急先锋的角色，在工业领域钟白不知道和rb交锋过多少次，有输有赢，但总体来说，rb人占的便宜一直不少。 所以这一次听说突然什么rb准社长要跑到山平县化肥厂参观考察，钟白的第一反应就是对方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面对楚军的疑问，钟白也只能摇摇头，淡淡的道：“现在外事部门给的信息有限，我们还不清楚这个rb准社长跑咱们这儿来的真实目的，但我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儿。” 楚军笑道：“嗨呀，我看你是想太多了，对方不就是个参观么？这一两个月来咱们厂里参观的各界人士还少了？不说县里的各单位、各工厂，上次省厅带着考察调研组咱们也不是处理得很妥当嘛！我看呐，甭管他是什么rb准社长，还是什么欧洲总经理，来了我们就给他瞧那些能让外人瞧的呗，还能咋地？” 当然，楚军的心情一定是很好的，至少县长、副县长今天来开会，全县又动员得这么厉害，对山平县化肥厂在县里的地位提升那是作用大大的，他这个厂长以后的声音也就更有底气了，这毫无疑问是一件好事儿，所以他也就没过多的把事情往负面方向去想。 在楚军又布置完一些琐碎的工作之后，钟白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想了想拿起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吴秘书吗？我是小钟啊，新年好。” 电话那头的自然是省外事部门的秘书，也是上次去瑞士和钟白同住一个房间的吴小平。 他一听是钟白的声音，顿时有些高兴：“哎呀，是小钟啊！这都好久没联系了，新年好！今天打电话过来有啥事儿么？” 钟白开口问道：“是这样的吴秘书，这一次省外事部门还有没有关于那位马上要到我们厂里参观考察的rb公司的资料？我们厂里和县里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迎接对方，可资料不够详细我们的准备工作做起来也有难度啊。” “这样啊？省里不是给你们县外事办发了资料下去吗？还不够？”吴小平哪知道钟白是想调查羽田太郎的底细，想了想说道：“那我再去找找，如果有新的，我再联系你好了。” “行，那就多谢吴秘书了。”钟白挂掉了电话。 不一会儿，钟白就在办公室的传真机里收到了一些额外的资料。 这也是自己和吴小平私人关系好的表现。 虽说省外事部门和县外事办都是一条线的，但是因为层级不一样，终归有些资料下发得不够齐，而通过自己这个私人关系，钟白就看到了一些县里看不到的资料。 rb神户科技株式会社，是一家在rb国内小有名气的化肥生产工厂。 它的注册地址位于神户工业科技园内，周围配套的基础工厂十分健全，还有一个很大的原油提炼厂，和山平县化肥厂的条件相比，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而在1981年神户科技株式会社全年的产值达到了10亿日圆！ 差不多将近5000万人民币的产值！ 这比天河省内最大的化肥企业省一化1981年的产值足足超过了快3倍！而它还只不过是rb国内一家小有名气的化肥生产工厂，这就能看出华国和rb现在在工业上的差距有多么大了！ 要知道，阪神工业区也只不过是rb国内五大工业区中的一个，还不是最强的，这种工业区里的一个中等化肥厂拉出来就随便吊打天河省的化肥生产龙头企业省一化，两国之间的工业实力强弱对比可见一斑。 资料显示，该厂除了生产各种基础肥料之外，近年来也在研制生产一些新的复合肥，整个企业正处于一个良好发展的态势。 那么问题就来了，它自己发展得好好的，又没有碰到什么问题，为啥冷不丁的要千里迢迢跑到山平县化肥厂来考察？而且派出的还是他们厂里的二号人物？ 没事儿跑这么远，一定有诈。 钟白怀着提防之心，将这些资料交给楚军过目，又再次出言提醒道：“楚厂长，我感觉这其中有点不对劲，您是不是给程淮鲁副县长汇报一下？” 楚军摆了摆手道：“不用，程县长这两天也为这事儿忙得厉害呢，好像今天他还要去其他几个厂里开个联席会，大家到时候也要跟着过来学习，估计没时间。我看这个资料也没啥特别的嘛，就是一个实力很强的外国厂派人到咱们这里来参观学习而已，不要搞得太复杂，你也别想太多，回去工作吧。” 见楚军这么说，钟白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默默的返回了办公室。 钟白对rb准社长的到来充满警惕性，但厂里99%的人可不是这种情绪。 好多工人乃至干部都纷纷激动不已，这可是外宾呐！外宾可是指定要来咱们厂足足待上两天呐！ 一些女工人甚至都在讨论是不是要把自己打整得更漂亮一点，而车间老工人们则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设备，就怕被外国人看到厂里哪一点没做好，怕丢了厂里的人！ 第二百六十七章 谢谢贵方的好意 在一片山平县人民的欢迎声中，rb神户科技株式会社准社长羽田太郎于下午十五时乘坐汽车抵达了山平县。 他这一趟山平之行其实并不轻松，早在半个月前通过了签证之后就开始准备，各种材料、机票、行程安排一大堆杂事，加上这年头华r两国建交时间也不久，这种民间访问并不多，没有什么先例，所以一切都是照最标准的程序走，光准备工作就用了十二天之久，然后才从东京乘飞机飞往京城，再转机到了天都。 而说起来，羽田太郎本来是想坐火车过来的，毕竟在天都下了飞机之后，通往山平县最便捷的方式也就是火车了。 但偏偏县长郑亚群觉得这样太不尊重外宾，也不能表现出山平县几十万广大人民群众热烈欢迎尊贵外宾正式访问的节奏，于是专门去平阳地区借了一辆平时地区专员使用的红旗轿车，直接派到天都机场，由副县长程淮鲁来回好几百公里把这位准社长给接了回来。 山平县对羽田太郎的欢迎不仅仅表现在这点，甚至还安排了交通部门的职工在县道山平县县境界碑处，就开始以一公里站一人的方式欢迎专车，而在县城更是发动了各大单位的干部职工在途径的每条主要街道两侧举起标语、鲜花欢迎示意。 看着窗外街道两侧密密麻麻的人群，还有时不时从车窗外掠过的“热烈欢迎羽田太郎准社长访问山平县”、“华r两国人民友谊天长地久”等标语，羽田太郎一时间觉得有点不自在，只好将头扭回来，对着旁边的翻译淡淡的说道：“我想，贵方在形式上也太大做文章了吧？” 听完翻译的话，程淮鲁赶紧紧张的摆摆手道：“哪里哪里，这是我们山平县应该做的。羽田社长，等下我们先去县招待所，安顿一下住宿，您看着一路上坐车好几个小时，是不是应该先吃点东西？” 这会儿本来下午三点出头，按理不是饭点，但架不住人家是外宾啊，而且从天都机场一路回来这七八个小时，羽田太郎愣是一点东西都没吃，只是少少的喝了点瓶装水，要说程淮鲁都已经饿得有点前胸贴后背了。 “不用了程县长。我们还是先去你们山平县化肥厂看看，这才是本次行程的主要任务，至于吃饭和睡觉，那只不过是因为要保持人体继续工作，而不得不做的一些事情。”羽田太郎摆了摆手，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有半点波动：“时间很宝贵，不能浪费它。” “那……好吧，我们尊重您的意见。”程淮鲁一挥手道：“那就直接去县化肥厂！” 因为之前对羽田太郎级别的估计，这一次山平县的书记，也就是一把手吴胜利早就在县招待所候着了。 本来是准备在招待所和对方见面并致欢迎之意，但没想到红旗轿车临时转去山平县化肥厂，幸好程淮鲁脑子转得快，派了个同志在第一时间下车去通知了吴书记，吴胜利才紧赶慢赶的坐着伏尔加提前一步来到山平县化肥厂门口等着。 小小的化肥厂门口就从来没站过这么多人，除了楚军挑选出来那些顺眼的青年男女工人在两旁列队欢迎之外，县里也抽了不少盘靓条顺的女干部，纷纷手持鲜花站在两侧，一边摇动一边高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这场面就和小学里组织过六一儿童节的欢迎节奏差不多。 黑色红旗轿车终于缓缓驶入县化肥厂的大门，平时空荡荡的操场早已被宣传部的同志们在最中间的位置铺好了一大块红地毯，上面还有发言台，以及背后立着一块十二米长四米高的宣传背景板，将整个山平县俯视的巨幅照片贴在上面，但却因为这年代的印刷技术不咋样看上去糊糊的，给人一种莫名的不协调感。 吴胜利书记主动走到红旗轿车前，在车门打开，羽田太郎走出来的一瞬间，就带着热情饱满的笑容迎上去，同时递出了右手：“我代表山平县57万人民热烈欢迎羽田太郎准社长来咱们这里参观考察！接下来的两天，我们山平县各界、各企业、各地方都欢迎羽田太郎准社长去走一走，看一看！” 吴书记的表情生动、声音响亮，顿时一片热烈而又整齐的掌声在操场内响起，差点把羽田太郎给吓一跳。 “呃……感谢贵zf的欢迎，不过我想我们不需要这种形式吧？”羽田太郎眉头一皱，道：“我这次过来只有一个目的地，那就是在山平县化肥厂两天的学习，至于其他的安排……只能谢谢贵方的好意了。” 吴书记显然楞了一下，然后转头不经意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郑亚群县长。 郑亚群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因为他这两天动员发动各单位和各界已经把声势吵得很高了，就是为了让羽田太郎尽可能多的去其他单位和工厂，而不仅仅只是山平县化肥厂，当然这个想法他只是给县外事办的同志们沟通过，却并没有给上面的地区外事办和省外事办汇报。 按照他的思维，想来我们这么热情好客，尊贵的外宾也一定会被我们打动，喜欢上我们山平的山山水水，多走些地方是必须的，甚至多待上个一天两天，那就更好了，也是他的工作成绩，所以就这样给吴书记汇了报。 而偏偏吴书记是不负责这些具体工作的，见下面的同志们动得很快很有效，而郑亚群又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会朝着这个目标发展，所以才在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把它给讲出来了，没想到对方竟然……？ 你不辞辛劳、万里之遥的从rb跑到山平来，结果就非要在化肥厂里待上整整两天？ 顿时吴胜利的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但好在当着外宾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继续拿着县委办给他准备好的发言材料，邀请羽田太郎一起走上了发言台。 这里的程序当然是客先主后，吴胜利礼貌的邀请羽田太郎上台讲话，可没想到这位rb人上了发言台的第一个动作就把大家看呆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我就是钟白 只见这位被山平县人民热烈盼望多时的rb外宾并没有像大家想象中的那样，来个亲切热情的谈话，而是直接走到发言台的中间站定，然后突然朝着面前的人群，表情严肃异常，来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这鞠躬时间长达三十秒，甚至把下面的掌声都给鞠没了！ 这什么情况？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饶是书记吴胜利也没想到，对方这个动作背后的意义是啥？ 所以等他起身，吴胜利赶紧有些慌乱的迎了上去，小声问道：“羽田准社长，是……是我们的什么工作让您不满意了吗？” 羽田太郎看了看他却没有理会，而是突然拿起话筒，开始用日语大声对着台下的人群喊道：“我向大家致歉！这次行程麻烦大家了！大家都先回去吧，接下来让我一个人在这家工厂认真学习……就可以了！” 什么鬼？ 这时候羽田太郎才带着自己的翻译对吴胜利书记说道：“我这一趟只是很普通的参观行程，在rb不需要像贵方这样劳师动众，所以请您通知大家各自回到工作岗位上吧！真是对不起了！” 吴胜利就和无数位从来没有和rb人打过交道的领导一样，现在内心充满了自我怀疑：到底是之前哪个环节的工作没有做好，才会导致这位尊敬的外宾一上来就道歉？还让我们的人都先回去？ 你想想，这就好比你在家里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欢迎一位远道而来、从未谋面的朋友，结果菜还没动筷子吃呢，对方就先和你真诚的道歉，说是希望你叫那些请来的亲朋好友都先回去，你说这会儿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一定是什么地方没做对得罪了对方？ 于是吴胜利马上果断的改变了接下来自己讲话的环节，立刻把郑亚群和程淮鲁二人招了过来！ “你们的接待工作是怎么搞的？人家羽田准社长为什么会反过来向我们道歉？想想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快给人家道歉！” 郑亚群和程淮鲁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书记这个问题。 但他们都清楚，这时候如果不表态，后果会很严重的！ 于是两人在吴胜利的带领下，下意识的走到羽田太郎面前反过来也同样按照对方的方式，朝他鞠了个躬！ 这一鞠躬不要紧，要知道台上这三位可是山平县几十万人民的父母官啊！ 他们带头给外宾鞠躬，台下的同志们虽然听不懂没有翻译的日语，但大家眼睛都是好的啊，知道什么叫做有样学样。 于是在呼啦啦的声音中，这几百上千的同志们也纷纷学三位领导的模样，都将腰弯了下去，全厂鞠躬！ 直到吴胜利将腰杆重新挺直之后，大家这才一起起身！ 羽田太郎见到对方这个反应之后，内心不禁暗暗发笑，但面上依旧是一副严肃无比的表情，这才通过翻译之后告诉吴胜利：“不不，你们都做得很好，但我的学习过程中不需要这么多人，你明白吗？” 吴胜利茫然了摇了摇头，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这么说。 但这其实是吴胜利的惯性思维。 我们华国人讲究的是人情关系，因为从古至今划过社会就是一个个人情建立起来的，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你托我、我托你，在被拜托的同事也增进了相互的感情，表明了我们华国人爱交朋友的热情。 可人际关系也因为互相麻烦来麻烦去，变得相对复杂！ 但rb人是一个内外表现极其矛盾的民族。 他们对你鞠躬致歉，很有可能心里是完全相反的想法！ 因为rb的文化，本质上是一种“不麻烦”的文化。 和华国人的“不给自己找麻烦”不同，“我不给您添麻烦，您也不要来麻烦我”就是rb人的行为准则。 正因为如此，一旦违反了他们所认为的“规则”，那么rb人的忍耐力会变得极其低下！ 就在吴胜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方问题的时候，站在发言台一侧的钟白看不下去了。 原本在这个发言仪式的场合里，有这些领导在，他一个小小的副厂长根本就没有上台的资格。 但是眼见这么多人都被这个rb人一个鞠躬耍得团团转不知所措的时候，钟白只好迈步走了过去，朗声说道：“吴书记、郑县长、程县长，既然羽田太郎准社长不需要这么多人，那么按照他的意思来就可以了，本来这样也挺耽误大家工作的。” 什么？ 听到这话郑亚群的脸立刻就黑了，他知道钟白和吴书记不熟，马上站出来开口教训道：“钟厂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也挺耽误大家工作的’？现在让外宾满意就是我们的工作，你不明白吗？” 钟白并没有正面回答郑亚群的问题，而是往前两步走到羽田太郎面前，用流利的日语问道：“羽田准社长，请问你到我们厂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见来人很年轻，而且居然还会一口流利的日语，羽田太郎的表情明显为之一松，虽然不认识对方，但还是下意识的回答道：“我来这里不需要这些特殊的欢迎仪式，主要目的就是参观考察山平县化肥厂，以及和一位技术专家交流一下相关的问题，尤其是技术问题。这些仪式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 本来郑亚群又想批评钟白，怎么没得到吴书记的允许就随随便便凑到外宾面前和别人说话，结果不但被钟白这一口流利的日语给吓住了，而且还发现羽田太郎似乎天生就和钟白没有什么隔阂似的，过来两人就直接聊上了？ 但钟白马上就把羽田太郎的话翻译给了三位领导，大家的脸上立刻露出深刻思考的表情来。 而且这时候羽田太郎还偏偏来了一句：“对了，请问山平县化肥厂的钟白是哪位？我这次来特别想找他……” 钟白立刻点头道：“我就是钟白。” “啊？你就是钟白？这么年轻？还会日语？！”羽田太郎明显惊呆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亲自来看一看的原因 经过这样一番奇葩的对话，在明白了羽田太郎的真实要求之后，吴胜利不得不缩短了自己发言的时间，并且下令提前让来这里见证这个时刻的同志们先各自返回工作岗位工作。 因为陪同的县外事办主任刚才小声提醒他，既然外宾已经明确表达出了他的要求，那么从尊重对方的角度来讲，就按对方的意思来办好了。 但是在临走之前，吴胜利还不忘把钟白拉到一边，面色严肃的告诉他：“钟厂长，外交无小事。不管羽田太郎准社长对你或者你们化肥厂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我们都要尽量满足，绝对不能丢咱们山平县的脸！知道吗？” “我知道，就请吴书记放心吧。”钟白淡定的点了点头，心道我前世不知道和多少rb人打过交道，这样一个小小的准社长，他还真没放在心上。 领导们带着随行人员离开了，而刚才大家的一切表现都被羽田太郎看在眼里，他不禁感到非常意外。 因为自从踏入华国土地的那一刻开始，羽田太郎就感觉自己被捧在了天上。 无论是接待他的各级领导，还是工作人员，甚至是接触的普通人，都对他这个来自rb的准社长倍加尊敬，而且热情无比。 在国内习惯的鞠躬，有时候动作一做下去对方反而吓得诚惶诚恐不知所措，虽然这只不过是羽田太郎下意识在rb国内做惯了了动作而已。 可刚才这位钟白的表现却和所有人都完全不一样，很明显，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到来而表现得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完全就像是自己在rb国内接触的很多同级别的社长一样！ 看来，会社和rb外事经济部门的人给自己的情报还果然出了问题啊！ 羽田太郎当然记得，自己出国之前从相关渠道了解到有关山平县化肥厂和这个钟白的情报。 事实上，他之所以跑到这儿来，就是因为近段时间3702号专利在国际化肥生产行业所引起的热议！ 仅仅需要少量费用对原有设备进行改装，就能让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包括rb国内）尿素生产线的 生产效率提升至少20%，3702号专利在进入市场的第一天，就已经被精明的rb人给注意到了。 但更令他们吃惊的是，在通过函询瑞士专利局初步了解到3702号专利的相关资料之后才发现，这样一个神奇的专利竟然不是md人发明的，也不是西德人发明的，更不是他们rb人发明的，而是…… 那个贫穷落后了近两百年，人口众多但却在工业科研方面根本毫无建树的华国人发明的！ 更令人感到震惊的是，发明这个3702号专利的华国人并不是在什么省级、国家级大厂里工作了好几十年的老工程师，竟然是一个才刚刚二十一岁的年轻工程师！ 所以当羽田太郎看到这些资料时候的第一反应自然觉得这是假消息！ 但随着瑞士方面越来越多的信息披露这一切都是真的之后，神户科技株式会社的准社长羽田太郎坐不住了！ 一方面是因为现在rb国内的尿素生产同样面临着很大的竞争，大家都在纷纷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在不投入过多成本的情况下尽可能的提高生产效率，从而在激烈的rb市场上保持自己企业的竞争力。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羽田太郎在得知瑞士专利局的报价之后，他感到十分愤怒！ 为什么这个专利所有者居然对外收取专利使用费的标准，会制订得如此离谱？！ 居然优先给第三世界国家的化肥厂予以重度优惠，仅仅只是年产量5000吨以下的化肥厂，按年收取1000美元/年；年产量5000吨以上的化肥厂，按年收取3000美元/年，反而对rb、md这些发达国家的收费，却变成了年产量5000吨以下的化肥厂，按年收取3000美元/年；年产量5000吨以上的化肥厂，按年收取9000美元/年？ 这就完全颠覆了rb人的认识！ 华国不是这些年一直强调“华r友好”，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知识无偿告诉rb，只求能够换取对方的信任乃至投资和无息贷款吗？ 为什么偏偏这时候跳出一个做法完全相反的钟白？ 所以，在阪神工业区大多数化肥生产企业还都对3702号专利的效果究竟有没有那么好而表示怀疑的时候，羽田太郎就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要亲自去一趟华国，找到这个钟白，要看看这小子是怎么把3702号专利给折腾出来的！ 当然，要说目前大部分的rb化肥生产企业对3702号的专利还是持着观望态度，并不怎么相信它的效果的。 这是因为rb的企业多数喜欢从md专利局那边购买使用相关专利的使用权，而不是瑞士专利局，这是因为国家关系决定的喜好。 所以尽管在欧洲、非洲市场卖疯了，但是谨慎小心的rb人还是不怎么愿意相信这是真的，至少阪神工业区里还没有一家化肥生产企业主动购买3702号专利的使用权，如果谁先掏了这9000美元，若是真的还好说，但若是效果没有那么好，不但给企业造成经济损失，重要的是会被同行所耻笑的！ rb企业最不喜欢的就是打破行规，因为这就和rb人的民族性格一样，他们不喜欢特立独行、不喜欢冒尖，一旦成为众矢之的，那么整个行业都会联合起来唾弃你的公司，那可不是羽田太郎所愿意看到的。 于是这一次羽田太郎就是抱着想亲自来看一看的思想，才不远万里跑到山平县的。 没想到和钟白的第一次接触，就令他这个准社长有些震惊！ 就在羽田太郎回忆着这一段时间的心路历程之时，耳边又响起了钟白的声音：“羽田先生，你不是要抓紧时间参观我们工厂么？那还站在这里做什么？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哦，哦。”羽田太郎这才回过神来，开始东拉西扯：“钟君，那咱们就开始吧！先看看你们的合成氨车间怎么样？” “可以，请随我来。”钟白马上带他朝着合成氨车间的方向走去。 第二百七十章 我们不能详细解释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羽田太郎这下算是打开了话匣子：“钟君，为什么你的日语这么流利？是以前在我们rb留学过吗？还是参加过日语培训班？不过我记得这几年好像贵国没有什么日语培训班吧？” “日语嘛，自学的。”钟白倒是没撒谎，上一世除了英语和德语是经过系统学习的之外，日语还真是他抽业余时间自学的。 毕竟对于天才来说，只要找到了一种外国语言的学习方法，那么触类旁通很快就能掌握多门外语，说的就是钟白这种人。 可钟白没想到这么简单一句回答让羽田太郎瞪大了双眼：“自学的？钟君斯国以（很厉害）啊！我们日语是一种很复杂的语言，外国人很难学会的……” 钟白不经意的瞥了他一眼：“日语很复杂吗？不觉得。要说世界上公认最复杂的语言当然是我们中文了，而且日语里也有大量的汉字，对我们华国人而言，日语并不难。” 这种完全稀松平常的口气再一次让羽田太郎感觉钟白这人并不简单，但他却没有继续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因为就在两人闲聊的过程当中，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合成氨车间内。 由于刚才羽田太郎的强调，这一次不要说那些县领导了，甚至连厂长楚军都没有跟在一起，除了钟白和羽田太郎两人之外，就只剩下了一名县外事办的同志小李和另外一名翻译跟在一道。 当然，现在翻译的作用只是为了让外事办的同志听懂，毕竟钟白和对方可以毫无障碍的交流。 按照车间规定换好了工作服之后，羽田太郎便开始评头论足起来：“看来贵国无论是大厂还是小厂使用的都是苏式设备啊，苏式设备耗能很严重，而且技术比较陈旧。” “但它最大的优点是，便宜，而且部件更换方便。”钟白接过话题，道：“无论是你们rb还是md的生产线价格都太高了，远远不是我们华国企业目前所能承受的，苏式设备无疑是当前的最佳选择。” “唔，那倒是……”羽田太郎不知不觉转到了资料桌旁边，随意的从上面抽出一本生产记录，开始翻看起来。 “你们的生产效率，大致相当于20年前rb同类规模化肥厂的水平。”羽田太郎在翻译的帮忙下翻看了生产记录，微笑道：“同样的能耗，我们株式会社现在可以比你们多生产出30%的合成氨。” “能耗问题本来就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它和很多因素有关。”钟白倒也不避忌这个话题：“除了工人熟练度以及供能本身来源之外，设备也是很重要的，你也知道我们采用的都是六七十年代的苏式设备，苏式设备一向不在能耗控制上面有优势，和你们追求极致能耗比的rb生产线自然是有差距的。” 这一点钟白倒是坦然承认，也没什么丢人的，毕竟现状就是现状，在没到2000年前后那段国产化肥生产设备研究出成果的大井喷时代之前，能耗问题一直都是华国大大小小化肥厂不可回避的问题，要不然他为什么要搞出3702号专利？就是因为这个专利投入小、时间短，但却能够获得立竿见影的效果。 几人又来到反应塔前，羽田太郎似乎比刚才精神集中，闲聊少了许多，走到控制台前看了看有明显改造痕迹的控制台，笑眯眯的对正在那里操作的工人卫世杰问道：“老工人，你们这里改造的措施是什么？能和我解释一下，并当场演示它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吗？” 卫世杰自然也是参加过头两天的几场思想教育会议的，会上县里工业局的同志一再强调大家对外宾的要求一定要满足，不能做出让外宾不满意的事情来，于是在听完翻译的话之后卫世杰刚想解释，却被钟白按住了：“对不起，反应塔改造的措施我们不能详细解释。” “为什么？”羽田太郎脸上立刻露出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 于此同时，钟白的话被翻译员小声翻译给同行的县外事办小李，他马上一个跨步挡在了钟白和羽田太郎的中间，脸一黑对钟白说道：“钟厂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外宾要求了解一项小小的措施，为什么不能详细解释？组织纪律还有没有了！” 见县外事办的小李对钟白语气不善，羽田太郎马上双手抱在胸前，脑袋微微上扬，摆出一副看戏的表情。 “这当然不能详细解释，因为他想了解的这个东西，是一项已经在外国专利局注册国际工业专利的措施。”钟白淡淡的说道：“小李，应该知道什么是国际专利吧？” 小李楞了一下，摇摇头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钟白刚想说你不是在县外事办工作么？但转念一想好像是自己要求太高了，毕竟小李只是一个县外事办的人员，而且县里又不像省里外事办分得那么细的，他们是所有涉外的事情都要弄，又不仅仅只是涉及到工业这一块。 于是钟白只好详细解释道：“这个措施因为已经注册过国际工业专利，是受到国际专利法保护的，任何未被使用授权的外国个人和单位均无权打探它，否则就会违反国际专利法，后果很严重的。” “哦……”小李被这么一科普之后马上点头，小声对翻译说了几句，让他转达给了羽田太郎。 羽田太郎当然对此心知肚明，不过脸上开始露出了些许不满的表情，加重语气对钟白问道：“钟君，我并没有携带任何专业设备，更不会将它带走，只不过是现场了解一下而已，我想这是你多虑了。那既然不允许解释，让我随便看看总可以吧？” 钟白微微一笑，点头道：“可以，看自然是可以随便看的。” 3702号降低低调水温度专利，其核心就在于加入e053a元件后对甲铵冷凝器的低压气相管线改造，这个核心必须得将反应塔拆开才能看到。 既然对方提出想随便看看，那钟白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你隔着厚厚的防腐蚀钢板能看到个啥？难不成你的双眼是美猴王的火眼金睛，还自带x光的？ 第二百七十一章 小小的瑕疵 但说归说，钟白始终保持让羽田太郎处于自己视线范围20米的距离之内，因为有一种直觉让他觉得，这名rb准社长千里迢迢从神户跑到山平县来，并不是为了所谓“华r友谊地久天长”而来的。 相对来说，这个年代rb的企业相关人员对国际专利一事的了解绝对要比国内人士强不少，羽田太郎也不可能不知道3702号专利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注册于瑞士专利局的事实，那他为什么还要在年后急冲冲的跑来山平县化肥厂搞什么学习参观？从目的性上来说就值得让人怀疑。 这个家伙一边走一边用他的眯眯眼在各个设备环节上不停的打量，嘴里还时不时问点很边缘而又很粗浅的技术问题，显得很是走流程的节奏。 但钟白不相信羽田太郎到山平县化肥厂是问这些不痛不痒问题的，不过，在对方没有开口问出什么出格问题、或是没有做出什么反常动作之前，钟白倒也不会主动去撩拨对方，毕竟还有外事办的同志在旁边跟着嘛，今天羽田太郎的一举一动都是要记录在案的。 羽田太郎拿起一本最近的本月车间低调水温度手工记录本仔细的翻看着，忽然敏锐的发现了什么，于是他那张假笑脸孔上的神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啊，钟厂长。你们这个手工记录本是不是太原始了一点？”许久没有情绪波动的羽田太郎好像终于发现了什么似的，指着刚刚翻看过的温度记录本对钟白问道：“我看上面的温度测定时间间隔好像不是统一的？这似乎有些不严谨啊。” 钟白眉头一皱，立刻接过那本温度记录本翻看起来。 的确，上面有两处的测定时间和记录时间有一分钟偏差，这倒是让钟白感到有些意外。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应该是由于车间工作人力资源严重不足所导致的，毕竟那两处记录时间正是全厂年前生产最高峰的时间点，不论是基层车间工人还是厂里大大小小的干部们都忙得双脚不沾地，出现这种微小的偏差实属情况范围内。 不过即使是这样，特么还要你提醒？ 钟白当然知道这些细枝末节的工作总是会不严谨的，别说在山平县化肥厂这个小小的县级化肥厂，放眼80年代初，即使在那些大规模的国企大厂里，要求记录做到100%完美那是不可能实现的。 毕竟这还不是前世那个工业已经大规模程式化、电子化、数据化的年代。 所以，钟白对这个问题给出的答案是：“从情况上来说是有一点不严谨，但这和我们厂前一段时间人力资源不足有很直接的关系。一个多月前厂里正在为县里的紧急化肥任务上下奔波，而这时候的低调水温度在实际工作中的运用已经有一段时间，我们发现它运行良好，所以这些小小的瑕疵并不会影响我们工作的开展，不过还是要感谢羽田准社长的提醒。” 这个回答不卑不亢，也符合钟白对待外国友人的一贯标准，那就是对方如果胡说八道必须要坚决予以反击，如果说得在理，倒也不能一味的不承认。 “是么？小小的瑕疵？”在听到钟白这个回答之后，羽田太郎突然露出了一丝微笑：“这好歹也是个最新的国际专利，怎么允许在你们自己厂里出现这种很容易控制的人为失误？这种现象要是出现在我们rb的话，恐怕经过媒体报道之后，这个专利对外宣传的效果可是会打个大大的折扣啊！” 听到这里钟白终于嗅出点什么阴谋了！ 难道说羽田太郎跑这儿来不是为了探查3702号专利的细节，而是专门过来找茬的？ 可是他找茬又有什么好处呢？ 钟白考虑到短时间内是想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何深意的，只能实事求是的回答道：“羽田准社长，我得承认你刚才的观点当然适用于你们rb国内，但这里是华国、是天河省山平县，我们国家的工业现代化程度还远远没有达到你们rb的发达程度，所以这两者完全没有可比性。另外，这种现象我并不认为它对3702号专利本身的效果有任何影响。相反，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它恰恰证明了我们的措施能够很有效的保持低调水温度能够长时间处于要求的理想状态，以至于记录的时间稍有提前或者延后几分钟都不会对实际生产产生任何重大影响。” “是么？可能对于华国这样工业生产力还不够强大的国家来说的确是这样，但你知不知道，如果同类的事情出现在rb，很可能这项专利就会被质疑，甚至给专利人带来重大的负面影响？”羽田太郎终于露出了自己狡猾的狐狸尾巴。 钟白终于反应过来，这个家伙，是跑过来搞事的啊！ 但面对对方这种吹毛求疵的刁难，钟白却没有任何退缩之意。 因为承认我国目前基层工业水平的确有些滞后，和反击一名rb准社长没有缘由的挑刺，这两件事情本身是没有任何直接关联的。 “你也说了，那是在rb，但据我目前掌握的情况，rb国内还没有一家化肥生产企业正式引进3702号专利吧？我不明白，羽田准社长专程到山平县化肥厂来，就是为了在实际生产环节中抓住这一点点生产记录中的小失误而大做文章吗？”钟白不假思索的反击道：“即使它被引进了rb，同样出现了这种记录温度一分钟的误差，也绝对不会对尿素生产有任何实际上的影响！至于我们厂里的这两处微小失误，我作为分管生产的副厂长自然会马上找到相关人员并按照规定处理，杜绝此类现象的再次发生。” “呵呵，贵厂内部的管理程序我作为一个外人自然是没有资格过问而且也不会过问的，我刚才的提醒，只是有助于3702号专利在下一步推广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一点善意而已，希望钟厂长不要误会。”说完，羽田太郎甚至下意识的浅浅鞠了一下躬。 钟白没有对对方这个说辞有什么善意的回应，反而有些警惕的盯着羽田太郎，嘴里却没有多说什么。 一旁的县外事办人员小李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怎么刚刚两人还在亲切友善的交流，一下子对话气氛就变得如此紧张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接风宴 不能让外宾在学习交流的过程中因为误会而产生不快，本来就是小李的分内工作之一，眼见两人虽然都没再说话，但互相之间眼神里那股浓浓的火药味道却让站在两米远之外的小李用屁股都能嗅道，他只能想办法让这两人之间立刻缓和下来。 偏偏在这个时候，羽田太郎的肚子又应景的传来了“咕~”的一声，小李灵机一动，马上选择转移话题道：“钟厂长，羽田准社长从今天清晨下飞机之后到现在，连囫囵饭都还没吃一口呢！这人是铁饭是钢，你看看咱们现在的交流工作是不是稍微放一放，先去食堂让外宾吃点热乎的食物再说？” 对于这个提议，钟白不置可否的看了看羽田太郎，而这位rb准社长却一反最初风风火火要下车间的节奏，反而也微微的点了点头。 于是这顿提前的晚饭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开场了。 虽然钟白在事前曾经多次和楚军强调过，不要太把这个来厂里的rb外宾当回事儿，但架不住县里给的压力啊，于是在接到县外事办人员通知的情况下，楚军还是放下工作来到了厂餐厅包间里早早的候着了。 “哎呀，大家都辛苦了，瞧瞧这把人折腾的！”在接人待物这一块，身为老油条的厂长楚军自然是没有任何不自然感觉的，一顿热情的招呼把大家都劝坐下了，又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今天的饭菜都是具有山平特色的食物，顿时感觉气氛就舒服了很多。 “怎么样，今天下午的交流还算顺畅吧？”趁着大家在喝茶的时候，楚军侧头低声对钟白问了一句。 虽然有些隐蔽，但这句话口气里没有任何紧张的节奏，和刚才看到剑拔弩张的小李对人说话的那种感觉完全不同。 钟白也立刻小声回答道：“还可以，只是在刚才羽田准社长发现了我们工作中的一点小疏忽，提醒了一下，我也当面感谢过他了。” 厂长听到“疏忽”这两个字总是会莫名紧张的，楚军也不例外，眉头一皱，凑得更近了：“小疏忽？什么情况？” 钟白立即不紧不慢的把刚才在车间里发生的那一幕告诉了楚军，楚军听罢后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不解之色。 从钟白肯定的语气里，楚军当然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严重的疏忽，而且对合成氨生产也并不会造成一丁点儿的负面影响，那为何这个羽田太郎会拿此大做文章？ 而且到了剑拔弩张的时候又突然选择跑上饭桌这种明显是缓和气氛的场景里，饶是楚军见多识广也有点没搞明白rb人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个什么药。 “那这事儿你有什么处理意见？”楚军毕竟老谋深算，想想要堵住羽田太郎后续再提这事儿的嘴巴，于是马上对钟白征求意见。 “我看过，那本记录是老职工卫世杰做的，按照规定应该扣掉他半个月的工资……”钟白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扣工资归扣工资，前两个月厂里忙得鸡飞狗跳的状态大家也清楚，老卫那身体能坚持每天在岗就很不容易了，所以我个人的意见是，半个月工资得扣，但是在医疗补贴上，我们可以拿内部健康基金给他适度的补贴，把这个缺口给补回来。” “嗯，这个办法不错，那我找个时间让财务科那边布置一下。”楚军满意的点点头：“等下吃饭喝酒的时候，和这个rb人具体沟通由你来做，桌上气氛由我负责就可以了。” “行。”钟白立刻点了点头，他们这一老一少的厂正副班子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已经有了足够的默契，很多决定就是这样三言两语的轻描淡写中就定了下来。 尽管开饭时间比预订大约提早了40分钟，留给人准备的时间并不多，但县外事办的小李早就通过自己的渠道把这个信息反馈给了县里。 书记吴胜利也不得不提前赶到了山平县化肥厂伙食团，毕竟这是rb外宾羽田太郎进入山平县境内之后的第一顿饭，无论出于哪个角度，他这位本地的父母官都必须要亲自参加今天晚上这场“接风宴”。 幸好羽田太郎在离开车间之后就一直强调晚上吃饭不要太多人，简简单单的一桌就可以了，要不是因为这样，恐怕今天晚上想和他一起吃饭“沾点光”的县内人士不知道有多少。 在这样的情况下，吴胜利书记不得不精简人员，甚至连县里接待办主任都没带，就拉着县长郑亚群和分管工业的副县长程淮鲁两人来到了厂伙食团。 尽管只是这么“精简”的三人县班子，但书记、县长、副县长同时出现在一张饭桌上，已经是山平县极为罕见的场面了，楚军也很按照规矩的把上首的位置给让了出来。 因为一张圆桌能坐下的人数有限，所以8个位置分别就留给了：吴胜利、羽田太郎、郑亚群、程淮鲁、楚军、钟白、小李以及一名日语翻译，厂里也没有其他人有资格上这个饭桌了。 随着一盘盘冷热菜上桌，桌上的气氛也随之活跃起来。 领导们时不时在翻译的帮助下和羽田太郎准社长开展亲切友好的问候和交流，而羽田太郎也一反今天下午刚刚抵达山平县之后的那种高冷态度，脸上一直挂着微笑不说，还彬彬有礼的有问必答，整得几位领导心情极其愉快。 交谈过程中更没有人主动提及刚刚在车间里发生的那些事情，仿佛那些争论都已经不存在了，而且羽田太郎还不停的夸赞我方人员接待细致入微，山平县化肥厂在他今天粗粗考察的这几个小时里，一切都表现得很完美云云，弄出一副团结大好的局面来。 但只有钟白心里才清楚，这羽田太郎现在反常的表现一定有什么幺蛾子，指不定待会儿什么时候就要发作，所以更加谨慎小心起来。 毕竟小李给县里汇报的时候，这些细节不可能不说，而来的那三位县领导也绝对知道刚刚在车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不过现在既然rb人不提起，他们就更不可能主动开口说那事儿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让对方在山平县投资? 在一片欢乐祥和的华r友好氛围中，经过一大堆没有营养的彼此间亲热互相问候之后，吴书记才把话题逐渐转移到自己感兴趣的领域中来。 “羽田准社长，这次您的到来，不仅是咱们山平县有史以来第一次，而且我也坚信您会开创一个新的历史！”端起酒杯，吴胜利脸上充满了和煦的笑容，话也说得极为诚恳：“希望这次接触能给您带来一个好的开始，我代表山平县所有人民欢迎您！来，干了！” 羽田太郎虽然在rb国内做过相关功课，但没想到华国的酒文化是如此猛烈，甚至他感觉自己连肉都还没吃上几口这就已经喝了好几杯高度白酒了，但对面举杯这位是山平县职位最高的父母官，不喝是肯定不行的，于是也只有硬着头皮端起酒杯站起身来。 桌上的其他人也纷纷跟随着吴书记的脚步端起了杯子，又是一口闷之后，总算能坐下来好好吃菜了，但钟白对这种熟悉的局面却并不怎么喜欢。 他当然知道吴书记提议大家干掉这杯欢迎酒的背后意味是什么，欢迎只是一个说辞而已。 更重要的是，除了这些所谓的“首位正式来访外宾”的嘘头之外，吴胜利希望羽田太郎能给山平县带来实实在在的利益。 现在虽然只是1982年初，但是华国沿海一些发达地区和大城市里已经有了外资进入的身影。 外资涌入对于一个小县城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当地经济极有可能因此搭上快速发展的过山车！ 不要说2020年国家出台的各种外资优惠政策了，这可是1982年！连国家把外汇都视作比黄金还要珍贵的年代！ 吴胜利虽然一直没搞明白羽田太郎为何突然会在极短时间内决定一个人独自前往偏僻的山平县考察，但平时系统内的内参他可没少看，作为一名官员，尤其是改革开放初期年代的地方父母官，对于经济发展的紧迫性和对外资的敏锐性这两点上，吴胜利显然已经意识到了羽田太郎的到来是个机会。 所以他在来到食堂之前的路上，就和郑亚群还有程淮鲁两人打过招呼，摆出欢迎的态度让这位rb外宾感到满意只是其次，最主要的是要通过在席间的交流沟通，想办法打动对方，看看能否搞些外资什么的引入山平县本地那才是最主要的。 果然，在这杯酒刚刚干完，羽田太郎还皱着眉忍受那股火辣辣烧喉咙感觉的时候，郑亚群已经开始热情的通过翻译给他介绍起来：“羽田准社长，话说我们山平县其实从古以来就是人杰地灵之处，别看这里交通偏僻，但特产也是不少的，比如什么山药啊、野狍子啊……在改革开放以后，咱们县就更成了一方投资的热土，刚才吴书记已经表态欢迎您的到来，我就大胆的在这里抛砖引玉，希望羽田准社长能够考虑在我们山平县投资建企业！” 随着郑亚群这番话出口，桌上的气氛再度被推向另一个高潮，楚军见势已经悄悄的给钟白打了个眼色，让他把大家的酒杯再给斟满。 不过钟白虽然照做了，但眉头已经微微皱起，显然对这股“招商引资”的劲头没有产生共鸣。 且不说从钟白的专业角度来看，实在是想不到对方一个搞化肥的株式会社在偏远的山平县有什么可投资的目标，就算有，那后续的程序也不是酒桌上嘴皮翻一翻就能马上拍板定案的。 倒不是他不相信羽田太郎所在的这个什么rb神户株式会社有没有来山平县投资的实力，最关键的是，对方可是rb企业家啊！ rb人的小心谨慎在全球都是出了名的，就算屁大点事儿都要给你严格按照流程折腾半天才能搞定，现在几位县领导想靠猛灌对方几杯白酒就让对方在山平县投资？ 那无疑是想多了。 所以，趁着吴胜利和郑亚群又满脸笑意的分别朝羽田太郎敬酒的空隙，钟白来到了程淮鲁这位自己稍显熟络的副县长身边，低下头悄悄对他耳语道：“程县长，您可得提醒一下吴书记和郑县长，别把什么对方投资的事情看得太重！我现在甚至都还没摸清楚羽田太郎究竟为啥要跑到我们厂里来参观的真实目的，区区几杯酒又怎么可能让他们会社来山平县投资？” 换做是其他领导，钟白当然不会把话说得这么明，但程淮鲁也算是楚军的老上级老领导，一直也很关照山平县化肥厂，所以钟白才在思索之后直接对他说出了上述那些话。 不出意料，程淮鲁听到这话脸色立刻一变，赶紧伸手把钟白悄悄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小钟，你在乱说些什么！招商引进外资这件事可是今天吴书记紧急召开临时班子会做出的集体决定，要不然县里会费这么大功夫把羽田招待得这么到位吗？” 见对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钟白真是哭笑不得，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缘由，想了想才说道：“程县长，我当然知道县里有此意，可这个羽田太郎现在只身一人前来，又是个副职，您想想，即使咱们的介绍打动了对方，他一个人就能做出决定么？rb的株式会社内部各种等级和规矩制度，比咱们华国还要复杂一百倍！我只是希望领导们不要做这些无用功，还是要先搞清楚对方此行的目的，等一切都弄明白之后，再谈什么招商引资的也不迟。” 钟白这番话里可是带有不少干货的，羽田太郎的真实目的尽管现在还无人知晓，但钟白已经习惯了用前世深刻的理性思维来看待，而不是一味的只求迎合。 程淮鲁并没有直接批驳钟白，而是略微思索后才缓缓说道：“可是，现在从中央到地方，不都强调华r友谊世代友好吗？我们国家虽然刚刚改革开放，在整体经济上和rb这些传统西方经济强国有差距，但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的优势啊！我们的用工成本是最低的，人民吃苦耐劳的精神是最强的，难道这些客观优势也不能帮我们山平县争取到一个招商引进外资的机会吗？” 第二百七十四章 特别转让交易的方式 程淮鲁的这个回答，其实是有些出乎钟白意料的。 在80年代初这个特殊的历史时空里，钟白见到了太多根本无法了解国际形势和华国未来经济走势的人、或者领导。 但不得不说，程淮鲁的回答有其可取之处。 尤其是对于华国目前在全球经济发展链条上所处的地位有极其清晰的认识，尽管这不过只是短短几句评价，但句句中肯。 特别是他那句“我们的用工成本是最低的、人民吃苦耐劳的精神是最强的”，这不就恰恰完美的叙述了在前世华国经济腾飞最基础阶段的直接原因吗——我们成为了世界工厂，用极其低廉的劳动力成本接下了大量西方国家不得不转移的下游密集型产业链，这样才完成了快速的资源积累过程。 可钟白也很清晰的认识到，前世这些事情的发生之所以会成为必然，其根源在于我国的工业基础不够，只能从事代工型低端产业。 他不想批判程淮鲁，事实上程淮鲁这个思想至少对山平县几十万想要快速发展致富的人民来说，的确是一条目前来说最好的路子。 但，现在的情况不同了。 手握着全球最新降低氨耗技术的，不是rb人，而是他钟白！ 有了技术，一向高傲的rb人也只能急匆匆的跑来山平县想要近距离观瞻一下3702号专利的神奇之处——就算我们不去想他这么做背后的原因，但一个重要的客观事实是，rb人馋我们这个技术。 有了这个前提，认识上有所改变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于是钟白略加思索后便对程淮鲁回答道：“程县长，这些您都说得没错。我也从来没有否认过招商引进外资是一项有助于山平县快速发展的巨大利好举措，但我想强调的是……” “羽田太郎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冲着3702号专利而来的，不管他到底最终要求什么，那都是他有求于我们。在商业交流中，当a方有求于b方时，b方可以在合适的时候自然而然的提出自己的需求让对方答应，这是商业的准则，也是所谓企业与企业之间建立国际友谊的基础——友谊，是要建立在利益基础之上的。” “所以，咱们不妨先把自己这边的需求缓一缓，等羽田太郎的真实想法明确表达之后，再将县里的要求作为谈判条件提出来吧。” 说完这番话，钟白还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侧面正在和吴书记、郑县长一脸笑容把酒言欢的羽田太郎，口气里的自信丝毫没有掩盖。 “这……这是不是有点太直接了？不是说rb人都很委婉的吗？” 饶是程淮鲁副县长多少对钟白有些了解，但听到这么赤果果的利益论建议，他还是觉得有些震惊。 钟白摇了摇头道：“不，rb人之所以委婉，那是因为利益对他们本身的影响还不够大。若是足够大的话……嗯，相信我，rb人会比那些白皮肤蓝眼睛的西方人来得更加直接，不信的话咱们可以接着看这位羽田准社长的表演。” 没错，rb人在骨子里就是一种极度隐忍与极度直接这两个对立面融合的奇怪民族。 钟白始终坚信一点，无论羽田太郎怎么换着花样找自己的麻烦，他最终的目的都是盯着3702号专利引入rb国内的目的。 因为目前rb还没有一家企业花费金钱从瑞士专利局那里购买3702号专利的使用权，那就意味着rb国内在这方面还是空白。 rb人想不想降低氨耗、提高尿素生产效率？ 想！甚至是做梦都想！ 一个面积不大、四面环海、资源紧缺而又狭窄的岛国，各项工业发展无一不以降低能耗、提高生产率和技术含量作为rb企业立足全球的不二法门，化肥生产工业又怎么可能例外？ 深谙rb企业这个特点的钟白，又怎么可能因为几杯酒和所谓的“友谊”，就轻易的让羽田太郎在3702号专利上获取额外的利益？ 不说对rb人有没有敌意，就算和任何生意人打交道，钟白也是一向先谈利益，再谈感情，因为只有这样的情况下，感情才能真正的在双方之间建立起来。 物质决定意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同样的，利益决定感情，嗯，这就是钟白对外国企业打交道的一个基本原则。 而那边厢的羽田太郎，除了对两位领导频频劝酒有些吃不消之外，显然也想把心思放在正事儿上来，于是在自告奋勇同饮一杯之后，便趁着两位领导和楚军他们喝酒的时候，慢慢的把自己的位置挪到了钟白的旁边，也很知趣的没有让翻译靠过来，因为两人本来就可以用流利的日语交流。 “钟君，实不相瞒，其实这一次我独自一人低调前往山平县，是想和你，也就是3702号专利的发明人好好沟通的。”羽田太郎这会儿因为酒喝得有点多显得舌头大不说，对钟白的称呼也从在车间里的“钟厂长”变成了rb人之间带上敬语的“钟君”，显然有求于对方。 钟白倒不会被这些对方看似诚恳的言语迷魂汤所迷倒，而是笑眯眯的见招拆招道：“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作为一家注射会社的准社长，羽田先生不会连瑞士专利局都联系不上吧？他们那边一定会有3702专利的各种对外公开细节，另外我记得没错的话，近期的《读卖新闻》报上也曾经转载过瑞士《东方时报》有关于3702号专利对外广告的报道，这些东西都是公开透明并且容易获取的，为什么羽田先生非要不辞辛苦、千里迢迢的跑到我们这偏远的山平县来和我见面呢？难不成羽田先生是喜欢喝我们华国的白酒吗？” “不不不，这白酒……我是真的不愿意喝，喝了太难受。”一听钟白提起喝酒，羽田太郎只感到喉头一阵发痒，马上摆摆手道：“钟君说的那些信息，的确都很容易获取，但我获取之后那又怎么样？还不是只能同瑞士专利局联系，像其他所有那些已经购买3702号专利使用权的外国公司一样支付费用购买吗？这当然不符合现阶段我们r华两国互亲互爱，加深交流合作的大环境嘛！所以我这次专程过来，就是想和钟君当面谈一谈，3702号专利是否能采取专利特别转让交易的方式转让呢？” 第二百七十五章 到底是怎么个操作法 眼见对方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但钟白听到这个陌生的“特别转让交易”名词后，微微一笑，反问道：“专利特别转让交易？对不起，我和瑞士专利局签署的独家授权协议，没有额外的其他转让使用方式啊。你应该很清楚，再绕过瑞士专利局对华国之外的企业授权，我自己也要承担违反协议责任的。” “哈依（是）！我当然知道您和瑞士专利局签署的是独家授权协议，任何想要获得3702专利并使用它的企业都必须和瑞士专利局洽谈，但是……咕嘟……”羽田太郎这时候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显然是有些酒精从喉咙里冲上来的反作用，继续道：“如果我能想一些办法将你目前整套技术，尤其是在温度监控上的环节重新增加一些新的概念和举措，那么就可以想办法再我们rb国内重新注册一套新的国际专利，再继续以新专利的名义转让，而你作为新专利环节中重要的一员，这不就等于多了一份收入嘛？” “啥？我没听明白你的意思，羽田准社长。”听到这儿，钟白已经将刚才有些轻松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认真的回答道。 “呃，我的意思是……就是……咱们双方合作秘密签署一个专利特别转让交易协议，重新在现有基础上再做另外一个全新的专利出来，我负责在rb的专利局注册，再拿到国际市场上进行专利转让，其中的利益当然有你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这也是能让你多一些收入的好办法嘛。我来之前就听说过，其实你这次的3702专利事实上个人拿不到什么钱，对吗？”见钟白刚才的回答并没有明确拒绝之意，羽田太郎不禁大胆的问道。 羽田太郎的话他怎么会不明白？ 这是rb人在整个80年代到90年代初常见的专利掠夺手段啊！ 仗着rb国内科技水平雄厚，在发现一些非发达国家研究出来的专利后，经过快速评估觉得这个专利很有前途，然后就会试图采用各种手段对该专利进行“改良”，然后再在包装之后摇身一变，重新注册一个新的专利，以rb国内发明研究的新专利重新推向国际市场，并且从中攫取高额的专利使用费。 这个手段，不得不说在国际专利环境还普遍没有2020年这个年代重视的80年代初，是非常有效果的。 在前世钟白就曾经通过查阅一些资料发现，rb曾经在80年代初期用这种近乎于“骗”的手段从华国至少搞走了不下十种专利。 那时候的华国研究出来的专利大多都在第一产业，也就是农业而并非工业上，而且rb人在80年代也一向不认为华国有什么能力在第二产业上的专利研究会强于自己，所以他们的手往往都伸向了农业。 可没想到，这魔幻的一幕竟然在今天恰恰出现在自己这个穿越者的身上！ 而且自己的3702号专利可不是什么水稻、小麦之类的专利技术，它是一项真真实实、如假包换的化学重工业——化肥工业的专利！ 并且不知道羽田太郎是从什么地方打听到3702号专利转让费分到自己手里份额不多的这件事的，但很显然，这位准社长虽然来的时候很匆忙，不过显然出发前做了不少功课，甚至连这种隐私情报都打听到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显然这次学习交流的事实真相并非羽田一开始说的只是参观看看，也不是自己一开始预料的对方是不是想什么低价引进3702号专利进入rb国内的普通操作了，而是一次堂而皇之的明抢！ 你没看错，这种行为在钟白的眼力看来，就和明抢没有任何分别！ “呵呵，也真难为你们rb企业了，绞尽脑汁为了便宜拿到3702号专利，竟然想了这么一个狗屁不通的办法来？” 话都已经说破了，钟白这会儿也不再和对方装傻充愣，竟然不怒反笑起来。 “不不不钟君，我不是要拿到3702号专利，我的意思是咱们合作研究出一个比3702号专利更厉害的东西，然后一起赚钱！我的办法是非常好的，而且能够大幅度提升你受益的实际金额，为什么你会觉得它狗屁不通？这是为你好啊！”听完钟白的驳斥，羽田太郎脸上并没有任何不快的表情，甚至语气还十分耐心，显然他已经预料到了钟白的回答有可能是这样的。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这办法到底是怎么个操作法？”到这儿钟白反而不生气了，而是以一种类似于看傻子的口气想对方反问道。 一方面自然是因为，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钟白本来就对rb人各种各样的骚操作早就习以为常，但这种骚操作以前只在资料上看过，并没有想到能在重生后还可以实际体验一把，钟白自然是不愿意错过这个了解对方思路和做法的机会了。 另外一方面则是钟白对一个重点很好奇，那就是羽田太郎到底想通过什么环节来想办法把自己的3702号专利加以改进，然后“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全新的专利再拿到市场上转让收费的？ 羽田太郎不是钟白肚子里的蛔虫，当然不知道对方心里真实的目的，只当是自己刚才强调的“个人利益”引起了钟白的重视，对方的内心显然因为这句话而松动了，所以他心里暗暗开始窃喜，没想到目光短浅的华国人这么快就上套了，哈哈，那就等我接下来慢慢告诉你好了。 羽田太郎把早就在心里准备好的劝说词拿了出来：“这个操作有点复杂，因为它涉及到一些当前国际专利法当中的一些漏洞，但请钟君不要担心，我可以在今晚的饭局结束之后，咱们单独找个地方详谈，毕竟这里除了你我之外，都是你们山平县本地的官员，我不想让他们听到这些东西，你的明白吧？” 毕竟想套出对方的具体操作细节，于是钟白马上就“顺从”的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这里人多嘴杂还有翻译，要是谈到这个不但我有风险，你也可能同样背上风险嘛，这种事情当然是私下一对一交流的比较好，那么咱们现在就先不说这个咯？”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一直在演戏 两人刚才窃窃私语的场面并没有瞒过目光如炬的县委书记吴胜利。 虽然没有叫上翻译，但吴胜利显然很清楚这应该是rb外宾的要求，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自作主张的让翻译跟上做记录什么的，不过吴胜利在这边和楚军频频喝酒的时候也不忘一心两用观察钟白和羽田太郎两人之间的神色变化。 从一开始的疑惑到出现了一点点敌意，到最后又突然变得和谐融洽起来，这一切吴胜利看得心里都和明镜似的。 就在这时，羽田太郎竟然少有的主动满上他自己的酒杯，站起身来说道：“本人今天非常感谢山平县、化肥厂方面的接待工作，我也很想多陪大家喝酒交流，但由于本人不胜酒力，我就用这杯酒敬大家辛苦的工作，之后咱们今天就告一段落吧！” 这段话被翻译说出来之后，刚刚交流中没有得到准信的县长郑亚群显然有些不想买账，还想继续劝酒来着，却被吴胜利一个小小的眼神给制止了，我们的吴书记也笑着举杯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尊重外宾的意见，大家一起举杯！” “干！” “干！” 这杯酒喝完之后，羽田太郎还是很懂事的分别一一和三位领导们分别鞠躬致歉，说是自己今天非常感激但又不胜酒力无法再喝只能告退云云，总算是把这场举行在鲜花非常高食堂的欢迎宴给收场了。 大家走到食堂门口准备离开之前，羽田太郎又刻意的让准备送自己去招待所的厂长楚军留步，说这种事情不需要麻烦厂长的大驾，只要钟白扶自己上楼就好，楚军当然也不是傻子，和钟白一对眼神，对方表示心里有数，自然也就宽心了，于是亲自去送三位县领导，这下两拨人就各自走路了。 本来县里给羽田太郎选好的住宿地点，自然是全县目前条件最好的县招待所，但无奈这准社长不答应偏偏要在山平县化肥厂招待所住下，所以这件事厂里也不敢怠慢，也是选了最好的房间给他，就在四楼最好的标间里。 这房间自然和钟白刚来厂里报道，楚娟偷偷帮他联系的那间房不同，房间内面积宽敞不说，床啊、衣柜这些都是紧急换的全新的，即使钟白看来也觉得很不错了。 哪料刚刚进入房间内，羽田太郎之前脸上那股已经醉得不行的表情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但呼吸变得平稳下来，就连说话的语气也镇定不少，反手将门轻轻关上并反锁好之后，这才一伸手微微对钟白鞠躬道：“钟君，请坐！” 就这动作尼玛看来根本半点都没醉吧？ 麻蛋的，原来这个小rb刚才还一直在演戏啊！ “呵呵，其实我刚才的确有些醉，不过在离开之前上厕所去吐了一次就好多了。”似乎是看出来了钟白的怀疑之色，羽田太郎赶紧解释道。 他可不希望在一场极其重要的一对一会谈中，还没有开始正式交流就给对方留下一个欺骗者的印象，这无疑对自己是非常不利的，尤其是对会谈本身会不利。 果然，听到这番解释之后，钟白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松，点头道：“没醉就好。谈这种事情，我当然要在确认羽田准社长是一个完全清醒并且能对自己言论负责的情况下，才能开始。” “那是自然。”羽田太郎心下一宽，顺势坐下来直接进入主题：“那我也就不说其他的了。钟君，你知道我下午为什么要一直抓着那个手工温度记录不放吗？” 这正是钟白关心的核心问题，立刻摇头做认真状，道：“不知道，还请告之。” 羽田太郎见对方果然一问三不知，内心那股骄傲劲儿立刻又重新回来了，笑道：“呵呵，钟君不知道是正常的，若是知道了，那我就没有前来的必要了。首先我们必须要说，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失误，它虽然对实际生产并没有什么影响，但在我看来，这是整个流程里完全可以加以改进的一个步骤。” “怎么说？” “之前我不是和钟君强调过吗，我们要通力合作做出一个有别于3702号专利的全新专利来，那就必须要有所创新，毕竟不能原样照搬或者换个壳子在rb国内申请，那样是不可能通过审核的。”羽田太郎继续道：“所以今天经过现场的观摩后，我很快就锁定了这个记录环节，将它作为可改进的部分。” 听到对方主动提到可改进这个概念，即使是钟白也暂时摒弃了对rb人的偏见，紧盯着羽田太郎的双眼说道：“愿闻其详。” “这其实也牵涉到3702号专利之所以目前在rb国内还没有企业支付转让费的原因。” “因为我们国家的生产线更多的不是采用苏式或者md、西欧生产线，而是我们国内自行研制的化肥生产线，其自动化的效率是很高的……哦，自动化，这个概念钟君明白吗？”说到这儿，羽田太郎突然停住了，插问道。 “我当然明白。”钟白点了点头，似乎已经摸到了一些门道。 “嗯，钟君明白就最好不过，那我也不用细细解释这个概念了。”羽田太郎笑道：“简单来说，我们rb国内的化肥生产企业对记录数据都有着非常严苛的要求，这种人工记录形式早已经被淘汰掉，所以这也是为什么rb国内目前还没有企业引进3702号专利的原因。” “而我的设想是，通过一种我们株式会社自行编写的程序，使得记录温度可以通过生产线内的温控仪自行按时测定，并且汇总形成自动记录的话，那么这个3702号专利的整个流程都堪称完美了。当然，那时候因为融入了我们株式会社自行编写的程序，3702号专利也就不再是3702号专利了，而是以我和钟君共同研究出的一种全新专利，在rb国内专利局注册，管他是几702号专利都无所谓，这样一来，这项新专利就可以进入rb国内市场，相信会有大量的rb国内化肥生产企业竞相支付转让使用费，到时候大家就可以大大的发上一笔财！” 第二百七十七章 你信不信都无所谓 听到这儿，钟白终于搞明白了羽田太郎的真实操作手法！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还真不是他一开始想的狸猫换太子，而是的的确确的添加了一些新元素进入3702号专利，并且做了一些全新的改进措施！ 若钟白不是这个年代的人，不知道什么叫做生产线上的温控仪，不知道什么叫做相关的自行编写程序，那还真有可能被对方唬住了。 不过嘛…… 偏偏钟白是个来自于2019年穿越重生的工业天才，别说你一个小小的温控仪和什么程序了，就是比这个先进百倍千倍的技术，钟白脑子里都有！ “原来是这样啊……”钟白的口气有点失望：“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创新，结果只是加一点简单的设备和一个自编写程序而已，并没有什么新意啊。我看，这项合作羽田准社长还是打消念头吧。” “纳尼（什么）？钟钟钟……钟君，您知道我这个创新有多大的意义吗？！您知道rb化肥生产企业目前的生产线科技现状吗？我们早就不用这种人工记录的模式了！如果还坚持3702号专利模式的话，它永远不可能进入rb市场！rb市场可是目前全球除了md之外的第二大工业市场啊！”羽田太郎显然被钟白的口气吓到了，还以为对方没有听明白，于是赶紧结结巴巴的强调道。 “我当然知道你这是个创新，不过在我看来它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如果只是加个自动温控仪和编写一个小程序的话，这其实很简单。”钟白随意回答道：“自动温控仪本身不复杂，只需要我画好图纸委托相关厂商制作磨具批量生产即可，至于那个小程序，我大概在办公室里不到一个下午就能编写完毕吧。” “钟君，这可不是随便吹吹牛就能做到的！”见钟白如此轻描淡写的口气，羽田太郎的脸色马上严肃了起来！ “对不起，我从来不吹牛。实在是你提这些其实并没有什么新意啊。”钟白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好了，如果就只有这些的话，我想咱们也没有继续一对一交流下去的必要了。” “哎！”见钟白要走人，羽田太郎急了，也立刻站起身来一把用手拉住他的胳膊：“钟君，这些都是很复杂的东西，哪里有你说那么容易？！” “这还真的不复杂。哦，或许画图纸和编写程序这两件我亲自做的事情很简单，委托相关厂商制作磨具批量生产，这个倒是有一定难度。”钟白见对方不依不饶，只好耸了耸肩解释了一下。 没错，这个东西其实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设计，虽然从rb人嘴里说出来很牛逼的样子，但这也只不过是为了满足rb企业本身那种不分场合追求绝对细节完美的做法而言。 对于华国几千上万家的化肥厂来说，只要做好了控制低调水温度的具体措施，这个记录的偏差其实对实际生产的影响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没有，毕竟只要能稳定控制住，你就算记录的时候晚了几分钟，它还能上天吗？ 当然不能，所以这种做法在钟白看来无疑是一种吹毛求疵的设计，不过他也倒是能理解rb企业的做法，毕竟是他们一直贯彻的传统做法嘛。 可刚刚的回答在羽田太郎耳朵里听上去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无论是画图纸还是程序，这些都不是嘴巴皮上下一翻就能弄出来的，好歹也需要花个个把月的时间才行，怎么到了钟白这儿就成了一天不到就可以搞定的事儿了？ “钟君，我本来认为你是一位华国不可多得的创新人才，结果没想到也竟然是满嘴谎言！”越想越觉得钟白刚才回答离谱的羽田太郎这时候终于有些愤怒了。 “谎言？我可没时间和你扯什么谎言，这一切都是真的，我没有这么做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专利从一开始也只是为了照顾全球大部分化肥生产企业的实际需要，并不是每个国家的企业都和rb企业一样追求这些没有意义的细节。当然，这些细节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但它对世纪生产的影响微乎其微，这一点你应该心里也很清楚。所以我觉得今天接下来的谈话没有必要了。”钟白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回答道。 “我不信！你说你一天就能弄出来？这怎么可能？！”羽田太郎显然坚持认为钟白在吹牛。 “你信不信都无所谓，我说了能行，就是能行。” “那你证明给我看！”羽田太郎急了。 毕竟是他经过事先多次研究3702号专利本身才找出这么好一个机会，这下好不容易才来到华国见到了专利发明人本人，结果才聊了不到十分钟就变成了这样？ 换成是谁也不相信吧！尤其钟白又把这事儿说得简单无比，真当自己是傻子吗？ 可钟白摇了摇头道：“我为什么要证明给你看？目前我手里还需要做的工作有很多，对这个并没有兴趣。” 羽田太郎立刻坚决反击道：“可这样做能打开rb市场！能给你带来巨额收入！” “打开rb市场？这恐怕是你的想法吧？说实话我一开始也没预计3702号专利在日本能有多少收入，完全是顺其自然的想法。至于给我带来巨额收入这一项就更无从谈起了。”钟白淡淡的摇头道。 “如果我们联手注册新专利，我可以保证，每一家rb化肥厂购买的时候，钟君个人都可以分到至少200美元！200美元！现在3702专利总共让钟君个人受益的总金额估计也不会超过这个数字吧？难道钟君对钱不喜欢吗？！”羽田太郎终于忍不住抛出了这个他认为让对方无法拒绝的数字！ “啥？200美元，打法叫花子呢？你不知道我在瑞士专利局那边，哪怕是最贫穷的第三世界国家化肥厂使用3702号专利一年都要收取1000美元的授权费么？”钟白为对方的无知感到哭笑不得。 “我当然知道！可，钟君能拿到手多少呢？以你们华国这种gc国家，据我所知目前你们国家工业部还没有一分钱发到你手上吧？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无私愿意把自己专利收入全部奉献给国家的人？我不相信！别告诉我刚才说的是假话！”羽田太郎提到这个的时候，语气中显然充满了自信。 “是，的确没有一分钱到我手上，不过那又怎么样？”钟白对这个问题并不回避：“这只不过是我个人在国外注册专利的第一次试水而已，我们国家没有相关经验，第一次我也没打算个人能从里面获取多少利益。还有，我听你刚才说的，就算答应同你合作，后续注册也要以你们株式会社的名义申请rb国内专利，你觉得我会脑子进水让自己的专利加个这么简单的环节之后，就让它的发明人从钟白变成rb神户科技株式会社么，羽田准社长？” 第二百七十八章 开展‘合作\’ “你，你……钟君，我还以为你是个很聪明的人，没想到也只会满口说大话！” 尽管羽田太郎最后终于恼羞成怒指着钟白开喷，但钟白并没有理会他，早已经轻轻转身径直离开了招待所。 回到自己的宿舍，钟白不禁为这个rb准社长的操作感到不解。 这家伙到底是哪儿来的自信，觉得自己会同意这种完全不平等的合作？ 诚然，羽田太郎的话也不是全都不可取的，比如他建议做成自动测温并且用电子程序记录以适应rb国内企业的专利使用需要，这一点完全符合rb化肥厂的现状。 而且以神户科技株式会社名义注册新专利，绝对能挣到钱，这也是毫无疑问的。 但钟白他不需要啊！ 要挣钱，自己的手段多了去了，不说发明新专利了，就说余东峰那边的分红，日益看涨也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嘛。 而且不管合作能不能成，你若是开个高一点的价格也就罢了，谁不知道rb企业有钱啊，结果你给我来个200美元一家，而且对外一听，这专利还不是自己的，这要是答应怕不是脑子已经锈掉了！ 不过，羽田太郎提到的一点倒是的确让钟白有些郁闷，那就是3702号专利上市也有一段时间了，工业部那边也的确没有后续分配的新方案出来。 上一次厅里的确想办法给自己解决了两套房子，这也算3702号专利带来的收益，但说归说，这也只能记在天河省工业厅的功劳上，部里倒是的确没有这方面的想法，这一点也是钟白一直心里感到有点郁闷的原因所在。 这时候他突然想到，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当初那个信口开河污蔑的瑞典工程师约翰森好像还给厂里赔偿了一万瑞士法郎，并且额外给自己私人赔偿了一千瑞士法郎，虽然按照规定自己个人只能拿50%，不过好像到现在为止都还没见到这笔钱啊？ 这事儿倒得问问，一方面是钟白刚刚去省城搞房子装修和支援妹妹钟婷已经破费不少，身上的确没什么钱了，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五百瑞士法郎是工业部点头同意自己个人该拿的，那既然是该拿的为什么还没到手？ 想到这儿，钟白决定明天抽时间打个电话到省外事部门，找找吴小平秘书问问看。 就在钟白准备洗漱睡觉的时候，宿舍门响了。 打开一看是楚军，钟白马上迎过去：“楚厂长？我看您今晚陪酒也够戗啊！这么晚了您不休息还上我这儿来干啥？” “还能干啥，你知道的么。”楚军自顾自的坐了下来，道：“不就是刚才送吴书记回去，在路上他一直强调让厂里想办法找那个rb人拉外商投资么，你刚才和rb人单独交流了啥，没把这个事儿给忘了吧？这可是政治任务啊。” “嗨，我还以为啥事儿呢！这个啊，我都差点给忘了。”钟白笑着把脑门儿一拍，道：“刚刚和rb人交流压根就没提到……” “那你们神神秘秘的谈了啥？” “谈了些……” 钟白想了想，楚军不是外人，也就索性把刚才的谈话内容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对方，临末还不忘嘲讽一句：“rb人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几句话就能把我唬住，结果一听就这，我也就没啥耐心和他聊下去了，估计羽田太郎后面两天的行程也就缩短到一天，随便转转咱们就送他走人得了。” 楚军对于技术细节上自然是不甚清楚的，但是敏锐性很高的他无疑从钟白的介绍里抓到了些什么，眉头一皱道：“你是说，rb人找你合作，他以为他有优势所以有合作的资本，结果这对于你来说根本就不是事儿，所以你就很简单的把他给否了？” “就是这个意思。”楚军这个简明扼要的总结不愧是话糙理不糙，钟白立刻点头道。 “那我想想啊……”楚军立刻陷入了沉思，因为他觉得这似乎是一个机会！ 在楚军的角度看来，抛去钟白那种技术性碾压的优势之外，单就rb人提出的这个话题本身，其实有其自己的商业价值。 毕竟不管怎么说，rb国内3702号专利的转让使用连一家企业都没有，可以说完全是个空白，但市场显然不小——好歹楚军也知道，rb国内的化肥生产、消费可一点都不比华国差，只有更强的！ 那么单纯从这个所谓“合作”的前景来看，其实的确有不错的发展空间。 至于钟白刚才所提到有关于羽田太郎的某些话，比如什么“钟白个人在3702号专利上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这种观点，不知道内情的楚军甚至还觉得对方说得有些道理。 想想看嘛，3702号专利这么厉害的一项技术发明，不但在外给国家争得了荣誉，就算对内，拿小小的山平县化肥厂来说，说是它让这间小厂在磷肥事故之后起死回生的核心竞争力也不为过。 这么大的功劳，就算钟白个人不提出需求什么奖励，作为厂长和早就把他当干儿子看待的楚军来说，都要为钟白打抱不平！ 事实上，这段时间楚军一直瞒着钟白，通过科委那条线一直在想办法给钟白申请奖励，可惜的是都是什么精神奖励为主，没啥物质奖励不说，奖励的层级也不是很高。 对于即将远赴天都发展、厅里已经明确调动意向的钟白来说，这些县科委、地区科委给的一些虚名精神奖励又有多大的意义？ 那特么的还不如物质奖励来得实在呢！ 可惜的是，楚军发现在这方面自己并不能帮到钟白什么忙。 想想女儿楚娟也去了驻天都办事处工作，两个小年轻以后说不定都要同时在天都发展，没点物质基础那怎么行？ 当然，楚军是不知道省工业厅已经悄悄奖励给钟白两套职工房的事儿，否则也就没有接下来的念头了。 所以，楚军在听到钟白刚刚说完这一段和羽田太郎对话的内容之后，一个想法立刻就在这位老谋深算的厂长脑海里浮现出来了！ “我说小钟，其实这件事情咱们可以换个角度来看，和那位rb贵宾之间，你也可以通过其他的方式开展‘合作’嘛……”说到这里，楚军的嘴角突然出现了一丝神秘的微笑，那感觉就像是三国演义里诸葛亮一番运筹帷幄之后，所浮现出来的微妙表情。 第二百七十九章 几方都得利 “其他方式合作？”钟白楞了一下，没想到这位排外的老厂长居然提到这个，内心倒是有点懵逼。 “没错。这rb人有一点说得好，那就是3702号专利这件事儿上，你个人其实损失挺大的，我也持同样的观点。咱们国家不能这样对待一位优秀人才个人的研究成果，更何况这件成果已经给国家带来了巨大的利益，多多少少也应该给你自己考虑一下了。”楚军意味深长的看了钟白一眼，说道。 这话钟白是听得越来越糊涂，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怎么老厂长突然就提到这方面了？ 尽管两人关系已经很近了，但谋取个人利益这种事情，在82年还算是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不应该这样直接提出来的隐晦话题。 或许是看出了钟白内心的疑问以及那一丝隐藏在背后的小小担忧，楚军笑着拍了拍钟白的肩膀道：“小钟，对于你，我难道还有半点外心么？我倒是觉得既然rb人提出来了这个建议，我们不妨来个将计就计，让它反而变成一件几方都得利的事儿，这不是正好么！” “几方都得利……？”钟白更是糊涂了。 “你听我说……” 直到楚军将自己脑中的想法雏形完完全全的告诉钟白之后，他才不得不尴尬，原来高手真的在基层啊！ 以前至少在商业合作这一块，钟白自认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自己更厉害的存在了，但偏偏楚军的建议就让他耳目一新！ 在楚军的说法里，这个事的确是个好机会！ 为何这么说？因为无论是钟白个人、rb神户科技株式会社，还是山平县地方本身，三方都是有需求的。 先说rb这家株式会社，这种换汤不换药新包装出一种rb国内专利的做法，只要羽田太郎没有撒谎，那么无疑是一个赚取专利使用费的好时机。 而对于山平县地方来说，几位领导多次表态，想通过羽田太郎引进外资投资本地，其实想法既先进、而且对山平县也的的确确是有很大益处的。 最后来说钟白，3702号专利他个人没有拿到什么利益，这件事在楚军眼力看来本来就是很不公平的，毕竟这个专利就是钟白一个人的研究成果，有了成果，那么大的收益个人分一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况且钟白也答应了部里，国内范围今年马上要开展全面免费推开，不但不影响国家，反正促进了整个国内化肥行业的发展。 既然钟白说那点小小的改进措施根本不在话下，他一个人就能搞定，那么在楚军看来，这个合作完全可以做！只不过，形式上要变一下！ 主要是利益分配的形式！ 以rb国内的特殊情况，通过瑞士专利局授权转让显然是没有一点油水的，甚至就如同羽田太郎强调的那样——rb国内就是抠细节，没办法，你要想在他们生产市场上获得专利使用费，那就必须要加以优化改进。 而这些事情钟白一个人完全能够做到，可如果用个人名义合作，就不得不以对方株式会社的名头来注册rb国内的专利——否则瑞士专利局的诉讼权也不是开玩笑的。 那既然这样，不如换一个方式，以山平县化肥厂的名义和rb神户科技株式会社合作，研制一个改进版的、只适用于rb国内化肥厂的新专利转让使用！ 听到这里，钟白还是有些不解：“楚厂长，如果真要合作，也没必要绕这么大的弯啊！” “别急，你听我把话说完嘛！”楚军不急不慢的抓起口缸，一大口凉白开下肚之后才继续说道：“用咱们厂和对方厂合作的名义，是最有利的！” “一方面，以企业对企业合作研制专利的例子，在我们华国已经有先例，国家对这方面也是持鼓励态度的，咱们化肥厂是山平县内的集体企业，这一块如果有收益，我们只要按照集体企业的处理方式，将该分给县里的收益部分分给县里，剩下的收益就是由厂里自行分配——这是完全合法而且有现成规定的！” “而给县里这一块，我琢磨着如果吴书记有远见的话，那就不会只要外汇收入，毕竟创汇听上去很厉害，可县里并没有支配外汇的权利，财政局那边收了还得缴至中央，至于中央再分配多少下来，甚至分不分配都是两说的事儿。所以，我们可以提出，让对方进行投资作为合作利益的支付方式。” “投资作为合作利益的支付方式？”钟白似乎摸到了点门道了，眨巴眨巴眼睛道：“难道您的意思是……？” 说着，钟白比划了一个手势，他左手抓起桌上的一张纸，将它揉成一个纸团，然后从左手倒到右手，最后又放回桌面上。 楚军哈哈一笑道：“聪明，聪明！不愧是天才！” 钟白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这个什么rb国内的新专利，以山平县化肥厂和rb神户株式会社作为共同研究方，注册之后在rb市场赚到钱之后，以外汇的形式汇到厂里，但是其中大部分不以外汇本身，而是以投资山平县本地为一种方式，通过解决本地就业的形式，给县里拿实惠，然后厂里这边也能拿到一部分的收益，最后再把少量的直接外汇上缴国家吗？” “你只说对了一半。”楚军微微摇头道：“给县里那部分是完全正确的，该给国家上缴的也要上缴，只是咱们厂里这部分折合成人民币的非外汇收入，我觉得应该全部分给你。” “啊？直接给我？”饶是钟白已经有所料想，但也没想到楚军竟然强调是“全部”给他个人！ 这个方案，不得不说，的确是一个非常厉害的点子！ 虽说国家很希望地方能创汇并上缴中央，但一来这个合作能赚到的外汇并不多，而且是日元不是美元，相比起来，国家对于日元的外汇储备就远远没有美元需求那么大了。 而经过楚军这么一边通之后，县里实质上既引进了外资，从政绩方面来说，它不亚于直接创汇，而且还有另外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解决本地就业，拉台山平县地方经济发展，甚至往高里说，还能提升山平县对外的形象哩！ 毕竟，这才是1982年，全国有几个县城能引进外资的？ 还是日资！ “那具体的……？” “具体的我看不妨这样……” 第二百八十章 心情极好的吴书记 而做关键的是，经过楚军这个巧妙的“左手倒右手”的操作之后，钟白个人的确能从这个所谓“针对rb国内市场的新专利”里面直接获益！ 在楚军看来，这也没有违背原则，毕竟瑞士专利局那块，至少这两年会源源不断的给国内带来可观的美元外汇收入，这些已经是钟白给国家做的重大贡献了，难道就真的不允许钟白个人从里面哪怕是拿到一些边角的小小利益嘛？ 这不符合经济发展的规律，也不实事求是，更不能促进我国工业科研方面的正面发展激励效应啊！ 所以楚军才鬼使神差的在极短时间内，想出了这么一个妙招！ 你别说，这个办法也恰恰点燃了钟白之前已经压抑了好久的那种不平衡的情绪，虽然自己在其他方面也能为自己创造收益，但3702号专利毕竟是重生之后第一项发明，要是没点个人收益那怎么着钟白每天晚上睡觉之前总是觉得有点膈应。 于是在经过一番思想挣扎之后，钟白总算表达了同意的观点，他点点头道：“没想到楚厂长这个主意，真是绝了！” “那这么说你是同意了？我还以为你又要坚持什么来着……” “没有没有，我也是个普通人，也要柴米油盐酱醋茶嘛……” “哈哈哈，那就好，只要有你小子这个点头，我这会儿就去给吴书记汇报！” “啊！都这么晚了您还……” 钟白话都没说完，只见老厂长已经精神抖擞的像一只脱兔一样，瞬间就冲出了宿舍大门…… …… 吴胜利很少在晚上超过十点钟之后在家里会见县里的下属。 尤其这还是一个平时几乎都从来没有给他单独汇报过工作的县化肥厂厂长。 倒不是他不关注已经逐渐成为县里明星企业的县化肥厂，而是因为身为一方父母官，每个领导都是有自己分工定位的，虽然他是县里的一把手，但像县化肥厂这种具体企业的事务，一般都是由分管工业的程淮鲁副县长负责，事情再重要一些的话，大不了就是县长郑亚群出面。 而如果能需要他这个书记亲自点头表态的话，那一定是关乎于全县发展的大事儿了。 这不，在迎来楚军这个不速之客还不到十分钟，还没听完楚军汇报完的最后那几句话，吴书记的兴奋就已经按捺不住了，主动打断了楚军的话，从茶几下摸出一包中华，主动塞了一颗过去。 “歇会儿、歇会儿，先抽支烟，老楚！”可以明显感觉到吴胜利的声音都有点微微颤抖：“这事儿若真是成了，估计咱们山平县至少第一期就能引入等同于十万美元的外商投资？！” “嗯，我和小钟商量过，如果rb化肥生产市场真如羽田太郎描述的那么好的话，假定一份转让费我们厂里能分到等同于1500美元的日元收益，那么按照比例上缴县里是70%，而这其中的75%，也就是1500*70%*75%，那就是将近800美元留给县财政，今年估计至少也有200家rb化肥生产企业绝对要购买这项专利，那么就是最最保守来看，县里十万美元的外汇收入是跑不了的，而如果改成外商投资，这一块就不用上缴，能够直接惠及我们山平县的发展了！”出门之前楚军就将这套数字背了个滚瓜烂熟，这会出口更是连指头都不用掰，流畅的一匹。 “嗨呀你这个老楚！真是！”吴胜利的笑容都快要止不住了：“以前咋都不来我办公室汇报你们厂里在研究技术这块的投入呢？瞧瞧，这是多好的典型，多好的例子！你们厂班子我看一直都重视技术，我说过，咱们县发展要重视科学，你看看，这不就是重视科学之后开花结果的表现嘛！” “嘿嘿，吴书记过奖了，其实我平时在重视技术这块也没干个啥，就是今年小钟进厂之后，看他是个人才，突击提拔了两次而已。”被县委书记这么高规格的一夸，就是楚军脸皮再厚也忍不住嘿嘿发笑，老脸一红道。 吴胜利故意马上把脸一板，道：“没干个啥？我看你这干的就是最重要的，也是身为县化肥厂厂主要领导最应该、也是做得最正确的事儿，那就是提拔重用优秀人才！” “嘿嘿，嘿嘿……”楚军这会儿就和个小学生一样，不知道说啥，只会咧开嘴傻笑。 毕竟是书记，高度肯定和一般领导不一样，这方面那自然理论是一套一套的，身为领导，吴胜利当然清楚，用人识人，那就是每个单位主要领导最应该做的事儿！ 这方面的能力强不强，就能看出这个人他强不强！ 而很显然，楚军今晚突然送上的这份大礼，让吴胜利的心情极好。 吴胜利当然知道，如果直接是日元外汇作为县里分红收益的话，其实除了好听，沾了个面子的光之外，并没有多少里子。 可一旦作为外商投资，那意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还很清楚的记得，年前去省里开会的时候，省一把手是怎么给他们这些县区一把手上教育课的。 “咱们天河省上上下下，目前除了省城天都之外，没有第二个地方有外商投资的，你们在座的每位同志，谁要是82年能突破这个0的限制，那就是好同志，优秀的同志！省里一定会大力宣传，甚至树立典型上报中央！” 鬼鬼，这种话省里一把手在大会上说出来的，那算是金口玉言也不为过，可见省里对引进外资这事儿是有多么重视。 当然，这对县域经济的地方发展促进作用也是极大的。 而另外一个方面，若是真的下面县区谁率先打破0的限制，不但在省内出名，还要上报，作为一个小小的正处级县委书记，全国两千多个，能被一个省大力给中央当做典型推荐，那对于个人的意义来讲不言而喻。 吴胜利今年45岁，在整个平阳地区本来就是最年轻的县委书记，他不但能干、敢干，也想干！ 本来山平县在全地区综合排名也只是倒数第二，但如果这个倒数第二的山区农业县能在1982年年初就敲定，本年度能引进相当于十万美元的日资进入，那对于整个平阳地区的震撼有多大，吴胜利是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去想的！ 但偏偏就是今天晚上，县化肥厂楚军，就把这个他从来不敢想的事儿，当面给他汇报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我只能说一句服气 而且从楚军的话里意思听来，这还是最最保守的估计！ 若不是楚军已经是正科级干部，这已经是县里能提拔的最高等级了，否则的话，吴胜利还真想马上再给楚军提一级！ “老楚啊，这个事儿虽然听得我很兴奋，但咱们gcd的干部要讲究实事求是，到底能不能做到，今晚这个口头汇报是一方面，明天早上8点半上班，我要看到一份完完整整的、有详细做法、措施和成效评估的报告出现在我的办公桌上！”经历了最初的激动之后，吴胜利也冷静了下来。 毕竟这事儿太大了，大到他现在都不敢完全相信，还得看到书面的东西之后，吴胜利才敢给自己的上级，也就是平阳地区一把手，地区书记熊溪汇报。 要不然，你瞎几把放这种卫星，怕是省里怪罪下来，少说也得灰头土脸的内部痛批一顿才行！ “这个……目前还要和rb外宾做进一步的沟通，就算我们这边效率再高总不能晚上叫人家外宾开会吧，吴书记？”楚军倒是没被这道命令给吓着，马上搓着手回答了一句。 吴胜利立刻一拍脑门儿道：“嗨，瞧我这激动的……差点忘了现在都晚上十点半了！那老楚你赶紧回去休息，争取明天上午谈出个像样的东西来，下午一上班，你给我记住啊！下午一点半上班，我在办公室等着！” “得令！” 楚军依然是事不过夜的节奏，马上回去又找到了钟白，两人又细细商量了一番，直到深夜十二点，楚军才返回家中休息。 至于幕后的主角钟白？ 小伙子只能望着办公室窗外的点点星光，叹了口气摇摇头自言自语道：“钟白啊钟白，你说你咋就这么快答应了呢？明明那个rb人还有两天时间才走，现在倒好，继上次天都熬夜画图之后，这一次又要熬夜编程了……” 没错，钟白今晚就打算花几个小时的时间，趁热打铁的直接把那套能用于rb现代化流水生产线的自动记录温度程序用那台个人pc给写出来！ 至于自动温控仪的图纸，钟白可以毫不吹牛的说，就算明天上午当场和羽田太郎面对面沟通的时候给他空白图纸和画板，当着面随便勾勒个草图出来，只要这个rb人是真的懂行的，半个小时就能让对方心服口服！ 直到凌晨四点半敲下最后一行回车，从磁盘器里取出那张软盘之后，困得不行的钟白不得不就趴在办公桌上将就着眯了那么几个小时。 等他再度睁眼，办公室主任罗胜已经把买好的包子和稀饭给放在了桌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钟厂长，顺便吃个工作餐再去会议室呗。” …… 上午和羽田太郎的谈判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许多。 因为当着面画出草图、又把写有新程序的软盘霸气的往对方脸上一拍之后，这位准社长也只能俯首称臣了！ 这种能力，作为精通业务的羽田太郎又怎么敢不相信？ 尤其是那张草图，虽然只是草图，但是在羽田太郎看来，除了里面所有的关键点都和自己设想的不谋而合之外，钟白甚至还创造性的提出了一些更多的小细节，而这些都是羽田太郎事先没有考虑到，但仔细一琢磨又极其合理的存在。 “钟君，今天当面看到您的图纸，我只能说一句——服气！” 羽田太郎说到这里，甚至马上站起身来，立刻一个九十度的弯腰鞠躬！ “不用搞这个，咱么还是谈谈后续的具体方案吧……” “哈依！” 羽田太郎甚至感觉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年轻人，并不是一个小小的华国县级化肥厂的年轻副厂长，而是远在神户的那位自己的顶头上司，会社的社长一般！ 很快合作方案就谈出来了，因为对rb国内化肥厂的市场极度了解，以及拥有充分信心的情况下，羽田太郎保守估计，只要2月底之前能把第一批自动温控仪制作完毕，配合钟白编写的新程序，那么从3月份开始有望突破市场，在rb国内，1982年全年至少新专利能获得接近一百万美元的收益！ 收益分配的具体比例上，羽田太郎再也不敢提什么昨天的按照比例对半的话，主动提出了二八分的方案，并且在楚军的原方案上做了不小的改动。 也就是说，名义上这一次有关于降低低调水温度全套改良措施的rb国内新专利申请，仅仅由神户科技株式会社以单方面的名义出面办理，而不是之前楚军设想的，由两家化肥厂共同申请的模式。 这是因为rb国内的情况又和华国不同，若是和国外的单位，不管是化肥厂还是科研机构，只要是跨国联合申请专利，那么审批时间就会慢很多，相对的收益开始时间也要晚很多。 这一点，是同吴胜利书记要求外资投资越快越好不符合的。 所以，新专利本身的申请就变成了神户科技株式会社一家。 那么山平县化肥厂和山平县方面怎么办呢？ 很简单，换个方式就可以了嘛！ 在意向交流中，这个rb国内的新专利，神户科技株式会社得到了华国山平县化肥厂的大力支持，这边提供了很多的相关科技资料成果，所以在私底下，神户株式会社将同山平县化肥厂签订一个跨国企业之间的协议。 协议规定，新专利的收益到了神户株式会社内部结算之后，再从里面分出80%出来。 而这80%里，又要扣掉其中的70%，以投资的方式在山平县建立一家企业，具体的行业领域待定，至少以每年不低于十万美元（以实际金额为准）的投资，除非从第二年开始收益大幅下降超过50%，否则连续投资3年的方式进行投资。 而剩下的30%，则作为资料费打给山平县化肥厂，按照一个季度为结算周期，以实际获益金额为准。 而这些资料费以日元外汇的形式转给山平县化肥厂，之后什么外汇结算、以及后续的分配流程，那就是化肥厂和山平县自己的事儿了。 看到这份根据大家口头商定、最后由办公室打印出来的协议草案，羽田太郎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心悦诚服的对钟白说道：“钟君，我这次出门匆忙没有任何会社的印鉴，况且这事最终拍板还需要社长点头同意，所以我希望您能给我十天时间，我一定会尽快往返神户和山平县，争取在2月结束之前把它签订！” 第二百八十二章 还得看钟君的意思 “我们不着急，倒是羽田准社长你这边恐怕还要再在山平县待两天才对吧？”钟白没有急着签字，而是笑眯眯的看着如释重负的羽田太郎问道。 听到钟白的说辞，羽田太郎露出一副黑人问号的表情：“还要待两天？难道钟君不认为敝人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赶紧返回神户和社长报告并且签约吗？” 钟白开口提醒道：“那些都是既定好的规划，可羽田准社长是不是忘了一件重要的事？贵会社本年度对山平县不低于十万美元的投资，选择什么领域，开设什么工厂，难道你现在脑子里已经定好了？” “哦，这个啊！”羽田太郎马上挠了挠后脑勺道：“我还真没想过，你们山平县这边选定行业就好，总之这次合作一定会圆满成功的！” 见对方还是没有明白自己话里的真实含义，钟白只好耐心解释起来：“羽田准社长，你不会以为这个投资只是我们协议里一个附带的嘘头吧？我告诉你，不。这件事情我们都需要共同认真对待，要确保贵会社在山平县的投资不但能够在本地带动就业，还要贵会社能够从中获利，希望它是一个双赢的投资，而不是一个协议中附带的、不令人重视的部分，你明白么？” 很显然，钟白对投资的重视程度很高啊！ 羽田太郎一开始当然认为这只不过是协议里的一个添头，是一个为了满足昨天晚上接风宴上那些频频举杯给自己示好的官员们不得不做的小事儿。 但在钟白明确的指出投资真实的目的和要求之后，羽田太郎才真正对这个要求重视了起来。 “哈依！我明白了。”见钟白说得如此认真，羽田太郎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对方话里的意思：“那么在这方面，钟君有什么建议吗？”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钟白很自然的回答道：“说实话，我并非山平人，对本地各行业发展的现况以及未来规划也不见得比你知道得更多，所以……下午我们需要一起去县里一趟，听取本地官员的意见，或许在接下来的一两天时间内还要进行一些实地调研，这就是为什么你不可能马上返回rb的原因，因为我们大家都要为此做好准备。” “哈依！” 见对方还是能分清轻重缓急，钟白微笑着点了点头。 外商投资这种事情，对一个地方发展的促进周期，显然不是以周或者月来算的。 至少也是按年看成果！ 简单来说，对地方长期有益的事情要多做点，短期有利益的事情要少做点，这样一个地方的发展才会渐渐不同起来，逐渐加快发展速度，脱颖而出。 …… 原本预料只有楚军一个人前来，但吴胜利看到不但有这位老厂长，还有年轻的副厂长钟白，再带上了羽田太郎出现在自己办公室的时候，显然又吓了他一跳。 “老楚，咋带着外宾过来不提前打电话汇报一声？我这办公室小了，等下我让刘主任把大会议室开了，咱们过去谈。” 听完楚军的简单汇报，吴胜利对此高度重视。 因为这位老厂长提到，投资的事情羽田准社长已经提前表态全力支持，但具体在哪个行业现在还没有定下来，需要听县里的建议，显然对方也是很有诚意的，否则不会又跑到自己这儿来嘛。 “这是我没考虑周到，吴书记。”楚军的回答虽然听上去像是道歉，但这口气怎么琢磨都是在邀功：“今天我带上小钟和羽田准社长足足谈了三个多小时，结束会议都是十二点过了，咱们在伙食团简单刨了两口之后立马就赶到您这儿，不能迟到嘛。” “呵，带上外宾，那自然之前约定的时间就不作数了，一切以外宾为准！”吴胜利哪儿还听不出楚军那股劲儿，笑骂了一句，起身一挥手道：“走走，会议室谈去！对了，既然是设计投资领域这块，我把郑县长还有程县长都叫上一块儿。” 毕竟是一把手召集，很快郑亚群和程淮鲁就放下手中的工作紧急赶往了会议室，听到吴胜利宣布会议主题之后，两人立刻对视一眼，彼此之间都充满了掩饰不住的惊讶之色！ 居然这么快！ 不但把意向中的投资给搞定了，甚至现在就要立刻开始谈具体哪个行业？ 这尼玛，就是做梦也不敢做这么魔幻的梦啊！ “好了，羽田准社长，在山平县投资的具体事宜，我们三位基本上说了能算，你就大胆的提出自己的看法！”和昨天在饭桌上还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的态度相比，这会儿的吴书记说话虽然声音不大，但中气十足！ “唔……诸君，其实我个人目前是没有什么具体看法的，还得看钟君的意思……”或许是被对面的官员们突然提升的意志给弄得有点不适应，羽田太郎也选择了下意识把目光投向了旁边的钟白。 他的话被翻译过后，几位县领导顿时明白了什么。 毕竟在大家为官时间都不断，察言观色的能力那肯定不用强调，若再不明白羽田太郎突然转变态度其实是钟白的原因的话，那这三位也就没办法继续领导山平几十万人民勤劳致富了。 “既然羽田准社长让我说，那我就在各位领导面前献丑了。”钟白也不客气，在路上其实他已经有了一个轮廓，正好趁着这个时机抛出：“不管是内商投资还是外商投资，具体到投资项目上，我们也只看两个重要因素。一是投资方的产业主要在什么领域，二是被投资地的当地产业情况，在这二者之间找到一个最平衡的点，那就成了。” 这个解释十分通俗易懂，给钱投资的外国公司是做什么的，那么如果就在它相同或者相近的领域开设公司或者工厂，除了在资金注入这方面之外，具体业务也有很大的指导帮助。 而被投资地的当地产业情况，这个也很容易理解，你比如山平县是个农业大县，工业底子薄弱，第三产业那就更不用说，若是外资进来投资第三产业，那绝对是肉包子打狗血本无归的。 第二百八十三章 换个思路吧 “神户科技株式会社，也就是羽田准社长所在的公司，是一家中型化肥生产企业，主要业务和我们县化肥厂差不多，顺带在农业方面也有一些涉猎，但鉴于这次的合作专利本身就是从我们厂里取得的资料，所以我个人觉得，他们在我县的投资领域，最好以第一产业为主。”钟白慢慢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按理说，最好的当然也是对方在这边开化肥厂，可谁让山平县化肥厂本来就有钟白这个逆天的存在，神户科技株式会社下一步要申请的rb国内新专利都是从山平县化肥厂搞的资料弄的，别人都比你厉害了，你还投资，这不是脑子进水了么？ 所以这样下来，钟白很自然的就联想到了农业方面，而恰好按照他刚才的那两个重要因素论，山平县本身就是农业占大头的县份，两者一拍即合。 吴胜利很快就听明白了钟白的意思，咳嗽一声，道：“那就是农业相关了？咱们县的粮食生产还是很不错的！亚群、淮鲁，你们有什么好的看法没？可以大胆的提出来嘛！” 郑亚群没有立刻吭声，而是把目光转向了副县长程淮鲁身上，这种涉及具体领域的话题，他其实不是特别精通，在外宾面前也不会强行逞能，倒是很知趣。 “粮食作为一种产品差异化太小，没有市场，而且rb人即便从我们华国进口粮食，更多也是选择进口东北那边的，轮不到我们这里。我倒是觉得一些地方非主食作物的加工制造业作为投资领域，值得考虑。”程淮鲁略微思索之后，就抛出了自己的想法。 “具体有哪些？”羽田太郎显然觉得这个提议不错，马上追问道。 “种植类的话，其实我县高粱、玉米的产量不错，但这些主要都作为酒类生产原料供给平阳地区，咱们县里的酒厂发展得很一般。”郑亚群顿了顿问道：“不知道这方面可行吗？” “高粱、玉米？这些很普通啊，没有什么特点。以它们为原料加工出来的产品，似乎没有多大市场。”即使原则上已经答应钟白，但真谈到具体的投资项目上，羽田太郎还是不会信口开河乱点头的，这时候也严肃起来，明确的拒绝了这个提议。 见第一个提议就被否了，程淮鲁脸上微微有些尴尬之色，但很快就一扫而过：“没有多大市场？” “是的，这些都是生产白酒的原料，可是如果产品要外销的话，rb国内对于你们华国这种高度白酒没有多大需求，即使有，也早就被那些高端品牌所占领，我们这点投资，弄个生产线产出来的产品不会有任何竞争力的。”羽田太郎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看法。 这话虽然听着刺耳，但在座的领导们都知道它是大实话。 就算是平阳地区产出档次最高的平阳大曲精装版，最远也就卖到省城天都市，而且销量不高，外省基本看不着，更不要说外国了。 rb国内需求的高档白酒，不用说那都是茅台、五粮液这个国酒级别的，他们的规模多大、投资多大？岂是区区十万美元投资出来的生产线产出的产品所能比拟的？ “呃，换个思路吧。”见场面有点尴尬，钟白想了想道：“其他的农产品呢？比如我们山平县很出名的芋头，这个就很不错啊！” “芋头？”吴胜利听到这个楞了一下，道：“这玩意儿我们县里倒是有不少，可是从来也没有组织过规模生产啊，都是农户们自发种植的，产量不稳定，也能投资？” 作为一县的书记，吴胜利并不是那种只会在酒桌上喝酒的领导，这些基本情况他还是烂熟于胸的，听到钟白这个提议第一反应就是比高粱和玉米还不靠谱。 山平县的芋头，虽然没有规模化种植，但是名气还是不小，上次去天都给省厅的领导们带礼物，钟白就是选择的它，毕竟除了野狍子之外，山平县在省城最出名的恐怕就是芋头了。 大家原以为这个提议不会有回应，没想到羽田太郎听到这里，却露出了期盼的神色：“芋头？就是那种使用块茎的农作物吗？” 钟白点点头道：“是的，咱们山平县的芋头不是普通的芋头，炖好后入口特别糯稠，口感好，淀粉含量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还含有啥微量元素来着……” “含硒，咱们山平县土壤里这种微量元素的含量挺高的，还是全国三大富硒区。”郑亚群马上补充道。 “富含硒元素的芋头？”羽田太郎楞了一下，但连上马上露出狂喜之色：“这是真的？有没有相关正式的科学检测报告？！” “这个当然是真的，如果羽田准社长需要的话，我可以让我们农委的负责同志马上带着相关资料过来！”这种事情上郑亚群当然不会说谎，立刻严肃的点头回应。 “我需要！” 于是，在半个小时之后，山平县农委的负责同志就在接到一个紧急电话后满身是汗的来到了会议室。 见三位县里的主要领导都在座，还有那位昨天惊动全县城的外宾，农委负责同志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坐下之后双手将科学检测报告递了过去，在吴胜利的示意下，紧张得用带着颤抖的口音描述道：“我们……我们山平县是全国三大富硒区，高……高陵山山脉附近的将近三万平方公里都是……这……这是国家农委认定过的……不知道……不知道领导突然问起这个事情……” 见他说话都在结巴，吴胜利眉头一皱，心道在外宾面前这个节奏也太丢山平县的脸了，反正报告拿到了基本情况也说了，于是干脆手一挥道：“行了，你先回单位，有什么事情我会让秘书通知的。” “嗳，吴书记。”听到让自己走人，这位负责同志心下大缓，这特么会议室是自己能待的么，坐下感觉都说不出话了！于是不到十秒钟就消失走人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真的为咱们厂在着想 “富含硒元素的蔬菜……这倒是一个很不错的投资方向。”钟白回忆了一下前世有关这块记忆，理了理思路，道：“rb国内这块的二次加工技术在全球都是比较先进的，他们也有相关配套产业的经验，我个人感觉可行。” 毕竟钟白的话就是圣旨，虽然羽田太郎并不清楚为何钟白就敢下这样的判断，但在这几乎等同于命令的情况下，羽田太郎快速把神户工业园区里有这方面经验的相关株式会社在脑海中筛了一遍，立刻一个全新的想法就出炉了。 “钟君这个建议和最初我们商定的有一点点不同，现在恐怕我们神户科技株式会社来做这个投资就有点不适合的，不过我们工业园区还有另外一家长天农产品加工株式会社主营是这方面的，我们可以采取稍微变通一点的方式来操作这次投资……” “实际上依然以我会社出资，但相关的人员我会社可以聪哥长天农产品加工株式会社那边以交流聘请的形式请过来，然后再至少在山平县指导工作一定时间，等生产和销售都走上正轨了再逐步替换人员，钟君以为这个看法怎么样？” 这是前世比较成熟的集团公司之间互相借用人才的方式，钟白不假思索的就点了点头道：“只要确保技术运作无问题，完全可行。” 书记吴胜利倒是听得一头雾水：“等会儿……刚不是说由他们会社投资吗？怎么又扯到另外一个了？” 钟白不想过多的解释这里面的细节，因为要是从原理解释怕是至少得一两个小时，既然现在这个临时会议的目的是先把事情能不能做这个最根本的点定下来，那就先敲定最重要的即可，于是他想了想回答道：“这些他们都会提供相关的纸质方案到县里，现在只需要县里确认，这个十万美元投资的事儿能定板了吗？” “当然能！”这种原则性的表态吴胜利自然马上就敢做，点点头道：“还需要什么我们山平县做的没有？” 羽田太郎虽然是一个化肥生产株式会社的副社长，但对农业二次加工业也有所了解，马上抬头说道：“在这次回国前，我需要对产地和目前的初级原料做一个实地基本走访了解，这样回去之后我也有足够翔实的资料以便我们社长做出进一步的决策。” “好，要下实地去看对吧？”吴胜利略微一思考，马上转头对郑亚群说道：“亚群县长，你马上组织相关部门，抽出几名能力强的同志，陪同羽田准社长去咱们县芋头产量最大的三个乡镇实地走访，越快越好！” “是，吴书记！” 这场临时会议就这样结束了。 而山平县化肥厂接下来的接待也随之结束，因为双方的直接合作已经敲定，后续去乡镇查看芋头产地和产品的事儿，这就和钟白没多大关系了。 于是在县里相关部门和领导又快速带着羽田太郎动起来的同时，钟白和楚军总算是完成了本次外宾接待的任务，返回了化肥厂。 “小钟，没想到你在其他行业领域也懂这么多！”楚军无不感慨的道：“这下我是真的体会到什么叫做‘一专多能’的新型人才了，你就是！这些什么农产品二次加工产业的门门道道，就是给我一年时间也学不会啊！话说这投资的事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最终定板？” “呵呵，这都是以前课余时间学习到的。”钟白赶紧把话题一转道：“咱们厂里目前和羽田太郎的接触就算告一段落了，等他在县里考察完，返回rb取得会社同意，把一揽子方案拿出来后再来山平县的时候，那才是收获成果的时间。” “嗯，那就是之前羽田太郎说的10天之后了，对吧？”见钟白微微点了点头，楚军也把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拿到台面上来：“现在关上门只有咱们俩，我就说说这个什么新专利给你个人分配的那部分吧！刚才回来的路上我稍微心算了一下，就算按照最保守的估计，分到咱们厂里的那些‘资料费’一年也差不多有四万美元呢，这些钱你放心，我都会让厂里走最正规的程序给到你个人手上！” 其实钟白一开始就是想争口气，这一次羽田太郎来提合作的事情最后变成现在的模样，实际上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尽管这个数字和钟白预想的差不多，但听到楚军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敢拍板全部给自己，也不禁为这位老厂长的果决感到佩服。 虽然一开始没考虑过，但钟白稍微想了一想，还是决定不能全拿，道：“虽然楚厂长这么说，但我只愿意拿50%，剩下的50%留给厂里吧。” “为什么？你小子不是一开始就一副想从rb人身上赚钱的样子么？怎么到了这会儿反而还矫情起来了？”楚军点燃一根烟，有些不解的看着钟白，问道。 “这不是矫情。虽然这研究是我一个人做的，但我毕竟是山平县化肥厂的一份子，是副厂长，没有厂里对我一直以来的支持，也不会有今天的成果。”这番话钟白倒是很认真的在说：“还有，以后我要是离开了咱们厂去其他单位，厂里这股投身科研的势头不能断，所以我建议，这新专利收益里面的50%留给厂里做专门的研究基金，希望楚厂长能够大力鼓励其他同志们在工作中大力研究更新更好的技术，只要这股风气起来了，咱们厂里就有了新技术源源不断的造血机制，以后无论市场形势如何变化，我相信咱们山平县化肥厂都会一直走在前列，不会掉队的。” 这话有理有据，而且并非只为眼前利益计算，真正是看到了厂里的长期利益，即便是楚军这个多年的厂一把手听完之后也愣了不下半分钟，才反应过来，颇有感慨的微微点头道。 “小钟，你这是真的为咱们厂在着想啊！说实话，要不是我和娟子成天惦记着你以后路走得更宽更好，我还真就敢马上退休把这厂交给你了……”说到这儿，可能是有点触动，楚军的眼角居然不知不觉有点湿润，他害怕被钟白看见，借着吐烟雾的动作把头扭到一旁，等情绪恢复之后才又缓缓说道：“山平县化肥厂有你这个年轻的钟厂长，必是厂里大幸！” 第二百八十五章 再回老家 当然，在听到楚军提起娟子的时候，钟白敏感的神经瞬间动了起来，两人也很默契的没有再聊下去，钟白也趁机离开了。 他当然知道楚军话里那句“我和娟子成天惦记着你以后路走得更宽更好”的话里，除了字面上的意思之外，背后那一层意思也不言而喻。 这无疑对钟白是一种压力，倒不是说他顶不住这种压力，而是想想自己手里的工作，现在除了和羽田太郎这个临时的合作之外，特种化肥攻坚阶段的生产、以及吕厅长上次给自己布置的让去了解铝土矿的事儿，都让钟白脑中只有工作这一件事儿。 这种时间不够用的紧迫感，让他重新找回了前世在华国化工研究院那日日夜夜争分夺秒工作的记忆。 儿女情长，或许本来就不是自己这种工作狂所擅长的领域。 想到娟子，钟白才意识到，好像已经又有一段时间没和对方联系了。 钟白的副厂长办公室是配了电话的，本来他还说今天回厂里之后先问一下省外事办吴秘书有关上次那些赔偿的瑞士法郎的事儿，但拿起电话的时候，他却鬼使神差的拨通了厂里驻天都办事处的电话。 “我是钟白，楚娟同志在吗？” 没想到接电话的不是王天林，也不是楚娟，更不是平时开车的王若飞，而是一名新同志。 “啊，是钟厂长！楚娟她今天和王主任一起去一个县里指导委托生产的工作去了，有什么事儿需要马上通知楚娟同志吗？” 钟白当然知道这是因为驻天都办事处运行一段时间后，人力资源显然不够用，当时他索性就指示王天林可以在天都招聘两名合同工，至少能保障办事处的正常运作，接电话的就是其中一名同志。 不过在听到楚娟也在出差忙工作的刹那，钟白的心情也就释然了，道：“没事儿，我就是想起有点资料的问题，现在已经找到了，就不用通知楚娟了，再见。” 挂掉电话，望着窗外的阳光，钟白突然微笑起来。 人楚娟也是一个爱岗敬业认真工作的同志，咋自己刚才就突然产生了那种不联系是一种委屈对方的错误思想哩？ 这是1982年，甚至都还没有八小时上班制度，每个成年人绝大多数精力都是投入在工作上的，自己如是，楚娟也如是。 若是真的希望娟子的日子过得称心如意，也要让对方有目标和发展的空间嘛。 想通了这个，突然就不再纠结于感情方面的钟白终于再度拿起电话，拨通了省外事办吴小平的电话。 “吴秘书，好久不见，我是钟白，今天打电话过来就是问问上次在瑞士有关我五百瑞士法郎的赔偿费的问题……” 这钱一直没有动静，钟白现在问也无可厚非，吴小平马上就给出了解释。 “这事儿啊！说起来其实我一直都在催促着呢，钱对方是打到我们单位来了，但你不是我们单位职工，要领必须带上工作证明来天都一趟才行，抱歉啊！” 擦，原来是这样，不过这个解释钟白倒也理解，毕竟这年头很多单位给自己职工发钱都是走现金，更不要说他一个非本单位的人了，于是笑道：“那行，我尽快上天都，到了之后和你联系。” “我等着呐！咱们哥俩新年后还没一块吃过饭，你来了我私人请客，请你好好吃一顿天都有名的鱼，咋样？” “那敢情好，就这么说定了啊！” 吴小平和自己的关系越发融洽了，虽然两人现在在工作上没有太多交集，可上一次在瑞士的确有不少事情吴小平也是一直在默默出力，多一个朋友在省外事部门，钟白对此自然是乐观其成的。 既然对方提到什么时候上天都，钟白想了想，决定明天就走。 毕竟这一次回来就是因为羽田太郎学习考察的事儿临时被厂里和县里叫回来的，现在这边已经谈好，没有什么再需要自己的事儿，钟白名义上还背负着省厅指导kco特种氮肥第二批委托生产的任务呢，返回天都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和楚军打了个招呼，老厂长倒是巴不得他早点走，毕竟娟子还在天都哩，但想想这羽田太郎还在县里走访乡镇，要是外宾没离开钟白就先跑天都了，也有点不合适，于是想了想说道：“第二批委托生产任务现在已经走上正轨了吧？羽田太郎走的时候还要去天都赶飞机，我说干脆你就再等两天，到时候和他一块坐县里的小车去天都，这样也合适点。这两天你就先放个假不要走远了，其实可以抽空回老家看看你爸妈嘛，厂里派车就是。” “也行。”钟白想了想，正好和爸妈唠嗑唠嗑省城房子装修、还有婷婷转学的事儿，也就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钟白一大早就出发，中午就赶回了齐县锁子镇四村的老家，见到了家中二老。 “小白，你咋这会儿突然回家了？”父亲钟大生看到钟白的身影，不禁楞了一下。 见父亲依旧没有穿自己买的新衣服，还是那身带着补丁的棉袄，钟白眉头微微一皱：“手上的事儿忙完了就顺便回来一趟看看你们，马上又要上天都去了。对了，爸，我上次给你们买的新衣服咋不穿？” “这年过完了要下地干活儿哩，新衣服质量那么好，穿着下地弄脏了怪可惜的，所以就……” 还没等钟大生说完，钟白立马打断了他的话：“还下啥地，我不是都说了你们马上准备搬去天都新房子住了吗？装修时间算算也差不多了，估计这两天就弄好，你们赶快准备出发就好！” “啊？这么快……？！” 回老家之前钟白问过装修队，基本上装修已经完成，随时可以住人了。 现在的装修还没有什么黑心装修队用那些对身体有害的材料，装修完空个两三天就可以住进去，钟白想了想索性告诉二老，自己后天上天都，他们也就顺便一道好了。 当然，父母不可能坐县里的车上天都，钟白也就在返回山平后联系了余东峰，让他想办法再县里包一辆车，专门送父母。 1982年单独包车，在一般人来说是根本不敢想的，但对于目前事业正在处于快速上升期的余东峰余总而言，那都不是事儿。 给县里运输四十八队打了个招呼，又派人连夜带了点礼物回山平，该的包车费直接拍脸两倍，这种好事儿四十八队岂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在两天后，钟白和羽田太郎一同乘车返回天都，四个小时后，四十八队的包车也把钟大生和唐翠华二老给拉到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给小婷准备的英语培训课 在和羽田太郎已经成为合作伙伴的情况下，钟白自然是选择陪同省外事办的同志一起把他送到天都市机场。 而这名省外事办的同志不是别人，正是钟白的老熟人，钟小平。 在车上钟白就过问了羽田太郎考察的进度，对方经过考察后，初步选择了在山平县黑山镇作为建立加工厂的地点，就等着回去汇报敲定了。 总的来说，这事儿已经定下来，现在的羽田太郎和来时的心情已经完全不同。 那时候他还曾经认为事情会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走下去，但钟白的横空出世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做一山更有一山高，合作的方式也完全发生了变化。 不过好在最终目的都达到了，虽然名义上这个即将投放注册在rb国内的新专利已经不再是独家，但只要实打实的利益还在，那他羽田太郎也算圆满完成了任务，并且钟白在走的时候还主动慷慨的把温控仪图纸和他编写的程序软盘提供给了自己，这些东西足以让自己回去面对社长的时候说话有足够的底气。 “羽田准社长，这一次来山平比计划中多停留了两天，你回去给你们会社汇报的时候，可不要赖在我头上啊！”钟白笑呵呵的同对方开起了玩笑。 羽田太郎马上正色道：“岂敢岂敢！钟君，十天，最多十天！我就会再回来的！” 钟白轻松的回答道：“那时候你就直接去山平和县里、厂里对接即可，我很有可能有事不能回去了，提前给你说一声啊。” “哈依！那也请大家不必送了，马上安检，我会尽快回来的！” “一路平安。” 送完羽田太郎返回市区的路上，吴小平提出今晚就要请钟白吃饭，钟白本来想拒绝，毕竟父母来了现在还住在招待所等自己呢，想去处理来着。 但转念一想，既然吴小平这么热情，那干脆就把父母叫上一块儿一起吃饭得了。 “行啊，叫上叔和姨一起，我多点些菜！”吴小平倒是很大方。 “你可别说这是我趁机敲竹杠啊！”钟白也哈哈笑了起来。 “哪能呢？你小平哥是这样的人么？” …… 红烧白鲢、炖甲鱼……这些好菜一盘盘端上餐桌，钟大生和唐翠华倒是显得有些惊慌失措，拿着筷子都不敢下手。 倒是吴小平见多了这种从来没在天都吃过饭的乡下同志，主动笑呵呵劝道：“叔、姨，你们就放心大胆的吃，今天是我私人请客，正好有这个机会把您二位也给请上那是我的荣幸，要是您二位不动筷子，那我可就不高兴了啊。” “哎哎，翠华，那赶紧吃。”钟大生本来就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赶紧捅了捅旁边的妻子，这样才算开席了。 席上，见自家儿子和这位省外事办的秘书相互之间谈笑风生，一副熟络的样子，钟大生一边观察一边才在心里嘀咕着，原来我家钟白在省城是真的站稳脚跟、有朋友了！ “……对了，你妹妹在天都四中学习情况咋样？”钟小平关心道。 “这段时间我也很忙，没怎么过问，只是前天打了个电话问了一下我们天都办事处的同志，说是基本情况还可以。”钟白挑起一片鱼肉，回答道：“不过……” 自己人在山平，自然没法过问妹妹的学业情况，不过钟白也曾经嘱咐过驾驶员王若飞，若是不忙的话，尽量一周去一次天都四中帮他探望一下妹妹钟婷，王若飞倒也是很机灵，基本上每周都去了，而且也抽空打电话回来汇报给钟白。 不过，虽然其他科目的整体表现还可以，但一直在齐县一中念书的钟婷，英语水平显然和省城天都的大部分学生有差距，这一点，也是王若飞回来后特别在电话里告知给钟白的。 钟白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82年的国内英语教学水平本来地区差异就非常大，像齐县这种小地方和天都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虽然现在钟婷转到天都四中这种高水平的学校，可要在只有不到四个月的情况下突击提高英语水平，难度其实是相当大的。 平心而论，即便是钟白自己辅导妹妹，只要给他足够多的时间，他也绝对相信能在这段时间扭转钟婷英语成绩比较差的现状，可偏偏自己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不要说妹妹了，就说两个一直关心自己的异性都没时间见面，同自己的“合伙人”余东峰上次的见面也就是在他们家那次，你说这种情况下，如何能让钟婷的英语成绩快速提升？ “不过什么？有啥困难你说话啊，老弟。”见钟白欲言又止，吴小平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追问道。 “不过我妹妹的英语成绩好像不怎么样，现在距离高考也就那么点时间了，我怕这会成为她的短板啊……”钟白犹豫中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令妹的英语成绩不好吗？”听到这个情况吴小平也颇感意外。 毕竟钟白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不要说英语了，什么德语、法语甚至日语，钟白各个都是溜溜熟，咋同一父母所生的妹妹英语就不行呢？ 这个疑问吴小平当然不会说出口，不过显然钟婷英语成绩不好这件事对钟白来说是个需要解决的难题，吴小平当然也很清楚钟白这种大忙人是不可能自己抽出多少时间去给妹妹辅导英语功课的，于是想了想，说道：“这事儿我有办法。” 听到吴小平这么说，钟白立刻眼前一亮：“你有办法？” 见钟白语气中充满期盼，吴小平当仁不让的说道：“对啊，老弟你不要忘了，我可是在省外事办工作的人！” “我当然知道！不过你的专业是德语啊，我妹妹要加强的是英语，这……”钟白还是有点糊涂。 “哈哈，你不会以为我会亲自去辅导令妹吧？”吴小平哈哈一笑道：“这当然不可能，不过最近我们全省外事系统有一个夜校培训，是针对各地外事办新参加工作的同志们统一组织的，开课时间从三月一号开始，每周的周六、周日两天全天都有专门的英语培训课，如果令妹有时间的话，来旁听学习就当是补课咯……” 第二百八十七章 打整新家 “真的？！”听到这个消息，钟白脸上立刻露出惊喜之色。 “那当然是真的，我啥时候骗过你啊？老弟。”吴小平认真的点了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我明天就去给小婷说说，让她每个周末来旁听！”得到了吴小平的再次确定，钟白这下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会儿还不是2020年那种高三教学的节奏，即使是天都四中这种学校，每周也是上课五天，外带每天晚上的两节晚自习，还远远没有达到一周只放半天假的超负荷高压学习状态。 周六周日本来就没课，现在有这种省外事办组织的英语培训课，不用怀疑它的水平，既然是外事部门的新同志参加培训，那就一定比学校的教学力量强，教学的内容也肯定有一定深度，至少应对高考是绝对没问题的。 只不过这样一来，钟婷每周几乎就没啥休息时间了，但钟白深深的明白，能在这个年代通过高考考上一所正儿八经的好大学对妹妹以后的人生轨迹会有多么大的影响，牺牲几个月的休息日若是就能换来成功，那肯定没有别的选择。 听到钟白和吴小平寥寥数语对话就把这事儿给定了，父亲钟大生还有点懵逼：“小白，我听你们刚才这话的意思是……小婷以后要参加这个补习班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补习班，都是给外事部门的新同志专门组织的培训课，水平很高的。”钟白马上纠正老爹话里的错误：“水平比学校里的英语老师高很多，而且基本是不对外的，普通学生就算想参加也没路子哩，这还是得多亏吴秘书的帮忙。” 听钟白这么一说，钟大生才算安下了心，作为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从来没有怀疑过钟白的话，自然对身为钟白好朋友的吴秘书的话也是深信不疑，想想儿子想办法把自己两口子带到天都，第一顿饭就是这位吴秘书请客吃大餐不说，席间三两句话又把女儿学业的事情给弄得妥妥帖帖，当下那股淳朴的老农民思维一下就上了头，马上举起自己的酒杯，也不知道该说啥，就这么冲着吴小平比划了一下，将近二两的白酒一口就给干了下去！ “哎，叔，使不得！”等吴小平反应过来，钟大生已经一口闷了。 其实钟大生的酒量也不咋地，这一口白酒下去的确有点遭不住，加上喝得太快气也有点不顺，顿时咳嗽起来，弄得吴小平怪不好意思的，也只好把自己的杯子一饮而尽，这才劝道：“这都是我能力范围内的事情，叔你少喝一点，多吃点菜！” “我们家小白能认识吴秘书这样的朋友，真是我们钟家的福气啊！”平时不怎么喜欢说话的钟大生，此刻仍觉得欠了对方不少人请，感慨的说道。 “哪能呢，其实能认识钟白才是我的福气，哈哈……” 解决了钟婷补习英语这个大事儿，席上又充满了欢声笑语…… 或许是因为吴小平有一段时间没和钟白见面了，这顿饭吃了足足有一个半小时，结束之后吴小平还不忘给钟白叮嘱，让他明天上午抽个时间来省外事办这边把手续办了，将那五百瑞士法郎的个人补偿费领到手。 当然，到手的是人民币，不可能是外钞，毕竟外汇嘛，这年头国家还是需要的。 吴小平走后，钟白让王若飞开着办事处的车子把二老给拉到了省工业厅招待所，给服务员打了个招呼让其开了一个标间，这才带着父母上楼，告诉他们今晚就先暂时在这儿休息。 钟大生和唐翠华这辈子还从来没住过这么高级的招待所，甚至在进了房间看到那洁白的床单和整齐的被子之后，都有点束手束脚不知道该不该坐下。 “小白，这么好的招待所，一晚上得多少钱啊？咱住个小旅馆就得了……”母亲唐翠华怯生生的小声说道。 “你不会用公家的钱让我们住招待所吧？那可不行，是违反纪律的！”钟大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大声道。 “爸、妈，你们安心住下就是，一晚上要不了几个钱，就五块而已，我出得起。”钟白赶紧把二老扶着在床沿坐下：“放心，这不是公家出钱，我私人给的，纪律我随时都放在心中，不会犯错。” 说实话，钟白还真是自己掏钱，其实按理来说，他已经是个副厂长了，又给厂里办了那么多大事，楚军也曾经不止一次明里暗里给他说，在省城支出经费这块，钟白基本上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事后回去说一声就可以全部报销，但钟白依旧牢记一点，那就是这种私人的事情不需要麻烦公家，反正现在自己又不是出不起那个钱不是？ “那就好，那就好……你虽然现在当官了，但不要乱用国家的钱。”钟大生听儿子这么说才松了一口气，不过转念一想，又道：“那咱们还要在这儿住多久？一天五块钱，这也不得了啊！” “放心，明天上午我先去办点事，下午就接你们到新房子去。”钟白马上回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二老一听效率这么高，也就没在说什么了：“小白，时间也不早了，你明天上午还要办事，也早点休息。” 不过钟白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那就是新房子装修虽然弄好了，可家具什么的都没买，床铺、衣柜桌椅板凳、锅碗瓢盆这些都没有，这倒是个问题！ “呃……爸、妈，我刚才差点给忘了，明天还得买家具这些，另外还得把新家打扫一下，可能还没那么快住进去……”钟白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皮，道。 “家具？弄个床铺、有灶台能做饭就行了，那些不着急后面慢慢弄也成。”唐翠华倒是不怎么介意这个。 钟白立刻摆摆手道：“那不行，这必须得弄好了。” “可你这么忙，我们两个对天都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事事都把你叫上来弄，那得多耽误你的工作啊？”唐翠华显然不愿意让儿子把时间浪费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上，小声道。 这种事情自己做确实有点浪费时间不说，而且钟白对这块也向来不怎么擅长，于是听母亲这么说，钟白脑子里立刻想起了一个名字！ 买东西收拾打扫屋子，这种事情当然是女人来做比较好嘛！ 楚娟！ 第二百八十八章 赔偿费落袋 钟白正准备开口，可又突然意识到，楚娟不还跟着王天林在县份里出差么？ 那这咋弄？ 想来想去，钟白的脑子里鬼使神差的浮现出另外一个女人。 宋小丽！ 让她来帮忙给父母的新家布置打扫一下，这个念头自从迸出来的一刹那就一发不可收拾。 而且钟白还隐隐觉得，宋小丽明显比楚娟更适合干这事儿！ 毕竟一个是厂长千金，平时在家都是被老爹宠得不行连个厨房都不进的，另外一个在调动前则是车站餐厅服务员，无论怎么看，都是宋小丽更合适吧？ 想到这儿，钟白马上对唐翠华说道：“这样，妈，明天下午我带个朋友来帮忙，买家具这些我也一路，后续收拾布置打扫这些，就让朋友帮忙好了。” 唐翠华还以为钟白要叫余东峰，赶紧摆手道：“叫上次来咱家过年那个小伙子？可人家看着就挺忙的，白白把人叫来帮这种忙怕是有点不好哦？” “哪能叫他呢？余东峰可是大忙人！”钟白摇摇头道：“叫另外一个朋友，也是在天都上班的，是个女的。” “女的？”本来唐翠华对这事儿也就是听从儿子安排的节奏，一听儿子居然要主动喊个女人来帮忙收拾打扫新屋子，这眼神一下就亮了起来。 钟白还没察觉到母亲口气里的异样，只是随口说道：“是啊，女的，在山平县认识的。现在调到天都上班了，是铁路系统的，人很勤快，做事情麻溜得很，我以前在厂里也找她帮了好几次忙她都很快办好了，您就放心吧。” “不是，这姑娘是哪家的？你和人关系处成什么样了就让别人来帮这个忙？”唐翠华显然有点不依不饶，追问道。 钟白这才反应过来好像母亲话里有话，再一扭头看到唐翠华那期盼的眼神，知道母亲肯定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只好慌忙解释道：“就是一普通职工，没您想象那么复杂！总之，明天我就想办法联系她，你们今晚好好休息，我明天上午办完事，中午吃了饭就回来，你们就待在招待所别出去乱逛啊，要不然我到时候找不着人。” 说完，也不等老两口回答，钟白赶紧慌忙的离开了他们的房间，跑回自己床上躺下，发现心脏竟然砰砰砰的直跳。 钟白啊钟白，不就是让宋小丽过来帮个忙么，你紧张个屁啊？他不禁对自己说道。 说是这么说，但唐翠华刚才那炽热的眼神钟白是看懂了的，只能无奈的摇摇头，看来现在只要自己在任何领导、长辈面前提到女人，大家好像都抱着同一种心思啊…… …… 因为是办私事，第二天早上钟白直接打了个出租车去了省外事办，很快就找到了在办公室的吴小平。 吴秘书也不磨叽，昨晚他就和财务科的同志打好了招呼，一上班就把各种手续给弄得七七八八就等钟白签字，钟白签完字之后又带着他一起去找分管领导审批，期间省外事办的分管领导还不忘就上次在瑞士那件事再把钟白给夸了一遍，弄得他还怪不好意思的。 得，现在看起来，这省外事办上上下下的领导同志们，怎么对自己比省工业厅这个正宗的婆婆还要亲的感觉啊？ 3800元现金沉甸甸的，幸好钟白早有准备，一个挎包给装得满满实实，见报销落了袋，吴小平这才拉着他回到自己办公室，笑呵呵的说道：“钟老弟，老哥办事儿这个调子还满意不？” “满意，吴哥办事咋会不满意呢？”钟白也很自然的从挎包里抽出一条中华，悄悄放在了吴小平的抽屉里：“我这次来得匆忙，主要是和外宾同车，就没带山平的土特产了，那怪扎眼的，喏，这条中华你上班的时候随便抽抽。” 虽然在省外事办工作，工资福利待遇已经比很多体制内的同志都高了，但吴小平显然还没到那种随时都能抽得起中华的节奏，见钟白这么自然的拿出一条烟，心里更是感觉舒服得一批，稍作推辞就给收下了。 “老弟，你妹妹参加培训课这事儿我也联系得差不多了，她是住校周末要离开学校的话需要给校方报备的，等下就亲自带人过去给天都四中那边打招呼，你跟我一块儿不？”吴小平问道。 若是不去找宋小丽的话，钟白自然是愿意和对方一起的，但算了算时间不够，毕竟宋小丽上班的天宁县车站距离市区还有三十公里路呢，一来一回起码也得三个小时，于是摇头道：“我马上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就不和你一起了。反正老哥办事儿我放心，等我周末得闲的时候再去看看妹妹学习的情况，顺便到时候再请你吃个饭感谢啊。” “嗨，咱俩还需要请来请去的么？” “少来，一码归一码，这事儿我门儿清。那到时候联系啊，谢了老哥！” 匆匆从省外事办离开，走到大门外钟白下意识想让王若飞开车过来接自己，却突然意识到天都办事处的车子已经出差几天未归了。 天都市的郊县天宁县自己从未去过，若是按照现在的一般经验只能去汽车站坐班车往返，钟白这才感觉到，要是自己有辆车的话那就比什么都强了。 拍了拍沉甸甸的背包，虽然三千多块是一笔当下的“巨款”，但距离买车那还差得远——这可是1982年，就算买一台最差劲的二手面包车，像办事处那样的也要小几万，更不要说买私人轿车了。 普桑现在甚至都还没有从西德引入国内，即便有，一台新车也是至少二十五万元以上，还不包括税费，基本上普通人根本没有购买它的念头和能力。 看来，只有想办法让余东峰抓紧时间挣钱，至少那小子以公司的名义买一台小轿车，自己在天都有什么办私事的需求再找他借来用用，总比时时刻刻惦记着办事处那台二手面包车来得强。 钟白不是一个享乐主义者，但也不是一个为了省钱而委屈自己的人，眼下正逢春节结束的客运高峰，等他去天都汽车站一看那人头攒动的情形，立马打消了坐班车前往天宁县的念头。 第二百八十九章 大忙人上门 就算挤上了车，到了天宁县怕是浑身臭汗啊！ 就在钟白准备多花点钱包一辆出租车往返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拍脑门儿自言自语道：“嗨，瞧瞧我这脑子！宋小丽明明在火车站上班，我非要坐啥汽车？直接坐火车下车就是天宁车站找到人，它不香嘛？” 天都汽车站规模不小，也算是个交通枢纽，这种规模的车站自然也有本地火车列车时刻表悬挂在显眼的位置，钟白瞅了一眼正好一个小时后有一趟慢车开往天宁车站，于是马不停蹄的打了个出租车跑向天都火车站，这才买好了票上了人数稀稀拉拉的绿皮火车。 三十公里的路程慢车只要一个小时就开到，票价才六毛，这不比包出租车强多了？ 随着“哐当哐当”的声音响起，想想又要和分别已久的宋小丽再度见面，钟白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感觉有些愧疚。 和联系楚娟相比，自己对宋小丽的每一次主动联络，好像都是找她办事儿？ 不是买车票就是帮跑腿，今天又是让对方收拾新房子，怎么看怎么都有点把宋小丽当成“工具人”的味道。 这其实不是钟白想要的，但客观事实上如此，他也只能暗暗叹口气，觉得以后不能在这样做了。 只不过，今天的事情还是要找她帮忙才行的。 下车后，钟白没有出站，而是直接找到一位车站勤务员询问宋小丽的办公室在哪里。 天宁车站虽然是天都市的郊区车站，但因为距离天都太近，加上本县人口不多，反而没有山平县火车站来得大，一排矮矮的小楼房沿着铁轨右侧延伸大约有三百多米的样子，这就是天宁车站全部的办公区域。 或许是钟白现在的形象和谈吐已经早就不是刚刚重生后那副茫然四措的模样，勤务员听说他是山平来的，也没检查他的工作证或者介绍信什么的，就直接带去了一座灰色的二层楼房，指了指侧面的一间办公室，道：“喏，这里就是财务科，宋小丽同志在里面。” “谢谢。” 推开门，钟白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和在车站餐厅不同的是，坐在办公室里上班的宋小丽换了一身淡蓝色的大衣，头发也没像以前的大麻花辫，而是一头柔顺的披肩黑发，显然比以往多了些宁静和知性。 在听到敲门声后，宋小丽才下意识的抬头，却发现门口站着的竟然是那个几分钟之前自己脑海里还在思念着的男人，脸上不禁露出惊喜的笑容来！ “啊！是……钟白！你怎么来我们单位了？是不是要买车票？”宋小丽的话音中有点激动，还带着颤抖，显然她压根就没有想过钟白会突然跑到自己办公室来。 “哪有，这都在天都境内，我还要买啥车票？”见宋小丽一脸惊喜的模样，钟白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到嘴的话也变得委婉不少：“呃……我昨天刚刚上天都来，今天有空就顺便过来看看你。” 但宋小丽在惊喜之后显然回过神来了，消除了一开始的紧张后，反而莞尔一笑道：“你这个大忙人哪儿有专程来看我一个铁路职工的道理？说吧，又有啥事儿找我？” 见不到一分钟时间就被对方识破真实目的，钟白不由得老脸一红，但该拜托的事儿还得说，只好拉了张椅子坐在宋小丽对面，喏喏的说道：“唔……今天过来是有点私事麻烦你帮忙，我在天都的新房子装修好了，要买家具整理一下啥的，我这个人对这些又不擅长，在天都我认识的人又不多，只好过来找你咯。” “咯咯，瞧你这话说的。”宋小丽闻言笑了起来，随即马上又用手把小嘴捂住：“你现在都是山平县的大红人了，在省城还没几个能帮忙办事儿的朋友？蒙谁呢？” “真的，朋友倒是有，但我认识的都是些男同志，没人擅长这个啊。”钟白也慢慢开始适应起这种对话气氛来：“这不你做啥事儿都办得妥妥帖帖的么，我当然只能来找你啊。今天能请到假不？请到假咱们马上就走，晚上请你吃好吃的！” 见钟白说到风就是雨，宋小丽心里倒是一暖。 她在离开山平之后，当然知道楚娟也调到天都工作了，而且听说工作地点还是在市区，今天虽然不知道钟白怎么就突然第一个跑来找自己，但他竟然没找更方面见面的楚娟而是巴巴的跑到天宁车站来，其实光这个举动就已经让宋小丽内心深处感到很舒服了。 宋小丽微微一笑道：“别急，你啥时候在天都有房子了？这事儿我还不知道呢，要托人办事儿总得把来龙去脉给说清楚吧？” “呃，倒是忘了给你说了，其实这两套房子是省厅分给我的，你可别告诉别人，是这么回事儿……” 等钟白不慌不忙的说完，宋小丽立刻露出了惊讶之色：“什么？你还没调到工业厅上班就先给你分房子，而且一分还是两套？啧，我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你这经历……听上去就和小说一样！” “嘿嘿，都是机缘巧合嘛。”刚才分房的内幕钟白自然没给宋小丽细说，只是说因为专利的缘故省厅那边考虑了一下自己，就给分了房子，但即使是这样，也让宋小丽听得咂舌不已。 “对了，刚才忘了说，我父母他们也来天都了，其实这么急匆匆的买家具收拾这些，就是为了让他们赶紧住进去，我妹现在也在天都念书，他们来了也有个照应，我平时都很忙基本上不是出差就是住招待所，你知道的。”钟白有点心虚的补充道。 “给叔叔阿姨住的？他们也来了？那待会儿挑家具什么的可得仔细着点。”宋小丽面色不变，似乎这个消息并没有给她多大的震撼一样。 见宋小丽没说什么一口应下来，钟白这才松了口气，在办公室等了一会儿之后，宋小丽就去找站长请完假，带着他一起去了站台，准备赶最近一班车去天都市。 第二百九十章 动作这么快 因为宋小丽是车站职工，铁路系统内部坐这种短途车是不需要购票的，只需要工作证就行，而钟白顺带也沾了光，天宁站的勤务员都认识这位从山平刚调到车站财务科的小姑娘，见她带着个帅气的小伙子准备乘车去天都，连问都没问就挥了挥手示意赶紧上车。 “呵呵，你们铁路系统真方便，我今天是蹭到面子了。”由于上的还是一节给职工留好的车厢，空空荡荡的根本没什么人，又干净又宽敞，钟白感叹道。 宋小丽白了钟白一眼：“少来，我们系统也就这点便利了，幸好我还是在后勤岗，看看站台和火车上工作的这些同事们，他们春节可是忙得不可开交呢，哪儿有你这么闲？” 钟白打开一袋瓜子，示意宋小丽一边吃一边聊：“不和你贫嘴了，我听说天都市里有个红光家具城挺好的，准备去那边买家具，你对那儿熟么？” “红光家具城？还行吧，不过那里的家具不便宜啊，你准备多少预算买？若是二套一的房子，起码也得花三四百元呢。”宋小丽显然对天都还是很熟悉的，听到这个地名还是有点惊讶。 “放心，三四百块我还是出得起。”钟白拍了拍自己的挎包：“今儿个刚领的补助，足够了。” …… 红光家具城位于天都市东区，距离省厅的新家属院距离也挺近的，就三公里左右，两人下车后坐了个出租，很快就到了。 本来钟白是准备吃了中午饭带上父母一块儿过来看的，可是后来想了想没这个必要，一是太折腾老年人，二是以父母那有些扣扣索索的性格，来挑选家具恐怕反而老是纠结价格，反而耽误时间，于是索性就下车后给工业厅招待所打了个电话，让服务员通知父母在房间里等着，自己则带着宋小丽一起去家具城里挑选家具。 不得不说，82年的天都已经有了大城市的气派，尽管规模不如京城、沪江那些大型家具城，但红光家具城上下三层楼里也有好几十家门市，床、衣柜、书桌、椅子凳子这些都应有尽有，还有各种城里人喜欢的新潮款式，总算让钟白有了一点前世逛家具城的感觉。 这时候席梦思床才刚刚流行起来，价格也不便宜，一张标准的沪江产席梦思双人床起价就得70元，还不讲价，但钟白考虑之后还是没有买。 倒不是他出不起这个钱，而是父母在农村老家都是硬木板床睡惯了的，席梦思这种软垫床老人恐怕睡起来反而不习惯，而且长期睡软床对脊椎也不好，索性在宋小丽的指点下钟白就买了一张硬木板床，当然质量也是上佳的那种，足足50块。 “反正也是买，我建议你把你爸妈这套房子客床也给买了吧，另外那套房子你也先买个席梦思放着，在天都你总不会天天住招待所吧，总有时间要回家住，就一次性把它们给置办齐全比较好。”宋小丽倒是考虑得很周到，对钟白建议道。 “行，你说啥都成。”作为直男，本来在买东西这件事上钟白就想以最快的速度、最高的效率把它办好，这会儿简直感觉带宋小丽绝对是最正确的决定，于是就事事依着她的建议来办了。 很快，新款的复合板餐桌、木椅，木制成品衣柜，还有窗帘这些杂七杂八的都给选购好了——甚至宋小丽还贴心的找到了一家卖淋浴铁皮桶的店家，又建议钟白置办两套。 宋小丽指着这单套售价为三十元的淋浴铁皮桶，侃侃而谈：“有了这就不用让你爸妈在外面的大澡堂子里洗澡了，这种铁皮桶是电热的，烧水很快，中午烧上晚上就能洗澡，很方便。” “嘿嘿，买！”这会儿钟白是真的服气了，带上宋小丽果然是最最明智的选择啊，要是楚娟的话，恐怕现在连买什么床都还没定下来呢…… 就这样，在花了五百多元之后，原定只买一套房的家具，现在变成了父母那套都给配齐，自己那套简单配置一下，在宋小丽的指点下，居然不到一小时就搞定了。 家具城是派人负责包车送货并且安装的，一辆中卡拉着东西突突突的就去了新家属院，宋小丽自告奋勇的带着家具城的人先去新房子，而钟白则打了个出租车去招待所把父母亲给接过去。 见钟白打着个空手过来，唐翠华还以为儿子今天白跑一趟了，正准备埋怨呢，却见钟白面带喜色的说道：“爸妈，咱们直接去新房子，我朋友已经带着买好的家具去那边了，估计咱们赶过去基本也就装好了，今晚就能住！” “啊，动作这么快……？！” 尽管有工人帮忙，但宋小丽还是带着钟白挽开袖子一同帮忙，愣是让老两口一直坐着没动手，花了两个小时总算把新房子给布置得像模像样了。 当习惯了农村慢节奏的唐翠华看到新房子在宋小丽忙碌的指点下已经弄得像模像样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那可真是打不住。 瞧瞧这丫头，说话做事都是一水的麻溜不说，圆脸蛋白白的，肩窄胯子宽，一看就是个生儿子的好媳妇！ “叔、姨，你们先在屋里歇着，我带钟白一块儿去附近的商场把锅碗瓢盆和煤气灶这些买回来，明天就能在家做上饭！”还没等钟大生和唐翠华开口，宋小丽又风风火火的拽着钟白下楼去了。 看着这布置一新的职工房，钟大生似乎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用手摸了摸那结实的床架子，鼻头一酸，带着哭腔对老伴唐翠华说道：“翠华，咱……咱们家儿子有出息，这才毕业半年就把城里新房子给咱准备上了，我……我……” “你什么你，这些我瞧着都还好，关键是上天保佑，你看那个叫宋小丽的丫头，真的准好！”唐翠华关注的重点显然和钟大生不同，毕竟是女人，心思已经动了，这会儿又趁着两个年轻人不在，赶紧给老伴建议道：“我说老钟，你看宋小丽和咱家小白一块儿做事的时候那眼神、那模样，真真的是瞧上咱们儿子了，这么好的媳妇要是在钟家村一辈子都找不到，你这个当爹的先别说其他的，找个时间咱们好好给小白说说，赶紧把这门亲事给定下来！” 第二百九十一章 二阶段工作会议 “这就要定亲事？咱们连小丽家是啥情况都不知道哩！”好歹钟大生还没有丧失理智：“总得打听打听别人是啥人家再谈吧？再说，要真是正儿八经的城里人，咱们……咱们这泥腿子出身是不是有些掉份？” “掉什么掉？没看到这两套崭新的房子么？从现在开始咱也不是齐县钟家村的农民了！咱们也是城里人了！”唐翠华挺起胸脯，底气十足的说道：“咱儿子好歹也是副厂长，随便啥城里人都配得上！” “那是，那是，可现在要谈这个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哎呀老钟你这个木头疙瘩，好姑娘咱家不要别家抢着要，这种事儿要是不快点提，我怕……” 于是乎，二老就在新家里扯起了剪不断理还乱的话题…… 当然，等宋小丽带着钟白回来后，二老马上闭口不言了，而钟白也适时的提出，今晚就不要在家做饭了，一家人出去吃。 刚出门的时候，钟白还给天都四中那边打了个电话，让通知妹妹钟婷也过来吃饭，好歹这也算是乔迁之喜了，一家人要是不能整整齐齐那哪行？ 因为今天来回四处跑，钟白和宋小丽也累了，所以吃饭就没有特别找地儿，好在新家属院这边附近也有不少国营餐馆，等钟婷坐公共汽车到的时候，天色也刚好擦擦黑，钟白就在附近的“工业餐厅”摆好了一桌中餐。 “小婷，这段时间的学习情况咋样？”毕竟也有一段时间没见着妹妹了，一上来钟白就关心起她的学习情况来。 “还……还可以，今天又有个叔叔过来告诉我，让我周末参加什么英语培训班，我……我有点怕。”毕竟有个不认识的大姐姐在桌上，加上来了省城后的学习氛围完全和县一中不同，钟婷倒是显得有些紧张。 还没等钟白开口，反而是宋小丽开始宽慰钟婷：“别怕，你哥给你找的肯定是最好的培训班，听说还是外事部门搞的，对你提高英语成绩很有帮助。现在高考英语也是单独计分的一门课程，很重要的，只要你这一块能加强和其他同学拉开分数，就一定能考上大学！” “嗯，谢谢姐姐。”也奇怪，宋小丽的话就是能给人一种安定感，刚刚还觉得很紧张的钟婷，这会儿反而情绪稳定了下来，点头道。 “还没吃东西就谈啥学习。”钟大生这还是第一次在天都见到小女儿，见她好像比在家的时候瘦了点，不由得有些心疼：“闺女，在省城念书是不是很累，平时要多吃一点呀！” “现在好了，咱们搬到天都，有时间小婷你也可以回来吃饭，爸妈给你做。”唐翠华也有些怜惜的说道。 但钟婷却显得有些倔强：“不！我是住校生，咱们学校离这儿很远很远，坐公交车都要一个多钟头，现在课程这么紧我哪里有时间回来？加上周末又有培训班，爸妈，你们就不用管我了，我自己一个人会在学校好好的。” 来了天都四中之后，眼界开阔许多的钟婷，学习积极性也比以前提高了很多，算是体会到了哥哥钟白的苦心，也下定决心自己绝对不能辜负哥哥的期望，一定要抓紧时间争分夺秒学习，争取考上好大学！ 一家人对话的过程中，宋小丽则是在一旁暗暗观察，她也是今天才了解到钟白的家庭情况，不过，虽然一家人老家都是农村的，但是怎么看都没有农村那些陋习，反而给人一种很有希望的感觉。 这也让宋小丽愈发觉得，自己来了天都，以后要是钟白真的调上来了，恐怕自己也要主动多和他接近接近。 至于他们老家是农村的这件事儿，虽然现在回去和父母说肯定不同意，但是随着时间流逝，慢慢互相加强了解之后，应该还是有希望的吧…… 这顿饭，桌上的老两口、钟白、钟婷和宋小丽，虽然大家都一边吃一边聊着天，但实际上每个人心里想的事情，都完全不一样…… 当然，原本准备让宋小丽帮忙再收拾一下的钟白，吃了饭之后也没有开口，因为今天这个强度实在是有点大，宋小丽从上午十一点到现在晚上八点，几乎脚不沾地的一直忙前忙后，若是再让她帮忙，自己的良心也会痛的。 “那我送你回车站吧。”结了账，钟白对亭亭玉立的宋小丽说道。 “不用，今晚你还是抽点时间帮你父母把房子再打扫一下，还有你妹妹，你不是说你有时间就要辅导她的英语么？今晚她在新家住，你可得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宋小丽淡淡的拒绝了。 “那我多不好意思，这么麻烦你……” “少来，你要是真不好意思，等哪天你真不忙了，不找我办事儿了，再好好抽一天时间补偿我就行。” 宋小丽撂下这样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微笑着和钟白的家人们打了个招呼，便匆匆一人赶往了天都火车站…… …… 第二天一大早，先送妹妹回天都四中，钟白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快八点半了，便急匆匆的赶往了省工业厅。 因为今天正好是省工业厅召开西广自治区kco特种含氮肥任务二阶段工作会议的日子，要不然钟白也不会急着非要在昨天就把搬家这些事儿给弄完了。 承接二阶段kco特种含氮肥委托生产订单的厂家都纷纷派了级别不低的同志前往天都参会，作为技术提供方的山平县化肥厂，那自然就是钟白这个副厂长做代表了。 还没走进省厅的大门，远远一个洪亮的声音就从钟白身后传来了：“小钟厂长！” 不用说，这么洪亮的嗓门，除了省一化那位有性格的副厂长熊庆外，还能是谁？ 钟白驻足转身，也带着笑容迎了上去：“熊厂长，又有一段时间没见咯！最近工作忙不忙？” “省一化哪天不忙呢？”熊庆笑呵呵的说道：“这可不是在你面前显摆啊，上次经过你的几番培训后，咱们厂里派去沪江交流程式化生产的几名同志也在上周刚刚回到天都，最近正在把几条传统生产线想办法改造成程式化生产线，我天天忙得不可开交，还说啥时候请你再上门指导指导呢！” 第二百九十二章 你才是主角 “哦？熊厂长这还真是推动改革的急先锋啊！”听到这个消息，钟白倒是觉得有点小小的意外。 没想到省一化动作这么快，不但听说kco特种含氮肥委托生产线是这批企业里搞得最好的，而且还居然腾出手改造了其他的传统生产线？ 不过转念一想也觉得这很正常，毕竟省一化是全省化肥的龙头企业，再加上熊庆这么个雷厉风行的实干派副厂长，在尝到了程式化生产线的甜头之后，萌发改造传统生产线的念头也是可以预料的事情。 这就是大厂和小厂的区别，除了厂领导本身眼界宽阔度的差别之外，另外在人力资源配备和相关经费方面，大厂几乎有着碾压性的优势，若是换成平阳地区化肥厂，恐怕就腾不出手第一时间考虑到老生产线改造的问题了。 “在你面前我老熊可不敢称急先锋，今天这个会你才是主角，我就是抱着学习心态来的。”熊庆笑呵呵的回答道。 “大家都是主角，互相学习。”两人反正也是不打不相识，熟了之后钟白反而在熊庆面前没有以前那股锋芒了。 “咋地，还以为我老熊在开玩笑不是？”熊庆倒是一边走一边自顾自的说着：“说你是主角就是，这次二阶段大家进度比预期超前了30%，听消息说会上还要搞表彰，这功劳当然是你的。” 这种赤果果的称赞，钟白也接不动，只能一边走一边微笑。 “不过说归说，还有另外一件好事儿，我都差点忘了。”熊庆突然一拍脑门儿：“咋还叫你小钟厂长呢，应该叫你小钟科长了，嘿嘿……” “熊厂长，你说啥？”听到这句话，钟白心里“咯噔”一下，停住了脚步。 “都这个点了你还跟我打马虎眼呐？谁不知道昨天省厅班子开会的一项内容，就是把你调到省厅当科长呐！” “啊？我还真没打马虎眼，这事儿我确实不知道啊！”这个消息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顿时把钟白搞得有些懵逼。 上次在吕旭东副厅长办公室，他不是说自己上调的事情还有一段时间么？ 咋这就定了？ 还有，当初说的是提拔为副科长，咋这会儿熊庆说的又是科长？ 这省工业厅的科长和副科长，那差别可不小呐！ 见钟白一脸茫然之色，熊庆看四周过来参会的同志们越来越多，也不细说，只是爽朗的哈哈大笑两声，拍了拍钟白的肩膀就率先上楼了。 来到会议室，果然不出所料是由吕旭东亲自主持这场kco特种含氮肥任务二阶段工作会议，大家按部就班的坐下，很快场内就安静下来。 随着吕旭东一声轻咳，台下众人也纷纷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开始准备记录。 “今天我们在省厅把大家组织到一起，专门召开援助西广自治区kco特种含氮肥任务二阶段工作会议，是因为这项阶段性的公关工作目前进度进展较快，现在已经到了即将收尾的时候了，不过接下来依然不能掉以轻心……” “……按照目前已有的产量，2000吨的任务我省各大工厂个已完成1500余吨，剩余不到500吨为最后第三阶段的工作，各厂在抓好委托生产的同时，也要适时开展探索长效建立kco特种含氮肥生产线的工作，此项工作将由我本人负责，由省厅技术处负责具体指导，请大家在回去之后，有条件的厂也应该立即召开相关会议，将此项工作提上议程……” 听吕旭东这么说，大家都在认真的记录，没人表现有任何异常，显然提前都收到了消息。 唯独只有钟白的脸色变得有些冷。 省厅怎么就要突然推广各厂建立长效kco特种含氮肥生产线了？ 这是因为对自己上次搞出来的那个“委托生产”模式有所不满，认为山平县化肥厂垄断了kco特种含氮肥生产的缘故吗？ 虽说这项技术因为其主要是用于边疆部队的特殊性，钟白并没有打算通过注册专利来赚钱，可省厅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突然一把将它的推广权从自己这里抢走，换成是谁心里也不会马上就觉得理所当然。 钟白一抬头，自己疑惑的眼神正好和吕旭东来了个对眼，但并没有在对方眼中看到有什么安抚或者是其他的意思，吕旭东的眼神显得很清澈，就像是在布置一个和钟白本人毫无关系的工作一样。 算了，还是等会议结束之后单独找吕厅长问问，钟白想道。 因为牵涉到部队方面的关系，这项技术其实从内心深处钟白是愿意无偿奉献给国家的，只不过在他看来，省厅的动作也太快了，最主要是没有给自己这个发明人打招呼，是最让他感觉有点郁闷的。 说穿了，在钟白离开山平县化肥厂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kco特种含氮肥都将成为山平县化肥厂主打的拳头产品，会给厂里带来源源不断的利润，因为边疆的订单肯定不止之前这两个地方。 可这么一来，无形中也给了山平县化肥厂一些压力，让钟白留下的计划可能就产生变数了。 就在这时，台上又传来的吕旭东的声音：“……这一次的西广自治区kco特种含氮肥紧急任务，离不开在座各位所在厂家的辛苦付出，我代表省厅在这里感谢大家。当然，研究这项技术的省化工研究院也功不可没，其中除了课题发起人童四方教授外，付出最多的就是山平县化肥厂的副厂长钟白同志了，所以这里我也宣布一个省厅的表彰决定，现在距离五四的时间已经没剩下几个月，省厅决定推荐钟白同志为全省工业系统劳动模范，并上报相关事迹材料到部里，争取评选全国工业系统劳动模范！” “哗啦啦……” 突如其来的一阵掌声，加上众人纷纷投来羡艳的眼神，即使钟白刚才因为扩展生产线的事儿有点不快，这会儿也只能咧开嘴挂上微笑来接受大家的祝贺。 吕旭东双手往下虚按两下，示意大家先停一停，又念道：“……这次的kco特种含氮肥委托生产，相信大家多多少少都感受到了山平县化肥厂技术力量支持的强大了吧？经过这次的宝贵经验，这种攻关推广模式以后不但要在化肥领域继续搞下去，省厅也会在全省其他工业领域开展相同的做法，以求在1982年年初开始，全面大力提高全省工业系统的技术水平！” “会议今天就到这儿，我希望大家今天回去之后戒骄戒躁，最后500吨的生产任务不能掉以轻心，依然要以高标准严要求的作风，继续把收尾工作做好，让省厅在三月底给省里汇报专项工作的时候，再添底气！” 第二百九十三章 我并没有什么情绪 散会后大家鱼贯而出，钟白果然发现熊庆远远的朝自己打了个眼色，再想想刚才吕厅长在会上传达的精神，心道这位省一化副厂长的消息果然灵通。 本来自己的注意力只是在个人表彰上，忽略了之前他提到的改造生产线云云，现在看来省厅突然在会上宣布对这一块工作的下一步布置，显然不是空穴来风的。 只是不知道，自己那个什么从副科长变成科长的传言，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呢？ 就在钟白感叹愣神的同时，熊庆的身影已经离开了走廊，反而在他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小钟，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说话的是吕旭东，钟白心里“咯噔”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应该是熊庆之前提到的那事，于是转身快速跟上了对方的脚步。 还是那间熟悉的办公室，甚至吕旭东穿的还是上一次在他办公室见面时的那件外套，但这一次的神色可没有上一回来得轻松，甚至眉头还一直紧锁着。 “坐吧，坐。”进门之后钟白发现桌上已经有人给自己泡好了一杯热茶，显然吕旭东叫自己来他办公室是早就已经做好安排的事情。 “关于kco特种含氮肥自建生产线的事情，我知道你个人可能会有一定情绪，但这个安排是厅里统一决策出来的，也没有转圜的余地。”吕旭东一坐下就先把这个事儿做了个定性：“你个人还是不要在这上面有太多情绪，毕竟上一次3702专利的事儿在咱们省工业口、乃至在部里都引起了不小的争论，所以……” 钟白自然知道吕旭东这短短的一句话里背后的意思。 父母刚刚住进去的那两套新房，显然厅里在快速决断的同时也承担了不少的压力。 毕竟这还是1982年，不是2020年。 而偏偏钟白又是这么一个能人，鼓捣出来的3702号专利成功的同时，又惊天的弄出来一个kco特种含氮肥技术，后者的应用范围又是敏感的边疆部队，现在看起来大获成功这四个字应该也配得上，所以这个技术，不管其现实的经济效益还是背后的各方面考虑意义也都很大，当然为之背书的吕旭东本人也要承担相当大的压力。 “其实我并没有什么情绪，吕厅长。”钟白想了想，才回答道：“我唯一觉得这个安排有点不妥的地方就是，可能这一批准备长效建立kco特种含氮肥生产线的兄弟厂家里，不是每一家都和省一化一样有那么深厚的实力，在这个过程中一定会出现大大小小的问题，但是……这个决定本身无疑是正确的，如果是从省厅的视角来看的话，仅仅把它交给山平县化肥厂一家，不但有一定风险，还可能让很多人产生一种负面的看法。” “哦？”吕旭东本来是做好了听钟白发牢骚的准备，但听到他这番话后，不禁神色为之微微一动。 看来钟白还是很明事的嘛！ 山平县化肥厂搞“委托生产”这个操作，自然引发了不小的风波，不仅仅是上次傅冲山带大家来山平所表现的那么点当场拍桌子的事儿。 在华国，本来全新搞技术含量的产品是从一家县级化肥厂搞出来的这种现象本身，就是一个很奇葩的存在。 放眼全国工业领域，不仅仅是化肥产业，什么炼钢、能源、电力、冶金这些行业，有哪一个新产品不是那些有技术、有资金、有沉淀的龙头大企业先弄出来的？ 偏偏到了化肥领域，就变成你山平县化肥厂一个小小的县级企业弄出来，这违反行业规律嘛！ 再加上又有之前3702号专利在国外注册的先例，自己在全省本行业大小也算是出名了，很多做法其实都和现在这个社会时空是有诸多不同的。 以个人的力量想要改变一种长久以来的行业惯例，显然其中遇到的阻力是谁也无法在事先预料到的。 也亏是无论在3702号专利和kco特种含氮肥这两件新发明在国内的推广应用上，钟白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想着给个人谋取私利，只是更多的考虑了山平县化肥厂这个他重生之后第一站的利益，否则往严重里说，怕是早就违反纪律被处理了。 当然，钟白也清楚的知道，这其中还有吕旭东和孙光石这两位在职、退休领导的功劳，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也是他们敢于为钟白的想法和行为背书，这两项技术才在短短半年时间内就发挥了超出想象的效果。 钟白想了一会儿其实也想通了，至少这么想，这两项技术比起前世它们真正推开使用的时间，起码都要早上了十年不止，这从客观上不也促进了国内化肥产业的发展么？ “我知道吕厅长在其中承担了不少压力，谢谢您。”钟白也看开了：“其实之前有些举动，也是我个人担心这两项技术的横空出世，会为国内相关产业提高竞争力的同时，也改变了这个产业以前发展的惯有节奏，好在现在看来它都是正面的影响，至少让国内的企业产生了很强的竞争力，这就足够了。” “是啊，能从你嘴巴里听到这个结论，而且是我没有暗示的情况下你自己先说出来的，我也感觉很欣慰，这说明你是一个思想成熟、有大局观和远见的优秀同志。”虽然刚听到的时候还是有点愕然，但吕旭东倒是很快反应过来了：“听省外事办那边传来的消息，前几天一位rb外宾去你们厂里学习交流好像又有一场不小的风波，好在最后地方和外宾取得了一致意见。我还没问这事儿呢，是不是又是你小子在其中发挥了不少的‘主观能动性’？” “这事儿倒真不是我主动提出来的，只能算是见招拆招，最后的结果还不错。”钟白想了想，简略的把羽田太郎来山平县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简要的给吕旭东做了个汇报，尤其强调了这是对方先抛出来的球，rb国内专利又和瑞士专利局那边的安排不冲突，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自己才最后拿出了那个方案，这才得到了吕旭东的肯定。 当然，楚军大力支持自己，不惜以山平县化肥厂的名义背着风险每年要给自己个人分红的事情，钟白是没有提的。 “呵呵，我就说这事儿不像是你主动跳进去搅浑水的，厅里当时还有些争论，说是不是要派人下去指导指导，我当时就持否定态度，说基层也有很多他们当地的考虑，基层的领导同志们也同样会评估内里的风险收益，厅里才没有过多干涉这事儿，现在看来这是做对了。”吕旭东微微一笑道：“这个事儿肯定会在不远的将来对山平县的发展产生重大影响，但恐怕你后面是参与不了多少了，因为厅里已经会议决定，马上将你上调至技术处！” 第二百九十四章 副科长变科长 可算是说到正题了，钟白闻言这才下意识坐直了身体，他更关注的是之前熊庆提到的从副科长变成科长那事儿呢！ “你应该在会前也多多少少听到些风声了吧？不过很多信息可能都是不准确的，你要以今天在这儿听我说的为准。”吕旭东抓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道：“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其实这次提拔并不仅仅是对你的肯定，迎接你的是下一步更艰辛的工作，所以在经过充分考虑之后，比起上次我和你谈的提拔为副科长，现在变成了提拔科长，你要有心理准备。” 见熊庆所说的果然成为了现实，尽管提前已经打了预防针，但钟白还是下意识的惊讶道：“啊？这就变科长了？还是您上次说的技术处二科么？” 吕旭东点点头道：“对，还是二科，但省厅年后这么快的动作，又把预定的副科长变成科长，那可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破格提拔，而是你本人要承担很重任务的。” “这个我有心理准备。”以钟白两世为人的经验要是连这个基本常识都听不出来的话，那他也不会坚持留在体制内了：“还是因为上次您提到的和源市那个地下铝土矿的事儿？” “对。那边的情况已经有点压不住了，现在很需要有能解决实际问题的同志过去破解困局，否则今年我们省的有色金属矿场工作开展就会碰到极大的障碍。”提到这个，吕旭东刚刚才舒缓的眉头又紧锁了起来：“你的正是调动文件已经在今天上午开会之前签发，这会儿估计已经传到下面去了，相信很快你们县里和厂里就会有所回应，这样子，我给你三天时间，这三天你除了返回山平做个告别，把手上的相关工作移交之外，这份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详细情况报告我也一并给你，你仔细研究研究。” 吕旭东又说道：“小钟，另外我要提前给你说一下，虽然按照文件上的说法你是调入我们省厅技术处矿山冶金科，也就是二科担任科长，但估计在和源市的问题没有得到一个明确解决之前，你都要以督导组成员的身份下派到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工作，也就是以那边为主，省厅技术处二科的工作你不用怎么负担，也就是一人身兼两职，但以和源市的工作为主，明白么？” “我明白。”钟白点点头，开始有点回过味了：“可我之前的副厂长是破格提拔，现在厅里又安排了一个从副科级到正科级的破格提拔，这是不是有点……” “这没什么，特殊时期要有特殊做法。”吕旭东似乎早就知道钟白要问这个问题，马上回答道：“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这个单位本身就是副厅级单位，也是省属重点企业，你这次下去担任督导组成员，加上你本来人就年轻，如果在省厅只是以副科长身份下去的话，恐怕会不方便开展工作，所以厅里才在经过紧急研究之后，再次对你进行了破格提拔。” “我……”钟白虽然事先考虑了很多去和源市工作的可能性，心想自己这个搞技术的最多也不过就是具体搞搞技术而已，但现在听到这个督导组成员的决定倒是真的出乎他意料了。 火速将一个副科级的同志提拔为正科级，又马不停蹄的将其派往一个副厅级的企业以督导组成员的身份开展工作，显然问题如果不严重到一定程度的话是绝对不会采取这种非常措施的。 想到这儿，钟白拿起那份资料的时候，也突然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 有色金属矿山这个领域，自己自然也是不差的。 但，这是1982年，又是突然空降督导，而不是像在山平县化肥厂那样一步一步从基层了解情况，再从实习生做到副厂长的，情况显然有很大的不同。 “基本就是这样了，你先去傅处长那里报道，之后好好听听他的意见，对后续工作的开展会有很大帮助，去吧。”吕旭东摆了摆手，又拿起了桌上待批的文件，钟白这才起身离开。 来到技术处，大家已经开始紧张有序的工作了，但钟白的到来还是引起了很多关注的目光。 这位之前在省厅里已经“小有名气”的基层优秀同志这么快就从山平县给提拔到厅里，无疑也算是技术处里一件新鲜事儿。 毕竟这不是普通的调动，除了是基层上来的之外，而且钟白是从副科级到厅里升为正科级的科长，这个现象就颇为引人关注了。 熟悉华国体制运作的同志们都很清楚，虽然平时大家都喜欢调侃，说什么同样级别的情况下，基层的权力要比省里大很多，但这个观点也要分两面来看待它。 理论上，一个县里的副厂长比省厅的副科长手中的实际能量要大，这说对也对，但也不完全对。 因为在行业的综合影响力上来说，那肯定是省厅的副科长要影响更广一些。 而一般的调动，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都是先平级从基层调动上来，以后再说升职的事儿，因为省工业厅这种地方早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不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怎么会突然把你调上来还让恰好让你升职？ 所以，钟白成为了技术处二科、也就是矿山冶金科的科长，也就意味着有一个原本准备上到这个位置的同志被他挤掉了。 可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个年轻人就能从天而降升为科长？ 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清楚钟白在那趟出国争取3702号专利里点点滴滴的细节，而且也不会像领导们那么清楚钟白干过这两件大事儿的重要意义。 所以，对于这些不了解内情的人来说，钟白调动这件事情本身就成了一个最好的工作闲暇可以八卦的话题。 当然，对钟白调动一事最关心的还是那些对自己切身利益产生影响的人。 就拿现在技术处二科的副科长宋文海来说，他就是感受情绪最复杂的人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最新的精神 “宋科长，刚办公室转来一个新文件，我给您放桌上了啊。”一名中年大妈顺手将刚刚拿到的红头文件递了过去，却没等到宋文海往常那温和的回应，只是听到一句“知道了”。 接过文件宋文海也没有仔细看的念头，反而感觉心中莫名烦躁起来。 刚刚整个技术处都在传今天一大早领导们开会定下了一个人员调动的消息，而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宋文海明显有些懵逼。 听说山平县化肥厂那个年轻副厂长突然被提拔为技术处二科的科长，这对于在技术处二科担任副科长已经五年，今年三十七岁的宋文海来说，不啻于一道晴天霹雳。 技术处二科的科长是在去年上半年调到下面某地区工业局任职的，从那时候开始，技术处二科的工作就一直由宋文海在主持。 熟悉体制内工作的人都知道，虽然目前还是副职，但只要组织给你挂上了“主持工作”的名头，并且在短时间内并没有调动其他同志到这个岗位上来，那么不说板上钉钉，至少也有极大的把握在合适的时间把这个主持工作的副职给转正。 宋文海自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自打让他主持二科工作以来，他工作也干得更起劲了，当然也是为了那一天的早日到来。 可没想到钟白调任二科科长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传来，宋文海听到之后先是不敢相信，在经过好几个同事确认，甚至今天上午碰到技术处处长傅冲山，听到对方也隐约提起这事儿的时候，他才不得不面对这个令人嘴巴发苦的现实。 自己辛辛苦苦在二科干了这么久，不说功劳也有苦劳，不说苦劳也有疲劳，怎么到嘴边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呢？ 人都是有情绪的动物，宋文海也不例外，眼下整个人明显精气神垮了一圈，工作也一点心不在焉的模样，心里满是郁闷，就想看看这钟白到底是何方神圣？ 就在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面容清秀、穿着干净的年轻小伙子走了进来，扫视一圈正好和宋文海对上眼，便主动开口问道：“请问这里是技术处二科的办公室吗？” “你是哪个单位的，找哪位？”宋文海瞟了一眼，目光就装作移到手里那份文件上去了，并没有显得很主动的样子。 这也是常年蹲机关工作同志的通病，面对陌生面孔，第一时间总是要端着点架子，现在还不是21世纪那种讲究对来人来客的什么“首问责任制”这些，首先就要打听对方的来头，来自己这儿又是准备做什么的，只有等这些信息清楚明白的获取了之后，才会拿出“相应”的态度。 “我叫钟白。” 年轻人的声音不大，但当“钟白”二字出口之后，宋文海立刻将手中的文件一放，整个人也一个激灵，马上抬起头开始认真打量对方：“你就是钟白？” 钟白面带微笑的点了点头，这才注意到斜对面墙上那小小的公示牌，上面写着“矿山冶金科副科长宋文海”的名字，马上说道：“是，你是宋科长对吧？” “我是。”很显然，并没有想象中的咄咄逼人，反而是一副知识青年模样的钟白第一次和自己接触所表现出来的状态，让宋文海有点无所适从，甚至连说话都有点不自觉的结巴了起来：“你……你就是……马上要来我们科……？” 没等他把话说完，钟白已经接过话来，点头道：“正式文件还没到，我刚刚去找傅处长结果他人不在办公室，我就想着先来咱们二科的办公室看看，宋科长你现在忙么？” 按理说，在宋文海的认知里，省工业厅机关这种单位里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简直凤毛麟角，哪一个不是刚来这儿都是一副诚惶诚恐、要不就是一脸自大的节奏？像钟白这样不卑不亢，反而显得一副很熟悉省厅节奏的模样，又大大的出乎了宋文海的预料。 而且对方虽然看上去年轻，说话的口气也很平和，但这句“宋科长你现在忙么”背后的潜台词，显然是对方准备找自己了解什么工作情况之类的，加之前半句“正式文件还没到”，处处体现出了钟白似乎已经为担任二科科长的事儿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否则不会在轻描淡写中就透露出这番自信来。 宋文海也反应过来了，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又是组织任命的，自己就是内心有再大的不满，也不可能在见第一面的时候就故意甩脸色给钟白看，于是回答道：“这会儿还不怎么忙，有啥事儿？” 就在钟白正准备开口的时候，门口风风火火闪进来一个人影子，一看到钟白马上大喜过望的冲他用大嗓门喊道：“小钟？！可算是看到你来报道了，快来我办公室，有最新的精神和你说说！” 不用说，这标志性的嗓门当然是那位直得不能再直的技术处处长傅冲山了。 “哦哦，我马上来。”于是刚和宋文海说话说到一半的钟白，不得不转身匆匆跟上对方的脚步，离开了他才待了不到一分钟的冶金矿山科办公室。 宋文海甚至自己都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和处长打招呼，就只能有些失落的看着两人离开。 傅处长好像从来没有用过这种欢快与期望的口气叫过自己吧？ …… “本来今天上午我也要参加你们那个会的，但是手上工作压着不处理不行，就想着赶紧弄了过来看看你离开了厅里没，还好你没有马上赶回山平，吕厅长给了你三天时间对吧？”傅冲山说话就和打机关枪一样的，还没坐下就噼里啪啦的开始了。 “是给了三天。”钟白想想刚才自己略微浏览过的那份最新有关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资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和源市那边的事情又有什么新情况？” “那可不！哎，这事儿前前后后也扯了这么久，厅里一直都没有拿出个像样的办法，其实我早就给吕厅长建议过了，咱们一定要想办法彻底解决，直到昨天晚上厅里才下定决心，决定马上把你调上来，专门应对这事儿，吕厅长也应该给你大致提过了吧？” “嗯。”钟白点点头，显然傅冲山的这番话里披露的信息量更大。 和源市那边的形势，不容乐观啊。 第二百九十六章 问题棘手 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是一座在新华国刚刚成立后就探明的中型地下铝土矿山。 随着科学的发展，已探明有效储量数据也一直在增长，从建国初期的3000万吨一直慢慢到了今天的准确数据6500万吨，目前已开采的量不过是探明储量的30%，从矿山年龄上来看，它还是一座相当“年轻”并且有一定发展潜力的铝土矿矿山。 但可别以为探明储量数字增大就意味着一切工作都会没有任何影响的稳步推进，事实上，自从去年年初开始，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就碰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那就是随着开采进度的推进，目前的开采也从地质构造简单的浅土层慢慢开始往地址构造复杂的深土层方向发展，但近年来无论国际还是国内，有关深土层铝土矿地下开采的技术一直驻足不前，没有什么大的进步，这就导致了去年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自打建立以来的首次产量负增长。 负增长这个名词，其实就是减产的另外一种说法，只不过稍微显得委婉一些，可在改革开放各行各业都在高速发展的时期，很明显这对于天河省工业厅来说不是个好消息。 也难怪在瑞士的火车上，傅冲山都忍不住要和吕旭东提起这事儿，毕竟厅里承担的压力相当大，加上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可不是一个小单位，整个矿山的人员一共接近4000人，减产的事实不仅仅让人敏感，其带来更多的是单位收入的减少，这立刻就成了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不论是和源市地方zf，还是省工业厅，这两个“婆婆”都不得不为它想办法、出主意，但成效甚微，最主要就是技术上没有出现什么有效提升产量的手段，傅冲山也是一直焦头烂额的，所以钟白这一次为什么如此快速的就被提拔调动到省厅来，就是希望他能够再次创造奇迹！ “年后，工业部也召开了专题会议，要求加强我国铝业铝土资源战略的安全保障，尽管我们天河省不是铝业大省，但是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作为我省最大的铝土矿去年出现了减产危机，如何谈得上加强铝土资源战略的安全保障？”傅冲山的口气变得严峻起来：“就算不提部里最新的会议精神，其实厅里也一直在未雨绸缪，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在指导和源市那边积极引进新技术，有效提升产量，可是收效甚微，再加上除了生产之外，矿山本身内部又有一些一直存在、悬而未决的老问题，哎……” 说到关键处，即使是面对钟白这个自己视为强大助力的存在，傅冲山的态度显然也不甚乐观，甚至叹了口气，这项工作的难度可想而知。 钟白也从资料上了解到，除了产量下降这一最关键的直接导火索之外，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还存在一些大型企业普遍存在的老问题，比如职工积极性连年下滑、职工子女得不到及时安置等等…… 这些都是在改革开放中必然出现的问题，因为计划经济是要逐渐走向市场经济的，任何行业都会受到它的冲击，自己之前从事的化肥产业是这样的，而铝土矿也绝对不可能例外。 当然，在以前产量还年年增长的时候，总能掩盖住这些问题，但只要产量一出问题，这些毛病也就纷纷接踵而至。 工业行业就是这样，火红的时候，那是什么都好，好上加好，可一旦出现问题，往往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个个毛病不断出现，按下了这个又跳出来那个，只要稍微处理有什么不慎，就会被改革开放的大潮给卷得支离破碎。 “我看这份资料上不是说和源市他们已经从去年开始想办法和md那边进行技术学习交流了吗，md是全球目前矿山开采技术最发达的国家，难道这一块没什么进展？”钟白想了想，问道。 “技术学习交流不是没有进展，但跨国交流见效哪儿有那么快的？”傅冲山摇了摇头道：“这是一个长期性的工作，见效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再说现在省zf、和源市zf和省厅最新的任务要求是，务必在半年结束的时候，有效的扭转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产量负增长的形势，并且同时争取在下半年增速加快，确保全年结束负增长，最终达到继续产量稳步增长的要求！” 这是资料上没有标明的，钟白一听，立马感觉到了这个任务的不简单之处。 扭转下降的趋势就已经够难了，还要确保全年产量稳步增长？！ 换成是谁当矿山场长，怕是听到这个工作要求都要骂娘！ 第一步都还没走好，就想着后面的第二步、第三步？ 当然，你也不能说这是上面不顾底层实际强行压下来的工作，事实上以钟白的了解，华国从80年代初期开始，铝业的发展一直处于高速增长的阶段，而这个行业的高速发展背后就离不开铝土矿山的产量高速增长，两者是相辅相成的。 天河省虽然不是铝业大省，但放眼全国也不是最小的那一类，自然不可能在这方面拖国家的后腿，领导们着急的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以天河省这么个内陆中部省份，能够在去年就支持和源市方面主动和md交流矿山开采技术，这已经发出了某种信号，那就是大家希望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赶紧冲起来，而不是像之前那样产量进一步下降。 毕竟对于一个内陆中部省份来说，能把他们逼到和遥远的md打交道，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的急迫性与严重性，否则光交流这事儿本身的难度，就不是一般能协调得下来的。 不说远了，就说以钟白上次参加的瑞士考察团经历来说，那是多么坎坷的一次历程！ 还仅仅只是去个欧洲小国瑞士而已，这边对接的可是全球最大的发达国家，md！ 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可即便难度这么大的情况下，天河省、和源市方面都依然愿意在这方面下功夫、做文章，可以想象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碰到的问题已经不是资料上那些文字所能体现出来的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有些深意 虽然地下矿山产量下降的直接原因是由于技术不足，但深谙华国工业现实的钟白知道，问题肯定不仅仅是技术不足那么简单。 任何工作都是人完成的，更何况这还是一个拥有超过4000名职工的大矿山，各种各样的问题必然早就存在，当技术不足的时候，也能暴露出更多有关人的问题。 “傅处长，刚才我听吕厅长说要派一个督导组下和源市督导工作，我是其中成员之一，您有这个督导组名单吗？”钟白想了想，问道。 “这个名单现在省厅还在研究，有些复杂，而且……”傅冲山突然停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叹了口气才说道：“我只能告诉你今明两天这个名单出不来，还有，督导组可能不仅仅是我们省厅组织的人员，我都不敢肯定，你明白我意思吧？” 这个话就有些深意了。 如果不仅仅是省厅组织的人员，那除此之外又会添加哪个单位或部门的同志？ 而且今明两天名单出不来，钟白第一反应就是省zf可能要派人参与，但这也不一定。 猜是没办法猜的，就连自己的顶头上司傅冲山都不敢肯定，钟白只好点头道：“我明白了。” 傅冲山也顺势说道：“嗯，这样也好，正好距离你到督导组正式报到还有两天时间，你抓紧这两天把手头的事情赶快处理掉，要回山平的话就趁早，总之，三天后的上午你要准时来处里上班，办公室就是你刚才去的那间。咱们技术处房间不多，你和宋科长一个办公室。” “行，那我就抓紧时间回山平一趟。”既然傅冲山主动给自己放假，钟白也不磨叽，带上那份矿山的详细资料就离开了省工业厅。 走之前傅冲山还告诉钟白，kco特种含氮肥最后阶段的收尾工作已经不再需要他参与了，因为经过前面两阶段的实操，基本上各个厂家都已经掌握得七七八八，运行状态也很不错，后续童四方也曾经给厅里提过，要让课题组更多的同志参与锻炼，而不仅仅是钟白一个人的活儿。 看来，童四方也是早早的得到了自己调动的消息才这样安排，不过钟白倒是挺理解对方的做法，毕竟童四方也算是一个依然还在努力钻研技术的老副教授，虽然自己离开这个团队了，但他持续不断的提高团队人员的素质也是份内的事儿，毕竟童四方不可能一辈子就搞这一个kco特种含氮肥课题，这事儿结束之后他总要开新课题的嘛。 想想这个有些倔强的老头，若不是他坚持对科学的探索态度，或许kco特种含氮肥也不会这么快面世，钟白倒是对对方产生了些许敬意。 “先回山平把调动手续交接好，等返回天都的时候，抽个时间去看看童教授吧，毕竟合作了这么久，以后说不定还有再合作的机会呢……”钟白想到。 回到厂驻天都办事处，正好王天林他们出差回来了，钟白也碰到了许久不见面的楚娟。 “钟厂长，恭喜啊！哦不，以后咱们就要叫你省厅的钟科长了！”显然，今天上午的文件发下去之后，山平县化肥厂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儿，并且及时通知了驻天都办事处。 “谢谢，其实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离开厂里了。”在王天林面前，钟白显然不愿意多谈这事儿，话题一转，问道：“王主任，委托生产二阶段的工作省厅今天予以了很高的肯定，你和全办事处的同志都很辛苦，回头我争取给楚厂长说说，是不是考虑多一点补贴和奖金下来。” “那敢情好！”王天林哈哈一笑道：“哈哈，这是最实际的，不过就算你不提，厂里肯定也不会亏待咱们的，喏，你瞧瞧最近的出差单子，不少呢！” 说着，王天林从包里掏出厚厚一叠的出差派遣单，都是还没有报销的，上面的日子都是连着的，显然基本上没有工作日和周末的区别，看得出他们的的确确做了不少工作。 王天林心里倒是门儿清，钟白调动之际主动给大家谋福利，这也是体制内的一种惯例，毕竟谁都想给曾经的同事们留下好印象，而不是烂摊子——毕竟以后的日子里，谁敢说大家就不再打交道了呢？ 不过，即使钟白不开口，驻天都办事处的福利待遇也绝对不会差，不为别的，好歹还有厂长的女儿在这儿工作嘛，无论于公于私，这一块都少不了。 钟白看了看在一旁整理资料的楚娟，发现她也比过去在厂里的时候看上去更成熟了。 如果说以前楚娟还是在温室里长大的花朵，一直在父亲楚军的庇护之下成长，那么到了驻天都办事处的这段时间，明显可以感觉到她在工作方面的成长也是实打实的，身上那股娇骄之气已经慢慢褪去不少。 “我今天准备马上返回山平一趟，王主任你们回去不？”钟白想了想，问道。 “刚收到省厅的通知，收尾阶段工作已经安排下来了，我们这边的工作量很少，这半个多月连轴转大家也够累的，我们倒是也想回去给厂里汇报工作，顺便也稍微休息两天，这么折腾我看娟子和若飞是累得够呛。”王天林倒是不推辞，回答道。 “王主任，我不累！接着再干半个月都行！”楚娟看了一眼提问的钟白，大声回答道。 这倒是有点给钟白示威的节奏，以前在厂里虽然钟白是副厂长，但楚娟对那种上下级关系的体验还不是很深刻，但是到了省城，尤其是这段时间出差以来，娟子的见识宽阔了不少，也渐渐明白了这位年轻的“钟厂长”在其他兄弟厂和省厅领导的心目中有多高的地位，现在又听说钟白再度升官成为省厅的科长，自然是下意识的反抗。 王天林的回答倒是很巧妙：“你不累，我也不累呀！可现在收尾阶段我们没啥工作干了，现在经费也用得差不多，总得回厂里报销吧？要不然，我看后面的伙食标准怕是要降，若是楚厂长知道在天都我没让大家吃好，怕不是要臭骂我一顿哟！那咱们就和钟厂长一块儿回山平吧！” 第二百九十八章 事情没那么简单 再度回到山平已经是晚上八点，王天林和王若飞自然是早早回家，故意把钟白和楚娟丢在厂里就“不管了”。 现在余东峰也常驻天都，可以说钟白在山平县已经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连宿舍都一直空着哩。 其实在他被提拔为副厂长之后，厂里安排给他了一个大的单间宿舍，这也是副厂长正常的待遇，但钟白却一直没进去住，而是依然住在以前和余东峰合住的那间宿舍里，主要是他怕麻烦，宿舍对他来说也就只是每天睡个觉补充精力的地方，不计较这些。 “我就先回宿舍了啊。” 眼下钟白正准备回宿舍去看看矿山的资料，却发现楚娟脚步站得死死的，一步也不动，于是奇怪的问道：“咋了，娟子？你不回家吃饭，在厂坝子里站着干啥？” “喂，现在伙食团已经关了，你有地方吃饭吗？”楚娟看四周无人，咬了咬嘴唇才对钟白说道：“要是……要是你没有其他安排的话，就去我家一块吃……” 钟白闻言一愣，怪不得一向洒脱的楚娟突然扭扭捏捏的，原来是准备叫自己去她们家吃饭啊？ 不过倒也是，现在伙食团已经关门了，宿舍里啥都没有，要是想出去吃点什么，又得走上小二十分钟的路，再加上如果去楚娟她们家吃饭的话，也可以顺便在非工作场合同楚军聊聊最近的情况，想想钟白索性也就答应了，不过话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这样。 “嘿嘿，想请我去你们家吃饭就直说嘛，咋还说东说西的。” “去你的，反正明天还得上班，你要是不怕耽误时间去县城里吃东西就去，毛病！”楚娟听出来钟白话里的调侃之意，嘴巴一撇，反而转身走了。 “哎哎，我没说不去啊，你跑那么快干啥……”话音间，钟白已经追了上去…… 来到楚军家里，令人意外的是饭菜已经做好了，满满一大桌子还热腾腾的，楚军还罕见的围着围腰坐在桌前，笑呵呵的冲两人招手道：“快上桌来，都等你们好久了！” 腊香肠、醋溜鲤鱼、炒扁豆，再配上满满一钵木耳炖鸡，顿时让人食欲大开。 回到家的楚娟也没有了以往的矜持，立马给自己盛了一碗鸡汤先喝了一小口，那股鲜香而又温暖的味道从喉管直沁心脾，再回想起这段时间出差的苦日子，不由得有些心酸。 再抬头看到父亲那股和煦的眼神，楚娟再也绷不住之前那副能吃苦的模样，鼻子一酸，偷偷把头扭了过去。 “娟子，去天都上班累着了吧？没事儿，回家就好，多吃点。”楚军倒也没说过多的言语，只是轻轻的拍了拍楚娟的肩膀，正准备再给她盛点汤的时候，才意识到旁边还坐了个钟白，于是对楚娟说道：“都多大了还不知道咋待客？哪有一上来不给客人盛汤先自己喝的？” 楚娟眼泪汪汪，听到老爹的话哭笑不得，又看了看在旁边默默微笑的钟白，顿时感到自己被这两个人设计了一样，只好嘴巴一撅，站起身来主动给钟白盛了一碗汤递过去之后，才小声对楚军埋怨道：“爹，我就不该把钟白叫来咱家吃饭，您都不关心人家啦！” “哈哈，多大了还耍小姑娘脾气？在天都上班这半个月，是不是和出发前设想的完全不一样？”楚军顺势聊开了。 “那倒是，您不知道我们成天到晚可忙了……” 一提到工作，以往根本在家都不聊这个话题的楚娟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给大家“讲述”他们出差中碰到的点点滴滴，大家也都一边吃饭一边听着，甚至连钟白也罕见的没有插话打断她。 “……咦，怎么你们都不说话呀？”楚娟说了足足有五分钟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楚军和钟白这才笑了起来，楚娟脸皮薄哪儿还能继续说下去，只能低头安心吃饭了。 饭吃完之后，楚娟也很懂事的主动去了卧室休息，而母亲也去厨房洗碗，把空间留给了楚军和钟白。 “不简单……省厅再度提拔，这是我没想到的。”楚军脸上掩饰不住的笑容，用力拍了一下钟白的肩膀，就好像看到自己的儿子升官了一样：“小钟，你前程似锦啊！” 钟白却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楚厂长，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大致把接下来艰巨的工作任务给楚军提了一下，果然，楚军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变得严肃起来：“原来是要把你派到和源市那个火坑去？怪不得……” “火坑？您对那里有了解吗？”听楚军这么说，钟白心里一动，主动打听道。 楚军点燃一根红塔山，点点头道：“听说过一二。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那可不是个一般的企业，不像咱们山平县化肥厂这种小厂，甚至和省一化那种大厂也不相同。” “哦？” “这么说吧，这座矿山算是和源市地方最大的企业，加上成立时间早、级别较高，对他们市里的行政指令一向都不怎么听的，再加上他们场长的任命也不是地方zf决定的，所以经常不买和源市当地的账。更别说和源市这地儿本来民风就很粗狂彪悍，你要去那里开展工作，怕是困难重重哟……” 说完，楚军重重的吸了一口烟。 “不是地方zf决定的？那是省厅任命？”钟白有些奇怪的问道。 “不，是省里直接任命的……这很复杂。”楚军把自己所知有关于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信息毫无保留的分享给钟白：“因为责任重大。你知不知道，矿山每年都要死人的。” 地下矿山开采无论在任何年代都是高风险的行业，钟白自然对此很清楚，但每年都死人，未免也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于是楞了一下才反问道：“事故率这么高么？” “嗯，好像去年陆陆续续死了7个，听说他们这两年又效益下滑，场里待业青年也不少，总之问题一大堆，你去这个火坑，那可不比我们这简简单单的化肥厂……”楚军眉头一拧：“而且今天收到省厅的文件，上面压根也没提这事儿，你怕要小心是去背锅的。” 第二百九十九章 我们需要转变思路 “呵呵，背锅算啥，我又不是没有背过锅。”对于这个，钟白倒是挺看得开：“它就是再复杂，也不过只是一个副厅级的企业而已，全国这种级别的企业多了去了，还不是每天照常开工？好了，楚厂长，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您不用担心这些，我会好好处理的。” “你有这个信心就好。”楚军也知道钟白不是说大话的人，见他充满信心的口气，心下也稍微宽慰了一些。 “不聊这个了，说说今天我在省厅开会的事儿吧，这个才是对咱们厂有直接关联的……” 钟白马上把话题转到了kco特种含氮肥收尾阶段工作上，这个事儿还没那么快传达到山平这边来，他觉得有必要在离开前跟楚军好好谈谈。 因为现状和之前大不相同，全省各兄弟化肥厂纷纷开始建立属于自己的kco特种含氮肥生产线之后，山平县化肥厂在这上面的先发优势恐怕不再那么明显。 而无论从生产规模还是对外获取订单的能力上，就单单kco特种含氮肥生产这件事而言，都不要说山平县化肥厂和省一化那样的巨人相比了，就算是和平阳地区化肥厂，在没有了独家技术优势的前提下，恐怕对抗起来都要吃相当大的亏。 眼下想要再改变省厅的决定几乎是不可能的，钟白只能在其他方面想办法，否则随着工业改革创新浪潮的进一步深化，山平县化肥厂未来的路可不是那么顺利。 “我们需要转变思路。”钟白认真的对楚军说道：“其实省化工研究院的关系我们还得进一步发挥作用……” “这一次kco特种含氮肥技术的成功实践，我们厂作为省化工研究院的定点课题和预生产厂家已经打出了名气，楚厂长您可以在近期想办法和省化工研究院谈谈，争取建立一种全新的新技术研究长效合作模式，把山平县化肥厂作为省化工研究院的课题实践基地一事给固定下来，这样以后无论在技术人才的培养还是在新技术的研究使用方面，山平县化肥厂都会走在全省同行的前面。” “既然我们是小厂，在产能和设备规模方面不能和大厂相比，那我们就走另外一条路子——小而精的尖端技术路！” “kco特种含氮肥只是一种新产品，而我国也不仅仅只有边疆地区的高酸性土壤而已，还有更多的、复杂的成片土壤需要改善肥力，这些都是目前国内化肥生产企业没有涉足的领域。” “我们可以在这方面想办法、做文章，深化和省化工研究院的合作，提前研究新种类的小项化肥，把市场的蛋糕先做起来，这种新市场的利润空间也较大，由此逐渐产生良性循环，获利之后又可以把更多的资金投入到科研中来。” “另外，和rb神户科技株式会社的新专利合作也可以成为一个新的契机，因为是企业对企业，专利去rb那边注册和授权使用不存在流程上的问题，相信rb人在尝到这一次的甜头之后，就会离不开我们的新技术了……” 钟白不疾不徐的将自己离开后山平县化肥厂如何发展的想法毫无保留的告诉了楚军，这位老厂长听得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即使仅仅只在这里工作了半年时间，钟白依然在离开之前的头两天还在殚精竭虑的为山平县化肥厂的未来发展出谋划策；喜的是，这些做法和措施听上去都有模有样，关键是有事前的两个成功例子摆在前头，这次羽田太郎来又被他促成了一项新的合作，这样的措施又怎么会让楚军失望？ “小钟，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楚军说这番话的时候是包含着真感情的：“大家都说人走茶凉，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但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完全不一样的品格和理念，这是真的在为咱山平县化肥厂想办法啊！” “呵呵，那是我应当做的。之前我就答应过您和程县长，无论我钟白以后去了哪里工作，化肥厂和山平县都永远是我的娘家，希望娘家人越过越好，这是不用说的事儿。”钟白淡淡的一笑道。 当然，这些想法也不完全只是出于这个动机。 事实上，有很多新点子、新科技，在这个年代反而不能第一时间在省一化那些大厂开始研究推广，退而求其次，选择山平县化肥厂这样的小厂作为开始反而是最合适的。 因为这些技术往往都是超越时代的，不要说市场了，就是从业者接收它们的概念都有些客观上的难度，比如kco特种含氮肥技术，若不是当初钟白主动寻找三十五师的消息，恐怕这事儿最后对方也是不了了之，那么这个市场也就不会被这么快速的开辟出来了。 同样的，三十五师的市场没有开辟，就更不会有后面紧接着的西广自治区的新订单，这些都是整个行业新领域的连锁反应。 而且可以预见的是，在不久的将来，只要国家放开了kco特种含氮肥技术只能用于军用领域的限制（目前看起来很有可能，至少南云省那边的老乡们已经拿到货了嘛），它也就很快可以变成一项民用产品，不但国内市场广阔，海外市场一样广阔，照样能给国家创汇！ 这个过程，钟白在刚刚重生的时候只有一个朦胧的概念和追求，但经过这半年实践以来，他也在慢慢适应新的环境，振兴华国工业不是脑子里想、嘴巴里说就可以做到的，还要结合现在的实际，运用技术和智慧才行！ 至少，在化肥技术领域，钟白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新技术科研、实验、实践的经验，并且也能在这个广告还不够发达的年代迅速创造并打开市场，这也是钟白的收获。 “和省化工研究院建立长效合作模式，他们会愿意吗？如果成了，省一化这些大厂又会怎么看？”这时候，反而是楚军感觉有些疑问。 “他们为什么不愿意？在kco特种含氮肥技术出炉之前，省化工研究院只是一个大家根本没什么印象的单位，但现在至少在化肥工业领域他们已经有了名气，相信以后在科研资金和科研人员资源调配上也有了更大的话语权，这难道没有我们山平县化肥厂的功劳吗？我相信他们的领导会记得的。”钟白坚定的回答道。 第三百章 朴素的呐喊 “你说得倒也不无道理……”楚军琢磨着钟白的话，默默的点了点头。 但楚军没有说出口的是，现在是因为钟白还在厂里担任副场长一职，而且kco特种含氮肥技术也是他带头搞出来的，所以在钟白的牵针引线下，省化工研究院当然买账。 可等钟白调走的时候呢？ 那个时候还能否建立长效合作模式，恐怕就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或许是看出了楚军内心的担忧，钟白主动提道：“若是您不放心，这两天咱们就一块儿上天都，去和省化工研究院那边见见面，最好是以书面形式把这个长效合作模式给固定下来。” “行。”楚军根本没有任何怀疑就答应了，显然钟白懂了他的意思，而作出这种关乎到全厂未来的决定，楚军可向来都不含糊。 第二天回到厂里上班，作为即将调离的钟白当然不会再从事任何具体工作，这是惯例。 他只是快速的把属于自己那台个人电脑拆下装好打包，交给了王若飞，准备在明天将它带在车上。 而对于和省化工研究院建立长效合作模式一事，楚军抓紧时间开了个厂领导班子会，迅速达成了内部共识，顺便也把晚上给钟白送行宴的事儿给定了。 厂里所有中层干部今晚都去了伙食团，大家足足坐了四桌。 钟白，可以说是大家看着从参加工作一步一步在厂里走到了副厂长的位置，而如今不到半年时间，他就要再登高峰，去往更富有挑战性的新岗位，每名干部都发自内心的为他表示祝贺。 当然，这种场合的酒也是少不了的，尽管钟白提前又偷偷饮了不少楚娟为他熬制的绿豆汤，但是架不住人多啊，在轮番轰炸之下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总之钟白最后是被抬回宿舍的。 离开的日子终究会到来，令钟白感到意外的是，除了和自己相熟的那些干部、工人们来相送，还有一大批平时自己根本没打过交道的工人们今天都自发聚集在大门口，大家的脸上都显得恋恋不舍，以至于人群围住了面包车，迟迟没有让开一条道。 “咋了？钟厂长马上要去省城履新，你们一个二个的把车子堵着算什么？都回去上班去！”楚军在车上看到人群迟迟不散，猛的朝大家一挥手，喊道。 “钟厂长，以后可别忘了咱们厂啊！” 人群中不知道是哪个工人突然这么喊了一句，瞬间，人群就像是被集体感染了一样，大家纷纷扯开嗓门吼了起来。 “别忘了咱们厂！” “有空多回山平来看看！” “钟厂长，食堂的位置永远留了一个！” “……” 这是这个年代劳动人民朴素的呐喊啊！ 即便是前世印象中从来没有山平县这个概念的钟白，见到这一幕也不禁有些感动。 他当然不会忘记山平县化肥厂，这个重生之后让自己走出第一步的地方。 他更不会忘记，在自己的带领下，正是由于这批干部职工的齐心协力，才能从当初磷肥事故的阴影中走出来，一步一步重新将山平县化肥厂从低谷再次冲击巅峰！ 在工业领域，一个人就算有再好的点子，若是没有上下一致的拼搏，任何目标都是不可能达到的。 面对这些没有修饰过的内心情感表达，钟白胸中忽然燃起一丝斗志，摇开车窗，大声喊道：“大家放心，山平县化肥厂，永远是我的娘家！” “好！！” “好！！” 人群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前方的人群也慢慢的自动分开一条道，这辆载着省工业厅技术处冶金矿山科科长钟白的面包车终于踏上了旅程！ …… 因为楚军这次去天都出差，娟子就被他暂时留在了山平。 王天林、楚军、钟白这三个人都和童四方有关系，昨天出发前楚军就打算好了，这个组合正好。 而钟白原本就打算返回天都后第一站先去拜访童四方，和他聊聊kco特种含氮肥最后阶段的工作，现在有了厂里的事儿，也算是不耽误时间所有事情一起办。 毕竟这是公对公的节奏，钟白自然不会选择跑到童四方家里见面，所以面包车从山平出发，下午抵达天都后，就直接去了省化工研究院。 听说山平县化肥厂来人了，而且来的还不止一个，童四方马上放下手里的工作，从实验室匆匆返回了办公室。 一看除了钟白之外，楚军这个老厂长，还有自己的学生王天林都过来了，童四方立刻嗅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他当然知道钟白已经正式调动到省工业厅任职的消息，但眼前的三人组合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显然应该另有所意。 “呵呵，楚厂长，好久不见，咋一声不响的就亲自上天都来啦？”童四方笑呵呵的打招呼，又示意课题组的一名老师赶紧去给大家泡茶。 “啥亲自，童教授给咱们厂那么大的帮助，我本来早就该上来一趟感谢你的，这不是趁着小钟调动的机会才蹭了车过来的嘛！”要论打哈哈的功夫，楚军可不认为自己比任何人差。 “说说正事儿吧。”童四方喝了一口热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道：“楚厂长这次过来，可是有什么新的想法？” 这老头眼光还挺厉害的，楚军心道。 但涉及到具体长效合作模式的内容，自然是交给钟白来谈，楚军只不过是做个厂里最后拍板的厂长而已，于是转头对钟白说道：“小钟，你和童教授把想法说一下吧。” “嗯。”钟白马上接过话来，道：“童教授也应该知道，省厅前天开了kco特种化肥第二阶段工作会，会上传达了一个全新的信号，那就是本次参与西广自治区委托生产任务的厂家都要逐步建立起属于他们自己的kco特种含氮肥生产线，逐步摆脱之前我们设想的‘委托生产’模式，这对全省化肥产业来说当然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但对山平县化肥厂接下来的发展路线却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现在kco特种化肥专利的事儿，省厅、部里都还没有定论，但至少肯定不能像我之前那样以个人名义去瑞士专利局申请个人专利了，所以在大家都建立生产线的情况下，山平县化肥厂的订单势必会在不久的将来大量减少。” 第三百零一章 他们自己琢磨出来了 “这个是必然的，事实上我个人也认为，由山平县化肥厂一家垄断kco特种含氮肥生产是不现实的、也是不可能的。”童四方显然对这个问题早有自己的想法：“无论从获取原料的难易度，以及生产规模和企业本身的角度，山平县化肥厂都不可能将kco特种含氮肥生产牢牢把握在自己一家手里，省里这么做也是为了有效应对接下来这块可能出现的全国新兴市场。”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吃水不忘挖井人。相信老师您也知道，山平县化肥厂抗风险能力不比那些大厂，现在已经没了磷肥生产线，这一块断了之后，厂里总要想点其他办法未雨绸缪吧？”王天林见童四方的回答并没有朝厂里一边倒，忍不住跳出来发声道。 “天林，不要急。童教授这么说一定有他自己的观点，我们好好听着。”还是楚军老辣，深知双方不一样的关系下童四方还能一开始先说难听的，那自然后面也不会对这种情况坐视不管，于是劝了一句。 “天林呐，你的性子还是那么急，搞工作光靠急是不能解决问题的，要像小钟这样，把很多因素考虑到前面。”童四方对自己的学生还是很了解的，接着说道：“既然已经开创出来的新产品有了竞争对手，那就继续开创更新的产品嘛！” 钟白听到这儿眼睛一亮，这不是正好和自己的想法一致么？ 楚军这时候也狐疑的看了钟白一眼，但钟白马上微微的摇了摇头，示意两人事前绝对没有沟通过，楚军这才沉住气，准备静听童四方接下来的话：“开创更新的产品，童教授你有这方面的考虑？” “有。这段时间kco特种含氮肥技术的成功，不但解决了边疆地区土壤酸性高肥力差的问题，而且也让我们这个研究团队有了很大的成长。当然，大家都不是外人，这个技术功劳最大的肯定是小钟，我们其实都是给他打下手的。”童四方也显得很诚实：“不过，在中后期其实小钟就没怎么再负责课题研究的事儿了，更多的都是在从事实务，而这段时间我们的团队依然没有放慢脚步，整个团队也在研究的过程中不断提升自我，现在已经根据已有的结论初步制定了接下来在应对碱性土壤环境制作另外一种全新的特效含氮肥工作了。” 听到这儿钟白也楞了一下，但很快脸上就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原本自己还想过来主动给童四方提点一下接下来的研究方向，没想到他们自己竟然在这段时间里给琢磨出来了！ 因为应对碱性土壤环境的全新特效含氮肥，正是钟白考虑的下一个目标！ 钟白马上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些教条主义的束缚。 从重生者的前瞻角度来看，钟白自然知道kco特种含氮肥后下一个最容易实现的目标是什么。 所以他就下意识的认为，除了自己之外，其他科研人员可能意识不到，毕竟若不是自己的横空出世，kco特种含氮肥技术起码要十年之后才会出现在市场上。 南美洲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甚至会引起遥远的太平洋上发生一场海上风暴，类似这样的“蝴蝶效应”已经随着钟白重生改变了历史进程之后，已经在华国国内、至少在天河省的化肥工业领域内慢慢发生了。 但钟白静下心来，反过头一想，这何尝又不是一件好事呢？ 自己虽然在后面的日子里短期内是不会再在化肥产业上投入太多精力了，可之前的做法已经起了一个很好的带头作用，以至于引发了童四方或者说天河省化工研究院自然而然的研究改革方向，并且以自己的经验来判断，它是正确的，这其实也是一件好事啊！ 于是，有些豁然开朗的钟白很快扭转了自己的思维，点头道：“看来童教授的想法和我个人的观点不谋而合！其实今天我们三位过来，就是要代表山平县化肥厂和省化工研究院童教授的团队谈谈长效合作模式的……” 当钟白提出，既然第一次合作研制kco特种含氮肥已经大获成功的打好了基础，后面顺理成章的也可以把山平县化肥厂作为一个院方相对固定的实验、预生产和首批次投产的合作企业这个设想之后，童四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下来了。 甚至童四方还表示：“仅仅从我个人领头的这个团队合作还不够，这个新兴的建议我准备在短时间内给院领导汇报，争取更多、更大的支持！” “那真是太谢谢童教授了！”听到这儿，惊喜明显超过期望值的楚军也不禁站起身来，紧紧的伸出了右手！ 既然在没有沟通前就已经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共识，那接下来谈具体的就更好办了。 甚至在童四方的建议下，驻天都办事处还增加了另外一层工作内容：那就是还要更多的负责厂里和省化工研究院的中间准备、对接、沟通工作。 这也让王天林倍感喜出望外，因为他原本以为自己只不过是个来打酱油的而已，可情况的变化来得就是这么让人无法预料。 当然，你说这其中童四方有没有考虑到因为王天林是自己学生的关系，所以也想让他在山平县化肥厂里能够混得再好一点？这肯定有。 人都有私心，圣贤都不能避免，何况童四方？ 但只要客观上对大家都有好处，尤其是对山平县化肥厂有好处，那这个决定本身就没有任何问题，自然也不用担心被其他人腹诽了。 这样一来，王天林作为驻天都办事处主任，以后除了在技术方面对接其他厂家、在科研方面作为对接省化工研究院的第一线（毕竟都在天都）之外，回到招待所之后，楚军也采纳了钟白的建议，进一步放开手脚，让王天林在更新的产品出炉之前，就要有意识的负责推广和销售方面的前期准备工作。 王天林自然是感觉热血沸腾，毕竟都是这次来天都之前自己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不过，这会儿他也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事情越多、责任越大”的感觉，现在虽然只是和厂里一个科长的同样级别，但长期在天都工作就已经隐隐让这个主任超越了普通的科长，也算是有点厂领导班子的意味了。 第三百零二章 做人不忘本 童四方表示，今天碰面之后，他会尽快给院长胡凯力汇报这个建立长效合作模式的想法，争取在最短时间内让院里拿出一个书面的办法，双方尽早签订。 只有等到白纸黑字那才是最稳当的，口头的东西做不得数嘛，毕竟换了人就不认约定的现象在华国任何一个年代都天天发生，楚军对此也表示赞同。 “我争取在半个月内让院里拿出办法来，最好是咱们双方协商后一次通过。楚厂长，你回去可能也有得忙了哦！”童四方笑呵呵的说道。 “我巴不得天天忙这种好事儿，哈哈！”楚军见事情也谈得差不多了，站起身来准备告别：“那我就在山平静候佳音了？不过这段时间年后的油菜花刚开，童教授也可以下来‘调研’什么的，我们厂肯定大力欢迎呐！” “呵呵，这个有空闲时间再说吧……”童四方当然感受到了楚军话里的善意，但还是强调道：“不过楚厂长，这种合作的基础是建立在即使钟厂长调走之后，咱们山平县化肥厂依然重视技术人才、敢于大胆培养和使用技术人才的条件下，我个人希望你们厂里无论资金、人力多紧，都要把这个优良传统给保持下去，否则别到时候第二炮打不响，就会让别人诟病你们厂只有一个钟白，没有第二个呐！” “那是当然，资金保障这块我们已经开始做准备了，和rb神户科技株式会社的专利合作就是个好开始！”楚军这才发觉钟白事事都走在前面，道：“放心，我们山平县化肥厂绝对不会故步自封，躺在功劳簿上骄傲自满，相反，我们会以更大的决心和资源投入到这一块，来共创合作双赢！” 楚军这一谈之下他才发现，厂里还需要自己做的工作有很多，虽然现在看上去准备时间初定为半个月，但多年担任厂长的楚军又怎么会不明白，你准备得好，可能协议就签得早；你准备得不好，可能协议就签得晚甚至不签的道理呢？ 所以见面交流结束了，楚军并没有久留，决定马上坐当天的火车返回山平，而王天林也已经进入急冲冲的工作状态返回办事处。 童四方倒是特意留下了钟白，邀请他在化工研究院的食堂一起吃顿便饭。 这个食堂对钟白来说并不陌生，他依稀记得自己重生后在省城天都的第一顿饭就是在这个伙食团吃的。 童四方一边吃着菜，一边感叹道：“小钟呐，我还以为你今天突然跑来找我是来谈什么新岗位的事情，结果没想到还是为了山平县化肥厂，你这样不忘本的同志还真是少见……” “呵呵，做人不忘本那不是基本的么？何况山平县化肥厂现在的确处在发展的关键节点，要是稍微有一个闪失就容易在未来的企业竞争大潮里被淘汰啊。”钟白倒是毫不掩饰自己对老厂的感情。 “也是，我看随着你的3702号专利以及kco特种含氮肥技术慢慢开始在全国推开使用，估计国内化肥产业很快就要掀起一阵勇于创新改革的风暴，我应该说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呢……”童四方有些微微感慨。 钟白点头道：“这当然是好事儿，若是眼光放长远一些，我们国内的化肥产业不仅自己要面临竞争，迟早还要进入国际，和那些发达国家开展竞争呢，全球化肥市场虽然在整个工业不算是大类，但也不小，若是我们国家能在这方面走在前面，自然也会对其他工业行业产生深远的影响。” “呵呵，瞧瞧你小子这说的，怎么一下子就上升到这么高的高度了？”童四方笑道：“但这个观点我内心其实是赞同的，你说咱们华国工业几十年前还喊口号要赶英超美呢，可咱们成功了吗？没有。只靠喊口号，不踏踏实实搞技术，那是永远都不可能赶英超美的，你这个做法算是开了国内先河，我看行！” “行不行那还得通过实践检验，那时候童教授您可有得忙了……”钟白赶紧甩开童四方的大帽子。 童四方接着问道：“对了，这两项技术在国内推广这块，我听说，工业部那边好像已经有了方案，预计今年二季度就要全国推开实行，估计四季度就能看到成效。” “是么？那这个速度还行。”钟白一直没有打听过这些消息，因为这一块其实主要都是之前和孙光石还有吕旭东两位厅领导交流的时候提到过，这个结果还真没想到。 “嗯，具体方案很快就要下来，你在省厅技术处也能看到。不过先不说这事儿了，你调去技术处冶金矿山科，那边的工作可比不化肥行业这么单纯！尤其是……和源市那边。”说到这儿，童四方的口气明显没有了刚才的轻松，变得严肃起来。 擦，怎么人人提到自己的新工作都是一副跳火坑的节奏？ 之前的吕旭东是、直接领导傅冲山是，现在连身处化工研究院这种和冶金矿山行业根本不怎么沾边的童四方也是？ 莫非那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真是个刀山火海，自己一跳下去就会万劫不复？ 钟白当然不相信这个，于是反问道：“哦？童教授也知道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事儿？能不能给我透露一二？” “呵，那是肯定要给你说点消息的，就算你今天不来，我也准备找个时间联系你和你唠唠呢。”童四方显然有所准备的道。 “您说就是，我耳朵尖着呐。” “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事情可不是一句减产那么简单，你知道他们场领导年后最头疼的是什么吗？” “什么？” 童四方顿了顿，小声道：“生产线停了几条之后，矿山好多内部子女算是丢了工作，连基本补助都没有，天天在闹呢！” 钟白闻言心里“咯噔”一声，心道这果然不是个简单的问题。 因为在华国的任何行业，其实在一个危机局面下，技术问题往往都不是最紧急的问题，最紧急的问题，永远是“人的问题”！ 第三百零三章 年轻的新科长 “他们怎么个闹法？有多大规模？什么时候开始的？”钟白马上敏锐的抛出几个问题。 “基层青年闹起来，那当然是有多大胆闹多大，你自个儿去想。至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我也没办法给出一个具体时间，总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明白吧？”童四方语焉不详的道：“当然，这些我也是听朋友说，具体的情况，肯定要下去看了、感受了才知道。” “谢谢童教授的提醒。” 见对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钟白也不再追问，毕竟大家都是聪明人。 搞技术的一般不会乱说话，连童四方这个和矿山冶金行业距离这么远的老教授都这么说了，那事情的真实局面肯定只可能比想象中的更糟糕，而不是更好。 或许是这个话题比较令人压抑，钟白也感觉自己没什么胃口了，匆匆告别之后就返回家里休息。 …… 来到厅里正式报道的第一天，钟白就感受到了机关和基层那种完全不同的工作氛围。 基层，可以说弹性是更大的，人们的情绪和工作状态也大多都层次不齐，这当然是因为基层的事情都很基础，又是一些重复性比较多的工作，所以显得稍微松一些。 但省工业厅作为指导管理天河省全省工业系统运行的最高机关，自然也有着机关一贯的忙碌、紧张和相对较高的办事效率。 很多普通人，尤其是基层的普通同志往往都有一种错觉，认为那些高高在上的机关单位里大多数都是一些混吃等死的人，具体工作么，反正不过就是一些上传下达的事情，哪儿有那么夸张？ 但钟白很清楚，在新华国的体制里，这种省级部门机关，从来都不是什么轻松的地方，事实上工作相当繁重不说，各种务实和务虚的工作都是随时紧密交织在一起，时不时突然还给你来个转换，能力不强而又想在这里面干出成绩的人，那基本上都是不存在的。 办公室时时刻刻堆满各种上头发下来的文件、规定，动不动又要接到下面单位的请示、报告并且要及时指导、回复解决，还要考虑方方面面的因素，统领某个行业或者某个领域，做出近期规划和远期规划，并对以前效果不好的规划及时做出修正，你真以为这些日常工作很好做？那就大错特错了。 来到办公室，钟白发现自己新办公桌上已经被擦得亮堂堂的，热茶也已经泡好，一边的宋文海更是不知道已经提前来上班多久时间了，总之，一切都是那种熟悉的机关节奏。 矿山冶金科一共有四名同志，除了钟白和宋文海之外，另外两名同志分别是35岁的男同志张云敬，主要负责矿山的具体工作，还有一名41岁的女同志潘玲，负责冶金的具体工作。 这样下来，钟白反而是科室里年龄最小的。 科室人员的基本资料，钟白自然提前找傅冲山要过，来之前就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这个年龄配置，其实不管放在哪个年代的华国省级部门机关里，都算是很年轻的节奏了。 正科级干部，在县里那就是局长的节奏，自然是单独的办公室，但是在省厅就不值得一提了，一个科四个人，大家都在一个大办公室里工作。 毕竟只有到了处长这个级别才会有单独的办公室，甚至有些副处长都做不到单独办公室，钟白对这个倒是比较理解。 从钟白一进门开始，科室这几名同志的眼神就一直没有离开过他，都想看看这位突然被提拔上来的科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厉害角色？ 钟白自然能感受得到大家那探询的目光，不过他倒是没有刻意做作的表现某方面的不同，依旧是那副在县化肥厂上班的节奏。 “大家好，我是新调入矿山冶金科的钟白，从今天以后大家就是一个战壕的了！” 钟白不卑不亢的开场白顿时让张云敬和潘玲这两位科室的“老人”心里踏实了许多！ 他们和宋文海不一样，作为一般工作人员消息自然没有副科长那么敏锐，也是头两天才听说钟白调动过来当科长的事儿，加上钟白以前是在化肥产业工作，和矿山冶金科没有什么交集，基本上对钟白的认识就仅仅是处里的一些简报资料上的介绍而已。 只知道这个年轻人很厉害，搞出了什么个人专利，又破天荒的折腾出一个化肥行业的新产品，听说给省厅争得了不少荣誉。 这种厉害的年轻人，大家都在想是不是性格可能会非常有锋芒，毕竟年少有为，谁还没从年轻人过来过？ 但真的在亲眼在办公室见到钟白的第一眼之后，这个预设的印象就被打破了！ 怎么看都没有半点轻狂的气质不说，还给人一种彬彬有礼的知识青年的感觉？ 这就是我们的新科长？ 见张云敬和潘玲两人直勾勾的盯着钟白也不说话，宋文海在一旁实在是看得尴尬，轻咳一声道：“咳咳，老张，潘姐，你们第一次见钟科长还是简单的自我介绍一下吧？这不说话是不是也有点太那啥了……？” “哦哦。”还是张云敬先反应过来：“钟科长你好，我叫张云敬，在咱们科已经工作5年了，之前从事矿山部分的具体工作。” 潘玲也马上站起来，道：“钟科长你好，我是潘玲，在咱们科已经工作7年了，之前从事冶金部分的具体工作。” 钟白马上点头示意大家都坐下，至少这个科室给他的直观第一印象还算不错，大家都像是那种从事专业工作的节奏。 “嗯，我刚来咱们科，而且很年轻，很多科室工作还不怎么了解，希望大家在工作中及时提醒我，我不懂的，也希望大家教我。”钟白很诚恳的说道：“今天第一天来科室，咱们先开个科室会议好了。” 闻言，张云敬和潘玲两人又对视一眼，彼此都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看来这位年轻的新科长，一点都没有架子啊！说话也很诚实的样子！ 按理来说，在工业厅这种排资论辈的地方迸出钟白这么个反常的科长来，一开始大家的磨合总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不过，从对方开科室会议的这个开场白听来，钟白这才短短几分钟就赢得了手下同志们的不少好感，不管他这番说法是有心还是无意，都让宋文海心里觉得有点怪怪的。 第三百零四章 科室会议 大家打过招呼后，钟白主动开口道：“傅处长让我先了解一下最近和源市那边的矿山工作，我看了一些资料，但是更希望听到一些实际中反馈出来的信息，老张这边是负责矿山工作的对吧？和源市那边有什么最新的工作动态没有？” 见钟白这么快就进入了工作状态，而且一开口提到的就是那个焦点，张云敬不敢怠慢，马上说道：“上周和源市那边报上来的工作动态显示，本月预测铝土产量对比1月份将继续下跌3个百分点左右，他们的生产部门也尽力多方想办法找对策了，但形势不容乐观，这份工作动态我放在你桌上了。” “我抽空看一下。”钟白摆了摆手道：“除了生产数据，还有没有什么报告之外的消息？” “报告之外的消息？”张云敬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这是……要打听小道消息的意思？ 倒不是张云敬不知道小道消息，而是这个才刚刚上任不到一小时的新科长在打完招呼之后就马上要打听小道消息，这……这个操作是不是太骚了一点？ 虽说自己对钟白的第一印象还行，但张云敬也不是愣头青，在没摸清楚对方的指导思想之前，自然不会贸贸然随便乱说话，于是含糊的回答道：“我们科室一向都是以书面的报告为准，最新的消息基本上都在他们上报的简报里了，钟科长你说这个我听不大明白……” 张云敬这种慢吞吞的内部工作节奏，正是机关里常见的，尽管是第一天来工业厅上班，但钟白不想浪费时间，而是想打造一个高效的运行效率，于是他干脆直截了当的说道：“我听说，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最近因为待业青年的事儿，好像底下意见很大？” “呃，这个嘛。”张云敬没想到钟白说得这么直接，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只能抬出惯用的挡箭牌来：“倒是有些听闻，不过最近我们也没有下和源市出差过……” 这话的潜意思就再明显不过了，他张云敬听是听到过的，但是不敢拍着胸脯保证，毕竟新科长在正儿八经的谈工作了解情况，显然是近期没有去过和源市的，如果自己也没去过就敢说得言之凿凿的，那可不得承担责任么？ 问到这个份上，钟白也知道不能对科室的同志们操之过急，于是马上把这个话题打住，又转头问了一下潘玲有关冶金方面最近的工作动态，再让宋文海把近期主抓的工作给大致提了一提之后，自己这才开始发言。 “我也不瞒大家，调到咱们科室工作这件事其实原本没有这么快，但正是因为和源市铝土矿的问题迫在眉睫，所以才马上过来了。” “作为科长，我自然是对全科的工作负责，但冶金这一块的基本情况我也是今天到了才了解，刚刚听宋科长说了才清楚一些，那么冶金这一块的工作暂时还是由宋科长抓起来，我这边就主要抓矿山的工作，老张，咱们这边任务重一些，你得有些心理准备。”钟白很快将科室工作职责给划分了出来。 这个思路其实很正常，任何科室、部门的工作都要讲个轻重缓急，诚如钟白所言，他调到这儿来就是因为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关系，相信不用他说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与其在那里搞得云里雾里让人不知所云的，还不如开门见山的直说来得方便。 冶金那边暂时没有什么急事，宋文海也主持工作这么久了，当然会有他自己的思路和举措，就先让他继续负责总抓着，自己则集中精力抓和源市矿山这边的工作，钟白觉得这个安排是理所应当、也是符合现在工作实际情况的。 潘玲和张云敬都认真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看来这位新科长的工作节奏很快，三两下就把现在的工作给分配好了，虽然这没有出乎大家的意料，但仅仅不到半个小时的第一次科室会议就能很快厘清，显然钟白是一个有能力的年轻科长。 宋文海面上不显，也是一口同意，但心里那道坎却有点过不去。 毕竟以前这大半年时间都是他在科室负责，开科室会议也是他来布置各项工作，这突然间就换了人，要说他觉得不别扭那是不可能的。 但个人必须服从组织，因为钟白要突然调来这事儿傅冲山其实头两天就单独和他谈了，特别还提到说不是他前段时间的工作做得不好，而是因为厅里和处里经过综合考量，尤其是考虑到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工作棘手又急需解决才综合决定提拔基层的钟白来当科长，希望他不要有什么想法，尤其是不要背思想包袱，要支持钟白的工作。 宋文海在傅冲山面前自然是不会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但真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他还是发现自己有些失落和不满的情绪在里面。 钟白匆匆处理完手上的工作，拿起那份简报就起身去了傅处长的办公室，宋文海又敲了敲低头工作的潘玲和张云敬，只好默默的告诉自己，要学会适应…… …… “小钟，你来得正好，科室情况已经熟悉了吧？”傅冲山见钟白精神抖擞的走进自己办公室，连忙放下手中的笔，问道。 “嗯，科室基本情况已经熟悉了。”钟白点点头，坐下问道：“您之前说去和源市督导组的事儿，现在有确切消息了吗？” “到昨天下午下班的时候还没有彻底敲定，我今天还没去吕厅长那边呢。”傅冲山听出了钟白话里的斗志，心里为之一动：“看来你是已经准备好了下去了？” “我昨天听说和源市的情况在年后不但没有缓解，好像还更加严峻了。今天上午又看了最近的简报，他们矿山的产量二月份比一月份下降了大约3%，这个下降过程已经持续了半年，没有一个季度增长的，形势不容乐观，要是再不想办法，我看还会更难办。”钟白说出了自己的担忧，顺便将那份简报也递了过去。 “我看看。” 傅冲山接过简报，盯着上面被钟白用钢笔勾勒出的几句重点和几个数字，看着看着眉头一下就拧了起来。 “这形势是不容乐观啊！”傅冲山有些郁闷的道：“虽然产量数据这块的统计追踪主要是生产处那边的工作，但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产量持续减少的主要原因还是技术问题，咱们处和你们科这块上还得有所担当才行。现在你也对那边的情况有一定了解了，虽然督导组的事情还没完全确定，但你的思路可以先谈一谈。” “在技术层面，我的确有一些想法，请傅处长批评指正。”钟白马上回答道：“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开采，目前主要采用的是壁式崩落法，这个方法也是他们一直使用的，但随着开采深度和难度的进一步提升，壁式崩落法的劣势就慢慢显现了，近年来产量下滑的主要原因是在于坑木消耗多、支护顶板管理复杂。” 第三百零五章 壁式崩落法 傅冲山点点头道：“你这个思路没错，壁式崩落法也是目前我国各类地下矿山开采最主流的技术，目前和源市方面也一直在如何改进壁式崩落法开采上下功夫，但是好像收效甚微。” 所谓壁式崩落法，其实是世界上普遍对中小型地下矿山开采所使用的一种方法，该方法主要是依靠自然冒落或爆破的方式崩落矿石。 听名词解释有点绕口，但操作起来却很直观易懂，说白了就是在富含矿石的地面下打通一定的坑道之后，将坑道道壁的矿石通过物理手段（如人工挖掘、机械挖掘）使其自然脱离山体，或者是使用炸药爆破，成规模的将矿石崩落并收集运回地面的开采方式。 而在矿石崩落后，装矿方法主要是根据矿体倾斜度采用电耙、扒渣机、铲运机等装矿，其支护则采用常规木、钢、水压或液压支柱支护，也可采用“井”字型混凝土预制块护巷。 “目前，因为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开采年限已久，开采难度加大，深入地下岩层深度低、地形复杂，落矿环节难度大大增加。”傅冲山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总结道。 我们都知道，地下金属矿山开采不管采用什么技术，只要是连续开采而不是一次性开采的，总体来说都有落矿、出矿、运矿三大环节。 “落矿难度增加，后面无论采取什么优化措施估计都没多大作用。”钟白点头道。 在钟白看来，既然落矿环节都已经碰到了问题，更不要说后面的出矿、运矿环节了，产量减少是必然的。 “嗯，所以这才是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所必须要根本解决的问题。落矿量不足，势必就要增加更多的坑木和支护顶板来确保增加爆破后的矿道安全性，物资消耗量激增，又会进一步增加采集成本……”傅冲山说到这里才意识到钟白好像刚才提到过这一点，不由得有点惊讶：“咦，小钟，看来你对和源市的情况还挺了解？是看过他们的其他资料吗？” 钟白摇摇头道：“没有。我以前也了解过一些国外的文献资料，只是根据他们采用壁式崩落法的事实得出的结论，毕竟刚才说的这些问题在使用壁式崩落法的地下矿山中普遍存在，和源市那边也不可能例外而已。” 这个结论在钟白的大脑里自然已经是个常识，但这时候他才从傅冲山惊讶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什么。 难道1982年还没有相关的论文吗？ 于是钟白马上在记忆中搜索了一下，果然，好像关于地下矿山几种采集方式优缺点的系统性论文，似乎是90年代初期才爆发出炉的，怪不得这个常识性的观点一出来，傅冲山还显得那么意外！ “嗯，那说明你的推论能力很强，几乎同和源市方面前期报送的报告内容相吻合。”这个解释傅冲山表示认可：“你来之前我还挺担心在矿山这块你是不是还需要一段时间磨合熟悉，现在看来这个担心是多余的了……” 听这个口气，感觉不妙啊。 一股不祥的预感立刻冒了出来。 果然，傅冲山紧接着说道：“既然看样子你已经有所准备，那我也就不瞒你了，目前由我们省厅建议提出的赴和源市督导组名单虽然还没有大致敲定，但基本轮廓已经出来了，你要尽快做好相关准备，因为随时厅里都可能通过会议确定，然后赶赴和源市开展工作，力争扭转他们上半年产量不足的局面。” 擦，刚刚还在跟我说“到昨天下午下班的时候还没有彻底敲定名单”，听我说了两句看法之后，立马就变成了“基本轮廓已经出来了”？ 您这抛鱼饵的功夫也忒强了一点吧？ 钟白只好有些“委屈”的问道：“现在名单里有哪些人，傅处长能先给我透露一下不？” 傅冲山沉吟道：“目前因为主要是设备方面的问题，所以厅里派出了设备处的副处长贺翔磊同志，还有办公室副主任林若飞同志领衔，一手抓设备、一手抓后勤，另外就是我们处拟定派你过去负责技术细节方面，大致就是这样的。” 副主任林若飞钟白是见过面的，上一次傅冲山带队腊月二十九到山平县化肥厂调研kco特种含氮肥技术工作的时候，林若飞也在一起，当时还劝熊庆来着。 这位副主任给钟白的印象是属于那种万金油的角色，为人处世、综合协调能力很强，当然这个形容不是贬义，毕竟办公室就是一个搞综合工作的地方，尤其是润滑和沟通作用，那是不可缺少的，总体来说林若飞算是一个靠谱的人。 而设备处的傅处长贺翔磊，这个名字钟白就比较陌生了。 虽然上一次出国去瑞士那次也有设备处的同志参加，不过那位苗立荣处长是正职，除此之外钟白对省厅设备处没有半点了解，也不知道这位贺处长好不好打交道，专业水平怎么样。 “林主任你见过我就不多说，贺处长是一位常年钻研专业的处长，也负责矿山设备这一块，你不用担心配合工作的问题。”傅冲山看出了钟白的担忧，强调道：“贺处长和我年岁差不多，是华国科技大学毕业的正牌大学生。” 嗯，只要是专业人士就好，矿山设备这块的具体信息钟白还真不敢说全都懂，至少这位贺处长也在督导组里，那就有个互相交换意见的对象，钟白想到。 不过钟白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但是傅处长，您刚才提到的这两位都是副职，那么带队的领导是……？” 在华国的制度里，这种重点专项工作督导组负责带队的同志，一般都是正职，很少有副职直接带队的，再说本来林若飞和贺翔磊两人也是平级，组织不可能同时派出两位平级的同志，然后让其中一人担任组长，那样会产生矛盾导致工作中谁也不服谁的问题出现。 傅冲山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带队的领导当然不是这两位，所以目前尚未确定嘛……现在就等着省厅什么时候把带队的领导定下来，基本上就可以出发了。”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冲山，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第三百零六章 组长人选可能有变 傅冲山一听这个熟悉的声音是吕旭东，马上对钟白说道：“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吕厅长办公室待会儿回来再和你说。” “好。” 傅冲山对吕旭东说话的口气再熟悉不过，刚才对方叫自己的语气里明显有些着急和意外，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跟在吕旭东急匆匆的脚步后面，刚来到副厅长办公室，吕旭东就把门一关，示意傅冲山找个座，就直接开了口：“冲山，这一次去和源市督导组的组长人选可能有变。” “什么？有变？”傅冲山立刻眉头一皱道。 “对，原本厅里是准备在质检处或者计划处两位处长里择一人，但……”吕旭东停顿了一下，才加重语气道：“刚刚刘厅长告诉我，因为厅里这个月的报告上报给部里之后，和源市的问题引起了部里的重视，在和刘厅长交流后，决定提高督导组的规格，派一位部里的处长下来担任督导组组长！” “啊？不是说这事儿尽量由咱们厅里自己想办法解决的么？要不然这么急着把钟白调上来参加督导组，现在部里又要管这事儿了？”这个消息显然是个重磅炸弹，炸得傅冲山半天没回过神来。 吕旭东面色凝重的说道：“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既然情况已经发生变化了，我们也不得不把重视的程度进一步提高。之前我和刘厅长都觉得咱们和源市的情况放眼全国应该没那么重要，但显然部里不是这样认为的。” 吕旭东口中的刘厅长，自然是天河省工业厅的一把手，厅长、党组书记刘正富。 其实对于工业部突然决定派人参加督导组这事儿，不要说吕旭东没想到，就是刘正富厅长也没想到，可现在偏偏就成了这样！ 刚刚刘正富也是类似这样紧急通知吕旭东的，吕旭东也询问过傅冲山同样的疑问，那就是为什么部里会突然决定派人提高等级干预？ 刘正富当场凭借自己的判断，给出了一个简短的回答。 他认为，这很有可能是因为岁末年初，天河省工业厅在跨省合作kco特种含氮肥一事上做出了成绩，本来预定五月份在全国重点宣传天河省工业厅做法，树立典型进行表彰的，但和源市那边的问题不但一直存在，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甚至部里也不知道从什么渠道获得了近期的动态，经过综合判断之下觉得这个瑕疵必须在短时间内解决，否则将会成为一个不稳定的因素，所以这才临时决定从部里派人参加督导组。 这种临时派人的做法并不常见，当然一方面的确是表明了部里对这件事的重视、以及表达了部里支持厅里工作的意思，可是从另外一方面来说，它也是从某种程度上提醒天河省工业厅，你们在和源市这个事情上做得不够好、不够快，办法不够得力有效，所以由部里派人担任督导组组长，一方面是督导工作进行，另外一方面，也未尝不是“督导”天河省工业厅。 上级高度重视某个问题，这一项都是个双刃剑，说白了就是责任更重大了，如果问题不能及时解决，那么就要有人为之负责。 “那么，部里是派哪位处长过来？是内行还是综合型的？”傅冲山追问道。 “目前还不清楚，说是上午计划司还在开会，估计中午完饭就会有结论，咱们等候通知就行了。”吕旭东严肃的说道：“我等下也会和设备处、计划处的同志打招呼，给他们强调本次督导工作的重要性，你这边派的钟白，我觉得你有必要再好好和他谈谈，那小伙子工作能力是很强的，但是部里派人参加督导组之后，你也要和他强调工作纪律和程序，毕竟上次在瑞士他时不时弄出些非常举措来……” “我明白了，这就回去和他说。”傅冲山点点头，立刻起身离开。 傅冲山当然知道吕旭东话里的意思。 钟白的能力经过这么多次的实践大家早有共识，自然是完全信任的，但吕旭东提到瑞士的事儿无疑是敲了个警钟。 不按常理出牌的风格，在钟白身上也发生过不少次，尤其是在瑞士，尽管结果都是非常圆满和令人满意的，但那次毕竟是在国外，又是陌生的瑞士，也算是一致对外，吕旭东也只是提醒，谈不上对钟白的批评。 可这一次就不一样了，首先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是天河省自己的矿山企业，问题是天河省自己的，部里直接派人来督导，这个措施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表明，对天河省工业厅过去做法，部里是不满意的。 对工作不满意，派来的人不但要解决问题，主观上也会带着更严厉的标准，倒不是说他是故意来挑错的，起码这个时候，不能再出其他问题，尤其是督导组内的人员。 吕旭东思来想去，觉得钟白有时候搞出“惊天之举”的做法还是有些隐患在，所以这才急忙把吕旭东叫来，先叮嘱他一番，让他给钟白打点预防针。 毕竟在具体工作上，傅冲山之前和钟白也打过交道了，现在又是钟白的直接领导，所以由他给钟白上紧发条是最合适的，而不是自己。 若是自己再把钟白叫来敲打一番，说不定反而起到反效果，让小伙子束手束脚不敢开展工作，那就适得其反了。 不得不说，吕旭东在考虑这方面的事情是十分缜密的，毕竟这也是他当上天河省工业厅副厅长以来，第一次碰到有部里下派同志担任督导组组长的事儿，这个事儿对吕旭东来说也是一次考试，考得好，那么才敢说这个副厅长的位置稳稳当当的坐下了，要是考得不好，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傅冲山注意到钟白依旧沉稳的坐在位置上，低头还在翻阅那份资料。 对方并没有在自己回来的第一时间着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至少从这个表现来看，傅冲山心里稍微觉得踏实了一点。 第三百零七章 孙光石的独家消息 “小钟，目前已经有督导组的最新情况了。”傅冲山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一些，以至于让这个消息对钟白的冲击力显得没有那么强：“我刚刚从吕厅长那里得知，目前部里计划司正在开会，会派出一位处长下来担任督导组的组长，你要做好进一步的准备。” 钟白的回答并没有显得很吃惊，反而镇定的问道：“部里派人担任督导组组长……那咱们现有的成员会做出调整吗？” “目前暂时没有，估计维持原有名单不变，但我也不敢说100%不变。”傅冲山沉吟片刻后，道：“这样一来，督导组的规格提高了很多，可能对目标达成的要求也严厉了许多啊……” “嗯，这是肯定的。但其实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钟白点点头道。 “好事？” “是。我的个人看法是，和源市的问题悬而未决这么久，想必部里也有所耳闻。所谓百因必有果，上面也很有可能感觉到，之所以一直未能给解决和源市的问题，恐怕实际工作中的阻力也是相当大的，而仅仅由省厅派出的工作组未必就能在短时间内克服这些阻力，所以组织才考虑空降下派一个督导组的组长。不过请傅处长放心，至少我作为咱们技术处的一份子，绝对不会掉链子。”钟白信心十足的说道。 傅冲山还以为这个突发消息会让钟白的情绪有所变化，但看到这小子沉稳的表现后，刚才有些忐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当然，傅冲山不知道的是，在前世这种场面钟白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全国好多个省份都曾经出现过类似的难题，那还是空降钟白亲自担任召集人或者负责人下去才把问题又好又快解决的，所以这等小小场面，钟白又怎么会怵过？ “你有信心就好，我就怕你到时候会因为上面来了组长而放不开……”傅冲山不忘给钟白上紧发条。 “怎么会？我又不是没接触过部里的处长，去瑞士那次和叶星处长不是相处得挺融洽，咱们的观点也得到了他的认同么？”或许是钟白觉得气氛稍显紧张，主动提起了上次的事儿。 “那还是不一样，不说叶处长是副职，就说上次去瑞士搞专利这事儿，它总体是一件好事儿，部里派人参加也是大家一起得利的。”傅冲山微微摇了摇头道：“但这一次还是不一样，毕竟是以解决问题为主，下去也难免会得罪人，你也不能过于乐观啊。好了，咱们在这说再多也没用，反正午饭之后，下午一上班估计人就定下来了，到时候再说吧，你先去忙着。”傅冲山摆了摆手。 回到矿山冶金科办公室，尽管督导组是目前最重要的任务，但钟白还是抓住时间空隙，认真的把宋文海转过来的一些目前科室承接的工作事项大致了解了一下，这一了解就是将近两个小时，很快就到了吃饭的时间。 工业厅的食堂钟白还是第一次去，不得不说无论是规模还是菜式，都比之前他去过的省化工研究院或者其他单位的食堂好很多，干部们也都比较有素质，都是各自用自助餐盘打了饭菜之后坐定位置一边吃一边小声和周围的同事交流，显得一副井然有序的模样。 宋文海没有和自己坐一个桌子，而是迟到了半拍，而负责矿山工作的张云敬倒是显得很主动，帮钟白提前占好了位置等他过来。 “来来，钟科长，这边！”张云敬很热情的冲他招了招手道：“这边人少，坐着清净点。” “来了。” 钟白端着餐盘正往这边走呢，突然一个宽大的人影从半路走了过来，也把餐盘搁在了那张小小的餐桌上。 “啊……是孙厅长？”张云敬还纳闷是谁半路杀出来呢，结果定睛一看那不是老厅长孙光石么？ 孙光石对张云敬是有印象的，但这会儿也没和他多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算和对方打过招呼了，嘴里却说了一句：“小张啊，麻烦你去另外的桌子就餐，这个位置我坐。” “是……是，孙厅长。”毕竟是以前分管技术处的老厅长，即使退休半年，但余威犹在，更何况是个小小的就餐位置，张云敬又怎么敢说半个不字？ 钟白一看孙厅长突然出现在食堂里，还特意坐在自己的对面，心道恐怕孙伯伯又要和自己说些什么了，索性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小钟，你正式调到厅里也不提前来我家里坐坐啊？”一开口，孙光石的话虽然听着有点责备的意味，但话里更多的则是关心之意。 “这的确是我做得不对。孙伯伯，我本来打算今天晚上就去拜访您的，但是手上事情太多，这不就马上碰到了和源市……”钟白只能正儿八经的解释一下。 “嗯，我就这么一说而已。”孙光石打断了钟白的话，显然他对这些情况也是有所了解的，接着道：“我听说你在这个督导组里，所以今天中午才跑到食堂吃饭，就是想专门过来告诉你一声，可能部里要派一位处长下来担任督导组的组长。” 擦，原来孙光石是来给自己报信的，钟白瞬间明白了。 “我刚刚也听傅处长说了，这事儿基本上板上钉钉。孙伯伯，您还有更详细的消息吗？”钟白也不客气，心道既然你主动来和我说这事儿，那我就顺便打听上了呗。 孙光石瞪了钟白一眼，道：“我当然有，要不然中午家里的热饭热菜不吃，巴巴的跑食堂来找你干啥？这种话跑你办公室去说，又有点惹眼，为了避嫌我才选择这个时间这个点告诉你……目前已经定了，是计划司的曹世明处长。” “这位处长，您了解吗？”这个名字对钟白是完全陌生的。 孙光石用筷子挑起一块红烧肉，道：“略知一二。曹处长以前在南云省工业厅工作，两年前上调到部里，从副处级升职为处级，是个作风很扎实的同志。” 有了这些信息，曹世明的形象立马在钟白心中丰满了许多，但他还有一个最大的疑问，于是又马上追问道：“为什么部里这次是派计划司而不是技术司的同志呢？” 第三百零八章 反常情况 “呵，你小子对这块还挺敏锐的嘛。”孙光石的话里透出微微赞许之意，似乎是在表扬钟白的嗅觉，解释道：“这位曹处长虽然目前就职于计划司，但以前在南云省工业厅的时候，是在技术处工作的，而且南云省的情况么……他们的地下矿山，尤其是煤矿、锡矿、镍矿的数量都不小，相比咱们天河省也算是一个矿山大省了，你可别觉得人家是个外行人！” “哦哦，是专业的就好。”钟白听到这里才松了一口气。 “嗯，你小子聪明着呢，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记住啊，和源市的工作，可是出不得半点差错的，送你八个字，小心谨慎，解决问题！” 说完，孙光石也不等钟白回答，便端着餐盘起身了，还不忘冲着刚刚被自己撵走的张云敬，示意自己吃完他可以坐回来了。 见孙光石走了，张云敬这才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钟科长，你和孙厅长认识？” “嗯，认识。孙厅长是个好领导。”钟白也不多说，端起已经被风卷残云的餐盘，也旋即起身离开。 在返回办公室的路上，钟白倒是想了许多。 孙光石突然跑来告诉自己这些，显然是有目的的。 孙光石的工作作风，钟白自认为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而不管是其透露的曹世明处长的个人信息，还是后面叮嘱自己的“小心谨慎，解决问题”这八个字，显然都是经过精心准备，不是突然一时兴起才来说这些的。 尤其是孙光石透露曹世明以前是在南云省工业厅搞技术工作的这一点，就更令钟白心里的感觉愈发清晰起来。 虽然听上去计划司是一个综合司局，但曹世明个人显然是一个专业人士，这一点，钟白很敏锐的嗅到了其中的隐含意义。 派一个实质上是专业人士的领导来督阵，和派一个实质上是非专业人士的领导来督阵，这二者背后，表明部里、司里对和源市这个问题的定性看法是完全不同的。 简而言之，至少从曹世明的背景来看，部里还是觉得和源市的问题是一个技术问题，希望能用技术解决，这一点，钟白相信自己的判断。 只要不扯到太多非技术的因素，就目前所掌握的资料来看，只要开采技术方面有改进或者突破，有效提升产量，那么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问题应该就能迎刃而解，这也是钟白所乐意看到的。 果然，返回工作岗位不到半个小时，厅办公室的文件就转发到了技术处，傅冲山又立刻转给了矿山冶金科的钟白手里。 一看果然督导组的组长是曹世明，并且对方将于明天上午出发，下午飞抵天都市开展工作！ 傅冲山针对这个也立刻在处里开了一个内部会议，强调目前技术处首要的工作就是做好督导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相关工作，并且在矿山冶金科抽调了钟白之后，科里的其他日常工作暂时由副科长宋文海主持，直到督导工作完成为止。 宋文海听到这个消息内心倒是挺高兴的，突然调上来个钟科长自己的确失落了两天，但这会儿钟科长又被派去灭火了，自己又恢复了“往常”的主持工作状态。 要说宋文海没有点私心那是不可能的，最好是这个督导组工作常年开展下去，不管最后怎么样把钟白调走，那自己就又可以重燃“转正”的希望了不是？ 钟白倒是没有二话，当即表态一定认真开展督导工作，不给技术处、省厅掉链子，语气也显得很沉稳，和他年轻的外表形成了鲜明对比，也同时让技术处里的其他同志们又把他的形象具体化了不少。 大家纷纷觉得，这位小伙子是个很有大局观的年轻同志啊！ …… 京城，工业部。 计划司的曹世明处长几乎在得到通知的五分钟后，就拿到了天河省工业厅方面报上来的有关和源市的资料。 “产量连续下滑已经超过7个月，目前又因为年前发生矿山内部垮塌事故，基层一线工人工作畏难情绪进一步加重，进而矿山在排班方面更趋保守减少工作量导致减产的恶性循环……” 他一边翻着资料，一边眉头高高皱起喃喃自语。 作为一个曾经在南云省工业厅工作，而且同样是分管矿山技术的省厅干部，曹世明深深的觉得，和源市的真实情况恐怕只会比资料上所说的更差。 尤其是司里突然通知他准备明天前往天河省担任督导组组长的决定来得如此令人意想不到，更让曹世明敏锐的察觉到这个不同寻常举动背后的深意。 按理来说，作为天河省下属一个地级市的矿山，即使出了些问题，天河省工业厅也完全有能力解决，但之前部里、司里一直没有得到相关讯息，直到半个月前才慢慢了解到和源市的情况，到了现在又突然把自己放下去，这种反常的举动让曹世明这个有基层工作经验的处长顿时感到压力山大。 尤其刚才司长告诉自己，上半年的全国工业形势本来都是一片大好，其中又特别得益于天河省方面对化肥工业专利国内推广，但现在偏偏又是在这个相同的天河省爆出和源市这样的情况，曹世明立刻感觉到，恐怕不管是他们天河省、还是工业部，都希望能够一次性的把困扰长达7个月之久的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问题直接解决掉。 否则，在上半年工作总结暨表彰先进的五六月份，若是有这么一颗老鼠屎出现，未免也太令人丧气！ 曹世明在天河省工业厅那边其实并没有多熟的关系，主要是因为他调到部里的时间也不是很长，对口的省份也不涉及天河省那边，所以在拿到名单之后，他立刻开始研究起来，想要从督导组名单里一窥一二。 当他看到天河省工业厅方面派出一位设备处副处长、一位办公室副主任的时候，还觉得没啥，可为什么技术处没有派同样规格的副处长，反而派出了一名小小的科长钟白的时候，曹世明就马上在内心打上了个大大的问号。 再一看这位年轻科长钟白的简历，才21岁？！ 天河省工业厅，你们这不是在开国际玩笑吗？！ 这个钟白是哪位领导的公子，居然能挤进督导组的名单镀金，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碰到的问题，能容许督导组里塞这样的无关人员进来？ 于是曹世明立刻给司长反应了这个反常情况！ 第三百零九章 紧张的章南风 但司长给出的回答却让曹世明有些意外：“世明，这位中白科长参与督导组的决定，是天河省方面反复商议后决定的结果，他们说这是一位有能力有担当的年轻干部，后面我也顺便问了一下他们的刘厅长，他告诉我，天河省在年前同南云省有一次跨省合作非常成功，大部分都是因为这位年轻同志促成，所以你也不要对这个名单随便猜测，可以和南云省工业厅方面联系了解一些情况嘛。” 就这样，曹世明才和以前自己的旧单位取得了联系，很快就得知了kco特种含氮肥的事儿。 这下曹世明心里才稍微宽慰了一些，看来这个钟白的确是有些能力，不过他依旧不解的是，那次的成功可是在化肥产业领域，现在是地下矿山，命名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领域，他钟白，能胜任么？ 毕竟在曹世明眼力看来，化肥产业和地下矿山这两者之间的差异，甚至比中餐和西餐的差异还要大，俗话都说隔行如隔山，更何况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工业行业啊，你就是再有能力，跨了这么大的行业鸿沟，还能行？ 但毕竟部里的决定已经做了，自己不可能不去，所以就在这种疑惑的心理状态下，曹世明终于登上了从京城飞往天都的飞机…… …… 要说和源这座城市，在天河省内和其他地市稍微有些不同。 虽然它已经有几百年历史，但在建国初期，它并不是一个单独的地级市，而是枝江地区下面的一个县。 在50年代初这里探明了铝土矿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铝的重要性对于一个大力发展工业的国家不言而喻，毕竟它不仅只是一种工业原料，而且还是一种带有战略意义的工业原料，所以国家很快比照大庆油田的模式，单独划分行政区域，将和源县升格为和源地级市。 而和源市市区，也因为地下铝土矿山的存在，划分为两个区，即老县城所在的市西区，和距离老县城30公里距离的市东区。 相比起市西区而言，市东区一开始几乎是一个小小的独立王国，副厅级的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五脏俱全，除了矿山生产区外，还有单独的行政家属区。 市东区内部的矿山行政区，也从一开始的几百亩地慢慢扩展，逐渐成为了一个占地几千亩的行政家属区，这和整个外围的生活区不同，因为里面住的全都是正儿八经的铝土矿山内部的干部职工。 整个市东区林林总总的人口从最开始几千人，慢慢增长到四万余人，再加上和市西区的30公里距离，实际上可以说又把和源市变成了两个分隔后不同的小小城市。 而市西区和市东区两者之间的“距离”，甚至连和源市市长都曾经在私底下说过，因为矿山在这里有其特殊性，所以很多市里的政策到了市东区都要单独制作实施方案，所以到了市东区，很多政策地下铝土矿山的场长章南风如果不点头，就没办法落实下去。 在扩大后的“行政区”里，除了传统矿山机关以及矿山内部诸如采矿、运输、仓储、能源等部门的办公地点之外，配套的招待所、医院、幼儿园小学、中学等内部单位都配齐了，矿山职工们不用离开市东区，就可以享受到教育、医疗、住房等所有一切必须的福利待遇。 而真正的矿山生产区，又和行政家属区有一定的距离，因为它的位置是在距离市东区更东部20余公里外的和平山里。 说到这和平山，倒也有些来头，和源市这个地名是怎么来的？ 就是因为境内的和平山和源河，这一山一河作为和源市的地理标志，才在其中各取一字，最终命名为“和源”。 尽管今天是个艳阳天，但在和源市火车站的站台上，接站的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场长章南风依旧感受到了倒春寒的威力，用力的搓了搓自己因为寒冷而冻得有些发木的双手，眼睛却望着笔直铁轨的尽头。 自打昨天接到省厅的紧急通知，得知有一个特别的督导工作组马上前往和源市开展督导工作的时候，章南风就从中感觉到了一些极不寻常的地方。 首先就是这个督导组的事儿他事前根本就不知道，接下来再定睛一看，带队的居然是一位部里计划司的处长！ 他当然知道督导组来自己的矿山是做什么的，减产长达7个月之久，这种事情不要说在天河省是第一次出现，就算放眼全国，恐怕也没几个先例。 要说章南风作为矿山一把手有没有想过办法处理这个事情？ 废话，那当然想过！ 而且想过无数种办法，拿出了无数种措施，却都收效甚微！ 为什么？ 因为减产现象的本身，背后的根源就是技术问题！ 但这个技术问题，也不是他章南风导致的啊！壁式崩落法是从矿山建立开始就一直采用的开采技术，用了好几十年都一直平平稳稳的，偏偏到了去年，那些开采深度浅的矿山区域都基本已经被开采完毕了，这才不得不转向深度更深的区域进行进一步的开采。 这下问题就来了，且不说坑木消耗量急剧增加是技术部门没有预测到的，而且中途又出过几次事故导致人员伤亡，职工们的担忧情绪一下就上来了，这才是最让章南风头疼的！ 有了担忧和畏难情绪，工人们一旦在工作失去了积极性和主观能动性，那带来的后果无疑是链式反应。 产量节节下滑又导致场内资金链开始出现问题，回款不足、上级拨款额度减少，银行方面也没有以前那么“慷慨”的贷款了，章南风就愈发感觉到，这恐怕是自己担任场长以来最大的一场危机！ 所以在突然听到这么一个高规格督导组下来现场督导工作的消息之后，章南风顿时就开始紧张了，短暂思考之后立刻召开了班子专题会议，商议如何应对这次督导。 但班子众人也没有拿出什么好的应对方案，无非就是那一套主动提出客观困难、配合上级督导、然后让督导组想办法解决问题的老模式方案而已，至于创造性的观点？ 压根儿就没有！ 毕竟，早就在过去七个月反复拉锯的消磨状态中，整个场内班子的心气给磨得差不多了，即使有脾气有魄力的自己，此刻回首看来也处于一种犹豫不决不知所措的状态，又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出一个像样的方案来呢？ 第三百一十章 这么不近人情? 所以，在这种状态下到和源市火车站接人的章南风，心情是极度低落的。 “呜呜呜呜……” 伴随着标志性的汽笛声和一股浓厚的黑烟，从天都方向开过来的火车终于进站，在长长的刹车距离停下后，从卧铺车厢上下来几个身影，章南风一下就认出了从车上下来的省工业厅设备处傅处长贺翔磊，立刻心情忐忑的迎了上去。 贺翔磊的前面站着一位国字脸、偏分梳得一丝不苟的同志，章南风立刻意识到，这张陌生的脸孔就是部里派来的那位曹世明处长吧？ 章南风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径直走了上去：“曹处长您好，我是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章南风。” “章场长你好，辛苦了。” 曹世明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有什么波动，和章南风握手不超过两秒钟便收回，又马上把自己身后的几名督导组成员做了一个简要的介绍，便跟着章南风一道，上了矿山派来的车。 一般来说，如果能在第一次正式的碰头会之前可以先和督导组组长单独沟通一下，哪怕是半小时的车内谈话，对章南风来说也是非常有帮助的。 可偏偏曹世明处长没有选择和章南风同车，而是选择督导组四人乘坐同一辆伏尔加，这个小动作就更让章南风觉得别扭，甚至有点不爽了。 章南风坐在自己的小车上，点燃一支红塔山，也有点上头了。 虽然你是部里下来的领导，但我一个副厅级的场长让你同车去矿山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你一位处长都同意？ 咋地，部里来的处长就这么不近人情么？ 连个事先的单独交流机会都不给？ 这个苗头，让章南风感觉到，这个督导组似乎和以前所有来过矿山的督导组都不一样…… 前往矿山行政家属区办公大楼的路上，钟白也在用眼睛观察着和源市市东区这座已经有些年头的工业城市。 总体来说，无论是街道的宽阔度还是街面的繁荣度，都有些超过他的想象。 至少，只从这些匆匆掠影中钟白不难体会到，和源市市东区比他原来所在的平阳地区平阳市的市区要好上很多。 街道干净、整洁，行人们的穿着也不比省城天都来得差，显然多年来高于全省平均水平的gdp让这里给人的感觉有些超前，甚至一度让钟白产生了错觉，这不是1982年初的一座城市，而是1992年初！ 这就是以油田模式新兴的城市在华国大地发展的普遍现状，一般来说，尤其是在这种以矿山工业为主的新兴城市，因为国家对矿山工业的重视，计委对矿石价格的宏观调控，这些大小矿山的日子截止目前还过得不错。 超过平均水平线以上的工资收入，所带来的必然是更加有生命力的发展，俗话说有了钱就有了发展，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一旦这些新兴工业城市的矿山发展出了问题，对于当地干部职工所带来的影响，也绝对超过那些诸如平阳之类的农业城市。 来到行政办公区大楼门口，刚一下车，章南风便提出大家风尘仆仆从天都赶来，是不是先去招待所休息一下，却被曹世明一句冷冰冰的话给怼了回来。 “章场长，我们是过来督导工作的，不是来休息的，咱们督导组抓紧时间先和你们班子见个面，大家认识了之后再安排这些。” 听到这个调调章南风心里感觉堵得慌，心道你们就这么珍惜时间，不愿意先歇息一下再开碰头会么？ 但督导组的话就是命令，就是再别扭，章南风也只能点头答应，他看了看腕上的石英表，道：“现在四点二十五分，我马上通知班子在十分钟内过来。” “嗯，那我们就先在会议室候着。” 章南风点点头正准备往里走，倒是省厅办公室副主任林若风嗅出了这种暗中较劲儿的摩擦味儿，开始发挥起他的润滑油作用来，道：“曹处长，咱们的行李还得先放到招待所去，总不能提进会议室吧？” 曹世明转头一看，钟白正提着几个大件行李，林若风也提了俩，便点头道：“行，那就辛苦小钟了。” 这“辛苦小钟”摆明了就是让钟白一个人去放行李，钟白正觉得这事儿有点不靠谱，自己一个人咋弄的时候，矿山的场办公室主任聂谋马上心领神会的小跑过来，道：“我来，我来。” 林若风本来就是想给曹世明和章南风创造一次会前单独交流的机会，这会儿立刻借坡下驴：“谢谢聂主任啊，麻烦带咱们过去一下，我也一道。” 说完，林若风还对设备处副处长贺翔磊悄悄打了个眼色，道：“贺处长，你也一块儿啊，你不用提，咱们先去把房间认好。” 就这样，林若风愣是给章南风、曹世明两人创造了一个单独交流的短暂时间。 招待所离办公大楼本来就不远，也就不必开车过去了，钟白一边提着行李，一边故意凑到林若风身边，小声道：“林主任，你这个方便行得好，要不我看那位章场长的脸都要黑了。” “嘿嘿，工作要做，但咱们也不必一开始就上纲上线嘛，反正总体方向有曹处长把关，我们也得给矿山方面一点点缓冲不是？” 林若风这话虽然没有说得太明，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钟白立刻会意的微笑起来，弄得刚刚跟上脚步的贺翔磊有点莫名其妙：“我说你们俩在笑啥呢？” 对于这个愣愣的、华国科技大学毕业的正牌大学生副处长，通过在天都至和源的这一路火车上，钟白大致对他的脾气也摸了个七七八八，基本上就是个强化版本的单建平嘛！ 同样戴着眼镜，看着挺木讷，平时不怎么说话，但是一谈到专业问题就来精神那种业务型领导，就是贺翔磊的最真实写照。 “没啥，这不是矿山的同志们挺热情么，老贺，咱们也不用板着个脸嘛，你说是不是？”林若风打起这种哈哈简直是信手拈来。 “得，敢情你这么一说，我们就像是过来调研不是督导的……”贺翔磊也是属于那种容易把话说死的，这句回答差点让旁边的场办公室主任聂谋噎得说不出话来。 第三百一十一章 责任 “不管是督导还是调研，我们矿山都是热烈欢迎各位领导的……”聂谋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回答来。 “嘿嘿，聂主任你甭紧张，工作嘛，大家都要积极配合，什么领导不领导的，领导那不是都先去会议室了么？”林若风一句话就把气氛给扭转了过来：“我倒是好久没尝过咱和源市的蒜泥肚条了，今晚有没有安排……” “那肯定有嘛！来了和源，不吃蒜泥肚条哪行呢？” 两个办公室主任一提到后勤接待工作立刻就打开了话匣子，看到林若风悄悄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意思是没事儿了，钟白不得不佩服这位省厅的办公室副主任的确在缓和气氛上有他独特的一套。 放好东西，林若风又故意放慢返回会议室的脚步，一路说些有的没的，就算贺翔磊催了他一遍，林若风也不以为意，反而笑呵呵的说，走那么快干嘛，总得让人家矿山的领导班子有足够的时间赶到会议室嘛！ 别说，林若风这一拖虽然拖了二十分钟，但当几人来到会议室后，还真就又等了差不多十分钟人才到齐。 因为分管矿山生产工作的副场长符可为是接到通知从矿山那边赶过来的，20多公里路就算坐车也不可能马上到位，所以等这位副场长进入会场的时候，他才发现大家都等着自己一个呢。 符可为不由得把自己秃脑门儿上的汗给擦了擦，这才坐下讪笑道：“各位领导，我在矿山那边过来需要点时间，让大家久等了，对不起。” 坐在首位的曹世明却没有抬头，只是见人来齐后，轻轻的打开笔记本，道：“那咱们今天的碰头会就开始吧，我首先代表督导组把这一次天河省工业厅下发的督导组成立文件给大家读一下……” 符可为见对方连打个招呼的环节都省了，心里一凉，不禁偷偷朝一把手章南风那边望去，但看到章南风皱了皱眉脸色更沉了，就知道今天督导组这个起手式恐怕是有点不妙。 果然，随着曹世明的正式发言开始，大家都觉得这个调子很沉重。 “……套话我就不再说了，这一次部里派我下来担任督导组组长，和天河省工业厅的同志们一道下来，就是要尽快摸清楚咱们和源矿山目前的结症所在，然后针对性的提出解决办法，在大家的一同努力下快速、有效的解决矿山产量连续下降的问题。” “目前从你们自报的材料来看，问题主要是出在开采技术落后、开采难度增大方面，我也不怕得罪大家，今天既然到了这儿，在进入矿山实地查看之前，我想请矿山方面把一些没有写在材料上的情况先说一说，咱们先通气，要是有些情况材料里没有、通气会上不说，我想督导组后面发现了那个性质就不一样了。” 这话一出，不要说章南风了，就连一直还挂着微笑的林若风都马上换了一副严肃的神情！ 鬼鬼，这是……先要你们老老实实自曝家丑的节奏？ 随着曹世明的目光扫到自己面前，章南风眉头一皱，想了想还是没有立刻开口回答，而是转头对刚刚坐稳的副场长符可为说道：“老符，那你就给曹处长汇报一下咱们在生产中的一些实际情况，不要保留啊。” 见对方这个反应，钟白心里也不禁微微一动，心道这位章南风场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作为一把手，章南风没有自己回答曹世明的问题，而是让分管生产的副职来回答，显然不是推卸责任，而是要给他们矿山留下一个缓冲地带。 也就是说，章南风让分管生产的副职符可为回答，就意味着摆出一副“你让我说一些私底下的情况，那我就说说生产方面私底下的情况，至于其他的，再说”的态度。 尽管章南风点名让符可为来汇报情况，他倒也不虚。 能说的不能说的，符可为心里清楚着呢，他又不是傻子，可不会因为场长章南风这个姿态而马上自曝其短，毕竟有一把手参会的通气会，自己把该说的先说了，后面留给章南风补充就行了呗。 于是符可为不痛不痒的把汇报材料上的情况又换了个形式给重新汇报了一遍，听得曹世明那是表情就和泥塑菩萨一样，看不到半点感情波动。 符可为用有些愧疚的语气，对众人结束了自己的汇报：“……大致情况就是这样，曹处长，各位领导，我们矿山的生产的确这些年忽视了技术方面的改革，已经不能适应现在新的生产形势和生产目标，这一点我这个分管生产的副场长是有责任的。” 没想到，曹世明的回答则是硬邦邦的：“有没有责任，你说了不算，要等到督查工作结束之后才知道。” 这位曹世明处长刚才的话显然有些肃杀之气，此话一出，不但符可为和章南风傻了，就连钟白都觉得有些过。 啥情况？ 这不是碰头通气会么，怎么一下就扯到责任上去了？ 好歹这也是矿山的会议室，还没查看具体情况呢，就先谈追究责任，章南风就是脾气再好这会儿也不可能再当缩头乌龟，瞬间硬了起来。 “曹处长，谈责任的环节应该往后捎捎吧？”章南风此刻的声调就和倒春寒的北风一样冰冷：“该承担的责任，没有人能推脱，但现在是什么责任，什么人有责任都还没定论，我个人倒是觉得应该先调查，好歹也要先调查清楚了才有发言权！” 眼看曹世明也准备拍桌子了，还是林若风感觉势头不妙，马上插话打断道：“章场长，你们矿山压力大大家都清楚，不过咱们督导组重点是督导嘛，还是听听曹处长接下来的安排再说。” 通气会上浓重的火药味差点就被点燃了，要不是林若风突然喊停，真不知道接下来会变成什么局面。 曹世明这才把心里的火气给压了下来，但也忍不住腹诽了林若风两句，不愧都是天河省工业口的同志，这么强行把气氛转过去，他正想开口，却不料旁边一直很沉默的钟白发声了。 “符场长，你们矿山不是在和md的某个矿山交流开采技术么？刚才好像在您的叙述中没有听到有关具体的做法，现在进展得怎么样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自动钻爆系统 不管是章南风、符可为还是曹世明都马上把目光转到了钟白身上。 显然，钟白这个问题立刻让所有人都冷静了下来。 当然，这个发问钟白是考虑过后果的，一般来说，这种级别的碰头通气会上，领导没有让自己发言，一个小小的科长自然不可能主动开口。 这是一个没有被双方提及的技术问题，它没有在汇报材料和刚刚符可为的口头报告上出现，但钟白在出发前两天则是从傅冲山那里听到的。 钟白本不想这么早就抛出这个问题，但刚才火药味实在是太浓了，以至于林若风都差点和稀泥没有成功，所以他才不得不突然发问。 这个问题提出得恰到好处，就是因为它的确是一个符合曹世明刚才话里提到的“请矿山方面把一些没有写在材料上的情况先说一说”的要求，又把刚才章南风拍桌子那一幕给巧妙的带过，算是给双方都有个台阶下。 果然，没有听说过这个事儿的曹世明楞了一下，脸色稍缓，问道：“这个事材料上没写，具体是什么情况？” 既然话题从追究责任瞬间变成了技术讨论，章南风也立刻感觉到压力小了许多，抢先回答道：“这也是我们在去年三季度第一个月减产的时候就采取的措施之一，当时我们和md加利福利亚那边一家有色金属矿山本来就一直有交流，所以借着机会也就在他们交流团来天都的时候顺便做了一些相互讨论，这个事儿厅里是知道的。” 曹世明立刻扭头望向贺翔磊，只见这位木讷的副处长马上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但具体是和技术处他们交流的，我们设备处不是很清楚。” 曹世明不得不又重新把目光转向了钟白这个始作俑者，毕竟他才是天河省工业厅技术处派出来的一员。 钟白一看这个架势，得，怎么就把自己给绕进去了，而且这个事儿他也只听说了有这么回事，但具体内容是啥并不清楚。 不过钟白毕竟是有前世强大记忆的，稍作回忆便清楚的回答道：“这一块我也了解不是很详细，但依稀记得md那边应该是提出过用于连续开采的自动钻爆系统吧？符场长？” 符可为当然不知道钟白是靠蒙的，不过他却点点头道：“对，他们提出的一个解决方案就是应用国际最新的自动钻爆系统，但我们听说大致方案后就否定了，因为整套方案里面全都必须依靠进口md那边的相关设备，我们一个小小的铝土矿山哪儿来那么多外汇？所以这事儿后面也就没再提。” 符可为毕竟是在国家工业部工作的，他自然也知道md那边的确近年有相关的论述，道：“我记得自动钻爆系统不是还在理论阶段么，怎么现在就有设备了？” 符可为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都是听md方面这么说的。” 事实上，钟白很清楚这套设备的批量化成型应用应该是在1984年，于是马上补充道：“那边应该是已经进入实际应用阶段了，但还没有大规模应用，所以两位说得都没错。” 这个话题立刻引起了贺翔磊的兴趣，他也开口问道：“自动钻爆系统具体内容是什么？” 钟白马上回答道：“自动钻爆系统是一个模块式机组，它包括回转冲击式凿岩机、装药缸和风动冲击器，此系统的主要特点是使用一种新型的炸药，装药量少，不用雷管起爆。目前应该还在进一步改良的过程中。” 这个解释很详细，众人立刻点头表示明白了。 曹世明不禁认真看了钟白一眼，内心有点惊讶。 因为这也算是一个地下矿山连续开采方面的前沿设计，而他对于钟白的了解，仅仅限于之前听说的这个年轻人在化肥工业技术方面的成功，现在一听自动钻爆系统他也了解，自然是花过心思研究的，于是对钟白的印象立刻转变了不少。 “嗯，改良过程这种事，说不准要多少时间的，而且远水救不了近火，md的新技术每年发展的多如牛毛，想指望通过这种手段解决和源矿山的问题基本上是没什么可行性的，咱们还是现场查看之后再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曹世明稍一思考变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章南风和符可为立刻点头称是。 随着钟白成功的把气氛扭转过来，接下来有关现场查看的具体安排环节，大家交谈的口气也都柔和了许多，也没有一开始那么互相针锋相对的劲头了。 “……那就按照曹处长的安排，明天一大早咱们就下二号子矿山去看看实际情况吧。”章南风看了看表，道：“咱们这通气会开了一个多小时，时间也差不多快六点了，督导组的各位领导看是不是……” 章南风也觉得继续在这里讨论不会有更多实际意义，点头道：“嗯，今天就先到这儿吧。” 这个点开完会自然是吃饭，但由于刚才气氛过于诡异，章南风后面也就没有表现得太热情，而是拉开了一点距离，大家草草在食堂吃完饭之后，就先回了招待所休息。 …… 在陪督导组吃完饭之后，章南风没有回去休息，而是把符可为重新叫回了办公室。 “老章，今天这个节奏有点不对啊。”拉上门，符可为点燃一支烟，眉头高高皱起，道：“那个曹处长一来就气势汹汹的，开口闭口扯什么责任，莫不是省厅这次要玩真的？” 毕竟符可为是直接分管生产的副场长，也就是第一责任人，会开完了他就一直心神不宁的，这会儿见章南风单独拉自己来办公室，马上就率先放出了自己的担忧。 “这个曹世明玩不玩真的不知道，但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章南风自然没有符可为这么沉不住气，也点燃一支烟，道：“不过咱们也不要怕，产量降低这个事情，基本上都是客观因素决定的，哪怕换他曹世明来当场长，我看也未必好得到哪儿去！反正现在国内的深层地下矿山开采技术就这样，咱们又不是发达地区的，能用更多的材料和消耗去堆产量吗？用屁股想都知道不可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第三百一十三章 二号子矿山 和章南风同符可为下来开小会一样，督导组这边回到招待所之后，也当仁不让的在曹世明的房间里开起了小会。 曹世明简单的评论了今天通气会的情况后，语气里不信任的部分马上开始出现了：“他们提出明天让我们去实地考察二号子矿山，我之前看过资料，二号子矿山算是减产幅度最小的矿山之一，估计没有太大代表性，明天的工作可以预期收效不会很大。” 林若风感觉曹世明这种第一天就上紧发条的节奏有点太过了，马上劝道：“曹处长，咱们督导组沉下来工作的日子还长着哩，他们四个矿山总得一个一个看过去，不用这么着急，反正早晚都要看不是？还是先尊重矿山方面的安排吧，不用一开始就弄得那么紧张。” “林主任，我能体会到你们都是天河省工业系统一条战线上的感情，但部里既然派我下来当这个督导组组长，自然是希望越快解决问题越好，而不是按部就班的慢慢来，这一点我必须要强调。”曹世明显然不想和林若风打太极，直言道：“不过这一次既然在会上当时我没有反对，咱们也就不再临时做调整了，但下一次，我希望我们整个督导组的内部思想必须要先统一起来。” 得，钟白看这个架势，再结合今天一整天的经历来看，算是基本摸准了曹世明这个组长的脾气了。 显然，部里的突然调整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空降”，而是真的选了一个急先锋下来。 但谁又会不清楚，若是和源市矿山的事情真的能那么简单快速解决的话，至于拖了长达七个月之久么？ 不过，提到统一思想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大家自然是纷纷点头称是，就连林若风也只能毫不犹豫的点头。 “贺处长这边有没有什么建议？”曹世明转头朝设备处副处长贺翔磊问道。 贺翔磊的回答符合他一贯干巴巴的特点：“我没有什么建议，要具体调查了他们的设备情况之后才能提出来。” “小钟，我看你今天在会上的发言是有技术含量的，说说你的看法。”见贺翔磊不接招，曹世明只好转头朝钟白发问。 “技术含量谈不上，既然曹处长让我说，那我就简单的说一下自己的看法。”钟白不客气的回答道：“事实上，这也是我第一次来和源，就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不一定比诸位领导多，但客观来讲，从现有资料分析来看，矿山减产主要还是技术落后导致。当然，这也牵涉到方方面面，比如相关材料消耗加大让矿山吃紧、之前陆陆续续出了事故也有很大的影响。但我们督导的目的还是让矿山尽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提高产量的办法，并且将它付诸实践，所以接下来随着工作进度的开展，我会集中精力在他们的具体开采技术这一块，争取尽早打开突破口。” 这个表态很中规中矩，而且也都说到了点子上，尽管钟白这番话从侧面上有一种提醒曹世明不要纠结“责任”的意思，但不得不说，这个说法听上去很舒服。 所以曹世明也没有反对，而是点点头道：“不错，集中经历在他们的具体开采技术这一块，这个说法是很中肯的，我们在接下来的督导工作中也要贯彻这个指导思想。明天我和林主任在行政区先看看他们的一些具体生产历史记录，顺便也再谈话了解更多情况，下二号子矿山就辛苦贺处长和钟科长了。” 这个安排也是符合督导组一贯的习惯的，曹世明作为组长，和不负责具体业务的办公室副主任林若风两人坐镇行政区，一方面继续和班子谈话把大家对待督导工作的思想转变过来，另外也可以做一些现场之外的纸质资料查看工作。 而贺翔磊和钟白这两个搞具体业务的，那自然是要下到第一线了解实际情况并回来汇报的角色。 “今天大家赶了一天的路都累了，那么就早点休息迎接明天的工作吧。”结束了这个小会，曹世明一挥手宣布散会。 大家鱼贯而出，纷纷返回自己的房间，这时候曹世明才回过味来。 怎么钟白刚才说话的语气和思路，不像个21岁的年轻科长，反而给他一种有多年处理这种问题经验的老同志的节奏呢？ …… 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一共有四座子矿山，按照投产时间依次命名为一号、二号、三号、四号地下矿山，而二号子矿山虽然不是第一个投产的，但是在地质条件上却是最佳的那一座。 到子矿山现场开展工作自然是不会再坐昨天的伏尔加轿车了，改为一辆国产金杯中巴车，虽然只有20来公里，但是平时被大型运矿车的轮胎碾压过无数次的路面自然没有普通柏油马路那么平整，颠簸的让人脑壳疼。 一行人从车上下来，都下意识的抖了抖有些散掉的骨架，倒是负责陪同他们前来的矿山办公室主任聂谋显得很适应，有点发福的他不但没有半点疲倦之色，反而还显得很轻松。 “哎哟，这不是咱们矿山的聂大主任嘛，今天还愿意到二号子矿山来瞧瞧老妹？” 钟白抬头定睛一看，在一群全副武装的矿山工人的拥簇下，一位三十多快四十岁，凹凸有致梨形身材的中年女性面带春风的迎了上来，那大嗓门把人震得耳膜都有些嗡嗡作响。 “徐矿长别闹，今天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这是给咱们省厅派来的督导组带路呢！”聂谋清了清嗓子，赶紧指着旁边还在拍外衣灰尘的两人，介绍道：“这两位就是省厅督导组的成员，设备处的贺翔磊处长，还有技术处的钟白科长。” 贺翔磊和钟白有点蒙蔽的看着这位“徐矿长”，没想到二号子矿山的负责人居然是个女的？！ 两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倒是聂谋先反应过来，一拍脑门儿道：“嗨，瞧我这笨的！贺处长、钟科长，都忘了给你们介绍了，这位是我们二号子矿山的矿长，徐梅同志。” 第三百一十四章 巾帼矿长 还没等贺翔磊和钟白回过神，徐梅一扭腰肢就直接“扑”到了两人面前，准备握手！ 事实上作为矿长，徐梅自然是按规定穿着工作服的，但偏偏她那结实的身材又把工作服给撑得满满的，168的个头再配上120斤的体重那可不是盖的，用“扑”字来形容她的动作并不为过。 贺翔磊这个木讷处长吓了一跳，不禁下意识往后面缩了半步，这样一来反而把钟白给突到了前面，钟白只好硬着头皮伸出了右手和对方一握。 这一握顿时就不对劲了！ 一股强大的力道从虎口传来，竟然捏得自己有些生疼！ “嘶~”钟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过了半晌才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徐矿长……你好。” “热烈欢迎呐！钟科长！”徐梅这才松开了老虎钳，转身又递向了贺翔磊：“热烈欢迎，贺处长！” 贺翔磊一看钟白刚才龇牙咧嘴的模样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下面的同志礼节性的欢迎握手又不能不接，也只好伸出手，一接触之后立刻和钟白同样的表情，过了几秒钟才发出声音：“徐矿长，你好……不用这么热情，我们……是来……工作的。” 两人这个反应立刻让徐梅身后的一大群矿山工人哄堂大笑起来！ 身后的聂谋也不禁内心得意，但脸上还得装作一本正经的对徐梅训斥道：“老妹，你又和领导开玩笑了不是？” “这不是让上面来的领导感受感受咱矿山一线的热情嘛！”徐梅丝毫不以为意，甚至还故意把身子微微一转，几乎是凑到了和贺翔磊身体挨身体的节奏，又扯开嗓子一喊：“哎，我说聂大主任，还愣着干啥啊，赶紧先拍个照，把领导们年后看望基层工人的宝贵时刻给记录一下嘛！” 常年在机关搞专业知识的贺翔磊哪儿见过这个节奏？明显体会到一股压迫感从自己的胳膊上传来，他当然知道那是徐梅的某个部位和自己做了个“亲密接触”的节奏，这下又被对方大嗓门再度一喊，甚至站在那里慌乱得有些像个被抓住的学生一样，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徐梅见贺翔磊的反应，此刻心中甚是得意，心道你们这些常年坐机关的领导没见识过老娘的下马威吧？督导工作第一站敢选在咱二号子矿山，这第一面的“印象”不给深刻一点，怕是对不起昨天晚上单位领导的安排！ 聂谋也暗中点头，心道章场长果然是神机妙算，就知道这些上面来的干部怕是吃不消这一招，谁让徐梅是整个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最泼辣、也最精明的中层干部呢？ 没错，昨天在会上提出先去二号子矿山作为第一个实地考察地点的决定，章南风并不是随口一说，也不是因为这里相对条件较好、产量较稳定，而是因为矿长徐梅的缘故。 要知道，作为四个子矿山矿长中唯一的女性，徐梅能稳稳坐上这个位置六年不是没有原因的。 别看她除了随时都是一副风风火火、干劲十足的状态，其实只有对徐梅特别熟悉的领导才知道，这个女矿长可不好惹！ 嘴巴会说不提，酒量也大的吓人！ 除此之外，还特别会利用自己是女性的优势，碰到啥上面来检查的干部，她可从来不怵不说，还能反把对方的节奏给带到自己这边来！ 你要是秀气的，她就给你来蛮的，你要是蛮的，她就给打荤嘴炮、开荤玩笑！ 你要刁难，她还敢瞬间和你翻脸！ 反正她是个女同志，你能咋地？ 无论你是挑毛病的，还是提问题的，总之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就没几个能走干路的！ 粗中有细、有大局观，正是章南风对徐梅最经典的评价，当然，再加上昨天一上来就被曹世明给敲了一记闷棍，所以章南风自然也不会给督导组第一站选个什么轻松的地方。 想要找我们矿山的茬，先过了徐梅这一关再说！ 就在徐梅满意于自己的表现之时，一只手冷不丁的拨开了她和贺翔磊的距离。 钟白不动神色的站到了徐梅和贺翔磊中间，用身体隔开了两人，又轻轻的冲旁边的工人们挥了挥手，大声喊道：“大家伙儿都站过来啊，聂主任马上就要拍照了！” 钟白这中气十足的喊声和他的形象十分不协调，但偏偏矿山里就吃这套大嗓门，工人们也就下意识的围了过来，或站或蹲的围着两人立刻站成了两排。 这下钟白又冲着已经愣住的聂谋，笑着喊道：“聂主任，大家姿势可都摆好了啊！你这还不照相，是不是准备发误工补助啊？” “哦哦，马上就好！”聂谋被这么一吼，才不得不抓起脖子上挂的海鸥相机，咔嚓咔嚓的按了几下快门儿，这才竖起了大拇指：“好了！” 见自己的第一波攻势居然就这么被一个年轻小伙子给无形化解掉，刚刚还有些心理优势的徐梅不得不在大家散开后重新打量起这个钟科长来。 “钟科长很面生呐，啥时候到技术处的？我和你们处的宋科长是老熟人了！他这次咋没下来？”徐梅笑脸如花的问道，心里却疑惑得紧，这小子是哪儿跳出来的？ “宋科长，是指我们矿山冶金科的副科长宋文海吗？”钟白没有再用刚才的大嗓门，而是转为平静的说道：“我代表技术处下来督导，宋科长在科里暂时主持工作呢。毕竟一个科室总得有个科长在家把日常工作做好不是？” 嘶~徐梅听到这里嘴角下意识抽了一下。 自己没听错？ 这个钟白，竟然是冶金矿山科的正职？ 在华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基层面对上面派来的干部，无论对方是正职还是副职，一律喊成正职。 你是副科长，就喊“xx科长”而不是“xx副科长”，你是副处长，就喊“xx处长”而不是“xx副处长”。 但实际上大家心里都是门儿清的，正职和副职之间的天壤之别，别说一个子矿山的矿长了，就是随便拉一个工人来，他也知道一个是说话算数的，另外一个，只能听那个说话算数人的话。 徐梅虽然扎根基层，也不代表她就完全不知道省工业厅的情况，不代表她没有熟人关系。 至少在对口的矿山冶金科，因为业务联系认识后，之前主持工作的副科长宋文海还曾经和她参加过同一个培训班呢！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下坑道看看 我们都清楚，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是一个副厅级单位，而其下的四个子矿山转换为机关内的级别，就是个副处级单位。 身为二号子矿山的矿长，徐梅早在拿到这个职位的那一天就已经是个国企内部的副处级干部了。 虽说默认上面的官大一级，可你钟白这个科长拿我这个货真价实的副处级矿长不当回事儿，还在我面前显摆你已经把自己的熟人宋文海压了一头，这姿态是摆给谁看的呐？ 于是钟白这番话，瞬间就把徐梅骨子里那股不服气的劲儿给激出来了！ “哦？没想到熟悉和源矿山基层的宋科长还在天都，厅里反而派了一位我们从来没见过的新科长下来督导？”刚刚还带着笑容的徐梅此刻脸若冰霜，柳眉倒竖，质问道：“不知道钟科长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对矿山方面有多了解？清楚咱们铝土地下矿山的运作吗？” 在贺翔磊这个技术宅副处长耳朵里听来，这只不过是基层同志了解督导组情况的一种正常询问方式，可是，围在四周的工人们见徐梅冷不丁的问出这种问题，表情又变成那样，谁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纷纷下意识的站在了徐梅的周围，颇有些和督导组成员划分界限的节奏！ 刚刚还一片亲切祥和的气氛立刻变得尖锐对立起来，工人们一双双黑溜溜的眼睛都紧盯着钟白的嘴巴。 他们都知道，徐矿长最反感的就是上面派来的那种什么都不懂的人，随意对矿山生产指指点点。 他们也相信，只要钟白说出半句不专业的话，就会立刻被这位泼辣的矿长用暴风骤雨般的言语攻击给打得你颜面扫地！ 钟白开口了，声音不大，但是声调很平稳。 “哦，刚才忘了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了。我叫钟白，去年下半年从天河省化工技校毕业参加工作，分配到平阳地区的山平县化肥厂技术科，从一名实习生做起，到成为厂技术科副科长，再到今年一月份被提拔为副厂长，三天前，我被发文调至省工业厅技术处担任矿山冶金科科长一职。” “对矿山方面我也谈不上有多少了解，但通过一些前期资料的阅读，我很清楚咱们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基本生产运作流程。” “整个矿山去年的全年产量是46.1万吨，同比前年下降7.5个百分点，今年一月份产量3.4万吨，同比去年一月份下降13.1个百分点，当然，你们二号子矿山表现要整个矿山好，但和去年一月份相比，产量也下降了5.7个百分点。” “你们对地下铝土矿采取的主要开采手段是壁式崩落法，目前已经进入难度较高的深层复杂地质矿区，由于开采配套资源消耗进一步增大，矿山内部运输轨道进一步老化，目前看来，短时间内提升产量的难度非常高。” “所以，在你们矿山整体产量下滑的第七个月，省厅决定派出督导组沉到一线来，全力督导你们矿山的生产工作，争取在最短时间提高产量，扭转不利局面，而国家工业部也对此高度重视，临时决定指派曹世明处长作为督导组组长带队，我就是在这个情况下今天到这儿的。徐矿长，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句反问，让徐梅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没有咄咄逼人、也没有气急败坏，只有条理清晰的论述，和直接脱口而出的准确数据以及主要原因。 在场的每个人都清楚，钟白手里没有拿任何稿子，这么长一段话几乎就像是拉家常一样流畅的从他嘴里出来的，多一个字不多，少一个字不少，关键字字都说的是干货！ 这些内容，恐怕就算是分管生产的副场长符可为想一口气不停顿的说出，也得有些难度吧？ 再看看周围工人们的眼神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显然，一开始大家都以为这个年轻的小白脸是上面派下来“蹭经验”的，可没想到一提起矿山的情况如数家珍，尤其是提到了具体的技术性问题，这就更让日日夜夜和矿石打交道的工人们感到，这个年轻人，恐怕没那么简单！ 再细细一品钟白自述的经历，更是让徐梅内心震惊！ 不到一年就从技校毕业实习生，进入县化肥厂，最后成了省厅的科长？！ 这个消息在清晨稍早时候的电话里可没说！ 但徐梅也显然不甘示弱，立刻抓住这一点开始反击：“钟科长，你刚才说的基本情况都对，但地下矿山可不是化肥厂，想提高产量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番话，当然也是她在侧面提醒钟白，跨了行业的问题可不是动动嘴巴、背几个数据就能解决的！ “能不能提高产量，你说了不算。”钟白并没有理会徐梅的挑衅，而是扫视了一眼黑压压的工人们，朗声问道：“大家马上就要上工了对吧？行，我就和大家一起下坑道了解下实际情况。” 工人们面面相觑，没想到钟白突然提出这么一手！ 更懵逼的还有矿山办公室主任聂谋，他马上反应过来，问道：“钟科长，你们难道不……先看一下什么资料记录和图纸之类的么？” 钟白转头看了一眼一直老僧入定状态的贺翔磊，这才说道：“出发前我和贺处长就分工了，他负责查看这些资料，我则和大家下坑道看看，毕竟不下坑道，哪敢说自己来过地下矿山？” “这……”聂谋不禁朝贺翔磊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技术宅副处长只是点了点头，吐出俩字：“没错。” 鬼鬼，聂谋也自认为接待过不少上面来的同志，他何曾见过连矿场办公室都不去，到了地儿就先说要下坑道的？ 偏偏这个年轻科长就这么做了！ 即便是刚刚还想说钟白只是个“银枪镴枪头”的徐梅，这下也只能乖乖闭嘴不言。 不要说省厅来的人了，就是和源市工业局经常派人下来，也没几个愿意亲自去坑道里瞧瞧的。 因为下坑道是有一定风险的！ 第三百一十六章 转变啥思路 无论是什么样的地下矿山，煤矿也好、铁矿也罢，还是他们现在所处的铝矿，地下矿山的坑道都不是一个人主动愿意进去的地方。 潮湿、狭窄、空气浑浊，还有一定的爆炸和垮塌风险，这是每名矿山工人下坑道之前清楚的认识。 还要换上笨拙不透气的工作服，才能乘坐轨道车慢慢进入到坑道深处。 一来一返，还累。 怎么这个年轻科长一来就要下坑道？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么？ 何况，这还是第一天的第一个上午。 徐梅想不明白。 但见她没有吭声，钟白又看了看表，提醒道：“徐矿长，这都八点二十五分了，你们子矿山难道今天放假不生产吗？” 本来徐梅作为子矿山的矿长，自然不用天天下坑道，一个月基本上最多也就一两次，但督导组成员钟白主动提出要下去，她一个矿长总不能待在地面上吧？ “当然要生产了！”于是，被钟白这么一问，徐梅才回过神来，想了想，也不客气的把胸脯一挺，道：“既然钟科长要下坑道查看实际情况，那我也一块去！” “钟科长、徐矿长，你们要注意安全啊。那我就陪贺处长去查看资料了。”聂谋一听这个安排总算松了口气，要是徐梅不吭声，矿山方面还真不可能让钟白一个人下去，总得有个像样的人陪不是？ 徐梅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然后就让人带着钟白去换工作服了。 一名年轻的工人找了一套和钟白身材体型差不多的工作服，还准备先教一遍对方怎么穿呢，没想到钟白就很快速的自己给弄好了，看得这名工人有些惊讶。 “领导，您不是说以前在化肥厂工作么？咋穿咱们的工作服恁熟练呢？莫非化肥厂也要下矿山？”小伙子愣愣的问道。 钟白微微一笑道：“化肥厂当然不用下矿山了，走吧。” 他当然不会告诉这位年轻的工人，前一世自己下矿山的次数每年没有八回也有十回好吧？ 不要说这种安全性最好的铝土矿山了，就是有些地质结构极其复杂、危险性极高的稀土矿山也下过！ 当然，这个所谓“安全性最好”是相对的，也是钟白昨天晚上在提前对二号子矿山地质资料的了解之后，才敢一来就这么做。 但很明显的，当钟白也整得和其他工人别无二致的坐在轨道车上的时候，工人们立刻对这位省厅派来的年轻科长亲切了不少。 能一起下坑道，那就是妥妥的铁杆工友了嘛！ 这意义，其实不亚于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 毕竟，地下坑道的采矿工作是有一定危险性的，说句不好听的，只要下去，那大家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谁要是碰到危险，能在第一时间帮你的，只能是你的工友，而不是地面上的人。 随着轨道车“咣当咣当”的滑行声，进入坑道后，光线也逐渐变暗起来。 一直以来，地勘界普遍认为，铝土矿分布在地下150米以上，虽然钟白知道，华国其实还有地下200米到670米深度的更深成矿，但显然，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不是那种类型。 二号子矿山目前开采的区域已经深入到地下130米处，这也是二号子矿山已勘探深度的70%，这个深度在全国范围内也不算浅的。 昏暗的矿灯照射下，经过了一个又一个弯巷道，一个正在开采的开采点出现在眼前。 在地下，大家的声音都会变小，这是因为大声喧哗有可能引起一些意外，所以徐梅指着前面的分段平巷，小声介绍道：“这就是我们目前主要的采矿方法，这个点是上周四才刚刚崩落的，你可以看到我们的坑木消耗量……” 钟白清楚的看到在耙斗和普通支柱的背后，那些密密麻麻的密集支柱，这就是用来支撑落矿点平衡的“坑木”了。 从上面的新旧程度来看，明显这批坑木不是同一批次的产品，有新有旧，规格上也略微有些不同。 钟白立刻察觉到，看来矿山方面的确坑木消耗比较大。 “前面那五根坑木，应该是从其他子矿山调来，或者是单位新进的对吧？”钟白一转头，用脑袋上的人工矿灯光线照到所说的五根坑木上：“连坑木都不是一次性同一批次更换的，你们矿里不知道这样做有很大的风险吗？” 所谓行家一开口，便知有没有，听钟白下来之后第一句话就点出了目前开采中的隐患，徐梅不禁心里一虚，身形微微一晃，没站稳一个趔趄差点撞到岩壁上！ “徐矿长，小心啊！”还是旁边一个工人眼疾手快，马上伸手把她给拽了回来，否则差二十几公分就脑袋就撞到尖锐的岩壁了！ 当然，徐梅肯定是按照要求戴了安全帽的，不会出什么大事儿，但若真的撞了那也未免太丢人了一点。 恰巧徐梅狼狈的站直身体，一不小心又和钟白对了个眼。 钟白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徐梅却觉得很不爽，咋今天自己运气这么差？ 但人钟白也没说什么，徐梅只好转头怪罪那位拉她的工人：“小刘，你今天咋搞的，刚把我脚踩上了！” “对不起，对不起徐矿长……” 小刘刚想道歉，却被钟白打断了：“有大的钢卷尺么？给我一个。” “哦，有，领导你等等啊。”小刘马上在身上摸索了几把，拿出一个大钢卷尺来递给钟白：“喏。” 钟白的这个举动越发让徐梅感到不解了。 这好端端的，要钢卷尺做啥？ 但钟白也不解释，只是拉开之后，让小刘配合他一起又重新把坑道壁的各个长度、高度和一些不规则的地方重新量了一遍。 将这些数字略微心算了一下，钟白便有谱了！ “行了，今天这趟没白来。”钟白转头对徐梅说道：“你们的基础工作比我想象中做得要好，但限于客观条件，用传统方法也没什么进一步增加产量的方法，应该转变思路了。” “啥？钟科长，转变啥思路？”徐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钟白也不解释，只是把大钢卷尺重新塞给小刘，便对徐梅说道：“咱们可以先回地面了，不耽误工人们今天的正常工作。” 第三百一十七章 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徐梅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又和钟白重新上了地面。 “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问题要问，比如我刚刚重新量那些数据做什么，又或者是我提的转变思路具体是指的什么，对吧？”没等徐梅开口，钟白主动说道。 徐梅眨巴眨巴眼睛，点头道：“对，钟科长你刚才那通操作我没明白有什么意义。” “这个我还先不能告诉你，等再看一个子矿山之后，我会给督导组汇报，等下一次开会的时候，希望你能参加。”钟白摘下安全帽，往徐梅手里一塞，便先一步走向了子矿山办公室，剩下徐梅依旧一脸懵逼的站在原地，过了半晌才追向他前进的方向…… 贺翔磊很快也翻看完了记录和相关资料，当然，就设备运行记录和检修记录这一块，从这些台账上来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便匆匆结束了第一次下子矿山的现场查看工作，在聂谋的护送下返回了行政办公区。 …… 他俩回来并没有第一时间和曹世明见面，因为这位督导组组长也开始了他自己的工作。 通过翻看资料、个别谈话、小型会议等等各种手段全方位开展对整个矿山现状的了解，尤其是重点查看了解最近半年来安全生产方面的记录。 产量和生产安全，这两者总是形成一个此消彼长的奇妙函数。 一般来讲，越是追求提高产量，那么安全性就会不可避免的下降；而反之亦然。 所有企业都会在这两者之间选择一个适合当前形势的平衡点，当然，这和所有人看到的任何企业都必须高喊“安全第一”的口号无关，那更多的是一种观念而不是实际。 因为在提升产量的压力之下，没有新技术只是按照以往的操作来执行，那么就必然会增加风险，这是雷打不动的事实。 …… 在一间单独为督导组准备的办公室内，贺翔磊在只剩下他和钟白两人的情况下才开了口，道：“小钟，我这边没有多大收获。你那边怎么样？” 钟白想了想，回答道：“目前的壁式崩落法他们已经做到极限，我觉得至少二号子矿山已经做得很努力了，他们在开采难度增加的情况下，仅仅提高了20%的坑木消耗，换来的是30%减产后反弹的产量增加，这个投入产出比凭良心讲已经非常不错了，想要再提高基本无可能，只能从设备更新上想办法……” “你是指……引进md那套自动钻爆系统么？”贺翔磊追问道：“可我记得昨天你说这个系统目前还在进一步改良过程中，价格也比较贵，如果真的让矿山强上这个，恐怕资金压力很大，另外，刚来的新设备使用培训、磨合都需要时间，这又是一些变量风险存在啊……” “自动钻爆系统只是备选方案之一，目前我不敢乱下结论。但是我必须要强调的是，想解决产能问题，恐怕的确需要一段时间。”钟白冷静的回答道：“除了技术和设备之外，我们还要考虑到，矿山他们本身目前的财务状况、整体人员的工作积极性等多种因素，现在想在短时间内拿出一个马上见效的方案出来是不现实的。” 在钟白下坑道测量了那些坑道壁的长度、宽度和高度之后，其实钟白心中隐隐约约已经有了一个新办法，不过，这时候他并不敢确定。 因为就如同他刚才所说的，如果仅仅是技术问题，那其实很简单。 至少钟白的脑子里有不少于五套比壁式崩落法更先进的地下矿山开采方法。 但没有人敢拍着胸脯保证，选出一套新的方法替代旧的方法，就一定能马上扭转产量下跌的不利局面。 就是因为有很多新技术不但现在国内的矿山还没有掌握先例，相关配套的设备、元件等，企业也不见得马上就能弄齐。 这情势就和之前山平县化肥厂碰到的差不多，那会儿要提高氮肥产量，钟白自然也是有无数种方法，但为什么最后选定了降低低调水作为一个努力的方向？就是因为其他的事儿钟白一个人基本就能做好，只需要购买一个e053a元件，将改造完成之后就能看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而现在的矿山开采业，和之前的化肥产业又是完全不同的两个行业，钟白才刚刚履新不到五天，还需要时间。 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 同样的看法，也出现在了曹世明的脑中。 尤其是在曹世明查看了近几个月的矿山财务状况和出勤率这几个数据之后，他的态度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强硬，产生了一些转化，反而有点体会到章南风的难处了。 “章场长，我没想到你们现在的按时回款率居然已经不到70%了……”曹世明的口气明显不甚乐观：“你难道就没有想办法和收购方进行沟通，希望他们在这个时候更应该按时回款支持你们矿山吗？” 章南风苦笑道：“我咋可能没做这些工作啊！但减产之后，我们要完成合同数量本身就已经很吃力了，再说现在铝矿石行业竞争也不小，我们本省的消化能力弱，大部分都是销往外省的，产量降低别人也要想办法去那些产量足的省份找其他矿山补缺口，这么一来合作关系就更弱了，哪儿还会像以前那样保持高频率的按时回款？您在部里工作，这块全国的情况不用我说您比我更清楚不是？” 这个解释曹世明没有反驳，章南风说的就是实情。 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出产的铝矿石，绝大部分都不是天河省的铝厂购买的。 因为天河省的铝厂产量放在全国就是个小弟弟，根本不值得一提，所以矿山出产的矿石，绝大多数还是流向了那几个铝业大省的铝厂。 你本来就和别人不是一个地儿的，现在产量持续下降不能保证之前合同订单的稳定供货状态，别人没有追究你无法履行合同的责任赔偿金，自己想办法去其他矿山把这个缺口给补上，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 那么随之而来的，自然是给和源矿山的回款就不会像以前那么及时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不容乐观 尽管曹世明从参加工作以来都是在机关单位里，没有在企业里任职过，但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也让他心里很清楚，任何一个企业的一把手，哪怕你思想再先进、能力再强，一旦企业资金链条出现问题，那接下来各项工作的开展，其难度都是非常大的。 通过今天差不多一整天的实际调查了解，要说这半年以来，和源市矿山方面有没有为提高产量想办法、拿举措？那肯定是有的。 可为什么不但没有提升产量，反而连下滑的趋势都不能阻止呢？就是因为现在企业已经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 没有资金，就没有能力改进技术、或者刺激工人们加班生产的动力，那么就无法提升产量。 而无法提升产量，就会进一步让销售回款的速度降低，反过来又进一步恶化矿山现有的资金情况。 这种循环一旦慢慢开始，想要止住它可不是派一个督导组下来花个几天时间就能马上解决的！ 曹世明又提醒道：“还有，最近一个季度，全矿山的工人出勤率比起上个季度下降了5个百分点，产量本身就不足了，队伍建设又搞成这样，章场长，你们矿山班子在职工管理工作上，难道也拿不出像样的措施来吗？” “措施我们拿了，但效果不好。”章南风坦承道：“您刚才查看年度财务报表也看到了，今年过年，我们整个矿山甚至连过节福利费都削减了40%！这可是40%呐！职工们情绪都很不满，能维持住这个出勤率，我们班子已经采取了不少维稳措施，但效果，哎……” 说到这里，章南风又不得不叹了一口气，脸上那叫一个愁云密布，一点也没有昨天刚刚接站时候的风光了。 经过今天这一天的大致查看和了解，且不说具体的生产技术和设备问题，至少在整体情况下，曹世明也算是有了个宏观上的了解。 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确已经不再是以前和源市的那个财大气粗的地方龙头企业了。 千疮百孔的财务状况，日渐出现反弹的干部职工情绪，以及生产安全事故数量的增加，这些都一步一步蚕食着这个企业的生存之基。 曹世明想了足足有好几分钟时间，才谨慎的提议道：“我的个人意见是，先不要说什么引进新技术了，至少工人上工的积极性必须得重新回到正轨上来。而这个离不开在短时间内让企业的流动资金数量增加，现在要在这一块想办法。” 提到这个，章南风又是一副苦瓜脸：“您的这个意见我举双手同意！可我们矿山现在去哪儿想办法？银行贷款？早在去年9月份连续3个月产量走低之后，和源市的地方银行就已经开始紧缩银根了。另外，其实我们和地方银行的关系挺一般的……” 我们早就知道，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不是一个一般的地方企业。 和源市因为它们的存在才发展壮大由县建市，本来就是龙头老大的存在，以前效益好的时候，矿山根本就不甩本地银行。 那时候，银行天天上门主动提供各种贷款，可矿山不缺钱啊，不缺资金没事儿去贷什么款？ 所以不管是章南风，还是以前的各任的场长们，其实都没怎么瞧得上和源市的地方银行，关系嘛自然是很一般的那种，远不及其他的地方企业那么用心经营二者之间的感情。 所以现在矿山情况有变了，让章南风主动开口去求以前那些经常被自己拒绝的地方银行贷款，这事儿靠谱么？ 银行，无论在哪个年代，都是嫌贫爱富的主儿，这话虽然有点难听，但事实就是如此嘛。 你企业经营得越好越是有钱，银行就越巴不得给你提供更多的贷款，他们也要业绩嘛，可一旦你企业经营不善，财务开始捉襟见肘的时候，银行也就开始转变态度，不再愿意给你提供贷款了。 更不要说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还有以前那种本地支柱企业的一贯传统思维，章南风在和源市不求人是出了名的，现在你说因为回款率降低就想让他突然低下高贵的头颅找本地银行贷款先渡过难关？ 不存在滴。 不说银行批不批，这张老脸反正章南风是拉不下来！ “那怎么办，现在这个情况，不找银行贷款，难道你们矿山还想让省工业厅拨款来解决问题？”曹世明反问道。 “省厅的拨款我们从来就没指望过，那都是毛毛雨根本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章南风见曹世明抓着这个点不放，索性把难题往对方身上一推，道：“曹处长，您是部里下来的，面子大人缘广，这块就要请您帮咱们矿山多想想办法了。” “我能想什么办法？”曹世明立刻把眼睛一瞪，道：“我也只不过是部里一个小小的处级干部下来督导工作，这和源市我还是第一次来，你们都没办法，我一个人单枪匹马就能有办法了？” 进入这种扯皮的节奏，自然后面的讨论就没什么营养了，总之就是一个大吐苦水，另外一个强调工作必须改进，反正都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当然，章南风对这种情况也是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的，督导工作他也不是没有做过，哪有第一天就能马上立竿见影出效果的？还得慢慢来。 就在这时，贺翔磊和钟白走进了办公室。 “曹处长，我们回来了。”贺翔磊主动说道：“今天下二号子矿山，我们了解了一些情况。” 他说到这里边闭口不言了，章南风也很懂事的说道：“曹处长，我们矿山单独为督导组准备了一间大办公室作为临时办公地点，你们要开会可以去那边。” 曹世明立刻把大家带了过去，又把还在档案室查询资料的林若风给叫了过来，让大家就第一天各自的督导工作做一个通气。 贺翔磊这边立刻你把他刚才和钟白两人对于矿山生产中的技术设备问题，做了一个大致的观点阐述。 林若风也把他们对财务、内部管理这边的情况做了通气。 两边各自说完之后，四个人一抬头发现，每个人脸上都是一股深深的担忧之色。 和源市地下矿山目前的局面，不容乐观呐！ 第三百一十九章 篮球场上的偶遇 “……听了大家的发言，我对目前的情势很不乐观。”曹世明缓缓说道：“客观上的确他们的问题比我们来之前想象的，要多很多，不过，从我今天和他们矿山班子谈话的感觉来看，班子也有一种松链子、等上面想办法的思想。这个思想上的问题不解决，恐怕后续什么措施落实下来的效果，都不会那么好。” 一贯乐观的林若风也不得不点头表示同意，道：“是啊，尤其是矿山对抓基层工人思想工作这一点做得不够到位……” “嗯，我们明天也要调整一下工作方向了。”曹世明想了想，道：“之前我的设想是，一方面抓好班子的态度，一方面抓好技术设备等客观的因素，现在又要想办法来抓基层工人的思想工作，恐怕我们这个四人督导组的人员还不够，我在考虑是不是要和你们省厅联系一下，让教育处派名同志过来抓一下这方面的督导工作……” 这时候，钟白突然开了口：“曹处长，这块能不能让我去做？” “小钟？”曹世明没想到钟白突然在这个安排上发言，疑惑的问道：“你这边不是还要和贺处长一起继续做好矿山的设备、技术调查么，怎么突然想做这个？” “设备方面我不敢说，开采技术方面今天我通过下坑道已经了解到了不少实际情况，目前看来已经足够，其他几个子矿山估计情况也和二号子矿山差不了多少，就没有必要再花时间去那些子矿山了。”钟白微微一笑道：“我也是从基层工人一步一步做上来的，和工人们打交道有一定经验，抓基层工人的思想工作、提高他们的上工率这块，就请曹处长把它交给我吧！” 曹世明这才一回想，钟白虽然年纪小，但的确在基层企业工作这块的经验比较丰富，实习生、副科长、副厂长这些职位他都做过，是比他们这几个机关出身的干部要强。 现在反正大家都没有一个尽快打开局面的思路，不如就让钟白去做做这一块，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的变化…… “行，那明天开始你就去做这个，我们三人还是按照目前的分工各自开展督导工作。”曹世明又特意叮嘱道：“不过小钟我要提醒你一点，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和你以前工作的山平县化肥厂情况还是很不一样的，你要注意结合他们的实际情况，注意方式方法，不要引起矛盾。” “我知道。”钟白认真的点了点头。 晚上吃饭的时候，自然大家都是不提白天工作的，章南风和符可为、聂谋三个当然是全力出击，力求让督导组的同志们吃好喝好，另外还特意把今天二号子矿山的矿长徐梅也给召唤了过来陪酒。 白天大家还不觉得，到了酒桌上才发现这位女矿长还真是颇有实力，喝白酒都不是用杯子而是用小土碗端的，愣是喝的督导组众人最后都不敢和她正面接招了。 散场后，直到目视着四人上了招待所的楼，章南风才带着自己的下属们离开，还不忘一边走一边小声叮嘱着。 “……这两天不管督导组去哪里，总之，大家尽量把咱们矿山的‘难处’多体现一点，少在这个时候逞能，知道吗？” “知道了，章场长。” 第二天，曹世明带着贺翔磊和林若风，又去了三号子矿山那边调研，章南风自然是亲自陪同。 而钟白则留在了行政家属区，也谢绝了矿山方面派人陪同的“好意”，表示自己随便转转。 矿山方面一听这个当然马上同意了，反正你也不过就是督导组里级别最低的一个小小科长，既然督导组都没再带上你，那说明这小子百分之百就是下来蹭经验镀金的，那想转你就转呗，还给单位省心了。 …… “哎哎，你他妈倒是投啊！别磨叽！” “啪！” “哎哟~” “打手了嘿~兄弟！” 家属区的一块破旧篮球场上，几个年轻人正穿着“两股筋”的工人劳保背心，呼啦啦的打着篮球，时不时传来喝彩和打闹的声音，在这星期二充满阳光的早晨显得格外有活力。 这块篮球场的修建已经有些时日了，木制篮板不但已经从上到下平行裂成了三块，而且不锈钢的篮筐下压根就没有挂篮网，显得光秃秃的。 至于小年轻们手中拍的那个篮球，虽然是个牛皮制的，但黑得和煤炭一样不说，牛皮也早就掉了好几块，以至于拍起来弹跳的轨迹都有点不规则，好在大家打这个篮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能适应。 一次罚篮之后，一名小年轻有点气喘吁吁的抚着胸口道：“耗子，我累了，先歇会儿再打。” 就在大家纷纷走到篮板后面休息，准备喝水抽烟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年轻面孔朝这边走了过来。 “哥几个下一轮带上我呗。” 那名被叫做“耗子”的年轻人立刻抬起头扫视了对方一眼，发现这张面孔以前从来没见过，便带着些敌意的冲他一瞪眼，喊道：“你谁啊？以前没看到过。” “哦，我是跟着领导来你们单位出差的。”说话的正是钟白，见对方话音里充满警惕，便笑嘻嘻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红塔山拆开，马上人手递过去一根，道：“领导们今天下子矿山去了，我在招待所又闲得没事儿干，就来家属区转转，这不看到你们在打篮球就手痒了，也想来拍两下嘛。” 或许是因为钟白这人畜无害的微笑，再加上一出手就是红塔山，“耗子”的语气立刻变得和善了不少：“可以啊，来来，等我们抽完这根烟就一块打！” “耗子”点燃那根红塔山，用力的吸了一口，烟雾直抵肺部之后，他才闭上眼慢慢吐出一口来，回味道：“哟，还真是正儿八经的红塔山，不是在外面小卖部买的歪货。混得不错啊哥们儿，几岁了？” “二十二。”钟白回答道。 “牛逼，二十二就跟着领导一起出差了，抽的还是红塔山。”“耗子”有些自嘲的摇摇头道：“我们哥几个最小的都他妈二十四岁了现在还当待业青年哩，平时捡个红塔山烟屁股都捡求不到！” 第三百二十章 严峻到这个地步了 旁边一个单眼皮青年也用无不羡慕的口气附和道：“就是，要是能上班就好了，红塔山买不起总能买两包攀枝花抽抽，要不然嘴巴都没味道了！” 钟白听单眼皮这么一说，连上露出了惊讶之色，道：“你们都没在矿山上班么？这么大的单位还有待业青年？” “你他妈这不废话么！”“耗子”一听钟白这么问，语气中立刻带了些愤愤不平之意：“有工作，你会在星期二早晨不上工，跑这儿来打什么篮球？告诉你，今年开了年，咱们矿山像我们这样的待业青年可不少，起码也得有300个！” 300个？这么多？ 钟白听到这个数字，是真的有点吃惊了。 这个情况倒是昨天没有听说过的，钟白准备在这个青年身上再多打听一点消息，于是给旁边的几个小伙子又散了一圈烟之后，便勾肩搭背的把“耗子”拉到了一边。 随着越聊越投机，两人也熟络起来。 这个绰号被称作“耗子”的青年，大名叫做龚浩，他老爹就是矿山后勤服务公司的经理龚广一。 矿山后勤服务公司，是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下属的一个内部单位。 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长期工作任务，无非就是做一些后勤方面的内部服务工作，比如在冬天对内发放劳保物资啊，给矿井运送点灭火器啊、夏天卖卖冰棍汽水这类。 尽管钟白之前呆的山平县化肥厂没有这类后勤服务公司，但是这种二级单位在很多规模稍大的国企里都普遍存在，就是因为它有它自己存在的特殊意义。 因为现在不比前十几年了，虽然像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这样的老牌国企一贯都是一家人生老病死都在单位里，但在子女正式接班之前，若是父辈没有退休，那么这个编制也拿不到，所以就要有一个安置这些内部子女的地方，而后勤服务公司就是这样一个特殊的存在。 现在华国的很多国企都有类似的二级单位，之所以不能像以前那样子女毕业之后就直接在单位参工，是因为现在各大企业的发展速度都已经大大减缓，提供不了那么多的工作岗位，所以这类后勤服务公司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在各地各企业内部冒了出来，用于减缓企业职工子女就业压力。 当然，后勤服务公司的待遇肯定没有正式职工那么好，一般都只有一半工资左右，效益好的也不过能达到个70%，至于奖金、补贴和其他福利待遇，一概没有。 正常发展的企业都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已经因为产量降低而陷入困境的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了。 “卧槽，你老爹都是经理了，还不能给整个正式工作干干？”听到这里，钟白愈发觉得迷惑起来：“不行也可以在后勤服务公司上班啊，总比这样成天无所事事打篮球，一分钱收入都没有的好吧？” “我才不稀罕后勤服务公司这破工作呢！”龚浩一提起这个就有气：“我老爹好歹也是服务公司经理，是场里的中层干部，平时我没少给他说，让他想办法去找找章场长，给我弄个矿里的正式编制，他倒好，死要面子活受罪，说什么现在厂里效益不好，大家眼睛都贼着呢，叫我别在这个时候出风头，就让我去后勤公司上班。你想想，我能去么？当然不能！每天在家里都要对着他，到了服务公司还要对着他，那还上个屁的班，脸都丢光了不说，也没几个钱，一个月15块工资，能干啥？买三包红塔山？” “一个月才15块？”钟白惊讶道：“这么低？” “还嫌低？”龚浩自嘲的笑道：“呵呵，就这我爹还说什么就算是正式工人刚上班一个月也就26块，现在服务公司还不是每个月都能发够15块，成天给我说要知足呢！” 这个待遇，在钟白看来的确是有点太差了。 不说1982年的物价已经开始上涨的事实，就说服务公司15块的工资不是每个月都能发够这一点，就能反映出目前矿山所面临的财务困难了。 见龚浩有些着急，钟白只好劝道：“可你们章场长不是说，要想办法提高矿山产量，把大家的待遇提起来么？你也得有点信心，相信矿里嘛！” “相信矿里？相信个屁！”龚浩猛的抽了一口烟，道：“你是外边来出差的不知道，上个月又有一个工人在安装坑木的时候把腿给砸伤了，单位到现在也就给人报销了80%的医药费，还省着20%没报呢！现在工人们哪个火气不大的？后面又说，这个月不要说后勤服务公司了，说是正式职工的工资都只能先发一半，现在已经有些子矿山里的工人说，这个月矿山必须把工资发齐，否则要组织罢工！这种情况，你告诉我这产量怎么上得去？” 听龚浩这么说，钟白心里“咯噔”一下，凉了半截。 如果说拖着不发工资那还可以理解，但是工伤的工人医药费都没给全额报销，这显然是资金出了大问题！ 没想到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实际情况已经严峻到这个地步了？ 这些情况，不但昨天自己下子矿山的时候，徐梅那边只字不提，就连留在行政区了解情况的曹世明也对此压根不知情。 显然，来之前自己通过种种渠道了解到的矿山内部已经出了问题的小道消息，全都是真的！ 道理很简单，当你在屋里看到一只蟑螂的时候，那就意味着在看不到的地方已经有更多只蟑螂的存在了。 更别说还有这300多号待业青年的存在，在单位连正式职工的待遇都无法保证的前提下，更不可能来保障这些后勤服务公司内部子弟们的待遇。 矿山这种单位孤悬在外，很多家庭都是双职工，子女也是从生下来就在矿山长大，很多时候职工自己吃点苦还能咬牙忍忍，可一旦孩子的未来都看不见的时候，那这个单位的局面就很容易发生失控…… 钟白这时候有点理解为什么这一次督导组急急忙忙沉下来，并且还特别指派了部里的曹世明担任督导组了。 因为矿山的局面，早已经不是材料上写得那么乐观，而是全面开始告急！ “对了哥们儿，你是哪个单位到咱们矿山出差的来着？”聊着聊着，龚浩才发现好像一直都是对方在问，自己在答，连一点对方的情况都不知道，于是问道。 “哦，我是……化肥厂的。”钟白索性把剩下的半盒红塔山全数塞给龚浩，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篮球场。 “这小子还真是奇怪……”龚浩赶紧将手里的半盒红塔山揣进兜里，望着钟白消失的背影，小声嘟囔道：“也不知道一个化肥厂的跑到我们铝土矿山来出啥差，好玩么……” 第三百二十一章 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 离开篮球场后，钟白没有去办公区，而是独自一人在食堂随便打了个盒饭便回到了招待所的房间，开始思考起如何解决矿山目前的困境。 以目前矿山方面的情况，就算抛开工人队伍已经人心浮动、单位财务已经出现问题的前提，单单就如何从技术面提高矿山的产量这一点来看，他都觉得有很大的难度。 章南风之前提出的自动钻爆系统解决方案，在钟白看来有点一厢情愿的意思。 因为提出这个方案的，是md那边的企业和研究人员。 而这个自动钻爆系统，主要应用的区域也是以md中西部地区的地下矿山为主。 同和源市这种看似单纯、其实有点复杂的地质结构相比，md中西部地区的地下矿山结构十分稳定，且很多矿山的地质结构相同，条件较好，有普遍性和代表性，所以他们开发出的自动钻爆系统更适用于md内部而非华国。 尤其是昨天在钟白亲手测量了一些坑道的数据之后，他更是得出了以上的结论。 还有，这边的铝土矿矿石，含铝量比世界平均水平要低，里面还有大量的其他未知伴生元素，如果贸然采用自动钻爆系统里面的新型炸药而非传统雷管引爆的话，不经过一段时间的实验是绝对不可能马上应用投产的，那只会徒增风险性。 所以，若是要像这样根本性的重新换一套全新的开采方案，在短时间内来说，根本就做不到。 这还没提技术转让费方面的问题。 钟白当然对自动钻爆系统是有所了解的，但第一个他也从未把这个技术运用于实践中，毕竟这和3702号专利不一样，它对于目前的壁式崩落法来说不是一个改良，而是一个一揽子的全新替代方案，这中间有本质上的不同。 在1982年的客观条件和工人素质下，钟白不敢保证，就算是自己捣鼓出一个类自动钻爆系统的替代方案出来，在实际工作中会不会出问题，或者说，出多大的问题？ 现在已经知道基层工人在工作中因为待遇和安全因素，有了不小的情绪积累，如果再为了争取时间强上不切实际的自动钻爆系统，矿山极有可能在投入大量资金的情况下，还要承担极大的风险！ 这样做，当然不值得！ 而且曹世明昨天还给他们几个透露过，现在矿山方面好像有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节奏，资金自己不去争取，技术方面提了个引进自动钻爆系统之外就没有其他改良方案了，完全就是一副自己不给自己主动找出路的节奏。 如果在这个时候硬上md的自动钻爆系统，解决不了产能下降的问题又出事故，产生的责任矿山方面肯定不会承担，而是转移到督导组身上，局面就很复杂了。 那么，如何想出一个好办法，既能从技术上减低风险，又能解决产量不足的问题呢？ 一个名词顿时从钟白的脑中冒了出来！ “长壁松动爆破综合机械化开采法”！ 这是在2014年左右，由华国国内率先探索采用煤矿开采工艺开采铝土矿方法所提出来的大规模开采方法！ 这个方法里，按所使用液压支柱的数量和方法不同，可分为单体液压支护顶板与液压支柱支护顶板两类。 这两类有些许不同，但是在1982年的条件下，肯定是选择两者之中相对简单的单体液压支护顶板。 这个方法，最主要的创新点在于，针对传统爆破落矿方式（比如和源矿山目前采用的壁式崩落法）效率低、爆破效果差的情况，提出了加强松动爆破的方法。 事实上，这个方法虽然最早是在探索煤矿开采工艺的时候提出来的，但是后面却意外的被发现，它更适合适用于地下铝土矿山。 因为地下铝土矿性质偏软、赋存条件相对煤矿较为简单，所以“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才被用于了地下铝土矿山开采实际。 同需要大量坑木消耗的传统壁式崩落法相比，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里使用的单体液压支护顶板，并不是坑木那样一根一根分别支撑，而是呈一条直线连续支撑，这样不但在布置支撑的时候更容易、承力更均匀，而且安全性更高。 该方法矿房尺寸长度方向可达1000米，宽度方向最大可延伸至120米！ 整体模仿煤矿开采布置方式，根据矿体有害气体赋存状况，采用一进一回“u”型通风，或者两进一回的“w”型等布置方式。 新鲜风流和人员从顺槽由辅运巷道进入工作面，由胶带运输机巷反风。 作业方面，则采用连续回采的方式进行，爆破落矿，扒渣机装矿、胶带运输机运矿。 这种方法和现有的壁式崩落法相比，它是一种完完全全的连续作业方式，所以能够极大的提高生产能力和效率，并且因为支撑法从坑木变成了单体液压支护顶板，安全性也大大提升了！ 可这个方法目前唯一的难点就在于…… 单体液压支护顶板，这玩意儿上哪儿找去？ 尤其是构成单体液压支护顶板的单体液压支柱，这玩意儿钟白如果没有记错的话…… 华国国内安全性最高、适用性最强的dwx型液压支柱系列产品，最早是由华国矿业大学矿山机械研究所于1992年9月开始列题研究，进行了数十次的实验和上百次的改进，最终历经十年时间，于2002年9月通过了由国家煤矿支护设备质量监督检验中心根据mt112-93《矿用单体液压支柱》国家标准所做的性能测试和寿命试验，最终于2003年被华国国家科学技术部列为“十五”国家科技成果重点推广计划项目！ 可他娘的现在是1982年，不是1992年！ 华国矿业大学矿山机械研究所还根本没有涉足到这个区域里！ 钟白倒是记得dwx型液压支柱的设计图，但是…… 这玩意儿他可不敢随便画，就算画出来制成产品，也经过多次模拟实验和下矿实验，确定证明其技术安全、先进、可靠后，才能批量生产。 批量生产之后，才能批量给铝土矿山供货，用于全面将开采技术提升为“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 这中间，有nnnn个步骤，现在只有dwx系列产品的设计图在脑中是不够的！ 麻蛋的，钟白想到这里不禁重重的锤了一下脑门儿，心道重生的时候不给我一个哆啦a梦的任意门呢？要是有这个就好了，可以直接穿越时空去弄点现成的过来！ 说白了现在的情况就是，钟白想到了一个绝佳的方法能够完美解决地下铝土矿山产量不足的问题，可偏偏这个绝佳的方法里最主要的元素——也就是dwx型液压支柱，和上一次的e053a不同，这个东西是买不到的，因为它没有现货！ 第三百二十二章 明天去哪里 在庞大的工业海洋中，这样一个小小的标志性产品钟白能记得它的设计构造和最初出现的时间、地点就已经很不错了，所以若是要问同时期国内有没有dwx型液压支柱的前代产品，钟白自然是不清楚的。 至于国外有没有，那钟白就更不知道了。 总之，如果确定要用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来解决目前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产量不足的问题，就一定要把这玩意儿给弄到手才行。 不管你是自己设计生产，或者是委托别人生产，又或者是买替代品，总之，这种全新的支护顶板没有做好之前，想要在短时间内提高地下铝土矿山的生产效率就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想了想，钟白要了一张白纸，将dwx型液压支柱的造型图认认真真的画了一张之后，把这张外形图揣上离开了招待所。 钟白到矿山办公室借用了一下对方的传真机，先给余东峰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东峰，是我。”钟白平静的问道：“你最近什么时候去广府？” “这边和皮尔·卡丹公司第一批合作定制服装设计马上敲定，我后天就要去一趟呢！咋了，晚上一块儿吃饭不？”余东峰的声音显然带着兴奋，因为已经有几天没有听到钟白的声音了。 “吃个屁，我这会儿在和源市出差呢，有点事要找你办一下。”钟白赶紧正色道：“我会马上把一张工业产品的外型图纸传真到你公司的办公室传真机上，你收一下，然后去广府的时候带着这张图纸去那边打听一下，有没有哪家厂有这玩意儿的替代品的。” 余东峰马上答应道：“行，那是个啥玩意儿？” “说了你也不懂，就是个圆柱子，用来顶东西的，你就记得这个就行。”钟白叮嘱道：“有任何消息，记得第一时间和我联系。” “行，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钟白其实没有报太大希望。 广府那边大概率是没有的，只能希望余东峰能够继续发挥他平时灵活做事的特点，人托人打听，看看国内有没有这东西吧。 下午大概又是四点多钟的时候，曹世明又带着贺翔磊和林若风从三号子矿山回来了。 “曹处长，你们这连续两天都是高强度的督导工作，很是辛苦啊！”章南风今天罕见的没有叫苦，而是开始关心起大家的状态了：“这督导工作是紧急，可文件上不是说了有三个月的时间么，要是天天这么累，我是怕诸位领导的身体吃不消啊！要不明天咱稍微调剂一下，去源河水库那边钓钓鱼？” 这话一出，曹世明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章场长，我们督导组来和源不是享乐，是来想办法督导你们的工作，共同解决目前矿山面临的实际困难的！请你以后不要再提这种建议！” “行行，曹处长，这是我考虑不周……”章南风本来是想示个好、趁机拉近一下双方的关系，没想到立刻被喷了个满脸花，只能低下头喏喏的说道：“那明天去哪里？” “明天，我们督导组先回天都一趟，将这两天在你们矿山获取的各项信息全面给厅里做一个汇报，商议下一步的工作步骤。”曹世明顿了顿，说道：“章场长，也请你们利用这个空隙，把督导组已经提出来的部分问题立刻摆到台面上来想办法解决，比如我们之前提到的保障职工待遇问题等等……希望隔两天我们再下来的时候，能够看到矿山方面有一些积极的变化。” “啊？这就要回天都么？”这个决定是章南风万万没有想到的，他的下意识反应就是阻止：“我还正说想陪曹处长一块去和我们和源市地方zf的领导汇报工作，争取地方支持了，这可……” 章南风立刻一个眼神飞给旁边的副厂长符可为，他也马上跟进道：“是啊，曹处长，我今天刚和市zf的倪市长报告了督导组下来的事情，还准备这两天约个时间给市里汇报来着……” 曹世明马上摆手拒绝道：“不必了，我说过，督导组在你们矿山的工作不是一天两天，后面时间还长、机会还多，现在的安排就是这样，明天我们先返回天都，你们这边也按照我刚才说的，先把近期的工作抓起来，至于后面的安排，等我们下一次来了再说。” 钟白也不知道曹世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才来两天就突然又要带着大家回天都，但既然现在对方把话都说得这么死了，他也自然不会跳出来反对，只是默不作声，心道肯定今晚吃了饭回招待所的时候，曹世明总得要给督导组内部说下原因吧？ 果然，大家各自心事重重的在伙食团吃完这一餐之后回到招待所，曹世明立刻把大家再度召集到他的房间里。 “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情况，比我们出发前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曹世明一开口就直奔重点：“我们今天下三号子矿山看了看，工人们的工作劲头明显很差劲，设备保养工作做得也不好，老化严重，光靠我们继续在这里东看西评的，收效已经不大了，必须马上给你们省工业厅把最新的情况反馈上去，让厅里进一步想办法支持矿山才行。” 就连一贯都抱着乐观态度的林若风发言也是一股明显的不看好：“是啊，今天去矿上，居然有两个工人偷偷跑来和我反应说，他们这个月工资可能会发不齐的情况……” 钟白听到这个消息倒是不意外，毕竟他也在早上从龚浩嘴里听到了同样的说法，便补充道：“我今天上午也在和矿山待业青年的交谈中得知，他们矿山目前还有300多名没有明确得到安置的人员，这个数量不小，和现有的在职职工4000多名比起来快占到10%的比例了，这些不稳定因素如果稍有处理不慎，更是会让局面恶化。” “嗯，小钟你提供的这个情报倒是我们没有打听到的。”曹世明立刻下意识的摸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在上面记了两句之后才说道：“刚才我们谈的都是一些技术设备之外的情况，我认为相比起产量不足的具体问题，这些才是根本原因，如果不调整督导思路的话，想要解决矿山目前的问题，几乎是不可能的。”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一块铝土矿石 曹世明一边认真记录，一边说道：“既然问题不是出在一朝一夕而是早有其基础，那若想要解决矿山的一揽子问题，必须要治本，可这不是一个短期的过程，这也是为什么我觉得大家下来经历了两天的督导工作之后，需要返回天都，把现状给厅里做一个实时的更新。当然，这一块我会给厅里做汇报，其他技术上的问题，也请大家回去之后抓紧时间在各自的处室开展讨论，争取也拿出一些能治标的措施来，这样我们下一次再下来的时候，便可以开展一些有针对性的工作了。” 曹世明的这个安排是很中肯的，于是众人纷纷点头，接着在定下明天出发的具体时间后便各自返回休息。 其实钟白刚才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说出使用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的技术解决办法，但是考虑再三之后他还是先没有提及。 毕竟矿山工业和化肥工业是非常不同的，尤其是涉及到将坑木支撑变为液压支护顶板支撑，这几乎是一个世代的变革，而这种极大的变革中所牵涉到的巨大风险，不可能在短短几分钟内就通过自己的嘴巴说服其他人。 因为在地下矿山作业的那些工人们，他们的生命安全和支撑措施这两者之间是有直接并且极其重要关联的！ 所以，这也是一个有很大责任的改变措施，这种事情以钟白目前一个科长的身份，人微言轻，他并不想随随便便当出头鸟，尤其是在配套设计能否生产出来、技术处和设备处对此项技术都完全不知道的前提下，钟白更是不会语出惊人的在这里就提起。 按照钟白的打算，这个方法到底提不提，提了之后用不用，怎么去找能生产dwx型液压支柱的这一系列问题，至少也要傅冲山和苗立荣这两位处长点头同意之后再说。 不是钟白不敢承担这个责任，而是因为现在他的身份和境遇，同之前在山平县化肥厂提出kco特种含氮肥技术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 那时候的钟白，本身就是县化肥厂的一份子，还是副厂长，是厂领导班子的一员，他有提出的动机，更有承担责任的对应身份。 可现在呢？ 钟白只不过是省厅下派的督导组其中一员，即使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得到一致认同并马上安排采购，这些决定的发起人，也只能是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矿山班子。 不能越俎代庖，在华国是一个人人皆知的原则，这和是否推卸责任无关。 除非钟白现在的身份是矿山班子的一员，否则在和省厅沟通这个观点之前就贸然抛出，只能平添很多变数，而且这些变数还都是不可控的。 考虑完这些，钟白才将放在沙发上的挎包拿了过来。 将它打开，钟白伸手从里面拿出一块在二号子矿山下坑道之时，偷偷收集的一块铝土矿石，仔细的在灯光下打量了一圈。 这块矿石看似平平无奇，但钟白总觉得它的色泽有些不一样。 但钟白记得，无论是自己还是督导组的其他成员，都没有在矿山的相关资料报告中发现他们在深层地下铝土矿开采中是否发现了新的伴生矿。 钟白有一种直觉，这块色泽有点微微差别的铝土矿石里面，可能还有其他元素成分。 “还是等这次回天都的时候想办法把矿石拿去实验室分析化验一下再说吧……” 钟白又把矿石塞回了包里，对自己说道。 …… 在督导组乘坐火车返回天都后，钟白第一时间找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傅冲山。 “……情况大致就是这么个情况，抛开矿山本身存在已久的那些后勤、管理弊病不说，单单从技术角度来讲，我个人认为现阶段无论如何对壁式崩落法做怎样的改进，都不会对产量提升有太大影响，还会进一步增加基层工人和子矿山的安全压力。” 对于钟白的专业判断能力，傅冲山当然是一贯予以信任的，听他这么一说也不由得皱了皱眉，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在现有技术的基础上做改良以求提升产量的做法，可能收效甚微？” “不是收效甚微，是没有效果。”钟白进一步说明道：“他们的地下开采设备也有相当程度的老化，诸如扒渣机、运输带这些，仅仅增加坑木数量来提升安全性从而加大炸药数量，在爆破中使落矿数量增加这条路是走不通的，而且矿山方面还要承担增加坑木的成本，所以我认为这条路就没有再考虑下去的必要了。” “那现在还有其他方法没有？”傅冲山显然听出了钟白的弦外之音，追问道。 “成型的方法没有，只能说有一个创造性的设想……”钟白思考了一下，谨慎的组织措辞道：“但这个有创造性的设想，不光是我们技术处的事儿，也有设备处那边的事儿，光我们说了不算。” 傅冲山是何等聪明之人，立马明白了钟白的意思：“那没关系，反正设备处也是督导组的一员，我马上把苗处长请过来，咱们一同商量一下？” “嗯，最好还要把这次一起下去的贺处长也一并叫上。”钟白点头道：“不过这个点贺处长应该也在给他们处里汇报督导工作，暂时可能没时间，明天上午一上班应该可以。” “好，那我就去和苗处长先口头上说一声。”傅冲山立刻起身出了门。 几分钟之后傅冲山就回来了：“时间定在明天上午八点半，上班咱们就一起碰头。” “谢谢傅处长。”钟白为傅冲山的高效表示感谢。 “嗯，那你好好准备一下明天上午我们两个处抓紧时间把这个事儿好好讨论讨论，争取拿出一个共同结论给吕厅长，由他出面让督导组落实，那就最好。”傅冲山抬手看了看表，道：“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今天一大清早就坐火车赶回来，可以先下班。” “好的。” 钟白正好想趁着下班后去找余东峰呢，这时候也就没有推辞，收起自己的包包便离开了省工业厅。 第三百二十四章 找乌克兰的生意人 不过，去找余东峰之前，钟白没有忘记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师傅，去省化工研究院。” 钟白许久没坐出租车了，虽然工业厅和化工研究院并不远，但为了节约时间，他还是放弃了公交出行的念头，争取在下班前找到童四方。 “小钟？你不是下和源市督导去了吗？咋这就回来啦？”看到钟白后，童四方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以为认错人了。 “组长让大家暂时先回来一趟做阶段性汇报，我这边正好也有点小事情麻烦您。”钟白快速的将包包打开，将那块用塑料袋包好、拳头大小的铝土矿石递给了对方：“请童教授想办法用实验室把这块矿石的成分分析一下，越快越好。” 童四方不知道钟白为何突然跑来叫自己帮这个忙，但还是马上收下了，提着塑料袋看了看：“铝土矿石？这没啥特别的啊，要做元素分析么？” 钟白点点头道：“对，这是我下和源市二号子矿山坑道里收集的一块。他们已经开始对更深的矿层进行开采，我感觉这块矿石有点不一样，所以拿回来请童教授想办法分析一下它的成分，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童四方答应下来，道：“好吧，那我明天就找实验室做，可能需要几天或者一周时间。” “那谢谢童教授了，有结果报告出来的时候，麻烦邮寄到我的科室，我会抽时间去看的。” 说完，钟白便离开了。 其实做这种矿石元素分析，还有另外的矿石研究所可以办到，但钟白和那边的人不熟，就索性来找童四方。 虽然化工研究院的主要研究方向和矿山业交集不大，但这种分析实验室是现成的，因为化工的很多子行业也要涉及矿石原料，比如以前山平县化肥厂的磷肥。 所以化工研究院也有专门的分析实验室，钟白搞这个分析本来也就是顺手为之，找熟人办事是最方便也最迅速的，所以他才跑来找童四方，而不是又花功夫去找矿石研究所的人。 因为跑了一趟化工研究院，所以等钟白和余东峰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在夜幕下的一家国营餐厅里了。 “嘿，昨天还说让我去办事儿来着，今天就回天都了！你这行踪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刚到餐厅坐下，余东峰便对身边的翻译许秀秀说道：“秀秀，去点菜！” “嗳！” 望着许秀秀年轻的背影，钟白不禁打趣道：“咋今晚吃个饭也要把你的翻译给带上，你小子，莫不是想吃窝边草吧？” “得了吧，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去广府了。要不是你突然回天都，我还要在公司和她一起把有些资料给准备准备呢。”余东峰的回答倒是显得很大方：“今晚又有啥指示？” “不慌，等会鱼上来了边吃边聊。”钟白笑笑道：“这两天下和源市吃那什么蒜泥肚条可把我吃腻了……” 等菜上齐开吃之后，钟白便让余东峰把自己昨天传真给他那份草图拿了出来。 经过一晚的回忆，钟白又想起了dwx型液压支柱产品的更多细节，又拿笔在上面多勾勒了一些线条，这才对余东峰叮嘱道：“昨天电话上时间紧没有细说，我今天给你再说点……这东西不要去找意大利人、或者那些西欧的生意人问，你这边要想办法找到东欧的，最好是乌克兰的生意人问一下。” “乌克兰？那是啥国家？”余东峰虽然已经是个正经的跨国生意人了，但很明显他对这个东欧的工业国不甚了解。 “乌克兰就是苏国内部的一个加盟共和国。”许秀秀赶紧补充道：“他们主要说俄语。” “哦，这样啊……”余东峰显然还没摸清楚钟白的用意：“找他们做什么？” 钟白沉吟片刻道：“找乌克兰人问问，这个液压支柱他们有没有工厂能够代工生产？” 余东峰好歹也是工人出身，马上反问道：“可你这只是个效果图，设计图呢？没设计图咋问别人能不能代工生产？” “不用那么复杂，设计图都在我脑子里呢。”钟白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事前不用透露那么多，只需要把这个液压支柱的基本原理给他们展示一下，再给看看这图，他们大致就知道能不能产了，别把人都想得和你一样没文化似的……” “……”面对钟白的吐槽，余东峰表示无言以对。 还是许秀秀反应得快：“可……钟科长，我俄语不是很好，只能简单的口头对话，这些专业的我搞不来的……” “不用，我会马上写一份俄语的简要说明给你，你到时候只负责简单的翻译沟通就行。” 钟白二话不说，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白纸唰唰唰就是一串流利的西里尔文写了大半页，然后递给了许秀秀：“拿好，最好是复印一份备份，以免路上丢失就不好弄了。” “好……好的。”接过这张纸，许秀秀惊讶的嘴巴都差点没合拢。 这还是她第一次和钟白见面，之前听自己的老板余东峰随时提起钟白都把对方吹上了天，说这世上就没有他钟白不懂的知识，许秀秀心里还曾经怀疑过，哪儿有这么厉害的人啊，什么都懂？那也太夸张了吧？ 但是当她亲眼看到钟白几乎是毫不停顿的写下这大半页流利的俄语说明资料之后，许秀秀不得不服气。 钟科长，是强啊！ “记住，一旦找到说这事儿能办的乌克兰人，第一时间和我联络！”钟白强调道：“我这几天应该都在天都上班，你有我的号码。如果我出差了，那我就主动找时间联系你，你这一次去应该还是住上次广府那个豪斯大酒店吧？” “嗯，还是住那儿。上次就和那个皮尔·卡丹的孙子说好了，以后但凡他来广府，我们都住那边，大家方便沟通嘛。”余东峰点点头道。 “那就好，这事儿你给我上心点啊，很重要的。”钟白又强调了一句：“反正你谈完服装的正事儿之后就全力把这事儿办好，有消息就马上联系我。” 第三百二十五章 德蒙·卡丹的人脉 为什么选择乌克兰而不是其他国家的企业来做这个？ 钟白自然是有自己的考虑的。 dwx型液压支柱本身不是一个很复杂的产品，国外许多国家都有制造它的能力——只要你能给出具体的设计图和参数。 但是，这种代工需要考虑成本。 不考虑成本的情况下，md、rb这种最顶尖的发达工业国家当然是最佳选择，但他们昂贵的人工费用不是那么容易负担得起的。 毕竟这东西之后要用在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最终掏钱的也是他们，而矿山本来现在就有些财政吃紧，要是再提高些成本，怕是那位章南风场长要疯了。 而苏国的加盟共和国里，乌克兰无疑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这个国家的农业和工业都很发达。 虽然在1982年华国和苏国的关系不怎么好，但和它下面的这些“小弟”们还是有不少往来并且关系比较融洽的，尽管距离乌克兰脱离苏国独立的1990年还有8年时间，但乌克兰民间早已经有企业和华国这边做生意了。 而且，新材料的研制和生产一项都是乌克兰的强项，这个国家集中了苏国号称为"五大材料研究所"乌克兰科学院材料学研究所、超硬材料研究所、晶体学研究所、强度问题研究所、金属物理研究所。从事的范围之广，成果之巨令人赞叹。 顶尖科研领域内的微电子材料、光电子材料、功能材料、人造超硬材料、无所不包。 更别提一个小小的dwx型液压支柱了，只要找到了承接的厂家，有了设计图，制造这种全新的产品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 而此时乌克兰也不是发达国家，用工成本低廉，到华国的物流运输也有现成的，所以从各方面来看，选择在乌克兰代工dwx型液压支柱无疑是一个最佳选择。 “记住啊，主要是意向性的沟通，真要找到合适的乌克兰企业承接，定价拍板这些事情我来。”钟白又不忘再叮嘱了余东峰一句。 …… 三月初的广府气温已经回升到20度左右，和依然还在倒春寒的天都相比，早已是一个截然不同的环境了。 意大利人一贯的懒散和艺术细胞并没有体现在蒙德·卡丹身上体现，反而他现在随时都是一副风风火火的节奏，毕竟华国中部市场在年后这段时间的发展速度已经超过了他的想象！ “余，头两批订做公务套装的成功远远超出我的预期！”蒙德·卡丹一提起这个就笑得合不拢嘴：“按照目前的估计，今年第二季度你代理的区域销售额将会比规划中的再提高30%！我的上帝呀，这可是30%！” 余东峰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和德蒙·卡丹沟通之前还要先给钟白打电话求助的小厂青年了，听到这话只是嘴角微微上扬，笑道：“这都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结果，若是德蒙先生一开始紧咬着那点代理费不松口的话，自然没有后来的合作，也自然看不到我们现在共同的成功了。” “哈哈，说得好！这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结果。”德蒙·卡丹又翻了翻余东峰刚递过来的几份新计划书，抬头道：“现在你代理的七个省里，已经有五个省产生了批量定做订单，专卖店也在急速扩张中，一切都这么完美……我说，今天的协议签订完毕后，咱们是不是应该去看一场歌剧庆祝一下？” “那是当然。”余东峰的情商可不是盖的，立刻点头道：“等下我们就在饭店用晚餐，然后……” 他从许秀秀手中接过两张印刷精美的门票，笑道：“今晚是两个半小时的《奥菲欧》，我相信蒙德先生一定喜欢。” “噢，上帝啊！”看到这两张门票后，德蒙·卡丹的眼睛已经开始发光了：“这是最完美的庆祝！” …… 当然，看歌剧的时候台下观众是不会说话的，所以余东峰在用晚餐的时候开始转入正题。 钟白交代的寻找乌克兰代工企业的事儿他当然放在心上，可相比起出发前准备通过其他方法找人的设计来说，余东峰反而在思考之后觉得，为什么不让德蒙·卡丹帮个忙呢？ 尽管皮尔·卡丹公司是一家服装设计、生产公司，看上去和工业产品八竿子打不着，但别忘了，意大利人在全世界的人缘可是很不错的。 毕竟自从大航海时代开始，住在意大利半岛上的威尼斯人就已经通过帆船和世界各地的人交流和贸易，他们交流的圈子也远胜过其他欧洲国家。 在装好一块熏鸭肉之后，余东峰很随意的开口道：“德蒙先生，你认识乌克兰的朋友吗？” “乌克兰？”德蒙明显楞了一下，在脑海中搜索片刻之后才点点头道：“有，我们在苏国境内已经有了四个代理商，其中一个就在乌克兰，他们负责整个东欧地区的皮尔·卡丹品牌服装代理销售，怎么？” “噢，是这样的……”余东峰不紧不慢的将钟白的要求告诉了对方：“……所以我这个朋友，需要找一家乌克兰的工厂，来做这个产品，我公司和我本人对那边的情况并不清楚，就请你帮这个忙咯！如果有认识的，希望能介绍给我。” “这个嘛……我也没有直接认识这方面的，但我可以马上问问乌克兰那边的代理商，看看他们能否找到你朋友需要的工厂。”德蒙·卡丹马上答应了余东峰的请求：“这样，用完晚餐我就去打个电话，正好乌克兰现在应该也是中午时分，那些人头天晚上喝完的伏特加应该也消散得差不多上班了……” 果然，德蒙·卡丹还真就抓紧时间三两下吃完晚餐就跑回房间打电话去了，毕竟他还想着不能耽误今天晚上的《奥菲欧》呢！ “怎么样，德蒙先生，有消息了吗？” 在大厅里等候的余东峰看到德蒙·卡丹从电梯口出来的一刹那，便迎上去问道。 德蒙·卡丹露出了笑容，道：“当然。我让基辅的代理商尽他们最大努力在最短时间帮我收集这方面的信息，二十分钟后就有了结果，喏，在这张传真上。” 德蒙·卡丹递过来一张写有俄文的传真纸，余东峰马上对身边的许秀秀问道：“这上面写的啥？” 第三百二十六章 更新技术 “我看看……”许秀秀昨天在火车上才刚刚恶补了一下俄语的书面阅读能力，尽管这张手写得有些歪歪曲曲的西里尔文，但她还是有些头疼的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蹦了出来：“您……描绘的……这种产品……我知道……一个乌克兰……东部的机械厂应该……可以制造……名字叫做……哈尔科夫……红星机械制造厂。后面给出的是联系方式。联系人的名字叫做格罗科夫。” “这家企业名叫哈尔科夫红星机械制造厂对么？”听完许秀秀的翻译之后，余东峰皱眉朝德蒙·卡丹问道。 “是的，朋友在电话上告诉了我这家工厂的名称，他说具体的联络方式都在这张纸上。”德蒙·卡丹耸耸肩道：“余先生，我能做到的就这么多了，至于这家工厂是个什么情况，后续恐怕需要你们自己和对方联系。” “谢谢，这已经足够了。”余东峰听对方证实后，重新露出了笑容，将这张传真纸塞入兜里，便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那我们现在应该一起去欣赏伟大的《奥菲欧》了。” …… 这个消息，在当晚的歌剧结束后，余东峰就第一时间通过电报拍给了远在天都的钟白。 当然，钟白是第二天上午开完会才知道有自己的电报的。 在看到这封电报之前，钟白自然是早早的提前半小时来到办公室，等傅冲山到了之后，技术处和设备处两个处室立刻开了一个简短的商量会。 小会议室内，傅冲山和苗立荣两位处长的话不多，他们主要是来倾听和表态的。 具体的内容，自然是参与了督导组前两天下和源市督导的贺翔磊与钟白提出自己的意见。 “……总体来说，坑木数量不足的问题不仅仅出现在二号子矿山，后面我们去的三号子矿山也是同样的状态。随着开采深度的进一步增加，安全风险也大大提升，所以我的判断是，即使抛开短时间购买坑木增加的大量成本之外，这个措施并不能有效的提升支护强度，确保产量能够进一步提升。” 贺翔磊的发言精简而又实在，短短几句话就把壁式崩落法在设备上的不足给说得一清二楚。 这也正和钟白的判断一模一样：那就是问题其实出在壁式崩落法已经不再适用于这种深度远超之前的连续开采作业中，如果不更换开采方法，或者大幅度的调整目前开采过程中的各项元素，那基本上谈产量增加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也是这个意见，老傅。”苗立荣清了清嗓子，道：“通过在设备方面改进所能获取的效果微乎其微，昨天我听贺处长说了之后，基本也认为以目前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已经很老旧的配套设备来看，想要提升产量到去年同期水平，难度极大，至少要投入七百万到一千万元以上，但这个决策我们设备处是没有任何可能做出的。” 苗立荣的话意思也很明确，那就是如果想要通过更换现有设备来满足提升产量要求的话，投入的资金几乎是个天文数字，不要说以矿山本身目前窘迫的财力了，就算省厅或者地方银行想给他们主动想办法、找资金，但是在这种效果不明显、投入又巨大的局面下，没有哪位领导会判断不出来其中的可行性。 所以，不改变核心技术，只想通过更新设备来达到目标的做法，现在没有任何可行性，苗立荣自然也就否定了把这个建议给吕旭东汇报的可能。 但今天两个处室之间的商量会里嘛，还是可以拿出来说一下的，毕竟光更新设备不行，那更新技术呢？ 傅冲山皱着眉头道：“这的确很艰难啊，苗处长。小钟这边也同样高提出，想在现有技术的基础上做改良以提升产量的做法是行不通的，必须要重新思考出一种新的深层连续采矿方法。我这么理解，应该是没错的吧，小钟？” 钟白知道属于自己的时间来了，他立刻点点头道：“的确是这样的。所以我在离开和源市的头天晚上就认真思考过一种新的深层连续采矿技术，目前已经有点头绪了。我这里有两张示意图，接下来我会配合着这两张示意图给大家说一下这种‘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的新方法。” “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 听到这个新名词，在场三人不禁同时发声问道。 “对。”钟白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第一张剖面示意图，讲解道：“目前他们矿山地下开采都是用爆破-崩落-运矿-出矿的标准流程，这种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也是一样，请大家看……” “……首先这种方法将平巷的宽度从原有的40到60米增加至100到120米，宽度更大，整个坑道形状更规则，更加有利于设置炮眼的合理爆炸范围……” “……胶带运输机不再使用单侧，而是随着坑道的宽度变大而使用双侧运输，这样可以极大的提升出矿效率……” “……而这种方法的关键，在于坑道增加之后坍塌应力增加，也就意味着我们需要用更大的受力顶板来承受住这一切，继续使用普通坑木显然是不现实的，所以我在这里提出了使用单体液压支柱，通过大量的单体液压支柱排列形成阵列，它们所组成的支撑体系能够完美的承担顶板所需的受力，从而保障生产出矿的产量……” “……这一张是立面图，我们在每个单位的支撑地需要三排单体液压支柱、每排共计30根，一共90根，这样就能确保崩落的时候的安全。” 钟白又将画好的立面示意图打开，用彩色铅笔将上面的单体液压支柱给标记出来，一拍红色的点整整齐齐的出现在示意图中间，示意着那90根液压支柱。 苗立荣很快就明白了钟白的这个思路，问道：“钟科长，这个方法说到底也是壁式崩落法啊！” “从大概念上来说，没错。”钟白点了点头，为这位没有被几个新名词就给带偏的设备处处长内心点了个赞，解释道：“但这个方法是威力加强版的壁式崩落法，其核心就在于承重顶板的材料从坑木变成了液压支柱，这才是核心，所以我将它命名为——‘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 第三百二十七章 非常时期必然需要非常之举 一旁闷头计算的贺翔磊这下才抬起头，看着自己的计算结果念道：“我刚刚算了一下，如果按照你这种100-120米的坑道宽度和90根的液压支柱来看，每一根液压支柱所需承重力是原有坑木的6倍！可是钟科长，这种液压支柱不说我们省了，好像在那些煤矿大省也没有普遍应用吧？这得多大的成本？” 苗立荣也补充道：“是啊，据我所知液压支柱都是用在地下煤矿开采行业的，而且地下煤矿的地质结构肯定比地下铝土矿的地质结构更耐应力，那么在和源市的地下矿山用液压支柱到底有多大作用？能不能保证地层不坍塌？” 钟白有些惊讶的看着苗立荣，因为她这个问题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钟白很清楚的记得，液压支柱技术，其实在世界上出现已经有二十多年历史。 1954年英国装备了第一个液压支架工作面，当时以英国和联邦德国为代表的欧洲国家主要发展结构简单的支撑式支架，其重点分别为垛式和节式支架。 直至70年代之前，支撑式支架一直是世界上最主要的架型，但这种支架稳定性和抗水平载荷能力差，只能用于中厚以下的缓倾斜煤层，支架损坏率高，而且挡矸封闭性差，无法适应中等稳定以下的顶板。 华国自60年代起就开始研制液压支架，70年代相继研制成功了各种主要架型，从80年代中期获得大量推广应用，而这以后，又以md和澳大利亚为代表，液压支架结构主要朝着强力、可靠、快速和自动方向发展！ 现在是1982年，国内虽然有了一些液压支架模型，但还没有到大量推广应用那一步，现有的应用，也是在那些已经挖到很深的大型地下煤矿中使用，使用范围很小。 至少在天河省这种非产煤大省几乎是没有的，所以钟白在听到她和贺翔磊似乎都对液压支柱技术有所了解，感到十分惊讶。 这说明两位设备处的处长平时除了工作之外，还很注意全国其他省份的相关新设备运用情况，至少他们都听说过，也知道这玩意儿的成本不低。 的确是，钟白也很清楚如果在过三年时间，等到1985年，液压支柱就会全面取代坑木，至少在一定规模的地下矿山里大面积应用。 这个时候提出液压支柱替代坑木，无疑有点天方夜谭的意思，要不是因为说出这个点子的人是钟白，恐怕苗立荣早就怒斥“荒唐”了！ “如果使用国内现有生产的普通液压支柱，您提到的问题的确存在。”钟白思索片刻，道：“但如果使用单体、外柱式、悬浮式技术原理的液压支柱，也就是一种全新的dwx液压支柱，就能有效的保障安全性、减少用量！” “dwx液压支柱？”苗立荣显然对这个名词极其陌生，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没错，就是dwx液压支柱，其实它的全程就叫做单体外柱式悬浮技术液压支柱，我取三个形容词的拼音首字母作为简写，就这样称呼它好了。”钟白微笑道。 “这……”很显然，即使是一位省工业厅的设备处处长，对于这种从未听到过的新技术设备概念第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也没法彻底理解，只好问道：“这个dwx液压支柱哪里有？” “目前我们国家应该还没有，但很快就会有。”钟白这才抛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会很快的把dwx液压支柱的具体设计图、相关准确数据和一些研究心得以内部资料的方式拿出来给大家先看看，如果咱们两个处能够在查看这些资料后一致认为它能够成为新的顶板支撑对象的话，我再来给大家汇报下一步的做法。” “等一下，小钟。”面对刚才爆炸的信息量，傅冲山明显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问道：“你的意思是，为了解决坑木支撑力不足的问题，你建议使用液压支柱替代坑木，对吧？” “对。” “然后，苗处长刚才提到那种目前大型地下煤矿矿山使用的液压支柱不合适，所以你又提出了这个dwx液压支柱的新产品来替代普通的液压支柱，对吧？” “对。” “可这玩意儿现在不都只是你的个人设想么？没有任何实物，我们两个处怎么敢一致认为它就能够成为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为了提升产量所必须使用的新设备呢？”傅冲山抛出了自己最大的疑问。 当然，如果按照常规的回答，钟白自然应该告诉对方“那我们可以做出样品然后进行反复测试得出有效结论后再上马”的标准答案。 可这种标准答案的背后，起码需要长达数年的时间！ 要知道，在前世这种dwx液压支柱技术从1992年开始列题研究一直到真正通过国家验收、并于2003年被华国国家科学技术部列为“十五”国家科技成果重点推广计划项目推广全国使用，中间经历了整整11年的时间！ 但督导组或者说省工业厅要求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扭转产量下降困境的时间是多久？ 三个月！ 你说说，只有三个月时间，怎么可能再走标准流程，一步一步慢慢来呢？ 非常时期必然需要非常之举，所以钟白给出的答案是…… “这个技术，在外国已经开始研究并进入实验试生产阶段了，目前据我所知已经进入后期，很快就能应用于实际。”钟白一字一句的说道：“而我对这个技术也一直关注着，并且有一些自己的新观点，如果按照我的观点改进，那么很快第一批dwx液压支柱的新产品就有望在东欧乌克兰的机械厂里问世！” “乌……乌克兰？”饶是傅冲山见多识广，听到这个极为陌生的外国名称也不禁愣了几秒钟才想起来：“你是说……苏国的东欧加盟共和国之一的那个乌克兰么？” “正是。”钟白反正已经把卫星先给送上天了，这会儿反而更放开了：“大家可能对乌克兰不大了解，但它却是整个苏国重工业体系中不可缺少的关键齿轮。” “这个国家重工业发展本身就以机械制造为主，包括内燃机车、机床、矿山机械极其配套产品的生产，目前在很多领域都是领先我们华国的。” 第三百二十八章 脑袋究竟是什么做的 “所以，如果这个方案厅里能够认可的话，我们可以想办法让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从乌克兰进口一批dwx单体液压支柱回来，用于他们的地下铝土矿山开采！” 钟白终于将整个“精心修饰”过的全新方案给抛了出来！ “进……进口？还是从……苏国的乌克兰进口？”傅冲山显然被这方案给震得有些懵逼：“这恐怕不是我们天河省工业厅认不认可的问题吧？新技术，又是从乌克兰这个完全陌生的苏国加盟共和国进口，没有部里的同意，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再说，这个方案我们怎么给部里汇报？” 钟白这时候轻轻的摇了摇头道：“不用担心给部里汇报的事儿……这不是有一位部里的处长正在咱们厅里么？” 苗立荣眼睛一亮：“你是说……曹处长？” “对啊，他还是计划司的呢。”钟白微微一笑道：“这不挺省事儿的么，计划司也有对外进口工业设备的审批权限吧？他又是计划司里的处长，又是咱们这次督导组的组长，不管是哪个身份，他都很乐意看到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尽快走出产量萎缩的泥沼吧？只要他在认真了解完这个方案之后点头同意，从他这边往部里报，相信很快就能批下使用外汇的额度啊。” “嘶~~~” 听完钟白这搂草打兔子两不误的绝妙安排之后，就连上次见过钟白在瑞士骚操作的傅冲山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你小子……脑袋究竟是什么做的？”傅冲山有些失神的喃喃问道：“怎么能想出这么不可思议的方案来？！” “呵呵，傅处长您又不是不了解我，我这人就是反应快点嘛。上次在瑞士的时候还不是随机应变给化肥厂要到了赔偿费的？”钟白故意打起了哈哈：“那如果大家相信我这个方案的话，就麻烦两位处长给吕厅长汇报一下……” “等会儿！”苗立荣忽然反应过来：“小钟，你得把设计图给我们瞧瞧！要不咋给吕厅长汇报？” “哦哦，那我等下就去办公室开始画……” 对钟白来说，从自己庞大的记忆库里提取几张完整的工业设计图纸，那简直比在电脑上拷贝一个文件夹按动ctrl+v还要简单！ 谁让他重生之后啥金手指都没有，偏偏脑子里就记得这些呢？ …… 副厅长办公室内。 要知道，不到一个小时前，吕旭东在和曹世明就这两天督导获取的信息互相交流之后，他的态度已经相当悲观了。 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目前少说也有七八百万的紧急资金缺口，而且一线工人士气低落，领导班子面上很着急，可实际上却表现出一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状态，经验的惯性让章南风还在等着省厅和和源市地方出手先帮他们把眼前的困难解决哩！ 这就是典型的“虱子多了不怕咬”的心态，尤其是作为铝土矿全天河省唯一的独苗子，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以往碰到的困难都有省厅这个婆婆兜底想办法，现在已经形成惯性了。 可这一次的问题并不是单单某个环节的问题，而是从内到外，从后勤到生产技术的一系列问题，并非像以往那样容易解决，吕旭东都忍不住想打个电话把章南风给骂醒！ 就在他犹豫是不是要在给刘厅长做汇报之前想点办法的时候…… 傅冲山和苗立荣这两个专业处长进来给他做了个简短的汇报，还带上了几张图纸。 虽然看不懂，但是在两位处长的讲解之下，吕旭东很快搞清楚了这个什么“dwx液压支柱”的强大作用。 两人离开后，吕旭东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惊讶了。 又是钟白！ 他又提出了匪夷所思的设想！ 这小子的脑袋究竟是什么做的？ 即使大胆如自己，提前将钟白从山平县提拔到厅里来，也只希望这个年轻干部能够尽量的在这次督导组里多学习点东西，增加经验后再给他压点更重要的工作任务。 可偏偏！ 他现在直接不做什么技术上的改良了，完完全全弄了一个全新的方法出来！ 吕旭东一再追问两人，有没有听说过这种叫做“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的地下矿山新方法，傅冲山表示从未听说过，苗立荣也只敢很谨慎的说，可能在那些煤矿大省里有一些大型的地下煤矿开始了这方面的探索，有没有大规模使用还是两说的事情。 但详尽的图纸和明显成体系的思路，让吕旭东不得不审视这套方案的可行性！ 他还是决定把钟白叫来亲自问一问！ “小钟，这种从未听说过的方法用在和源那边究竟是否可行？国内有没有参考的？你要给我个准话！”吕旭东见面就指着办公桌上的图纸，严肃的问道。 钟白的语气却显得很平静：“只要产品质量过关，保证用料，这个办法100%可行。至于国内的参考，可能西山省那边的个别大煤矿有试点，我不能确定。” “西山省是么？”吕旭东见钟白都具体到名字了，犹豫片刻后便下了决心，道：“好，那我就马上和西山省那边联系，问问看！” 西山省是华国华北平原的产煤大省，吕旭东和他们工业厅的副厅长季晋华是校友，两人关系也还不错。 吕旭东当着钟白的面拨通了季晋华的办公室电话，几句寒暄之后直转主题：“老季，我找你打听个事儿啊，你们省里有没有大煤矿的地下矿山使用液压支柱作为支撑材料的？我们省里有个地下矿山也想学习学习。” “啊啊，行，那我等着啊……” 挂掉电话，明显那边的季晋华已经让办公室询问去了，趁着对方回电话的空隙，吕旭东又对钟白说道：“这个dwx单体液压支柱，一定要国外才能生产么？咱们国内就没有机械厂能做？” 钟白点点头道：“是的，吕厅长，这款产品的技术含量是非常高的，而且对原料钢材和工艺要求十分严格，我们国内现在肯定没有，只有在国外想办法才可以。” 第三百二十九章 还真的有可行性 “目前除了苏国的乌克兰，全世界找不到第二个地方来生产这种产品，我们必须要想办法！” 听到钟白肯定的回答，吕旭东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可是，你刚刚说这个产品必须要在苏国的加盟共和国乌克兰境内生产，你难道不清楚我们华国现在和苏国的关系一直很紧张么？就算这个办法可行，要怎么把产品弄回来？” 钟白怎么会不清楚，他简直再清楚不过了！ 华苏两个gczy大国，从20世纪60年代中期起就开始恶化，到了1969年春夏，在华苏东北边界zb岛多次发生了武装冲突，双方都有伤亡，从那之后就呈现出敌对+“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 在钟白的记忆中，前世一直要等到1988年秋天，苏国领导人出于内政外交的需要，终于决定迈出实质性的一步，借此推动华苏关系正常化，实现了和邓爷爷的会面，在经历了长达6年，在莫斯科、京城两地举行过12轮的华苏政治磋商后，才让两国关系正常化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现在是1982年3月，虽然距离1988年还有足足6个年头之久，但钟白清楚的记得，就在1982年的3月24日，发生了华苏关系史上的一件大事。 这一天，苏国最高领导人在塔什干发表讲话，向华方发出了改善关系的信号，尽管他在讲话中仍对华国进行攻击，但明确表示，从未否定过华国的制度，也完全承认华国对宝岛的主权，准备就改善华苏关系与华方举行谈判。 而就是在这一天之后，两国的交往日渐频繁，逐渐朝着50年代最亲密的时候慢慢恢复。 钟白等的就是这一天！ 这一天之后，两国的大使馆将不再向以前那样拒绝给对方人员发放签证，有了人员往来和物资、技术往来，这才是关系正常化逐渐开始的基础！ 所以，当钟白回忆起这个关键节点时，便用十分肯定的口气对吕旭东的问题做了回答：“吕厅长，我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您觉得有些天方夜谭，但不要紧，因为这会发生的，后天3月24号，也就是星期三，华苏两国的大使馆将会重新向对方的人员开始发放签证，两国中断几十年的人员、物资技术往来会慢慢开始恢复，所以……弄回产品不是问题。” “这……？你哪儿来的这种消息？”吕旭东听到不禁脸色一变：“小钟，这些话可不能乱说！现在也是只有咱们两个人，出了这个办公室你千万不要给其他人讲，这种东西很敏感，你知不知道？！” “我肯定不会给其他人讲。”钟白见对方反应这么大，也只好表情严肃的回答道：“今天是3月22号，咱们只需要等3天时间就可以。” 就在吕旭东不知道该怎么对钟白这种突然飞出来的“预测”做回应的时候，电话响了。 西山省工业厅的副厅长季晋华告诉他，的确有两家西山省最大的地下煤矿从今年元月份开始，正在小范围内使用液压支柱作为支撑材料，目前收到的反馈还不错，还说欢迎吕旭东最近带队去他们省交流考察呢。 吕旭东当然没工夫去搞这个，本来就是打个电话求证一下钟白的话是否靠谱，没想到基本上季晋华的反馈就和钟白描述的差不离。 惊讶的挂掉电话后，吕旭东也对刚才钟白这个有关“3月24日”的神秘预言没那么怀疑了，但回想起这个疯狂的建议，他依旧有点觉得不太真实：“好吧，就算这个产品乌克兰能生产，也能进口回来，用到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也能起到你预测的效果……但是，这事儿具体怎么操作？购买的外汇从哪儿来？都不要说外汇了，从哪儿筹集资金？和源市那边已经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节奏了，更不要说你这个方案还是私下给我汇报，你们督导组曹世明处长还不知道呢！小钟，我要提醒你一句，你别忘了，曹世明是督导组的组长，他的组织关系在部里，不在我们天河省工业厅！” 吕旭东这话就说得很明显了，意思是别看曹世明现在处理的是我们天河省工业厅管辖的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可他人是工业部派下来指导的，这个方案光自己点头，甚至刘厅长点头都不一定管用，必须要部里，至少是计划司点头同意，那才有可能进行下去。 “放心吧吕厅长，这个我早有考虑。”钟白自信的回答道：“通过这两天和曹处长近距离的接触，我认为他是一位很懂行、也很清楚技术在解决这次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难题中的作用，只要您原则上同意，我会拿着图纸马上和他说明，希望征得他的同意，至于他要不要把这事儿汇报给工业部，那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但是……他虽然是部里的处长，现在不也至少下派三个月在咱们省厅工作么？来了咱们这儿，好歹他也要配合厅里的决定吧？反正都是为了解决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事儿么！” 这话钟白说得极有技巧性，隐晦的点出了尽管曹世明是上面派来的钦差，但终归下来的目的是为了解决问题，只要问题能解决，其实对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嘛！ “呵，好你个小钟，一位处长的工作岂是你能随随便便安排的！”吕旭东当然听得明白钟白话里的意思，明显这个小鬼的脑子很机灵，但也不忘敲打他几句：“你先去把这个方案给曹处长汇报，他同意了之后，后续的事情再说，也不需要你安排。” “得令！”钟白见吕旭东终于松口，立刻敬了个礼，拿着图纸就冲出了副厅长办公室。 他马上找到曹世明，认认真真的单独给对方汇报了一个小时！ 曹世明也是一位又懂技术、又认真的领导，虽然一开始被钟白这个方案给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开始一边看图纸一边询问起一些技术细节来，中途甚至还给部里的某些专业同志打电话询问确认细节，得到了许多肯定的回答之后才在内心下了判断。 没想到这个刚刚提拔不久的小科长提出的方案，竟然还真的有可行性？！ 第三百三十章 值得顾虑的因素 “小钟，仅仅从技术的角度来讲，你提出的这个措施是有可行性的。”曹世明认真的说道：“但我只是让部里的同志粗略的论证了一下，全面确认还需要一些时间，至少也得半个月。” 半个月时间对钟白来说倒也无所谓，反正现在有关于dwx单体液压支柱的所有一切都还停留在设计阶段，不要说样品了，乌克兰那边到底能否生产还是个问号呢。 但抛开这一切，最关键的还在于即使什么都准备好了，谁掏钱买这些dwx单体液压支柱？ “那么曹处长，既然您也认为这个方案有其可行性，我们是不是该给和源市方面提前通知，让他们做好采购准备？”钟白未雨绸缪的问道。 “提前通知？”曹世明眉头立刻一皱，道：“这未免也太早了，方案都还没有完全论证成功，我们凭什么通知企业？” “时间就是一切，如果等所有要素全都准备完毕再考虑购买事宜，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让矿山增产？”钟白分析道：“就以目前我们观察到矿山班子的行事作风，您觉得他们落实执行能力强么？” “不要随便评论企业内部风格，这不是我们评论就能解决的。”曹世明严肃的说道：“我们需要做的，是我们能做的部分。” 但钟白并不打算退缩，他还要继续找对方明确一些事情：“好，那还有一个问题，这个措施既然您从原则上已经同意了，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至少我们督导组达成了共识，意即督导组认为可以通过这个措施的实行让矿山能够有增产的希望？” 曹世明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皱眉陷入了沉思。 这个问题看上去不是很特别，但它背后的意义却很大！ 就如同钟白之前给吕旭东汇报的那样，由于曹世明身份的特殊性，他一方面代表督导组，这个督导组是天河省工业厅派出去的，也可以理解为工业厅，但另一方面，曹世明是部里的处长，他的一举一动也难免不会被外界解读为是工业部的部署，这中间明确到底“谁”才是这个决策的作出者，很有必要！ 简单来说，现在曹世明还仅仅只是把dwx单体液压支柱的事儿作为一个技术问题，通过私人的关系找部里相关业务同志进行确认，这还没有上到行政命令的范围内。 即便对方马上同意，然后告诉吕厅长和刘厅长由省厅开会同意这么做，那这个措施的发起方也只不过是天河省工业厅而已。 但如果曹世明预感到这是非常有效的手段，通过正式途径上报给工业部，不管是审批还是备案的方式，那么一旦成为真正的决策下来，就变成了工业部的指令了。 对于一个小小的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来说，上面的一个行政命令，它是来自于省工业厅，还是来自于国家工业部，这两者对企业的影响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钟白当然是希望最好以工业部的名义来下达这个命令，但现在看到曹世明保守的态度，甚至连是否明确为督导组，即省工业厅的命令他都没有马上确认！ “这个事儿不是一两分钟之内就能做出决定的，我还是要等部里的同志做全方位的论证之后才能说下一步。”几分钟后曹世明才回答道：“你这个措施实行起来非常困难，有多方面的难度，企业的我们就暂时不提，你们省厅这边会不会同意，那都是两说的事儿！” “我知道。”钟白点点头道：“我已经给吕厅长说明了，那么刘厅长这边……” “我会在短时间内找个机会和他当面谈谈。”曹世明马上说道：“在这之前，不要以任何方式先给矿山那边通知。” “我知道了。” 离开曹世明的临时办公室，钟白心里是有些失望的。 他当然知道以一个临时成立的督导组要马上做出这种重要的举措决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钟白没有想到的是，通过曹世明刚才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对方显然顾虑太多。 一个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究竟有什么因素值得那么多顾虑的？ 钟白想不明白。 不过他忽然回忆起去和源市的第二天，他是单独去家属区了解情况，其他三位则是一起行动的，莫不是那期间曹世明又获取了一些其他的消息，或者察觉到了一些不平凡的迹象？ 这些，都还是未知。 …… 刘正富厅长刚刚从省里开完会回来，曹世明就找上门来了。 曹世明还是决定把刚才钟白提出的dwx单体液压支柱法同刘正富进行一个沟通。 听完了曹世明对这个技术的粗略讲解，厅长刘正富想了想才反问道：“老曹，我这个人对具体技术是不甚了解的，这些技术上的事情你应该更多和吕旭东厅长交流才对。” 这话的弦外之音不难理解，倒不是刘正富不接招，他当然也知道曹世明肯定清楚这个应该和对口的吕旭东沟通，而是他想不明白曹世明为什么会就这个技术上的问题单独来找自己，有这个必要么？ 曹世明显然也听懂了刘正富厅长的话外之音，道：“刘厅长，事实上在这之前我已经和吕厅长交换过意见了，如果这个设计真的如技术处的同志保证的那样，那么它从技术角度是完全可行的。” “所以……？”刘正富疑惑道。 “所以，这其实是一个实验的机会。”曹世明将自己的想法，同样也是钟白提前想到的那些事儿说了出来：“但这个实验提出的主体，是你们省工业厅呢，还是我们工业部？” “这个嘛……”刘正富一下反应过来了：“这个决定我一个人来做不合适吧？曹处长，你的意见呢？” “我目前没有特定的意见。对于事情本身，其实不管是厅里还是部里来牵头下命令都一样，但基层接到这个命令之后，他们会想很多，会考虑一些不必要的因素，而这又会反过来影响措施的实行。”曹世明没有给出答案，只是给出了一个现实情况的说明。 因为他也和钟白一样，对这种不同层级的命令所导致的不同后果心知肚明。 第三百三十一章 钟白去哪儿了 当然，刘正富最终还是没有当场给曹世明一个确定的答案便中断了这次谈话。 毕竟，这里面牵涉到的dwx单体液压支柱生产厂家，是苏国的乌克兰！ 这是一个很敏感的因素，作为一个省工业厅的一把手，刘正富不可能没有这样的敏锐性。 况且现在据刘正富所知，民间和工业口根本就没有任何手段、途径从乌克兰那边进口任何工业产品，这才是关键！ 他也当即私下把吕旭东请过来，但吕旭东却一反常态语焉不详的告诉他，再等两天，本周之内就会有一些积极因素出现。 至于积极因素是什么，吕旭东没有明言，刘正富也没有追问。 到了他们这个领导层级，对于很多东西其实大家都是不需要说出口就能互相明白的。 刘正富考虑再三之后，说道：“旭东，我听老曹说他这两天也想回部里一趟，既然这样的话，督导组的工作就暂时先放一放，等老曹回天都再说，期间你再让办公室拟个通知，叫和源市那边正常生产，不要有太大的思想包袱，嗯？” “我知道了，刘厅长。” …… 头两天还风风火火的督导组工作，随着曹世明的回京悄然停了下来，而天河省工业厅机关内依旧和往常一样，大家按部就班的开展着各种工作。 这天早上，宋文海倒是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二号子矿山矿长徐梅打来的。 “宋科长，都好久不见了，你不下来指导工作不说，连给老妹打个电话慰问一下也不做嘛？”徐梅爽朗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 “哈哈，徐矿长你说啥呢，我也想去和源看看啊，但我级别不够，督导组最低都是我们科长才能去的，其他都是处级领导，我一个小小的副科能做啥？”宋文海打着哈哈，但看似抱怨实则说得也没错。 “谁说宋科长只是个小小的副科了，我看呐，你一定会平步青云的。”徐梅话锋一转，问道：“对了，这两天省厅咋除了下发个不痛不痒的通知之外，就没啥其他动作了？督导组还来不来了？” 她打这个电话，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这个。 宋文海赶紧把自己获得的情报分享给对方：“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听我们处长说，好像那位担任组长的曹处长回京城办事去了，啥时候来还不知道呢，你说这组长都不在，督导组咋可能下去嘛，老妹再等等，过两天恐怕就有消息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真是谢谢宋科长咯！哎，我说不管督导不督导的，宋科长不管公干还是私人出行，记得到了我们和源一定要和老妹联系啊！” “那是那是，谢了啊。” “客气。” 宋文海放下电话，看了看科里的其他两位同志都在认真工作，唯独只有科长钟白这两天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做啥去了。 处长傅冲山也没说啥，只是让自己这两天把科里工作继续抓好，就是没说钟白的去向。 管他呢，反正只要这个督导组一天存在，自己就一天在科里主持工作，这不挺好的么？要不和源的老妹矿长还惦记着自己呢？ …… 至于钟白这两天去哪儿了？ 不要说宋文海不清楚了，就连傅冲山也不知道。 钟白只是给吕旭东单独请了四天假，把这一周后面的工作日都给请了。 今天是3月24日，而我们这位小小的科长钟白，早就搭乘最早的一班飞机从天都动身，此刻已经人在广府了。 因为钟白的到来，余东峰不但把自己和许秀秀的两间房又续了时间，还单独给钟白开了一间。 “德蒙·卡丹昨天晚上就已经返回意大利了。”钟白甫一抵达豪斯大酒店，余东峰便迎了上来，说道。 “他回去就回去了，影响不大。我之前就和你提过，这边要想办法找找关系争取让我们下午能和苏国驻广府办事处的人见上面。”钟白点燃一根烟，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钟白这次前来，已经带上了自己重新认真画好的一系列dwx单体液压支柱设计图。 不管曹世明和厅里、部里究竟怎么做决定，钟白都决定自己应该先行一步。 因为苏国和华国的关系还没有正常化，双方是没有互设大使馆和领事馆的，所以在天都并没有任何途径搞到去乌克兰的签证。 而苏国目前只是在京城、沪江和广府这三座一线城市设立了办事处，想要在3月24日两国关系缓和之后第一时间能去苏国的乌克兰，那就必须要找办事处的人办理签证。 当然，这个所谓的“签证”不是真正的签证，因为两国还没有恢复大使级外交关系，但即便想经过第三方再转机去苏国，没有苏国办事处的同意，你下了飞机连机场都走不出去。 所以钟白才抓住这两天督导组工作暂时停止的机会，第一时间就坐飞机来了广府。 余东峰略带愧疚的回答道：“还没找着路子，我认识的几个外商他们都表示和苏国办事处的人不熟，我最多也就搞到了一个他们的电话，还有办事处负责人的个人资料，你看……” 这还是余东峰第一次没有办好钟白交代的事情，所以未免内心有点紧张，因为钟白这个人的性格他很清楚，别看平时都文质彬彬的，可一旦认真起来，那股子劲头一般人也有点顶不住，所以说到这里，余东峰不禁带着点小忐忑的望着钟白。 “和我预料的差不多，你现在通过服装代理生意认识的这些人，恐怕都不怎么和苏国沾得上边，这事儿还得我来操作才行。”钟白并没有怪罪余东峰，道：“那个办事处负责人的资料和联系方式在哪里？给我先看看。” “秀秀，把资料给钟科长。”余东峰一努嘴，翻译许秀秀马上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立刻把两张纸拿了过来，交给了钟白。 钟白一边低头认真看着资料，一边开始思考接下来如何立刻同对方见上面的方法。 但当钟白看清楚这位名叫伊万诺夫的负责人的个人资料之时，眼睛马上一亮！ 第三百三十二章 白手套 伊万诺夫，男，47岁，俄罗斯别尔哥罗德州别尔哥罗德市人。 “哈哈哈哈，不用找关系托人中间联络了，咱们直接去找这人就行！”钟白突然哈哈大笑道。 “咋了，钟白？你刚才不是……”余东峰被钟白这冷不丁的大笑给吓了一跳，满脸黑人问号的看着对方，问道。 “这个人的老家，和我们要找的那家机械厂所在地，只有几十公里路啊！”钟白笑道：“没想到他居然是半个哈尔科夫老乡，这下事情就好办多了！” 余东峰更是一头雾水：“这……老乡？” “没错。你小子地理知识不行我给你普及一下。”钟白马上解释道：“苏国有很多加盟共和国，面积最大的就是俄罗斯了，然后乌克兰就和它们挨着，而这个别尔哥罗德州就是乌克兰和俄罗斯接壤其中的一段。” “接壤？那又和办事有什么关系？”余东峰显然还没明白。 钟白笑道：“你傻啊，苏国那么大，对哈尔科夫这个城市了解的人有多少？肯定不多！这位办事处负责人恰好老家就在哈尔科夫旁边的城市，就好比咱们山平县到平阳市的距离，他肯定很了解哈尔科夫！只要他了解，就不会认为我们谈这个事是天方夜谭了，在没有任何基础的前提下，互相建立信任，让他相信我们说的话是真的，是有可行性的，这才是接触的第一步！” 余东峰虽然听明白了这个解释，但还是没有搞清楚钟白为何对这件事情如此热衷的根本原因，问道：“钟白，我到现在还没弄明白，你那天突然回天都说这个什么产品的事儿，不就是你督导的一个企业么，这公家上的事情用得着你这么上心，还不远千里的从天都自费坐飞机跑到广府来，你图的是个啥啊？” 余东峰问出这个问题不意外，钟白本来也想找个时间和他解释一下，既然现在对方主动问起，钟白索性就准备和盘托出自己的想法了。 先把许秀秀支开，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见钟白一副认真的模样，余东峰倒也老实了不少，开始认真倾听起来。 “这个事儿的开端，你说得没错，本来是个公家的事情。但现在我在工作过程中发现，公家对如何引进这个产品、这个产品又有多大意义这一点上，他们还没有搞明白。” “最重要的是，这个东西即使能委托哈尔科夫红星机械厂制造它，但怎么把它从乌克兰运回来，购买产品的钱、运费这些让谁来掏腰包，现在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本来我的想法是让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他们自己想办法筹集资金购买，但现在这个想法要实现恐怕遥遥无期，所以我昨天晚上回去一琢磨，为什么不让咱们的白峰贸易有限公司来当这个白手套呢？” “白手套？什么意思？”余东峰听到新名词又是一脸懵逼的问道。 钟白解释道：“很简单，既然没有人敢吃这个螃蟹，那咱们就来吃！白峰贸易有限公司可以作为投资方，投资委托哈尔科夫红星机械厂设计生产dwx单体液压柱，然后再运回来到国内销售！这样一来，产品的大头利润就可以让我们的公司拿到，不用让给别人！” 这下余东峰总算回过神来了，惊叫道：“啊？！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不做服装，改做工业产品了？这……这恐怕投入很高吧？现在公司账面上的资金也不过只有四十多万而已，做这种生意哪里够？” “你不要急，听我说完。”钟白耐心的说道：“这个产品其实原材料并不贵，贵的是这个设计，但设计是我想出来的，所以没有额外费用。另外……乌克兰和我们华国不一样，他们的重工业是非常发达的，重工业门类齐全、生产成本很低廉，所以这玩意儿花不了多少钱，不过一旦通过白峰贸易有限公司把它运回国内，卖给这些地下矿山，就有很大的利润！” “还有，我给你强调一点，这玩意儿不仅仅只适用于地下铝土矿山，它还能用于更大规模的地下煤矿矿山，市场前景是非常广阔的，你根本不用担心！”说到最后，钟白的自信溢于言表。 这当然不是他随口在余东峰面前吹牛逼，而是因为记忆告诉他，dwx单体液压支柱无论从支护强度、实用性、安全性和使用寿命上，都比国内刚刚开始开发的其他支柱产品强！ “我的天……你这个计划可搞得有点太大了！让我捋捋……”面对几乎爆炸的信息量，余东峰感觉自己的大脑成了一团乱麻，现在根本听不进去。 钟白倒是不着急，你捋就捋吧，反正这个计划是不可能失败的，一旦在某个地下矿山率先使用，企业尝到甜头之后，这玩意儿根本不用打广告，很快就能在地下矿山行业里广为流传。 这几乎是地下矿山开采中一种革命性的技术，它的意义不亚于人们从普通手机到智能手机的转变，这种提前十年横空出世的新世代技术产品所带来的震撼，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想到的。 不要说余东峰这种半桶水的，即使钟白把dwx单体液压支柱的优点吹上天，工业部里那些最专业的同志们也未必能够想象这玩意儿到底有多厉害！ 当然，这不怪他们，这只是因为时代的局限性所致，就好像你和一个古人说，你们不要用马车了，用四个轮子烧汽油的汽车赶路又快又省力，但他们没有亲身体验之前，又怎么敢相信你的话呢？ 本来钟白一开始的确没有自己插手做的想法，但经过前两天和厅领导、曹世明沟通几次之后，钟白就放弃了扭转他们思想的想法。 因为这是不现实的，在目前华国的工业体系下，没有任何可参考的同类产品出现，钟白就算把嘴巴皮磨破，领导们也不会相信他的话。 幸好钟白不是一个拘泥于形式的人，既然走公家这条路走不通，那就让余东峰的公司成为白手套来做！ 先做产品，把产品做出来，用于实践，让大家看到这种dwx单体液压支柱在地下矿山中所能发挥的强大作用，只有把事实清楚的摆在大家眼前之后，接下来大家才会重视它。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一块敲门砖 只要打开了第一个缺口，让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尝到使用dwx单体液压支柱的甜头，那么后续不用说，在刚刚改革开放才短短几年时间的1982年，企业也正是转型技术大发展的时候，国内还有那么多的大型地下矿山在运作，这个产品的好处必然会让他们重视起来！ 余东峰想了好久才开始慢慢悟出钟白话里的深意，这下也开始激动起来：“卧槽，这玩意儿要真是这么牛逼，那岂不是要挣一大笔钱？！” “那是当然的。”钟白轻描淡写的回答道：“不过，最重要的是，随着dwx单体液压支柱在地下矿山的广泛应用，接下来我们国家的地下矿山产业将会迎来一个新的高速发展机遇，这才是我这么做的真正目的……” 是啊，矿山行业本来就是整个工业体系中不可缺少的一环，各种矿石原料的产量，也限制了后续衍生品和高级产品的生产量。 使用这项技术，即使按照最保守的估计，钟白也可以确定至少能让一般的地下矿山产量提升50%！ 这个数字背后的意义可就不仅仅是提升矿山企业发展那么简单了，它还能让我们华国其他的高级工业产业有一个跨越式的发展。 “非常时期做事要有非常手段，这不是我钟白安心要挣国家的钱……只要结果是好的，那又有何妨？”钟白静静的在内心告诉自己。 …… 下午上班之前，钟白又带着余东峰做了好几件事情。 首先是购买了大量的白酒和白糖，总计大约有两万块的现货，又带着余东峰现找了一个靠近苏国驻广府办事处附近的仓库把货全都运到那边去。 因为抢时间，余东峰这两万块的货全都是付的现金。 “我说，生意要都是你这么做，那公司的压力可就大得没边啦！”余东峰看着雇佣的力工们将这些商品一件件的搬运到仓库里，感叹道：“现在都是先给订金，后面卖完之后再结尾款的模式，这种一次性给两万块买这么多的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干，你难道要把这些东西弄到乌克兰去卖吗？” 钟白微微一笑，摇摇头道：“不。这些东西不是拿去卖的，是免费捐赠的。” “啥？！”余东峰一听这个差点原地爆炸，连话都有点说不连续了：“我说大哥，公司再有钱也不是这么烧的啊！你不是说后续生产那什么dwx单体液压支柱还要一大笔钱么？现在公司账上就只剩下三十多万了！” “呵呵，东峰，你不懂。我们捐赠这些东西，只是一块敲门砖而已。”钟白笑道。 “敲门砖？” 钟白点点头道：“没错。那位伊万诺夫咱们根本不认识，想和他见面谈事情，总得有个由头吧？这两万块钱的货就是敲门砖，下午上班之后，你就以公司捐赠给乌克兰的名义，上门去找伊万诺夫，我来给你当翻译！要不然，咱们怎么能和别人见面？不见面，怎么谈后面的事儿？” “卧槽，还真有你的！”余东峰傻了眼，喃喃的问道：“可是，为什么要捐白酒和白糖呢？这有什么讲究吗？” “当然有讲究，你听我说……” 钟白马上给余东峰详细解释，听完之后，余东峰只能怒拍大腿，高喊一声：服气！ 1982年的苏国乌克兰，虽然重工业极其发达，但是它也有苏国加盟共和国一贯的问题，那就是轻工业和关系百姓民生的相关产业极不发达的问题。 这是因为苏国的国家战略所决定的，现在还是冷战时期，苏国和md作为世界上一直冷对抗的两级，他们在各个行业，尤其是军事和重工业方面都互相你追我赶，把这个视为第一要务。 所以苏国把大量的资金都投入到了重工业和军工、乃至太空产业中，偏偏就是在民生所需的这方面不怎么重视。 而乌克兰人和俄罗斯人一样，他们生活中除了基本食品之外，最爱的当然是酒，白酒。 再精确一点来说的话，伏特加。 钟白不是没有想过捐赠伏特加，那玩意儿肯定更对路数，不过国内现在基本上买不到伏特加，索性他就用普通白酒代替了。 而除了酒之外，前世被网友们戏称为大毛（俄罗斯人）二毛（乌克兰人）的这些苏国国民，最喜爱的莫过于甜食了。 各种蛋糕、各种甜点、浓汤里都有大量糖分的身影。 那么理所当然的，白糖也是他们最爱的调味品之一。 不出意外的话，中午时分电视台和新华社就要报道苏国最高领导人在塔什干发表友善讲话的新闻了，而这个通知也会很快的通过苏国的外交系统，传到苏国驻广府办事处来。 那时候钟白再带着余东峰一起出现在办事处，将华国国内一家“白峰贸易有限责任公司”捐赠给苏国乌克兰哈尔科夫市人民价值两万余元的白酒、白糖的消息告诉办事处负责人伊万诺夫。 你说，伊万诺夫这时候会不会马上同余东峰钟白他们见面，以表达感谢之情呢？ 那必须的！ “我服了，钟白，我真的服了。”听完钟白这一通骚操作的解释之后，余东峰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再用人类语言描述对钟白的敬佩之情：“两万块，买一个见面的机会！” “不仅仅是见面的机会而已，东峰。”钟白微微一笑道：“如果我预料不差的话，‘白峰贸易有限责任公司’应该是全华国第一个在两国关系改善后主动捐赠物资给他们的企业，还是一个民营企业！你觉得这件事情对方会不会给咱们国家的外事部门表达感激之情呢？” “当然会！” “那么，我们华国的电视台和报纸，就会在上面风向明确之后，把这个事情报道出来，那时候你再想想，这是不是一次非常成功的企业宣传广告呢？”钟白盯着余东峰，笑问道。 “卧槽，还有这个作用？！”余东峰又傻了。 钟白当仁不让的点头道：“当然！而且说不定我们公司的名字，会在上层领导的心目中留下印象，这样一来后面的很多工作就更加容易开展了，你不信咱们可以走着瞧！” 第三百三十四章 喜从天降 作为一名外交官，伊万诺夫外派到华国已经三年时间了。 但说实话，他这个办事处负责人其实平时没啥事情可做，因为华苏两国互不信任的关系已经就这样走过了将近二十年之久。 所以和广府这条外事街的其他大使馆、领事馆相比，这里真正可以说得上是门可罗雀。 看看那些使馆里的m国人、rb人天天热络奔跑各种事务的情形，伊万诺夫对他们嗤之以鼻。 不就是些投机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近几年和华国建立了外交关系，为了利益才这么忙碌的么？ 我们苏国才是世界第一！ 尽管离家乡万里之遥，但每一天的午餐，伊万诺夫吃到嘴里的都是最正宗的俄罗斯面粉制作而成的咸面包，配上黄油和土豆浓汤，还有炖牛肉，也是难得的美味。 比起家乡很多干部们的吃食，伊万诺夫当然很清楚自己沾了这份工作的光，若不是因为在华国外派，恐怕也没有这么丰盛的空运供给吧？ 当然，饭后的甜点味道有点淡，他知道这是因为糖没有加够的缘故。 毕竟这些调料不足的部分需要在当地购买，但办事处的厨子有些矜持，和自己一样不喜欢到外面去。 白天是无法饮酒的，还是忙完工作下班后的晚餐再喝点伏特加吧，伊万诺夫想到。 不过眼看着伏特加也越来越少，只有等月底再给国内打报告，争取下一次空运的时候偷偷多运一点酒过来。 下午刚一上班，伊万诺夫就雷打不动的翻看办公桌上今天最新的华国各大报纸，作为一名外事人员，在平时沟通不畅的情况下，搜集情报有很多种方法，看报纸也是其中重要的一种。 刚刚还没看两眼，金发碧眼的秘书就走了过来：“伊万诺夫同志，有莫斯科的紧急电话。” “我马上去接。”一听是莫斯科的紧急电话，伊万诺夫马上把咖啡一放，立刻起身去了通讯室。 “……啊？最高领导人已经发表讲话了？嗯嗯，那请赶快把讲话通稿给我传真一份过来！” 放下电话，伊万诺夫开始紧张的搓动双手，等待旁边传真机将最高领导人讲话的通稿打印出来。 这个消息简直太过于震撼了！ 电话里的同志告诉自己，最高领导人在塔什干发表的最新讲话，明显释放出了苏华两国交好的积极信号！ 虽然这要反映到实际工作中肯定还需要一段时间，但伊万诺夫高度的敏感性还是让他兴奋的开始预测，很快自己这个办事处就会迎来春天，不会比那些md、rb的大使馆事情少！ “嘀嘀嘀……” 在看完刚从传真机打印出的一张张热腾腾讲话稿之后，伊万诺夫更是坚信自己的判断！ “伊万诺夫同志，办事处外有一名自称是华国民营企业经理的人带着一名翻译，想要求见您。”秘书的声音听上去总是那么令人感到舒服，但这句话的内容则是更让伊万诺夫感到舒服！ “嗯？他们要做什么？”伊万诺夫问道。 “据登记的同事说，他们今天刚刚听了电台的新闻报道后，为了增进华苏友谊，决定捐赠一批物资给我们，就找上门了。”秘书解释得很清楚。 “那还不赶紧让他们进来！”伊万诺夫大手一挥，心里那个爽啊！ 喜从天降！ 我刚刚还在想什么时候能有业务，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还是体现增进友谊的捐赠？ 上帝，我伊万诺夫在广府的前三年工作，等的就是这一刻啊！ 伊万诺夫的心里也在打小算盘，刚才看完讲话通稿之后，他马上就意识到很有可能两国民间的交往会比官方交往来得先一步，而且很有可能出现在大城市，比如京城或者沪江这种地方。 没想到这才不到五分钟，就有华国企业上门了？ 那尼玛还不上天啊？苏国在华国一共也就三个办事处，他们广府办事处平时的地位最低，谁让京城和沪江一个是政治中心一个是经济中心呢？ 现在眼看自己这个酱油办事处有可能抢到一条最新的大新闻，伊万诺夫当然不会错过，在秘书匆匆离开通知门口之后，这位外交官也很认真的走到穿衣镜前，将自己的衬衣领子认真的整理了一番，然后才到会客室等候！ 在看到余东峰和钟白第一眼的时候，伊万诺夫就明显感觉到了他们俩和普通华国人所不一样的地方。 整齐的衬衣、马甲、皮鞋，抹过头油的发型，和那些华国人最不一样的是，两人的胡子都刮得干干净净，显得很清爽。 而且最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两名华国人看上去是如此年轻，以至于让伊万诺夫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们到底满没满二十岁？ 当然，也不能说伊万诺夫就是瞎几把猜，毕竟比起黄种人来说，同年龄的斯拉夫人更加成熟和显老也是一种正常现象。 但关键是，刚才所说这两人前来的目的，是不是真的？ 可别让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不过，当钟白用他那异常流利的俄语一开口之后，伊万诺夫心里的担忧就少去了大半。 “伊万诺夫同志，您好。这位是我们华国白峰贸易有限责任公司的经理余东峰，我是他的翻译钟白。今天我们在电台上听到……” “……所以，在华苏两国友谊复苏的第一缕春风吹动之时，作为民营企业，我们有义务在这个历史性的时刻开一个好头，所以白峰贸易有限责任公司特地筹集了一批生活日用品，用于捐赠到苏国乌克兰加盟共和国的哈尔科夫市，希望能够为这份友谊打下一个基础，这里是捐赠清单，请您过目。” 看到那张字迹极为标准、上面的西里尔文字母甚至都写地有点像印刷体的清单，伊万诺夫一眼就看到了两个大大的单词。 “白酒。” “白糖。” 这这这这……！ 平日里再严肃的面孔在看到这种好消息的时候，也会绽放开来！ 伊万诺夫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发出过如此真挚的笑容！ 伊万诺夫大声说道：“我谨代表我个人，首先对白峰贸易有限责任公司慷慨的捐赠表示由衷的感谢！” “不过，这批物资我不能马上接受，请你们先在这里坐一下，我要给莫斯科方面汇报，等国内同意之后再答复你们，稍等片刻！” 伊万诺夫蹦着芭蕾舞步一样轻快的步伐，快步闪入了通讯室。 第三百三十五章 这个就是顶不住 尽管从直觉上来讲接受这批捐赠物资绝对不可能有任何问题，但伊万诺夫还是很谨慎的决定先给莫斯科那边打个电话请示一番。 一来是程序必须，这是有相关规定的，他伊万诺夫不能违规办事。 当然，这个事情结合今天的讲话通稿来看，莫斯科方面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二来嘛……这个做法当然也算是提前报喜了。 出国搞工作，没有点政治敏锐性怎么行？ 东西运到国内那是需要时间的，但打电话就是几秒钟的功夫而已。 只要在京城、沪江办事处给莫斯科打电话汇报好消息之前，广府办事处有这么大一个好事儿先告知国内，那他伊万诺夫加强苏华两国交流的首功是绝对跑不了的。 五分钟后，当伊万诺夫带着比刚才还要灿烂的笑容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时候，钟白就知道基本上大势已定了。 “莫斯科已经同意接收了，并且让我告诉你们，这是一次划时代的壮举！”伊万诺夫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之词：“友谊之花就是这样在两国人民之间连接，我很高兴华国的朋友们能够首先迈出第一步！你” 余东峰按照剧本继续接着他的表演：“这说明两国人民的友谊地久天长！伊万诺夫先生，除了这些捐赠的物品之外，我还有特别感谢您的小小礼物。能容许稍等我们一下吗？” 伊万诺夫不知道两人又要唱什么戏，但“小小礼物”这种事情在当前的气氛下显然不会拒绝，便欣然点头了。 余东峰和钟白两人转身走到门口，从面包车上搬下来一个小箱子，两人不禁对视一笑。 余东峰都有点憋不住了：“槽，你别说，老毛子还真吃你这套！” 钟白故意板着脸，道：“不慌，等这波‘小礼物’到位，后面的工作开展起来只会更加顺利，放心好了！” 这个有点沉的小箱子很快就被两人搬到了伊万诺夫面前，余东峰毫不犹豫的当面打开，而当伊万诺夫看到里面的物品，脸上笑容更是合不拢嘴了…… 整整一件共计十二瓶精品伏特加！ 我的个鬼鬼，这两个华国人到底是从哪儿弄到的？ 从上面的俄文来看，简直是真真的莫斯科酒厂的原装货，伊万诺夫的最爱！ 在广府这三年，伊万诺夫想喝到它只有一种途径，那就是打电话给国内，想尽千方百计让他们空运一些过来，但数量极其有限。 毕竟自己来华国是工作而不是享乐的嘛！ 钟白一看伊万诺夫那表情，心里忍俊不禁。 人说毛子啥都能顶住，偏偏看到这个就顶不住，果然诚不我欺也！ 当然，为了表示这不是对伊万诺夫的贿赂，余东峰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并且递上一张盖了公章的说明过去：“伊万诺夫先生，这是为了感谢你们办事处常年在广府的辛勤工作，我们特意准备的小小礼物，不会违反纪律的哦，请收下！” “嗯嗯，简直是太感谢了！”伊万诺夫瞟了一眼说明纸上鲜红的公章，心中最后那点疑虑终于随风而去，笑道：“不知道你们今天来办事处除了捐赠之外，还有什么其他事情吗？” 呵呵，虽然老哥你的口气这么矜持，但我们等的就是这句话啊。 余东峰继续背他的剧本：“是的，伊万诺夫先生。我们还有一些小小的事情，是有关于和贵国乌克兰境内一家机械制造厂合作的事宜，您也知道以往我们两国的企业基本没有沟通的渠道，现在我们有个想法……” 钟白滔滔不绝的翻译着，很快就表达了想和哈尔科夫红星机械厂进口某个产品到华国国内销售的事儿。 当然，有关于这个产品设计的来源钟白只字不提，这种事情就没必要给一位办事处负责人说得那么细了，只要能够打通这座桥梁，让苏国方面不卡物流运输，能让产品顺利运回国内，那今天到这里来的目的就达到了。 “唔……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误的话，这是一种工业配件对吧？”伊万诺夫想了想说道：“可是你们为什么非要选择哈尔科夫的这家机械制造厂呢？在莫斯科有更多更大、生产能力也更强的机械厂啊！” “这个么……”余东峰没有想到伊万诺夫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只能转头求助钟白。 钟白这会儿也不演了，索性直接上阵，解释道：“是这样的，因为这款配件目前还没有在我们国内大规模测试运用过，您也知道对于目前我们国内广阔的市场来说，需要有一个好的开始才能把以后的业务量扩大，所以我们选择这家小厂进口，也是降低公司的风险嘛。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您，白峰贸易有限责任公司是一家民营企业，这也是我们国家在改革开放后一种新的企业形式。” “民营企业么？这个词很陌生……应该是类似小集体企业那种吧？”伊万诺夫显然很久没有更新过相关的知识库了。 当然，苏国现在绝大部分工业企业也是和华国一样，是完完全全的国企公有制，但同样的，在下面的加盟共和国里同样出现了一些改革的势头，对方口中所谓的“小集体企业”正是哈尔科夫红星机械厂的模式。 现在已经不是七十年代了，苏国其实在企业经济成分这方面多少也有些放开，如果说在最大的俄罗斯里，这方面还管得比较严的话，那么乌克兰这边就稍微松一点，毕竟shzy国家的经济发展也绝对不可能一成不变嘛！ “好吧，这个我算是听懂了，后续你们应该准备去乌克兰考察，对么？”伊万诺夫点点头，问道。 嘿嘿，你还会自问自答了，不错嘛，钟白心道。 余东峰赶紧接上话，道：“是的，去工厂考察生产环境、检测样品是必须的环节。当然，我们也清楚在目前的情况下作为普通人是没办法办理华国到苏国签证的，所以我们准备通过第三国的方式转机过去，但落地之后需要入境许可，这一块……就需要伊万诺夫先生提前帮我们打好招呼，否则去了之后连机场都出不去呢。” 第三百三十六章 这是我私人劳动所得 从苏国驻广府办事处离开的时候，余东峰和钟白心里的石头才真正落了地。 不得不说，伊万诺夫就是一个十分贴心的好干部，这位瓦西里（俄语：同志）不但答应了帮忙办好入境许可的事儿，甚至还告诉两人，他会尽快通过外事部门系统将捐赠的事情马上告知乌克兰哈尔科夫市方面，看看能不能给白峰贸易有限公司弄个啥友谊勋章之类的东东。 这种锦上添花的东西钟白自然是不会拒绝的，因为它的象征意义很大，尤其是华苏两国关系正常化还有好几年时间要走的前提下，有了它就相当于以后的来往有了一道护身符，后续想要再去苏国乌克兰就很方便了，而且还可以扩大到白峰贸易有限公司的其他职员，这都是完全有可能的。 两人找了一家茶餐厅吃饭，余东峰点好一些精美的菜式，又特意开了一瓶香槟作为庆祝。 “可以啊，你小子都知道开香槟庆祝了！”钟白笑道。 余东峰颇有一番80年代初暴发户港商的气质，举起手中的高脚杯，道：“挣了钱还是得享受啊，这不电影里都是这样演的么，来来，咱先碰个杯！” 喝下一口香槟后，余东峰的表情逐渐冷静下来，正色道：“钟白，这意向咱是弄成了，但资金方面……你能不能给我交个底，这事儿到底需要投进去多少钱？” 钟白想了想，摇头道：“现在我还不敢下具体的判断，一切都是变数，毕竟省厅、矿山两方面的态度还不明确，咱们这只能算是万里长征走出了第一步，后面我这边的事情还多着呢。不过，你这边多筹集一些资金是必要的。” “账上现在还有三十七万多一点，我会尽量想办法筹集。”余东峰马上心算了一番，道：“皮尔·卡丹公司这边，因为目前的销量超过预期，尤其是定做服装这方面，我帮蒙德那小子挣了不少钱，在佣金提成这块能再想办法多找他要几个点，估计还能凑五万块吧，其他的就真没办法了，你也知道进货这些多少要留点流动资金的，不能全部搞赊销啊。” 钟白点点头道：“嗯，这个我知道，三十七万加五万，就算四十万好了，我这边还能想点办法凑些钱，我尽量在最短时间内转到公司账户上。” “多少？”余东峰没想到钟白还能筹钱，惊讶的问道。 钟白大致算了一下，道：“应该能弄到个两万美元吧。” “卧槽，两万美元？！那尼玛不就是二十万！可以啊，这咋弄到的？”余东峰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你别拿黑市一比十的兑换价格来计算，官方外汇牌价的，算下来也就是七万多八万块不到的样子吧。”钟白纠正了余东峰的算法，细说道：“这算是我私人劳动所得的，挣的小rb的钱。” “小rb的钱？你啥时候挣rb人的钱了？”余东峰楞了一下，道。 钟白这才把隐藏许久、有关于3702专利改进后的“rb国内降低低调水温度合作版专利”的事儿告诉了余东峰，按照计算，羽田太郎那边全打给自己个人的收益不会少于五万美元，现在一季度快结束了，就算不到两万美元，钟白也有把握给羽田太郎打个招呼，让他先汇两万美元到山平县化肥厂的户头上。 “这个事儿算是我的秘密，你可千万别出去讲啊。”钟白叮嘱道：“毕竟现在国家还没有明确对专利发起个人的收入规定，我这也是有一定风险的。” 余东峰马上拍胸脯道：“卧槽，咱俩谁跟谁呐，你放心，今天吃完这顿饭出门我就把这事儿忘了！” 其实吧，钟白是想攒着这些钱的，至于用途，他倒是没有什么具体的规划，还考虑着是不是等过两年组装进口车便宜一点，给自己买辆车开开。 但既然现在到了用钱的关键时刻，钟白也不会吝惜自己这笔额外的专利收入，毕竟七八万块钱对他来说，还远远没有看在眼里。 当然，这段对话要是传到其他干部耳朵里，怕是已经把人给吓傻了。 既然马上要准备资金，钟白自然是说干就干，回到酒店就摸出名片拨通了羽田太郎在会社的办公室号码，让他把一季度的费用赶快转过来，确保自己这边有两万美元的收入。 羽田太郎在电话里根本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甚至现在的情况还有点出乎钟白的意料！ 对方直接提出转账相当于十万元人民币的美元收入过去！ 在钟白有些惊讶的追问下，羽田太郎马上给出了合理的解释。 那就是这个rb国内的专利转让使用，比他们当初想象中的还要火爆许多！ 因为全年五万美元的个人收入，是在当时钟白只考虑了神户工业园区化肥厂统一定价的情况下，以这个为基础进行计算得出的保守估计。 而出乎钟白意料的是，由他编写的自动化程式在经过神户科技株式会社的试用期间反响格外的好，甚至他们社长给出的评价是“这款程式比rb人还了解rb人”！ 基于这样的好评，羽田太郎这个脑袋瓜精明的家伙马上针对性的提出了涨价20%的做法，毕竟能得到本株式会社社长这么高的评价，想来其他株式会社也不愿意错过这套专利不是？ 果然，在涨价20%的基础上转让专利使用权，工业园区内的化肥厂根本在参观了一遍流程之后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纷纷掏钱购买了！ 甚至到了后来羽田太郎都觉得，自己涨20%是不是胆子太小了一点，应该涨它个50%啊！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收入有了肉眼可见的幅度，羽田太郎也在电话里明确的给钟白保证，全年只要按照这个势头搞下去，钟白个人拿到十万美元不是梦！ 鬼鬼，钟白这下不禁有点想吐槽部里了，同样都是专利，为什么在瑞士注册的3702号专利现在就当做根本没有发生，自己额外的一分钱收入都没有呢？ “还是不要太贪了，至少省城天都有两套房了不是嘛，按照前世房价的上涨规律，三十年后起码一套也是一百多万呢……”钟白只好在内心默默的安慰自己。 第三百三十七章 需要一个缓冲 接下来的环节很顺畅，在羽田太郎跨国汇款之前，钟白还特意给楚军也打了个电话，让他看到那个数字之后不要惊讶，另外又叮嘱楚军，只要县财政把相关手续弄好，就尽快的转到自己的银行户头上。 楚军对钟白的决定向来都是支持的，虽然不知道钟白为什么突然要羽田太郎那边打款，但老厂长也没问，毕竟听钟白在电话里说了一句“我人在广府”，他知道钟白一定又有自己的计划了。 楚军也顺便告诉钟白，就在一天之前，羽田太郎承诺的他们会社对山平县投资搞富硒魔芋厂的十万美元也已经到位，县里面还准备下周开一个隆重的启动仪式，想让楚军通知钟白回山平一趟，共同见证哩！ 钟白当然是以自己工作忙的原因婉拒了，不过，在听到楚军那兴奋的语气后，钟白心里也感觉很舒服，毕竟山平县是自己重生后的第一站，现在虽然自己已经离开那里了，但自己承诺过造福当地乡亲的事儿并没有落空，这也算是一种另类家乡情怀得以实现的感觉吧。 截止目前为止，钟白感觉自己和余东峰这边的准备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应该考虑什么时候出国，尽快到乌克兰的哈尔科夫红星机械制造厂去，尽快把设计图转化为实体配件的事儿了。 不过，在这之前，钟白也在考虑一个问题。 那就是去哈尔科夫的人，究竟有几个？ 余东峰是没得说的，他必须去，因为这是和伊万诺夫谈的时候就说好的。 可是自己呢？ 按理说钟白是肯定要去的，因为虽然有那些设计图，但是在具体制造工艺和制造过程中，如果钟白不亲自盯着，那第一批样品的生产过程肯定是不会那么顺利的。 可如果钟白要去，就面临一个现实的问题。 以什么身份，什么理由去？ 别忘了，钟白现在已经不是山平县化肥厂的副厂长，也不是随随便便和楚军打个招呼就能离开厂里十天半个月的节奏了。 他现在是天河省工业厅技术处矿山冶金科的科长，还是督导组的成员！ 公家身份要出国，不管是80年代还是2020年，都必须要给组织打招呼汇报，得到批准之后才能出国。 尤其这还不是去其他地方，是去本来就很敏感的苏国乌克兰！ 钟白当然相信吕旭东和傅冲山在这件事情上不会阻拦自己，也会欣然同意，可是…… 现在不是还有个婆婆，曹世明么？ 这两天自从曹世明返回京城之后，也没有半点对方的消息，谁也不知道督导组下一次集合在一起开展工作又是什么时候。 钟白没有去问，也不可能主动去问，他这个在督导组里最小的小兵是没有资格问这些的，要是直接询问的话，被曹世明理解为你还想干涉我的安排那就适得其反了。 最重要的是，尽管现在自己为了dwx单体液压支柱的事儿东奔西走，费劲心力，可到底厅里、或者说部里对于是否要在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采纳这种新的“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来取代传统的“壁式崩落法”以解决产量下滑的问题这件事上，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结论！ 诚然，按照钟白乐观的估计，只要不谈到谁出钱的问题上，大概率这个新方法应该是会无障碍通过厅里或者说部里的同意的。 和源矿山那边，就算他们有什么不同意见，但只要看到现场实验的效果，估计没有人会质疑这种新方法所带来产量巨大提升的明显效果。 但即便如此，钟白也没有100%的把握说这个事儿就一定会通过，保不齐中间又跳出来什么幺蛾子呢？ 所以钟白经过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要把这一整个规划都要想办法通过一个渠道明确的告诉厅里才行。 这个渠道不可能是自己直接去找吕旭东，因为他如果拒绝了，那就没得寰转余地了，尽管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时候钟白想到了一个名字。 孙光石！ 这种事情，让退了休的老厅长通过他的渠道给上面反映，应该是最合适的！ 哪怕有什么不同看法，届于孙光石退休的特殊身份，也有个缓冲嘛！ 于是钟白马上在第二天乘飞机赶回了天都。 去找孙光石之前，正好羽田太郎打来的款项也已经到了山平县化肥厂，楚军也告诉钟白，最多两天时间县财政就会特事特办的把外汇的事情办妥，第三天就可以把款子打给钟白。 这也算是了结了一桩事。 带着一些离开广府前的特产，钟白悄然在晚上去了孙光石家里上门拜访。 “呵呵，说了你多少次了，我这儿你有事尽管来，不用每次都提着些有的没的上门，怪不方便的。”尽管年后有段时间没见了，见面后孙光石不但没有任何疏远感，反而口气愈发随和起来。 现在孙光石已经不仅仅把钟白看做一个工业系统冉冉升起的新星，更多的是在他退休之后，几个儿子都不在身边的情况下，孙光石干脆就把钟白当成了自己的晚辈看待。 “孙伯伯，这都是我从岭南广府那边带来的，这些包装好的药膳熬汤特别好，有助于缓解心脑血管疾病呢。”钟白一边将东西放下，一边笑道：“这段时间也没见您去厅里了，不是说有时候老干部还要开会的么？” “嗨，我这老头子都已经退休了，没事儿还老往单位上跑什么，那不是给领导心里添堵么？”孙光石倒是很直爽，听钟白这么说，马上问道：“咋了，你是不是工作中又碰到什么难题办不好，这才来找我了？” “嘿嘿，孙伯伯就是厉害，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想法。”钟白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也不避讳，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说道：“您也知道我最近参与了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督导组的工作，现在碰到这么个事儿……” 钟白一五一十的把督导过程中看到的、思索出来的情况原原本本的给孙光石做了个简要汇报，这才说道：“孙伯伯，如果矿山方面不做技术革新的更新换代，想要提升产量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不过现在我提出来的这个‘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的解决办法，厅里的态度很不明确啊！” 第三百三十八章 让老调研员出马 “厅里的态度明不明确又有多大意义？”孙光石抬起头来，若有深意的望了钟白一眼，道：“就算厅里同意又能怎么样？技术更新换代、购买设备所花的钱最后还不是都得落到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身上？你难道希望厅里用文件方式硬性规定下去，从而背上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责任？我不知道你在急什么？” 听了孙光石这番分析，钟白不由得愣住了。 钟白突然抓住了孙光石话里的关键！ 对啊，我急什么？ 回过头来钟白才发现，自己好像有些过于纠结在指导部门是否愿意以命令的方式让企业采用这种新方法了。 或许，是因为前世这种dwx单体液压支柱法首先应用的领域是地下煤矿矿山，而不是地下铝土矿山，所以……其实自己心里还是多少有些潜意识的担心么？ 又或许，是因为章南风表面对上顺从、实则经常下绊子的缘故？ 钟白抓起茶杯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茶，一股苦涩的味道充满了口腔，这才让他的思路稍微清晰了一点。 “我明白了，怪不得当时不管我是给吕厅长、还是给曹处长汇报，他们都对这个问题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原来是这样！”钟白叹了一口气，道。 姜还是老的辣，虽然自己前世也接触了很多领导，但终究说来，钟白还是一个搞技术的，或者说是一个高级专家的身份。 当你习惯于用专业性的眼光来看问题，只求结果的时候，肯定会忽视这种上级部门和企业本身之前扯不断理还乱的行政关系。 孙光石三两句话就点出了其中的核心，那就是矿山到底会否采用自己提出的新技术，起决定因素的还是矿山本身如何看待这个新技术。 而截至到目前为止，这个新技术自己也只给厅里领导以及曹世明谈起过，要说和源市那边，是半点儿都不知道的。 这种情况下，厅里又怎么可能主动下命令让企业主动答应采纳这个方法呢？ “孙伯伯，我听明白您的意思了，可是就我这次下和源市的情况来看，他们的态度是很保守的，不仅仅是技术方面，在内部管理方面也是一样。”钟白想了想，问道：“那么，您有没有什么渠道，能把这个技术的厉害之处想办法告知矿山那边，从而让他们接受变更技术的这个措施呢？” “和源市啊……我想想。”孙光石微眯双眼，往沙发上依靠，嘴里开始小声念叨，显然已经开始在脑海中搜索是否有可以使用的人脉关系：“办法倒是有办法，不过我不敢保证。” “您请讲！”钟白眼睛一亮。 孙光石忽然问道：“小钟，你知道现在地市级及以上的企业，都有调研员么？” “调研员……”钟白不大清楚这个年代中型企业内部的行政安排，摇了摇头道：“不大清楚。” 以钟白对于“调研员”三个字的理解，当然是来自于前世。 调研员是一种行政级别，但并非是一种领导职务，更多的是一些在领导岗位上的干部年龄到了，却又还没有退休之前，给他们的一种过渡性安排。 说白了，就是享受之前级别的待遇，但是，不再参与决策。 而且这种制度更多是出现在行政机关，而非企业内。 不过，孙光石这个时候提起它，一定有他的道理，于是钟白便静静等待着，他知道孙光石一定会接着说下去。 果然，孙光石接下来的解释就让钟白豁然开朗了：“虽然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现任的矿长章南风我并不怎么熟悉，但他们矿山的调研员——也就是以前的矿山老书记司空怀，我们还是有些交情的。” “虽然看上去调研员平时都是养老闲赋，不直接参与企业的决策，但在重大问题上他们是有发言和建议权的。” “而你现在提出的这个措施，关乎着矿山能否走出困境、一举扭亏为盈的关键，绝对算得上是一个重要问题，如果要引起矿山班子的重视，就要让司空怀这位调研员出马才行！” 钟白没有想到，居然在80年代的企业里，调研员还有这么一种重要的作用！ 原本以为这只不过是一个养老虚职的存在，现在居然要靠它来扭转局面？ “那么要怎么样才能让这位调研员出马？还有，他到底能在这个决策上起到多大的作用？”钟白好奇的问道。 孙光石皱了皱眉，道：“我自然有办法。不过，在这样做之前，我需要再问你一遍。小钟，你确定这个方法一定有效，并且绝对能够扭转他们矿山产量下滑的颓势吗？我需要一个非常肯定的回答，而且我没有询问到底他们需要花多少钱来采取这一措施。” 钟白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便回答道：“我确定，这个办法一定有效！而且这是目前扭转矿山所有措施里唯一可行的。” “唯一？”孙光石追问道：“莫非你还有其他方案？” “呃……”钟白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因为说得太快而漏了嘴，只好点头承认道：“没错，的确还有其他方法，比如还可以采用液压冲击式连续采掘机、蛇式转弯胶带运输机等减少人工的措施；比如还有以振动出矿机等组成的连续作业系统……不过这些措施目前都没有任何可行性，因为很多配件现在根本无法生产……” 孙光石没想到钟白居然还有这么多办法，不由得愣住了。 但听到那句“很多配件现在根本无法生产”，孙光石才意识到这应该又是小子的理念太超前了。 任何一个行业内的人士，都会觉得从钟白嘴里冒出的这些新名词是在吹牛逼，不过，这种话目前全世界恐怕只有孙光石才愿意相信，因为他毕竟是少有的一个目睹钟白两次创造奇迹的人。 “好吧……我相信你。”孙光石吞了口唾沫，总算说服了他自己，点点头道：“那我就想办法试着用我自己的方式联络一下司空怀，不过我话可得说在前面啊，即使他觉得这个方案可行，给他们矿山建议了，但最终的决定，还是由矿山现任班子做出的，这一点我要提前给你说清楚。” “如此就感谢孙伯伯了。” “别谢得太早！”孙光石右手一摊，道：“你起码得给我这个方案一个像样的可行性报告才行，要不然这纯属拿我这张老脸去打包票啊！” “嘿嘿，怎么可能让您个人吃亏？”钟白嘿嘿一笑道：“我马上就弄，就在您家把报告弄出来！” 第三百三十九章 惊人一致的看法 从孙光石家里离开，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 但今天这趟没白跑，钟白总算有了些底气。 到底有多大作用，就如同孙光石认真看完报告之后说的那句“我看行，但事情不是把握在你我手中，还得观望”。 至于厅里做不做决定，或者部里做不做决定，现在反而没有那么重要了。 如果矿山方面真的愿意主动采纳这个方案，由下而上的提出来，那么厅里难道会反对嘛？ 当然不可能！一定是乐观其成的态度嘛！ 这不能说是推卸责任与否，毕竟，省工业厅虽然名义上是企业的上级，但更多的是指导作用，以及对某些不合法的错误进行纠正，而不是过多的影响企业本身的决定，那样的话全省有无数个工业企业，你一家一家管，工作干得过来嘛？ 总之，大家共同的目的，不都是为了让矿山走出困境、重塑辉煌吗？ …… 京城，工业部。 回京后的曹世明并没有闲着，而是迅速查找相关资料，并且让司里想办法，通知全国一些已经初步运用的大型地下煤矿矿山，让他们把目前探索运用液压支柱技术的成效尽快上报。 因为他需要看到数据！ 曹世明是一名很理性的处长，他既不像章南风那样，把一切都寄托在“人情”和“规矩”上，又不会像钟白这样只提新技术，他需要考虑的东西很多。 事实上，计划司这一次派他担任督导组组长，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那就是要推动矿山行业的内部技术改革，这是一项长期计划。 正因为矿山行业是一类技术已经很久没有变革的行业，所以就更需要推动这方面的工作。 但矿山行业不同于其他行业，一个是它本身的体量就比较大，再一个是矿山行业也是很多高端工业的基础行业，基础行业是不能随随便便改革的，每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 所以，计划司正好借着天和省工业厅碰到的这个情况，有针对性的派出了曹世明，希望他能在这方面有所建树。 “刘司长，是他们厅里这名叫做钟白的年轻同志，提出了这个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我从他的论述中暂时没有看到什么漏洞，但这种改革力度很大的创新技术方案之前不管是他们工业厅、还是咱们工业部都从来没有半点耳闻，真是让人觉得很奇怪啊。”曹世明很谨慎的给坐在对面的国家工业部计划司司长刘传仁汇报道。 “世明，你说的这个钟白，好像我有点印象。”刘传仁用手揉了揉太阳穴，从办公桌上厚厚的材料里取出一份，看了看，说道：“这是前段时间天河省工业厅上报的一份事迹材料，里面的主人公就是钟白，你看看。” 曹世明接过这份事迹材料看完之后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是今年天河省工业系统的劳动模范，还要争评全国工业系统劳动模范？” 刘传仁点点头道：“对。而且材料里评选的理由就是，kco特种含氮肥还有瑞士专利局注册的3702号个人专利，这两项化肥行业的重大变革举措基本上都是以他为核心弄出来的。毕竟单体支柱现在在我国发展的时间不长，而且主要是用于地下煤矿矿山的，没有任何迹象证明它一定能成功用于地下铝土矿山。要不是因为这个因素，他提出那什么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我个人觉得是非常冒险的举动，是一定会建议你否决的。” “那这么说，您也觉得这个方案可以试一试？”曹世明从刘司长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可能性，问道。 “嗯，可以一试。但世明你要注意，因为这个方案还是有很大的风险性，你作为督导组组长不合适提出来。”刘传仁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斟酌道：“毕竟钟白以前的工作经验都是在化肥行业而并非矿山行业，所以由部里牵头就显得很不合时宜了，甚至给基层一种部里在乱指挥的感觉。所以，这个方案，最好是至下而上的推行，尤其是要得到基层企业的认可，这最重要。” 曹世明仔细的琢磨着刘传仁的话，点头道：“我知道了……” 他在离开司长办公室之后就决定，如果那些初步运用液压支柱技术的大型地下煤矿矿山传上来的成效还算不错的话，那就可以按照刚才刘司长话里隐晦的意思，想办法让“基层企业认可”这个心的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了！ 远在天都的钟白怎么样也不可能想到，纵使孙光石和刘传仁两位领导一个退了休一个还在岗位上、一个在天都、一个在京城，但他们对此事的看法竟然惊人的一致！ …… 当然，钟白并没有因为这个自己不知道的巧合而中断他目前的脚步。 很快余东峰就打电话回来告诉他，伊万诺夫那边已经通知公司，乌克兰那边已经打好了招呼，准许白峰贸易有限责任公司的人员落地之后大的入境许可事项已经办妥，只需要在出发前将名单传真给办事处就可以出发。 “没想到老毛子办事儿真的挺利落的！”余东峰兴奋的在电话里说道：“德蒙·卡丹也给我发了传真，说那名叫做格罗科夫的厂长同意我们公司过去和他们洽谈合作事宜！” “太好了！”钟白用力的一挥拳头，道：“那这件事就辛苦你了，赶紧去外事部门报备，然后尽快前往乌克兰！” “等等……什么叫‘辛苦你了’，喂，钟白，难道你不和我一块儿去吗？”余东峰楞了一下，问道。 “我怎么和你一块儿过去？”钟白反问道：“你是民营企业家，出国考察商务合理合法，而且伊万诺夫也表明了是白峰贸易有限责任公司的人才能去，我现在是省厅的一名科长，咋可能以公司人员的名义去，那不是撒谎欺骗组织吗？” “啊？！那我一个人去了能干啥？你那些什么专业设计我完全不懂啊！你总不能让我这个啥都不懂的人和别人厂子谈合作吧？这又不是简单的购销，还要让人家按照设计来生产的啊！”余东峰一听这话，急了：“你不去，我就不去！” 第三百四十章 山平县要人 余东峰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但钟白现在显然没办法给他答复：“那你先等会儿，我想想办法再说。” 挂掉电话，钟白揉了揉头发，有点后悔。 那天晚上去找孙光石，因为主要是谈新技术本身，结果一不小心，反而把自己去乌克兰这茬给忘了提。 身为体制内的一名干部，不管是因公出国还是因私出国，都必须要给单位提前报备。 不要说1982年这种出国极为难得的年代了，就算是在2020年这种已经很多人有出国能力的时代，这也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 尤其是对钟白这种上一次出国去瑞士搞出一个大新闻还没过半年时间的人来说，偷偷请假出国？你在想屁吃呢！ 钟白当然也考虑过直接给厅里用请假的方式报备，以个人身份出国去乌克兰，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自己否决了。 为什么？ 因为你去乌克兰的目的并不是旅游啊，而且乌克兰现在还是苏国的加盟共和国之一，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华苏两国目前的关系还没有正常化吧？ 纵使钟白已经提前给吕旭东打了那个神秘的“3月24日”预防针，但自己究竟以什么身份出国这一点上，不规划好肯定是不行的。 况且伊万诺夫也已经明确过，必须要“白峰贸易有限责任公司”的相关人员才有入境许可，这一点是不可能改变的。 所以现在自己要去，除了至少要厅里同意外，还得想办法和“白峰贸易有限责任公司”挂上钩。 当然，身为一名国家干部，肯定不允许以正式职务的身份兼职“白峰贸易有限责任公司”的任何身份，否则就是违反纪律。 就在钟白为了这个问题而感到头痛的时候，一个恰到时机的电话让他抓住了机会！ “钟科长，我是王天林，现在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钟白早上刚刚上班，就接到了山平县化肥厂驻天都办事处主任王天林的电话。 王天林在电话里告诉他，因为rb那边的投资方案已经做好，准社长羽田太郎即将于明天乘飞机抵达天都，随后前往山平县参加“山平富硒魔芋加工有限公司”的企业揭牌仪式，所以山平县的县委书记吴胜利已经提前抵达天都，准备把羽田太郎亲自接回去，顺便也让办事处联络钟白，邀请他先在天都见个面，然后返回山平一同参加！ 对于钟白来说，他已经调离山平县化肥厂半月有余，尽管这个事儿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但钟白依旧清楚的记得，在羽田太郎和县里谈好的时候，吴胜利的确是有表态说过，只要钟白有时间一定邀请他回山平来参加这个仪式！ 而钟白立刻机灵的联想到，或许利用羽田太郎这次来山平的事情，就能为自己出国去乌克兰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钟白马上在电话里告诉王天林：“王主任，这个事儿我个人原则上是肯定愿意回山平一趟的，毕竟那里是我的娘家，但也请你给吴书记说明一下，如果我要回去肯定得给单位请假，而这方面我自己开口就有点不大方便，最好是……” 王天林马上听出了钟白话里的意思，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钟科长，我会马上给吴书记汇报的，你就等消息好了。” 挂掉电话，就在钟白刚刚抽完一支烟的功夫后，果然有一个电话立刻从平阳地区行署打到了副厅长吕旭东那里。 “老吕，有点小事情和你打个商量，你们厅里的那位钟白科长，能不能借两天啊……” 平阳地区行署副专员在电话里给吕旭东说清楚了山平县rb外资办厂的企业揭牌仪式一事，又提出了让钟白回去参加的要求，吕旭东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马上同意了。 有人可能会觉得奇怪，为什么刚刚王天林给钟白打电话的时候说的是吴胜利书记想让他回去一趟，怎么给省厅打招呼的领导又变成了平阳地区行署副专员呢？ 这就不得不稍微解释一下体制内的一些运作机制了。 吴胜利作为山平县委书记，虽然级别只是正处级，但他是一个县的父母官一把手，也是一级基层zf，重要性和话语权自然是比部门要强很多的。 虽然他和吕旭东个人没有什么交情，但是作为山平县上级zf的平阳地区行署，请自己的领导，也是里面的一位副书记开口给厅里打招呼，那几乎没有任何难度。 毕竟，天河省工业厅也要在省委省zf的领导下开展工作嘛！ 而且又不是平白无故的借人，毕竟钟白就是促成rb对山平县这十万美元投资的核心大功臣，这一点不但县里、行署都清楚，省厅也清楚。 所以找一位同样是副厅级的地区领导给吕旭东亲自打电话要人，其实已经非常尊重省工业厅了，由不得吕旭东不答应啊！ 于是，钟白很快就被吕旭东叫到他的办公室告知，这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他可以返回山平县参加县里的重要活动，等弄完了再回来。 而督导组那边的工作嘛……反正曹世明也还在京城暂时未归，现在督导组手上又没有其他工作急着要做，稍微耽误几天时间问题不大。 “小钟，看来你在山平县和平阳地区行署领导心中的位置还是很重要的，这一次他们邀请你回去，你就放一万个心，厅里你这边的工作可以暂时放一放，等忙完了回来再说。”吕旭东笑着对钟白说道：“我还真是庆幸，幸好当初果断决定把你调上来，要不然我看呐……你小子恐怕已经在平阳地区哪个局里至少当个副局长咯……” “谢谢吕厅长的理解，那我就马上去办事处那边和吴书记见面。”钟白得了便宜也不卖乖，点头道：“我会争取尽快结束那边的工作回来的。” 心情不错迈着轻快步伐的钟白简单给傅冲山打了个招呼，就离开省工业厅直奔县化肥厂驻天都办事处，见到了在那里等待的吴胜利书记。 “小钟，半个月不见，在省厅工作还适应吗？”吴胜利一上来还是很关心钟白最近的工作生活状态的，笑呵呵的问道。 钟白很礼貌的回答道：“谢谢吴书记的关心，一切都还好。” 第三百四十一章 八折就八折 “羽田准社长也多次和我们县里提出，他希望这次来山平能和你见上面，还说要和你多多交流讨论呐，所以我才找领导想办法把你从厅里‘暂借’几天回来，你能理解就好，毕竟山平县是你的娘家嘛！”吴胜利对钟白的态度很是满意，微笑道。 “那是那是……” 县里专门派了车去天都机场，钟白也坐在这辆车上一道前去，接到了羽田太郎，然后当天晚上赶回了山平。 晚上的招待自然是尊重羽田太郎的意愿，依旧选择了在山平县化肥厂食堂，好像这里就是他在华国的第二个家一样，热情的欢迎宴之后，钟白和羽田太郎一起单独去了招待所。 “钟君，目前新专利在我们神户地区推广势头非常好，除了已经支付使用费的很多中型化肥厂之外，也有一家关东地区的大型化肥厂也准备购买，但您之前提供给我的那份自动化程序好像单次授权的生产线不能超过3条，所以这事儿您看是不是……”在单独面对钟白的时候，羽田太郎显得非常小心，完全没有了在饭桌上耀眼明星的节奏。 羽田太郎说的事情没有出乎钟白的医疗，因为这正是他当初留的一个心眼。 一开始推广这个改进版新3702号专利的时候，钟白就考虑过循序渐进，先从中小化肥厂入手，等他们在生产过程中体会到了新专利的妙处之后，自然就会有更大的rb国内化肥厂会动心。 但毕竟一海之隔，钟白一开始并没有给羽田太郎和神户科技株式会社完全的授权，让他们也能以同样的价格把新专利转让给大型化肥厂使用，所以钟白就留了个心眼，根据自己估算的规模，在程序上加了一个小小的限制，最多单次只能让3条生产线使用。 大型化肥厂生产的产品数量和总利润肯定比中小型化肥厂多很多，3条生产线完全不可能满足，假如神户株式会社想用同样的方法、同样的价格转让，从而从中卖人情、吃好处而不告诉钟白的话，那就肯定不行。 譬如说这个关东地区的化肥厂有6条生产线，却只想出3条生产线的价格拿到专利使用权，那钟白和山平县、县化肥厂的收益就减少了，所以钟白这才在程序上加了这么个限制，没想到羽田太郎今天就正好提出来了。 钟白本来就想让对方在这次出国的事儿上帮他点忙呢，这样一来就更好说了。 “所以你的意思，对方觉得付出两倍的金额有点太多，这是要打个折对吗？折扣是多少？”钟白笑眯眯的问道。 羽田太郎马上点头：“哈依！的确是这样的，钟君！他们要求打八折，这个决定我们株式会社当然不敢自己下，所以才邀请你……” “哈哈，没事儿没事儿，八折就八折，这也是新专利的市场开拓期嘛，别人大企业生产线多给的专利使用费多一点虽然是常情，但我们也要考虑到后续对其他大企业的影响，这一点就按照你的建议办就可以了。”钟白很大方的对羽田太郎说道。 “啊，那真的是太好了！”羽田太郎没想到锱铢必较的钟白这次居然这么好说话，自己一开口对方甚至没有半点拒绝竟然就同意了这个方案，赶紧站起来准备鞠躬。 但钟白却拦住了他，笑道：“都是互相帮助嘛，犯不着这样，但我这边也有点小小的事情需要羽田准社长帮我一个忙……” 羽田太郎马上摆出一副义不容辞的节奏，拿出rb人在职场上一贯的严谨，起身道：“您尽管吩咐！” “不用那么紧张，就是个小事儿而已。”钟白轻轻的拍了拍羽田太郎的肩膀，示意他先坐下，才说道：“我因为一些原因最近想去苏国的乌克兰一趟，但如果我直接和国内申请有一定难度，所以需要你这边想点办法。” “您请讲！”尽管羽田太郎在听到“苏国乌克兰”的时候明显有些不解，但他嘴里可没有半点打听的意思。 这就是让rb人办事的好处了嘛！ 只要他觉得你比他强，他心甘情愿的拜服你之后，那么你的一切命令他们都只会服从，而不会提出任何质疑！ 钟白沉吟片刻道：“嗯，我知道近几年你们rb和苏国的关系也在缓和之中。简单来说就是我想以一个特别的身份先去rb，然后转机去苏国乌克兰，最后再从rb返回华国。” “那么特别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呢？”羽田太郎追问道。 “你要给山平县打一个报告，请他们派出一个去你们株式会社外出学习的考察团，让我成为其中的一份子。”钟白说出了自己的计划：“等到了神户之后，我会想转机去乌克兰，当然，就如同我前面所说，我需要一个特别的身份，这个身份需要你们株式会社给我提供证明。” “我已经查询过，3702号专利在乌克兰也有化肥厂支付使用费购买使用，我会以3702号专利的发明人身份去那边做点讲座什么的，当然我也是你们株式会社的临时顾问，所以从rb去乌克兰的签证，你们需要帮我办好……”钟白不慌不忙的说道。 “这样……了解了！”羽田太郎虽然不知道为何钟白要花这么大气力绕道rb去乌克兰，但他本人只关注这事儿能不能办成，稍微一琢磨之后就觉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便点头答应了下来：“没有问题！只是钟君您到时候去了rb要离开考察团单独出行，考察团这边会不会有什么阻碍？” “这个就不需要你担心了，我自有办法，你做好你应该做的事情就行。”钟白摆了摆手，便离开了。 第二天的开工仪式自然是在团结友好的气氛中圆满完成，这是平阳地区首笔纯外资投资兴建的工厂，在座的平阳地区、山平县各级领导都用热情洋溢的讲话极高的肯定了本次投资。 结束后，准社长羽田太郎适时的提出一个邀请以吴书记为首的考察团去神户考察一周，除了对投资方的深入了解外，也加深两地之间的友谊，这个意外的邀请更是让吴胜利乐得合不拢嘴！ 出国考察啊！ 还是去rb！ 而且还是对方主动邀请，不是我们腆着脸主动要求的！ 这年头对于公费出国考察这件事儿，越到基层越是觉得羡慕！ 吴胜利以前也没有出过国，这一次的意外之喜让他更是感觉到，幸好那时候听了钟白的建议，否则天上哪儿会掉这么个大馅饼出来？ 第三百四十二章 把吴小平叫上 “吴书记，我特别说明一下，这个考察团我方希望钟白能够参加。”单独和吴胜利谈细节的时候，羽田太郎认真的说道。 以吴胜利的看法，那当然是神户科技株式会社想抓住这个考察团的机会，一方面加强和山平县的交流，另一方面嘛……也是邀请钟白这个专家去他们会社现场指导指导工作。 这种操作吴胜利在国内见得不要太多，甚至他可以这么理解，其实说不定对方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钟白去，但因为钟白目前已经不再在山平县化肥厂而是调动到省厅上班，他们和省工业厅又没怎么打过交道，所以才让自己来帮这个忙。 当然，反正县里也能去就成，带上钟白，那不过是个锦上添花的事儿嘛，反正这次启动仪式把钟白给“借”了回来，那多借几天想来省工业厅也不会说什么。 “唔……小钟么，这个可以。”吴胜利脑子转得很快，马上就答应了下来。 “那就太感谢吴书记了！这次考察团初步定为7人的规模，山平县方面的人选请尽快拟定并传真到我们株式会社，希望我们能够尽快在神户见面！”临走前，羽田太郎露出了灿烂如花的笑容，重重的和吴胜利握了握手之后才离开。 羽田太郎走后，钟白才主动上门找吴胜利书记汇报，向他说明自己要去rb的原因，是因为3702专利在乌克兰推广的缘故需要跑一趟，又不想因为这个事儿再给厅里报告，毕竟走工业口因公出国不但厅里要审批，还要上报部里审批，太麻烦了。 吴胜利稍作思考后便同意了钟白这个要求，其实听钟白这么一说他也反应过来了，那就是的确本次山平县这种带有半旅游性质的赴rb考察团其实真正促成的原因在钟白身上，那么现在对方提出了要求，在这么支持山平县工作的情况下，自己这个书记也不可能拒绝对方。 当然，自己该叮嘱钟白的事项还得叮嘱一番，另外还要提出一个问题。 于是吴胜利想了想说道：“小钟，我琢磨着这算是帮你开了一次出国的后门吧？而且你到时候还要去乌克兰一趟，按照咱们国家的规定，因公出国不可能一个人，你到时候要离开rb去苏国乌克兰，恐怕还要带上一名从事外事工作的同志才行。” “嘿嘿，吴书记实不相瞒这个我早已经考虑好了，不会给县里添麻烦的。”钟白笑道：“纪律当然不能违反，所以陪同我这边去乌克兰人选我已经有了。” “县外事办的同志吗？”吴胜利问道。 钟白摇头道：“不，是省外事办的吴小平秘书，上一次我和省厅考察团一同去瑞士的时候也是他一起的。” 吴胜利想了想，又问道：“那……这位吴秘书算不算咱们县里考察团的名额？” 钟白憨厚的摇头道：“不算，这个我已经特意给羽田太郎那边说好了，单独的名额，费用也是他们rb方面出。” “那就好！”一听到不占用县里的名额，再加上还是省外事办的同志，从规格上来说已经绰绰有余，吴胜利就更没有任何理由反对了，马上点头同意！ …… 吴小平接到单位通知，说是要让自己参与一个前往rb神户市的考察团行程，当时还有点纳闷，自己擅长的是英文、德语还有俄语，为毛不派其他同志偏偏派自己去呢？ 但后面一听说是山平县方面的考察团，还是rb方面主动组织的，费用也全包，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一个电话打到省工业厅没找着钟白，说是回山平县里去了，吴小平又赶紧把电话打到了山平县化肥厂，总算联系到了马上准备返回天都的钟白：“呵呵，小钟你咋这回把老哥给惦记上了呢？” “那还不是我到了天都之后，是老哥第一个请我吃饭的嘛。”钟白和对方开起了玩笑，但很快就转回正题：“其实还是有一些其他原因的，具体的等我回天都之后找你细说。对了，省外事办收到rb领事馆那边的正式通知了么？” “还没，说是明天才会有书面的正式通知过来。” “嗯，那等我到了天都见面再说吧。” …… 一个考察团出国去rb考察，这中间的相关手续可一点儿都不简单。 但由于这一次是rb方面主动邀请的，而且又恰逢华r两国的蜜月期，所以很多流程从领事馆、省外事办到县里这么一条线弄下来，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 依旧是由县里派车将羽田太郎和钟白送到天都，下车后钟白一看时间还早，就立刻去了省外事办，找到了吴小平。 “你这怕是早晨七点就坐车来的吧？都不歇会儿就跑这来了？”吴小平只能感叹钟白人年轻体力好，拿着手里刚刚接到的书面通知就问道：“咋这上面还有一个我和你去苏国乌克兰的行程？” “通知到了？那正好。本来我就是来和你说说这事儿的。” 钟白马上把想好的那套说辞告诉了吴小平，吴小平听完之后，有些深意的望着他，过了半晌才试探性的问道：“我咋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呢？怎么看你最想去的地方都不是rb神户而是苏国乌克兰啊！别怪老哥多嘴，这种牵涉到原则的问题，我可得好好了解清楚才行。” “嗨，我就知道瞒不过老哥你。”钟白倒也不介意，既然吴小平没有说不行，那也就意味着省外事办没有反对这个安排，自己和对方私人关系又这么好，告诉他也无妨。 反正上一次去瑞士自己的种种操作都是没有私心、天地可鉴的。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因为苏国和我们华国才刚刚开始改善关系，要是通过一般途径就太麻烦了，我这边又要给省厅汇报一路上报到部里，然后苏国那边也要考虑接待我们华国一个省工业厅的人员去他们乌克兰这种重工业比较发达的加盟共和国，中间牵扯的不确定因素太多，我怕这样操作的话，最后反而不一定能够成行，所以才绞尽脑汁想了这么个绕来绕去的办法，老哥你可得理解我啊！”钟白解释完一通之后，如释重负的说道。 第三百四十三章 拜访姜信鹏 吴小平自然是对当前外事关系比较了解的行内人，听钟白这么一说内心疑惑的大石头才真正放下，道：“行……吧，这个解释要是换成别人我可不敢相信，也就你钟白说出来……我才会觉得它是真的。不过这么一来，出国管好你的一举一动，我责任可就重大咯！” “嘿嘿，我是不是一个有原则的好同志，在瑞士那次难道老哥还没看清么？”钟白自然是给吴小平减轻压力，道：“这边我也会通过私下渠道给厅领导先报备，不会违反原则的，你大可放心。” 好不容易才敲定了自己去乌克兰的合法途径，回到厅里他便马上找到了吕旭东做单独汇报。 吕旭东很谨慎的叮嘱道：“小钟啊，不比咱们上次去的瑞士，虽然是个资本主义国家，但好歹也是有正式外交关系的，乌克兰这地方还是很敏感的……你这次虽然是以山平县考察团人员的身份过去，但别忘记你的组织关系还在咱们工业厅，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要给国家惹麻烦、捅娄子，知道么？” “请吕厅长放心，我这次去那边的出发点是为了解决和源市矿山的问题，也是为咱们厅里办事，公私方面我分得很清楚的。”钟白不敢大意，点点头道：“那么这次我就请个小长假吧。” “可以，你等下把书面假条写好，让冲山把字签了拿到我这儿来就成。” “好的。” …… 自己所有的手续都弄完了，但根据吴小平那边传来的消息，山平县考察团要3月29日才能从天都出发前往rb。 今天才28号，也就是距离上次拜访伊万诺夫后的第四天，钟白独自一人来到了省化工技校，到老师姜信鹏家里登门拜访。 “小钟，今天咋有空过来了？”打开门一看是钟白，姜信鹏惊喜的问道。 他自从上次的kco特种含氮肥成功研制出第一批产品之后，在童四方课题团队的工作就暂时告一段落，返回家里迎接新学期的来临。 随着下半学期开学，姜信鹏又回到了以前在中专校园里日复一日三点一线的普通教师生活。 回忆起那段不眠不休、日夜为了攻克技术难题的日子，若是要问姜信鹏怀念不怀念？那他当然是怀念的。 那才是真正的投身到最前端的工业技术工作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平淡的教学。 当然，姜信鹏也憧憬着能够通过自己的教学，让班上诞生出更多和钟白一样优秀的毕业生，这也是为国家做贡献嘛。 但钟白上门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把自己的老师整得有点懵逼，只见他做下后没有任何开场白，直接就来了一句：“姜老师，现在有一个很好的发展机会，我觉得很适合你……” “咋了，又有新课题？”姜信鹏的心微微抖了一下，明显又想起了年前那段充满工作激情的岁月。 “不光是新课题。我说的是……姜老师你有没有想过离开省化工技校，从事一份新的工作？”钟白大胆的问道。 “新工作？离开省化工技校？小钟，我这个……老师还能搞啥新工作？”姜信鹏一头雾水。 “辞职，去一家民营公司，这边马上要发展工业设计相关的业务，急需人才。”钟白将考虑好的打算和盘托出，道：“现在有一个地下矿山开采的新技术，我马上要和这家公司的负责人一起出国考察、并打算在近期投资国外工厂生产并引进回国运用，但公司没有这方面的人才，我又在厅里上班不可能去这家公司，所以就过来邀请你。” 姜信鹏呆住了，两只眼睛连眨都不敢眨一下，紧紧的盯着钟白。 这是钟白扩展白峰贸易有限公司的第一步，那就是引进人才。 按照他原来的打算，公司不可能长期从事什么服装生意，那些都只不过是一开始积累资金、提升公司名气所需所必然经历的阶段而已。 随着余东峰和自己的努力，白峰贸易有限责任公司也已经完成了原始积累，好歹也成了一家手上有资产、还有将近五十万流动资金的公司，虽然和沿海地区那些较大的民营企业还无法相提并论，但单单就在天都市这个范围来看，也算是中等体量，有一定知名度了。 至于为什么要直接上门挖角姜信鹏？ 是因为钟白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在画dwx单体液压支柱设计图的时候，当初只是为了给上级说明这个设计的好处，所以采取了比较粗略的画法，要知道认真画一个新工业机械配件的各式设计图本身也是一件非常繁重的工作。 钟白粗粗计算了一下，如果要画好全套的dwx单体液压支柱设计图，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情况下恐怕需要一周的时间。 这事儿就把自己的精力给耽搁了，因为钟白去了乌克兰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和对方机械厂沟通、谈谈怎么合作生产的事宜，还要牵涉到各种关系的维护打点，要是自己跑哪儿去啥都不做天天画图，你难道还指望余东峰这家伙来正儿八经的上桌子和人家谈生意么？ 倒不是钟白不相信余东峰的能力，好歹我们“余总”之前也有和德蒙·卡丹还有很多外国商人打交道的经历，可那都不是工业领域。 真正的工业领域这一块，余东峰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钟白不打算在一开始就把这种重任交给他，那是对余东峰不负责，也是对自己的目标不负责。 所以这么一来，钟白画图的精力就一定不够用了，他就想到找一个自己又熟悉、本身对工业领域也比较了解，还有一定作图基础和理解能力的人参与此事。 想来想去，钟白还是觉得自己的老师姜信鹏来做这事儿最合适！ 而且，只要姜信鹏同意辞去省化工技校老师的身份，马上在白峰贸易有限公司入职的话，这一次就可以带他一起去乌克兰，那自己就能腾出手来专心和那什么红星机械制造厂的人打交道了。 但钟白也深知在这个年代，让一名抱着铁饭碗的省技校老师辞职下海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儿，别说姜信鹏了，之前自己劝余东峰辞职都还前前后后经历了几个月时间呢。 所以，尽管姜信鹏也曾经和余东峰见过面，但如果让那小子来挖角恐怕阻碍很大，在这个赶时间的档口下，钟白也只好亲自出马来劝说自己的老师改行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简单粗暴拿钱砸 “要我……辞去老师的工作，去一家民营企业上班？这……”即使姜信鹏已经很信任自己这位最优秀的学生了，但听到钟白这个建议之后还是忍不住目瞪口呆，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 “是的，姜老师。”钟白点头道：“我知道这个决定会让你感觉很艰难，但是……之前我们的努力成功过一次，这一次是需求更加迫切、时间更短的dxw单体液压支柱生产，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画图，那很多其他事情就要被耽误，所以需要请你出马，但现在省化工研究院又没有新课题了，我总不能又让童教授把你从学校借走吧？所以还不如来个一劳永逸，直接去公司那边上班！” “dxw单体液压支柱，这是个什么东西？”听到钟白话里的陌生名次，姜信鹏马上问道。 钟白马上把和源市的情况，以及他个人想出来的对策仔细给姜信鹏解释了一遍。 不得不说，在理论学习这块，尽管姜信鹏以前擅长的是化工，但好歹也是正规工科毕业生，学习理解能力那还是杠杠的，稍微一认真分析就领悟了钟白这个设计的妙处，也意识到这的确是个非常有创造性的设计。 但现在仅仅因为自己学生的几句话就放弃掉好不容易分配来的老师工作？ 这对姜信鹏的意志力要求也的确太高了点。 他皱起了眉头，静静的思考着。 钟白见老师这幅模样，本想是不是比照上次劝余东峰辞职同样的方法，先给他一段时间适应期，出了成绩之后再正式脱离技校，但考虑了一下又觉得不行。 这样做太慢了，而且学校和小化肥厂本身就是两个不同的单位，随着改革开放大潮的推进，小厂青年辞职下海的数量已经慢慢多了起来，但老师这个群体在全国范围内都很少这样做。 而且当时余东峰也面临一个很实际的状况，那就是自己才刚刚重生，一切有关未来的设想都只停留在脑海里，还没有任何实践，要不是余东峰无条件的相信自己，恐怕到现在还没能真正下定决心辞职呢，毕竟要证明出来单干比在原单位混得好，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如果想让姜信鹏马上下定决心，不采取一些非常手段是不可能做到的。 于是钟白思考片刻，干脆咬牙道：“姜老师，这次难得的出国机会非常需要你的加入。如果你还怀有疑虑，那我问一下，你现在一年有多少收入？” “一年的收入？”姜信鹏没搞明白钟白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心算了一下，道：“大概800多块不到1000块的样子吧。” 这个数字和钟白想象的出入不大，毕竟余东峰当时一个县级化肥厂的小工人一年都接近600元收入了，姜信鹏好歹也是省化工技校的老师。 不过，尽管单位级别比余东峰高、工龄也比余东峰长不少，但姜信鹏拿到这个数字平均下来一个月工资奖金福利什么的也就是70多元而已。 “只要你辞职，我保证今年从4月份开始一直到年底，你全年的收入不少于2000元。并且入职公司后，我会让余总给你先发2000元安家费，你看如何？”与其做思想工作，慢慢和对方谈跳出学校下海之后有多大的发展前途，不如简单粗暴的直接拿钱砸！ “啥……？！先……先发2000元安家费，然后不到一年再给我2000元？”姜信鹏显然被这个建议给吓到了，连说话都变得有些结巴起来！ “没错，给这些钱不是目的，目的只是为了让老师相信我，以后的工作无论任何方面都会比现在当一名技校老师强得多！”钟白见姜信鹏已经晕了，趁热打铁道：“姜老师，我钟白是个什么样的人，可能在学校的时候你比较了解。但是自从出了社会走上工作之后，我不夸口的说，在咱们班的同学里绝对是目前过得最好的，我有资格说这个话！我绝对不会骗你，甚至在这次做完之后，我也一直有个单独建立培训学校的想法，到时候让你当校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校……校长？！”姜信鹏被钟白这一连串的炸弹给晕过去了，嘴里喃喃的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些什么，一屁股坐在了宿舍的床边。 见姜信鹏已经完全动摇，钟白一不做二不休，趁热打铁一定要速度快，否则时间拖久了必然生变，于是他走过去拍了拍姜信鹏的肩膀，道：“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姜老师，我先出去一趟等下过来，你好好思考一下！” 也不等姜信鹏回话，钟白就这样离开了省化工技校，打了个出租车直奔白峰贸易有限责任公司办公地点！ 找到余东峰，钟白把来意说明后，直接带他一块去银行取2000块现金，然后跟他一起再跑一趟姜信鹏家里！ 刘备找诸葛亮还三顾茅庐呢，我钟白今天就来个一日两顾！ 一捆崭新的大团结沉甸甸的，2000元人民币还带着刚刚印刷出来的油墨香味出现在姜信鹏面前。 “姜老师，我们公司先把今年的收入都先发给你，这只是固定的，有了效益年底还要发红包的！”这会儿你方唱罢我登场，余东峰带着一股霸道总裁的口吻，劈头盖脸就先掏出了大杀器！ “你们都先让我静静，我好好考虑一下……”姜信鹏显然没想到钟白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是带着余东峰和2000块！ 见姜信鹏仍在犹豫，钟白又还想再劝，余东峰索性拦住好兄弟，干脆把姜信鹏用力一拽从坐姿拉成了站姿，大声冲他喊道：“姜信鹏！你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我要是和你一样犹豫，现在肯定还待在县化肥厂一个月紧巴巴的算着能不能抽个红塔山，你看我现在抽的啥？” “啪”的一声，一包还未开封的软中华就直接飞到了桌上，余东峰麻利的将它撕开，也不管姜信鹏同不同意，硬塞了一根到他嘴里，点上火，又继续道：“别说红塔山了，天天抽中华我都觉得腻！你再看看钟白，他要是犹豫，现在肯定是化肥厂办公室的打字员，别说去什么外国了，怕是一年都难得上天都来看你这个老师一趟！” 第三百四十五章 总算成了 说到后面，余东峰甚至都有点脸红脖子粗了，他那大嗓门一吼，震得人耳朵生疼：“你们当老师的平时上课教书，给学生讲道理都是一套一套的，怎么现在到了你们自己身上还顾忌这顾忌那的？我当时别说2000块了，谁敢给我掏500块现金，我怕不是当天下午就跑去给厂长说我不干了！” “但没人掏这500块给我！我就是相信钟白这个兄弟，因为他说的话有道理！后面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半年……你能想象半年前我还只是个混吃等死的小厂车间工人吗？姜老师，机遇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有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抓住的，你只要能抓住这个机遇，明天咱们就一起出发去rb，再转机去乌克兰，让你亲眼见证事实是不是钟白描绘的那样！是个男人，今天就去给你们校长说，把手续办了！” 这几句话句句都说到姜信鹏的心坎里，他的脸上也不禁红一阵的白一阵。 这世上，人们都说老师是最会讲大道理的人，因为他们给学生不论是讲课还是谈人生哲理，都是一套一套的，但偏偏到了自己身上就变得异常保守。 姜信鹏也知道自己同样有这个毛病，所以被余东峰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没说错。 “可……可是校长在开学后也找我谈过话，说是今年表现不错的话，年底考虑提拔我当年级主任……”姜信鹏思索再三，才低声道。 还是钟白先冷静下来，拉住了还准备嚷嚷的余东峰，又沉声对姜信鹏说道：“姜老师，你好好回忆一下，如果不是我几个月前找到你，让你加入童教授的团队参与kco特种含氮肥课题研究出了成绩，校长会允诺提拔你么？再说，他这只不过是嘴巴上的一句话而已，若是后续没了和童教授的联合课题，到了年底评选就真能把你评上？东峰今天可是够意思，下午下班前就要给伊万诺夫确认最后的名单了，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请你再好好想想！” 或许是钟白最后这句话成为了压垮姜信鹏幻想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再细细回忆，的确如果当时钟白不是先找到他而是找其他老师，他姜信鹏未必会出现在课题研究组员的名单中，那当然也就没有后面这一摊子事儿了。 再抬头看看，那一摞子崭新的大团结…… “哎哟！”随着手指上突然一痛，姜信鹏这才发现那根点燃的中华烟不知道什么时候都烧到过滤嘴了，燃烧的烟头高温烫到了皮肤，也彻底把他给烫醒了！ 姜信鹏终于下定决心，用力的嘬了一口剩余的烟头，然后一把将它扔到地上用皮鞋底滋灭，猛的站起身，吼道：“行！你们等着！” 看着姜信鹏用百米赛跑的速度冲出门口，钟白和余东峰对视一眼，心里都长舒了一口气。 这事儿，总算成了…… …… 姜信鹏辞职的消息还来不及在省化工技校引爆，他就已经揣上2000块跟钟白一起去公司办理入职手续去了。 而余东峰则到劳动部门备案，把最新的公司人员名单提交给对方，又盖上了鲜红的印章拿到证明才返回了公司。 和2020年不同，1982年国内对私营企业的管理还是很严格的，公司职工名单更新必须要立即给劳动部门报告备案，否则他们就不会给你开在职证明。 当然，因为这也是伊万诺夫那边入境手续需要提供的必须材料之一，否则钟白和余东峰不至于像今天这样特事特办。 原本劳动部门的效率也没这么高，但好在平时余东峰这小子就会来事，和各个部门的关系都保持得不错，不但有求必应，而且逢年过节的该走动走动，该拜年拜年，到了关键时候这些关系都能派上用场。 很快，下午白峰贸易公司派去乌克兰公干的名单就通过传真发给了远在广府的苏国驻广府办事处通讯室。 由于钟白提前拉上了省外事办的吴小平一起，虽然他本人和吴小平没有出现在这份名单上，但余东峰也不用假模假样的带上许秀秀一起，填上了刚刚入职的姜信鹏，一份两人名单很快就得到了伊万诺夫的回复——“同意，已报转莫斯科。” 接下来又是办理护照、买机票什么乱七八糟的操作，一个下午四个小时的工作时间愣是一分钟都没有闲下来，到了晚上下班的时候，一切都已办妥。 “明天咱们就坐飞机从天都出发，先到京城，再转机到莫斯科，最后坐火车去乌克兰的哈尔科夫。”余东峰对姜信鹏说道：“钟白他们预计比我们晚一天到，红星机械制造厂那边我已经说好了，等我们都到齐了之后，他们再派车过来接我们，看看你这边还有啥需要办的事儿没？” “呃，余总，我这里没啥事儿了。”姜信鹏想了想，突然又记起什么来：“钟白不是说我要画图么？那是不是要带着绘图工具上飞机啊？” “带个屁，提着那些不嫌麻烦？”余东峰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苏国比咱们国家发达，难道下了飞机买绘图工具还能买不到？这些就不要带了，占地方。对了，听说那边很冷，明天到了京城之后，转机还要等大半天时间呢，我到时候带你到京城去买两件厚衣服去，别第一次出差就给弄病了。” “还要……买衣服？”姜信鹏傻了眼。 余东峰满不在乎的点点头道：“对啊，那边现在还零下十几度呢，你穿这中山装去不被冻傻才怪哩！就这么定了，给你买衣服的钱公司出，不会让你掏腰包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 余东峰和姜信鹏两人先一步出发了，钟白则是等到他们出发之后的第二天，才会同吴小平一起，等到了吴书记带队的山平县考察团抵达天都。 “吴书记，到了神户之后，除了每天的参观考察，你们也可以多去尝尝那边的美食。”钟白掰着指头，如数家珍道：“尤其是神户牛肉（kobebeef），它可是世界上最有名气的牛肉。作为当地特产常常出现在招待国宾的宴会上，领导们一定不要错过！” 一名不明真相的下属局长这时候插话道：“考察任务很重要，咱们到rb可不是去吃牛肉的……” 没想到吴胜利转头狠狠瞪了这名局长一眼，道：“你知道个啥，没有小钟的努力就没有这次的考察团，给我老老实实听组织的安排！” 第三百四十六章 抵达哈尔科夫 rb，成田国际机场。 羽田太郎果然按照承诺，在寒风中迎接山平县考察团一行的抵达。 “欢迎大家来到rb！诸位，长途飞行辛苦了，今晚我们将直接乘坐新干线前往神户，在那边安排好的酒店入住。”羽田太郎的语气依旧是那么谦卑，认真一鞠躬道。 “这么晚还要坐火车？不是说东京到神户还有好几百公里么？”吴书记显然对这个安排有些没看懂。 没等羽田太郎说话，钟白微笑着和他解释道：“吴书记，rb的新干线速度很快的，从东京到神户不到两个钟头时间，到了那边刚好吃晚饭。” 显然，吴书记对当今rb科技的发达程度并没有太深的认识：“啥？几百公里不到两个钟头就能到？” “是的，我们的新干线拥有接近平均300km/小时的时速，通往全rb各地都非常方便。”羽田太郎颇为骄傲的说道：“这方面，rb是全球第一。” “哇，这么厉害！”吴胜利立刻露出了羡慕的表情，道：“我们从山平坐火车到天都都得八个小时呢！” 钟白倒是不想和他泼冷水，心道你知道三十多年后我们华国的高铁已经吊打全世界了么？ 但这会儿不得不承认，rb在科技方面领先华国太多，尤其是工业方面那就更不必说，只有自己这个新专利才算是打破了历史轨迹。 钟白不动声色的提醒道：“吴书记，咱们这一次来除了学习他们在农产品深加工的经验之外，我也会帮他们看看一些化肥生产上的不足的。” “那是。”本来刚刚有点自卑的吴胜利被钟白这么一说，立刻底气又回来了：“羽田准社长，咱们这一次可得抓住宝贵的机会，互相好好学习才是！” “那是那是……”羽田太郎看了一眼钟白微妙的表情，把接下来炫耀的话愣是硬生生给吞进了肚子里。 到达神户，晚上先吃了生鱼片，第二天一大早考察团便浩浩荡荡的前往神户科技株式会社本部开始了正式参观。 钟白只是在现场看了不到半小时便和羽田太郎一同离开，来到他的办公室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一张3.5英寸软盘递给对方：“扩大生产线的程序在里面，你可以拿去给那家大厂授权了。” “谢谢钟君！”羽田太郎马上双手接过软盘，立刻一个九十度的鞠躬，这下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了地。 “转机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不过由于您临时提出还要增加一名人员，所以预定的头等舱只有一个，另外一个是经济舱，还请您谅解。”羽田太郎小心的汇报道。 因为最初钟白给他说好的是自己一个人前来，但后来变成了带上吴小平一起，这种出国航班都是提前订好的，所以钟白也表示理解，道：“没事，弄好就行，是从哪里转机？” “从新加坡。然后转机到东德的东柏林，最后抵达莫斯科。”羽田太郎有些歉意的说道：“这个旅途有点漫长，但已经是最省时间的方案了。机票等下我就让人拿过来给您。” “嗯，谢谢。” 钟白倒是没有怪罪他，因为现在不是2020年，东西方的冷战格局一直维持着呢，想从rb这个西方国家转机到苏国首都柏林，只能通过新加坡这个较中立的第三国转机到东德，再飞向莫斯科才行。 这种麻烦的局面一直要持续到90年代初，待苏国解体，世界从两极的冷战格局转换为一超多强的局面之后才会慢慢有所改善。 拿到机票后，钟白又特意陪着吴书记他们参观了半天厂区，中午用过餐之后便拉着吴小平再度踏上了返回东京的新干线，他们必须在那里搭乘国际航班。 “小平哥，只有一张头等舱机票，你坐，我就坐经济舱。”那年头还没有严格实行实名制，钟白倒是很客气的让吴小平乘头等舱。 “那多不好意思……” “没事儿，我年轻些嘛，身体好，倒时差也比较快，你多注意休息。”钟白也不磨叽，把票往钟小平怀里一塞就算定下来了。 在rb离开之前钟白并没有联系余东峰他们，这小子虽然是第一次出国，但是现在办事能力强得一批，又是身揣巨款的“总裁”，自然不用担心他带着姜信鹏提前在乌克兰把一切都安排好。 足足27个小时飞行之后，四人终于在乌克兰哈尔科夫市的火车站出站口相遇了。 钟白笑着给两人介绍吴小平：“这位是省外事办的吴秘书，也是我的好老哥，在乌克兰的这段日子里，大家可要听他的话，遵守纪律啊！” 姜信鹏有点腼腆只是点了点头，余东峰早已经油得一批，立刻笑嘻嘻的摸出一包中华烟拍到吴小平的手中，还敬了个礼，道：“请首长放心，我们保证遵守纪律！” “哈哈哈……小钟，你的朋友果然幽默得紧啊。”钟小平也被余东峰的骚操作给逗乐了，不过既然提到自己的职责，在上车前往酒店的途中，他还是认认真真的把外事纪律好好又给几人科普了一遍。 钟白是听得耳朵起了茧子，但余东峰和姜信鹏倒是蛮认真的。 毕竟两人是第一次出国，尤其是姜信鹏，这几天从辞职到出国的经历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引起了极大的震撼，这会儿甚至一边听还一边拿出笔记本下意识的记了起来。 “我说姜老师，你不用那么认真。”钟白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提醒道：“跟着我一块儿就不会犯错误，放心吧。” 姜信鹏放下笔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吴小平看出来他是因为紧张，便也解释道：“你们都是第一次出国，当然要保持好纪律，但如同小钟所说，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不会出问题，希望我们这次高高兴兴来，平平安安归，事情也能办得顺顺利利的最好。” 不到二十分钟，出租车便抵达了他们下榻的酒店。 钟白倒是有点好奇这酒店到底是啥条件，毕竟这还是他重生后第一次来苏国这个全球仅次于md的第二强大国，也不知道和rb还有上次去过的瑞士相比哪个更好？ 第三百四十七章 什么时候能见面 作为乌克兰境内面积最大、城市人口第二多的城市，在八十年代初期的发展显然远远比华国国内强。 要知道，哈尔科夫历史上可是阔过的。1917年俄国革命后，建立了乌克兰苏维埃shzy共和国，哈尔科夫成为乌克兰首府，直到1934年才让位于基辅。 当地大部分是平原，矿藏有天然气、煤炭、泥炭和磷灰石，农业在本来就号称“苏国粮仓”的乌克兰里排名靠前不说，工业方面尤其是机械制造业在经历高速发展后，形成了工业架构以机械制造为主，结合繁多的机械产品包括内燃机车、机床、矿山机械、农耕机和其他农业机械、单车、发电机组、蒸汽涡轮机以及各种电器制品组成的庞大工业体系，而其食品工业和金属加工业亦很发达，此三者产值占全市工业产值的4/5以上，是乌克兰境内一个不折不扣的重工业城市。 而这家酒店也显得很“钢铁洪流”化，硬邦邦的建筑风格，再加上哈尔科夫市区内建筑密度较低，远远望去这个正方体的外型竟然像一个二战时期苏国前线的堡垒一样。 “唔，这酒店看上去还真……硬核。”来到门口，钟白不由得吐槽了一句。 余东峰告诉大家，因为是自费，而且价格较贵，所以并没有安排单人间，反而是两人一个房间，具体是余东峰+姜信鹏一间，钟白+吴小平一间，也算是为公司节约开支了。 简单擦了一把脸之后，钟白便带着吴小平蹿到余东峰的房间里，问道：“红星机械制造厂那边联络好了没有？他们那个厂长叫格罗科夫对吧，咱们什么时候能和对方见面？” “我还正想和你说这事儿呢。”余东峰接过姜信鹏刚刚给大家泡的热茶，递了一杯给钟白，道：“我们昨天到了之后，就尝试着给红星机械制造厂打电话联系，但对方英语好像不咋地，姜老师也没法顺畅沟通，对方态度比较僵硬，问了两句我们说是德蒙·卡丹介绍来的，结果他说谁是德蒙·卡丹？然后就把电话给挂了……” “槽，这是装成不认识？”钟白听到这个结果显然很意外，连粗口都上了：“东峰，你不是说德蒙·卡丹已经联系好了么？怎么对方不接招？” 余东峰也满脸委屈，道：“我也不清楚啊，当时伊万诺夫说得那么好听，说什么我们给哈尔科夫市捐赠了这么多物资，应该没什么问题，所以我当时就没多想，这不是来得太急么，就打算接到你们之后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弄呢。” 一直没吭声的吴小平突然发话了：“那个德蒙·卡丹就是你们委托直接联系这家厂的中间人么？” 余东峰摇摇头道：“不是，他是我们公司的合作方，当时我找到他，他说联系了一家乌克兰的代理商，是通过那个代理商朋友再联系到这家红星机械厂的负责人的。” 吴小平微笑道：“那就对了嘛，既然他不是直接中间人，而是又托了一层关系，你们就应该联系那个什么代理商，让他出面沟通，把线牵上了才能和对方直接交流。苏国这边和咱们国家的人情关系不一样，很多时候人托人是不行的，必须得一环扣一环的交流，这一点我有经验。” 吴小平倒是没有说大话，虽然上次在去瑞士途中在法兰克福机场转机的时候被弄得有点手足无措，但那毕竟是从来没有去过的国家，但是对苏国，可以这么说，就算没来过，每个外事人员都通过学习对它有相当的了解，毕竟是苏国“老大哥”嘛。 钟白前世虽然也到俄罗斯去过，但乌克兰他还真是第一次来，而且对苏国人的特点也摸得不是很清楚，毕竟在21世纪后，苏国，或者说是俄罗斯，他们和华国之间的经贸往来虽然也有，可是总体占比不高，钟白更多的是和rb、md以及一些西欧发达国家打交道，那方面经验更为丰富。 这会儿听吴小平这么说，钟白倒也不逞能，点点头道：“吴秘书这方面应该拿捏得很准，那东峰你想办法尽快联系一下德蒙·卡丹，把那个代理商的联系方式要过来，咱们尽快和他搭上线，然后再让他帮我们约红星机械制造厂。” “好，我马上去大堂打国际长途。”余东峰站起身来，还不忘提醒道：“我们俩昨天时差已经倒得差不多了，反正今天晚上也办不成事儿，你们就先休息，争取尽快把时差倒过来吧。” 得，余东峰这小子虽然是第一次出国，但是现在看来这块操作还挺熟练的嘛，钟白点点头道：“行，吴秘书先去休息吧，我还有点技术上的问题和姜老师讨论一下。” “好。不过你为啥一直叫他姜老师？”吴小平显然有点疑惑两人的关系。 钟白这才一拍脑门儿道：“嗨，瞧我这……在车站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没有说清楚，这位姜信鹏在入职白峰贸易有限责任公司之前，是我在省化工技校的班主任老师，刚刚才下海辞职呢！” “嘶~~”吴小平听到这个情况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姜老师还真是挺有勇气的，班主任老师的工作都不做了跑来干这个？” 如果是头两天在天都问姜信鹏这个问题，他可能还有些不适应。 但自打跟着余东峰跑了几天，尤其是这一趟出国之旅，才真的让姜信鹏大开眼界，明白了钟白那句话“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的深远含义。 吃了自己从来没吃过的东西，去了自己从来没去过的地方，干着自己从来没干过的工作，任何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在这个机遇遍地都是的年代，能亲身投入其中体会到的那种真真实实的感觉，才真正具有说服力！ 所以此刻姜信鹏已经没有了最初的胆怯，而是肯定的点头道：“是啊，跟着余总做了几天工作我才知道，咱们现在做的事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我能为公司出力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总比在学校天天上班一眼就能看穿自己一辈子的路线强。” 第三百四十八章 这事儿有点麻烦 姜信鹏态度的转变，钟白是听在耳里，看在眼中。 虽然他以前是自己的老师，但自从kco特种含氮肥课题之后，可以说在对待钟白这方面，姜信鹏早就没有了以往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反而显得很谦和。 毕竟钟白的本事越来越大，姜信鹏也有很强的切身体会，这年头不怕你有本事出不了头，就怕你没本事。 所以等余东峰下去打电话、吴小平回房补觉，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姜信鹏便迫不及待的拿出了绘图纸和工具，一副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的节奏。 “你不用那么着急画。”钟白见姜信鹏马上就要开工，便笑着摆了摆手道：“这设计图现在还没定死呢，能画出来个什么？” “啥？你上次不是说设计都已经形成了么，我也看了那些草图，工作量很大啊！要是不抓紧时间画图耽误了工作咋办？”姜信鹏疑惑道。 钟白细细的解释道：“因为目前我们还不知道红星机械制造厂具体的生产能力以及他们的制造工艺水平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而dxw单体液压支柱也不仅仅只有一套设计，它也有各种各样的变量，比如支柱规格、顶板抗沉淀受力极限、焊接工艺等等多种因素影响，现在就想针对性的画出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所需最合适的dwx单体液压支柱设计图，无疑是刻舟求剑。” 没错，dwx单体液压支柱是一个系列产品的总称，主要就是在于它包含了d（单体）w（外注式）x（悬浮式技术）这三大要素。 而在2020年，dwx单体液压支柱的热门型号不下数十种，每一种的设计图都有些许不同。 比如以dwx35-180/100x为例，35为支柱最大高度，180为支柱的额定工作阻力，100为支柱的油缸直径。 而类似以这种方式命名的dwx单体液压支柱型号已经超过了100种，其中最热门的大约又有20余种，要是都画出来，别说姜信鹏一个人了，就是十个姜信鹏一周时间也画不完啊！ “原来这还是一个系列产品啊……”听完钟白的解释，姜信鹏总算心里有了点谱，挠了挠头皮道：“那……还是等定好型号之后再画？” “嗯，具体型号我们再具体来画，不过所有型号都共同的设计图特点，我这里可以给你先说一下，你抽空练练笔也行……” 钟白顺手拿起纸笔，就这样开始反向“教学”起自己曾经的班主任老师来。 而姜信鹏也趁着这个机会，一边观摩钟白作画的具体步骤，一边适时的询问某些细节为什么要这么画的原因，钟白也一边画一边讲解，虽然速度慢了点，但这种方式总是更利于他人理解自己脑海里的设计原理。 结果刚画完大半张的时候，余东峰就上楼了。 “钟白，这事儿有点麻烦啊！”余东峰的口气明显有点失落，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僵硬起来。 “咋回事？” 钟白放下纸笔，姜信鹏一看他俩有话要说，也就悄悄的拿着东西出去了，留下两人单独在房间里。 余东峰喘着气说道：“我这不是打电话找德蒙·卡丹么，联系上了之后我让他把那个代理商的联系方式给我，他给是给了，然后说他自己打个电话给先问一问是啥情况，结果我等了一会儿之后德蒙·卡丹又一个电话打过来，说找代理商先和红星机械制造厂方面联系了一下，对方表示最近出了点状况，产能有些不足，可能短时间不能接我们的订单了。” “什么？产能不足？”这下轮到钟白着急了：“那他么的怎么一开始不说，那天你在广府不是和德蒙·卡丹沟通后说没问题的么？现在我们人都到乌克兰了，尼玛这红星机械制造厂要是不接我们的订单，这一时半会儿我们上哪儿找其他机械厂来生产这玩意儿？你怎么不问问德蒙·卡丹那边，有没有办法找到备用的生产厂家？” 余东峰摇摇头道：“我当然问了啊！可是他回复说，那个代理商朋友只认识这家红星机械厂的厂长格罗科夫，其他的不熟啊！他建议我们要不就去南边的顿涅茨克自己跑看看，说那边也有一些中小型机械厂……” “槽，这意大利人以为我们是在华国啊，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知道我们只有哈尔科夫市的入境许可么？想要跑去其他地方没有苏国同意是不可能的，总不能让我们再打电话找伊万诺夫帮忙吧？别人还指不定觉得我们是不是搞什么骗局，来了哈尔科夫又说要去其他的地方，现在华国和苏国的关系还没有到那么友好的地步啊！”钟白这下是真的有点急得跳脚了。 尼玛早不出状况，要是在国内的时候就先明确了这个，那至少还可以提前给伊万诺夫打招呼，自己再想办法问问看乌克兰有没有其他厂家能接这个活儿。 可现在大家好不容易才跑来这儿，都住到酒店里了你才和我说这个？ 我裤子都脱了，你告诉我大姨妈来了做不了让我想办法临时换人？ 真当我是超人啊！ 我特么就是超人也没办法在国外这么牛逼，呼风唤雨的想干啥就干啥啊！ 这个突如其来的状况把钟白急得站起身来不停的来回在房间里踱步，脑子里一直想着怎么来破这个局？ 真找伊万诺夫重新打招呼？ 不行，且不说时间来不来得及，就算来得及，那尼玛中间又要折腾无数功夫，打无数个越洋电话不说，之前捐赠给哈尔科夫市价值将近两万块的白酒和白糖，就如同钞票扔到水塘里，连泡都不冒一个了？ 这成本未免也太大了一点，再说就算后面能临时联系到厂家，你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能力承接，毕竟伊万诺夫也是只打过一次交道的，远不及德蒙·卡丹和余东峰的关系那么铁。 “麻蛋的，这意大利人害人不浅啊！”钟白还真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咬牙怒喷。 “哎，这都是我的锅，当时太着急没问清楚。”余东峰见钟白这样，自己心里也不好受，毕竟自从他下海经商以来，还从未碰到过这种操蛋的情况，只能点燃一根中华烟默默的开抽。 第三百四十九章 吴小平的建议 两人默默的抽完一根烟，都意识到这样也不是办法。 “麻蛋的，我要让意大利人付出代价！”余东峰气得牙痒痒，又准备冲下楼去再打电话找对方，却被钟白给拦住了。 “我们先暂时不要再联络意大利人那边。”钟白思考片刻，道：“仔细想想，当初咱们也只是委托他牵线，他也的确做到了，但这事儿本身就有很大风险，我们也要承担，他毕竟没有在牵线这事儿上收一分钱，而且以德蒙·卡丹和公司现在的合作程度来看，他也没必要坑我们吧？” 这个分析是比较客观中立的，毕竟总的来说之所以碰到意外，主要还是这次出行来得太急了。 好歹这也是跨国，而且是去一个基本上没有华国人去的地方从无到有洽谈生意，即使是在信息物流发达的2020年，你一个国内公司要亲自到外国和一个没有合作过的公司谈业务，前期的准备工作没有个十天半月的敢保证就一定成功吗？ 再加上钟白还考虑到白峰公司目前最主要的利润还是来自于和德蒙·卡丹的合作，除非已经完全找到替代意大利人的合作伙伴和新领域，否则这时候朝对方发火除了能发泄点负面情绪之外，只会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合作关系蒙上一层阴影，那后面的代理生意还做不做了？ “那咋办？难道真要去什么南边的顿涅茨克看看么？”余东峰着急的问道。 钟白觉得还是应该从哈尔科夫市这边入手，毕竟花了这么长时间分批来哈尔科夫市，还在前期投入了价值两万多元的捐赠，总不能说换地儿就换地儿吧？ “去其他城市找工厂就是扯淡，这个建议咱们也不必考虑。”钟白认真思考了一番，道：“哈尔科夫好歹也是乌克兰数一数二的重工业城市，我不相信除了这个红星机械厂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工厂能做咱们产品了。这样，明天我们先去那个厂上门看看能否和他们厂长当面沟通，如果不行的话，咱们再想办法在当地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类似工厂的，哪怕规模小一点，只要能生产就好。” “行吧……现在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余东峰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哎，不说了，这次刚出来就是闷头一棒，你还是早点回去洗洗睡吧，明天再说。” “好。” 回到房间，钟白才发现吴小平并没有睡着，而是拿着酒店房间里的一本本地指南，打开床头灯正在认真阅读呢。 “明天的行程咋安排的？”见钟白回来了，吴小平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问道。 “暂时先定为去红星机械厂，但能不能见到对方的厂长，现在还是个未知数。”钟白轻轻的摇了摇头，问道：“乌克兰这边，也没有咱们华国的外事部门办事机构吧？” 吴小平点头道：“对，乌克兰没有，只有莫斯科有。咋了，小钟，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有点麻烦，余经理那边得到的最新消息，说红星机械厂因为近期产能不足，暂时接不了我们这笔订单，可能这一次来乌克兰收获不大啊……”钟白在吴小平面前也没有什么好掩饰的，索性把刚才的事儿告诉了对方。 吴小平想了好一会儿，才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 “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不和哈尔科夫市zf先联系一下呢？” 钟白抬起头看着他，奇怪的问道：“联系哈尔科夫市zf干什么？有用？” “当然有用啊！”提到这个吴小平马上来了精神，从床上坐起来，认真的介绍道：“小余的公司不是给哈尔科夫捐赠了两万余元的用品吗？捐了肯定是运送给他们市zf接收，那咱们现在在这边开展商务工作遇到了阻碍，让他们市zf想想办法帮帮忙不是天经地义的嘛！” 钟白还真没想到这一茬，楞了一下道：“可以这样操作么？” “咋不能？”吴小平一拍胸脯道：“小钟，和国外这些公司啊、专业机构打交道我肯定没你强，但老哥我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外事人员，和国外地方zf打交道我可是有经验的！别说什么苏国乌克兰和咱们国家关系还不够好，其实差不多的情况我前年去东德出差的时候也遇到过，当时也是因为前期沟通出现失误，我们一个考察团去交流的时候对方的企业没有开工，我也是想办法和当地zf……我想想，是叫罗斯托克市吧，和他们沟通了这方面的事，最后虽然耽误了两天时间，还是找到了一家替代的企业，那这次完全也可以这么试试看嘛！” “是么？那行啊！”钟白这下情绪才稍微乐观了一点儿，道：“这块我也不是很懂，既然这样，那咱们明天就兵分两路，老哥你带着余东峰一起，和哈尔科夫市zf这边沟通一下，我和姜信鹏去红星机械制造厂看看，怎么样？” “嗯……可以。” 吴小平稍微考虑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 这个分组也算合理，毕竟这次捐赠也是以公司的名义发起的，余东峰作为白峰贸易有限责任公司的负责人完全有资格在碰到困难的时候去找当地zf，而自己这个外事人员还能兼翻译。 那边钟白和姜信鹏都是技术人员，直接上门找企业谈谈技术问题，说不定还能看到一丝曙光呢？ 事情很快就定了下来，钟白也赶紧去余东峰房间给他们俩说了一声，便草草的上床休息，就这样度过了他重生之后在乌克兰的第一夜。 …… 哈尔科夫市市区的形状比较奇怪，既不是像京城那样摊大饼式的一圈一圈往外扩张，又不像沪江这类比照大江大河自然划分，而是呈现一个倒梯形的结构。 昨晚大家入住的卡利普索酒店在近乎于东南郊区角落的位置，而红星机械厂则在西北角的郊区，两地之间的距离整一个市区最远交通路线。 花费了整整两卢布，也就是折合当时差不多四美元的出租车费，钟白和姜信鹏两人才在半个小时后于上午九点抵达了西北郊区的红星机械厂。 第三百五十章 一定是rb间谍! 在哈尔科夫，红星机械厂是历史最悠久的一座大型国营机械厂，始建于1965年。 占地面积大约五百余亩，厂内职工超过5000名，每年的生产总值就占到了整个哈尔科夫市地区gdp的12%，可以说是当地的龙头企业也不为过。 高达五米的大铁门，之前钟白去过多次的省一化在这个排场面前也不过是个小弟弟。 厂外甚至还有一条长达五百米的街道，开设着各式各样的商店，显然都是为工厂工人服务的。 尽管现在已经过了早上上班的那个时间点，但下车后钟白依旧可以看到有不少人在商店内出入，大多是女性。 “这家厂看上去好气派啊，都快顶上我们天都市钢铁厂的规模了……”虽然不是发达的西方工业国家，但姜信鹏毕竟是第一次出国，看到这幅场面，语气中也带着一丝羡慕。 “呵呵，也就是这几年而已，此一时彼一时，以后咱们国家比这气派的大工厂海了去了。”钟白倒是没有那种盲目的崇拜感，淡淡的评论了一句。 乌克兰在90年代苏国解体之前，的确可以算得上是整个苏国内部数一数二的发达重工业地区，毕竟前世华国于1998年购买的第一艘航母“瓦格良”就是乌克兰生产的。 但随着苏国阶梯，乌克兰独立之后，采取了完全不同的发展路线，因为过于强调发展其他产业导致引以为傲的重工业产业全面空心化，大批工人失去工作，整个国家也陷入了一蹶不振的局面，很快人均gdp便被华国追上并反超，算是一个选错发展路线的典型反面例子，钟白自然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崇拜感。 两名黄种人的东方面孔出现在这里，还没走到厂门口前就已经引起了街道边几名妇女的注意。 “快看呀，来了几个东方人！” “是哪个国家的？看上去穿得挺好看的。” “不会是rb间谍吧？” “要赶快报告支部！” “……” 不得不说，这年头东西方的冷战给普通老百姓带来的影响还是挺大的，钟白和姜信鹏怎么也没想到，刚下车连和当地人话都没有说一句的情况下就已经被几名机警的妇女认定为rb间谍了！ 至于为什么是rb间谍而不是其他间谍嘛…… 那是因为在他们的宣传里，华国根本就是一个根本没有任何基础的弟中弟，这种国家怎么可能有人出国跑乌克兰来嘛，那想来想去当然就只有亚洲最发达的rb咯！ 对妇女的举报钟白根本不知道，此刻他还在观察怎么进大门呢！ 因为已经过了考勤时间，早已没有大批工人进厂的场面，只有个别的干部时不时的进去一两个，钟白注意到他们每个人进入厂区之前，都要向门卫出示一张类似通行证之类的卡片，待对方核实之后方能进入。 看来红星机械厂平时的管理还是很严格的，这也符合苏式企业制度化管理观念很严格的一贯理念。 这时，钟白的肚子突然“咕~”了一声，他才意识到好像在酒店出门的时候只吃了一块小蛋糕而已，饿了。 “看来没有通行证进不去啊。”钟白对姜信鹏说道：“咱们去旁边的商店打听打听，顺便买点吃的。” “好。” 两人走到旁边一家列巴（店），这是苏国国内最常见的食物供应点，一排排的大列巴整齐的摆放在柜台上。 一名国营女性营业员正背身用抹布打扫清洁，听到身后有动静便马上转过身来，下意识的问道：“瓦西里（同志），你们需要买什么？” 钟白则面带微笑的指了指面前的半麦大列巴，道：“瓦西里，我们需要两个半麦大列巴，再要两瓶苏打汽水，谢谢。” 女营业员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黄皮肤顾客，显然被对方流利的俄语给搞蒙了，愣了半天才小声道：“你们……是外国人吗？” “是的，我们是……” 就在钟白正准备简单的自我介绍一番之时，从背后的商店门口突然冲出来两个黑色身影，不由分说的扑了过来，马上把他和姜信鹏给围住了！ 两个戴着苏式大盖帽的警察，用警惕的眼光看着两人，其中一名用冰冷的口气说道：“你们是哪国人？为什么会出现在红星机械制造厂附近？马上拿出你们的相关证件！” 这时候门口又冲进来几名女性，见警察已经暂时控制住了两人，便立刻指着钟白和余东峰道：“警察瓦西里，就是这两个家伙，他们刚刚一直在厂门口鬼鬼祟祟的，一定是rb间谍！” 擦，钟白瞬间反应过来了，敢情这是把他们打成间谍了啊！ “警察瓦西里，我们不是rb间谍，我们来自华国，这里是我们的护照。”钟白一边说一边从随身挎包里拿出了两人的护照，递给了那名问话的警察：“我们是来哈尔科夫市洽谈生意的。” 警察将信将疑的从钟白手中接过红色封面的护照，翻开它仔细查看起来。 钟白以为这就应该没问题了，但很显然警察并不打算放过他，而是先把姜信鹏的护照还给对方，反而把钟白的护照扣在手中，反问道：“为什么你的签证是从rb转过来的？你到底来哈尔科夫的目的是什么？” 擦，没想到自己当时安排的从rb转机居然碰到了这个节奏，钟白耸耸肩道：“警察瓦西里，你难道不清楚我们华国和苏国目前的外事关系吗？一般人无法直接办理直飞的签证，所以我们必须经由第三国才能抵达这里。” “那为什么他可以？”警察马上朝姜信鹏一指：“你们两个人前往乌克兰的方式完全不同，为什么能在这里见面？走，跟我们回分局解释清楚！” 这一次不等钟白分辨，两名人高马大的二毛子警察已经不由分说的靠近一步，一左一右直接抓起两人的胳膊往外推！ 尼玛的蛋，为什么这次来乌克兰运气这么差？ 吃了红星机械制造厂的闭门羹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被当地警察误认为是间谍，一大清早给弄到分局问话去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副市长来了 坐在警察分局的询问办公室内，钟白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重生之后已经被两次误认为是间谍了。 第一次是半年前首次单独见到童四方，那时候童四方是因为自己掌握的先进技术超过了对方的想象，所以才做出那样的判断。 而这次更离谱，仅仅只是在路边商店买个早餐也会被打为可疑的rb间谍？ 当然，这也不能怪钟白，毕竟在前世他根本没有过冷战时期的苏国出差经验，更不知道现在的苏国是一种什么样的节奏。 虽然从发达程度来看，这时候的苏国远远超过华国，但无论是基层人民还是这种一般的警察，他们的思维都在国家的各种宣传下，显得极其保守。 看到桌上的手铐，姜信鹏紧紧拽住钟白的袖子：“钟白，我们……我们是不是要坐牢？你快想想办法啊！” 和姜信鹏有些慌张失措的反应相比，钟白坐下之后倒是显得一脸镇静：“姜老师，你不要怕，我有办法。” 钟白并不是傻子，虽然刚才把自己二人带回分局的举动中有所推搡，但并没有采取什么强制措施，而且来之后对方也并没有限制自己的人身自由，他很清楚，事情发展到现在还只是调查阶段而已。 警察反复翻看了钟白和姜信鹏的护照好几次，然后才问到你：“你们必须清楚说明，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红星机械制造厂门口。” “警察瓦西里，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钟白并没有理会对方的问题：“我们持有正规护照，也有在乌克兰入境哈尔科夫的正当手续，而且把我们带到这里来没有任何的书面程序，你们这样做是错误的！我需要马上联络你们当地zf的外事部门，我们还有一名外事人员会马上过来处理此事！在此之前，我拒绝回答你们的任何问题！我需要马上和你们的上级见面！” 这名警察听到钟白的回答，愣住了。 和那个慌张失措的家伙相比，他没想到钟白的俄语非常流利，而且口气居然如此强硬，一时间反而不知道怎么回答。 还是另外一名同事捅了捅他的肩膀，小声道：“我去叫尤金斯基警长过来……” 很快一名络腮胡的中年警长就来到了办公室内，简单问了一下那两名小警察，便坐在了钟白的对面，用平和的语气问道：“你们说还有一名外事人员会过来处理吗？” 钟白点头道：“对，他现在应该在你们哈尔科夫市zf，你们应该马上打个电话，让我和他取得联系，否则我有权给我国驻莫斯科办事处的通知这件事。引起的一切后果由你们承担！” 尤金斯基警长前两天才从报纸上读到华苏两国关系改善的新闻，现在自己的分局来了这么一出，对方的反应明显不像是个间谍，要是上面怪罪下来，尤金斯基已经觉得有些不妙了。 他可不是傻子，好歹也是个基层领导，见钟白说话有条有理，而且强调了还有外事人员，他生怕引起外事纠纷，于是便马上答应了对方的请求，顺便当场把那名小警察给喷了一顿：“你们在做什么？这样搞很可能搞出外事事件的！都先出去！” 小警察表示自己很委屈，要说今天这事儿，倒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因为是接到群众举报之后他才带同事去的现场，发现了钟白和姜信鹏在商店里购买食物，而且翻看了对方的护照，的确有rb转机入境的记录。 但领导的话就是命令，他只好把大盖帽抓起，默默的带着同事离开了这儿。 姜信鹏虽然听不懂俄语，但是看到局面突然好起来了，这下心里也放宽了不少。 尤金斯基对钟白说道：“来自华国的瓦西里，您看我已经训斥过两名下属的不当行为了，我马上联络市zf，请你们冷静一下，只要那边说明情况就没事了，这件事情只是个误会，我们的警察也有他们的工作职责，请你们理解，可以吗？” “我能理解。”钟白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尤金斯基也转身给他们倒了两杯凉水之后便离开了。 “他们刚才和你说什么？”姜信鹏赶紧问道。 钟白把刚才对话的大致内容告诉了对方，姜信鹏听罢后，道：“那他们显然知道自己理亏了啊，钟白，你咋不借着刚才的机会提出我们要去红星机械制造厂，让他们帮忙呢？” 钟白摇摇头道：“不用，现在算是他们欠着我们的，红星机械制造厂我看就算去了估计效果也不大，后续我自有妙计……” 十分钟后，尤金斯基警长便再度匆匆赶了过来，这一次他的表情就显得更加和煦了：“啊，两位华国来的瓦西里，我们刚刚已经和市zf证实过了，的确有一名你们国家正式的外事人员在市zf洽谈事宜，我们分局为之前的不当行为道歉，这位外事人员也会马上赶过来……” 钟白只是点了点头作为回应，并没有再说什么。 而尤金斯基警长也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们现在已经自由，随时都可以离开。 “咱们不走吗？”姜信鹏见钟白继续稳如泰山的坐着，丝毫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不由得问道。 钟白小声道：“走什么？等吴小平秘书过来看到这一幕再说，呵呵，今天这事儿说不定还是个好事儿呢……” “好事儿？！”显然，姜信鹏已经跟不上钟白的思维了。 不过钟白也没有再解释什么，只是时不时抓起桌上的凉水喝上一两口，继续等待。 直到喝完足足两大杯凉水，连厕所都上了一趟之后，吴小平和余东峰终于气喘吁吁的来到了分局，后面还跟着一位西装革履，看上去有点身份的当地官员。 “啊！是切米特洛夫副市长！”尤金斯基警长看到这位黑西装官员，立刻站起来敬了个礼。 切米特洛夫只是表情严肃的冲他微微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三两快步走到钟白和姜信鹏的面前，立马脸上堆起了浓浓的笑容，伸出右手和钟白一握，用最认真的口气说道。 “两位给我们哈尔科夫市做出重大贡献的华国瓦西里，我谨代表哈尔科夫市zf对刚才的误会表示最诚挚的歉意！” 一听对方的身份，再加上这种口气，钟白心中已经大定，知道接下来的事情稳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我们满足你的要求 分局的办公室，随着切米特洛夫副市长的到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了一间会客室。 认真听完钟白把整个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之后，切米特洛夫只能在心中暗骂这些警察为什么那么蠢，居然就仅仅凭几位妇女的话就把钟白二人给带到分局了。 吴小平在刚刚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给吓了一跳，当时就立刻中断了和市zf方面的交流，准备过来看看。 其实那时候吴小平还没有见到切米特洛夫副市长呢，因为接见他们的官员只是一名负责商务交流的科长而已，毕竟乌克兰虽然和华国没有什么人员来往，但也有其他国家的人来，反正他们都是根据对方的身份等级派出相对应的人见面交流而已。 哈尔科夫市zf在接到电话之后高度重视，毕竟领导们都是有敏感性的，前几天他们最高领导人在塔什干的讲话人手都已经学习过了，这会儿要是在一个小小的哈尔科夫市出现了无端扣押从华国交流的人，那会造成什么后果？大家想都不敢想，于是立刻提高响应等级，决定马上把还在开会的副市长切米特洛夫派过来解决此事。 而吴小平一直在默默观察着，当他看到钟白不但没有慌乱，反而一副劳神在在、甚至嘴边还时不时露出一丝神秘微笑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子肯定又要不走寻常路了。 毕竟上一回出国在法兰克福和瑞士，吴小平都多次见证过钟白的骚操作，至少在不怵外国人这件事上，钟白无疑是他见到过最厉害的人！ 果然，钟白一开口提出的要求，就让吴小平感叹，你们为什么好端端要去惹这个优秀的年轻人啊？ “副市长先生，我们来贵市的目的，其实是想委托加工生产一批机械配件，本来这是一件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情，但是，唉……没想到哈尔科夫居然是用这种方式来‘欢迎’我们的。” 钟白表面上只字不提捐赠的事儿，全都说的是正儿八经的业务，这下弄得切米特洛夫也觉得甚是羞愧，不禁把头也悄悄往下低了一点，道。 “这的确是个误会……我再次诚挚的向你们道歉！”切米特洛夫此刻脑子里只想怎么快点把这个环节略过去，便问道：“刚才我们也听这位外事人员提了，不过不甚详细，请问您究竟有什么需求呢？我们市zf一定会全力支持协调的！” 钟白等的就是他话里最后的一句，马上回答道：“是这样的，我们在华国的时候通过一位意大利的企业家联络到……” 钟白不慌不忙的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当然他并没有把德蒙·卡丹找到本地代理商，再委托这位代理商做中间人联系红星机械制造厂的细节告诉对方。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从现在开始，接下来大家遇到的困难，不再需要德蒙·卡丹，或者是那位什么狗屁中间商朋友帮忙，而是让哈尔科夫市zf接招！ 果然，切米特洛夫一听钟白这么说，皱起的眉头也放松了不少。 不怕你生气，就怕你不提出要求嘛！ 既然提出了要求，那我们满足你，不就万事大吉了？ 切米特洛夫斟酌片刻，便承诺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市zf会马上以正式通知的形式联系红星机械制造厂那边，让他们立刻做好和你们洽谈的准备，请您放心，这个过程中我会全程参与，不会让你们再受到其他因素的干扰。” “嗯，如此就多谢副市长先生了！”钟白“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伸出手和对方重重一握。 “那我马上就去打电话联系！”切米特洛夫显然感觉肩膀上一松，不过还是不忘叮嘱一句：“那……还请您给这位外事人员说一下，千万不要联系莫斯科方面……” “这个不着急，以后再说吧……”钟白才没那么傻呢，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对方的把柄抓在自己手里，怎么可能轻轻松开？那样的话岂不是刚才的委屈都白受了？ 坐上哈尔科夫市zf派的专车，一直因为不懂俄语的余东峰听完吴小平的一番分析之后，才忍不住一拍大腿道：“槽！你是不知道我们刚才在市zf，他们也就派了两个人不痒不痛的陪我们吹了半天牛，一句实在话都没有！咋外国人在你面前就像小孩子一样乖乖听话呢？钟白，可真有你的！” 钟白只能无奈的一摊手道：“这事儿也不是我策划的啊，当时我就是肚子有点饿准备带着姜老师一块儿去买点早餐而已，你说是不是，姜老师？” 讲真，钟白心里还真是这么想的，这可不是我要装逼的啊，你看，你们非要我装逼，那我就勉强装一下嘛。 不过姜信鹏倒是早已对自己教出来的这位学生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脑袋一阵狂点和鸡啄米似的，又引发大家一阵开心的笑容。 这次有了副市长亲自带队，自然进入红星机械制造厂大门不要提供那什么鬼通行证了，两辆车毫无阻碍的就开进了他们的办公区。 一干机械厂干部早就站得恭恭敬敬的在办公大楼迎接，这一幕让钟白不禁在内心吐槽，果然不愧是制度相同的苏国，就连这个节奏也和现在的国内是一模一样的嘛！ 站在这群干部最前面、一位有些秃头还蓄着下巴胡子、酷似列宁的中年同志率先走了上来，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应该就是他们厂里的厂长格罗科夫了。 果然，格罗科夫在切米特洛夫副市长的介绍下，热情的一一和四人握手，又道歉说之前并不知道他们是通过市zf这边介绍过来的，那时候订单又比较忙云云，所以当时才没有同意接下这笔订单。 钟白丝毫不在意对方的说辞，因为现在只能算是事情的第一步，那就是好歹才和对方机械厂搭上线，后面还有很多具体的意见要交换，谁也不敢说这个订单就马上能签订好。 切米特洛夫副市长见钟白没有提起半句刚才被捉到分局的事儿，这下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心道总算让你们接洽上了，那自己还是得想办法赶紧开溜才是。 第三百五十三章 连见面的必要都没有 “那么，格罗科夫厂长，接下来就由你负责接待好这些来自华国的瓦西里了。”切米特洛夫给格罗科夫打了个眼神示意，这才转身微笑着对钟白说道：“我还有一个会议要召开，如果接下来碰到什么困难的话，市zf随时可以给你们提供一切必要的帮助。” “好的，那就些谢谢副市长先生了。”钟白也很有礼貌的同对方挥手致意。 见副市长离去，格罗科夫自然也就不会再让一大群干部掺和在一起，而是只带上了他们机械厂的另外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同志一起和钟白等人交流。 钟白简单的将众人身份一一介绍，又表示今天这次面谈可以直接用俄语。 “这位是我们的总工程师舍甫琴科，在技术方面的细节可以随时和他探讨。”格罗科夫清了清嗓子，道：“之前发生的事情我必须要澄清一下，虽然你们找到了市zf，但我们机械厂目前的产能的确腾不出手，再帮你们代加工什么液压支柱产品。” 听到这话，钟白的眉头马上就皱了起来。 什么鬼，刚刚还好好的，现在一开口就直接提困难，这是摆明了不想做这笔生意了？ 但对方有一点没说对，钟白立刻指了出来：“厂长，我们这一次来不是代加工已有的液压支柱产品，而是有一套全新的设计，这种新型的液压支柱是市面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所以不仅仅是单纯的委托生产，还有我们的设计需要实现，所以我认为这是一次非常好的合作机会。” 格罗科夫用手摸了摸他那已经光滑得连一只蚊子都站不住的脑门儿，口气显得有些轻佻：“抱歉，你刚才的话我没有听明白。意思是你们委托生产的是一种新产品？” 钟白点点头道：“对。” 然后他又示意姜信鹏把自己先前画的那套有些潦草的效果图递给对方。 格罗科夫只是看了一眼就把它丢给了旁边的总工程师舍甫琴科，看来这位厂长应该是不怎么懂具体专业业务的。 这位总工程师戴上眼镜，认真看了好几分钟之后，才抬起头，皱眉道：“恕我直言，我并没有从这张效果图看出它和普通的活塞式液压支柱有任何不一样的地方，只是在外形上稍微有一定点儿不同而已。如果这就是你们提出的新设计，恐怕在我们乌克兰每天都可以给你们弄出好几十种不同的‘新产品’出来。” 这话里瞧不起的意思可就浓了，钟白倒是不怎么在意，因为的确仅仅从外观效果图上并不能看出dwx单体液压支柱的强大之处，但是当旁边的吴小平把对方的话翻译给余东峰和姜信鹏之后，两人的脸色立刻就黑了不少。 余东峰还好，毕竟长期和钟白接触，也潜移默化的被钟白灌输了不少商场上打交道的常识，比如不要轻易被对方几句话就把情绪给调动起来呀之类的。 但姜信鹏就不行了，毕竟是刚刚才下定决心辞职跳槽跟着余东峰干的，之前在分局被莫名其妙当成间谍就已经让他窝了一肚子火没地方发泄，这下又扯到了技术问题，尤其这还是钟白昨天晚上刚刚给自己讲解了新产品先进性技术之后，这两个二毛子连问都不问，只看了一张图就说东西不行？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姜信鹏忍不住立刻提高声调吼道：“你们知道什么？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活塞式液压支柱，它是外注式！而且还采用了悬浮式技术，技术含量不比活塞式高一万倍！” 舍普琴科还在等钟白的回答呢，没想到旁边冷不丁跳出来一个大嚷大叫的姜信鹏出来，而且说得又不是俄语，只能一头雾水的看着对方，转头朝钟白问道：“这位刚刚在说些什么？” 虽然姜信鹏说得是没错的，但钟白并没有直接翻译他的话，而是想了想才说道：“这张图是他完成的，他强调这并不是普通的活塞式液压支柱，还有很多不一样的设计在里面。” “是么？里面还有什么不同的设计？有三视角的内部设计图么？”舍甫琴科显然是个闷头搞技术的，丝毫不觉得自己提出来的这个要求已经有些过分了。 钟白问问一笑道：“舍甫琴科总工程师，现在我方都不能确定你们厂愿意在规定时间内接下这笔订单，就要我们提供内部设计图，这是不是很不合理？难道你们接受订单还要先看是什么产品，然后再决定？难道不是看看这款产品的生产周期、生产难度以及它的利润率么？” 这个问题显然就不应该是一个技术总工程师该回答的问题了，格罗科夫皱了皱眉，接过话题道：“你说得没错，我们当然是主要从利润率来考虑。但我们现在正有一项重要的生产任务需要完成，大量的产品还没有交付给订单方，又怎么可能腾出手来做液压支柱？这东西的利润想来你们也应该清楚，很多产品都比它高，更不要说我们最近生产的液压泵了！说实话，要不是朋友之前提起过你们希望和我们接触的意图，再加上今天切米特洛夫副市长亲自把你们带来，我根本觉得连见面的必要都没有！” 格罗科夫的话虽然难听，但他却并没有对钟白撒谎。 因为最近他们接到了一笔俄罗斯的订单，要求在短时间内生产五千台液压泵交付使用，定金也是支付过的，利润空间当然也非常大，所以他才不怎么想理会钟白他们的要求。 格罗科夫虽然搞不明白什么dwx单体液压支柱强在什么地方，但总归你这玩意儿就是个液压支柱而已，生产一根能赚多少钱？ 若是平时机械厂没有全力开工也就罢了，现在所有的生产线都忙着生产那批液压泵，哪儿还有工夫管你这个？更不要说还是从来没有打过交道的华国企业！ 华国企业，他们拿得出多少钱？或者换句话说，他们有钱吗？会不会是骗子？ 想到这儿，格罗科夫补充了一句：“先不说别的，就假设我们愿意接这个订单好了，你们准备生产价值多少卢布的产品？” 第三百五十四章 困难局面 这一次出来，余东峰是拿出了公司所有家当，也就是差不多四十五万元人民币。 按照现在的汇率算下来，接近十九万卢布左右（1982年人民币：美元为1:4，卢布：美元为0.8:1折算）。 所以钟白简单的心算了一下马上报出了这个数字：“第一批的产品，我们这边能提供的资金大约是十九万卢布左右。” 这个数字，格罗科夫显然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刚才说多少？十九万卢布，是不是记错了，应该是九十万卢布？” “不，就是十九万卢布。”钟白解释道：“我们当然很清楚这个量很少，但这只是第一批，后续等第一批产品售出，我们拿到回款之后就会再委托制作下一批的，而且下一批订单的数量会比第一批多很多……” 格罗科夫摆了摆手，示意钟白不要说了，同时站起身来，小声对总工程师舍甫琴科说了两句便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这什么鬼？你就算不想做这笔生意，好歹也要明确拒绝吧？ 谈到一半一声不吭就跑了是啥意思？ 余东峰和姜信鹏面面相觑，不知道两人聊了些什么这位厂长就突然走人了，只能把目光投向钟白。 钟白只好微微摇头表示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这时候舍甫琴科才解释道：“厂长说请你们稍等，他要拿一份文件过来给你们看。” “拿文件？什么文件？”钟白也糊涂了。 “他没有说，稍等两分钟就知道了。”舍甫琴科在谈到非专业问题的时候，口气倒还是比较和善的。 二毛子说两分钟还真就是两分钟，很快格罗科夫就拿着一份他们红星机械制造厂内部的文件过来了，把它推到钟白面前，道：“华国瓦西里，这不是我不愿意，也不是说你们的产品利润率低，而是根据我们厂里的规定，凡是外国委托生产的工业配件，如果单次委托合同价值少于五十万卢布的订单，是不允许接受的，不信你可以看看文件里面的第十六款，喏。” 钟白马上拿过文件仔细一看，倒还真是和格罗科夫说的一样！ 这下就有点不好操作了！ 钟白很清楚，哈尔科夫红星机械制造厂也是一家乌克兰的大型国企，基本上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个大号的省一化。 这种企业的生产任务主要都是在计划经济体制下的分配式订单，当然，随着苏国经济改革的进程，虽然没有华国的改革开放力度大，但近年来他们也被允许可以接受适量的外部订单。 以毛子的粗犷性格，在对外订单上根本就没有制作什么种类之别，只是很简单粗暴的设定了一个金额，就比如现在看到的委托生产订单不少于五十万卢布。 当然，不是每个厂这个数值都设置为五十万卢布，根据厂子规模大小的不同，这些数字是会调整的，但至少就目前而言，红星机械制造厂的规定就是这个数字。 钟白现在面临一个很困难的局面。 因为这个规定并不是格罗科夫隔了多久才弄出来的，而是仅仅花了两分钟就拿出了一份现成的文件规定，从文件的落款日期上面可以看出已经实行有好几年的时间了。 和华国渴望引进外资不一样，苏国，目前还是世界上的一流国家，是可以和md相提并论的世界两极之一。 他们不会像华国那么莫名的崇拜外国，尤其是在他们看来的小弟弟，区区十九万卢布的订单违反规定？不值得，也不可能。 钟白当然考虑过马上找切米特洛夫副市长过来协调，但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是，对方是因为之前抓间谍的事情欠了自己一个人情，可这个事情不是一名副市长就能干预的。 乌克兰或者说苏国，他们也有类似于华国内部的“计委”存在，每年的生产量大多也都是以计划内为主，甚至比例还比华国国企来得更高。 本来让对方少生产目前所需的液压泵来匀一部分生产力给钟白也就罢了，关键是白峰贸易公司能提供的订单金额明显小于规定数字，如果说前者还能勉强让切米特洛夫想办法帮忙的话，那么后者无疑需要莫斯科方面的“计委”同意才可以。 这个关系就太复杂了，钟白就是能力再强，也没有强到在这个华苏两国关系刚刚回暖的时刻，能把手伸到莫斯科的权力部门去。 所以，其实现在看来找不找切米特洛夫帮忙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个忙不是他能帮的啊！ 至少也要自己这边筹集五十万卢布，也就是大约相当于二百五十万人民币！ 现在是1982年，二百五十万人民币什么概念？ 即使已经在最近突飞猛进的山平县化肥厂，全年的销售额也只不过是五百多万人民币而已。 余东峰能拿出这四十五万元，说白了就是和往常一样，信任钟白的判断，觉得这事儿值得去做，所以不惜把目前所有的流动资金全部都攥在手里，跑乌克兰来拼一枪！ 而你要是问他还能不能想办法筹到钱？ 用一句网络上流行的话来回答，就是……多余的我连一滴也没有了。 见钟白手拿那份文件呆住了，余东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小声问道：“喂，你咋了？” “没事儿……”钟白只感到自己的脑子现在乱作一团麻，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只感觉一股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压得他都有点喘不过气。 莫非，这一次矿山和公司双赢的好事儿，就要因为资金缺口而作罢么？ 那自己这么拼，跑去挖角姜信鹏，又千里迢迢费尽力气转机才跑到乌克兰来，图的又是什么？ 钟白不想放弃，但现在的客观情况容不得他还要继续在规定上和格罗科夫硬杠，那只能是浪费时间。 就算自己把切米特洛夫副市长喊过来协调，怕是最后也只能给一个不痒不痛的结论，丝毫对这件事儿起不到任何帮助。 想要解决让对方代工生产的问题，只能想办法筹措资金。 “好，贵厂的规定我方了解了。”钟白咬咬牙，终于极不甘心的吐出一句话：“我方会想办法解决的。” 格罗科夫见事情总算告一段落，表情也没有开始那么严肃了，反而微微一笑道：“那么，有机会的话，我很期待和你们的下一次见面。” 第三百五十五章 怀才的故事 如果说“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是一个有两个开关才能启动的救生仪器，那么一个开关是远在乌克兰哈尔科夫努力的钟白一行人，而另一个开关则是和源市的矿山老调研员司空怀了。 作为一名还有一年半时间就要正式退休的老干部，也是以前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老书记，司空怀对工作单位的情感不可谓不深。 在他当矿山书记的那些年，国家还没有出台本地干部不准担任企业一把手的规定，作为一个和源人，尤其是老和源县的土著，司空怀几乎是看着矿山一步一步从自己20多岁参加工作一直发展壮大到了今天。 六年前他正式卸下书记一职，但对矿山的热爱却丝毫未减少。 儿子因为在省城工作，也在天都分了房子，司空怀本来平时就是一周最多上个两天班，其余时间都在休息，所以上周周三返回天都之后决定待一周，带带孙子一直到下周四再回单位。 不过，这个周日，在家含饴弄孙的司空怀却迎来了一位罕见的客人。 那就是他的老领导，也是当初一把将他从县上调到市里的矿山工作的原天河省工业厅副厅长，孙光石！ 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让司空怀惊喜莫名，甚至马上把最喜欢的孙子丢给老伴带，自己则恭恭敬敬的给孙光石泡上了一杯新鲜的毛尖茶。 “孙厅长，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其实司空怀的头发比孙光石白得还要更多一些，看上去也更显老，不过在这位老领导面前，他从来都是一副下属姿态，现在也不例外。 孙光石先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先坐下，才说道：“怀才，我没有打招呼就跑你儿子家来，你不介意吧？” 司空怀立刻摇头道：“我咋会介意呢！老领导啥时候想来都行！” 而孙光石之所以称呼司空怀为“怀才”，而不是直呼其名，这中间还有点小插曲。 以前司空怀中专毕业，在那个年代也算是读过书的人，年轻的时候心高气傲，被分到县锅罐厂工作还有点不服气。 幸好一次孙光石下基层调研，那时候他还只是个省厅的科长而已，结果恰好碰到了司空怀，觉得这位同志有拼劲儿，还有点不怕困难的意思，这才在回来之后建议组织上把他从县里调到市里。 从那以后，孙光石每一次和司空怀见面，都要提到第一次见到对方表现出那股“怀才不遇”的尽头，正好司空怀的名字里，司空是复姓，单名一个“怀”字，孙光石就在私下交谈的时候笑称对方为“怀才”，是这么个来历。 说起来，上一次见面还是孙光石一年半之前刚刚退休的时候，司空怀趁着过年到老领导家里拜了年，没想到这一次见面居然是孙光石主动到自己家里，又怎能不让这位老调研员感到意外？ 这种不同寻常的突然上门造访，司空怀明显感觉到了孙光石的情绪和以前有些不一样，没有那种刚退休后的轻松惬意，反而显得有一丝丝焦虑在里面，于是主动开口问道：“孙厅长，您是不是碰到什么烦心的事儿了？” 孙光石长叹一口气，点点头道：“哎……是啊！本来我这个老头子退休之后就应该安安心心和你一样在家里含饴弄孙的，但现在……有个工作上的事儿一直困扰着我。你也知道我退休后本不打算再问工作上的事儿，可是这件事它不一样，它关系着你们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未来啊！” 听孙光石用如此严肃认真的口气，司空怀当即就明白了对方话里所指的事情，那自然是矿山里人人皆知的连续减产七个月的糟心事！ “孙厅长，您说得没错！这事儿的确是关乎我们矿山生死存亡的大事儿！”提到这个，司空怀的情绪明显也有些低落：“我也曾经和矿山现在的领导们建议过，让他们赶紧拿出办法来，但年后也一直看不到成效，哎……” 孙光石的眼睛是雪亮的，自然看得出司空怀刚才这番感情流露不似作伪。 司空怀虽然以前是书记不是场长，但那个年代出来的人，在业务钻研上一贯是刻苦的，至少比现在的章南风强到不知道哪儿去了。 而且他近几个月也忠实履行了自己调研员的职责，经常想办法给领导班子建议、通气，也分享了一些自己当年的经验，但都被章南风以“形势不同、现在的生产技术也不同”给婉拒了，所以几次之后，司空怀也就渐渐灰了心，后面就干脆上班只是看报纸喝茶，再也不去自惹麻烦。 不过，司空怀暗地里还是在关心的，从一提到矿山他眼睛就开始发光，孙光石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既然这样，孙光石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直接开门见山道：“只要你对矿山还关心着，还有感情，那就好！我今天专门过来找你，就是听一位年轻同志提出了一个好方法，希望你能想办法建言献策，让你们矿山的领导能够马上动起来！” “啊？啥方法？”司空怀一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是咱们矿山的年轻同志来找您的吗？不过……最近不是省厅的督导组也下来了，难道这位年轻同志没有给督导组反应么？” 孙光石一拍大腿道：“怀才，这位年轻同志正是督导组其中的一员呐！” “啥？就是督导组的一员？”司空怀脑筋明显有点转不过来了：“那……那咋不赶紧推动这个措施赶快实行？” “废话，要是他能马上推动，还用得着我这个糟老头子巴巴的跑来找你？”孙光石白了司空怀一眼，心道这“怀才”还是真和年轻时候一个样，脾气属驴的，咋就一根筋捏？ 司空怀倒是对孙光石的话向来深信不疑，不过这会儿却是越听越糊涂：“为啥推动不了？” “为啥推动不了？因为这个措施它要钱买新设备啊！”孙光石瞪了他一眼，道：“你们矿山那章南风，现在成天想的都是怎么找银行贷点、找省厅批点，先把现在工资给工人发齐，哪儿听得进去这个？” 孙光石对章南风这个评语倒是中肯，司空怀也表示赞同，不过还是问了一句：“您说的提出措施这位年轻人，到底是谁啊？” “钟白！省厅技术处的矿山冶金科科长！和你年轻时候一样，有本事！”孙光石这才抖露实情！ 第三百五十六章 保证完成任务 因为司空怀也是有业务基础的，孙光石干脆拿起茶几上司空怀孙子平时用的作业本和铅笔，开始一边画一边给对方解释：“……呐，这就是他提出的‘单体液压支柱顶板法’！你琢磨琢磨，用这个替代现在用的坑木，是不是又安全、又能把坑道的宽度、高度给进一步扩大，单位时间内崩落的矿石更多，那产量不就给提起来了么！” 司空怀越听越兴奋，尤其是听老厅长说这个新技术的支撑强度甚至能达到同样数量坑木的三倍以上，不禁一拍巴掌道：“妙！妙啊！可是这么先进的设备，我这两年咋就没听说过呢？” “呵，说你愣你还真是……”孙光石都有点想吐槽了：“这不就是因为没现成的设备，所以小钟才没有立刻给督导组和你们矿山建议么，这是最新的技术！就是小钟设计发明的！” 司空怀傻了眼：“啊？他发明的？这……这小钟是哪所重点大学毕业的？以前是在哪个大矿山工作才调到省厅的么，我从来都没听到过这个名字啊！” 孙光石道：“他不是大学生，就是省化工技校毕业的，以前也不是在大矿山工作，半年前才毕业参工，你猜他是在哪个厂子？” “猜不着……”司空怀摇了摇头。 “平阳地区那个山平县，知道不？山平县化肥厂！这小子一开始是搞化肥的！” “搞化肥的？那咋现在又搞矿山工作了？” “因为这小子是个天才！”说到这儿，孙光石的语气有些自豪，也不再那么遮遮掩掩了：“我就石化实说吧，这小子有一次到天都出差，在火车上遇着了我，后来经过种种事情，我发现他学识了得，而且动手能力还强，后来去外国弄了个个人专利，还是咱华国第一个！接着又搞了个跨省军地合作项目，又得到省里、省军区领导的肯定，我这才建议厅里赶紧把这个人才提上来的！” “结果刚提上来就得处理你们矿山这档子事儿，毕竟你也知道，这事已经拖了几个月了，不处理不行，我当时就想小钟怎么来处理这个复杂局面，结果前段时间他来找我，说他想了个好办法，就是我刚才给你说的那个！”孙光石越说语速越快：“但现在从你们矿山班子这个态度来看，他觉得恐怕就算提出来也不会引起重视，再说这还只是个设计没有成品，所以为了尽快解决你们矿山的问题，他跑我家来找了我，让我想办法！我这一琢磨，反正我也是个退了休的老头子了，总不能拉下老脸去找章南风吧？所以就只能找你咯！” “明白了，我都明白了，老厅长……”司空怀细细品味着孙光石的每一句话，后面才恍然大悟的问道：“那您就直说吧，要我做啥？” “简单，这个‘单体液压支柱顶板法’，小钟给我保证绝对有效，这是他写的一个初步方案，你看看。”孙光石从怀里拿出了那天钟白当场给他写的那份可行性报告，递给了对方。 司空怀细细的花了二十分钟看完，又闭目沉思片刻，等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嘴巴里只说了一句话：“要让矿山准备一百万元费用批量购买这种新型液压支柱？” 孙光石点点头道：“没错！这就是我今天为什么来找你的目的！你想办法赶快给矿山班子建议，让他们挤出这笔预算，一定要留足！否则到时候就要耽误很多时间，别拖得最后不可收拾、等到厅里、甚至部里要求矿山全面整改！能不能成，就看你这张嘴管不管用了！” “那行，我明天就回和源去，这报告……”司空怀毕竟也是心系单位的人，说着就伸出了右手。 “这报告不能给，现在还是钟白个人的设计，是他的劳动成果，他没有点头，我不会公开拿给任何人！现在就是私下先给你看了，你领悟好这个方法的优点就行，重点是要给矿山班子建议，让他们知道还有一条可行的道路，这就是你的任务，明白么？”孙光石一把将报告给抽了回来，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司空怀，等他一个表态。 “保证完成任务！” ……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司空怀的一系列操作差点没让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现任场长章南风吐血！ 他先是主动提出，自己今年的工资可以暂时先停发，把这块留给单位，先保证一线工人的工资发放，稳定人心！ 章南风听到这个还挺高兴的，心道也不知道吹了什么风，让这位基本不过问单位情况的老同志这会儿突然关心起单位的前景了，还愿意主动先停发工资来支持单位度过困难局面，于是他也趁热打铁的大大宣传了一波老调研员司空怀“共体时艰”的情怀，甚至还掀起了一个“中层干部人人暂停发放一个月工资”的活动，以此来提升士气。 这活动的效果倒是不错，的确有效的遏制住了基层工人士气进一步下滑的趋势。 正当章南风准备以班子的名义给这位老调研员写一封感谢信的时候，令他意想不到的操作来了！ 司空怀突然出现在近一期召开的矿山班子会议中，并且当场打断了自己有关于“想办法筹措资金保稳定”的布置，直接在会议室里提出要搞技术革新，要引进一种什么叫做“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的新开采方法，呼吁班子尽快想办法筹措资金一百万元投入到这种新开采方法中来，以求在短时间内增加产量，扭亏为盈！ 这个举措当场就让章南风黑了脸，且不说一位调研员根本没有资格参加班子会，就算你这段时间的确有很大贡献，请你来旁听一下，你也不能对班子的决定指手画脚啊！ 但偏偏司空怀这个老犟驴就这么做了，光他提了还不够，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联合了一大帮马上要退休、暂时退居二线的矿山老干部们来了个联名上书！ 一篇洋洋洒洒的建议书就这样摆在了章南风的办公桌上，弄得他处理也不是，不处理也不是！ 而且自己还不能对司空怀说重话，谁让之前他那高风亮节般的停发工资操作，赢得了广大干部职工的拥护呢？ 还有，这“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也没个特别详细的方案出来，仅仅一个概念就要厂里拿一百万？ 疯了吧？！ 但司空怀坚定的强调，这是厅里、督导组支持的！ 章南风当然不可能傻乎乎的打电话到厅里问，是哪位领导支持的，那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么？ 于是他顿时感觉自己如坐针毡…… 第三百五十七章 那我特么找块煤炭给吃了! 苏国乌克兰，哈尔科夫市。 和已经悄然发生改变的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相比，这两天钟白和余东峰关起门来商量了不少办法，但发现终究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凑齐剩余的接近二百万元人民币的缺口！ 就不说余东峰怎么样绞尽脑汁和几个代理品牌的老总在越洋电话上周旋，想出各种操作提前结款、延后交账等等，最多也就能在短时间内再凑二十万而已！ 甚至连钟白都把主意打到了工业部，他给技术司的叶星副处长打电话，问技术司能不能想办法今年多给省工业厅发一笔3702专利收入“特别支出费用”，然后再通过省厅以引进技术的费用融过来，但也被叶星以“不符合相关规定，完全没有可操作性”的理由拒绝了！ 这两天，钟白几乎是茶饭不思，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中！ 钱，不是万能的，但是，在办大事的时候，没有钱是真的万万不能的！ 他这两天也让吴小平联系过哈尔科夫市zf，希望能减低这个五十万卢布的标准，但不出意外的是，市zf说这个并不是他们能决定的，只有莫斯科才有权限。 从现在的局面看上去，似乎任何一条路都走不通了。 “要不然，把天都和临省的那三家皮尔·卡丹专卖店铺面转让了。”余东峰再度点燃一根烟，重重的喷出一口烟雾，道：“铺面这几个月涨价涨了不少，估计还能再凑个十万元。” “不用，就算凑了这十万元，也解决不了问题。”钟白用手挠了挠像鸡窝一样乱的头发，摇头道。 “哎……”余东峰也知道这不够，但他的能力也就到此为止了，要想再筹到上万块的资金，基本上已经不可为，只能重重的靠在了酒店房间里的软皮沙发上，发出一声仰天长叹。 这时候，三月底四月初的乌克兰，因为纬度不低，窗外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雪花。 透过窗户望去，两名酒店的工作人员迅速行动起来，拿着大扫帚开始清除迅速堆积在酒店门口的积雪。 但他们刚刚扫完一片，旁边没有照顾到的区域又瞬间堆了起来，两个人显然已经弄不过来了，于是马上回大堂又叫了几名人员一起打扫，才算勉强将门前区域清理干净。 钟白本来是随便看一眼，但是看到这个场景后，似乎脑中产生了一个想法…… 这个想法开始很模糊，到了后面却越变越清晰！ “有了！” 钟白突然一拳重重的打在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把余东峰给吓了一跳！ “啥？” 钟白望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雪，兴奋的喃喃自语道：“咱们一家出二百五十万那当然不够，可是如果我们再找别的地下矿山一起凑这二百五十万呢？” “这……这倒是可以。不过我们这会儿上哪儿去找其他地下矿山凑啊？”余东峰有些茫然，道：“再说我们人还在乌克兰，要是找其他矿山总得亲自过去给人展示你的新方法理念才行，就算马上回国，这一去一来还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呢。” “谁说我们要马上回国了？”钟白转过身来，兴奋的在余东峰的肩膀上一拍，道：“你难道不知道，乌克兰的煤炭开采也是他们整个工业体系中重要的一环吗？” 余东峰有点回过味了，问道：“你是说，咱们要在乌克兰找一家当地的地下煤矿矿山，然后劝说他们也采用你这个‘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然后和咱们一块儿掏钱找红星机械制造厂下订单？” 钟白比出一个大拇哥，笑道：“没错！” “我的哥，你知道乌克兰哪儿有煤矿么？你又知道乌克兰哪家地下煤矿矿山会答应我们，愿意采用你的新技术，还特么的愿意在没有看到产品之前就提前掏腰包？” “我特么当然知道！”钟白信心十足的说道：“因为这个矿山，离咱们现在的哈尔科夫市只有两百多公里，比天都市到和源市还近！” “啊……？！” 余东峰这个车间工哪儿知道，乌克兰本身就是一个储煤大国、用煤大国！ 根据钟白的记忆，乌克兰的煤炭储量为341.5亿吨，占全球煤炭总储量的3.8%，居世界第七位，其中硬煤178.8亿吨，褐煤162.7亿吨。 而乌克兰煤炭资源主要分布在三大煤田：东部的顿巴斯煤田、西部的利沃夫-沃伦煤田和中部的第聂伯煤田。 钟白所说的这个距离哈尔科夫市只有两百多公里的矿山，正是位于顿涅茨克市的顿巴斯煤田！ 而和机械制造行业在1982年还处于欣欣向荣的局面相比，乌克兰的煤炭开采行业自从70年代末期起就已经出现了连年亏损情况，而且这种情况还在进一步恶化中。 钟白清楚的记得，到1987年的时候，乌克兰全境的煤矿面临开工即亏损局面，国有煤矿也随着苏国阶梯而即将全部私有化。 加之乌克兰煤炭领域由于缺乏投资、技术落后及沉重的社会负担等原因，煤炭开采成本比世界平均水平高出一倍，行业整体陷入困境，产量逐年减少，亏损逐年增加！ 你想想，这个时候要是钟白能够找到顿巴斯煤田的某个地下煤矿矿山，用新技术开采的光明前景说服他们，如果这个地下矿山的管理者真有远见卓识的话，绝对不可能拒绝！ 听钟白这么一分析，余东峰也激动起来，不过现在他好歹也有些和其他企业打交道的例子了，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可是钟白，我说你这光凭一张嘴咋能吃得开？就算你吹上天，这些二毛子说不定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就是不相信你，咋弄？” “呵呵，他们是可以不相信我的嘴。”钟白微微一笑，露出把握十足的笑容，道：“可是，如果我找到煤矿最懂开采技术的人，把我这套dwx单体液压支柱的全套设计图当面给他看呢？” “只要是真正懂地下矿山连续开采技术的人，看到这设计图，再加上我的现场讲解，还不相信这能够立刻大量提升他们矿山的产量，那我特么找块煤炭给吃了！” 余东峰：“……” 第三百五十八章 还能这么搞? 看着钟白和余东峰成天关起门来想办法、吴小平又四处游走的时候，待在酒店房间里无所事事的姜信鹏原本也已经失去斗志，以为这趟乌克兰之行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但钟白突然找到他，说两人要一起合作在最短时间内画一套dwx单体液压支柱系列里，适用性最普遍的dwx35-180/100x型号全套设计图出来！ 这下找到事儿做的姜信鹏立刻上紧了发条，虽然钟白没有告诉他为啥突然要画这套图，但从对方兴奋的语气里不难听出，事情可能已经开始有了转机！ 于是姜信鹏经历三天他人生中除了当初考大学之前，连续作图时间最长的日子。 原本这套设计图按照钟白的估计，就算他和姜信鹏两人通力合作，每天画十个小时，估计都需要五天时间。 但这一会在异国他乡的酒店房间里，愣是做到了三天画完！ 饿了，就是大列巴+土豆泥浓汤，风卷残云般的在五分钟内吃完。 渴了，根本不喝什么凉水，全用黑咖啡代替！ 话说姜信鹏还是第一次喝到这么苦的咖啡，但真的当他一天能喝五杯的时候才发现，特么的这玩意儿就像是里面有魔法一样，每天只需要睡觉四个小时整个人就又变得生龙活虎了？ 终于，第三天的晚上十二点，一整套dwx35-180/100x的设计图纸，从内到外一共三十五张，再加上三张单独的外部效果图，就这样被两个人硬生生的给倒腾出来了！ 看着这套异常标准，连一个线条都没有画歪、一张纸都没有洒墨的全a1图纸，姜信鹏甚至相信，就算是自己上大学那时候，那位教工业绘图平时严厉得不像话的老师看了，估计也只能打100分的满分！ “我不行了，要睡觉……”一阵困意从脑中袭来，姜信鹏甚至连话都没有说完，就已经歪倒在沙发上，扯起了呼噜。 钟白比他年轻，这会儿倒是不困，看了看这位自己曾经的老师如此拼命，便从旁边拿起一块毛毯，轻轻的搭在了他的身上，这才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房间。 吴小平刚刚跑完今天钟白布置的工作回来，眉毛和胡子上都还沾着没有融化的雪花，刚把围巾摘下来就听到钟白对他说道：“吴老哥，去顿涅茨克市的许可，今天弄得咋样了？” “应该没啥大问题了，不过哈尔科夫市zf说还需要两天时间才能办好。”吴小平顺便端起桌上的那杯热咖啡，浅酌一口，道：“毕竟这是咱们出国后才临时增加的行程，我也通过省外事办想办法和苏国广府办事处的伊万诺夫沟通此事，另外这边他们说还需要给莫斯科方面备案，总之这些繁琐的环节能在两天之内办好就算快的了。两天，不耽误你这边的安排吧？” 钟白笑着摇摇头道：“不耽误，正好这两天我还要做一件事儿呢。” “啥事儿？”吴小平疑惑的问道。 “还记得上次咱们去瑞士专利局碰到的那位奥尔登副局长么？”钟白笑道。 “记得啊，咋了？” “我们要为这套dwx35-180/100x设计申请专利。”钟白突然收起了笑容，认真道：“头两天画图的时候我也考虑过，就算拿着这套设计图，再加上我的个人说明，可能还不足以坚定对方的信心，那我就再给它添点保险好了，申请一个新专利作为保证！” “吓？你又要申请个人专利？”吴小平当然清楚的记得上次在瑞士申请个人专利的风波，马上又感到紧张起来，问道。 钟白摇头道：“不，个人专利太那啥了，这一次，我将会把它交给东峰，让他以白峰贸易有限责任公司的名义，申请公司专利。” “这……还能这么搞？一个贸易公司申请工业专利，这符合规定吗？”吴小平毕竟比较谨慎，听到这个没见过的操作，自然是先关心会不会违反纪律。 钟白解释道：“没问题，咱们华国现在还没有相关的特别规定，只是有一个公司申请专利的大框架，并没有局限说贸易公司就不能申请工业专利了。另外，瑞士专利局那边就更没有限制了，只要是合法的公司、没有被注册过的专利，他们那边都统统可以注册。” 听钟白说得这么肯定，吴小平心中那点疑惑才逐渐消散了。 不过，钟白倒不是张口就来，他这么说是有依据的。 因为华国国内第一次以法律形式明确国内专利申请的相关规定，还要等到1984年3月12日的第六届全国rmdbdh常务委员会第四次会议通过的《华国专利法》，在此之前相关的规定都是比较宽松的。 毕竟现在专利的概念在华国还没有完全形成嘛！ “但你之前不是说，过两天就要去顿涅茨克市的顿巴斯煤田寻找合适的矿山洽谈么？这么短时间，你怎么申请瑞士专利局的新专利？难不成你和孙悟空一样，还能分身两处不成？”吴小平疑惑道：“还有，这次你可没有申请去瑞士的签证，现在咱们又不在国内，这咋弄？” “嘿嘿，吴老哥这就是你思维不够灵活了嘛。”钟白轻轻的摇了摇右手食指，笑道：“我不能去瑞士，但瑞士那边可以派人过来啊，来乌克兰现场审核、现场签订专利注册书，这也不是不行嘛！” “这……”吴小平傻眼了，没想到钟白还能这样操作？！ 尼玛，对方可是堂堂世界闻名的瑞士专利局耶，那可不是你科室的小兵，你指东他不敢往西的！ 就凭轻轻一句话，瑞士专利局就能乖乖的派人到乌克兰来现场审核？ 他吴小平不信！ 但钟白似乎早已看穿钟小平的疑虑，只是再度给他强调道：“放心，我这会儿就去酒店大厅打电话，保证明天之内瑞士专利局的人员和相关的审核专家就出现在咱们酒店里，要是不来的话……” “不来的话，会怎样？”钟小平下意识问道。 钟白依旧是拿出了之前对付余东峰的那句经典回复，哈哈一笑道：“哈哈，要是不来，那我就当着你的面，找块煤炭给吃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这操作稳如狗 相比起瑞士到华国接近8000公里的距离，同为欧洲大陆的乌克兰，到瑞士只有1900公里的空中距离。 瑞士专利局的副局长奥尔登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通从乌克兰打来的电话，里面说话的那个声音竟然是…… 钟白！ “奥尔登局长，好久不见啊！今天有业务要联系你……”电话里，钟白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富有磁性、并且自信。 不过，当听完钟白的要求之后，就连奥尔登都有点觉得这事儿也未免太玄幻了一点！ 钟白要求自己想办法，派出一名官员和两位矿山开采行业的专家，以最快速度前往苏国乌克兰的哈尔科夫市现场审核并签约！ 因为在那里，有一家钟白朋友开设的华国公司，将会注册一个全新的地下矿山连续开采设备专利！ “我说，钟……这种操作方式在我们瑞士专利局可从来没出现过啊！”奥尔登只能给对方摆事实、讲道理：“就是再着急也不至于这样吧？我们瑞士是中立国，到乌克兰免签的，难道就不能让你朋友带着这份设计跑一趟日内瓦么？” 钟白并没有理会奥尔登的要求：“不，这个事情很紧急，我们现在也只有华国到乌克兰的入境许可，要是再办理前往瑞士的签证，中间估计又要耽搁不少时间，我们等不起。反正你们专利局也没有这方面的限制啊，我听说有些md大公司要在你们这里注册公司专利的时候，你们不一样也派人坐飞机过去了嘛！” “那毕竟是md嘛，你这情况还是有点不一样……”被对方这么一说，奥尔登才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反驳钟白。 “有啥不一样的？”钟白满不在乎的说道：“都是专利！而且我可以给你保证，只要你答应了，这份专利的转让使用佣金，我绝对按照你们瑞士专利局允许的最高规格，也就是30%让你们抽取！” 饶是奥尔登心脏再强大，听到这个诱人的数字也忍不住砰砰直跳！ “啊？！30%？！钟，你可千万别和我开玩笑啊！” 钟白认真的说道：“我啥时候在这种事情上和你开过玩笑？放心吧，说30%就是30%！不过我要说明一点，这个专利，至少在目前五年时间内，仅限于在苏国乌克兰境内授权转让使用，全球其他任何国家和地区，除了华国之外，不允许第二个地方转让使用，这一点我可要事先和你说清楚。” “哦，这样啊……”听钟白这么说，奥尔登刚刚激动不已的心情顿时平复了不少。 “呵呵，这个事儿还不光是佣金比例的问题，它还有其他的意义，相信不用我强调奥尔登局长也会明白，对于瑞士专利局来说这是一个非常了不得的成绩吧？” 奥尔登迅速消化着钟白这句提示，在大脑中做了个实时分析。 就算只有乌克兰一个国家可以授权转让使用提取佣金，即使总金额不高，但是30%的佣金比例，这本身就是一个象征意义特别大的事情！ 要知道，瑞士专利局成立这么多年以来，专利申请者敢把佣金比例定到30%这个上限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不超过5个！ 因为这个比例的佣金太高，很不利于专利推广。 但奥尔登也很清楚，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上一个能够把佣金比例定到30%的专利，恐怕还是在二十年前申请的吧？ 换句话说，至少在现任专利局局长的前三任（每一任五年）里，没有一个局长有这个特殊的成绩！ 而且过去的这种专利，全都是经由局长的关系揽到的！ 那么，如果这一次自己答应了钟白，而且弄成了，是不是说明一份新的30%佣金比例的专利，实际上是自己成功推动的呢？ 想到这儿，奥尔登副局长的心脏又开始不争气的砰砰直跳起来！ 去年年底，因为3702号专利的大获成功，奥尔登在年底获得局里表彰，大大的提高了自己的地位。 而瑞士专利局目前由一位局长、三位副局长组成班子，奥尔登其实一直都是排名第二的那位副局长。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这句话人人都知道。 同样的道理，不想当正局长的副局长，不是好副局长！ 按照奥尔登的计划，本来是准备今年夏天抽个时间去一趟华国，通过钟白这条线，看看能不能挖掘更多专利注册，从而让自己的重要度再提高一些！ 相当局长，至少要先做到成为排名第一的副局长嘛！ 但是偏偏还没到四月，钟白就给了这么一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如果自己不把握住，岂不是一种大大的浪费？ 奥尔登快速在心中将这些个人和局里的利益做了一个综合权衡后，终于重重的点头答应道：“好！那这次我就想办法促成此事！是地下矿山连续开采方面的相关专利对吧？” “对。” 奥尔登的声音都激动得有些颤抖，道：“行，我手里有工作，不能亲自飞到乌克兰去。不过，我会派上次和你们见过面的那位布丽奇特处长代表局里到乌克兰去，另外再按照规定马上找两名矿山行业的专业工程师一道前往审核，你等我的消息，最快今天晚上就能确定。” “那就太感谢奥尔登副局长了！”钟白见对方终于答应，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稳了！ 这波操作我特么稳如狗！ 奥尔登还不忘再确认一遍：“钟，这一次我连你这个设计的基本情况都完全不清楚就派人去了啊，专利本身的内容上，你可千万别给我出问题！” “放心，它肯定是一等一的新专利，我可以以我的人格保证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钟白依旧是以这两天最喜欢的一句承诺结束了这次和奥尔登的通话：“如果专利本身有任何问题的话，我当你的面找一块煤炭给吃了！” 尽管之前红星机械制造厂不接招，但这个电话打完之后，钟白心里的把握已经有了六成以上。 第三百六十章 布丽奇特的疑惑 当然，无论在余东峰还是吴小平，又或是奥尔登副局长面前，钟白那副笃定的口气已经给人感觉十成十的节奏，这也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提出想法的自己若是在同伴面前没有表现出足够的自信，那又何来的信心说服接下来的对象呢？ 要知道，奥尔登这边其实只能算是第一步，dwx35-180/100x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 毕竟dwx35-180/100x并不是直接用于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型号，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它更适合的是地下煤矿矿山开采支柱所用。 所以，接下来工作的难点除了在顿涅茨克市找到一家愿意生产dwx35-180/100x的机械厂之外，最重要的是还需要找到一家煤矿！ 一家愿意使用它、并且相信它能够提升安全性和产量的煤矿！ 只有将dwx35-180/100x成功投入煤矿矿山，并且亲眼看到它的作用之后，这款产品才会有市场，才会把目前艰难的局面打开！ 钟白当然也不想绕这么大的圈子，但是客观事实就是他和余东峰的钱不够，无法让格罗科夫愿意放弃红星机械厂的规定提前生产，要不然谁愿意在原本设定好的流程里又加上这么多变数？ …… 布丽奇特还是第一次来到属于华约国家的乌克兰。 和瑞士多山多水的地理环境相比，几乎大半都是平原的乌克兰显然让这位瑞士专利局的处长感觉有些新鲜感。 和她同行的还有两位来自法国、受聘于瑞士专利局的特约矿山专利鉴定工程师，他们也是同样第一次踏上这片“神秘”的土地。 “处长，听您说这次的新支柱专利是一名来自东方的年轻人发明的？”一名叫做布朗的工程师在出租车上问道：“恕我直言，本行业这么多年来，整个东方除了rb人之外，还没有任何国家能在地下矿山开采方面研究出任何专利，我们这一趟……不会白跑吧？” 布丽奇特冷冷的瞟了布朗一眼，道：“布朗工程师，你这是在质疑奥尔登副局长和我们瑞士专利局的判断了？在飞机上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们两人上一次3702号专利申请的全过程吗？或许你们等下见到那位年轻人之后，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怀疑了！” 布丽奇特本来就是个典型的日耳曼冷美人，加上这冷若冰霜的口气一顿训斥，布朗立刻乖乖的闭口不言，但心里的疑惑却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半分。 上次？上次那是化肥行业，谁都知道和矿山开采相比，化肥产业就是个小弟弟！ 至少近二十年来，矿山开采技术发展的速度、以及本领域取得的进步，远比化肥产业这个已经很久没有创新的产业强多了！ 其实布朗不知道的是，布丽奇特内心的疑惑也不比他少。 但她毕竟亲身经历过3702号专利申请的那段时光，也知道钟白是一个不但会说，而且更能做的强人！ 否则，布丽奇特也不会在昨晚突然接到奥尔登副局长的电话后，仅仅思考了不到一分钟就同意今天带队赶往乌克兰了！ “女士，卡利普索酒店到了。” 二毛子司机的英语虽然带着浓重的俄罗斯口音，但布丽奇特还算是能听懂，拍出一张卢布后，带着两名法国工程师下了车，走进了酒店大门。 钟白已经提前带着吴小平在酒店大堂里候着了，毕竟上次两人都是和布丽奇特见过面的，所以一看到对方进门之后，便热情的迎上去打招呼。 当然，钟白更习惯于那种西方式的贴面亲吻礼，他毫不犹豫的走向了比自己大十多岁的布丽奇特，连手都没握便凑了上去，用嘴唇轻轻在对方脸上一点，同时小声用德语说道。 “布丽奇特女士，真是辛苦你了，这一次时间太仓促，还请谅解。” 布丽奇特微微一笑，也趁着贴面亲吻的时候小声说道：“只要事情能办好，那就没有什么辛苦的地方。” 大家寒暄之后，布丽奇特和钟白互相把自己的同伴介绍了一遍，因为五个人来自三个不同的国家，现在又在第三国乌克兰，最后统一意见之后，决定后续都采用英语交谈。 要不然这中文、德语、法语、俄语混合着，还真不知道开口用哪种呢！ 余东峰在酒店二楼已经提前租好了一间大会议室，接下来这个地方会被用于审核dwx35-180/100x专利所用。 布朗和瑞奇两名工程师分别只要了一杯黑咖啡，便坐下点点头示意他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审核。 就在钟白拿出一整套图纸，正准备开始的时候，布丽奇特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突然伸手打断了钟白：“钟，有件事情我差点忘了告诉你。” “哦？请讲。”钟白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望着对方。 “这里既不是华国，也不是瑞士，而是第三国。”布丽奇特认真的回忆起脑海中的规定，道：“这一次奥尔登副局长虽然破例让我们主动来这里联系并审核你的新专利，但如果乌克兰本地不允许这种行为的话，那么这项专利认定的结果可能不合法。我之前没有考虑到这一点，现在把它提出来。” “还有这种规定？可你们以前不是也曾经到欧洲其他国家上门审核过么？别告诉我没有这方面的先例。”钟白只是稍微错愕片刻之后便反应过来，反问道。 布丽奇特摇了摇头，道：“情况不一样。以前我们去的都是法国、意大利、比利时这些北约国家，可我们现在却站在……华约国家的地盘上。吴秘书应该很清楚，北约国家和华约国家是什么样的关系……所以，为了确保我们的整个行为是合法有效的，必须要经过正式途径通知当地。鉴于这次的申请是你们提出的，所以我个人建议，应该由你们想办法联络。” 钟白当然知道华约和北约是对着干的，但既然布丽奇特提到了吴秘书，他还是扭头望向对方，象征性的问了一句：“吴秘书，你的意见是？” 第三百六十一章 重要……又不重要 “这……”其实吴小平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基于身为一名外事人员天生的谨慎，他在考虑片刻之后还是点点头道：“的确应该想办法提前通知当地，最好是请他们派人来参加专利审核过程，当然，如果他们不想派人来也可以，但必须知会对方。” 其实钟白也不想多生枝节，但既然布丽奇特提出了这个事儿，而且吴小平也表示赞同，那么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好吧，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就联系一下切米特洛夫副市长好了。”钟白默默的点了点头，对吴小平说道：“吴秘书，那咱们马上走一趟。” 望着钟白和吴小平匆匆离去的背影，布朗和瑞奇两名法国工程师不禁目瞪口呆。 这一切是真实的吗？ 这些shzy国家的人居然这么按规矩办事？ 布丽奇特只是淡淡的来了一句：“看着吧，后面还有更多你们没见过的东西。” …… 说来也是运气好，切米特洛夫毕竟也是堂堂一个市的副市长，不可能每天的工作围着钟白一个人转，他原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想要马上把他叫过来办事儿还真不一定能行。 这两天除了今天下午之外，切米特洛夫其实都有行程安排，唯独只有这个下午他能待在办公室处理公务，偏偏钟白这时候就过去了。 见钟白又来找自己，这位副市长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切米特洛夫主动询问红星机械制造厂那事儿办得怎么样了，但钟白只是三两句轻描淡写就把它给略过，表示双方还暂时没有启动开展合作的进度。 正当切米特洛夫以为对方是不是上门把这个难题抛给自己的时候，钟白将瑞士专利局派人来哈尔科夫、以及准备现场审核专利的事情开门见山的告诉了他。 “什么？瑞士专利局派人到哈尔科夫现场审核？”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副市长不禁呆住了：“那……那这需要我们市zf这边做些什么？” “很简单，我们需要副市长先生的支持，瑞士虽然是中立国，但是按照规定，他们派人到你们这儿来审核专利，没有当地同意的话，恐怕结果是无效的，所以我们希望您能同意这件事。”钟白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这个……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切米特洛夫并没有马上回答钟白，而是转头小声咨询了一下自己的秘书长。 秘书长想了想，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国防机密的大事，虽然是瑞士来人，但不就是一个工业上的事儿么？还和哈尔科夫本市的企业没什么关联，于是也就点头给出了自己的意见：“应该没问题。” “那好。”切米特洛夫点了点头道：“我代表哈尔科夫市zf同意审核在本地完成，还需要什么帮助么？” 倒是吴小平比较机警，马上回答道：“副市长先生，如果方便的话最好请您出具一份有法律效力的文书给我们。” “这个没问题。”心想反正审核双方都和市zf本身没有半点联系，无论什么情况责任也不可能飞到自己身上，切米特洛夫很快就点头同意，并且让秘书长马上拟定一份文书交给两人。 不到一个小时，钟白和吴小平已经拿到了文书，匆匆赶到了卡利普索酒店。 回来的路上，吴小平提出了刚才一直在心中的疑点：“老弟，这玩意儿它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或者说，哈尔科夫当局同意与否，能够影响这个技术申请专利之后的推广？” 钟白面带微笑，不置可否的回答道：“重要……又不重要。后续推广那块我们先不谈，我有自己的想法，现在最关键的是，我们要尽管找到一个机械厂同意生产一批产品出来，对不对？” 吴小平点点头道：“对。可是这和我的问题并没有什么联系啊？” 钟白接着解释道：“之前我就说过，现在哈尔科夫已经没有能够生产它的机械厂了，我们必须要把眼光放到距离最近的顿涅茨克市，而这中间如果没有哈尔科夫市zf的参与，我们想要自己找到一条路去那边是有难度的，总不能老是依靠老哥你利用外事方面的努力吧？那样做不但辛苦而且速度会很慢，而现在呢？我们有了哈尔科夫市zf的某种程度上的背书，虽然他们同意本项专利在哈尔科夫做现场审核这件事对专利本身没有太大影响，但这无疑是一种态度，一种可以为其他地方点头的态度。” 听到这里，吴小平开始慢慢回过味来了，眼睛里逐渐散发出亮光，激动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从顿涅茨克市那边的角度来看，虽然这项专利马上投入生产被哈尔科夫市拒绝了，但至少专利本身是毫无疑问的——不管是瑞士专利局派人来现场审核，还是哈尔科夫同意，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么顿涅茨克方面也就减低了相关的风险，对不对？” 钟白这才轻轻一点头，笑道：“对。” …… 布丽奇特没想到二人居然这么快就拿到文书并返回，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尽管她自己之前还反对布朗和瑞奇两位工程师来着。 “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从现在开始直接进入审核流程了？”钟白并没有在意布丽奇特的惊讶，而是快速进入了工作状态，因为他现在觉得，能在哈尔科夫节约一分钟，就能早一分钟去往顿涅茨克开展下一步的工作。 姜信鹏也默不作声的把全套dwx35-180/100x设计图，以及加班加点写出来的专利原理英文版材料悄悄的在会议室的大会议桌上摆好，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 余东峰本来是不想参加这种专业审核场面的，但这一次因为钟白已经明确过，dwx35-180/100x液压支柱专利是以白峰贸易有限责任公司为申请主体人，而并非个人申请的情况，所以他作为公司负责人是不可能不在场的。 甚至从理论上来说，他还应该现场回答审核工程师的各种问题！ 第三百六十二章 听他讲 好在钟白也没有任何迟疑就坐在了余东峰身边，还顺便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不用担心，这都是走个过场而已，他们问任何问题我来回答就是，你这边把烟和咖啡准备好了就行……” “嘿嘿，这个我在行！”一听钟白这么安排，余东峰心里顿时也踏实了不少。 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在钟白看来，目前它绝对是全世界最新的液压支柱技术！ 虽然不清楚布朗和瑞奇这两名审核工程师的来历，但钟白很清楚，目前全球普遍采用的液压支柱还没有综合两项以上技术的能力，而dwx液压支柱最强大的一点就是，它把w（外注式）和x（悬浮式技术）给完美结合起来了！ 听上去只是两个名词的结合，但只有真正懂这行的人才明白，在现今的地下开采支护体系中想要把它们结合起来有多难！ 果然，主要负责翻看专利材料的布朗工程师才看了没几页眉头就拧了起来，第一个问题就显得有些不太礼貌。 布朗抬起头，用十分疑惑的眼神紧盯着余东峰，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我想请问，这个设计的悬浮式技术原理从来没有在地下矿山支护体系中应用过，你们凭什么就认为它能用于液压支柱中？尤其是如何能够保证它的安全性？要知道，地下矿山的矿工们如果得不到安全保障，那他们的生命从下井那一刻开始就十分危险了！” 布丽奇特也顺势把眼光投了过来，但余东峰却不慌不忙的按照钟白之前的“指示”，从怀中摸出一盒雪茄，自顾自的打开并且朝对面的两位工程师分别“投食”一根之后，才慢慢悠悠用自己紧急从钟白那里学来的几句简单英语应付道：“listentohim（听他讲）。” 面对这种专业性的问题，钟白当然也选择使用最简练、最专业的语言来回答：“dwx型支柱采用柱塞悬浮式技术原理，使液压悬浮力直接通过支柱活柱的内腔作用在顶盖上，液压悬浮力分担了支柱工作阻力的五分之四左右，使活柱在轴向上的受力仅为工作阻力的五分之一，相比传统支柱技术而言，它大大提高了支柱的支撑高度和承载能力，那么稳定性和安全性方面也不用我说了吧？在材料里我已经通过翔实的数据模型证明了这一点，你们可以看看。” 饶是布朗见多识广，也从未在一个新专利申请审核的时候，碰到对方用如此笃定并且轻松的语气说明这一切，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好碰了碰旁边的瑞奇，小声问道：“这个模型我看不出太多东西，你的意见？” 因为布朗和瑞奇两人其实是有明确分工的，布朗更擅长于总体理论和设计思路方面，而瑞奇对于具体制图、数据、公式等计算方面较为精通，所以这两人的组合也算是恰到好处，布朗这会儿面对需要估算验证的结论，自然是要求助于瑞奇这位在本方面更加专业的人士了。 瑞奇马上从一叠设计图纸中抽出了那张重点绘制柱塞悬浮设计的详细设计图，将上面的数据认真的抄写下来，又从脑海里调出一组最普通的地下煤矿矿山的数据组合，再结合到这个场景中，进行了一番实时计算。 不得不说，在这个电子计算机还没有普及的年代，这种即时计算完全依赖于个人的数学能力。 幸好瑞奇在大学学士阶段选修的正是工业数学，但即便如此，这套他从未见过的东西在首次计算的时候依然花费了不少时间，足足半小时后，瑞奇才谨慎的开口道：“经过我的计算，以普遍的欧洲中型地下煤矿矿山作为模型基础，运用这种新技术所形成的新地下支护体系，它的安全保障率在百分之九……” “百分之九十二到百分之九十五之间，我没说错吧？”还没等瑞奇说完，钟白已经率先公布了答案。 这个精确的回答自然又让瑞奇瞪大了他那双蓝眼珠！ 瑞奇不敢置信的问道：“你……你已经事前套用过欧洲中型地下煤矿矿山模型做过计算了？” “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瑞奇。”钟白微微一笑道：“我要是告诉你，事前我并没有考虑过，而是在看到你写下计算过程的第一行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你会相信吗？或者说你觉得我在吹牛？又或是什么来自东方的神秘魔法？” “这……这我说实话有点不太相信。”瑞奇没有想到钟白的回答竟然如此跳脱，再度傻了眼。 但钟白也不再解释，反正他知道…… 这个数据是绝对正确的！ 因为在前世dwx技术出来之后的论证方案里，当然也做过这方面的数据论证，其中有一条正是以欧洲中型煤矿地下矿山作为环境的论证，钟白只不过是把这个正确的结论说出来而已。 倒是瑞奇怎么想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苦苦用笔头计算了那么久得出来的数据，对面这个华国年轻人居然能一边抽烟喝咖啡，一边就随口说出来了？ 若不是布丽奇特处长在出发的飞机上给他们俩提过，上一次在伯尔尼现场审核专利时所发生那神奇的一幕——同样也是审核工程师质疑，而钟白直接让他们国内拿出现场数据和照片佐证的话，恐怕今天瑞奇还真会表示不服气也要再论证一番呢。 因为一开始就在这么专业的数据问题上被钟白露了一手，后面的很多预想环节也就没有两位工程师预料的那么长了。 总之，简单概括一句话就是，原本预计至少需要一天时间才能论证完毕的理论材料审核阶段，仅仅只用了三个多小时就审核完毕了，甚至还可以赶上今天的晚餐。 “钟，你依然和上次一样保持了高效率。”布丽奇特微笑着伸出了右手和钟白相握，但随即话锋一转道：“理论方面是得到审核工程师们的认可了，我们也可以当场签订专利协议，但是……后续如果在实践过程中出现了和理论出入较大的情况，瑞士专利局也有权利随时将这项专利作废，这一点你没有异议吧？” 钟白淡定的点了点头道：“我当然没有异议，事实上就算布丽奇特处长不说这个，我原本都还有一个提议呢。” 说完，钟白朝余东峰打了个眼色，这货立刻进入状态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还需要一个帮手 “提议？什么提议？”布丽奇特从钟白的话中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果然皱眉问道。 余东峰大大咧咧的回答道：“事实上，拥有这项专利的产品连样品都还未制作出来。而且这款产品我们并不打算在华国国内生产，而是准备在乌克兰当地找一家机械厂生产，所以我们公司希望你们瑞士专利局能够在接下来的时间和我们一道参与寻找制造商的工作。” “啊？？？连样品都没有？这……”布丽奇特听到这儿，终于傻眼了。 如果说她上一次亲眼目睹钟白在伯尔尼创造奇迹的那一幕已经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话，那么这一次白峰贸易有限责任公司开的这个玩笑未免也忒大了一点儿！ 上一回3702号专利好歹在华国的山平县化肥厂已经投产一段时间，虽然当时没有带具体的生产数据，可钟白也马上打越洋电话第一时间把实际运用后的效果展示给了专利局方面。 但这一次…… 意思是你只拿了个脑子里的设想就申请了专利？ 还通过了两名专业工程师的审核，并且签字了？ 布丽奇特立刻转头望向布朗和瑞奇，毕竟他们不签字，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在刚才那份专利协议上签字的，说白了她现在有一种上当的感觉，感觉自己被拖下水了。 口齿清楚的瑞奇也吓了一跳，不过他好歹也是专业人士出身，至少从刚才和钟白的一系列讨论+数据推演方面来看，这个新专利产品的确有其强大的优势。 但这会儿听说连个样品都没有，瑞奇也懵逼了，心道我怎么刚才就信了你这张嘴把字给签了呢？ 于是瑞奇下意识的说道：“处长……这份专利书能否现场作废？” 布丽奇特怒了，脸色已经涨红，摇头道：“怎么可能现场作废？这次现场签订都是经过奥尔登副局长特别同意之后授权处理的，还现场作废？你们以为瑞士专利局的程序都是摆设吗？！” 她一转头又对钟白怒道：“钟，我之前一直很信任你，但你这样的做法究竟是为了什么？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场的所有人，还有奥尔登副局长、我们整个瑞士专利局都要为你这样轻率的行为背上重大的责任！” 布丽奇特的怒火早就在钟白的意料之中，他当然知道余东峰释放出这个消息之后对方有可能的反应，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和自己预料得倒是差不多。 不过，如果不当场抛出这颗炸弹，又怎么能把布朗和瑞奇两人带上呢？ 没错，钟白对自己的技术当然是充满十足信心的，突然这么搞，他其实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后续在顿涅茨克市寻找制造商的时候，不仅仅只是依靠自己的力量，他还需要一个帮手！ 而这个帮手就是瑞士专利局的审核团队，尤其是布朗和瑞奇两人！ 和之前的化肥领域不同，钟白这一次在乌克兰的行动不但是临危受命，而且有一个天然的弱势——那就是他的履历上看不出半点和地下矿山开采有关的经验。 而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在本来临时情况就已经发生变化的局面下，想要找到一家合适的厂商生产第一批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难如登天！ 之前联系的红星机械制造厂虽然以订单金额不足拒绝了钟白的合作提议，但钟白也从对方总工程师舍甫琴科的口中听出了严重的怀疑之意。 且不说接下来在顿涅茨克市寻找生产商的工作进展会怎么样，但即使在短时间内找到了，如何让对方同意生产这批产品，光靠自己的嘴巴和设计图纸等东西是没办法说服对方点头同意的。 当然，你也可以说既然余东峰这边已经筹集了四十五万，反正给钱给利润对方答应生产就可以，那还担心什么对方生产不生产的问题，可钟白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并不这么认为。 首先钟白并不打算把所有的钱都投入到这款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的第一批生产上，因为它是一款适用于地下煤矿矿山的液压支柱，并非适用于自己的目标——也就是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 那么第一批生产钟白只需要证明这项技术本身十分先进，所以他并不想投入过多的资金在里面，在经过和红星机械制造厂的博弈后，钟白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第一批只需要生产少许，关键是要找到一家愿意试用它的乌克兰当地煤矿，证明自己在矿山开采行业的技术也是领先的这个事实之后，他才能做下一步的工作。 这样做，无疑将风险最小化利润最大化的做法。 而少量的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生产，下一家工厂如果又和红星机械制造厂的态度一样呢？ 如果还是之前的阵容，也就是钟白孤军奋战的话，那大概率还是被拒绝。 但现在如果拉上了瑞士专利局的话，局面就会完全不同了。 尽管乌克兰是华约国家，对西方是有一定抵触情绪的，但瑞士专利局这么多年在全球的名声也不是白来的，至少各行各业都对它的信任度非常高。 拉上布朗和瑞奇两人一起，在后续接洽下一家生产商的时候，钟白根本不用自己跳出来回答任何疑问，专业问题交给这两人代为回答，不但轻松省力，更重要的是他们两个是代表瑞士专利局来审核这个专利的，是在这方面极为权威的人士，那么生产商在考虑的时候在技术方面就不会因为这是一个从来没有生产过的产品而产生疑虑，同意生产的难度就要降低许多了。 所以，钟白给布丽奇特的回答也很简单：“布丽奇特处长，这份专利是来得急了一点，不过你也应该清楚，它在以后会给瑞士专利局带来多大的收益！我就明说了，这一次不是欺骗，而是我为了在短时间内为了生产应用一批产品而不得不做的权宜之计！现找一家同意少量生产它的生产商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如果就凭我自己的力量很难做到这一点，所以我需要瑞士专利局帮个忙！” “当然，我也很明白你现在的担心，但是，只要我们成功生产出一批，并且应用它取得很好的效果，那么这一切担心不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吗？” 第三百六十四章 先上车后补票 “好，那如果真是你说的这样，为什么你之前不给奥尔登副局长说清楚情况？”布丽奇特尽管听懂了钟白的解释，火气稍微小了点，但还是忍不住继续质问钟白。 钟白两手一摊，道：“这也不赖我啊！如果昨天我在电话上给奥尔登说，我们连样品都没有，你觉得他会派你们今天就过来吗？你们不第一时间过来，那我又何必先申请这个专利，还不如生产样品让煤矿矿山试用之后再飞去瑞士找你们。现在一切都是因为时间紧迫，我们需要在很短时间内把这些事情做好而已。” 呵呵，这就叫什么来着？ 先上车，后补票嘛！ 反正专利书已经签字，现在这项技术已经明明白白的成为了一项瑞士专利局注册认可的矿山开采行业新专利，代号6819号专利，布丽奇特知道现在自己发火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能无奈的点点头道：“好吧……但这个情况我需要马上汇报给奥尔登副局长，希望他听到之后不会大发雷霆。” 钟白微微一笑道：“你尽管去给他打电话，放心，我保证他不会有多大反应的。” 果然，十五分钟后，打完电话回来的布丽奇特脸上已经没有那股怒气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略微有些担忧的期待神色。 将钟白单独拉到一边，布丽奇特才打开了话匣子。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肯定奥尔登副局长会认可这种行为，但他终究在电话上明确告诉我，同意了你的建议，而且也没有额外再要求什么。”布丽奇特顿了顿，道：“甚至他还提出，布朗和瑞奇两名工程师在这段时间里可以听从你的指挥，他们在返回瑞士之前的费用都由我们专利局承担，奥尔登副局长会在他们回来后签字同意报销的，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嘿嘿，不知道了对吧？ 钟白虽然心里偷笑奥尔登副局长果然脑筋转得快，但面上还要做出一副无辜+感谢的节奏，耸了耸肩，道：“啊，有关于这两位工程师费用的问题我还真没有让你们承担出差费用的打算，不过既然奥尔登副局长答应了，我也不能让他面子上过不去不是？那就谢谢你们了。” “希望这件事情有个圆满的结局，我可不想自己的处长位置因为这件事而丢掉……”对于钟白这种占了便宜还卖乖的说辞，布丽奇特只能默默祈祷了。 “呵呵，那种情况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我甚至敢说，这事儿成了之后将会成为你和奥尔登副局长的又一大创新政绩！这会给你们以后的仕途带来良好效应的。”钟白倒是自信满满。 “但愿吧……” 最终，这位瑞士专利局的处长还是选择自己独自离开乌克兰，将布朗和瑞奇两人留了下来。 至于这两位工程师，钟白倒是不用再花时间给他们做额外的思想工作了。 毕竟他们是公费出国，现在在这里跨国出差有瑞士专利局的补助，还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跟着钟白学习更多有关这门新支护专利技术的学习，何乐而不为？ 专业人士毕竟不是官僚，至少在今天接触的几个小时时间里，他们已经深刻的意识到钟白在地下矿山开采技术里强悍的一面。 说是来审核的，现在换个想法，把这次行程当做一个学习顶尖地下开采支护技术的平台，那也未尝不可嘛！ 终于有一个难得可以好好睡觉的夜晚，经过一整晚的休息后，第二天一大早，钟白便迫不及待的将大家召集起来。 “东峰，等下吃过早餐大家把各自的行李都收拾完毕之后，将卡利普索酒店的房间退掉，我们今天就出发去顿涅茨克。”在酒店的自助餐厅，钟白拿起一块大列巴一边咀嚼一边给余东峰布置工作。 余东峰点点头：“嗯，我们是包车还是坐这边的班车过去？费用肯定是坐班车更便宜。” “当然是包车。咱们有这么多图纸在，安全第一。”钟白毫不在意的说道：“费用担心什么？有那两位工程师一道，他们的费用是瑞士专利局报销的，包车的费用自然也不用我们出，大胆点。” “呃，知道了。”余东峰差点没被噎住，心道钟白咋用起外国人的钱就这么大方自然捏？ 由于最初几人的入境许可只有哈尔科夫市一地，所以昨天在和切米特洛夫副市长会面的时候，吴小平已经未雨绸缪的提出了大家前往顿涅茨克市的入境许可，市zf方面也欣然点头同意。 毕竟叩开国门难，但真的入境之后，只要一行人的目的被当地考察为正常的商务行为，那么也没啥好阻拦的。 至于临时加进来的布朗和瑞奇则更加没有这方面的担心了，他们是瑞士前往苏国的签证，理论上不要说什么顿涅茨克市了，就是现在跑去莫斯科也没人会管的。 顿涅茨克市（俄语：Дoheцk，乌克兰语：Дoheцьk）是乌克兰顿涅茨克州首府，人口约92.9万，以讲俄语者为主。 在苏国，顿涅茨克就是著名的顿巴斯煤城，境内有闻名遐迩的亚速钢厂，伊里查钢厂，焦炭厂，化工厂，盐矿。 此外，顿涅茨克还是乌克兰第四大城市。钟白清楚的记得，在前世1998年乌克兰第一个经济特区正式成立，地点就设在顿涅茨克州的顿涅茨克-“顿涅茨”和马里罗波尔-“亚速”，毫无疑问，它一直以来都是乌克兰一个重要的工业和经济中心。 该市主要的工业有：煤炭、冶金、农业、机械制造及金属加工等，怎么看怎么都是矿山产业一条龙的节奏，这也是为什么钟白在发觉哈尔科夫没有希望之后第一时间就考虑这里的原因。 抵达市区后，大家依旧兵分两路，吴小平带着姜信鹏、布朗、瑞奇到酒店办理入住手续，而钟白则亲自带上余东峰和哈尔科夫市zf出具的证明材料，前往顿涅茨克当地相关部门报道。 这些工作虽然繁琐，但必须要做，少一个步骤都不行，毕竟现在华苏两国的关系还没有完全正常化，钟白不想因为这些小细节考虑不周而导致出现任何干扰他办正事因素出现。 第三百六十五章 都是临时应变的结果 “我个人谨代表顿涅茨克市的经济部门欢迎你们的到来。”一名大腹便便的顿涅茨克经济部门负责人，微笑着对钟白点头示意道：“不知道你们这次准备生产的这种新产品，它的市场怎么样呢？” 之前他已经查看过对方相关的手续文书，又特别和莫斯科方面联系了一番，得知钟白他们的确是来这边寻找生产商的，这位名叫卡扎耶夫的负责人立刻释放出善意。 毕竟这两年整个乌克兰的经济发展都不怎么好，身为境内第四大城市的顿涅茨克更是因为顿巴斯煤矿的亏损而感到日子越发艰难，加之整个国家的外交政策并不鼓励对外经济交流，卡扎耶夫最近的日子可不好过。 但就在这个档口，突然来了一群华国的商人们，还指名道姓的要在顿涅茨克找一家机械厂代工一种新产品，这种好事儿居然让自己碰着了，那卡扎耶夫自然不会再摆什么谱，而是想赶快看看对方真正的实力有多大。 钟白也察觉到了这座城市的官员和他们之前去过的哈尔科夫市不同的态度，面带微笑的回答道：“请放心，这种产品的市场应用非常广泛。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市里的顿巴斯煤矿，应该是乌克兰境内三大煤田中探明储量最大的吧？这里就是很大的市场啊！” “您说得没错，我们的顿巴斯煤矿是整个乌克兰和苏国的宝贵财富！”提到顿巴斯煤矿，卡扎耶夫脸上的自豪表情也出现了，不过片刻之后便转瞬即逝，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担忧：“但……顿巴斯煤矿大大小小的矿山这两年的情况都不太好，一直处于亏损状态中，在购买新设备这块可能资金量并不充足……” “我能理解你的担忧，但这款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对地下煤矿矿山开采技术的提升是具有革命性的，这一点我不想过多吹嘘，毕竟现在还没有产品出来，等第一批产品出来需要寻找试用矿山的时候咱们再谈后一步的打算。”钟白微笑道：“总之，今天非常感谢贵部门对我们的欢迎及支持。” 钟白这个务实的态度还是给了卡扎耶夫很大的信心，毕竟在见面后钟白给他的第一感觉就是一个比较低调务实的人，而且每一句话都很有重点，不像那些莫斯科来的官老爷们满嘴跑火车，至少对顿涅茨克的了解，在卡扎耶夫看来，钟白还是做了足够功课的。 “你们需要我方推荐几家能够承接订单的机械厂对吧？如果追求时间的话，我们市里这家乌迪尔采矿设备制造厂应该符合你们的要求，需要我帮你们先联络一下吗？”卡扎耶夫迅速给出了一个明确的回答。 钟白点头道：“可以，那就麻烦卡扎耶夫先生了。” 因为大家抵达顿涅茨克的时间是下午三点，所以卡扎耶夫帮钟白他们约好第二天上午九点和乌迪尔采矿设备制造厂那边见面。 这事儿敲定之后，钟白心里也踏实了不少，余东峰则适时的又奉上一条中华烟作为对卡扎耶夫个人的感谢，对方立刻笑得合不拢嘴。 回到酒店，钟白简单的把今天和当地官员打交道的情况给大家说了一下，所有人精神都为之一振。 显然，和之前的哈尔科夫市相比，顿涅茨克市对一行人的欢迎程度更甚，基于这种情况，成功合作的可能性自然大大提升了。 更何况现在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也已经申请了瑞士专利局的专利，算是一个可以让钟白腰杆挺得更直的理由，至少今天在和卡扎耶夫见面当自己掏出专利证书的时候，对方脸上的怀疑之色当即少了许多，这可是被两人看在眼里的。 “钟白，你这脑袋瓜不知道是啥做的，咋就能突然想出顿涅茨克这个替代地儿呢？”在大家各自将情报交换得差不多的时候，吴小平忍不住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照理说，上一回在瑞士钟白的确让所有人大开眼界，吴小平也在心中毫不犹豫的给钟白打上了一个“西方世界通”的标签，可这一次不同啊，来的是苏国，这和西方世界完全是另外一个对立的阵营，就算从事外事工作的专业人员，同时精通两方情况的人员数量都很少，怎么偏偏钟白就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节奏？ “要我说实话么？”钟白微笑道。 “当然。”吴小平点了点头。 “其实在哈尔科夫碰到的困难我一开始也没有预料到，这一切都是临时应变的结果。”钟白大方的说出了原因：“主要是一开始我们没得选择，那位伊万诺夫也只给了我们哈尔科夫入境的许可，偏偏哈尔科夫这帮人一副不求人的模样，就算我们再和他们大谈合作前景有多么美妙，他们也没有意愿。” “最关键的一点是，哈尔科夫没有煤矿，而顿涅茨克有，而且顿涅茨克的顿巴斯煤矿这几年是连年亏损的，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而据我了解，整个乌克兰境内的大城市，顿涅茨克对外国人的态度应该是最好的，他们的治安也非常棒，民风淳朴，有了这些客观条件，我才考虑咱们马上过来，并且在初期接触中感受到了善意。” “我觉得你学化工真是浪费了，说实话，要不是这一次你出国是给你们工业厅请示过的，我还真想就建议我们省外事办给你弄一个特别外事培训的课程，以后把你弄到我们单位来上班算了！”听完这番话，吴小平除了对钟白的佩服之外，更多的是觉得他在工业口上班纯属浪费了。 “哈哈，这个老哥就别再提了，咱们先把眼前的事儿给办好。”钟白一转头对两位新加入的成员吩咐道：“布朗、瑞奇，按照行程安排，我们明天上午去乌迪尔厂那边接洽，现在你们既然已经加入，那我就先把明天的工作布置一下。” “请讲。”两人已经被钟白给收拾得服服帖帖，早就没有了一开始见面的那种倨傲感。 第三百六十六章 竟然是……无偿捐赠?! “对方如果提出有关于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的所有专业问题，都由你们来回答，只有在涉及专业问题之外的领域，我和余东峰才会开口，大家清楚了吗？”钟白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两人，问道。 “清楚了。”布朗和瑞奇互相看了一眼，便默默点了点头。 这个布置，在来顿涅茨克的包车上钟白就已经想好了。 将这二位工程师抬出来挡枪，不就是他们留在这个团队的意义吗？ 虽然没有接触过这个什么乌迪尔厂的人员，但在钟白的预估中，他们也应该和绝大多数乌克兰工厂里的人员差不多，至少对瑞士专利局的信任远远高于华国人。 这事儿的确有点悲哀，但也是不争的事实，尽管钟白很想努力改变这个事实，但它需要时间、需要一个合理的进程，而不是嘴巴上强行争论几句就能改变得了的。 这就和华国目前的工业发展情况大致相同，华国工业的前途远不远大？当然远大，但现在我们必须认清楚，在世界范围内，无论是华国工业或是华国工业人，在其他各国的眼力，还只是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小朋友而已。 钟白安排布朗和瑞奇出来挡枪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那就是通过昨天的交流后钟白发现，布朗和瑞奇两人更能以1982年行业普遍对矿山支护的理解语言，解释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的优良之处。 要知道这个型号在钟白所处的前世，其实是一种非常早期的型号，液压支柱技术在21世纪也有了长足的发展，钟白的理解都是很新、很前沿的，在面对目前这种矿山支护“初级阶段”的现实状况下，他的解释有时候反而不容易被理解。 那么这样一来，以布朗和瑞奇两位“当代专家”的身份，又通过他们合理的语言解释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的种种优点，就比自己赤膊上阵的效果要好得多，毕竟钟白无法预测乌迪尔厂来接洽的人员，在专业素养上是不是同瑞奇、布朗两个人一样强嘛！ 说白了就是以钟白一个博士生的身份，想要和一群高中生交流，博士生亲自出马效果还不一定顶得上两个本科生给对方解释得更清楚哩！ …… 乌迪尔采矿设备制造厂是顿涅茨克市一家老牌的矿山设备制造商，它成立于1953年，几乎和乌克兰加盟苏国的历史差不多一样长久了。 虽然没有哈尔科夫红星机械制造厂那么大的名头，但乌迪尔厂在顿涅茨克本地还是颇有些市场的，因为顿巴斯煤矿的缘故，他们向来不缺订单。 自从今年的新历新年以来，乌迪尔厂就发现有订单下滑的迹象，所有人都知道原因都在于顿巴斯煤矿的亏损又掀起了一个高峰，所以近段时间以来，厂长伊凡的心情一直不是很畅快。 但自从昨天接到了市经济部门卡扎耶夫的一个电话之后，伊凡对今天和华国人的会面倒是掀起了极大的兴趣。 听说他们要委托乌迪尔厂生产一项刚刚申请瑞士专利局的新国际专利矿山设备？ 这尼玛就是传说中的上帝保佑，天上掉馅饼？ 喝了足足三杯红茶，甚至连胃都有些发胀了，伊凡终于见到了钟白一行四人。 “欢迎诸位远道而来的朋友，敝人是厂长伊凡……” 伊凡很热情的表达了自己的欢迎之意，但钟白和余东峰按照制定好的策略，并不像在哈尔科夫那样同样热情的给予对方回应，而是冷漠的坐了下来。 倒是布朗和瑞奇两人很上道，又是握手，又是把产品资料赶紧摆在会议桌上。 简单的交涉后，伊凡也同样叫来了自己厂里的总工程师，二毛子在事前的谨慎态度总是惊人的一致。 “这种支柱能支撑的煤层厚度和平均开采厚度是……？” “mmin值和mmax值都已经在我们的材料里了，总工程师先生。” “支柱规格和支护强度验算这块我有点没看明白？我不是怀疑它的应用性，而是我之前没有见过这种设计……” “你没有见过是很正常的，因为它是昨天才刚刚申请我们瑞士专利局的新专利，专利号为6819。这里有两个公式，p=（4～8）xmxγ和t/m2，你可以自己现场试算一下。” “……” 钟白和余东峰两人一边抽着雪茄，一边和厂长伊凡大谈顿涅茨克的天气与美食，一边时不时关注一下布朗和瑞奇两人和乌迪尔厂总工程师的对话。 很显然，这两人只谈技术的能力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强。 甚至因为他们两个来自法国的专业工程师身份，再抬出受雇于瑞士专利局的背景，又无形中强化了这一点，不到一个小时，这位乌迪尔厂的总工程师就发现自己的每一个专业问题都被两人现场完美的回答了一遍。 无论从设计原理、生产工艺还是生产环节中可能出现的风险，布朗和瑞奇就像是一部词典一样，你所有不认识的单词总能在上面找到合适而且准确的解释。 直到最后一个问题问完，钟白注意到这位总工程师在起身离开前，微微朝着厂长伊凡点了点头，钟白心中也就大定了。 他知道，这是总工程师给厂长在技术上已经有了十足信心的标志。 果然，伊凡又用力的抽了一口余东峰赠送的雪茄后，才缓缓说道：“先生们，经过刚才的评估，我们厂认为这批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的生产订单能够承接，不知道你们首批订单数量和金额是多少？” 这下才算是真正进入了商业谈判的重点内容，钟白马上收起了笑容，拍了一下余东峰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出招了。 余东峰掐灭了手中的雪茄，表情严肃的摸出一张写满字迹的纸，将它推到了伊凡那一边。 伊凡低下头认真看了两眼，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一共才五万卢布的订单？你们真的是来委托生产的吗？而且还是从华国千里迢迢坐飞机赶过来的？” 很显然，这个数字让伊凡很不满意，也让刚才对钟白一行人建立起来的信任在一瞬间就消失了不少。 但余东峰不为对方所动，冷冷的说道：“伊凡厂长，这并不是我们公司没有足够的资金。” 他马上把出国前由伊万诺夫公证过的公司财力证明再度拍在伊凡面前，没有再说什么。 伊凡拿过来仔细看了看，这下就更疑惑了，你们公司明明有超过十五万卢布以上的流动资金，为什么跑这么远就只下这么点订单呢？ 这下才轮到钟白今天第一次开口：“厂长先生，我想有必要把这个情况给你解释一下。” “请讲。” “因为这第一批产品，我们并不打算出售，而是准备无偿捐赠给你们顿涅茨克市顿巴斯煤矿使用的，正因为是无偿捐赠，白峰贸易公司当然不可能把所有的资金都投入到第一批产品里去。” “什么？！你们委托生产的第一批产品用途竟然是……无偿捐赠？！” 第三百六十七章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当然，要不然我们跑这么远过来干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区区五万卢布的订单吗？那连机票钱的成本都回不来！”钟白立刻换上了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大声朝伊凡喊道：“而且我们准备无偿捐赠到顿巴斯煤矿的某个矿山，让他们尝到这种新科技的甜头增加利润，矿山有钱了，你们乌迪尔厂的订单自然会大量增加，这是一举多得的大好事！” “这……这……” 伊凡傻了眼，他显然没料到一直没说话的钟白，一开口就给他抛出这样一个重磅炸弹！ 而他的反应也被布朗和瑞奇两人看在眼中，两人对看一眼，互相流露出钦佩的表情来！ 这位年轻的华国官员之前说得没错，果然二毛子厂长被他这一手给镇住了，和钟白料想的局面一模一样！ “这……你们既然拥有这么先进的技术，为什么第一批产品出来不卖到md那些发达国家挣钱？你们华国这两年不是和md关系特别好吗？为什么……为什么要选择在我们乌克兰？”伊凡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忍不住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 是啊，不管你是华国还是哪个国家的公司，既然是公司不是国家出面，那首先考虑的必然是公司自己的利益！ 钟白这个骚操作很明显让人无法理解，至少以伊凡的世界观来看，他怎么想也想不通，这么好的产品放到md那种矿山开采设备需求量很大的一流国家去卖，也比在乌克兰卖要好n倍啊！ 而且这小子还不是卖，第一批五万卢布的支柱居然要免费赠送？ “不图名不图利，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啊……”伊凡忍不住说出了那句最经典的问句来。 而钟白的回答只能说更经典：“这是一种国际主义精神，这是一种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奉献精神！大家都是shzy国家的兄弟，怎么能因为这些年有小小分歧，就便宜md那些资本家呢？我当然不会那么做！顿涅茨克的顿巴斯煤矿现在正处于危机之中，伊凡厂长，我就说句老实话吧，通过这项新产品我们把整个顿涅茨克的煤矿矿山蛋糕做大，大家以后都有源源不绝的钱赚，这难道不是一件非常棒的事情吗？” 伊凡慢慢回过味来了。 虽然钟白这个“把蛋糕做大”的比喻自己以前从未听说过，但钟白后半句的解释无疑能说明一切！ 这看似毫不符合章法的赠送订单对于已经疲软好几年的顿巴斯煤矿来说，肯定是一针强心剂——前提是这玩意儿真的如同刚才两位工程师所说，能够在地底矿山提供更强大的支撑力，从而在短时间内让顿巴斯煤矿产量增加、利润增加！ 而一旦煤矿缓过劲来，有了利润，那么乌迪尔厂的相关设备订单自然会慢慢恢复到往日的水平，甚至更高！ 突然醒悟过来的伊凡厂长激动得立刻站起身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直接冲到钟白面前，用他那牢实的大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握住钟白的右手，猛的一点头道：“我们乌迪尔采矿设备制造厂接下这笔订单！请放心，我们一定以最快的速度把这批价值五万卢布的新型液压支柱给做出来！” 钟白只感到一股巨大的疼痛从手上传来，这尼玛是什么手劲啊？二毛子厂长的手都是铁钳吗？ 尽管疼得龇牙咧嘴，但钟白依旧从嘴角强行挤出一丝笑容，道：“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了！” 接下来伊凡派出了他们厂里生产部门的负责人同布朗和瑞奇两人对接，大家已经在生产的技术环节上开展了热烈而又富有意义的讨论。 而伊凡甚至还给了钟白一个意外之喜！ 原本钟白和余东峰还商量着，这批订单的量太少，给加工工厂一方至少要留出20%的纯利润来。 但伊凡拒绝了！ 他主动提出，除了原料、消耗的电力以及职工的工资外，这批产品他不挣一个卢布！ 钟白一开始也不理解，但他从伊凡后面的话里察觉到，这位乌迪尔采矿设备制造厂的厂长，显然眼光不一般！ 得益于他们厂总工程师对这款产品的高度评价，一贯用人不疑的伊凡觉得既然这款产品前途如此广大，而且白峰贸易有限责任公司又愿意将首批产品无偿捐赠给顿巴斯煤矿，那为什么自己不能赌一把？ 赌这款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能够一炮走红！ 反正就算答应20%的纯利润，也不过就是区区一万卢布而已，厂子是国营的厂子，又不会有一个卢布掉入自己的腰包，那还不如免掉它，通过这个行为建立起和对方的互信来！ 不得不说伊凡作为乌迪尔厂的负责人，倒是让钟白看到了一丝楚军的影子。 同样是用人不疑、果断，关键时刻还敢大胆的根据局势调整自己这边的动作！ 和之前哈尔科夫红星机械制造厂那个傲慢的格罗科夫厂长比起来，两人的眼界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离开的时候，在钟白的授意下，余东峰不但主动再度“捐赠”了一条中华烟给伊凡，还表示，接下来将会想办法从华国国内空运一批新鲜水果过来，以提供给承担这一次首批产品生产任务的乌迪尔厂工人们！ 空运啊！还是空运新鲜水果啊！ 这个点子是钟白临时想出来的，但当他一提出来，就发现伊凡充满皱纹的脸上笑开了花！ 不要忘了，这可是1982年初的乌克兰！ 虽然他们重工业发达、矿山产业发达，但是生活用品、食物匮乏……这些苏国这个年代的通病在他们身上一样存在！ 乌克兰是苏国的粮仓没有错，但是他们水果产量很低，价格高不说，还是配给制，普通工人基本上根本连想都不要想。 这时候能许诺给对方免费提供一笔新鲜水果，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估计能吃到它的工人们各个都要高兴得嗷嗷叫！ “余，钟，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我的惊讶和敬佩！”这位国营厂长显然没想到钟白敢拿出这么大的手笔，只能把胸膛拍得啪啪响：“咱们的工期是七天，请你们放心，我们交货的时间，只有比这个短，绝对不会比这个时间长！” “那就辛苦伊凡厂长和参与这次制造的职工们了。”钟白微微一笑，道：“希望这批水果，能够让我们的友谊更加深厚。” “那是一定会的！”伊凡郑重的点了点头，这才送大家离开了乌迪尔。 第三百六十八章 这年头大家果然实诚 一批新鲜水果的能量这么大，是让余东峰没有想到的。 “钟白，我就真不明白你这脑子到底是咋想到这个的？你是没注意，你那句话一出来，那老头的眼睛顿时就开始发光了！对，不夸张，就是直接发光！”余东峰开始绘声绘色的一边回忆一边比划着：“嘿，早知道水果这么灵，那当初在哈尔科夫红星机械制造厂的时候咱们也用一下不行么？” 钟白摆了摆手道：“不一样，这玩意儿是锦上添花用的，不起决定性作用。再说红星机械制造厂本来就没把咱这小订单看在眼里，别说送水果了，就是送伏特加都不顶用。” 吴小平脑子里想的倒是另外一个问题，他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问道：“钟白，你这主意看起来效果是不错，可上哪儿找飞机空运？咱们国家和苏国……现在还没有货运机来往的吧？再说，这水果又从哪儿来？咱们天河省这个时节好像只有橘子？” 钟白呵呵一笑道：“呵呵，当然不是空运橘子了，那样也忒没诚意了。这事儿就先容我卖个关子，我先去打个电话，等定下来再告诉大家。” 说完，钟白便让大家先在宾馆房间里休息，自己则跑去酒店大堂，拿出十卢布交给服务员，拨通了打回国内的越洋电话。 “喂，我找关中校……对，关林建中校，请告诉他，我的名字叫钟白，我现在人在苏国的乌克兰，有急事，麻烦快点帮我接通，谢谢……” 没错，这批所需水果的来源，正是当初改造边疆军垦地时，kco特种含氮肥立下汗马功劳的三十五师！ 南云省本来就地处亚热带和热带交界的西南边陲，一年四季都有各种新鲜瓜果出产，钟白当初在有了赠送水果这个念头的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里了！ 80年代初国内的交通运输还不是很发达，盛产水果的省份和不怎么产水果的省份，其新鲜水果的价格差异是非常大的，甚至可以用惊人来形容。 比如芒果、荔枝这些只能在气候温暖的区域栽植的水果，在天都市几乎都卖到天价，而且数量还特别少！ 但是换个地儿，在南云省，尤其是像巴雅市这种几乎已经处于热带地区的边境城市，那价格简直是便宜得令人发指。 这不，钟白联系上了关林建，对方听明白他的要求之后，马上笑着给出了令人满意的答复！ “就只需要点水果？还要不要点其他的？给个品种、数量。” “水果就足够了，乌克兰这边其他也不缺啊，哦对了，他们倒是挺喜欢酒的，可惜你们那边又没啥酒……不浪费时间了，来2000公斤芒果吧，多少钱？” “就2000公斤芒果你还管我要钱，这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咱三十五师呐？”电话那头的关林建佯怒道。 “别别，我可没那个胆子，关中校你别开玩笑，倒是说个正儿八经的价格啊，这边算是白峰贸易责任有限公司采购的。”钟白赶紧解释道。 “哈哈，我真没给你开玩笑，这玩意儿三毛钱一斤，你2000公斤也不过就是1200块钱，1200块三十五师好意思找你要么？我要是把这事儿给卫师长汇报，他不扒了我的皮才怪！想想当初你们山平县化肥厂赞助咱251哨所那台程控电话，一年的电话费也不止这个数呢！”关林建在电话里哈哈大笑道：“马上运到苏国乌克兰么？这倒是有点难度，咱们华国和苏国的军事关系还没怎么缓和呢，你那边得想个办法走民用运输才行。” “嗯，这个不用担心，我这边马上就联系苏国驻广府办事处的外国同志，他们应该会有办法，只是这批芒果从巴雅市运抵广府的过程，就要麻烦你联系当地铁路部门……” 钟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关林建打断了：“得，钟白你瞧瞧你说的是啥话？这是又看不起咱南云省军区的军用运输机了？你小子上次不是还坐过吗？” “行了，我就先把话撂这儿，要是走铁路从巴雅市运到广府，起码得四天时间，你刚才不是说最好一周之内弄到么？这就耽误四天，后面还要想办法空运出国，一周哪里来得及？你等着，我马上给卫师长汇报，争取明天就通过省军区调用一架军用运输机办这事儿！” 钟白：“……” 他已经不知道该说啥了，这年头大家果然实诚啊！ 尤其是部队的同志，那更是实上加实！ 不一会儿，关林建的电话就回了过来，他告诉钟白，在请示卫海帆副师长之后，得知南云省军区正好有一批军用物资要空运到岭南省军区去，还剩着一些运载量没有使用，恰好可以把这2000公斤芒果给捎上，一分钱都不要，而且还是顺风车！ 钟白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中大定，之前在哈尔科夫处处碰壁，连喝口凉水都塞牙，现在呢？他不得不感叹什么叫做一顺百顺啊！ 不但2000公斤芒果分文不需，甚至连国内的运输也是又快又好的让关林建给办妥了，这其中每个环节的顺利，不正是因为当初在军垦田一事上，大家种下深厚的友谊所开花结出的果实吗？ 在确定了这批物资抵达广府市天河军用机场的时间后，钟白便让余东峰给留在广府的许秀秀打了个电话过去，让她想办法找车将这些水果拉到民用机场候命。 随后钟白又再度联系上了苏国驻广府办事处负责人伊万诺夫，再度表达了白峰贸易公司要给乌克兰顿涅茨克市某定点工厂捐赠新鲜水果一事，这老哥也很上道，一听又有好事儿那当然是满口答应，并且立即就把相关的手续给弄好，正好联系上了一架第三国的货机，把上一次公司捐赠的那批还没有运走的白酒和白糖一并捎上，定于三天后出发！ 钟白掐指一算，明天这批芒果就能运抵广府，那么加上三天的等待时间和两天的跨国空运时间，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从今天开始算的第六天，这批芒果就能出现在顿涅茨克市的乌迪尔采矿设备制造厂里！ 如果一切顺利，这批芒果抵达的时刻，甚至能够赶在乌迪尔厂约定的七天后交付第一批订单产品的时间之前！ 第三百六十九章 251哨所的野生芒果 1982年春，华越边境已经没有了前几年的各种摩擦，显得静悄悄。 但边防战士们可没有半点松懈之意，他们还是严格按照部队的要求，做好各种巡逻、换班。 哨所里安装那台民用程控电话响了起来。 三十五师251号哨所的班长秦武，天还没亮就接到了师部的紧急命令。 “需要紧急组织人员马上集合？是！除了巡逻的战士们之外，我立刻组织全体人员马上投入此专项攻坚，保证完成任务！” 放下电话，秦武抓起胸前的集合哨，“嘀~”的一声，刺耳的集合哨音立刻将还沉睡在梦乡里的哨所战士们全部唤醒。 紧急集合！ 不到三分钟时间，训练有素的小伙子们就个个装备整齐的在哨所大院里列队，听候指令！ 与此同时，一辆从师部开来哨所的军用吉普车正好出现在哨所门口！ 车门打开，走出来的正是满脸凝重神色的中校——关林建！ “立正！” “向右看齐！” “向前看！” “报数！” “一、二、三……” “报告，哨所应到27人，除边境线巡逻4人之外，实到23人，报告完毕，请指示！” 秦武转身对着关林建中校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随即转身站回到队列前端，炯炯有神的双眼紧盯着一身迷彩服的关林建。 关林建也抬起有力的右手，先给大家回了一个礼，这才大声喊道：“稍息！” “同志们，师部今天派我过来，就是和大家一起投入到本次的紧急任务中！” 就在边防战士们紧紧手握钢枪，以为边境的越军有什么军事行动需要大家立刻采取措施的时候…… 关林建嘴角却突然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微笑道：“今天的任务不需要全副武装，大家带上生产工具，我们要在一天时间内，在边境的丛林里采摘2000公斤野生芒果！” 虽然战士们都有些惊愕，但军人的天性让他们依旧坚定的喊出了那个字。 “是！” 两吨新鲜芒果，以三十五师的能力，不难在巴雅市的水果市场上收购到。 但是，当昨天关林建把钟白越洋电话的内容如实报告给了从春城出差返回的卫海帆副师长后，他沉思片刻后，便下达了这个紧急命令。 “我们要让天河省的同志们感受到什么叫做军民鱼水一家亲！” “野生芒果比种植的更甜、口感更好，人家能在几千公里外打这个电话，咱们能送那些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货色吗？” “依我看，不但要送去我们巴雅市最甜、最好的芒果，而且一定要251号哨所全体官兵们亲自采摘的，这才能体现大家的情谊！这件事，小关你亲自去抓！明天太阳落山前要是这2000公斤芒果不能运抵咱们巴雅市的军用机场，我要摘掉你的军衔！” 那时候的关林建立刻挺起了胸膛，站的笔直敬了一个军礼：“是！” 中校亲自督阵，加之关林建还在行军的过程中给大家透露，就是上次那位帮哨所置办民用程控电话的年轻副厂长远在千里之外打来的求助电话之后，战士们纷纷表现出了惊人的能量！ 在边境线上巡逻，物资不足的时候顺手采摘一些野果作为补充能量的方式，对这些战士们早已不陌生，而这一次肩负着特别的任务，每一名战士都充分发挥他们的经验，个个都主动要求采摘那些在最危险地方生长的野生芒果！ 有蛇？用军用铲拍死就行了！ 芒果树长在峭壁上？腰间拴上绳子爬上去就完事儿了！ 最甜的芒果都不是那么容易采到的，但是战士们脑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即使这次负了伤也一定要圆满的完成任务！ 下午两点，派来运载货物的东风卡车货箱已经装满了青绿色的野生芒果，这种小圆芒绝对是巴雅市最甜的芒果品种，没有之一！ 两个半小时后，已经在军用机场打包装箱完毕的这批野生小圆芒已经被塞进了飞往广府市的军用运输机中，随着飞机一飞冲天，在地面的关林建敬着标准的军礼，目视着这架飞机直冲云霄…… 它承载的不仅仅是甜美，更多的是251号哨所、乃至三十五师对天河省工业口同志们的感激！ …… 和乌迪尔厂达成协议后的这五天时间里，第一批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订单已经在车间紧锣密鼓的生产过程中了！ 钟白这段时间没有闲着，吃住都在乌迪尔厂里，他带着布朗、瑞奇两名工程师，还有公司准备大力培养的姜信鹏三人，天天头戴安全帽进入车间参与到整个生产过程中。 虽然这套液压支柱设计图已经毫无保留的交给了厂方，而且其中每个注意点钟白都在生产流程指南上标注了，但，毕竟这些产品在本时空还是首次生产，不但工人们没有经验，要说自己也没有完全的经验，下车间现场监工绝对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这不，在几天的时间里，钟白就曾经眼尖的发现了好几处由于车间机床数据和理论数据不符的隐患，适时调整了生产流程和工艺，最终在周五，也就是今天下午，让第一批液压支柱生产进入到了最后的质检环节。 能否交付产品，最后一关也是最重要的一关就是质检了。 这代表着工厂已经完全满足了委托生产方的要求，做最后的自检，而只要质检通过，再交付给对方，等对方验货完毕，那么就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这个重要的环节让乌迪尔厂的厂长伊凡也不得不放下手中其他的工作，戴着安全帽亲自来到了产品车间内。 “钟，幸好你这几天一直带人在车间参与生产，否则就头两天冒出来那些问题，我还真不敢说半个月之内能走到质检这一环……”提到这个事儿，伊凡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感叹道。 钟白这会儿则轻松的说道：“呵呵，新产品生产当然不会是一帆风顺的，第一次辛苦些，以后的大批量订单生产就容易得多了，咱们这是为以后的长期合作做准备嘛，你说对不对，伊凡厂长？” 伊凡赶紧点了点头道：“对，对！我们的合作又不是一天两天！” 他心里不禁感叹道，这个年轻人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啊？ 说实话，伊凡还真就怀疑过，这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之前绝对秘密组织过实验生产，而且钟白也绝对参与过。 否则按理说，尼玛一种从来没出现过的新产品，他居然都料到了生产环节中可能出现的问题，并且现场解决它，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第三百七十章 硬核厂长 钟白似乎看穿了伊凡心中的疑惑，微微一笑道：“厂长不必那么惊讶，很多环节也不是我一个人察觉到的，还有布朗和瑞奇两名工程师的参与，另外，你们厂的总工程师也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不愧是有几十年历史的大厂啊！” 听到钟白提起自己的名字，布朗和瑞奇两人也下意识挺直了腰杆，脸上的骄傲神色自然也掩饰不住。 看到这一幕，伊凡心里才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得不说，钟白抛出的这顶高帽子一方面消除了伊凡的疑惑，另一方面，也拉拢了布朗和瑞奇在团队里的向心力。 现在的两位法国工程师，对钟白已经不仅仅是最开始的形势所迫，被迫跟着他走，而是通过生产环节中的共同参与，更加由衷的佩服钟白在矿山支护方面的强大了！ 随着一名壮实的二毛子工人匆匆走来，对伊凡和钟白大声喊了一句“所有成品已经生产完毕”之后，伊凡的神色也逐渐凝重起来。 “那么，我们应该要开始抽查质检环节了。”伊凡转头看了钟白一眼，说道：“这一批的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总计500根，普通产品抽检率是1%，鉴于它是新产品，我们应该抽检2%，那就是10根，没问题吧？” 钟白点了点头道：“没问题。” 他又对布朗和瑞奇两人分别下达指令：“布朗，你负责应力测试，瑞奇，你负责故障测试，测试标准我已经在之前的文档里写清楚了，如果没有什么其他问题的话，你们就分别去两个质检室测试，ok？” 两人也郑重的点了点头道：“ok！” 钟白又转头对姜信鹏说道：“姜老师，记得把质检环节的数据都详细记录下来，这些对我们开发下一款产品是非常有意义的。” 姜信鹏也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就这样，两位工程师和姜信鹏三人，在乌迪尔厂质检科人员的陪同下，目送10根液压支柱送出车间，就立刻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车间工人们虽然结束了这几天紧张的生产环节，但现在依然不敢放松，包裹在工作服里的每个人现在都是一身大汗，但没有一个人换衣服离开工作岗位。 因为谁也不敢肯定这批产品就一定全数过关！ 只要质检出现问题，那么返工就是必然的，在这个车间工作的都是工龄至少超过十年的乌迪尔厂老职工，在他们的工作经历中，几乎每个人都有返工的回忆，这也是大家依然不敢放松的原因。 钟白看了看这些眼珠子里充满紧张神色的工人们，转头对伊凡说道：“厂长先生，我们站在这里让大家感觉压力很大啊，是不是出去找个地方抽支烟，也好让工人们放松一点？” 伊凡这才一拍脑门儿道：“哦，是是！那咱们去外面的操场……” 来到操场角落，一位科长和一位厂长这才点燃了中华烟，各自喷出一口浓浓的烟雾，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 “这批产品应该没啥问题吧？”还是伊凡忍不住先开口了。 钟白平静的点头道：“理论上应该没有，但实际上嘛……谁也不敢在质检结果前把话说死对不对？” “对对。”伊凡也意识到是自己心急了。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虽然仅仅只是一个价值五万卢布的小订单，但作为厂长的他却莫名的在这几天里一直感受到了压力。 是因为新产品？ 不是。 是因为没有利润？ 也不是。 他想来想去，只想明白了一件事儿，那就是这批产品钟白承诺过是无偿捐赠给本地顿巴斯煤矿矿山使用的，看上去不要钱，但这种不要钱的东西若是自身有质量问题，恐怕后果远远比付钱销售的赔偿要严重得多！ 这其实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你卖东西给别人，东西要是出问题了，大不了你赔钱，对吧？ 但如果是送给别人出了问题，那就不光是钱的问题了，还有感情的问题！ 毕竟伊凡也是个老顿涅茨克人了，他曾经亲眼目睹过顿涅茨克在60~70年代的辉煌，已经走入80年代之后的逐渐没落，他也很想为这片土地做点什么。 虽然身为乌迪尔厂的厂长，但顿涅茨克这片土地上的重工厂又何止乌迪尔厂一家？ 但愿这是个好的开始吧……伊凡皱着眉头，重重的又吸了一口烟。 钟白这会儿也在默默抽烟，没有说话，心里盘算的却是…… 怎么余东峰和吴小平那边还没有芒果的消息？ 事实上，在关林建后续给自己电话回复之后，钟白就派出二人于昨天赶往了哈尔科夫市，让他们准备接收随时有可能抵达的空运物品。 按理说，三十五师的承诺绝对不可能是乱说的，但明天就是第七天了，咋还是没有消息呢？ 就在钟白和伊凡两人心事重重把烟头同时掐灭的时候，一名金发女性办公室人员匆匆的朝这边跑来，还一边仰着手里的文件夹，冲两人大喊着：“伊凡厂长，有哈尔科夫的电话，要找钟先生！” 钟白和伊凡两人下意识对望一眼，眼睛同时一亮！ “走！” 几乎是同时拔腿，钟白很快就和伊凡来到了厂办公室，拿起了那通电话。 “钟白，东西到了哈尔科夫机场了，白酒和白糖我已经联络切米特洛夫副市长，他们马上要派人来取，但是这批芒果咋运到顿涅茨克去？”说话的是吴小平，声音不但焦急还有点喘，显然忙得不行。 钟白眉头一皱，道：“怎么，他们机场找不到合适的货运车辆吗？” 吴小平有些为难的回答道：“货运车辆倒是有，不过一听说是运送新鲜水果都不愿意接啊，他们怕运输过程中损坏赔偿，让我们自己想办法。” “那找市zf呢？” “市zf倒是同意协调，不过如果损坏的话他们也不负责赔偿……你要知道乌克兰这边很少有运输水果的经验啊，何况这里是哈尔科夫又不是基辅！”吴小平显然对情况估计有些不足。 钟白想了片刻，不得不把这个问题告诉伊凡，让他想想办法，如何能顺利的把芒果拉回来。 毕竟顿涅茨克的乌迪尔厂才是接收这批芒果的接收方，让他们想办法也是情理之中的嘛。 钟白没想到自己刚刚说完，这位硬核的伊凡厂长直接霸气的一挥手，道：“这有什么问题？派我们厂拉钢材的卡车去哈尔科夫就完事儿了！” 钟白：“……” 第三百七十一章 次品率0%! 特么的，还能这么操作？ 没听到刚才吴小平说用普通的日用品货运车辆都不愿意拉，怕在路上损坏了么？ 咋这位老厂长直接下命令用拉钢材的卡车干这事儿？ 或许是看出了钟白的疑惑，伊凡厂长马上解释道：“听你之前说这是一种热带水果对吧？我就这么说吧，咱们乌克兰恐怕除了基辅之外没有哪个城市运输过这玩意儿，既然都是第一次搞运输，那就用我们厂里的钢材运输车来运，损坏率也不见得高到哪儿去，反正大家都没经验嘛！再说这玩意儿也是公司送给我们厂的，自己运，坏了我们自己吃不也就没麻烦了么？” 这种硬核的解释虽然有点太不讲道理，但不得不承认，伊凡说的也是实话，钟白只好点了点头道：“那……好吧，就请厂长派车去哈尔科夫机场接好了。” “哈哈，瓦西里，像一个小布尔乔亚（资产阶级）那样的优柔寡断，这可不是咱们gczy战士的作风！”伊凡突然亢奋的一挥手道：“区区2000公斤象征友谊的芒果，就是全都在路上颠坏了，咱们厂的工人照样吃！” 钟白：“……” …… 顿涅茨克到哈尔科夫的单边车程不过两个小时，一个来回也就是四个小时而已。 但接到伊凡厂长的指示后，乌迪尔厂派出了驾驶经验最丰富、也是全厂从未出过运输事故的一名真·老司机开着有效载重60吨的钢材运输卡车，硬是只花了三个半小时就把这批芒果给运了回来。 按照这名真·老司机下车后卸货的话来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就是些果子嘛，又不是核电站的重水棒，还能出什么事？我保证这批果子没有一个是颠坏的！” 手拿着青绿色的芒果，在伊凡厂长疑惑的眼神中，钟白并没有接过对方递来让他准备切开品尝的水果刀，而是微微的摇了摇头，解释道：“这个芒果现在还没完全成熟，它需要再放上两天，等外皮变成微黄色之后食用味道才更佳。” “呃……你的意思是这果子采下来是生的就运过来了？”伊凡以前也没有吃过芒果，显然有些不解。 钟白点头道：“对，这东西本来就是采生的，然后拿到手之后催熟才能食用，要不然都是涩的，不信你自己尝一口。” “好吧，我也不用尝了，相信你的话，钟。”伊凡厂长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不会不懂装懂。 这会儿已经天黑了，但两人之所以还没有下班继续在办公室待着，不仅仅是因为等这批芒果运送抵达，更重要的是还在等质检科的结果出炉。 毕竟是新产品，质检时间还是比较长的。 就在伊凡很好奇的拿着那个绿色的小圆芒不停的一边看一边嗅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砰！” 办公室门被直接撞开了，从门口冲进来的人影是姜信鹏！ “钟白，好……好消息！所有检测的10根产品全……全部都过关，没有任何问题！次品率为……0%！” 姜信鹏上次不接下气，连话都说得有些断断续续的，但涨红的脸上掩饰不住他的兴奋之色！ “好！” 这才是今天最好的消息，钟白听到之后都忍不住站起身来，重重的挥了一下拳头！ 他这才对旁边一脸懵逼的伊凡说道：“厂长，我们成功了！” “成功了？”伊凡看到姜信鹏递过来的报告，这才意识到了是第一批产品过关的好消息，不禁将手里的青芒果一放，兴奋的站起来大喊一声：“乌拉！” …… 晚上九点，第一批500根，每根价值100卢布（约合人民币220元左右）的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已经静静躺在了乌迪尔厂的成品库房内。 而在乌迪尔厂的食堂里，一场大联欢正在上演！ 伊凡带着他的总工程师、还有一干参与生产的骨干老工人们盛情邀请了钟白几人就餐！ 乌克兰人爱喝酒，同样也喜欢艺术，能歌善舞。 刚吃了没几口，就不知道哪儿塞进来一把手风琴，在一位资深老工人的手中奏响了《我们的友谊》这首脍炙人口的乌克兰名曲。 而伊凡则放下手中的刀叉，一伸手直接把还在低头吃肉的钟白从座位上给拽了起来！ 一脸懵逼的钟白还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没想到伊凡却主动双手往胸前一抱，蹲下开始两腿轮流往外踢，挑起了经典的俄罗斯民族舞！ “来啊，我的朋友，我们一起跳舞庆祝这批产品的成功生产！乌拉！” 伊凡刚才已经喝了差不多半斤伏特加，这会儿有些上头，也不管钟白他们是不是外国人了，反正到了高兴的时候，咱们除了喝酒就要跳舞不是？ 钟白万万没想到，在乌克兰的第一次大型聚餐，不但要喝浓烈的伏特加，居然还要跳这种独特的俄罗斯民族舞蹈，他不禁在内心哀嚎一声：我特么是个搞工业的啊…… 二毛子的热情和直率，总结成结果就是一句话：那就是今天晚上，没有一个人是自己走回自己房间的。 每个人都喝得烂醉如泥，在办公室主任的调度下，大家被乌迪尔厂那些力大无比的工人们一个个给拖回了工厂内部的招待所…… …… 但令人感到神奇的是，虽然头一天晚上喝了那么多伏特加，但钟白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却罕见的没有出现头疼，反而有些神清气爽。 “喂，我这不会是酒量涨了吧？”钟白用胳膊碰了碰旁边的余东峰，有些无语的问道。 “谁知道呢？说不定你小子天生就适合喝这些外国酒吧，哈哈！”余东峰倒是挺乐观的，笑道。 “得得，就不该和你扯这事儿。”钟白理了理衣领，道：“说正事儿，这几天这批液压支柱还得先放在乌迪尔厂里，咱们得快点找到一家愿意使用它的地下煤矿矿山才行，下午咱们就开始着手这个。” “嗯，没问题。”余东峰点了点头道：“这事儿应该不难吧？伊凡厂长不是昨晚也说了要帮咱们找么？有了他这个本地厂长当帮手，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的。” “你可别太乐观。”钟白马上给余东峰泼了一盆冷水，道：“这毕竟是一种全新的地下矿山支柱，地下挖矿，支柱能不能撑住，能不能保障开采安全这才是关键，但咱们的产品以前没有任何的使用经验，这就需要矿山的负责人有一定的胆量敢拍板同意使用才行，那可不是伊凡卖卖面子就能简单做到的事儿。” 第三百七十二章 再来200公斤苹果 “你这么一说也是……”余东峰见钟白的态度比较谨慎，他也变得保守了不少：“那等会儿把芒果这事儿给弄完之后，我先想办法打听打听那顿巴斯煤矿里面的矿山究竟有多少。” 说到那批芒果，虽然昨天运抵之后钟白给伊凡厂长解释了一下怎么催熟，但无奈这边的人还真没见过芒果这种热带水果，自然对催熟什么的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所以这件事儿又落在了钟白身上。 他不禁感叹道：这年头搞工业，你光懂点工业技术知识还不够，什么乱七八糟的知识都要掌握一些才行！ 芒果，因为在前世已经是相当普遍的一种大众热爱的水果了，家家户户都有食用的经验，对于网购来的生芒果如何催熟，恐怕一个小学生都知道——那就是用苹果、香蕉等其他水果呼吸所释放出的气体，将它们和生芒果放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如密封的塑料袋中）一段时间，便可以利用这种气体快速将芒果催熟，以便食用了。 可这会儿不是简单的几斤芒果，而是多达2000公斤！所以这批芒果催熟的工作，自然也没那么简单了。 钟白想了想，迅速联系到了顿涅茨克市zf商务部门的负责人卡扎耶夫，这位官员给他的印象不错，现在正是需要对方帮忙的时候。 “什么？你们需要购买200公斤的苹果？”见钟白匆匆上门找他帮忙，卡扎耶夫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情，结果一听居然是买苹果，差点没笑出声来。 虽然乌克兰的食物、水果比较匮乏，但区区200公斤苹果，他这个部门负责人还是有权力搞定的，要不然也太在钟白这群“外宾”面前丢脸了不是？ “嗯，这批苹果我们买来是捐赠给乌迪尔厂的工人们食用的，谢谢您。”钟白倒也没说谎，这些苹果催熟之后也是能吃的啊，总不能又把它们退掉吧？ 所以干脆掏钱买来一并当做赠品送给乌迪尔厂负责生产第一批液压支柱的工人们好了。 卡扎耶夫简单的打了两个电话之后就告诉钟白，它们可以去市食品公司凭条子当场领走所需的苹果，钟白对这种高效的办事效率当即表示了感谢，同时又询问卡扎耶夫有关于顿巴斯煤矿矿山的情况。 但卡扎耶夫这一次却没有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顿巴斯煤矿大大小小有二十多家矿山企业从事开采，我作为商务部门的负责人对这一块并不了解，你们需要自己跑去那边看看才行，抱歉了。” 这个回答倒也没有出乎钟白的意料，毕竟工业和商业两者本来就有巨大的鸿沟，以卡扎耶夫的身份不可能给出太具体的信息也纯属正常，于是他便简单的道谢之后，先拿着卡扎耶夫的条子去了市食品公司。 没想到到了那边几箱苹果早已经准备完毕，几个乌克兰大妈手脚麻利的就把这小几百斤苹果给搬上了钟白从乌迪尔厂借来的面包车里，看得余东峰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槽，你不是说乌克兰的女人温柔美丽么，怎么我来了这么久看到的都是彪悍十足的类型啊？”余东峰忍不住吐槽道。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乌克兰的女性，在没有结婚之前当然温柔美丽，可一旦结婚之后就会变成刚才那种战斗大妈的节奏……”钟白一边和余东峰用中文吐槽，一边用俄语大声的对车窗外的战斗大妈们挥手致谢，这场面也算是滑稽无比。 将苹果运抵乌迪尔厂，并且现场拆封演示如何快速利用苹果和芒果混装催熟的方法之后，伊凡这才高兴的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我以前的书都是白读了！” “呵呵，也不能这么说嘛。你们国家的基础科学教育做得比我们华国扎实多了，要不然怎么会在重工业方面取得如此骄人的成就呢？”钟白并没有因为伊凡的自谦而感到骄傲，反而对这些勤劳肯干的工人们给予了高度肯定。 的确，如同钟白所说，乌克兰这个国家无论在80年代，还是在90年代甚至21世纪，在全球的重工业领域一直都是属于领先者的身份。 无论是普通的重工业，还是核工业，乃至航母制造这种极度高端的工业领域中，乌克兰人都可以骄傲的拍着自己的胸脯说他们是世界前三名！ 可是，由于过于重视重工业，导致其他行业发展缓慢，人民的生活水平无法提高，自从进入80年代以来，已经有很多非一线重工厂慢慢发生了亏岁，而这一点在苏国解体之后又进一步恶化，最后这个国家在独立之后又受到了md那边发起的颜色革命影响，最终导致乌克兰逐渐沦为世界四流国家，国民收入长期停滞不增，逐渐丧失了竞争力。 以至于在21世纪的华国网民口中，大家早已经忘记了这个号称“核弹头”生产基地的强国，只记得他们这里盛产嫁不出去的二毛子美女了。 …… 第一批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的生产工作已经完成，并且通过了钟白的验收，虽然现在还放置在乌迪尔厂的临时仓库里，但很显然，布朗和瑞奇两人的阶段性工作已经暂时完成了。 “钟先生，这边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们就准备明天乘车前往哈尔科夫，然后转机返回瑞士了。”布朗恭恭敬敬的对钟白说道。 和钟白一开始见面的事后，虽然布丽奇特处长一再说明钟白的优秀，但两人对钟白的质疑可不小，当时以为对方年轻，虽然提出了这套专利理论，但估计也就是一运气好，瞎猫撞上死老鼠的幸运儿而已。 可当布朗和瑞奇真正参与了接下来一系列的工作，尤其是亲身参与了长达五天的实际生产环节之后，他们才明白钟白的能力到底有多强大！ 任何在生产环节中碰到的临时问题，自己连思路都还没想出来，钟白却已经准确的给出了最佳解决办法，这种事情碰到一次还能用运气来解释，但是每一次都这样……那就只能说，这项产品生产的任何一个细节早就已经刻在了这位年轻的华国人脑海中！ 要不是布丽奇特处长当时要求他们在生产环节完成之后就先返回瑞士的话，估计布朗还想跟着钟白继续学习呢！ 离别是依依不舍的，而对于两位矿山开采工程师来说，他们感到更多惋惜的是，这么好的一个学习机会即将结束，想想回去之后每天碰到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技术问题，就浑身不得劲儿。 没想到，钟白这时候却微笑着抛出了一根橄榄枝，道：“呵呵，现在的离别虽然已经注定，可未来再相聚的机会，你们考虑过了没有呢？” 第三百七十三章 这一点都不虚幻 “再……再相聚的机会？”布朗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嘴里一直呢喃着钟白这个说辞。 倒是瑞奇反应更快一点，他看了看钟白，又看了看站在钟白身边、面带微笑的余东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马上用手肘顶了一下呆住的布朗，示意他先别说话了。 果然，钟白接下来的话就让这两位矿山开采行业的专业工程师燃起了希望！ “我和余总商量过，虽然现在无法给出一个精确的时间，但是如果在乌克兰接下来的工作能够顺利完成，等回国之后，余总将会考虑成立一家专门的矿山设备制造厂，那时候相信两位的用武之地应该远远比在瑞士专利局当审核人员要好很多。”钟白微笑着说道：“收入方面我们就先不提了，就说你们现在做的事情，天天都是纸上谈兵，这样真的是你们投身这一行的初心吗？你们难道不想亲眼见证、并且亲身参与一家伟大的制造厂从无到有的过程，并且成为其中的关键因素？” 布朗和瑞奇两人对望一眼，这下才反应过来！ 擦，这是赤果果的挖墙脚啊！ 而且不得不说，这番话从钟白嘴里说出来，对两名工程师的吸引力简直大到没边儿了！ 没错，两人现在的确暂时就职于瑞士专利局的矿山专利审核部分，但这份工作并不长久，虽然不像一般的兼职，但合同也仅仅是半年一签，有了新专利他们的收入就多一点，仅此而已。 说实话，这次的dwx液压支柱专利，也是他们俩1982年上半年接的第一单专利审核，这都已经4月份了！ 要是6月份之前还没有单子的话，布朗和瑞奇两人甚至都觉得是不是应该早一点跳槽，毕竟没有新专利审核，就意味着他们平时只能拿非常少的基本工资，对于两名法国人来说，这点钱根本就不够平时生活的“浪漫”。 虽说华国在当下西方人的心目中还是一个很穷很落后的国家，但布朗和瑞奇毕竟不是小孩子了，他们很清楚在任何一个国家都会有富人，比如眼前这位余总。 敢从华国飞到遥远的乌克兰投资生产新专利产品，而且还敢于免费将这批产品无偿赠送，这家公司的实力在两人眼中简直深不可测！ 现在这份邀请又是通过技术大牛钟白的口中说出，不难看出，钟白支持余东峰有多么不遗余力！ 这时候，脑子灵光的瑞奇先一步点头道：“我愿意！只要这家新的矿山设备制造厂成立，我随时可以辞去瑞士专利局的外聘审核工程师职位，和你们一起去华国发展！” 布朗显然没想到自己的队友反应如此之快，竟然马上就答应了，为了表示自己也不落人后，他也立刻点头，喘着粗气道：“我也愿意！！” 钟白和余东峰对视一眼，大家哈哈一笑，分别伸出手掌，紧紧的握住了布朗和瑞奇两人的手！ 两位工程师是带着意外惊喜的心情离开顿涅茨克的。 至于回去之后他们会不会对这件事守口如瓶，不给布丽奇特透露，钟白甚至在送他们走之前都没有叮嘱过半句！ 好歹也是成年人了，再加上又是这个行业的欧洲顶尖人才，他们还会不懂自己这番话的意义么？ 有一说一，这两人就凭现在的技术能力，在欧洲随便找一家大型矿山设备制造厂就职拿高薪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他们没有这样做，而是选择了在瑞士专利局当外聘的审核工程师，这是为什么？ 说明他们不仅仅是为了追求金钱和个人待遇，而是这两人真的有一颗追求矿山开采新技术的心！ 这种初心是十分难得的，毕竟当人满足了自己的基本生活需求之后，他们就会更加重视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一份什么样的工作！ 很显然，从今天的反应来看，钟白是猜对了！ 他们被亲身经历这批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从无到有的过程给震撼了！ 被钟白的技术给折服了！ 这种技术大牛一旦动了心，那后面的工作甚至根本不需要钟白再去做，钟白完全有理由相信，只要等这一次的成功让余东峰赚到足够多的钱，到了有资本成立一家新的矿山设备制造厂的时候，这两人必然会慕名而来！ 当然，现在只不过是预热而已。 而且他们并不知道余东峰和钟白的真正关系，以及白峰贸易有限责任公司目前的真实现状，否则钟白这一招突然预邀请也不会那么奏效了。 目送二人上车之后，在车站门口余东峰才不得不感叹道：“钟白，你咋就这么了解那些白皮肤的外国人呢？他们的待遇不是很高么？为什么会就这么容易答应了你的邀请？” 钟白微笑着摇摇头道：“不，东峰你还没搞明白，这些人愿意答应我的邀请不是看中钱，他们恐怕也不缺钱，他们看中的是这个。” 说到这儿，钟白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接着道：“这里面，有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科学知识，他们渴望学习，渴望一起看到这个行业的进步，这才是他们为什么答应的原因。” “得得，你这整得和老师上课一样，我头都要被你弄晕了。”余东峰倒是很接地气的问道：“现在八字都还没一撇呢，要真的弄一家乌迪尔厂这样的矿山设备制造厂，那恐怕没有几百万是拿不下来的，咱们上哪儿挣那么多钱去啊……” “呵呵，几百万？那你也太小瞧这个行业了！”钟白摆手道：“起码也得一千万资金才敢提这事儿！” “吓？一千万？我滴个亲娘耶，钟白你不会以为我是个印钞机吧，这年头上哪儿挣一千万？我这大半年挣了三四十万都觉得这辈子已经没白活了，你现在来个一千万……这也未免太虚幻了一点……”余东峰显然被这个数字给吓到了，往后退了半步，惊道。 钟白望着天边落日，语调不高，但却用很自信的口吻说道：“不，这一点都不虚幻，只要我们踏踏实实的做好每一步，从这款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开始，一千万的目标很快就会实现的，相信我……” 第三百七十四章 顿巴斯煤田 顿巴斯煤田，位于顿涅茨克市。它是乌克兰境内储量最大、也是开采年头最久的国营老煤矿。 但和华国不同，它并非只有一个矿山，而是根据顿巴斯地区的地形划分不同，的由大大小小的矿山所形成。 最小的年产量不过只有20万吨，最大的年产量可以达到959万吨，这几乎占了全乌克兰境内煤炭开采储量的15%！ 当然，钟白的目标并非将第一批500根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打入那家年产量最大的矿山，因为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如同省一化一样，大型矿山企业采购新型设备/配件的过程不是一般的麻烦，时间长而且流程繁琐，你可以认为这是官僚，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有其必要性。 毕竟工人多、产量大，关系到的利益方方面面，新产品尤其还是一种关乎安全生产的新产品，换成任何一家大型矿山都会抱着一种极其谨慎的态度来处理它。 余东峰和吴小平两人很快通过调查拿到了顿巴斯煤矿里一共二十余家的矿山资料，把它们整理成了一份文档交给了钟白。 而钟白这两天也没有闲着，趁余东峰等两人在外的调查，他和姜信鹏则去顿涅茨克市图书馆借来了顿巴斯煤矿当地的地理、水文资料，仔细的研究琢磨了一番。 为了高效的找到这批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的下家，钟白直接把规模最大、产量最高的五家地下煤矿矿山从备选名单上删除掉了，就算整个团队天天跑去游说，也只不过是浪费时间的徒劳而已。 由于乌迪尔厂的老厂长伊凡过于热情，加上第一批产品也已经生产完毕，钟白实在不好意思再打扰对方，便搬离了厂招待所，一行人来到了市南区靠近一些矿山的附近，找到一家当地的小旅馆住下。 这里不得不提及一下顿巴斯煤矿的概念，它的全称其实应该叫做乌克兰石炭纪煤田，简称顿巴斯(Дoh6)。 这座煤田位于乌克兰共和国东部，由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州往东延伸，穿过顿涅茨克州、哈尔科夫州、伏罗希洛夫格勒州，直至俄罗斯联邦罗斯托夫州，东西长650km，南北宽70～170km，面积约6万平方千米，是乌克兰最大、采煤历史最悠久的煤田。 由于该煤田地处苏国西部工业中心，炼焦煤储量又较丰富，因而开发程度很高，煤炭总产量和无烟煤及炼焦煤产量一直居苏国首位。 所以顿巴斯煤田实际上是一个很宽泛的范围，并不是想象中的如同华国国内某些大型煤矿一样，局限于某个城市而已。 它的整体形状从地图上投影来看，就像是一条横放着的长饼干，而顿涅茨克市就在这块饼干的右侧。 钟白选定的区域，正是顿巴斯煤矿的右下角区域，也就是紧邻着顿涅茨克市市区附近，这里的矿山规模不大，一共有四家中小型地下矿山。 很显然，钟白的目的就是在这四家中小型地下矿山中，找寻一家作为购买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的接收方。 布朗端上来热气腾腾的咖啡，顺手递给还低头在桌上阅读资料的钟白，笑道：“你们华国人为什么工作起来都这么不要命的？钟，我看你已经研究了三个小时没挪过屁股了，好歹也要休息一下，来杯咖啡吧？” 钟白顺手接过咖啡，抬头道：“时间不等人啊，我们现在每多在这里住一天，就要多承担300卢布的成本，这些成本可以通过我们的努力缩短时间来减少的。顺便说一句，我们的国家可没有你们法国那么富裕，工作时间的观念也没有你们法国人那么自由散漫。” 这当然是钟白的顺口吐槽，不过放眼整个欧洲，恐怕除了浪漫热情的意大利人之外，就数法国人工作的平均时长最短了，当然这也和他们一直以来庞大的工人运动有关，工人们总是喜欢用罢工来给资方示威，以求最大限度的谋取被雇佣者的福利待遇。 布朗倒是不在意钟白的吐槽，反正法国人最喜欢的是自我吐槽，他点点头道：“这些资料我们大家昨天已经一起研究了半天时间，就算目标只能设定在目前这四家中小型地下矿山里，那咱们一家一家上门去和他们洽谈不就行了吗？” 钟白摇摇头，心道要和这搞技术的法国佬说明研究和销售完全是不同的两种工作还真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他只能无奈的说道：“每个国家环境不一样，布朗，你要清楚一点，乌克兰的矿山都是国有或者集体拥有，和我们华国的情况相似，但是却与你们法国的私人矿山完全不同，如果我们一家一家尝试，只要被第一家拒绝了，那么这个消息就会很快在他们中间流传，后面的工作只会做起来更加困难，所以我们只能选好一家，并且极力在充分的准备情况下做到一次成功才可以！” 这种富有逻辑性的解释显然不是法国人愿意听到的，事实上他除了在技术专业问题能够耐心听取钟白的各种意见之外，任何时候考虑问题都是想起一出是一出，所以这番话一出之后，布朗也就乖乖闭嘴了。 倒是瑞奇更加理智一点，他听明白了钟白的意思，并且还提出了一些自己富有建设性的观点：“那么，钟，我们应该派出几个人分别到几家矿山实际了解一下情况，就算不和他们交流也能获取更丰富、更有效的信息……” 钟白显然觉得两名法国人的思维和他不在一个平面上，只能无奈的耸耸肩，道：“我只能说，你们对苏国和华国这种很富有集体主义精神的国家……太不了解了。我们现在手里的底牌不多，为了确保一次性能把这些东西卖出去，我们只能以最谨慎的态度来做这件事，否则……” “否则怎么样？”一旁的吴小平抓起一块列巴塞进嘴里，问道。 钟白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否则……这500根用于赠送的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我们将会全部砸在手里，以后，不会有一家乌克兰矿山购买它。不仅仅是顿涅茨克，甚至在别的市，别的州也一样！” 第三百七十五章 咱俩出门打听打听 见钟白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大家明白只有钟白在推销商品这件事情上比他们有经验、而且认识也更深刻，只好各自低头继续翻看起自己的资料来。 余东峰这会儿也帮不上什么忙，见外面天气还不错，至少今天没有下雪反而出了大太阳，便用肩膀对旁边的吴小平轻轻一撞，道：“吴秘书，咱们两个闲人出去转转？” “行吧。”因为专业资料都是钟白、姜信鹏、布朗和瑞奇四人在研究，吴小平和余东峰一样没事儿做，这会儿也就同意了。 他们居住的郊区旅馆不远处就有一个湖，也算是本地的一个风景吧，两人便围着围巾、戴着手套出发去这个名叫贝斯湖的地方转转。 湖边的小道显然有些年月了，但它的质量不得不说属于正宗苏国制造，甚至比天都市的沿河路都强，时不时还能发现一些人在湖边垂钓。 “东峰，现在进度卡住了，你现在是公司总经理，这种卖东西的事儿也经历了不少吧？你有啥好办法没有？”吴小平其实也挺在意钟白的工作，毕竟出国已经十天左右了，前面也算是经历了千辛万苦，换了两个城市才把制造环节搞定，但没想到捐赠掉它居然成为了一个困扰团队的难题。 余东峰无奈的笑了笑，道：“公司的确经过我的手卖了不少商品，但这液压支柱和我以前卖的那些东西不一样，用钟白的话来形容就是‘这是专业商品，销售范围窄，事前的调查选定远远比谈判技巧重要’，我想这也是他为什么这两天一直把精力用在研究那四家矿山的资料上面吧。” 虽说我们余总在这快一年时间以来，做生意已经取得了傲人的成绩，但他时时刻刻牢记着老爸对自己的叮嘱，千万不要有了一点成绩就骄傲得尾巴翘上天，不知道自己的成功源自何处了。 钟白每一次重要的选择，余东峰其实都有参与，但这一次因为砸进去太多的成本，反而没有以前那么敢说了。 吴小平倒是很敏锐的察觉到了余东峰情绪里的那一丝丝无奈，顺口问道：“但不管什么商品，它都是商品不是么？我觉得你心里有话没有说出来啊。” “这个……”余东峰也没想到吴小平居然能感觉到自己这种情绪，便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倒是有个想法，大原则按照钟白说的没错，不要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和矿山的管理层接触，但是我们可以想办法从其他途径打听每个矿山的情况嘛！” “其他途径……比如说？”吴小平感觉有戏，立马来了精神。 “比如和他们工厂的工人们接触一下、或者是在他们的矿山生活区转转，多少能获取些信息不是么？”余东峰微笑道。 提起这个吴小平显然心有余悸，他立刻摇头道：“东峰，你忘了之前我和钟白在哈尔科夫红星机械制造厂门口的商店里被当成rb间谍的事儿了吗？现在咱们在顿涅茨克，这又换了一个城市，要是再贸贸然去打听消息，又被抓了那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不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余东峰马上摇头道：“这次我敢说绝对不会发生那种事情。还记得上一次你们到商店里打听，是啥时候去的么？” “唔……是上午九点多吧。”吴小平回忆道。 “对了嘛，那会儿不是上班时间么？大家都在上班，你们跑去工厂门口自然容易被怀疑。”余东峰笑道：“现在咱们又不急着见矿山的场长，完全可以下班之后去外面的餐馆、或者是其他人流量比较大的地方，吃吃喝喝打听打听，我就不相信会出什么问题！” “这样啊……倒也有点道理。”吴小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个建议，不得不说也是余东峰在广府做了一段时间生意以后的心得。 别的不说，至少就他自己的经验而言，在会议室里和德蒙·卡丹的谈判一直都是磕磕绊绊的，反而是去了歌剧院效果一下就好起来了！ 所以这小子也算是有了感受，那就是在放松状态下打听消息，反而更加容易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也算是余东峰在开公司后的经验之谈吧。 “这会儿不就是五点多钟了么？我估计钟白他们今天晚上又是吃旅馆楼下的大列巴加土豆浓汤了，那咱们去矿山附近的生活区转转，找个人多的地儿吃饭，说不定有意外收获呢？”余东峰的嘴角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来。 “这么搞是不是显得咱们太享福了？”吴小平眉头一皱：“他们吃的都是硬邦邦的大列巴，咱们出去吃香喝辣……？” “嗨，这叫啥吃香喝辣的，我们这是去办正事儿！吃饭只是为了找一个人多的地方罢了！”和钟白的理性劝说相比，相对感性的余东峰倒是很会转变人的想法，道：“说不定咱们这顿饭就能探听出来很有用的情报，我相信如果真的有收获能回去告诉钟白的话，那他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好吧，那咱们就去……随便吃点？” “嘿嘿，随便吃点，不过我是很想多吃点肉，这两天大列巴吃得我有点清汤寡水的……”余东峰嘿嘿一笑，道。 因为距离最近的矿山本就只有不到一公里的路，加上时间也还没到人最多的饭点，两人索性就没坐出租，干脆乘着自己的“11路”往矿山生活区去了。 这四家中小型矿山的生产区域各自划分，但生活区却因为交通的关系，被划为了两块聚集的区域。 一块就是距离最近的乌利斯塔镇，而另外一块则是距离较远的丹尼斯克镇，所以两人决定去距离更近的乌利斯塔镇找地方就餐。 同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不一样，这边虽然也是工厂集体生活，但是他们生活区和生产区的距离是比较远的，有大量的班车用于工人们上下班通勤——毕竟此时的乌克兰经济远比华国发达，所以上下班乘车是一种普遍现象，尤其是对于工矿企业而言。 第三百七十六章 卡廖莎 “卡廖莎，今天需要吃点熏鱼吗？”胖胖的矿山餐厅女服务员看着眼前的褐发妹子，半弯着腰，认真的问道。 卡廖莎其实是想吃熏鱼而不是继续吃烤土豆，但熏鱼不但需要时间稍长，而且价格也要贵上许多，毕竟父亲在上次事故中右腿断了，现在已经在家里静养半年时间，对她来说，能节约一个卢布那都是对家庭极为有意义的。 当她看了看四周充斥着刚刚换班完毕的男工友们纷纷举手表示要来大份烤土豆的时候，卡廖莎还是摇了摇她那美丽的脸庞，对服务员说道：“谢谢阿姨，但我今天还是想吃烤土豆……” “好吧，你一个女人在矿山工作也不容易。”女服务员显然很理解卡廖莎为什么不直接点一份熏鱼的难言之隐，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中午的熏鱼有两条剩的，本来我准备带回家给我儿子吃，但是……现在还是分你一条吧，我会压在烤土豆盘子的底下，你吃的时候不要让那些工友看见就行了。” “谢谢阿姨。”卡廖莎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不多会儿，独自坐在餐厅角落里的卡廖莎就接过了阿姨端来的大盘子，里面的烤土豆依然充满了浓郁的调料气味，连续高强度在地下矿山工作十个小时的卡廖莎显然已经饥肠辘辘得不像样了，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注意自己，拿起刀叉就是一顿猛吃。 一口气吃下慢慢一嘴巴食物，卡廖莎才抬起头来，透过左手边的窗户，下意识往门口望去。 咦？怎么来了两个黄皮肤的面孔？ 在顿涅茨克这种地方可是很少看到外国人的，尤其还是来自东方的外国人，这让卡廖莎不禁将刚刚吃了一半的那条隐藏熏鱼给放下，悄悄的把目光投向了两人。 一个个子略高，看上去年轻一些；另外一个则略矮，年岁也大了一点，和自己的远方堂哥差不多岁数的样子。 …… 这两人正是年轻的余东峰和稍长的吴小平，他们一路沿着马路来到了这家矿山餐厅，恰逢换班之后的就餐人数很多，便索性就钻了进来。 “不愧是矿山的餐厅啊，你看看，全都是刚刚下班的工人。”吴小平看着那些五大三粗的东斯拉夫汉子们正在低头扒拉食物，感叹道。 “是啊，看他们吃得很香的节奏，咱们也点一份差不多的，找个地儿坐下吧。咦，那边有空位置，我先去占座儿，吴秘书麻烦你点一下餐啊！” 余东峰扫视了一眼，正好发现独自一人坐在窗户旁边的卡廖莎，对方虽然也是一身工装，但掩饰不住她那姣好的面容，看上去也很年轻不说，最重要的是，那里有位置啊！ 加上余东峰又不会俄语，马上把吴小平支去点餐，自己则快步走到了卡廖莎的桌子自顾自的坐了下来，顺便给对方来了一个礼貌的微笑，但却没有开口发声。 卡廖莎显然有些警惕，这个看上去长得还不错的年轻东方小伙子为什么就突然坐在自己对面不说，还冲着自己傻笑？ 于是她下意识的把身体坐直，问了一句：“你是什么人？” 我们的余东峰是个俄语苦手，这两天除了“你好”和“谢谢”、“是的”这三句简单俄语之外半个字都不会，只能继续一边傻笑，一边点头道：“你好。” 两人的气氛无形中显得有些尬，幸好吴小平很快点了两份工人餐之后赶了过来，见两人互相瞪着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便立刻开口当起了翻译，顺便自我介绍了一下。 当然，吴小平并没有说得太深，他只是说两人是从华国过来出差，到顿涅茨克开展商务工作的人，这解释虽然有点模糊，但从实质上来说并没有撒谎。 卡廖莎毕竟也是年轻人，有了翻译之后大家便逐渐聊了起来，面对余东峰和吴小平的问题也基本上做到了有问必答。 “你们矿山的人很多啊。” “一般吧，我们是顿巴斯煤矿最小的地下矿山，一共也就只有300多名工友。” “哦，那今天在这儿吃饭的就有50多个呢。” “嗯，我们是三班倒，每周休息一天，这只是其中的一个班而已。” “你也是矿山工人吗？” “当然！你没有看到我穿得和大家伙儿一样嘛！” “厉害，没想到你们这边居然有女矿山工人。我们华国是很少的。” “……我们这也很少啊，难道没有看见这餐厅里只有我一个女工人么？” “……”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大家很快变得熟络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矿山工人比起机械厂工人而言显得更加淳朴，所以倒也没有出现之前担心的把两人当做间谍的事儿发生，但是随着聊天的深入，余东峰感到越来越惊讶起来！ 虽然卡廖莎是这个班里唯一的女矿山工人，但她却是最优秀的那一名！ 不但是班里的骨干，甚至还在上个星期被他们矿山做过表彰，因为她机智的反应阻止了一场小型的地下事故发生！ “哎，你们是不知道啊，开采地下煤矿最怕的就是塌陷和瓦斯爆炸了！”在余东峰的要求下，卡廖莎开始兴致勃勃的回忆起了那次的场面，眉飞色舞的说道：“当时我们的坑木断了三根，坑道里整个地面都在微微颤抖，大家害怕极了，我的工友马洛夫——喏，就是斜对面那个低头吃烤土豆的大家伙，他当时已经吓得腿都动不了，还是我当时反应快，带上四个人赶快把备用的坑木给现场装好了！” “你们没在地下矿山工作过，不知道那个难度，坑木很重的，而且当时大家又很紧张，第一次还装歪了，结果地下的震动越来越厉害，我们都听到对讲机里地面上的人说话也在颤抖了，让我们停止一切行动，但我还是鼓起勇气又带着大家装了第二次，你们猜发生了什么？”卡廖莎说得眉飞色舞的，突然问了一句。 余东峰毕竟还是脑子反应快，只想了几秒钟便扭头对旁边的吴小平说道：“告诉她，我猜应该是第二次装配又快又好的成功了，然后局面瞬间逆转，报告情况之后，接下来就是地面上的工作人员从对讲机里传来的欢呼声？” 第三百七十七章 卡塔矿山 当吴小平把余东峰的话完整的翻译给卡廖莎之后，这位年轻的女工人顿时瞪大了眼睛：“你真聪明！猜对了！” 哈哈……余东峰面上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笑开了花。 在矿山工作的女同志都是这么单纯的么？ 你差点都自己把答案说完了，我这要是猜不中，那也白活了这二十多年了嘛。 “所以，接下来你就获得了卡塔矿山的表彰。真厉害！”余东峰这时候将最后一块烤土豆从容不迫的塞进嘴里，又用餐巾擦了擦手，和吴小平一起站起身来。 这两个外国人还真是有趣呢，和他们聊天比和那些没趣的男性闷工友们说话有意思多了。 “咦，你们要离开了吗？”卡廖莎由于一直讲话的时间比较多，反而没怎么吃自己的食物，这下才注意到对方二人面前的盘子已经空空如也，便下意识问道。 “嗯，非常感谢你，美丽的卡廖莎小姐。”余东峰这时候显然有一种成功人士的气质，面带微笑的说道：“今天我们有了很愉快的交流，相信我们会在不久后再见面的，再见。” 还没等卡廖莎反应过来，余东峰和吴小平的身影已经起身离开了矿山餐厅。 卡廖莎只能摇摇头，低头再度用叉子将剩余的半块熏鱼塞进嘴里，抬头再望向门口的时候，哪儿还有两人的影子…… …… “卡塔矿山上个星期刚刚发生过坑木垮塌事故？你们这消息来源可靠吗？” 听到余东峰的叙述之后，钟白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抬起头来，认真的问道。 “当然，这可是我和吴秘书在一家矿山餐厅打听的一手资料！”余东峰这下可来劲了：“钟白，你不知道，这消息居然还是一个女工人告诉我们的！嘿，我给你说啊，那女工人长得可漂亮了……” 吴小平赶紧打断余东峰的闲扯，道：“东峰，说正事儿……” “哦哦，事情是这样的，下午我和吴秘书不是没事儿做么，我当时一琢磨觉得出去打听一下消息不错，所以我们就……” 余东峰不紧不慢的将整个事情的过程给钟白说了一遍，一开始钟白还觉得这小子是胡闹，但是越是听到后面，越是掩饰不住自己脸上的惊喜之情！ 槽，这可是个非常有用的信息啊！ 首先它是从一线矿山工人嘴里听到的，甭管那个卡廖莎长得有多漂亮、会对她的话增加几分的可信度，但钟白知道这时候的乌克兰普通工人们在面对陌生人、尤其是外国陌生人的时候，显然不会为了取悦对方而撒矿山里的谎。 本来通过这两天的长时间分析，钟白还在这四家矿山里摇摆不定，为了到底选择哪一家而一直头疼，现在看来，卡塔矿山无疑是最佳选择！ 很显然，对钟白来说，顿巴斯煤田规模最小、人数最少的卡塔矿山上周发生了坑木垮塌事故，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切入时机！ 既然发生了这种事故，那么无论最后的结果是否因为卡廖莎的勇敢机智而让矿山避免了损失，都会引起矿山管理层对地下支护情况的重视！ 而且在和卡廖莎的聊天过程中，余东峰也注意到了这家卡塔矿山的工人们待遇应该不是很好，在那家有很多工人用餐的餐厅里，菜品很普通完全比不上他们之前在乌迪尔厂的伙食不说，连肉食都非常少，显然矿山的待遇已经很差了！ 这种安全生产碰到事故、待遇不好、人数又少的小型矿山，正是一个极好的赠送目标！ 钟白经过仔细的考虑之后，当场一拍桌子，道：“定了，明天我们就去卡塔矿山！东峰，你现在马上坐车去乌迪尔厂，从仓库里提二十根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回来！” “啊，现在？这会儿都晚上十点了！”余东峰愣住了。 钟白捏紧拳头，冲余东峰吼了一声：“晚上十点又咋了，明天早上他们上工换班的时候，我要带着这批液压支柱见他们矿山场长！” “得令！”见钟白如此认真，余东峰也不啰嗦了，一把抓起外衣就带着吴小平冲了出去！ …… 清晨七点，卡塔矿山的场长柴可夫斯基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眼睛走向了矿山办公区大门，却看到门口的几名工作人员正在一辆小卡车面前指指点点，还和几个人影在大声聊天。 “在办公区大门口这样站着干什么？你们不赶紧去办公室吗！”柴可夫斯基的大嗓门一吼之后，这几名工作人员就算不回头也知道是场长来了，纷纷下意识让开一条道。 咦，怎么有几个黄皮肤的外国人？ 柴可夫斯基透过人群发现了钟白几人的身影，便迎了上去，面色严肃的问道：“几位是什么人，到我们矿山来做什么？” 这种严厉的口吻当然没有出乎钟白的意料，他也不想过多解释，直接对着坐在小卡车货箱上的布朗和瑞奇两人打了一个口哨！ 两名临时化身为物资护卫员的工程师马上同时掀起了盖住货箱的帆布，露出了里面二十根崭新的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 “柴可夫斯基场长，您好。我们是来自华国白峰贸易公司的工作人员，今天到贵矿山来，是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和场长您当面商谈！”钟白脸带微笑，把眼光从货箱上拉回来之后，不卑不亢的对柴可夫斯基说道。 “极为重要的事情，面谈？”柴可夫斯基毕竟也是一位场长，看到了那些在货箱里静静躺着的新设备，虽然不明白对方究竟要谈什么，但是在重新打量了一遍这几人的穿着和气质之后，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道：“你们随我来吧！” 小卡车被开进了办公区，停在一栋楼房的门口，钟白、余东峰两人上了楼，其余人则在车上等，毕竟这个点天气还是有点冷，总不能站外面吹冷风吧？ “这位就是白峰贸易公司的总经理，余东峰瓦西里，我是华国天河省工业厅的一名干部，我叫钟白……”钟白纯熟的俄语很容易解除对方的戒心，让人感觉他仿佛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乌克兰东部人一样，开始了自我介绍。 第三百七十八章 我们需要口碑 “所以你们的来意是……准备把车上那些玩意儿扔给我们矿山，让我们当实验品对吗？” 在耐心听完了钟白的来意说明之后，柴可夫斯基的脸色已经严肃了许多，用低沉的嗓音问道。 “场长瓦西里，您不能这么说。”对方的反应让钟白感到有些意外，但他还是尽力的解释道：“这是白峰贸易公司无偿赠送给贵矿山使用的，它有很高的技术含量，刚刚通过了瑞士专利局的国际工业专利审核，那些证书和材料我也拿出来了。毕竟我们也听说贵矿山上周差点遇到垮塌事故的事情……” “垮塌事故？没有那回事！你们从哪里听来的！”这时候，柴可夫斯基突然粗暴的打断了钟白的话，并且一下子站起身来，脸上一副勃然大怒的表情。 很显然，从对方的反应来看，钟白就更相信余东峰昨天从卡廖莎那里打听来的绝对是事实了。 这位场长显然在维护他们矿山的安全生产情况不被外人误解，钟白对此心知肚明，心道不管哪个国家的厂领导都是一个样子啊，谁也不想这种事情被一个厂外人提起，甚至这还是外国人。 但钟白却丝毫不为所动，微微一笑道：“场长，这里没有其他人，我也是华国工业口的瓦西里，首先我要说明，这件事我们绝对保密并不会向外界宣传，而且我们也没有任何恶意。就直接说吧，这一次首批的500根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的成本在五万卢布，我们不打算收取矿山一个卢布，全部赠送，这是一个双赢的结果。” “五万卢布？！双赢？！你们华国一家从来没有听过的公司突然开发出先进的地下支护设备，跑到我们矿山来赠送？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情！我们赢了，那你们呢？”柴可夫斯基表示自己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你搁这儿吓唬谁呢！ 余东峰这时候开口了：“我们需要打开市场，以及最重要的——口碑。” “口碑？” “是的，这种先进的产品我们不可能只生产一批，后续是要大规模生产的，现在还没有任何矿山使用这款产品。”钟白驾轻就熟的说道：“你们这个片区的四家地下矿山都处于亏损状态，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最近产量下滑，导致销售不足的资金缺口。所以现在你们加大的生产力度，但是加大生产力度就会带来安全隐患，上周的事故未遂只不过是一个导火索而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现在应该内心是很矛盾的，一方面希望工人们更加努力的工作加大产量，但另外一方面又担心出了事故一切都完了，所以上一次的表彰活动才仅仅在矿山内部进行，而不是上报给顿涅茨克市zf的工业主管部门，我说得对吗？” 毕竟是体制内的，而且华国和苏国的体制在这年头真的差不了多少，这几句话一出，柴可夫斯基刚刚脸上还有的那股倔强之色立刻变成了担忧。 “你……说得对。”虽然一开始脾气有些大，但面对钟白对自己如此精准的心态揣摩、并且当面告知之后，柴可夫斯基也不得不屈服于现实，因为他最近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只能默默的点了点头。 但柴可夫斯基依然没有就同意接收这批支柱表态，于是钟白开始加大力度。 “那么，为什么不尝试着改变一下呢，场长瓦西里？” 柴可夫斯基思考了一会儿，却又突然强硬道：“改变？你身为华国的工业官员，你们难道不清楚如果不提前将这件事情上报给我们顿涅茨克市的工业主管部门就私自使用的话，我们会面临什么样的处罚？你们难道不清楚如果我们卡塔矿山第一个跳出来接收外国人，哦不，是华国人研制生产的矿山设备，会不会被斯巴顿煤田这几十家矿山耻笑？我同意了，我们的工人又会怎么看我这个场长？承认我们苏国的支护技术不如你们华国吗？你们难道不清楚，我们卡塔矿山现在上下都是在苦苦支撑，无论是资金还是心理都快要撑不住了吗！！” 见对方再度转回一块硬石头的模样，余东峰有些担心的转头看了看钟白，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却意外的轻松了下来。 对嘛，不怕你有困难，就怕你有困难不提出来嘛！ 很多时候，这种第一次接触的双方看似谈得很平和，一副皆大欢喜的模样，那样反而不容易有实质性的收获。 反而是这种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而且具体到某些问题、某些因素上之后的交谈，才是更加“实质性”的交谈。 这说明了双方其实都在考虑合作的可能性，而且又必须要考虑到自己的利益，把握两者之间的平衡，才会提出各种各样的困难和问题。 如果没有一个想要合作的心态，会形成这种局面吗？ 不会！ 针对柴可夫斯基一连串的问题，钟白不慌不忙的一一作答，毕竟这种类似的质疑场面，他重生之后已经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了。 “首先，工业主管部门这块你们丝毫不需要任何担心，我们会通过合法渠道给顿涅茨克市zf工业部门做备案。”钟白一努嘴，余总马上恰到好处的一根中华赛给了对方，他才继续说道：“这一块没有先例，按理说审批制和备案制都是可以的，我们决定采取备案制，也就是先做，做了再告知他们……场长瓦西里，您也应该很清楚，从你们矿山制作一份文件发到市zf工业部门，没个一两天时间是不行的对吧？好歹这也有几十公里路呢！” “只要我们的效果是好的，那么我可以保证，市zf工业部门只会乐观其成，甚至会表扬你们矿山改革方面做得很正确，而绝不会出现什么批评或者怪罪的声音！”钟白用笃定的口吻说道：“相信我，我也是一名小小的工业官员，下面企业在亏损的时候自己想办法解决困难，没有哪一个官员会傻到怪罪他们没有走什么事前审批流程的！相反，只要一旦出了成绩，那也是他们的政绩，难道不是吗？” 第三百七十九章 前往矿山生产区 钟白这番话里的道理如同黑夜里的一盏灯一样，瞬间点燃了柴可夫斯基的思维！ 对啊，自己以前怎么没意识到还有这一层？ 见对方表情开始从阴冷变成沉思、再变成若有所思的样子，钟白微微一笑，知道自己这番话已经开始慢慢在这位场长内心发酵了。 果然，柴可夫斯基点燃香烟的手指开始微微颤抖，深吸了一口来自华国的中华烟之后，猛的抬起头追问道：“那同行这边又怎么办？” “同行？呵呵。”钟白脸上继续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若有若无的朝着窗外瞟了一眼，道：“说到同行啊，那我可就太了解他们的心态了。场长瓦西里，您知道我在这个职位之前从事的是什么工作吗？” “之前？那是什么工作？莫非……？”柴可夫斯基显然没想到钟白把话题转到这上面来，皱眉问道。 “之前，我是一家县级化肥厂的副厂长，年产值大约在一百多万卢布吧。”钟白开始回忆起之前在山平县那段岁月，语气老成的介绍道：“那时候，我们的化肥厂遭遇到的问题不比你们矿山小，拳头产品出现质量问题，资金断链，老厂长和你的心情应该差不多，当初也在考虑转型的时候很担忧其他同行的看法，但是真的做了之后呢……” “真的做了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柴可夫斯基的情绪显然已经被钟白完全调动起来了，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结果。 “我们化肥厂采用了一种全新的技术，能够在不改变当前工人结构的前提下，做到了在一夜之间提升20%产能的方法！”提到3702号专利，钟白自信满满：“使用了这种方法之后，之前看不起我们厂的那些同行，纷纷派人跑到我们厂里来住，天天从各方面打听技术，求爷爷告奶奶的，不管多大的厂！我可以告诉你，甚至相当于从你们苏国莫斯科的大厂一般的存在，也不得不来到我们厂取经！所以，您想想，这次合作如果真的出了成绩，这种场面它是不是有可能发生呢？您仔细想一想！” 这可是钟白实打实的经历，没有半点夸张，那时候平阳地区化肥厂等一系列厂家天天派人骚扰的日子还历历在目，钟白就不信这个柴可夫斯基转不过弯来！ 而且就在这时候，余东峰还恰到好处的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准备好的照片——正是钟白当时在一干兄弟厂的领导面前戴着安全帽介绍经验的场面。 柴可夫斯基从照片里可以清楚的看到，一些明显穿着比钟白好的其他人员都围在钟白身边，脸上那股挡不住的求知欲只要不是瞎子都可以看懂！ 有了这张照片作为佐证，柴可夫斯基终于在同行这一块也放下了！ 钟白也恰到好处的补了一刀：“而且，这一次我们的设备，是全免费的！能不能抓住这个机遇，就要看场长您有多大的魄力了。” 他思考再三，终于下定决心，突然伸出右拳猛的在桌上重重一锤，发出“砰”的一声响！ “好！”柴可夫斯基也不是二愣子，毕竟能当场长，就是再差那也比一般工人的见识大多了，他双眼紧盯着钟白，沉声问道：“你带来的测试品，是什么规格的，能支撑几个位置？” “我们这次只带了十根，但是支撑一个小型矿洞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十二米以内。”这些数据钟白自然是信手拈来。 “一个小型矿洞……”柴可夫斯基站起身来，道：“下午能出发吗？你们的指导工程师有没有？” “不用下午，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钟白也站起身来，笑呵呵的主动伸出右手：“指导工程师是两位来自法国的专业人员。当然，我本人就是第一指导工程师。” 柴可夫斯基立刻将自己的大手紧紧和钟白一握！ …… 钟白没有选择乘坐有轨电车前往矿山生产区，而是和大家一起坐上了那辆运着样品的小卡车，赶往了卡塔矿山。 柴可夫斯基作为场长并没有亲自陪同他们一道前往，而是留在了办公室以保持低调。 当然，作为矿山外的人员，尤其还是一群外国人突然带着设备造访卡塔矿山，这当然是需要手续的，毕竟一个再小的国营矿山，那也是国营的，是正儿八经的苏国产业，要是随随便便放一个外国人进去，那尼玛不是闹笑话呢？ 矿山生产区的大门口，依旧保持着传统苏式风格，傻大黑粗而又让人敬畏，那种感觉会不自觉的让那些想要偷窃里面生产设备的小偷们望而却步——尤其是门口负责安保的二毛子矿山警卫手里还有枪的场景。 倒也不是说乌克兰这边特殊，其实这个年代因为处在美苏争霸的特殊冷战年代，不要说这两个国家的基础资源矿山了，就连我们华国的一些矿山，基本上也是随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停车！车上所有人下车接受检查！”浓浓的卷舌音从二毛子中年彪悍的矿山警卫里喊出来就是不一样，毕竟这才是中午饭刚过，还没有到下午换班的时间，严格来说此时此刻的矿山生产是停止的。 所以对于突然出现了一辆坐满了人的小卡车而言，二毛子矿山警卫自然不敢疏忽。 余东峰率先从车上跳了下来，顺手就是一包中华飞了过去。 一包未拆封的钟白砸到这名警卫的胸口上，尽管他楞了一下，但还是下意识的用右手一把抓住并且不着痕迹的将它塞进了自己肥大的裤兜内。 “你们是……？”很显然，这包烟瞬间就让对方的口气软和了不少。 钟白不慌不忙的从包里掏出那张柴可夫斯基亲笔签名、以及加盖了矿山红印章的介绍信，轻轻的递给了对方：“我们是华国一家提供矿山支护设备的公司，上午刚刚拜访了你们矿山的场长柴可夫斯基瓦西里，现在有一批试用支柱运送过来用于生产，这里是介绍信。” 二毛子警卫一听说是场长亲自同意的，不敢怠慢，马上接过介绍信细细的看了起来。 第三百八十章 华国人的工业设计理念 一番浏览之后警卫将介绍信收下，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恭敬起来：“来自华国的瓦西里们，卡塔矿山生产区欢迎你们！虽然我很想让你们进入，但现在正好是工人们进餐换班的时间，属于非生产时间，不能下井。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在警卫室休息片刻，等大约半个小时后再进入。” 余东峰一听这话倒是有点高兴，马上对钟白说道：“那咱们进去歇会儿呗，今天起来太早，一上午又连轴转，我想猫一会儿……” 钟白转头白了余东峰一眼：“你小子就知道偷奸耍滑……” 说归说，但余东峰这两天忙前跑后的的确比自己累，钟白也就让他先歇着了，而自己则对那名二毛子警卫提出带人去矿井附近先转转，了解一下情况，对方也就同意了。 带着布朗和瑞奇两人，钟白他们走进了矿山生产区。 这个举措也不算钟白临时起意，而是因为今天必须要安装这批液压支柱，提前一些时间考察矿山的实际环境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和绝大多数地下煤矿矿山一样，卡塔矿山的布局也是相对标准的：进入矿区的矿山公路、开采层、有轨道延伸的矿洞…… 这些熟悉的场景让布朗和瑞奇两人总算找回了一些工作的感觉，毕竟天天在小旅馆房间里看资料并不是法国矿山工程师的工作常态嘛！ 至少目前在视野里出现的那些挖掘机械看上去还挺不错的，它们都是由乌克兰本地生产的重型机械，和欧洲、md生产的那些略有不同，倒是引起了二人的兴趣。 “瑞奇，它们这些机械的个头比法国的要大啊……”布朗指着一部履带式挖掘机，惊叹道。 瑞奇倒是显得很淡定：“这不废话么，苏国制造的东西哪一样不是个头大大的、笨笨的？这玩意儿应该比rb人造的东西大两倍才是正常现象吧……” 钟白倒是没像他们俩那样闲聊，而是目测了一下主矿洞的直径之后，说了一句：“他们的直径和数据上的有点不一致啊？我感觉直径有些大，不止12m吧？” “是么？”布朗听钟白这么一说，倒也转移了注意力，用双手在眼前比划了一下，又根据空间和距离比例折算了一下，点头道：“好像是有点偏大，要不咱们过去测量一下？” “嗯。这个得测一下才行。”钟白点头同意了，于是三人带着卷尺走向了几十米远处的主矿洞口。 为什么主矿洞口直径的变化会引起钟白的高度注意？ 那是因为一般情况下，主矿洞口直径往往和地下矿井开采面直径是息息相关的。 而根据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如果地下矿井开采面直径越大，那么其所需支护设备提供的支护力就越大。 钟白他们今天只带了二十根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这是根据之前查询到的卡塔矿山主矿洞直径（12m）所计算出来的需求量。 也就是说，如果按照12m直径来算的话，二十根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刚好足以支撑一个采矿点所用。 但现在直径显然不止这么点，有可能就会让二十根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不够用了！ 走到主矿洞口，三人拿出卷尺经过三次高精度的测量，最终得出主矿洞口的直径为14.82m！ 这几乎已经超过原直径的10%了！ 如果今天就要下井试用这二十根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的话，量应该是不够的。 瑞奇马上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钟，是不是让余他们赶紧开车去取一些回来？” 布朗也微微点头，表示赞同瑞奇的建议。 但钟白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摇摇头道：“不用，剩余的产品还放在乌迪尔厂，从这里到乌迪尔厂一个来回天早就黑了，根本来不及。” 瑞奇傻了眼：“啊？那怎么办？那今天我们就只是赠送给他们，不下井实际测验了？” “当然要下井实际测验了。”钟白瞪了他一眼，道：“你想什么呢？要是不下井测验产品的实际性能，我们又何必折腾这么久开车跑矿山来？那还不如直接送给柴可夫斯基场长就完事儿了？” “这……”布朗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按这个直径来算，所需支护力明显要高一些啊！如果咱们不增加支柱数量，出事儿了怎么办？” 钟白坚定的摇头道：“不会出事儿的。” 毕竟他是这项专利产品的发明人，既然钟白说得这么清楚，布朗和瑞奇两人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两人同时开始默默担心起来。 但钟白却心里一点都不怕。 因为这两人对数据的计算是来自于自己之前提供给他们的资料，也就是专利审核资料上的标准数据。 但实际上钟白清楚，在专利审核资料上标示出的标准数据，其实是有一定保留的。 这批产品的实际支撑力，也就是安全范围内的极大值，应该是标准数据150%左右。 这也是前世华国工业人常见的思维模式，就是要给自己留有余地嘛！ 当然，华国工业人这个思维模式在80年代初还不为外国所广为人知，毕竟对外输出很少。 自己没有把话说明，布朗和瑞奇两人有些担忧，钟白心道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说起来，前世一提起标准数据这事儿，那全世界的工业人都知道一个笑话，就拿一项产品的使用寿命来作为例子讲解好了。 人们都说，西德的东西最耐用，因为日耳曼人最是严谨，加上又很保守，所以一项他们对外宣称可以使用20年的设备，其实只要你按照正常的使用保养程序，那么往往可以使用40年！ 而rb人就精明许多了，他们深谙一个道理，那就是如果设备都像西德人那么耐用，日后更新升级换代咋办？是不是自己的新产品就卖不出去了？毕竟rb以科技创新的速度全球闻名嘛！ 所以一项rb人对外宣称可以使用20年的设备，不管你多么遵守使用保养程序，前20年都不会出问题，但是一到第21年，那就妥妥的出问题了！ 那么华国人的设备呢？ 宣称可以使用20年，但其实往往都是在超负荷的使用环境中使用，尽管到了20年的大限之后会出现很多问题，但是缝缝补补又可以使用3年！而且退下来之后，还可以继续轻度使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这虽然是一个笑话，却反映出了三个不同的设计理念。 那就是华国人的工业设计，其真正的能力绝对不是纸面上的数据那么简单！ 第三百八十一章 二毛子工会小组长 “那……警卫不让我们下井，接下来我们做什么？”布朗对钟白问道。 钟白已经早就在心中做好了盘算，看了看手表，微笑道：“刚才不是说只有半小时就上工了么？我们在这儿也弄了十多二十分钟了吧？既然矿区一切看上去都挺正常的，咱们也可以过去叫余东峰把车子开进来，将那批液压支柱运到主矿洞口随时准备待命！” 三人又原路返回去找余东峰，正好碰到矿山大门走进来一队浩浩荡荡、准备下午上工的工人们。 这群工人们都发现了钟白他们几个外国人出现在矿区的事实，大家都颇感新鲜，纷纷停下脚步驻足不前，把目光投射到钟白几人身上。 这种在异国他乡被当成西洋镜看的场景已经经历过太多次了，钟白就当这些目光不存在，自顾自的对余东峰说道：“东峰，让司机把车子开进去。” 说完，钟白又去给警卫打招呼，不过才刚说了两句，就听到背后一个嘶哑但又有力的声音！ “干什么？” 钟白回过头去，看到一个大约一米九个头，满脸络腮胡的家伙正用带着敌意的眼神盯着自己，不禁下意识的转头朝那位二毛子警卫问道：“这人是谁？” “呃，刚才忘了告诉您。”二毛子警卫一看这个熟悉的身影，心里立刻打了一个寒颤，小声道：“在矿山生产区现场的工人管理都是由我们矿山工会负责的，这位是工会二小组的小组长普希金，试用设备这事儿您恐怕得和他亲自交涉一下才行……” 工会小组长？ 这个头衔钟白倒是不陌生，其实苏国因为也是shzy制度的原因，它的工会和md那些西方国家完全不是一回事，反倒是和华国国内的生产班制度相似。 这个普希金，可以简单的把他理解为这一班下午上工的工人们的头头，也就是类似于国内的车间班长之类的。 这种人都是说话有一定分量的角色，基本上普通工人都听他的话，现在这二十根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要进地下矿洞使用，还真得对方点头配合才行。 否则，就光这玩意儿怎么运到地下深处都是个很麻烦的问题呢，总不能让钟白他们几个人肩扛背背进去吧？ “普希金组长，你好，我叫钟白，来自华国，今天我们过来的目的是……”钟白不卑不亢的把今天过来一行的前因后果给普希金做了一个完整的说明，希望他能配合接下来的液压支柱试用工作。 由于普希金没有下矿洞，所以周围的工人们也越围越多，纷纷凑到钟白和这辆小卡车周围，钟白索性就开始大声的讲解起来：“……所以今天下午这一班开采任务大家将会用到这一批新型的液压支柱取代原有的坑木，希望大家能够配合。” 这些都是一线工作的工人，反而对支护设备很熟悉，待会儿也需要他们在这批液压支柱的支护下开采煤矿，钟白索性就来了个临时课堂讲解一般的解说，他流利的俄语再加上专业的用词，很快下面工人们脸上的疑惑之色便纷纷散去。 “哦，原来这东西是支护用的啊！” “那咱们的坑木呢？不是说二号洞今天正好要换坑木吗？是不是不换了？” “别嚷嚷，不是普希金组长在吗？听他的安排就好了。” “可这个华国人不是说他们要换的么……” “……” 听到钟白的布置，尽管大家理解了他的意思，但还是纷纷下意识把目光投向了工会二小组的小组长普希金。 毕竟这种生产过程中的临时决定都得由他下达了之后工人们才会执行，否则那就是违反了生产规定，是不行的。 普希金显然平时在工人里有些威望，只是稍微抬了抬手，工人们便安静了下来，他这才抬起头，望着钟白，问道：“你刚才说，等会儿要把你们华国人研究出来的什么支柱塞进我们的矿洞里，提供支护吗？” “是，这也是你们场长柴可夫斯基同意的，我们这里有手续，已经交给警卫瓦西里了，你可以找他……” 就在钟白解释的时候，普希金突然毫无征兆的提高嗓门，用差点把人耳膜震破的声音，大喊一声：“不行！！！” 这如同狮子吼的一声，把钟白弄得脑袋有点嗡嗡作响，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余东峰、布朗瑞奇他们几个就更不提了，甚至被这大嗓门都弄得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 “为什么不行？”过了好几秒钟，钟白才皱眉问道：“你们柴可夫斯基场长都同意了的。”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不管柴可夫斯基场长怎么说！”普希金突然口气中就开始有了怒火：“他又不下矿洞，说了能算么？你们这种设备……我以前听都没听说过，要是出了事，谁负责？！” “不会出事的，我们这款液压支柱的支撑力是普通坑木的……” “少给我背那些数字！”普希金粗暴的打断了钟白的介绍，突然一转头，对着身后的工人们说道：“矿山的错误指令我们难道没有碰到过吗？那出了事故是办公室里的人负责了，还是我们负责的？” “是我们！” 刚刚还很安静的工人们立刻整齐划一的高喊着同一个词语。 很显然，这个场面就是傻子看了都知道，恐怕和矿山的管理层相比，基层的工人们现在情绪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而且刚刚普希金的话里提出了“事故”、“负责”这种在生产环节中最为敏感的词语，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这里多半刚刚发生过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在普希金带着工人们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之后，现在人群明显分成了两个阵营。 普希金身后站着一群警惕的工人，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绕到了通往主矿洞的路口上堵住去路。 而钟白这边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一辆装有二十根液压支护的小卡车，则形成了另外一个阵营。 “把这辆卡车推出去！”普希金见钟白他们不说话，反而大手一挥道：“这东西不是我们矿区的！” 一群工人立刻黑着脸，卷起袖子突然把小卡车包围了，就准备开始用手推！ “槽，这帮二毛子要干什么？”余东峰在事前哪里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心脏不禁砰砰砰的直跳起来！ 第三百八十二章 威胁 虽然他现在早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一家跨国贸易公司的老总，但不得不说，余东峰毕竟是个小厂青年出身，甚至连上一次山平县化肥厂爆发罢工运动的场面他都没有亲身经历过。 工人的力量是无穷的，这句话可不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尤其是当这一群粗壮的二毛子工人虎视眈眈的朝你和你的小卡车冲过来的时候，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上的压力，无疑是相当惊人的！ 小卡车很快就被二毛子工人们给推得猛得摇晃了一下，这伙人是来真的！ “喂，喂！我们的货物还在车上，你们再推车子要翻了，这批货就全毁了！” 余东峰这下是真的急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拽着布朗和瑞奇两人死命的在小卡车的另一端用双手推住，准备用自己的力气阻挡这一切！ 但很显然，三个人的力量又怎么能和一群人抗争呢？ “呼啦啦”的声音传来，小卡车硬是被推动了，余东峰三人也赶紧撒手，只能眼睁睁的望着小卡车一步一步被推向矿区大门口！ 一直阴沉着脸没有吭声的钟白，见对方还没有停止的意思，这才突然快步走到普希金面前！ 尽管钟白的个子比对方还矮一个头，但他这时候昂首盯着普希金的双眼，用手指了指身后的乱象，大声质问道：“你想让这些工人兄弟们以后连这份唯一的工作都失去吗！！” 钟白这一声大吼，顿时让推车的工人们手中一滞，纷纷转头望向他。 “你这是在威胁我们？”普希金显然将钟白的话理解为“威胁”，冷冷的说道：“别忘了，这里是乌克兰，不是你们华国！我们国家的工人是不会失业的！” “不会失业？”钟白终于忍不住开喷了：“我不知道你是哪儿来的勇气？” 钟白扫了一眼这些淳朴的矿山工人们，冷冷道：“大家的生活最近有没有变差？和以前相比，现在的你们在矿山餐厅吃饭的时候还敢点熏鱼吗？是不是天天只能吃得起烤土豆和大列巴？哦不，你们现在连大列巴都快要吃不起了，如果再不想办法改变你们产量下降的事实，恐怕永远只能吃烤土豆了！而等到卡塔矿山倒闭的那一天，我相信，你们这里90%以上的工人绝对不会在短时间内找到工作，等到那个时候，烤土豆都吃不起！” 这话一出，工人们立刻一片哗然！ 和刚才的愤怒不同，这一次，工人们一个个脸色变得有些奇怪，很显然，钟白说的这些话，正是他们正在经历，以及内心正在担心有可能会发生的下一步！ “你……你究竟在乱说些什么？！”普希金显然没想到钟白突然把话题引导到这个事儿上来，甚至立刻用手揪住了钟白的衣领，把矮一个头的对方硬生生的提离地面二十公分，恶狠狠的冲着钟白的眼睛，喊道：“你要是再在这里扰乱人心，我会把你打成肉饼！” 二毛子组长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加上动作又很突然，这一下把钟白差点弄得窒息，眼珠子都有些翻白了！ 但钟白没有放弃，即便人悬在半空中他还是紧紧的盯着普希金的双眼，在表明自己决心的同时试图给对方施加压力。 毕竟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了，通过刚才工人们的反应钟白就知道，自己的话大概率是戳中了人心，否则普希金的反应不会这么大，而那些工人们也不会在一片哗然之后停下手中的工作，转而开始关注自己。 而且，一旦这时候自己露出害怕的一面，那之前所有的种种工作全都会前功尽弃，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钟白绝不认输！ 他清楚，自己刚才的话绝对产生了很大的作用，现在别看普希金很强势的通过肢体来试图阻止自己，但这也恰恰暴露出了对方心里的防线即将崩溃！ 谁会在商业谈判的时候掀桌子？除非是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有效办法阻止局势的时候才会这样做！ “普希金，我再问你一次，你想让这些工人们在一天天疲累的工作后丧失自己的希望吗？你难道不想他们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吗？这个问题，你敢回答我吗？！”钟白见对方表情有所动摇，这时候索性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呐喊！ “你……”这种拷问灵魂的问题，当然只有一个答案，但普希金是很清楚卡塔矿山工人们现状的，他不敢随随便便回答，只能气呼呼的把钟白给重新放在了地面上，然后沉住气，问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柴可夫斯基以前也搞过很多措施，大家被折腾了不少回，但我们的收入每个月都在减少！” 虽然普希金依然是一副质问的口气，但钟白这会儿反而心宽了不少！ 在质问，就说明他已经开始慢慢相信自己的话，至少，对这个设备不再抵触，而是想了解它！ “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钟白看了看气势已经消退了不少的普希金，又转头朝向那批已经开始动摇的工人们，大声道：“但是，工人兄弟们，你们必须要相信自己的双眼！” “这个支护设备，能够极大的提高支护顶板的支撑能力，从而让你们的产量快速增加！保守估计下，单位时间内至少能提高50%的出煤量！” “只要大家给我们一个机会……不，是给你们所有人自己一个机会，把这批产品放到一个矿井里试试，结果会说明一切的！”说到这里，钟白的双眼中开始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钟白振臂高呼之后，工人们依旧沉默着。 因为组长普希金没有任何表示，他眉头紧皱，还紧咬牙关，低着头显然在思考着什么。 是否同意这批试用的液压支柱进入矿井，当然是他的权利。 可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这也是他的责任。 如果真的和钟白说的一样，能够增产50%以上的产量，那这个新设备已经不能用普通的形容词来形容它了。 但是……如果出事了呢？ 第三百八十三章 如何建立信任 “你的话，有多少可信度？”想到这里，普希金沉声问道。 “我说100%，你愿意信吗？”对方已经问到这个份上，钟白知道这其实只不过是普希金内心最后的坚持而已，用手整了整自己的衣领，道：“一切，只有等到它们装在地下矿井里之后，才会有结果。” 普希金再度沉默了，这一次他足足沉默了好几分钟。 场上没有任何人说话，所有工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钟白和普希金二人的身上。 须臾间，普希金忽然抬起头，朝着旁边一名工人歪了歪脑袋，吼了一声：“把鸡蛋和伏特加拿来！” 这句俄语钟白当然听得懂，但却不明白他说这个和是否做出决定有半毛钱的关系，便抬头疑惑的看着普希金。 普希金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变化，可是四周的工人们却个个突然激动了起来！ “组长瓦西里，这是要？” “嘘，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傻小子！” “那么……这个华国人有那份胆量吗？” “他很会说话，但敢不敢做这个，谁也不知道……” “……” 工人人群中，在一顶硕大的安全帽遮掩之下，一双漂亮的绿眼珠也紧紧的盯着钟白，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没错，这就是余东峰昨天晚上在工人餐厅吃饭时碰到的卡廖莎！ “他们这些华国人是真实的吗……” 卡廖莎不禁在心里打下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她原本只不过以为自己昨天在矿山餐厅碰到了一个礼貌的华国生意人而已，从来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今天的局面。 看到那个比余东峰还要年轻的华国人钟白，在接过了普希金递来的生鸡蛋和一大玻璃杯的伏特加之后，卡廖莎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关系到后面普希金是否会同意钟白将这批液压支柱运进矿洞内！ 在顿涅茨克当地最重要的一个风俗，或者说是一个传统——作为一名外地的客人，当你面对一个陌生的当地人，想要取得对方的信任，就必须要将一个生鸡蛋打入满满一杯伏特加里，然后一口喝掉它！ 中间不能有半点停顿，也不能有半点迟疑，否则，就会认为你在撒谎！ 就在卡廖莎把心提到嗓子眼儿的时候，普希金的眼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扫到了她这儿，并且冲她吼道：“卡廖莎，你过来！和他解释一下接下来要做什么！” “啊？组长瓦西里，是我么？”卡廖莎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已经站在这么靠后的位置，已经这么低调了，还要选中自己？ 但普希金根本没有解释，只是再度重复了一句：“卡廖莎！我让你过来！你是我们上周被表彰的瓦西里，你应该给他解释，而且在他同意这么做之前，你要清楚的告诉他，我们的生产安全是多么重要！” 见普希金这么说，卡廖莎便没有任何犹豫，拨开几名站在身前的工友，径直朝钟白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当她将安全帽微微抬起、露出自己真容的时候，余东峰倒是吓了一大跳，指着卡廖莎的脸庞，赶紧对钟白说道：“这……这就是我昨天晚上回来给你说那个……” 钟白并没有因为余东峰的惊讶而对卡廖莎的美貌投入过多关注，因为在他心中，不管是男工人还是女工人，都是普希金为了证明他们卡塔矿山安全生产重要性的说明人物，并且强调过是上周受过表彰的一个骨干工人罢了。 “瓦西里，我给你解释一下我们组长的要求……”卡廖莎看到钟白清澈而又坚定的眼神，也不再回忆昨天矿山餐厅的任何片段，直接告诉了他这个顿涅茨克古老的传统，又接着说道：“你的同伴应该回去告诉过你一些事情，昨天我说的那些不是假话，全都是真的，你也应该知道我们卡塔矿山目前最需要的就是——安全！安全！你们的这些设备，能不能行？！” 说到最后的质问，卡廖莎也有些激动起来，显然这时候她对自己的认知和在场几十名工友一样，那就是大家都是卡塔矿山的职工，这里是他们的家，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工作所在地，他们不希望卡塔矿山再经受任何安全事故的摧残了！ 钟白平静的看着卡廖莎两只手里一边一个鸡蛋，另外一边则是一杯纯度高达70%的纯酿伏特加，眉头微微皱了皱，没有说话。 他沉思片刻之后，才从对方手里接过了这两样东西，却没有照着卡廖莎的说明，当场把鸡蛋打入伏特加然后一口饮尽，而是就这样拿着。 普希金对钟白的举动显然有些不满：“你难道没听懂卡廖莎刚才的解释吗？你若是真的想要带着这批试用设备下井使用，就得拿出一些诚意来！让我们看到你值得信任的一面！” 这时候钟白才微微转过头来，对普希金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喜欢搞这些形式主义的东西。你若是信任我，那便应该让这些设备马上在矿井里运作，并且让大家都亲眼看到它的效果！我可以告诉你，平时我不喜欢喝酒，我更不喜欢把酒量作为一个是否值得信任的标准！因为我还要观察记录数据，应对一切有可能出现的局面，而不是一口闷下这杯浓烈的伏特加，让我晕晕乎乎的下去打仗！那是对在场所有工人们的生命不负责！” “等到成功后，我会喝掉这杯打了鸡蛋的伏特加！但是现在，我让它留着！” 说完，钟白一挥手，霸气的示意余东峰从卡廖莎手中把那一枚生鸡蛋和一杯伏特加“抢”了过来！ “但愿，如你所说！”听完钟白这番解释，普希金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充满着警惕，道：“那么，就让你这边的瓦西里们带着它下井吧！你和我一同在地面观测记录数据，一起应对！” 普希金的这个提议倒也没什么错，因为一般情况下工会小组长是不用下井的，毕竟有多个井口同时开采，作为矿山生产的一线负责人，他必须要在地面上统筹兼顾，而不是跑到某一个井口下面去。 当然，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这也是对小组长人身安全的保护，毕竟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小组长的重要性都比普通工人大多了。 但钟白的回答却让普希金大吃一惊！ “不，我所说的观察记录数据和应对局面，是我亲自去井下！”钟白突然露出一丝微笑，道：“而且，我会和我的伙伴们一起，站在由这些液压支柱支护的顶板下，做完一切观察工作！” 第三百八十四章 亲自下井 “什……什么？！”钟白这个大胆的想法把普希金都给吓得倒退了两步：“你疯了？亲自下井记观察记录数据，还……还要站在液压支护顶板下面？你不要命了吗？！” 钟白摇摇头道：“不，我当然要命，而且我这条命还很珍贵。但你刚才不是说了吗，要拿出让你们值得信任的东西，我敢在这批支柱支撑的顶板下面工作，那才是最大的信任！你说是不是，组长瓦西里？” 普希金已经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钟白的疯狂举动了。 因为这个措施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大脑的想象范围！ 这可不是什么上级领导来的时候作作秀，而是跑到正在生产的地下矿井里，还要站在最危险的支护顶板下面记录数据？ 这个动作完全没有任何必要性，因为即使是技术人员有些时候下井开展工作，他们也完全可以在坑道里一些相对安全的位置做事，并不用深入到那种最危险的地方。 因为在顶板支撑的地方，都是地下矿山最容易发生垮塌的地点，所以才需要这些支撑力保持在落矿开采过程中，整个地下矿山的物理应力不会超出范围，保障连续不断的生产！ 但这个华国来的年轻人，竟然不惜以自己的生命安全作为代价，站在支护顶板下亲自记录数据？ 如果不是经历过自己刚才揪住领子，对方还能从容不迫的那一幕，普希金绝对认为这个家伙在说谎！ 但，现在普希金已经在拷问自己的灵魂了。 这个矮矮的华国年轻人，是真的相信他们的设备有足够的安全性，才敢做出这种惊天之举！ “行，我们乌克兰人最敬佩勇士。你既然有这份勇气，那我就和你一块下去，一块站在顶板下面！”普希金这时候也是豪气从胸中涌出，当着所有工人的面，大声道：“大家都在这儿！听着，如果这位华国瓦西里成功了，那杯打了生鸡蛋的伏特加，我替他喝了！” 这可谓是普希金从来没做过的事儿，不要说他了，应该说每一个顿涅茨克人都没有这么做过！ 竟然反过来了你敢信？ 但是，换个角度想，这也未尝不是普希金也对这批液压支柱的试用成功，报了多么大的期望啊！ 就这样，随着钟白和普希金这一对双方的现场负责人达成一致之后，这批二十根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终于随着轨道车的滑行，慢慢的进入了地下…… …… “布朗，胶带输送机的传输速度可以设定得再快一些，因为用了我们的支柱之后，落矿量将会增加许多，不调整传输速度的话恐怕会造成运矿堵塞，你盯紧一点。” “好的，钟，设定为之前的多少比例？” “150%吧。” “……” “瑞奇，顶柱和底柱的间距可以再拉大一些，对，2.5m左右吧。” “这个是不是稍微大了一点？能……能承受得住吗？” “废话，别说2.5m了，就是3m我们的设备都能承受得住！快去！” “……” 如果说普希金在下矿井之前还觉得钟白可能只是一个学者型的矿山技术人才的话，那么当他来到地下，亲眼看到钟白一边布置、一边现场调整各种细节的指令一道道从他的口里传达出来的时候，他才真正相信，这个华国年轻人在矿井下的经验，远比他这个担任了十五年组长的老工人强上许多！ 甚至钟白在处理疑问时候的那种快速、高效而又果断的及时应对，让普希金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这个家伙根本不是华国人，而是一名来自莫斯科，起码在矿井下待了三十年以上的老专家！ 本来说好只有钟白和自己两人一同站在支护顶板下经历这一切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窈窕的身影也默默的站在了两人背后。 是卡廖莎！ 她是一个勇敢的女孩子，哦不，应该说她是一名勇敢的工人！ 分配给她的活儿，她比其他男同志做得更快更好，在做好了之后本可以到一边休息，但卡廖莎偏偏这时候就是要跑过来站在两人背后。 她想学习，因为她也从未在卡塔矿山见到过能力这么强、经验这么丰富的人现场指导工作！ 这种场面，卡塔矿山十年难得遇到一次，今天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个机会，卡廖莎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宝贵的上工机会！ 一个小时后，一切都已经布置完毕了。 二十根蓝色的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整整齐齐的立在了已经被扩大落矿半径的地下二号井，接下来就只有最后一步了。 那就是引爆那些早已经塞入炮眼的小型雷管，见证整个落矿过程！ 只要落矿环节顺利，没有发生安全事故，那就能毫无疑问的证明，这批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就是钟白说的那么厉害！ “钟白瓦西里，成败就要看三分钟以后的场面了。”普希金的心里也开始默默紧张起来，望了一眼身边的钟白，道。 钟白却没有任何迟疑，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只有成功，没有失败。记住，这句话是我说的。” 返回到安全区，普希金对旁边捏着引爆雷管控制器的工人问道：“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组长瓦西里，现在就等您的指令。”工人的手明显有些颤抖，但他依然按照程序问道。 “一分钟后引爆，剩余十秒的时候开始倒计时，开始吧。” “好的。” “……”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引爆！” 小小的控制器按钮被按下，矿井落矿区传来几声闷响，地底下的地面也随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普希金下意识的用双手把自己的安全帽用力按了按，但旁边的钟白却依然背着双手，仿佛一切都和他无关似的。 “哗啦啦啦……” “呜呜呜……” “呲呲……” 煤矿石落下的声音，耙渣机开始耙渣的声音，传输带开始传送的声音…… 这些杂乱无章的声音在一名音乐家的耳朵里可能会被认为是毫无意义的声音，甚至是噪音。 但是，在矿井下的众人耳朵里，它却像是一篇最优美的乐章！ 因为，震动仅仅只是在爆炸的几秒后就平息了！ 源源不断的黑色煤矿石从传输带上往外运输着！ 成功了！ 没有任何安全事故，成功了！ 这个分矿井今天的产量，是平时的1.6倍！ 第三百八十五章 让我们帮他打广告 当钟白坐着轨道车重新回到地面后的第一时间…… “你们还站着做什么？来，把我们的英雄抱起来！”普希金在呼吸到地面新鲜空气的一刹那，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冲着一干在地面准备换班的工人们一挥手，大声喊道：“乌拉！！” “乌拉！！” 钟白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身体已经被无数双手硬生生从轨道车上拽了下来，然后他只感到大脑一阵眩晕，便被抛到了空中！ “乌拉！” 重力让钟白跌回地面，但却没有硬邦邦的触感，只有无数双手在下面接住，然后再度将他高高抛起！ “我槽，这……” “放我下来呀！” 但无论钟白如何大声呼救，事实证明这都没有任何卵用。 因为身为战斗民族的二毛子工人嗨皮起来是根本不会听命令的，他们只会一直重复做这个动作，直到他们觉得自己的双手已经抛不起来为止！ 也不知道来回上下多少次，反正当钟白最后被扶正的时候都差点站不稳了，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没吐出来。 这时候旁边又突然出现了一阵浓郁的酒精味道，还带着一股腥气，差点没把钟白吓尿！ 直到他抬起头，勉强看清才发现…… 面前组长普希金手中的玻璃杯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杯淡黄色的液体。 这不会是…… 就在钟白脑子还没有转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个高大的二毛子组长突然抬起右手，将玻璃杯对准嘴巴，“咕嘟咕嘟”的开始了！ 妈耶，别说自己喝了，就是这种近距离的视觉、听觉、嗅觉冲击，都有点让钟白差点没吐出来！ 但普希金的动作却没有半点停顿，仅仅十秒钟，相当于半斤白酒+一个生鸡蛋的组合，就被他一口饮尽！ 普希金痛快的将硬核玻璃杯往地下一扔，摔得粉碎之后，仰天长笑道：“哈哈哈哈！美味！我们成功啦！乌拉！” “乌拉！” “乌拉！” 卡塔矿山矿区，已经成为了“乌拉”的海洋！ …… 第一批二十根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成功试运行的好消息，在普希金喝完这杯特色伏特加之后的五分钟，便已通过矿山生产区的电话将它告诉了场长柴可夫斯基。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生产时间，这个使用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的矿井，经过精确计算出煤量的结果是…… 产量提升了42%！ 投入人力没有变，使用的电力也没有变。 至于安全？ 呵呵，钟白和普希金、卡廖莎三人都是站在顶板下完成了更换坑木的全过程，这个如果都不叫安全的话，那什么叫做安全？ 快速、准确、高效的安装替换坑木过程，一共也用了不到一个半小时时间。 柴可夫斯基激动得在办公室里连续喝了三杯咖啡，抽了五根中华！ 在钟白他们刚刚从卡塔矿山矿区返回办公室见面的第一时间，柴可夫斯基就马上用力的双手握住钟白的右手：“钟白瓦西里，剩下的那四百八十根液压支柱呢？” “都在乌迪尔厂里呢，不过如果继续使用今天这辆小卡车的话，可能得运好几趟才能运过来。”钟白微微一笑，道。 柴可夫斯基马上用力的一挥手道：“不，用我们矿山最好的设备运卡车！请您务必马上联系乌迪尔厂，让他们把仓库给我们开放着，一个小时后我们的车就抵达他们那儿！” “这个当然没问题。”钟白点了点头。 “那么，麻烦您给他们打个电话。”柴可夫斯基一侧身，让出了自己背后办公桌上的电话。 不过，钟白却并没有走过去拨打它，而是静静的站在原地。 “怎么了，钟白瓦西里？还有什么事情吗？”柴可夫斯基楞了一下，问道。 钟白正色道：“柴可夫斯基场长，这两天我方的辛苦工作，加上这批液压支柱产品，你这边觉得满意吗？” 见钟白突然问起这么奇怪的问题，柴可夫斯基没有多想，便猛点头道：“满意，当然满意！” “我方很感谢你们矿山的支持。下面，就是需要你们支持我们的时候了。”钟白缓缓说道。 “那当然！我们绝对全力支持白峰贸易有限责任公司！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根本连钟白需要他做什么都没问，柴可夫斯基便马上表态同意，同样也是一脸严肃的模样，拳头捏得紧紧的，以表示自己绝对不是说说而已。 “嗯，这批产品事前我就和你提过，它们完全免费，全部赠送给贵矿山，事实证明它也能实实在在的提升产量，帮助到你们。”钟白先是说了几句事实，便话锋一转道：“但是，我也说过，我们的产品不可能只有这一批，余东峰的公司也需要发展壮大，就像你们卡塔矿山一样。” “所以，接下来公司的液压支柱产品将会继续生产提供给顿涅茨克的各个矿山，我们会制定出合适的售价，以保证大家能够负担设备更新的资金压力，同时保证白峰贸易有限公司合理的利润。” “但我们对顿巴斯煤田其他矿山的情况并不清楚，我们的人……你也看到了，人力很有限，我们不可能一家一家的再像在你们卡塔矿山这样，先试用，再签订单，所以需要柴可夫斯基场长你在整个行业中帮助我们宣传这款液压支柱产品的优点。” “你们可以采用邀请观摩、现场查看数据等一切可行的方式，来证明我们的产品是先进的、安全的、富有效率的，同时你也可以告诉他们，这些产品的产地就在顿涅茨克市的乌迪尔厂，它的委托生产方是来自华国的白峰贸易有限责任公司，负责人余东峰目前就在顿涅茨克本地，随时可以和各个矿山的负责人签订销售合同，可以吗？” 钟白说完这一长串，笑眯眯的看着柴可夫斯基，等待他的回答。 这些话的作用……小学生都能听懂，更何况是一个老场长呢？ 就是让我们帮他打广告嘛！ 柴可夫斯基心领神会，立刻拍胸脯：“瓦西里们，这些要求完全没有问题，一切都包在我柴可夫斯基和卡塔矿山的身上！” 第三百八十六章 等电话 自从打包离开郊区小旅馆，重新返回到顿涅茨克市区入住，已经是第三天了。 头两天，钟白并没有接到什么鼓舞人心的消息，余东峰都有些坐不住了。 第一批五万卢布的货，好歹价值也在十二万人民币了啊！ 而且还不要说前几天的经历中那种种坎坷。 当时在离开柴可夫斯基办公室的时候，余东峰可是亲眼看到那个老头拍胸脯的，怎么这都第三天了，还是一点信号都没有呢？ “钟白，咱们继续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余东峰皱眉道：“你看，进入乌克兰境内这都是第十四天了，我们的入境许可只有一个月，就算再来一批订单后面也很难留在这儿监督乌迪尔厂生产，而且不要说现在连个毛都没有！那个二毛子场长不会是骗人的吧？” 见余东峰情绪有点激动，钟白赶紧拉他坐下，递上了一杯咖啡，笑道：“你急什么？反正那些资金都还在公司户头上，现在公司国内的业务该停的也停了有一段时间，回去干啥？咱们这一次是破釜沉舟，把所有的家当都砸在液压支柱这门生意上的，没点耐心怎么行？还是说……你小子想许秀秀了？” “滚，我还没那么幼稚。”钟白罕见的开起了玩笑，但余东峰一点心思也没有，毕竟和钟白相比，他现在才是白峰贸易公司的负责人，整个公司的压力基本都在他一人身上。 可偏偏在来到乌克兰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里，之前大家都铆足了一股劲儿，每天休息时间不到5小时，这样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才在卡塔矿山拼出了一个成功的下井试用，现在为什么进度就突然停滞了？ “嗨，我不是给你说过吗？苏国的行政体系，尤其是他们工业企业互相之间的交流，还没有我们华国现在搞得快，他们又没有实行改革开放，咱们多的时间都等了，难道还在乎这一两天时间吗？你还不相信我的判断？”钟白的口气并没有因为余东峰气呼呼的模样而有所调整，反而显得更加轻松了。 “你成天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我倒是没有怀疑过你的判断力。不过，就算慢，这顿巴斯煤田不是有好几十家大小矿山么？就算再慢，现在来它个一两家也不早了啊！可钟白你看看，这个破电话还从来没响过一次！麻蛋的，就这么个专门带电话的房间，每天还得多付10卢布的房费！”余东峰提起这个就觉得不科学，一副愤懑的口吻说道：“现在都下午五点半了！二毛子的矿山也下班了！恐怕又得等到明天！” “不要急嘛，来，抽根烟。”钟白笑眯眯的摸出一包红塔山拆开，给余东峰递了一支：“这段时间不是中华就是雪茄，我倒是很久没尝过红塔山的味道了……不急，等这支红塔山抽完如果电话还没响，咱们就出去吃烤牛肉去。” “哎，行吧……”这种时候余东峰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提议，只能接过那支红塔山，默默的点燃抽了起来。 要说从那天回来之后，余东峰也不是一味的就躺平进入等电话的状态了。 他还主动给钟白建议，说这次的试用成功经验，也可以想办法报告给顿涅茨克市的矿山管理部门，希望他们在推广产品的环节里也出点力。 这个建议钟白当时也采纳了，让余东峰带着吴小平两人一起去拜访了一些官员，但很显然，由于没有现场体验过那次成功的场面，所以对方只是收下了由钟白亲自编写的数据报告和新设备评估报告等资料，再顺便把余东峰“赠送”给他们的香烟和酒收下之后，便没了下文。 回来之后余东峰也抱怨过，说这些二毛子官员是收了好处不办事儿，忒没良心，但钟白却告诉他，苏国的基层官员行动力比较迟缓，而且他们不愿意先从官方发起推广，主要还是担心华苏两国现在关系还没有完全正常化，这样做有可能会引起莫斯科那边的意见，所以让余东峰再等等。 钟白心里倒是和明镜一样的，说实话余东峰的这个神来之笔在他看来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措施，但这是一个锦上添花、而不是雪中送炭的措施，最最关键的，还是要上次成功试用的事儿在矿山企业内部发酵之后，才能顺理成章成为dwx新型液压支柱市场推广的另外一股助力。 钟白头两天也提前给乌迪尔厂的厂长伊凡沟通过，让他们那边提前准备生产下一批dwx液压支柱的原料。 当然，按照委托生产的基本规则，这种原料应该是由委托方自行购买的，如果不行必须要厂方购买的话，也应该先把原料款打给对方，没有让乌迪尔厂自己垫付的道理。 但毕竟之前的合作很愉快，尤其是那两千公斤新鲜野生芒果立了大功，加上乌迪尔厂这段时间本身还有一定的流动资金，所以伊凡也就很善意的表示，少量的（大约第一批货物数量在两千根左右）dwx液压支柱原料，乌迪尔厂方可以先自己赊销一些，算是帮了钟白他们一个不小的忙。 两千根的原料，算下来就是二十万卢布，而余东峰那时候的公司户头资金，已经剩下只有大约十三万卢布左右了。 余东峰其实那时候在钟白和伊凡打完电话之后就马上告诉钟白，这么搞风险很大啊！ 别人帮忙归帮忙，但只要真的进货生产了，那么下一批两千根dwx液压支柱，白峰贸易公司不但要支付原材料的二十万卢布费用，还要给对方10%的加工利润，也就是两万卢布，一共加起来二十二万卢布，缺口将近十万卢布！ 没有找到销售对象，就先捅了十万卢布的缺口出来，饶是余东峰一直是个大心脏的家伙，也感觉有点吃不消。 钟白倒是一直对这款产品很有信心，一直在劝余东峰不要着急，直到现在。 “得，这根烟也抽完了，还是没电话……”余东峰把自己的烟头杵灭，拍了拍钟白的肩膀，有些沮丧的说道：“走吧，饭还得吃，今晚吃点肉，我要点杯伏特加喝一喝，要不然晚上非睡不着觉了。” “呃，我还有最后两口呢，别急。”钟白抽烟的速度没有余东峰那么快，这会儿其实他也对自己的判断有些怀疑了，难道说真的局面和自己预计的不一样么？ 看了看余东峰那郁闷的神色，钟白只好用力的把两口烟的量并做一口，用力的吧唧了一下，正当他把烟头杵灭在烟灰缸里的时候…… “铃铃铃！” 电话铃声，如同天籁之音一般，在两人的面前响起！ 第三百八十七章 是我们每个人都牛逼! 余东峰立刻紧张的从钟白手里抢出那个还没有被杵灭的烟头，紧紧的盯着对方，仿佛这个烟头只要没被掐灭，那希望就依然存在一样。 钟白却不急不躁的拿起电话，接通的瞬间听筒那头就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我想和钟白通话，本人是梅里矿山的场长……” 余东峰眼睁睁的看着钟白操起一口自己根本听不懂的俄语开始叽里呱啦的同对面攀谈起来，中间钟白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凝重逐渐变得轻松，甚至到两分钟讲完挂掉之后的一刹那，竟然露出了微微笑容。 就在余东峰正准备询问钟白刚才那个电话到底说了些什么内容的时候，还没等他开口，电话居然又再度“铃铃铃”的响了起来！ ……就这样，一直到最后一个电话放下之后的五分钟之内再也没有铃声响起的时候，余东峰才发现，时间已经足足过去了一个小时，而钟白也已经不间断的接了十八通电话！ 这中间一旦他挂掉一个，电话铃声几乎是同步响起的！ 而钟白也从一开始同样紧张得站起来接电话的姿势，后面慢慢变成了坐下接，口气也没有一开始那么严肃了。 就算是傻子一开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到了这会儿恐怕也该反应过来了吧？ “钟白，你得给我吃一波定心丸……”见电话终于不响了，时间也已经来到了晚上七点，余东峰满怀憧憬的问道。 “嘿嘿，这会儿给你吃的哪儿是什么定心丸。”钟白笑道：“这波啊，这波是大补丸！” “大补丸？”余东峰还有点没回过身来。 钟白坚定的点了点头道：“没错，刚才的电话，都是顿巴斯煤田十八家大大小小的矿山打来的！他们订购得最少的是600根，订购得最多的是4800根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总量的话，我得算一算……” 钟白顺手从桌上拿起纸笔，快速的在上面写出一串眼花缭乱的数字，最后在下面划出一道线，得出了一个总数，认真的对余东峰说道：“这十八家矿山的总需求量……一共是17000根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 听到这个数字，余东峰傻了。 他不是被吓傻了，而是高兴傻了！ 过了足足有一分钟，余东峰见钟白的表情没有变化，这才敢相信刚才的数字是真的！ 他重重的一拳砸在钟白的肩膀上，高兴得矿吼道：“卧槽！17000根！我们发财了，钟白！！我们成功啦！！！” 钟白虽然被小厂青年总经理这冷不丁的一拳砸得肩膀生疼，但这会儿也根本不在意，因为兴奋之情已经将这点疼痛很快盖了下去，他也忍不住一拳重重的砸在桌上，大声道：“没错，我们成功了！！现在每一根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的成本是100卢布，按照50%的纯利润来算，这17000根的总订单，会让公司获得85万卢布的总利润，也就意味着……” 卢布和人民币的汇率余东峰早已经背得滚瓜烂熟，马上惊叫着喊出了那个惊人的数字：“200万人民币的纯利润！” “是的兄弟，白峰贸易公司这一次乌克兰总算没有白来！”钟白一挥手，豪迈的朝余东峰吼道：“来之前，公司的纯利润是30万人民币，而现在……我们已经直接跨越了100万纯利润的门槛，直接一步到位，来到了200万人民币！” “卧槽！钟白你真的太牛逼了！”在经过钟白的提醒后，余东峰才意识到这不仅仅是几倍利润的问题，而是公司由一个十万级别利润的级别，直接进入了百万利润级别的大跨越！ “这不是我牛逼，是大家牛逼，我们每个人都牛逼！”受到余东峰的感染，钟白这会儿情绪也上来了：“最重要的是……这是先进工业技术的牛逼！” 很快，本来是钟白和余东峰两人的烤牛肉晚餐，就变成了整个团队的庆功晚餐！ 布朗和瑞奇两人虽然目前还不是白峰贸易公司的正式员工，但钟白也一并把他们叫上，再加上吴小平、姜信鹏，每一个人都不拉下，大家直接去了顿涅茨克市内一家最好的烤牛肉餐厅，包了一个大房间，一起庆贺！ 一份份的精品烤牛肉就像不要钱一样的上了桌子，一瓶瓶当地最高品质的伏特加被开瓶。 两位法国工程师想要喝点红葡萄酒助兴？ 没问题，先给他们一人点两瓶！ 姜信鹏老师想吃点当地最具特色的美食？ 没问题，varenyk（一种含有酸奶酪、蘑菇和肉馅的当地饺子）给他来两份！ “今晚咱们啥都不说，任何菜、任何酒都来双份！吃一份、扔一份！” 随着余东峰这大声的承诺，钟白总算明白了前世在网络上那些穷人们真的一夜暴富之后，为什么会搞这种“要一份、丢一份”的骚操作了。 因为这样才能释放内心一直以来的压力啊！ 要知道，由于在销售方面一直迟迟没有进展，余东峰老早之前就开始默默的从节约餐饮费用做起，每个人每天除了烟、咖啡等之外的餐饮费用，一人一餐已经控制在了不到10卢布的节奏。 但今天晚上这一顿大餐，一共花掉了将近600卢布，平均每个人都快要破百了！ 这相当于在国内大家吃了一顿将近1400块人民币的晚饭！ 1400块人民币，什么概念？ 姜信鹏没有跳槽来到白峰贸易公司之前，他一年在省化工技校的全年收入，也不过区区900多元人民币！ 一顿饭就吃掉了姜信鹏以前一年半的收入！ 但余东峰丝毫不觉得心疼，最后已经酩酊大醉的余总，甚至还嚷嚷着要再每人点一份鹅肝，听得布朗和瑞奇两人都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了，最后强行劝他不要再点，因为这时候点上来的菜所有人都吃不下，只能用眼睛欣赏了…… 回到酒店的这一夜，也是所有人在乌克兰这么多天以来，睡得最香甜的一夜！ 早晨一起来，布朗和瑞奇两人就率先行动，他们已经在第一时间致电瑞士专利局，在五月初的工作合同到期后，将不会再和专利局方面签订合约，成为自由身。 两人的下一步嘛，当然想都不用想都知道，他们打算彻底跟着钟白和余东峰一起做大做强白峰贸易公司了！ 当然，这时候钟白反而是最冷静的一个。 虽然电话上那十八个矿山场长各个都是一副如饥似渴的状态，都恨不得第一时间先拿到属于自己那一份dwx液压支柱现货，但平心而论，这还只是电话确认而已。 真正的矿山设备订单，那必须要由余东峰出面，和这十八家矿山的每一家逐个签订购销合同，并且收取每一家50%的定金之后，才算真正拍定！ “东峰，签订合同的事儿，就要辛苦你和小平哥了。”钟白对自己的好兄弟布置道：“十八家的合同签订，我希望能在一周时间内全部办妥。” “7天，18家，平均每天两家多……没问题！我会好好和小平哥商量好先后次序，一家一家的把订单全都拿回来。”余东峰坚定的点了点头道。 “嗯，先签订几个数目不大的，定金尽快收取，这样才有办法让姜老师把钱尽快转到乌迪尔厂的户头上催促他们先开工。”钟白不慌不忙的道：“头2000根产品生产，布朗和瑞奇你们一定要全程盯着生产线，确保废品率不超过0.5%，清楚吗？” 布朗和瑞奇马上郑重的回答道：“我们清楚！” 第三百八十八章 我们自己也弄一个机械厂 布置完这一切，当天大家就紧急行动起来。 余东峰当天就和吴小平签订了三家总计2500根dwx液压支柱的订单合同，而布朗和瑞奇两人则索性把住宿都搬到了乌迪尔厂内，在这批总计17000根液压支柱生产完之前，他们大概率是不可能离开乌迪尔厂了。 两人也早就在昨天吃晚餐的时候就给钟白和余东峰大表忠心，尽管他们现在名义上还是瑞士专利局的矿山专业审核工程师身份，但实际上内心早就已经是白峰贸易公司的人了。 把余东峰单独叫到自己房间里，钟白示意他把房门给拉上。 “咋了，又有啥计划？”这个动作立刻让余东峰察觉到了什么。 “东峰，坐。”钟白却没有急着开口，而是扔了一根红塔山过去，坐在沙发上，淡淡的问道：“短期内公司的主要目标已经确定，后面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钟白很少问余东峰这类问题，所以这小子一听就感觉钟白有考校的意思，笑道：“要我说一说公司的规划？” “嗯。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钟白导师显得很平静，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这批17000根产品的订单只是个开始。”余东峰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三个月内将全部生产完毕，届时我们的纯利润才能完全入账。那时候我们应该将这份专利授权给乌克兰的工厂生产销售，而不是再搞这种委托生产的方式。虽然利润大，但这种方式需要耗费我们大量的精力，时时刻刻盯着不说，后续在使用中有任何问题也需要我们出面解决，现在公司这方面的人手也就只有布朗和瑞奇两人，你……你是不可能长期来做这事儿的，我清楚。” “嗯，不错。”钟白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眼前的利益固然重要，但我们更应该关注的是长远的发展。” 其实钟白也不可能同意白峰贸易公司长期搞这种委托生产模式，这样一来不但容易拖累自己和余东峰，最关键的是瑞士专利局那边就没有汤喝了。 他们要收取专利授权使用费，就必须要有专利授权这个环节。 而按照目前的模式，瑞士专利局一个瑞士法郎都挣不到，没有了利益，那么上次钟白给奥尔登的承诺就会变成空话。 更不要提同时还干了挖角布朗和瑞奇两名工程师的事儿，这种事情如果作为交换钟白觉得奥尔登没有理由对他有意见，但如果啥都不付出，那就和抢劫没什么区别了。 奥尔登就是脾气再好，也不可能吃这种哑巴亏的，而且钟白心里很清楚，自己和奥尔登的“私人”关系，其实也是建立在相互利益的基础上的。 一开始钟白就把这份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的生产专利限制在了乌克兰境内，当然有他的考量。 一方面这样做才能符合瑞士专利局的规定，另一方面，钟白其实不大想把这份专利分享给欧美国家的矿山行业。 因为对于发达国家而言，他们地下矿山开采的最大成本其实不是设备和能源问题，而是人工成本。 不要说强力工会组织存在时时刻刻盯紧资本家的荷包，确保工人的利益，就说一旦发生事故，资本家的赔偿金是非常惊人的。 而如果采取了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改良支护方式之后，无论他们继续采用当前模式也好，或是进一步加大地下机械化作业比例也罢，整体成本将会大大降低，而这对于华国矿山行业发展是极为不利的。 虽然钟白一向不喜欢用打压对方的方式来促进华国工业的发展，但矿山行业也算是整个重工业体系中的一项重要基础，这时候还是“损人”利己来得比较好。 否则一旦这项技术大规模推开，等欧美国家都用上了更便宜的煤、铝等资源，那么国内本就孱弱的工业将会进一步面临更大的压力，这种局面相当于自己给自己戴上了一副沉重的脚镣，那怎么行？ 而将它放开在乌克兰境内就没什么问题了，虽然乌克兰的面积不小，煤炭、有色金属矿资源储量也不低，但终究体量和md、整个苏国和整个欧洲相比还是很低的，给他们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也算是帮了这些乌克兰瓦西里一把吧！ 钟白喝了一口黑咖啡，突然抬起头望着余东峰，问道：“东峰，你准备好公司转型了么？” “你的意思是……”这个问题让余东峰眼睛一亮，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面露惊喜之色，道：“我们要从购销转为生产了？” “对，购销只是倒手的利润，虽然目前的市场也不错，但和拥有专利的生产公司相比，那还是差得不是一点半点。要完成公司资本的快速积累，我们当然要选择一条速度最快的路，等这批17000根产品生产结束，准备资金也就差不多了。”钟白没想到余东峰一点就透，还以为自己要给他做点思想工作这小子才能转过弯呢。 “我们自己也弄一个机械厂，搞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生产线么？”余东峰试探性的问道。 钟白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道：“是，也不是。建立一座机械厂的启动资金可不是200万就够的，而且机械厂也不可能仅仅只生产一种产品，以后必然要扩展产品种类，当然初始阶段依然是以dwx系列液压支柱为主，你不要忘了我们这次卖出去的17000根只是其中一个型号罢了。” “嗯，这个我清楚，那你估计弄一个机械厂得多少钱？”这种话题显然让余东峰有些激动，毕竟不要忘记了，在差不多大半年之前，他还只是一个县化肥厂的小小车间工人而已，而在不远的将来，他就要成为一家机械厂的厂长了？ “钱倒不是主要问题，几百万应该够，我现在犹豫的是，这家机械厂到底要注册在哪里……”钟白用双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闭上眼轻声道。 这才是最主要的矛盾，目前在华国以私人名义注册这种民营贸易公司难度不高，因为在沿海地区已经有很多先例，所以白峰贸易公司的建立过程也可以称为一帆风顺。 但生产型的私人工业企业，在1982年的华国则鲜被提及，几乎是个盲区！ 第三百八十九章 换个型号 见钟白陷入了思考久久没有吭声，余东峰忍不住问道：“天都，不行么？” “再说吧，先把眼前这一波订单给处理好再说。另外东峰，你还要想办法和乌迪尔厂的伊凡厂长谈谈，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最好挤出点时间额外生产一批dwx31-180/100x型液压支柱，这款的设计图我会抽时间传真给你的。” “咋了，要换型号？”余东峰有点糊涂：“你不是说顿巴斯煤田的所有矿山都可以使用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么，怎么现在又弄个dwx31-180/100x了？” “这是我的工作。”钟白睁开眼睛，道：“你知道我千里迢迢带大家到乌克兰来，一开始的动机是什么吗？” “赚钱啊，把公司做大做强嘛。”余东峰心想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你当初突然叫我联系意大利人不就是这个？ “不，其实做这个支护系列产品的初衷其实是……”钟白摇摇头道：“为了解决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产量不足的问题才想出来的新技术。但这个技术在国内……国内你也知道的，很多时候没有成功经验想在基层进行技术革新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而要在短时间达到目的就一定要更新它们地下矿山的支护设备，所以我才绕了这么大个圈子。” “而之所以型号是dwx31而不是目前的dwx35，是因为地下铝土矿山所需的支撑力没有地下煤矿矿山这么大，所以液压支柱的最高高度也不用3500mm，而是3150mm，这样可以节约一些成本。”钟白细细的解释道。 “得得，这些专业的玩意儿你就别和我说了，听多了头疼。”余东峰赶紧摆手拒绝科普，道：“那就是想办法插队让伊凡那边生产一批dwx31型号的对不？数量具体是多少？” “对。数量要等我回国之后才能确定，到时候需求量我会连带设计图一并给你传真过来。现在这事儿还得要同和源市那边商量着来才行，不是我一个人在这儿说了就算的。”提起这个，钟白就觉得有些棘手。 见钟白那副纠结的模样，余东峰倒是有些为他打抱不平：“钟白，我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啊，你听了可别生气。” “咱俩还有啥生气的，有什么你直说就行。”钟白又点燃了一根红塔山，道。 “我就是没弄明白，你明明这么大本事，不当那个什么省工业厅的科长，出来带着我做，不早就飞黄腾达了？你要是辞职，这白峰贸易公司，还有以后的机械厂我立马将一把手的位置让给你，不带犹豫的，你咋就偏要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又挣不了几个钱！”余东峰一脸不解。 “你不明白的，东峰。”提到这个问题，钟白正色道：“要是为了挣钱，我根本就不会去县化肥厂，也根本不可能认识你……算了，你还是别问这个了，安心做好后面的事儿吧。” “行……” 余东峰回房间去了，躺在床上的钟白则在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这条路还很长、还很难走，但如果真的离开体制仅仅只想做一个成功的企业家，那他这一世重活的意义就不是自己的初心了…… …… 怎么在乌迪尔厂找到合适的理由和合适的时间插队生产这批dwx31液压支柱，钟白并不担心余东峰会没有办法。 随着在社会上的历练，尤其是进几次跨国商务的经验，钟白对余东峰的能力已经充分信任，他甚至都不需要再给对方那些细节性的提示，而只需要点明方向，余东峰就会用他自己的方式把事情做好。 这也是余东峰的成长。 在这个弄潮儿的时代，只要你有了合适的平台和机遇，再加上那颗用于开拓的心，成长的难度远远高于前世。 毕竟，前世的那个年代，很多行业都已经形成了牢不可破的固化，很多供应链、市场早已成熟，哪儿还有这么容易发挥的操作空间？ 而在这波委托生产之后，钟白终究需要建立一个单独的机械制造厂，否则国内市场的大缺口无法通过绕道到乌克兰工厂生产，一圈运输之后再转回国内使用，那得给国内大大小小的地下矿山增加多大的成本？ 赚钱自然是要赚的，但不可能让国内企业为此掏更多不该掏的费用，那样对华国矿山业的发展长久看来不但不是一个利多，而且还会增加成本，得不偿失。 其实钟白一开始是有心把这个自己开设的机械厂放在国外的，但他仔细一想之后又觉得不太妥当。 国外人工成本太高这是无法避免的事实，就算利润高一些也要如履薄冰，毕竟现在还是80年代初，还没有到那个全球高度融合的地球村时代，只要成了出头鸟，保不齐西方国家会怎么收拾这间机械厂呢。 嗯，还是得弄在国内才行。 天都市，或者说整个天河省其实是不大适合的，这是因为机械制造厂要生产产品，其背后还需要一整套与之相对应的产业链，不但完整而且也要考虑成本。 另外还需要考虑的是工人的问题，没有高素质的工人，就不可能有成功的工业企业，这一点在工业社会里已经经过无数例子证明过了。 这座机械厂的具体位置，钟白已经有了一些意向性的规划。 两个位置，一个是北方，一个是西南。 这两个地方都有其重工业发展史，北方就不提了，在新华国建立的初期，我国绝大部分的重工业企业都位于北方。 北方又分为华北和东北两个地区，虽然从产业链完整度上来看，东北更加适合一些，但钟白首先便将东北地区暂时排除了。 因为那里基本都是大型国企，而自己这个生产液压支柱的机械厂一开始规模不可能太大，和大型国企打交道也未必有那么方便。 更重要的是，东北地区的企业在执行生产订单的时候，其模式性思想惯性来得更大。 而华北地区这一点就要强上许多，尤其是在京城、津门这两个城市，改革开放的力度大不说，而且还能享受到一些政策上的优惠，这一点无疑是加分的。 第三百九十章 有了利润才有下一步 接下来要说的就是西南地区了。 虽然西南地区一贯被认为是华国的大后方，在抗日战争时期都未曾被rb人侵略过，相关的产业也并不发达，但不要忘记了一个特殊的存在。 那就是渝都。 渝都作为抗日战争时期的陪都，当时因为避战的缘故，有大量沿海地区的重工业企业随着国民zf的迁移而来到渝都。 这座山城也就此成为了华国重要的重工业城市之一！ 基础零配件、汽车产业、能源产业都相对比较发达，至少比中部地区的天河省、天都市强了不下一个数量级。 虽然现在渝都还属于西川省，并未直辖，但它的底子还是在那儿摆着的，长久来看也是一个适合建厂的地方。 当然，光是选址就够令钟白头疼的了，接下来还有什么厂长啊等一系列的人员配置，这些更是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儿，得走一步看一步，至少目前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余东峰去当厂长肯定是不可能的，以后白峰贸易公司很有可能升级为一个大型的集团，机械厂只不过是它下面的一个企业而已，当然不可能把他弄到那个位置上去坐。 再说当厂长虽然不要求有钟白这样的专业度，但起码也得懂相关的知识和工厂运作的全套流程才行吧？目前钟白唯一能想到的合适人选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楚军。 不过让楚厂长辞职下海来搞这个……钟白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就算不提他和楚娟现在的复杂关系，就从楚军本身的角度出发，让他放弃山平县化肥厂厂长的职位跳出来干，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哎，这些事儿现在想想就算了，钟白当然也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只能一步一步慢慢看，首要的工作还是这批订单必须得弄好，保障白峰贸易公司的利润。 有了利润才有下一步，否则没钱寸步难行。 …… 钟白订好了机票，他将乘车从顿涅茨克到哈尔科夫，再转机去rb东京，最后再从东京回国。 当然，后半段的行程钟白依旧是通过羽田太郎那边联络办好的。 羽田太郎突然接到钟白的电话也有些措手不及，但毕竟去的时候就是他办的，株式会社也有这个能力，所以这会儿也就加快脚步给钟白把手续办好了。 当然，这位准社长也很懂事儿的没有追问钟白原因。 当初钟白说去乌克兰只需要大约一周的时间，现在半个多月之后才打电话，中间一定经历了什么，但rb人嘛，本着不给别人添麻烦的本能，自然沉默是金咯。 等钟白再度返回久违的天都机场，时间已经来到了4月9日。 返回天都之后，钟白并没有打算第一时间去上班，而是准备先回家好好休息一天，把自己的时差倒回来，要不然上班就犯困那肯定不行。 当然，销假的工作钟白是不会忘记的，在下飞机后第一时间，他就在机场给傅冲山处长打了个电话，报告自己平安归来的情况。 毕竟这一次出去的时间比预计的要长了不少，而且中途钟白也没有打电话汇报过，所以打这个电话的时候还是有点小忐忑的：“傅处长，我回天都了，明天在家倒一天时差，后天上午准时到单位上班。” “哦，小钟啊，你回来啦？那正好！厅里这两天还说准备通过省外事办那边联系你呢，曹世明处长前天已经从京城返回天都，准备开展督导组第二阶段的工作，你不在可不行。”傅冲山的声音听上去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而感觉有些为钟白恰到好处的返回而高兴一样。 “嗯，没耽误工作就行。那我到了之后再给您汇报工作。” “好的。” 因为班机的缘故，钟白回到家刚好是中午时分，老两口见儿子突然就这么不声不响的从外国出差回来了，高兴得钟大生马上下楼，说是买菜要给儿子弄一顿好吃的。 “你咋又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这些玩意儿要不少钱吧？”看着钟白大包小包的回家，母亲唐翠华倒是有些关心的问道。 钟白一边递上一包奶酪，一边不在意的摆摆手道：“没多少钱，我出差也有补助的，这些都是补助买的，不心疼。哎，妈，这东西要放冰箱里啊。” “哦哦，我知道了。”钟白的举动还是让唐翠华很暖心的，这娃从小就很懂事，现在当了官随时也惦记着家里人，立刻接过那盒奶酪匆匆转身去了厨房。 “对了妈，这段时间小婷的学习怎么样？还跟得上么？”因为今天是周四，钟婷还在四中念书没有回家，钟白想起了妹妹的情况，顺口问道。 “小婷啊？她最近可认真呢！”一提起钟婷，唐翠华的精神头就上来了：“这半个月一次家都没有回来过，两个周末也都去了那个什么英语学习班，是办事处那个驾驶员开车送的……” “小王？” “对，小王还抽空来咱们家坐了一会儿呢！说周末都是办事处派车送小婷去那边学习英语的，听说小婷学习很努力，还被表扬了呢。”唐翠华眉飞色舞的介绍道。 “是么？那就好，等我这两天忙过了再去学校看小婷。”钟白一听妹妹跟上进度了，心里也觉得挺高兴的。 而且他又听说是县化肥厂驻天都办事处安排的车，心里还是蛮欣慰的。 虽说自己好歹也是个省厅的科长了，但毕竟已经不是化肥那方面的工作了，王天林还能记着自己的家里事儿，说明他这个办事处主任还是随时惦记着自己的嘛！ 钟白觉着自己有空还得去看看办事处的同志们，当然王天林是一个原因，另外毕竟还有一个女人在那儿……娟子嘛。 当然，提到娟子就不能不想到另外一个女人，那就是宋小丽。 这次钟白从乌克兰回来，专程给她们俩带了特别的礼物，那就是琥珀项链。 乌克兰的琥珀也算是闻名于世的，而由琥珀制作的首饰也相当受人欢迎，无论是款式还是做工，在国内几乎都找不到类似的。 毕竟这年代的华国，女性还普遍和以往差不多，对首饰的认识也就仅仅局限于穿金戴银而已，其他的连见都没有见过，更何况戴着？ 不过，在见两女之前，钟白还有一个重要的拜访对象，那就是孙光石老厅长！ 第三百九十一章 心里并不慌 在家吃完午饭，又补了三个小时觉，钟白醒来之后便提着一瓶伏特加匆匆赶往老厅长的家中。 孙光石一打开门见是钟白，脸上立刻露出惊讶的表情！ “哎哟小钟，你可算是来了！”孙光石立马把钟白迎进屋内，说道：“你要是这周内再不来找我，我就得去厅里找你了！” 钟白听孙光石这么说，赶紧把伏特加往地上一放，说道：“这是我去乌克兰给您带的一点小礼物。咋了，孙伯伯？” 孙光石没有打开包装去看究竟是什么礼物，而是眉头紧皱道：“先坐下，我和你慢慢说。” 见孙光石这番反常的做派，钟白也不敢怠慢，赶紧一屁股坐下，问道：“难道是和源矿山这段时间又有情况？” 孙光石没有回答，转身走进书房，等他再度过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份资料，顺手递给了钟白：“这是你上次在我家给我写那份使用单体液压支柱技术改良的矿山整改方案，记得吗？” 钟白接过来一看，点头道：“记得。这份方案您当时说要通过一位矿山老调研员司空怀，想办法给他们矿山领导班子那边，这是通过了？” “通过个屁！这是司空怀大前天跑过来送到我这儿的，后面还有他们场长章南风的批示，你好好读一下吧！”说到这里，孙光石口气里一股难以掩饰的失望。 钟白赶紧翻倒最后一页，果然在上面看到一行粗钢笔字。 字迹虽然潦草，但钟白好歹也看得明白。 “此方案未经任何论证，国内外没有相关技术文献做参考，且目前没有接到督导组和省厅的明确指示，经矿山班子扩大会议研究决定：暂缓推进实行。” “另：md加利福利亚的怀特有色金属矿山下周将会派人到和源同我们做技术交流，请司空怀同志届时参与。” 看到这里，钟白才回过神来！ 头一句批示的意思很清楚，因为没有合适的理由，所以暂时不实行钟白当时提出的“使用单体液压支柱顶板法”取代“壁式崩落法”的书面建议。 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后面那一句！ 后面，才是为什么章南风敢直接拒绝钟白提议的根本原因！ 那就是md加利福利亚的怀特有色金属矿山要派人来了！ 这个关头md公司突然派人来，用屁股想都知道不是普通的交流，一定和改良开采方法有关！ 要不然以钟白上次看到章南风那副焦头烂额的模样，他又怎么可能拒绝司空怀用尽心思拿出的那套方法？ 不就是说明他联系上了那个什么md的怀特有色金属矿山，找到帮手了呗！ 但钟白心里并不慌。 且不说那个什么怀特有色金属矿山过来传授什么技术，又或者是兜售什么新设备，总绕不过他们提那个“自动钻爆系统”。 这个东西你说先不先进，在当今这个年代自然是先进的。 但只有钟白知道，这个所谓“先进”的自动钻爆系统其实有很多问题。 最大的问题就是，如果要引入这套系统到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那就要购买一系列的相关设备，这花费首先就要很大一笔钱！ 而根据钟白的记忆，这种技术其实一直都在处于不断改良之中，前世就算从80年代到21世纪，中途经历了那么多时间，自动钻爆系统都在不断随着设备的更新而更新。 这就意味着它不是一个一劳永逸的做法，且不说这一世md相关企业生产出来的设备能用多久，但m国人那种“他一更新，就要逼着你全套更新，否则就不给你维护”的霸王做法，其核心是不会变的。 就和个人电脑上常用的windows系统一样，m国人发明的东西是好，但他说哪一天停止windowsxp的更新就停了，然后要你交钱升级为windows7，等你用了几年习惯了，又让你交钱升级为windows10！ 这样快速升级的背后，就是m国人利用自己的核心技术，多次攫取财富的手段！ 而毫无疑问，自动钻爆系统也分很多版本，不比windows少！ 就算这一次和源市铝土矿山用上这玩意儿解决了眼前的问题，那后面一旦md那边升级，他们势必也会要求和源这边同步更新，否则你就没有办法再用！ 这种操作，和绑匪在你脑袋上绑个定时炸弹有什么两样？ 一次赎金给了，只能管一段时间，隔一段时间我2234再来一次！ 那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换句话说，如果采用了md的自动钻爆系统，那就等于和源市铝土矿山以后的生产权不是掌握在他们自己手中了，而是掌握在m国人手中！ 想到这里，钟白不禁感叹道：“这位章场长不相信国内的技术也就罢了，但他为什么如此迷信m国人？难道他以为m国人是那么好相与的吗？孙伯伯，我告诉你，他们这样的做法只不过是为了上那个什么自动钻爆系统解决问题而已，这玩意儿的原理是这样……” 钟白毫无保留的把自动钻爆系统长久运行的隐患、以及自己刚才的思考结论告诉了孙光石。 听罢，孙光石的脸色明显担忧之色更重了，但反复思量之后，他还是叹了口气，道：“哎，小钟，我当然相信你的专业判断。但……如果我是章南风，在没有数据和实践经验证明‘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有效之前，恐怕我也更愿意找一家md公司现成的方法来解决问题吧？” 听孙光石这么说，钟白似乎察觉到了一丝曙光，反问道：“孙伯伯，听您的意思……是不是有了实际运用经验，章南风就愿意使用它了？” “我不敢百分之百保证。”孙光石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但至少因为有方法对照的存在，他不会再这么明确的拒绝司空怀的提议。” 钟白马上回答道：“那如果我给您汇报，这一次在乌克兰的半个多月时间里，我们不但生产出了样品，还已经让它在顿涅茨克市附近的一座矿山成功使用了呢？” “什么？！”听到这里，孙光石不由得大吃一惊，满脸惊疑的问道：“你上次不是和我说，去乌克兰只是生产样品，还要回国找合适的机会先试用吗？怎么这就已经在国外使用成功了？” “上次的确是这么设想的。”钟白这时候才微微一笑，道：“可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啊！” 第三百九十二章 销假报道 见孙光石一脸错愕的表情，钟白这才把在乌克兰前前后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粗浅的给对方做了一个汇报。 当然，涉及到后续的批量订单、资金、以及白峰贸易公司未来发展这块钟白没有说，他只是把故事讲到了在卡塔矿山使用那20根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为止。 “没想到啊没想到……”孙光石一开始脑子里还充满了疑问，但越是听到后面脸上的表情越发震惊起来：“你设计的这款液压支柱，居然让全球重工业领先的乌克兰矿山率先用上，而且效果还这么好？” 钟白双手一摊，道：“我是绝对不会对您说谎的，孙伯伯，事实就是这样。苏国的重工业是发达、他们的地下矿山也比我们华国厉害，但我一贯相信，只要我们的技术真正处于全球先进行列，那么无论苏国还是md、rb，他们都会抢着用我们的。” 见钟白如此笃定，孙光石心里那股担忧早就烟消云散了，现在已经笑得合不拢嘴：“哈哈哈哈，看来我这十几天都是杞人忧天喽！” 心中这块最大的石头落了地，孙光石这会儿才关心起钟白送的礼物来，他把地上的盒子提起来，掂量掂量后，问道：“咋这么重？不会是酒吧？” 钟白点头道：“您猜得没错，就是酒。只不过它不是我们华国的白酒，而是乌克兰那边的伏特加，也挺有味道的，您可以先尝尝。” 孙光石也算是个馋酒之人，这会儿心情舒畅之下，索性马上拿出酒杯，给自己和钟白各自倒上一些伏特加，喝了起来。 老厅长闭上眼睛细细一品，这玩意儿虽然没有华国酱香白酒那股回甘，但胜在酒性浓烈、精纯。 不过，这品着品着，倒是让他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小钟，你之前说的那个成功试用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的地下矿山，好像是个煤矿矿山对吧？” “是的。” “可和源市……那是铝土矿山呀，这技术能通用么？”涉及到很专业的问题上，孙光石不会倚老卖老，而是小心求证。 钟白耐心解释道：“当然通用！我对比过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和卡塔地下煤矿矿山两地的地质资料，他们那边所需的支撑力还要更大一些……换句话说，以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的支撑强度，放在和源市那边不但没问题，还有余力。” “那就好！”孙光石高兴得一拍手掌，道：“这样一来，只要你把苏国那边的实际运用书面报告给他们来一份，章南风就没有理由再坚持使用md的技术了。哦对了，你这边还得先和督导组打好招呼才行，瞧我这脑子，年龄大了都差点把组织程序给忘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孙光石的担忧也就基本不存在了。 在他看来，已经通过实际论证，那么就不再需要调研员司空怀给章南风敲边鼓，只等督导组那边统一认识之后，下达行政命令到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一切问题就将迎刃而解了。 一老一少又闲扯了一会儿，钟白这才起身和孙光石告辞，回家休息。 钟白躺在床上，默默的想着……事情，应该和孙伯伯设想的一样顺利吧。 …… 第二天一大早，钟白第一时间先去傅冲山那里报到销假，给他简单汇报了一下自己在乌克兰开展工作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目前500根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已经在卡塔矿山投入使用十天时间，未出现任何问题，和同期相比，运用这种新设备增加该矿山有效产量42%！” “效果很不错嘛！”陡然听到这么一个好消息，傅冲山也露出了笑容，用力的拍了拍钟白的肩膀，道：“那说明你这趟没白出去！你小子是不知道，后面你又延长假期这事儿，我可是给吕厅长做了保证的！” 钟白惊讶道：“啥？还有这事儿？当时在电话上您咋没和我说？” “说啥？我要是电话里和你说这个怕不是影响你的工作？”傅冲山没好气的瞪了钟白一眼：“你这趟好歹也是出国，而且咱们省厅就你一个人去，要说领导不担心那是假话，我们都帮你担了风险的。好在没出啥岔子，事情也办好了……你现在就马上去吕厅长那里给他当面汇报一下，领导也挺关心你的。” “嗳，我知道了。”钟白懂事的点了点头。 虽然傅冲山提起这个只是轻描淡写，但很显然那句“担了风险”不是假话。 毕竟这是80年代初，虽然钟白打的是“因私出国”的由头，但真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毕竟他上班的单位是省工业厅，那是肯定脱不了干系的。 钟白赶紧去了吕旭东的办公室，原本他打算也和刚才一样，单独给吕厅长好好汇报一下，没想到在那里碰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就是从京城返回已经有几天的督导组组长，曹世明。 两人正低头研究着桌上的一份材料，吕旭东眼角一瞥发现有人进来，抬起头来定睛一看，这才冲钟白招招手道：“哎，小钟！正说你呢，快来。” “来了。”钟白听吕旭东的口气有点正式，他不敢怠慢马上走了过去：“吕厅长，我刚在傅处长那里销假了，现在准备给您汇报一下工作。” “曹处长前段时间一直在京城，周一就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吕旭东的语气让人有些捉摸不定：“督导组的二阶段工作马上又要紧锣密鼓的展开了，你这段时间可不能再请假了。” “我知道了。”钟白点了点头，望向了旁边的曹世明。 曹世明却没有对钟白说话，而是意味深长的看了钟白一眼，又转头对吕旭东说道：“吕厅长，既然小钟给你汇报工作，那我就先去设备处那边一趟。” 吕旭东微笑着点点头，道：“好，你忙。” 曹世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副厅长办公室，吕旭东收起了脸上的微笑，对钟白说道：“小钟，把门带上，过来吧。” 第三百九十三章 另有隐情 “咋了领导？曹处长好像不想搭理我似的。”钟白刚把门关上，便走过来不加掩饰的问道。 “别太敏感，他是这两天工作给累的。”吕旭东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示意钟白坐下，这才自己坐下后双手一握，问道：“你这次临时加了假期，有啥新鲜事儿？” 吕旭东是自己上级的上级，而且他在很多事情上有决策权和发言权，所以面对他的时候钟白是没什么保留的，便把乌克兰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当然，涉及到白峰贸易公司以后发展的那部分，钟白自然是不会提的。 但吕旭东听完之后的表情却并没有钟白想象中来得那么舒畅，反而眉头紧皱：“你是想说……这套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现在已经证明是和源那边问题的最优解了？” “是的。”钟白点点头，肯定的回答道：“经过顿巴斯煤田卡塔地下煤矿矿山的实用阶段之后，我个人认为这种方法是解决和源市产量不足的最佳应对措施。” “你那边……先放放吧。”吕旭东开始下意识的用手指按压两侧的太阳穴，这是他压力大的表现，压低声音道：“现在曹处长从京城带回来的最新消息是，可能由外国公司提供方案解决和源市的问题。” “外国公司？哪儿的？md么？”钟白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加利福利亚，怀特有色金属矿山？” 吕旭东听到这个名字立刻警惕的抬起头：“你怎么知道的？” “是……我看到了和源市那边的一个方案讨论稿的签批，好像是章南风在上面写的意见。”钟白迟疑片刻，最终说了一个答案出来。 “哦……”吕旭东的表情稍微松了一松，道：“我还以为你问了部里的人呢。” 钟白快速琢磨了一下吕旭东的反应，很快就想明白了。 刚才自己的回答当然不代表说谎，尽管这个讨论稿是孙光石拿给他的，但说自己是在上面看到章南风的签批这一点也没什么错。 毕竟吕旭东是现任副厅长，孙光石已经退休，如果大大咧咧的告诉对方自己昨天晚上先去拜会了孙光石，倒是有可能让吕旭东误会。 这种流程上的操作，可能吕旭东清楚，但既然自己没有明说，吕旭东也没有追问，那就不必再细说了。 想了想，钟白摇摇头道：“这事儿我没有和部里的任何人联系。再说，我也没有部里的关系。” “那个方案讨论稿，我这儿也有。”吕旭东在办公桌的文件夹里翻了一下，找到了一本复印件，放在桌上，道：“这是我通过其他渠道从和源那边拿到的，调研员司空怀提出的……原版应该是你写的吧？” 钟白并没有否认，点了点头道：“是，原版是我写的。当时没有给您汇报的原因是……” “这个我清楚。”吕旭东摆了摆手，马上说出了钟白想说的原因：“和源市的事情是我在主抓，你没有给傅冲山和我发这个纸面方案，是不想让和源那边觉得这是厅里的意思，而只是你的个人意见，你的做法没问题。” 听吕旭东这么说，钟白舒了一口气。 毕竟前世在体制内也待了很长时间，钟白还是清楚很多事情的运作规则。 就拿这个方案来说，在听到今天的消息之前，钟白当然知道傅冲山和吕旭东都是偏向支持自己的改良方案的——那时候他可没少给两位领导汇报。 但当时由于和督导组组长曹世明的沟通并不是很充分，所以这套方案也不适合在吕旭东这儿留下纸质版。 按照规定，这种事情钟白作为一个督导组成员，又是省厅的一份子，你写了书面方案，领导不可能不批。 但毕竟人过留痕、雁过留声，不管同意或者不同意，只要钟白上报书面方案，那吕旭东就得在上面签批意见。 而这个消息一旦传到和源市那边去，下面的同志们又要开始猜想，甚至做一些不必要的联想，这样是很不好的。 所以无论在傅冲山还是吕旭东这边，钟白一直保持着口头汇报的模式，就是因为自己这个双重身份的敏感性。 既然我的做法没问题，那为什么不想办法赶快让它应用到和源市那边呢？ 钟白联想起刚才吕旭东的反应，他开始意识到，这事儿可能现在开始变得复杂起来了。 最初自己下和源市和章南风他们沟通的时候，其实已经发现了基层的抵触情绪。 当然，基层觉得自己一个小年轻说的话不算数，或者说不靠谱，这个钟白倒也理解，而且当时也是纯理论的概念，所以他才急匆匆的在回到天都之后，立刻联系余东峰去了乌克兰那边做实证。 毕竟矿山这种国企，在场长这个层面的人，他们对厅里或者督导组的某些理论上的建议，还真没当太大的事儿。 而且当时也听对方说过什么他们一直和md那边的矿山有交流合作，那会儿钟白还没把这个放在心上。 一来是觉得远水救不了近火，二来钟白自己本来就对各种理论烂熟于心，那自动钻爆系统的优劣他又不是不清楚，所以那时候钟白觉得和源市同md合作基本没有可能。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无论是昨天在孙光石家里看到那份章南风亲自签批意见的方案讨论稿，还是刚才吕旭东很隐晦的提到“可能由外国公司提供方案解决和源市的问题”这句话，都说明和源市同md方面合作的可能性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大有文章！ 昨天晚上睡觉之前，钟白就已经自行计算过这两套方案之间的优劣对比和具体投入，毫无疑问自己的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是碾压自动钻爆系统的。 但现在从吕旭东的反应来看，恐怕无论是厅里、还是部里，都已经倾向于那套自动钻爆系统，而不是自己的方案了！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钟白不清楚。 毕竟这十几天他人都在乌克兰，也确实没有打探过消息。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的这套方案除了给孙光石有书面讨论稿之外，对傅冲山和吕旭东、乃至曹世明，都是口头汇报的！ 钟白现在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三百九十四章 这事儿之前没有先例 这会儿的局面和他刚刚进入山平县化肥厂，碰到磷肥事故的情况还有点不一样。 那时候钟白简单的查明了磷肥事故的原因之后，很快就转移到了提高氮肥生产能力的3702号专利上，并且成功运用3702号专利将尿素产量提高，化解了厂里的危机。 但，化肥厂不止一种产品，而且磷肥本来产量和销量也不是最大的，只要做好氮肥完全可以在产品中把磷肥的名字删去。 换句话说，那叫做围魏救赵。 但现在和源市的情况不一样，铝土矿山没有其他产品，就一个铝矿，无论是钟白的方法也好，还是目前看上去有些端倪的md自动钻爆系统也罢，那都只能作用于提高铝土矿开采效率。 只有一个焦点，两种方案不可避免的就要发生碰撞，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现在很明显的，md自动钻爆系统已经在督导组组长曹世明那边有一定影响力了，而且吕旭东看上去也有所赞同，应该也是看到了某些具体方案之类的东西。 那么自己的这套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呢？ 在国内全是纯理论，国外的乌克兰虽然有实践例子，但那是地下煤矿矿山，不是地下铝土矿山。 钟白突然后背有点发凉，那自己费这么大的精神，在国外吃了那么大的苦头，难道回过头来竟然是一个根本没有被列入考虑的方案？ 吕旭东一直静静观察着钟白脸上的表情变化，他也看出了钟白的担忧，开口道：“小钟，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你担心，你提出的这套解决方案不会被考虑，对吧？” 见吕旭东直接就把话挑明了，钟白只能漠然的点了点头，道：“对。” “但现在事情还没有定论，部里也是只有这个倾向。”吕旭东解释道：“咱们回过头来实事求是的捋一捋，至少以我目前知道的，部里已经收到了md那边的全套解决方案，而且还配了他们md国内的相关改造案例，是很成功的，但相比起来，你这边的还停留在理论阶段，并且没有证实它的效果……” 提到这个钟白马上倔强的抬起头来：“那是我出国之前！现在已经有了成功的案例证实它的效果，是乌克兰的卡塔矿山！” 他还从来没在吕旭东面前表现得如此激动，一出口之后便发觉自己的态度有点不妥，于是又把口气缓了缓，道：“吕厅长，我不是质疑部里的选择，而是从两套方案的真实对比来看，我可以百分之百肯定，我的方案要比md的自动钻爆系统要好，无论是成本、操作难度，甚至是……后续的影响。”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现在这办公室只有咱们两个人，你就当我是一个对技术感兴趣的人，而不是一名副厅长和你的领导。”吕旭东很会宽慰下属，拍了拍钟白的肩膀，道：“再说现在不是事情还没有定论么，没有人否定你对这次督导工作的付出。你刚才说的成本和操作难度我大概懂了，但是后续的影响，是什么？难道和源市采用了md的自动钻爆系统，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副作用不成？” 这个问题算是问到点子上了，钟白马上解释道：“吕厅长，是不是副作用我不敢说，但我先举个例子。” “现在md生产的ibm个人电脑，其中的cpu也就是芯片部分，最初除了md之外，还有rb也在研究，而且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果。” “在几年前，因为rb那边研发资金不足，md主动提出援助资金和专业人员，帮他们共同开发，最初也的确帮rb那边克服了几个难题。” “但接下来的一年多时间里，md那边突然以各种理由撤走了他们的专业人员，而且资金也不再那么大方了，rb方面对cpu的研究很快陷入了僵局，但面临着市场大规模的需要，他们不得不加大了从md进口cpu的力度。” “而时间一长就形成循环，rb对于cpu的研究开发日渐萎缩，md的cpu市场占比越来越大，最终的结果是……” “rb国内再也没有一家研究、生产个人电脑cpu的厂家，从此以后，md取得了cpu市场的定价权和研究权。” “现在再回过头来看和源市的例子，难道您不觉得这一切有些似曾相识么？” 说完这一长串，钟白静静的看着吕旭东，等待他的回答。 钟白也很清楚，说实话，在当前华m两国关系蜜月期的时候，说这些显然有些不合时宜。 但他必须要说！ 因为他在前世曾经见证过，md的自动钻爆系统曾经如何的在华国独领风骚，赚得盆满钵满，直到后来国内独自研发单体液压支柱成功后，才改变了这个局面！ 可惜的是，那之前的十多年里，提供自动钻爆系统的md企业不知道攫取了多少利润不说，最关键的是阻挡了华国国内地下支护技术发展多少年！ 资本家的脑子里没有善良二字，他们只关心利润而已！ 能垄断就垄断，不能垄断就搞授权大肆打压国产技术的份额！ 总之，对于华国这种体量的国家，不可能和rb还有一众欧洲的西方小国一样，在技术上对md全面俯首称臣，那是不科学，甚至对于整个华国工业的未来，是完全有害的！ 吕旭东不是自己，他不知道前世的华国工业发展史，但自己经历过，现在有必要给他解释清楚！ 果然，在钟白说完这个例子之后，吕旭东的脸色变得严峻起来。 “小钟，你刚才举的例子我听明白了。”吕旭东努力的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但是，现在这个形势下你说这个，你考虑过后果没有？也得亏是你说的，如果是其他哪个年轻同志提出这种观点，我绝对会当场批评并要求他以后不要给任何人、在任何场合说这种话！” 这番话表面听上去是在批评，但那句“得亏是你说的”已经表明，钟白之前的话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对吕旭东这名副厅长产生了足够的影响力。 钟白当然不奢求一夕之间就能改变领导对这事儿的看法。 因为这事儿之前没有先例。 没有先例的事情，在当前的大环境下，md这个发达工业国提出来的解决办法是不是比我们自己鼓捣出来的设想（甚至还没有经过验证）更加有效，恐怕一百个人里九十九个都觉得是这样的。 但还有一个人不觉得，那就是钟白！ 第三百九十五章 诡异的巧合 既然已经谈到这么深入本质的问题了，钟白也就索性不再谦虚了：“吕厅长，现在我就把话撂这儿！不管md那边什么时候派人来天河省，反正在那之前，我一定会拿出一个书面的、带有实际案例的完整方案提交给督导组，交给厅里。谁的方法正确、谁的方法更有利于行业的长久健康发展，我相信到时候大家会做出理智的判断！” “我等着你的完整方案。”吕旭东沉默片刻后，道：“但你离开这个办公室之后，要记得我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表过态……另外，更加重要的是，你需要让曹世明处长知道你的想法。” “我知道了。”钟白坚定的点了点头，离开了副厅长办公室。 …… 钟白在设备处见到了曹世明，他正在和贺翔磊副处长讨论着什么。 当看到钟白出现的时候，曹世明有意识的停止了讨论，然后对钟白说道：“走吧小钟，去我的办公室。” 来到这间自己曾经来过的办公室，钟白倒是有点感触，因为…… 这是几个月前，留给退休副厅长孙光石的那间办公室！ 钟白还记得那次就是在这里，他用孙光石的办公室座机给楚军打电话的事儿。 曹世明是部里的处长，在天河省工业厅本来是没有固定办公室的。 但是这一次被下派作为督导组组长三个月，如此长的下排时间不给他安排一间单独的办公室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他是部里的处长，厅里还不能安排普通处长的办公室给他——再说，也没有这类办公室了。 别看一间小小的办公室，这背后的象征意义很大，以曹世明的身份，必须得给他安排一个类似于副厅长级别的单独办公场所。 这事儿本来还有点让厅办公室主任犯难，幸好退休的老厅长主动做出表率，说自己这段时间来厅里次数也越来越少，就把场所腾出来给“需要”的人使用，所以这里才成了曹世明的临时办公场所。 把门关上之后，曹世明依旧是一贯的淡定表情：“坐，我正好想找你沟通一下督导组二阶段的工作，尤其是具体技术层面。” 这句话无疑表明了曹世明今天找钟白交流的基调，那就是只谈技术。 但钟白可不想和他只谈技术，因为就在这位处长回京之前的那次交流里，钟白认为已经把dwx液压支柱技术层面上该谈的的东西都谈得差不多了。 鉴于此，钟白干脆摇了摇头，主动发难，道：“曹处长，如果是督导组二阶段技术层面的工作，我还是坚持上次给您汇报的，建议使用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取代目前地下矿山采用的传统壁式崩落法，这是非常切合实际而且有效的解决方案，没有之一。至于其他的方案，尤其是引进外国技术这一点，我个人不赞同。” 曹世明也不傻，听钟白这么一说就知道他肯定已经对引进md自动钻爆系统方案有所耳闻了。 但他没有像钟白那么直白，而是先换个角度开始阐述自己的观点：“古人说，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你之前你给我详细介绍过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的特点和优势，也曾经提到过自动钻爆系统的原理，我当时赞成你的建议，是因为对自动钻爆系统的了解还不够多，不够深入，但现在部里已经获得了有关自动钻爆系统相当深入的资料，经过考虑之后更加偏向于应用它而不是你提出的建议。” 钟白立刻察觉到了什么，他需要了解到这些资料是从何而来的，否则他没有把握说服曹世明。 于是他追问道：“请问曹处长，这相当深入的资料来源于何处？” “是m国人直接提供的。”曹世明细细说道：“有很多事情你不清楚。八天前，md一个联合代表团到我国商务部和工业部考察，规模不小，各行各业的都有，主要是轻工业和商业方面的，重工业行业并不多。” “其中就有一家怀特矿山设备制造厂的代表，他们提供了很多专业方案捆绑出售，其中有一条就是地下矿山开采的自动钻爆系统。在看过那些详细的一手资料之后，我对自动钻爆系统有了认识上的更新。” “他们这个方案相比起你提出的方案来说更像是一次完全的革新，而且你知道吗？”曹世明这时候的语气稍稍提高：“这是矿山工业方面，md那边第一次给我们提供最新的技术，部里很重视，而且也很想找一个地方马上落实看看成效，然后决定是否大规模推广以全面提升地下矿山的开采效率！” 听到这儿钟白总算明白了！ 这特么的就是个诡异的巧合！ 实际上，在1980年代，华国改革开放初期的时候，md的投资在中国占比一直都不高，而且他们只对占领华国市场有兴趣，稍微高技术一些的技术，都不愿意引入华国，或者凭借先进产品牟取暴利。 在钟白的记忆中，前世的自动钻爆系统技术，应该要等到1984年左右才会引入，而那之后没几年，随着苏国自身逐渐萎缩，在md利用华国牵扯苏国的策略中地位慢慢降低，直到后面关系又从蜜月期变为寒冷期，引入技术也大幅度减少。 可以说，自动钻爆系统也是当时md为数不多在华国推广销售的地下矿山开采整体解决方案，但这玩意儿也让md没少赚钱，还顺便耽搁了华国在这方面的自行研究开发。 这也是为什么钟白一开始对自己的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那么有信心的缘故，那时候他虽然也很主动大方的给曹世明介绍了自动钻爆系统，但总想着这玩意儿md人其实也不会那么轻易放出来的，好歹要等到1984年吧？ 但钟白没想到的是，很显然在他重生之后这个世界线已经变化了，它提前了两年。 而自动钻爆系统方案也算是一种全新取代传统壁式崩落法的先进方案了，所以曹世明在全面了解它之后觉得用它来解决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问题，其实也没什么错。 毕竟前面说了，m国人是很少把这些最新技术引入华国的。 这意味着钟白想仅仅用理论和语言就让曹世明相信，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一定比自动钻爆系统更好更适合，难度很大。 而且这时候曹世明也恰到好处的补充了一句：“人家md那边不但有全套方案，还有翔实的例证数据证实它的可行性。所以小钟，鉴于你这边的建议还在理论阶段，我今天叫你来给你传达一个讯息，那就是目前你提出的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暂时没有列入督导组二阶段的工作计划内。” 第三百九十六章 找个老熟人 尽管它听上去还很委婉，但曹世明这话算是说得够明白了。 说完这番话的时候，曹世明静静的看着钟白，他估计这个专业知识极强、而且表现得极有自尊心的年轻干部肯定会表达坚定的反驳意见。 但……出乎曹世明意料的是，钟白并没有跳脚，而是过了差不多半分钟时间才站起身来回答道：“我知道了，谢谢曹处长。” “这……你难道就没有其他想说的吗？刚才你不是还说，你个人不赞同这个方案吗？”曹世明顿时有些纳闷。 “没有其他想说的。”钟白的回答成熟得不像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干部：“我保留个人意见，但坚决服从组织决定。” “那好，你这两天准备一下，三天后督导组将会再次前往和源市开展第二阶段的督导工作。”曹世明显然没有想到做通钟白的思想工作竟然如此轻松：“你这边有什么工作上的需求，现在可以告诉我。” “嗯……那就麻烦曹处长把准备推行到和源市的md自动钻爆系统最新的解决方案给我发一份吧，我抓紧这两天时间好好学习学习。”钟白微笑道。 “可以，待会儿我就让办公室的同志复印给你，不过要注意保密。”曹世明点点头：“最好是不要在单位看，你可以回家单独研究，我会给傅处长打招呼说你这两天暂时不用来厅里上班。” “好的，谢谢曹处长。” 说罢，钟白便离开了这间本属于孙光石的办公室。 半个小时后，拿到了自动钻爆系统复印件的钟白便离开了省工业厅，不过他并没有回家，而是选择去省图书馆。 这里很容易找到没人的地方一个人看资料，而且还有一个最大的便利，那就是省图书馆这边有可以拨打越洋电话的座机。 而且钟白在这里还有熟人，省图书馆的钱馆长！ 钟白第一次来这里，就是钱馆长将孙光石的身份揭秘的，后面自然也和钱馆长混了个脸熟。 说来也巧，钟白还不知道钱馆长的办公室在哪儿呢，结果刚走到大门口就碰到了这位老熟人。 “小钟，听老孙说你调厅里上班了，这会儿咋有时间跑图书馆来，查资料么？”钱馆长随时都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看见钟白就第一时间和他打招呼了。 “钱馆长您好！”要说装作上进好学的年轻人，这个世上没几个人比钟白强：“是的，有厅里布置的工作需要我要来查点文献。” “不错啊，老孙一直夸你来着，看来你很适应省工业厅的工作嘛。”钱馆长笑眯眯的说道：“在这边有啥需要你尽管说啊。” 钟白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马上回答道：“这边有些资料需要和外国机构沟通一下，如果方便的话，我能借用一下贵馆的电话么？” 钱馆长一听这个，马上爽朗的把手一挥，道：“小问题，你尽管用！在资料室那边就有一部，钥匙你找那边的老张拿，说我同意的就行。” “谢谢钱馆长。”钟白点头致谢。 别说，省图书馆资料室的条件还真不错，不但完全密闭安静、没人打扰，而且就连国际电话费也不需要私人掏钱，都是省里包圆了的！ 钟白找老张拿到钥匙，很快就一个人呆在了资料室里边。 这时候他才打开那份最新自动钻爆系统方案的复印件，认真看了起来。 花了半个小时看完之后，钟白失望的摇了摇头。 和自己最初设想的基本没有什么大的出入。 都是模块式机组，采用回转冲击式凿岩机、装药缸和风动冲击器等机械设备，同时使用md原产的新型炸药tq79进行起爆，以取代传统的雷管爆炸。 不过有一说一，前世记忆中md在1984年才给华国销售这种tq79新型炸药，这一回却提前到了1982年，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进步。 但钟白并不稀罕这种进步，因为tq79爆炸威力较大，也就意味着在爆炸开采的时候，支护系统的压力更大，更容易发生垮塌事故。 而这一点在md虽然经过实践经验表明它的成功，可是在华国也没有先例可言。 换句话说，这套自动钻爆系统方案，其实在华国也是一张白纸而已。 钟白又仔细阅读了复印件上的案例，那是以md加利福利亚的怀特有色金属矿山的某个子矿山为例，主要产出矿为铜。 虽然仅仅只是一个子矿山，但它的规模比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也不遑多让，产量稍微高出10%，基本可以视作为同一个体量的样本。 案例上表明在这座铜矿山的开采过程中，自动钻爆系统已经成功运行两年零三个月时间，期间未发生一起重大矿洞垮塌安全事故，从安全性这一点来看的确有其值得称赞之处。 但是当钟白翻到系统配置成本和运行费用数据页面的时候，感觉就没那么好了。 整套全新的自动钻爆系统在开发出来的1979年末的md国内，怀特有色金属矿山所付出的一次性成本是2400万美元！ 后续每年的保养、维护资金大约都在600万美元一年！ 对于这些数字，钟白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真他妈的贵！ 不要说1979年的2400万美元了，就是放在1982年，这相当于多少人民币？ 官方外汇牌价兑换，1982年为1美元兑换1.9249元人民币，我们就姑且把它当做1比2好了，那么即使对方整套系统销售价格不变，放在此刻的销售价就是4800万人民币！ 而很显然官方外汇牌价就是说说而已，md人怎么可能同意你们华国用人民币购买？ 那必然是使用美元外汇储备，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天河省一个地级市和源市的矿山，要动用2400万美元的外汇储备去购买这套自动钻爆系统？ 用屁股想都知道几乎是绝对不可能的！ 还不要说后续每年600万美元的维护费，这已经完全上天了。 钟白这时候才开始思考一个问题，既然工业部都有这套方案的详细数据了，那至少部里和厅里都已经明白这绝对是天价，而且以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身家是完全拿不出来这笔外汇的。 那么，钱从哪儿来？或者说，这么大一笔外汇，谁掏？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上哪儿发传真去? 因为这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机密，问曹世明显然是不可能的，更不可能问吕旭东。 和源市那边可能有消息，也可能没有，但钟白相信就算有，自己去问也会碰一鼻子灰，毕竟上次在和场长章南风的几天接触过程中，显然对方就没有把自己看在眼里当个人物过。 不管打不打听得到购买一揽子方案的外汇资金从何而来，但钟白觉得这事儿显然还得从长计议，毕竟关注这个打擂台的外国方案同时，也要抓紧自己这边的dwx液压支柱生产进度。 要是等使用自动钻爆系统的决定敲定之前，自己这边连产品都没有做出来，你拿什么和别人争？钟白可不怀疑md人那边所有的设备都是现成的。 他看了看时间是下午，换算时差乌克兰那边的人应该也起床了，于是拿起电话给留在顿涅茨克的余东峰打了一通过去。 询问了一下目前订单的生产进度，不错，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甚至还比计划稍微快一点，这是好事儿。 余东峰倒是提醒钟白，现在能提前一天算一天，他问钟白是否能够早点把那套dwx31-180/100x型液压支柱的设计图传真过去。 “就这两天吧，反正这两天单位也暂时给我放假了，我抽个时间去找个空闲的画室，尽快画出来传真给你。为了节约时间，效果图我就不画了，那个工作你交给姜信鹏做就是，他这块没问题的。”钟白在电话上叮嘱道。 “行，那我待会儿就给姜老师说。”余东峰对钟白这种雷厉风行的办事节奏早已经见怪不怪，顺便问道：“对了，不是说之前单位催你回去上班么，怎么回去了这两天又给你暂时放假？这啥情况啊？” 钟白苦笑一声道：“呵，有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随他去吧。放假就放假，我正好腾出时间画图呢！东峰，乌克兰这边就辛苦你了，我的图纸一传真过去你就尽快联系伊凡那边开始生产，越快做成现货越好。” “没问题，弄好之后想办法马上弄回国么？对了，这个事儿你还得想想办法，我问过顿涅茨克这边，他们当地好像没有办法把产品运送回咱们华国，说是两国关系现在虽然恢复中，但并没有相关的货运线路……”余东峰提醒道。 “这个我去想办法，你那边主要盯好生产就是，尤其是出厂产品检验那天，一定要让布朗和瑞奇两个人全程一根一根的给我盯着，不要有一件废品！”钟白马上指示道。 “哎哎，这批dwx31-180/100x型液压支柱需求量是多少？你得给我个准确数字啊！”余东峰赶紧追问道。 本来这个还需要根据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几个子矿山的详细数据进行计算的，但现在钟白显然没工夫搞这个，所以本着“多报点数字总比少报的好”这种指导思想，钟白在心里快速估算了一下，便给出了一个数字：“3000根。” 余东峰继续问道：“3000根，行，我记着了。但这玩意儿的成本多少钱一根？给乌迪尔厂多少利润？出厂价定为多少？” 钟白快速回忆了一下，之前的35型号的成本是100卢布一根，这种31型号是差不多的，但因为这款型号没有和瑞士专利局签订专利，所以专利费支出这块倒是可以省下，于是给余东峰报了个数字：“不考虑专利费，31型号的单价成本大约在90卢布，但多出来的那10卢布咱们不拿，给乌迪尔厂当他们代工利润。” “那出厂的50%利润呢？”余东峰傻乎乎的问了一句。 钟白马上喷了余东峰一道：“我要的产品，你还给我谈利润？出厂价就是100卢布一根，和当初赠送的那批一个价！” “得嘞！” 余东峰办事儿钟白还是挺放心的，这小子只是有时候对新业务有点摸不清方向，但只要自己把步骤和轻重缓解给他说清楚，他基本上都能做到按时按质完成，交给自己一份满意的答卷。 既然现在自己也有画dwx31-180/100x型液压支柱设计图的任务，钟白索性就干脆在下班前给钱馆长打了个招呼，说是因为查询资料的缘故，能不能这两天就一直待在资料室这边。 钱馆长当然是笑眯眯的答应了，顺便还让工作人员给了钟白一张省图书馆食堂的临时就餐卡，说是到了饭点就去食堂吃饭即可，一切免费。 于是我们的钟白同志就赶紧买了画板、画纸和相关工具，在省图书馆过起了两点一线的枯燥生活。 dwx31-180/100x型液压支柱设计图虽然大体上和上一个35型号的差不多，但各个规格、细节方面还是有些差异，再加上代工厂是二毛子那边，他们的死脑筋也是出了名的不会变通，所以钟白并没有想着打俭省，而是认认真真的从头到尾画了一遍。 上一次画设计图用了差不多三天时间，这次尽管熟练度有所增加，但硬生生的缩减一天画图时间，钟白这两天也是累得够戗。 每天晚上的睡眠时间都被他压缩到了四小时，所以钟白不得不大量消耗了从乌克兰带回来黑咖啡。 当第三天晚上六点多，钟白终于把图画完的时候，他也实在是有点撑不住了，脑袋一埋便在桌上睡着了。 等醒来一看，卧槽，这尼玛都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钟白之前是答应过余东峰要在今天之内把图纸传真过去的，可现在晚上十一点了，上哪儿找传真机去？ 图书馆本来有一台对外传真机，因为有时候会同外国相互传真各种最新文献，倒也经常使用，但钟白已经不好意思再给钱馆长开口了。 再说这会儿十一点，就是开口，恐怕也要跑到钱馆长家里，而钱馆长住哪儿自己根本不知道，又得去找孙伯伯问！ 算了算了，这种操作要不得，简直太过于劳民伤财。 工业厅机关里的传真机同样不要想，晚上要去厅里面加班还有很多手续，不过最关键的一点是，钟白并不打算在厅里传真自己这份新设计图，那样会有很多麻烦。 现在怎么办？上哪儿找一个24小时上班，而且还有传真机的地方给国外发传真？ 思来想去，钟白发现自己貌似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 第三百九十八章 相信缘分 找宋小丽。 火车站是华国各地为数不多24小时上班的地方，宋小丽所在的天宁车站这会儿绝对开着门的。 钟白不知道现在宋小丽还在不在办公室，毕竟和列车员相比，财务科这种后勤部门晚上十一点上班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 但他想要第一时间联络上对方，除了碰运气先打个电话问一问之外，貌似也没有其他行之有效的办法了。 这时候钟白不得不吐槽80年代一个最让他感到不爽的地方，那就是没有手机，无法第一时间联络上自己想要联络的人，只能通过打座机来碰运气。 内心吐槽归吐槽，但钟白也只能有些小紧张的拨通了宋小丽办公室的电话。 “嘟嘟嘟……” 响了七八声都没有人接，就在钟白失望得准备挂掉电话的时候…… “喂……” 那个熟悉而有温柔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 卧槽，你还真在办公室啊！ “小丽，我是钟白。”钟白的声音显然有些激动。 “啊？钟白？你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呢？你在哪儿？没事儿吧？”不明真相的宋小丽还以为钟白出了什么事儿，在听到钟白表明身份后，她的话音里明显充满了担忧之意。 “我在天都，省图书馆这边呢，我没事儿！哦不，我想麻烦你一件事儿……”钟白把自己想马上赶过去借用一下传真机的要求赶紧给宋小丽说了。 “你说你这个电话来得也真是巧，我们车站正在准备一季度的财务报表给上面汇报，所以这两天我才在加班呢，今天晚上是加班的最后一天，本来我还有一个小时活儿就要做完了……车站办公室有传真机，钥匙我也有，那你赶紧过来吧。” “嗯，来啦！” 钟白长舒一口气，挂掉电话披上外衣，将图纸匆匆打包装好之后，立刻离开省图书馆，打了个出租车赶往天宁火车站！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后，钟白已经悄然出现在天宁车站的财务室内了。 “你最近瘦了。”见到钟白后，宋小丽的第一句话就充满了关心：“这段时间出差很累吗？” 钟白的确和她已经差不多二十多天没联系了，上一回还是搬新家的时候让宋小丽前来帮忙，那天钟白也只是和对方提到要去和源市出差，压根儿就没有提去乌克兰的事情，所以对方还以为他只是一直在和源那边出差而已。 好像一直以来自己对宋小丽……都是有需要的时候才找到她，而且都是类似这种上一分钟想到事情，下一分钟就马上要对方帮忙的节奏，目的性太强。 但每一次宋小丽却不但没有拒绝，还偏偏都把自己的忙给帮了，帮得还特别完美，所以想到这儿，钟白不禁有些愧疚。 幸好在乌克兰买的那条准备给宋小丽的琥珀项链自己随身带着，钟白马上将小盒子拿出来，略带歉意的递给对方：“不累，这是我这次出国给你带的礼物。” “啊？你前段时间又出国啦？”宋小丽先是一惊，但很快脸上就充满了笑意，有点害羞的点了点头：“谢谢。” 麻蛋的，她这一笑谁顶得住啊？ 钟白当场就感觉这条价值不菲的项链没有白买啊！ 而且宋小丽的反应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问了一句“你前段时间又出国啦”而没有表现出任何因为钟白没有提前告知行踪而流露出的不满情绪，这一点是最容易击穿男人心理防线的。 再加上看到宋小丽那最近因为加班熬夜而略显疲态的笑脸，钟白忍不住在把礼盒递给对方的时候，顺便一把抓住了宋小丽的右手！ 温软的感觉瞬间传递过来。 而且宋小丽没有任何挣扎，嘴里也没有说任何话，而是就这样静静的让钟白抓着，同时抬起头来，用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对方。 空气一时间凝滞了，此刻钟白感觉到面前这个女人真的是那种不可多得的贤内助类型，就仿佛一座心灵的港湾一样. 此刻，钟白恨不得自己这艘打破时空的船只能够永远停留在这座港湾里，直到永远…… 时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最后还是宋小丽的一声咳嗽打断了钟白已经不知道飘向何方的思绪：“咳咳，你这样一直捏着人家的手，我还怎么打开盒子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呢？” 钟白就像小学生在老师在课堂上看小人书被老师抓包一样，随着宋小丽的这声提醒立刻快速抽回了自己的手，低着头，也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小声说道：“你现在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宋小丽将精致的礼盒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条精美的琥珀项链，挂坠上的那块鸡心琥珀熠熠生辉，即使在室内的白炽灯光下也闪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她高兴得不行，有点激动的对钟白说道：“这是一条……琥珀项链吗？哎呀，你给我买这么贵的礼物干嘛？你工资不高平时又这么辛苦……” “不，这是我应该的。”钟白这会儿才让自己的情绪恢复过来，看着宋小丽，微微笑道。 宋小丽的善良、温柔以及感恩的态度，是最让他恋恋不舍的。 这时候钟白也想起了楚娟，按理说一个男人不应该和两个女人同时保持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但钟白此刻却有些释然了。 这不是自己多情，而是这两个女人各有各的特点，每一个自己都割舍不下。 有什么好事情的时候，自己总是第一时间找到楚娟和她分享，而楚娟的那股热情直率也让钟白高兴的情绪会持续更久。 但自己碰到困难、或者挫折，需要鼓励的时候，钟白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找宋小丽，而且偏偏每一次只要见到她之后，一切的困难挫折似乎都迎刃而解，经验已经很多次证明这一点了。 或许，在自己重生的这个世界里，和她们相识、相处、相知也是缘分吧，至于以后会走到什么地步，钟白没有去细想。 既然自己已经相信缘分了，那为什么不让缘分继续下去，让老天爷来决定呢？ 想到这儿，钟白马上站起身来，走到宋小丽身边，将对方手里那条琥珀项链拿到手中，亲自用双手缓缓的挂在她的颈上。 第三百九十九章 书面报告的问题 “这是我从苏国乌克兰顿涅茨克给你专程带回来的，半个多月前我去那边出差，前两天才回到天都，本来打算着回来就送你的，但是因为绘图工作太忙了……” 宋小丽咯咯的笑着，显然很开心，马上打断钟白，道：“好啦我知道你的好心了……那么你今天到底是来给我送礼物，还是来找我借传真机的？工作不做了么？” “哦哦，你不说我差点都给忘了。”钟白这会儿才一拍脑门儿，道：“传真机现在能用么？” “能用，就在车站办公室里，我这儿有钥匙，喏。”宋小丽打开抽屉，拿出一把钥匙递给对方：“用之前检查一下传真机入口，那里容易卡纸，上次我们就碰到过的。你自个儿去弄就是，我这边保报表还有些没做完，要继续做了……你知道不，刚才等你来这段时间我连一个字都没写呢……” “哈哈，那谢谢你的关心了，我去也。”钟白哈哈一笑，拿起钥匙去了车站办公室。 开灯、打开传真机，钟白将一张张画好的图纸铺平，正准备拨通号码传真的时候，他才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 md怀特有色金属矿山那边的方案里，有一整套翔实的数据作为佐证。 按照钟白的理解，这些翔实的数据就是为什么不管是吕旭东，还是曹世明，乃至于部里都更加倾向于使用自动钻爆系统作为解决和源市问题的主要原因。 那么今天给余东峰传真图纸的时候，顺便也让他联络一下卡塔矿山的场长柴可夫斯基，把近段时间那批500根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的实际使用数据报告给弄一份书面的过来，到时候这份更有力的佐证可以帮到自己，看看能否说服领导们，让他们改变决定。 “卧槽，你怎么这会儿才打电话过来啊，钟白！我都等了三个多小时了！刚才打你上次留那个电话也没人接，你这是……”电话刚一接通，果然如同想象中的一样，余东峰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抱怨，显然他最近也是忙得双脚跳，这渺无音讯的三个小时等待看来是要了亲命了。 钟白赶紧解释道：“抱歉啊东峰，我之前一直没找到传真机，这会儿才刚刚在天都郊区找到能用的……不过，在把图纸传真过去之前我要先和你说个事儿。” “你等会收完图纸之后，想办法尽快联系上卡塔矿山的柴可夫斯基，让他把他们矿山这段时间使用我们产品的书面报告给我弄一份，要带数据，还要盖上公章有证实力的那种，然后第一时间给我传真过来！” 余东峰的回答却让钟白有点意外：“钟白，我去弄这玩意儿没有问题，但是传真盖了公章的书面报告，这……好像他们乌克兰是不允许的吧？” “你说啥？不允许？”钟白楞了一下，显然他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对啊，你难道忘了上一次我们俩去找那个顿涅茨克市zf的商业部门负责人，当时让他提供书面资料的时候，他就曾经告诉过咱们，因为外交关系还未正常化的原因，凡是国家机关或者国有企业的书面资料一律不允许带出境么？”余东峰立刻提醒道。 “槽，我还真忘了……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记起来了。”钟白回忆了几秒钟才想起的确有这个事儿，当时自己还没当回事，因为那时候没有需求嘛。 不过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如果搞不来这个书面资料，光凭自己嘴巴说的话…… 用屁股都知道绝对没效果！ “我不管他们乌克兰有什么规定，总之，这玩意儿你最好是马上想办法帮我弄好并传真过来！”钟白显然不想功亏一篑，何况现在到底能不能成功还是两说的事儿，必须得把这东西拿到手才行！ “行，那我马上想办法。”余东峰见钟白口气瞬间变硬，也察觉到了对方很重视这个事情，马上道：“你把图纸传真给我，我拿到之后先去找伊凡，然后约柴可夫斯基晚上一起吃个饭，让他也帮咱们想想办法。” “柴可夫斯基这人是个重面子的，你可以针对他的特点多琢磨琢磨。”钟白叮嘱道：“最好是明天，或者后天拿到这个报告，在华国白天工作时间里传到我现在这个号码的传真机上，记住传真前要先打电话过来找宋小丽，确认她在之后再传。” 钟白并没有给柴可夫斯基留多少时间，因为距离他们使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以乌克兰矿山的严谨，这些数据应该都是日常记录现成的，只需要汇个总再让他们矿山里的技术人员审核通过，由场长签字盖章就完事儿了。 “我知道了。”余东峰匆忙挂掉电话。 钟白很快将一整套大约二十余张的设计图全数传真过去，又花了半个小时。 确认余东峰那边都收到之后，钟白这才松了一口气，关灯锁门去财务室，打开门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肚子咕咕直叫，显然今天一直工作到深夜体力已经有点跟不上了。 这两天钟白都是刻意在省图书馆食堂就餐的时候多打一点菜，比如什么梅菜扣肉之类的来上两份，留着晚上吃，这种大油腻的食物在夜晚充饥的能力强得不是一点半点。 但这会儿在天宁车站的财务室，钟白可没奢求什么梅菜扣肉，只想着哪怕有个冷馒头吃一下也是极为舒服的。 没想到他刚一开口，宋小丽便立刻站起身来，贴心的告诉他：“你要吃东西啊？我马上给你开个午餐肉罐头去，我这儿还有白天没吃完的馒头，你等着啊……” “呃，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开午餐肉罐头啊？”钟白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反问道。 宋小丽用手轻轻戳了一下钟白的脑门儿，又顺便拉开窗帘，指着外面空荡荡的铁轨，笑道：“你傻呀？我们这里可是车站，晚上还有列车从天都站过来的，站台上有卖食物的工作人员，我去找他们买一罐午餐肉罐头不就行了？” 第四百章 心有多大未来就有多大 尽管是冷冷的午餐肉，但钟白吃起来却比什么东西都要香甜。 最近和别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不管是在哪儿，钟白似乎都是出于那种一边吃一边想事情还要一边和别人讨论的节奏。 而现在呢？ 单纯就是一种自己静静的吃，然后旁边有一个关心喜欢自己的女人看着自己吃，还会时不时的问你一句“别光吃肉，吃点馒头”、“喝点热水啊，小心噎着”这类暖心的话。 1982年不是每个人都吃得起午餐肉罐头这种方便食品的，这玩意儿一罐得好几块钱，但宋小丽说去给自己买的时候几乎没有半点犹豫，这也让钟白心里感到无名的感动。 他忽然觉得，在这个偏僻而又孤单的小车站工作，是委屈了宋小丽这个好女人。 一个破天荒的念头突然从钟白脑中迸出来，他将手中的叉子一放，望着宋小丽的眼睛，问道：“小丽，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啊，你可别太惊讶。” “你说嘛。”宋小丽眨巴眨巴眼睛，微笑道。 她盯着眼前这个大男孩，心里却忽然感到一阵紧张，似乎嗅到了什么味道，感觉对方接下来的问题可能会对自己的人生轨迹产生重大影响一样。 事实证明，女人的第六感是非常敏锐的，尤其是在面对和自己有感情的异性面前。 钟白等了一会儿才开口，而且口气显得很谨慎：“你考虑过在车站上一辈子的班吗？或者说，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离开铁路系统，去做一些更富有挑战性的工作？” “呼……” 听到这个宋小丽反而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钟白要说另外一件事呢，幸好谈的只是工作而已。 宋小丽幽幽的说道：“其实我以前也没有考虑过在天都上班，只是因为我爸调过来了，他让我到天宁车站我就来了，毕竟从小我就是在铁路系统长大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其实也偷偷想过，如果我离开铁路系统去其他单位上班，会是什么样的。会像这两个岗位一样，随时都有可能上班么？” 这倒是宋小丽的真实想法。 她没有给钟白一个肯定或者否定的答案，只是表明了一种淡淡的潜意识，那就是她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都是在一个模子里运行的，而她现在内心深处其实也有一种渴求而已，尽管这种渴求还不是足够的强烈，没有余东峰当时下海的那种果断动力。 毕竟男女情况不一样，不要说80年代了，就是在21世纪，华国家庭的思想都认为女生找一份更加稳定的工作，远远比成为一个女强人要好得多，这是一种普遍主流的思想。 而铁路系统的特殊性也决定了在里面上班的人必然随时都有可能在岗，无论你是车站餐厅的服务员，又或是小车站的一名财务人员，只要站上有需要，你就必须到岗。 更不要提那些列车员了，这份工作很稳定，但付出的代价就是你要常年待在跑往全国各地的列车上，甚至远远超过你待在家里的时间。 而宋小丽内心，其实是不想这样的，尤其是她在认识了钟白之后。 这个年轻而又优秀的男人，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自己亲眼目睹了他从一名刚刚到县化肥厂的技校毕业实习生，一步一步从副科长副厂长，一直高升到省工业厅成为科长的历程。 出国那是说走就走，肩上也随时承担着很重的工作任务，这个年代的女性要是对如此优秀的钟白没有一点羡慕和崇拜，那绝对是假话。 “所以，你是想建议我离开铁路系统吗？可我现在也不会其他工作，能去哪儿？”宋小丽摇了摇头，把自己刚才胡思乱想的那些东西抛开，又重新把问题抛给了钟白。 对于这个问题，钟白早有考虑，否则他也不会问出刚才那个犹豫再三之后才脱口而出的问题了。 “我觉得……从工作方面来讲，你是一个很耐心、很细致而且很有责任心的同志。”钟白这倒是很客观的肺腑之言：“所以，如果我告诉你，余东峰的公司以后会越做越大，甚至不仅仅是一个公司，而是成为一个庞大的集团……而以后这个集团的财务负责人，你想去这个岗位挑战吗？” “啊！”面对钟白抛出的猛料，还真是把宋小丽给吓了一大跳，“啊”的叫了一声便呆呆的看着钟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我能去当……什么集团的财务负责人？钟白，你可不要和我开玩笑啊！” “我是正儿八经的。”钟白顺手拿起桌上的财务报告，然后又说道：“刚才我吃东西的时候注意看了一下，好像在你调到天宁车站之前，在天都市下辖的几个郊县车站里，天宁车站的财务工作很一般，甚至排名靠后，但是……” “但是这几个月，你们车站的财务工作明显上了一个台阶。你看……”钟白顺手指着一份文件上的批示：“天都铁路局都表彰了你们一季度的财务工作，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你做财务工作远远胜过你以前在山平车站餐厅当服务员所取得的成绩。” “那既然已经证明了自己在财务工作上有天分，为什么不去更大的平台呢？”钟白微微一笑，问道。 “可……可你刚才说的是什么公司啊、集团的，我这是铁路系统单位上的财务，这些……”宋小丽显然没想到钟白会给自己这么高的评价。 “这有什么？你以为我对财务工作一点都不了解吗？没错，铁路系统是事业单位会计准则，而公司用的是企业单位会计准则，是有点小差异，不过我觉得这些对于你来说都是小问题。”钟白直言不讳的说道：“毕竟你在调到这里当会计之前，也就只是个普通的餐厅服务员不是么？既然你在两个月时间就能这么快上手让你们车站的财务工作上一个台阶，那为什么以后就不能在新工作上做得更好更棒呢？完全是可以的嘛！” “只要心有多大，未来就有多大。”钟白认真的对宋小丽说道：“我相信这句话，我也实现了这句话，而你……我觉得一样可以。” 第四百零一章 难度更大了 “我……我有那么大能耐么？”毕竟只是个工作时间不到两年的女孩子，被钟白夸成这样，宋小丽不禁有些动摇，但口气却没那么自信。 “你当然有。”钟白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两点多了，如果再让宋小丽陪自己唠嗑，恐怕她的工作没法完成不说，自己明天上班也要成问题，便站起身来，道：“这事儿就先说在这儿，真的到那一步恐怕还需要几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我就不耽误你工作了。” “你要走了吗？”宋小丽见钟白起身，忽然内心有点依依不舍。 虽然今天晚上他跑来找自己又是工作上的事情占多数，但这条琥珀项链和刚刚说的那些话，说明这个男人心里还是一直记挂着自己的，无论是感情，还是未来的工作发展。 虽然宋小丽也很舍不得钟白就这样离开，毕竟两人见个面确实比较难，但她也清楚钟白是个把工作看得比一切都要重要的男人，而这也是他让自己着迷的一点，于是便同时站起身来，悄然拉起对方的手，显得有些依依不舍，柔声道：“回去早点休息，你明天还要上班……” “我知道，你也加班做完事情后早点休息吧。” 这是钟白今天第二度捏住宋小丽的小手，不同的是，上一次是自己主动的，而这一次，是她主动的…… …… 在拿到钟白传真的一整套图纸后，余东峰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把还在补觉的姜信鹏给叫醒了。 因为钟白画的只有dwx31-180／100x型液压支柱的设计图，效果图还需要他抓紧时间完成呢！ “姜老师，这些效果图最快什么时候能拿出来？”余东峰面色凝重的问道。 “两天，最快两天。”姜信鹏揉了揉如同鸟窝一样的乱发，点头道。 “那你就把这个第一时间弄出来，其他的工作我让国内的财务人员来做。”余东峰一挥手：“两天后我要见到整套图。” “行。” 现在是晚上七点多，余东峰抓起衣服马上去酒店大厅，让吴小平给卡塔矿山的柴可夫斯基场长打了个电话，毕竟这是钟白交办的第一紧急任务，不能有半点怠慢。 “……那就这么说定了，九点钟在市区的基塔罗餐厅恭候你的到来，场长瓦西里。” 约人的过程比想象中的顺利，尽管已经过了饭点，但在吴小平表明是余东峰有要事商谈的时候，柴可夫斯基还是立刻就点头同意见面了。 挂掉电话，余东峰便带上吴小平，匆匆赶往顿涅茨克市东区的基塔罗餐厅。 面对桌上已经准备好的美酒，平时和大多数乌克兰人一样馋酒的柴可夫斯基却并没有第一时间伸手去拿杯子，而是仔细观察着余东峰的表情。 看上去有些疲倦，也有些焦急，显然今天晚上突然把自己叫来，应该不是什么一般的小事情。 “来，先抽根雪茄，咱们尝尝这里的奶酪饼，顺便喝点伏特加吧。”余东峰这会儿已经完全适应了乌克兰人的生活节奏，毕竟来这边已经二十多天了，一开口若是直接谈事情就显得过于直白，该做的礼节还是得做。 “我六点钟才在家里吃过。”柴可夫斯基将防风的帽子摘下放在一旁，没有伸手去拿刀叉，只是象征性的举起杯子和余东峰、吴小平碰了一下，便将它放下，说道：“余，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可以直说，我们既然已经是伙伴和朋友，那咱们就不要浪费时间。” 这个端正的态度让余东峰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好，那我就不扯其他的了，今天找你是这么回事，上次的钟科长一个多小时前给我打了电话，说是……” 他很快将钟白需要卡塔矿山这段时间使用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的带数据的书面报告的要求告诉了对方，并且强调一定要盖上公章需要有公信力的环节。 毕竟大家都是制度相同的国家，无论是华国还是苏国，当证明一个书面报告不是伪造而是真实有效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提供单位为它背书。 听完吴小平的翻译，柴可夫斯基不出所料的皱起了眉毛，摇头道：“余，你要知道这件事情原则上我是不可能办到的，需要审批，而且是莫斯科方面的审批。” “我当然知道，否则今天咱们就不会突然见面了。”余东峰对此早有心理准备，马上回应对方：“那你能否说明一下这个审批的流程？是不是你们乌克兰的国有企业给所有对外国家出具书面报告都需要这样做？” 吴小平一边翻译着余东峰的问题，同时一边也很期待对方的回答。 毕竟这也算是外事工作中蹭经验的环节，多了解一些苏国乌克兰这边的规定，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儿。 柴可夫斯基这会儿才喝了一口杯中醇香的伏特加，道：“在解释流程之前，我要先回答一下你后面的那个问题，不是把报告给所有对外国家都需要莫斯科审批。至少在华约国家内部国家对外传递企业的书面报告是不需要的。” “而对其他国家就不同了，尤其是你们华国。”柴可夫斯基一边回忆着相关部门的文件要求，一边回答道：“其实莫斯科方面对于传递书面报告给华国，甚至在这二十多年里都没有先例，因为大家都知道我们两个国家的关系有点不怎么亲近。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事儿，那咱们就随便举个既不是华约国家，又不是我们华国的例子吧。比如……”余东峰这会儿贫瘠的地理知识开始有点遭不住了，于是对吴小平小声问道：“吴秘书，你帮我想个例子呗。” 吴小平这块倒是门儿清：“那我就问他，如果是以欧洲的法国为例子会怎么样吧。” “法国么？”柴可夫斯基想了想回答道：“首先，你说的法国是西方国家，但也算是西方国家里比较友善的，至少比md好了不少……” “首先这事儿我们厂得给顿涅茨克市zf报告，然后市里的外事部门会上报给莫斯科方面，莫斯科方面则会通知法国的领事馆，证实那边的确有单位或者企业需要这份书面报告，然后没有意外的话，莫斯科方面会审核通过，再传达到我们顿涅茨克市，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对外邮寄这份报告了。” “等等，你刚才说的是邮寄？”余东峰听完之后马上觉得有空子可钻：“可我这边只需要贵矿山传真就可以啊！” “开什么玩笑？传真？那不就等同于复印件吗？复印件又有什么证明效力可言！”柴可夫斯基听到余东峰的质疑，立刻双眼瞪得和铜铃一样大，表示你小子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不不不，我刚才没有把事情说清楚，实际上我们需要最快时间拿到你们矿山的书面报告，没有特别强调原件邮寄啊！”余东峰赶紧解释。 “年轻人。”柴可夫斯基突然把身体往前一倾，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拉近了不少：“你刚才不是说是那位钟白瓦西里需要的吗？他可是在zf部门工作的人，你觉得你们华国的zf部门会相信复印件有效力，而不强调原件？我觉得这几乎不可能。” 吴小平翻译完之后也点了点头，对余东峰说道：“东峰，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这件事你还得再打电话问问钟白，必须得确认下来。” “槽，那意思不就是说如果确认了钟白需要原件，咱们成功的难度就更大了么？”余东峰忍不住爆了粗口，有点郁闷的回答道。 第四百零二章 其他路子 “那倒也未必。”吴小平小声回答道：“总之，现在再和柴可夫斯基谈下去恐怕也没什么意义，咱们先回去商量商量再说吧。” 对方的态度很坚决，余东峰心里也很清楚无论再在这里喝多少杯伏特加聊多少感情都无济于事，只能和柴可夫斯基说了一句“咱们加强联系”之后，就带着吴小平回酒店去了。 “我说吴哥，这会儿咱们联系不上钟白啊。”刚回到房间，余东峰就心急的说道：“国内已经凌晨四五点钟了，我上哪儿给他通气去？” 说罢，余东峰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根烟闷头自顾自的抽了起来，显然他心情十分郁闷。 毕竟这是钟白在电话里千叮万嘱让他一定想办法快点办好的，虽然不知道钟白要书面报告为何那么着急，但能让好兄弟这么急的事儿，他在认识钟白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现在有心无力的局面真是让人感觉糟糕透顶！ 见余东峰在那儿干着急，吴小平也心有戚戚焉。 “东峰，你少抽点烟，这么闷着脑袋整也不是办法啊。”吴小平试图开导对方：“苏国这边的规定真是复杂，这情况咱们事先也没考虑到，就算小钟知道了也不会怪你的。” “吴哥，这不是钟白怪不怪我的问题，他交办的事情我没有办下来，我这是对自己的无能不满意，而不是对钟白有什么意见。”余东峰抬起头，看着对方道：“我又没你懂那么多，俄语也是狗屁不通，要是和你一样对外国这么了解，说不定也能想出点什么办法来，而不是在这儿干着急。” 这番话倒是从侧面提醒了吴小平，引起了他的注意。 自跟着钟白一起出国以来这段时间，吴小平的定位其实是比较模糊的。 因为出国前领导的工作要求，加上和钟白的私人关系较好，吴小平一方面扮演着“监督”钟白外事纪律的角色，另外一方面也算是半个小小的谋士，时不时在有些涉外问题上给钟白合理的建议。 现在钟白走了，自己估计离回国还有一段时间，毕竟答应过钟白要陪余东峰在这里把剩余的订单弄完才回去，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余东峰刚才的话也引起了吴小平的思考。 自己是不是也应该跳进和他们一个战壕里，主动帮忙想想办法？ 虽说自己想办法也未必就有用，但“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办法总比困难多不是？ 于是吴小平拍了拍余东峰的肩膀，道：“别急，我也来想想办法，看看能否通过其他路子把这份书面报告给钟白弄回去。” “嗯，吴哥你也来一根，想事情的时候抽个烟管用的。”余东峰心里稍安，顺手扔了一颗中华过去。 点上香烟，吴小平开始绞尽脑汁回忆刚才柴可夫斯基话里的诸多关键信息来。 很明显，乌克兰的企业书面报告也不是不能传递给外国，至少在华约国家里是基本没有管制的，因为华约就是一个以苏国为首、专门和西方国家组成的北约相对抗的集团。 相比起通过正规外事途径把卡塔矿山的书面报告弄回国内，或许以一个华约国家作为中间跳板，通过第三地传回国内似乎是一种更好的选择？ 想到这儿，吴小平的专业知识开始急速在大脑中运转起来！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华约，也就是华沙公约组织的加盟国家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组成。 这其实是一个shzy的大家庭联盟，老大哥苏国当然是它的发起者和实际权力控制国，而在冷战期间全球shzy和资本主义全面对抗的时代里，shzy阵营仅仅只有两个国家没有加入，那就是华国以及同华国相邻的朝鲜。 理论上来说，苏国和华国两国关系冷淡，虽然现在有缓和的迹象，但这并非一朝一夕所能改变，而是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如果要通过跳板在华约国家里找到一个和华国关系好的国家传递书面报告的话，那很显然，目前只有一个选择…… 那就是东欧的阿尔巴尼亚！ 当这个国名在吴小平的大脑中出现的时候，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了笑容！ 搞外事工作，尤其是像吴小平这样主要搞欧洲方面外事工作的同志都学习过相关的知识。 这个国家因为其地缘位置的特殊性，地处地中海巴尔干半岛火药桶，常年是两大阵营冷战的前线，所以阿尔巴尼亚扮演了与其国家实力极不相称的角色。 他们常年需要大量的援助，所以在二战结束后，不但苏国、华约国家对它提供援助，就连本来还一穷二白的华国，也经常勒紧裤腰带给东欧shzy小兄弟提供援助。 当进入1960年代华苏两国发生论战之后，阿尔巴尼亚选择站在华国一边。于是，苏国和东欧其他国家开始逐渐减少对阿尔巴尼亚的援助。 但好景不长，虽然有长达十年的蜜月期，可是在进入70年代后期，由于思想意识碰撞的关系，阿尔巴尼亚不但宣布与华国决裂，和苏国的关系也一落千丈，相当于在华约国家里处于无人问津的角色。 现在外事部门对阿尔巴尼亚那边的业务几乎没有，看上去它不是那份书面报告一个好的中转国家，但是…… 这个国家却和另外一个欧洲国家，也是完全中立国的瑞士，关系发展却很迅速！ 吴小平开始慢慢在脑中勾勒起一副完整的路径图来…… 想办法联系到阿尔巴尼亚的某家矿山，以它们的名义同卡塔矿山联系，接下来书面报告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传递到阿尔巴尼亚方面。 而接下来，则是让瑞士的什么单位想办法找阿尔巴尼亚这家矿山，把书面报告弄到那边去！ 最后一步，就是把报告从瑞士那边弄到天都，弄到钟白手里！ 前面的第一步，再找找柴可夫斯基，花点成本总是能做好的，至于后面这两步的工作嘛…… 那当然是让钟白亲自操刀最好！ 毕竟吴小平可从来没有忘记，上一次钟白是怎么样在瑞士行的那么多天日子里呼风唤雨的！ 第四百零三章 半路换人 整套方案出炉后，吴小平立刻把这个设想告诉了余东峰！ 余东峰听得云里雾里的，明显有点绕不过弯子来。 尽管如此，余东峰也没有半点犹豫就同意了吴小平的建议，因为他也很清楚，在没有办法的时候跳出来一个唯一的办法，不去尝试你又怎么知道这个办法不行呢？ 于是两人开始咬耳朵，反复讨论怎么样才能让柴可夫斯基这个老场长出手帮忙。 商量了一会儿，余东峰还是决定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那就是用钱砸！ “赞助一万卢布给他们购买日用品，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听完余东峰的建议，吴小平也吓了一跳！ 毕竟一万卢布可不是个小数字，差不多两万多块人民币呢！ “没事儿，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钱我们公司得花，要不然后面钟白没有办法开展工作的。”余东峰咬了咬牙，坚定的说道。 “那行，明天上午再约柴可夫斯基吧。”见余东峰心意已决，吴小平默默的点头道。 “明天见他之前，我们先去银行取现金。现金的威力更大！”余东峰脸上露出了成功商人的表情：“另外，我们还要找个帮手……” …… 第二天上午，余东峰并没有在电话里和柴可夫斯基说明见面的原因，只是带上钱就去了卡塔矿山的办公区，随行的除了吴小平之外，还有另外一位本地民政部门的官员。 果然，到了办公室柴可夫斯基见到那一万块卢布现金的时候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对方要贿赂自己呢！ 这时候那位本地民政部门的官员告诉柴可夫斯基，这一万卢布是白峰贸易公司无偿捐赠给卡塔矿山的，以体现两家企业在这段时间合作过程中的紧密关系。 有了本地官员作保证，柴可夫斯基这才心脏砰砰直跳的收下了钱，还赶紧让矿山总会计当面打了手续并将钱存到银行去，这才安下心来。 接下来的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当吴小平把联系好的阿尔巴尼亚某矿山资料拿出来、并且提出让柴可夫斯基把书面报告发送给那家矿山的要求之后，这位本地民政部门的官员立刻下命令要求柴可夫斯基照办、马上办！ 由于昨晚余东峰脑子里的灵光一现带上了这位民政部门的官员，他马上联想到对方很可能也想把这次捐赠当做自己的政绩，所以在早晨见面的时候一说，对方压根没有任何犹豫就同意了！ “长官，这份书面报告我们会在今天上午下班前撰写完毕，是发送给阿尔巴尼亚的地拉那矿山对吧？”已经被一顿组合拳打得有些晕头转向的柴可夫斯基，小心翼翼的问道。 “对，这件事你们必须要高度重视，马上办理！”民政部门的官员说起话来那是威风十足的节奏。 顿涅茨克当地时间十一点，这份书面报告传真件已经发给了远在地中海阿尔巴尼亚首都的地拉那矿山！ 而原件也已经通过当地邮局寄出！ 在从邮局门口走出来的一瞬间，余东峰不禁高兴得和吴小平两人一击掌！ “钟白，我这边的能做的事儿都做完了，接下来，就要你想办法把原件弄回国内了！” 余东峰在心里默默想到。 …… 华国燕京时间下午四点，天都市，天河省工业厅二号小会议室内。 “这套来自md的自动钻爆系统方案复印件上午已经发给大家自行研读了，我们今天下午召开的这次督导组组内会议，目的就是要尽快的把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下一步改革的方向给它确定下来，否则时间一天天过去，企业无法提升产能，负面影响会进一步增大。”督导组组长曹世明严肃的表明了会议的主题。 参加会议的依然有雷打不动的几名成员：办公室副主任林若风、设备处副处长贺翔磊、技术处矿山冶金科科长钟白，以及身为督导组组长的曹世明。 但除了这几人之外，今天的会议上还有另外一个特殊的身影，那就是工业厅副厅长吕旭东。 “会议开始之前我先说两句吧。”吕旭东扫视一眼众人，接过话题道：“目前四月已经过半，各地各企业均已进入二季度生产计划中，和源市那边面临的压力相当大，虽然矿山本身是一个较为独立的单位，但因为税收有一部分缴纳在本地，当地市w市zf也通过多渠道、多方面给企业施加了不同程度的压力。” “以前矿山效益好的时候，矿山还能很从容的处理和地方的关系，但现在你的税金交不够，还要想办法让当地的银行加大贷款支持力度，这下双方的地位可就发生微妙的变化了……” 说到这里，吕旭东的眉头微微皱起：“在督导组上次离开和源市后，矿山找当地银行要求增加2000万的贷款，目前被卡着没有一点进展，这事儿章南风也已经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两次打报告给厅里，要求厅里帮企业想办法解决难题。” “厅里也理解他们的处境，同时给省里的分管领导做过相关汇报，但收效甚微，为什么？”吕旭东的声音在此陡然提高：“因为省里也通过渠道了解过近段时间矿山的工作，问我们，到底矿山拿出了什么有效的措施没有？说咱们的督导组前端时间下去搞得还风风火火的，可为什么没见着动静呢？材料都是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 “省里说的这些话口气很重，这也是从另外一个层面提醒咱们天河省工业厅这一次的督导工作参与力度不够导致进展缓慢，所以经过今天的班子会议，我吕旭东临时调整增加为督导组的组长，原组长曹世明同志任副组长，这个也是紧急上报部里同意的。” “所以在座的各位同志们，下一次我将会同各位一起到和源市去开展进一步的督导工作，不过在这之前，我们整个督导组必须要拿出行之有效的办法才行！” 这个消息来得十分突然，在座众人除了曹世明之外，大家都傻了眼。 至少在他们工作的很长时间内，还从未发生过类似督导组组长半路换人的事件！ 而且这一次最特殊的是，原本的组长曹世明并没有离开督导组，而是成为了副组长。 要知道，原本这个督导组因为其组成人员是部里和厅里双方，所以考虑到上下统合问题并没有设置副组长。 但现在不但设置了副组长，而且部里的来的处长竟然从组长变成副组长，这是何等的反常！ 第四百零四章 不真实的幸福感 钟白一下子反应过来，怪不得那天自己去吕旭东办公室报到的时候，看到对方和曹世明两人在交流着什么，等自己一来就同时闭口不言，而且曹世明还立刻离开了。 估计那时候就有这个消息！ 督导组临时换将，其实无论对谁都不算好消息！ 曹世明就不说了，组长变成副组长，这相当于表明了部里、厅里对督导组第一阶段的工作成果不满意。 但临时挂帅的吕旭东呢？ 他当督导组组长也绝对不是好事！ 虽然他这个层面担任组长显然能够提升督导组的效率，也可以让工作更加顺利的开展，但其实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督导的责任进一步压在了天河省工业厅的身上！ 这不能说是工业部甩锅，毕竟最初的问题是从天河省一步一步报上来的，部里经过研究觉得，既然他们省厅一直以来没有好办法解决，提高一下应对的层级也不是不可以。 但现在局面不一样了，因为企业长时间减产导致的亏损已经引起了地方zf的高度重视，你这边少缴税、增加贷款等措施会对地方的稳定带来巨大的压力。 这些压力是全方位的，以前的督导措施必然要升级。 而督导措施的升级，给人最直观也最有效的做法就是——换组长！ 现在天河省工业厅承担的压力也陡然增加，吕旭东担任组长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快想办法充分解决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所遇到的问题，增加产量扭亏为盈。 目前省zf还只能算是被动参与重视，主要矛盾还集中在和源市地方层面，而如果接下来一段时间还没有看到解决问题的希望，等数量众多的矿山职工发现他们的工资、福利待遇下降，那会儿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谁都不敢想象！ 这种临时换人的决定本身就具有高度的敏感性，所以钟白对吕旭东之间一直瞒着自己倒也没有什么怪罪之意，相反，他还觉得自己的“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方案有了一点转机。 之前要曹世明点头才能通过，但曹世明毕竟是部里的处长，沟通起来有诸多不便不说，自己的方案总得在部里那些自己不认识、不了解的人员或者领导手里过一圈，同意之后才能实行。 而现在不一样，组长换成了熟悉自己的领导吕旭东副厅长，且不说他已经通过上次瑞士之行对自己个人的能力和工作方法有了全方位的了解，单就这一次的“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钟白也已经和他专题汇报过两次，一次比一次详细，这种局面下，钟白有理由相信吕旭东在两种方法里，应该是更加青睐自己提出的这套“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的。 “平心而论，督导组第一阶段的工作，大家在曹处长的带领下做得已经相当翔实了，但现在局面愈发复杂，尤其是地方风险增大这一点让我们不得进一步加快我们的脚步。”吕旭东的发言打断了钟白的思索：“上午发给大家的md自动钻爆系统是我们目前首选的方案，但我们这里还有另外一份备选方案，那就是由钟白同志提出的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书面的我在会前刚让办公室的同志加印去了，但我知道大家在之前都已经有所耳闻了，对吧？” 众人纷纷点头，至少钟白之前也曾经单独给曹世明、贺翔磊、吕旭东他们几人都说过这个，唯一不怎么了解的恐怕也只有办公室副主任林若风，不过他本来工作重心就不在技术这一块，倒也问题不大。 不过钟白这会儿倒是有点好奇，自己那套完整的书面方案建议只提交给孙光石一个人，让他拿给了矿山的调研员司空怀提交矿山班子那边，那这会儿加印的又是什么版本？难道是吕厅长根据自己两次汇报总结而成的新版本么？ 这时候一名工作人员恰好快步走进会议室，将复印好的备选方案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份。 钟白也拿到了属于他的那份资料，定睛一看，还真和之前的有些不同！ 因为自己提交给孙光石的那份是在出国前弄的，很多细节还没有充分详细的说明，但这一份不但在理论上和之前的版本一脉相承，又添加进去了三天前给吕旭东汇报时候的细节和数据！ 很显然，这就是在钟白三天画图期间，吕旭东亲自整理、总结出来的！ 这会儿其他人都在埋头看这份最新方案呢，想到这儿，钟白不禁微微抬起头望向吕旭东，没想到对方也恰好把眼神对准了他，而且还微微点头。 没有声音出现，但这个眼神交流，已经由钟白提出了问题，而吕旭东做出了回答。 的确就是这样的！ 这让钟白对吕旭东的敬佩之意又增加了不少，要知道自己这套理论虽然和吕旭东汇报过，但毕竟是全新的，而且吕旭东也没有像钟白那样，去了乌克兰亲自制造、并见证了那批dwx液压支护的试用效果，但材料上写出来的和钟白想象中的差距其实并不大，从这些就能看出吕旭东在矿山开采、支护这块的专业知识学习其实并没有因为他是一名位高权重的副厅长而落下。 吕旭东毕竟是一名副厅长，可不是钟白这样的小小科长，他每天要做的工作多如牛毛，哪儿能像钟白这样一心一意的只集中在一个技术问题上大动脑筋？ 但偏偏对方就是这样在不声不响中把这个最新版的方案给弄出来了，这不服不行。 按理说，吕旭东这样亲力亲为，而且记得他一开会就说了今天要定下方案来，当时话也没说死必须要采用md的自动钻爆系统，那岂不是意味着…… 自己这套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就可以快速的通过，并且马上落实了？ 想到这儿，钟白内心也有些雀跃起来。 今天一整天都在等余东峰那边的消息，却没有等来，本来钟白在开这个会之前心里是有点没底气的，但现在看起来，卡塔矿山的书面报告可能效果没有那么重要咯？ 毕竟这份方案是吕旭东起草的，现在吕旭东又担任督导组的组长，无论于情于理都应该以自己的方案作为解决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问题的最终选择了吧？ 就在钟白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一切都有点不真实的时候，偏偏一个声音把他从想象中拉回了现实。 “吕厅长，这份方案我其实之前也听小钟汇报过，当然不可否认方案本身的优点。”曹世明严肃的说道：“但相比md的自动钻爆系统，这套方案还是完全处于理论化的阶段，没有任何数据佐证。要知道，和源市目前需要的是，督导组快速拍板、快速施行、快速见效的一个方案！” “所以，这种情况下，我个人反对采用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 第四百零五章 没法形成统一共识 听到最后那句，钟白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坏了！ 虽然之前已经在脑中做了联想，暗示自己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能够被选中，可最担心的事情它终究还是发生了。 重点就在于那句“没有任何数据佐证”！ 曹世明是个什么样的人，钟白不敢说自己完全了解。 但至少在工作上面，这位从部里下派的处长是很严谨的，之前和他共事的那些日子里，钟白也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这一点。 不该说的话绝对不说，没有绝对把握的决定不会做，一切都要有依据，这就是钟白对曹世明的个人评价。 而这位处长，目前率先站出来表示反对自己的方案，意味着什么？ 虽然对方已经从组长降成了副组长，但别忘了，他之前是组长，是带着督导组去和源市待了好几天的组长！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是部里派来的！ 这就意味着曹世明的反对，在现今这间会议室里绝对有分量！ 果然，当曹世明表明自己的观点后，无论是贺翔磊还是林若风，都紧闭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而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个人的身上，那就是吕旭东！ 吕旭东的脸色很沉着，没有看出有什么表情变化：“真理越辩论越明，我也可以开诚布公的告诉大家，我本人没有对两套方案有什么特别的倾斜，一切都要从科学的角度论证，最后需要实施的方案必然是一个最优解。” “曹处长先表明了他的观点，这很好。我们今天这个会议是督导组的闭门会，大家都可以就两个方案畅所欲言，我一定会在大家形成统一共识后才会把最终决定提交给省厅班子会，最后决定执行。在此之前，一切都是没有确定的，如果今天这个会我们不能达成共识，那我们明天就接着开，一直开到所有人统一思想为止！” 还好，没有一棒子把自己的方案打死！ 原本有点沮丧的钟白听到吕旭东的表态，终于松了口气。 但是，要让督导组里每一个人都形成共识，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现在督导组有五个人，吕旭东的态度现在钟白还真不敢说100%偏向自己了，而曹世明已经表明他坚决反对，至于支不支持自动钻爆系统，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接下来还有个设备处副处长贺翔磊，要说在出国前钟白倒是觉得他这边问题不大，但那时候没有自动钻爆系统这玩意儿啊，现在贺翔磊到底怎么想，自己也不敢说。 至于剩下的办公室副主任林若风，钟白倒是不怎么担心的，他一个从事非技术专业的副主任是不可能跳出来在技术方面发表什么意见，估计到时候见风使舵的节奏比较强。 钟白本人自不必说，那必然是支持自己那套方案的。 现在问题来了，除掉林若风之外的四个人里，一个坚决反对（曹世明），一个坚决支持（钟白），剩下两个态度不明。 要做到吕旭东所说的“大家形成统一共识”，这难度还真tm不是一般的高！ 果然，在接下来的“各抒己见”环节中，钟白当然是一马当先，竭尽全力告诉大家自己这套方案的整体优势，尤其是在资金使用方面，它不需要花md那套自动钻爆系统那么多钱就能获得显著效果。 但曹世明也针锋相对的拿着自动钻爆系统的数据，一条一条反驳钟白。 比如md那边是经过生产论证，而且运行已经两年多有余，从各方面来看都是一套非常成熟的解决方案，甚至连设备、安装人员这些全都是md那边一揽子包干，矿山方面只要想办法筹到钱购买，相信就能立竿见影，很快的解决问题。 加上曹世明又一直按着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没有经过实践检验这一点反复强调，所以慢慢的，会议室内的气氛已经朝着曹世明那边倾斜了。 “……小钟，我是就事论事。之前我也听你单独汇报过这个方案的优势，但你要考虑一点，一旦选定它，我们就会在短时间内让和源市矿山方面立即通过并想办法执行下去。”曹世明严肃的质问道：“但现在没有任何测试或者使用数据，而且里面的关键，也就是dwx液压支柱，现在哪儿有现成的？且不说咱们在座的人了，这样一个既没有现货、又没有数据支撑的方案，要是换成你是矿山场长章南风，你敢选吗？” “现货，是有的。”钟白马上回答道。 “在哪儿呢？”曹世明咄咄逼人。 “在……乌克兰。”钟白憋住了后半句，那就是经过他的研究，实际用于矿井直径更小的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型号，也就是dwx31-180／100x型液压支柱其实还没有开始正式生产。 所以他也只能给出这个很模糊的回答。 “你应该记得，那时候我的原话是，即使有现货，我们也需要拿到西山省的煤矿先试用一段时间看看效果再说。但现在时间紧迫，这些东西还在乌克兰！我们运回来需不需要时间？运回来之后，还得在西山省测试，这些再快，没有一两个月时间能成吗？和源市还能等到那时候吗？”曹世明这会儿已经加快了语速：“你要知道，这两天矿山反馈回来的很多信息，已经……” 吕旭东听到这儿，赶紧打断了曹世明的话：“今天的会只说技术层面的事情，其他的咱们暂时不谈，督导组的目标就是拿下一个确定可行并且能够让它落实的有效方案！” 钟白听到这里算是回过味来了，很明显，和源市那边压力山大，已经快要捂不住盖子了！ 但如果自己不想办法，释放出一些有用的证据出来，吕旭东就算再向着自己，恐怕也不得不屈服于这些强大的外部压力而同意md的自动钻爆系统方案吧？ 想到这里，钟白毅然的表示：“曹处长，如果我这边能想办法，在短时间内把国外煤矿使用dwx液压支柱的书面报告拿给大家，并且在短时间内把足够多的dwx31-180／100x型液压支柱想办法联系落实呢？” “这很难，几乎是不可能的。”曹世明显然已经做过功课了：“我回京城就找外事部门的同志了解过，目前苏国和我们国家要传递技术类文件比登天还难，而你所说的这种书面报告，在苏国也被认为是技术类文件的一种。” 第四百零六章 史诗级难度的任务 吕旭东马上转头望向钟白，追问道：“你能拿到吗？” “我昨天晚上已经和留在乌克兰的人联系了，在等那边的回复。”面对吕旭东的追问，钟白也只能实话实说道：“应该很快就有回复，等我拿到……” “等你拿到咱们再讨论。”吕旭东看了看表，打断了钟白的话，转头对曹世明说道：“曹处长，我还有一个会要开，今天的组内讨论暂时就到这里。部里那份md怀特有色金属矿山的方案报告原件什么时候可以发到天都？” “应该是一周之内。”曹世明马上回答道。 “那行，你接着和大家讨论着。”吕旭东将桌上的材料收好，起身离开，在路过钟白身边的时候，小声的说了一句：“一周时间，如果你那边的书面报告没有到天都的话，你做好心理准备……” 说完，吕旭东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会议室。 一周时间，把一份乌克兰卡塔矿山的书面报告运送到天都，这怎么看也是一个史诗级难度的任务！ 钟白满脑子都是这件事儿，以至于后面的讨论让他味同嚼蜡，都没注意曹世明那边的分析。 “……好了，这会儿也已经快六点了，咱们今天的会议就先暂时到这儿吧。”曹世明也知道会开久了没有意义，便宣布散会。 贺翔磊和林若风一前一后离开了，只有钟白还坐在椅子上迟迟没有起身。 曹世明见他一脸恍惚的模样，还以为是方案选择这件事情上没有通过他的方案而让这个年轻人感到失落，便走过去拍了拍钟白的肩膀，道：“小钟，你不要有什么情绪。刚才吕厅长的发言你也听到了，现在是形势所迫，督导组没有足够的时间再去优柔寡断了，所以……” 这本来是曹世明好言相劝，希望钟白的感受能够舒服一点，毕竟他也对这位优秀的年轻人十分欣赏，而且这套“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本身也的确有非常多亮眼的地方，无奈和源市的事情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调研阶段都可以搞它个三个月半年的，这是必须要在三个月内就做出成效的紧急任务。 眼下看来，采用md那边的自动钻爆系统基本已成定局，所以曹世明也只能从言语上给这个年轻人安慰安慰。 但钟白这时候却倔强的抬起了头，盯着曹世明的眼睛，说道：“曹处长！不管怎么样我都坚决反对使用md的自动钻爆系统，它不但价格昂贵，而且负面效应太多了！一定要用上我们国产方案才行！”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刚才自由发言讨论阶段的时候咱们不是已经把各个方面都分析得差不多了吗？”曹世明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点钻牛角尖的味道，本着对优秀年轻人一定要引导他前往正确的方向，他才皱眉劝道：“小钟，2400万美元的一次性费用是贵，但现在我们需要的是短时间内解决问题！你的方案不要说矿山试用的书面报告咱们拿不到，就说你刚才的那个‘国产方案’的说法，那单体液压支柱是国产的吗？咱们国内有哪家厂能生产出来？” “……” 这个问题钟白的确没办法回答，因为目前只有乌克兰的乌迪尔厂成功生产了它。 “所以，我劝你赶快把思路转变到和源方面上了自动钻爆系统以后可能会出现的问题、以及对策上面，这才是最有效率的工作方式，好了，下班了。” 说完，曹世明便拿起文件夹离开了会议室。 钟白郁闷的一批，但面对此情此景，他完全是一副有力气使不出的节奏，只能重重的一拳拍在那份自动钻爆系统方案的封面上！ 老子辛辛苦苦折腾了这么久，现在却因为一份试用的书面报告弄不到手，方案就被否决了？ 这不是钱的问题，因为在乌克兰那十几家矿山的订单，已经足以让余东峰和钟白两人的身家再上一个新台阶了。 但明明是一个超越本时代的优秀解决方案，却因为这种理由而被拒绝，实在是让钟白胸中就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郁闷得喘不过气来！ dwx31-180／100x型液压支柱出厂价为单根100卢布，3000根总价就是30万卢布，折合大约63人民币而已。 就算加上出口关税、进口关税，以及跨国运输等种种外在成本，钟白也可以肯定，这批设备在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购买入账的时候，其价格不会超过300万人民币。 300万人民币，和2400万美元，这两个价格，就算是傻子也知道选择哪个吧？ 尽管液压支柱更换的频率的确比自动钻爆系统里面的那些机械高一些，但即使平摊到每一个折旧周期，其成本也是非常低廉的！ 别忘了，自动钻爆系统的首次设备、安装使用费是2400万美元，后续还有每年600万美元的维护费用！ 那才是md人的如意算盘！ 赚你一笔钱那不叫赚，长年累月让你心甘情愿掏钱，而且还能压制你们华国在地下矿山开采方面的技术发展，那才是人家最本质的目的！ 你可以说这是资本家的黑心，但是资本的本质就是追逐更高的利润，这不是以哪个人、哪个公司的意志为转移的，而是几百年来那些西方列强一直持续不断在做的事情而已。 “钟科长，你在会议室加班吗？我要打扫清洁了。”就在钟白想事的时候，打扫卫生的阿姨打断了他的思绪。 “哦，我不加班，马上就走。”钟白理了理头发，返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望着桌上的电话，钟白心里不禁骂道，余东峰，你小子在搞毛啊！ 怎么今天一整天都没个动静？ 昨天晚上给对方说好了，如果有新消息就让他打电话到天宁车站那边去通知宋小丽，然后宋小丽就会第一时间电话通知自己。 但是一直到今天下午开会之前，钟白打过去的最后一个电话里，宋小丽也说没有接到余东峰的电话，这让钟白感觉到，今天之内应该没什么希望了，毕竟隔了时差，当时这小子说晚上就去找柴可夫斯基，到了这会儿已经是乌克兰的第二天上午了，看来昨天晚上没有进展。 就在钟白考虑晚上是吃碗面还是喝点小酒以解除内心郁闷的时候，桌上的电话响了！ 第四百零七章 我感觉自己能一个打十个 “钟白，我还以为你下班了呢！”电话那头传来宋小丽欣喜的声音：“刚都给你打过两次电话了，要是这回再不接我就准备待会儿去你家找你了……” 钟白立刻意识到有情况：“咋了？难道说……余东峰的传真来了？” “没有传真。但他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是要找你，让我想办法联系你，让你在三个小时之内打电话到他酒店找他。”宋小丽赶紧说道。 “我马上给他打！” 甚至都来不及给宋小丽说一声谢谢，钟白赶紧挂掉了电话，转而拨下了余东峰那边的号码。 很快，余东峰就把他那边昨天晚上和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钟白，听得钟白又惊又喜！ “槽，你特么知不知道，要是今天开会之前我知道你这个消息该有多好！”钟白高兴得都忍不住爆粗口了：“要是下午在会议室里我能拿着那份传真件给他们说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的优点，哪儿还有那么多破事儿？赶紧的，把它先给我传真过来！” “喂，钟白，你不是说还得要原件才有最终效果么？”余东峰倒是没有被冲昏头脑，他还牢牢记着钟白昨天晚上的要求呢。 “对对，瞧我这记性……”钟白也忍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道：“要原件是没错，但有份复印件打头阵，我在督导组里的说服力总比现在强多了，要不然老是被强调我的方案没有数据支撑，听得我都不想再听了！你赶紧的，马上传真到宋小丽那边，我马上赶去天宁车站！” 说完，钟白就准备挂电话走人了，却被余东峰喊住：“别忙啊钟白！复印件好说我马上就给你传真，但这原件弄回国的事情我还得给你细说细说……” 余东峰这才把自己和吴小平想的通过阿尔巴尼亚的地拉那矿山作为跳板、然后再通过瑞士中转邮寄回国的一系列后续设想告诉了他！ 钟白听完，直接愣了好几秒钟没有说话！ “咋了钟白，这个办法是不是太慢了？那我赶紧把吴哥叫起来咱再商量……”见钟白那边突然不吭声，余东峰还以为自己把事情给办砸了。 “不不，你特么的，简直是个天才！”钟白这会儿才狂喜道：“你和吴哥都是天才！这事儿就按照这么操作！我会想办法联系瑞士那边的，等我有了准信再联系你！” “行行，有你这句话就好，那我马上和吴哥去操作。”余东峰也挂掉了电话。 什么叫做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他妈就是啊！ 钟白几乎是以最快速度再度来到天宁车站的。 拿到那份只有七页的《卡塔矿山使用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顶板法的数据报告》后，钟白便迫不及待的翻了起来。 首批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在卡塔矿山的几个子矿山里，有效使用时间一共接近20个工作日，共计240工时！ 因为是三班倒高强度生产模式，无论在苏国乌克兰还是华国都是采用的这种轮班制度，所以很多数据基本上不需要怎么转换就可以直接拿出来用。 事故故障率那是铁定的0%，毕竟这是首批产品，完全是在自己还有布朗和瑞奇两位工程师眼睛盯着一根一根出产，然后又亲自上门指导安装测试的，可以说这是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在本时空面世以来，最强的安装指导使用阵容，没有之一。 这种情况下，设备自然完全发挥出了它的优点——支撑性能良好，无故障。 而且钟白还在报告里的一处细节中发现，这批产品还在一次电压不足的情况下稳稳的维持了生产，可以算是一种额外的惊喜了！ 因为一般来说，在这种短短20个工作日内，很难出现什么外部工作环境的变化，或者碰到一些什么特殊情况之类的，但卡塔矿山这次电压不足显然不是计划内的事情，而是临时性的情况。 当然，碰到这种临时情况，还是负面的临时情况这批产品的表现也依然十分稳定，那自然是对整个产品和方案加分的。 “哈哈哈，小丽，你不知道……下午在开会的时候我就像只被斗败的公鸡一样，可现在！”钟白高兴的扬了扬手里那份传真的书面报告：“我感觉自己能一个打十个！” “那真是太好了！”虽然宋小丽完全不懂俄文，看不懂那份报告上到底写了什么，也不知道钟白这两天和余东峰到底一直在交流什么重要的事情，但这不要紧，只要他高兴就好。 自己愿意默默守护的这个男人，他高兴起来的时候，竟然也像一个普通的大男孩呢！ 宋小丽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理由，总之在办公室里只有她和钟白两个人的情况下，情不自禁的走到钟白身后，伸开双臂从钟白的背后环抱住了他，一同分享这份难得的喜悦。 “呃……”钟白本来还笑得合不拢嘴，但突然感到背后有东西贴了上来，而且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香气，体内的青春男性荷尔蒙顿时有些躁动起来。 这特么谁顶得住啊？ 毕竟还只是二十出头的身体，基本是火星一碰就着的类型，钟白一时间也觉得自己心跳加速起来！ 距离上一次醉酒之后和楚娟发生身体接触的事情也过去差不多两个多月了，别说这会儿了，就是平时晚上钟白一个人睡觉寂寞的时候都忍不住会回忆那一次的真实感受。 他也曾经懊悔过，自己重生后，同时面对两个女孩是不是有点太那啥了点？ 但男人有时候思考事情的时候就是无法那么理性的，尤其是被宋小丽在身后这样环腰抱住，钟白还可以说自己算是忍耐力够强，至少自己现在没有当场转身做出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不说别的，现在已经晚上八点多钟，孤男寡女，偏偏又在一个小车站的办公室里，四周连个毛都没有，外面的铁轨上也空空荡荡，距离下一班火车进站还有一个小时，要是换成其他同时代的男青年，你说，这男青年接下来会做点什么？ 第四百零八章 有了底气 但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欲望，钟白足足连续深呼吸了五大口，才好歹说服自己把宋小丽的双手给轻轻放下。 毕竟，这会儿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做。 钟白还记得吕旭东说过明天早上可以继续开会，只要在大家没有完全形成共识的情况下。 不说经过一个晚上就能立刻把远在乌克兰的矿山试用书面报告原件给变到眼前来，至少自己得今天晚上就把办法想好，确定一条让它能够回来的路线出来才行。 要想通过瑞士的途径，那毫无疑问只有一个选择。 “小丽，我要打个电话……”钟白不着痕迹的将宋小丽环抱自己的双手轻轻放下。 宋小丽并没有显露出任何失望的表情，反而微微一笑道：“你打吧，我去外面找服务员买两盒盒饭过来。” 等宋小丽离开，钟白立刻拨通了《东方日报》报社社长李楠欣的电话。 这位也算是在关键时刻屡次给钟白帮助的贵人了，一听到钟白的求救电话，立刻表态这事儿她愿意帮忙，不过传递文书这种事情倒也是李楠欣第一次碰到，便问道：“小钟，目前的情况是……你要的资料现在还在阿尔巴尼亚对吗？” 钟白马上澄清道：“这会儿才刚邮寄出去呢，我也不知道从乌克兰邮寄东西到阿尔巴尼亚需要多少时间……” “就只有一套书面报告吗？” “应该是。” “那你等我先找人问问，待会儿给你打过来。”李楠欣很果断的挂掉了电话。 正好这会儿宋小丽也把盒饭给买回来了，两人就这么在办公室来了一次简陋的“聚餐”。 盒饭是铁路上销量最高的梅菜扣肉饭，一份七毛，口味自然不能和餐馆里的相比，但钟白吃起来却格外香甜。 “你这老是跑我这儿打电话收传真的多不方便啊，咋就不能在你们单位弄呢？”宋小丽随口一问，又觉得自己这个口气似乎有点怪罪钟白的意思，马上解释道：“我不是嫌弃你啊，只是觉得这样怪耽误你时间的……” “这里面有点复杂。”钟白想了想，还是告诉了对方一些东西：“我现在在搞一个方案，但是上面的领导持反对意见，想要说服他们就需要可靠有力的材料佐证，但这玩意儿偏偏又在国外一时半会儿弄不回国，才弄得这么麻烦的。” “这样啊……你们单位的情况我不了解，但是领导反对还有意义继续说服他么？”宋小丽挑起一块扣肉，抬起头问道。 “有意义。这件事情还不止是一个企业的问题，弄好了以后可以解决很多相同类型企业的问题，而且可以让这个行业有一个明显的提速。”钟白提起这个便满满憧憬的道：“它不是一次性的，而是变革性的措施！” “嗯嗯，我知道啦，你还是快点把饭吃完吧，要不然凉了太腻。”宋小丽两只眼睛顿时像月牙儿一样弯弯的露出微笑。 这就是钟白最喜欢她的一点了。 在不清楚的领域，宋小丽从来都不会质疑自己的决定，而是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肯定、支持自己，因为从对方的眼神中，钟白可以读出这种信任是发自内心，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这也是她和楚娟最不同的一点。 对于钟白这样自尊心极强、而且能力也足够强的男人来说，很多时候他在告诉身边女性一些工作上小事儿的时候，其实要的不是对方的建议，而是一种毫无保留的坚持而已。 若是换做楚娟，恐怕她的说法会完全不同。 当然，换做楚娟的出发点肯定也是为了自己好，但她一定会提出各种不同的建议，然而那些建议在钟白听来往往是幼稚的。 就在钟白一恍惚回过神的刹那，发现宋小丽已经起身离开带上门了。 她留给自己的是一个安静而又密闭的办公空间，和一份较之刚才更充满信心的情绪。 钟白点燃一根烟，静静的望着那台漆黑色的电话，期待它的响声。 “铃铃铃……” 钟白几乎是在一秒钟之内拿起了电话！ “小钟，事情已经办好了。”电话那头的李楠欣有些气喘吁吁，显然这十几分钟时间里她应该做了大量工作：“我通过关系找到了一名阿尔巴尼亚裔的瑞士人，他明天准备回老家地拉那一趟，正好委托给他这份工作！当然我必须要说明一点，让他带东西回来是有一定风险的，有可能会被阿尔巴尼亚海关扣押，我不敢保证100%能够把书面报告带到瑞士。” “这个倒是应该没问题。”钟白马上回应对方的疑问：“这份报告是用俄语书写的，阿尔巴尼亚那边应该能看懂它只是一份普通矿山企业的生产报告而已，不会有特别的联想。” “是么，那就应该没问题了。只要你把那边的时间地点确认好告诉我，我就能让这名瑞士人想办法弄回日内瓦，到时候我再找大使馆的路子给你加急邮寄回国内！”李楠欣听钟白这么说，也马上松了一口气！ 钟白马上又联系了余东峰那边，确认了书面报告抵达的具体时间，然后再给李楠欣回复，这件事情总算敲定下来了！ 如果一切都如同想象中的顺利，那么最快应该在今天之后的第五天，这份报告就能抵达天河省的外事部门！ 拿着这份书面报告的传真复印件回家，钟白感觉自己今天晚上睡的觉，是从乌克兰返回后最香甜的一夜！ …… 第二天上午督导组全体成员再次开会，有了底气的钟白立刻拿出这份书面报告的复印件呈给众人，开始结合数据强化阐述自己的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方案。 有了数据，钟白说话的底气自然是强硬不少：“……通过报告大家可以看到，在卡塔矿山的矿井直径比和源市矿山的矿井直径还大20%的情况下，这款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表现可以用‘优异’二字来形容。” “它不但完美的承担了当前的顶板支护作用，甚至还进一步提升了矿山方面加大雷管爆破的力度和数量，同期产量对比稳定增加41%，且在长达20天的一线工作中没有出现一例工伤事故，这还不能说明么？” “再回过头来看看它的成本，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每一根的出厂价仅为100卢布，折合人民币223元，它的替换之低廉不用我再赘述。而且！而且最关键的是，经过我的个人分析，用于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液压支柱还可以进一步缩小其支护高度，我们可以采用成本更低的dwx31-180／100x型液压支柱！” “各位领导，这份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方案，我不敢说最终提升产能的效果一定就比md的自动钻爆系统来得高，但是，我敢肯定，无论是实施难度，还是整体运用上马的综合成本，都一定是最合适的！它的性价比是最高的！” 说到这里，钟白信心满满的捏紧拳头结束了自己的阐述，坐了下来！ 第四百零九章 没有取得共识 这可不是昨天的空口白牙，而是结合了乌克兰卡塔矿山一线最新数据所做出来的判断，其分量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在场的督导组成员在钟白一通介绍之后，愣是足足有三分钟没人说话，大家都在低头仔细看着书面报告，手里的笔也在不停的计算着刚才那些数据是否和钟白的叙述合得上！ 终于，吕旭东是第一个出来发言的：“如果这份书面报告一切真实，那么我个人觉得钟白同志的这份方案的确有其可取之处，我们应该好好重视它。对了小钟，你刚才最后说那个什么……性价比，是什么意思？” “唔……性价比就是……”钟白没想到这么一个在前世普及的词语现在大家还不能理解它的含义，赶紧用以前在百度百科上看到的阐述解释道：“就是性能价格比。分子为性能，分母为价格，这套方案的整体价格我刚才也说过，满打满算不会超过300万人民币！大家再想想自动钻爆系统首年安装运行的2400万美元吧！这两个数字的巨大差异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一直在督导组会议上不怎么吭声的办公室副主任林若风也罕见的开口，开始表态支持钟白了：“如果小钟的方案的确能把首年的成本控制在300万人民币以内的话，那对于解决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问题是绝对起关键作用的因素。今天上午办公室又收到了矿山方面要求省厅协调当地银行贷款的报告，看来老章那边资金是已经有点撑不住了……” 设备处副处长贺翔磊只是简单的问了一句dwx31-180／100x型液压支柱有没有足够多的现货，在得到了钟白肯定的回答之后，便没有再提出异议。 于是，此刻压力来到了曹世明这边。 尽管已经降格为督导组副组长，但曹世明身为工业部下派的处长，他的话在整个督导组内还是有绝对分量的。 “老曹，你的意见呢？”吕旭东见曹世明双手紧握，手肘撑在桌面上久久没有发言，也按捺不住主动提醒道。 曹世明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吕旭东一眼，过了足足半分钟才开口道：“我的意见和昨天的基本一致，没有太大的改变。” 这话一出，让钟白都忍不住在内心想骂娘了！ 我辛辛苦苦折腾这么久，大家的口气都松了，你这位京城处长怎么还是不松口啊？ 好歹你也得给个理由吧！ 果然，曹世明也知道不说理由是不可能让大家取得共识的，便和盘托出，道：“我当然相信小钟提供的这份乌克兰矿山书面报告是真实的，但是大家要考虑一个问题，且不说这份资料目前还只是传真件，没有拿到原件的情况，就说苏国乌克兰矿山的数据，究竟能不能成为我们华国一个矿山做出重大生产改革方案决定的关键因素？我们和苏国已经在工业口这块长达二十多年没有任何双边交流了！” “你们天河省工业厅改革创新的步子迈得快，这点部里肯定是支持的，但是用到苏国的数据作为基础，我想部里相关的司局恐怕会有很大的意见。我作为双重身份当然会就此和部里沟通，但我不保证它一定成功，所以在此之前，我的态度自然会同部里保持一致，也就是反对这份方案，继续支持使用md的自动钻爆系统方案。” 曹世明的反对不无道理，即使是吕旭东听了，也能明白其中蕴含的深意。 因为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技术问题了，它还牵涉到敏感的华苏两国工业合作停滞二十余年的现状，尽管最近上面已经开始吹风两国关系有开始和缓走向正常化的倾向，但，这种大政方针没有定下来之前，身为一名工业口的人员，谁又有那个胆子敢妄自揣测它一定会发生呢？ 钟白听到这儿不禁有些愤怒，华苏两国关系正常化，这明明是不可阻挡的事情，为什么曹世明就偏偏要在上面做文章以此来阻止自己的方案呢？ “还有一点，小钟。”曹世明加重语调，道：“我要提醒你，你这一套一揽子方案，中间承接的单位一直没有说清楚，是省工业厅吗？不可能，那么就肯定是第三方的公司，而我们大家目前对这个第三方的公司完全没有任何了解，你如果不把这个说清楚的话，恐怕这套方案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通过审核的！” 就在钟白差点忍不住站起来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深入同对方“交流”的时候，吕旭东却率先一步开口道：“大家都停歇停歇，没有取得共识之前我不会表态督导组采用任何一个方案！今天上午的会咱们就先开到这里，小钟，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曹世明的神色已经完全和之前带队去和源市的时候不同了，他淡然的拿起文件夹第一个离开了会议室。 来到吕旭东的办公室，这位副厅长没有表现得太意外，而是叹了口气对钟白说道：“坐。知道后面的讨论我为什么突然叫停吗？” 钟白心里也很清楚，自己今天在会议室和曹世明杠上，对方最后的发言已经明显不再集中于技术层面，而是开始质疑起整个方案的运行轨迹是否符合规定这一点上。 是的，钟白从头到尾都没有把白峰贸易公司的存在告诉曹世明，在场的所有人里，也只有吕旭东略知一二，而且并不完整，更多的是自己有选择性给他透露的一些信息。 在1982年这其实是个原则问题，因为它并不像2020年那样，国际、国内已经有了大把同类的公司可以统筹包揽这种事情。 md的那家怀特有色金属矿山其实在方案里扮演的角色和白峰贸易公司没有什么差别，偏偏就是因为经验原因，国内没有这类先例，这才让曹世明抓住了所谓的漏洞开始对钟白猛攻。 国内公司承接方案的第一只螃蟹，它不是那么容易吃的。 但如果不吃第一只螃蟹，就永远体会不到螃蟹的美味，不是么？ 想到这儿，钟白抬起头坚定的说道：“我知道，我也清楚您是为了我好，没有让我在会上说出白峰贸易公司作为方案的中间提供者这一关键点来。但是……” 第四百一十章 方向和决策的问题 “但是什么？”吕旭东用严厉的口吻打断了钟白的辩解：“小钟，我要提醒你一句，之前你的很多想法、措施我之所以站在一名副厅长的角度更多是支持，其原因是基于你一直以一名厅里的科长身份在认认真真的对待。可这一次你也听到了，曹处长甚至部里担心的是什么？” “他们担心的是提供方案的第三方公司身份不明确，有可能对矿山企业乃至国家的利益受损，对么？”面对吕旭东的质问，钟白并没有退缩，而是直接选择面对。 “你既然清楚，那为什么还不明白你现在这个建议背后的巨大风险？你要知道这是从未有过先例的事情，还有。”吕旭东顿了顿，道：“我不知道你是真的没明白还是假的没明白。这一次部里和曹处长明显倾向于使用md的自动钻爆系统，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这玩意儿是md人最新的技术，是他们还在使用、并且没有淘汰的技术！你知不知道咱们华国在和md建交以来，在工业技术方面，尤其是在矿山开采技术方面，这是第一次有机会拿到md最新技术的时机？” “我知道。”钟白点点头，表示对这个问题的看法没有异议。 “你既然知道这一点，那就应该明白一旦督导组通过方案，2400万美元的成本绝对不可能让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一家小小的单位来出，甚至都不需要动用咱们天河省的外汇储备！”吕旭东这才直指问题的关键：“虽然我还没有肯定的消息来源，但听说部里很有可能就此事向国家计委请求拨付专门的外汇资金，以用于引进自动钻爆系统！一旦花了大价钱引进这套系统，你不会以为它只会用于一座总储量只有6500万吨的中型地下铝土矿山吧？” 吕旭东这番暗示已经很明显了，钟白也毫不客气的干脆一步到位，把话点明，否则他会觉得吕厅长一直怀疑自己在坐飞机而没有搞明白这件事情背后的真正操作。 “我当然不会以为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和源市铝土矿山就会牵动上上下下这么多部门。”钟白稍加思索便将自己的看法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国家花大价钱引入md的自动钻爆系统方案只是一个开始，抓住华m两国的蜜月期，用这2400万美元的代价引入它，然后争取在一到两年内吃透这套系统，国内快速提升相关设备制造企业拿下其中的核心技术并进行同类仿制、最后在一定时间内推出基本效果差不多，但是成本却低廉很多的同类地下矿山开采新模式，这就是部里对这件事的想法，不是么？” 其实这是华国在各行业高速发展路上所一贯采用的办法，即使在前世，大家也都知道深市的华强北“山寨机”的故事，它实际就是这套模式的翻版！ 没错，根据刚才吕旭东提供的一些隐晦证据，钟白已经完全有理由判断，部里这一次引入md自动钻爆系统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的目的就是“山寨”它！ 所谓“山寨”，它只是一种手段，一种在当前md垄断工业科技霸权下的特殊手段而已，就是为了绕开所谓的专利。 我并不是完全的仿制，当然也不可能达到原版100%的效果，但我只要通过简化、模仿你的核心技术，哪怕最后“山寨”出来的一个系统使用效果只有你原版的70%、80%，因为绕过了专利这个容易产生纠纷的核心，最后就能达成“洋为中用”的效果！ “但我要说一句，这不科学！想要达到的目的也未必能够达到！”可钟白这声呐喊却点破了md自动钻爆系统的命门：“因为我很早前就说过，自动钻爆系统虽然是md目前依然在使用的最新一线地下矿山开采技术方案，但它现在还远远没有成熟！吕厅长，容我在这里说一句大胆的话，那就是这玩意儿不但近两三年不会成熟、无法为我们华国所成功模仿、借用，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恐怕是十年二十年后都还没有触及到成熟的边缘！而随着这套系统的不断升级，我们华国要付出与之同步的升级代价是很大的，完全不如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有效！至少我提出的这套方案，在近十年内都可以做到稳步运行，且不需要让基层企业付出太多代价！” “你……！”吕旭东没想到钟白胆子这么大，不但当面用最直白的语言挑明了部里的意思，还敢这样大胆的批判这个决定其实是错的？ 你这样说md的自动钻爆系统没有一个光明、稳定的前途和未来，那岂不是就意味着部里的相关部门对这个事情的判断是错误的么？ 这个质疑可就不是简单的一个技术问题了，而是一个方向和决策的问题！ “钟白，这样的观点，我不允许你再在督导组内的任何人面前那样说！”吕旭东这下也是真急了：“虽然我是你的领导，但你敢这样质疑部里的政策，就不怕葬送自己的前途吗？” 这番警示可以说来得极重，而且也显示出了吕旭东的担忧。 若不是钟白这个年轻人一直以来的作为，不说最后的效果，只谈最开始的初心一直是为了国家工业发展的话，吕旭东绝对会立刻让他停职的！ “华国工业人千千万万，我不敢说自己为咱们国家工业腾飞做出了多大的贡献，但这一次我一定要坚持自己的意见！因为引入md自动钻爆系统注定会成为一个不成功的范例，会严重拉后我们国家矿山开采技术发展的进度。吕厅长，谢谢您今天单独把我叫到这儿来告诉我这么多事情，不过请您放心，我刚才那些意见绝对不是危言耸听，我会在短时间内拿出证据，让上面改变他们的看法！” 吕旭东沉默了，这是钟白有史以来第一次强硬的拒绝了自己的规劝。 不能说这小子不聪明，以往自己也曾经给过他不少建议，钟白都会及时调整做法，避免太过激进，最后也取得了皆大欢喜的效果，可为什么偏偏这一次钟白就如此坚持，以至于冒着被自己撸掉的风险都要说得这么果决？ 吕旭东其实还有一些事情没有说出口，那就是一个方案的确定，涉及到华国和苏国、md的关系。 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和源市地下矿山开采方案，但钟白已经很清楚的表明了，他这套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方案里的配件生产、试用报告目前都来自于苏国乌克兰。 而自动钻爆系统不用说，100%是md那边的东西。 1982年华国对外科技的引入交流方向，当然是优先选择关系日渐交好的md，而不是那个已经和华国关系僵持了二十多年的老大哥苏国。 可以试想一下，如果天河省工业厅的一个督导组用事实证明了现在从苏国弄过来的设备能够压过md的最新方案，这会在国内工业口上引起多大的震动？ 不要说工业部了，在更高层面的领导那里如果听到这个消息，那又会产生多大的地震？！ 当然，如果最终结果是好的，可能会引发部里一系列的决策改变，但那个可能性，恐怕也太小了一点吧？ 而如果最终结果是坏的呢？ 吕旭东身为一个副厅长已经不愿意去想了，甚至可以说……他不敢去想了！ 综合评估下来，吕旭东认为钟白这一次是在走钢丝，成功的可能性非常低，在他看来能有30%就不错了，剩下的70%完全都是基于以上不可控因素所导致的。 在今天的会议上吕旭东之所以支持钟白，那完全是从技术层面考虑，也想通过钟白之口给曹世明和工业部表个态，那就是天河省工业厅在面对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减产难题出现的时候，他们是真心实意发挥主观能动性，想了办法、出了主意的。 但任何事情都要有个度，胳膊拧不过大腿，吕旭东其实也知道，大概率部里最后的选择是md的自动钻爆系统而不是钟白提出的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但我们天河省工业厅已经在这方面踏出了主动勇于尝试的第一步，这就足够了。 “好了小钟。”吕旭东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咱们两人今天关于这次方案的探讨就到这儿，后续离方案确定还有一周时间，这一周你可以把想做的事情都做完，最后你也可以在决定会议上坚持你的意见，但我还是那句话，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督导组基本上是不可能采用自动钻爆系统方案以外的第二选择的。” “谢谢吕厅长。”钟白没有多说什么，话已至此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去忙吧。”吕旭东挥了挥手，重新坐在了座位上，低头看起了文件。 第四百一十一章 要去京城一趟了 看似在会上钟白是因为曹世明的坚决反对而吃了个钉子，但实际上后面和吕旭东单独的交谈才揭开了两个方案之争背后的实质。 尤其是越到后面，钟白越发明白了自己这一次面对的是多么大的阻力。 什么没有书面报告来证明这套方案的合理性、什么担心引进方案的第三方公司存在风险，这些通通都只是障眼法而已。 两套方案的本质核心之争，其实就如同吕旭东最后指出的一样，实际上是路线问题！ 苏国和md，这两个华国工业发展之路上不可能绕过的两个大国，才是关键！ 但钟白也没有怪罪吕旭东，其实对方还并没有完全理解自己这套方案的精髓。 因为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并非吕旭东和其他人想象中一种被掌握在苏国人手中的方案。 他们到现在都还只是认为，钟白掌握了dwx系列液压支柱型号，但生产和设计本身还牢牢控制在苏国乌克兰那边。 可事实并非如此！ 因为只有钟白才知道，这玩意儿从头到尾都是从自己脑袋里蹦出来的，没有任何苏国人的影子！ 即使现在生产加工在苏国乌克兰的乌迪尔厂，那也只不过是一个代工厂而已，钟白真正的做法，当然是让余东峰在资金充足之后，想办法在国内建立机械厂完成整个生产环节的闭环！ 这些东西，钟白一直没有透露出来，因为他已经吃过亏了。 但凡一个新生的事物，它在国内的效果被得到完全验证之前，总会受到各方面的怀疑，连吕旭东这么了解和支持自己的人都不例外，更何况工业部里那些根本不认识自己的领导？ 解决目前僵局的核心，恐怕已经不在天都，而在京城。 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钟白不再过多透露余东峰那边的情况，因为这只会扣分，而不会加分。 现在钟白最需要做的事情有两件：第一是尽快在一周内拿到卡塔矿山的书面报告原件，这是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方案非常重要的佐证；第二则是要尽快搞清楚部里是哪位领导做的决策，得想办法让上面的领导理解为什么选择自己的方案综合收益要大过自动钻爆系统方案。 这两件事分先后，没有前面的基础，后面就没有足够的说服力。 而且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在于，怎么联系部里？ 再通过吕旭东是不可能的了，很明显今天的会议吕旭东为了帮自己说话已经抗下了不少风险，如果再让他参与进来，这无疑是把这位在职副厅长放在火上烤，等同于背书的行为，钟白不认为对吕旭东是一个好的选择。 不管钟白采取何种方式越级上报，也不管让不让吕旭东知道，但至少明面上不能和吕旭东扯上任何关系，否则就是害了对方，这种无缘无故让别人承担风险的事情钟白是不可能做的。 李楠欣昨天已经告诉自己，这份书面报告有望在一周内邮寄到天都，那么这一周时间就是给钟白让部里改变意见的空档期！ …… “我要去京城一趟了。”再度来到退休老厅长孙光石家里，钟白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他把这两天督导组调整、内部会议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这位老厅长，让他想办法帮自己搭线。 孙光石无疑是现在最好的选择，他已经退休不在职，可以说对方案决策选取一事上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力，也就不存在背锅的问题。 而老厅长在部里肯定是有熟人的，钟白至少不用那么抓瞎，通过他的路子把方案拿给一位可靠的领导，只要争取一个当面说明的机会，那就是钟白最大的转机！ “你小子……我怎么说你好呢？”听完钟白的要求，孙光石也没有了以往的爽朗，反而显得有些束手束脚起来：“这种越级报告的事情，你难道不清楚会导致什么后果吗？不成功，那么你个人的前途就全毁了，就算成功了，你也会被很多同志看做一个异类，一个不遵守体制内规则的异类，而你又能够从中得到什么？” “孙伯伯，这不是我个人能得到什么的问题。”听孙光石这样问，钟白正色道：“我刚才也给您汇报清楚了，虽然目前它看上去只是一个小小矿山的问题，但很有可能接下来国家会在矿山开采行业进行推广，将会在数年甚至更长时间影响一个行业的发展！而且最重要的是，它会让部里的领导在引进外国技术这一点上产生重大影响！” “我当初之所以选择离开山平县化肥厂，进入省工业厅工作，不是为了所谓的个人前途，而是我清楚的知道，只有在更高的平台上，才能做出影响更大的事情来，眼下这件事不就是这样吗？所以，恳请孙伯伯帮我这个忙！”钟白的语气十分坚定。 “哎……小钟，你是个有想法有冲劲儿的年轻人，我实在是不愿意看到你为了这件事而耽误自己的大好前途啊……”孙光石就像对待自己的亲儿子一样，有些期盼的望着钟白：“不过，你既然考虑好了，那我就尊重你的决定，我可以想办法帮你牵线。不过我话说在前头，我只负责牵线，后面的事情我一律不参与，成功与否都要看你这套方案本身，以及你自己的努力，你听清楚了吗？” 这个承诺已经够重，孙光石也并非不想帮到底，而是他作为一个退休老厅长如果再插手更多的话，就算成功，也会导致吕旭东会对钟白产生严重的忌惮和不信任。 毕竟不找现任的副厅长而找退休的副厅长，这事儿换到谁身上，恐怕都会产生吕旭东一样的感受。 “我听清楚了。”钟白郑重的点了点头。 “那你在这儿坐着。”孙光石拍了拍钟白的肩膀，起身离开了客厅。 孙光石进入书房，很快戴上老光眼镜，摸出电话本，找到上面一个号码打了过去。 “喂，是马司长么？我是孙光石……” 第四百一十二章 吃了闭门羹 苏国驻广府办事处负责人伊万诺夫今天心情特别好。 因为他在两天前已经接到莫斯科方面的通知，苏国外事部门已经决定给他升职，由原来的苏国驻广府办事处负责人调任至苏国驻南美洲某国的副大使了！ 这种经历在苏国外事部门人员的升迁中可不常见，伊万诺夫其实也做好了在华国广府至少再做两年的准备，没想到有时候幸福它来得就是如此突然。 伊万诺夫本来一开始接到通知还有点懵逼，但很快在询问下就了解到了，原来是鉴于近期在协调华国白峰贸易公司前往乌克兰一事中成绩卓越，莫斯科方面才给了他这个机会。 按照规定他在离开驻守国首都前还要到该国首都到相关部门履行程序，这不，已经抵达京城的伊万诺夫已经来到了华国外事部，心情舒爽的提交了自己的调动手续备案。 “伊万诺夫同志，祝你在新的岗位上能够取得更好的工作成绩。”外事部门的一位司长和他握了握手，祝贺道。 “谢谢您的祝贺，我也希望华苏两国在以后的日子里关系进一步改善，希望能够尽快看到恢复我国在贵国大使馆的那一天。”这种场面话对于伊万诺夫来说自然是手到擒来，双方顿时呈现一片和谐融洽的气氛。 这时候伊万诺夫想起了自己仕途中的贵人，也就是上一次给他带来突然惊喜的钟白和余东峰。 要不是因为这两人突然通过自己，给乌克兰哈尔科夫市无偿捐赠那一大笔物资的话，恐怕自己的升职也没那么顺利。 他在这段时间也曾经致电乌克兰国内，了解到余东峰还一直在那边投资生产，心里十分高兴，想着这次调任回老家的时候抽空去和对方见个面交流交流什么的。 但另外一个钟白据说已经返回华国了，伊万诺夫本来也想和他见个面，但却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反正现在还有三天时间才离开华国京城，说来也是巧，伊万诺夫在返回友谊宾馆之后，鬼使神差的和乌克兰那边打了个电话，联系上了余东峰。 “余经理，你好，我马上就要调任离开你们华国了，离开之前我本想和你们都见个面，现在你在乌克兰，估计我回去能见到，那么我想问问上一次和你同来的那位钟白，他现在人在哪里？还是在天都吗？”伊万诺夫很礼貌的问道。 “伊万诺夫先生已经在天都了？那很可惜，钟白他已经去京城出差了……”听到伊万诺夫想见钟白，说话的内容又很友善，余东峰便没有隐瞒而是告知实情，颇觉得有些惋惜的回答道。 “什么？他在京城？那太好了！我现在也在京城，方便的话能否给我一个他的联系方式？我想和钟白先生见个面。”伊万诺夫惊喜的问道。 “他住在工业部招待所，地址在…………”余东峰虽然不知道伊万诺夫去找钟白具体做什么事情，但这小子脑子也灵光，总归是好事儿嘛，便把钟白的联系方式给了对方。 因为钟白前天在收到了那份卡塔矿山书面报告的原件之后，突然给自己打电话说要去京城出差，余东峰也问了一下他所为何事。 钟白给出的回答是，最近因为推行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方案不甚顺利，他要去京城的工业部想办法说服领导采纳这套方案，所以就急匆匆的出发了。 在电话里钟白隐晦的提到了华苏两国关系对方案推行的影响，余东峰当时就顺便记下来了。 现在一听这个伊万诺夫升官，又想在离开华国之前和钟白见面，嗅觉敏锐的余东峰潜意识立刻觉得这事儿说不定对钟白有利，于是刚才伊万诺夫一问起，他便没有任何迟疑的就回答了对方。 伊万诺夫微笑着回答道：“……好的余经理，谢谢你提供的信息，我会尽快和钟先生取得联系的。” …… 京城，工业部招待所。 “不到广府不知道钱少，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这话还真说得没错啊，几十年都没变过。” 房间里，靠在沙发上的钟白面带苦笑，不禁内心自我吐槽道。 下班时间回到招待所房间的钟白有点沮丧，因为今天没有见到自己想见的那位领导——工业部规划司副司长马应生，吃了闭门羹。 这就是那天在孙光石家里，钟白让对方想办法帮自己牵线的领导。 马应生今年53岁，在工业部的司局级干部中年龄算不上不下的，当初因为天河省内一个区域型钢铁厂规划建立的业务而和那时候的天河省工业厅规划处处长，也就是后来退休的副厅长孙光石认识 当然，两人后来都升职到了副厅级，不同的是马应生一直留在部里没有下放，而孙光石也一直在天河省工业厅发展，没有进京的打算，但后来两人关系慢慢熟络起来。 除了工作上下级关系之外，两人还有一个共同的爱好，那就是收藏，也因为这个共同的爱好，让两人的私交也变得比较紧密。 尤其是在孙光石退休之后，因为没有了工作上的牵绊，这下的感情就显得更加纯粹了，两人保持着定期联系的习惯，当然因为孙光石退休的关系，基本上不可能再谈业务，变成只谈收藏了。 但前两天孙光石突然一个电话说到了业务上的事情，并且给对方把钟白的情况说了说，并希望马应生抽空让钟白见一面，听听这个小伙子的方案以及对很多事情的理解。 马应生当时答应下来了，而且后面也告诉了钟白去京城找他。 但钟白没想到真的来了京城之后，在工业部转悠了一天半时间都没有见到这位忙碌的副司长。 要是以自己前世的青年黄河学者+研究院大牛的身份，要见一位副司长不难，只需要提前约一个时间，对方没出差离开京城电话，基本都能很快见上面。 可这一世，尽管在基层已经做出了很多惊天动地的成绩，但从行政级别上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科长，在京城可以说被秒得渣都不剩。 想见这位副司长马应生，自己还是在有孙光石这个退休厅长的老熟人介绍下都连续两天扑空，要是换成没有任何人介绍，恐怕连工业部的大门都很难进去啊。 第四百一十三章 这种好朋友上哪儿找? 就在钟白郁闷得一批的时候，余东峰的电话打过来了，告诉了他伊万诺夫因为调动工作上京城，准备来见他一面的消息！ 这瞬间就让刚才还有点消沉的钟白立马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你刚才说……这个伊万诺夫要调走了？是升官吗？”钟白兴奋的问道。 “反正他说是要调到南美洲的一个什么国家当副大使了。”余东峰对这些事情显然搞不清楚：“我问了吴小平，他说应该是升职了。” “呵呵，东峰，你这个电话来得真是时候！行，那我就在招待所等着，谢了啊！” 余东峰还莫名其妙呢，不知道钟白为什么这么兴奋就突然把电话给挂了。 但钟白却和懵逼的他完全不同，这会儿赶紧跑到洗手间把自己的胡渣刮干净，又把外型给打整了一下。 刚刚弄完，就听到房间电话响了，招待所一楼大厅服务员打上来的，说是有外宾登记来访，要和钟白见面。 “行，麻烦你告诉他在大厅等候，我马上下楼！” 很快，钟白就在一楼看到了多日未见的伊万诺夫，从对方的神态上一看就知道碰上好事儿了！ 于是钟白马上带着笑脸，主动迎了上去：“伊万诺夫先生，好久不见，祝贺！哦不，我想现在应该称你为副大使先生了。” “哈哈哈，钟，谢谢。在我的正式任命还没有下来之前，还是叫我伊万诺夫就可以了。”伊万诺夫哈哈一笑，明显爽的一批：“今天和你见面的机会非常偶然，我本来以为咱们在华国很难相遇了，没想到你居然来了京城，那咱们一定要见个面表示感谢嘛！要不是你们上一次的捐赠活动，可能就没有我这一次调动升迁的机会，你们华国人有一句话叫做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所以我觉得今天在京城有必要请你吃个饭作为感谢，希望你能赏光！” 纳尼？ 自己还想着找这个伊万诺夫帮忙呢，没想到他现在主动送上门来居然要请自己吃饭作为感谢？ 这尼玛不就是打瞌睡遇到枕头送上门么！ 钟白心中大喜，考虑了一下，觉得不能错失这个意外的良机，干脆大方一点，自己请客好了！ 于是钟白微笑着摆手道：“不不不，伊万诺夫先生，你也知道我们华国人热情好客，虽然你说要感谢我，但这会儿不是还在我们华国的地盘上么，那当然是我请客吃饭了！” “啊？那我……”伊万诺夫也没想到钟白这么热情，一时间也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还是钟白反应快，笑道：“不用客气，以后说不定咱们还有机会在其他地方见面呢，那时候如果有幸遇到伊万诺夫先生，我倒是很乐意享受你的邀请。” 这样一来二去的之后，伊万诺夫其实骨子里也不是个在意形式的人，同意了钟白请他吃饭的要求。 工业部招待所旁边就有一家不错的馆子，这里长期招待外宾，除了样式精致的中餐外，也有各式各类的西餐。 钟白点了不少好菜，尤其是来了一瓶在京城都不容易买到的正宗苏国伏特加，等那瓶酒上来的时候哟……呵呵，不夸张的说，伊万诺夫那会儿眼睛都开始冒光了。 在广府工作的时候他时不时也能偷偷喝上一点儿解馋，但毕竟数量有限，但钟白今天的大手笔一下就让已经很久没有回国的伊万诺夫感受到了家乡的醇正味道，一口闷下去，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钟，你这样的好瓦西里真的是太难找了！我今天不是喝多了伏特加才说这话的。”不到十五分钟伊万诺夫就已经接近半斤伏特加下肚了，这会儿明显情绪也高涨了许多，紧紧的抓住战斗同志的手，认真道：“只要你开口帮忙的事情，无论于公于私，能办到的我一定帮你办到！” 这伏特加一上瞬间感情就到位了，而伊万诺夫对钟白的称呼也从“钟”变成了“钟瓦西里”，里面蕴含的情感不可谓不丰富。 钟白等的就是丫这句话呢，他优雅的用餐巾擦了一下嘴边的奶酪，微笑道：“既然伊万诺夫先生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没错，这一次正好我碰上了点难题，希望你能给予帮忙。不过在这之前，我需要先给你道个歉。” 伊万诺夫楞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钟瓦西里，有什么事情你直接开口就行，为什么要道歉？” “呵呵，这是因为……上一次在广府见面的时候，我的真实身份对你进行了一点小小的隐瞒。”钟白这才正色道：“其实，那时候我说自己是白峰贸易公司的翻译，但其实我的真正身份是，天河省工业厅的一名科长，我是吃国家饭的。” “哦？这没什么嘛！”伊万诺夫只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立刻脸上表情就换成了正常之色：“你作为官员要出去我们苏国肯定面临诸多困难，稍微的把身份变换一下，以公司顾问的名义入境又没有什么不对，是不是？” “你说得也是。”这话听得钟白心里头舒坦啊，没想到这位苏国老哥竟然如此的善解人意，自己本来还想了一大堆说辞准备解释的，这下对方主动帮自己找理由，那还有啥可说的？ 当然，钟白不了解的一点是，其实这个年代虽然华苏两国关系并未正常化，但其实国内也有为数不少的体制内人员想要隐私出国去那边，之前广府当地也有人托关系上门来找过伊万诺夫，他还不是一样给办了？ 而且那些人可没有给他的家乡哈尔科夫那边做什么无偿捐赠，都是一些各种各样的关系过来打个招呼，行个方便而已，哪儿有钟白和余东峰当时那么实诚的？ 苏国人虽然被人叫做毛子和战斗民族，但他们的个体其实很多时候感情都是比较淳朴的，所谓信奉一条“你对我好，我就得对你更好”的基本原则。 更不要说伊万诺夫这一次的升职就明明白白有钟白的功劳嘛！ 这位瓦西里不但没有贪婪的找自己索取报酬，反而还主动在京城请自己吃饭，就连提出个帮忙都显得如此小心翼翼，这种好朋友，上哪儿找去？ 那特么的还不得帮到底啊！ 第四百一十四章 让我们的友谊长存 “所以，钟瓦西里，趁着我还有三天时间才离开京城，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我十分乐意效劳！”想到这儿，伊万诺夫收起了笑容，用认真的口吻表明自己并不是给钟白客套或者是开玩笑。 “说到这里，我倒是真有一件要事需要伊万诺夫先生的帮助！”钟白也收起了笑容，严肃道：“这不仅仅是我个人的事，而是关乎我们华苏两国工业口相互支持再创新友谊的大事！如果这件事情做好了，我相信对伊万诺夫先生在不远的将来，还会从副大使成为一名大使！” “哦？那请赶紧告诉我！”一听钟白把问题的格调升得这么高，而且还直接点名了这事儿和自己的升迁攸关，这下伊万诺夫可就真是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只想赶紧听对方到底说的是个什么事儿？ 钟白立刻将目前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的困局告诉了伊万诺夫，但听完之后对方显然一头雾水。 “钟瓦西里，你说的事情我听得很明白，但是……”伊万诺夫一脸问号：“这件事情，我在中间又能发挥什么作用呢？它充其量就是你们华国工业部、或者是你们天河省工业厅对于一个地下矿山开采改革方案的选择问题而已，我作为一个苏国外事人员，在里面有任何能起作用的地方吗？” 钟白马上解释道：“当然有，而且作用还很大！我刚才告诉你的那套备选方案，也就是部里更加倾向采用的自动钻爆系统，你知道是哪个国家的技术吗？” “是哪个国家？” “是md！是那个在太平洋彼岸的西方资本帝国！他们想通过这一次的竞争，成功将md的技术以高价售给我们华国，并试图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牢牢的将这一块控制在他们手中！”钟白的语气忽然变得义愤填膺起来：“虽然我们华苏两国在一些意见上有分歧，但我们都是shzy的一家人，我们还是瓦西里！md这种用技术搞侵略的做法注定是让人不齿的！” “你说得没错，钟瓦西里！那些md人成天想的就是如何颠覆我们shzy阵营，他们都是披着羊皮的狼！”很显然，伊万诺夫立刻被这个消息给点燃了怒火，义愤填膺的喊道。 钟白一看对方这个反应，心里立刻乐开了花！ 人都说冷战时期m苏两大阵营的敌对不是一般的厉害，现在看来史书诚不我欺也。 自己仅仅就这么提了一嘴，还没扯到两个方案具体的内容，伊万诺夫就立刻表达了他身为一名苏国外事人员对shzy阵营md无孔不入的入侵所应有的强烈愤怒！ “那你说，需要我做什么？”伊万诺夫愤概之余，还不忘提醒钟白一句。 “现在这个方案的选择还没有最终定论，但他们明显偏向于md的自动钻爆系统。其中很重要的一点担心就是……” 钟白认真的分析道：“我刚才也已经明确告诉过你，截止目前为止，所有型号的每一根dwx液压支柱都是在你们苏国乌克兰境内生产的。而你也应该清楚，现在华苏两国对这种工业设备交易的敏感性很强。而我的朋友余东峰，他所在的白峰贸易公司将会作为第三方公司从乌克兰将那批dwx液压支柱进口到国内，这个行为在当下华苏两国关系逐渐改善的基础上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当前我们华国和你们苏国的关系还没有到直接出口的地步，恐怕白峰贸易公司在进口的时候会吃很多苦头！” “所以我希望伊万诺夫先生，能够在离开之前，尽可能的给我们华国外事部说明，这一次的dwx液压支柱进口，其实核心技术是我们华国人发明的，乌克兰方面只是代工，其合作的基础正是源于上一次白峰贸易公司对哈尔科夫市无偿捐赠，属于单次事件，而非转风向的标志性事件！” 当然，钟白比任何人都清楚，两年之后，华苏两国关系终于从六十年代以后第一次正常化，那时候的华国可以说在md、苏国两边左右逢源，尽可能的多吃两边冷战所带来的红利。 不过，在此之前，这个行为的确异常敏感，而且来得太早，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极容易引发md那边的猜忌，从而在其他很多已经开展合作的项目上刁难华国，而那个局面是钟白不想看到的。 在华国改革开发一开始的80年代，如果钟白因为自己一个小小的地下矿山开采方案，而耽误了整个华国的发展，那他就不是工业发展的功臣，而是整个华国的罪人了，这个结果当然不是钟白所愿意看到的！ 所以，一个合理而且必要的理由必须被端上台面，而伊万诺夫主动给华国外事部门照会说明，是一个最佳的选择！ “嘶……”伊万诺夫听钟白说了这么大一段分析，终于回过味来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第一感觉是，这小子哪儿是特么个什么小小的工业厅科长？ 这世界观、大局观、外事观念，这把握当前md、苏国、华国三国之间对于工业产品、技术贸易转让的精准度，你让他当一个对外的大使简直绰绰有余啊！ 当然，伊万诺夫回想一下，从苏国的角度来看这件事，钟白的做法也是很有必要的。 就如同对方所说那样，几个大国在这种微妙的国际局势下，一个小小的事件很有可能被外界大肆联想解读。 如果自己能够出面，作为经历过这一事件的人对华国外事部照会说明，不但能够降低外界误解的风险，而且还能恰如其分的让华国、苏国两国的工业部门都清楚的了解到，其实这次出口（进口）dwx液压支柱，并非一项技术转让，而是一家来自华国名叫白峰贸易有限公司所委托代工的单纯孤立事件而已，不会引发任何矛盾。 而自己做好了这件事之后，显然是大功一件！ 而钟白刚才所说的“在未来从副大使变为大使”的愿景，它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嘛！ “我已经完全明白你的要求了，钟瓦西里。”伊万诺夫果断的伸出右手，紧紧的和这位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华国年轻人握在了一起，坚定的说道：“明天上午，我会在上班后第一时间拜会你们华国外事部国际经济司的领导，亲自把这件事情给他汇报清楚，不会让外界产生任何质疑的！” “那我就先提前感谢伊万诺夫先生了。”钟白也紧紧的将自己的右手和对方握在了一起：“当然，我也可以在这里给你承诺，白峰贸易公司将会在以后的日子里，陆续为你的家乡乌克兰的——哈尔科夫市、顿涅茨克市各大地下矿山提供最廉价的开采设备，让他们能够共享dwx单体液压支柱这一技术的便利，让我们的友谊长存！” 第四百一十五章 先知先觉的年轻人 华国，外事部。 国际经济司司长朱伟峰一大早就接到了一个奇怪的见面请求。 那就是苏国驻广府办事处负责人伊万诺夫，说是有关两国有一项特别的经济行为，需要亲自来给自己汇报其中的情况，希望自己能够第一时间接见他。 “那就二号小会议室安排一下吧，15分钟后我过去，你给他说明一下会面的时间不能超过20分钟，我上午还有个会要开……”朱伟峰揉了揉眉心，对身边的秘书吩咐道。 外事部是一个庞大的机构，它下属有多个司，各自分工不同，而朱伟峰所在的国际经济司是专门处理国际间有关经济事务的司局。 一位即将离任、相当于领事级别的伊万诺夫，为什么偏偏要突然跑来约见自己呢？ 要知道，在外事活动中，很多规则都是相当严谨的，不是随随便便你想见谁就见谁，那还不乱了套？ 就在接到请求之后，朱伟峰马上就第一时间联系了欧洲司那边，得知这位伊万诺夫昨天已经把该走的程序给走完了，不出意外两天之后便会结束他在华国工作的日子，返回苏国。 可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突然跑来找自己这个国际经济司的司长？要说里面没有些突发事件的因素，那是不大可能的。 但一切只能等见了面再说，要不是来给他汇报的秘书说这位伊万诺夫表现很镇定，而且一直强调是一件比较特殊的两国间经济活动的话，朱伟峰是不会随随便便和伊万诺夫见面的。 不一会儿，朱伟峰就在二号小会议室见到了伊万诺夫，他甚至不需要翻译，因为他也有着老一辈外事官员的传统，那就是俄语相当在行。 “朱司长，今天未经安排日程就冒昧打扰，请恕我有些没有尊重外事礼节，但这件事情确有其重要性和特殊性，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在离开华国之前给你说明。”这种场合里伊万诺夫那可是表现得完完全全是一个标准的苏国正统外事人员的节奏，一开口连一句废话都没有。 “请讲。” “这件事情要从一个多月前的广府说起……” 很快，伊万诺夫就原原本本的把从余东峰钟白二人首次见面、提出捐赠一直到后面发生的事情做了一个清晰而又简略的叙述，其间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地方，只要是伊万诺夫本人合法掌握的信息，他都予以清晰的描述给对方。 当然，钟白一开始隐瞒了天河省工业厅科长身份的细节伊万诺夫并没有提及，毕竟钟白昨天晚上在吃饭的时候告诉过他，这件事也没有违反规定，而是事先通过天河省外事部门备案，想必在全国外事系统自己的资料里也能查询到，这里不用刻意再说，否则就是画蛇添足了。 以朱伟峰的经验和敏感性，自然很快察觉到了这次跨国经济活动背后的意义，他皱起眉头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强调这次生产的工业设备是我们华国提供方案、由贵国乌克兰的工厂代工，然后定向销售到华国国内的孤立事件，对吗？” “是的，司长，这就是我这次突然造访的原意。”伊万诺夫郑重的点了点头，道：“鉴于贵我两国关系正在逐步走向好的一面，如果不解释清楚，恐怕md方面会产生误会，那样对三方任何一个国家都不是一件好事。当然，后面会发生什么我不清楚，但这次事件的前因后果我已经说解释清楚了，它无关我们苏国对贵国在出口工业技术、设备上一贯的立场，希望贵国能够明了。” “我知道了。”朱伟峰皱眉点了点头，又提醒了一句：“那么，在见我之前，你已经给莫斯科、以及你们苏国驻华国总办事处的领导同志汇报过了对吧？” “那肯定，这些流程是不会发生疏忽的。”伊万诺夫说罢，便起身道：“我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谢谢司长抽出宝贵的时间交流。” 伊万诺夫离开之后，朱伟峰在开完上午的会议后看了看时间，还有半小时用午餐，便立刻把秘书召了过来：“小王，你把天河省上个月因公出境前往苏国的备案资料查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一名叫做钟白同志的记录，找到之后马上给我拿到办公室来。” “好的，朱司长。” 这些备案资料都是每个月末汇总从各省外事部门上报给外事部的，现在已经是四月下旬，小王自然很容易的在相关部门找到了钟白那份出国的备案材料，交给了朱伟峰。 “钟白，男，23岁，毕业于天河省化工技校，毕业后在天河省山平县化肥厂参加工作……” 一页一页的翻了过去，朱伟峰很快就对钟白的个人资料产生了兴趣。 “这个名字好像……以前也看到过？”朱伟峰回忆了一小会儿，突然脑门儿一拍，有了！ 去年年底，也是天河省工业厅去瑞士的一个考察团里，好像也有这个名字！ 他马不停蹄的开始在自己的备忘录本子里翻看着，果然很快就找到了那一次的记录。 和这一回钟白详细的资料相比，上一次因为是吕旭东带队，钟白只是其中成员之一，那会儿对他描述还不够详细，只是作为考察团成员之一。 但这一次，也就是仅仅三个月之后，天河省工业厅和天河省外事部门就派他一个人出国（当然，里面也有提及吴小平一起，不过那更多是纪律方面的要求）办理这个事情，显然有些不同寻常！ “这位年轻人，有点东西啊！” 详细的看完所有资料后，朱伟峰才摘下自己的老光眼镜，有些惊讶的感叹出声！ 且不说这个叫做钟白的年轻人上一次出国之前还只是一个副厂长，下一次出国便已经成为了一名正科级的科长这种优异的表现，单就这一次钟白出国办的这件事，那就很不一般！ 这个年轻人居然在华苏两国关系淡如水的局面下，主动跑到和天都远隔千里之外的广府，找到了苏国驻广府办事处的负责人伊万诺夫，从中帮助一家名为白峰贸易公司的民营企业，进行了一次民间无偿捐赠，然后苏国方面表示欢迎企业入境考察？ 这操作…… 竟然是一个23岁的年轻干部在其中穿针引线做成的，而不是一位经验老到、熟悉华苏两国关系的老外事人员促成的？ 外人不清楚要做成这件事的难度，但身为外事部国际经济司司长的朱伟峰可就再清楚不过了！ 华苏两国的关系的确有回暖的迹象，但即使是zy，目前也只是对苏国元首的讲话在一定层面上表达了看好未来和缓的趋势，却并未做大规模的宣传，更未就那次讲话而特别对外事部在发展两国民营企业经济往来做出任何具体指示！ 但这个年轻人明显是有些先知先觉，勇于开拓的迈出了第一步？ 这个钟白，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第四百一十六章 你现在不搞化肥了? 但除了关注钟白这个优秀的年轻人之外，朱伟峰还是迅速的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乌克兰厂家代工生产一款华国设计的工业设备，并且准备出口给华国这件事情本身上。 以他所处的职务和眼界，自然能察觉到这件事情一旦成功之后在外事方面可能引起的波澜。 至少过去的十八年间，除了一些老旧的苏式设备配件还必须要通过苏国引进之外，在朱伟峰的记忆中，这种蕴含最新技术的设备还从未从苏国进口过，眼前的行为就是一个特例。 而且这还不仅仅是外事部一家的事情，它还牵涉到工业部。 朱伟峰自然清楚目前国家工业方面对外引进新设备的大方向——那就是md和rb。 这也是因为国际形势的原因，两个穿一条裤子的西方强国一致选择扶持、让利给华国，采取了一系列使用、转让或是直接销售的方法，就是为了通过这些措施进一步加强拉拢我们国家，至少在远东地区能够成为抗击苏国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朱伟峰很快决定就此事联系工业部，毕竟外事层面的事情自己这边能下判断，但是这设备本身是否在国内有具体市场，则是工业部这个主管部门才能掌握详细情况。 “小王，你起草一个函，内容是有关于从苏国乌克兰进口一种矿山开采设备的……”朱伟峰招招手，把秘书小王叫了过来。 很快一封两部门联动的公务函就从办公室打印出来，并按照部门间传递的标准程序发往了工业部。 而朱伟峰也很好奇，不管工业部如何回复这封公务函，朱伟峰都想找一个机会，和做成这件事的钟白见见面，询问一下这位年轻人，为何当初会做出这样一个大胆的决定？ …… 工业部大楼的接待室里，我们的小科长钟白依旧不依不饶的和接待人员解释着：“同志，马司长今天应该有空了吧？我只需要一刻钟时间，一刻钟就够了！” “我说这位钟科长呐，都三天了，你咋还没听明白我的话呢？”这位中年接待人员懒洋洋的回答道：“你到京城来出差，竟然连介绍信都给弄丢了，怎么让我给办公厅的领导汇报？那不是也把我给坑了吗？” 当然，这里的办公厅实际上就是办公室，不过因为工业部是正部级单位，所以它的办公室级别是正厅级，按照国家规定称之为办公厅。 京城是华国规矩制度最严格的地方，无论哪个级别的部门，你出差公干去办公事不带介绍信都是不可能让你进楼的，像钟白一开始在山平县化肥厂那种“先上班，后补齐”的操作模式在这里根本行不通，这也是为什么钟白已经在工业部磨蹭了三天，愣是连楼都没让他上的原因。 当然，事实是钟白压根就没有什么介绍信。 这次来京城，都是自己一个人想出来的办法，他不可能真的拿着一封吕旭东签字盖章的介绍信跑来，那不是明摆着告诉部里，这事儿是天河省工业厅不同意部里的方案么！ 所以他只能在门口晃悠，只要给个机会让他上楼摸到马司长的办公室，见了面那就什么都好说了！ 但特么的已经连续三天了，偏偏每天都碰到了这个较真的接待人员呢？ 当然，钟白其实也有另外一种办法可以过关，就是再度求助孙光石。 可他并没有这么做，因为上一次让孙光石打电话把自己要去的消息告诉了马司长已经消耗了这位老厅长相当多的私人人情了，要是再因为自己上不了工业部的门而麻烦孙光石单独打招呼，那就不仅仅是不懂事了，而是让孙光石担风险！ 这种事情钟白是绝对不可能做的。 就在钟白感叹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没看走眼吧？这不是钟科长么？来京城出差啦？”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钟白立刻转身，当个看到说话那人面孔的时候，钟白不禁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哎呀，叶处长！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你！”钟白乐开了花，马上伸手和对方一握！ 没错，说来真是巧，钟白重生后在工业部里唯一认识、并且打过一段时间交道的人，就是眼前的国家工业部技术司二处副处长——叶星！ “年前我还在和我们领导说呢，啥时候你有机会来部里出差，咱们还得好好聊聊个人专利的事儿，结果没想到你不声不响的就直接来部里了，哈哈！哎，这还站着干嘛啊，去我办公室呗！”叶星见钟白一脸惊喜，马上把他手一拽。 钟白却没有挪动脚步，而是立刻戏精上身，看了看那位中年接待人员，同时微皱眉头道：“叶处长，我工作上有疏忽去不了你办公室。” “咋的？你有啥大不了的疏忽？”叶星一听这话感觉奇了怪了，这会儿的钟白看上去畏畏缩缩的，哪儿还有半点之前在瑞士挥斥方遒的节奏，不禁问道。 “喏，我的介绍信掉了，这位同志说……”钟白故意弄得和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低声嘟囔道。 叶星马上大大咧咧的对中年接待人员说道：“嗨，我还以为啥大不了的事儿呢！刘叔，我年前参与天河省厅赴瑞士考察团的时候和他认识的，我们司长还念叨着他啥时候来部里汇报呢，介绍信没带，那我给他担个保上楼没问题吧？” 这可是部里年轻有为的一位副处长，见他都这么说了，中年接待人员哪儿还敢说啥，马上点头道：“咋可能还让叶处长担保？那不是我不懂事儿了么！行，钟科长你在来访簿里登记一下就行。” 钟白嘴角微微上扬，马上抓起笔在来访簿上匆匆写下几行字。 两人正欲上楼的时候，叶星却发现钟白在“去往司局/部领导”一栏中写下的竟然是规划司！ 他不禁一边走一边惊讶道：“你不是来咱们计划司的？” “嗯，我是有事儿来给规划司马司长汇报工作的。” “啊？不是个人专利那事儿嘛？”叶星听到这儿也奇了。 “不是。”钟白微笑着摇摇头：“这次来部里是一件有关地下矿山开采方案改革的事儿来的。” “啥，你……你现在不搞化肥了？”叶星还怀疑自己听错了。 “暂时没有。”钟白淡定的来了一句：“我现在调到省厅技术处任矿山冶金科科长了，” “什么？”叶星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第四百一十七章 说来听听 叶星对钟白的记忆还停留在那次出差回来。 当然，作为一位部里的副处长，那会儿叶星已经听吕旭东提起过，要把钟白调到天河省工业厅工作的消息。 不过，叶星当时下意识想到的，钟白肯定是调去从事化肥方面的工作，毕竟这家伙在化肥厂做出了那么多成绩，咋可能轻易转向其他工业类别呢？ 而后面回京后，叶星也没有再和钟白单独联系过，毕竟大家在不同的部门层级，再加上下面一个省的工业厅提拔一名科级干部，并不需要给部里报备或者经过部里的审核，所以叶星也就默认了钟白肯定去了天都之后也是继续搞他的化肥工作。 于是叶星今天见面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以为对方到工业部一定是为了上次个人专利的事儿，却没想到这小子摇身一变，不但从化肥行业跳到了几乎完全没有交集的矿山冶金行业，而且还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冲击，那就是…… 这小子竟然调到厅里不是当副科长，而是科长？ 那不就是半年三级跳了么？ 要知道，叶星虽然级别高，是一名正儿八经的副处长，但他也不是不清楚下面升迁的难度。 这种半年多以前还只是个一般干部的年轻同志，能够在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就成为省厅的正科长，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更别说还是换成了主管矿山冶金行业的科长！ 就在叶星还在震惊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时候，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钟白已经走远了！ “或许……这就是真的天赋异禀，还能够跨专业的强？”叶星不禁喃喃自语道。 …… 望着面前这位五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国字脸的副司长，尽管还没有开口，但对方给钟白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严谨务实的人。 果然，规划司副司长马应生一开口，便有点内味儿了：“来自天河的小钟，坐。” 等钟白规规矩矩的在小沙发上坐下，马应生才将面前待批阅的文件一收，又上下认真打量了一番钟白的面容之后，才有些微微惊讶的说道：“老孙和我说过，你很年轻有为。但我没想到居然这么年轻，满二十五岁了吗？” “还没有，我今年二十三，马司长。”钟白只能就对方的问题单独小心翼翼的回应，不清楚这位马司长一上来提年龄是个什么路数。 “二十三……我二十三岁的时候还是一名普通工人。”马应生抬起头，突然正色道：“你知道你提出来的这套单体液压支柱顶板法方案，在部里引起了多大的讨论吗？” 这时候，马应生的眼神认真而又凌厉，且一直紧紧盯着他，显然在给钟白施加压力。 麻蛋的，这位老领导咋不按常理出牌啊！ 上一秒种还在说年龄，咋下一秒的问题就有些兴师问罪的节奏？ 钟白好歹也是两世为人，心理年龄四十多岁的人，光这些常规节奏他当然是没有任何畏惧之色的，在脑中思考片刻，便组织语言回答道。 “这套方案在部里引起多大的讨论，我作为一名下属省工业厅的干部并不清楚。不过我猜想，它终究绕不开另外一套来自md的自动钻爆系统方案吧？请马司长放心，我既然找到孙伯伯提出了想和您面见的请求，就是希望您这位规划司的副司长能够听一听这个方案最原汁原味的版本，以及作为提出者的我，为何一直坚持要在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应用我这套方案来解决它们存在的问题。” 这小子……有点不一般啊。 面对钟白听似答非所问的回答，马应生不禁在心中暗暗高看了钟白一眼。 他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但却强调他在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方案上的坚持，光这一点，不要说从下面来的年轻干部了，就算工业部里现有的优秀年轻干部里，也没有几个敢这么和自己叫板的。 “哦，说来听听？”马应生眉头一扬，显然对钟白提出的话题产生了兴趣。 “这套方案我不知道您这儿有没有最新的版本，这里就斗胆先给您一份。”钟白在正式表明观点之前，从包里摸出了离开天都前自己全新撰写的一套，针对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的方案说明全新版本。 这个版本着重讲解方案的合理性，以及它在和源市的运行成本，技术方面反而谈得少，这也是钟白刻意准备过的。 毕竟无论是哪个层级能够拍板的领导，你都不可能在具体技术方面做太多功夫，这些领导都会有专业人员在研读方案后，从技术角度给出专业的看法。 至于最后的行政决定，那是包括了多方面、多角度考虑之后形成的意见，才是拍板领导要做的事。 这份只有四页纸的《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方案说明》，马应生却花了二十多分钟阅读。 期间他一句话都没说，而是把所有精力和注意力都集中在上面，直到最后摘下眼镜抬起头的时候，马应生的眼力才多了一分很难察觉的欣赏！ 难得，太难得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份方案说明是出自一名二十三岁的年轻科长之手！ 用字字珠玑来形容它一点儿都不过分，甚至如果钟白不提前说明这是他一个人写的话，那么马应生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份基本上连一个字都无法删减的方案说明，应该是来自一个非常成熟的调研组团队，而绝不可能出自一个人之手！ “整套方案只需600万元费用的预估，用什么做的依据？”马应生终于开始发问了。 “方案中核心设备dwx31-180／100x型液压支柱的单体成本为100卢布，折合现在的汇率是223元一根，经过督导组一期下沉调研的结果，整个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一共三座子矿山，改造支护所需总量为3000根，从乌克兰出关前的成本大约63万元人民币，这就是实际的设备本身成本。剩余的大约240万元，是我根据国际形势预估的双边关税、以及整体运输、安装费用等。”钟白的回答数据详实，显得井井有条！ 第四百一十八章 再来一个超级加倍 “这上面写着，如果选定这套方案，其安装、培训等相关工作将由国内第三方公司承接，我不知道哪一家公司能有这么大能耐，可以承接你这套全新的方案？”马应生立刻又针对下一个他感觉的疑点发问。 “是一家天都的民营企业，名字我就暂时不提了，但是该公司的能力是足够做好相关工作的，因为他们公司雇佣了两位法国的顶级地下矿山开采方面的工程师。”钟白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微笑道：“而且是刚刚从瑞士专利局审核专利岗上辞职下来的，技术方面不用有任何怀疑。” 当然，只有钟白清楚，马应生刚才谈的这些，自己一个人就能完全搞定了，但要说服对方，却不能把自己抬出来，而是要让布朗和瑞奇两人出来顶班。 毕竟这还是80年代初，下至一名工厂的普通工人，上至自己面前这位国家工业部规划司的副司长，他们都不可能像自己一样先知先觉，清楚认识到单体液压支柱技术是一项站在全球地下矿山开采支护中的最新、也是最顶尖的技术！ 所以，抬出布朗和瑞奇作为挡箭牌是完全合理的，而且自己还不用怎么强调这两人在专业领域的水平究竟如何——毕竟一个简单的“前·瑞士专利局矿山专利审核工程师”的头衔，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马应生作为一名副司长，肯定知道这年头的瑞士专利局是一种什么概念的存在，而敢让瑞士专利局聘用过去担任专利审核工程师的人，他们的技术水平绝对是全球顶尖！ 果然，听到这里，马应生一直沉着的脸庞终于微微抽动起来，惊讶道：“你是说……那两位专业工程师就职于这家天都民营企业？” “是的。当然，目前他们的关系还挂靠在瑞士专利局，因为正式离职的流程还没有走完，但这个消息是100%可靠的，请马司长相信我。”钟白认真的点点头道。 “这个消息……难道就是你前段时间去乌克兰的时候获取的？”马应生沉思片刻，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在接到孙光石电话后也详细询问了一些钟白有关的事情，比如这位年轻干部的履历、近期的表现之类的，孙光石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包括两次出国的事儿，孙光石基本把自己能掌握的情况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了马应生。 其实上一次去瑞士考察团那事儿，因为个人专利分配方案的风波，当时马应生也略知一二，听孙光石提起钟白，加上部里计划司的叶星也参与了，他也找到了相关的记录看了看。 看了之后马应生就觉得这个钟白有自己的想法，是一个很会独立思考、并且胆子很大的年轻干部！ 而今天看对方截止目前的表现，马应生就更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那就是钟白在这个方案里所扮演的角色肯定不仅仅只是一个技术提出者那么简单。 所以他才试探性的询问了一下这两位法国工程师加盟第三方公司消息的来源。 没想到，钟白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给出的答案更加令他震惊！ “马司长，其实我在孙伯伯面前，从来都是把自己当做一个晚辈。晚辈对长辈的询问，不应该撒谎和有所保留。”钟白感觉这个问题如何回答会很关键，所以当下拿出自己生平最诚恳的语气，道：“在您面前，我既是一个下属，更是一个晚辈，所以这个问题我不会隐瞒……” “这个消息，不但是我在乌克兰的时候获取的，而且……”钟白加重语气道：“可以这么说，让他们跳槽到这家华国公司，就是我推动的。” “跳槽？你意思是……让他们在瑞士专利局你辞职并就职于这家华国公司吗？”马应生楞了一下，问道。 钟白这才记起80年代初可没有“跳槽”这个说法，那还是90年香江、宝岛的电影电视剧大规模涌入内地之后才普及的说法，于是便点头道：“没错。” “你能让两位法国的顶级工程师辞掉瑞士专利局的审核工作，跑到咱们华国公司就业？这……”即使马应生再见多识广，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儿还是让他有些目瞪口呆！ 钟白一看对方这个反应，立刻心下大安！ 嘿嘿，看来解释再多还不如表明自己“招安”两位法国工程师的说服力强啊！ 钟白微笑着回答道：“这件事绝对是真的，但目前还没走完程序，相信半个月内就会成行。至于这两位法国工程师的履历……我想马司长可以轻易的通过各种渠道查询，一名叫布朗、一名叫瑞奇。” “你等会儿！”马应生立刻打断了钟白的话，打了个电话到办公厅让他们立刻想办法核实此事！ 钟白也不说话，毕竟他很清楚这种消息给一位工业部副司长所带来的震撼有多么大，这可是1982年啊！ 我们国家不要说民营企业了，就连正儿八经的大国企，那种在京城，集团规模上十万人的大型企业，也没有聘用外籍，尤其是法国这种一流西方资本主义发达国家工程师的先例！ 若是马应生证实了这个消息，那么一定会让他对整个方案的重视度大大提高！ 果然，不到二十分钟，就有一名同志手拿一张纸过来交给了马应生。 当马应生细细的看了那张纸之后，终于脸色变得认真起来，看着钟白道：“小钟，你能耐不小啊！” 这句话听上去是讽刺，但实际上马应生的语气里半点讽刺的意味都没有，而且带着充分的肯定，甚至还有些钦佩的味道在里面！ 但钟白并不打算就此停下自己给副司长“洗脑”的脚步！ 一个震撼弹不够，那我就再来一个超级加倍，一次性先把您老人家给炸懵逼了再说！ “另外还有一件方案上没有写明的事情，那就是和方案里采用的这套dwx31-180／100x型液压支柱相仿的另外一件同类型产品，也就是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已经通过那家华国公司在瑞士专利局申请了专利！” 第四百一十九章 恰到好处的函件 “你又申请了专利？”听到这话，马应生并不是被炸懵逼了，而是脸色立刻变得黑沉起来：“钟白，你知不知道上一次3702号个人专利的事情在部里引起多大的议论？你知不知道那件事甚至被更高层级的领导关注，导致部里的分配方案一直迟迟下不来？你现在居然……居然敢再去申请个人专利？！” 很显然副司长是误会了，钟白马上摆手解释道：“不，马司长您听我说，这一次不是个人专利，而是公司专利，不是您想象中的那么回事！” “公司专利？”一个又一个连环炸弹让马应生甚至都感觉血压有点上升，看眼前的东西都有点摇摇晃晃了，猛的抓起桌上的茶杯咕嘟嘟几大口茶水灌下去，这才感觉好了些，但连上的疑惑表情却一点都没有放松。 “是的，公司专利，就是我刚才说的那家承接进口设备的华国第三方民营企业。”钟白知道自己不能再藏着掖着了，否则一点点钓这位副司长的胃口，怕是得把对方折磨疯，于是干脆和盘托出：“这家公司的名字叫做天河省白峰贸易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余东峰，之前也和我一个单位，是山平县化肥厂的车间工人，去年下半年辞职自己出来创业，现在已经在国际贸易行业小有成绩，目前正打算进军工业设备领域。” “白峰贸易有限责任公司？”这个名字对于马应生来说就很陌生了，就在他正准备进一步询问细节的时候，办公室房门被轻轻敲开，一名人员手拿一份红头函件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低声在马应生耳边说道。 “马司长，这是刚刚外事部国际经济司发过来的函，齐司长已经过目了，说是交给您签批办理。” 将红头函件放下，这名人员便转身退出了。 马应生将它拿起来，当看到那封函件的抬头标题之时，两只眼睛不禁鼓得和铜铃一样大，只见上面写着…… 《有关天河省白峰贸易有限公司进口苏国乌克兰地下矿山开采支护设备的情况核实函》 工业部规划司： 1982年4月22日上午，苏国驻我国外事人员伊万诺夫同志前往我部国际经济司，就有关天河省白峰贸易有限公司将在近期内进口一批产自苏国乌克兰的地下矿山开采支护设备一事进行了正式的外事交流，细节如下…… …… 外事部国际经济司 1982年4月22日 这……这不就是钟白刚刚说的那件事吗？！ 马应生不禁吓了一跳，怎么钟白才来自己办公室汇报工作不到半小时，外事部的红头函件就来了？ 可这小子一直都坐在那里动都没动一下啊？ 在马应生的认识里，不管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到底选用什么方案，那都是工业部内部的事情，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牵动了外事部门，那这事儿可就复杂了！ 不管是80年代还是2020年，在华国目前的部门分工体系下，任何工作如果只是某部门内部的，那都还好说。 可一旦牵涉到两个完全互不隶属的部门，工作本身就变得困难许多！ 因为这种需要协调的事情对于任何一个部门来书，都有自己的立场和自己的关注点，要形成统一意见的时间往往比较长，其过程也要艰难许多。 更何况扯到敏感的外事！ 现在外事部需要工业部对此事进行核实，而且要求己方提供一份详细的情况报告，马应生立刻感觉头大无比！ 不要说白峰贸易公司进口了，这事儿现在连方案选择都还八字没一撇呢，怎么你们外事部就要我们来写情况报告了？！ 想到这儿，马应生立刻抬起头问道：“钟白，这是怎么回事？” 钟白又没看到这封函件的内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愣道：“马司长，什么怎么回事？” 本来按照原则，马应生是不应该把这份函件给非本司人员看的，但看到钟白这幅啥都不知道的糊涂表情，他索性拿着函件直接起身，走到钟白面前扔给了他，冷冷道：“你自己看！” 钟白拿过来细细一看…… 哈哈，他心里乐开了花！ 就算不问钟白也知道这一定是伊万诺夫的功劳，但这玩意儿来得这么快、这么猛，显然给工业部施加了不小的压力，至少自己这套方案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否决的，否则首先这份函件就没法回复！ 因为这相当于外事部在找工业部要一个说法！一个进口理由的说法！ 假如工业部发个函过去说什么“啊，其实我们根本就没有采用这个方案，自然也就不存在进口这些乌克兰生产的矿山设备”，你觉得外事部那边会相信么？ 肯定不会相信嘛！ 不但不会相信，而且甚至还会进一步要求工业部说明！ 毕竟，这些信息是一位苏国外事人员亲自跑到京城，找到外事部的国际经济司郑重其事的当面说明解释过的，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工业部都不可能再在这个事儿上打马虎眼！ 这位苏国瓦西里的助攻，简直是来得恰到好处啊！ 但钟白脸上却装出一副很严肃的表情，认认真真的花了几分钟读完这封红头函件，才回答道：“之前您没有问起，是这样的，我上个月和余东峰一起去广府拜会了这位伊万诺夫先生，当时还……” 钟白不疾不徐的把无偿捐赠几万块物资的事情娓娓道来，听得马应生又是一阵心脏狂跳！ 这会儿他也不再在钟白面前矜持什么了，就像个被激怒的老头一样，指着钟白的鼻子，道：“好你个钟白！好大的胆子！从那时候你就已经在策划这件事了是不是？白峰贸易公司无偿捐赠、白峰贸易公司以公司名义申请专利，白峰贸易公司进口设备……你这是早就打算了一条龙是不是？你就以这样先把生米煮成熟饭的方式，来让你们省厅和部里、督导组必须同意你提出来的方案？你身为一名国家公务人员，利用民营企业插手一个企业改革生产方案的事件，这是严重违反纪律的！” 面对马应生突如其来的暴怒，钟白却没有半点惊慌。 很显然，对方误解了自己，以为自己在从中渔利！ 那么现在，是应该为自己辩护的时候了！ 一位二十三岁的科长，就这样突然站起身来，用稳重而又平静的语气给一位五十三岁的副司长说明！ “马司长，我钟白进入督导组那一天开始，就从未想过在这件事情上给我个人谋取哪怕一分钱私利！” 第四百二十章 钟白的自辩 “没错，余东峰的确以前和我在同一家化肥厂，我们也是舍友，但这根本不是重点！” “这一次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面临危机，我作为督导组成员之一，在了解情况之后的第一时间，所想所做的都是怎么样帮助企业渡过这次难关！” “一开始部里、厅里、包括督导组还没有正式收到md那边提供的自动钻爆系统解决方案之前，我就已经给当时身为组长的曹世明处长提出了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方案给大家参考，尽管当时没有现成的产品，更没有可验证的数据报告，但我一直在研究这个方案的可行性，以及从企业的角度、国家矿山行业地下开采支护技术发展的角度来看待此事！” “中间吃了多少苦头我不想说，至少跑了上万公里！我没日没夜的画出整套设计图，形成完整方案，辗转第三地才去到乌克兰找到一家合适的代工厂，生产了第一批产品，并且在顿涅茨克市找到一家愿意首先使用这套方案的地下煤矿矿山，帮助他们在20天时间内实现了平均产量提升41%的喜人成果！” “为了这次实验，我给余东峰建议，让他不收矿山方面的一分钱，由他们公司自掏腰包承担了5万卢布的成本！” “整个方案都是我个人研究的结晶，但我这次也没有申请个人专利，而是交给白峰贸易公司，让它以公司名义找瑞士专利局申请了公司专利，就是不想再在咱们工业系统内引发个人专利的争论！” “现在好不容易一切都弄完了，也有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了dwx单体液压支柱在地下矿山里高效、安全的支护作用，您却说这一切都是我为了自己的私利？” “我没有！” “不管是您，还是任何一级组织怀疑我钟白有这种心思，可以让纪律部门去查，我本人和白峰贸易公司没有任何经济上的往来，他们在这件事之前也只是一家从事服装代理的国际贸易公司，根本不涉及任何工业行业的业务，这一点也是经得起检查的！” “所有的这一切，不仅仅是为了这一次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所遇到的减产困难，而是这个方案以后能够成为我们华国成百上千的地下矿山可能遇到减产时候的一种科学、廉价的改革解决办法！” “我来京城之前就做好了任何准备，所以我才让孙伯伯用私人关系联络了您，而不是我以省厅或者督导组的名义出差来京城汇报工作！听完这一切如果您仍然觉得这件事是我为了给自己谋私利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 钟白一开始还能沉住气，但越是说到后面，越是想起这一个月时间里吃到的种种苦头，不禁语气也变得激昂起来！ 甚至说完这一切之后，钟白还紧紧的盯着马应生的双眼，连眨都没眨一下，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 当面顶撞一位副司长，这可不是钟白计划中的一部分。 但如果在对方已经有了很深的成见，一直误解自己的时候还不发声把做这件事的动机清楚说明的话，那也未免太小瞧钟白的情商了。 听完钟白的自辩，马应生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一点，不过仅凭这些话还不能完全让他相信这一切都如同钟白所讲的那样。 “你今天不要离开部里，我会在下午下班之前想办法核实你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时候再说。”马应生看了看表，对钟白一挥手道：“四楼有一间空着的小会议室，你中午在食堂吃了饭之后就去那里待着！” 话已至此，钟白也不再说什么，平静的点了点头，离开了马应生的办公室。 在食堂简单的扒拉两口之后，钟白就去了那间无人的小会议室，静下心来慢慢思考当前的局面。 很显然，从马应生的态度不难看出，在离开天都前吕厅长给自己透露的消息——部里基本上已经原则上同意使用md自动钻爆系统方案了。 马应生同意见自己，很可能只是因为他拗不过孙光石的面子，想着自己千里迢迢从天都跑到京城来，好歹也见上一见，没想到自己见面之后会这么刚猛的和他对着唱反调！ 而且巧合的是，就在两人交流到关键时刻，偏偏外事部的那封核实函件又来了，这下马应生就对自己产生了误解，很容易以阴谋论和利益攸关为理由反过来看待自己来京求见的动机。 但真金不怕火炼，既然自己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私利，而是为了解决科学、合理的解决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问题才提出的这套方案，那又有什么可心虚的？ 虽然身为一名科长和一名副司长当场这样对刚肯定不合理，但很明显时间已经不够了，自己这一趟京城之行本来也就只剩下最后两天，如果再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恐怕部里做完决定，并通知曹世明和督导组之后，那才是真正的没有半点转圜余地了。 迄今为止钟白还从未见到那什么md怀特有色金属矿山设备公司的任何人员，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md人是如何敲定下来的，但钟白只相信一点，只要把自己这套方案真正的优势，不管是付出资金成本、还是长久对国产新技术扶持的好处展示出来，相信决策者终究会在两个方案里面很轻易的挑出那个最优解。 钟白顺手还在这间小会议室里把当时曹世明给大家发的md那套自动钻爆系统的方案又细细研读了一遍，反正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就当自己再温故而知新一遍咯。 到了下午四点钟，终于有人过来叫他：“钟科长，马司长让你去他的办公室。” “好的，我马上去。” 再度来到马应生的办公室，果然这位老司长的情绪已经缓和，不再像上午那样激动了。 “小钟，今天我又给我们齐司长详细汇报了一下你这套方案，下午司里也临时召开了会议讨论此事，原则上大家都觉得你这份方案的确有很大的优势，但是……” 钟白前面心情还挺好的，一听这个“但是”就不禁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又有什么幺蛾子了吧？ 第四百二十一章 我不会轻言放弃 “但是之前我们已经联络好了md那边的相关人员，他们将会在明天抵达京城来部里。”马应生的语气变得有些纠结：“因为你这套最新版的《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方案说明》今天才到我们手中，所以即便我们认为你这套方案有优势，却无法通知md那边取消行程，毕竟现在已经京城时间下午五点了，他们应该已经从md加利福利亚出发了……” “您的意思难道是……最后部里还是选择md的自动钻爆系统方案？”听到这儿钟白心里一沉，反问道。 “我不敢说100%肯定，但采用自动钻爆系统方案的可能性非常大。”马应生说到这里，语气忽然流露出有点沮丧的味道：“明天我们规划司将会同md相关人员一起召开方案通气会议，同时邀请了国家工业研究院的一名副教授参与现场沟通，你这套方案在会上大概率不会提出……钟白，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 我特么都已经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这一步，现在突然告诉我，因为md那边派了人来，所以我这个方案连会都不能上？ 槽！ 钟白忍不住在心里骂娘了！ 这不就等于自己之前一个月的所有心血，全都化为乌有了吗？！ 但钟白还没有放弃！ 他立刻开口质问道：“马司长，就算部里更倾向于使用md的自动钻爆系统，但好歹也要给咱们国产方案一个发声的机会吧？毕竟这一次采购的企业是在咱们华国，在咱们天河省呐！又不是md的企业采购，凭什么只给他们机会不给自己一个机会？” “还有您别忘了，如果不让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方案进入会议，外事部那边的函件又该如何回复？这总得给个露脸的机会吧？”钟白强调道：“我不知道明天参加会议的领导有哪些，哪怕是最后清楚明白的告诉我选不上这套方案的理由，我也能接受。但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给我一次完整解释方案的机会！” 听上去钟白的前半句话在提醒，其实也是他给马应生施加压力的一种特殊技巧——现在选方案这事儿已经不仅仅是工业部一家的事情了，还牵涉到外事部门，那边终归是要有说法的，不能装作看不见，否则后面应对起来要扯不少的皮！ 后半句话，与其说在马应生看来是钟白作为一个倔强年轻人最后的坚持，不如说钟白是在争取一个扭转乾坤的机会！ 没错，钟白特意在问句中强调了“明天参加会议的领导有哪些”，因为他很明显的从刚才的话里听出来，马应生其实并非是那位具有拍板权的领导，真正能敲定此事的肯定另有其人。 而不管那什么md的人员在不在场，又或是有什么国家工业研究院的副教授作为专业人士在场，钟白都坚信无论从哪个方面自己的方案都是吊打那个自动钻爆系统的，只要给点阳光，他就绝对有机会灿烂！ 他现在要求的，仅仅是一个公平对决的机会而已！ 因为，他钟白可没有随随便便跪倒在md人面前的软骨病！ 反正自己都一路一个人从和源到天都、再到乌克兰的哈尔科夫、顿涅茨克，最后一路扛到了京城，面对着这最后的机会…… 我不会轻言放弃！ “那……行，你在这儿等着，我去请示一下齐司长你明天能不能参会。”马应生察觉到了钟白话里的决绝之意，皱眉出去了。 大约十多分钟后，马应生才返回了办公室，郑重的对钟白说道：“齐司长同意你列席参会，但因为会议议程早就已经商定好了，到时候如果有多余的时间，可以临时安排你出来就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方案给大家做介绍发言。至于最后的结果，我无法给你任何保证。” 马应生口中的齐司长，就是工业部规划司的一把手，司长齐修。 齐修才是这一次有最后方案决定权的领导，而不是马应生。 话已至此，钟白知道自己再缠着对方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便点点头道：“谢谢马司长，那我现在就回招待所去准备相关资料。” 目送钟白匆匆离开办公室，马应生心里倒是有一种百感交集的感觉。 和钟白相处的几乎大半天时间里，若是抛开自己在这件事里的身份，他倒是蛮欣赏钟白的风格。 初生牛犊不怕虎，敢说敢做敢为人先，又在专业方面的确有其过人之处，不得不说这小子绝对是个好苗子，颇有自己当年那股拼劲儿。 但马应生同时又有些惋惜，在它看来很明显钟白还没有经历过体制的打磨，且不说他这种通过孙光石私人介绍突然跑到自己办公室来进谏，就说之前种种具体操作，包括陪同白峰贸易公司总经理余东峰一起前往广府捐赠这一系列的事情，其实都是擦边球，风险很大。 但凡胸怀广大的领导，往往都有一颗爱才之心，马应生也不例外。 若这是一个不够优秀的年轻干部做出来的，马应生甚至都懒得多关注一眼。 但偏偏又是钟白这个半年前才搞出全国工业口第一个外国注册个人专利、现在又鼓捣出一个听上去是外国注册公司专利其实就是他一个人想出来的点子这种事儿，马应生是真怕钟白到时候又作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耽误了这个年轻人自身的大好前途啊！ 想到这儿，马应生拿起了自己桌上的电话，响过几声接通之后便冲着话筒说道：“老孙啊，我应生。你推荐这个年轻人，还真是个刺儿头，没有一件事是按照规矩来的呐……” 电话那头的孙光石倒是一点儿都不意外，笑道：“呵呵，这小子又闯什么祸了？” “钟白今天……”马应生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和这位老朋友细说一遍之后，才有点担心的说道：“我现在是怕这小子明天在会议上又有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情况，你也知道，齐司长的脾气可和你我不一样，他可是一个非常注重规矩的人，我是怕这小子……” “怕啥？”孙光石显然听出了马应生话里也有了爱才之意，道：“这小子若是怕事儿，那恐怕现在还老老实实在山平县化肥厂当个一般干部呢！看着吧，直觉告诉我，说不定这事儿还真能让他翻过来呢……” 第四百二十二章 偶遇袁建国 “东峰，乌克兰那边的回款情况怎么样了？”回到工业部招待所，钟白第一件事就是先给余东峰打了个电话。 “进展很不错！”余东峰的音色显得很兴奋：“目前我们17000根的订单，乌迪尔厂已经生产出4000根，头几个订购的矿山都已经一次性结清货款！算下来公司净利润已经进账40多万人民币了！” “那就好。” 或许是发现了钟白的语气有些平淡，余东峰便问道：“怎么了，听你这口气好像是病了？咋了，去京城出差水土不服么？闹肚子感冒什么的，得去医院看看医生才行。” “没病，就是有点不顺而已。”钟白自嘲的说道：“现在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有可能为国内定做的第一批dwx31-180／100x型液压支柱的事儿要黄。” “槽，什么情况啊？”余东峰立刻反应过来，怪不得钟白有点无精打采的，怒道：“你不是说托了关系去京城找领导说明情况么，现在又出什么变故了？” “这事儿说起来话长，算了，电话上就不细说了……”钟白叹了口气：“哎，也不是完全没机会，只是难度有点大，我会争取的，就是提醒你一声，这批货有可能要暂时砸在手里，一时半会儿变不了现。” “我怂个球！”余东峰倒是一副根本无所畏惧的节奏：“就算这3000根砸在手里也不过就是63万的成本，反正17000的总订单算下来是200万利润，大不了就当这63万放在银行存死期没有利息不就完事儿了？” “呵，你倒是挺想得开的。”余东峰这幅混不吝的乐观精神不禁让钟白有点感动：“不过这还不仅仅是63万的问题，本来我想的是通过这一次和源市推广咱们的方案打开一条公司长远发展的路线，现在看起来，前进的脚步有所延缓，但也不是一点儿希望没有，我还会争取的。” “行，你说有希望那就肯定有希望，我这边中午还要请一个矿山场长吃饭，就先不说了。”余东峰正要挂断电话，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急忙说道：“对了，你那边如果差钱用，就给我说啊，我随时想办法给你汇过去！” “钱，暂时不用。”钟白道：“你也别被我这个消息影响，那边该做啥做啥，尽快把这一次顿巴斯煤田的订单顺利弄完再说。” 挂掉电话，余东峰的乐观精神倒是给了钟白一些信心。 果然，重生后在体制内混，远比亲自下海经商要困难许多。 他走到房间窗户边，轻轻拉开窗帘看着外面的京城灯火，轻轻的对自己说道……但选择这条路，我从未后悔过。 虽然希望不大，但现在一切都还未定，自己该准备的还得准备好，否则即使有那么一丝机会出现，因为自己事前应对不充分导致最后的失败，那才是让人无法接受的。 钟白想起了一件事，鉴于马应生已经表明明天的会议上有md的人员参会，而自己手里这份最新版的《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方案说明》目前只有中文版，于是他又不得不打起精神，重新在今晚翻译出一份英文版本的来。 只要给自己一个机会，钟白并不怕把这套方案当场给那些md佬解释清楚，为什么它在现阶段比对方的自动钻爆系统更强！ 而要让对方明白，就不能结合中文版的说明讲解，免得到时候还要现场翻译来翻译去的，不如一次性弄到位。 md那边究竟派的什么人来，钟白不清楚，但根据自己的预计，大概率应该是以md的怀特有色金属矿山设备公司的人为主，再加上个别md的工业、经济部门的官方人员，层次至少也应该和工业部规划司对等才对。 正好，这也是钟白在重生后第一次有机会近距离和80年代初的md官方人员打交道，究竟他们是不是如同自己以前读的工业历史资料里那样充满心机而又追逐利润？碰了才知道。 用招待所里提供的信笺纸翻译完，钟白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外面找一家文具店，买点正规的材料纸，然后明天早上再早点去工业部找叶星帮忙，弄到办公室打印、复印几份出来，免得给人一种山寨的感觉。 md人相当吃形式上那一套，毕竟他们自认为是发达国家，处处讲究规矩，这年头就连吃个西餐都号称要学习md的标准姿势嘛，钟白倒也不会和历史惯例过不去，反正在这些细节形式上，他不想让md人挑出自己半点不妥。 京城毕竟是京城，和天都要找个文具店得必须跑到学校附近才有得卖的情况不同，各大部委包括它们的招待所附近，基本都有文具店的存在。 钟白没花什么力气就在工业部招待所斜对面找到了一家光明文具店。 “同志，这种a4的标准文件材料纸给我来一包，多少钱？”钟白指着柜台上的一处，对售货员问道。 “您要一整包么？那可得四块钱呢，我们这里有散装的材料纸，可以按张卖的。”女售货员显然觉得年轻的钟白是不是搞错了，问道。 她很少碰到这种一次要买一整包文件材料纸的年轻人，除了工业部办公室时不时派人来这儿按包按件买的，就没其他人这么买过，便强调了一番。 “没事，我就是要一整包。”钟白点点头，从兜里掏出四块钱递了过去。 尽管有些奇怪，但看到四块真真实实的纸币，女售货员还是收下并迅速拿出一整包没有开封的材料纸交给了钟白，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您是在工业部上班的么？私人谁一次买这么多呢。” “在工业部上班？”钟白没想到一个售货员还问自己这个，想了想这段时间的坎坷经历，自嘲道：“呵呵，或许以后有机会来这里上班吧，但不是现在。” 就在钟白收好这包纸准备转身离开文具店的时候，刚才两人的对话中的“工业部”这个词，引起了旁边一位还在挑选商品的中年顾客注意，他转过身来打量了一下钟白，很突兀的问了一句：“小伙子，听你这口气，是工业口到京城工业部来出差的？” 夜晚的文具店里都是那种大白炽灯，加上距离隔得有点远，钟白只是莫名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却看不大清楚，只好冲着那个方向大咧咧的点点头，回答了一句：“是啊。” 但这时候偏偏那人也准备离开文具店，路过大白炽灯下，在灯光照出了他的面孔之后，钟白才大吃一惊！ 居然是……袁建国！ 这位上一世自己的熟知的工业部老专家！而那时候，钟白还曾经成为了对方的关门徒弟！ 没错，这就是钟白在刚刚重生后，自己一系列超前操作引起各方怀疑，纷纷询问你这些知识都是从哪儿得来的时候，总是被他拿出来当挡箭牌的那个袁建国！ 第四百二十三章 天底下竟然有如此巧合之事 妈个鸡的，前世自己对这位恩师的崇拜如同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没想到在重生后见到对方的第一面，并不是在工业部大院里，而是在一间小小的文具店！ 虽然已经处于另外一个平行时空，但在钟白认出袁建国的一刹那，还是忍不住下意识的喊了一声：“袁建国，袁老师！” 他在前世认识袁建国之后的大多数时间里，无论在公开场合还是私下场合，都是这么称呼对方的，而不是叫他“袁教授”。 袁建国一脸茫然，走近之后打量了钟白好几眼之后确认眼前的这位年轻人自己毫无印象，才犹豫着问了一句：“请问你是……？” 袁建国的反应这才把钟白拉回现实，醒醒！这不是上一世的2020年了，而是重生后的1982年！钟白你太突兀了！ “呃……袁教授您好。”好歹这也是自己前世的恩师啊，在得到了袁建国的亲口确认后，钟白骤然惊喜之下也不禁暂时失去了平时的伶俐，显得有点口齿打结：“我是……我是天河省工业厅矿山冶金科的钟白，的确是来京城工业部出差的。” “天河省工业厅……钟白？我们认识么？”眼前的年轻人为何见了自己如此激动，袁建国越发对此感到不解。 我们当然认识。 我们不但认识，我还从您这里学习到了不少东西，尽管那是上一世的事情了，钟白在心里默默想到。 这位恩师给自己的帮助可谓是全方位的，那时候的钟白整个职业人生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从国企技术部门小小技术员一直到一家md工业企业高薪挖角担任亚太区技术总工；第二阶段则是投身体制内，进入华国工业研究院成为一名工业技术专家、学者。 其中第二个阶段的某个事件象征着他的成功，也就是在华国工业研究院最终被评为年青黄河学者。 而第二个阶段的成功是怎么来的呢？ 正是他进入华国工业研究院后，认识了袁建国，并且成为对方的关门徒弟之后！ 在很多大型工业领域里，袁建国的知识可谓都是共和国内一流的，他老人家也在1998年被评为华国工程院院士！ 从那时候起，袁建国已经是华国最顶尖的科学家了！ 所以在重生后第一次见到只有四十出头、年轻版的袁建国，你说钟白怎么能不激动？ 当然，对于袁建国教授在80年代初究竟具体在哪个领域搞研究，钟白还真不大清楚。 因为他自己是在2002年才从华清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的，在2008年进入华国工业研究院后结实的袁建国。 看到钟白一脸神飞天外，呆站原地却又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袁建国此刻当然感觉很奇怪，不过他还是本着礼貌的角度出发，冲钟白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径直往文具店门口走去：“那么……小钟同志，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哎哎，袁老师您等等！”看到自己的昔日恩师没说上两句话就要走人，钟白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劲儿了，竟然追了上去，在文具店门口挡住了对方！ 尽管袁建国脾气再好，也听钟白自我介绍了他是工业口的一员，但现在自己也刚刚加班准备回家了，你这小伙子把自己拦着不让走是个啥节奏啊？ 于是袁建国眉头微微一皱，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这个时刻钟白也不知道自己的大脑在想什么，总之就是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袁老师，我这里有一个地下矿山开采方案明天要上会议和外国人讨论，还需要进一步详细化，今晚准备在招待所加班，您能和我一起讨论下吗？” 这句话出口之后钟白才感觉到不妥！ 擦，自己又是下意识把袁建国当成上辈子的老师了呀！ 恐怕对方会以为自己这个年轻同志脑子确实有问题了吧？ 但钟白没想到的是，袁建国本来已经迈开的脚步这会儿却突然停住，转过头来，很惊讶的看着自己，问道：“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地下矿山开采方案？” 还没等钟白回答，袁建国又低头陷入了思考，嘴里还不停小声嘟囔着：“天河省工业厅……地下矿山开采方案……明天要上会议和外国人讨论……” 这时候袁建国突然猛的一抬头，用极其古怪的眼神看着钟白，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所说的这个方案……不会就是天河省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为了提高产量而准备采用的事儿吧？” “啊，您怎么知道的？”钟白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反应过来，愣住了：“我明天要参加那场会议。” “昨天我就接到部里规划司的通知，让我明天参加一场技术研讨会，有md那边的人员参加，不过那套自动钻爆系统方案是md人原创的，通知也没说有天河省工业厅的同志参与呀？那你这是……” 槽！ 钟白听到这儿总算回过神来了！ 他记起今天下午在自己离开前，马应生副司长曾经告诉他，明天的会议除了司里和md那边双方的人员之外，还邀请了一位国家工业研究院的副教授参与，难道说…… 这位参加会议的副教授，竟然是袁建国老师？ 麻蛋的！天底下竟然有如此巧合之事啊！ 钟白的表情从疑惑到明朗再到喜不自胜，仿佛在一秒钟上演了变脸的绝技！ 很显然袁建国在明天会议中的角色十分重要，否则马应生当时也不会单独拎出来说了。 但你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位国家化工研究院的副教授，竟然是自己的友军吧？哈哈哈哈！ “我是不久前才赶到京城，今天下午去了找了马应生副司长，临时添加到明天参会名单里的！”钟白兴奋的对袁建国说道：“袁老师，我这边还有一套完全不同于md那边自动钻爆系统的备选方案，将会在明天的会议上给大家交流！” “什么？你还有另外一套备选方案？那……那是什么方案？”果然，在突然抛出这个消息之后，袁建国立刻进入了钟白预料的节奏之中，脸上浮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第四百二十四章 真的想拜您为师 “您看这会儿风也不小，咱们站在文具店门口也不大适合讨论专业问题。”钟白这会儿又恢复了平日里的节奏，微微一笑，主动邀请道：“既然明天大家都要参加会议，那如果袁老师有时间的话，不如去我的房间里做个小小的交流，我那里还有一些书面资料呢，行吗？” 钟白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他对袁建国的脾气太了解了！ 这个人，一方面是个工业技术专家，可是另外一方面……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业迷！ 但凡和新技术有关的东西，就是再忙再累，袁建国也一定会挤出时间去了解的，因为他热爱！ 果然，袁建国马上双脚就不知不觉的跟上了钟白的脚步，顺便问道：“先说说，你那个方案叫什么名字？大致方向是什么？” “唔……我这套方案叫做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主要是通过改良地下矿井支护办法，提升支撑力的情况下扩大矿井开采直径、增加矿石崩落量……哦，咱们到了房间里再细说吧。” 见老师已经上钩，钟白不禁心里窃喜，一边走一边卖关子，弄得袁建国还不断催促他“走快点”！ 回到房间，袁建国刚往小沙发上一坐，便迫不及待的对钟白吼道：“小钟，你说的那套方案书面资料呢？拿来我看看！” 呵呵，这个催促的口气，果然有自己以前在参与老师课题研究时候的内味儿了！ 钟白不敢怠慢，一边给恩师泡了一杯热茶，一边把自己准备好的那套最新中文版《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方案说明》递了过去。 袁建国也没废话，接过手立刻在台灯下细细的读了起来。 这个年代，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根本没有进入市场，钟白可以肯定国内就算有研究，都还是停留在比较初级的理论阶段，毕竟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的关键之一就在于其中的核心支护设备——dwx系列单体液压支柱本身，而现今整个地球上，唯一有现货的地方，是在苏国乌克兰！ 这东西一定会引起袁建国的极大兴趣，钟白丝毫不怀疑这一点，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对方一边看一边发问让自己回答的准备！ 果然，才不到十秒钟，看了两行的袁建国就开始了！ “小钟，方案里说dwx分别代表单体、外注式、悬浮式技术这三大要素，这个定义是谁下的？” “这是我根据产品特点，个人总结出来的，因为dwx液压支柱最强大也是它最有特点的三个部分就是……” “小钟，为什么你敢强调dwx液压支柱安全性最强？” “因为它具有较强的抗偏载能力和较大的稳定性，柱塞悬浮式技术原理，使液压悬浮力直接通过支柱活柱的内腔作用在顶盖上，使液压悬浮力分担了支柱工作阻力的五分之四左右，使活柱在轴向上的受力仅为工作阻力的五分之一，提高了支柱的稳定性和安全性……” “小钟，为什么……” “因为……” 就这样，曾经的师徒二人在你一问我一答的节奏中，短短四页《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方案说明》问答完毕，时间竟然过去了整整一个小时！ “呼……” 接过钟白递过来的一支烟，在结束了一小时类似“论文审核”的高强度问答之后，袁建国也趁着这个抽烟的机会让大家都放松一下。 “咦，你居然抽红塔山？这烟好，南云那边产的烟里，我最爱抽这个。好多人都说玉溪抽起来更醇，但我还是觉得红塔山够劲儿。”袁建国吸到嘴里才发现是熟悉的味道，不禁有点惊讶的对钟白说道：“小钟，我咋感觉你对我很了解似的，但我怎么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 废话，要是连老师喜欢抽什么烟我都不记得了，那我还是您最喜欢的关门徒弟么，钟白心想道。 尽管前世那会儿自己的收入已经年过百万了，但至始至终都是抽的这款白包软红塔山经典款。 自己一直偏爱抽红塔山，其实也是前世受到袁建国的影响所致，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了现在。 至于袁建国刚才提出这个问题嘛，钟白当然不可能说“那是因为我上辈子就是您的关门大徒弟”这种话，只好想了想，有些模糊的回答道：“呃，可能是我经常看《华国工业报》吧，我记得有一期在上面看到了您的一篇采访，还配了图，图里面好像您就在抽这款红塔山……” “是么？那是啥时候的事儿？我咋没有印象了……”袁建国是个较真的人，听钟白这么说便在脑海里搜索起来，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我也记不得是哪一期了，反正有这事儿。”钟白赶紧打马虎眼混了过去。 袁建国又想起一个细节来，便提醒钟白，道：“对了小钟，我现在还只是一名刚刚评上的副教授，你也别老是‘袁教授’、“袁老师”的叫了，我这既不是正儿八经的正教授，又不是你的老师，这么搞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啊……” 这话倒是提醒了钟白，他眼睛一亮，瞬间一个绝佳的点子浮现出来！ 钟白收起笑容，认真的说道：“那我倒是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了。” “嗨，有啥大家讨论就是！”在专业问题之外，袁建国依然是那么大大咧咧的。 钟白想了想，问道：“现在我是真的想拜您为师，只要您同意，以后我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叫您袁老师了，这事儿您看行吗？” “拜我为师？”袁建国吓了一跳，想了想马上摇头道：“不不不！我说小钟啊，咱们搞工业科学这一行，讲究能者为师，不说别的，就你一个人捣鼓出来的这套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方案，我听完了觉得它的确非常先进，而且成本较低，适合在我们华国大规模推广，以我目前的能力是琢磨不出来的。我又有何德何能能够当你的老师呢？” “那又有什么不可能？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在地下矿山开采支护方面我也只不过是个新人，有了点小小的研究结果，还谈不上成绩，现在部里不还是大概率倾向于采用md的自动钻爆系统方案么？和袁老师您相比，我在各方面都只能算是入门，这种情况下我不能尊称您一声老师，那我也未免太狂妄了一点罢！”说到这个，钟白倒是说的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毕竟上一世里，自己的很多研究成果，没有袁建国的悉心指导，那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 第四百二十五章 认识又怎能不深刻? “那……那我虚长几岁，就却之不恭了。”袁建国毕竟这会儿还年轻，脸皮薄，听钟白都要把自己吹上天的节奏，老脸一红，也不好意思再拒绝，只好答应了下来。 现在的袁建国只比钟白大十几岁，还没有上一世那种两人相差三十多岁，几乎已经是忘年交的节奏，所以还是仅仅自称“虚长几岁”而已。 对嘛，这才符合历史规律嘛，钟白心里一乐，想到。 当然，袁建国答应成为自己老师，不但是圆了钟白上一世的梦，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 这意味着在明天的会议上，钟白不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而是有了一个强而有力的帮手！ 因为袁建国刚刚告诉他，原本在不知道还有钟白这么个备选方案的时候，袁建国基本上也是原则赞同引入md的自动钻爆系统解决问题的。 毕竟这就是个只有一个答案的问题，你不选择这唯一的答案，难道你还能搞出花来？ 但偏偏就这么巧，在碰到钟白之后袁建国才发现事情的解决居然还有另外一种办法，那就是钟白提出的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 经过刚才一个多小时的沟通、了解，袁建国也很快对两种方法有了一个客观、全面的认识，毕竟这未来的大牛也不是吃素的，超越普通工业研究人员的眼光和敏锐性，让他清楚的感受到了，钟白这套方案具有多么大的优势！ 首先就是便宜，不得不说，如果袁建国在之前还不知道钟白这套方案的时候，他也会在明天的会议上对md方面提出自己的观点。 2400万美元的一次性收费，对于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这种中型矿山企业，基本上可以用“天价”二字来形容了！ 企业是绝对拿不出来这么多钱一次性支付的，如果和md人商量分期支付，那按照这两年从md那边购买设备的情况来看，大概率利息也不会有任何优惠，这对一个中型矿山企业来说，无疑是背上了巨大的包袱。 甚至袁建国都觉得，就算他们花大价钱上了自动钻爆系统，能够在今年剩余的时间内实现产量上升扭亏为盈，但后续的利润恐怕都是给md人做了嫁衣。 辛辛苦苦的保住一个中型矿山企业，最后的目的竟然是给md的资本家打工？ 听上去是引进一整套系统方案，但里面可有一件单独设备是华国能生产的？ 哪怕是坏了一个零件，最终也要支付宝贵的外汇，从大洋彼岸的md人手里购买，而且这些设备和配件的安装，全都要由md人上门负责办理，一律不会培训华国当地工人。 这不就是一个长期挂在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吸血机器吗？ 我们华国改革开放，大力发展工业，难道就一辈子当md的打工仔，还是待遇最差、永远不会让你自主研发的那种节奏？ 所以，想到这儿袁建国不禁叹了口气，道：“可是小钟，咱们谈了那么多，也完全了解md这套方案最大的弊端在于无法国产化，但是，你这套系统现在关键的dwx单体液压支柱，不也是外国生产的吗？还是和我们华国关系很不好的苏国乌克兰那边的产品，即使引进成功了，难道它就不会变成第二个md的吸血方案？” 钟白马上解释道：“这完全不一样，袁老师。这份方案上没有提及供应商的具体情况，实际上，拥有dwx单体液压支柱公司专利的，是一家华国的公司！现在只不过是在国内没有打开市场，所以并没有在国内建立生产线，一旦在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应用成功的话，我相信国内还有很多矿山需要产品，那时候完全可以在国内建立一家专门生产相应设备的公司，做到完全国产化，就不会有您担心的问题了。” “啥？拥有专利的是一家华国公司？”听到这里，袁建国终于忍不住惊叹道！ 因为钟白这份方案里只是就方案本身进行了详细的解读，却并没有提及生产环节和专利的事儿，既然袁建国问起，那钟白倒也不怕给他交个底，反正都已经拜师成功，袁建国也是绝对的自己人了，那还有什么藏着掖着不敢说的？ “是的，这家华国公司的总经理也是我以前在山平县化肥厂的同事，名叫余东峰。”钟白不慌不忙的介绍道：“这些我没有在材料里提及，毕竟现在连方案都没有选定……” “有什么不敢提的？”袁建国突然提高声调，道：“既然这套方案总体成本低、易推广，而且还有可能实现国产化，我们就要大力的提，大力的推进！你把相关的信息加到方案里去，明天会上就算你不说，我也要主动站出来和md方面说明这一点！” “你还年轻没有和md人打过交道，你是不知道他们目前是怎么看待我们华国的？他们就当我们是个小学生！是个兜里稍微才有点小钱的小学生！” “和他们这种早就毕业多年的大学生相比，md人的优越感不是一般的强！他们又要赚我们的钱，还在态度上显得很高傲。你看看我们隔壁的小rb，他们虽然也想方设法赚我们的钱，可rb人明面上至少还恭恭敬敬的，时不时还喜欢鞠个躬，话也说得好听，可md人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说到后来，袁建国甚至有点激动起来，显然在这一次之前，他也和md那边的人员打过交道了。 但这种问题，对于重生的钟白来说认识又怎能不深刻？ 钟白敢说自己对当下情况的认识，比眼前的袁建国要深刻一百倍！ “袁老师，不管md人怎么样，但我相信，在明天的会议上，只要当他们真正看到我们这份方案强大的竞争力，我相信这些白种人会收起他们的傲慢的。” “毕竟，面对傲慢，我们最有效的武器，就是实力！只有我们拥有了与之叫板的实力，才能在对抗中占上风！”钟白丝毫不惧，捏紧拳头，信心十足的说道。 “好！我就怕你盲目乐观，到时候又因为领导的压力而不敢发声，这么看来，你倒的确是一个敢于为国争取利益的好同志！”袁建国没想到年轻的钟白竟然如此坚定，丝毫没有退却，对他的欣赏之意顿时大增。 “那咱们自己的工作可不能不细致，对了，这份方案你不是还准备翻译成英文版么？有几个地方我给你说说，还得改一下措辞和专业名词……”袁建国很快进入状态，开始和钟白修修补补起来。 “好的，袁老师……” 第四百二十六章 来自md的三人组 早晨七点，京城，友谊饭店早餐厅内。 这家在京城最出名的涉外饭店里，即使是早餐，也完全秉持了正宗的西式风格，三明治、甜点、牛奶应有尽有，即使是md人也吃不出它们和md国内的早餐有任何不同。 怀特矿山设备制造厂这一次一共派出了两名人士，分别是他们的销售副总监威尔逊，以及技术工程师布拉德利前往华国，专程参与自动钻爆系统全套方案销售、签约的工作。 “威尔逊副总监，如果今天这一次高级别会议商谈成功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很快我们的设备就可以卖给天河省那家企业了？”技术工程师布拉德利抓起一块面包，一边优雅的涂上少许奶酪塞进嘴里，一边顺口问道。 “那是当然。”威尔逊瞟了一眼对方，道：“我们二季度对外出口销售这块，就指望着华国的冤大头企业掏腰包了，要不然车间工人的保险费支付起来都够戗！今天这场会听说有华国工业部司长级别的人员参会，我们不但要他们当场在会上确认天河省那家企业打包购买咱们的方案，而且还要尽量给他们施压，争取拿到更多意向性的订单！顺便我说一句，布拉德利，你难道不想在我们回国之后，公司立刻安排一次夏威夷旅游么？自从圣诞节以来我就没有好好出去放松过，我可都迫不及待了！” “嘿嘿，那不是都要靠您强大的销售技巧让这些华国官员们点头同意么？”布拉德利一听干好了可以安排夏威夷旅游，脸上立刻笑开了花。 “放心吧，华国官员们……虽然咱们还是第一次打交道，但珍妮特主任不是说过了么，他们现在对我们md的技术都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从来不会在技术方面提出任何质疑的，充其量就是在整体价格上乞求我们给他们一定的让步而已。”威尔逊喝了一口牛奶，顿了顿接着说道：“珍妮特主任会利用她丰富的经验给华国官员施加压力的，别忘了他们可是一个shzy国家，只要领导点了头，下面的企业就是砸锅卖铁也必须得无条件执行，这一单足够公司吃很久的红利了，后续每一年还有600万美金入账，现在在西欧根本不可能找到这么容易赚钱的订单了！” 威尔逊口中的珍妮特，正是这一次md官方派出的官员，也就是md经济部亚洲发展署的主任！ 其实原本一个单独的订单，md方面是不会派出任何官员参与的，毕竟md一直号称全球最领先的市场经济，zf很少参与民间的跨国经济往来。 但因为怀特矿山设备制造厂这回是首次来到西亚太区域拓展业务，加之华国方面的要求，引进这种最新的技术希望能有一名md官方的官员同行见证——说白了，就是怕md突然反悔不出售这套自动钻爆系统，再加上珍妮特在就任经济部亚洲发展署主任之前，又是加利福利亚的当地市议员，当初竞选的时候，她也曾经接受过怀特矿山设备制造厂的资助，所以这一次她也就成了赴华三人团的成员之一，并作为官方带队代表的身份出行。 说曹操曹操就到，珍妮特正好端着一个盛有三明治的盘子坐了下来，见两人聊得很是投机，便顺口问道：“威尔逊、布拉德利，你们在聊什么？” “啊，珍妮（这里算是在非工作场合的昵称，jennit在md日常生活中也可以喊作jenny，也就是珍妮），我们在讨论两个小时之后的那场会议呢。”威尔逊见珍妮特坐在自己旁边，便很绅士的为她倒了一杯牛奶，笑道：“都说华国人的钱是现在世界上最好赚的，我们也希望在您的指引下，除了拿下这一单之外，也能尽快的开拓华国市场。” “呵，你们怀特矿山设备制造厂的胃口可不小啊。”珍妮特喝了一口牛奶，微笑道：“在家用电器、汽车和生活消费品这些领域，最好赚这句话倒是没说错，但这一次我们涉足的是他们国家的重工业，你们作为行业人士也应该知道，华国这种人口众多的国家，他们矿山的数量甚至比我们md还要多，恐怕开拓市场的难度不会像想象中那么轻松。” 面对珍妮特有些谨慎的表态，威尔逊倒是显得有些不以为然：“但他们现在的技术很差、很落后，所以产量已经远远跟不上世界平均水平了，才会找我们公司购买方案，难道不是这样吗？所以我觉得，恐怕在当面介绍完我们这套自动钻爆系统取得的骄人成绩之后，那些华国官员应该迫不及待的想和我们签约才对吧？” “但愿是这样。”珍妮特拿起一块餐巾纸，擦了一下嘴角，道：“有件事情要和你们说一下，昨天晚上我接到华国工业部的电话通知，说他们将会在今天的会议上临时增加一名天河省工业厅的工作人员，而这名工作人员还有另外一套方案，他有可能要在会议上作介绍发言，你们这边有没有和这有关的任何消息？” “天河省工业厅的工作人员？另外一套工作方案？”威尔逊听了之后摇了摇头道：“没有。就算有，应该也不会影响我们这次的销售工作。” 技术工程师布拉德利也趁机插嘴道：“珍妮特主任，我不知道您所说的这个人和什么另外的工作方案，但是我知道几个月前，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和我们公司联络的时候，曾经提及他们准备加大坑木用量，扩大矿井直径以求提升产量的暂时过渡措施，我想即使明天这人有什么想法，恐怕也是这种落后、粗暴的临时措施而已。” “是么？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们两人的回答表明，这个所谓的‘另外一套方案’，和本次你们要出售的自动钻爆系统实质上无法构成任何威胁？” 威尔逊和布拉德利两人对看一眼，马上齐齐冲着珍妮特点头道：“我们觉得应该是这样。” “那就好。我还以为他们晚上临时弄这个事情是一种变相的施压，想让你们降价或者调整方案呢，既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威胁，就让那个什么工作人员到时候发言得了，毕竟这一次是咱们来华国做商务工作嘛，你们也不要太过于喧宾夺主，让那些华国官员觉得他们任何东西都改变不了，明白吗？” “这个我们当然听您的。”威尔逊和布拉德利赶紧点头称是。 第四百二十七章 迟到 “一旦确定订单，你们最快可以在什么时候交付并组织第一批安装、培训的工作？”珍妮特顺口问道。 技术工程师布拉德利立刻回答道：“通过空运的话大约五天，海运则需要二十天左右，毕竟第一批安装人员只能是我们md人，当然，选择权在他们华国那边。” 威尔逊也补充道：“不管采用哪种方式，都必须保证他们的资金电汇到我们公司的户头之后才能进行，对这些第三世界的shzy国家咱们可不敢赊账。” “嗯，不管怎么说，祝我们这次会谈顺利吧，愿上帝保佑大家。”说完，珍妮特虔诚的用手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 …… 九点整，这场关乎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生产改革的重要跨国会议，就即将在工业部大楼的三楼大会议室开场了，尽管这里面连一位来自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人员都没有。 会议由工业部规划司承办，司里今天的出席的有司长齐修，副司长马应生，以及还有下面两个处承担具体工作的同志们，会议由副司长马应生主持。 袁建国作为特邀的工业设计院副教授也出席了会议，而钟白则没有坐到大会议桌上面的资格，被临时增补进的他只能作为列席人员，单独坐在后面贴着墙壁的一排小椅子上。 工业部干部同志们的英语水平还没有那么高，不是所有人都能流利的听、说英语的，所以司里特别配了一名英语翻译。 提前到会场的齐修司长，先是和同志们强调了一下今天有外宾参会，请大家注意一下外事纪律之外，便一眼扫到了坐在下手边上的袁建国。 打量了一下对方的面色之后，齐修倒是有点惊讶：“袁教授，你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吗？咋看上去有点疲惫？这场会议很重要，我们司里还等着你到时候专业的发言呢。” 袁建国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轻轻摇头道：“没事，昨天晚上查阅资料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晚睡了一会儿，影响不大，齐司长和各位领导放心吧。” 袁建国嘴上这么说，心里倒是默默的想道，昨天晚上我压根就没回家好么，一直在招待所房间里和小钟讨论各种细节直到夜里三点，最后索性就住在招待所过夜了。 袁建国这会儿好歹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晚上一熬夜那自然白天的精神状态看上去就有些疲惫。 听他这么说齐修心下才安，毕竟作为规划司的众人其实对技术本身的了解还没有到达最专业的状态，而这次会议部里又没有明说要技术司的人参加，所以齐修才第一时间想到了找专家这个措施，从工业研究院把袁建国给“借”了过来。 当然，在齐修看来，今天的事情如果不出大意外的话，基本上采购md这套自动钻爆系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纵然那个天河省工业厅来的小钟提了另外一套方案，但自己是不怎么看好的。 毕竟替代设备不是国产的，国内也没有现货，最重要的是，据马应生说，那套设备是苏国乌克兰某家机械厂生产的新产品，昨天听到这儿齐修就打断了马应生的话，没有再让他说下去。 要知道那可是苏国啊！苏国和华国的关系从60年代撤出专家之后就一直没正常交流过，即使现在那套方案里的苏国设备合适，你又有什么途径能进得来呢？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后面马应生说让天河省厅派来的钟白同志参会，适时给他一个发言的机会，本来齐修昨天也想否决这个提议的，但是他考虑到毕竟天河省那边一个同志都没有叫，加上自动钻爆系统实际上是解决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问题，所以最后还是点头勉强同意了马应生的建议，这才有了钟白今天列席会议的机会。 会议原定九点钟开始，华国这边的人从八点四十五分就已经坐得整整齐齐在会议室里等了，不过直到九点十分，还没有等到md方面人员的到来，下面便有些人员开始小声嘀咕议论了起来。 “大家都安静一点，让外宾看到了这种会场秩序不好！”齐修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这才让有点嘈杂的会议室重新安静了下来。 他心里也直纳闷，不是昨天都和对方确认过了九点整开会的么，怎么这都过了点十分钟了还没看到人来呢？ 难道是因为昨天晚上临时增加钟白作为会议列席人员引起了m方人员的不满吗？ 于是，齐修往后瞟了一眼，只见那名叫做钟白的年轻同志低头坐在后排看着手中的资料，闷不吭声，这幅老实的做派倒是让他心情稍微舒缓了一点。 看来基层的同志还是是识大局顾大体的嘛！ 但齐修不知道的是，钟白这会儿心里正在喷那帮md人呢！ 麻蛋的，这不是m国佬一贯的霸权作风吗？ 不要说1982年了，就是在前世的2020年华m两国开展国际贸易正式谈判的时候，md人还喜欢用这种小伎俩来展示他们的优越感！ 从不遵守会场纪律到不遵守谈判规则，这些狡猾的md人总是喜欢从一个又一个小细节上试图刺探华国谈判者的底线。 你能容忍我开会迟到半小时，那就可以容忍我收了钱之后延迟半个月发货。 你能容忍我一边开会一边打电话，那就可以容忍我在签好的协议上又突然增加几条临时的不合理规定。 他们就是用这些不要脸的操作，时不时的在华国方面占便宜，对外还美其名曰是坚决执行“m国优先”的政策，可谓是一点世界第一大国的风范都没有。 今天又来这一手，钟白已经隐隐有所预感，恐怕前面坐的这些个从没和md人打过正面交道的规划司领导同志们，怕是要吃亏哦。 果然，又等了十来分钟，几乎要到九点三十分的时候，三名金发碧眼的md人这才慢慢悠悠的走进了会场。 md经济部亚洲发展署的女主任珍妮特、怀特矿山设备制造厂销售副总监威尔逊和技术工程师布拉德利在工作人员人员的指引下，朝着留好位置的大会议桌另一边走去。 齐修不敢怠慢，立刻站起身来热情的和对方一一握手打招呼，但以珍妮特为首的md人这会儿脸上却挂着招牌式的假微笑，只是轻轻的走了个形式，然后坐下来不痒不痛的解释了一句。 “诸位，很抱歉我方今天参会来晚了一点。主要原因是你们京城的交通条件不大方便，我们在友谊饭店门口等出租车一直都没有等到的缘故。”珍妮特话中的内容虽然是在道歉，但说话的语气却一点歉意都没有，反而有些甩锅到客观条件上的节奏。 翻译赶紧把珍妮特的话翻成中文告诉了大家，齐修马上摆了摆手，笑道：“珍妮特主任，不要紧的！我们华国现在条件是有点落后，还请谅解。那咱们就开始会议吧！” 这话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唯独坐在后排的钟白心里气得七窍生烟！ 要不是他今天只是会场上一小兵，恐怕按照钟白一贯的节奏，早就跳起来先回喷一顿了！ 麻蛋的，鬼知道这些洋鬼子说的是真是假啊，为毛我们的人还要帮他们圆谎？没有这个道理嘛！ 第四百二十八章 触了逆鳞 等三人坐好后，今天的会议才正式宣告开始。 马应生副司长自然从一开始走流程，包括介绍双方的参会人员、今天会议的主题等等。 当介绍到列席人员钟白来自天河省工业厅的时候，计划司这边的同志们倒是没有太多惊讶，毕竟大家都知道这次商议的自动钻爆系统就是为了解决天河省地下铝土矿山的问题，有一个当地工业厅的同志列席实属正常。 倒是珍妮特主任在听到钟白的名字之后，下意识的朝坐在靠墙壁的钟白望了一眼。 看上去很年轻，低着头在看手里的资料，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就是这个年轻人提出了另外一套方案并准备发言？看上去怎么和一个md的高中生差不多，珍妮特只是稍微把眼光放在钟白身上几秒钟之后，便从此将他抛在脑后了。 等马应生发言完毕之后，终于轮到md方面的人员发言了，当然，作为md经济部的官方人员，自然这个任务要落在珍妮特主任的头上。 和华国这个级别的人员交流，珍妮特自信是不用准备任何稿件的，她信手拈来道：“诸位华国的朋友们，很高兴能够在贵国京城和大家坐在同一间会议室里商谈本次地下矿山开采方案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自从我们华m两国建交以来，在各个领域里我们md都给了贵国很大的支持，这一次的地下矿山开采方案也是由我们加利福利亚顶级的怀特矿山设备制造厂所带来的最新技术——自动钻爆系统，等会儿他们公司的销售副总监威尔逊和技术工程师布拉德利将会在细节上给大家做更多说明。” “但在此之前，我想要表达的是，和以往的技术交流不同，这一次的自动钻爆系统是我们md国内最新的技术，而非将淘汰的二线技术销售给你们华国，这也是一次在两国技术交流和援助方面展开的新尝试，我们相信华国在改革开放之后的经济前景，尤其是工业发展的经济前景是令人向好的，所以在时机恰当的时候，这些最新的技术除了和欧洲那边有所交流之外，也可以和华国的朋友们分享。” “而我本人来参与这次会议，就是为了要见证这个新起点的开始，那么在这里我先以个人名义预祝我们的合作成功吧！” 珍妮特主任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不但把这一次的会议定调为md对华国的“技术援助”，站在了所谓的道德制高点上，而且她还丝毫没有提及刚才马应生在致辞时候提到的还有另外一套备选方案的事情，就当钟白和他的方案完全不存在一样，大言不惭的把结果先给预定了！ 不明真相的同志们听到一名md经济部亚洲发展署的主任把调子定得这么高，又是一副庆祝成功的语气，大家纷纷鼓起了掌，一时间会议室里的气氛就变得好像它不是一个谈判会议，而是一个庆功会议的节奏了！ 钟白没有鼓掌，他也不可能鼓掌。 因为在他眼里，对方准备一揽子出售的自动钻爆系统方案，简直就和抢钱没有任何区别。 没错，自动钻爆系统也算是目前md国内的一线地下矿山开采方案了，但它价格昂贵，还有不少隐患，至少这套系统在钟白的记忆中，在欧洲国家的推广并没有珍妮特吹嘘的那么顺利！ 这玩意儿还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进化，毕竟md人向来都认为他们的技术是全球最先进的没有之一，直到连续经历了十几年的改进之后，一直望不到尽头不说，后面也因为它本身越来越庞大的成本和昂贵配件设施的高损耗率，最终在2016年前后宣布不再进行更新。 而那个时候的地下矿山开采市场早已经成为液压支柱技术的天下，毕竟开采成本越来越高的趋势无法避免，矿山企业也纷纷开始在降低技术成本的角度做文章，于是综合性价比更高的单体液压支柱顶板法便成为了主流，尤其是在华国国内，几乎占领了95%以上的市场！ 当然，这些未来发展的趋势，在座这么多人只有钟白一人心里清楚，他也不觉得现在的计划司在不了解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优势的前提下觉得md的方案好是一件多么错误的事情。 毕竟人的认识都是有历史局限性的，在工业领域上，这一点又尤为重要。 钟白现在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等会儿到自己发言的时候，该如何又准又狠的点明对方这套方案的不合理性和不适应性，把自己的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的优势很快给大家说清楚，帮助司里的领导作出一个科学的判断。 但就在他低头思考的时候，眼尖的珍妮特发现钟白似乎对自己的发言无动于衷，不但没有鼓掌，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来看一眼！ 这就触了她的逆鳞了！ 好歹我也是个堂堂亚洲发展署的主任，今天本不应该来这种级别的会议，至少也应该是和你们华国经济部乃至更高级别的领导同坐的，发个言都是属于给你们面子了。 没想到居然在这种场合还有个不长眼睛的年轻人敢不鼓掌欢迎？ 想到这儿，珍妮特立刻收起了脸上职业般的微笑，盯着钟白的方向问了一句：“那位年轻的朋友，莫非你是对我们md自动钻爆系统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所以没有任何赞许的意思？我听说今天的会议上还有一份所谓你们华国国内自主出品的‘备选方案’，不知道是不是你提出来的？” 见珍妮特脸色有变，又突然盯着钟白说了一长串英语，司长齐修听了翻译之后不禁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会议一开始这个钟白就惹得外宾不高兴了？ 他立刻转头压低声音对钟白问道：“你刚才做了什么？！为什么珍妮特主任会单独提到你和你提出的方案？” 钟白当然听得懂没有翻译的英语，事实上刚才翻译还把话说得委婉了一点，不过他并不在乎珍妮特有些不满的情绪。 第四百二十九章 整套方案出售 “齐司长，我刚才什么都没做。”钟白一摊手道：“她刚才询问备选方案是不是我提出来的，我可以回答她‘是’么？” 齐修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钟白纠缠，毕竟这个会议md方面提出时间控制在三个小时之内，也就是到中午十二点下班前，现在因为对方迟到半小时已经时间不够了，如果再在md方面开始进入正题之前让钟白节外生枝，那这会还能不能顺利的开完，能不能顺利的把事情谈好了？ 于是齐修司长瞪了一眼钟白，道：“现在不是你发言的时候！你就老老实实坐着，认真听，后面如果有剩余时间，会让你发言的。” “好的，齐司长。”钟白并不和这位领导争辩，继续默默的低头看资料。 齐修则冲着马应生打了个眼色，意思是这个小事情已经处理好了，让他赶紧请md方面的人员把他们的自动钻爆系统方案详细阐述并做现场问答，毕竟光看资料得出的结论是不全面的，要不然千里迢迢把人家从md西海岸请到京城来做啥？ 马应生很快走完了属于他的流程，然后珍妮特主任也不再抢镜头，而是看了看销售副总监威尔逊和技术工程师布拉德利两人，问了一句：“你们两位绅士，谁先进行说明？”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便很快形成了共识。 销售副总监威尔逊清了清嗓子，拿着手中的资料准备开口了。 这个细节又被钟白看在了眼中。 尽管从介绍身份时候听得出威尔逊要比布拉德利在公司的地位高，但一个技术方案交流会竟然先让搞销售人先发言，而不是搞技术的，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对方更看重的是这笔生意的销售订单能不能做成，而不是更多关注在自动钻爆系统方案本身的技术上！ 这也进一步反映了对方此行的心态，那就是他们是来卖东西的，东西好不好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你们华国必须要掏钱买他们打包的整套方案就对了！ “这套适用于全球中小型地下矿山开采的自动钻爆系统，之前我们怀特矿山设备制造厂从未像今天一样，进行全套打包出售过！”威尔逊不亏是搞销售的副总监，上来就先给你来一套恐吓三连，故意把气氛造得很高：“西欧曾经有某个国家也想引进我们的全套方案，但我们拒绝了！因为它是全球目前科技含量最高的地下矿山开采整体方案！更不要说在shzy国家范围内，事实上，若不是珍妮特主任一再强调目前华m两国几年前才开始建立深厚的友谊，现在你们国家在这方面急需帮助的话，我想我们公司也不会考虑整套方案出售的！” 这番话一出，与会的华方同志们纷纷大感庆幸，面露喜色！ 原来，华国居然是md自动钻爆系统全套方案对外出售的第一个国家啊！ 毕竟都是工业部的同志，大家都深深的明白，在整个工业的发展上，尤其是开采业这种基础重工业的发展上，此刻我们华国和西方发达国家的差距有多么大！ 见镇住了华方人员，威尔逊心里暗喜，心道这帮黄皮猴子果然很容易忽悠，稍微说两句就把他们给吓到了，哈哈。 但这位销售副总监面上依然毫无表情，摆出一副冷酷的姿势接着介绍道：“那么，接下来就由我来对准备援助出售给贵国某中型地下有色金属矿山的自动钻爆系统做一个全面的介绍，技术方面待会儿会由布拉德利工程师和大家进行faq（常见问题解答）互动。” “作为全球首个成套的模块式机组，自动钻爆系统包括回转冲击式凿岩机、装药缸和风动冲击器，我们不会为贵国单独出售其中某一个环节的设备，而是全套方案整体出售。整体售价为2400万美元，包括对该中型地下有色金属矿山目前所有开采的子矿山进行全面改造、并将设备安装调试完毕，确保其在安装完毕后的一年内正常使用。” “经过我们内部人员的测算，整套方案预计可有效提升原矿石产量30%以上，且大大降低安全事故发生率，这些详细的原理和数据等会儿布拉德利工程师会给大家解读。” “而在新安装使用一年之后，每年该自动钻爆系统的全套维护、培训使用费将为600万美元，全部由m方人员进行，一年一付，至少三年。三年后是否由m方人员继续维护，决定权在矿山方。” 这就是怀特矿山设备制造厂的全套打包方案出售，钟白听后并没有太多意外。 因为之前在孙光石家里的时候，他就已经见过这套方案的售价了，现在看来基本和当时是一模一样的，没有任何调整。 与会的齐修和马应生对此也通过之前的材料了解过，没有什么意外。 但司里下面的同志们就显得有些惊讶了！ 毕竟他们的级别不够高，还没有看到这些，会上第一次听到全套方案售价高达2400万美元、且后续每年还要收取600万美元/年的维护费之后，纷纷瞪大了眼珠，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是不是翻译错了？2400万美元？不是2400万人民币？” “这个价格也忒高了一点吧？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他们能承担得起吗？” “光企业自身承担肯定有难度，何况他们已经连续减产亏损三个季度了，恐怕当地zf和部里、他们省厅还要想办法联系贷款或者注资才可以……” “等等，刚才这位副总监说后续每年还要收600万美元的维护费？” “是啊，至少收三年，那就又是1800万美元，加起来一共是4200万美元！” “4200万美元！我的天……” 听到下面的同志们议论纷纷，齐修微微皱眉，主动提问道：“那么威尔逊总监，这些费用，我们可以使用人民币支付吗？” 威尔逊傲慢的摇了摇头，挤出一丝微笑道：“不，司长先生。鉴于你们华国近年货币发行增长的原因，我方只支持美元支付。” 这意思就是要动用外汇储备了呗！ 好歹大家都是工业部工作的同志，对这个数目字外汇金额的认识远比基层同志来得深刻。 要知道，整个华国在1981年底的时候，所有外汇储备金额一共才47.73亿美元！ 4200万美元，几乎是上一年底国家外汇储备金额的1%了！ 第四百三十章 这货在读说明书 动用国家接近1%的外汇储备金额去购买一项外国的工业技术方案，这已经不是工业部一个部委能够决定的了，绝对要上报gwy进行审批才行。 “这个我清楚。”齐修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在设备购买这些硬件花费支出上采用美元支付这没有多大异议，因为那都是你们md的原产产品，但后续培训、维护的费用能否换成人民币结算？” 4200万美元的总金额全都用美元支付，和2400万美元的一次性金额使用美元、后续1800万美元的维护金额使用人民币支付，这两者也是有很大不同的。 毕竟一下子就少了40%的外汇支出，所以齐修在知道首次购买基本没有商量余地的情况下，转而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后续维护能否换成人民币支出这个重点上。 这也是他昨天和马应生商量的结果，毕竟外汇支出越少越好，按照常理来说，一次性投入对方大概率是不会退缩的，但只要把设备弄到手之后，熟练使用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故障，那么后续就没有必要再全部使用过美元外汇支付了。 但就在齐修有所憧憬的时候，威尔逊的回答再次给他当头一棒！ “这同样不可能，司长先生。”威尔逊这一回甚至连装样子的微笑都没了，完全是一副冷冰冰的商人脸孔：“我方要求所有的费用全部使用美元支付，且不允许使用任何形式的人民币替代支付，否则到时候合同上我不会签字。” 齐修司长听到这话忍不住也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 这帮md人怎么做个生意连一点退让都没有？ 他当然在事前已经做过评估，那就是md方面大概率不会同意用人民币支付，但对方坚持使用美元支付的态度如此坚决，是齐修没有想到的。 现在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显然对方不可能有任何松动，让对方进入下一个技术互动问答阶段是一个明确的选择。 这个阶段是很重要的，说白了就是双方在技术上互相“交流”，当然实际上也是尽可能的给对方的技术挑错。 只要挑到错误，就可以用来作为谈价的本钱，错误越多，那么对方就越容易降价，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要不然专门把袁建国副教授请来做啥？不就是做这个的么？ 还有司里这么多同志们，反正数量不少，大家的理解也各有各的长处，指不定就在哪个环节收获点意外惊喜呢？ 齐修立刻给马应生打了个眼色，主持会议的马应生心领神会，轻咳一声，道：“那么，威尔逊副总监介绍的环节暂时告一段落，双方进入会议下一个环节，那就是faq（常见问题解答）互动。” 布拉德利工程师点点头，翻开自己携带的内部资料，冲着翻译说道：“我这边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毕竟是搞具体技术的，布拉德利没有像威尔逊那样浮夸，该准备的资料还是准备好了的——尽管在他心里觉得这些华国官员们不大可能问到一些实质性的问题。 毕竟这套方案在md那边也才不过全面实行两年左右而已，而且因为md国内对科技的立法，很多技术是根本不允许撰写国际论文放到期刊库里查询的，这也是md一种不要脸的科技自我保护方法，那就是等我在国内把钱赚够了，再对外出口一些我认为已经进入淘汰阶段的技术。 所以从布拉德利的内心来讲，他还真不是威尔逊那般傲慢的心态，而是抱着一种类似于“下乡扶贫，我把好东西都给你们”的想法来准备面对提问。 计划司一名同志拿着手中拟定好的问题开始提问，但在钟白听来，这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诸如…… “布拉德利工程师你好，我想问一下你们这套自动钻爆系统里的新型炸药不使用雷管起爆，装药量不多，这个技术我国的地质条件下能够实现吗？” “当然能够实现！我们md的地理条件多样性并不比你们的差，我们也有复杂的沉积岩、页岩地质结构，而md国内使用这套系统的矿山遍布各个州，各种地形。下一个问题。” “不，我的意思是，如果是炸药的话，这一块我国化工企业也可以类比进行开发生产，这样就可以不用引进它了，在整体方案中可以去除这块的成本。” “这位先生，我们公司的威尔逊副总裁刚刚已经强调过，所有的设备、技术都是打包出售的，这种技术你们华国目前不可能有，在短期内……哦不，至少在五年以内也无望开发，所以这个问题的前提就不存在，你们只需要支付规定的费用，这一切都会由我方提供的，谢谢。” “布拉德利工程师……” 钟白越听越不是滋味，不但己方的同志们问的问题都比较业余，而且布拉德利的回答其实也不怎么专业。 他更多的是用打包销售这个概念糊弄过去，就算问到一些凿岩机或者冲击器的专业问题，布拉德利也更多的是从整体方案运行的理念上进行阐述，而不是分别就某个技术问题内在的细节告诉大家，这就很鸡贼不说，也根本不是什么问答。 因为这货明显就是一副在读说明书的节奏嘛！ 什么？你问说明书里为什么不说明他的核心技术的原理？ 这不废话嘛，他要是说明了，你按照这套原理来设计相同的设备部件，最后经过试验通过实际生产环节验证，那不是就可以自己生产了么？还花这么大价钱买它的做啥？ 更不要提这帮老md人强烈的专利保护意识了，钟白数过，在刚才短短的六个问题里，有两个布拉德利都以这是他们技术专利核心的一部分而予以拒绝回答了。 就算齐修司长也忍不住想打探，但对方的珍妮特主任总是会适时的跳出来善意“提醒”司长同志，技术问题可以在安装运行后的实际工作中再及时交流嘛，何必在事前问这么多呢？ 总之，这帮md人就是一句话，现在你们就得同意我们的正题打包出售方案，不许降价，还不许问，不许质疑，否则我们这边就一律不予正面回答！ 第四百三十一章 过载断电的问题 这商务谈判自古以来就没有只有一方说话，另一方只有听话的份儿。 那样就不叫谈判了，那叫单方面的服从同意！ 而现在齐修司长显然也明白了这个道理，眼看着同志们一个个问题都被布拉德利轻描淡写的推了过去，他觉得是时候让袁建国这个专业能力最强的人出手了。 “袁教授，您可以在技术方面多问几个问题。”齐修先是对袁建国点头示意，然后又转头对珍妮特说道：“珍妮特主任，这位袁教授是我们华国工业研究院在矿山开采等重工业方面的专家，他想和布拉德利工程师好好探讨一下自动钻爆系统里的一些技术细节和疑问，希望大家能认真交流。” “好的，我们一贯秉持着认真交流的理念，不是吗，司长先生？”珍妮特微笑起来，四十多岁脸庞上的雀斑也随之轻轻抖动，看得钟白一阵头皮发麻。 这时候，袁建国拿出一份巴掌大的小抄，这是他昨天晚上和钟白针对自动钻爆系统几个疑点所总结出来的讨论精华，将身体微微前倾，一张口便是有些缓慢，但是发音却吃得很准的英式英语开局。 “工程师先生，我问的问题比较专业，所以这边也准备好了小黑板和粉笔，如果有一些嘴上说不大清楚的细节，我希望咱们双方都能够用绘图的方式将它解释清楚，这个方法，你应该没有什么疑问吧？” 说完，袁建国便冲着后排坐着的钟白招了招手，钟白立刻从门外拿进来一块已经准备好的小黑板和粉笔盒，然后将小黑板挂在了会议室正面的墙壁上！ “这……” 别说布拉德利和其他两个md人了，就连齐修和马应生两位司领导也傻了眼。 昨天在布置会场的时候压根就没有这个环节啊？那这小黑板是哪儿来的？ 按理说，有这种比较新颖的环节安排，一般情况下提出者袁建国都应该提前给承接会议的计划司先打个招呼，但他们并没有听说。 但两人又不可能当着外国人的面询问袁建国，毕竟袁建国是工业研究院的人，和他们计划司互不隶属，也不存在上下级关系，不能像对待钟白那种询问下级的节奏开口，所以只能在大眼瞪小眼之后便默许了小黑板的存在。 只见袁建国不慌不忙的走到小黑板前，拿起粉笔三两笔就勾画出了一整套自动钻爆系统主要设备的外型立面图，然后在下面写下一串英文。 energysupplyprincipleofmodrunit（模块式机组能源供应原理）。 然后袁建国便转头对布拉德利问道：“工程师，据你们提供的资料来看，自动钻爆系统这套模块式机组的能源供应，应该是采取集体供电，分别安装安全保护措施的对吧？” “对啊，任何模块式机组都是这样操作的，有什么疑问吗，教授先生？”布拉德利疑惑的点点头，没搞明白这位袁建国教授为什么大张旗鼓的弄个小黑板上来画了画，然后问出这么基础的问题来。 “但我发现，你们列举的非过载安全运行电流数据全都是在非爆破状态下的均值，却没有列出炸药在岩壁爆炸时候的峰值，那么如何确保在大规模爆炸的时候，模块式机组的能源供应能够保证平稳，而不会发生过过载断电呢？”袁建国紧接着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这个问题，是钟白昨天晚上在和他讨论的时候提及的，当时袁建国还觉得有些奇怪，心道钟白为什么抓住这么小一个细节来专门大做文章，不过在后来听到钟白的解释之后他就明白了…… 所以，现在就是验证钟白昨晚的推测是否真实的时刻，那么袁建国当然是选择一上来就直接发飙的节奏。 “过载断电？您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来？！我们md出品的设备，首重的就是设备的稳定性和确保工作环境的安全性！”布拉德利口气依旧显得很“科学”的样子，但心里一惊，脸上的表情已经微微起了变化。 但这个脸色上小小的变化没有瞒过坐在后排的钟白，也没有瞒过站在小黑板前的袁建国！ “据我所知，你们这次采购方案的是一家总探明储量仅有6500万吨、年生产量不到40万吨的地下铝土矿山，即使三个子矿山同时使用自动钻爆系统，它们加起来开采所需能源供给也不会超过5万千瓦时每日，你们难道怀疑我们的设备在这么低的供能环境下还会出现断电的情况？”布拉德利看到袁建国一脸不相信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开始爆数据了！ “三个子矿山，5万千瓦时的日耗电量当然不会出现过载断电，这一点我十分清楚。”袁建国一丝不苟的回答道：“但是，如果这套系统推广到有十个子矿山以上、并且挖掘的不是地下铝土矿山，而是常规的地下煤矿矿山呢？那时候工程师先生还能保证不会出现过载断电的情况吗？” “我拒绝回答预设性问题！你们这一次的目标，不就是在那家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安装使用我们的方案吗？他们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把开采量扩展到十个子矿山以上？这个问题问得很荒唐，很有失您的专业水准！”布拉德利显然怒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袁建国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延伸到完全不同的情况上去！ 见对方反应果然异常，袁建国继续按照昨天钟白的提示，不依不饶的接着问道：“我当然不是说和源市方面短期内会有这样的调整，但刚刚你们的威尔逊总监不是强调过这次合作只是开始，而后面的大规模在华国境内销售才是最终的目标吗？” 布拉德利显然不松口：“那是非技术问题，我现在只回答技术上的问题！销售市场的相关问题，应该由威尔逊副总监回答！” 一旁的齐修和马应生听翻译也是听得一头雾水，怎么袁教授突然就问起了同和源市完全不想关的问题呢？ 但这时候从一开始就坐在后排没有吭声的钟白站了起来，突然用英语问道。 “不过布拉德利工程师，有资料显示，md的俄勒冈州一家地下有色金属矿山开采的时候突发过载断电的情况，那次影响超过了12小时，矿山的直接经济损失超过10万美元。而那家地下矿山也不过只有七个子矿山而已啊。” 第四百三十二章 踩到尾巴 “你……你在乱说些什么？！”听到“俄勒冈州”这个名词的时候，布拉德利的脸色再也绷不住了，明显为之一变！ 看对方这个神色，钟白便知道，自己对记忆中那件事情的猜测联想，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事实了。 没错，对于自动钻爆系统在刚开发出来的1980年前后几年时间里运行的情况，钟白原本是记不大清楚的。 因为上一世他就是通过查阅资料等方式对历史进行了解，而那个时候的记录又不甚完整，尤其是涉及到那种md境内完全属于m资矿山企业的记录。 不过，钟白却记得在2003年单体液压支柱被华国国家科学技术部列为“十五”国家科技成果重点推广计划项目之后，大约在2008年前后，曾经有一期特别的工业内部期刊里面记载了单体液压支柱在md那边热销的情形。 其中一个细节描写大约前后不到200余字，但钟白却记忆犹新。 那就是期刊里说“md矿山企业，尤其是西海岸的俄勒冈州有80%地下有色金属矿山引入了我国的单体液压支柱技术，用于取代原本不甚稳定的开采方案，据某铜矿山管理人员叙述，我们的技术在节能方面拥有很大的优势，杜绝了以往时常在矿山发生的过载断电现象……据这位人员称，早在80年代初期，俄勒冈州的地下矿山就因为过于倚重模块式机组的联动性，因为地方电力能源发展跟不上矿山的发展速度，过载断电现象时有发生……” 这一段细节里，虽然没有明确提到“自动钻爆系统”这个名称，但以钟白的分析能力，加之他回忆中的原文里有清楚写下“模块式机组”这几个字，以及今天会议一开始威尔逊副总监在md内部市场推广自动钻爆系统成绩时候的大吹大擂，钟白很快就猜想到是不是在矿山充沛的俄勒冈州其实推广使用的模块式机组就是自动钻爆系统本身！ 现在看到布拉德利的反应，恰好就证实了这一点！ 如果不是他们开发的玩意儿引发了俄勒冈州地下有色金属矿山的过载断电现象，那这位刚才还一直稳如老狗的技术工程师，为何在听到自己的质问后慌张得手足无措？ 这分明就是被踩到尾巴的心虚表现嘛！ 所以钟白当然是打蛇随棍上，顺撵下坡羊的节奏，微微一笑道：“我又没说这个事情一定是你们自动钻爆系统引发的，工程师先生你在紧张什么？俄勒冈州那么多家地下有色金属矿山，也有可能是使用其他方案导致的过载断电啊。” 一听钟白没有指认是己方方案导致的，一旁的销售总监威尔逊这才松了一口气，下意识来了一句：“对对，我们在俄勒冈州各大矿山的推广使用份额还没有到100%，到去年年末也一共只有73%的使用比例而已，你说的那种现象一定是剩下27%未采用我们方案的矿山发生的！” 呵呵，你不说这句画蛇添足的话还好，现在你一说，那不就更加坐实了不但有这事儿，而且这事儿还恰好就是你们这套方案所导致的呢？ 到这里钟白也就不再追问了，反而坐下来静静的看对方的表演，以及这边计划司上上下下同志们的反应了。 果然，等翻译把刚才钟白和两人的对话翻成中文之后，齐修和马应生两人的脸色上明显多了几分怀疑之色。 好歹都是司级领导了，对这种回答如果都分辨不出来到底是掩盖还是真的如同威尔逊狡辩的那样——用他们家方案的都没事，有事的一定是别家方案的，你信吗？ 局面总算从开会伊始的西风一边倒变成了东风小吹一下，对于商业谈判来说，这无疑是有利的。 本来齐修司长还觉得钟白的发言来得太突兀，没有遵守会议流程，有点违反会场纪律，但因为这一下戳中了md人的软肋，也就不再怪罪他，只是轻描淡写的一侧头，对钟白说道：“小钟，这会儿还没到你发言的时间段，等会儿会议是安排了时间给你的，要记得遵守会场纪律啊。” “嗳，谢谢齐司长的提醒。我记得了！”钟白立刻乖如一只小白兔，看着威尔逊和布拉德利吃瘪的样子，强忍笑容点头道。 经过这个小插曲后，威尔逊也马上开始给布拉德利咬耳朵：“你这个蠢货！现在和他们扯那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咱们跑这儿来，就是卖方案给他们的那座铝土矿山，其他的事情，你一律不要再提！” “是……是，可是威尔逊，他们问这些技术问题我没有办法不回答啊……”布拉德利也委屈得一批，心道明明是你嘴巴大刚才突然就把俄勒冈州的事儿说出来了，为毛要我背锅啊，于是他也摆出一副“这事儿责任不在我身上”的节奏开始叫苦。 “假设性的技术问题统统不要回答！”威尔逊瞬间感觉这个工程师只有智商、没有情商，又在他耳边恶狠狠的叮嘱道：“除非他们真的掌握了我们这套方案的弱点，但那可能吗？这些数据公司都从来没有公布过，你当华国人的脑子是电子计算机，还能靠计算猜测的？” “好好，我知道了……” 两人咬完耳朵，威尔逊才用手稍微调整了一下领带，恢复了刚才的傲慢神色，看了看手表道：“剩余的时间不多了，这位教授如果还有什么专业的问题要问，就请加快一点吧，不要耽误了后面签署意向协议的时间。” 看看，这就是傲慢的白皮，他们永远只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来看待事情，总觉得华国人就和猴子智商一样低下。 尽管刚才已经露出了马脚，但威尔逊一个拙劣的辩解之后，他们就认为过关了？ 不，钟白还准备了更多。 袁建国这时候又摸出了口袋里钟白给的第二张小抄，继续履行他的职责。 只见我们的袁教授不慌不忙的又在小黑板上写下了几个数字，便笑眯眯的朝着布拉德利继续问道。 “工程师先生，如果我们不谈其他种类的有色金属矿山，单就铝土矿山而言，铝土性质偏软，所需顶板支撑力也较煤矿或者其他矿山来得低，那么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你们这套方案里的风动冲击器呢？” 第四百三十三章 m式空压机 这个问题一出，刚才还觉得袁建国问题十分尖锐的布拉德利立刻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个人连风动冲击器的优点都不知道，还敢说是专家教授？ 回想起刚才威尔逊对自己的叮嘱，一定要就事论事，不能谈及和本案无关的任何事情，布拉德利便照本宣科的读起了说明书里有关风动冲击器的那一段介绍。 “风动冲击器也称风动潜孔镇，是以压缩空气作为介质而工作的。同时，压缩空气也兼做先孔介质，因此也具有空气洗井钻进的一些特点。这种能够有效提供落矿的关键设备，在我们的方案中当然是不可替代的。在实际生产中，你们的铝土矿山采用的是液动冲击回转钻，但是，使用我们风动冲击回转钻的效率一般要比液动冲击回转钻进高1~10倍啊。” 说完，布拉德利双手在胸前一抱，意思是你这个专家不咋地啊，这风动冲击器本来就是我们整套方案里技术含量最高的那一类设备，你却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问这个不就是打你们自己技术不行的脸么？ 袁建国一听心里乐了。 这回答，果然和钟白昨天晚上预测的一模一样啊！ 于是他顺着对方的话题，道：“你说得当然分毫不差，和源市方面的确目前使用的是液动冲击回转钻，但我有一个疑问啊。” “请讲吧。”布拉德利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心想这有啥好疑问的，我说的不都是事实么。 袁建国忍住笑意道：“但使用风动冲击器钻进时，需配备能力较大的空压机，因为燃料消耗较大，否则带不动风动冲击器，更谈不上增加落矿量了。而空压机这方面……我们的矿山一直采用的是苏式设备，而不是你们的m式空压机，那到时候岂不是小马拉大车，产量一样提不上去吗？” “这……”布拉德利顿时傻了眼，没想到袁建国绕了半天，居然来了一个角度如此刁钻的问题！ 袁建国说的一点都没错，而布拉德利之所以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那是因为…… 在md国内，哪儿有半台苏式设备啊？ 就是傻子也知道，m苏两国争霸冷战已经持续了30多年，而且没有丝毫减缓的迹象，md国内从来用的都是m式空压机，哪儿考虑过“带不动”这种技术问题啊！ 于是布拉德利只能表示“这又不是我造成的”节奏，耸耸肩膀道：“教授先生，这是你们矿山的现有设备问题，我们m方可没有任何责任啊！如果你们要用风动冲击器取代液动冲击回旋钻，那就购买我们的m式空压机不就好了？” “但你们不是说，引进这整套方案就能解决我们产能不足的问题吗？”袁建国立刻展开了反击：“但m式空压机并未包含在你们的整体方案内，我们若要购买……先不说钱的问题，那是不是又要找一家md生产商给我们提供足够的订单，然后还要安装、培训使用，等这些弄完，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说不定早就已经因为资不抵债，无力继续生存下去了！” “这……m式空压机又不是什么特别顶尖的技术，在md随处都可以买到的啊，不要说加利福利亚了，就是小一点的工业城市一直都有现货出售，哪有你说的那么困难……”听到这儿，就连熟知市场的威尔逊副总监也看不下去了，主动帮布拉德利缓颊道。 提到这种跨国购买的问题，齐修立刻来了精神，表示自己有话要说！ 只见这位司长表情严肃的说道：“诸位，我们华m两国国情不同，很多在你们国家随处可见的设备，华国的企业想要购买使用它们，难如登天！不说别的，就说你们公司这套自动钻爆系统，大家看一看，还得在珍妮特主任的撮合和各方努力的情况下，才能把你们二位从md千里迢迢的请到我们华国京城来沟通交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达成一致。而刚才袁教授说的这个什么m式空压机，我虽然不知道它具体是一个什么样的工业设备，但我可以肯定，至少今年我们工业部的对m采购设备计划名单里是肯定没有这一项的！” “我们华国人有一句话，叫做远水救不了近火，如果你们不能想办法配套提供所有保障运行的设备，那结果很有可能就是……随着时间的拖延，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会在各种压力下最终倒闭！那时候不要说什么m式风压机了，你们的方案，他们也没办法购买啊！” 说完这一切，齐修顿时也感觉自己心情好多了！ 麻蛋的，从一开始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带节奏的感觉真难受，现在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自己可以发挥的点，那当然要大谈特谈了！ 虽然不知道谈这一点究竟会导致什么结果，但齐修本着主席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凡是敌人赞同的，我们就要反对，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赞同”的精神，反正抓住这一点怼就是了，即使怼不出个什么来，至少也会让对方在现有基础上让步一些不是么？ 至于那什么m式风压机到底有没有那么重要，反正事先自己和袁建国沟通的时候从来都没听他说起过，到底有没有说得这么严重，那反而不重要了，反正让对方觉得是个棘手的问题，就等他们还价嘛…… 听到作为司长的齐修口中说出了“也没办法购买”这几个字，对面的珍妮特主任立刻皱起了眉头。 怎么一开始会议都进行得很流畅，偏偏等那个什么教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形势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当然，对于各种工业设备的具体了解，这位md经济部亚洲发展署的主任还比不上对面坐着的两位司领导呢。 她毕竟是搞宏观经济的，而且也不仅仅是工业这一个领域，还有很多领域她也在负责协调，所以刚才听双方就某一个设备说得云里雾里的，现在也很不解，便转头朝威尔逊问道。 “威尔逊，他们刚才说的什么m式风压机，实在不行的话，你们把它加到这套方案中，一并购买了转运到华国来不久完事儿了吗？何必弄得那么麻烦？” 第四百三十四章 反转的时刻到来了 “珍妮特主任，这个……可不是一并购买转运那么简单。”听珍妮特这么说，威尔逊马上压低声音，慌忙给她小声解释道：“我们国内m式风压机最大的生产商是md昆西压缩机公司，但我们公司和他们的关系非常一般，而且最重要的是……” “是什么？”见一贯说话流利的威尔逊突然吞吞吐吐，珍妮特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威尔逊见珍妮特一脸毫不知情的节奏，只能交代了实情：“他们公司从未准备开拓华国市场，而且在可预见的短期内，也绝对不可能这么做……” “为什么？现在我们md国内内需太多，出口多余的设备给发展中的华国，这不是很简单而又划算的一笔生意么？”珍妮特越发感觉困惑起来。 威尔逊微微摇头道：“因为……支持他们公司的参议员，是驴党里的反华派，坚决反对给华国出售一线设备和技术的……” 这…… 这种问题，就不是珍妮特能解决的了！ 不要说珍妮特这个经济部亚洲发展署的主任了，就是经济部长出来，也未必能够解决！ 因为从81年的md大选之后，里根当选新一届md的领导者，而里根是象党的！ 任何一个稍微对md有了解的成年人都知道，md国内两大对抗的党派，分别是驴党和象党，他们有着各自不同的理念和发展路线。 简单来说，现在当家的是象党的里根，珍妮特当然也是象党的，正是因为他们，所以md那边才更愿意和华国接触，扶持华国和苏国对抗。 但激进的驴党可不这么认为，他们一贯的意识形态认识里，华国和苏国都是一个模子的产物，作为堂堂蓝星希望之国，我们强大的md怎么能资助敌人呢？ 所以在md内部，驴党人士也没有少在这方面给当局的象党制造麻烦，时不时弄个什么法案，又投票恶心你一下简直是md政坛里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而偏偏生产m式风压机最牛的昆西压缩机公司就是支持驴党的，还有驴党的参议员为他们背书，这种情况下你想让昆西压缩机公司同怀特矿山设备制造厂合作一个新的订单打包销售给华国？ 不存在的。 永远都不可能存在的。 这种现象，一直要到1987年，等昆西压缩机公司被另外一家阿特拉斯公司并购之后，他们才从真正意义上给华国销售出了第一款高端机，也就是能配合自动钻爆系统使用的那种m式风压机。 果然，听到这里珍妮特面皮立刻变得无比僵硬，甚至连刚开始的假笑都没有了！ 如果对面坚持要全套引进的话，那由于自己这边的方案提供商无法提供所有设备，这个价值2400万美元的采购案难道就这样黄了吗？ 珍妮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来化解此事，如果一定要使用昆西压缩机公司生产的，就是现在自己紧急回国给经济部报告也拿不下来啊！ 本来想着一个上午就把这件事情搞定，顺便下午再腾出点私人时间去故宫转转的，现在这么一看，不但搞不定，还碰上了大问题啊！ 会议室里突然就变得静悄悄了起来，而这种场合最怕空气突然安静，那尴尬的程度足以让心虚的一方浑身如坐针毡！ 就在这时，袁建国却默默的让钟白收起了小黑板，自己则朝着md三人组微微一欠身道：“我这边的环节结束了，感谢你们的回答，让我解开了不少疑惑。” md三人组没有吱声，只能带着尴尬的微笑冲着袁建国点头示意。 这一幕落在齐修的眼中，他也察觉到对面可能是自己阵脚乱了，领导的敏锐性让他感觉到，现在似乎是反转的时刻到来了？ 看了看表，现在已经十一点半，刚好是留给天河省工业厅科长钟白发言的时间段，于是齐修马上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负责主持会议的副司长马应生立刻心领神会，朗声道：“那么这个问答环节结束，今天上午剩下的会议时间，由来自天河省工业厅的钟白同志给大家介绍另外一套方案——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 钟白轻轻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衬衣领子，然后从包里拿出十多份今天清早印好的《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方案说明》，分别分发给会议室内在座的每一位。 当然，给对面md三人组发放的，则是经过他和袁建国两人熬夜联合翻译的英文版本！ 上了台之后，钟白一反之前沉默的模样，一开口就直接流畅的大谈特谈自己这套方案的优势。 “各位领导、md方面尊贵的外宾：既然贵方的方案目前有一些暂时无法克服的小小困难，那么不如现在来听听由我设计的这套‘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方案’！” “其实它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是一套整体替代的全新方案，更像是一套对过去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壁式崩落法’的一种改良型方案。” “在不改变支护-炸药落矿根本原理的基础上，这套方案主要是采用新型的dwx单体液压支柱取代原有的坑木支护，可以极大的提高地下矿井的支撑力，保障安全的情况下，拓宽矿井直径和开采面，做到不改变核心开采设备的情况下，尽可能的提高生产量和生产效率，并且经过我们的有效测试，在能耗方面并不会有明显变化，几乎和以前可以保持一致，至少不会出现过载断电的现象……” 说到这里，钟白有意无意的朝着布拉德利工程师瞟了一眼，这会儿本来就已经心慌得不行的md工程师更是连头都不敢抬，只能一边听钟白洗脑，一边死命的看着手里的英文版方案，试图从上面找出一些破绽来。 “另外，根据我们的测算，以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整体规模来看，将所有坑木一次性更换为dwx单体液压支柱的成本最多为600万元人民币，即使是采用外汇计价，也不过是270万卢布而已，这大大低于贵方提出的自动钻爆系统方案成本，对于矿山企业自身来讲，他们在资金筹措的压力上也会减轻许多，更容易在短期内实现更换方案，立即开展生产，扭转产量不足的局面。”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270万卢布？”听到这个货币种类，珍妮特立刻敏感起来，马上对着齐修质问道：“司长先生，在和我方联络的时候，你们可从来没有提过还有另外一套来自苏国的方案！这是什么意思？” 第四百三十五章 我们都看不懂 “你们不买我们md最新的方案，不接受我们的善意也就算了，现在居然敢背着我们偷偷摸摸的和苏国人做生意？难道你们华国工业部连这点最基本的对外诚信都没有吗？”珍妮特这下总算是捡到枪，一听到卢布，顿时火力全开，柳眉倒竖的公开质问起齐修了：“要知道，如果我方事前掌握了你们欲从苏国购进方案的事实，那么自动钻爆系统根本不可能整体出售给你们！这是在当前华m两国大好外事形势下严重的开倒车事件！我会把这件事情立刻反映给我们md的外事部！” md人就是这样，没有动到他的奶酪之前，那还是笑眯眯的好朋友。 一旦听到你们不买他的方案了，而且还要去买和md敌对冷战了三十多年的苏国方案，那分分钟翻脸不认人也是家常便饭的节奏。 齐修好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司级领导，被md人这样指着鼻子威胁，还是在工业部的会议室里，就是再好的脾气，也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于是司长同志立刻脸色一沉，反驳道：“珍妮特主任，我想你刚才是不是没有听清楚，这套方案至始至终都是由我们华国人设计提出的，从来没有什么引进苏国方案的说法！” “是吗？可这位钟白刚刚不是说，进口那批什么支柱，采用外汇计价是270万卢布！你们不从苏国进口，那为什么要换算成卢布？难不成你们华国现在流通的官方货币不是人民币而是卢布吗？”珍妮特现在显然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再度高声质问道。 既然提到自己，钟白当然有理由发声了，他马上对珍妮特说道：“珍妮特主任，请你好好看一看我发给大家那套方案，上面写得很清楚，dwx液压支柱技术是华国一家民营企业完全掌握技术并且申请了瑞士专利局的国际企业专利的，而这批产品之所以采用卢布计价，是因为时间紧任务重，我们华国委托了苏国乌克兰的某家工厂生产的结果，并非什么从苏国引进整套方案，请你不要歪曲事实。” “什么？苏国人还能接受你们的委托生产？”要不是因为这是在工业部的会议室里，珍妮特就差破口大骂钟白“骗子”了！ 谁不知道华苏两国现在的关系差的一批，自从60年代苏国分批撤出对华援助专家之后，两国在工业领域就从来没有任何合作。 更不要说什么华国弄出了一个新产品，苏国还委托代工的？ 我珍妮特就是傻子也知道，苏国比你们华国的工业技术领先一万倍！ 好歹那也是和我们md平起平坐争霸天下的超级大国，怎么可能给你们这种落后的第三世界国家代工？ 但是，当珍妮特确确实实的在英文资料上读到了那一段之后，她之前的怀疑之心动摇了。 因为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上面的文字说明！ “鉴于和源市铝土矿山已经减产连续时间长达四个季度，在采取本方案之时必须做到方案敲定后一个月内将它落实，所以事先选好有大批量生产新型产品能力的机械厂就是一个关键，而经过多方成本考虑后，我们选中了苏国乌克兰境内的几家机械厂，其原因在于……” 不过，当珍妮特看到接下来这一段的时候，她似乎感到自己这边又有了反击的机会！ “……第一批试产品经过乌克兰顿巴斯煤田的卡塔矿山试用20日以来，未曾出现任何设备故障问题，也未曾导致任何事故发生。” 珍妮特马上指着这一段，大声质问道：“大家看看第三页的第六段，这里说第一批试产品已经经过苏国乌克兰某矿山试用20天了？证明呢？难道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证明你们的方案是安全的？要知道，我们md的自动钻爆系统已经运行了两年，有着大量翔实的数据，对不对？威尔逊副总监？” 威尔逊从刚才钟白放出这个大炸弹之后，一直处于神志恍惚的状态呢，猛的听见珍妮特这么一吼，把他的脑子也给喊清醒了，立刻认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反击机会，立刻挺起胸膛道：“没错！我们的自动钻爆系统是经过两年的实际生产考验的！我们的故障率低于1%，远低于全球同行业水平，这一点是可以公开查询到的！别忘了，你们工业部自己披露的1981年华国地下矿山设备故障率高达5%！” 这两人辩解+反击来势汹汹，包括齐修在内的所有人又立刻把目光集中在了钟白身上！ 这时候就体现出那份卡塔矿山试用书面报告原件的重要性了！ 钟白不慌不忙的从旁边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叠复印件，开始再次挨个分发，然后将原件拿在自己手中，微微一笑对众人说道：“你们当然可以不相信我在方案里那短短的几句话，我们要看就得看苏方矿山的报告嘛！” “呐，发给大家的是俄文版的书面报告原件，大家可以仔细看看这份报告，从勘测、安装、运行、记录等多方面、全方位将20天的dwx单体液压支柱试用做了完整的总结。数字不会撒谎！” 齐修和马应生虽然不懂英文，但这年头的干部多少都懂俄语，尤其是他们这种司级干部，俄语可能听、说还有一点点不足，但是俄文阅读那是绝对没有半点问题的。 于是拿起来一看，嘿，还真是和钟白说的一样，就是那么回事儿！ 齐修和马应生对看一眼，同时露出了笑容。 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种重磅级的证明材料啊！ 钟白看到他们的笑容，心情也好了不少。 自己来见马应生的时候，也算是疏忽吧，没有把这份材料的原件给对方看，当时钟白还没觉得有什么。 但经过这么一个阴差阳错之后再在今天的会议室内拿出来，这种震撼力不仅仅是对md三人组的，更是震到了两位司长啊！ 他们是真没想到，钟白当时口头汇报的“苏国矿山已经试用过没有问题”的情况，居然还真的有苏国矿山的书面报告原件作为证明！ 以两位司长的身份，他们不难理解在当前的华苏两国关系底下，想要从对方国家拿到一份这样的东西难度有多大！ 但偏偏钟白就拿到了，而且还不是什么传真件和复印件，而是原件！ 原件的证明效力有多强，这个根本不用说好吧，而且还是俄文版的，谁也不可能造假造到这个份儿上！ 可这时候，md三人组却拿着手中的报告一脸茫然。 珍妮特主任弱弱的提出了一个小要求。 “你们……能不能找个俄语翻译，把报告翻译成英语，我们都看不懂……” 第四百三十六章 这事儿定了 就在马应生副司长刚想点头表示可以去外事部借一名俄英双语翻译的时候…… 钟白同志又不合时宜的跳了出来。 他故意用犹豫的口气大声说道：“那个……其实我本人就可以做俄英双语的翻译，口头或者书面的都行，但是考虑到你们m方一贯重视资料的来源和真实性，所以我昨天晚上就没有翻译它，而是呈现了最原汁原味的俄文版本给大家，以求确保它绝对是真的啊！当然，如果大家相信我的话，我也不介意现场给大家翻译一下，不过这可能会耽误所有人中午就餐的时间，毕竟现在都已经十一点四十五分了……所以我建议由贵方找一名你们信得过的俄英翻译来做这件事情，那样就不会产生争议了嘛。” 这番话，钟白刻意没有用英文说，而是用中文说的。 因为他就是要把这些话说给在座的工业部计划司的同志们听的！ 让丫md人装？让丫在这儿阴阳怪气？ 呵呵，老子在前世参与华m两国贸易战谈判阴阳怪气的时候，你们还是个蛋呢！ “我们会在中午自行找人翻译的，那么今天上午的会议就到这里，因为找翻译的缘故，我们就不和你们一起用餐了，下午三点钟咱们再继续开会商谈，可以吗？”珍妮特主任尽管内心早已经把钟白族谱上所有的人都问候了个遍，但她也很清楚现在局势对怀特矿山设备制造厂极为不利，现在不得不找个理由单独商量一下对策才行。 这时候，负责接待的马应生副司长故意露出了失望的表情，道：“啊？那真是太可惜了，本来我们中午在工业部招待所的餐厅里为大家准备好了一桌具有华国特色的午餐，既然贵方提出这样要求的话，那我们就先说声不好意思了啊。另外，原定计划不是只开上午半天的会议么，下午，贵方还有时间参会么？” 珍妮特这才发觉自己被对方反酸了一把！ 她原本以为，这次出售最新技术方案，华国这边是巴不得把意向协议越快签署越好，最好是趁着上午开会结束之前就搞定的，但没想到跳出来袁建国和钟白这俩幺蛾子，现在不但上午协议签不上了，恐怕下午还有一场恶战等着他们三人！ 面对马应生副司长的反问，想想已经告吹的故宫之旅，珍妮特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点头冷冷的答应道：“下午三点，我们一定准时到这里来和大家继续商议！” 这时候，在场所有的华国同志们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这膈应得……是真的舒服啊！ 其实大家本来对md人没有那么反感的，主要是这三人组一来就迟到不说，在交流过程中一直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你说你东西卖那么贵，2400万美元一套方案，后续三年每年600万美元，这么大的单子，你一个谈生意的，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不！他们就偏不！尼玛搞得华国是欠他们这笔钱似的！ 这种做法，只能恶心得大家心里都很不舒服，但当时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钟白这个方案到底厉害在什么地方，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但随着袁建国的两波质问，md三人组开始自乱阵脚的时候，形势就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而最后钟白抛出整套方案，配以细致而又全面的解释，顿时又让齐修司长看到了希望！ 是啊，这套方案如果真的如同钟白说的这么好，一共也只需要600万人民币，也就是270万卢布的外汇就能立刻上马解决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问题，那又有什么不好的？ 一个又贵破事儿又多，态度还尼玛差得吓人；另一个又便宜又省心，还是国产方案，只不过找了个苏国乌克兰的机械厂代工生产而已，这种选择，谁不会做？ 散会后，计划司众人+钟白和袁建国昂首挺胸的往招待所餐厅走去！ 餐是早就订好的，标准还很高，管他md人不吃，自己人开了一上午的会，该吃还得吃嘛。 司长齐修故意放慢脚步，拽了一下副司长马应生的衣袖，对方也立刻心领神会的和他走到了一旁。 “应生，小钟今天上午这一仗打得漂亮是漂亮，我其实现在也很倾向于选择他的那套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方案了，但是……这事儿要是引起外事部那边的重视怎么办？毕竟华苏两国现在关系还敏感得很啊……” 马应生一听是这个，笑道：“齐司长，这个问题不用担心！小钟昨天来找我的时候就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哦？准备好了？怎么个准备法？他难道还去外事部那边备了案，或者是审批同意了？”齐修一听这话，不解的问道。 “不，这事儿是外事部主动发了个函件过来要我们把情况回复给他们的。这就说明外事部已经掌握了这件事儿。”马应生立刻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把那份红头函件的原文拿出来，交给了齐修。 齐修细细一看，不禁愣住了：“这……昨天就来函了？你咋没给我说？” 马应生也只好老实说道：“当时我想着不影响你今天会议的心情，所以就暂时放着了，想着今天开完会之后再弄这事儿来着……” 但其实真相是，马应生当时觉得这封函件就是个意外，而不能因为这个意外影响了今天的谈判！ 当然，钟白并没有告诉马应生，其实这也是自己在中间做了不少工作，尤其是前两天晚上那顿晚餐，那瓶伏特加进了伊万诺夫的肚子之后所衍生出来的一系列操作。 “嗨，你要是早把这函件给我看了，刚才会议的时候我就可以明确的告诉他们md人，我们就采用小钟那套方案了，还折腾这么久干嘛！”齐修此刻心里最后的担忧也随之而去了，故意佯怒道。 “哈哈，我也不知道小钟和袁教授今天能整得那些md人这么灰头土脸的啊。”马应生重新将那封函件收好，微微的点了点头道：“那么，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定了。你我意见统一，两个方案无论从成本、运行难度都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再说外事部那边都已经知道进口设备这事儿了，那咱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给部里节约那么多外汇，我就不相信孟部长听到这事儿之后还不把嘴巴都笑歪了？”齐修心情大好，回道。 第四百三十七章 珍妮特的反击 中午十二点半，京城复兴门外的一家汉堡店。 两男一女三位md人士低调的走进店内，找了个靠近角落的雅座坐下，其中一名男子点了三份汉堡套餐端过来后迅速撕开其中的包装，一边大口咬着一边听着旁边两人的对话。 跑腿取汉堡的正是今天上午会议中的那位布拉德利工程师，自从离开工业部大楼后他就一直被喷，索性现在也找准了自己的位置，乖乖的闭嘴等训示。 本来中午md三人组是被安排一顿丰盛的中餐，但现在因为形势所逼，加上往返友谊饭店又太浪费时间，所以大家才不得不就在西长安街出头不远的复兴门找到这家m式汉堡餐厅匆匆解决吃饭问题。 “现在距离下午开会还有三个小时，珍妮特主任，我们要怎样才能扭转如今的颓势？”销售副总监威尔逊吃着味同嚼蜡的汉堡包，忧心忡忡的问道。 “怎么扭转？你们搞不定m式空压机，这么点时间你让我怎么扭转？”提到这个珍妮特就是一肚子火，身为一个经济部女强人，她在从去年三月份任职起，在整个亚洲任何一个国家开展商务活动的场合里，这还是第一次被第三国家在会议上吃豆腐，见能说会道的威尔逊现在也拿不出个像样的办法反而要问自己，立刻就开始发挥女性的神经质喷了起来：“难道你以为这么点时间我就能去找大使馆的人给华国施压吗？动动你的脑子，副总监先生！” 威尔逊当然心里也很清楚，如果真的走外事系统施压的话，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同大使馆的人打交道，还要通过外事系统的信息传递渠道传回大洋彼岸的md，再走mdgwy的部门统筹，最后再把协调方案弄过来，最快也得三四天时间，等那时候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见威尔逊一副败军之将的模样，珍妮特忍不住又问道：“看看你们公司办的好事！离开md之前你是怎么和我说的？说是这一次就是半天开个小会，然后下午咱们就在华国京城转转，现在呢？你不是还说，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那边一直和你们有合作交流关系吗？你不是说这件事情已经发酵了一个多月，他们矿山下面也已经累积了足够多的矛盾让上面尽快点头通过方案吗？现在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 见珍妮特提到这个，威尔逊也觉得有些奇怪：“前天离开md之前，我还特意同矿山的章场长联络过，他说他们矿山内部的确有人提起过另外一个方案，不过已经被他开会给否决了，我心想这就没有任何变数了啊，怎么今天就……” “等等，你刚才说矿山内部有人提起另外一个方案，是什么？不会就是今天那个年轻人提出来的那套方案吧？”珍妮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马上追问道。 “我没有得到更加详细的情报，不过这已经是将近一个月之前的事了，章南风也保证他们矿山内部现在已经达成了共识……”威尔逊赶紧解释道。 “不管他们达没达成共识，现在我需要你想办法让矿山给他们上层工业部施压！施压，你明白吗？”珍妮特的脑子转得很快，她回忆起两个月前在新加坡的一次商务谈判中，也是出现了临时变卦的情况，幸好她快到斩乱麻，指示md某企业的副总裁当场通过金融市场把意图收购的那家新加坡公司的华尔街股票给重金做空，对方在股价下跌9%后终于顶不住压力同意了收购案，这个案子也被珍妮特自己奉为危机公关的解决典范。 既然现在工业部铁板一块，又有备用方案，那就从另一端，也就是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动手！ 给基层施压，让他们赶紧把需要方案的势给造起来！ 不怕你们这边有个什么备选方案，至少以珍妮特所了解的情况，即使苏国那边委托生产了那些设备，要运到华国肯定需要经过重重关卡，根本不是十天半个月能办好的节奏。 而自己这边，只要和工业部签订了意向协议，就能很快的催促怀特矿山设备制造厂尽快用货轮从旧金山港口出港，运抵华国的津门港不过也就是一周的时间而已！ “威尔逊，我还要提醒你一点，现在形势有变，不要一位的纠缠于一次性把2400万美元付清，可以让他们先支付外汇定金，你们公司先把设备发出港，到时候再收尾款！”珍妮特的思维逐渐清晰起来：“另外，该降价的时候，根据他们的状态适当的降低一点，现在不是纠结那区区几十万美元利润的时候，要是这笔订单不成，不但你们公司今年上半年的财报不好看，在支持我们象党下半年内华达州选举的时候才能拿出足够的资金！你也不愿意看到驴党把州议员的名额全部包揽，以后根本不给你们公司任何好政策的对吧！” “这个……我还需要打电话请示一下总裁才行……”听到珍妮特的建议，威尔逊明显感觉责任重大，自己区区一个副总监哪儿敢私自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打电话请示？你知不知道现在md西海岸时间是几点钟？晚上十一点！你们的总裁这时候肯定又不知道跑到哪个沙滩酒店按摩去了，要找到他至少得今天晚上！”珍妮特一听对方的回答就火大无比：“你好好想想，是因为你的优柔寡断导致这个单子彻底丢掉好，还是你果断作出决定，仅仅只让公司少赚了几十万美元而开拓了华国市场好？” “当然是……后者好。”威尔逊也被珍妮特的气势给镇住了，思路不知不觉的已经开始跟着她走，马上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那就对了！成功总是需要冒险的，不是吗？”珍妮特见威尔逊的口风有所松动，再次强调道：“那么下午在开会的时候你就根据形势自行判断开价，只要不超过你们公司的心理底线价格就行，别告诉我你出门前总裁没有给你说一个底价！另外，现在马上联系矿山方面，想办法让他们给上层施压，我需要今天就能看到效果！” 刚啃完一个汉堡包的布拉德利是第一次出国，见到刚才珍妮特这一系列手腕之后他才知道，为什么人家能坐稳这个经济部亚洲发展署主任的位置，心里不禁感叹道，真是厉害啊！ 明明进店前自己觉得己方已经方方面面都处于劣势了，硬是被珍妮特这两个见招拆招的手段给弄出了一片天，看来自己以前闷头在公司搞技术真是太蠢了，还是要出来看看世面才有成长啊！ 见布拉德利吃完汉堡包就盯着自己，珍妮特立刻再度计上心来，问道：“工程师先生，你这边难道从技术方面就无法对他们后面的备选方案展开攻击吗？现在不可能让威尔逊副总监一个人战斗，你作为一个技术工程师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行！说说，你觉得他们的方案有什么弱点？” “我……我……”没想到自己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立刻被点名，布拉德利也有点慌，一时间语言都有点组织不好了：“暂时看来没有什么弱点……” “一个方案怎么可能没有弱点？你赶紧给我想！就算没有弱点你也要找个弱点出来，要不然在会议室里我们如何反击？！”珍妮特强势的一把将对方还在喝的冰冻可乐杯子给拽了下来，吼道：“会上不是说他们现有的设备是苏式基础的吗？难道苏国人的矿山设备就那么好？我们md不是全球科技最发达的国家吗？” “呃，说到他们的基础，我想想……”被珍妮特这么一吼，似乎布拉德利的大脑转速都提升了100%一样，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还真让他给琢磨出了点东西：“对了！那个年轻人说矿山目前采用的是苏式空压机，虽然我们的m式空压机更先进，但苏式空压机的故障率更高，或许可以花一个月时间研究一下，如何提高他们苏式空压机的效率，这样我们整体自动钻爆系统方案的生产效率也就提上去了……” “这不就对了嘛！所以说，并不是你们没有能力，只不过因为碰到了一点挫折就不敢想、不敢做而已！”珍妮特听布拉德利这么一说，立刻感觉看到了曙光：“总之，只要能签下这个意向协议，很多小细节我们都可以统统回国再调整，要是没有了这单生意，我们大家都接下来的日子都不好过！” 珍妮特三言两语激发之下自己就愣是想出了个点子出来，不管这点子行不行，但总比干瞪眼强嘛，所以这会儿布拉德利算是松了口气，瞧瞧的把没喝完的冰冻可乐杯子又挪到自己面前，张开嘴正准备吸一口的时候…… “你还喝什么可乐！赶紧找个翻译去，这玩意儿还没翻译呢！那些老毛子的俄语谁看得懂，快去！”威尔逊愤愤不平的冲布拉德利吼道。 第四百三十八章 下半场开始 而这边厢，在工业部招待所餐厅里吃着油焖大虾、清汤炖鸡、奶汤鲫鱼等好菜的钟白，正在不停的回答大家的各种问题。 “小钟，你咋就鼓捣出那个方案来的？” “都是在老师袁教授的点拨之后我才来了灵感……” “小钟，你怎么就知道他们的自动钻爆系统在俄勒冈州发生过过载断电现象？” “呃，这个是我国外的一朋友听说的，其实我当时也不敢完全肯定，就抱着试着问一问的态度，没想到他们自己就慌了……” “小钟……” 听到大家一直打断钟白的吃饭节奏，心情大好的齐修赶紧大手一挥：“都干嘛呢？要人出力，总得要人好好吃饭吧？你们有啥问题等下午和m方谈完之后再问，现在大家还不能松懈！” 司长这么一说，大家这才纷纷拿起筷子重新吃饭，没有人再缠着钟白问这问那了。 “齐司长。”袁建国倒是趁着这个空隙，带着微笑问道：“那是不是司里已经基本上定下来采用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了？” “袁教授，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当初计划司只是负责和md公司沟通的，真正的采购意愿还是得来自基层矿山企业本身嘛。”齐修虽然这么说，但脸上的轻松之意溢于言表：“不过呢，小钟这个方案的确从各方面来说都更加适合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原则上来说，鉴于md方面的自动钻爆系统方案价格昂贵，且适应性目前看起来也不够，我们至少要先否决掉他们的方案之后，再说下一步的事情嘛……” 毕竟是司长，身为一个司的领导，即使事情看上去已经没有悬念，但下午还要和md三人组开会呢，在商业谈判没有完全结束前，齐修当然不会把话说太满，必须要给自己和计划司留有一些余地，这也是作为一个领导基本的行事风格而已。 当然，按照流程，拒绝掉怀特矿山设备制造厂的自动钻爆系统方案之后，还需要给天河省工业厅、督导组以及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一层一层打招呼，这中间又需要一些时间，而且齐修也不可能做到亲自给每一个层级的负责人打电话通知，那样既不符合规定，对他来说也是一种额外的工作负担。 这样传递消息虽然不是第一时间，但好处是中间的时间并不会浪费，齐修还记得外事部的函件要回复，另外钟白那边提出的由华国民营企业进口设备的流程，还有诸多手续要走，不是说动动嘴皮子什么事就给办完了。 袁建国本来今天就定了半天时间过来开会，现在临时有变，他下午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加上钟白今天上午后半段的表现已经非常亮眼，几乎宣判了自动钻爆系统的死刑，于是这时候袁建国也走到齐修面前，低头对他说道：“齐司长，下午还有一些催得急的工作要做，我吃完饭就回院里去了。” “行，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会再联系你的，今天辛苦了，袁教授。”齐修微微点头，道：“今天的出差补助就在司里报好了，你们院里报个补助签字流程什么太繁琐，怕是一周都报不下来，眼看着就要劳动节放假了，还是早点把补助报销拿到手过节才是正事，你看行吧？” “那就谢谢齐司长了。” 虽然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儿，但袁建国已经充分感受到了计划司领导对自己今天前来开会的谢意，只不过他没有说的是，其实这一切的策划，都是源于昨天晚上自己在招待所房间听钟白的布置啊！ 想到这儿，袁建国也走到钟白身边，笑着对他说道：“小钟，你忙完司里的事情之后，要记得来研究院看看我这个老师啊，别到了京城连老师的办公室都不去一次，那传回你们省厅，怕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小气得很，连徒弟到了京城公干还不给送个饭票吃顿食堂什么的。” “哈哈，一定一定！袁老师您就先去忙吧，早点回院里中午还能眯一会儿呢。”钟白看着袁建国主动当着众人的面强调两人的师徒关系，倒也了却他一直以来的隐忧，就是怕别人质疑他根本不是袁建国学生的事儿，现在听对方这么说，也就很爽快的应下了。 两点四十五分，依旧是提前了十五分钟，计划司上午开会的原班人马一个不少，加上一个钟白，又整整齐齐的来到了工业部三楼的会议室候着了，准备开始下半场。 而这一次，md三人组没有再迟到，甚至他们也同样提前五分钟就来了。 三人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至少比起上午快散会那会儿正常多了。 布拉德利工程师这次拿起了翻译后的英文版卡塔矿山的书面报告，在众人面前表示认可这份记录，这下齐修甚至觉得对方来了个神助攻，这不是更稳了么？ 对于敌人主动投降这种事情，齐修自然不会驳斥，甚至还要提出表扬：“是的，这份报告我们在看后也反复计算过里面的数据，都是自然而且真实的，应该不可能有任何伪造——大家都知道苏国人在数字上一向不喜欢作假。” “是的，这份报告足以证明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在地下煤矿矿山的使用效果是良好、而且足够安全的，但是……”布拉德利开始拿出了中午商量的新思路，话锋一转道：“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目前使用的苏式空压机，如果你们坚持使用它也不是不可以，虽然故障率有点高，但这一块的改进工作可以交给我们公司，我们将会免费提供苏式空压机的改良，并且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做到逐步更新更换，这样就不耽误整体的自动钻爆系统运行了。” 钟白听到这儿内心有些惊讶，咦，这是什么鬼？好像这个傻傻的工程师下午回来之后变聪明了？ 这的确是一条有效的调整措施——前提是司里依然决定使用自动钻爆系统方案。 不过钟白很清楚现在已经几乎没有可能性了，毕竟2400万美元和270万卢布的差价还在那儿摆着呢！这可不是你们md人一两个小动作就能解决的！ 第四百三十九章 愤怒的小年轻们 天河省，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办公区大门口。 中午刚刚吃完饭，矿山老调研员司空怀就发现今天有些不对劲。 处于基本半退休状态的他，每周基本上只有两到三天时间在和源市上班，其余时间都是待在天都的，但昨天晚上坐火车到了单位，今天上午在办公室看完报纸还觉得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这会儿在办公区大楼楼下的草坪前已经聚集了不少小青年，看上去起码有三四十个的数量，一个个表情鬼鬼祟祟的，显然有些猫腻！ “你们这些年轻娃，吃了中午饭不上工，跑到办公楼底下站着想做啥？”出于一个老同志，卸任之前也是矿山的老书记的角度，他隐隐觉得这些年轻人想搞事，便主动走过去一边挥手一边喊道。 这些基本上都是矿山的工人子弟，最大的不过二十二三、最小的一看胡子都没两根，充其量只有十七八岁，估计才刚刚中学毕业，自然基本上都不认识十年前就退居二线的老书记。 所以这伙小青年都只是冷眼看着司空怀在哪儿吆喝，却没有任何人理他。 随着下午上班时间的来临，有不少干部纷纷走进大楼，大家都发现了站在门口的这群工人子弟，各个都只能绕着走。 终于，矿山后勤服务公司经理龚广一也上班了，他平时的习惯是骑自行车，走的是旁边另外一条路，结果刚一绕过楼角就发现不对劲了！ 刚才还懒洋洋的几十个小青年一看龚广一骑着自行车从楼角出现，立刻挽起袖子，义愤填膺的冲了上去！ “大家快过来啊，龚经理上班了！赶紧找他要说法去！” “龚广一，你他妈还是不是个人？！” “我爸上个月工资都扣了十块了，你狗日的还要从我们的工资里扣钱去买什么方案，什么狗东西！” “别让他跑了！今天不把这个月的工资到底发多少说清楚，就别让龚广一进办公楼的大门！” 乌央乌央的人群快速移动，很快就围了个圈，把龚广一连人带车给堵在了门口！ 而这时候随着上班时间的临近，前来的上班的矿山机关干部人数也越来越多，大家看到这一幕都驻足不前，只能远远在后面观望着不敢上楼！ 司空怀还没反应过来呢，他这老胳膊老腿的怎么跑得过这群年轻力壮的工人子弟？等他连呼带喊的冲到门口，早就已经连龚广一的脑袋都看不见了，一群小青年把外面围的死死的，连个蚊子都钻不进去！ 龚广一也是一脸懵逼啊，他现在啥都不知道就被这群小青年给围住，只能用带着害怕而又一脸惊恐的表情喊道：“你们……你们在说什么？” “说什么？说你他妈这个黑心经理，扣我们这些年轻人的钱拿去买什么狗屁方案！” “就是！你还装？我们在后勤服务公司本来福利待遇就差，一毛钱奖金都没有，现在连工资都要扣？不如让我们都饿死得了！” “槽尼玛，吃回扣的玩意儿，打死他！” 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几个不怕事的小青年纷纷蹲下伸手在草坪上抠出几块小石头，不由分说的就朝龚广一的身体砸去！ “哎哟！你们……你们这是犯法啊！” 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小石头不知道从哪个刁钻角度飞出来，砸在了龚广一的肚皮上，吃痛的他一声“哎哟”之后，只能下意识的用双手护住自己的面门，然后大喊着。 “救命啊！！！” 这一声毕竟是在情急之下喊出来的，尽管人多嘴巴嘈杂，但依然被站在外面的调研员司空怀给听到了！ 坏事了，这帮小青年上手了！ 毕竟参加工作就在铝土矿山，对这个单位的感情，可以说没几个人比司空怀更深，这会儿在办公楼门口要闹出人命了，他这个老书记怎么看得下去！ 好歹也是那几年的国防身体，司空怀见小青年们动作根本没有因为龚广一的呼喊而停下，这时候他右腿一蹬，扎了个半马步，深呼吸一口，等空气完全入腹之后，再猛地一口吐出，顺便带出一阵从丹田发出来的吼声！ “兔崽子们，打死人要偿命的！都给老子住手！” 他这一声如同晴天炸雷一般，震得在场所有小青年耳朵嗡嗡作响，不禁一时间下意识都捏紧了手中的小石子，纷纷转头盯着这位老书记。 “瞪我干啥？你们工作上碰到啥问题了不能在办公室好好说，偏要搞这套？以为还是打人不犯法那会儿啊？”司空怀好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面对几十双带着怒气的眼睛，愣是一点都不怕。 不但不虚火，老头子甚至还双眼瞪得和铜铃一样大，哪个小年轻敢上前一步？ “闹啥闹？现在单位效益本来就不好，你们再一闹，以为工资就从天上掉下来了？啊？”见镇住了这群年轻人，司空怀老书记的风范进一步发挥，索性右手一挥，道：“你们一个二个的虽然我都不认识，但你们要是回家去问问爸妈，有谁不认识我司空怀的？谁敢说我司空怀在单位不为职工着想的？大可去问！只要有一个人说不是，那你们今天就把我弄这儿不吃不喝都成！都把石头给我丢地下！” 果然，老书记一发威果然不是盖的，刚才还气势汹汹围攻龚广一的小青年们顿时没了那股气焰，这下只能呆呆的看着他表演。 本来看着局势就要控制住了，但没想到龚广一这时候见大家注意力都在司空怀身上，竟然悄悄的从地上爬起来，准备从墙角开溜！ 这个动作被一个离得近的小青年眼尖给发现了，立刻转头用手一指：“龚经理要跑！快把他堵住！” 这下好了，本来刚刚才平息下来的局面，瞬间又被龚广一这个小动作给全部打乱，小青年们索性不管司空怀，纷纷又朝着溜了几米远的龚广一方向冲去，重新把他围成了一个圈！ “你们……你们这些孩子，到底在想什么？！” 但无论司空怀这次再怎么发脾气，小年轻们已经不像刚才被镇住的节奏，大家索性不理他，转而全力围堵龚广一去了！ 第四百四十章 惊天大新闻 “上班时间，这是在做什么！”一个宏厚的声音响起，还伴随着很多人跑步冲过来的脚步声！ 这个声音，对于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干部职工来讲，都是熟悉的，无论是在职的还是退休的，听到这个富有辨识度的声音都知道他是谁。 没错，副场长符可为来了，还带着办公区的保安队，总共十几号人，各个表情严肃的站在副场长身后，等待指示。 “符场长，您得给我们想想办法啊！”一个小青年突然带头朝符可为冲过去，顿时被一个一米八的保安给拦腰抱住，但他的双手双脚依然不断挣扎着，嘴里还没停：“我们今天听到消息，矿山要买什么方案，正式职工这个月的工资每个人要扣一半，我们后勤服务公司的这个月工资要扣光，这下大家还怎么活？” “谁告诉你们的？我一个副场长怎么没听到这消息？”符可为当下心里一沉，立刻澄清道：“我可以告诉大家，这个月的工资报表财务处周一就已经造表完毕了，我亲手签的字，哪儿又有什么新的扣工资的说法！现在单位困难时期，你们都省点心，别添乱，就是给单位最大的帮助了！” 符可为毕竟是分管生产、财务的副场长，他的话显然比刚才退居二线的司空怀更有说服力。 果然，经过符可为这么一澄清之后，小年轻们脸上的焦急之色褪去了不少，大家纷纷激动的举手提问！ “真的吗？” “一分钱都不少？” “还是按时发？” 众人你一个我一个嘴巴都不带停的，弄得符可为有些心烦，马上高举双手道：“我符可为说话啥时候假过的？你们难不成都要跑去财务处看报表才心安啊？不是我说你们，一个二个文化没学好，就是财务报表放你们眼前也看不懂，都给我散了！谁要再跟这儿赖着，超过两分钟，我挨个儿记名字，这个月工资扣五块！” 别看符可为平时一副和稀泥的节奏，但他也是个老副职了，甚至担任副场长的时间比现在的一把手章南风还要长。 不，平心而论，应该说章南风是后来居上，弯道超车拿下了场长一职，如果纯粹从工作年限和年龄来看，现在符可为的确应该是一把手，而章南风是副职。 但现实却偏偏相反，符可为这人吧，搞群众工作有一套，但是对上的时候就只会前几年的老一套，也就是光说说好话、喝喝酒，但是实质性的跑动太少，加上脑子转得没有章南风快，所以才慢慢被对方所赶超。 现在他来了一顿软硬兼施，小年轻们顿时觉得没劲儿，也就纷纷泄了气摇摇头准备往大门口走了。 没想到当他们一转身，一位穿着西装、更加令他们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这人脸上还带着有些惊讶的表情，他走到司空怀跟前看了两眼，又走到符可为跟前再看两眼，这才疑惑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没错，来人正是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一把手，章南风！ 和前面两位作风硬派的领导相比，章南风这会儿身段放得很软，他没有去管站在一边显得有些狼狈的龚广一，而是走到一位身上夹克有点脏兮兮的小青年面前，用和善的语气问道：“小伙子，咋了？” “章场长，我们……”脏夹克看了看章南风身后的符可为和司空怀，显然有点不敢再开口了，怕被多扣五块钱工资。 但章南风马上皱眉道：“咋了？有啥话在我这个场长面前不敢说的？你们来都来了，有话不让你们说，那这矿山还是大家的矿山么？你尽管说！” 脏夹克一听这话，感觉鼻子有点酸，几乎是带着哭腔，说道：“章……章场长，我们听说……正式职工这个月的工资每个人要扣一半，我们后勤服务公司的这个月工资要扣光，这个事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那我们还吃什么，喝什么呀？” 章南风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抬起头望着天，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约莫半分钟之后，他才把头放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是有这个事儿。” “什么？” “这事儿是真的？！” 刚才还安静的小青年们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就连后面的符可为和司空怀也不禁同时开口：“章场长……这？” 章南风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似乎内心十分挣扎，但过了一小会儿还是大声说道：“没错，这个事儿是真的！我本来下午上班就马上要召开紧急班子会和其他厂领导商议这事儿的！没来得及给大家说明，这是我的错！” “但是！这次临时扣工资，不是因为大家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章南风突然捏紧了拳头，昂首道：“因为我刚刚得到京城工业部的消息，部里为了帮咱们矿山走出困境，正在和md派来的一家公司谈方案合作！这个方案，需要很多很多钱，咱们矿山目前的流动资金太少，还得去市里、去省里求爷爷告奶奶贷款！这还不够，我们还要通过工业口找厅里、部里想办法！因为md那家公司提出，只要先筹集400万美元，也就是800万人民币打过去，他们的新设备就马上开轮船从md运过来给咱们用着！” “为了证明我们矿山实在是没有钱了，我只能通过这种扣工资的方式，给厅里、部里，给市里、省里表明，咱们矿山确实拖不住了，我们需要马上把产量提起来！”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扭亏为盈，才能重新有钱给大家发工资、发奖金！” “这个事儿，本来是厂里的机密，我一个场长不应该在这个场合说，但是现在看到大家痛苦的样子，我不说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告诉你们，我章南风扣了我自己三个月的工资，而且事后不再补发，大家随时可以来监督！” “我只希望大家都把精神给打起来，咱们只要团结，咬咬牙，等到md公司的设备过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小青年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最后来的场长章南风，在事情即将平息的时刻，却毫无征兆的爆了这么一个惊天大新闻！ 第四百四十一章 老书记您什么意思? 矿山大会议室内。 今天的矿山班子（扩大）会议在场长章南风的提议下紧急召开，就连平时基本上不开会的司空怀也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一脸严肃的望着坐在首位的章南风给大家讲话。 “同志们，今天中午刚吃完饭，我就接到京城工业部计划司的消息，计划司上午和md怀特矿山设备制造厂以及一名他们经济部的官员一起召开了一个会议。” “会议上已经基本敲定了咱们矿山引进md自动钻爆系统全套方案的计划，总体投资2300万美元，用于将我们三个子矿山的地下支护、开采等一系列设备全面更换，矿山可以分期支付，第一期只要筹集400万美元汇过去，他们的全部设备就会马上从md旧金山港口上船直达我国津门港，并以最快速度通过铁路运输到和源！” “事发突然，咱们单位目前的资金状况大家都知道，为了不让部里失望，也为了不让md那边临时变卦再加条件，这个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md方案我当时就考虑必须要拿下，所以我当时马上联系了财务处的负责同志，要求他下午上班就更改报表，大家都把工资腾出来！” “没想到这个消息没有保密好，泄露给了工人们，所以才有了刚才在办公楼门口的那一幕！为这个事情，符可为同志、龚广一同志、司空怀同志三位差点被不明真相的工人子弟们围攻，这个责任在我！” “但我不同意对这些年轻人们做出处罚！因为大家这一年来都过的苦日子，我这个当场长的心里清楚！我是责任最大的！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线曙光，只要能保证md的自动钻爆系统方案尽快上马，哪怕是我章南风丢了这顶帽子，都无所谓！只要咱们矿山能重振雄风，那比什么都强！” 章南风的话说完了，他直到现在脸色都是潮红色的，显然他的情绪十分激动。 台下的其他厂领导没有说话，都静静的看着章南风。 而在办公楼外面，却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因为这场矿山班子（扩大）会议，在章南风的强烈要求下，让办公室接了线，通过楼顶的两个大喇叭给外面的人来了个现场直播！ 也就是说，他刚刚说的话，外面那些小青年，和因为换班休息而没有上班闻讯赶来的工人们，都听到了！ 大家的掌声，是高兴！ 为了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即将迎来新的生命，而高兴！ 这是工人们最朴素的感情，因为有很多人从出生到现在，都一直在厂里没有去过其他城市，这里不但是他们的单位，更是他们的家！ 现在听到说这个家有救了，难道还要憋着不准欢呼吗？ 听到外面的掌声，章南风内心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事儿应该是成了！ 但就在他准备宣布散会的时候，一直没吭气的老调研员司空怀突然站起身来，走到门口伸出右手，一把将办公室接的广播线给扯了！ 电线因为猛然被扯还发出“噼里啪啦”的火星，吓得旁边的办公室主任聂谋马上冲过去：“老书记，您没电着吧？” “电个屁！要是电死了更好！”没想到司空怀黑着个脸瞪了他一眼，唾沫星子都差点飞到聂谋脸上了：“你要是敢再接这根线，信不信我用椅子砸你？！” “我……我……我坐着。”面对着孔武有力老书记的威胁，聂谋终究还是没敢出头，看了一眼没说话的章南风，只好喏喏的回到自己最边角的位置上坐着。 司空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会议室门一关，然后拿了个椅子堵在门后面，才一屁股坐了下去，脸色铁青的盯着章南风！ “老书记，您这是什么意思？”章南风心里有些不安，但面上装出一副不解的神色，问道。 “什么意思？章南风，我倒要问问你什么意思？”司空怀突然嗓门一下就炸了，用力说话导致他的嗓音开始变得有些嘶哑：“为什么你没有召开班子会，就擅自决定花那么多钱买md人的方案？这严重违反的集体决策的纪律！” 章南风一听这话脸就黑了：“老书记，我刚才不是给大家解释了吗？是因为京城那边消息来得急，说是下午就要敲定计划，要是定不下来又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这样我才先个人拍板，然后……这不马上就召开会议给大家通报了么？现在大家再mz表态不行吗？” “别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司空怀显然并没理会章南风的解释：“我们矿山现在账上还有多少钱，你心里没点逼数吗？2200万美元的方案，一来就要给md人400万美元，我问你，咱们矿山上哪儿找这么多钱去？还全是外汇！前段时间我一再给你建议，用那套厅里和督导组支持的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方案，根本要不了这么多钱，你为啥不听？现在非要选这么贵的md方案？我看你是想把咱们矿山给整垮！” 这话顿时让其他的厂领导和中层干部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没错，上一次司空怀就拿出这个什么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在会上建议过，还记得那会儿他还联合了一大帮马上要退休、暂时退居二线的矿山老干部们联名上书，让所有中层以上的场干部、班子成员还自扣了一个月工资，掀起了一个“中层干部人人暂停发放一个月工资”的活动，以此来提升士气。 那时候司空怀还建议矿山先筹措100万元资金投入到这种新方法中来，以求短时间内增加产量扭亏为盈，但后面也随着督导组离开和源市时间日久，也就没有了下文。 100万人民币当时章南风都不同意，现在突然冒出来个要马上筹措400万，还是美元外汇，这操作，司空怀当然看不下去了！ 尤其是刚才搞什么大喇叭给外面直播会议，司空怀一看就是这家伙想把全厂职工都绑在这条船上的操作哩！ 400万美元，算下来就是800多万人民币，虽然听章南风说得好，什么筹好之后md人立刻用船运过来，矿山马上扩大产量就能扭亏为盈云云，但…… 司空怀怎么也信不过md人！ 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老领导，以前的孙光石厅长那次在天都找到自己所深谈的那番话；他更愿意相信那个督导组里精灵而又知识渊博的年轻人钟白，也不愿意相信那些md人！ 别忘了，他司空怀当年可是从抗m援朝的战场上退伍下来的！ 在司空怀的认知里，md人，从来就没对咱华国安过好心！ 第四百四十二章 矿山出事了 京城，工业部三楼会议室。 下半场会议开始之后，钟白越发感觉事情变得有些不对劲了起来。 先是上午傻傻的技术工程师布拉德利一下就变得好像开了窍一样，针对苏式空压机的问题不断释放出他们能够快速解决，并且保证不在这方面多收一分钱，让齐修司长不得不重新开始审视他们的方案。 而一贯昂着脑袋，用鼻孔看人的怀特矿山设备制造厂销售副总监威尔逊，也突然就软了下来，不但在上午连一个美分都不愿意退让的情况下，将总价2400万美元的一次性方案投入资金主动降低为2200万美元不说，还破天荒的主动拍胸脯表示，可以接受矿山的分期付款，最多可以分六期，以两个月为单期期限，只要首付400万美元，他们就敢马上致电md国内，让所有设备全都在旧金山港口上岸！ 这不同寻常的让利举动，让钟白感觉到了威胁。 原本已经坚定选择单体液压支柱顶板法的齐修司长，下午在听到这些条件后也稍微有些动摇。 再加上珍妮特主任又适时的提出，只要这次方案采购能够尽快签订意向协议，那么后续她还会再在md国内西岸的一些城市，为计划司单独寻找制订一些出口创汇的计划！ 这才是最让齐修心动的！ 购买自动钻爆系统，不管怎么说消耗的都是国内的外汇储备，意味着只有出，没有入。 但珍妮特这个说法显然非常不同，意思是“不会让你们白买的！”，后续她直接以md经济部亚洲发展署主任的身份当着会场上的计划司众人承诺，她会想办法联系一批机电产品贴牌出口，金额达到500万美元！ 机电产品贴牌出口，虽然是一项附加值非常低的工业产品出口，但也能带来外汇收入，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而且1982年的机电产品贴牌出口，主要是沪江的一些中型企业在做，虽然这个算是轻工业，但无论轻工业还是重工业，都归工业部管，而且工业部也不是仅仅只管你一个天河省，沪江市这个经济最发达的华国直辖市，他们对待创汇的态度也是越多越好！ 齐修在心里琢磨着，如果真的有这笔500万美元的机电产品贴牌外汇收入，那么显然可以作为今年上半年计划司和沪江市工业厅的成绩。 这还和和源市那事儿不同，天河省这是把部里拖下水，算是灭火去了，救火有功，那也只是减少损失，毕竟铝土矿山亏损也已经一年了，扭亏为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 但如果弄500万美元的外汇收入给沪江市，那就是完全不同的一番景象了，因为这属于突然的惊喜，绝对是加分成绩项。 两相对比，钟白的方案虽然便宜，看上去安全性也经过验证了，但是和这种宏观上的好处一比，似乎又少了点什么。 而md这边，自动钻爆系统自降身价，还马上同意分期付款，看样子是真心想做成这笔生意，也不是一开始看上去吃相那么难看了，要知道md主动降价的事儿，在这个世界上极少发生，这不禁让齐修有点犯难。 看到齐修的眉头微微皱起，珍妮特笑而不语，看来自己中午的布置已经开始生效了！ 呵呵，华国人，你们是很精明，但是你们缺少这方面的经验！ 除了你们之外，我们可是经常和其他国家打交道的，富到欧洲那些全球人均收入最高的国家，穷到非洲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国家，我们md都能成功的用“合适”的价格把我们的产品、方案卖出去，并且让他们形成依赖，无法发展自己国家的相应科技，这样就可以一年一年稳稳的躺着收取高额的上游费用，旱涝保收。 现在，稍微给你们抛出了点了甜头，这位司长先生看样子就已经很犹豫了。 也不知道，中午那个电话的效果，什么时候才能展现出来？ 就在齐修静静思考利弊的时候，一位工作人员突然走进会议室内，径直来到他身边，小声在他耳边说了两句。 “什么？！”齐修刚刚还只是微微有些思索的脸孔，一下变得惊讶、甚至还带了些愤怒！ 他马上抓起自己的笔记本和笔，对桌子对面的md三人组说了一句：“对不起，三位外宾，我们司里有个紧急事务要处理，商谈的事情，能不能今天暂停一下，我们明天再开会？实在是抱歉！” 威尔逊和布拉德利两人不置可否，立刻把眼睛投向了珍妮特那边。 钟白虽然不知道齐修刚才听到了什么消息让他如此态度大变，但他下意识认为md的女主任显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一个要价机会，一定会重新强硬起来的时候…… 珍妮特却突然露出了微笑，这个微笑还不是假笑，而是那种有点真诚并带有一丝理解意味的微笑，点点头道：“好的，既然上午我方提出延长会议的时候司长先生无条件答应了，那么现在也应该彼此一致。我们同意暂停，明天上午再开会吧。不过，我们商谈的结果，到底什么时候能出来？” 听到珍妮特没有在条件上做任何变更，齐修这才松了一口气，立刻转头对司里参加会议的同志们说了一句：“大家都先马上回各自办公室去上班！” 然后齐修思考了不到两秒钟，便对珍妮特说道：“24小时内！” 珍妮特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带着威尔逊和布拉德利拍怕屁股走人了。 等md三人组走后，齐修才对副司长马应生，以及身旁的钟白命令道：“应生，钟白，你们一块儿到我办公室去！走！” 这个口气，很是不同寻常，至少马应生很少听到齐修用这种强压心情的语调和自己说话。 齐修的步子走得很快，甚至连钟白都觉得他这已经不是走路，而是小跑了，导致他和马应生两人落后了半拍。 趁着这会儿功夫，钟白小声问道：“马司长，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也不知道，但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儿……”马应生摇了摇头，皱眉道。 来到齐修的司长办公室，马应生直接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齐修匆匆走到办公桌前，看到桌上放着两张纸，便马上拿起来细看了一遍，然后才递给旁边的马应生和钟白，叹了口气道。 “哎，这是刚刚的电话记录，你们看看吧。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出事了！” 第四百四十三章 我不明白，正是因为我明白 “什么？”钟白脸色一沉，立刻将那张纸拿了过来摊开，同马应生两人一起看着。 只见上面写道…… “来电时间：下午15点35分。” “来电方：天河省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办公室” “来电人：聂谋（办公室主任）” “来电内容：今天下午12点45分左右，有一群矿山子弟在办公区大楼门口堵住了矿山后勤服务公司经理龚广一，并当面质问本月扣掉普通职工一半工资、服务公司职工所有工资是否确有其事，2分钟后调研员司空怀路过……” 接着往下一页看。 “来电内容：（接上页）……司空怀在扩大会议上和场长章南风发生争执后，章南风要求司空怀离开会场，后者不同意，随即章南风便用大喇叭通知办公楼下的职工，说有老同志阻碍厂里引进md的方案，阻止矿山自救脱困，遂即引发职工情绪，很快楼下职工便形成两派开始斗殴，在经过保安队紧急干预下，一名青年职工肋骨被打断，重伤送往矿山医院抢救，司空怀则因为高血压猝发晕倒同时住院。” “来电内容：（本页为最后页）……目前，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因以上事故宣布紧急停工，和源市w市zf也紧急派来由副市长带队的工作组深入现场，进行职工情绪安抚并展开调查，确保矿山正常生产工作不受影响。” 看完这一切，马应生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对司长齐修说了一句：“齐司长，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越级直接把电话打到部里来，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吧？估计不多会儿天河省工业厅收到消息也要打电话过来了。” 马应生话音还未落，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齐修感觉自己头皮有点发麻，但他还是不得不伸出右手去接：“喂？” “齐司长，我是刘正富。”电话那一头传来了天河省工业厅厅长刘正富有些低沉而又内疚的声音：“这一次是我们厅里的工作失误，没有及时了解基层矿山干部职工们的情绪，导致他们……” 齐修淡淡的打断了刘正富的自责：“不，刘正富同志，不需要你们厅里来背这个锅，这件事的根子不在你们天河省工业厅，而是在部里，我也有很大的责任。” “齐司长……” “矿山的生产改革方案，我们司里会在24小时内确定，你和你们厅里配合好当地市w市zf做好当前的人心安抚工作，等消息吧。”说完，齐修便挂上了电话。 他转头第一个问的是钟白：“钟白，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局面吗？” 钟白并没有退缩，而是点头道：“我知道。以前在山平县化肥厂的时候我也碰到过这种场面……” “不！你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齐修突然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一点都没有之前给钟白那种有些儒雅和沉着的领导形象，而是冲他咆哮道：“山平县化肥厂只是一个不超过500人的小工厂，而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是从建国以来就在那里建立、并随着和源市的成长而壮大的一家当地骨干国企！他们的职工数量超过6000名，这两者怎么可能有可比性！” 面对司长的咆哮，钟白也只能忍着，让他先把怒火发泄完毕再说。 齐修的前额的头发都有些凌乱了：“是，你的方案是省了钱，方案设计也是全国产自主化的，但你考虑过没有，一个超过6000名职工的国企，如果出现了这类事件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基层工人们已经不信任单位了！更不信任上级了！他们觉得厅里、部里在打太极，没有为企业的生存、他们的死活考虑，而是在这里推三阻四，拖着不办！” “我们都知道，部里、厅里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但是！”齐修的唾沫星子快要喷到钟白脸上了：“明明一件已经定好的事情，就因为你突然跳出来提了个什么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方案，现在引起这么大的风波，都快要出人命了！要是真的因为斗殴死了哪怕一个工人，别说你这个小小的科长了，恐怕连我都要受处分！” “我不是怕自己受处分，而是自从你来了京城之后，事情的一切都没有在组织的掌控之中！国家的外汇是宝贵，但是工人的生命、一个中型矿山的存亡更宝贵，有时候我们不得不牺牲一些经济利益，来换取这宝贵的东西，你……明白了吗？”到了后面，齐修也觉得自己似乎怒火太重，终于把声调放低了一点。 一旁的马应生见到这一幕，倒是暗暗为钟白感到可惜。 其实在中午吃饭的时候，马应生几乎就认为这事儿已经接近99%的成功率了。 可没想到，下午的下半场会议，却突然出现了这1%的变数！ 若是只有一般的单位内部上访、或者是几个同志发生口角，那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但现在怀就坏在，一名青年工人昏迷住院，一名老同志旧病复发也住了院。 这还是其次，最关键的是，现在两套方案的争论已经直接钻进了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这个企业每个人的心中！ 他们和自己不一样，他们是已经承受了一年减产、减待遇，看不到企业复苏迹象的一群人。 现在基层一定有大部分的人觉得，是上面拖拉扣着不办，想把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当做一个包袱拖垮、甩掉，让他们自生自灭！ 好歹是6000多人的矿山，一旦真的发生了大规模群体事件，那可就不仅仅是工业口的事情了，市zf、省zf都会面临严重的危机。 而且这一次还牵扯到了md人，说句难听的，以md人在国际上那股兴风作浪的势头，再来点外媒报道，呵呵，往严重里说，甚至会影响到这几年来之不易的改革开放大好局面！ 所以，就连一直支持钟白的马应生这时候也动摇了，他甚至也开始觉得，如果用外汇购买md的自动钻爆系统方案能换取稳定的话，就不如这样做、马上做吧。 就在马应生准备开口的时候…… 一直被喷的钟白却倔强的抬起了头，直视齐修的双眼，朗声回答道：“我不明白，正是因为我明白！” 第四百四十四章 抽丝剥茧 听到钟白的回答，齐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小小的科长，不但没有半点后悔的觉悟，居然还敢质疑自己？ “你如果没有一个像样的说法，我会马上给刘正富同志打电话，让他派人把你接回天都！”齐修阴沉着脸，右手已经放在电话听筒上了。 当然，这个“接回天都”明显不是字面上的意思那么简单，而是意味着齐修会让天河省工业厅处分钟白！ 不要说科长职务保不保得住了，恐怕连公职保不保得住都是两说的事儿！ 钟白刚才已经仔细回想过这件事情前后的蹊跷之处了。 司空怀和章南风争论导致了这场意外，但在钟白看来，它不应该是意外，而应该是一个必然。 司空怀的态度，自打钟白在孙光石家里听说过这位老书记以前的光荣事迹之后，他就认定这位老同志并非一个不知轻重的人，而是一个真正热爱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真正把这个单位当成和自己家一样的人。 但章南风…… 这人和司空怀不同，是钟白亲自接触过的。 从督导组下和源市，章南风第一次在车站接那时候督导组组长曹世明的时候，他就感觉这位矿山场长很喜欢在工作之外做文章。 无论是上车想单独和曹世明一起这种小细节，还是在对待矿山资金不足该他想办法的时候，章南风总是给人一种不愿意承担责任，更多的是把扭亏为盈寄托于上级部门和当地zf，而不是想办法如何自救的角度出发来开展工作。 所以这一次的事情钟白才感到奇怪。 按理说，这矿山减产亏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都一年了，前段时间督导组还去过，也没见章南风有什么大动作。 哦，唯一的大动作，也就是司空怀那次回和源之后，发起的主动捐一个月工资的事儿。 就这么个善举，章南风还耿耿于怀呐，甚至偷偷开会把自己第一版的方案直接给毙了，那也是章南风做出来的好事儿。 所以，现在猛一听说章南风为了马上引进md的自动钻爆系统，尽快让矿山走出亏损局面的做法，钟白打心眼儿里是怀疑对方这么做的动机的。 而且在电话记录里也可以看到，明明是一个普通的班子扩大会议，即使你搞的是紧急议题，那么有必要在办公楼前刚刚发生紧张事件后，还决定要搭上大喇叭给外面的工人们再刺激一把么？ 无论矿山班子做出什么决策，事实上最终还要落实到资金上才行，不管是人民币还是外汇，终究这些钱最后是要矿山自己出的。 那么，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章南风要摆出一副大义凛然、必须马上办、不办整个矿山就完蛋的架势昭告天下呢？ 这中间就绝对有鬼了！ 而且，这次矿山出事的时间也来得很巧，早不爆、晚不爆，偏偏在计划司和md三人组开会谈判的中场休息时候爆，这巧合就特么来得离谱！ 还有最最奇葩的一点，那就是md三人组上午和下午的态度完全不同，判若两组不同的人！ 主动让利、分期付款，还承诺给工业部主动联系一个500万美元的机电产品贴牌创汇的机会？ 这中间一定有某种联系！ 钟白抽丝剥茧的开始将以上疑点一一对照，很明显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那就是矿山那边的情况和md三人组的变化有着高度关联！ 而这中间一个关键的引爆点，便是章南风做出班子扩大会议广播的决定！ 毫无疑问，md人不干净，而章南风有鬼！ 钟白理完如同乱麻一般的线索，这才对齐修给出了自己的回答：“齐司长，如果我接下来的话让您觉得完全是不可理解的话，请您务必听完我的所有分析，再打那个电话，行吗？” “行，你最好一次性给我分析完毕，我不喜欢拖泥带水的。”齐修见钟白这么说，便松开了放在电话上的手，反而转身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情绪也稍微缓和了一些。 毕竟刚才他自己也有些情绪上头，回过头来一想，迁怒到钟白身上也有些牵强，毕竟钟白的出发点是好的，为企业节约资金，为国家减少外汇支出，为国内地下矿山开采想出了一个新方案，如果抛去和源那边的事故，这件事情本身的确没有任何值得诟病之处。 “从md人下午主动让利的事情来看，他们是吃亏的。”钟白谨慎的组织着自己的语言：“您必须要承认，就在md人即将失败的时候，矿山的突发事件让您又重新评估起是否采用自动钻爆系统方案的可能性，而且在我反对之前，您应该内心几乎已经快要答应了。” “是，不过那又怎么样？我刚才不是已经给你解释过这中间的重要性和紧迫性了吗？现在首要的目标，就是不能让矿山出大问题啊！”齐修听到这儿气头又上来了。 “可矿山出了什么大问题呢？”钟白反问道：“是，我们必须承认一名年轻同志斗殴住院，一名老同志旧病复发住院，社会影响很不好。但是……” “如果章南风场长当时不把班子扩大会议的内容对外广播，而是先关起门来开会，哪怕是矿山领导层内部有不同的认识，当天开会形不成统一意见，也不会引发下面工人斗殴的吧？” “换句话说，他们若是像我们这边一样，一场会不够，再加一场，总归不是坏事，总归有更充裕的时间考虑最好的应对。”钟白已经慢慢开始提到重点了：“所以，事件的直接导火索是章南风场长的故意广播！而受益方，并不是矿山的工人们，因为即使再快，哪怕今天您就和珍妮特主任签订意向协议，md的自动钻爆系统也要十天后才运到津门港，两周后才能运到和源市，二十天后才能安装调试完毕试运行！” “那么请问，这二十天的时间里，难道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就一下子扭亏为盈，让职工们的待遇大大改善了吗？不！他们起码也要坚持一个季度，要看到稳定的产量增长，和稳定的销售回款之后，那时候才能感受到冬天已经过去，春天已经到来！” “而为什么章南风场长那么急，偏偏要在下午一上班就弄这么一出？就是因为我们上午已经快要把md人的防线给击溃了，下午我们就准备采用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了！” 说到最后，钟白的语气已经不容置疑！ 第四百四十五章 他们都要被我们吊起来打 还没等齐修回答，一旁的马应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惊道：“小钟，你这个推断……很危险啊！” “不危险。”钟白摇摇头：“只要我们搞清楚了md人的目的，那就一点儿都不危险。他们不就是想尽快通过矿山来给部里施压，好让那些美元落袋吗？越是这个时候，我们就越不能动摇！” 齐修听完钟白这一连串分析，其实内心是震惊的！ 身为一个司级领导，齐修的情商当然不低，甚至可以用很高来形容。 否则这一次的事情，为什么部里不是技术司牵头，而是让计划司牵头来做，从这里面就可以略窥一二。 钟白这番分析初听上去，简直是闻所未闻，甚至有很重的阴谋论感觉在里面！ 但齐修细细一想才发现很多东西的确如同钟白所说，它很不合理！ 尤其是钟白提到的，md三人组上下午态度迥异，而章南风偏偏又在中午部里没开会的时候弄出这么个幺蛾子出来，这中间如果只是用“巧合”二字来形容，恐怕齐修都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了！ “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不知不觉中，齐修已经开始进入钟白的节奏了，甚至一时间都不知道哪件事该先做、哪件事该后做，尤其是之前自己还给了md三人组一个承诺：“我已经给珍妮特主任承诺过了，明天上午会继续开，24小时内必须做出决定！这个承诺，我不能毁！” md人可以不要脸，上午说的话下午就当放屁一样变了，但齐修身为共和国工业部的一名司长，在对外沟通这件事情上显然是有诚信观念的。 但钟白听到他的这个担忧之后，心里只能笑笑。 我的司长啊，您怎么和md人谈诚信呢？ 不要说现在一个小小的主任了，你可知道，在2020年，他们的那位大统领，都经常翻脸不认账，头一天说过的话，第二天就马上给忘了！ 而且这种事情还不是偶尔为之，已经成为了家常便饭。 但钟白不可能在嘴上这么说，充其量也只能在心里吐槽罢了，面对齐修的疑问，钟白再次给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答案！ “很简单，24小时就24小时，您做决定就是！”钟白终于露出了微笑，因为他感觉到现在局势已经牢牢站在自己这边了：“既然md方面已经都同意分期付款了，那我们不如再给他们打个商量，告诉对方，我们要先用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一个子矿山试用他们的自动钻爆系统啊，如果效果好，那么该给钱给钱，后面就当冤大头呗。” “试用？那既然后面还是要给钱，何不就直接同意他们现在的条件了？反正他们也已经让步了……”齐修没弄明白钟白的意思，疑惑道。 钟白摇摇头道：“不，试用的意思是，不仅仅只试用他们一家的方案，我们还可以把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放到另外一个子矿山，和他们同步试用！两相对比，这优劣不就出来了吗？” “这……”一旁的马应生显然没想到钟白到了这时候还没有放弃他的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那……既然要上你那个方案，为什么不直接就拒绝md方面，完全采用你这套就好了？” 钟白马上解释道：“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放在一个新技术方案上这个道理也一样成立。我之所以要建议两个方案同时试用，就是要让所有人，包括您二位领导、我们省工业厅、矿山上下的干部职工、和源市w市zf……当然，我也要让章南风场长看到，他搞这么大事情想弄到的md自动钻爆系统，其实就是个弟弟！最重要的是，要让md人亲眼看到，他们的技术并没有吹嘘得那么牛逼！” “我要让他们在铁一样的事实面前亲口承认，md的自动钻爆系统和我们华国出品的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相比，无论是价格、还是安全性、还是产量，他们都要被我们吊起来打！” 齐修和马应生两位互相对了一眼，心里同时蹦出来俩字！ 卧槽！ 钟白这小子的行事，已经不能用语言来形容了！ 齐修想反驳，但想了一会儿却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任何理由反驳！ 的确，现在扯来扯去，无论是工业部会议室的谈判桌上，还是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互相斗殴的两派职工和干部，归根结底，其实还是这两种方案本身之争。 孰强孰弱？ 那就要用华国最耳熟能详的一句话来破解了：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同一个矿山，两个条件差不多的自矿井，同时上两种方案，最后一对比出矿量，那不就完事儿了么！ 齐修的眼睛里开始闪烁光芒了！ 他越看钟白，越觉得这小子是个天才！ 因为只有这个方法，才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方法，能服人，心服口服的服！大写的服！ “等会儿！”马应生已经看出齐修马上要点头同意了，这时候突然站出来，严肃的问了一个问题：“咱们是不是忘了一点？md人承诺十五天后这套自动钻爆系统就能到和源市，那钟白你这边呢？不是说那些dwx液压支柱还在乌克兰顿涅茨克市的某家工厂仓库里么？啥时候能运到和源市？” “很快，只要司里同意，给外事部国际经济司那边把函件回复了，我想苏国那边不会有阻力，当天就能上火车运到莫斯科，然后走空运直接运到华国！” “你这……可是有点奢侈啊！空运，那得多少运费？”齐修马上提醒道：“别人md走的是海运，成本低廉，你偏偏要来个空运？” “空运节约时间嘛！就是贵也贵不到哪儿去啊。”钟白淡淡的说道：“哦，我忘了说一点，那就是这批dwx单体液压支柱，出厂价其实只有100卢布，总成本也就是30万卢布折合67万人民币而已，但我一开始报的价格是270万人民币，这是我最大化计算运费和关税的结果，200万的差价，别说是飞机空运了，恐怕拿人造卫星运，也不会超标吧？” 第四百四十六章 都回来了 乌迪尔采矿设备制造厂的硬核厂长伊凡，天不亮六点钟就起床了。 因为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是这将近两个月时间里，他最亲密的合作伙伴——华国白峰贸易有限公司的总经理余东峰准备启程回国的日子。 这两个月以来，乌迪尔厂夜以继日的一共生产了17000根dwx系列液压支柱，利润也达到了17万卢布之多！ 虽然这仅仅是厂里的一份外快，还远没有达到能挑战他们主营产品的地位，但伊凡厂长觉得和余东峰相处的日子就是很愉快！ 不但每顿饭两个人必然伏特加喝到醉，余东峰还承诺，以后每年，都会按时想办法给乌迪尔厂弄2000公斤新鲜水果，作为厂里的福利！ 这可比给工人们发同等价值的卢布好用多了，毕竟就算大家有钱，那些稀罕的热带水果在乌克兰也没处去买不是？ 所以听到今天余东峰从斯巴顿煤田回来提货回国，伊凡表示一定要用厂里的大卡车给他亲自送到莫斯科机场去，运费厂里全包！ 四月底的乌克兰，早晨总算没有那么大的风了，但依然还需要穿上两层毛衣，否则昼夜温差还是容易让人感冒。 十几家地下矿山的销售合同早就弄好了，现在回款也七七八八，只剩下大约30万人民币的尾款没有到账，其余170万已经到位，余东峰的心情也没有了刚开始来到乌克兰像只无头苍蝇乱撞时候的慌乱了。 虽然接到钟白让他运货回国的电话很突然，但余东峰早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当天就让吴小平通过外事部门的渠道联系了苏国海关，进行关税的提前申报，另外又直接给了布朗和瑞奇两人的跳槽费，让他们赶紧回瑞士辞职去。 今天，带着吴小平、姜信鹏的机票也已经买好，大家可以不用想来乌克兰的时候那么麻烦，还要各自转机，这回大家一同去莫斯科坐飞机！ “余瓦西里，我恨不得你一直留在顿涅茨克，那样咱们就可以一直喝伏特加了！”伊凡的手劲儿还是那么大，一边笑着，一边拍得余东峰的肩膀生疼，都有些龇牙咧嘴了。 “嘿嘿，伏特加是个好东西，但我喝不过你啊，厂长！”余东峰笑道：“但不管怎么说，该离开的时候还是要离开，毕竟国内等着我们和这批设备呢，放心，每年的承诺的水果一定按时到位！” “这个我一点都不担心！”伊凡也笑了起来，这是一种革命战友之间才会出现的笑容：“你回去之后也记得带我给钟瓦西里问好，他的非凡头脑形成的非凡设计……dwx液压支柱是我这辈子见得最具有创意的矿山设备之一！” “放心，你的问候我一定带到！”余东峰看了看已经发动多时的三辆大卡车，又看了看表，便和伊凡告别到：“厂长，那我们就再见了！” “再见！”伊凡带领着身后一群全程参与dwx液压支柱生产的工人们，冲着缓缓开出的卡车不断挥手，而大家也不约而同的唱起了那首源自1957年的苏国名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hecлышhывcaдyдaжeшopoxn, Вce3дecь3amepлoдoytpa, ecлn63haлnвы,kakmheдopoгn Пoдmockoвhыeвeчepa. ecлn63haлnвы,kakmheдopoгn Пoдmockoвhыeвeчepa.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树叶也不再沙沙响； 夜色多么好，令人心神往，多么幽静的晚上…… …… 大家抵达京城首都国际机场的时候，是钟白来接的机。 “东峰，还是你小子办事速度快！”钟白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余东峰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忍不住过去一个拥抱，用力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从我打电话到你们回来，才两天！两天时间能把这么多事情办好，真的不容易！” “嘿嘿，你在京城这段时间不也挺不容易的么？”余东峰抱了足足有十秒钟才松开，指着背后的停机坪，道：“货机可能还有两天才出发，不耽误事儿吧？” “不耽误。”钟白立刻摇摇头：“就是再耽误，也比md人的轮船快啊，这玩意儿毕竟是天上飞的呢！” “哈哈哈哈！”大家听到这话纷纷笑了起来，在乌克兰的时候，很少有这样开心的时刻。 “对了吴哥、姜老师，你们去天都的飞机是下午吧？回去之后记得好好补个觉，早点把时差调整过来，我不久后也要和东峰一块儿回天都的。”钟白顺便对旁边的吴小平和姜信鹏问道。 姜信鹏点点头，他一直有点晕飞机，这会儿还没缓过劲儿来呢，所以干脆就没说话，倒是吴小平的心情有点不错，对钟白说道：“我这次出去的时候还没想到，出差的时间是延长延长再延长啊，但是告诉你个小秘密啊，说不定回去没两天我就要来京城一趟了。” “啊？吴哥你难道是……”钟白一听这话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之色：“要升官，调到京城了？” “做你的梦！调京城外事部哪儿有那么容易！”吴小平马上瞪了钟白一眼，压低声音道：“这次去乌克兰帮你办事，稀里糊涂的就听单位说，苏华两国的关系有了积极的发展，加上那天你打电话说了外事部国际经济司给你们工业部规划司发函件那事儿，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收到了我们单位领导的电话，说是国际经济司要让我在近段时间到司里汇报一下这次去苏国工作的情况，那不就是回去报道之后，过两天再上京城么？” “哈哈，听上去不像是调动升官，倒是有点部里、司里表彰的意思了。毕竟也是亲身参与了两国关系发展的进程嘛！”钟白半开玩笑半当真的感叹道：“没想到咱们俩还有点相似，关系都在下面省里，最近却老是上面的部门在过问，呵呵，看来这也是一种人生经历吧。” 第四百四十七章 探病 两天后，3000根dwx31-180／100x型液压支柱从货机卸下，在京城停留了不到二十个小时，便已经被运送到了京城-天都的铁路货车上。 80年代初的铁路货运还没有今日发达，而且到了天都之后还需要再次转车，十小时后才能运抵和源市的车站，但即便这样，这批dwx31-180／100x型液压支柱也比md人的那些自动钻爆系统设备提前足足三天到达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 1982年的五一国际劳动节，按理说每一个劳动工人都应该在这一天兴高采烈，但和源市铝土矿山上上下下的工人们，这一天的心情只能用……忐忑来形容。 听说一周之后的星期一，就要迎来两套完全不同的地下矿山开采方案分别在二号子矿山、三号子矿山同时试运行的阶段了。 而距离十几天前发生的那次风波，仿佛还在眼前一样。 虽然当时整个矿山险象环生、就像暴风雨下的茅草屋一样摇摇欲坠一般，但随着和源市w市zf领导亲下一线安抚大家，省工业厅又派了以副厅长吕旭东牵头的慰问小组下来之后，局面就这样扭转了过来。 毕竟，工人们把矿山当自己的家，他们的要求也只是希望自己的家能够安安稳稳的一直过上好日子，而不是瞎折腾。 当然，和源市zf也不是光口头上表示，副市长倪杰带着市里紧急拨款的十万元，用于确保本月所有干部职工的工资不会比以前少一分，这才是稳定局面的关键。 而省工业厅副厅长吕旭东则深入贫困职工家庭开展慰问，先从老弱病残职工看起，尤其抓好双职工家庭的稳定，加上开了一场大会，对困难时期工人们没有放弃努力，依然全力生产的劲头进行了表扬不说，会上还宣布省厅今年在天都的省属工业企业里，想方设法挤出了15个名额，用于安排厂里的待业青年！ 虽然有文化程度、年龄和工种的限制，还必须通过全闭卷考试和体检，但这个措施无疑是最能让矿山这群待业小青年们感到兴奋的，也大大的减少了他们对矿山近年难进正式工编制的敌意。 通过两手抓，老年职工稳住了，青年职工也稳住了，吕旭东才在和源市待了两天之后返回天都，现在客观环境上已经安排得妥妥帖帖，只等下个星期一的双方案对比实行了！ 话说司空怀那天自从和章南风大闹一场因高血压晕倒后，把家里人吓得不轻，儿子女儿纷纷马上杀到和源，对着章南风就是一顿兴师问罪，把这个场长弄得颇有点下不来台阶，最后还是趁着司空怀昏迷的时候跑去送了一束花，这才算是暂时放过了他。 但和源市的医疗条件毕竟不比省城天都，所以家里人一商量之后，儿子把司空怀接到了省医院住下，这下才算安了心。 司空怀今天刚输完两大袋液，脸水肿得像个大热水袋似的，这会儿才坐起来准备喝点粥，就听到门口动静，进来个人。 “你是？”司空怀的大儿子司空金川看着这个陌生的年轻人，有些疑惑的问道。 “我是钟白，特意过来看老书记的。” 说话的正是刚刚返回天都的钟白，他回来之后第一件事不是去单位，而是去省医院探望还在住院的司空怀！ 正在喝白粥的司空怀一听“钟白”俩字，兴奋得立刻把碗往儿子手里一塞，冲着钟白招了招手：“小钟，你来！” “老书记，您身体无大碍吧？”钟白看到司空怀脸上一大片浮肿，关切的问道。 “有啥？我这把老骨头好得很！”司空怀显然精神气色很好：“矿山里有些没良心的家伙，想把你的方案彻底打掉，我司空怀就是不让这些兔崽子如愿！咳咳……” 可能是因为一激动说话语速太快，司空怀的呼吸有些不稳，顿时就咳了起来。 大儿子司空金川赶紧把碗一放，有些责备的说道：“爸，医生说了您现在少说话，多休息！” “你知道个屁！”司空怀对儿子可就没那么好的口气了，顺手一指坐在床边的钟白：“你知道他是谁不？他就是那个提出那套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的年轻人！” “啊？这……还真年轻，怕是不到三十吧？”司空金川愣住了。 “哥，我今年二十三。”钟白憨厚的挠了挠头皮，道。 “得了，你来这儿甭和我那憨儿子唠嗑，他这是常年在部队大院里待久了，搞的又是后勤工作，也不大会说话。”司空怀这节奏简直是把钟白当亲儿子：“犬子在总后勤部上班，这两天听说我病了才赶回来的，平时都是一年只回来两次。” “那可够辛苦的。”钟白对军人一向都是很尊敬的，马上点头示意。 “金川，你去楼下买点水果去。我先和小钟唠唠工作上的事儿。”司空怀转头对儿子说道。 “好。” 等病房里只剩下一老一少，司空怀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来：“头两天，吕厅长带队下了一趟矿山，慰问也慰问了，但是没去调查章南风。” 这句话立刻印证了钟白的猜想，从司空怀的表情，到那个“调查”的用词，显然老书记还掌握了不少情况。 “您慢点说，别喘着了。”见司空怀主动打开话匣子，钟白反而不着急了，问道：“那天您是怎么晕倒的？” “前面的事儿你都知道吧？那我就从扯断喇叭线那儿说起。”司空怀回忆起那天的场景，心里依然憋着一股气：“本来我给章南风都说了，既然是扩大会议，咱们就好好开会，把事情商量好，再出去给职工们一个统一的说法，结果我刚说完，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章南风这兔崽子，竟然直接跑到走廊上，用手持大喇叭对着下面喊了足足一分钟，说有老同志阻碍矿山引进外国方案，这是不想让矿山发展，是要让大家慢慢拖死！嘿，你说这个章南风，他还是个场长，是个一把手哩，我不知道他脑袋咋想的？当时他这么一喊，办公楼下面本来就有很多职工，顿时炸了锅，喊的喊，骂的骂，又开始打架！” 司空怀是个急性子，说着说着忍不住比划起来，情绪相当激动，显然，那天的他只会比现在躺在病床上的状态更激烈。 “他原话说的就是‘阻碍引进外国方案’么？”钟白想了想才问道。 第四百四十八章 等到秋后在算账 “是啊，一个字都不差！我当时火气就上来了，毕竟原来章南风还只是反对你的方案，并没有公开在班子里说明支持md人那些玩意儿，但那天就不一样，他当时明明白白的就告诉大家要马上引进md的方案，我当时气不过，觉得这兔崽子胳膊肘往外拐……”提到那事儿，司空怀依旧气呼呼的。 “他这个态度就是当天才转变的？严格来说，就是中午上班之后就变了？”钟白仔细询问着细节。 “对啊，上班前我在办公楼门口的时候就感觉到了，那会儿不是小龚被那些小青年围攻么，我和符可为两个好不容易才把那些小青年稳住，结果章南风一路过，三两句话后就直接告诉他们这个月扣工资的事儿是真的，就是他安排的，我当时也纳闷，咋上午都一点风没有，中午就那么点时间，他就定了？”显然司空怀到现在都还想不通这一点，愤愤不平道：“章南风要是没问题，那我这双眼睛算是瞎了！” 但随着这些细节的披露，钟白愈来愈觉得，章南风肯定通过某种渠道和京城开会的md三人组有联系！ 上午的时候没动静，中午章南风就突然做了决定扣工资？还主动告诉那群小青年？ 这不是明摆着先浇一桶油，等着合适的时候再给它点燃么？ 下午还故意要开什么扩大会议，偏偏还要接个大喇叭，这些不寻常的行为，哪个矿山一把手会在半天之内无缘无故的全都做出来？ 看来，等双方案试行这事儿弄完了，一定要给吕厅长建议，好好调查一下章南风有没有做什么违反纪律的事情！ 现在还暂时不能动章南风，毕竟局面才刚刚稳定下来，若是突然调查一把手，那不是等于又在滚烫的油锅里倒下一盆冷水么？ 还是要等到秋后在算账。 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的钟白现在已经不急了，反正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证明md那套自动钻爆系统方案不但价格昂贵，而且还有它自己的缺陷，只要把md人挤出矿山，后面的摊子总是可以一步一步的收拾好的。 想到这儿，钟白便轻声对司空怀说道：“老书记，您放心，我这段时间就要一直待在矿山，直到双方案试行完毕，再把您说的这些情况给组织反映。您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安心养好身体最重要。” “我知道，我知道……”司空怀突然伸出一只手，紧紧的抓住钟白的衣袖，喃喃的说道：“小钟，你可千万别让md那方案给上了！要是欠了md人的钱，矿山这些工人就是一辈子下矿井都还不清呐！那些md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 “老书记，您放一万个心。我的方案，一定会击败md人的！现在也不是几十年前了，md人到咱们国家也得规规矩矩的！” 钟白看到司空怀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涌出一股热血，心道这就是八十年代最淳朴、最可爱的工业人呐！ …… 因为上次的争议，吕旭东在离开和源市之前，以省厅副厅长、督导组组长的身份，在小范围内宣布了让章南风以请病假的方式暂时放下手中的工作，矿山的工作由副场长符可为暂时先抓着，这才返回了天都。 钟白回厅里报道上班，吕旭东便把他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小钟，下一周的双方案试行，部里和司里有什么安排没有？”吕旭东一见面便问道。 自从上次刘正富厅长给齐修打了那个电话之后，省厅也就没有再单独在工作时间和司里电话联络，一切都是通过传统的公文形式在上传下达。 现在钟白俨然成为了上下沟通的“活”渠道，所以见钟白回来了，吕旭东也第一时间找他打听。 钟白在沙发上坐下，马上回答道：“吕厅长，我听齐司长的口气，估计下一周会派马应生副司长直接下来到和源去，另外，曹世明处长可能那时候就要回京城了。” “唔……这么看来，司里算是不再考核之前督导组的工作了，这下我肩膀上的担子要轻了些。”吕旭东抽了一口烟，道：“md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据说他们准备得很认真，怀特矿山设备制造厂这次还打算直接拉他们md国内有经验的工人到和源来和咱们比试。”钟白将自己通过外事部那边搜集到的情报给吕旭东做了个汇报：“也就是说，除了md那边方案试行的子矿山是咱们的、电是咱们的之外，其他所有的md那边都包圆了。” “呵，他们可真舍得下血本啊！”吕旭东感到有些震惊：“md的人工费用可比咱们华国高多了，若是他们失败了，一个子儿都拿不到，那些设备也要来回运输，这一来一回得费多少钱？” “他们注定是失败的那一方。”说到技术问题，钟白的底气便上来了：“部里大概率是马副司长去，那么厅里是哪位领导去现场？刘厅长还是您？” “还是我去吧。刘厅长最近事情也多，再说我现在还挂着督导组组长的牌子，这是最应该去的理由了。”吕旭东淡淡的说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要给您汇报一下。”想起昨天在省医院和司空怀谈话获得的那些细节，钟白觉得有必要提前给吕旭东提醒：“这次风波和章南风场长有很大的关系，如果到时候事情圆满结束了，希望厅里能给老书记一个清白……” “这件事情不用你操心。”吕旭东马上打断了钟白的话：“组织会考虑的，但现在首要的任务，依然是双方案试行的事情，只有做好了这个，才有后面的动作，你明白吗？” “明白。”钟白点了点头。 身为副厅长的吕旭东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钟白又岂能不明白？ 他一个小小的科长，自然是没有资格主导、或者建议领导去调查章南风的。 但，只要钟白能够让md人彻底失败，让他们在华国没有了利益，估计md那边对之前埋下的东西也就不会那么重视了罢…… 第四百四十九章 连续工作十个小时 1982年5月8日，这是一个值得被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所有干部职工铭记的日子。 头一天，md怀特矿山设备制造厂的销售副总监威尔逊带队，跟着火车把从万里之外的md运来的单个子矿山试用的整套自动钻爆系统设备全数带上，还专门花了30万美元从亚利桑那州莫伦西铜矿临时雇佣了30名训练有素，有着丰富地下矿山开采经验的工人，浩浩荡荡直杀和源市。 钟白这边，则是由工业部计划司副司长马应生带队，天河省工业厅副厅长吕旭东、技术处处长傅冲山、设备处处长苗立荣、副处长贺翔磊组成的官方队伍。 另外他还有外援——余东峰当然是少不了的，这次全程都跑不脱，另外钟白还直接通过电话把自己的老师袁建国教授也“硬”请了过来，加上从瑞士专利局已经辞职的布朗和瑞奇两位法国专业矿山开采工程师，这套实战班子也算搭得有模有样。 至于3000根dwx31-180／100x型液压支柱已经提前三天到位，就等着现场安装启动了。 双方的阵容不可谓不强大，就连和源市zf也高度重视，派出了倪杰副市长全程迎接、陪同，以及见证参与整个双方案试行的过程。 当然，对于地方zf来说，选择什么方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赶紧定下来到底使用哪一套，并且让矿山快速提高产量，为地方税收、就业多做贡献，保持人员稳定，这就足够了。 为了保证这次的比试绝对公平，被选中的二号子矿山、三号子矿山到底哪一方选择哪一个，都要等到现场抽签决定，而不是事先划好，避免有黑箱操作的嫌疑。 对于和源市的老百姓和矿山的干部职工而言，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金发碧眼的md人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所以第一天准备的时候，总是有一大群人跟在后面看西洋镜，最后把威尔逊都给弄火了，直接找马应生抱怨，说你们这样就是干扰比试的环境，不公平！ 马应生这才不得不给倪杰副市长反应，最后索性地方zf直接让武装部派了民兵把铝土矿山外面进来的路都给封了，这下威尔逊才没有继续逼逼。 时隔半个月再度见到钟白一行人，威尔逊这次似乎又恢复了底气，在和马应生他们见面的时候，一边不断的现场夸赞他们的自动钻爆系统设备，一边偷偷打量着钟白这边的准备情况。 但可惜的是，钟白这边的保密工作做得相当不错，200根这次准备使用的dwx31-180／100x型液压支柱全都锁在车上，选中的一批熟练工人平时也都不在外面抛头露面，愣是让威尔逊没瞧出个什么门道来。 威尔逊一看自己打探情报不利，也开始疑神疑鬼，甚至下令他们的人不准去食堂吃饭，专门从和源市区聘请了两位西餐厨师来做饭，做好的饭菜也是直接送到工人们和自己居住的房间里，反正就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让人觉得有点奇怪。 “布拉德利，今天你观察了一天，有没有发现他们往矿区运什么特殊的设备过去？”吃完一份作为晚餐的鸡胸三明治后，威尔逊拉上了窗帘，对旁边的技术工程师布拉德利问道。 “没有，什么特殊的设备都没有。”布拉德利的语气很笃定：“从头到尾他们就只运了一大卡车的dwx液压支柱进去，其他的应该都是采用原子矿山的设备。” “呵呵，这个年轻人还真够狂妄的！华国人根本就不清楚自动钻爆系统的强大！”威尔逊现在底气十足：“这个矿山的规模实在是不大，子矿山的图纸资料你也看过了，开采方案制订得怎么样？” “已经初步制订完毕了，副总监。”布拉德利谈到专业问题，口齿就显得伶俐了许多：“两个子矿山的矿井直径都是12m，矿井内部平均高度为4.5m，按照他们原来的方法开采，铝土矿石日产量应该在450吨左右。” 威尔逊眉头一挑：“那上了我们的自动钻爆系统之后呢？” “按照直径扩至18m，平均高度升至6m，保守估计我们可以将实验的单座子矿山铝土矿石日产量提升到700吨左右。”布拉德利很快给出了数据。 “450吨提升到700吨，基本上提升了50%的产能。”威尔逊摸了摸下巴，露出了微笑：“那个家伙，说他的方案可以提升40%，这中间的10%我看他拿什么去补！今天晚上要让工人们吃饱、睡好，另外明天早晨早点起，你现场带着工人们把设备调试好，确保没有任何问题的情况下，再进矿井安装！” “好的，副总监先生。”布拉德利郑重的点了点头。 “明天的开采总时长是多久？” “10个标准工作时，中途可以休息，机器停止运转的同时也停止计时。”布拉德利对规则已经来回读了好几遍，毕竟这是双方共同制定的，谁也别想在这上面钻空子：“但鉴于我们的方案自动机械化程度更高，机器停止运转、工人休息的时间不宜过长，否则将会损失开采效率。” “有没有不损失开采效率的方法？”一听布拉德利这么说，威尔逊马上皱起了眉头，问道。 “有是有，但是……” “别吞吞吐吐的，直接说！什么方法！”威尔逊显得很不耐烦。 “方法就是，不休息，最好是直接连续工作十个小时。”布拉德利舔了舔嘴唇，道：“机器不休息是完全可行的，我们也经过这方面的技术压力测试，关键在于咱们这次从亚利桑那州莫伦西铜矿临时雇用的那30名工人……” “临时雇用的工人怎么了？反正就一天的工作，十个小时的连续工作强度大是大了点，但咱们跑这么远到这儿来不就是为了明天那一天能尽可能多的挖出矿石吗？”威尔逊虽然对技术不怎么在行，但是对人，他可是相当有一套的：“只要明天胜出，一切都好说！他们这一次的全程雇用费是1万美元1人，你等会儿去告诉他们，如果大家能够中途不休息，连续工作十个小时的话，每个人再增加1000美元的奖金！” 第四百五十章 胜算几何 虽然威尔逊和布拉德利在招待所的房间里开秘密会议，但与此同时，钟白也没有闲着，他也在紧锣密鼓的布置着明天比试前的最后准备工作。 “从子矿山矿井坑道的内部形状来看，二号子矿山比三号子矿山更适合使用我们的方案。”袁建国在仔细翻阅了两座子矿山的结构示意图之后，得出了这个结论：“因为二号子矿山的转弯处更少，高度下降也更加平缓，如果明天抽签能抽到二号子矿山，我们的胜算至少又要增加5%。” 还没等钟白表态，一旁尖着耳朵听的余东峰一下就跳了起来，右手一挥，道：“那还犹豫什么？抽签的时候搞点小花样，保证咱们抽中二号子矿山的签不就行了呗！” “东峰！现在不是搞这些歪门邪道的时候！”钟白马上瞪了余东峰一眼，对方立刻老实的缩回沙发上去了：“该碰运气的时候就得碰运气，别去搞那些败人品的下三滥招数！” “槽，啥叫败人品？” “咋了，堂堂正正的击败这些md人不舒服吗？就算我们抽到三号子矿山、难度大些又怎么了？难度大还能把他们吊起来打，那不是更说明咱们的方案比他们牛逼么？”钟白自信的说道：“我很清楚他们那一套自动钻爆系统的弱点，技术上我根本就不虚！” 见钟白一副吃定对方的口气，就连袁建国也觉得他有些飘了，便沉声提醒道：“小钟，我知道你很清楚他们的弱点——对矿山情况熟悉时间不长、工人们可能不适应环境、矿井内部地质结构稳定度可能不如他们预期等等……但是，咱们不能轻敌，毕竟他们这套系统已经上了两年多的时间了，好歹也是经过实践检验的，咱们这个还是第一次……” 对于老师的提醒，钟白还是不敢大意的：“这是自然，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也不是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的第一次，在乌克兰卡塔矿山就已经成功运行过不止一次了，而是连续20天。当然，乌克兰工人的素质比我们高，这一点我承认，但您也应该考虑到这一次我们选的30名工人是本土作战，而且是攸关重大选择的试运行，从精神属性上他们的斗志就绝对强于那些md雇佣军！我到时候也会带着布朗和瑞奇全程下井，即使碰到什么临时状况也足够应付的，您就放心吧。” “下井还是有风险的。我反正一直建议你最好不要全程待在下面，比试是一回事，但人身安全是更重要的事。”袁建国加重语气道。 “大家都是一条命，没有说我的命就比工人兄弟们的命更珍贵。”钟白淡淡的回答道：“为了在规定时间内拼出更高的产量，一定会有风险，但我相信，如果我和布朗、瑞奇几个技术人员在的情况下，工人兄弟们干起来也就更放心，更大胆，袁老师，这点你不用再劝我了。”虽然听上去钟白的语气很平淡，但话里的决心却是毋庸置疑的。 “好吧，那留我一个人在地面上观察就好。”见拗不过学生，袁建国也不再坚持。 “那帮md人都已经派了好几个人在大门口转悠了，这是想看咱们在搞什么吗？”余东峰把窗帘拉开一丝小缝，嘟囔了一句。 “他爱咋看咋看，反正我们的核心设备就是明摆着的dwx液压支柱，他总不能趁我们半夜三更睡觉的时候把那些钢柱子给偷了吧？”钟白笑道：“得了，余总经理，你就别整得和打地道战一样鬼鬼祟祟的了，明天把现金准备好，拿了第一，每名工人200元的奖金还等着从你手里发呢。” “槽，在你眼里，我这个人除了能出钱，好像就没有其他优点了一样。”余东峰有些不忿的抬起头，道：“别说一个人发200块奖金了，就是到时候咱们赢了，你觉得哪个工人踏实、肯干，想提携他一把，你直接点个名字，我保证第二天就让他把矿山的工作辞了去天都，到白峰贸易公司上班去！” “拉倒吧你……早点休息，我还要去马司长那边一头，别折腾了啊，要是耽误了我老师休息，明天揍你一顿！”钟白笑骂了余东峰一句，便去了招待所的另外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里人可不少，除了住在这里的副司长马应生和副厅长吕旭东之外，傅冲山、苗立荣、贺翔磊这一干工业口的领导们都齐。 “小钟你来了，坐。”自从上次见识了钟白在会议桌上谈判的厉害之处，副司长马应生对这个小科长可谓是倍加推崇，现在对他的态度，已经把钟白当做一名处长在看待了。 “明天就要正式比试了，给咱们来个实在的，现在胜算几何？”吕旭东一边低头拿出笔记本和笔，一边问道。 “口头上当然永远是100%，但如果从这两天的观察和目前掌握的各种情况来看的话……”钟白顿了顿，收起笑容道：“应该是80%以上。” 傅冲山作为钟白的直接领导，对他最熟悉了解不过，马上追问道：“剩下的20%隐患在哪里？” “隐患在他们那边。”钟白实话实说道：“因为设计本身过于倚重模块式机组的联动性，过载断电现象几乎无法完全避免，按照一般数据，自动钻爆系统在运行中过载断电的几率不小，平均有10%的几率。但这一次他们带来的肯定是最优良的装备、最有经验的工人，也多半会派工程师下井现场指导，所以如果他们能把过载断电的几率降低到5%以内，将会对我们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钟白马上提到另外一点：“另外就是他们使用的m式空压机了。这比我们使用的苏式空压机要强很多，带动风动冲击器的落矿量也会很大。” 设备处处长苗立荣也点头道：“没错，他们这套方案的设备我仔细研究过，的确效率很高，不过耗能量很大……对了小钟，在比试的时候，有没有关于耗能的规定？” “十个标准工作时的比试，看耗能数据的意义不大，只要他们耗能不过于离谱，我们也不能说什么。”钟白摇了摇头，道。 第四百五十一章 比试开始 5月9日，和源市，晴，空气湿度，15%，矿井瓦斯爆炸可能性低，非常适合地下矿山开采。 在和源市副市长倪杰的见证下，钟白和威尔逊两人作为抽签代表，在办公区的广场里完成了抽签。 幸运的是，在威尔逊先抽的情况下，钟白依然抽到了二号子矿山的签，这也是他上次和巾帼女矿长徐梅曾经一起下过的那个子矿山。 威尔逊对这个抽签结果也没有任何不满的意思，他只是象征性的和钟白握了个手便松开了。 布拉德利带着一干工人们，让五辆矿山重卡运载着自动钻爆系统的所有设备，驶向了三号子矿山。 而钟白这边略显寒酸，只有一辆矿山重卡运载200根dwx31-180／100x型液压支柱直奔二号子矿山而去。 双方剩余的人员都在共同的大监控室内通过监视屏观看采矿的全过程，这是绝对公平的，因为大家都可以看到对方矿井里的情况。 出矿口的统计也是实时的，出来一吨铝土矿石就计算一吨，给双方的开采时间都是十个标准工作时，只要有一名人员还在采矿点，或者有一个设备没有停止工作，那么时间就照算。 最后在十个标准工作时结束的时候，以出矿量多的一方为胜。 威尔逊和袁建国分别作为地面的总指挥，手拿对讲机实时掌握下井人员的动态。 “袁教授，九点钟马上就要到了，祝你们好运。”威尔逊这时候依旧是那副绅士做派，主动伸出手来和袁建国一握。 “你们也一样。”袁建国不喜欢在非技术环节打嘴炮，所以简单撂下五个字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 因为安装新设备都不允许提前，所以大家都是在矿井入口处候着，直到九点整的上工铃声一响，每个人都开始运转起来！ md这边的自动钻爆系统在运输和安装上要花的时间多一些，但md工人的身体素质还真不是盖的，能用传送带和矿车运输的环节他们都是标准操作，到了安装点需要手动调试的过程，这帮来自亚利桑那州莫伦西地下铜矿山的老油条工人们就瞬间发挥出自己的优势了！ “布莱克，凿岩机偏左五英寸！” “ok！” “装药孔打得再快一些，再快一些！波顿，你去帮帮托马斯！” “ontheway！（已经在路上了！）” “风压机呢？风压机装好了没有？” “给我五分钟的时间！” 听着对讲机内传来此起彼伏、但又井井有条的呼喊声，威尔逊在指挥室里悠闲的翘起了二郎腿。 尽管从下井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还没有正式开采，但威尔逊心里一点都不急。 他在心里不禁暗道，每个人1000美元的额外奖金果然管用，这帮亚利桑那州的工人们在自己的矿山绝对不可能是这种状态。 和威尔逊的稳坐钓鱼台相比，下了二号子矿山矿井的钟白这边，一开始就碰到了些小麻烦！ “怎么回事？前天不就说了，这些清理完的坑木不要放在矿井里，要早点拉到地面去吗？这不是误事儿么！” 钟白的喊声从对讲机里传来，还带着些火气，显然对事先准备工作做得不够表示不满。 威尔逊这一次是自带了翻译的，当听完翻译的话之后，他忍不住转头望向皱着眉毛的袁建国，悠悠的来了一句：“袁教授，看来你们那边开局就有些不顺利啊。不过没事，我们这不是也还没有开始落矿么。” 袁建国吊都不想吊这个副总监，心道你毛都不懂还在这里大放厥词？ 他也懒得反击，只是淡淡的回应了对方一句：“等我们的液压支柱上完测试支护能力足够之后，就会按照炸药用量开始有规律的落矿了！你们那是稳定输出细水长流，我们这是传统模式，爆一波就落一波！” “呵呵，是吗？哎呀，这些技术上的名词听上去好复杂，我都听不懂。”威尔逊开始阴阳怪气起来了：“但我的数学还不错，至少到千位数的阿拉伯数字我是没有问题的，说这么多，不就是看最后那个数字谁大么？哈哈哈哈。” 这幅嚣张的做派，和那天上午在工业部大楼会议室里面的节奏一模一样，马应生和袁建国都朝这货投下了一个鄙视的眼神便不再想搭理他了。 和自动钻爆系统通过扩大直径和高度增加落矿量的原理不同，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对矿井的直径和高度并不会做明显的调整，它相比传统坑木支护的壁式崩落法提升落矿量的关键就在于增加了炸药的数量。 增加了炸药的数量和威力之后，落矿量增加的同时也会让爆炸产生的作用力增加，但因为dwx液压支柱撑起的支护顶板支撑力够强不会导致坍塌，所以这个方法的落矿量增加并不会降低安全性。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比如用坑木支护的时候你装3个雷管引爆，用dwx液压支柱支护的时候你可以提升到5个雷管引爆也没问题，但如果你直接上到20个雷管引爆，那就不要说什么增加产量了，结果肯定是矿井坍塌，所有人都统统死在地底下。 所以，在更换了新支柱之后的情况下，第一轮到底增加多少炸药，这个“量”就成为了增产的关键！ 少了，那么第一轮就亏了，而且因为距离安全炸药量还有一段距离，你还得一段一段的去尝试，在最初的几次爆炸中，都无法达到最高的效率。 多了，那么有可能第一轮爆炸就出现风险，甚至是危险的局面，这样就得不偿失了，毕竟在地下矿山采矿，所有人都知道最高的准则就是保障安全。 “黑子，炮眼都没凿齐，你急吼吼的填什么药？”钟白脑袋上的探照灯刚刚扫过一处炮眼的时候，他立刻察觉到了稍微有点歪斜，便立刻大声制止了对方填药的行动。 “我……我……” 这名叫做黑子的工人其实是个熟练工，但平时在井下都不怎么说话的，碰到这种炮眼没凿齐的情况，以前的矿长一般就是拿灯扫一下，然后再简单的说出俩字“对齐！”，黑子就马上进入肌肉记忆的状态开始调整了。 但钟白的节奏完全不同，话里还带了点情绪，弄得黑子在原地足足站了五秒钟双手都一直没动，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幸好在指挥室里的袁建国敏锐的看到了这个细节，便立刻抓起对讲机，对钟白提醒道：“小钟，不要着急，对工人们说话要精简，不要带情绪！” “是，袁老师！”钟白身在庐山中还没察觉到，这时候突然听到袁建国的声音才发现黑子被自己给搞蒙了，马上意识到了问题的存在，便不再多言，径直朝着黑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钟白站在黑子面前指了指炮眼，又把右手掌往下一按，这个动作一出来之后，黑子马上就动了起来！ “小钟这悟性……神了！”通过监控器看到这一幕，袁建国惊讶无比的说道。 第四百五十二章 再大胆点 地底下的钟白并未听到袁建国老师的夸赞，而是加倍集中注意力在现场的填药环节上。 “大家都听好了，咱们第一次保守一点，增加填药量10%！”钟白趁刚才指点黑子，大家都停下手里工作的间隙抓紧布置道：“md人工作的矿井一开始要花很长时间布置他们那套系统的，所以大家都不要急，稳步操作，咱们首先要确保的就是安全！” 听到钟白这么一说，工人们刚开始下井的慌乱情绪立刻减缓了许多，尤其是钟白还特意提及了md人那边的情况，显然一副了若指掌的节奏。 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现在钟科长不但亲自陪大家下井打这场战役，而且还能实时指导，这种局面对于任何一个工人来说，都是平时极为难得的学习机会。 所以这会儿大家的士气马上回来了，纷纷对钟白郑重的点头道：“是！” 矿井下的工作，能少说话就少说话，能动手直接解决的就绝对不逼逼，这也是最基本的安全操作原则，毕竟在安装支护设备的时候，绝大部分精力都要集中在设备本身上，一旦分神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手里的工作不会出现问题。 刚刚被钟白点名的那名叫做黑子的工人，这会儿索性被当成了一个典型示范。 钟白直接让工程师布朗在他身旁，现场做他的填药技术支持人员。 布朗虽然不懂中文，但填药这种技术活主要是看动作和熟练度，他只需要站在黑子身边，对对方每一个手上的动作小细节进行纠正和完善，很快两人就建立起了极为顺畅的肢体语言沟通。 什么法语中文根本就不需要，点头看不看得懂，摇头看不看得懂？这种人类最基本的肢体语言在这会儿显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布朗很快发现眼前这个黑乎乎的华国小伙理解能力很强，自己只是上手示范了一两个动作之后，黑子便能很快的举一反三，连续在接下来的两个炮眼中成功的安装好了加量10%的雷管数量。 “钟，目前的进度不错。”布朗冲着钟白比了个大拇哥：“接下来让他继续一边工作一边教学其他的工人，我们大约能在20分钟内完成目前这片区域的所有雷管安装工作。” “好。”钟白听到这个数字之后内心也有点兴奋，这比自己预想的半个小时还要短10分钟！ 倒不是钟白脱离实际不了解情况，其实这一次也才算是他在重生后第一次全程参与地下矿山开采的工作，完全从第一个环节做起，要是钟白一上来就对这个年代的矿山工人有着绝对100%的信任度，那也未免太乐观了点儿。 但此刻亲眼见证了工人们的快速纠错能力，以及布朗双眼盯着一直到验收通过的整个过程，钟白才发现自己的乐观并没有什么问题，相反还显得有些保守！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大胆点，再大胆点，不但要缩短，而且一次性就缩短了33%的安装时间！ 而且在黑子成功安装之后，他脸上的兴奋表情根本就遮掩不住，其他几名工人也似乎被他的乐观精神所感染，手上的动作也麻利了不少，简直和刚下井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嘛！ 所以说，基层果然不缺好工人，只缺好的方案啊！ 别看这群工人在平时懒洋洋的不上工，上工了情绪也不好，导致生产量一直上不去，除了原本的技术落后之外，工人们的协作紧密度、以及他们本身对于如何看待工作的态度，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点。 都说人类的精神力量是巨大的，一旦有了信心，再加上强有力的现场指导和技术支持，又有另外一个矿井里md人的竞争，二号子矿山下的小伙子们个个都憋足了一口气，迅速将所有雷管安装填埋完毕！ 但安装完了是否能够马上爆破，以往负责做出这个决定的工人此刻可不敢擅专，毕竟现在采用了全新的dwx31-180／100x型液压支柱取代了以往的传统坑木，必须要经过精密计算确定无误之后方可实施爆破！ 这个任务，当然不是由钟白来负责的，虽然他理论知识强得一批，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真正下井计算的工作从来都不是由钟白本人完成，因为术业有专攻，此刻的法国工程师瑞奇就是做这事儿的！ 手拿预定方案表的瑞奇快速而又仔细的检查完每一个填药点，接着用大脑高速计算半分钟之后，便马上用确定的口气对钟白汇报道：“钟，今日第一次爆破工作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开始爆破了。” 钟白立刻将法语翻译为中文，对大家说道：“填药完毕、一切检查正常，预计一分钟后爆破，接下来就要开始我们今日第一次落矿！大家再检查一下各自的机械、程序是否准备完毕，我需要你们一个个亲口给我肯定的回复！” “好！” 对于刚才还一阵手忙脚乱的众矿工们，这个消息无疑是一针最有效的兴奋剂！ “扒渣机准备完毕！” “传送带无误！” “筛机正常运行！” “……” 一道道不大却又十分肯定的回答从一众工人们的口中传来，直到站在最后一个的黑子用坚毅的口气告诉钟白：“报告钟科长，所有环节均已准备完成！” “好！这是咱们今天的第一炮，这一炮必须要打响、打红！”这时候鼓舞士气的工作自然是钟白来完成，他面沉如水，眼睛扫过已经高度兴奋而又喘着粗气的工人们，微微举起自己的右拳：“让地面上观测室里的md佬看看什么叫做华国技术！30秒后开始爆破！黑子，开始倒计时！” 说这段话的时候，钟白并没有打开对讲机，但观测室里的吕旭东、曹世明以及袁建国等人不难从钟白手里的动作判断出，第一次爆破即将开始了！ “袁教授，咱们这边的速度很快啊！”一贯沉得住气的吕旭东斜眼瞥了一下不远处威尔逊那边的监视器，上面还完全是一副开采前准备的混乱模样，他现在信心也慢慢起来了，问道：“现在咱们有几成胜算？” 第四百五十三章 今天丰收啦 “现在还不好说。”袁建国专业的头脑自然是无比清醒，不会因为钟白的速度比预想中的快而对局势做出任何超过自己掌握范围的估计，只见他冷静的给吕旭东解释道：“吕厅长，咱们这边速度较快是因为我们只是对支撑系统进行了更换，其余的基本环节并没有大的改变，自然比md人那边领先不少，不过……” “不过什么……”听袁建国这么一说，吕旭东立刻感觉有点不妙。 虽然吕旭东也算是有一定专业能力的厅领导，但涉及到最新的自动钻爆系统对他来说确实是两眼一抹黑，甚至对之前的壁式崩落法，吕旭东也只能算是粗通其皮毛，里面具体的弯弯绕绕他也说不上来，毕竟他是副厅长不是副矿长嘛！ “不过，md人这边安装虽慢，但只要等他们将整个自动钻爆系统安装完毕，成功进行了试采之后就能逐渐加大落矿量，所以他们是属于后发类型的。但是具体是我们先发制人赢得胜利还是md人的后发制人取得优势，一切都要看接下来的落矿具体情况，毕竟现在比试才刚刚开始而已，我这边还不敢妄言有多少胜算！”袁建国的语气显得十分冷静，分析道。 所以在袁建国一通解释后吕旭东才慢慢摸到了门道，知道这场比试现在还有很多未知因素，不过，听了这个解释他已经稍微有点心安了。 因为根据吕旭东对这类专家教授的了解，他很清楚这类人的专业性发言，往往是十分保守的，尤其是针对这次“现场直播”的采矿比试来说，只要袁建国没有说出钟白这边是劣势，那就意味着有优势！ “所以，第一次落矿量能比原有方法提升多少产量，咱们就能看出小钟这套方案的优点了！”袁建国缓缓说道。 吕旭东盯着监视器上的画面，问道：“看样子工人们已经往后撤了，估计马上就要爆破了吧？” “是的，常规流程的确如此，咱们等着看吧。”袁建国镇定的点了点头。 其实说实话，老袁此刻心里也是有点紧张的。 但他知道，现在这间监控室内，除了有虎视眈眈的md人，自己身边这几位领导——副厅长吕旭东、和源市副市长倪杰都在旁边眼睛不敢眨一下的盯着自己呢，如果自己有丝毫的紧张情绪表现出来影响到他们，到时候和钟白通讯的时候就会让对方感到紧张，那显然是袁建国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此刻的袁建国，几乎是以最大的意志力在心中默念，“不要慌，钟白应该一切都心中有数，他还带了两个法国工程师在下面呢……” 此刻，矿井下的钟白并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事，因为自己这边一切正常，所以他压根就没有考虑打开对讲机和上面讨论什么技术细节问题。 毕竟自己所在的地方是第一生产现场，除了自己这套支护方案之外，钟白唯一能仰仗的，便是此刻在矿井下和他并肩战斗的所有人员了！ “五、四、三、二、一……爆破！” 随着黑子的倒计时结束，雷管准时被引爆，而微微的震动也立刻传来！ 不出意料，由dwx31-180／100x型液压支柱负责支护的顶板现在稳如泰山，根本连半点意外都没出现！ 大量的铝土矿石从矿井井壁上被炸裂开来，直接掉向地面，早已准备好的扒渣机迅速开始工作，将它们准确的扒到传送带上！ “兄弟们，今天丰收啦！”一名负责操作扒渣机的工人忍不住小声喊了一句！ 很明显，现在虽然第一次爆破产生的矿石还没有过称，量出具体有多少产量，但这名工人也是一名有着八年地下采矿经验的老手了，几乎用肉眼一看就能感知到比之前的落矿量要多！ “哥几个儿今天都铆足劲儿啊！”一股强烈的多巴胺迅速刺激着黑子的大脑，他的指挥动作显然也比平时快了好几倍，右手一挥：“都给我全力动起来！” 机械的轰鸣声、传送带呜呜呜的摩擦声，矿石在被扒拉的过程中发出的碰撞声，此刻在钟白的耳朵里听起来仿佛并不是杂音，而是一曲美妙的乐章！ 只需要半个小时，这第一次爆破落矿的铝土矿石就会通过轨道被运送到地面，在那里将会有专人过称，将精准的产量数据告知地面监控室内的领导们！ 一名工作人员不动声色的将另外一个对讲机偷偷塞到了站在监视器屏幕前方的和源市副市长倪杰手中：“倪市长，数据马上就出来了。” 倪杰虽然对矿井数据毫无研究，但这一次比试的规则就是比产量大小这一点他还是清楚的，于是便点点头道：“好，我等着。” 不到半分钟，对讲机里就传出一个清晰的声音：“报告，二号子矿山矿井第一次出矿量为……60吨！” “60吨，之前单次出矿的产量是多少？”倪杰立刻转头朝旁边主持工作的副场长符可为问道。 “报告倪市长，之前单次出矿量为45吨。”这个数字对于符可为这名分管生产的副场长简直再熟悉不过，就算他睡觉的时候你问他，估计他都会下意识脱口而出的。 “那么……这意思是小钟他们通过运用新技术，就直接把产量提升了30%？！”倪杰不愧是理科大学生毕业，心算能力那是杠杠的，面带喜色的朝着符可为问道。 即使符可为刚才再低调、再把姿态放得低，在听到这个令人鼓舞的数字之后也不禁露出了微笑，坚定的点头道：“没错，就单次的水平而言，他们的确做到了提升30%产量的效果！” “厉害！没想到小钟的方案竟然如此高效！”倪杰也终于露出了笑容：“之前让矿山提升个5%都困难无比，现在这套新方案竟然在准备时间不过两天的情况下，第一次试开采就取得了提升30%产量的好成绩！咱们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又能重振雄风了！” 市领导一高兴，大家一直紧绷的情绪也终于得到了缓解，纷纷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对于副市长倪杰来说，这个消息简直是开年以后自己听到的最好消息了！ 要知道，他正好是去年矿山产量下滑开始亏损的时候调到和源市担任分管副市长的，说白了这个工作不但压在他头上，而且如果长时间不能扭转局面的话，那么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他倪杰都是有责任的，未来的仕途也必然会受到这件事情的影响！ 第四百五十四章 md人的第一波出矿 但关键时刻，还是袁建国教授没有被开门红给冲昏头脑，他马上提醒道：“倪市长，第一次落矿量喜人是没错，但还需要他们在后面剩余的九个小时里稳定的连续工作，保持这样的出矿量，才能真正验证这套方案的可行性。另外，别忘了那边还有md人呢。” 说着，袁建国也同时朝威尔逊那边望了一眼，不过显然md人的表情就没有自己这边那么舒服了，几个人眉头都拧得紧紧的，显然是因为他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正式开采的缘故。 “布拉德利，你在搞什么？”威尔逊就是再傻也察觉到了旁边的动静不一般，这会儿不禁有些着急，立刻用对讲机开始催促道：“我们的准备工作需要这么久吗？这都一个小时了！之前在国内的矿山首次安装也从来没有超过一个小时的记录吧？！” 但对讲机里布拉德利显然没有身为销售副总监的威尔逊那般急躁，反而劝道：“副总监先生，你不需要着急，更不需要跟着华国人的节奏走。这边的地质条件和我们md还是有些不同的，为了保障安全，我们多花了一些时间调试，不过估计在15分钟内就可以调试完毕，然后开始生产了。咱们这套自动钻爆系统你也清楚，一旦开工运行起来效率可比他们华国人这种原始的方法效率高多了！” “哼！你们抓紧时间吧！我要看到出矿量！知道吗？！”其实威尔逊对自家设备当然是有信心的，只不过现在人身在客场，加上旁边这群华国人刚刚显然获得了好消息而一副欢欣鼓舞的节奏，当然也就影响了他的心情，让威尔逊的口气听上去严厉了许多，而不是平时那个能言善辩的销售副总监的节奏了。 反倒是矿井下的布拉德利这会儿不怎么着急，毕竟是搞技术的，虽然平时不怎么会说话，但真碰到这种真·技术场合，他反而能够游刃有余的处理各种情况，而且说话也利索了许多：“副总监先生，截至目前为止，一切情况都还在掌握中，我们也一直按照计划在开展工作，所以，请不要着急。” 威尔逊也知道刚才自己的语气可能会起到反效果，这会儿也只能听布拉德利的了：“行，反正等第一次出矿量出来后，你要估算好今天我们矿井的总产量，让我心里有个数！能赢他们多少吨，这关系到我们最后在销售的时候，态度能有多强硬！” “好的，副总监先生。” 因为双方的数据出来后是不允许保密的，所以威尔逊很快也将钟白他们所在的二号子矿山矿井第一次的60吨出矿量的数据告诉了布拉德利。 但布拉德利表示压力不大，毕竟按照一个小时60吨的产量来看，华国人在十个小时的规定时间内的总产量最多也就是600吨而已。 而经过布拉德利昨天晚上的模拟测算结果显示，使用自动钻爆系统的三号子矿山矿井产量，将会从450吨提升到700吨，这50吨产量的领先优势足以让公司获得胜利了！ 果然，在十分钟后，三号子矿山矿井开始出矿了！ 经过工作人员的精密称量，md人第一波出产的铝土矿石量为70吨！ 这个数据很快也被我们这边的人所掌握！ 而吕旭东则还没有反应过来，虽然70吨听上去比钟白的60吨要多10吨，但是对方因为延迟了很久，这会儿二号子矿山矿井的第二批矿马上就要出来了，算算还是领先的嘛。 “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多了，虽然他们第一次产量高，但是算下来应该要少出一次矿的对吧？”吕旭东转头朝袁建国问道：“这下是不是稳了？” 没想到袁建国一听到70吨的数字，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袁教授，怎么说？”吕旭东一看国家工业研究院的专家皱眉了，内心马上涌入一股不祥的预感：“难道有什么不对么？” 袁建国马上回答道：“他们这套系统的连续生产能力较强，也就是说……后面他们的时间利用率会比我们高，如果继续保持目前产量的话……” “会怎么样？”吕旭东心里咯噔一下，问道。 “可能产量会接近700吨左右。”袁建国也不愧是这年代的大牛，稍微一计算的结果竟然和布拉德利那边的预测算结果惊人的相似：“只要不出意外，小钟这边最后可能有点劣势。” “什么？！”这个结论顿时给刚刚还高兴不已的副市长倪杰泼了一盆冷水，他马上关切的问道：“袁教授，那小钟这边预计总产量会有多少？” “应该是600吨左右，变化幅度不大。”袁建国冷静的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整整少了100吨？那不是就意味着失败吗？”倪杰顿时急了，在现场所有人当中，这事儿毕竟和自己的关系最大，他马上询问道：“那么有没有办法让小钟他们进一步把产量提上去？！袁教授，这事儿你可得马上和小钟沟通啊！” “现在暂时别打扰他。”没想到袁建国却断然拒绝了副市长的要求，而是冷静的回答道：“他这边才刚刚第一次顺利出矿，如果要加大出矿量，就势必会增加下一轮填入雷管的数量，这样风险就会增加，至少头几个小时里，我建议还是先让小钟按照他预定的节奏走。”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按照估计，全天我们这边会落后100吨的产量吗？”倪杰显然觉得袁建国在逃避什么：“别说100吨了，我们之前和m方人员商量的是，哪怕是0.1公斤的劣势，都会被视为输掉这场比试的！” 眼见外行就要开始指导内行了，一旁的吕旭东才赶紧打了圆场：“倪市长，你别着急。这些数据都还只是预估而已，而且袁教授只是说暂时先别打扰小钟，一会儿他们半场休息的时候，我们再沟通也不迟。” 毕竟两人的职位都是副厅级，吕旭东的话倪杰倒也不能直接反驳，虽然心里着急，但见吕旭东还没慌，倪杰才稍微稳了稳心神，道：“行，那就等会儿再沟通。” 袁建国心里不禁有点不爽，心道这位副市长怎么会出这样的馊主意？ 现在比试才刚刚开始，后面还有很多未定的情况，谁敢说一切都和预测一样了？ 那要是都按照实验数据来对比，何必还专门花这么大力气专门跑到和源市来组织这场现场比试？ 这就和运动员比赛有点类似，哦，你说你平时训练跑得比我快，那参加奥运会的时候就一定比我快？ 没有这样的道理嘛！那还专门开个什么奥运会呢？大家各自在各自的训练场上把最佳成绩跑出来，然后互相一对比，谁第一就给谁发金牌呗！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正因为比赛有诸多影响的因素存在，才会有很多悬念，现在的采矿比试，其实也是一个道理。 至少袁建国知道，钟白曾经不下一次的提醒过，这套自动钻爆系统中的m式风动机会有很大几率出现过载断电现象的情况。 第四百五十五章 刮板机抖动 尽管钟白没有把话说明，但袁建国能够清晰的从他的只言片语中理解到一个结论：那就是今天连续10个小时的生产，md人不可能如同上帝保佑那般什么状况都不出的。 因为倪杰刚才表现出的急躁，袁建国回想起刚才自己说了个600吨和700吨的数字，就激得对方差点让自己马上给钟白下指令，要是继续给他说一些不那么利好的消息，那不是会进一步刺激倪市长，耽误事儿吗？ 于是，袁建国现在说话也变得模糊起来。 你要知道，在他们这种一贯小心谨慎的专家口中要把一件事形容得很复杂，仅仅只需几句话，就可以把你绕得头晕脑胀起来。 所以想到这儿，袁建国淡淡的回了副市长倪杰一句：“倪市长，md人能否连续保持稳定生产，还要看接下来的发挥，我不敢说他们一定会出问题，但至少两套方案的稳定性对比，小钟这边的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稳定性远胜于md人的自动钻爆系统。我们都知道矿山生产最重要的就是安全和稳定，所以这场比试的结果，还是要到下午结束的那一刻才知道。” 倪杰仔细的品着袁建国话里的意思，知道现在自己在指挥室里急也没有用，只能重重的点了一下头，道：“那我们过两个小时再看看。” 随着时间的推移，威尔逊这边因为稳定的产出，情绪也逐渐稳定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急躁了，甚至他还抽空关注了一下钟白所在的二号子矿山出矿情况，得到的数字令他心情好起来了！ “马司长，到目前为止我们的自动钻爆系统产量领先你们25吨了，看来，下半场将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比赛了。”因为领先优势缓慢扩大，威尔逊也恢复了以往日常的那种绅士风度，用矜持而又有些高傲的口吻对规划司副司长马应生说道：“我想贵方应该考虑什么时候支付方案费用的问题了。” 现在的情况是md人这边以出矿量340吨稳定领先钟白那边的出矿量315吨，这个领先优势在威尔逊看来是不可逆的，因为钟白他们率先出矿，而自己这边则是后来居上，不但慢慢追上了对方的出矿量，甚至还已经超越了，这在威尔逊看来，已经是胜券在握的表现。 所以此刻的他心目中无比踏实，甚至对于之前自己主动降价的行为略微有些后悔——早知道这场比赛会出现这种逆转胜局面的话，那又何必给这些愚昧的华国人主动让利示好呢？ 要知道每一单的利润直接关系到自己的薪水+奖金额度不说，而且如果能够成功开拓远东的华国市场，那么对于威尔逊在本年度挑战怀特矿山设备制造厂的销售总监一职上，绝对算是增加了一枚极重的筹码！ 所以威尔逊选择在此刻逼迫马应生回应价格问题，其实也是变向在给华国人施压！ 但马应生的回答却并没有如同威尔逊预料的那样，而是淡淡的一笑，道：“副总监先生，现在比试还没有结束，支付方案费用的问题此刻没有必要谈。再说，一时的领先并不意味着到终点还能赢取胜利，不是吗？” “你……！”威尔逊没想到自己给对方一个台阶居然不下，只能愤愤的回答道：“机会我已经给过贵方多次，既然你们屡次谢绝好意，那么后面一分钱都没得商量！” 马应生也不再回应威尔逊的挑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转头低声对袁建国问道：“袁教授，小钟不是说自动钻爆系统肯定会出问题吗？怎么现在反而看上去越来越稳定了，而且产量还在缓步提高中？” 马应生属于对外不显山不露水的类型，但其实刚才威尔逊的挑衅也让他内心产生了一些波动，现在又不方便直接联系井下的钟白，只能用求助的语气咨询钟白的老师袁建国。 “我们现在拥有的对方信息并不全面，只看表象要不得。”袁建国当然明白马司长也没那么淡定，细细分析道：“其实他们目前产量提高极有可能是自己给自己挖坑跳。” “哦？怎么这么说？”马应生顿时来了兴趣。 “自动钻爆系统的确产量是可以逐步提升的，但是增速不应该有这么快。”袁建国分析着对方已经公开的数据，解释道：“马司长你看，在刚刚过去的一小时内，对方的产量比上一个小时增加了约23%，这个增长幅度极大，现在我不敢说他们一定会立刻出问题，但我分析应该是他们增加了机器的功率，这样耗能会增加不说，出问题的几率也会增大的！” 这番话才让马应生的心里稍安，只不过他也在嘀咕，这md那边到底啥时候出问题啊？ …… “约翰逊，给我打起精神来！注意刮板机抖动的幅度！”布拉德利紧张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对一名白人工人吼道。 “是，工程师先生！”约翰逊抹了一把脑门儿上的汗珠，紧张的在自动操作面板上捣鼓了几下，但面前的刮板机抖动的幅度不但没有降低，反而还更加厉害了！ 刮板机这东西在自动钻爆系统中不算是最显眼的，但却是不可缺少的一环。 因为在岩壁爆炸落下铝土矿石之后，在采矿工作面和采区顺槽运输过程中就需要用到刮板机。 这玩意儿能够向上、也可以向下运输，向上运输的角度一般不超过35度，向下则不超过25度，它比钟白那边仅仅使用扒渣机的初次运矿效率要高一些。 所以目前md人的出矿量能够暂时领先，刮板机其实在中间有不小的功劳。 约翰逊作为一名自动钻爆系统的熟练操作工之一，当然清楚刮板机抖动幅度异常意味着什么，那就是极有可能在目前加大功率的情况下，刮板机的工作阻力也进一步增大了！ 这东西效率高是高，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这种高效率的部件一旦出现问题，那么整个系统的开采速度就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如果情况严重的话，甚至还有可能引发事故，导致停产！ 所以约翰逊碰到这类情况的第一反应就是先要求降低开采速度，于是他马上对布拉德利汇报道：“工程师先生，我需要您将整个系统的开采速度降低一半，先行观察刮板机的抖动是否会恢复正常以判断它抖动幅度增大的原因！” 布拉德利本想马上答应对方的要求，但这时候却忘记自己的对讲机还开着，两人的对话被地面上的副总监威尔逊听到，威尔逊立刻插嘴道：“不能降低开采速度！目前我们才刚刚扩大领先优势，一旦降低速度，对方又会立刻追上来的！别忘了那些华国工人可是绝对不会休息的！” 第四百五十六章 输得很彻底 威尔逊的声音不小，他的话让身在井下的布拉德利和约翰逊两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布拉德利顿时犹豫了，他毕竟没有掌握钟白那边的情况，现在既然威尔逊有指示，他只好顺着对方的话，对约翰逊布置道：“系统开采系统维持不变，加大监测力度，等数据超出标准范围之外咱们再说！” 老工人约翰逊只能闷声点头答应，但心里却浮现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刮板机这东西效率高是高，但出事故的几率可不低！ 而且一旦出事，影响的就不仅仅只是矿井内部运输环节了，而是事关整个全局！ 他看了看抖动愈发厉害的刮板机，只能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可就在距离威尔逊的命令过去十分钟不到的时候…… 老工人约翰逊发现事情大条了！ 明明还一直显示绿灯的刮板机电源监控灯，突然变成了红色！ 同时低沉的“呜呜”警报声也毫无征兆的响起！ “噢我的上帝！出事情了！”约翰逊心里一急，转头对还在监工的布拉德利喊道：“工程师！刮板机耗电量突然增大，我们的入网负荷提升了40%！！！” “什么？”布拉德利没想到变故来得这么快，立刻快步走到约翰逊身前，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果然发现了红色的监控灯！ “现在……”就在布拉德利口中的“把功率降低”这几个字还没说出来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 “嗡……” 刚刚还一片忙碌的三号子矿山井下突然变得一片黑暗！ 灯光熄灭了，还在轰鸣中的各个机械也全都沉寂了！ 不要说一名经验丰富的技术工程师了，就是三岁小孩儿也明白此刻井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过载，断电了！ 地下矿井断电意味着什么？ 停产只是最基本的，最重要的是，没有能源供应的情况下，矿井下的所有人将会面临极大的生产安全威胁！ 即使是经验再丰富的老工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不可能不慌乱，而且还是在一个异国他乡第一次开展实际生产的“新”矿井——md人就算信上帝，但特么的也一样珍惜自己的生命啊！ “马克，把凿岩机看好啊！这东西等来电后要是出现位置偏移启动，咱们所有人都会没命的！” “汤姆，我们的空压机呢？为什么空压机没过载，刮板机却先出现了过载现象？” “我……我不知道啊！该死的，我早就说过华国人的能源供应肯定会出问题！” “你们别再乱喊乱动了，听工程师的！” 此刻在嘈杂的井下，布拉德利却仿佛感觉自己进入了禅宗入定的状态一般，仿佛四周发生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虚幻，那么不真实。 甚至在他面前大喊的这些工人们，似乎也一个一个成为了电影里的慢动作人像一样，布拉德利只看到了在应急单人矿工灯泡下那一张张焦急紧张的面孔，自个儿却和灵魂出窍一样，半天说不出话来。 直到大批工人们全都靠拢到他的身边，甚至已经有人开始用力拽起他的袖子，不住摇晃起他的身体之后，布拉德利才如同恍若隔世一样反应过来！ 地下矿井，真的出现了不可能出现的过载断电现象！ 昨天晚上威尔逊不是没和他确认过是否有发生这类事故的风险，但布拉德利清楚的记得自己满口承诺都只有一句话——“不可能”！ 但是现在，不可能已经变成了可能，黑漆漆的地下矿井就像地狱恶魔一张大嘴一样，无情嘲笑着自己这个md顶尖的地下矿山工程师。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终于回过神来的布拉德利，几乎在第一时间抓起了手中的对讲机：“威尔逊，我们出事故了！矿井发生过载断电！” 不过，就算布拉德利不发声，威尔逊也知道出事儿了。 因为刚才还好好的监控画面里突然变成一团黑，只剩下了工人们脑门儿上的应急灯还在来回瞎晃着，传送带和刮板机全都停止了运动！ “赶紧排查故障啊！！！”威尔逊突然提高的声调不但把布拉德利给吓了一跳，也把监控室旁边的华国团队人员注意力给吸引过去了。 袁建国几乎只用了一个偷瞟的眼神就确认了对方出现过载断电事故的事实，他马上转头，微微一笑，小声对马应生副司长、倪杰副市长、吕旭东副厅长三名领导说道：“三位领导，看来小钟的预言比预计时间到来得还要更早一些……” ……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让md这一方沮丧无比，而华国一方则“礼貌性”的没有表现出任何嘲笑之意，毕竟我们是泱泱五千年文明的礼仪之邦嘛。 没错，竟然是刮板机发生意外导致过载断电现象，这个事儿谁也没能猜到，毕竟我方这边几名核心人员，诸如袁建国、马应生、吕旭东等人，在昨晚和钟白的交流过程中，大家都一致判定最有可能出现问题的，当然是对方的m式空压机。 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正义只会迟到，永远不会缺席！ 第一波因刮板机引发的过载断电，在布拉德利小宇宙爆发、带领那批md工人不要命的抢修之后，终于在二十分钟后开始了生产，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 正常生产仅仅只持续了不到半小时，m式空压机终于“毫无悬念”的再度过载断电导致采矿生产全面瘫痪，而布拉德利的神奇也不再继续，在经过多轮抢修依然无果的情况下，布拉德利只能求助于地面上的人。 不管监控室里的威尔逊再如何大发雷霆，但身在地下一百多米的布拉德利根本不为所动，他现在只求在没有能源供应的情况下，自己这边的几十号人和这套全新、价值不菲的自动钻爆系统千万不要再出任何事情了，否则他根本承担不起那么重大的责任！ “我们无法修复……”布拉德利的声音再也没有那股md高级工程师的绅士风度，只剩下苦苦的哀求：“现在我们没有任何其他要求，请贵方立刻指派能源供应方面的专业维修人员下井，务必要确保我方人员和设备的一切安全……” 第四百五十七章 时代变了，先生 井下的钟白是第二时间才接收到袁建国的通知的。 “老师，您过去‘帮助’他们查看故障了吗？” “当然，第二次断电后，威尔逊在半个小时都没有解决问题的情况下只能求助我方，我也很‘礼节性’的去给他们查看了。”袁建国的声音显得很镇定，钟白一听就觉得事情已经稳了：“他们这会儿正在发脾气呢。” “呵呵，无非就是抱怨我们华国矿山的供电网负载能力不够、我们在电能供应上给他们下了陷阱之类的嘛……”就算不在现场，钟白也能脑补出那些md人无能狂怒的模样，笑道：“没事儿，等五个小时后比试结束，我们可以让矿山供能部门把电力峰值波动记录调给他们看嘛，数据又不会骗人的，呵呵。” “你小子，都这会儿了还有心思说风凉话……”袁建国也被钟白的阴阳怪气给逗乐了：“还是要确保你们那边的生产安全，剩下的时间不能出任何问题，只要连续生产，这场胜利必然属于我们！” “放心吧，袁老师。我们的整体平均耗电量只有md的三分之一，而且峰值更是不及他们的十分之一，要是我们这边都能出事的话，这个科长今天就可以让组织给我撸了！”钟白自信满满的回答道。 关掉对讲机，袁建国不禁再度对钟白昨天晚上的预判而感到惊讶。 这小子早就成功预言了md自动钻爆系统100%会发生过载断电事故的现象！ 而且刚刚在那段对话中，钟白口中所说的平均耗电量和峰值的估计值，也和地面团队目前掌握的数据几乎差不离！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只消耗了不到对方三分之一的电能，就能做到生产出的铝土矿石量超过对方，整体方案的优势更是不言而喻！ 虽说这次比试的标准是仅以最终出矿量的多少作为获胜的依据，耗能并不考虑在其中，但对于一座地下矿山真正的长期生产而言，它们不可能不考虑耗能的问题，毕竟这也是不可忽视的生产成本之一。 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只是等待五个小时之后，比试结束的双方最终成绩了…… …… 威尔逊的情绪已经完成了从震惊、暴怒到沮丧的过程，最后成为了失落的状态。 随着经过工作人员精密称量的最终结果报告以书面形式传送到监控室内的双方手中，威尔逊终于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 华方的最终产量其实没有预计的那么高，仅仅只有590吨而已。 但…… md方的产量呢？ 威尔逊不会忘记昨天晚上布拉德利信誓旦旦的告诉自己，己方将会达到700吨的产量以明显的优势战胜华国人的那个说辞。 可现在的成绩，仅仅只有480吨！ 480吨！尽管这个数字比起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以前的平均产量450吨的确有了30吨的提升，但这不到7%的产量提升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可言！ 从数字上来说，他们输了，而且输得很彻底。 威尔逊已经不知道用手搓了多少次已经乱入鸡窝的头发，耳边不时有华国方面的官员和他说话，但说句老实话，他现在一句也听不进去，只能麻木的下意识“噢、噢”的回应着。 这一次现场比试的失败，不但意味着本次给华国整体打包出售自动钻爆系统的计划失败，也意味着今年上半年，自己个人工作成绩的完全失败！ 恰巧，当威尔逊抬起头，这时候马应生副司长正微笑着向他伸出右手，说道：“副总监先生，今天贵方在比试中未能发挥出理想状态，对此我代表工业部计划司深表遗憾。那么，这场比试的胜负已分，我想后续咱们也没有必要再进行会谈了。” 这句礼节性的问候，就像一根尖刺一样，瞬间将威尔逊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情绪再度刺激起来！ 副总监先生几乎像是一只跳脚的公牛一样，立刻大声反问道：“你们也清楚我们没有发挥出应有的实力！原因在于你们华国矿山的供电网太烂了！仅仅十个小时的生产时间内，你们的电网就两度断电！” “电网在比试前经过双方检测无误，你也应该很清楚我方使用的电网和你们并无不同。”马应生这会儿大局在握，已经完全没有半点之前的担忧之色，面色平静的回复威尔逊：“副总监先生若是没有其他疑问的话，等会儿就请在比试结果鉴定书上签字。” “f**k，jesus！你们一定在电网上动了手脚！要是在我们md任何一家地下矿山里比试，自动钻爆系统都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过载断电现象！”威尔逊脖子的青筋鼓得和一条条大蚯蚓一样：“我们没有输！这不公平！我要求双方人员设备原封不动的情况下再去我们md加利福利亚州比试一次！否则我拒绝签字！” 很显然，己方480吨的最终成绩和事前估计的大相径庭，在完全没有任何竞争力的情况下，谁都知道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已经不可能再采用自动钻爆系统方案了。 但吕旭东的回答让威尔逊噎得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副总监先生，如果是纯比试的话，我想小钟他们也不介意再到你们md国内来一场，不过……这次比试的目的是为了给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选择一个合适的改革方案，现在结果已经出炉，我想就没有这个必要再去你们那边劳师动众的再来一遍了吧。” “你……！” 于是，威尔逊这会儿已经失去理智，口中脏话不断，甚至扬言要马上联络珍妮特主任，告知md经济部亚洲发展署，以华国人公开违反约定为由，申请对华国开展经济技术方面的制裁！ 若是在以往，一位md人士敢放出如此重话，咱们华国的工业部和外事部都要震惊许久，甚至马上展开紧急事态应对的。 但今天嘛…… 工业部计划司副司长马应生脸上表情镇定自若，并未被威尔逊的恫吓所吓倒，只是很平淡的回应了对方一句话：“威尔逊先生，我想您是不是忘记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威尔逊不知道为何对方有如此一问，愣了片刻才气势汹汹的反问道。 “您可能忘记我们双方当初在京城工业部那次会议上并未签署任何约定——甚至连意向性的约定都没有。”马应生露出了和煦的微笑，右手轻轻一摆，道：“时代变了，先生。我们华国人也很尊重你们的契约精神，但前提是要有约定才可以。” 第四百五十八章 不是真正的意外 威尔逊的威胁，最终只成为了本次现场比试事后总结里的一点笑料而已。 经过马应生的提醒后，威尔逊最终还是没有鼓起勇气给远在纽约的珍妮特打电话，因为他知道这样已经没有任何效果，当然，可能会让他那脆弱的心灵受到一些补偿而已。 布拉德利被他当场作为背锅侠直接宣布炒鱿鱼，最终连晚上的由和源市方面组织好的宴会都没有参加，连夜带队离开了和源这个伤心之地。 于是，这场名义上的双方宴会最终成为了给华国团队的庆功宴，而宴会上最引人瞩目的，毫无疑问是今天带头下井的钟白。 无数赞美的话语，多得数不清的敬酒酒杯，钟白一改往日的拘束，今天晚上来了个彻底放松，不醉不归！ 无论是袁建国老师的连续三杯，还是倪杰副市长代表和源市几十万人民的一大茶杯白酒，钟白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全给干了！ 就连最初因为小瞧钟白的巾帼女矿长徐梅，这一次也是发自内心的端着酒杯走了过来，二话不说自己一口闷了将近三两酒，还反手拦住了钟白准备干杯的动作，自个儿脸色红晕的给钟白道歉：“钟科长，今儿个我是真的服气了！能有幸当场见证咱们华国人能在地下采矿技术上强过md人，还是在我一直负责的二号子矿山，徐姐我服！只是不知道啥时候咱们全矿山都能用上这些液压支柱？” 钟白晕晕乎乎的正想先喝了酒再回答，反而是一贯觉得这小子在喝酒这事儿上偷奸耍滑的系统内领导——马应生和吕旭东两人，开始保护起钟白来了。 “小钟，你可不能再喝了，明天上午咱们还要开会呢。”马应生已经是第三次从钟白手里夺过酒杯，轻轻的放在餐桌上，又给徐梅打了个眼色示意，女矿长这才知趣的退到了一边。 “小钟啊，我看等这次回天都之后，怕是刘厅长要专门把这事儿在全省工业系统里好好宣传一番，你可得早点把发言材料准备好才是……”吕旭东的谆谆教诲在钟白耳边响起。 面对众多领导的关心，钟白心里感觉暖暖的。 只有在这种时刻，他才能感到祖国在走上工业强国这条路上不是自己一个人在战斗，而是有这么大一批人与他同行！ 最终，在倪杰副市长离开的时候，今晚这场庆功宴才宣告结束，要不然看这架势，要奔着喝到晚上十一点才能收工的节奏了。 说来也怪，平时钟白的酒量也就最多半斤绝对灌翻，但今天愣是硬生生喝了八两酒还能不要别人搀扶走回招待所，恐怕也是精神力量在起作用吧！ 回到房间洗了一把脸之后，钟白感觉清醒了许多，恰好碰到袁建国来串门，两人又一次打开了话匣子。 因为今天钟白主要负责在井下指挥，上来之后又没咋参与地面上华m双方人员的交锋，袁建国倒是一改平日的严肃，用略带欢快的语气描述完了那场精彩的嘴炮碾压。 “……我是真佩服那些md人，脸皮不是一般的厚。”袁建国砸吧砸吧嘴唇，仿佛还在回味晚上喝的茅台酒，也有可能是在品味之前打脸威尔逊的历程：“那个威尔逊你是不知道，输得连底裤都快没了，居然还敢威胁咱们，说要搞什么制裁？我看他是脑子给气糊涂了。” “呵呵，世界老大哥当惯了，md人都是这种老子天下第一的心态，不足为奇。”钟白倒是对威尔逊的奇特表现表示“理解”，笑道：“只要不满足他们开的条件，他就给你扣一顶不遵守约定的帽子上来。可惜，这一次他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嗯。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一次他们的过载断电现象居然发生了两次，而且第一次还是发生在刮板机上，这倒是我们昨天没有预料到的……”提到技术问题，袁建国显然认真了许多：“照理说，刮板机不应该出现这种现象啊，这个现象你怎么看？” 对方的刮板机都是从md国内带来的原装货，袁建国对m式设备不甚了解，所以这时候也没有妄下定论，而是反过来请教钟白。 面对自己两世人生的老师，钟白倒是没有任何炫技之意，老老实实的回答道：“这事儿是个意外，但仔细一分析，倒也不是真正的意外。” “哦？”袁建国眉头微微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马上追问道：“你没有去他们的矿井，莫非还有什么见地？” “m式刮板机的确比咱们国内的刮板机效率高、工作动能大，而且单次运量更多，但它们也有很显而易见的一面。”钟白直觉的背起了前世教材上对这种80年代初m式刮板机的综合评价语：“产能大，实际上是一把双刃剑，因为它工作时候产生的阻力大，所以耗能必然也大，按照我的猜想，恐怕是因为我们一开始稳定生产出矿的能力给md方面造成了足够大的压力，所以他们不得不加大自动钻爆系统功率，导致磨损严重，而这种情况在平时生产任务的md地下矿山里并不常见，他们的工人也没有做好超负荷使用的维护使用准备，所以多半发生了刮板机多条链条里某条断链的现象。” “接着说。”袁建国的眼睛里开始闪动着惊讶的光芒，这个事儿他下井去那边给对方帮忙的时候还真没怎么注意：“我的确发现了他们刮板机效率下降，但耗能增加的现象，后面为了保持他们总功率不再过载，我就建议他们降低整体系统能耗来维持稳定性，他们也不得不同意这一点，但没想到还有这个细节？” “是的老师。”钟白听到袁建国的亲口确认之后，已经下定了论断：“md刮板机里至少有6条各自独立的传动链条，按照他们一开始的过度使用，一定会导致至少1条链条断链，而在这种超负荷使用的情况下，断链点完全有可能是随机的，他们在平时易发生断链的部位寻找不一定能找到，要修复起来就更麻烦，在比试时间不够的压力下，当然只能采用您的降低整体系统能耗建议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第四百五十九章 正式启动方案改革 钟白这个分析正是指出了问题的关键，那就是在无法找到导致能耗剧烈增加的断链点的情况下，无奈只能使用降低功耗，这也是布拉德利在现场最有效的止损措施了。 这就好比一个平时身体强壮的汉子正在田里耕地，突然他感觉自己肚子疼导致无法像以前那样高强度劳作，但在短时间内又不知道到底肚子是哪里出了问题，只能少耕一点地来保障自己的安全。 “我听说md的刮板机质量可比苏国的要好不少，可没想到也会发生这种质量问题？”听完钟白的分析，袁建国不禁惊叹道。 “当然会。就是再先进的设备，在这种带病超负荷的情况下工作，出现问题都是难免的。” 钟白心道，这难道不就是那个经典的小品《卖拐》里说的那样么：别和我扯那些有的没的，只要是个人，你跺你也麻！ 终于被钟白点破了让自己纠结半天的这个疑点之后，后面两人的交流就流畅多了。 对于m式风压机出问题的预测，师徒两人其实早就有了共识，而今天现场的表现也毫无疑问的证实了这一点，而且在这之后布拉德利是彻底死了那条殊死一搏的心，毕竟自动钻爆系统的核心就在于配套的尖端部件——风动冲击器的使用。 而当m式空压机无法给风动冲击器提供足够能源供给的时候，这套自动钻爆系统立马就蔫了，根本谈不上反超钟白的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方案！ …… 第二天上午九点，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办公区大会议室内，人头满座，今天即将召开的这场会议，不但是对昨天现场比试的总结会，更重要的是，它还将正式见证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开采改革方案启动的第一步！ 事实上，当昨天的现场比试结果当场出炉，钟白这边以稳定的优势获取胜利之后，无论是马应生还是吕旭东，都分别通过自己的渠道立刻给国家工业部以及天河省工业厅报告了这一情况。 由部里下派的处长曹世明甚至当天晚上就离开了和源市直奔京城而去，这一次督导组的任务实际上已经在当日宣告结束，而他的工作也算是告一段落，回京城一个目的是代表马应生先给计划司和部里做一个全面的汇报，另外一个目的则是回去提醒领导，要礼貌而且合乎规则的“拒绝”md那边有可能出现的后续纠缠。 毕竟威尔逊这人大家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了，不管是咄咄逼人还是死缠烂打，甚至最后脸都不要了的狂妄威胁，都显示出这人是一个不跳黄河心不死的货色。 虽说昨天在现场马应生副司长已经明确的反击了威尔逊的威胁，但谁知道这家伙会不会回去恶人先告状，又一番折腾搞点什么外事新闻出来，所以马应生当下就决定让曹世明把双方签字生效的现场比试结果报告原件带一份回部里，然后立刻传给外事部那边做备案。 这样一来，即使威尔逊真的胆大包天又去找珍妮特主任想掀起另外一场风暴给工业部施压的话，这些书面证据足以使md那边的人乖乖闭嘴——毕竟白纸黑字的玩意儿在，你真不要脸想威胁咱们的话，对不起，这玩意儿说不定就会出现在联合国某场专题会议上作为证据出现，到时候咱们华国的代表又可以拉上一些亚非拉的好兄弟们，再齐齐上演一出声讨md经济领域霸权主义的戏码嘛！ 至于省工业厅这边，刘正富在晚上接到吕旭东的电话之后，言语之中更是掩饰不住的惊喜，直言这一次比试获得了巨大成功，厅里也总算解决了这两年一直困扰大家的和源铝土矿山这块心病了！ 所以，今天这场会议，一贯低调的钟白注定要成为众人的焦点，也必然会左右接下来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生产改革的具体方案。 毕竟有一点不能忘记，那就是尽管现在已经确定改革方案是使用“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这个唯一选项，可具体的dwx31-180／100x型液压支柱供货来源，还需要这位小小的科长出手才能解决呢！ 今天的会议室内，级别最高的领导是来自工业部计划司的副司长马应生同志，他也理所当然的坐在了c位，把握着整个会议的走向。 这不，在总结完昨天的成功之后，当话题来到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改革具体步骤安排的环节之时，在座的众人脸上笑容也慢慢收了起来，大家都在等这位副司长的整体安排。 马应生悠闲的端起右手边的热茶喝了一口，这才缓缓布置道：“……目前方案虽然还没有纸质文件下来，但原则上我和旭东同志分别给部里、厅里已经汇报过，并且得到主要领导的同意之后，决定在一周内，便正式启动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生产方案改革！” 哗啦啦啦……台下喜悦的掌声立刻如同潮水一般响起！ 无论是代理场长的符可为，还是二号子矿山的巾帼女矿长徐梅，又或是一直跑前忙后的矿山办公室主任聂谋，这时候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一刻，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这个拥有几十年历史的老国企，等了足足一年时间！ 谁也没有想到过，哪怕是在三个月前，这些矿山的中高级干部中，不止一半的人都还十分悲观的看待矿山的未来，甚至已经想到了单位有可能改制、甚至被迫停产关门的结局。 但，此刻的他们早已经将这种悲观的论调抛之脑后，因为钟白科长带来的全新“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不但击败了md引以为傲的自动钻爆系统，而且还就在二号子矿山经过了一天时间的实际应用，不但没有出现任何问题，还将二号子矿山的单日产量，由历史平均的450吨，提高到了590吨！ 整整提升了31%的效率！ 这还不算，最惊人的是，改革使用这套方案，矿山所需要付出的成本并不高，甚至无需去求爷爷告奶奶的四处贷款就能搞定！ 相比起自动钻爆系统初次高达4200万美元的整体报价，即使威尔逊回过味来做了一次降价，初次降为2200万美元而且是分期付款，后期还能增加500万美元的机电产品贴牌外汇收入，钟白这套方案的整体售价，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也不过只有区区600万元人民币而已！ 即使采用外汇计价，600万元人民币，也不过是270万卢布而已！ 第四百六十章 余东峰的表演 “根据初步测算，矿山本次改革方案的成本约为270万卢布，也就是600万元人民币左右。”马应生依旧用平稳的语速给大家传达着信息：“当然，我们都清楚矿山方面最近账面资金不足。不过，部里可以暂时先拨款100万，厅里拨款50万，这就解决了150万元的缺口，剩下的，就要依靠矿山和咱们和源市的共同努力了。” 同来参会的和源市副市长倪杰听到这儿赶紧追问了一句：“马司长，500万我们和源市还是能想到办法的，但刚才不是说这是卢布么？那也是外汇啊！扯到外汇，市里的额度可能就有点紧了。” “倪市长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副厅长吕旭东马上补充道：“事实上，这些设备进口不需要矿山和你们市里直接和苏国乌克兰的工厂打交道，而是同我们华国的一家第三方贸易公司签订购销合同即可。也就是说，完全不会产生任何外汇支出额度，矿山只需要准备好人民币就行。” “啊？这样就太好了！”倪杰愣了片刻，还想反问一句这是不是真的，但马上又反应过来，对方可是省工业厅的副厅长，现在又是在这么多人的会议室内不是在酒桌上，肯定是说话算话的，立马脸上浮现出了笑容，心里悬着的石头也立马落了地：“不知道这家第三方公司是哪儿的？京城的吗？” “不是京城的，就是咱天都市的一家公司，全名叫做天河省白峰贸易有限公司。”钟白总算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用手戳了一下坐在旁边的余东峰，示意他可以华丽登场了：“这位就是白峰贸易公司的总经理余东峰同志，由他来给大家报告一下这次采购的具体情况。” 麻蛋的，除去那次在省一化采购个人电脑的商谈会之外，要说在国内的单位里，余东峰以前能现场发言的最高级会议也不过是区区山平县化肥厂氮肥生产车间的总结会而已。 想想以前余东峰也不过一个愣头青工人，不要说什么和副厅长、副司长现场开会了，就是和老厂长楚军说上两句话那也是极难的事儿，现在面对这么多双领导的眼睛，小伙子内心那种成就感不是简单的语言就能形容的！ 哥也是能让这些领导们打起精神盯着的人了！余东峰在发言之前也忍不住在内心呐喊了一句。 余东峰清了清嗓门，按照钟白昨天晚上给他说好的话，一字一句道：“实话实说，这一次的国外采购，我们公司就不提了，单说我和钟白科长两人，绝对称得上不远万里，吃了不少苦头才把这批单体液压支柱弄好！” “领导们和同志们都在这儿，大家也不是外人，我开公司以前也是一名普通的工厂工人，对于新技术、新设备也是有点认识的，这块的费用不仅仅是制造费和原料费，更多的是创造发明这些东西所付出的努力！” “而这款dwx31-180／100x型液压支柱，我也不瞒大家，它的设计者，就是钟白科长！” “为了让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重焕生机，钟白科长亲自设计了这套单体液压支柱不说，还决定不收取任何额外费用！换句话说，在创新成本支出这一块，矿山不需要额外再掏一分钱！” 这话一出，语惊四座！ 不要说根本就不知道这些内情的矿山众人了，就连马应生和吕旭东两位领导，也对钟白再度肃然起敬！ 这两位领导都清楚上一次钟白在化肥领域3702号个人专利一事上的坚持和波折历程的。 听到上一次还一直坚持为自己专利要个说法和利益的钟白，这一回居然根本在这块提都不提，不要任何利益，简直惊掉了下巴！ “什么？这么厉害的设计，居然是钟科长独自完成的？”办公室主任聂谋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钟科长，您真是我们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再造大恩人呐！”巾帼女矿长徐梅的话总是这么接地气。 “不行，这事儿我看得马上联系市电视台过来给钟科长做一个专访！”而副市长倪杰的第一反应就是——钟白不但是和源市铝土矿山的英雄，还是整个和源市的英雄！ 但面对大家的赞美和呼声，钟白却站起身来，主动解释道：“这些都是我一个工业厅技术处的科长应该做的，咱们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不但是和源市当地的重要企业，也是全省工业系统里不可或缺的重要单位，能有幸帮上忙，让一个有几十年历史的老国企在这次危机中找到出路，我从未想过任何回报，只求能让矿山6000多名同志不再为单位的未来而忧心，让几十万和源市群众不会眼睁睁看着本地的支柱企业出问题！” 这番极为有高度的发言，就连很少公开在会议上表扬他人的马应生都忍不住来了一句：“小钟，你这精神……可谓是咱们全国工业系统当代的雷锋呀！” “马司长过奖了。不过，咱们现在是不是不要再纠结我个人的事儿了，还是听余经理把后续的安排给大家介绍完毕吧。”钟白不动声色的又把皮球提给了旁边的余东峰。 毕竟这种被n个人表扬的节奏，虽然他早有预料，但真的当这种场面出现的时候，谁也吃不消啊。 别说他钟白了，就是玉皇大帝也喜欢听好听的，不是么？ 但若是沉浸在这里面，自己给余东峰打的基础，就要被自己的光环影响得黯淡许多，毕竟这还关乎着白峰贸易公司未来重要的布局规划，可不能因为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耽误正事儿呀！ 趁着大家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余东峰立刻接过话题：“那我就继续给各位领导汇报了。实不相瞒，因为这一次单体液压支柱采购的事情，我公司已经垫付了大量的资金，本次方案既然已经确定，我在这里也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就是希望矿山方面不要压款，我们公司目前资金也非常紧张，不能长时间垫支，否则国外工厂那边的货款支付也会出现问题，导致设备不能第一时间运输回国。” “和md人2400万美元的总价格相比，我想大家都能做出这道算术题，到底哪个方案划算。我也不怕给大家说老实话，这一次我们公司600万的订单，利润并没有想象中的高，虽然毛利听上去有200多万，但在国际贸易这个行业里，在座各位也可以去查询一下，扣除人工成本和中间的精力耗费，还有国际贸易中很多的未知因素，这次的订单其实公司没有挣到多少钱！” “我不是傻子，我也是一名商人，但这一次之所以愿意这样做，就是为了和大家一起，齐心协力把咱们和源市铝土矿山生产改革的事儿做出一个榜样，在全国范围内让其他兄弟企业看到，以后有这类需求，就来找咱白峰贸易公司！”说到最后，余东峰用力的挥舞拳头，有点小得意的看了钟白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兄弟，我今天的表演，过关了吧？ 第四百六十一章 纷纷表态 听到余东峰突如其来的插入广告，大家都愣了一下，但很快又都反应过来，随即纷纷对他报以肯定的眼神！ 就冲他敢公开在有领导在场的会议上做出打广告这种操作，在场的人很快就想明白了，这小伙子年纪轻轻就能当上总经理，没点魄力肯定是不行的。 身为国企人，没有见过广告那绝对是假话，但今天余东峰打的这个现场广告，不但不让人反感，反而给大家一种很耿直的感觉！ 无他，因为余东峰也把话给挑明了，那就是这一次给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供货一事儿算是千金买马骨，600万大订单只有区区200万毛利润，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做慈善的节奏，并不是为了挣矿山的钱，而是真心配合钟白一起来救矿山于水火之中的！ 这种操作，在82年的华国绝对算是头一份了。 马应生很快反应过来，不能凉了这种爱国企业家的心啊！ 他双手微微往下一压，示意余东峰先坐下，然后才坚定的说了一句：“余经理，你放心！在这里我可以代表工业部计划司表个态！” 听到马应生的话，钟白都不禁下意识把身体坐直了！ 昨天让余东峰反复排练，要的就是一句领导的承诺啊！ “单体液压支柱技术是国产的，购销这一块交给白峰贸易有限公司，也是国内的！我不敢说自己的眼光有多么长远，但从这一次md怀特矿山设备制造厂一行人的种种表现来看，核心技术掌握在我们华国自己人和本土企业手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只要dwx系列单体液压支柱在进入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一段时间后能够稳定生产，接下来工业部计划司将会在有条件的省市区开展定向推广！” 哗啦啦啦…… 场下再度响起热烈的掌声！ 一些参会的矿山老干部们甚至都激动得有些热泪盈眶！ 为什么？ 因为他们的思想境界不一样！ 钟白的技术、余东峰的购销拯救了和源市铝土矿山，这只是开始，而他们从马应生副司长的表态中感觉到，和源市铝土矿山以后还会成为一个推广单体液压支柱技术的样板企业！ 这种无尚的光荣感和使命感，让这一批出生在新华国建立之前的老同志胸中那股蓬勃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在工业部的领导表态之后，副市长倪杰也感觉自己不能闲着，当即也跟着表态！ “余经理，这批设备供给咱们和源市铝土矿山肯定需要一个连续的时间段。这样，我会马上协调市级相关部门，在运输、储存、仓储等一系列环节上给予最大的支持！” “这些环节，我们和源市zf一定确保白峰贸易有限公司不掏一分钱！而且，还会按照引入新技术企业补助的标准，给你们公司在和源市的办事处1万元的补贴款！” 这可算是意外之喜，余东峰看了一眼钟白，两人同时告诉自己，没想到还有额外收获？ 于是余东峰立马再度起身，微笑着表态道：“那我就代表公司感谢倪市长和和源市的大力支持了，请您放心，和源市办事处我公司将会以最快的速度建立，人手我可以马上从天都市协调调动几名工作能力强的同志过来，一起配合矿山把这次的改革做好！” 会议就这样结束了，真正的主角钟白其实在会上并没有发言几句，因为这只是个开始，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还有很多后续工作要做，他不想在这时候抢风头，尤其是在地方贷款还没有到位，历史问题还没有处理完毕的情况下。 …… 散会后，充满干劲的代理场长符可为又单独找到副市长倪杰和副厅长吕旭东，给二位领导汇报了紧接着下一步的工作安排不说，更重要的是，对于目前暂时被停止工作的原场长章南风，现在还没有一个明确的处理说法，这一块可不能悬着。 原场长章南风对外依旧宣称处于请病假的状态，真实情况了解的人非常少。 毕竟自己只是代理场长，符可为深知“代理”二字挂在头上，时间短主持工作还行，要是时间一长没有什么动静，那就显得名不正言不顺了。 “倪市长、吕厅长，不知道章场长的事儿……”符可为欲言又止。 两位副厅级领导干部互相对了一下眼神，各自暗暗点了点头之后，才由吕旭东先开口。 吕旭东静咐片刻后才斟字酌句，道：“章场长是市管干部，他的处理决定理应由和源市方面决定，厅里只能提出些建设性的意见。不论他是否这次在事前和md人交流的过程中是否出现违法违纪象，但在长达一年半的时间内，对矿山一直减产亏损的情况并未提出有效措施、作出有效改变，从开展本职工作的角度来看，厅里认为章南风同志是没有达到组织要求的。” 听到吕旭东这番话，符可为的心情一下就豁然开朗了！ 很明显，厅里没有市管国企干部的任免权，但是建议权是非常重要的！ 一般情况下，厅里都不会做出这么明显的示意，但刚刚吕旭东的话，至少确定了一点，那就是章南风继续担任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场长一职的可能性，已经没有了！ 这样一来，不管下一任场长将会是谁，但目前主持工作的符可为，转正的机会就大了许多！ 接下来倪杰副市长的话更是让符可为吃了一颗定心丸。 “本来在这种场合透露调查进度是有违组织原则的，但因为这几天我也侧面从j委了解到，目前章南风同志涉嫌渎职一事的调查已经接近尾声，相关部门的同志已经大致掌握了前段时间章南风同志多次违规同国外人员联络，并且在外国开设银行账户，收取部分所谓‘诚意金’的事实。”倪杰既然已经开口，索性就把话给再说通透一点：“相关的证据还需进一步固化，按照以往的规矩可能需要一到三个月，但这一次不一样，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是咱们和源市的大企业，必须特事特办，我也请示过书记，他指示j委务必要在一个月内办结！” “所以，符可为同志，你这段时间的努力，单位和组织都是看在眼里的，我想，再坚持一个月时间，等矿山的生产稳定下来之后，你担心的问题自然也就不存在了。”倪杰若有深意的说道。 第四百六十二章 购买quantum轿车 袁建国是乘坐和马应生同一班飞机，从天都市返回京城的。 在飞机上，马应生越发对袁建国和钟白两人的师徒关系感到好奇，不住的追问：“我说袁教授，以前可能是我们计划司和研究院来往不足，咋天河省工业厅的小钟就成了你的学生了？我就说嘛，怪不得这小子在技术上干得出这种惊天动地的新发明出来，原来背后是有你这样的大能人在暗中指导啊！” “不敢当不敢当。马司长，别的不敢说，但单单就在dwx单体液压支柱这事儿上，我可没有指导过小钟哪怕一分钟时间，全都是他自己那个脑袋瓜子单独琢磨出来的！”袁建国一听马应生这有点遭不住的赞美之词，立马表示自己也是跟着沾光的那种类型。 “是么？这话怕是咱俩回去之后，部里不会相信，院里也不会相信吧？哈哈！”马应生可不管那么多，反正摆出一副“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节奏出来。 袁建国立马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还真不是，这事儿我回去恐怕也得好好给组织解释一下了，要不然后面院里把本不属于我的矿山技术研究这块交给我，我还真有些头大呢！要是不把钟白调到院里，我可没能耐接后面的活儿……” “呵，你们院里还想把钟白给要去？我看这事儿绝对不可能！”马应生一听这个就来劲了：“小钟这种罕见的人才，部里还不得抢着要？起码我看齐修司长绝对想把他马上弄到咱们计划司来哩！” “啥？那怕是不能吧？小钟这不是刚刚才从县上调到省厅才半年时间么，现在再动，我看那个部门也没有这么坐着火箭提拔的先例……”袁建国一听计划司真的动心了，也有些惊讶，道。 “这种事情谁敢下定论？反正我觉得老齐有这份心，但小钟愿不愿意上来，那就是两说的事儿了。”马应生看着舷窗旁一朵朵巨大的白云，有些感叹的说道。 …… 回到天都之后，钟白专门请了半天假，带着余东峰去了城东的quantum公司驻天都办事处。 趁着介绍人员离开拿资料的间隙，余东峰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哎，我说钟白，为啥咱就非要买这种欧美车？虽然你天天埋汰rb人，可rb人现在的小轿车不也挺好的么？还比这玩意儿看起来要轻巧点。” 钟白摇摇头道：“你不懂，rb人的小轿车虽然不错，但在接下来的这几年时间里，咱们国家普遍使用的小轿车将会变成以这种车型为主，取代之前使用的苏式小轿车。” 余东峰不知道钟白为何会下这种定论，但他也没说啥，反正钟白的预言早就一个个的实现了，也不差这一个。 没错，这台quantum轿车，其实就是在华国八十年代中期一路火爆超过十年的“桑塔纳”轿车原型！ 在乌克兰的大批煤矿矿山订单里，白峰贸易公司挣了不少钱，总计超过200万元利润。 下一步，按照钟白的计划，需要余东峰在国内投资新建一家dwx系列单体液压支柱生产线的厂子，不过在此之前，钟白决定公司不能再使用以前那破破烂烂的面包车了，必须得鸟枪换炮才行。 这并非什么虚荣心作祟，而是基于一个现实——那就是投资建厂的过程中少不了有大量的考察行程，没有一辆皮实耐操的小轿车是不行的。 而且在这个年代，小轿车是极为稀罕的配置，不管哪一家民营企业，一旦拥有一辆完全属于自己的进口小轿车，无论对企业、还是对企业家本身的身价，都是一种变向的提升。 这也算是华国传统“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的升级版本吧，你不能责怪地方官员们普遍存在的这种心态，事实恰恰相反，如果一个投资者连自己的行头都不备置得漂漂亮亮的，你又怎么敢相信他们会大手笔真正在当地投资建厂呢？ 所以，在考虑到这个因素的前提下，钟白的第一反应，就是让余东峰购买一台桑塔纳小轿车作为座驾。 当然，在日后每个华国成年男人中耳熟能详的桑塔纳轿车，此时此刻还并未在华国大地真正上市。 桑塔纳最早要追溯至1973年，西德大众公司第一代帕萨特（passatb1）生产之后，用户在使用中发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设计师和工程人员经过重新设计和搭载新型发动机之后，从而诞生了第二代帕萨特（passatb2）汽车，它在欧洲被称为quantum轿车。 quantum就是桑塔纳轿车！ 这个名字一直要到1985年才随后改称为passatb2，1988年停产。 它真正称为华国国内组装车，则要等到1985年，那时候的沪江汽车被大众公司收购一年之后，才建成第一条生产线。 当然，桑塔纳在华国还有一段曲折离奇的故事，八十年代初md卖给华国一套汽车发动机技术，但是汽车生产线（道奇）的费用上却要价很高，西德大众公司为了争夺华国市场，在极短时间内做出了一辆搭载md“心”的桑塔纳，而且价格较低，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而在本时空内，因为钟白这一次搅黄了md怀特矿山设备制造厂自动钻爆系统订单一事，事实上的华m两国工业交流已经发生了变化。 md人对改革开放后的华国工业已经提前产生了警惕之心，别说高价出售道奇汽车生产线了，就是愿不愿意卖都已经打上了一个问号。 但不管汽车工业这条线如何变动，钟白想要购买一台桑塔纳轿车的思想是没有变的，所以在返回天都之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quantum在本地的唯一一家经销商，带着余东峰上门订购。 这时候的华国，除了京城那些部委之外，其他单位和个人根本没法买到quantum轿车现货，必须要和经销商洽谈好，签订合同预付定金确认无误之后，对方才会从欧洲直接发货过来。 “钟先生、余先生，你们非常幸运，之前在天都市我们一共才售出了一辆quantum轿车，而且中途等待时间超过了三个月之久，这一次鉴于国际形势变化，我们国家加大了对华国市场的重视程度，所以你们想预定这台quantum轿车，最快在一个月之内就能提到车子。”销售员海茵茨脸上焕发着灿烂的笑容，主动介绍道。 在海茵茨眼中看来，华国这种发展中国家的客户，一个月提到车子简直是莫大的优惠与肯定，不敢说比肩火箭发射的速度，但至少也是飞快了，面前这两位年轻的客户还不赶紧感恩戴德？ 但他显然错了。 第四百六十三章 吓唬得一愣一愣的 “一个月时间？”钟白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那太久了。因为接下来有很重要的商务行程，所以我们需要的是在两周之内就能把车从这儿开走。” “两周？我的上帝！”海茵茨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钟白标准的高地德语并没有让他产生误解：“没错，两周，14天之内，我们需要一辆标准版的quantum轿车，现货。而且我要强调一点，我们是全款支付，并不会搞什么定金之类的玩意儿。” “您等一下，我去叫主管经理过来！”海茵茨脑门儿上开始冒汗，马上起身匆匆离去。 显然，这种情况并非他一个小小的销售员所能把控了。 要知道，此刻的quantum标准版轿车在华国的售价高达42万元人民币！ 是的，你没有听错，是42万元人民币，不是24万元人民币！ 很多国人对桑塔纳轿车是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才了解的，这并不奇怪，因为那时候除了正儿八经原装欧洲进口、数量极其稀少的桑塔纳轿车之外，更多的是沪江牌的替代车型“普桑”。 即便是普桑，它的售价也高达22~26万元人民币不等，再结合当时的货币购买力来看，相当于2020年的200万也不止！ 而眼前这两位年轻人，不但一开口就要买车，而且强调要全款、14天之内提车，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概念？ 要不是钟白一开始就拿出了印着英文的余东峰公司名片，销售员海茵茨怕不是以为这两个人是骗子！ 销售经理贝肯几乎是用小跑的姿态从他的办公室赶过来的。 在面见这两位气度不凡而又年轻得过分的华国客户之后，他明显感觉到了二人并非那种没有见过世面、随时带着翻译而又小心翼翼的华国生意人，于是便一挥手，示意海茵茨可以先离开这里，把场面交给他来处理。 “二位先生，我首先要和你们确认一下，你们确定是全款支付并且要求在14天之内提车吗？”贝肯的语气并没有太多情绪波动，其中还多了几分谨慎之色。 钟白没有吭声，因为这种场面他早就预想到了，只是轻轻的冲着余东峰努了努嘴，小厂青年经理便马上从自己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桌子上。 一张不厚的纸片，上面印有精美的花纹，余东峰不动声色的将它推到了贝肯面前。 贝肯只是接过来看了一眼，脸上就露出了惊讶之色。 “这……这是银行的外汇本票？”贝肯龇牙咧嘴的倒吸一口凉气：“还是德国马克本票？这？！” 没错，放在他面前的，正是一张相当于40万元人民币的等值德国马克外汇银行本票！ 钟白一看贝肯这幅震惊的模样，心里就知道这一手已经成功了。 被派到华国天都办事处来的经理，不可能不明白在82年这个时空中，一张外汇银行本票的入手难度有多么大。 而敢于一次性当面直接拿出它，毫无疑问的证明了这位意欲买车的青年企业家是否重视、以及他本身实力是否足够。 “没错，所以贝肯经理不用再在我们购买车辆是否有足够意愿这件事情上做文章了。”钟白微微一笑，道：“我现在只需要一个准确的答案，到底在14天内，我们能否提到车？如果答案是否，那么我的朋友将会不得不考虑购买rb系车的可能性。”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贝肯就已经打消了对方没有诚意的怀疑，转而开始思考如何在14天内从西德弄一辆现货quantum轿车运到天都市来的事儿了。 “这个……我需要今天稍晚一点时间电话请示国内，二位方便留下你们的联系方式吗？”贝肯只是稍作思考，便立刻决定全力拿下这笔单子！ “这里有余经理的名片，你什么时候确定，就可以第一时间打过去。”钟白让余东峰扔下一张名片，然后收回那张外汇银行本票，两人便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依旧一脸目瞪口呆的贝肯。 “嘿嘿，这些外国人在你面前，还真是被吓唬得一愣一愣的。”上了车，余东峰笑嘻嘻的和钟白说道。 “不存在吓唬啊，我这也不过是正常和他们做生意而已，他们也没那么神秘，大家都是人，又有什么不一样的。”钟白倒是显得很淡定，并没有一丁点儿的骄傲情绪。 当然，钟白这边还耍了一个小小的心机，那就是他只让余东峰付出了40万的代价，而并非是标准定价的42万。 这2万当然是要节约下来的，毕竟2万元在这个年代已经称得上是一笔巨款了。 而且给对方看了支票，撂下两句话就走人，这操作手法对于一个在天都市仅仅只售出一台车的经理来讲，杀伤力还会不够？ 怕是杀翻一百遍都够了吧！ 买车，只是下一步余东峰建厂的前奏，要实现dwx系列单体液压支柱全面国产化，可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 资金咱就不提了，早在乌克兰的时候，钟白就曾经大致计算过，哪怕是建立一座最低规模的机械厂，还不是和乌克兰乌迪尔厂比肩的那种大厂，而仅仅只是能够小批量生产dwx系列液压支柱的一座工厂，就需要1000万元。 而在这之前，还要面临选址、聘请相关人才等一系列诸多工作，才能实现这个目标。 所以，建厂的事儿任重而道远，并非一蹴而就，现在买这辆quantum轿车，只不过是开胃菜而已。 车子很快抵达了省工业厅大门口，等钟白下车后，余东峰摇开车窗，对他挥了挥手道：“那我就回公司先等那个西德经理的电话，晚上一块儿吃饭啊！” “晚上我还真说不定，今天的事儿还多着呢，你就别惦记了。”钟白停下脚步，又道：“对了，小平哥那边你还得跑跑，毕竟矿山需要那批现货还等着进口呢，那是正事儿，你可别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哈。” “我晓得，我晓得，那你先去单位忙，我走了啊。”余东峰大咧咧的点了点头，便启动车子离开了。 来到自己离开已久的办公室，钟白发现科室的同志们今天看自己的眼光除了以往的那股打招呼之意外，又多了一层淡淡的距离感在里面。 还好，这段时间一直在主持工作的副科长宋文海罕见的主动过来，顺手递上一张今天的《天都工业报》，指着报纸二版侧面的一条新闻，面带喜色的对钟白说道。 “钟科长，你看看，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生产改革方案有序推进的报道这么快就见报了，上面还提到了你的名字呢！” “是么？”钟白皱眉接过，只是看了两眼就把它给放下了，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搞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有啥意义……现在和源那边只有第一批试用的dwx单体液压支柱，剩余的还都在外国呢，这就文章开始写上了？” “不能这么说，好消息总是要一个一个的来嘛。”宋文海丝毫没有被钟白的情绪所影响，顺手把报纸一收，继续带着笑容道：“对了钟科长，你是不知道啊，你去和源市出差这段时间，咱们科室的电话都接了好多个呢！” “好多个电话？都哪儿打过来的？”钟白倒是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可麻烦了！好多单位呐，下面的企业我就不提了，隔壁江东省的技术处相关科室、甚至还有远在北方西山省工业厅的相关科室，都打电话过来旁敲侧击，问那个什么液压支柱的事儿，我这都糊涂了，这些同志一个都不认识，都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弄到的电话号码来着，我都说这事儿是钟科长亲自在抓，我啥细节都不知道，等你回单位再和他们联系……” 虽然口中说得麻烦，但不难听出宋文海的话中那股掩饰不住的欢喜之意！ 听到这儿钟白算是搞明白了。 得，这位趁自己不在家，接了几个电话飘飘然起来，又准备扯着虎皮当大旗，把dwx单体液压支柱技术拿出去卖弄显摆了？ 钟白立马把脸色一沉，道：“宋科长，液压支柱的事情，现在已经是工业部技术司在统筹全局安排了，别说咱们一个小小的矿山冶金科，就是天河省工业厅也做不了主，不能随便往外透露的！以后不管哪家单位打电话过来，你一律这样回答，就说这事儿等部里的文件下来大家就自然清楚了！” “啊？”宋文海没想到自己拍马屁居然拍到了马蹄子上，惹得钟白一脸不快不说，还直接下达了封口令？！ 第四百六十四章 符可为的电话 正好这下办公室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宋文海赶紧跑过去接通，不出意料的又是某家兄弟单位的同志打过来询问，他只好当着钟白的面，照着钟白刚才的吩咐回答，当然惹来对方一阵不快，很快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宋文海偷偷瞄了一眼钟白，却发现对方依然低头看着资料，似乎根本就没有在意自己这边发生了什么。 一股怒气不由得从宋文海胸中涌出。 我这不也是一番好意么？谁特么知道你去和源这两天又有什么变动，现在整一个工业部的大帽子扣上，嚯，好家伙，现在反而把我宋文海弄得里外不是人了！ 原本宋文海还想着，是不是这次钟白出了风头回来，自己这个副科长也能跟着沾点光，以后无论面对下属企业还是其他单位，说话都硬气一点，结果没想到一见面就碰了个满鼻子灰，弄得他心里本来已经压制很久的那股嫉妒，再度成为一把火在胸膛中燃烧了起来。 但钟白现在不但是正职科长，而且也正好在风头上，宋文海只好咬了咬牙，默默的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好，不再吭声。 钟白自然不知道这位副科长心里上演的小剧场，他坐在座位上一脸沉思状，想的不是别的，而是在纳闷，为毛这次连余东峰后面的货都还没进，其他省的电话就先打过来了？ 消息走漏当然有很多途径，这个钟白倒是很清楚，毕竟那天的现场比试参加人员极多，除了国家工业部、天河省工业厅的各位领导和工作同志之外，和源市方面也派来了不少人，什么工业局、计委、经贸委这些单位都有人参加。 但为毛连部里的消息都还没放出来，就已经有人开始旁敲侧击直接把电话打到自己办公室了啊？ 想来想去，钟白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华国这个人情社会，关系网密密麻麻复杂无比，这么大的消息要保密几乎是不可能的。 举个例子，谁也不知道每天负责给厅长、副厅长办公室做保洁的阿姨是不是也有一大群人在以她为眼线，试图打听一下厅里的最新动向呢？ 所以想来想去，钟白索性不想了。 反正自己的技术专利被上面先一把拿过去用了、甚至在不通知自己的情况下进行推广这事儿，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就说3702号专利吧，严格意义上来说，那次征求自己个人意见之前，事实上部里就已经安排了第一期的推广计划，那不就说明所谓“征求发明人个人意见”只不过是一个幌子么？ 没办法，胳膊拧不过大腿，但这一次，钟白也没有计较什么。 因为dwx单体液压支柱技术，和之前的3702号专利，还有后续的kco特种含氮肥技术，完全是不一样的概念。 之前在化肥工业可以普遍推广应用的两种先进技术，因为它在国内已经有制造基础，说白了就是有大批厂可以直接拿来做、或者直接拿来应用生产。 但这一次的dwx单体液压支柱技术可就完全不同了。 即使钟白把自己全套的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包括dwx31型）的设计图纸都送到打电话那些同志的面前，他们也只能望洋兴叹。 无他，国内还没有一家机械厂能造出来呢！ 当然也不能一棍子打死，华国这么大，在非矿山领域还是有很多机械大厂的，以它们的能力，拿到图纸、获取相关钢材、原料之后，经过三五个月的试生产，后面稳定产出成品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但要说短时间内生产出现货，那还非得找乌克兰的乌迪尔厂才行！ 正想到这儿，电话又响了。 这一次，宋文海倒是知趣的没有去接，因为他可不想再被喷一次，所以使了个眼神，让科里负责矿山工作的张云敬同志去接了。 张云敬平时也是闷头工作的类型，副科长努嘴了，那还不跑快些？于是他马上拿起电话，熟练的说道：“您好，这里是技术处矿山冶金科，哪位？” “嗯嗯，液压支柱的事儿啊？这是钟科长负责的，我不大清楚……”说到这儿，张云敬赶紧把电话话筒一捂，转头对钟白问道：“钟科长，液压支柱的事儿有人找……” 钟白正在不爽呢，一听这话赶紧摆了摆手：“别找我，这事儿让对方等工业部的通知。” 就在宋文海在旁边内心暗自窃喜，终于有人遭了和自己同样的罪的时候，张云敬却马上回了一句：“钟科长，不是那种来打听的单位，是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代理场长符可为打过来的……您看是不是接一下？” “啊？是符场长啊？我来！”一听是正主，钟白赶紧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走到了电话旁，一把接过。 “符场长？你好，我是钟白。” “哎呀，钟科长，你可算回单位了，我这从昨天下午就一直打电话找你来着……”符可为的声音中充满着亲切，却又有点小着急的节奏。 “啥事儿昨天下午就要找我？我们昨天上午才从和源回来，到了天都都已经下午下班了，我这不是今天一大早办了点事儿就直接来办公室了么……”钟白有些哭笑不得，心道这符可为真当自己是超人呐，24小时上班接客的？ “我也不想那么急，但市里面催得急啊！”符可为赶紧澄清道：“从你们昨天离开和源市算起，倪市长都给我打了三个电话了，让我尽快和您确认，下一批单体液压支柱啥时候能运到我们矿山？” “这事儿再快也得半个月。”钟白一听是这个，马上解释道：“白峰贸易公司那边今天才把委托生产合同传真到乌克兰的工厂，他们即刻组织生产第一批5000根的液压支柱，以他们厂里生产线现有的生产能力，估计一周时间就能生产完毕，后续的出口通关手续，白峰贸易公司也正在相关部门办理中，你可以把这个信息回复给倪市长。” “嗯，那行。不过这边还有一个事儿……”符可为又接着问道：“也就是说，后面剩余的45000根单体液压支柱都要走进口吗？” “这不是前天在会上都说定了的事儿么？”钟白倒是觉得有点奇怪，为何符可为会明知故问：“不走进口，国内上哪儿在短时间内找厂子给你们矿山生产这么多液压支柱？” 第四百六十五章 单独成立民营企业 没想到符可为反而压低声音，道：“我当然是这么和倪市长说的啊，但他却提了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钟白隐隐觉得似乎要和那事儿有关了。 果然，符可为的下一句话就戳中了问题的关键：“倪市长建议，既然那天会上工业部也表明了，即将大规模在国内的地下矿山使用单体液压支柱，为什么不能国产化呢？如果能够国产化，那为什么不把生产它的机械厂直接开在第一批产品使用的矿山所在地，也就是我们和源市呢？” 钟白愣了片刻才回答道：“这……这开设机械厂的事儿，为什么要打电话问我？我是矿山冶金科的科长，又不是什么国营大厂的厂长啊？” 没想到符可为继续用神秘的声音说道：“我当时也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倪市长要突然提这个事儿？但他强调非要让我打电话联系到你，把这事儿给你说一说，至于背后的原因我也不大清楚。反正啊，钟科长，倪市长这个建议我已经带到了，后续只希望第一批产品快点通关到咱们矿山来，就拜托钟科长那边多打点一下，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矿山出面做的事情，尽管给我打电话就成！” 就在钟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办公室门开了，一位同志看到钟白在打电话，便对坐在门口附近的张云敬小声说了两句话。 张云敬立马站起身来，对钟白提醒道：“钟科长，吕厅长那边有事儿叫您过去一趟！” “好，我马上过去。”钟白立刻对电话那头的符可为回道：“行，那就这样，符场长，我还有事情要忙，咱先不说了。” “好嘞。”符可为很懂事的挂掉了电话。 尽管脑中对符可为刚才电话的内容产生了疑惑，但钟白现在暂时将它搁在一边，先去会会吕厅长，看领导找自己又有什么新事情？ “小钟，坐。”在熟悉的办公室里，吕旭东也恢复了他一贯的稳重：“部里早上来电话了，关于dwx单体液压支柱推广的事情，上面很快讨论出了一个结果，那就是基于你之前那份在苏国乌克兰卡塔矿山的试用报告来看，部里认为它更适合地下煤矿矿山的推广使用，所以……” “所以，我猜应该是部里觉得dwx单体液压支柱系列产品目前全靠进口，怕产能跟不上国内地下煤矿矿山的需求，所以考虑在咱们华国国内建立相关的生产线或者生产厂家的可能性了？”钟白马上接了下半句。 不愧是钟白，自己只透露了些许信息，这小子马上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于是吕旭东微微点头道：“你说得没错，部里就是这个意思。但是呢……这项技术又是你捣鼓出来的，当然需要听取你本人的想法。” 钟白没有半点犹豫：“我的想法很简单，无条件同意dwx单体液压支柱的全面国产化。” 吕旭东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顺利，有些惊讶：“你……这就无条件同意了？那我估计几家部属机械大厂都有意向，到了竞标的时候，你也来参与吧。” “不不，吕厅长。您误会我的意思了。”钟白摇头道。 “怎么？你刚才不是无条件同意吗？”吕旭东眉头一皱，开始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 钟白进一步解释道：“我刚才所说的无条件同意，指的是国产化这个进程我本人是无条件同意的，但并不代表一定是那几家部属的机械大厂才能获得生产dwx单体液压支柱系列产品的资格。” 吕旭东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咋地，这么有技术含量的矿山设备，不是力量强大的部属机械厂才能搞的么？难道华国国内还有其他厂家能搞？ 但钟白接下来的解释条理清楚、逻辑分明，改变了吕旭东的认知。 “吕厅长，我这儿需要说明一下。” “生产dwx单体液压支柱的流程，并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不是有了设计图纸、找个大机械厂就能立刻上马的。” “之所以当初我远赴苏国乌克兰，最后才找到乌迪尔厂作为委托生产企业，是因为这款产品除了原料讲究之外，各项数值都必须精确，公差不能太大。” “苏国乌克兰的矿山设备生产行业的发达程度不用我多说，在全世界都是顶尖的，我们国内的部属机械大厂在短时间内……这么说吧，在两三年之内不容易立刻追上乌克兰的水平，而当前部里想要大规模推开给煤矿矿山使用，市场需求的急迫性是存在的，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要在短时间内建立起一家能够稳定生产dwx单体液压支柱系列产品的生产线出来。” “而对于运行效率缓慢，研发创新过程冗长的部属大机械厂，这个难度相当大。而如果新建立一家专门生产它的民营企业就不同了，船小好调头，就单独做这一系列产品，可以在短时间内就把生产线建立起来，先行满足国内市场的需求。” “当然，为了短时间内成功建立生产线，那么相关的人员和设备，就必须要从外面引进现成的，否则自己闷头慢慢搞，那就和部属机械大厂没什么区别了。” 吕旭东听到这儿才算摸到了一些门道：“你是说，单独成立一家专做dwx单体液压支柱的民营企业？” “是的，而且不瞒您说，这一块已经在有序推进了。”钟白这才露出爽朗的微笑。 吕旭东何等聪慧之人，刚才钟白把话说得这么明，再加上之前自己在和源市的种种见闻，以及那天总结会议上余东峰的表现，他哪儿还会不明白？ 只见副厅长同志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你是说……白峰贸易公司的余东峰想做这个？” “正是。”钟白点头道：“生产线，他们公司准备从乌克兰直接进口，而这个新企业相关的技术人员，则需要在包括乌克兰之内的全球各个国家去挖角。这些，部属的机械大厂应该是很难做到的吧？” “那倒是……”吕旭东破天荒的第一次没有质疑钟白的想法，而是顺着对方思路去思考这个问题。 的确，对于在国内规模化生产一项全球领先的新设备的需求来讲，自己培养人才、慢慢建立原装生产线，最后达到成型量产的目标，那必然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如果不是这一次在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现场比试的成功，恐怕dwx单体液压支柱也不会引起那么多领导、企业的注意。 而现在不要说部里了，各省下面的地下煤矿矿山早就已经按捺不住，通过各种渠道纷纷给天河省工业厅打招呼，要求尽可能快的购买成批量的dwx单体液压支柱产品，这个事儿，不但是钟白所在的矿山冶金科接了n个电话，他吕旭东，乃至一把手刘正富厅长，最近都不胜其烦啊！ 所以不求立马满足所有企业的要求，但如果能够先生产一批现货出来，分期分批的出售给国内的地下煤矿矿山企业，这才是合理解决问题之道。 至于长远的目标来看，吕旭东和钟白的意见当然是一致的，那就是这种任务必然是国内机械大厂的领域，现在先用民营企业建立生产线，不过是用时间换取空间的一种应急做法罢了。 但有句说句，应急归应急，总比没货，全部一家家排队等着进口好嘛！ “嗯，既然你有这个想法，而且也有足够的理由，鉴于你本人也是dwx单体液压支柱技术的发明者，那么……”吕旭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说道：“小钟，你写一个这方面的市场可行性报告，里面要提及直接建立生产线的客观环境和难度，报告写好后交给我，我给刘厅长过目之后，再上报部里吧。” “好的吕厅长，那我现在就回办公室弄去。” 钟白也不客气，起身便离开了副厅长办公室。 第四百六十六章 什么才是大头利润 这种可行性报告，上辈子钟白不说写了有五百份，好歹也有三百份了。 一个下午时间，一份长达十多页的报告就洋洋洒洒的被他写了出来，找到文印室打印好，然后交给吕旭东审核。 当然，你要是觉得钟白上午在吕旭东办公室说的那些话略微有些夸大其词，倒也不为过。 不过从本质上来讲，1982年的华国，那些部属机械厂虽然规模不小，产量不少，但真要从做dwx单体液压支柱这个新领域产品的经验和能力上来讲，还真比不过苏国乌克兰的乌迪尔厂这种中等规模的矿山设备制造厂！ 你可以认为钟白上午的说法有些私心，是在给余东峰建立属于白峰贸易公司自己的机械厂打伏笔，但这样做，的确能够先在短时间内生产出一定数量的dwx单体液压支柱出来，以满足国内庞大的地下矿山需求。 不要忘了，在满足那些煤矿矿山的需求之前，首先还得先把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事儿给解决了。 毕竟要不是因为它们的减产亏损，哪儿会从天而降这dwx单体液压支柱呢？ 钟白深知，以白峰贸易公司目前的体量，想和未来生产dwx单体液压支柱的部属机械大厂比产能，那几乎是不可能赢的。 但换个角度来想，到了国内其他机械大厂都能量产的时候，这玩意儿的利润肯定不如一开始那么高了。 所以，面对不确定的未来，钟白宁愿选择先让余东峰在这一块赚取足够而又合理的利润，至于到了后面这块市场的情况，其实谁也说不准。 万一那些部属机械大厂到时候觉得投入产出不成正比，研发费用、人员费用太高，又撂挑子不做这行，那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嘛！ 钟白这套做法妙就妙在，原本国内是没有这方面需求的，硬生生的被他搞出了这么大的一个产品更新换代的需求来，凭空制造了极大的消费市场，用一句“无中生有”来形容倒也不为过。 不过，为自己的企业赚取利润，这不是目的，只是手段。 因为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在国内的大规模推开，其重要的客观结果就是——让整个华国的地下矿山开采行业产量获得全面提升，整个行业获得长足发展！ 这也就意味着，原本在全球范围内只是个弟弟的华国地下矿山开采业，经过这次变革之后，就会一飞冲天！ 不敢说立刻和苏国、md这种世界两极的超强国家比肩，但至少从以前排名6、70名跃居前10，迈入头部行列，那肯定是妥妥的！ 这个结果也符合钟白一贯做事的原则——那就是不做则已，要做，就认认真真的从行业变革的角度来做，一做就把整个行业、乃至整个国家的竞争力全面提升！这才是走向工业强国的必经步骤。 当然，这过程中让余东峰多挣一点钱，那也是应该的，毕竟两个月的乌克兰之行，大家付出的艰辛与努力，也是需要回报的嘛！ 下班后，钟白刚刚走出工业厅大门，便看到了在附近等待多时的余东峰。 这小子脸上充满笑容，不用说就知道下午的事情必然是很顺利的。 “咋样，那西德销售经理是不是乖乖的把电话给打过来了？”钟白迎上去，两人前后点燃一支红塔山，一边走一边聊道。 余东峰点点头：“那可不！许秀秀下午刚上班就接到对方打过来的电话了。那贝肯经理甚至还怕我反悔，主动提出还保一年的机油更换，全免费的！” “哟，这还行啊，你小子算下来又起码省了一千块呢！”钟白一听也乐了。 这年头可不比2020年，4s店多如牛毛，别说送一年免费机油这种基本操作了，就是尺度更大的优惠也比比皆是。 但在1982年，这种优惠简直可以用“开先河”几个字来形容！ 现在的欧洲原产quantum小轿车是完完全全的卖方市场，不是你想买就买，更不是买了还必须附赠其他商品或服务的！ 话说要不是那张价值40万人民币的外汇本票本来就是西德马克的话，恐怕贝肯经理也不会下这么大的决心一定要把这笔单子做成。 他既然被派到华国、派到天都来当这个销售经理，自然知道在这时候的华国一个民营企业想要弄这么多的外汇额度专门来买一辆新款quantum小轿车是一件多么困难而又复杂的事情！ 想想余东峰在桌上掏出本票一脸镇定、脸部红心不跳的表现，贝肯经理就认定这位年轻的企业家以后一定会是他的常客，会给他的销售工作带来巨大支持！ 事实也证明，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余东峰的确也不止在他这儿买了一辆quantum，当然，这都是余东峰的“白峰集团”做大做强之后的事情了…… 余东峰找了一家不错的火锅馆子，两人落座之后，钟白才说起今天和吕旭东谈到部里最新动向的事儿。 “……呵，咋又是摘桃子？咱们辛辛苦苦在乌克兰折腾了两个多月，现在这些什么大国企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又要你乖乖的免费交出dwx单体液压支柱的设计图，让他们建立生产线生产？”余东峰听到这儿就愤愤不平的吐槽道：“什么玩意儿嘛！” “东峰，可不能这么说，好歹咱俩也都是从厂子里出来的。”钟白见余东峰生意做大之后，开始对国内目前民营企业才刚刚起步的外部发展环境已经颇有微词，赶紧劝道：“咱们华国毕竟是以公有制为基础，多种经济成分并行的shzy国家，矿山开采行业又是国家重要的基础工业之一，无论从上到下，都会下意识的默认这个行业的设备、尤其是高技术含量的核心新设备是由大国企厂子生产的，这不是很正常嘛！” “正常倒是正常，可这么大的新市场，大头利润都被他们抢了，我心里还是觉得不甘……”说到这儿，余东峰只能“狠狠”的挑起一块牛肉片塞进口中，仿佛这肉片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一样。 “大头利润？呵呵，这要看你怎么算了。”钟白对这个结论并不认同，微笑道：“虽然dwx单体液压支柱技术能够以投入低、见效快的特点让地下矿山很快增产，但它也是有天花板的，毕竟是结合着传统壁式崩落法而生的一种产品，所以这就注定了它在踏入量产之后的单品利润率会急剧下降。根据我的测算，这种系列产品在第一年上市期间的利润是最高的，而这也正是我给你争取到的时间。” 第四百六十七章 决定因素是人才 “第一年上市期间利润率是最高的？”余东峰停下了筷子：“有多高？” 钟白见余东峰起了兴趣，马上开始掰着指头同他算起了账。 “呐，你看，现在一根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咱们完全通过乌克兰那边生产、再进口，刨除掉一切中间费用之后，纯利润大概是40元一根。”钟白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但如果假设，我们立马就在国内拥有一条现成的生产线，而对外售价不变的情况下，纯利润是多少一根呢？” “多少一根？”余东峰立马紧张兮兮的问道。 钟白微笑着比出一根食指，道：“100元一根！你看，这中间的纯利润就差了2.5倍！但这个利润，我只敢保证在最初的一年里有，而且我们也不可能做到假设的那种立马把生产线建立起来直接开工的局面，建厂还需要时间，起码得浪费咱们三个月时间，等到第一根国产dwx单体液压支柱出厂，恐怕也是三伏天的事儿了。” 现在已经是五月份，三个月之后，那不就正是最热的三伏天那会儿么？ 钟白透露的这个信息，对于余东峰来说无疑是一针大大的强心剂！ 在商海摸爬滚打已经大半年的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对于同一件商品，它的纯利润突然暴增2.5倍是个多么恐怖的概念？ “那特么的咱还等啥？我明天就给那贝肯经理打电话，10天内，让他的西德小轿车到位，咱们开着车子去选地方，把厂子先开了！”余东峰瞬间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来劲：“我今天让财务给算了算，公司账上流动资金有187万，扣掉买车这40万，还有147万，马上全部投入到新机械厂建立中去！” “只有147万么？”听到这个数字，钟白明显感觉不够。 “是啊，现在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那边还一分钱都没打过来呢！”提起这个，余东峰就有些郁闷：“那天开会的时候不是那么多领导在场表态同意了么？好歹咱们当时也把比试用的那批支柱给他们无偿运过去了，连那批货的货款都没结呢，更别提整个600万订单的事儿了！说到这个，钟白你恐怕得想想办法才行啊……” 钟白再一细问之下，发现问题并不简单。 原来，之前余东峰提到账上187万的流动资金，那其实都是白峰贸易公司在乌克兰顿巴斯煤田大大小小十多家地下矿山那里挣的，和华国国内半毛钱关系没有！ “这特么的，矿山那边就是账上再没钱，好歹也要先打个50万给白峰贸易公司才行啊！”钟白说着都有些情绪带出来了：“现在一分钱不给，全让咱们的小公司垫着，这谁顶得住啊？” “可不是！”余东峰也皱眉道：“今天下午我还给他们的代理场长符可为打过一个电话催了一下这事儿，他却在电话上含混不清的告诉我，说什么当初签订的是意向性协议，具体运作这块还需要和源市zf这边点头才行，说是什么他们矿山现在账上确实没钱，部里和厅里的拨款说是要等半个月才到，所以他们近期的开销全都指望着市zf这边联系当地银行给矿山弄贷款呢！” 擦，听到这儿钟白一下豁然开朗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怪不得符可为今天突然神秘兮兮的给自己来了那么个电话，里面又提到倪杰副市长希望让生产dwx单体液压支柱的厂家落户和源市的事儿！ 敢情这并不是给自己通风报信，而是相当于在和自己这边谈条件啊！ 虽然前后只有10来天的时间差，但很明显，和源市方面是嗅到了白峰贸易公司想要急着建厂、并且现在流动资金并不足够的味道，以在和源市建厂为条件，让余东峰赶紧把这事儿定下来，然后才让银行放款给矿山，矿山才能支付给余东峰这边足够的启动资金！ 这种操作手法你怎么来评论呢？不能说倪杰、或者说和源市zf心眼小，他们的出发点也是为了给本地再增加一家规模不错的实体企业，带动就业和本地经济发展。 最重要的是，倪杰副市长在整个比试过程中是全程参与的，以他的敏感性肯定意识到了这座机械厂建立在和源市会产生多么重大的影响！ 不仅仅是解决点工人就业岗位的问题，这座新兴的机械厂肯定有足够多的订单——那就意味着企业有足够多的利润，能够给当地缴纳足够多的税金，让本地财政收入进一步提高！ 这么做本无可厚非，反正以倪杰的角度来看，建厂建在哪儿不是建？还不如就放在和源市呢！ 看来，符可为那边自己还真不能随随便便给个答复，得综合考虑考虑才行。 “东峰，今天上午符可为也给我打了个电话，内容是……”钟白马上把早上电话中的内容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余东峰。 余东峰听后当然没有钟白那么淡定，怒气已经写满了他整个脸庞！ “这些厂领导真不是东西！”余东峰差点就直接爆粗口了：“我们忙死忙活，都把整个公司的家当搭上了，他们还在背后打这种小算盘？真特么就前方吃紧、后方紧吃是吗？真就不怕我们不搞机械厂，全进口撂下不管了？钟白，我现在只要你一句话，这事儿还搞不搞？要是不搞，我立马停手！妈的，给国家做个好事儿就这么让人憋屈吗？” “你不要激动。”钟白没想到余东峰火气这么大，赶紧顺手递上一瓶玻璃瓶豆奶：“喝两口豆奶消消火。符可为这事儿，未必是他这么想的，我想最主要还是和源市方面动了心，想咱们把厂址就定在和源市，他们的出发点是好的，最多只能算是手段现实了一点，这样无可厚非，不过……” “不过什么？”听钟白疑似先抑后扬的语气，余东峰灌了一口豆奶，追问道。 “建厂这件事，选址并不是决定性因素。”钟白淡淡的回答道。 “啥？你上次不是告诉我，选址定下来之后，机械厂的建设就可以全面启动么？现在咋又不是决定性因素了？”余东峰显然一头雾水。 钟白却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疑问，而是拿起了盘子里一块金黄酥脆的现炸酥肉，塞进口中咯嘣咯嘣的咀嚼了起来。 尽管钟白的确有种被别人摆布的不爽感，但是关于建厂这件事儿，还有一点之前从未告诉他人的是…… 选址的确是一个重要因素，但不是决定因素！ 建厂的钱，除了600万的预收货款之外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既然连年亏损的矿山都能贷到款，那一家拥有新技术、新产品的机械厂凭啥就不能从银行贷款了？ 现在余东峰差的，不是地皮和选址地对新机械厂的优惠政策，差的是生产线和生产人才啊！ 这些东西都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生产线需要从乌克兰先引进，这涉及到外事方面的运作，还有具体乌克兰那边有意向出售生产线的厂家，这儿姑且就把乌迪尔厂算一个吧，因为厂长伊凡之前就曾经在接触中透露过他们有意更换生产线的迹象，可以过去和他谈嘛。 但关键在于后面的生产人才！ 布朗和瑞奇目前已经和白峰贸易有限公司签了“卖身契”，已经算是自己人了，但仅凭他俩还不够！ 挖乌克兰那边的工程师？ 这个话钟白可不敢说一定成功，毕竟你买人家准备更新的设备生产线，那基本是钱和外事政策的问题，只要没有什么卡关的现象出现，这迟早都是可以进入华国国内的。 但挖别人的人，这可就不容易了！ 要知道现在是1982年，不是2020年，苏国乌克兰的条件远比华国优越，还没有出现上一世那种“乌克兰航母设计师下岗待业”的惨淡局面，至少在他们国内，这类人才是不愁饭碗的，你想挖人家到一家华国新成立的机械厂上班？ 这可能性极低好吧！ 钟白差点就把那句经典的“21世纪什么最重要？人才！”脱口而出之时，才意识到现在只不过是1982年，还是20世纪呢！ “矿山开采方面的人才，才是我们目前最急需的资源！”钟白指着火锅中央最沸腾之处，点出了当前的重点：“咱们得找人！” 第四百六十八章 把那个二愣子挖过来 “找人？找谁？”显然余东峰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现在不是有法国的布朗和瑞奇两位工程师加盟了么？难道他们还不够？” “他们俩更多侧重于产品检验、实际应用推广这块，搞模具批量化生产并非这二人的强项，咱们还得物色其他人选……”钟白轻轻的摇了摇头，道。 “这……那你说说谁合适，我想办法去挖过来！”余东峰倒也不是刚刚下海做生意的余东峰了，挖人这种事情他现在也算是手到擒来，马上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喊道。 “咱们恐怕现在要在机械厂组织一支‘八国联军’了……” 当钟白把自己意向人员名单提出来之后，余东峰才发现，这并不是他一个小厂青年经理一个人就能搞定的事情…… 在矿山设备生产这块目前全球的高端人才，无非就集中在为数不多的几个国家之内——md、欧洲的希腊、法国、匈牙利。 严格意义上来说，矿山开采苏国乌克兰是强项，但矿山设备生产这块，乌克兰的排名就要稍微往后稍稍，只能勉强算是二流了。 当然，最强大的必然是md，而且这边钟白已经有了一个意向中的人选。 不过，在余东峰听到这个名字之后，首当其冲的表达了自己的抗议！ 只见他眼珠子瞪得老圆，就和刚刚煮进火锅里的鹌鹑蛋一样：“什么？你说那个处处和你作对的md人布拉德利？！我说钟白，难道你小学没有学过《农夫和蛇》的故事吗？咱们为什么要把那个二愣子挖过来？还要我以后给他发高额工资？！” “不，布拉德利并不是一个二愣子。”钟白示意余东峰火气不要那么大：“相反，这人是一个非常有能力、而且专业素养很高的md矿山设备类人士，真要说二愣子，他们那个威尔逊副总监才是。这人，得想办法弄过来才行。” “你真这么觉得？” “我真这么觉得。” “好吧，那听你的。”尽管余东峰心里万分不解，但用人这块钟白的话里那股不容置疑的劲儿他还是听得出来的，便郁闷的点了点头。 “这个人我接触的次数比你多，在京城工业部开会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他对矿山各种设备知识掌握度极高，而且还有丰富的下井实践经验……你别看这一次md人失败了，但锅并不是这个布拉德利的，反而如果当时井下听他的，还有可能力挽狂澜。”钟白耐心的给余东峰上课：“另外，我们现在一手以抢代ban，不但能提升咱自己厂子的实力，还能进一步怀特矿山设备制造厂啊。” “啥叫以抢代ban？”余东峰对这个名词显然不懂。 “就是削弱敌人，不也是增强自己么？” “哦哦，这个我懂。但这人不是已经跟着他们大部队连夜返回md了么？难不成我现在又马上要去md？”余东峰倒是记起了这个细节，问道。 “不，威尔逊是回md了，但布拉德利未必。”钟白微笑道：“京城一位熟人告诉我，今天晚上布拉德利还住在工业部招待所，并没有任何返回md的迹象。我猜，他现在应该已经失业了。” 余东峰惊讶道：“哈？你说的这位优秀md工程师，居然没工作了？” “嗯，事不宜迟。你争取明天早上坐飞机去京城找到布拉德利，就用上次对布朗和瑞奇的方法，开出一定的股权争取把他拉到新机械厂里。”钟白运筹帷幄的说道。 钟白口中所谓的“熟人”，自然指的是自己的老师袁建国了。 其实钟白早就动了挖布拉德利的心，不过他没有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快而已。 原本按照钟白的计划，挖布拉德利这件事并没有排在待定任务的最前面，而今天符可为的电话、吕旭东找自己，再加上余东峰这边提供的信息，让他意识到要快一点把布拉德利搞定。 恰好钟白下午在写报告和袁建国通电话的时候，对方顺口提了一句“那个布拉德利居然没走，今晚还住工业部招待所哩”，当时钟白就意识到，很有可能是威尔逊把对方当成了背锅侠，上报情况给公司回京后布拉德利就被莫名其妙的解雇了，那么自然不会和他同一趟班机返回md。 毕竟资本家很现实的，你都已经不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了，跨国机票这么贵的费用，谁特么还大发善心的给你出？自个儿想办法回去呗！ …… 当然，事实正如钟白所猜想的那样，布拉德利从今天开始，失业了。 因为身上携带的2400美元不够购买返程机票，布拉德利不得不在京城多待一天，因为他还需要给国内的家人打电话，让他们再在最短的时间内紧急电汇500美元过来，好让他可以买机票飞回洛杉矶。 毕竟没有了公司统一的购票优惠，这2400美元是压根不够的，所以布拉德利在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只能再去工业部招待所住一晚了，毕竟他现在还有到华国工业部出差的名头，至少住宿不用花掉手里的美元。 在四处寻找三明治无果的情况下，布拉德利不得不委屈自己吃了一块硬邦邦的面包，坐在招待所的床边，突然鼻子一酸，差点没哭出声来。 我怎么过得这么惨？！ 不是说好这一次来华国是给自己挣奖金和以后一次额外的带薪休假机会的么？ 不是说好这一次啥事情都没有，就是和那些华国官员开开会，到了那个矿山，随便把熟悉的自动钻爆系统用上十个小时，就可以开开心心的回国吗？ 为毛现在会这样？！ 加利福利亚的矿山设备制造厂就那么几家，现在自己失业了，在全州恐怕都不是那么容易很快找到第二份工作的！ 毕竟像自己这种技术人员，在州里行业内是签了行业协议的，想要跳槽在州内重新就业，必须要挨过相关的协议冷却期才行。 如果去东部什么纽约、波士顿这些城市找工作，那边竞争很激烈，又谈何容易？！ 在公司平平稳稳工作了十几年的布拉德利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生的艰难，甚至这次回国之后，如果威尔逊发狠给公司再下点眼药，不给自己报销回国机票的话，怕是自己一家四口人的医疗保险都交不起了！ 就在颓废的布拉德利准备盖上被子，独自一人在华国度过这个令人悲伤而又绝望的夜晚之时，门铃响了。 “谁？” “先生，有电话找您，是来自天河省天都市一位姓钟的先生。”这位服务员的英语尽管不标准，但布拉德利还是听得懂的。 当听到“姓钟的先生”这句话的时候，他几乎是一瞬间就从被窝里弹起来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思想工作抓得好 接完钟白这个睡前打来的电话后，布拉德利曾一度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在做梦。 直到他用力的给了自己一耳光，火辣辣的疼痛瞬间出现在脸颊上的时候，他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没错，竟然是那个年轻的华国工业厅科长，愿意给自己介绍一份待遇优厚的工作！ 而且明天上午那位想建立一座全新机械厂的经理就要从天都直飞京城，来面试自己！ 那位科长承诺，新岗位给自己的待遇不会低于md的同期工资水平，并且由于是新机械厂，只要他布拉德利愿意一直好好干下去，做满一年就给一定比例的原始技术股权！ 这他娘的简直就是黑暗中的那一抹曙光呐！ …… 第二天中午，布拉德利顶着一双通红的双眼，在京城某家西餐厅见到了从容不迫的余东峰。 一份钟白在头天晚上拟定好的中英双语版入职协议书已经摆在了布拉德利面前，余东峰顺势递上一支钢笔，对他说道：“布拉德利先生，请签字吧。” 没有什么刻意说明的流程，翻译许秀秀只是简单的把这句话转换成英语之后，余东峰便再也闭口不言了。 曾经有那么一瞬间，布拉德利曾经想扔掉那支钢笔，继续返回md做他的矿山设备技术工程师。 但坐在对面的余东峰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嘲笑，又像是一种怜悯，仿佛在不断的提醒着布拉德利——你失业了，回到你的祖国没有人会胆敢触犯行业条例马上让你重新就业，因为你已经是这一次导致md和落后的华国“技术”比试失败的罪魁祸首！ 算了，想想自己在家已经做了十多年全职主妇的妻子，还有一个就读高中，一个才刚刚进入小学的孩子，布拉德利的思想挣扎似乎还没有挺过三十秒，便接过了那支钢笔，在入职协议书上唰唰唰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么，以后祝我们共事愉快！”余东峰终于露出了明显的微笑：“有一个额外的福利送给你。” “什么额外福利？”布拉德利觉得余东峰此刻的表现十分诡异，忍不住问道。 “鉴于你签字考虑的时间短于十五分钟，我打赌输了。哦对了，我昨天晚上和钟白打赌来着，我认为你会激烈的和我争辩一段时间后才会同意，但钟白说你坚持不了十五分钟，在一刻钟时间内必然会签字同意，谁输了，谁就负责给你提供1000元人民币的签字福利费，很显然，你比我想象中坚持的时间还短了许多。”余东峰双手一摊，道：“不过这是好事儿，而且从现在开始，我们已经真正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目瞪口呆的布拉德利实在是想不通为何钟白会在昨天晚上同余东峰就这个事情打赌，虽然他听到之后的第一反应是愤怒，但很快就没有了这种情绪。 毕竟，在失业24小时内马上找到一份比之前待遇还好的工作，它不香吗？ 在西餐厅办完手续后，余东峰又很快按照钟白实现联络好的方式，去往外事部门，帮助布拉德利变更了本次前往华国的签证，由一个月转为十二个月的标准工作签证，这下也不用担心在后面的时间里，布拉德利会因为签证有效期的问题，不得不在机械厂开办的关键阶段被迫返回md重新办理签证。 当然，钟白考虑得更深更远，甚至都想到了会不会出现布拉德利返回md之后被md禁止前往华国，毕竟这也算是一种高级人才外流了，但在半夜请教吴小平之后，这位好大哥明确的告诉钟白，不可能出现这种现象。 因为现在还是华m两国的蜜月期，要是做出这种事，结合华苏两国刚刚回暖的国际形势，那岂不是主动把华国往苏国怀抱里推么？上升到冷战关系的高度，是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矿山设备技术工程师而踩到这条红线的。 于是，布拉德利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又跟着余东峰乘坐当天晚上的飞机，来到了他第三次踏上的天都市。 白峰贸易公司已经给这位md工程师安排好了宿舍——待遇很不错，是单独租的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还罕见的配齐了所有家用电器，财务人员还在他拿到房子钥匙的时候顺便把1000元人民币的签字福利费现场给他结清，这也让布拉德利很意外。 但财务人员的解释很简单“你身上没有人民币是没办法在天都生活的，这里的人和商店不收美元”。 随后布拉德利就被告知，他每天可以去公司上班，也可以不去，完全自由行动，但是只有在公司的时候才会配备翻译，也就是许秀秀，否则平时外出一律靠自己。 以布拉德利几乎为零的中文水平，他当然选择去公司上班了。 而搞定这一切之后，第二天上午快下班的时候，钟白趁着外出办事的时候来到了白峰贸易公司的办公楼，看到了闲得有些无事可做的布拉德利独自坐在办公桌前一副不自在的模样，不禁笑着对旁边的余东峰说道：“东峰，挺有你的啊！这样给公司的外籍新员工磨性子，我看在咱们天河省怕也是空前绝后了！” “哈哈，一视同仁嘛！你不是给我说过，要让一个新员工尽快融入工作，就首先要从适应公司环境开始嘛！这不，我让布拉德利同志先来办公楼每天签到，这就很容易适应了，不是么？”余东峰用半开玩笑半当真的口气说道。 “你这单独给人整个办公室也忒惨了一点。”钟白都觉得有点于心不忍：“好歹也让布朗和瑞奇两位法国同志和他交流交流啊。” “交流啥。”余东峰满不在乎的说道：“这俩比咱们还记仇呢，说是要让布拉德利好好反省反省之前为什么要亲自下井和咱们作对……我看呐，这布朗和瑞奇现在简直是红又专的国际gczy战士，简直比咱们还爱国呢。” “这……”听到这儿钟白都有些语塞了，过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看来公司的思想工作抓得好，连外国同志都一视同仁……” “那可不？团结就是力量，现在不让布拉德利好好把心态转变一下，下一阶段咱们建厂的攻坚工作还真没那么容易的。”余东峰的话听上去是调侃，但实际上很有几分道理。 钟白倒也对这小子有点刮目相看了。 从之前只会对自己唯唯诺诺，到现在管理企业也丰富了不少手段，余东峰的成长速度明显比自己预计得要快许多。 恐怕，这也是因为形式一天一变，除了让自己有紧迫感之外，也让这位余经理有了发展的紧迫感和压力，从而变得更加适应现在的节奏了吧！ 第四百七十章 机械厂真正的灵魂 在结束布拉德利这个话题之后，新机械厂的外国人才团队还有最后一块拼图尚待完成。 钟白看着挂在总经理办公室墙上的那张不小的世界地图，指着欧洲的爱琴海区域，问道：“去希腊的事情，什么时候放上日程？” “已经让办公室订票了，我还要先去弄签证呢。”余东峰倒是准备十足：“估计最快四天后就能出发，如果一切真按照你说的那么顺利，一周后我就能把人给带回来。” “希望一切顺利，尼科拉欧斯工程师是最重要的一环，务必要把他给带回来，否则我们的团队在新机械厂建立之后的工作难度起码增加四倍以上。”钟白提醒道。 “放心吧，现在我已经对外国同志的沟通有很多心得了。”余东峰眉头微微皱起，道：“这两天还得找一个希腊语翻译，人手不足啊。” 尼科拉欧斯，这个名字对于99.99%的华国人都极为陌生，但钟白却记得他的名字，因为他是一位希腊有名的铝土矿山设备制造工程师。 说到希腊这个美丽的南欧国家，不要说1982年的华国人了，就是2020年的华国人，绝大多数也只知道这个国家除了是四大文明古国和当今著名的旅游胜地+奥运会的发源地之外，恐怕也没有对它更多的认识了。 但实际上，在工业领域，尤其是铝土矿山开采领域，希腊却一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先行者。 希腊铝土矿开采开始于1920年前后，主要位于科林斯海湾北部，铝土矿产量接近300万吨/年,其中有110万吨在希腊本土加工。 单从数量来看，不能说希腊是欧洲最大的铝土矿生产国，但按照人口和面积的比例，那可就有点厉害了。 这样一个区域性的铝土矿生产强国，它的铝土矿开采相关设备的制造业也比较发达，好歹人家也是欧洲发达国家不是？ 而在希腊最出名的四家矿山开采公司其中之一的d.d矿山公司，它们不但拥有3个露天矿和7个地下矿，而且还拥有一家独立的地下矿山开采设备生产机械厂——名为“卡申琉斯矿山设备制造厂”，专门为d.d矿山公司生产相关设备。 尼科拉欧斯正是卡申琉斯矿山设备制造厂的一名高级工程师，当然，在钟白的记忆中，这位高级工程师将会在15年后成为希腊全国最顶尖的矿山设备生产工程师，但现在还没有达到那个位置而已。 尽管希腊的地下铝土矿山主要采取的方法是“爆破综合机械化开采法”，但此法和华国常见的“壁式崩落法”有很多相似之处。 如果md的“自动钻爆系统”和华国的“壁式崩落法”是一条线段的两端，那么“爆破综合机械化开采法”就是这条线段的中间点。 也就是说，这种“爆破综合机械化开采法”其实兼具了md和华国两种开采法的很多特点，有些折中，这就让希腊国内的矿山设备生产过程中，也会生产大量的顶板支护产品，而这就和dwx单体液压支护有了共同点。 所以这才是钟白为什么建议余东峰千里迢迢的把这位希腊工程师给挖到日后的新机械厂团队内的根本原因，只要确定是这人，而且他来了华国之后愿意全心全力的投入设备生产工作，那么相信整个生产一定会顺利许多。 因为尼科拉欧斯才是这个外国人才团队的真正核心，他是真正的灵魂！ 其他几位，都只能给尼科拉欧斯打下手而已。 “那就又要辛苦你跑一趟了，去希腊这段时间，公司的日常事务你安排好了没？”钟白顺口问了一句。 “姜老师可以先顶着。”余东峰早就有了打算。 姜信鹏经过几次出国见世面之后，早已不是最初那个闷头不吭声的技校老师形象了。 至少对公司的基本运作，他已经有些了解，再加上有一股拼劲儿在，总觉得自己不当老师要做点什么出来，现在的姜信鹏，已经不是三个月之前刚刚从学校辞职的那个姜信鹏了。 “嗯，等你把人从希腊带回来，白峰贸易公司也应该改名了。”钟白看着窗外，内心有点澎湃的说道。 “白峰集团。”余东峰沉着的接过话题，顺手给钟白递上一支红塔山，走到床边和钟白并肩站成一排，道：“没想到集团来得这么快，我记得上次咱们在乌克兰聊到这个话题，你当时还说如果能在一年后成立集团，速度就已经相当快了，但看看现在……” “呵呵，计划没有变化快。”钟白自信的笑道：“那时候我们谁也没想到，能够以600万元的标的价格拿到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这笔大订单；而且我们更没有想到，组建国内新机械厂的事儿能够这么快摆在桌面上……终归是运气不错，有天时地利人和啊。” 是啊，那时候的钟白确实没有想到，布朗和瑞奇、布拉德利这三位矿山行业的工程师能够这么快都成为白峰贸易有限公司的一员，而且尼科拉欧斯的挖角也正在路上。 等到建立新机械厂的计划一出炉，那么由贸易公司转变为集团的事情就会不可避免的提上日程。 否则，背着一家贸易公司的名，旗下却做着一家实打实的第二产业机械制造厂，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而钟白又是一个在这方面特别讲究的人，所以在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就主动给余东峰提起了这件事。 余东峰倒是挺爽快的，能早一天就早一天注册呗，无非就是多一些注册金，但这区区几万注册金的费用和现在做机械厂所需的庞大资源相比，只不过是毛毛雨而已。 “对了，说到人和……除了你提到的专业人才之外，现在公司人力资源已经不足了，不说别的，财务这边就很吃力。”余东峰顺口提到：“随着业务增多，财务有些吃力了，我还想着弄个好点的会计主管来呢，但会计这行不好找人啊！你也知道，不管是国企还是事业单位那些有经验的会计，总是不会轻易换单位的。” 第四百七十一章 海关三选一 余东峰没有想到，自己对财务人员不足的这句顺口抱怨，却让钟白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惆怅起来。 “你咋了，钟白？”见钟白呆呆的看着窗外，只抽烟不说话，余东峰觉得有点奇怪，不禁摇了一把钟白的肩膀，问道。 “没什么，我在考虑你说的事。”钟白淡淡的回答道：“等我把这根烟抽完再说。” 他的确在考虑余东峰刚才说的，财务人员不足的事。 只不过，这个合适的人选，和钟白自己有关。 没错，钟白在认真思考，现在是不是让宋小丽到未来的白峰集团上班的事情了。 距离上一次在天宁车站财务科和宋小丽面谈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虽然那次又是自己去麻烦宋小丽帮忙，但那一次两人也谈到了未来的一些打算。 钟白清楚的记得，当自己隐晦提醒宋小丽有能力离开铁路系统，跳出来做事的时候，宋小丽当时脸上只有对自己的信任，却没有询问为何那时候自己会突然提到这个话题。 可能，这就是源于宋小丽一直在心中始终相信自己吧！ 抛开个人情感来看，以钟白几次去天宁车站所了解到的，宋小丽的确很快就适应了会计的身份，而且工作能力相当出众。 而越是和她接触，越是让人觉得，一贯在生活中注重小细节的宋小丽非常适合做财务工作，且极有这方面的天赋和前途。 现在余东峰提到未来的白峰集团需要增加财务人员，钟白在犹豫是不是要提出让宋小丽来？ 钟白清楚的知道，只要自己开口，余东峰会同意，而且宋小丽也会毫不犹豫的同意！ 余东峰这边自不必说，毕竟好兄弟，自己提的人选他从来就没有质疑过；但宋小丽那边…… 自己这么做，真的是为宋小丽好吗？ 可能她更适应白峰集团的财务工作，白峰集团也需要她，她也能有更为远大的前途——至少相对于一个小车站的会计来说。 但这毕竟是1982年，让一个女人放弃事业单位的稳定工作，怎么都有点道德不正确的嫌疑。 一直犹豫着是不是要把这个话说出口的钟白，直到烟头烫手指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足足思考三分钟了。 “你若是没有考虑好，就先不说吧。”余东峰突然没头脑了来了这么一句，顺手递上了烟灰缸：“烟头别乱扔，咱现在也是大公司了，没个好环境，哪儿能吸引人才过来呢？” “行吧。”钟白感受到了余东峰话中有话，两个好兄弟虽然谁都没有说破，但各自心中都隐隐明白对方在想些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 在余东峰跑前忙后准备前往希腊的准备过程中，钟白也没有闲着。 这两天他去了两趟省外事办找熟悉的老哥吴小平秘书办事，但这不是私人帮忙，而是公干。 “老弟，我说这摊子事儿应该是你们厅里办公室的人来办嘛，咋你一个搞技术的科长天天跑？”吴小平一边调侃，一边习惯性的给钟白端了一杯热茶。 “呵，这几天林大主任正忙着抠脑袋写报给部里的总结材料呢。”钟白今天倒是心情不错，笑道：“这不都知道咱俩老熟了，领导才让我过来么？再说这事儿本来也就是我的活，真和你说的一样，那是忙的忙死，闲的闲死啊。” 钟白今天过来找吴小平办的，正是白峰贸易公司进口4500根dwx31-180／100x型液压支柱的事儿。 本来这事儿应该是余东峰自己跑的，但一来这小子马上准备去希腊挖人，手里的事情多得一批根本没功夫；二来对于总共50000根的订单来说，这次的5000根是第一批，万事开头难，只要第一批的流程走好了，后面的办理起来就要容易许多，让余东峰按章操作即可。 这年头，从苏国乌克兰进口超过1万元人民币的货物，就需要在外事部门办理相关手续了。 当然，这也仅仅只是针对苏国，从其他暂时和华国处于蜜月期的国家，比如md、rb等进口，下限标准不会卡得这么低。 吴小平带着钟白来到相关科室，介绍另外一名负责备案的同志给他交接工作。 “省工业厅这一次只是参与单位，主要还得进口购买的白峰贸易公司填写进口备案书。”这位戴眼镜的中年同志一丝不苟的翻看着手中现有的材料，认真对钟白说道：“钟科长，这张表你拿回去填一下，然后需要你们处室、还有厅领导的签字，五个工作日内拿到我这边就好。” “谢谢。”钟白此行来的目的就是要把这张表带回去，于是微笑着对对方点了点头，马上将表格收到公文包里，才和吴小平打了一个“ok”的手势离开了备案处。 “苏国进口就是麻烦，虽然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但该做的手续还是要做嘛。”送钟白走到楼下，吴小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咱们这边的手续很简单，重点还是在海关、以及苏国那边。那边不卡，这批设备才能真正运回国内，中间有些手续你不方便办理的，可以让余东峰去做嘛……” 吴小平也是老油条懂行的，他也知道以钟白这种体制内的身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先做好善意的提醒，免得到时候又吃亏，毕竟办理这种手续，在他记忆中钟白还是头一回。 “这个我清楚，东峰那边很多事情已经在开始打点了。”钟白点头问道：“只是不知道这批设备会从哪个海关走最容易通过审批？” 1982年从苏国进口的海关口岸，一共有三处，分别是京城、沪江、广府这三个华国最大的一线城市海关。 “京城海关可能性最大，但是……”吴小平稍微想了想，便说道：“如果你这边有办法的话，最好联系苏国那边，尽可能的从广府海关那边进来。” 从货运距离来说，广府到天都的距离并不能算近，而且这么大批量的设备在1982年也不大可能通过空运，基本都是铁路运输，不过钟白稍微一琢磨便理解了吴小平的用意。 以前帮自己入境搭线的老朋友伊万诺夫曾经工作过的地点不就是苏国驻广府办事处么！ 第四百七十二章 60%几率考上华清大学? 虽然感觉老毛子在卡通关这事儿上的可能性不大，但吴小平的提醒却让钟白意识到，在这批5000根单体液压支柱没有进入国内之前，还得提防相关的风险，不能大意。 “我会想办法通过工业部那边联络伊万诺夫的，谢谢吴哥的提醒。” “客气了。”吴小平不在意的摆摆手，道：“对了，你家妹妹的英语培训班这周末就结束，距离高考也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这段时间你东奔西跑的，有空还是多关心一下家人，听说小婷一直很努力，表现也挺好的。” “嗯。” …… 离开省外事办，钟白这才记起似乎已经几个月没有见到妹妹钟婷了。 因为她一直住校，高三的学习压力很大，时间排得很满，钟婷又参加了省外事办的英语培训班，所以这几个月都没回过家，甚至连生活费都是钟白委托山平县化肥厂驻天都办事处的驾驶员王若飞按月给钟婷送去的。 “也是，虽然爹娘平时没说过这事儿，我这个当哥哥的也应该去看看小婷了……”钟白内心涌上一阵内疚感，想想便在附近的公交车站坐车赶往天都四中。 走到天都四中门口的时间正好是中午十二点，赶到了上午下课准备午餐的时间，钟白掏出自己省厅工作证登记之后，很快就在操场边上见到了已经许久未见的妹妹钟婷。 钟婷明显比三个月前转校的时候身体要结实了许多，皮肤也没有以前粗糙了，估计是天都气候+伙食的原因，毕竟这座省城重点中学的条件比起原来小姑娘就读的齐县一中，那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哥！”钟婷的脆生生的声音有些羞涩，但眼睛里看到钟白之后的那股欢喜劲儿自然是掩盖不住的。 钟白依旧是惯例的先问起了钟婷的学习情况：“最近学校有没有做摸底测试？成绩怎么样？班主任老师这边有什么评价吗？” “上周才刚刚摸底测试了，我考了612分！”提到成绩钟婷有点眉飞色舞：“老师说，我考上好大学的几率很大！让我继续努力冲刺，只剩下一个半月时间了！” 1982年的高考，采用的是古老的先填写志愿后考试的模式，这种模式要求考生对自己成绩估计精准、同时对目标大学的录取分数线定位也要把控到位才行，否则就很容易出现名落孙山的情况。 天河省的高考难度放在全国来看，既不是鲁省、豫省那种高难度，也不是贵省、南云省那种低难度，算是比较适中的节奏，612分这个摸底测试的成绩属实算是比较顶尖的那一批了。 虽然钟白不知道这年头华清大学的录取分数线是多少，但钟婷这句“老师说我考上好大学的几率很大”还是让他颇感欣慰。 小姑娘一直默默奋斗终有回报啊！ 想到这儿，钟白便有些激动的抓住钟婷的双肩，问道：“那……老师有没有说你考上华清大学的几率有多少？” “有……有60%吧……”钟婷也不知道为何哥哥突然如此激动，有些紧张的回答道。 60%上华清！ 这可是1982年，高考平均录取率不到10%的年代！ 钟白感觉这个消息才是这几天让他最感到高兴的了！ 重生后这辈子自己只是个省技校毕业生，虽然已经有无数大佬给自己抛出橄榄枝，暗示钟白可以再进修把文凭弄高一点，但那毕竟已经是在职之后的文凭，当然不能和全日制大学的文凭相提并论。 可以说，钟白已经将自己重生后未圆的华清大学梦下意识的寄托在了妹妹钟婷的身上！ “哥，你捏疼我了……” 钟白听到钟婷皱眉哼哼唧唧的声音，这才意识到自己两只手一直用力的掐住妹妹的肩膀，马上松开后，笑道：“是哥没注意，对不起。” “为啥哥你就一直要人家考华清大学呢？”钟婷用手捏了捏刚才有些发疼的肩膀，疑惑的问道：“老师说，在同等分数下，华清大学是最难考的学校了。我这个成绩如果是报考咱们本地的天河大学，不但稳上，而且还可以就读最好的专业呢！” “不不，小婷，咱不读天河大学。”钟白摆了摆手，道：“不是说天河大学不好，而是……你记得离开老家之前哥和你说过的话么？” “什么话？”钟婷显然已经快忘了。 “我说过，等咱们一家人来了天都，你考的目标大学就不是天都的了，而是京城的！”钟白踌躇满志的说道：“京城的顶尖大学，当然只有华清大学和京城大学这top2，你是学理科的，咱们要上就上华国最好的理科大学！你们老师不是说了有60%的可能吗，那这接下来的一个半月你要更加努力，咱们一定要成功！生活费这边你不用担心，不够就给王师傅说，哥这边都有！” “那……那要是我万一是那剩余的40%呢……”被钟白这么一说，小姑娘顿时感到压力山大，怯怯的问道。 “小婷，你记住，只要有一丝希望，咱们就要尽百倍努力去争取，更何况现在你的希望不是一丝，而是60%！”钟白开始给妹妹打气：“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就是努力学习学习再学习，考场外的事情，哥会给你想尽一切办法帮忙的。” 见哥哥比自己还激动得多，钟婷只能默默的点了点头，又接过钟白递来的十张大团结，道：“哥，我今天中午就不和你去外面吃饭了，有一套数学卷子还没做完，我准备在食堂吃了之后马上回教室去。” “行，那哥也就先走了。”钟白看着妹妹匆忙的身影离去，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 60%考上华清大学的几率，这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太多了！ 毕竟从齐县一中转学离开的时候，钟婷也只能算是县一中里的前30名，这个成绩远远没拥有考华清大学的资格。 经过这三个月魔鬼式的学习，居然一跃就将考上的几率提升到了60%，这中间固然有教学条件的改善、有省外事办英语培训班的功劳，但最重要的，肯定还是小婷本身努力的结果。 而钟白那句“考场外的事情哥会给你想尽一切办法帮忙的”倒也不是吹牛，而是他在和源市的那段时间就已经打好的伏笔…… 第四百七十三章 额外参赛的名额 “喂，我是袁建国。啊……小钟？” 还在办公室看资料的袁建国接到钟白的电话，不禁有些欣喜：“这么快进口液压支柱的事情就办好了？” “那个还在办理当中，今天给老师您打电话是另外一件事儿。”钟白规规矩矩的说道：“记得我在和源市的时候给您提过，我妹妹今年高考想上华清大学那事儿么……” “记得记得！你不是说回去摸摸底看看小姑娘现在的成绩如何么？怎么，这是很有希望了？”袁建国很快就察觉到了钟白有点激动，问道。 “嗯，我妹上周的摸底测试结束考了612分，老师说有60%的几率考上华清大学，这不我就马上给您打电话了么……”钟白赶紧报出数字。 袁建国很实在的回答道：“那行，你等着我马上打电话帮你问问！” 听到那边电话挂断的“嘟嘟”声，钟白还是有点小紧张的。 在和源的时候钟白曾经给袁建国提起过，今年京城各部委有没有什么中学生高考加分的项目，希望老师能帮他打听打听消息。 高考分数的每一分都异常重要，尤其是在报考华清大学这种华国顶级大学的时候，有时候不要说一分了，甚至0.5分都能把别人挤下去，导致名落孙山。 而加分政策在1982年还是非常稀罕而且冷门的领域，并没有前世的2020年那么成体系，且涉足大量领域。 钟白因为不认识教育部的同志，所以当时给袁建国提起能否让他帮忙打听一下，而袁建国当即就表示听说今年科技部那边有意向在近期内举办一个全国科技竞赛，而且参加的中学生里，获得相当的名次会有高考加分的政策！ 但具体的消息那时候袁建国也表示不大清楚，毕竟他是工业部研究院的，人又不在京城，要通过他的人脉打听必须要等他返回京城之后才行。 没想到现在电话来得这么快，所以袁建国告诉钟白他马上帮忙问问。 十多分钟后，袁建国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他告诉钟白，科技部正好今天才决定今年的全国中学生科技竞赛将在5月底举行，全国的前十名可以获得不等的高考加分，最低也能加5分！ 而这种全国性的大赛，参加名额是按照各省人口比例和平均教学水平来划分的，虽然看上去很固定，但也有可以“开后门”的地方，比如其他联合参与的单位也可以临时增加一些名额。 “我刚给科技部那边的熟人反映了一下，让他们增加两个天河省参赛的名额，原则上没有问题。”袁建国办事的效率非常高：“不出意外的话，明天通知就发到天河省教育厅，天都四中铁定可以多分一个名额。” “太好了，那真是太谢谢袁老师了！”钟白压根儿没想到十多分钟就把这事儿给办妥，语言中惊讶万分：“老师您一个电话就多弄俩名额出来，这未免也……” “呵呵，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科技厅这边给下面机动名额还是有很多考虑因素的，不光是我嘴巴动一动就能解决。”袁建国这才给钟白解释多出来两个名额的来龙去脉：“别忘了，你们天河省科技厅去年年底报上去的那个发明奖，不就是你小子搞出来的降低低调水温度专利么？” 袁建国没有使用“3702号”专利来形容它，因为那是钟白注册的国际专利号，在国内没有这一说，毕竟钟白只是专利拥有者，却没有任何分红，只能享受这种虚名了。 当时钟白也没把这个当回事儿，毕竟是从山平县科技局一路报上去的，没想到居然还真到了科技部？居然还能在时隔半年之后，帮自己妹妹钟婷拿下一个额外参赛的名额？ 这就很有想象力了！ 不过，这也让钟白心里踏实了不少，其实他一贯是个不喜欢开后门走捷径的人，凡是涉及到他本人的，钟白基本都是刚正面的方式，以事实胜过雄辩的节奏为自己争取利益。 但涉及到自己的至亲，钟白也无法免俗，本来给袁建国打电话求助的时候内心还有点小内疚的，现在一听这其实是自己给妹妹争取来的，心情瞬间又好了起来！ 果然，钟白在办公室忙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收到了小婷班主任打来的电话。 班主任告诉钟白，天河省教育厅临时下发一个通知，给天都四中高三年纪增加了一个参加全国中学生科技竞赛的名额，而且还在发通知的时候摆明了说这个名额要给“工业厅钟科长的妹妹”，于是年级主任马上圈定名额报给校长签字同意，这事儿就算这么定下来了！ 钟白下班后兴奋的叫上了县化肥厂驻天都办事处的驾驶员王若飞，专程去四中给妹妹把当天晚自习的假给请了，带她回家一块儿和爸妈吃饭。 当父母的哪个不希望儿女能多在家里陪陪他们？不要说已经三个月没有回过家的小婷了，就说钟白这几个月也是东奔西跑四处出差，即使有时候回天都都是为了方便直接住招待所而没回家，所以当唐翠华打开门看到儿子女儿齐齐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脸上立刻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小白、小婷，你们咋今天一块儿回来了？！”唐翠华都愣住了：“她晚上不是还要在学校上晚自习的吗？” “今天小婷有好事儿！我就帮她请了个假，顺便一块儿回家吃饭。”钟白麻利的把妹妹钟婷那沉重的书包先放在沙发上，一抹袖子主动冲到厨房：“我来给小婷做她最喜欢吃的酸菜鱼！” 父亲钟大生这会儿还在外面遛弯没回来，唐翠华一看钟白竟然要主动下厨，赶紧把他拦住：“去去去，大男人下什么厨房，有和我小婷做饭就行了！” 钟婷听到母亲的召唤也赶紧去了厨房，却被钟白不由分说的挡在了外面：“小婷，高考结束之前哥可不允许你进厨房做饭，太累！晚上吃了饭你还要在家把作业做完呢，外面歇着去！” 唐翠华现在也不能像钟白小时候那样呵斥他了，毕竟自从儿子参加工作后，慢慢的就成为了家里的主心骨，凡是大事儿都是钟白拿主意，所以这次也就破天荒的没有让钟婷一块儿来帮忙做饭。 不过，就在钟白好不容易回家休息，一家人其乐融融吃饭之际…… 省化工研究院的实验室里，童四方揉了揉有些凌乱的头发，指挥着眼前忙碌的五名实验人员，依旧没有半点休息的意思。 第四百七十四章 猜想是正确的 “童教授，放射性检测结果出来了。”一名三十多岁的检验员将手中的报告纸递给了童四方，心怀忐忑的望着他：“这块样本矿石的辐射剂量率为0.21μsv/h，这么高的辐射剂量在我省铝土矿中实属罕见。” “0.21μsv/h么？”童四方看着报告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最后的结果数据，不禁陷入了思考。 怪不得钟白之前带回这块铝土矿石后，强调让自己好好化验一番，但没想到半个多月的化验过程里，其他特点没有发现，倒是在最冷门的辐射剂量率这个数据上有所突破。 按理说，铝土矿石不可能有这么高的辐射剂量，尤其是大面积的地下铝土矿山里。 这块矿石，当时钟白交给自己的时候说是在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二号子矿山里发现的。 那时候钟白只是说这块矿石感觉有些特殊，请自己帮忙化验，有结果之后第一时间告诉他，但童四方因为前段时间手里一直有课题忙着，而钟白那会儿去了乌克兰也一直没催自己，所以在课题弄了差不多一个多月才腾出手后，童四方立刻着手开始组织人员和实验室对这块矿石进行化验。 现在还真给他化验出来了些名堂！就是这明显偏高的辐射剂量率！ 再看看今天化验报告里的其他内容，没有任何值得大书特书的地方，童四方也就对五名实验人员挥挥手道：“行了，大家伙儿辛苦了，赶紧下班去吃饭吧，明天你们都补休一天，后天再来上班。” 五名已经连续工作十多天没有休息的实验人员闻言长舒一口气，纷纷脱下实验服赶紧开溜，童四方则想了想，将那块矿石残余的部分小心的用透明塑料袋装好，又带上那份化验结果报告纸，把实验室灯光关闭后，匆匆离开了省化工研究院。 看看表这会儿已经晚上八点半了，童四方便打了个出租车直奔省工业厅新家属院而去。 这个点钟白肯定不会在单位，而钟白搬新家这事儿童四方是知道的，要在第一时间把化验报告给钟白，只有去家里找他才行。 钟白才刚刚把碗洗完，陪着父母在客厅看电视呢，就听到有人敲门。 “谁啊？”钟白楞了一下，问道。 唐翠华皱了皱眉，才转头望向钟大生，小声埋怨道：“老钟，是不是隔壁的老刘又要找你下象棋了？可今天咋这么晚了还来找你呢？” “肯定不是老刘啊！前天他还说要回老家一趟，我也不知道是谁。”钟大生显然也是一头雾水，对旁边的钟白说道：“小白，你去开门看看。” 钟白打开门一看，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童教授？” “小钟，你上次给我那块矿石的化验报告出来了，有发现！”童四方满脸兴奋神色。 “哎，小白你咋堵在门口不让客人进来捏？”唐翠华远远的说了一声，钟白这才赶紧让开，把童四方迎进了客厅。 一看是位老同志，钟大生和唐翠华都有些紧张，还以为是钟白的领导上门有啥事情，毕竟是来自农村的老两口，不由分说的就躲到自己的卧室去了，弄得钟白还有些尴尬，只好自己给童四方泡了一杯茶，解释道：“我爸妈才搬到天都不久，你多见谅。” “没事儿。”童四方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个上面，喝了一口热茶便立刻递上了化验报告，把上面的常规项目化验结果都给钟白简略的说了一下之后，重点指到最后一页的数据上面，说道。 “其余数据均在铝土矿是正常范围内，但就是这个……喏，这块样本矿石的辐射剂量率为0.21μsv/h，我还从来没见过辐射剂量这么高的铝土矿石！这是不是就是你当时说的这块矿石的特殊点所在？” 钟白一听这个数据，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惊讶之色，但很快就变成了笑容！ 果然，当时自己就觉得有这个可能性！ 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没错，童教授，这个数值非常重要，它印证了我的一个猜想。”钟白面露喜色的对童四方说道：“这下一看，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至少在十年之内是绝对不可能再亏损的了！” “啥？这又是哪儿跟哪儿啊？”童四方显然没明白为毛这块矿石的化验结果能和矿山是否亏损联系起来，一脸懵逼的望着钟白：“难道这带辐射的铝土矿石还能翻出花不成？” “不不，这和铝土矿无关，我长话短说。”钟白也不卖关子，马上道出了最关键所在：“那天我下二号子矿山的时候就发现它的地质结构有些特殊，似乎除了铝土矿石带之外，附近还有大量的大理石……” 当钟白细细的把自己当初的猜想一五一十的告诉童四方之后，这位副教授听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没错，钟白当时在和巾帼女矿长徐梅一块儿下井的时候，当时曾经拉了一把差点撞到岩壁上的徐梅，而就在那时候，钟白发现了岩壁上有一些不甚明显的大理石构造特征。 在捡到那块矿石之后，他更是确定了这一点，和源市的地下铝土矿山不仅仅只有铝土矿石，很可能还有大量大理石的存在！ 而当时由于条件所限，钟白并不能肯定这一点，于是临走之前将这块矿石带走交给童四方化验，加上这段时间比较忙，自己都差点忘了这件事儿了。 不过在看到报告上那高达0.21μsv/h的辐射剂量率之后，钟白才确定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这里，的确存在一个优良的大理石矿！ 大理石是一种全球普遍使用的高级石材，用途广泛，主要用于加工成各种形材、板材，作建筑物的墙面、地面、台、柱，还常用于纪念性建筑物如碑、塔、雕像等的材料。 大理石还可以雕刻成工艺美术品、文具、灯具、器皿等实用艺术品。质感柔和美观庄重，格调高雅，是装饰豪华建筑的理想材料，也是艺术雕刻的传统材料。 而大理石最显著的一个特点，便是具有辐射性！ 因大理石是由沉积岩中的石灰岩经温高压等外界因素影响变质而成，其主要组成成分均含有反射性，这一点也成为了鉴定大理石的重要标准之一。 当然，来自21世纪的钟白清楚的知道，放射性高的大理石都是不错的，但其放射性不能太高，根据华国2020年的标准，凡是辐射剂量高于0.23μsv/h的都属于超标，但这块矿石的化验结果只有0.21μsv/h而已，恰好低于门槛！ 听完钟白这一长串解释，童四方表示专业方面自己是听懂了，可他明显对刚才钟白提出的结论表示更加不解：“就算有和源矿山有大理石，又和他们十年内不会亏损有什么联系？这有什么说法么？” 第四百七十五章 符可为来了 “当然有说法。”钟白马上解释道：“童教授，你可能不知道大理石的市场价格吧？它一直是一种高端建筑材料，售价不菲！” “大理石有这么值钱么？我倒是没听说过啊……”童四方显然对这个不感冒。 但钟白却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有！这东西的售价可比铝土矿高多了！你没有听说过是正常的，因为它现在的主要市场并不在国内，而在国外，尤其是那些发达国家的需求量很大！” 这个钟白到是没有胡说，华国国内的建筑市场对大理石的需求增加，要等到90年代初期才慢慢开始抬头，因为那会儿国内的基建、商品房建设等等才开始迈入快车道，但在此之前，发达国家对大理石、尤其是品质上优的大理石需求，从来就没有小过！ 钟白接着说道：“我当初第一次去和源市的时候，就了解到他们厂里其实闲散劳动力挺多的，大部分都是年龄到了却无法就业的厂内子弟，只能屈居在矿山的后勤服务公司工作，这既是矿山的不稳定因素，也是他们沉重的负担——虽然在后勤服务公司没有奖金，工资也比一般的正式工人低，但单位不也得一直支出么？我当时就在琢磨，怎么样才能一手抓铝土矿生产、一手解决闲散劳动力就业问题，今天看到你这份报告，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怎么就迎刃而解了啊……”直到离开钟白家的时候，童四方依旧是晕晕乎乎的，只是到了楼下才发现手中多拎了一袋钟白送他的老家土特产，也不知道是啥时候塞给自己的…… …… 说来也巧，第二天上午一上班，钟白便在厅里见到了一位熟人。 “钟科长，钟科长！”刚从机关食堂吃完早餐出来，钟白便听到身后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等他转头一看，乐了。 呵，今天本来正想给这位打电话呢，没想到他居然上天都跑到厅里来了？ 没错，这人正是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代理厂长符可为！ “符场长？”钟白走过去，礼貌的和对方握手，顺便问道：“咋今天有空上厅里来了？” “这不就是来找你的么！走走，去办公室聊！”没想到符可为居然反客为主，带着钟白上了楼。 来到办公室，连茶都顾不上喝一口，符可为急急忙忙的和钟白聊了一通。 他这次突然从和源跑到天都来，找钟白的确也是行程之一，但主要是来找副厅长吕旭东交作业——毕竟吕旭东是督导组的组长，而自打上次现场比试结束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身为代理场长的符可为还需要当面给督导组汇报整个督导工作的单位总结。 另外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符可为上来提款了！ 可别误会，这并不是他私人提什么款，而是部里和厅里承诺拨给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150万元资金到位，需要他这个单位法人带着财务办理补助领取手续，毕竟这年头150万元巨款人不到现场，上级单位是不可能随随便便拨付给下面的。 “等这150万元资金到了位，我最近的压力才能减少些……”符可为现在俨然已经进入了场长的角色，掰着指头道：“白峰贸易公司的第一批货进矿山，我可是现场现款结算的，幸好第二批还没那么快到位，要不然就账上只剩下那十几万块，连矿山正式职工们这个月的工资都发不齐，更别说还有后勤服务公司那一大批小年轻了……” 听符可为提到这个，正好扯到了钟白想说的话题上，他立刻笑道：“咋了，符场长，还当后勤服务公司是拖单位后腿的呐？” “钟科长你又不是外人，难道还以为我老符是那种不愿意面对现实的人么？”符可为没有听出钟白话里的弦外之音，道：“300多号小年轻成天窝在后勤服务公司里，业务没个业务，除了夏天卖冰棍、冬天运生活用煤之外还能做个啥？虽然没有奖金，但是每个月工资一分都少不得，否则这群小伙子烟抽不起，就要想方设法的跑到场领导这儿抱怨！要不是前天龚广一又跑我这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苦，说什么赶紧把后勤服务公司这个月的工资给支了，我跑天都哪能这么积极！” 符可为这倒是没说假话，因为当初和白峰贸易公司谈好了，第一批设备必须全款结清，而地方贷款的事儿副市长倪杰又一直在用机械厂还未定好选址的理由卡着矿山，导致现在账面上流动资金不足。 偏偏矿山上下无人不知单位生产改革方案已经定板，大家都憧憬着扭亏为盈，马上把之前未补发和自发捐赠的工资给到位，更别提那些本来一直荷包里就干瘪瘪的后勤服务公司小年轻们了！ 见钱迟迟没有到位，小年轻们几乎天天催着经历龚广一去找符可为要钱，不堪其扰的龚广一最后只能找符可为诉苦，代理场长这才决定马上到省工业厅来。 实际上自从上次给钟白打过电话后，符可为也品出了钟白对他提及的选址一事很是不感冒的反应，但符可为也觉得这事儿并非自己做主，不能因为它把自己好不容易和钟白建立起来的关系给搞坏了，所以今天到了省工业厅，还没去见副厅长吕旭东之前，想着好好给钟白解释一番。 结果符可为没想到自己还没提到这个呢，便被钟白把话题扯到了后勤服务公司身上，他也就只能顺便抱怨抱怨。 看到钟白并没有理会，符可为才略带歉意的说道：“钟科长，那天的电话我可不是有意那么说的，实在是倪市长给的压力太大……待会儿我去见了吕厅长之后，督导组肯定还要现场评估我们矿山的报告，钟科长你可千万别在那时候发难啊！” “你看我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么？”钟白忽然笑眯眯的回答道：“新机械厂选址的事情咱们先放一放，先说说你们后勤服务公司吧。符场长，近期对那300号小年轻，你难道就不想让他们消停消停？下一步有什么打算么？” 第四百七十六章 笑容慢慢消失 “我还能有啥打算。”符可为还以为钟白不肯放过自己，只能继续出演苦情戏：“他们别给单位添乱就是好事儿，等到三个月后所有的dwx液压支柱都到了位，单位效益好了之后，我再考虑给后勤服务公司提高待遇的事儿……” “这个事儿你不用担心。”钟白笑道：“我有办法能好好解决你们矿山后勤服务公司这个不稳定因素。” “啊？啥办法？”符可为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这位可是化腐朽为神奇的钟科长啊，他这脑袋瓜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想出来的点子都是别人根本想不出来的，一听钟白这么说，符可为马上就感觉有点激动了！ 正当他想拉着钟白好好打听一下的时候，站在门外和符可为同来的财务低声喊道：“符场长，吕厅长让咱们去二号会议室了！” “好好，马上去！” 符可为刚想给钟白说声抱歉待会儿再请教的时候，钟白却站起身来：“我也是督导组的，这会也得参加。” “哦哦，我都差点给忘了！那咱一块儿过去！”符可为这才一拍脑门儿道。 听取符可为汇报的督导组成员几乎全到齐了，只有曹世明因为回京不能参加——事实上就算他在天都也不会参加这个汇报会的，毕竟督导工作已经结束这么久了，而作为半途被替换的前组长，曹世明也不会不知趣的干涉下面省厅同志的工作。 吕旭东、贺翔磊、钟白、林若风等督导组成员在参会前表情都是比较轻松的，但在听了符可为的汇报之后，大家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代理场长除了一开始的语气还算中规中矩之外，说到后面就摆出一副“日子难过”的节奏，开始卖惨。 “……当初在总结会上明确的600万元资金来源，除了省厅、部里明确的那150万之外，和源市地方各大银行的贷款目前只到位了不到80万元，只够支付近几个月积压的职工工资支出、设备维护和贷款利息，我们难啊！” 吕旭东眉头皱起，问道：“符场长，倪市长之前不是明确了地方银行贷款会分批次有序到位吗？” “分批次是分批次，能不能有序到位我就不敢妄下定论了。”见吕旭东这口气似乎不知道某些详情，符可为马上进一步解释道：“现在市里得知白峰贸易公司有意在国内建立自己的dwx单体液压支柱生产线，目前市里似乎将我们的贷款和这件事联系起来了，我……” 听到这话，除了吕旭东和钟白两人之外，其他几名督导组成员脸上纷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很显然，他们对此事并不知情，毕竟只是整个督导工作参与者，但并非像吕旭东和钟白这样的核心人员。 钟白早就料到这事儿，前段时间和余东峰沟通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吕旭东的眉头皱得更深，显然他也没想到地方上会用这样的“非常”手段来卡矿山的贷款。 那天钟白给他单独汇报之后，撰写的可行性报告也通过了厅长刘正富的审核，报到部里去了，现在还没有回复下来，毕竟工业口上下的这种报告审批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事情。 但这样一个仅仅只是在小范围知道的事情，怎么一下子和源市知道了不说，甚至还这么快就采取了行动，通过给矿山施加压力的方式，试图来影响部里和厅里的决定？ “符场长，我问你，这事儿是倪市长个人打的招呼，还是和源市上上下下已经为此事有所行动了？”思考半分钟之后，吕旭东才问出了这句话。 符可为马上双手连摇：“这个我不清楚，不敢乱下推测，但我们单位在市里的联系领导是倪市长，他也是分管工业的副市长，这个意见我们本地的工业局也知晓了。” 很明显，符可为这个回答看似没有定论，但实际上已经指明了——这一定是和源市的集体决策，无论从工业局的动作还是地方银行卡贷款的行为，都印证了和源市非常想把新机械厂安家的定在他们那里！ “这个事情不属于督导组验收工作的一部分，今天会上不展开。”吕旭东很快就把这件事单独划到一边，道：“大家刚才都听了符场长有关生产方案改革推进的现场汇报，单就改革推进，有没有什么意见？” 众人纷纷摇了摇头，表示矿山已经过关了，吕旭东这才一锤定音的说道：“那行，大家都在验收报告上签字吧……结束后，符场长、小钟你们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说完，吕旭东带头在那份验收报告签字之后，便表情严峻的夹着笔记本离开了会议室。 大领导一走，气氛才稍微缓和了一下，见多了各种复杂局面的办公室副主任林若风签完字后，走到符可为身边，压低声音、若有深意的问了一句：“我说老符，你咋偏偏这时候提其他事情啊？这不150万的下拨资金还在厅里账上么，你先等钱到你们单位了再说不成么？看看刚才吕厅长明显动气了，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招不自在么？别忘了你转正这事儿，厅里的书面建议还没有发到和源市那边呢。” 林若风这是在给符可为敲警钟，那就是你现在突然跳出来乱说话，就不怕厅里把建议你转正的文件给掐着暂时不发，导致转正的事儿产生变数？ 虽说符可为在这一次矿山事件中的表现的确有目共睹，也算是一步一步把这个烂摊子逐渐带上正轨，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应该是他转正取代之前的章南风，但华国的事情，尤其是牵涉到企业人事任命的事儿，没有白纸黑字的红头文件确定之前，理论上一切都是有变数的啊！ “林主任说的是，但我也有莫大的苦衷啊……”符可为的脸色瞬间苍老了不少：“厅里是婆婆，市里也是啊！再说咱矿山总归是在和源市的地盘上，效益又不比前几年，用电、用水哪样不是被地方管着的？这事儿我是不想提，但如果不提，万一明天就给我来个线路检修，拉闸停电停生产咋办？哎，我难啊……” “有困难等会儿给吕厅长好好说，不能藏着掖着了，要不然那150万资金厅里在卡一下，你们矿山怕是又要整出点事情来。”林若风见符可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只能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扔下这句话便离开了会议室。 第四百七十七章 你还能搞出花来? 在华国，任何一级部门都不喜欢其他同级部门在自己领域范围内的事情指手画脚，天河省工业厅也一样。 至少在目前，建立国产机械厂生产dwx单体液压支柱这件大好事，却由于无形中被和源市方面的干涉给整成了一个新问题！ 虽然吕旭东现在并不清楚白峰贸易公司到底是否同意把厂址定在和源，但部里连审批回复意见都没下来，地方就直接大张旗鼓的让符可为来给厅里施压，谁愿意这样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副厅长办公室内的气氛有些兴师问罪的味道。 “老符，建立新机械厂这事儿明明在厅里都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怎么你们市里就开始采取措施了？”吕旭东已经带了点火气：“别的不说，矿山的问题解决了，那不也是给和源市去处不稳定因素吗？怎么反倒还卡起来了？！现在厅里只有钟白、我、以及刘厅长三人清楚，要不是只有我们三个，我还怀疑你是找谁先把消息要过去了！小钟我现在也叫过来了，你问问人家，是不是这么个情况？” 钟白赶紧点头道：“符场长，事情的确如吕厅长所说，现在国内建立新机械厂的事儿才刚刚起步，压根还没到选址那一步呢。” 这个情况钟白简直比任何人都清楚，毕竟厅里负责和白峰贸易公司直接联络的人就是他，更别提事实上这件事本来就一直是钟白在做主，余东峰都只能算是从旁协助了。 连钟白都还让余东峰把精力先放在组建新机械厂那支高素质人才队伍上，现在就谈选定地点的确为时过早。 “这事儿真是倪市长直接打电话给我说的。”符可为一脸委屈，就差对天赌咒发誓了：“我真不知道领导的消息从什么地方来的，但现在这不是重点呀！重点是市里把这个事情和我们的贷款挂上钩了，我难啊！” “你难我清楚，不过事情一码归一码。”吕旭东显然还没有消火：“要不是我看你这段时间为了你们矿山吃不好睡不好一直想办法办实事的话，这150万的拨款要卡你个把月，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儿！” 这话让符可为心里算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听上去是责怪，但他觉得吕旭东显然没有卡150万的意思，于是他立刻感激的说道：“谢谢吕厅长理解我们基层企业的难处……” “你别谢这么快！”吕旭东瞪了符可为一眼：“这一次，是给你开口子，是特例，但没有下一次，别把地方的脾气给惯坏了！等会儿我就去找刘厅长签字，你先把厅里的50万带回去，部里那100万，等两天！” “啊？吕厅长您就不能给个痛快么？”符可为显然没想到吕旭东还是卡了100万，又摆出一副苦瓜脸：“50万哪够啊？正式职工的工资补发就够戗了，还有后勤服务公司那么大一摊子……” “不是我不给你痛快。符可为，新机械厂建立这事儿是需要部里审批的！”吕旭东强调道：“这牵涉到原料供应、市场配给调查、交通运输状况、以及当地的人力资源等诸多条件，要不然你以为哪个地方领导一拍脑门儿就想搞机械厂，自己拉大旗喊一喊就成了？” “在部里还没有同意之前，你觉得厅里会先一步表态吗？说实话先拨这50万厅里就已经冒了很大风险了！你回去给倪市长和市里汇报，让他们等通知！”吕旭东想了想又道：“还有，这种事情，厅里希望和源市方面做好各方面的沟通协调工作，不管是厅里还是部里！” 这话说得就很明了，意思是这一次厅里马上把50万拨款放下去并非是答应了和源市方面的要求，而是为了解决矿山的燃眉之急，但下一次若是再不提前打招呼通气的话，后续那100万是发下去还是部里收回去，都是两说的事儿！ “我知道、我知道……今天回去之后我晚上就去给倪市长汇报！”符可为抹了抹脑门儿上的冷汗，想到这次回去还没法解决后勤服务公司的事儿，又忍不住哀叹一声：“哎，这后勤服务公司那几百号小年轻又咋办啊……” “管你咋办，反正以后要是不按程序办，厅里也没那么好的耐心！”吕旭东又敲打了符可为一句。 就在符可为准备带着喜忧参半的心情离开的时候，一直在旁没有开腔的钟白突然说话了。 “吕厅长、符场长，抛去选址那件事情不谈的话，单就符场长刚提出解决后勤服务公司的问题，我这边倒是有一个另外的办法。”钟白并没有带着两人刚才争论的情绪，而是淡定的说道。 “你有啥另外的办法？”吕旭东有些不解：“矿山后勤服务公司上次大家去的时候都了解过它的情况，不就是花着不多的钱把这批青年给稳着，和其他国企一样么？难道你还能搞出花来？” “不不，他们都是有劳动能力的青年，与其让这些人天天在厂里无所事事还拿着一半工资当不好惹的大爷供起来，不如给他们找些事情做。” 符可为这才想起今天早晨刚见面的时候钟白似乎想透露些什么，但当时因为马上要赶去开会所以话题才刚刚开始就被打住了，于是马上追问道：“厂里正式工编制不够，扩招是不可能的，目前矿山又没有其他业务开展，那些职工子弟还能做啥啊？” “等我一下，我去办公室拿个东西过来。”钟白没来头的扔下一句话，便匆匆转身离开，弄得两人更是不明白他又要搞什么骚操作了。 两分钟后，钟白拿着那个装有化验过矿石的透明塑料袋，以及童四方提供的检测报告书又过来了。 钟白的语气里带着兴奋：“这个，就能解决那小300号职工子弟的问题！” “这是啥？”吕旭东只是扫了一眼，心道这玩意儿不就是一块普通的铝土矿石吗？ 钟白知道领导心中的疑惑，便顺手递上童四方那份检测报告书，便暂时闭口不言了。 毕竟吕旭东也是很有些专业知识的领导，以他的眼光肯定能看出那份报告书里特殊的内容。 果然，吕旭东在一阵快速翻阅后，重点落在了最后一页的0.21μsv/h辐射剂量率上！ “这个辐射剂量率有些异常啊，怎么，难道你说的和这个有关？”吕旭东眉头一挑，看着钟白问道。 第四百七十八章 大理石开采加工厂计划 钟白佩服的说道：“正是！不愧是吕厅长，一眼就看出来了！” “去去，这会儿不是拍马屁的时候，小钟说重点。”吕旭东此刻当然没有闲情逸致听钟白卖关子。 “嗯，那我就长话短说了，吕厅长您手中拿的这份检测报告书是我在一个多月以前委托省化工研究院的童四方副教授做的，因为他前段时间比较忙，昨天晚上我才拿到这份报告。” “和您一样，看到这份报告的第一时间我就注意到了那个异常的辐射剂量率数字上，这也印证了我第一次去和源下二号子矿山时候的猜想！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里值钱的东西，可不仅仅只有铝土矿石而已……” 符可为也大咧咧的回道：“铝土矿山除了铝土矿石还有啥？难不成还能挖出黄金来？” 钟白微微一笑道：“黄金当然是没有的，可你们矿山的地质层还伴生了另外一种东西——大理石，这东西售价可不便宜。” 听到这个在80年代初比较陌生的名词，吕旭东和符可为脸上同时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隔行如隔山，作为一个本来就很小类的资源，钟白当然知道在天河省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大理石生产企业，吕旭东和符可为不知道大理石的价值自然是有情可原的。 尤其在华国现在才刚刚改革开放不久的情况下，大理石的市场需求极小，别看这会儿咱们是12亿人口的大国，但大理石的销量小得可怜，连一个西欧中等体量的发达国家都赶不上。 “大理石我倒是知道，不过这东西没有多大市场价值吧？”吕旭东马上接话道：“省内好像没有多大市场？” “吕厅长说得没错，省内没啥市场。不过大理石是一种极佳的建筑和装饰石材，尤其是品质好的，售价高昂，在国外有很大的市场。”钟白开始如数家珍的介绍起来：“目前全球范围内，md、rb、西欧等发达国家和地区的需求量每年以15%以上的增幅递增，从市场趋势来看至少还要火上二十年，而绝大多数国家因为地理条件限制，它们的大理石产量很低，不得不进口高品质的大理石，咱们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伴生的大理石矿就很不错，完全能够达到出口标准。” “哦？这大理石还能出口？”一听这个吕旭东就隐隐感觉有搞头了！ “当然能，这份化验报告里通过元素成分分析得出和源市的历史地质构造形成原因，是由于亿万年前的火山喷发和高压所形成的，而且持续时间很久，这正是高品质大理石形成所必须的条件。”钟白侃侃而谈：“而且最重要的是，和源的大理石辐射剂量很低。您别看报告上标注得不低，辐射剂量率已经来到了0.21μsv/h，但事实上它比全球主流的几大大理石辐射检测标准还要低不少，完全能够通过出口质量检测。所以，将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后勤服务公司的小伙子们拉出来，单独做大理石开采加工厂的活儿，不但能解决他们的就业问题，还能为矿山增收！” 符可为摇头道：“不是，钟科长你说了这么多专业名词，我一是听不大懂，二是……我关心的是这玩意儿究竟什么价格？效益能养活那些小年轻不？” 钟白马上回答道：“价格我不是特别清楚，还没来得及查最新的资料，不过保守估计这种品质的大理石一立方米出口价也应该在600元左右……” “600元能解决个啥问题……”符可为本想下意识反驳，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说什么？一立方米600元？！这！！” 毕竟是铝土矿山的代理场长，符可为一直以来都习惯于用“吨”作为矿石的计量单位，所以钟白刚刚说出那个“一立方米500元”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 但当他意识到一立方米石头的重量约莫3吨左右，而换算下来就是每吨200元价格的时候…… 他才知道，钟白为什么敢把建立大理石开采加工厂作为解决矿山子弟就业问题的选项了！ 因为今年的铝土矿价格才50元一吨啊！ 这大理石的价格竟然是铝土矿的4倍？！ 还是出口？！能赚外汇的？！ 符可为就像被鱼塘里电击过的鱼儿一样，立刻激动的“钳”住了钟白的手：“钟科长，这话，你可别吹牛啊！” “哎哟！”钟白冷不丁被符可为的大手钳住，只感到手腕一阵剧痛，吃痛喊了一声了出来。 “对不起钟科长，是我激动糊涂了！没事儿吧？”符可为赶紧撒手，问道。 “没事儿……符场长你下次可别这样突然抓我手腕，怪疼的……”钟白疼得有些龇牙咧嘴的，但很快把话题给转了回来：“我啥时候吹过牛了？这东西在国外抢手得很，尤其是欧洲很多国家，进口量一直有缺口呢！” “那这还不得立刻上马？！”符可为来了精神：“钟科长，你说说建立一个大理石开采加工厂需要什么手续、多少设备，前期需要投入多少，出口要走什么手续……哎呀你瞧我这个土老帽，还没弄过出口业务，啥都不懂的。” 见符可为激动得一副连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的节奏，钟白趁机给吕旭东偷偷打了一个眼色，后者立刻心知肚明了。 吕旭东没想到钟白居然在这个档口能硬生生相处这么个办法来，看到符可为明显动心了，强忍住脸上的笑意，悠悠的来了一句：“咳咳，我说老符啊，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先回和源，把50万拨款拿回去先解决问题，这些事情你刚才也听小钟说了，是预期保守估计，那后续肯定还要进一步调研和了解情况才能有个具体说法嘛，对不对？” “对对！吕厅长说的是！瞧我这人，一听说能解决矿山子弟的问题，激动得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符可为一拍脑门儿，马上道：“请领导放心，我这就回去把眼前的问题先解决了，顺便今晚在和倪市长汇报的时候提一提钟科长刚才说这事儿，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事先不和厅里通气就发生意外的状况了！” 符可为又不是傻子，哪儿还听不出来钟白这个办法不但是给矿山解燃眉之急，还是另外一种变向给和源市发声的措施吗？ 第四百七十九章 先别急着去塞萨洛尼基 望着符可为手舞足蹈离去的背影，等办公室只剩下自己和钟白两人的时候，吕旭东才忍不住夸赞道：“小钟啊小钟，你让我怎么说好呢？每每都是到局面僵住的时候，你总能整出点新花样！现在手里有了这个新情况，我看符可为回去和和源市方面交涉的时候就要硬气多了，不怕他们再卡着贷款的事来让符可为催咱们定下机械厂选址的事了。” 钟白倒是很谦虚的表示道：“这还真不是我刻意在今天才透露这个消息的，实属童四方副教授前段时间太忙，一直没有来得及检测矿石印证我这个猜想。事实上直到昨天晚上九点钟我在家里看到这份报告之后，心里才踏实下来。” 钟白的确没有撒谎，事前他也没想到符可为今天会突然当面提出选址的事情来为难厅里，刚才只不过是他灵机一动，觉得给矿山增加一些自身的筹码能够让符可为腰杆硬一些。 但没想到还是吕旭东的政治觉悟高，一下就把选址的事情和自己这个大理石的消息联系起来了！ “你刚才说的那些什么大理石能够出口，外国需求量很大这些情况，有多少水分？”吕旭东赶紧一探究竟道。 “水分是没有半点水分的，我说过，那些都是保守估计，真实情况可能比想象中还要乐观很多！”钟白沉思片刻道：“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块正好余东峰在欧洲出差，我让他第一时间打听点实时的消息发回来，您到时候可以根据它来参考参考。” “行。”吕旭东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小余又出国去了？不是第一批4500根液压支柱早已经从广府海关进口，都在矿山里用上了吗？他还去乌克兰做什么？” “他人不在乌克兰，现在在欧洲其他地方呢，反正也是办事，我就让他顺便考察一下这事儿好了。”钟白当然不会告诉吕旭东，余东峰已经在昨天出发去了希腊开展挖人之旅，只是含糊着一笔带过：“等余东峰那边有消息，我再来给您汇报！” …… 正好，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余东峰的电话也到了。 办理希腊签证花了他不少时间，但余东峰没有忘记钟白的嘱托，只要落地，就必须得以最快速度打个电话给钟白报平安。 不惜花了40德拉克马在机场找到一部可以打国际长途的电话，余东峰看了看表，这会儿当地时间上午十点半，想来七个小时时差的华国还应该没下班吧？ “钟白，我到希腊雅典机场了。”余东峰一边拉住首次出国兴奋得东看西看的许秀秀，一边赶紧给电话那头的钟白说道：“我们准备下午坐火车赶往d.d矿山公司所在的塞萨洛尼基市，预计半夜能抵达那边，明天就可以开始……” 余东峰所说的塞萨洛尼基市，正是位于希腊北部的全国第二大城市，人口80万，也是希腊重要的工业、旅游城市。 这里除了有大量矿山存在之外，最重要的就是d.d矿山公司的总部位于那儿。 “等会儿，先别急着去塞萨洛尼基找尼科拉欧斯。”钟白马上打断了余东峰的计划：“我需要你先在雅典待两天，打听一些情报，另外如果进度快的话，还可以坐船去意大利，到罗马也去问问看。” “啥情报？”余东峰没想到计划有变，马上问道。 “有关大理石市场的。”钟白有些兴奋的在电话中说道：“我需要你找到当地的高端建材市场，询问近三个月以来的大理石价格，记住至少是市场平均线以上的水准。” “问这玩意儿干嘛？难道要买它？”余东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 “不是买，是卖，在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里发现了伴生的大理石矿脉，我这边已经有全套的开采计划和方案，现在需要落实欧洲市场的实时情况，你帮我打听，记得这事儿很重要，有任何消息只要在我上班时间都可以打电话过来！” 钟白又细细的给余东峰解释了一番今天在省厅最新发生的一幕，整个计划听得余东峰也有些吃不住，马上问道：“我说钟白大哥，现在咱们机械厂的事儿都还没把前头理顺，你又要去弄什么大理石开采加工厂？那得投多少钱啊？” “不是咱们投钱，这个加工厂是矿山自建的。”钟白解释道：“这不是帮符可为从根本上解决眼下困境的好办法嘛，如果在短时间内能把大理石开采加工厂建好，那矿山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这是好事儿没错，可咱们又捞不着好处。你刚才说还得再去和源市，那新机械厂选址工作又哪能挤得出来时间去办？”余东峰不禁感叹道：“你这人真是为了公家的事情绞尽脑汁啊！” “我是工业厅的矿山冶金科科长，帮助矿山扭亏为盈本来就是我份内的事情。”钟白倒是不在意余东峰的吐槽，继续道：“不过，这事儿其实也不算完全为了公家，公司也有收益的。” “公司有啥收益？”余东峰一听这个兴趣就来了。 “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从未开展过出口业务，到时候为了快速出销售成绩，肯定来不及培养自己的海外销售团队。”钟白的思路很清晰：“而白峰贸易公司有前段时间在苏国进出口商品的经验，做个外贸代理从中抽取一定的利润，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嘛！” “还有别忘了，如果我们在这件事上帮矿山这么大一个忙，就意味着符可为欠我们很大一笔人情，如果新机械厂真的选址定在和源市的话，嘿嘿……你说这是不是一个更大的好消息呢？”隔着电话，余东峰甚至都听到了钟白笑声中那一丝丝奸诈的味道！ “你已经确定要把厂建在和源了？”余东峰惊讶道：“当初不是还说在西部的渝都和华北、东北再去考察么？那后续怎么操作？” “不一定在和源市，但目前和源市那边本来就表现出了很大的意向性，说不定真的条件比其他地方开得更优越，咱们也不是不能考虑……总之这一切我心里都有数，你先按照我说的去把打听大理石行情这件事做好就是！”钟白自信满满的回答道。 第四百八十章 出租车司机的重磅情报 挂掉电话，余东峰立刻对东张西望的许秀秀说道：“小许，不要再看了，计划有变！” “余总，有什么新计划？”许秀秀出国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一听这话脑袋都大了。 “钟白让咱们先在雅典找找高端建材市场，打听一下这边大理石的行情和近三个月进口价格！”余东峰在外还是发挥了帮助女士的优点，一把帮许秀秀把她的背包背好往外走：“咱们动作得快点儿，如果今天有收获的话，明后天咱们再去意大利！” “啊？？？还要去意大利？！”许秀秀本来修的就是意大利语，一听要去意大利，小心脏也开始激动起来了！ 当然，在希腊小姑娘还是只能用英语交流的，毕竟希腊语放在世界范围内也算是比较冷门的小语种了，此刻的天都估计要找到会希腊语的人不超过十个。 其实出门前余东峰本想找个专门的希腊语翻译，但折腾了两天之后无果，后面又听吴小平说欧洲大部分发达国家英语教育的水平比较高，只要带上英语翻译基本的需求都可应付，实在不行在当地在找华人华侨担任希腊语翻译即可。 所以余东峰最后还是带上了这位跟随他最久的“老”员工许秀秀一同前往希腊。 虽然希腊在前世的2020年被戏称为“欧洲四猪”，因为国家负债累累和人民懒惰不愿意上班天天罢工而成了欧盟的笑料，但1982年的希腊，人均国民生产总值已经来到了接近1.3万美元，是实打实的老牌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基础建设甩出华国三条街都不止！ 坐在宽敞的出租车上，许秀秀一边感叹发达国家就是有钱，一边看着窗外从机场到雅典市区掠过眼前的高楼大厦，羡慕的和余东峰说道：“余总，要是以后咱能到这种地方上班就好了！” “呵呵，不要说希腊了，就是最发达的md，要去那里也不是什么难事，他们的公司也不见得好嘛！”余东峰满不在乎的回答着。 他这种并不把发达国家当回事儿的心态在许秀秀眼力看来自然是霸气十足，但许秀秀并不知道的是，在一年前要是余东峰能够说出这种话，恐怕他身边的人眼珠子都要吓掉的！ 要不是这半年钟白带着余东峰一路发展得顺风顺水，从第一次出省到广府见大世面、接着到后来和意大利人打交道做生意、再到往返苏国乌克兰两次，成功的完成了大订单之后，余东峰对于这些发达国家也没有了以前那种仰望的心态。 要不是中途钟白更改了计划，甚至白峰贸易公司都差点在苏国乌克兰投资建厂，所以余东峰显然已经体会不到许秀秀那种憧憬外国的美好状态了。 这就是对对方更加了解之后的正常反应，尤其是钟白那料事如神的预言，让余东峰一次又一次的品尝了胜利的喜悦，所以这次到希腊来，尽管那个叫什么尼科拉欧斯的挖角目标据说有点难缠，但余东峰还是做好了一次成功的准备。 花了相当于接近三十块人民币的希腊货币德拉克马（在2000年希腊加入欧盟之前，一直拥有自己独立的货币体系）之后，出租车司机根据余东峰的要求，把二人拉到了丽塞亚（ilissia）区的阿塔罗斯酒店门口。 “先生，在丽塞亚区的里加里大街50号，就是雅典本地最大的建材市场，希望这个消息能够帮到您，再次祝您在雅典有一个愉快的好心情！”络腮胡司机显然很尽责的回答了余东峰在车上的提问。 “三克油。”余东峰尽管听不懂英语，但听完许秀秀的翻译之后还是很大气的从怀里摸出20德拉克马作为小费塞给了对方。 许秀秀见状直皱眉，小声提醒余东峰道：“余总，咱们换的外币不多，您可得省着点用呀！” 但余东峰却不在意，只是甩了甩头道：“小钱而已，咱们出得起。” 这名络腮胡司机见打东方来的客人竟然如此大气，又忍不住用英语朝许秀秀问了一句：“你们老板是要去建材市场办什么事情？” “我们……我们老板是要去查看大……大理石的行情。”许秀秀显然准备不足，对“大理石”的英文单词感觉有些陌生，卡壳了好几秒钟才说完整。 但没想到的是，许秀秀以为这只是对方礼貌性的回应刚才的小费而已，可偏偏这名络腮胡司机下一句话里的信息量就让人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大理石？你们是为了大理石才到雅典来的？这几天大理石的价格涨幅很厉害，雅典本地的涨幅超过了20%！而且据说还要一直涨价到6月份！”络腮胡司机明显对大理石行情有所了解，提到这个不禁有些激动的一边用手比划一边回答着许秀秀，仿佛生怕对方听不懂似的。 许秀秀赶紧把这个重要信息翻译给了余东峰，这下小厂青年总经理更是二话不说，再度从兜里掏出同样数额的德拉克马，往对方手里一拍，重重的说道：“把你知道的，有关大理石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 …… 半个小时后，在阿塔罗斯酒店办理完check-in手续之后，余东峰还一直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没想到，自己就是顺手多给出租车司机一点小费，就得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情报！ 那就是雅典市场上的大理石出口价格已经连续上涨两个月时间之久了！ 其主要出口方向是更靠西边的西班牙！ 雅典本地的大理石产量本就不多，出口一直捉襟见肘，但无奈西班牙国内近期对优质大理石产量需求剧增，不要说希腊了，就是旁边的意大利据说也出口价格猛涨——当然，这一点出租车司机表示自己是道听途说的，真实性还需验证，但雅典本地市场的涨幅他可是用人格做保证的！ 那么，为什么这一波欧洲优质大理石需求量猛涨导致价格上升的源头，竟然是大家不怎么熟悉的西班牙呢？ 这就要说到1982年西班牙国内的一项盛事了。 那就是—— 即将在6月中旬就要举办的1982年西班牙世界杯！ “看来，有必要告诉钟白，在和源市搞大理石开采加工厂的还得加快进度！”余东峰想到这儿，不禁将捏得紧紧的拳头用力一挥！ 第四百八十一章 庞大的西班牙市场 1982年西班牙世界杯，是国际足联世界杯足球赛举办的第12届赛事。 比赛于1982年6月13日至7月11日在西班牙举行，这也是世界杯首次在西班牙境内举行，对于西班牙这个对足球极其狂热的国家来说，无疑是一次超级盛会。 前世看过西甲的球迷都知道，西班牙联赛无论级别高低，对球场的建设一直都走在欧洲、乃至世界的前列。 最著名的马德里圣地亚哥·伯纳乌球场，更是球迷心中的圣地，这座球场兴建于1947年12月14日，最初名叫新查马丁球场，直到1955年1月4日改为现名，以纪念前皇马俱乐部主席圣地亚哥·伯纳乌。 而这座球场目前正在翻修当中，为以迎接1982年西班牙世界杯的决赛！ 现在，仅仅就圣地亚哥·伯纳乌球场一座球场，其需求的优质大理石就超过200立方米！ 可整个1982年西班牙世界杯一共有多少个承办的球场呢？ 17个！ 它们分布于西班牙境内大大小小14座城市内，而首都马德里、海港城市巴塞罗那和塞维利亚这三座城市还分别拥有2座球场！ 17家球场修缮所需的优质大理石用量是惊人的，保守估计至少需要2000立方米！ 而且这还只是球场修缮的大理石需求！ 对于一心想把世界杯办成国家盛会的西班牙来说，1982年他们还有大量的翻修、新建工程，比如教堂或者景点，这些地方对于优质大理石的需求宛若一个巨大的黑洞一般！ 倒不是说欧洲没有这么多的优质大理石，但这玩意儿本来平时产量少——因为平时的需求没有时间这么短、又相对较多的，所以老欧洲们一贯慢吞吞的大理石生产显然无法满足这方面的需求，西班牙方面不得不大力从其他国家进口，首当其中的就是同为地中海贸易圈的意大利和希腊。 但很明显的是，意大利和希腊两国也压根儿没有那么多的产量，所以导致它们的出口价格也一路飙升，甚至都打到关系不怎么好的土耳其产大理石上了。 要知道，土耳其作为一个横跨亚欧大陆的国家，一贯不受西欧诸国待见，商业壁垒和贸易封锁一直存在，关税一直居高不下，但为了这一次的需求，西班牙都甚至不惜专门将优质大理石的进口关税放低，方便从安卡拉等几个出产大理石的土耳其城市进口。 由此可见，现在只要你手上有大理石，而且品质足够优秀的话，不愁西班牙人没钱收购！ 为了在第一时间让钟白得知这个消息，余东峰甚至不惜把电话打到了天河省工业厅的值班处，直接让值班人员去楼下，把准备搭乘单位通勤车回家的钟白给硬生生的叫了回来！ “……兄弟，这一次我感觉是绝佳的机会啊，我打听到了，只要品质不低，纹路清楚、抗压性强，辐射剂量不超过欧洲平均标准的优质大理石，在西班牙的海关进口价格，折合人民币大约800元一立方米，这还是包括了进口关税的！”余东峰的声音中那股按捺不住的激动，嗓门喊得格外大，震得电话那头钟白的耳膜嗡嗡作响，甚至有些发疼！ 这些情报，是余东峰马不停蹄在雅典本地建材市场打听到的。 事实上，打听这些情报并没有他预想中的困难。 因为那些热情的希腊生意人并不想对余东峰掩饰什么——反正大家手里都没有现货，都巴巴的等着有没有海外的货源呢，只要来一个看上去像是生意人的外国面孔，希腊生意人都不吝于和他们上去交谈两句，谁知道几句话之间能不能决定做成一笔大买卖呢？ “……所以你可以确定的是，西班牙国内因为举办世界杯的原因，从3月份开始他们国内的优质大理石需求量就一直猛增？”钟白也有点不敢相信这个消息，于是再度和余东峰确认道。 前世作为一个高级科研人员的钟白不是足球迷，也从未对世界杯经济研究过，毕竟那和自己的专业工作隔了十万八千里都不止，所以在听到余东峰带来的消息后，到现在还有点晕乎乎的。 “没错，这事儿是板上钉钉的！没来希腊以前，我也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国家、这么多人对足球比赛竟然那么狂热！”余东峰也激动的回答道：“钟白，我敢说只要有现货，西班牙那边肯定是有多少吃多少的！你那边不用等了，马上去和源市让他们把大理石开采加工厂办起来，从现在开始一直到7月份，绝对不愁销量！而且只要这波能够打开西班牙市场，相信后面国内大理石的口碑做出来之后，一定也可以细水长流的！” 不得不说，余东峰的商业头脑现在早就进化了n个档次，绝对具有相当的国际视野了！ 他这番论断可谓是标准的商业精英判断，作为一个陌生国家的出口产品，要打开一个陌生海外国家市场的大门，碰上世界杯这种4年一次的绝佳机会，无疑是天时！ 而西班牙作为一个老牌航海贸易强国，它的对外贸易在17世纪就达到了巅峰，在大航海时代位居世界第一，只要能叩开西班牙的大门，那距离进入欧洲其他各国市场的路，难道还会远吗？ 挂掉了电话，钟白感觉时间已经有点不够用了。 自己今天给吕旭东说的“保守估计”，是600元一立方米，但余东峰刚才给出的价格却是800元一立方米，仅仅这个差价就有200元一立方米之多，更不要提白峰贸易公司还需要按照行业规定，提取至少10%的代理出口费用！ 甚至钟白都已经开始考虑，到底是让白峰贸易公司只是代理出口呢，还是索性胃口更大一点，直接让它吃进现货，然后自己做出口！ 前一种方式的利润低，但风险小，不需要怎么付出金钱就行。 后一种方式的利润高，但风险要大很多，因为要自己从加工厂收购，然后再出口，垫支大量货款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第四百八十二章 能搞多快就搞多快 现在白峰贸易公司刚刚才收齐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第一笔货款，账面上倒是有些资金，可后续因为还有合同定好的45000根dwx单体液压支柱，和苏国乌克兰那边的乌迪尔厂又无法赊货，至少得付出20%定金对方才生产，而且交货验收出海关的手续办齐之后，就得把所有尾款支付掉，所以钟白想了想，还是觉得走前一种方式比较保险。 利润低一点就低一点，反正这也只是个开始，只要做到在西班牙一炮打红，后面欧洲还有那么多国家的需求量，优质大理石出口的生意岂是赚一笔就结束的？ 但决定了这个，钟白还是没有忘记事情最关键的因素，那就是自己预判出的和源市优质大理石，到底符不符合西班牙人的需求？ 别到时候自己美梦做了半天，厂子建起来了，投入也烧进去了，出口的手续啥都办好了，结果那边看不上和源市出品的大理石，那可就不仅仅是尴尬，而是血妈亏了！ “看来，明天就得去和源市一趟了！”钟白下定了决心，对自己说道。 …… 符可为没想到钟白的效率这么高，昨天晚上自己回来给倪市长汇报工作之后还没睡个囫囵觉呢，今天上午一上班，便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看到了连夜坐火车抵达矿山办公区的钟白，差点没把他给吓一跳！ “我说……钟科长，你这还真是……办事风格雷厉风行啊！”符可为揉了好几下眼睛再三确认眼前头发凌乱的青年并不是后勤服务公司的年轻人而是省厅的钟白之后，不禁发出了一声感叹：“咋下来也不先打个电话让矿上排量车去接呢？这是从火车站坐早班公共汽车过来的？今天有啥指示？” “我又不是啥大领导，别整那么麻烦。”钟白长话短说道：“符场长，我今天一大早下来就是为了大理石开采加工厂过来的，这事儿咱们得立刻上马！” 钟白三两句话就把昨天余东峰从雅典传回来的情报大致给符可为说了个七七八八，然后又告诉对方程序没有问题：“这事儿我昨晚给吕厅长汇报过了，因为时间紧任务重，他口头同意我下来，我就今天一大早来了，咱们争取以最快的时间把大理石开采加工厂建起来！” “最快的时间是多快？” “能搞多快就搞多快！” “……” 符可为无语了。 他见过国企和省厅效率高的，不过那还是在二十多年前的“大会战”时期。 可就算效率再高，也没有像钟白这样，昨天还只是抛出了一个可能性，今天一大早就跑到单位来，说是以最快速度建厂？ “钟科长，我虽然没接触过大理石开采加工厂的具体建立流程，但……但这个能有多快就搞多快，能不能细化一个时间范围？”符可为喃喃的问道。 “没听懂我的话？这事儿没法细化范围，总之，就是尽矿山一切力量，尽可能快的将它建立起来。”钟白拿出了少有的威压感：“早一天建立，就能早一天出货；早一天出货，就意味着那300多号后勤服务公司的青年职工早一天稳定下来！” “可这玩意儿咱们矿山谁都没搞过啊，连需要啥设备、工人该怎么培训都不知道，好歹得有个指南才行吧？”符可为显然觉得钟白在吹牛，毕竟这可是一座从无到有的加工厂啊，怎么能说建就建？ 你以为这是小朋友过家家，用积木搭一间工厂那么简单吗？ 但很显然他低估了钟白的实力。 “先搭建起一条生产线的难度不高，很多设备矿山是现有的，其他辅助设备也不难买到，最快一两天内就能到位。”钟白掰着指头给符可为介绍着：“大理石加工无非就以下几个环节——原料吊装、锯割加工、冲洗检验、研磨抛光、修补，最后包装。” “马上开工所需的设备也并不复杂，挖掘机破碎机这是矿山现有的，需要购置的无非是一台中型切割锯石机、一台多头连续研磨机、一台中型冲洗机、一台纵向多锯片切机、一台磨光抛光机……最后还有一个不小于500立方米的储存仓库就行了。” 符可为虽然听得头都大了，但毕竟也担任负责人这么多年，一连串相应问题马上脱口而出：“这……购买那些没有的设备得多少钱？人力资源又需要多少？培训时间得多长？另外成品出厂周期最短是多久？” “这些设备在天都和和源两个地方都有现货，能很快添置到位，我算了算也就一百万左右，按照这个规模来算，需要大概150人左右就可以。至于大理石加工的工人培训，不难，我亲自来教学，一周时间就能上工，上工完最快速度一周就能出成品。”钟白昨晚早就把相应的准备工作给做好了，所以几乎在符可为刚刚问完问题的同时，一连串流利的答案便从他嘴里说了出来！ 符可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嘶！一……一百万？钟科长，我们现在账上一共就五十八万，其中有五十万还是我昨天刚刚从厅里要回来的，你不会以为我是孙悟空吧，随随便便就能化缘五十万现金出来？” “怎么，花一百万就能一劳永逸的解决后勤服务公司这个老大难，符场长你还不乐意？”钟白眉头一皱，问道：“现在你们矿山往后勤服务公司这个坑里每年起码要扔好几十万进去，没有半点回报不说，还时不时给你闹腾一下，难道你觉得这个方案是我没事儿想出来整着玩儿的？” 这话就有些重了。 虽然钟白年轻，但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省厅科长，又是厅里的红人和上次解决生产方案改革的核心人物，这下口气突然变得冷了起来，符可为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抱怨有些过头了，于是赶紧解释道。 “不不，我可不敢有那个意思！”符可为连忙摆手，老脸涨得通红，道：“可现在矿山是真的拿不出额外的钱啊！昨天我回来就给财务科布置好了，这五十八万是要补发工资用的，而且矿山上上下下盼这笔钱都一个多月了，无数双眼睛盯着呢！要是知道我又把工资压着不发去搞什么大理石开采加工厂的话，怕不是又要搞出事情来！” 第四百八十三章 这个神助攻来得妙 “符场长，你不会忘了还有部里的100万拨款躺在工业厅账户里的吧？”听到对方提起资金问题，钟白慢悠悠的提醒了一句。 “我当然没忘……不过那100万不是部里支持矿山生产方案改革的专项拨款么？现在拿来弄大理石开采加工厂，这算不算挪用款项搞其他事情，我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这话明显就是表明了矿山只要同意建立大理石开采加工厂，就不再卡部里那100万拨款嘛！ 尽管听到这话让符可为心里一热，但没到半分钟他就果断提出质疑了。 毕竟专款专用的基本原则一个国企领导还是清楚的，这种问题上，符可为还是保持了冷静，没有因为钟白透露出这个消息而马上答应下来。 “符场长，我该怎么说你呢……”钟白顿了顿，认真道：“那我问你，矿山生产方案改革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扭亏为盈，稳定企业人心，从根本上解决我们矿山一直以来的亏损问题。” “好，那么新建大理石开采加工厂，能够在短期内给企业带来大量利润，还能解决职工子弟就业问题，提高他们的收入，这算不算稳定人心，算不算从根本上解决矿山的亏损？” “呃，算。”符可为只好点了点头，但又马上反问道：“可生产方案改革里不是说了么，是改革矿山的生产啊！” “没错啊，你以为这大理石原料是从哪儿来的？不就是从你们现有的矿山区域内的伴生矿里发现的么？难道你认为我们需要单独找一座山从里面挖出大理石来？”钟白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内心吐槽给这位代理场长解释怎么这么费口舌，又道：“解放思想啊符场长！部里可没有说建立更高效的生产线不是计划的一部分！” “可这不是建立更高效生产线的问题啊！刚刚钟科长你不是说新成立一家大理石开采加工厂吗？这不就是在我们矿山新建立一个下属单位么？这肯定超出了之前给厅里、部里上报的计划！”符可为思想依然没有完全转过来。 见符可为依然纠结在这些字眼儿上，钟白不得不帮他出主意：“那好，我们换个说法，现在从功能上我们是新建了一家大理石开采加工厂，但实际上我们不说，也不单立一家下属单位出来，而是就用后勤服务公司的名义不行吗？” “这倒是可以，不过名字不改，这大理石成品如何能出口？难道外国人会买一家矿山后勤服务公司生产的产品？” “谁说外国人直接从你们这儿买的？就是你们想这么卖也没渠道！中间还需要一家专门的外贸代理出口公司开展相关环节的工作！” “你是说白峰贸易有限公司？”符可为听到这儿总算明白了。 “没错，进出口工业产品这件事儿，天河省怕是没有比他们公司更专业的了。”钟白终于露出了微笑，点头道。 符可为尽管接受了钟白这一整套运作方案，但内心仍然有些忐忑，生怕中间哪个环节出问题而导致自己就此背锅，所以一直没有爽快的给钟白一个回复。 但这时候从门外进来一个青年！ “符场长，听说今天就补发工资，但后面呢？后面啥时候才能安排我们做正式职工的事啊？” 一个年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符可为扭头一看，这不正是后勤服务公司那群小青年的头头，公司经理龚广一的儿子龚浩么！ 当龚浩看到符可为办公室里的钟白之时，明显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钟科长，怎么您这么早也在这儿？”龚浩显然没料到今天过来找符可为兴师问罪能碰上这位同样年轻的科长。 那次和钟白在操场畅谈的时候，他还不知道钟白的真实身份，不过随着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推广尘埃落定，钟白几乎在一夜之间就成了矿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红人！ 他劝说上级领导，最终将md人昂贵方案击败的故事在整个矿山家喻户晓，甚至添油加醋的都产生了好几个版本，一个比一个玄乎，而钟白本人也成了无数青年职工子弟的偶像——毕竟在深挖之后，大家才知道这位牛逼上天的省厅科长，早在大半年之前，还只不过是一个县化肥厂的实习工，比他们这种大国企的子弟混得差多了！ 所以在看到钟白之后，龚浩身上那股吊儿郎当的气质立刻收敛得无影无踪，老实得和一个小学生一样。 一看钟白紧紧盯着他，龚浩只能乖乖的在他面前站好：“钟科长，打扰您工作了，我只不过是受大家的委托过来催催咱们领导，要是您看着我碍眼，我马上滚蛋就是……” “别，我可没说你碍眼。”钟白微微一笑，心道你小子不但没有耽误我的工作，反而来得正是时候，马上谆谆善诱的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找你们符场长安排大家成为正式职工的事儿？” “是……我们也知道不该在您面前提这个，毕竟现在我们单位的改革方案好不容易才实行起来，可是……”龚浩显然有点不甘心，鼓起勇气道：“可是眼看着单位有了希望，但我们这些在后勤服务公司上班的年轻人依旧没个说法，大家伙儿心里也着急啊！谁也不想拿着这一半工资还天天吃干饭不做事，又丢人又没前途！” 果然，龚浩这话一说，符可为的脸色立马黑了下来！ 呵呵，你这个神助攻来得妙啊，钟白心里不禁暗笑道。 符可为马上提高嗓门道：“龚浩，这些话平日里发发牢骚抱怨两句得了，今天钟科长下来开展重要工作，需要听你在这儿啰嗦？还嫌给单位丢的脸不够？快给我回去上班！” “符场长，今天你要是没个明确说法，这班……我不会回去上的！” “你小子听不进去人话是不是？难道要我叫你爹来这儿把你拎回去？不嫌丢人！”符可为已经动了脾气，准备拿起桌上电话的时候，却被钟白轻轻按住了。 “龚浩的出发点并不是想给单位丢脸，而是说明他们有上进心，想为单位出力，也想为自己拿的那份工资付出应该付出的劳动。”钟白微微一笑道：“符场长，你难道不考虑我刚才说的办法，一举两得的让单位和他们这群职工子弟双赢么？” 第四百八十四章 勘探专家 “办法？什么办法？”龚浩马上脸上就有了期盼的表情！ “去去，你一个连机器都没摸过两下的小年轻瞎问什么？”符可为心中的防线已经逐渐要被瓦解了，但依然还是倔强的维持着自己的意见，试图把龚浩给撵出去。 但龚浩自然不会屈服，符可为越是这样遮遮掩掩的，越是让他对钟白提的“办法”感兴趣！ 最后在龚浩的追问以及钟白“恰到好处”的介绍下，符可为终于答应了！ “……行了，龚浩你先回去，这事儿我会马上和矿山班子开会，你出了这个门可别像个大喇叭一样到处乱讲，否则我绝对饶不了你！”符可为尽管口气严厉，但已经听不出有啥威力了。 “得令！我保证不给公司那帮兄弟讲！”龚浩可不管那么多，得到了这个惊天大消息之后，他第一反应就是先去给自己的老爹汇报，反正这也没撒谎不是？ 于是小伙子撂下这句话就赶紧开溜了。 …… 毫无悬念，当钟白出席矿山班子会，不但又把刚才给符可为说的建立大理石开采加工厂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又主动把责任扛到自己肩膀上之后，没有任何一人反对，就连符可为也鼓掌同意了！ 为啥？ 因为刚才钟白和自己承诺的时候只是一对一，还是在没有任何记录的情况下，风险是很大的。 但现在不一样，首先是集体决策，矿山班子都表明了同意，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班子会，有会议记录白纸黑字记录的！ 不是他心眼小猜忌钟白可能会说话不算话，实在是这类现象哪个企业没碰到过，但只要做好记录，无论是自己还是矿山都没有风险了。 毕竟，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已经无力再承担另外一次伤筋动骨的折腾了！ “老田，等下散会之后就陪钟科长去子矿山下井，争取在最短时间把样本弄出来！另外，大理石样本要严格按照钟科长的要求取样！” “明白。”副场长老田表情严肃。 “开不得玩笑，这样本是要给外国人看的！”符可为又叮嘱了一句。 钟白带着他昨天从傅冲山处长那里借来的莱卡相机，和副场长老田一块儿去了熟悉的二号子矿山，在徐梅的陪同下三度去了他曾经下过的矿井，一待就是大半天时间！ 渴了，就喝工人们自带的凉白开；饿了，就啃大家伙儿啃的冷馒头，钟白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搞任何特殊化，反而是拿出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姿态，做好了连续在井下工作十二小时的准备！ 终于，通过大家的不懈努力，钟白在出炉的四块大理石样本里挑选了一块最有代表性，也是最优质的样本带上了地面！ 拍照，基本化验数据一气呵成，钟白很快分别给省厅和余东峰各发去了一份，然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回矿山办公区，给袁建国打了个电话。 “老师，这一次又要麻烦你帮我叫救兵了……”电话一接通，钟白便开了口。 尽管钟白已经笃定在现有的区域内已经存在符合开采要求的大理石矿脉，但他一贯信奉专业事专业人来做的原则，对于地质和矿业探勘等工作，钟白并不会越俎代庖，而是找到袁建国，让他在京城的地质部找相关专家尽快前往和源市，将伴生大理石矿脉的分布探清楚！ …… 一天后，来自地质部的勘探专家崔振川带领自己的勘探队抵达了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 这位勘探专家不但是袁建国的好友，也是一个极具工匠精神的工作狂。 一听老袁说天河省有一件紧急而又重要的勘探任务要做，他二话不说，在给领导请示后就第一时间坐飞机转火车的来到了和源市，见到了钟白。 “你就是袁建国的学生？”乍一看眼前年轻得有些过分的钟白，崔振川的口气显得很惊讶：“咋发现这铝土矿山里有伴生大理石矿脉的？” “我是在第一次下矿井的时候发现矿石有些异常的，后面带了一块具有典型性特点的矿石交给了省化工研究院进行成分化验，印证了我的想法。”钟白将发现的过程娓娓道来，听得崔振川不住点头。 目视分辨能力高、敏感性强，能够迅速的联想到花岗岩的特点，以及还抓住了一些和源市重要的地质结构特点。 要不是袁建国告诉崔振川，钟白现在是工业系统重点培养的优秀青年干部，崔振川都差点想让他跟着自己一块儿到地质部来工作了！ 钟白当然看出了崔振川那灼热眼神里的意思，不过就算对方抛出橄榄枝他也不敢接啊！ 毕竟在地质勘探上自己的专业知识比起工业领域来说，那差距起码有一光年那么远！ 而且这一次发现大理石矿脉，还真是运气好。 不过，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钟白从头到尾都没有否认过这一点。 有了钟白前期踏实的基础，崔振川自信的表示道：“在已有基础上的后续勘探工作，我最多三天时间就能完成，放心吧。” 最后崔振川不但没有食言，甚至还节约了一天，只花了不到两天的时间便已经将整个勘探工作完成了！ 经他的小队探明，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现有的三个子矿山范围内，其中一号、二号子矿山交界的边缘大约十平方公里面积内，拥有两条连续的直线型花岗岩矿脉层，每一条都至少拥有四层以上的可开采矿带！ 至于具体储量，数字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不要说满足一家中型大理石开采加工厂了，就是再建立一座预计产能超过这家加工厂五倍的大型开采加工厂都能持续生产十年以上！ 这种大理石矿脉放眼全国，可能不算什么大型的，但是在几乎没有什么大理石开采加工行业发展的天河省，已经实属罕见，更不要提其本身拥有的高质量，这才是打通海外大理石市场的关键！ 在崔振川勘探的两天时间里，钟白并没有一路陪同，更没有自己偷懒放假，而是和符可为商量，同步把建立大理石开采加工厂的其他准备工作有序推进着！ 第四百八十五章 亲自下工地 五月底的和源市，天气已经逐渐热了起来，气温直逼30度大关。 龚浩身穿一件印有“劳保”字样的短袖蓝领衬衫，整带领着十几名小年轻跟在一辆开往二号子矿山的东风大卡车屁股后头，一边跑还一边喊着：“刘师傅，你就不能开慢点？咱们这两条小腿咋能追上四个轮子呢？” 东风大卡车上装的正是一台刚刚从火车站货场云运下车的中型切割锯石机，正准备运往大理石开采加工厂选址所在地。 自打钟白的开采加工厂计划从昨天在矿山开始实施以来，龚浩就一直琢磨着自己应该为其做些什么，可偏偏之前的相关专业工作他毛都不会，这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当力工的机会，自然是带着自己平时上班的一帮好哥们儿就这样来到了二号子矿山候着了。 “浩子，你别折腾了！”刘师傅见一直跟车跑的十几名小青年并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反而越跑越快，大声喊道：“现在别浪费体力，等会儿到了下货的时候你们来搬，这下行了吧！” “哎！谢谢刘师傅！”直到听见对方准确的回答，龚浩这才高兴的将袖子一挽，停下脚步从兜里掏出一包红山茶给大家每个人扔上一颗，笑道：“磨了这么久，可算是同意让咱们进新厂区了！” 一名小胖子羡慕的问道：“浩哥，咋你这脑袋瓜子就能想出这么牛逼的点子呢？不是那个钟科长不准咱们进去添乱么？” “扯金波蛋，什么叫添乱？”尽管龚浩听到钟白这个名字身体还是下意识的一抖，不过这会儿显然那股劲头还在，倔强的一抬头道：“咱们这叫自力更生，奉献青春，你小子懂吗？这新厂建立之初，大家都想第一时间上工哩，现在都不积极，连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是是，浩哥教训得是！”小胖子赶紧点上烟，吸了一口做深深佩服状。 钟白并不知道两公里外发生的这个小花絮，此刻的他正同矿山基建办主任赵卓两人一起，在二号子矿山东南面的一处工地上挥斥方遒呢。 “钟科长您看，这片区域是咱们矿山少有的平地，整个可用面积大约一共有60亩左右，只要按照您的设计图施工，东边的生产区和西边的仓储区划分好，等设备进来当天就可以试生产了！”四十多岁的赵卓人虽然瘦，但无论说话还是动作都特别有力，显然，他这个十多年的基建办主任平时工作扎实无比。 “嗯，厂区条件蛮不错的，都符合要求。”钟白转头望了一眼背后那条连夜赶工修建好的工地便道，想了想说道：“这条通往二号子矿山两公里的道路可得全面硬化，开不得玩笑。大理石制品在运输过程中很怕磕碰，你们矿山的运输车辆又全都是运铝土矿石的东风大卡，如果路面不平磕坏产品导致废品率增加，那效益可就得打个大大的折扣了！” 赵卓并未表现出半点畏惧，反而拍着胸脯回答道：“钟科长说得是，供销科已经去市水泥厂买水泥了，估计等会儿就能运到，现在一号子矿山又匀了两百名工人专门来修这条路，制砼机器待会儿也能到位，咱们自己打地基、自己做混凝土、自己凝路面，保证三天内这条路修好，而且质量过关！” 钟白听他安排得井井有条，这才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对整个过程表示满意。 这就是大型生产型国企矿山的好处了。 基本上，这种小型的工程他们根本不需要在外面找相关单位施工，只要从自己的工人队伍里匀点青壮年，再把相关设备和原材料弄到位之后就马上可以开工。 并且因为是厂区内部新建施工，甚至连相关手续报备都可以免了——这么大的矿山，你地方上难道还不准人家自己修修补补了？难道还卡什么审批？那不是笑话么！ 现在的工人可能文化程度没有2020年那么高，但是作为大国企培训一条龙出身的工人们，什么基础工作都能做。 厂区道路地基，他们能行；碎石铺渣搅拌混凝土，他们也能做，最后平整路面达标的事儿虽然做不了，但只需矿山出面联系一下市建筑公司的专业人员跑一趟，给发点劳务费和加班福利，就能很快完成。 有了这些做基础，赵卓自然敢说三天完工的硬话，而钟白虽然在前世这种场面也见过不少，不过重生后倒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热火朝天的国企内部基建场景，便忍不住手痒痒参与其中，倒也颇有兴趣。 这会儿正好看到一辆东风大卡车载着设备轰隆隆的朝两人所在的方向开了过来，还伴随着刘师傅的大嗓门：“领导们，都让一让，把下货的地方给腾出来，谢谢您呐！” 赵卓忙不迭的拉着钟白后退，但因为车速太快，一阵灰尘喧嚣而起，弄得两人躲避不及，从头到脚都扑了一层白蒙蒙的灰，整得和个老头一样，钟白和赵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口中都不由发出欢快的大笑声！ 在灰尘中后面跟着一辆矿山的小面包车，开车的正是赵卓！ 因为前方的灰尘太大视线不好，当他看到出现在挡风玻璃前的两个灰蒙蒙的人影之时吓了一大跳，赶紧踩下了刹车，把车里面超载的十几个哥们儿给冲了个七晕八素，直喊“慢点慢点”！ 随着灰尘慢慢散去，赵卓这才发现呼啦啦从面包车上下来一群小青年，带头的正是后勤服务公司经理龚广一的儿子龚浩，马上走到他面前大喝一句，道：“龚浩，你在搞什么！要是把钟科长给撞到了，你们几个拿命赔都赔不起！” 龚浩一脸目瞪口呆，看着旁边那个满脸是灰，和一名普通工地工人没有两样的身影，不敢相信的说道：“是钟……钟科长？哎哟喂，您可是省厅领导，怎么跟这儿吃灰来了？” “咋了，龚浩？听你这话，难道我就不能下工地了？”钟白眉头一皱，反问道。 龚浩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口气有些容易让人误会，赶紧摆手解释道：“不不，钟科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咱们这条件差，您应该在办公室指挥大家啊，毕竟这两天都见您跑上跑下的，人都瘦了一圈，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 “没事儿，说得我阳春水都不能沾似的，要知道我今年也就比你大两岁而已，这是打算把我排除在年轻劳动力之外了？”钟白微微一笑道。 “那哪敢啊？您可不是劳动力，是咱们大理石开采加工厂的总指挥啊！”龚浩还是懂事儿，一挥手马上对身后的小胖子喊道：“你特么还愣着干嘛？没看到钟科长一身的灰嘛！赶紧把车里的湿毛巾和盐汽水拿过来！” 第四百八十六章 还能预知未来的? 小胖子不到十秒钟就把湿毛巾递给钟白，等他抹了个干净之后，又端上一瓶后勤服务公司自产的盐汽水。 钟白“咕嘟咕嘟”两大口喝下去，还真解渴！ 这种两分钱一瓶的盐汽水是矿山工人们每天工作必备的消耗品之一，量大便宜，还能补充人体在高强度劳动下流失的盐分，钟白不禁感叹道：“舒服！好久都没有喝过盐汽水了！” “嘿嘿，看钟科长刚才的样子，还真和咱们矿山的工人没啥两样哩！” 小胖子不禁在旁边嘀咕了一句，很快就被龚浩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就你话多！” 这下小胖子赶紧老老实实站在原地，连大气不敢出一口。 别看这些矿山子弟以前一个二个吊儿郎当，没个正经样的，但现在不但纪律性强，还各个干劲十足，倒是也让钟白放心不少：“龚浩，现在还没上工，别对他们那么严厉。不过，等加工厂开工之后，有这个令行禁止的作风我看还行。” “谢谢钟科长勉励！”好不容易才听到一句来自钟白的肯定，龚浩瞬间感觉自信心爆棚了，那高兴劲儿，怕是连天都可以捅出一个窟窿来！ 正好这时候刘师傅那边招呼龚浩他们过去搭把手，十几个小青年就这样呼啦啦的冲了过去，像一阵风一样，来得也快，去得也快，看得基建办主任赵卓不禁连连感叹：“钟科长，还是你能耐大！这帮子弟我就从来没见他们这么积极过！要是加工厂开起来他们还有这么大的劲头，那就是好事儿了！” “嗯，这个我看是没问题的。以前他们是工作无所事事、生活没有目标，自然是过得浑浑噩噩，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钟白对这群小年轻的心理把握是相当准确的：“现在不一样了，他们也有机会给单位创收，甚至是大创收的情况下，我看每个人都不想给矿山拖后腿。” “说到这创收……钟科长，您那天在会上提出那几个价格数字，到底……到底是不是真的？”赵卓迟疑片刻才大胆问道。 “是真的。”钟白知道加工厂项目上马速度太快，总会有一些中层干部还是有些怀疑，便细细和对方解释道：“咱们矿山的大理石品质很好，完全符合欧洲进口标准，而且那边的市场近三个月内需求连续上涨，只要成品质量过关，给矿山增加收入是板上钉钉的事儿！800元一立方米的售价只是昨天的实时行情，估计进入6月份之后，这个价格还要往上涨哩。” “啥？800块一立方米还要涨？这……这帮外国人就那么有钱，愿意买咱们这破山沟里挖出来的硬石头？”赵卓已经听傻了，本来之前的价格就让他怀疑人生，现在听钟白说还要涨价，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可不是硬石头……”钟白纠正了赵卓的观念：“就算它是，只要有市场咱们就该卖高价。对了，厕所在哪儿？” “那边。” 就在钟白上厕所的间隙，一辆212吉普车匆匆开了过来，从车上下来一名矿山办公室人员，四处打量没看到钟白，便一路小跑到基建办主任赵卓身前，将一张纸递给了对方。 “赵主任，这是刚刚从意大利那边传真回来的资料，说是马上要送给钟科长过目的，麻烦您给他一下啊！” 赵卓接过来点点头，那名办公室人员才上车走人。 钟白估计是上大号去了，赵卓足足等了五分钟也没见他回来，内心不禁有些好奇，便忍不住偷偷打开了那张折叠好的传真纸，想看看上面到底是啥资料。 结果打开一看，除了有几个阿拉伯数字自己看得懂之外，上面全部都是歪歪曲曲的拉丁文字母，自己一个都不认识，只能郁闷的又将它合上。 等钟白回来之后赵卓便把它交给了对方，不料钟白刚刚打开一看，脸上便露出了笑容：“赵主任，还记得我刚才说的话么？” 你刚才说什么了？赵卓的记忆力不是很好，只记得钟白最后一句话是问自己厕所在哪儿，心道你这不都已经上完厕所回来了么，还问这个做啥？ 看赵卓一脸茫然的样子，钟白便拿起那张传真纸，指着上面的数字，主动给他解释道：“你看，这是余经理从意大利罗马建材市场带回来的最新大理石进口报价。上面的价格，唔……是意大利里拉，折算成人民币的话，我算算啊……” “已经涨到870元一立方米了。”钟白快速心算两遍无误后，才根据汇率转换报出了这个令赵卓震惊的数字！ 赵卓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怀疑人生了。 要不是眼前这位钟科长在不久前才带领自己矿山的工人们现场比试战胜过强大的md团队的话，他绝对会以为对方是喝醉酒在说胡话！ 几分钟前预测大理石价格会上涨，几分钟后就收到了意大利传真告诉你，在短短三天时间里，价格又上涨了70元一立方米？ 这尼玛还是人呐？ 你怕不是庙里的菩萨，还能预知未来的？ “这这……那咱们这加工厂……”赵卓结结巴巴的，已经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咱们这加工厂啊，还得加快速度，多耽误一分钟，那就少挣一分钟的钱啊！”钟白也不管呆若木的赵卓，笑呵呵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便转身朝着破碎机安装的地方走去了…… …… “和源速度”，本来是形容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早在十二年前三号子矿山刚刚被发现，在十七天内就把矿洞炸开，轨道铺设完毕的那段光辉历史。 但是矿山上上下下谁也没有想到，在十二年后的1982年，在600名三班倒工人们的不懈努力下，在后勤服务公司320名矿山子弟主动奉献，不要一分钱报酬的忘我付出下，新成立的大理石开采加工厂，从选址到施工，再到验收，一共也只用了四天时间！ 这是改革开放后，新时代的“和源速度”，也是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宣告翻开新的一页的开始！ 第四百八十七章 代我给倪市长赔个罪就好 大理石生产加工的流程并不复杂，尤其是在这种所有设备都已到位，而且准备上岗的又是一群压抑了不知道多久、浑身上下都是干劲的小青年！ 当然，上岗之前的技能培训是必须的，毕竟有个别设备矿山使用得不多，比如连续研磨机、磨光抛光机和冲洗机等。 为了保证加工厂能够在第一时间生产出样品运送到西班牙接受那边的评估，看是否符合对方的要求，钟白不惜亲自上马给大家做培训，效果也非常好。 自从他离开山平县化肥厂之后，这种现场培训还是头一遭哩！ 因为人的精神头上来之后那种概念完全不一样，几百号小青年齐齐整整的没有一个人走神开小差，在钟白提出重点的时候又是整齐划一的在笔记本上用笔“唰唰唰”记录的感觉，还真不一般！ 这就是认真的力量么？钟白总算体会到了老师姜信鹏为什么以前只要走上讲台就和换了一个人似的，现在他也明白其中滋味了。 就在钟白又准备到厂区的那台崭新的中型冲洗机前给小青年们现场演示操作流程+讲解的时候，身后一只手悄悄的拉住了他的衣袖！ 钟白转头一看，正是后勤服务公司经理龚广一。 毕竟换个壳子的大理石开采加工厂名义上还是下挂在后勤服务公司名下的，所以龚广一也就毫无疑问的成为了大理石开采加工厂的负责人，这两天自从腾出手之后，就一直跟在钟白身边全程服务。 龚广一眼看现在已经八点钟天都黑了，而钟白还要上课，没有半点返回招待所休息的意思，便偷偷的拉了拉他的衣袖，委婉的小声提醒道：“钟科长，差不多该结束了，今天晚上为了庆祝大理石开采加工厂成立，符场长请了市里的倪市长到咱们食堂吃饭的，让领导等太久不好……” 对副市长倪杰到来一同吃饭，钟白个人并不感冒。 他瞥了龚广一一眼，不爽道：“龚经理，我今晚任务重，除了这台中型冲洗机外，那台纵向多锯片切机的培训也要在今晚完成，怕是没时间陪他们吃饭了，你回办公区陪他们吃饭就好。” 是陪领导吃饭重要，还是尽快让大理石开采加工厂全面生产运转重要？ 在钟白眼里，当然是后者重要！它关系着后勤服务公司几百号一心努力的矿山子弟未来！ 他们想证明，自己不是混吃等死，只是缺少一个机会而已，而现在这个机会就在眼前！ 而前者，只不过是应付场面的锦上添花而已！ 龚广一显然没有听出钟白话里的不爽之意，还以为是自己没说清楚，又劝道：“钟科长，倪市长这不也刚刚给咱们矿山联系了160万元的银行贷款么，他还是很支持您提出来的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方案的，您看是不是……” 很支持？ 要不是大理石开采加工厂这么快建立起来，给矿山又建立了一个新造血计划的话，哪儿会这么巧，和源市地方的贷款早不到位、晚不到位，偏偏在今天宣布矿山宣布大理石开采加工厂完工正式成立的日子到位？ 钟白对倪杰并无多大成见，也知道这种操作在地方上也不是少数，但要他现在放下手中的培训，让这些胸中一腔热血、满怀期盼准备用双手改变未来的小青年多等一天，那是做不到的。 “免了，龚经理，你一会儿代我敬杯酒，给倪市长赔个罪就好，谢谢。”想到这儿，钟白淡淡的甩下一句，又不着痕迹的把龚广一的手拿开，义无反顾的走向了那台冲洗机，继续给大家培训！ “哎，钟科长您这是何必……”龚广一总算是明白了钟白的坚持，但看到对方已经走到冲洗机前用洪亮的声音再度开始培训，只能转身默默离开了。 钟白却没有理会龚广一，而是打开了冲洗机的开关，在一阵轰鸣声中继续自己的培训。 “石材清洗分为普通冲洗和工艺清洗两种，普通冲洗就是石材表面的污垢或者腐蚀层的处理，这样的表面处理一般280公斤或350公斤的冲洗机就可以完全胜任。” 钟白一边讲解概念，一边给大家灌输出口产品的质量意识：“但咱们今天要学的是工艺清洗，因为往往很对客户对所需的大理石石材表面纹路有很高的要求，这就要用到咱们眼前这台500公斤的中型冲洗机了。” “只要严格按照操作流程，大家看……”钟白以一块示范石材为例，一边打开机器处理，一边指着已经冲洗完毕的部分，道：“因为冲洗面均匀，所以需要处理出来的石材纹路看上去非常自然，而且不会对石材本身有损害，现在国外的许多石材加工厂早就采用它进行处理了，在咱们华国目前应用还是比较少的，主要是企业为了节约成本，不舍得花大价钱购买这种中型冲洗机。” 龚浩立刻一举手，提问道：“钟科长，这台机器进价多少钱？” “3万元左右。”钟白对这批设备的进价还是门儿清的。 “嘶……这玩意儿就要3万元？！”毕竟是领一半工资惯了的小青年们，一听到这个数字纷纷惊叹！ 谁也没想到，单位居然为了解决大家的就业问题，愿意花3万元买一台从来没使用过的中型冲洗机！ 当然，他们更不知道的是，配齐这全套大理石开采加工生产线，矿山前前后后一共投入了将近100万，这中型冲洗机的3万元只不过是里面的一片小树叶而已！ 这时候，不知道是哪个小青年在人群里吼了一句：“妈的，单位为咱们就业投入了血本，咱们就是每天三班倒连续一个月不休息，也要尽快把这些成本给挣回来啊！” “是啊！闷头干就完事儿了！” “加班，加他娘的！” “以后这边能不能单独弄个食堂，不要去二号子矿山那边吃饭，又能节约不少工作时间！” 小青年们一个个就和打了鸡血一样，你一言我一语，声音越来越高，那模样…… 嘿，恨不得今天培训结束后家都不回了，马上就开工！ 第四百八十八章 有没有信心? 钟白没有想到，自己重生之后第一次在野外度过的一夜，竟然是在大理石开采加工厂还未修建完毕的厂房里！ 当天晚上尽管大部分青年都选择回家，但龚浩和他那十几个死党却说什么也不愿意走，一直请教钟白给他们培训更多有关大理石加工的知识。 这种强烈的求知欲也唤起了钟白的激情，直到晚上十二点钟，说得喉咙都要冒青烟了，钟白才意识到今天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 这边没有电话，中途办公室主任聂谋见钟白迟迟没有回到办公区，还特地开车过来看了一次，见钟白兴致正浓，也没有打扰他，加上倪市长加上吃饭的时间也不过就在矿山前前后后待了一个半小时，早就已经离开了，现在把钟白喊回去也没啥意义，不如就顺着这位省厅矿山冶金科科长的意思，让他今天培训到底算了。 于是聂谋又二度往返，给钟白他们十多个人带了不少吃的，什么麻辣鸡、卤猪脚和花生这些凉菜，又很“贴心”的带了和源当地最出名的高度白酒——和源大曲送了过来，并且嘱咐钟白“别看白天热，但我们这儿日夜温差大，晚上喝点热乎的暖暖身子”。 十几个小青年开了白酒，又有这么好的氛围，那肯定就挡不住了。 钟白以前老有抗拒喝白酒的情绪，那是因为一般情况下，他在酒桌上面对的都是领导，自己是最年轻的那个，但今天不同。 这里没有领导，要硬说的话，自己就是领导，而且是最年长的，再加上这群小青年们一改往日懒散的作风，不但求学态度极为端正，而且也不强行劝酒，这种一边谈技术一边喝酒的氛围着实不错。 在这种情况下，钟白就慢慢放开了，小酒一到位，最后小青年们也不再喊什么“钟科长”了，反而是一口一个“哥儿们”，那白酒就和凉白开一样的铆了劲儿的往下咽！ “唔……脑袋好沉……”等钟白一睁眼才发现天亮了，而在简易餐桌四周还横七竖八的倒着不少小青年，为首的龚浩更是在地下睡了一个夸张的“大”字型！ “龚浩，龚浩？”钟白赶紧把他弄醒，这小子睁眼一看也吓了一大跳！ “钟科长，这……我们可不是故意耽误您休息的啊！”龚浩也知道闯了祸，有些后怕的小声说道。 钟白摆摆手道：“耽误什么耽误，都是年轻人不存在！现在还有一个小时就上班了，把大家都弄起来，洗把脸清醒清醒！” 反正过都过了，还能说啥？反正都是二十出头的身体，尽管睡在地上，但好歹也睡了六七个小时嘛，这就足够了！ 昨天的培训是全员培训，但真正按照三班倒的话，每一班到加工厂上班的人也就八十多人左右，钟白昨天晚上排好了班，今天白天的第一班正好轮到龚浩他们，所以在这儿过夜也没毛病——毕竟节约了通勤时间不是么？ 幸好小青年们早有准备，东西带得齐，什么牙膏牙刷毛巾口缸之类的应有尽有，大家洗洗漱漱之后，一天的工作就开始了！ “大家都各自归位啊，把昨天培训的内容都给我在脑子里快速过一遍！”钟白俨然化身临时厂长，开始指挥起来：“今天，就是咱们大理石开采加工厂正式开工的第一天！万事开头难，但咱们不怕！我在这里问大家一句，有没有信心？” “有！”几十号小青年齐齐整整的吼了一句。 “声音不够大！我没有感受到你们的信心。”这种激励人心的操作，钟白前世在外企可没少见，马上熟练的又来了一句：“再来一遍，有没有信心？” “有！！！” 这一回的声音够大，差点把加工厂的顶棚都给掀翻了！ 钟白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手一挥，喊道：“开工！” 从取材点爆破、落石到装车运往加工区，再到上各个机器走流水线环节生产，憋足了一口气的小青年们干劲十足，一大清早的就掀起了浓厚的生产氛围，虽然才八点钟，但大家都提前半个小时开工了！ 等到八点半的时候，“真正”的厂长龚广一才来到加工厂，一看大家已经热火朝天的开工了，不禁有些傻眼。 “钟科长，这……这是已经上班有一会儿了？”龚广一显然没想到这群小青年如此积极，简直和他以前在后勤服务公司管的时候完全不是一群人啊！ 钟白看着眼前忙碌的人群，点点头道：“对。他们主动提出三班倒，小伙子们一片红心为了加工厂，当然要让他们发挥主观能动性了。” 龚广一不得不佩服钟白凝聚人心的手段，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但扪心自问，如果让龚广一自己来开这个头，肯定达不到这个效果。 这时候，龚广一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问道：“对了钟科长，虽然昨天听您介绍了外国目前的大理石进口市场行情很不错，而且还在看涨，但我们这连样品都没有试造出来，就直接这样大规模生产，是不是有风险呀？” 钟白心道你这个问题还算有点厂长的样子，微微一思考便回答道：“风险当然是有的，不过很小，完全在可控制范围之内。所谓的‘样品’，只要按照我的指导做，我可以保证欧洲那边是抢着要的。” 钟白的话并非吹牛，因为他只需凭借记忆，将80年代欧洲销量最好的大理石样本库里的各种成品捋一捋就能得出这个结论。 “行，那您给他们制定的第一批产品的数量是多少，时限又是多久？”龚广一已经开始拿出小本本记录了。 因为他知道钟白亲自指导的机会很珍贵，而且钟白也不可能长时间待在这里和小青年们同吃同住——毕竟他正儿八经的职务是省工业厅的科长，而不是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干部。 “今天是5月21号，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钟白收起脸上的笑容，道：“第一批50立方米的大理石，必须要在一周之内完成，然后立即出口。” “啊？”听到这话，龚广一差点吓得笔记本都给扔到地上了！ 第四百八十九章 不要小瞧年轻人 “一周时间，50立方米的大理石？”龚广一毕竟不是钟白，瞬间感到头皮发麻。 要知道，现在大理石开采加工厂才刚刚成立，按照这种大国企一贯的经验，刚成立的新厂肯定以磨合人员、试制产品为主，并不会一上来就开足马力生产。 毕竟现在连一个确定的订单都没有呢！ 这种风险意识在国企干部中普遍存在，倒不能说他们保守，毕竟现在还是计划经济时代，按照惯性思维来看，在没有计委“确定”的销路之前，谁敢拍板做这么大规模的生产，而且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 龚广一紧张得很，毕竟这个大理石开采加工厂真正的第一责任人是自己而不是钟白，尽管钟白之前曾经上演了一个又一个奇迹，但若是这50立方米的大理石通过三班倒的方式赶紧弄出来却又卖不动堆积在仓库里的话，那他这个厂长的位置怕是如坐针毡呐！ “这风险太大了，钟科长！”龚广一不得不说出心中的疑虑：“现在出口手续也没办，外国买家的情况咱们完全两万一抹黑啥都不清楚，这样就搞大规模生产，各项费用成本不说，万一产品砸在手里……” 钟白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龚经理，莫非你在怀疑白峰贸易公司的出口能力？” “白峰贸易公司？”龚广一露出了黑人问号表情：“这和它们公司又有什么关系？” 钟白这才记起来好像通过白峰贸易公司代理出口大理石的事情自己只给代理场长符可为一个人提过，看龚广一的反应，符可为应该没有给对方说过。 钟白暗道一声符可为你的嘴巴这时候也忒紧了一点吧，于是马上把龚广一一拉：“我带你去见下符场长，你就明白了。走！” 坐着212吉普来到矿山办公区，钟白带着龚广一见到了代理场长符可为。 “符场长，昨晚我在现场和工人们一起加班，没能来陪你们吃饭，先说句抱歉。”钟白象征性的说了一句之后就话锋一转道：“有关大理石出口的流程，龚经理可能还不大清楚，请你给他说明一下。” 符可为微微一愣，听出钟白的话里有点不爽之意，才感觉好像这两天自己的主要精力都用在应付和源市地方上了，没有理会这位科长，便赶紧起身，尴尬一笑道：“钟科长，哪能您给我道歉？应该是我给您道歉才对，这两天我都去应付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了，您见谅……” 符可为赶紧当着钟白的面，把他们商定好的，有关白峰贸易公司代理出口大理石成品的安排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龚广一，见符可为态度还不错，钟白这下心里才顺了不少。 “原来是这样啊……”龚广一听到第一批大理石产品由白峰贸易公司那边出全款收购的时候，心中的大石头才算落地，不过想了想三天时间就要生产出50立方米的大理石，还是觉得有点难搞：“可钟科长您之前不是说过么，咱们这家大理石加工厂的设计规格是日产量10立方米，三天哪能搞出50立方米来啊？” “10立方米日产量是按照加工厂每天运转10小时计算的，现在那群干劲十足的小伙子们主动提出三班倒24小时上班，理论上每天日产20立方米，3天就是60立方米，这还多给你留出了10立方米的空间哩！”钟白详细解释道。 “三班倒？就他们这些才刚刚完成培训紧急上工的小年轻？”龚广一显然流露出了对矿山子弟一贯的不信任感。 见对方态度还是如此保守，钟白感觉自己有必要给这位以前的后勤服务公司经理、以后的大理石开采加工厂长上一堂企业管理课了：“龚经理，你不应该小瞧那些憋了很久的年轻人。” “是，他们过去曾经沉沦过，也从来没表现出任何有工作能力和工作意愿的迹象，但那都基于一个基本前提，即：整个矿山连续减产一直处于亏损，后勤服务公司没有任何改革转向的迹象，他们个人自然对单位并没有什么归属感，甚至换句话说，如果他们不是职工子弟，可能早就离开这里出去自谋生活了。” “但现在境遇已经和以往大大不同，大理石开采加工厂全新上马，第一批订单保证收购你们的产品稳赚不赔，还有国外实时上涨的行情……最重要的是，整个矿山因为采用了我设计的方案已经开始看到成效了，大环境在慢慢变好，你以为他们就不想过上好日子，拿到和其他工人一样的工资，甚至更高的么？” “如果你还戴着有色眼镜看这群有梦想、敢行动的年轻人，会付出很大代价的。”钟白认真的说道：“经过这次培训我发现，他们从小接受的基础教育还是很扎实的，很多概念一讲就透，应该是矿山内部的小学、中学教育质量较高的原因。有了合适的工人，工厂才有可持续发展的资本；有了合适的拳头产品，工厂才有走向辉煌的希望，现在两者都兼具了，我不知道你为何还要以老眼光来看待他们。” “你自己认真想想，我刚才这些话是不是有道理。龚经理，你不能因为你的儿子一直在后勤服务公司工作，就把整个群体贬低看待，这是不公平、也是不科学的！” 这番话说得龚广一哑口无言。 的确，因为儿子龚浩给他惹了不少麻烦，龚广一自从当上这个后勤服务公司经理以来就感觉到，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公司，他每天都是处于一种压抑和心累的状态中。 尽管这次钟白竭尽全力帮助矿山上马了这个大理石开采加工厂的新项目，但是经过头几天准备期的新鲜感之后，等到今天开始正式生产，那股熟悉的焦虑压抑感又回来了，于是便体现了在了他对第一笔订单、乃至后续生产的怀疑态度上来。 被这个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几岁的科长一顿当头棒喝，龚广一才意识到自己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有些羞愧的说道：“钟科长……对不起，我不应该对加工厂的前景这么悲观。” 钟白见效果差不多了，打完一棒自然要给一个甜枣，然后才把昨天余东峰刚刚传真回来的报价表放在桌上，对龚广一说道：“意大利大理石市场的进口价已经由800元一立方米上涨至870元一立方米，我要是你啊，现在脑子里想的恐怕是怎么一直提高产能才对吧？” 第四百九十章 带他参观公司 三天后，50立方米的优质大理石成品已经通过货运铁路运输到了天都。 这批产品是在钟白全程监督下，带着它们离开天都的，同行的还有龚广一。 今天就是和白峰贸易公司交接验货、以及结清货款的日子，龚广一的内心不免有些忐忑。 尽管头两天钟白给他上了不少思想课，也每天都把海外市场的大理石收购价格上涨情况和他分享，但对于龚广一来说，他现在只想看到货款入账，那才是实打实的。 抛去一开始矿山投入的一百多万固定资金不说，就光这几天三班倒全力生产所耗费的电力、油费、设备折旧费和人工费用，就已经超过了两万元！ 三天，两万元！ 这巨大的投入，对于以前只是卖卖几分钱一根的冰棍、发发几毛钱一双劳保手套的后勤服务公司经理是完全无法想象的。 尽管离开和源市之前钟白就已经当着符可为和龚广一的面口头把白峰贸易公司这一次以600元每立方米的收购价格给确定下来了，但毕竟没有签订合同就先把东西生产出来然后交货的流程，对于龚广一来说还是第一遭，所以两人刚刚下火车，龚广一就忍不住问了一句。 “钟科长，白峰贸易公司今天……能给我们结算3万元的现款么？” “3万元你就担心成这样？”钟白见对方一脸紧张兮兮的模样，不禁调侃道：“那以后要是有30万、300万的大单子，龚厂长你是不是每一次都要先问一遍别人这种问题啊？” “不是不是……”龚广一赶紧窘迫的摆了摆手。 “走吧，公司的人已经在车站外面等着了。”钟白笑了笑，不再调侃这位刚刚正式任命为大理石加工厂厂长的原经理，提着公事包走出了车站。 在火车站出口外面，一辆崭新的quantum轿车停在那里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 “这小轿车好气派！” “啥牌子？看上去不是苏国产的？” “怕不是从哪个发达国家原装进口的哟！” 80年代初，省会天都市的小轿车保有量逐年增加，现在的人们看到小轿车已经没有七十年代那么新奇的感觉了，不过这辆全新气派，价值高达40万元的quantum轿车，还是让路过它的人都忍不住打量一番。 看到钟白过来了，姜信鹏马上下车迎了上去。 尽管头发被一阵大风吹得有些凌乱，但姜信鹏毫不在意，快步上前打了个招呼之后，便把注意力放在了他身边的龚广一身上，主动伸出右手，问道：“这位就是龚广一同志吧？” “你好，我是龚广一。”龚广一赶紧把手递了过去。 “这儿风大，咱们去公司聊吧。”钟白见两人一副初次见面有些拘谨的节奏，不禁觉得有点好笑，埋头钻进了车内。 因为是从西德原装进口的，这辆quantum轿车的内饰十分精良，而且因为今天的天气有些炎热，司机师傅还特意关闭了车窗开启了车内空调。 一股清凉的感觉立刻充斥了整个车内空间，龚广一不禁下意识感叹了一句：“真凉快！这车的空调效果比咱们矿山最好那辆红旗都好！” “呵呵，价格不一样嘛。”姜信鹏现在的谈吐早就没有了以往那股书卷气，满满的都是生意人的口吻：“40万的西德进口新车，前天才提到的，出来就没用两次。” “哇！这车……原装进口车，40万？”果然，听到这个价格的时候，龚广一差点没从座位上蹦起来。 钟白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拍了一下龚广一的肩膀道：“龚厂长不必那么惊讶，等大理石销售业务开展一段时间，估计很快你们厂的利润就能买上一辆。” “不敢想不敢想……”龚广一赶紧摆手道：“要是给我们工厂配一辆新的212吉普我都要烧高香了，哪儿敢做这种美梦啊？” “那可未必。”姜信鹏接过龚广一的话，转头对钟白说道：“钟白，余经理今天又打电话回来，说他刚刚到了西班牙马德里了，有什么最新消息会第一时间传真回来的。” “嗯，西班牙的大理石进口价格才是最有效的，毕竟在7月前你们公司的主要出口目标是那里，而不是其他国家嘛。”钟白轻描淡写的回答道，那感觉仿佛出口商品就是一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情。 这两人的对话听得龚广一心里暗暗激动起来，要说做美梦，他这几天也不是没做过，但只有真正到了天都，感受到了这种氛围，才能真正让他拥有把大理石开采加工厂弄得越来越红火的信心！ 车子很快便开到了白峰贸易公司，龚广一这还是第一次对外和民营企业打交道，心里不禁有些好奇。 但是在上楼左顾右盼了一阵之后，他就被白峰贸易公司的条件给镇住了！ 几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干干净净，在这儿上班的职工各个都穿着皮尔卡丹定制的工作服，男的衬衣领带、女的小西装皮鞋，大家的精气神也和那种暮气沉沉的老国企机关职工完全不同。 最重要的一个特点，那就是看上去这些职工都很年轻，平均年龄应该不到30岁，今天来接自己的姜信鹏算是最年长的了！ 怪不得钟白说什么，“一个单位有一群有梦想、敢行动的年轻人”是好事儿，但这家公司未免也太年轻了吧！ 但转念一想，就连他们的总经理余东峰也不过25岁出头，有这么年轻的头头自然就有年轻的下属，龚广一只能感叹着条件不一样啊！ 在路过看到布朗、瑞奇和布拉德利几名外国工程师的办公室的时候，龚广一的眼珠子更是要惊掉了！ 这……这三个金毛竟然也在这儿上班？ 或许是看出了他的惊讶，姜信鹏主动介绍道：“布朗和瑞奇上次去你们矿山参加过现场比试，现在已经是我们公司的正式员工了，另外那位布拉德利其实也去过你们矿山，不过那一次他是代表md那一方的，现在加入公司还不到一个月时间，还在试用期呢。” “啥？外国人也搞试用期？那……那外事部门难道不说什么吗？” 这些外国贵宾肯在一家小小的华国民营企业做事已经是刷新认知了，一听到外国人还有试用期，龚广一直接吓了一大跳。 “说什么？外国员工他也是员工啊，是员工就要遵守公司的章程，我们公司规定了一般职工进入公司后至少得有一个月实习期，每个人都不能例外。”姜信鹏微微一笑，道。 第四百九十一章 引进工人计划 好吧，你们公司厉害，竟然能让外宾也遵守这样的规定，龚广一看到他们三人面前都有一台奇怪的机器，又好奇的问道：“他们面前的机器是什么？” “这是md的ibm公司生产的8086个人电脑，因为他们都是公司的技术工程师，所以每人都配了一台。”姜信鹏马上回答道。 “多少钱一台？”龚广一随口问了一句。 “不贵，大概2万元左右吧，今年比去年刚出来那会儿已经降价不少了。”钟白补充道。 “2万元一台？！还不贵……？！” 这下龚广一是真的相信白峰贸易公司的实力了。 毕竟以前只是听说，现在跑到人家公司一看，外国员工，“不贵”的个人电脑直接配了3台，和这种公司打交道，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时候一名公司女财务过来了，看到姜信鹏和钟白之后打了个招呼，便对还有点恍惚的龚广一说道：“请问是龚经理吗？” “哦哦，我是！” “那麻烦您到财务室来一下，把合同签了，签完之后公司就开现金支票给您。”女财务大方的说道。 “好好，我马上就去！” 看着龚广一一溜小跑的跟着女财务走了，姜信鹏这才笑道：“钟白，他这不过就是一个3万元的小订单，咋还专门要带他这么详细的参观公司呢？” “呵呵，他这不是在路上一直不放心嘛！我这先给他看看公司的实力，让他吃个定心丸。”钟白微笑道：“不过还有更重要的，他手下现在有300多号优秀的青年工人。” “你这是……？”姜信鹏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但还是忍住了没将自己的疑问说出口。 钟白点点头道：“嗯，以后集团的新机械厂那边，我的初步意向就是从他们这个大理石加工厂引进一些优秀的年青工人，作为一个工人来源渠道。” 没错，虽然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大理石加工厂和代理出口的事情，但新机械厂的规划钟白也一直没落下。 机械厂工程师这块目前基本已经就位，只剩下希腊的尼科拉欧斯这最后一块拼图，相信以余东峰的能力，不久就能成功挖角。 设备这边，白峰贸易公司也和苏国乌克兰那边谈得七七八八了，乌迪尔厂厂长伊凡果然还是记得上次的人情，转让的时候又把生产线报价降低了5%，现在就只剩下一批合格的车间工人了。 原本钟白的计划是在天都找一些现有机械厂打听打听，有没有愿意到新机械厂上班的，但委托姜信鹏调查了一段时间之后，却有些受阻。 原因就在于现在机械厂的立项都还在一个漫长的过程中，加上这年代国营企业工人的思想都是很保守的，一听跳槽去一家根本没听过，连地方都还没定下来的新机械厂上班，都是一开口就拒绝了，即使姜信鹏提出了2倍现有工资福利待遇的条件，依然没有一个人表态愿意的。 这个意外的问题在钟白得知后，他很快拿出了解决方案。 不一定一开始就把工人全额招齐，这样难度太大，可以先试招一部分，等生产线开动起来，产品卖出去弄到利润，把工资奖金给大家发足，让外面的工人看一看这新机械厂的待遇的确不是乱吹牛逼的，有了示范作用之后，后面招工自然难度就降低了许多。 而说到把大理石开采加工厂作为引进工人的第一站其实有些偶然因素，钟白一开始的确没有把他们当成第一目标。 因为两个工厂使用的设备几乎完全不同，工艺流程也大不一样，就是那把那帮小青年抓过来，也没法直接用，不还得培训后才能上岗么？ 但是当前几天的高强度现场培训之后，钟白通过这个过程发现了里面一些悟性高、脑袋灵光、做事又还不错的年轻人，比如龚广一的儿子龚浩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像龚浩这类的，根据自己的判断少说也有三四十个，钟白可以确定，只要他们的思想不出问题，经过一段时间的正规培训之后，完全可以胜任新机械厂生产单体液压支柱的工作！ 所以到了后面，钟白是一边培训一边通过提问和实操慢慢从他们中间挑选好苗子，现在他的小本本上已经记下了好几十个呢！ “……钟白，还是你厉害。”听完钟白这番运作，姜信鹏都感觉自己以前十几年的老师白当了：“从不同行业的工厂里找好苗子，然后自己培养成能上岗的工人，这一条我以前咋就没想到呢？” 钟白顺便开起了玩笑：“呵呵，姜老师你不必谦虚，你这不是培养出了我这么一个好学生么？” “哈哈！过奖过奖……” 两人打屁聊天之际，那边的龚广一已经把手续履行完毕了，女财务又叫姜信鹏去把支票上的章给盖了，他便匆匆赶去把这些事情办好后，才把那张3万元的现金支票交给龚广一。 姜信鹏微笑道：“龚厂长，这一次跑天都来辛苦了，以后这种小订单，我们公司会直接把合同传真到你们那边，你们签字盖章之后派人带上来，等验货完毕之后再把支票带回去就行，不用每次都让你亲自跑天都，怪麻烦的。” “不麻烦不麻烦，嗨，姜总不怕你笑话。”龚广一小心的把支票收好，这才讪笑道：“第一次和贵公司做生意就这么有效率，甚至连货都没验就打钱了，我出发前是没有想到的。” “这一次特殊嘛，有钟科长全程监督出厂检验的货物我们再检查，那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谁还敢不相信钟科长的能力？” “那是那是！” 姜信鹏还是很礼貌的留龚广一在天都吃了晚饭再走，但这位刚刚走马上任的厂长急着把支票带回和源交差，于是便拒绝了，直接决定下午就买返程火车票走人，姜信鹏也就没再留他，派了司机送他一路到火车站。 钟白倒是不急着去和源了，因为大理石加工厂这边已经走上正轨，第一次交易也已经顺利完成，他再去意义不大。 第四百九十二章 书面资料 姜信鹏接了一个电话，便马上赶到钟白面前对他说道：“那批50立方米的大理石已经运到天都货运机场了。” “嗯，那姜老师你这会儿去外事部门问问出口手续办得怎么样了，我和东峰联系一下。”钟白点点头，吩咐道。 …… 虽然现在西班牙的买家还未定下来，但出口欧洲的手续必须先行办理完毕，否则这批大理石只能放在国内吃灰。 这一次出口的大理石数量虽然不多，但因为是第一次出口，余东峰还是很重视的，听取了钟白的建议，要求必须采取空运而不是海运，就是为了确保西班牙的买家能够第一时间收到它，从而打开世界杯的大理石需求市场。 这年头的海外空运运费价格是惊人的，虽然这批货物白峰贸易公司的收购成本价只有3万元，但估计空运到西班牙的运费也差不多是这个数，另外还要加上20%的关税，也就是说，货物到西班牙一落地，它的成本就变成了66000元。 而按照今天最新的报价，西班牙马德里的建材市场给出的一立方米优质大理石的平均收购价是880元，50立方米一共也才44000元，算下来白峰贸易公司这批货别说赚钱了，还要倒亏22000元！ 这点钱现在公司还亏得起，只要能打开市场，后面的大理石都通过海运出口就可以赚取利润了，所以余东峰并没有在意。 “小许，那个桑切斯不是说下午2点钟到么？怎么现在都2点15分了，连个人影都没看到？”在酒店临时租用的小会议室内，余东峰看了看表，皱眉对旁边的许秀秀问道。 “这个……那我再打电话催一下？”许秀秀显然也没辙。 “果然，西班牙人就和钟白说的一样，没有什么时间观念，懒散惯了。”余东峰挥了挥手道：“不用打电话，咱们等到3点，反正后面还有人等着的，不急。” “嗯。” 翻了翻手里刚刚做好的资料，除了成品优质大理石的检测报告（中英双语版）之外，还配了多角度的成品图片，后面还按照钟白的建议，特意加上了建在矿山内的大理石开采加工厂的部分彩色照片。 这份资料当然是给那些采购者们看的，钟白很清楚这些西方人一定会对来自华国的大理石产品提出诸多疑问，所以索性一次性给余东峰准备齐全了，免得到时候他们又疑神疑鬼的来质疑华国产品的质量。 足足又过了十五分钟，大腹便便一头黑色卷发的某建筑承包商头头桑切斯才抵达酒店，许秀秀接待完之后便把翻译工作交给了一位通过当地大使馆联系的华人西班牙语翻译工作，自己则做起了记录。 说到这找西班牙语翻译的事情，余东峰本来还想自己找，但钟白在电话里提醒他，可以通过联络华国驻当地大使馆帮忙，他们找的人水平高而且收费也合理，远比自己去茫茫人海寻找靠谱得多，于是余东峰从谏如流，很快就以1000比塞塔（西班牙在使用欧元之前的法定货币）一小时找到了这位华人翻译小黄，倒也的确方便+便宜。 当然余东峰不知道的是，这事儿钟白还特意通过华国驻瑞士大使馆那边打了招呼帮忙，毕竟上次瑞士之行给大使馆增光添彩不少，他们外事系统驻欧洲的大使馆平时互相之间也相互一直保持沟通，这种顺手小忙帮起来不要太简单。 桑切斯带着一名女秘书坐下，也没有任何对迟到道歉的意思，一开口就冲着对面的余东峰扬了扬手：“你们公司的样品呢？” “样品目前还在空运过程中，明天上午就可以运抵马德里。”余东峰轻车熟路的回答道：“这里有我司代理销售的产品资料，这种黑纹大理石是主力型号，你可以先了解一下。” 许秀秀很快给对方递上了资料，等待对方查看。 不料桑切斯接过来才刚刚瞟了两眼，便不耐烦的把资料往桌上一扔，大声质问道：“这就是你们华国公司做生意的方式？资料上连一句西班牙文都没有，我怎么看得懂？” 擦，余东峰还真没想到桑切斯居然会在文字上面挑毛病！ 之前不管是在希腊还是意大利，因为时间比较紧的关系，除了口语翻译临时在当地找之外，碰到书面资料，不管是白峰贸易公司自己的，还是有关大理石的，余东峰一律是按照钟白的建议，准备的中英双语版本。 毕竟他去的这些国家都是欧洲中等以上的发达国家，人均教育水平较高，普遍英文读识能力较强，之前一直这样操作也没出过什么问题。 但没想到来到西班牙之后正儿八经的第一次和采购方交流，就碰上了书面语言不通的问题！ 余东峰只好对这位华人西班牙语翻译小黄说道：“小黄，那麻烦你把这份书面资料翻译给桑切斯先生。” “好。”小黄拿钱办事自然不会拒绝，不过当他拿起这份资料正准备开口翻译的时候，却又被桑切斯给打断了。 “停停停！amigo（朋友），你们跑到我们西班牙来做生意，就是这种不正规的将书面资料口译给客户听的吗？一份西班牙语资料都没有，让我很难相信你们是真的来做生意的！”桑切斯的口气变得傲慢起来：“你们不会是骗子吧？就和马德里那些餐馆里端盘子的华国人一样……” 这话就难听了，小黄不得不皱着眉头把桑切斯的话翻译给余东峰听。 余东峰哪儿受得了这个？尼玛明明之前在希腊和意大利的时候，以他这个气质和行头，不管和谁交流，至少过程都是愉快的，没想到眼前这个西班牙胖子迟到半小时不说，一上来竟然还在这上面东扯西扯的，嘴巴还不干净？ 毕竟是长期受到钟白熏陶的人，余东峰很合理的贯彻了钟白对外国人一贯的指导思想，那就是“不搞特殊化”，凡是他们不尊重自己在先，那么该怼回去就要怼回去的原则，所以小厂青年经理马上亲自把那份资料直接抽了回来，冷冷的回了一句：“你不想做生意，那就走人。后面还有几个排着队来的。” 桑切斯楞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余东峰竟然如此强势！ 第四百九十三章 皮塔公司的罗德里格斯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西班牙人的嗓门本来一贯就大，再加上桑切斯的体型，更是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你知不知道马德里有超过五家球场的修缮维护工作都需要通过我们公司？要是得罪了我，保证你这大理石在马德里没人买！” “呵，你不买拉几把倒，后面还有人要谈，不送！”余东峰根本不虚，直接摆了摆手示意许秀秀送客。 桑切斯本来内心就是真对白峰贸易公司代理的大理石质量有疑问，这下资料没细看不说，见眼前这个华国商人的态度奇差，于是便气冲冲的把自己的秘书一拉：“走！” 就在两人离开的时候，正好这时候原本预约在3点钟见面的另外一名西班牙商人罗德里格斯一路小跑过来了，在没有看清楚的情况下，两伙人在门口撞了个满怀！ 罗德里格斯身体瘦弱，只看到眼前一个巨大的黑影之后就被弹出去老远！ 他跌倒在地眼冒金星的情况下立刻大喊了一句：“该死，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家伙！” “是你没长眼睛！”桑切斯打量了一下才发现这人自己认识：“啊哈，竟然是罗德里格斯？你那又破又小的皮塔公司还没有破产吗？怎么，今天跑到这里来，是准备和会议室里那个华国骗子谈生意么？嫌自己死得还不够快？” 骗子？ 罗德里格斯还没搞明白啥状况，会议室里听到外面声响的余东峰已经带人冲了出来，看到还坐在地上的罗德里格斯，马上过去把他扶了起来。 “骗子和穷鬼做生意，倒是有趣！” 趁着这个档口，桑切斯却已经扔下一句话，哈哈大笑着离开了。 罗德里格斯尽管气得满脸通红，但却没有追出去，只是马上对余东峰微微鞠躬，说了一声:“gracias（谢谢）。” 因为语言不通，余东峰倒也没开口，而是把对方扶进会议室后，通过翻译小黄问了对方的身份，这才得知是排在今天下午第二位见面的皮塔公司总经理罗德里格斯。 虽然对方只身一人并没有带什么秘书和翻译，但就凭他提前15分钟就过来准备和自己见面，余东峰对待罗德里格斯的态度明显比之前好了不少。 “有没有受伤？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可以送你去附近的医院治疗。”余东峰并不是个吝啬的人：“因为你是来和我见面的时候发生意外的，我可以负担你的治疗费用。” 罗德里格斯摸了摸自己发疼的后腰，心想要是去医院那今天还谈个屁的生意啊，加上刚才就只是摔了一跤的硬伤而已，甚至都比不上踢足球倒地的伤势严重，于是便摇头道：“谢谢，暂时还不需要，我坐一会儿应该就好了。余经理，我们抓紧时间沟通吧，你的秘书不是之前联系我的时候说，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吗？” “可以，只要你确定自己没事就好。”余东峰对这种三两句就把话题转到正事儿上的生意人感觉不错，便很快又让许秀秀递上了资料。 这一次罗德里格斯并没有因为上面没有西班牙文而说什么，拿到手上之后，他也很礼貌的递上一张他们皮塔公司的介绍资料，交给了翻译小黄：“可以让你们的老板看看，这是我们皮塔公司的概况。” 今天余东峰一共约了三个客户，分别是桑切斯、罗德里格斯和后面预约在5点钟见面的洛佩兹。 而之所以今天能一口气约见三个，是因为昨天余东峰在马德里建材市场考察的时候，在询价之后便在几家公司的办公处进行了自我介绍，最后筛选出来的这三家兴趣意向最大的公司。 而当时罗德里格斯开的这家皮塔公司的办公处，虽然看上去门面很小，而且也只有一名员工和少数建材，但那名员工很热情，听到余东峰说是华国过来做出口大理石到西班牙的生意，便马上联系了罗德里格斯，约定了这场见面。 本来在余东峰在建材市场的初步考察印象里，他觉得这家皮塔公司可能性最小，毕竟自己是大量出口优质大理石，没有一定经济实力的公司可能不一定全吃得下，所以才安排在了中间见面，毕竟一头一尾才是最合适的见面时间，尤其是5点钟和洛佩兹的会面，如果谈得好的话，后面一起去吃个晚餐，说不定就能当天敲定合同，这也是余东峰所乐见的情况。 毕竟他现在也不是头一回出国做生意的人了，来到西班牙之后这小子便开始打听当地的风土人情，得知西班牙不但是个足球王国，而且也是个美食之国，人们热情外向，这种就很适合自己的发挥嘛！ 生意谈个差不离，只要在场外做足功夫，吃好喝好感情到了位，那订单还不是妥妥的拿下么？ 但因为桑切斯并没有给今天下午的三场商务会谈开个好头，余东峰现在的心情也从最开始的乐观变得谨慎起来。 正好这会儿也让对方看了十多分钟资料了，余东峰决定先摸一摸罗德里格斯的想法，于是问道：“怎么样，朋友？我们这边大理石的供货来源于一个大型国企刚刚兴建的下属大理石开采加工厂，不但原料花岗岩属于上乘，而且机器什么的都是全新购买的，人员也是高素质年轻工人，第一批产品已经刚刚出产，样品明天就运到，你这边有兴趣吃下吗？” 罗德里格斯一开口便让人感受到了他的诚恳：“余先生……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小黄翻译过来之后，余东峰爽快的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 “那么，余先生。我就说说我的个人意见吧。”罗德里格斯小心的斟酌着自己的用语，道：“我以前很少做大理石购销，因为这种材料价格比较昂贵，而且我们本地、乃至本国的供货源并不多，所以对它不是很了解。最近因为它的上涨幅度很快，所以我才稍微研究了一下，我文化程度不高，刚刚看了一下你们的化验报告和照片，对它还是比较感兴趣的，不知道报价多少钱一立方米呢？” 这句“我文化程度不高”翻译过来之后，立即引起了余东峰的好感！ 第四百九十四章 赊销模式 别看他现在虽然混得风生水起，但毕竟读书是余东峰永远的痛，初中就是由于成绩不好才被家里弄去当兵，连毕业证都没有。 虽然最近几乎没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一茬，但毫无疑问的是，跑到遥远的西班牙现在认真面谈的第一个小老板，上来就先表明文化程度不高，然后又很直接的询问报价，这个节奏无疑很对余东峰的胃口！ 只见余东峰沉思片刻便给出了回答：“我这个人第一次和人打交道喜欢直爽一点，就当交个朋友！880元人民币一立方米，这是前天马德里建材市场的优质大理石平均报价，我今天还没有打听最新的，估计肯定有涨，但我也不涨价，就是这个价了！” 880元，按照80年代初期的外汇牌价来算，西班牙法定货币比塞塔和人民币的比例大概是20:1，也就是说余东峰的报价为优质大理石17600比塞塔一立方米。 “17600比塞塔一立方米么？”听到这个价格，罗德里格斯的眉头微微皱起，没有吭声。 “怎么，嫌这个价格高？”看对方的表情余东峰就知道应该是嫌贵，便笑着解释道：“我们公司事先做过市场调查，今年因为西班牙即将举办世界杯的原因，优质大理石的价格从600元人民币一立方一直上涨到800元左右，最近依然在猛涨，你这边买过去是不愁销路的，而且我们的价格里已经包含了海关税金和进入西班牙应该缴纳的各种费用，这个价格已经很公道了。说出来怕你不相信，这批50立方米的货只是我们为了打入西班牙市场的第一步，所以我们公司一分钱没挣到不说，还倒亏了一些钱，只是为了交个朋友！” “我知道你所说的价格很公道。”罗德里格斯说出了自己的难言之隐：“其实我原本也不打算怎么讲价的，但是看到你们的资料上写明，要求必须在通关验收之后一次性付清货款，这一点我的公司做起来有难度，所以就想问下……你们能接受赊销模式么？” 赊销模式？ 不管来自哪个国家，赊销这个概念现在做生意的人都懂，它是针对专门做购销的中间商和上游供货商而言的。 简单来说就是购销中间商免费从上游供货商那里拿货，然后进行销售，拿到下家的货款之后再给上游供货商结算。 你可以简单理解为购销中间商不需要出本钱！ 这种模式在华国比较少见，但是在西方实施市场经济模式的国家里，尤其是一些高流通率的商品，赊销模式其实很常见。 余东峰听完小黄的翻译之后，当然是立刻拒绝了！ “赊销肯定不行。”余东峰不容置疑的分析道：“我刚才说过了，第一批货我们都是亏本卖的，虽然最近大理市市场行情上涨很快，但我无法预测几个月后的事情，现在就是挣这两个月的快钱，如果赊销的话，我们公司的投入太大，风险过高，不值得。” 余东峰这话没说错，现在为了保证前期大理石开采加工厂近乎100%的出厂利润，钟白基本是以他个人身份给矿山那边做了背书的，而这一切的基础都是建立在西班牙世界杯在短时间内举行，存在大量修缮足球场的优质大理石需求的前提下。 过了这个村后面的大理石价格还有没有这么高，那谁也保证不了。 而对面这罗德里格斯一开口就直接赊销，余东峰却要给加工厂全款，那尼玛白峰贸易公司现在账面上的流动资金顶得住啊？ “余先生，我这边是很诚恳的，只是因为我们公司目前也碰到了一些困境，无法拿出那么多钱来做现款现货交易，所以才提出赊销模式的。那这样吧，我们可以签订赊销合同，保证你们的产品相比进货价格利润率达到20%以上，你看行不行？” 保证20%价格利润率？余东峰耸耸肩道：“不行，我对你们公司一点都不了解，做赊销我风险太大，对不起。” 这种生意还是不要做的好，到时候万一皮塔公司卖不出去，那货就全砸在自己手里了，余东峰还牢记着后面的新机械厂呢！ 要不是为了给新建机械厂做准备，他也不会临时接下大理石代理出口这个活儿了，毕竟接下来的目的是挣钱而不是赔钱啊！ 罗德里格斯叹了口气，显然余东峰的拒绝在他的意料之中，于是只能灰心的递上一张自己公司的资料，道：“这是我们公司的资料，请你看后再考虑一下吧，余先生。” 余东峰不置可否的接下资料，交给小黄翻译，对他来说这只不过是一个礼节性的环节，该拒绝还得拒绝，看来希望只能落在今天的第三家，也就是那位洛佩兹的身上了。 “……皮塔公司成立于1980年，注册资本为200万比塞塔（折合人民币10万元），主营业务为建材代理销售，公司负责人罗德里格斯之前的身份是一家马德里的丁级俱乐部职业足球运动员，因伤退役后自己开始做生意。”这时候，小黄简略的将皮塔公司的情况做了翻译。 “唔，这位竟然以前是职业足球运动员？在西班牙踢足球也能当做一种职业吗？”余东峰显然对这个情况并不了解，好奇的对小黄问道。 “当然可以！西班牙的足球行业很发达，他们国家拥有甲乙丙丁四级职业联赛，全国注册俱乐部高达一千多家，光首都马德里就有200多家大小球会。”小黄是在这里出生的华人，对情况显然溜溜熟：“那些顶级职业球员的待遇很好，光工资一年就有好几百万比塞塔呢！” “那这位前丁级球员能拿多少？”余东峰顺口问道。 “丁级的肯定不能和甲级比，具体我不清楚，但比本地平均工资高是肯定没有疑问的，毕竟踢职业足球最多也就能踢个十来年而已。”小黄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这样啊……” 这次外出寻找买家，除了钟白帮自己找了个翻译之外，余东峰就没有再找他要哪怕是一丁点提示，一路从希腊摸爬滚打到西班牙全都是靠自己。 刚才满口粗鄙之语的死胖子桑切斯本身是专门负责球场修缮维护的承包商，算是一手吃进大理石直接用的对象，但这人给余东峰的印象实在太差，就算他业务做得大、威胁人，余东峰也不可能打算再和对方合作了。 而在听说罗德里格斯是退役足球运动员的时候，本已经准备拒绝的余东峰，这下又开始重新认真考虑同对方的合作可能性了！ 一个退役足球运动员，开的这家皮塔公司虽然只是个二手“倒爷”性质的建材代理销售公司，但他以前必然对足球场有一定的了解！ 第四百九十五章 收购皮塔公司! 因为余东峰来了西班牙之后，从未给人透露过这些优质大理石其实就是主要准备卖给专业足球场使用的，所以在听到罗德里格斯以前的身份之后，便开始思考这小子会不会有直通足球俱乐部的管道呢？ 当然，他刚才还是听懂了有关西班牙职业足球联赛甲乙丙丁几个等级差异的说明，也知道了顶级的足球场肯定都是甲级联赛俱乐部的，这个罗德里格斯只不过是一个丁级退役球员，即使有管道，恐怕也没啥优势。 低头想来想去，余东峰还是决定，干脆亲口问问得了，不过当他一抬头，却发现坐在对面的罗德里格斯不见了！ “人呢？”余东峰赶紧问道。 “刚才他看见余总您一直低头思考没说话，几分钟前就默默起身离开了，我们看您没反应，也就没说什么……”许秀秀见余东峰表情微变，赶紧解释道。 “槽！”余东峰爆了一句粗口：“我还想和他谈谈呢，这跑了算啥？许秀秀你去把他给找回来！” 许秀秀“嗳”的答应一声正想出去，又被余东峰给叫住了：“算了，你回来。马上最后一个洛佩兹就要来了，等谈完再说。” “是，余总。”许秀秀见余东峰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因为刚才余东峰表情那一下变化很吓人啊！ 后面来的洛佩兹倒是很准时，也没有第一个死胖子那些臭毛病，在商言商的谈得很标准的流程，但最后因为价格谈不拢，告吹之后还是礼貌的离开了。 “这尼玛……看来还非得找那个罗德里格斯才行了……”余东峰暗咐道。 给翻译小黄把今天四个小时的翻译费一共4000比塞塔现款结算完毕，余东峰觉得今天对方的表现还是不错的，又额外给了1000比塞塔小费，并且告诉对方后面有翻译需要还会再联系他。 “走吧，把资料收拾放回房间，咱们去吃个饭。”余东峰有些郁闷的对许秀秀吩咐道。 余东峰懒得跑，索性就在酒店餐厅带着许秀秀吃自助，什么西班牙海鲜饭、海鲜披萨、伊比利亚火腿这种最具特色性的通通吃上一通，心情总算好了些。 许秀秀这次算是长时间陪着余东峰出差了，随着对他了解的加深，也没有以往那么惧怕，敢在吃饭的时候和对方聊上几句了。 “余总，我看您下午对那位罗德里格斯先生好像还有些兴趣？那咱们明天去市场那边转了之后再打电话约他和您见面行吗？”许秀秀弱弱的问了一句。 “看情况吧，再找找有没有其他的代理商，实在没有了再说。再说明天咱们还得去把样品弄回来。”余东峰嚼着一块火腿，感叹道：“我看这国外做生意的都带了秘书，我堂堂一个白峰贸易公司的总经理出国还没带秘书呢，看来以后是不是也要去人才市场招一个，免得这帮外国人嘴里又说些瞧不起人的话。” “何必再浪费钱招人呢，余经理？其实我平时没有翻译任务的时候也很闲的，做您的秘书也可以，你，只要您信任我的能力就行。”许秀秀还是很朴实的一个女孩子，马上表示要给公司节约经费，自告奋勇道。 “得，找一女秘书，不就是那些香江电影里演的情节了么？”余东峰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等回去再说吧。” 这个回答无意，但却戳动了许秀秀的心，让这个年轻的小姑娘脸庞偷偷红了起来，不过余东峰却并没有注意到。 今天一无所获的余东峰回到房间，也不想出去转，看了看时间，想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把还在播放足球赛的电视关掉，然后才给钟白打了个电话。 “钟白，今天有点不顺啊……” 电话一接通，余东峰就把今天找分销商的经过给钟白说了一遍，以求舒缓一下自己郁闷的心情。 但没想到罗德里格斯的经历却给了钟白一些启发！ 于是钟白想了想对他说道：“东峰，我现在有个点子给你说一下，你自个儿判断，觉得科学就采纳，觉得不科学你不理会就行。” “槽，我们两兄弟还说这个？你的话我100%听！”余东峰马上来劲了。 “不不，我是说真的。”钟白赶紧坐好，认真道：“你现在做生意也有这么长一段时间了，具体的运作肯定比我厉害，我只是说个思路。” “赶紧的！”余东峰表示我的大脑已经饥渴难耐了。 钟白正儿八经的建议道：“这个罗德里格斯你可以继续同他接触，甚至第一批货赊销给他都没问题，只要合同签订一次性的就好，不涉及后续的大宗货物，而且其他条件都按他的来，咱们不讲价。” “既然给了他这么大的优惠，你只提出一个额外的要求，那就是罗德里格斯要带你去他准备销售大理石的足球俱乐部看看，最好是给你个身份全程参与他的销售过程，如果能看到对方具体用在球场什么工程上就最好。弄清楚这个之后，你再提出收购罗德里格斯的公司！” “啥？收购他的公司？你是说……他那个皮塔公司吗？”余东峰听到后面糊涂了，有些没搞明白。 “他注册资本不是才10万块么，你收购它应该绰绰有余！”钟白说道：“即使他要求价格更高一点，你也可以接受。” “那收购就收购呗，还绕那么大个圈子干啥？之前去参与他的销售过程又有什么说法么？”余东峰追问道。 “很简单，之前你不是说了吗？你现在没有任何销路，完全要依靠当地公司来做代理，慢慢把和源的大理石打入西班牙市场，所以我想了想，既然这样，只要摸清楚了那些足球俱乐部具体购买大理石是个什么样的过程之后，你干脆直接收购一家当地公司，全面控股，让外国人给你打工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给他额外20%的赊销利润呢？反正都是你这边垫款全款从和源进货，那和不如自己在那边代理，还不用支出这20%的利润嘛！” “对啊！我咋就没想到这一点呢……”余东峰欣喜的一拍脑门儿，但马上又觉得不对劲：“等会儿，钟白！你这说得好像那个罗德里格斯一定会同意被收购一样，那万一对方不同意咋办？这种事情如果换到我身上，我傻了才给一个外国人打工，有钱自己赚不行嘛？” 第四百九十六章 样品到了 “这你就不懂了。”钟白细细解释道：“他的皮塔公司不是生意不好么？这人以前又是退役足球运动员，我不敢在这里就说他一定做生意不咋样，但听你的描述好像他也有点走投无路才厚着脸皮找你搞什么赊销模式的。” “既然这样，咱们给他一个躺着挣钱的机会不行么？”钟白终于抛出了完整的计划，道：“它公司依然存在，保留那个壳子，而你只不过是增加一笔投资成为他们公司的大股东，把实际运作权掌握在手里。20%的大理石代理利润虽然你这边吃掉了，但你可以给他开出更优厚的条件啊！” “啥条件？” “让罗德里格斯成为我们未来新机械厂的厂长！” “啊？！”听到这儿，余东峰差点吓得没把电话给扔掉：“卧槽，钟白你这是要做啥？让一个咱们根本不了解的外国人，还是一个前退役足球运动员来当新机械厂的厂长？这波……这波是什么操作？” 这波啊，这波是偷梁换柱！钟白心道。 “嘿嘿，这你小子就不明白了，听我说……” 钟白细细的说出了自己的理由，听得远在西班牙的余东峰目瞪口呆，心里除了狂喊666之外，再也没有其他语言了！ 原来，钟白这一手是一举多得！ 首先是利用罗德里格斯的外国人的身份，到时候新机械厂可以对外宣称中外合资，有外国资本参与，在争取落地选址的时候，就能从地方上拿到不少优惠条件，这是其一。 让一个外国人担任厂长，很多时候就能避免一些当地那种需要什么陪同吃饭啊、什么一些乱七八糟的活动，能推就推，给厂里一个良好的生产条件，毕竟这年头外宾还是很受人尊敬的，更不要说一个外国人厂长了，这是其二。 而西班牙这个国家放眼整个欧洲来看，也算是一个不小的工业国了，尤其在冶金、化工、能源、电力等行业算是欧洲强国，有很多相关人才和在同时代领先的技术、设备等等，虽然现在不一定用得到，但是未来白峰集团在发展壮大的历程中，总会碰到很多进口需求，如果有一家西班牙公司作为代理从外国进口的话，那么很多谈判和交易的难度要比余东峰或者是未来的对外人士出面降低许多，这是其三，也是钟白考虑得最为深远的意义。 “嘶~一个足球踢不了只能做生意的西班牙人，就能被你玩出这么多花样来，我服！”余东峰脑子何等聪明，听钟白说完这三大理由之后立刻想明白了其中的妙处，马上点头同意：“那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不把罗德里格斯连人带公司给收回来，我余字反着写！” “槽，你这余字反着写不也还是个余嘛！” “哈哈哈！看玩笑的，等我的好消息！”余东峰大笑，显然很有信心。 …… 第二天，余东峰起了个大早，先是带着许秀秀去了马德里货运机场，第一时间找了一个当地的搬运公司，将3立方米的样品优质大理石成品运到了在建材市场附近短期租赁的一个暂存点处。 接着便雷打不动的查看了一下今天最新的大理石进口报价，发现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余东峰便打电话又把昨天的华人翻译小黄给请了过来。 “足球领域的专业名词你懂多少？”余东峰依旧是很大方的许诺了每小时1000比塞塔的翻译费用+包用餐的条件之后，便开口问道。 “还可以，我从小在这边长大，也很喜欢看足球比赛的。”小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余东峰突然问这个，但是本着答了不亏的原则，马上点头道。 余东峰老气横秋的点点头，戴上了他那第一副变色蛤蟆镜，道：“那好，今天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去一家足球俱乐部的球场转转，到时候在了解情况之前，可能需要你多帮忙搭下话，能做到吧？” “能。” “很好，我就非常欣赏你这种专业人士。”余东峰一边从钱包里掏出2000比塞塔小费塞给对方，一边满意的点头，小黄当然是爽的一批的接过来塞进兜里。 昨天罗德里格斯给的资料里有他们卡塔公司的地址，小黄看了一下距离不算太远，三人坐上出租车很快就抵达了五公里外的卡塔公司。 看到这栋有些破旧的九层办公楼，许秀秀也不像刚出国那时候对外国的羡慕了，而是小声嘀咕了一句：“公司租这么老的办公楼，看来的确没多少钱……” “待会儿见了罗德里格斯可别这么说啊。”余东峰提醒道：“专业点，咱们今天是来谈生意的。” 在一间只有不到十平米的小办公室里见到了罗德里格斯，他还有些惊讶。 昨天见余东峰低头不语送客，他还以为这笔代理优质大理石销售的生意没戏了，但没想到今天上午就碰到了不告而来的余东峰。 “amigo（朋友），我们又见面了。”余东峰很油腻的打了个招呼，自顾自的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昨天有些抱歉，当时我在考虑一些事情忘了和你说话，结果回过神来你就走了，所以今天我特意来你这边，免得让你再跑一趟。”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余先生！”罗德里格斯明显感觉很不错，主动过来和余东峰握了手，问道：“我们公司条件很一般……不知道余先生今天专程过来，是不是想继续谈合作的事情？” “当然！要不然也不会跑这么远了。”余东峰也不啰嗦，先从包里拿出一小块优质大理石样品递给对方，这种小块样品当然也是空运发送过来的：“今天早上刚刚空运到马德里的样品，你先看看，觉得质量不错的话，咱们再谈后续合作的事情。” 虽然昨天钟白的电话给了余东峰很大的启发，但毕竟生意是他在谈，谈的也是代理销售大理石的生意，样品不过关一切都是白搭，所以他还是决定先把样品给对方看了再说下一步的内容。 “好的，我先看看。” 罗德里格斯接过来细细查看了一番，只见这块样品切割线条流畅，表面黑色纹路均匀而且没有任何凸起或者凹陷之类的现象，又用手摸了摸感受了一下表面的光滑程度，手感的确不错。 基本上，短短一分钟之内，至少从外形和颜色上来看，和他昨天在资料上看到的几乎完全一样，甚至某些细节更好。 看到罗德里格斯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余东峰也笑道：“怎么样，amigo，我没有骗人吧？这种大理石绝对符合优质标准，在你们这边一定有大把的客户有购买意愿，销路是不愁的！” “嗯，肉眼看起来是挺好的，但有些标准光靠眼睛看还不够。”显然，罗德里格斯虽然对样品的第一感受比较满意，但也知道大理石还有一些眼睛看不出来的东西，比如辐射剂量率这种，所以也显得很谨慎，并没有完全迎合余东峰的说法。 “我虽然对大理石不是很懂，但也知道客户们都对辐射剂量有一定的要求，绝对不能超过标准，否则根本卖不出去。”罗德里格斯想了想，道：“请给我一点时间，我联系专业人员过来检测一下。” 余东峰笑吟吟的点了点头，也不说话，表示同意。 随便你怎么检测，这可是钟白早就在天都做过的，绝对不可能有问题！ 罗德里格斯去打了个电话，不到二十分钟，便有一名专业人员携带着便携辐射检测仪器上门了。 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了，西班牙毕竟是发达地区，这种便携式辐射检测仪目前在华国国内还很少见，至少在天都市是没有的，所以钟白当时才找到童四方，让他借用省化工研究院的实验室做专门检测。 当然，便携式辐射检测仪的精确度自然不可能和实验室里的全套仪器相比，不过用来检测一小块样品那当然是绰绰有余的。 第四百九十七章 让他绝望 “罗德里格斯总经理，经过现场检测，这块样品大理石经过检测为0.20μsv/h，低于欧共体（欧洲共同体，即欧盟前身）的辐射剂量率要求最低上限，符合标准。”专业人员将一张一式两份的检测小卡片填好，将其中一份撕下来递给对方，同时拿到了5000比塞塔的检测费，便很快离开了。 余东峰听到这个数字还窃喜了一下，钟白告诉他这个数值越低越好，不过一般不会有什么改变，国内测出来是0.21μsv/h，这里报0.20μsv/h，估计那0.01应该是仪器误差值吧，但余东峰并不会主动提及，反正乐观其成就好。 “那么，现场检测也符合标准了。”余东峰搓了搓双手，道：“我们应该谈正事了。如果你答应我们的条件，那5000比塞塔的检测费我可以掏腰包支付。” 5000比塞塔也就是25元人民币，相当于国内一名普工一个月的工资，余东峰毫不在意的说出自己愿意掏腰包，主要是暗中表达一层意思：那就是我不差钱，同时谈好了这些都不是事儿，绝对不会让你吃亏！ 这些小细节余东峰都是下意识做出来的，并没有经过什么深思熟虑，但是却能让对方心里感觉舒服不少。 别小看这种细节，国内这时候绝大部分民营企业家都做不到这一点，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而是那种华国人自古以来的传统思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作祟，生怕因为自己做了这种事情反而被别人怀疑有诈。 但余东峰从未这么想过，相反他的经商思想一直是钟白所推崇的，就是因为这小子有一种前瞻性和大气的感觉，这是成为一个知名大企业家所必须的条件。 换句话说，无论是80年代还是21世纪，知名大企业家在创业阶段，尤其是其中跨越性转变之前，他们往往都具有这种特质。 而真的当他们打出一片天，构建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之后，这种小细节也不需要他们出手了，因为那时候的一个“小”细节，怕不是少说也得几百万美元起！ “那么，你是同意我昨天的建议了吗？”罗德里格斯内心有点小紧张，但面上极力维持看上去的稳定，问道：“我们皮塔公司在马德里有不少良好关系的合作伙伴，赊销模式只要运行一段时间，贵公司就能看到它的成效了，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 “呵呵，赊销模式，其实都是小事，我现在答应也没有什么不行。”余东峰不想扯太多不管用的，直接一步到位的提出条件，微笑道：“我想说的是，从今天的情况看来，皮塔公司的财务状况可能并没有你描述得那么理想，既然生意做得如此辛苦，那为什么我们双方不能来个更深度的合作呢？” “更深度的合作？”罗德里格斯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因为面前这个年轻的华国商人只要一笑，他就感到没啥好事儿。 果然，当余东峰抛出入股合资，并且要让白峰贸易公司占51%股份成为大股东的条件后，罗德里格斯的脸色马上变了。 一直彬彬有礼的他脸上带着怒气，提高声音道：“余先生，皮塔公司是想和贵公司平等合作，不是谈什么兼并的！这个建议我不会考虑！” “别急嘛，兄弟！”余东峰又不是没见过这种拍桌子的场面，马上把罗德里格斯往椅子上一按，道：“皮塔公司仅仅只有200万比塞塔的注册资本，现在又经营成这样，只能靠赊销模式和大理石供应商谈，我想，恐怕之前你也接触过一些其他的大理石供应商，别人应该根本都走不到我今天这个步骤，对不对？” “你……！”罗德里格斯气得手指发抖，想破口大骂余东峰两句，却怎么也骂不出口！ 没错，对方这话虽然毫不留面子的揭了自己的老底，但说的的确是实话！ 最近因为球场修缮所需的大理石量突然急剧增加导致行情上涨，原本以为这是个好机会的罗德里格斯在一周之前好不容易才接触到一位土耳其来的供应商，但连一杯咖啡都没喝完，对方一听自己提出的赊销方案便甩下脸子走人了！ 从那以后，不要说谈了，就是约人见面别人都不答应，连客户的面都见不着，你说这生意还怎么做？ 这特么的又不是2020年啥生意都可以在网上谈，现在只能面对面，否则再好的生意都没法做！ 偏偏这时候余东峰又补了一刀：“你不必坚持，我已经打听过了，一名西班牙的丁级联赛职业球员退役，手里的钱不可能很多。你的职业生涯应该是不到十年吧？在马尔韦这种小俱乐部里，平均算下来一个月薪水能有多少？20000比塞塔？我姑且就算这么多吧，十年你挣了多少？退役之后又拿到多少补偿金？建立这家公司已经耗去了你所有积蓄，现在没有什么生意还在亏损，为什么还要坚持呢？难道你想看着皮塔公司这个招牌破产倒掉吗？” “不要再说了！”罗德里格斯的声音变得有些歇斯底里起来，情绪瞬间崩溃！ 对方的反应余东峰全都看在眼里，不禁偷偷朝着翻译小黄比了个大拇指！ 这些有关俱乐部和职业球员收入的情报，全都是在出租车上小黄告诉自己的，现在拿出来一用，果然是那么回事！ 要想让对方答应不可能答应的收购条件，那就必须要把对方的现状一次性说清楚，把软肋都给他戳中，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坚持不可能让皮塔公司复生，让他绝望！ 只有罗德里格斯绝望了，他才会考虑被余东峰入股的可能性；只有揭开伤疤，告诉罗德里格斯的坚持只是徒劳，他才会选择更有希望的一条路，尽管这条路可能在选择的那一刻有些痛苦，但长痛不如短痛，这个道理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适用。 就连小黄都在旁边为余东峰的手段感到有些头皮发麻，虽然他是和余东峰一伙的，但是亲眼见证了这种商业场上的残酷，也让他这个兼职翻译感受到了做生意不是那么简单的，再小的公司老板都要承担巨大的压力啊！ 第四百九十八章 重大收获的一天 而余东峰见罗德里格斯还在苦苦挣扎，没有说出那句“同意”之前，他不在意给对方最后致命一击。 “你可以坚持，尽管希望很渺茫，但是你认为希望还在，对不对？但我要告诉你，时间不等人！这一次大理石价格暴涨的原因是因为你们国家下个月就要举办世界杯了，修缮球场所需大量优质大理石必须要在短时间内到位，否则过了这个月底，等订单都签得差不多了，你就算能找人用赊销模式弄到大理石，那些俱乐部也不会再买！”余东峰的嘴巴现在就像是一挺机关枪一样，不但火力越来越猛，射速也越来越快：“你确信，你的皮塔公司能在这个月的最后一周拿到现货，做成一笔订单吗？” “你……原来你连大理石涨价的原因都知道！”这段话终于成为了压垮罗德里格斯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痛苦，也越来越低沉：“那……那你为什么还要找我？你直接去联系俱乐部不就行了！” “我当然要找你，要不然你以为我一个黄皮肤的华国人带着大理石过来，哪怕样品再好，那些俱乐部就一定会购买我的货物？”余东峰见已经拿下罗德里格斯，也不在乎和他说实话：“所以，你需要你的人生、你的公司从低谷走出来，我需要我们代理的优质大理石能在西班牙打开市场，这就有了合作的基础，amigo！” “我保证收购股份之后，不会干涉你们公司在西班牙国内的正常运营，一切依旧由你做主！”余东峰抛出了杀手锏：“你，还是皮塔公司的总经理，一切决定也都是由你做出，公司会一天天好起来。” “那你为什么要收购股份，取得控制权？”罗德里格斯傻了，抬起头呆呆的看着余东峰。 余东峰也不说话，从桌上拿了一张白纸，唰唰唰写下几段话，正是钟白昨天在电话里提到的那几件事：1.皮塔公司原有业务绝不干涉，该怎么弄就怎么弄；2.罗德里格斯将会成为未来华国国内新机械厂的厂长，并且单独提供待遇；2.未来的白峰集团在西班牙乃至欧洲的进口业务，皮塔公司可以成为出面的白手套，相应的也会有利润提供。 “把这些话，好好翻译给他，用书面的，严谨一点，不要有任何歧义。”余东峰对小黄叮嘱道。 小黄看了看余东峰认真的神色，知道这张纸上的内容开不得玩笑，于是足足花了二十分钟才把它们笔译成严谨的西班牙文，再交给了罗德里格斯！ …… 半个小时后。 在经历了无数内心挣扎和不舍之后，罗德里格斯最终做出了同意白峰贸易公司入股51%的决定！ 说来也有点神奇，压垮罗德里格斯的最后一根稻草，并非什么了不得的条件。 而是余东峰听出了罗德里格斯还想让自己的儿子参加足球青训营，而因为公司财务窘迫拿不出钱的时候，马上毅然拍板决定以私人的名义资助他儿子100000比塞塔以确保能够参加今夏的青训营，博取一个未来成为职业球员的机会，给他儿子圆一个和罗德里格斯一样的职业球员梦的机会之后，罗德里格斯甚至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喊了一句“把合同拟出来，我现在就签字！”的话。 这种入股并购的协议，可就不是在场的几人能搞定的了。 余东峰直接让小黄联系他的人脉圈，很快找到一位当地在经济方面比较懂行的律师过来，花费了不菲的代价之后，现场拟定了一份并购协议。 等一切都弄好之后，已经是当地晚上8点了！ 但这还不够！ 因为余东峰还需要国内想办法把收购股份的钱尽快转到西班牙来，他又不得不给钟白电话请教，还有远程指挥国内的财务人员该怎么运作…… 这一天真是把人给累死了！ 但累归累，这却是有着重大收获的一天！ 不但余东峰心里很爽，钟白听到了这个消息也很爽！ 毕竟余东峰这次出国之前的任务，本来只是去希腊挖那位著名的d.d矿山公司的工程师尼科拉欧斯的，但因为计划没有变化快，钟白意外发现了优质大理石矿，后面建立加工厂，又联系出口西班牙，再到临时决定收购皮塔公司，一切的一切都是随机应变的操作！ 而这一顿操作之后的收获，也是远远出乎意料！ 虽然皮塔公司只是一家小公司，现在在西班牙国内看上去毫不起眼，甚至连一颗芝麻都算不上，但，这一次的并购，是白峰贸易公司史上第一次收购外国公司，还是一家欧洲的公司！ 它的意义很大，奠定了以后的白峰集团的海外业务的基础！ 至于罗德里格斯本人答应成为新机械厂厂长一事，反而在这几个结果中影响力是最小的。 毕竟外国人多得是，就算罗德里格斯不答应，钟白也有一万种方法找到一个白种人担任厂长，当然目前这种状况是属于搂草打兔子两不误的节奏。 “钟白，要不是你不在，我今天就决定开香槟和你一起庆祝了！”大家弄完这一切回到酒店，余东峰在电话里有点可惜的说道。 “呵，就算我不在，不是一样有人可以和你开香槟庆祝的么？”钟白倒是想起了什么，在电话里打趣道：“许秀秀就不行了？” “槽，那哪是一个概念？”余东峰感觉钟白又要给自己洗脑了。 “好歹这段时间也鞍前马后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嘛。”钟白接着调侃道：“我看呐，人家小许这么好，你就把她给收了吧，哈哈。” “滚！”余东峰没好气的回道。 “得得，不和你开玩笑了，你抓紧时间和罗德里格斯赶紧先把这第一批50立方米的优质大理石给出手了，要不然和源那边源源不断的生产，你没销路后面怎么接着卖？”钟白赶紧把话题转了回来。 “放心，明天早晨9点就开始操作！”余东峰信心满满的回答道：“好歹人罗德里格斯也是个退役的前职业球员，和很多小俱乐部很熟的。等小俱乐部把第一批货吃下了，后面的大俱乐部看到华国产的大理石质量好，价格也比什么土耳其的便宜，那还不是订单滚滚来啊？哈哈！” 第四百九十九章 拿下订单 两天后，尘埃落定。 已经完全融入白峰贸易公司的罗德里格斯，为了让自己表现得更优异一些，在第一批优质大理石的买家选择上给余东峰吃了一颗定心丸。 按照罗德里格斯的建议，销售对象选择了成功几率最高，同时也是他之前所在的老东家俱乐部——马尔韦俱乐部。 不得不说钟白这一招牛批，看到原俱乐部的老板球员亲自上门带着样品推销，俱乐部主席（也就是投资人+老板的身份）查看了样品之后，很快就同意买下这批50立方米的黑纹优质大理石用于球场修缮使用！ 通过昂贵的空运运抵的现货很快被运往马尔韦俱乐部，余东峰为了表示西班牙国内做成第一单的诚意，甚至还在罗德里格斯的建议下，定了一套马尔韦俱乐部年度主场套票！ 钱是花得不多，至少对余东峰这位现在资产已经过千万的企业家来说不算什么，但这个小小的细节，又一次赢得了对方的肯定！ 在签完合同离开的时候，余东峰才满意的拍了一下罗德里格斯的肩膀道：“没想到你们西班牙也是一个讲人情的国家啊，一套套票就能起这么大的效果，事前我是没想到的。” 罗德里格斯露出憨厚的笑容，道：“余先生，这就是你对我们西班牙国情的不了解了。对一个俱乐部的真心热爱，什么方式最有效最直接？那当然是订一套主场的年度套票了！这是铁杆球迷才会做的事情！只要让主席他明白你不仅仅是来做生意的，也是来帮助马尔韦俱乐部的，那么他才会真正去掉对你的怀疑！当然，如果以后你能抽空真的多看几场马尔韦队的主场比赛，那就更好了。” “呵呵，这个我无法保证，只看以后有没有时间了。”余东峰赶紧计划道：“那么，马尔韦俱乐部主场球场用华国进口的优质大理石做修缮这件事，相信很快就会在马德里、甚至在整个西班牙的足球俱乐部圈子里传开，那时候一定有大批的人找上门来，你们皮塔公司有得忙了！” “不，是‘我们’皮塔公司！”罗德里格斯冲着余东峰眨了眨眼，纠正了他的语病，两人同时又哈哈大笑起来。 …… 一顺百顺这句话用来形容余东峰的西班牙市场开拓之旅再为贴切不过。 因为在5月25日第一笔同马尔韦俱乐部的销售订单签订之后，仅仅不到十天时间，就有大大小小14家各级俱乐部抢着和皮塔公司签订合同！ 样品？早特么被抢光了，三块大样品，分别被西班牙三家最著名的足球俱乐部——皇家马德里、巴塞罗那和马德里竞技给弄了回去！ 这三家俱乐部签订的订单也是最大的，分别达到了250立方米、260立方米和190立方米！还不要说一些小俱乐部的订单了。 在订单签订完毕之后，压力就来到了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大理石开采加工厂这边！ 因为距离世界杯日子一天天接近的缘故，加工厂感受到了巨大的出货压力。 光这三家大俱乐部合计700立方米的订单，就需要加工厂24小时三班倒不休息上班43天才能做完！ 然而西班牙世界杯开幕式定在1982年6月13日！ 厂长龚广一显然是又兴奋又倍感压力，现在3天日产50立方米的产量已经是极限了，可就算这样，做完所有订单所需的大理石，依然要到一个多月后，而那时候世界杯的小组赛估计都要踢完了！ 于是加工厂不得不在钟白和余东峰的建议下，优先供给那些承办小组赛的俱乐部主场球场，至于大一点的举办淘汰赛的？ 您再多等两天吧！ …… 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职工父母们，一生中还从未见过孩子们有这样对待工作的态度！ “爸，这段时间我不回家了，住厂里。”小李义无反顾的对老爹说道：“这半个月拼一下，我一定要弄个青年岗位能手出来，保证我的环节100%成功切割率！”——这是属于那种从小就被当标兵的老爹教育出来的。 “妈，让姥姥别哭了，我这又不是打仗，是上工嘛！不会有事的，那机器没那么危险，当初我上操作台的时候，钟科长可是亲自表扬过我的动作最标准的！”小郑对母亲认真的说着，眼里却闪耀出了一股对技术的渴望！——这一看母亲就是个技术工。 “你们当初都说我吊儿郎当不务正业，怎么，现在厂里有突击任务我要上，反而又说这说那的？等我这半个月长班上完，组长夸我的时候，你们会就知道儿子不是个废物！”小卫气吼吼的把桌子一拍，带着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匆匆冲出了门。——很明显，这是属于那种从小在家里被批判惯了的叛逆青年，正准备找个机会证明自己呢。 这样的场景在无数的原后勤服务公司小青年身上上演着。 一个人下了决心，他可能会做出比以往更优异的成绩；而一群人下了决心，那这个集体就有可能完成以前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白峰贸易公司连续三次现金支票结清货款的行为也让龚广一不用再跑天都，而是全力在厂里抓生产。 700立方米的优质大理石订单，虽然因为量大而把出厂价降低了一些，但依然来到了550元的出厂高价！ 总共385000元的销售额，对于堂堂本地支柱国企和源市铝土矿山一年的产值来说，算不上一个大数字，但代理场长龚广一却罕见的连续两天带着厂班子去工厂给这群拼命的青年职工打气！ 甚至在其中的一天，一向不怎么和地方部门联系的龚广一还专门邀请了市工会、市团委和市w宣传部的同志们一起到一线，除了让他们现场查看大理石开采加工厂从出矿到成品的全过程，还让市里的优秀青年干部来了一个“体验青年职工一日”的特别活动，和工人们同行、同吃、同住，把这次大理石外销出口攻坚任务来了个彻彻底底的大宣传、大造势！ 市工会副主席谭敬业看着热火朝天，轰鸣不已的生产场面，不禁对身边的符可为感叹道：“老符，你们单位这批小青年我看比几十年前的先辈们打倒反动派、闹革命的时候热情还高，你是咋把他们给发动起来的？” “发动？呵呵，我符可为还没那么大本事，谭主席您是知道的，以前职工的思想动员工作就不是我这个搞生产的人主抓的。”符可为并没有把功劳揽到自个儿身上，而是谦虚的说道：“是省厅的钟科长告诉我，想要让这群小青年彻底脱胎换骨，只有给他们找到一条合适的路，让他们看到希望，才行得通！” 第五百章 特别奖金50元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原本预定42天的“专供世界杯优质大理石”生产计划，在320多名青年职工子弟的集体努力下，最终提前1天完成，只用了41天！ 不过，这41天的工作强度，放在其他矿山工人眼中，不啻于他们整整三个月的工作量，甚至还不止！ 三班倒已经是基本操作，甚至在最忙碌的时期，每台机器除了每天雷打不动的一小时维护保养停工时间之外，其余时间段都在工作！ 人累了睡觉休息之后还能顶住，毕竟都是二十出头的青年小伙，但这种高强度工作环境下，机器也有“罢工”现象出现。 矿山又不得不紧急购买了一台中型切割锯石机和一台磨光抛光机作为备用机替换，就这样，硬是把700立方米的订单给提前完成了！ 当然，成品大理石是按照三个不同的俱乐部分三次出口的，这也把白峰贸易公司上上下下给折腾得够呛，为了保持利润采取全海运，所以在中途运输时间上甚至卡到了半天的标准线上！ 搞过跨洲海运的朋友们都知道，对于动辄超过一周的远洋海运来说，精确到某半天要到什么地方，这种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 在大理石开采加工厂的厂房里，召开了一次别样的全厂职工大会。 此刻台上发言的，正是度过了如同乘坐长达一个多月过山车时间的龚广一，他没有了平时的小心谨慎，无论是语调还是肢体动作，反而显得格外激情。 “同志们，这一次的特别生产计划完成，全靠全厂上下齐心协力、不计付出、努力拼搏才能拿出这份令人满意的答卷！” “从今天开始，大理石开采加工厂放假三天，大家好好休息！机器维护什么的，等假期结束了之后再做，另外，我今天还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因为前段时间的高强度三班倒，在工资、加班补贴正常发放的情况下，经过矿山的同意，工厂将会给每一名同志在下一周上班的时候发放特别奖金50元！一次性发放到位！” 这话一出，台下的小青年们一下就骚动了起来！ 50元！一次性发放！ 这可是相当于两个月工资的特别奖金啊！ 什么时候，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职工子弟能够享受这种待遇了？ 以往，他们只不过是夏天卖卖冰棍，冬天发发劳保、铲铲暖气煤的苦逼们，一个月每人就拿着12元相当于最低正式工人50%的工资度日！ 曾几何时，他们的梦想只不过是像龚浩说的那样“我们要拿100%的工资”而已！ 而现在，不但待遇已经和矿山的正式工人们拉齐，这种一次性发放相当于两个月工资的特别奖金，矿山是从来没有发过的，从来没有！ 自己的父母，那些在矿山工作了好几十年的老职工都未曾见过，而他们这些在后勤服务公司刚混了一两年的小青年们却拿到了！ 不知道是谁把自己的安全帽猛的往上一扔，嘴里大喊着“我们能行！”的话语，几秒钟之后…… 几百顶安全帽同时飞了起来，场下的吼声此起彼伏！ 这一幕，不但把龚广一给看呆了，也把今天专门过来参会的代理场长符可为给看呆了…… 这，就是那些曾经被打上废物标签的职工子弟么？ 符可为有点头皮发麻，他愈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那就是在以后的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里，大理石开采加工厂的工位，会变成一块香饽饽！ 尽管又是更换设备、又是发放奖金，花销很大，但依靠大家的齐心协力，大理石开采加工厂就实现了纯利润31万元的好成绩！ 由此可以预见的是，全年不敢多说，这个新的加工厂至少能够实现300万元的利润！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在1982年，没有哪一个单位敢说，自己刚刚买了设备、拉齐人手，从无到有的建立一家工厂，只靠300多人就能全年实现300多万元的纯利润，平均每人全年实现利润1万元！ 而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做到了！ “老龚，明天抽个时间，咱俩上天都，到省厅去一趟……”符可为极力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激动情绪，对身边的龚广一说道。 …… 时间回到余东峰刚刚从西班牙马德里离开的日子。 在西班牙的优质大理石验货、收款工作，余东峰全权交给了罗德里格斯操作。 那名西班牙语翻译，也就是大名叫做黄文柏的“小黄”，也被余东峰给录用成了白峰贸易公司的正式员工，留在马德里工作！ 余东峰则于5月30日，便带着许秀秀离开了马德里。 不过，他并没有马上返回华国，而是转机去了意大利。 因为还有那位希腊工程师尼科拉欧斯等着他的召唤呢！ 来来回回在欧洲辗转了一个月，要不是钟白和吴小平的关系好，余东峰这延期了两次的欧洲签证怕是要在国外出问题的！ 乘坐马德里直飞雅典的班机后，余东峰又马不停蹄的乘坐火车前往希腊东北部的塞萨洛尼基市，那里正是d.d矿山公司的所在地，也是尼科拉欧斯上班的地方。 晚上匆匆休息一夜之后，余东峰第二天就直杀d.d矿山公司，想和尼科拉欧斯见个面，却吃了个闭门羹。 “华国，白峰贸易公司？” d.d矿山公司的接待人员看着面前东方面孔的一男一女，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我们公司和贵公司好像没有任何业务往来，你们今天不能进入公司。” 槽，这管理还挺严格的嘛！ 在乌克兰打听情报的时候，余东峰也没少想过办法，至少很多次都是余东峰的点子收到了奇效，见到了想见的人！ 比如那次在矿山餐厅的偶遇！ 但这一次余东峰发现那招不灵了，因为d.d矿山公司几乎是个全封闭式的环境，餐厅什么的，厂区里面有。 现在连大门都进不去，你给我说个餐厅偶遇？ “余总，咱们站在这儿也不是办法啊，他们这都下班了……”许秀秀感觉脚都站麻了，只好提醒道。 “我知道，算了……还是先回酒店，我问问钟白看有什么办法没。”余东峰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听到这话，许秀秀倒是偷偷的笑了一声。 她现在也慢慢开始明白了，余总一个人的能力也是有限的嘛，但加上远在国内的钟白科长，这两人的智慧，才是真的厉害！ 一个电话飞过去，钟白的话立刻就让余东峰想到了办法！ “东峰，你难道不知道希腊人的爱好有哪些吗？” “废话，我还不是这辈子第一次来希腊，哪儿知道这些人喜欢干啥啊！” 第五百零一章 慢跑骗回国 “东峰，你知道奥运会的发源地是哪儿吗？”钟白调侃道。 “这不废话么？当我没上过小学啊！”余东峰没好气的回道：“不就是我现在站的这个地儿嘛，希腊！” “对。希腊人当初建立奥运会的来历我就不细说了，但是奥运会有一个很有代表性的项目，就能说明希腊人的爱好。” “啥？” “马拉松。”钟白卖了半天关子终于抖露实情：“他们很喜欢这种长途奔跑的感觉，希腊人是全球最喜欢跑步运动的国家，即使你说这个d.d矿山公司搞的是全封闭管理制度，但周六周日，总会有人出来跑步的，那就是你的机会，懂了吧……” “懂。” 以余东峰的理解能力，只要给出关键提示，他一旦立刻行动起来效率是极高的。 而且正好的是，明天就是周六！ …… d.d矿山公司的尼科拉欧斯工程师穿上自己的慢跑鞋，准备趁着今天的阳光去海边慢跑一个上午。 这是他每周雷打不动的行程之一，除非发生暴雨、狂风之类无法户外运动的天气，否则他都会沿着爱琴海边的公路，跑上一个半程马拉松，以缓解在公司工作的巨大压力。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尼科拉欧斯吃完一个海鲜三明治之后便开始了自己的慢跑。 慢跑的人不多，很多都是熟面孔，尼科拉欧斯甚至都懒得和他们打招呼——因为在跑半程马拉松的过程中，随意讲话会导致呼吸调整不均匀，那样会显得很不专业的。 但跑了不到两公里之后，尼科拉欧斯便发现了两个陌生的东方面孔。 是一男一女两个黄皮肤的年轻人，穿着一身崭新的运动服，甚至连运动鞋都看得出是新买的，也在自己前面慢跑。 “什么时候塞萨洛尼基居然有东方人来这儿跑步了？”尼科拉欧斯不禁腹诽道。 他想超越这两人，但这两人却占据了公路右侧大部分的面积，而这条公路上时不时又有汽车开过的情况下，尼科拉欧斯一直严格遵守着半程马拉松的规矩，不乱抢道超越，可这样一直跟在两个不专业人士的后面，也很不爽啊！ 终于在又跟了500米之后，尼科拉欧斯忍不住喊道：“喂，前面的两个爱好者，你们让一让！” 这句话是用希腊语喊的，对方没有反应，估计是听不懂。 于是尼科拉欧斯又用英语喊了一遍，毕竟对他这种受过高等教育的工程师来说，英语简直是小菜一碟。 终于，一男一女停下了脚步，没有让路却转头奇怪的看着他。 女的开口问道：“请问您是尼科拉欧斯先生吗？” “我是。你们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尼科拉欧斯本来不想理会他们直接跑过去的，但听到这个问题还是因为好奇心停下了脚步。 女的没有搭话，而那个男青年则带着笑容伸出了右手，用撇脚的英语说道：“可算是见到你了，尼科拉欧斯工程师，我叫余东峰，来自华国。” 没错，这一男一女正是从一大早就在这条沿海公路上守株待兔的余东峰和许秀秀！ 而这句自我介绍的英语，则是昨天晚上许秀秀“孜孜不倦”的培训效果，当然，这一句就足够了，总不能指望初中都没有毕业的余总一个晚上就能达到流利对话的效果吧？ “余……东峰？华国？”尼科拉欧斯愣住了。 但余东峰还是用力的握住了对方的手：“不介意的话，我们去附近喝个咖啡，给我半个小时时间，我会告诉你一个伟大的计划！” …… 说服尼科拉欧斯的过程并没有余东峰想象中的那么困难，甚至可以说，比“归化”md的布拉德利更简单。 提出了待遇不但不变，还可以在工作满一年后增加机械厂的技术股权，待遇问题本就不是这类热爱技术的工程师所最看重的。 他们最看重的还是技术本身！ 因为希腊和苏国乌克兰之间的距离很远，加之又分别是对立的北约和华约两大阵营，互相获取对方的工业领域发展情报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但是当余东峰详细的给尼科拉欧斯讲解到，在过去的几个月时间里，一位华国青年工业人用自己独特的思路设计出dwx单体液压支柱系列产品，在苏国乌克兰加工生产，并且在顿巴斯煤田的诸多地下煤矿矿山成功运用、又在华国的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现场比试中击败了傲慢的md人，从而大获成功的故事之后，这名希腊矿山机械设备生产工程师已经饥渴难耐了！ “我是曾经在前段时间听说md的自动钻爆系统加大了在欧洲的推广力度，却没想到是因为在远东的华国市场受挫？”尼科拉欧斯不敢相信的问道：“你们的设计有这么厉害，能够击败md人？” “当然，当初比试的结果书上，双方签字都还在，你若是不信，可以去华国现场看看。”余东峰故意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回答道。 对这种搞技术的，你越是把他觉得牛逼的技术在嘴里说得很稀松平常，他就越吃这一套，估计这个尼科拉欧斯也不例外。 果然，尼科拉欧斯马上严肃的说道：“除非你愿意把dwx单体液压支柱的设计图给我看，否则我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嘿嘿，就知道你最后要走到这一步来。 设计图余东峰可是随身携带的，甚至在搞大理石之前，这玩意儿都已经在他包里准备好久了，吃了快一个月的灰，现在总算是轮到它发光发热的时候了。 “呐，东西就在这儿，你自己看。”余东峰不慌不忙的将几幅主要设计图拿给对方，笑道：“你在这里看不完，拿回你们公司看，都可以的。” “你就不怕我把这个给偷走了？”尼科拉欧斯听到这里很惊讶，都觉得余东峰是不是智商有问题。 但余东峰可不是傻子，因为钟白早就告诉过他，光把这几幅主要设计图拿到，没有内部的立面、剖面设计图的细节，就算尼科拉欧斯能力再强…… 想要补齐一整套能够用于施工的完整设计出来，起码也得一年时间！ “你尽管看，反正核心的那几张图，嘿嘿……”余东峰又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雇佣合同，道：“除非你在上面签字，否则你永远猜不到它的精妙设计。” 于是，仅仅凭借几张设计图，尼科拉欧斯就这样被余东峰“骗”回了国！ 第五百零二章 真不考虑贷款? 当地时间1982年6月13日，西班牙世界杯揭幕战由阿根廷男足迎战比利时男足，按期在巴塞罗那俱乐部的主场——诺坎普球场揭开了序幕。 全球大多数发达国家都对这场足球盛会进行了全程直播，而当时这方面还不怎么发达的华国国内却看不到。 不过，即使没有画面，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几乎每一个承办比赛的俱乐部主场都用上来自华国产的优质大理石，用于栏杆、房间、外壁等诸多位置的装饰。 尽管华国男子足球队一直要到2002年才第一次闯入世界杯，但可以说从1982年的优质大理石开始，世界杯里其实就有了华国工业人的影子！ 这批来自华国的精美优质大理石乘着世界杯的东风，开始慢慢被欧洲各国熟知。 很快，如同雪片一般的订单蜂拥而至，挤爆了皮塔公司的收件箱！ 罗德里格斯也不再是以前那个穷困潦倒的小老板了，现在仅仅靠白峰贸易集团给他的代理费，就让自己的身家从以前的200万比塞塔翻了一番，变成了400万比塞塔，也就是净利润10万元人民币！ 这一波的丰收，不仅仅是皮塔公司的，甚至他们还是收入最少的，毕竟处于整个销售链的最末端。 更上游的白峰贸易公司、以及生产商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大理石开采加工厂，分别在两个多月内实现了净利润45万和55万元！ 对于矿山方面来说，这是一次无比大胆的尝试，毕竟整个计划从提出到实施，也不过就是短短一个多星期，随后就铆足马力生产，直至交出55万元净利润的完美答卷。 而45万元净利润的成绩单，对于近期白峰贸易公司的收入来源也做了一个很好的补充。 1982年全年，余东峰给自己原本定下的计划是挣到200万。 但这个目标在当初dwx单体液压支柱销售合同签订的时候，基本就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后面多赚的任何一分钱，都是加速白峰集团成立的一块墙砖！ “余总，这是财务上对下半年预期实现利润的预测报告，按照目前我们公司代理出口优质大理石的销售趋势来看，下半年这一领域有望实现净利润150万，全年总计利润200万！”已经身兼翻译和秘书的许秀秀递上了报告，又接着汇报道：“原来的dwx单体液压支柱委托生产、代理销售计划，目前已经接近尾声，和源市矿山那边只有最后一笔70万的尾款未结了，如果到时候结算完毕的话，整个计划净利润和预定的240万差不多，扣除掉之前购买的固定资产40万，全年公司初步粗估的总利润总值为400万元。” 许秀秀所说的固定资产，指的正是那台西德原装进口的quantum轿车，这玩意儿可没放在余东峰私人名下，而是作为公司的固定资产入账。 “嗯，辛苦大家了，你晚上带着财务部门的同志们去外面吃顿好的，明天回来报销。”余东峰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对许秀秀吩咐道。 “您不和大家一起吗？姜副总今天晚上也要去呢。”许秀秀问道。 “不了，我晚上还有安排，就这样吧。” 余东峰挥了挥手，许秀秀很懂事的转身离开，把办公室的门给他带上了。 上面的数字，换成任何一家成立不到一年的国内民营企业，成绩都是骄人的。 但余东峰并没有骄傲，反而有些不能松懈的劲头。 因为毕竟白峰集团成立的500万元的注册资本是个硬门槛，开不得玩笑。 早一天凑到500万，就可以早一天把白峰集团成立起来，真正从一家贸易公司走上商业集团的发展之路！ 剩下这100万从哪里搞，对于余东峰来说是个头疼的问题，所以他准备去请教请教钟白。 炎热的夏季，再吃火锅恐怕不合适，余东峰看了看表，不知不觉已经7点钟了，等自己见到钟白怕是要到8点以后了，想了想，干脆去河边吃点河鲜比较好。 天都小龙虾其实在整个天河省内算是比较有名的小吃了，虽然现在还没有2020年的麻辣小龙虾那么火爆全国，但其实放眼望去，河边的爆炒小龙虾也有不下十家。 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爱吃夜宵的天都人慢慢习惯了三五好友在外面聚，而等钟白匆匆赶来看到余东峰居然今天请自己吃的是爆炒小龙虾的时候，不禁笑道：“你现在也喜欢在外面吃夜宵了？” “夜什么宵？我晚饭都没吃呢，你不也一样么？”余东峰指了指小桌板上的炸花生，示意钟白可以先吃点，又语带双关的说道：“这小龙虾迟迟上不了，真是把人给馋死，好歹吃点花生米充饥才行。” “咋了，花生米个头虽然小，多吃点不也能饱吗？小龙虾点了迟早要上，还在乎多等这么会儿？”很明显，钟白也听出了余东峰话外的意思：“你是在说白峰集团成立资金缺口的问题么，还差着多少？” 余东峰望着平静的河面，吐出一个数字：“100万。下半年如果没有新项目，上哪挣这100万去？” “真不考虑贷款？”钟白淡淡的问了一句。 “现在公司的命脉都系于代理出口优质大理石上面，但世界杯结束后销量有点小幅下滑。”余东峰摇摇头，冷静的分析道：“虽然从长远来看我认同你的说法，那就是欧洲的优质大理石市场依旧会慢慢扩大，但下半年的具体趋势，谁也说不准。我可不想刚刚成立白峰集团就碰上大理石进口跌价，如果再贷款的话，到时候利息压力大就难做了。” 其实代理皮尔·卡丹和其他服装的利润一年也有个几十万，但随着公司规模扩大，尤其是招入了四名外国工程师，他们不菲的薪水在新机械厂还没有开建之前是一直要支付的，服装代理这块的利润就用来维持公司正常运转了，所以这块余东峰压根就没提过。 而500万资本注册白峰集团只是一个开始，后续的新机械厂成本经过钟白估算，起码得准备1000万，就算把500万注册资本抽注其中，也需要在新机械厂所在地贷款500万才能开始运转。 也就是说，其实余东峰早就已经做好了贷款500万的打算，但现在若是让他多贷款100万，这个数字看似不大，但他感觉已经超过了临界值，风险已经不成比例了。 “或许，这100万的缺口是该考虑一下其他路子了。”钟白突然神秘的一笑，道：“比如……地方主动拨款支持。” 第五百零三章 这事和处对象一样 “说说，这玩意儿怎么操作？”余东峰眼睛一亮，问道。 钟白却没有直接回答余东峰的问题，而是突然问道：“前段时间你去华北几个地方考察选址的事儿，现在有几个意向城市？” 在优质大理石代理出口进入正轨之后，余东峰前段时间也稍微闲下来了一点，于是便启动了新机械厂选址考察的行程。 因为钟白那段时间正好也有去西南地区开会的安排，正好也是在渝都，而西南和华北两个区域正好也是之前他和余东峰商量的主要候选地，所以两人索性就分别考察了一番。 钟白这边，渝都现在的工业发展和引资环境和他预料的差不多，优势有、劣势也存在，基本上算是一个很稳定的存在。 而余东峰这边的考察情况，因为两人最近一直没见面也就没谈到过这事儿，所以余东峰细细说道：“去了豫省、鲁省和冀省一共五个城市，就是之前你给我的那个名单，跑了一下基本都和预料的差不多，它们都没有国家级工业开发区，地方上的支持政策也大差不差的，反正就是那一套什么土地使用转让金全免啊、承诺铺设新公路到厂区、税收减免三年之类的……” “嗯，那就是说，其实不管华北还是西南，两个区域都可以备选，也都可以不备选。”钟白淡淡的来了一句。 “咋了，莫非还有第三个地方适合的？”余东峰有点糊涂了，但想着刚才对方说那句“地方主动拨款支持”，渐渐有些明白了：“莫非……你真觉得在和源市办这个新机械厂合适？” “符可为昨天又到厅里来来一趟，还在继续争取新机械厂落地和源市的可能性，我听他的口气，和源市zf这边还愿意做出一些力度更大的支持动作。”钟白沉思片刻道：“不管以前那位倪市长为了让机械厂落户和源说过些什么、做过些什么，但最近和源市zf是真有意愿让机械厂放在他们那儿，毕竟大理石开采加工厂的成功，地方zf是看在眼力的，要不然符可为这次提前转正的情况也不可能发生。” “嗯，有道理。”听到符可为又来了一趟，脑子已经转过弯的余东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其实一开始钟白对和源市作为选址地并不感冒，那会儿还没有考察西南和东北两个地点，加上和源市本地的区位优势不明显，无论交通和工人来源都不算拔尖的，另外就是倪杰副市长的一些急于求成的操作，让他觉得对方只是为了一个引资的嘘头而不是真正深思熟虑的结果。 但最近发生的几件事情慢慢让钟白有所改观。 随着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原场长章南风违法定罪入狱后，原本按照组织规定，代理场长符可为的转正最快也要等到四季度初，也就是十月份的时候，和源市zf才会召开相关会议通过他的任命。 让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扭亏为盈，那是地方+省厅+工业部几方出力的结果，符可为在其中并没有多大功劳，充其量只是个做得不错的救火队员而已。 但由于大理石加工厂这两月的异军突起，成功的又给符可为增加了额外的好评价，和源市zf提前两个多月给省工业厅发去了征求意见函，在得到回复之后马上就召开会议给符可为转了正。 而这个事情明显就反映出了一些不寻常的信号！ “所以，在铝土矿山重新增产，不再成为地方财政包袱的时候，和源市zf当然有部分资金可以腾出手来支持一家新成立的企业嘛——比如某新机械厂。”钟白这才把整个分析的结论托出。 “那什么时候启动？”听到这个利好的余东峰明显动心了：“需要我去和源一趟吗？” 钟白沉思片刻后道：“去是肯定要去的，但不是你一个人，否则就显得我们太主动了，这事和处对象一样，一方过于主动往往会处于不利位置，在这之前你还需要带上另外一个人，做一些去其他地方的考察工作，放出风声影响和源那边的感受。” “带上……罗德里格斯？”余东峰一下就恍然大悟了。 “没错。”钟白露出了微笑，点头道。 “行啊你小子，还用处对象来打比方，搞得你在这方面多能耐似的！”这件事情有了方向，余东峰也轻松起来，和钟白开起了玩笑：“我说，最近你去找楚娟没？好像很久都没听你提起她了啊？” “这事儿以后有空了再说。” 钟白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正好看到爆炒小龙虾上桌，便岔开话题：“来来，赶紧趁热吃，我肚子都饿得不行了……” …… 一转眼时间过得很快，8月底的天都虽然还很炎热，但早晚已经开始慢慢凉快了。 “小婷，东西收拾好了没有？”钟白敲了敲妹妹的卧室门，问了一句。 “快了，哥！在等我五分钟！” “有些衣服就不带了，咱去京城买新的啊。” “嗳。” 看了看表，已经9点15了，距离火车开车还有一个半小时，但钟白向来喜欢提前，不把时间搞得紧巴巴的，于是又检查了一遍自己带的资料和一小包土特产。 不一会儿钟婷也收拾好了，一个大背包+一个余东峰送的拉杆包，这玩意儿还挺少见的，是罗德里格斯从西班牙带回来的外国货，看上去倒很时髦的样子。 “爸、妈，那我们走了啊，到了京城安顿下来之后，再给你们打电话。”看着皱纹深深的二老站在门口依依不舍的模样，钟白劝道：“不要整得那么难过嘛，现在交通发达、通讯方便，有什么事情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妈，你炖的那锅鸡，中午就和爸一块儿吃好了。” “小白，路上你可得把小婷照顾好啊！”见唐翠华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还是父亲钟大生硬生生憋出来一句话。 “哎，知道了！” 钟婷的高考成绩在一个月前就下来了，卷面成绩是632分，但因为参加了全国中学生科技竞赛进入决赛，最后拿了个二等奖又得了10分的加分，一共642分，如愿以偿的考入了华国最好的理工科综合大学——华清大学！ 第五百零四章 送妹上京 其实，钟婷这次高考也算是超水平发挥了，632的高分即使不需要那10分的额外加分，也足够拿到华清大学的通知书。 但钟白当时还是考虑保险起见，亲手给妹妹弄了一份有关机械的小发明出来，就凭借这个，钟婷一路过关斩将，成功进入决赛！ 而且这玩意儿还带来了一个额外的效果，那就是帮钟婷选好了专业。 其实一开始兄妹俩定下的目标只是华清大学的工业类专业，但具体哪一个还没有决定好，而在这种事情上，钟白一贯保持不干涉钟婷的个人意愿，完全尊重她自己的选择，把小姑娘有一段时间还弄得有些选择困难。 最后正是通过参加这次的全国中学生科技竞赛，钟婷发现自己对机械很有兴趣，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机械专业，钟白当然也是举双手支持。 因为最近新机械厂筹备和白峰集团建立的事情，钟白最近很忙，本来说是父亲钟大生送钟婷上京城的，但正好这一次因为工业部下发通知，讨论有关中外合资工厂建立的有关事宜召开会议，要求天河省工业厅派出相关人员上京，钟白作为核心人员之一也要参会，就顺便送妹妹钟婷一程，也算是行了个方便。 当然，如果是自己私人出钱，钟白宁愿坐飞机，那样更快，但因为同为参会的吕旭东、傅冲山两位领导都是坐火车，钟白也就不好再搞什么特殊化，索性也就坐火车了。 而办公室副主任林若风听说钟白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送他妹妹去京城华清大学报道，也就很贴心的让单位多给他弄了一张卧铺票，反正这年头公费多一个人的票也不是什么大事，抽个时间把以前上京没用完的交通费给报一报就补上了。 至于钟白带的那份土特产，是给老师袁建国的，毕竟妹妹这10分的加分是老师帮忙给联系到的机会。 至于说其他部里的领导，比如马应生、齐修这些自己不送土特产的原因是厅里早就准备好了，自然有陪同人员带着送去，钟白就不用操那份心了。 82年的特快列车还没有2020年的普快速度快，从天都到京城足足坐了30个小时，兄妹俩才在第二天下午抵达了京城西火车站。 因为明天才开始正式报名，钟白打了个出租车带着钟婷在工业部招待所开两个房间住下，顺便又吃了个晚饭之后，看看时间差不多，便带着土特产和钟婷，一块去袁建国家中拜访。 “袁老师，好久没见到您了，这是我妹妹钟婷。”钟白一进门就满脸笑容的把土特产放下，给对方介绍道：“明天就是她去华清大学报道的日子，要不是您的帮忙舍妹也没机会去华清大学念书，所以我今天专门带她过来感谢您。” “嗨呀小钟，你也太客气了！”袁建国一边招呼爱人把钟白手里的土特产接下，一边把兄妹俩迎进客厅：“考大学这事主要还是靠自己，我那点小忙微不足道……” 钟婷这还是第一次被钟白带到别人家中，见平时厉害的哥哥见到袁建国一口一个“老师”，而且还满脸恭谦的样子，不禁对这位四十多岁的老教授有些惧怕，悄悄的把自己挪到了沙发一角。 接下来又闲聊了几句，袁建国问了问钟婷具体每个科目的成绩之后，钟白便给老师打了个眼色，示意还有话单独和他说。 于是袁建国便招呼爱人给钟婷削水果，自己则带着钟白去了书房。 “昨天你在电话上说，这次上京到部里开会来着？”袁建国先打开了话匣子。 “半个月前我也给您打电话提起过。”钟白开始回忆：“原本由白峰贸易公司单独出资建立的新机械厂，现在已经有了国外的合作资方，最近国外那边的人也已经来国内考察过一段时间了，基本上有了眉目。” “嗯，我倒是有点好奇，这个事情你从一开始坚持必须全部华资，到后面同意白峰贸易公司报给工业部要成立华外合资机械厂，中间你是怎么转变思路的？说说看。”毕竟袁建国还是很敏锐的，当时在这一块察觉到了钟白的改变后，这个疑问一直在他心中，今天正好钟白到他家里，可以当面问问。 钟白当然不会把面子上是华外合资，但实际上还是白峰贸易公司牢牢把握公司主导权的事实告诉他，不过有些情况不给老师汇报一下，也是糊弄不过去的，便道。 “很简单，外资建厂目前在国内很吃香，各地都推出了引进外资、合资企业的优惠政策，力度还不小，对于一家做新产品的机械厂，刚刚起步的时候这些优惠政策还是很重要的。新产品虽然目前看起来市场很大、也不愁销路，但袁老师您也知道，上回在和源的时候，部里就透露过有很多部属大国企也想来分这块蛋糕的想法。” “拼资金，拼规模化生产，小小的民营企业纯靠自己的现金流是竞争不过的，但是有了外资注入之后，至少把风险稀释了许多，这是其一。” “其二，据我所知，白峰贸易公司以后也不仅仅满足于只在矿山设备生产领域开展业务，小余还有很远大的目标，这只是个开始，以后若是做大做强了，现在有外资合作方，对打通外国市场，特别是欧洲市场也有很大的帮助。”这个也是钟白一直以来的思路，他继续说道：“我以前也给您说过，dwx单体液压支柱是白峰贸易公司在瑞士专利局注册过的公司专利，目前全球仅限于苏国乌克兰境内使用，咱们华国就不提，但欧洲市场是没有开放的，这一块以后不会出现竞争者，那么如何打开欧洲市场就成了一个现实问题，而提前找到西班牙的合作资方是很有利的，因为西班牙也算是一个欧共体的工业大国、机械大国。” “唔……没想到合资这个事情背后还牵涉到这么多想法，看来是我把它想得太简单了。”袁建国本来还有些问题要问，但他发现自己还没有问出口，钟白就已经把他的种种疑惑给提前解答了，于是抽了一口烟，有些佩服的说道。 “老师您谦虚了。我知道，您是担心合资以后，dwx单体液压支柱这个核心技术有可能被外国人掌握在手里对吧？其实这种可能性完全不存在。”钟白微笑道：“至少在短时间内，外国相关有研发相似产品能力的工程师，都已经被挖到国内了。” “啊？还能这样？”袁建国这下是真的吃惊了。 第五百零五章 建立奖学金 钟白点头道：“是。其实放在整个矿山工业设备领域来看，支护设备只是很小的一个领域，从事相关生产研究的人员并不多，上次在和源市您见到过的两位法国工程师，他们已经在白峰贸易公司就职了；而当时和咱们比试的那位md工程师布拉德利也在两个多月前加入了白峰贸易公司，另外……前不久小余还去希腊，把一家名叫d.d矿山公司的头号工程师尼科拉欧斯也带回了天都，现在也在上班呢。” 你以为搞这玩意儿的人和码农一样多嘛？不存在的！ 小众领域、小众产品，稀少的人员，我全部给你弄过来，你就算再厉害，想把我这个技术吃透，没有个一年半载那是不可能滴！ 什么叫做以抢代ban，这不就是吗？ “厉害，厉害！没想到你们年轻人居然能考虑得这么长远！”见白峰贸易公司早就把这些工作做在了前面，袁建国内心最后那一丝担心也就随风而去了：“对了，你家小妹怎么想着读机械专业，这可很不寻常啊！是你以身作则劝她的吗？” “这个还真不是……说来当初让父母他们从老家搬到天都来，就是为了让小婷以后能考个好大学。我当时和她说目标一定要放长远一点，建议考华清大学，但真没给她限定专业。”钟白笑道：“说到这个，小婷选机械专业还有老师您的原因呢！” 袁建国楞了一下：“我的原因？” 钟白赶紧把钟婷因为参加全国中学生科技竞赛而对机械专业产生浓厚兴趣的事儿告诉给了袁建国，弄得他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这么说，我现在不但是你的老师，也是你妹妹的老师了？”袁建国乐道。 “那敢情好！要是袁老师以后有空指导一下舍妹，那真是她一辈子的福气！”钟白赶紧把这个事儿给接下来，好像生怕袁建国反悔一样。 一顿大笑之后，袁建国的脸色变得认真起来：“说起来，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我想问你吧，又觉得是不是说出口之后你会觉得别扭……” “老师您有啥问题尽管问就是，咋可能别扭？” 袁建国犹豫了片刻才说道：“小钟，你本事不小，脑子又很活络，为啥偏偏找我这么没啥名气的工业研究院副教授当老师？你知不知道，这几个月因为你在天河省的工作很优秀，很多以前我不认识的人和领导都来找我打听你的情况，弄得我也不知道该咋说，反正……我就是有点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那是因为你在后面的二十年里就像是坐火箭一样，在工业科研领域一路取得各种成果，直至被评为院士啊！ 毕竟是自己前世的金大腿，现在不抱你，难道我还去抱那些不认识的大佬么？ 但钟白嘴巴上可不敢这么说，只是谨慎的回答道：“可能是因为我以前看了您不少论文和著作，很是认同您的理念吧。您曾经在不止一片论文里表达过，华国要走上工业复兴，就一定要建立自己的工业人才队伍、打造自己的工业技术、建立一批国产工业企业，并且把它们做大做强，这也是我一直努力的目标，尽管我现在还只是个小小的科长，但万事始于足下，只要一步一步认真做，没有啥不可能的。” “是吗？但你知不知道，我的理念以前是被领导批评过的，还不止一位！”对这个话题袁建国显然产生了共鸣：“几十年前赶英超m的惨痛经验还历历在目，现在上面不都是秉持着向西方发达国家虚心学习，慢慢将我们华国工业的基础打好么？可能是因为我以前也有颗年少轻狂的心吧……” “老师，这和上面的指导思想并不矛盾。”钟白认真的解释道：“我们华国是一个人口大国，虽然现在还不能称之为工业强国，但以历史辩证唯物主义的发展角度来看，以后我们始终会和欧m那些强国成为竞争对手，所以早一天树立这种迟早和他们有一战的思想，我个人觉得并没有什么问题。” 是啊，现在看起来形势是还不错，不管是rb还是md，对华国的技术支援力度很大，也的确摆出了一副要帮助咱们的样子。 但眼前的袁建国肯定不知道，在六年后西方国家对华国进行了一波严厉的经济制裁+经济封锁后，华国才发现这些所谓“友好”的西方国家，一直都在以那套意识形态眼光来看华国，本质上，他们只是想把华国培养成和印度一样的那种商品倾销市场，一个全球最大的廉价劳动力来源，永远做着底端代工环节，让他们躺在顶层吸我们的血！ 中华民族自强不息的勤劳是刻在骨子里的，我们想和世界各国做朋友，大家一起通过自己的努力走向富强，但绝不是成为这些西方国家的马仔！ 因为在华国人基因里，就没有这种可能性存在！ 不能因为过去的近代一百年华国曾经黯淡过，我们就甘于屈居人下；相反，那段耻辱的历史更是让华国人明白了一个道理——落后就要挨打！ 所以，在和袁建国聊完妹妹的事儿之后，钟白又把他最近和余东峰商量的一件事情提了出来，而这也是他今天晚上拜会袁建国的主要目的之一。 钟白道：“对了老师，这边我还需要您帮我一个小小的忙。” “什么忙？” 钟白马上将这个想法告诉对方：“是这样的，白峰贸易公司的小余说，他想以集团的名义建立一个奖学金，专门用于支持华清大学工业相关专业的优秀学生，尤其是那些农村出身条件不好的。但他没有相关渠道，想让老师帮忙联系一下。” “哦？建立奖学金！这是大好事啊！”袁建国楞了一下脸上就露出了笑容：“不过他咋托你找到我了？还有，他为啥突然想起这出？” 钟白就知道袁建国要问这个，赶紧解释道：“小余他的公司最近不是效益不错嘛，他听说我妹妹考上了华清大学之后找到我，说是现在他也知道工业人才的重要性，建立奖学金不但能够鼓励更多的人学工业相关专业，还能建立起一种良好的竞争，从这些人才里选拔出一些更优秀的寒门学子，用奖学金支持他们全力投入学习，以后更有机会报效国家！不知道小余上次在和源和您提过没有，他这辈子就读了个初中，还没毕业，以前年轻他还不觉得，现在自己做生意就知道读书的重要性了，所以……也算是他变向的圆了没有好好读书的梦吧。” “不错，不错！”袁建国听完钟白的来龙去脉后频频点头：“没看出来小余还是这么一个有爱国心、关心国家工业人才培养的企业家！我袁建国虽然只是个副教授，但是也有同学在华清大学混得不错的，喏，你等等啊……” 袁建国撂下半句没说完的话就转身去翻自己的通讯本，找了几页之后指着上面一个名字，对钟白笑道：“呐，这位毕英华就是我以前的同学，现在在华清大学担任教务处副主任一职，虽然官不大，但平时也能接触到他们学校的领导，我明天就和他联系联系，把你说这个事儿给他提一提，如果他那边觉得可行，我后续再和你联系。” “那就谢谢老师了！”钟白一听有戏，马上点头道。 原本以为这事儿找袁建国可能还要绕几个圈子才能接触到华清大学的人，但没想到对方有这么个私人关系，那就再方便不过了！ 而钟白这番话虽然小小的把余东峰给黑了一把，但真正这个点子的来源还是他自己。 当然，客观上给国家培养人才是没说错的，但随着这个“白峰奖学金”建立起来，资助一些优秀的贫困学生，这些学生毕业之后就可以成为未来白峰集团一个重要人才的来源地！ 第五百零六章 初步先拿出一万元 华清大学的优秀不必说，是个华国人都清楚。 不管在哪个年代华清大学毕业生都是抢手货，80年代更是大把的zf部门和大型国企提供就业机会给他们，身为华清大学的毕业生，这年头若是找不到工作那肯定是个大笑话。 但，这并不代表华清大学的毕业生就只会选择进入zf部门和大型国企，而没有其他选择了。 这一次新机械厂找工程师的弯弯绕也让钟白提前把培养科研人才纳入了计划中，而培养正规人才最有效的方式，莫过于从好大学的相关专业里挑选好苗子了。 在白峰集团尚未成立、还没打出名气之前，想要靠其自身吸引优秀大学毕业生难如登天，就好比在这年头还没有出名的比尔·盖茨，他连自己都还是个读书的学生，windows系统连个影儿都没有的情况下，你说他光凭一张嘴就让md那些优秀理工科毕业生加入微软公司，这可能吗？ 所以钟白不得不使用曲线救国的方法，先建立白峰奖学金资助那些家境不好的贫寒学子，同时也算变相的长线宣传集团名声，等四年下来第一批资助学生毕业的那时候效果也就慢慢开始凸显了。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即使奖学金资助出的优秀学子将来不加入白峰集团，但为华国培养了实打实的工业人才，这归根结底是件大好事。 钟白从来没有忘记，在以前的那个时空里，其实在80-90年代有大批的优秀学子远渡重洋，去md留学最终留在了那里。 你不能说这些学子们崇洋媚外，没有选择报效祖国，因为当时整个华国工业领域的就业就如同死水一滩，并没有多少选择，待遇虽然看上去还可以，但远远未到可以和md、rb这些工业强国相提并论的阶段。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们无法从某个单独事例中得出这个人是爱国还是不爱国的，但根据一份调查报告显示，从80年代中期往后，尤其是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时候，随着西方国家对华国的经济制裁、贸易封锁愈演愈烈，起码有超过30%的海外留学生最终没有选择返回祖国！ 这不得不说是华国当年在80年代工业发展为何缓慢的原因之一，而钟白重生之后其实一直很想改变这个事实。 不过，在自己没钱没地位没有话语权的时候提这个，那肯定是连水花都冒不起一个的，但随着白峰贸易公司发展壮大，白峰集团即将成立的时候设置华清大学白峰奖学金，已经具有现实的可操作性了。 “那……小余今年打算拿出多少公益资金来做这个奖学金？”见钟白低头沉思不语，袁建国试探性的问道：“5000元？” 这个5000元也不是他随口一说，而是有根据的猜测。 因为从81年开始，除了华清大学传统的奖励体系之外，也有一些热心的海外华人企业家以个人名义设置了奖学金，比如马来西亚华人设置的某个人名义奖学金全年总额为6000元，结合当年的物价水平（这差不多相当于2020年60万），这已经是相当高的了。 国内确实没有先例，一来是因为当年国内企业和个人基本还树立资助奖学金意识，二来华清大学毕竟也是一流学府，不是说随随便便来个阿猫阿狗说要给钱设立奖学金就能设立的。 但钟白的回答让袁建国再度吃惊了，只见他很淡定的回答道：“5000元肯定不够，初步想法是82年先拿出1万元，毕竟今年只有半年不到的时间了，明年追加为2万元，后续提升的幅度要视企业发展的情况而定，但基调是只会上升不会下降，争取把白峰奖学金做成一个有名气的奖学金品牌。” 听到这儿袁建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鬼鬼！什么叫做“今年只有半年不到的时间所以初步先拿出1万元”？ “小余他的公司……能负担起这么大一笔开支么？而且这还是没有任何回报的开支！”袁建国开始觉得是不是年轻企业家有点好大喜功了：“不要为了嘘头搞奖学金啊！要是只想弄个新闻，大可不必这样！” “呃，老师您误会了，这不是搞什么嘘头，是实打实的资助。”钟白觉得有必要给袁建国透露一下白峰贸易公司目前的实际情况：“目前小余的公司已经初步实现上半年纯利润超过200万元，他拿出不到1%的利润来做这种长线项目，我觉得应该能负担得起。” “超过200万元了？那还行。”袁建国听到这个数字心里才安定了不少：“对了，我刚才听你说，这个奖学金要以集团名义来做，集团名义又是什么意思？” 钟白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给老师介绍成立白峰集团的事儿，于是便粗略的解释了一通：“……正式成立后的白峰集团未来要跨行业多方位发展，以生产实业为主，跳出只做代理贸易的舒适圈，把眼光放长远，不在意当前得失。毕竟，我们华国是一个贸易大国，更是一个生产大国嘛。” 这个解释对于2020年的华国工业投资人来说，只能算是一个基本概念，因为人人皆知。 但对于82年的袁建国来说，这个理念无异于一个全新的发展思路，让他们这代只知道闷头搞科学的工业科研者们看到了一条不一样的华国本土民营企业发展的新路子！ “贸易多赚钱，现在成立集团，转头来做生产企业，怎么看都有些傻啊……”袁建国正想吐槽，不过想想无论是眼前的钟白，还是之前见过的余东峰，他们说话做事的态度中总有一种自己看不懂的坚持，便收回了之后的话，想了想说道：“不过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么就要好好的做下去！我已经明白你和小余的想法了，明天你先带你妹妹去报道，这两天有空的话，我陪你一块去见毕英华副主任。” 钟白马上对袁建国表示感谢，毕竟只打一个电话和带着人亲自上门拜见这两者的差别还是很明显的，虽说搞奖学金这事儿他事前也想过不被批准的可能性，但随着袁建国提出一块去华清大学的建议之后，这个可能性基本也就不存在了。 第五百零七章 遇到故人了 1982年的华清校园，虽然基建肯定赶不上2020年，但它那自带光环股传承气质是始终未变过的。 来到这令人熟悉的华清园，钟白内心唏嘘万千。 这一世，虽然未能成为华清学子，但好歹它始终也是自己的母校，而且现在妹妹钟婷来这里上学，钟白内心那股许久没有迸发过的爱校之情现在又有所律动了。 “哥，华清大学好漂亮，比我上次去参加比赛的华国科学院大学大多了！”刚踏进校门，钟婷就忍不住感叹道。 钟婷上次参加全国中学生科技竞赛的时候已经来过京城一趟了，不过那一次因为决赛的地点被安排在了京城另外一所颇有名气的华国科学院大学内，所以她踏进华清大学校园也是第一次。 因为上次的全国中学生科技竞赛是科技部主办的，所以也就把决赛放在了由科技部主管的华国科学院大学内。 说到华国科学院大学，虽然名气肯定比不上华国的top2华清大学与京城大学，但这座于1978年成立的大学前身是华国科学院研究生院，也曾经培养出不少工业界大牛。 “小婷，咱不能以外观来评判每一所大学，进入优秀大学只是一个起点，远远不是终点，还需要个人的努力学习才行。”钟白微微一笑，话题一转又道：“不过有句讲句，的确华清大学的校园环境在整个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这点你倒是没说错。” 见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哥哥，在进入华清大学后似乎变了一个人一样，钟婷也没有开始那么拘谨了，而是试探性的问道：“哥，离开天都的时候我们班主任还和我说，到了华清大学之后就得有些变化了，不能整天读死书。” “老师说的话没错，到了华清大学，除了它本身是一座非常有底蕴和实力的大学之外，你在这里能接触的知识和人，是远远在天都不能相比的。”钟白点头道：“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哥一直坚持让你离开天都，到京城来求学的一个重要原因。在这个年代，眼界决定未来的高度上限，小婷你自身是很优秀的，这一点不需要怀疑，但如果来到一个具有更高眼界的大学，对你的成长只会大有裨益。华清大学的机械专业就是一个新的开始。” “嗯，我记下了，哥。”对于哥哥钟白讲的大道理，以前刚刚离开齐县的小姑娘还懵懵懂懂搞不明白，但随着上一次到京城参加全国中学生竞赛和这次高考之后，钟婷的理解明显多了几分。 就在兄妹俩聊完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突然身后一个年轻的声音叫住了两人。 “这位同学，等等！你也是机械专业的新生吗？” 钟白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唇上留着些许绒毛胡须，一脸稚嫩穿着一件白色衬衣的男青年朝自己和钟婷兴冲冲的打招呼。 这个面孔显然自己从未见过，但却莫名有一种眼熟的感觉，于是钟白下意识问道：“请问你是……？” 稚嫩小青年马上挺直身体，自我介绍道：“学长好！我也是机械82班的新生，名叫何凌武，很高兴认识你们！” 小青年虽然身体是朝着钟白的，但一双眼睛却时不时的偷瞄着旁边的钟婷，显然他的注意力在小姑娘身上。 钟婷毕竟不是那么外向，突然被一个同班的小青年喊住，又感受到了对方偷瞄的眼光，不禁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声音和蚊子叫一样的回答道：“你……你好，我叫钟婷。” 本来按照常规剧本，身为大哥的钟白这时候应该站出来马上挡在两人中间的，但当他听到对方的名字之后却显然愣住了，过了差不多二十多秒才突然眼睛一亮，反问道：“何凌武？机械82班的新生？” “是！不知道学长是哪个班的？”很显然，刚才听到钟白和钟婷两人用方言聊天，再加上钟白又一副对华清大学知之甚多的模样，何凌武明显把他当做了高年级的学长，猜想他和钟婷应该是老乡的关系，所以才有此一问。 “我不是华清大学的学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钟白感觉到了何凌武脸上那一扫而过的诧异，但他并没有在意，而是反问道：“你是京城人吧？” “是！我家就住在西交民巷后边儿，地地道道的京城人！”虽然不知道钟白为何突然问起自己的籍贯，但何凌武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但此时，钟白眼中的惊讶之色再也掩饰不住了！ 何凌武，家住京城西交民巷后面，这…… 这不就是前世自己在国家工业研究院的同事吗？ 前世，何凌武，男，45岁，国家工业研究院机械动力方向学者，京城技术人才，比自己早五年进入单位，虽然取得的成就没有钟白那么耀眼，但单就在机械动力方向来说，他也算是当时国内机械方面顶尖团队的那批后补人员之一。 而且最重要的是，何凌武的身世比起平民出身的钟白是完全不同的情况。 因为他的大伯，是大名鼎鼎的何光进同志！ 何光进是何许人也？ 至少80到90年代华国体制内的工业机械人不会感到陌生。 这位之前的国家农业机械部副部长，在工业部下一次改革成为工业机械部之后，担任了改革筹备小组的成员，成为副部长。 后来，他又分别在原1986年工业机械部改革为机械委之后任副主任，直到1988年，gwy决定再次进行机构改革，在这次机构改革中，机械委与电子工业部合并，成立机械电子工业部，何光进时任机械电子部部长！ 这位部长后面经历了80年代到90年代初多次部委改革的历程，但始终作为一把手掌管着华国工业，直至1996年2月，何光进才卸任机械工业部部长，退休二线。 这一次自己送妹妹来华清大学报道，竟然遇上了以前的同事、担任近十年部长的何光进的侄子？ 居然这么巧，遇到故人了？ 第五百零八章 不能强加想法于她 如果说重生前的袁建国是大牛，钟白是小牛的话，那何凌武怎么也算得上个大强的角色。 现在这位大强虽然才刚刚大一，但未来如果时间线不发生大的变动，那终归自己还应该会和他战斗在同一个战壕里。 上一世两人的相遇是在工业研究院，而那时候何凌武的大伯，也就是那位何光进部长早已退休多年，不问世事，自己也从未和他打过交道。 但这一世不一样，目前的何光进副部长还处于自己仕途的上升期，此刻应该还在担任农业机械部的副部长，即将调入未来成立的机械工业部。 从这位何光进部长的履历就能看出来，gwy和中央的领导同志一直很信任他的改革能力，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改革派。 本来自己这次上京除了送妹上学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去部里参加讨论有关中外合资工厂建立的有关事宜，正好钟白在部里也没有特别熟络的领导关系，如果能通过何凌武结实到上一世没有认识过的何光进部长，在新机械厂和白峰集团成立的事情上，可能是个助力！ 于是钟白脸上突然露出笑容，伸出右手重重拍在何凌武的肩膀上：“认识你很高兴！”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还把腼腆的小伙子给吓了一跳：“啊……认识学长也很高兴……” 钟婷觉得奇怪，一路上老哥都是教育自己不要随便和陌生人接触，但今天到了学校竟然一反常态，对这位有些热情过分的男同学却表现得很主动，自然引发了她的逆反心理。 于是一直没有吭声的钟婷这时候才发声道：“他可不是什么学长，是我哥！已经在单位上班一年多了！这次是专门来京城送我报道的！” 说完，钟婷又气呼呼的拦在了两人中间，仿佛故意要把他们的距离拉远一点一样。 “哈哈……”两个男生这时候都不约而同的挠了挠头皮讪笑两下，被钟婷的举动所影响各自后退了半步。 “这是你哥？已经在单位上班了？厉害！”回过神来的何凌武看着眼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钟白，这才赞叹道。 “当然，我哥厉害得很！现在是省工业厅的科长呢！”钟婷自然不会错过机会，主动提道。 “哇！科长！”何凌武明显清楚这是个什么概念：“科长可是领导啊！” 钟白心道你以后好歹也是个高级学者、京城技术人才，论成就和能力那不是吊打一个小小的科长，咋这会儿就显得一脸羡慕像呢？ 不过钟白脸上却没有任何鄙视的表情，只是微微的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了对方。 既然双方认识了，后面何凌武也帮起了兄妹俩的忙。 因为他是京城本地人，之前报道轻车熟路的，这会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又正好碰到了钟白和钟婷，便主动自告奋勇要帮忙。 大学的氛围和高中是完全不一样的，何凌武也让钟婷在踏入华清园第一天就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异乡人的关怀，这种来自天南海北不同地域的交流本身也是大学文化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渐渐的，钟婷对何凌武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大的敌意了，尤其是这小子还主动帮她把新被褥、被套这些背到寝室之后。 “那……有什么其他事情的话，随时可以来我寝室找我帮忙。”终于，在忙完一切，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帮忙打下手的事情之后，何凌武挠了挠头皮，腼腆的对钟婷说出了这句话。 “谢谢。”钟婷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的瞟了一下钟白，似乎是在看他的反应，见哥哥没有吭声，于是便大胆的道：“哥，你不是还要去开什么会吗？那……这边我看也没啥需要帮忙的了，你就先去忙你工作上的事情吧。” 钟婷显然是被刚才何凌武在帮忙时候闲聊介绍了一些有趣的华清大学见闻所吸引了，但由于钟白一直在旁边盯着，想问点什么也不方便，这下就有点想再从何凌武那里了解更多的意思了。 若是按照钟白以往的举动，他必然会在离开的时候“顺便”把何凌武带下楼，但看到妹妹眼睛里那一丝有些期盼的眼神之后，钟白才回过神来。 妹妹长大了！有她自己独立的想法了！ 自己重生之后虽然和钟婷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但钟白总是下意识的要把她带上一条和自己一样“积极向上”的路。 包括让她转学、报考华清大学等一系列操作，这背后都有钟白潜意识里的影子。 是的，因为上一世的经历让钟白深深的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心有余而力不足，什么叫做出师未捷身先死，所以这一世，钟白几乎牺牲了自己所有的业余时间，几乎把它们都投入到了工作上。 而这个意识，也不知不知觉中被钟白灌输给了钟婷。 每一个人都是从青春年少、拥有梦想的年代中走过来的，那段时光可能并不会太长，但绝对是你一辈子里最为深刻的记忆之一。 眼下的钟婷，就正处于那种状态中！ 这个世界里的钟白虽然年龄只比钟婷和何凌武大了三岁多，但心态却完全不同，用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工作者心态来形容钟白并不为过。 所以在看到妹妹那股憧憬的眼神之后，钟白也知道，随着钟婷进入华清大学，自己也不该把过多的想法强加于她身上。 她走的是她自己想走的道路，望的是她想望的未来，只要钟婷走的不是错误的路，那自己这个哥哥就不能粗暴的干涉它。 想到这儿，钟白便默默的点了点头，拍了拍何凌武的肩膀道：“那么，我妹妹在华清大学人生地不熟，何同学辛苦你了，等我忙完了之后，有时间会请你在校外吃顿饭的。” 何凌武本来只想一个多和钟婷接触的机会，没想到却突然收到了钟白的邀请，这下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的点头道：“是是！我一定尽力帮助钟婷同学！” 小年轻对异性拍胸脯保证的这种话，每个人都说过。 对于何凌武这边，钟白倒是没有用势利的眼光来看待他和钟婷的认识。 因为自己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妹妹身边，来到华清大学有个愿意帮忙的同学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儿。 最重要的是，自己同何凌武本人毕竟是前世的同事，也算比较了解对方了，是一位在专业领域颇有建树的同志，至少钟婷在和他接触的过程中，不用担心专业知识被带歪的问题。 所以，钟白自然不会在这时候给何凌武泼冷水，而是给对方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之后，他便离开了华清大学，前往工业部。 第五百零九章 再会齐修 因为五月底的京城有句老话“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现在正值初秋，在机关里上班的同志们都还没有改掉午休的习惯，所以这场讨论中外合资机械厂建立事宜的会议定于下午三点在工业部三号会议室召开。 两点半来自天河省工业厅的领导和工作人员们就到齐了，吕旭东虽然在厅里工作作风严谨犀利，但在工业部却一直人缘不错——毕竟在上级分配的工作中从未拉跨过，加之经常因为业务关系出差京城到部里，大家都对这位副厅长的印象蛮好，会下交流得也很顺利。 四楼的阶梯上，虽然钟白稍微来得晚了一点点，但吕旭东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而是一边和路过的部里同志打招呼，一边给钟白小声说道：“咱们先去计划司，顺便把土特产给司领导带去。” “嗯。”对于这种常规操作钟白并无异议，毕竟这一次部里参加的司局中，计划司是非常重要的，带点土特产搞好关系，也属正常。 按理都是先从正职开始，于是吕旭东带着技术处处长傅冲山、设备处处长苗立荣再加上钟白这几个老面孔，来到了计划司司长齐修的办公室。 “齐司长，下午好。” 吕旭东温和的语调让埋头正在批阅报告的齐修一抬头便面露喜色：“旭东！我知道你们是早晨到的，本来说中午请你们在食堂吃个便饭，但因为上午有个会就给忘了……” “没事儿！我们这也好久没到京城出差了，中午就带着大家去尝了尝小吃，还行！”吕旭东一边说一边朝钟白打了个眼色：“这是带的一点天河大核桃，齐司长每天这么忙，核桃能补脑……” “呵呵，瞧你这说的，你们基层才是真的忙。”齐修并没有任何推辞，而是笑呵呵的回答道。 同时他也看到了从吕旭东身后溜出来的钟白，等对方放下袋子之后，便哈哈一笑道：“哈哈，我就知道这次你肯定要带上小钟！正好，没开会之前，我想听听你们厅里的意见，尤其是这件事中间具体经办人小钟的意见！” 这话一出，不但傅冲山和苗立荣两位处长有些惊讶，甚至吕旭东的脸上都有些动容！ 两位处长其实对这几个月以来钟白在部里的具体所作所为不甚清楚，吕旭东也只从钟白那里听过他本人对上次来京和md人交手的描述，但没想到司长一开口便要听钟白的意见，这其中的重要意义，大家可都听出来了！ 毕竟钟白只是一个省厅的小小科长，在一般人员都是正科级的工业部里，根本不该有什么值得重视的地方，但齐修除了口气很坚定之外，眼睛里那股欣赏的光芒是掩盖不住的，这一点吕旭东可以完全确定。 这位久经官场的副厅长马上拍了拍钟白的肩膀，道：“小钟，那你可得好好把想法先给齐司长汇报一下啊！” “不敢，还是吕厅长您先来。”钟白还是心中有数的，领导这么说，但自己可不能真比他先开口啊！ 于是大家就在齐修的办公室里坐下，抓紧正式开会前的时间开始了一个提前汇报。 这种会前的提前沟通是非常有意义的，尤其是在80年代这种通讯不发达的时期，部里可以先了解一下下面的想法，做出一些基本判断，这样会上就不会出现很严重的原则性冲突。 这一次建立中外合资机械厂算是一个全新的尝试，毕竟这块之前在华国从未涉及过，虽然是部里主导，但具体落实指导责任则是下放给了天河省工业厅，原因在于国内出资方已经定了，那就是白峰贸易公司，而这家公司注册办公地点都在天河省，所以这也没任何问题。 既然是尝试性的，成功和失败的可能性就都必然存在，若是一开始层级就过高，反而不利于后续的调整，所以部里倒不是刻意缩在后面，而是全盘考虑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上个星期，我们已经和出资双方的白峰贸易公司负责人余东峰、以及西班牙方面的皮塔公司负责人罗德里格斯进行了多次沟通，包括非正式和正式会谈。”说起正事儿，吕旭东的表情明显严肃了起来：“目前在我们看来，合资双方的意向性都很高，建立机械厂的计划书也很完善，但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点还没有确定。” “是指新机械厂的选址么？”齐修哪儿还听不出来吕旭东的弦外之音，眉头一皱，追问道：“这个问题，他们投资双方还有什么顾虑？我上次在电话里不是也给你们厅里转达过，部里已经开始着手制定专门的指导性优惠政策了么？” “嗯，这个我也给他们提过，他们不是在意这个。”吕旭东赶紧澄清道：“他们提出，要明确选址当地的优惠政策，这个我们也解释过，主要是在各地zf那边决定，不是我们工业口这条线能定下来的，所以目前的商谈就陷入了一个停滞状态，尤其是西班牙方面，他们一直在抱怨我们的效率不够高，无法给他们提供更加直接、优越的候选地。” “是啊，你说得没错。地方zf各自推出引进外资的优惠政策，我们部里又怎么能决定？那不是各自有各自的权责范围么？”齐修的回答中明显也有些不舒服的味道。 “所以这次会议除了部里正式明确咱们工业口的具体支持政策之外，建议也可以在这一块探讨一下，看看是否能有一个大致的范围，否则这样拖着确实效率低了点，不利于国家目前大力号召引进外资的政策匹配。”吕旭东立刻明确的提出了要求。 听到这里，钟白不禁在心里微微一笑。 这些可能出现的情况，他当然是早早就已经料到了。 只不过由他出面来给领导提出显然是不合适的，显得目的性过强。 但如果是由资方、尤其是作为外资方的皮塔公司提出，那就非常有用了！ 毕竟这年头外国投资者的要求，不论是各级zf还是各部门，都非常重视，往往能够快速有效的提出解决方案！ 第五百一十章 瑞士工业部来函? “这一块已经不是我们计划司所能决定的了。”齐修似乎早已对这个话题有所准备，在发出一下微不可闻的叹息声之后，默默的看了窗外一眼，接着说道：“等会儿在会上，旭东你可以把它提出来，看看向部长有什么意见吧。” “嗯。”吕旭东见齐修不准备接招，索性也就打住了这个话题。 齐修口中的向部长，正是今天这场会议的召集人——向盼，也是华国工业部里排名第三的副部长。 虽然没有排名第二的常务副部长实权大，但向盼在工业部内也算是位高权重了，毕竟是三把手。 对一个中外合资机械厂这么小的事情，部里之所以要派出向盼这位三把手召集大家来开会，本身就摆出了一种对新事物重视的态度。 “小钟你呢？”齐修忽然转过头来，问道：“说说你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钟白还以为刚才就此打住了呢，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不过他也不怯场，毕竟和齐司长也不是首次接触了，便大大方方的回应道：“齐司长想听哪方面的看法？” “呵，好小子！”齐修没想到钟白的回答居然是这个，笑道：“哪方面都行！嗯，你是技术处的，那就先从技术层面说说你的看法好了。比如……合资机械制造技术，你觉得这个方向，未来有什么样的发展？” 这个方向钟白可谓是手到擒来，不假思索的马上回答道：“在短中期内，合资建厂肯定是一条能够快速提高我国液压支柱类产品制造技术的捷径！”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在这一块里，北美并不是很重视，目前掌握全球相关最先进技术的国家基本集中在欧洲，而我们华国在推动加大同欧共体经济贸易往来的力度上一年比一年强。”钟白打开了话匣子：“虽然这一次新机械厂的设备几乎都是从苏国乌克兰购买的，但主要的技术人员均来自于西欧各国，他们能够快速、高效的将这一块给拉起来，让新机械厂的磨合生产期时间缩短。只要能够尽快生产出合格优质的成品，那么必然会推动国内相关企业在这一块上的投入力度，从而全面推动我国液压支柱类产品制造技术升级。” 这番话顿时让齐修眼睛一亮！ 这小子，他怎么就知道国内相关企业也在暗暗投入资源到单体液压支柱生产技术上呢？ 这个事情，目前部里掌握的人很少，齐修可以确信天河省那边是不可能提前获知消息的。 可钟白在寥寥数语中就已经明确将其指出，这洞察能力和前瞻能力不可谓不强！ 但齐修并不打算追问这个，因为待会儿会上向部长会对这个话题进行一番深入探讨，自己可不能抢戏，于是他又从钟白的回答里挑出一个点，继续问道：“你为什么强调是在‘中短期内’？难道在这一块上，长期就不能走合资建厂了吗？” “这条路毕竟有外资参与，而外资的目的很简单，它们并不是以推动我国相关产业技术发展的目的来做，而是以资本的天性——也就是抢占市场、追逐利润的角度来做这件事，只不过在初期确实在客观上有助于我们的技术发展而已。”钟白自然清楚前世无数行业血淋淋的教训，道：“只有最后牢牢把核心制造技术和环节把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在未来提高我们国内厂商制造的产品附加值利润，从而把控上游高利润。” “嘶~！”听到这番解释齐修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小钟，你认为，在单体液压支柱制造这块上，我们华国以后要和那些西欧强国扳手腕？” 钟白沉着的点点头，道：“当然！等它们看到华国市场庞大需求量的时候，就算我们不想，外国厂商也会一股脑的涌进来想要垄断它，我们这不过是提前布局罢了。” 这显然就触及到齐修的知识盲区了，即使他是一名工业部计划司现任司长，也无法预知十年、二十年后的情形！ 若不是钟白之前成功组织了md公司总价高达2400万美元的合同，齐修肯定觉得今天这小子喝醉了。 但面对如此认真的钟白，齐修也只能接受这个概念，思考片刻后才说道：“小钟啊，待会儿在会上可不能用这样骇人听闻的说法，向部长分管的领域也涉及国内外工业发展，你可得重新组织语言……” 这个提示来得很委婉，毕竟爱才心切，齐修知道钟白以前从未见过向部长，也不想他在大领导面前的第一印象因为发言而打折扣。 吕旭东这时候一拍脑门儿道：“嗨！这离开会还有十多分钟，老马那里还没去呢，齐司长，我们先去他办公室一趟哈。小钟，走！” 吕旭东意识到，毕竟还有另外一袋专门送给马应生的土特产，要是等开会都没送出去还拎在手里未免贻笑大方了！ 到马应生办公室气氛就轻松多了，毕竟一会儿的会议上他也不过只是一个副司长而已，还有司长和副部长呢，所以放下土特产之后，这下大家就以闲扯淡为主，几乎没谈什么业务。 “哎我说旭东啊。”马应生闲聊了几句之后想起了一件事：“瑞士工业部最近给咱们部里发来了一封函件，说是即将派出一组人员要在下个月到天都考察交流，我那天就想给你们厅里打电话说一声来着，结果最近事儿多给忘了……你们那边提前收到什么消息了没有？” “瑞士工业部？”吕旭东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惊，显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有啊！完全没听说，具体是考察啥？” “没说。我这不是问你么？” 因为两人职务级别是一样的，所以说话的时候口气也随便了许多，马应生索性一副大眼瞪小眼的模样反问道。 两人互相一琢磨之后，几乎在同一时间将头转过去，齐齐的望向在一旁早已“隐身”多时的钟白，异口同声的来了一句…… “小钟，这事儿又是你搞的？” 第五百一十一章 三把手副部长 “我不知道啊。”钟白也是一头雾水的模样：“从来没听说过这事儿，咋就成我搞的了……” “上次去瑞士不也是你联系的嘛！”看两位领导接不动话了，钟白的直属上司傅冲山索性来了一句。 “那次去瑞士联系的是专利局，但瑞士工业部我连大门在哪儿都不知道啊！”钟白赶紧辩解道。 “你再好好想想？”马应生皱眉问道。 钟白也挺纳闷，怎么这时候突然来个瑞士工业部的考察团？ 他刚才还真没撒谎，这段时间钟白一直没有和瑞士方面联系过，什么瑞士驻天都领事馆、以及瑞士专利局那边都没有来往。 但想着想着，钟白突然回忆起来，好像上一次用白峰贸易公司的名义申请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公司专利的时候，自己曾经和专利局副局长奥尔登通过电话，那时候对方还打趣来着，说是等天气热了有时间要来华国一趟，想和钟白见见面！ 而现在夏天都快要过完了，在奥尔登那边一直没有动静的情况下，突然放出一组瑞士工业部人员考察团的消息…… 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在钟白脑海中，这事儿……不会是奥尔登搞的吧？！ 但在没有和奥尔登联络证实之前，的确不能乱加推测，而且这又是在部里，不是在天都，要是太高调恐怕会给自己惹来麻烦的，于是钟白又沉思片刻后才镇定的说道：“马司长，这事儿我确实没有任何渠道的消息，等会议结束完了之后，我可以打电话去瑞士那边的朋友问问看。” 这“朋友”嘛，当然指的是奥尔登了，不过钟白也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奥尔登表示不知情的话，那就只有再找找那位神通广大的女社长——李楠欣了。 见钟白表情不似作伪，大家这才疑惑的又互相看了看，这才把话题打住。 “好了，还有五分钟开会，咱们都先去会议室吧，总不能让向部长等啊！”马应生看了看手表，一挥手道。 …… 工业部内设机构众多、人员不少，所以光部里的会议室就有大大小小五个。 而今天召开的这场研讨会，因为参与的部门不少，又有下面省厅来京的同志们，所以选在了中等大小的三号会议室举行。 除了办公厅、计划司这两个主要承办的司局之外，还有相关的技术司、基建司、调研办、经济司等部门参与，牵头这项新工作以及主持今天会议的，正是时任华国工业部三把手的副部长，向盼。 虽然向盼年龄已经五十有二，但和大多数领导不同，因为平时喜欢锻炼身体，又不抽烟，生活习惯比较好，身体保养得很不错，所以头上一根白头发都没有，又是个显年轻的圆脸，看上去只有四十多的模样，要是下面不认识他的同志，可能还以为只是个处长啥的。 但要说这位向部长的经历，其实并不简单。 他并不是那种一直待在京城的领导，而是一位从基层摸爬滚打，走过许多不同部门，凭借自己强大的工作能力和敏锐的zz嗅觉升迁的领导。 尤其是在前瞻性眼光这块，不得不说有些领导就是有这类天赋，总是能够提前揣摩、领会到中央的意思，又能做出成绩，向盼就是这一类。 他参加工作是三十三年前从基层某县的秘书做起，后面进入县科技局、地区科技局、省科技厅，然后又辗转计委、财政厅，工业厅，在七年前以正厅级进入工业部。 接下来又在产业政策司担任司长，直至五年前升为副部长，当时排名还只是第五，而后两名靠前的副部长相继退休后，便当上了工业部的三把手。 等大家都到齐后，这位工业部的三把手也于会议开始时间三分钟前拿着笔记本和茶杯走入了三号会议室。 前世的钟白自然是和这种级别的领导一起开过会的，但因为当时他的工作在工业研究院，所以更多是以侧面参与+专家的身份参会，和今天这种直接身在体系内的感觉，那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看到副部长向盼进门的神态和姿势，都显示出一种很有干劲的气质，钟白倒是暗暗在内心点了点头。 让这样一位有实权、敢抓工作的副部长来牵头此事，显然工业部对于中外合资建立技术设备生产型工业企业的新领域，还是极为重视的。 “大家都到齐了，开会吧。”向盼扫了一眼，见大家都正襟危坐，也没什么聊天的声音了，便说了一句。 他的语气听不出有什么情绪，所有人也就立刻进入正轨。 先是由办公厅将部里对于这项工作的指导思想传达了一遍——新领域探索中外合资建厂的意义、当前的进展情况、部里前期通过材料汇总的研究情况等等……这些都是照本宣科的按照材料来读，大家手里也有，所以没啥新鲜的，只能说是个热场，让你慢慢进入这种部委内部业务会议的节奏中来。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 在向盼本人发言之前，这一次统筹指导整个合资厂建立的具体司局——计划司的司长，齐修，清了清嗓子，并没有照着秘书写好的材料，而是平视前方，开始发言了。 “刚才大家都听了办公厅的基本情况介绍、以及目前开展到哪一步了，我这里着重给大家汇报一下，我们计划司作为主抓项目计划的司局，对这次合资厂建立的具体意见。” “首先，我们要从技术角度来认识这一次在国内建立专门生产dwx系列单体液压支柱机械厂的重要性。” “这是一项由国内公司独创、经过瑞士专利局注册的新型地下矿山开采支护技术方案的主要设备，在经过半年时间的运转后，不论是欧洲苏国乌克兰的地下煤矿，还是我们国内天河省和源市的地下铝土矿，使用了全套单体液压支柱方案之后，其平均产量同比上升27%，安全事故发生率同比降低75%，而且在招标中现场击败了md的自动钻爆系统方案，其价格也比md方面便宜80%，可以说，无论从哪个方面，这都是一项在全世界地下矿山支护方面技术领先的设备！” “随着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使用的成功经验在行业内传播，国内这块的市场也充分被激发出来，具部里的不完全统计，仅仅刚刚过去的两个月，各省厅统计的大中型地下矿山企业采购计划中，就有总计超过70家地下矿山在本年内有意向引进，可以说，它在国内的市场也是非常大的！” 第五百一十二章 部里注资 “其次，根据白峰贸易公司交给部里的报告来看，合资机械厂注资不少于1000万元人民币，年产能预计能够达到100万根，目前经过他们公司的考察，除了国内，还有许多国家有意向从我国进口dwx系列产品，这一块是非常重要的，也是为什么部里要专门统筹建厂的原因，就在于它能够出口创汇！” “这是一次完完全全的华国新技术，也是在地下矿山开采行业最前沿的革新，它填补了我国在矿山设备生产方面的空白。所以在最后，我们计划司认为，不但要推动，而且要尽快推动新机械厂的落地，争取在年内就开工生产！” “需要咱们工业部协调的工作有很多，除了目前尚未明确的选址外，进口设备需要和外事部、国家计委、经贸委协调；涉及到聘用外国技术人员的，需要和国家劳动总局协调；如有专用能源的，还需要和能源部协调等等……所以，在面对具体问题，我们计划司一定严格按照部里的要求，把该落实的落实。” 齐修发言完毕，忍不住看了一下坐在上首位的向盼副部长，见他微微点头，心里才长舒一口气。 看来，自己把这项工作的意义、和目前的进度已经阐述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应该是副部长做指示的阶段。 “刚才办公厅和计划司的负责同志把该介绍的都给大家介绍了，我这里不再赘述，只说目前遇到的难点，以及下一步的对策。” 向盼一开口就先把调子给定了，而坐着的同志们一听谈难点和对策，纷纷下意识拿起了手中的钢笔，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唯独只有一人觉得这气氛未免也太紧张了一点，那就是钟白。 建立一家中外合资的设备制造厂，这种工作在2020年不要太普遍，哪里需要上升到工业部指导、甚至由部里担任三把手的副部长亲自主持、亲自部署的程度？ 但现在不同，这是1982年，不要说国内还没有这块的先例，就算有，恐怕也绝对不是这种全球领先的新技术，最多是吃点外国人转移产业链的低端无技术含量的产品建厂罢了。 要不然部里为啥会重视呢？不就是希望把这第一块招牌给好好立起来么？ 部里重视，自然有重视的好处，那就是在初期协调各方面资源的时候，余东峰那里可以省去很多麻烦，而这也是钟白当时为什么突然建议采用合资的方式开办新机械厂的根本原因。 这一点不得不说的确是现实国情所致，毕竟这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但听到向盼说“难点”，钟白还是感觉有点意外。 部里都觉得有“难点”了，那余东峰的公司处理起来会简单嘛？ 这一点是钟白来开会之前没有想到的，他只是习惯性的觉得这是一次传统意义上的会议，无非就是通报一下进度，谈谈接下来的做法，以及最后要达到的目标而已。 但副部长向盼一开口就直接说“难点”，莫非还有自己没有考虑到的地方？ 钟白这下才算打起了精神，不过向部长接下来的第一句话，就让他有点懵逼。 只见向盼缓缓而又坚定的来了一句：“那么第一个难点，在于临时增加注资这一块。经过研究，除了原定的白峰贸易公司和西班牙皮塔公司之外，部里也将出资500万元人民币注资，从而更为有效的参与新机械厂的建立和运转工作。” 啥？ 部里要出资？！ 还是同样的500万？ 这什么情况？ 钟白愣住了。 这可是之前从未听到过的，而且在他记忆中也没有的情况——当然，因为记忆里也没有白峰贸易公司，更不要提这家新机械厂了！ 而原本两家各500万，总计注册资金1000万的新机械厂，在向盼的这番话下就变成了三家各500万，总计注册资金1500万？ 新机械厂多500万注册资金听上去是好事儿，但钟白却并不这么想！ 企业，谁出资，谁就是它的拥有者和管理者，这一点毫无问题。 之前是中外合资，民间资本，所以新机械厂也是一家合资企业，这也没有问题。 但现在偏偏来了工业部注资的500万，那……事情就不小了！ 这可不是小事儿，因为它牵涉到企业性质的问题。 学过初中zz课的人都知道，我们华国是shzy国家，实行的是以公有制为主体的市场经济体制，当然，这是21世纪的课本上才这么说。 在1982年，这一块还尚未明确，至少从经济体制来说，我们华国依然实行的是计划经济。 但在这种情况下，部里竟然敢开前所未有的先河，对于这样一个完全属于新生事物的新机械厂突然采取注资500万的操作？！ 钟白用屁股想都知道，部里注资这500万的原因何在！ 因为新机械厂生产的是一项包含最新技术的新产品，这玩意儿全球领先，国家怎么可能让它被民营企业家所掌握呢？ 当然要有官方的控制管理权在里面！ 而有了外资的参与，就不能只凭一句话了，光发文件指导是不全面、也不容易落实的。 所以部里注资，而且比重最大，让它变成一家国企，这就好指导了嘛！ 不要怀疑为什么都是500万，偏偏就是工业部说了算，因为只需要多1块钱，工业部就成了最大股东，而从向盼副部长刚才的口气听来，很明显工业部不是大发善心觉得你合资机械厂资金不够才主动提供这笔钱的吧！ 这是1982年，像单体液压支柱这种全球领先的新技术，其他部委不清楚，工业部还不清楚吗？那肯定要掌握在国家手里，怎么能让私人决定怎么生产、产多少，卖去哪里呢？ 卧槽，这画风一下就变了啊！ 按理说，注资成立一家新企业，至少各个注资方应该事前共同协商好，把基本的大范围定下来之后，才会往后面的步骤走。 而这一回不要说身为白峰贸易公司总经理的余东峰、以及皮塔公司的总经理罗德里格斯两方事前没有收到半点通知，就连一直全程积极参与的天河省工业厅也没有消息！ 这时候钟白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前方的吕旭东…… 果然，他的眉头也瞬间拧成了一股绳，显然在焦虑着什么！ 第五百一十三章 我看这相当不妥! 向部长显然对这种局面有所准备，马上冲着吕旭东的方向问了一句：“旭东，说说你们省厅对于部里注资的看法？” 吕旭东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点自己的名，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不过好歹他也是有真材实料的副厅长，这时候迅速的在脑中一分析之后，简略而不简单的几句话就这么出来了：“这个消息部里以前没有发过文件下来，是不是应该先给已经确定注资的华外两家公司告知？以便让它们有足够的时间调整？” 听到这儿，钟白倒是心里一松，没想到吕厅长的发言是很有水平的！ 请注意，吕旭东这里并没有表达任何不同意的意思，而是提醒部里，应该让两家公司知情。 换句话说，负责具体协调白峰贸易公司和皮塔公司的天河省工业厅来说，他们也知道这件事情部里既然要统筹，自己就只是个办事的身份，而不是主导的身份。 但现在突然飞出来个部里注资500万，要让这家新机械厂从实质上变更为一家国企的时候，具体办事的天河省工业厅要是连这句话都不敢说的话，那后面如若两家公司不爽这个决定，岂不是成了背锅侠？ 所以吕旭东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提醒部里：要把这事儿告诉别人，别整得稀里糊涂的！ 而向盼的回答就不像吕旭东这么模糊了，而是马上定调：“它们调整什么？没有任何调整的地方！只是增加了工业部的注资，以及整个机械厂的管理权在部里而已，不影响他们赚钱发展的实质啊！” 吕旭东没想到向部长又来得这么直接，而且语气不容置疑，显然根本没把这当回事，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的，但听到对方这个语气，只能默默的闭上了嘴巴。 吕旭东一不吭气，什么傅冲山、苗立荣之类的处长更是不会跳出来说什么了。 见反应和预料中没多大差别，向盼端起茶杯润了一口喉咙之后，正准备继续说下一个难点，也就是部里要指派管理负责人员的这个最敏感的事儿，没想到突然一个年轻的声音开口了。 “向部长，我有点不成熟的看法！” 向盼抬起头，看到了坐在吕旭东身后的钟白那张年轻的面孔，眼神中带着疑问。 “这是我们厅里的钟白。”吕旭东赶紧介绍钟白的身份：“技术处矿山冶金科的科长，也是我们厅里全程负责跟进合资建厂协调事宜的具体经办人。” “哦，这就是小钟啊？”听吕旭东这么一说，向盼的脸色马上松了许多，显然之前齐修应该给他提过钟白在这件事情里付出的努力，他口气稍缓，问道：“小钟，你是具体经办人，那么应该和两家公司都有很多接触，对于部里增加注资的决定，就说说你的看法吧。” 向盼这个口气，让在座很多部里有幸参加这次会议的年轻干部们都朝着钟白投去了羡慕的眼神。 显然，这并不是什么考试，也不是真的听钟白的看法，毕竟刚才他们省厅来开会的副厅长吕旭东说了两句就完事儿，你一个小小的科长能说点啥看法？ 无非就是给你一个露脸的机会呗，更直白一点，那就是多多“强调”一下自己在这项工作中付出了多少努力、取得了什么成果，来支持部里的决定嘛！ 要知道，台上坐着的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干部，这是工业部的三把手！ 他让你在这么多司局领导、干部面前发言，这是抬举你！ 可钟白一开口，这群人立马觉得，不是那个味儿！ “我个人的看法是……”钟白见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没有马上长篇大论，而是稍作停顿，用力深呼吸一口之后，才吐出几个坚定有力的字眼来！ “部里临时增加注资，不妥！” 纳尼？！ 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你一个小小的科长，让你说看法，不是让你反对部里的决定啊！ 而且还来得这么直接，一点修饰都没有的——“不妥”！ 你一个小小的年轻科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工业部三把手的副部长，说“不妥”？ 这不是……等着在大会上挨批嘛！ 已经有几个比钟白只大几岁的年轻干部准备看热闹了！ 因为钟白这个名字，他们在开会前多多少少有些耳闻，就算没有亲身去和源市参与那场和md公司的现场比试，但这个消息当时被计划司带回来之后，还是引起了部里一阵小小的骚动的！ 能在一个陌生领域胜过强大的md人，这事儿怎么听怎么有些玄幻色彩，但偏偏又是计划司参与的，回来途经人传人之后，后面就变成有些夸张的版本，这当然是常规操作。 而钟白也被描绘得有些玄乎，什么冒着生命危险亲自下井啊、什么怒斥外国人不守规矩自食其果啊，呵，哪儿有这么厉害？ 不过，这人是个愣头青倒是估计没错，你看，他刚刚不就直接对向部长说“不妥”了嘛？ 下面厅里的同志还是年轻啊，是不是看着向部长一张圆脸显年轻就觉得他是个弥勒佛，好说话啊？ 恰恰相反，向部长是属于那种极有威严，在关键问题上从来不假颜色的领导！ 而且向部长还强调了，这是部里的决定，那就说明这不是他个人意见，你一个小小的科长居然说部里的决定“不妥”？ 怕是会一开完就不知道调去哪个冷门科室，再也不能碰这件事半分了吧？ 果然，接下来向盼也如同大家所料的一样，表情瞬间冷了下来，盯着钟白反问道：“部里的决定，什么地方不妥？给我具体指出来！” 吕旭东这会儿心里也在暗骂钟白！ 钟白啊钟白，你小子在我面前有时候放肆惯了那也罢，好歹我是一手把你提拔上来，知道你肚子里有货、说话做事喜欢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类型。 但向部长哪里知道？ 你当着这么多同志、领导的面说部里的决定不妥，这不是嫌自己这个科长太好当嘛？！ 就在吕旭东满脑子想着怎么马上插话帮钟白圆一圆的时候，钟白又来了一句语惊四座的话！ 只见钟白毫不犹豫的回答道：“投资建厂的决定，事前经过诸多波折，两方一度都有放弃的意思，现在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磨合协调之困难就不多说了，部里不但没有做出具体解决企业困难的举措，而且还在这时候突然注资，打乱企业的计划，且事前没有任何消息告知他们双方，极有可能导致撤资，从而让新机械厂流产！我看这相当不妥！” 第五百一十四章 兴师问罪 安静了。 会场一下就安静了！ 谁也没想到，钟白竟然用如此严重的字眼来回复工业部三把手的向部长。 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他甚至还带着点威胁！ 不要说那句“让新机械厂流产”的话，会让与会在座的大部分男同志听不懂！ “你说他们会撤资不办厂了？怎么可能？”向盼的声音突然加大，显然他和绝大部分同志一样，认为钟白的意见有严重的问题！ 但钟白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按照他自己的节奏来：“向部长，我首先要说明一个事实。新机械厂的建设，并不是部里年度计划的一部分，对吧？” “对于两家公司而言，部里注资，同样不是他们年度计划里的一部分！” “前期，选址这些就不说了，因为具体落地地点的政策原因，现在还没定下来。就说生产模式、内部管理、订单来源，以及技术人员引进这一块，部里可曾参与任意一部分？” “没有！主席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而这些恰恰才是新厂建立之最困难所在，既然今天这场会议是为了解决新机械厂建立过程中的困难，那我个人觉得，就不应该做这种反而增加困难的举动！我不是反对部里注资，而是觉得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起码要和两家公司坐下来一起谈！等大家取得共识了之后，再走具体步骤！” 钟白这番解释，让本就安静的会场了，现在已经变得连每个人的呼吸声都可闻了！ 大家都觉得，这已经不能用不懂事来形容了，而是应该用脑子坏掉来形容钟白的举动！ 还是吕旭东反应快，马上转过身来，对钟白怒斥道：“钟白，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这是部里召开的会议，不是你私下发表意见的场所，赶紧给我出去！” 这番痛骂的口气，只有钟白能明白吕厅长对自己的厚爱。 虽然听着是骂，要把自己撵出会场，但实际上，这是对钟白刚才犯下错误最大的保护！ 在会场上公然顶撞领导、质疑上级部门的决定，你得有多大胆才敢做这个啊？ 要不是因为钟白实在太优秀，让吕旭东舍不得，换成厅里其他任何一个年轻干部，吕旭东这会儿巴不得马上切割关系才好！ 见钟白一动不动，吕旭东也急了，立刻给王若飞和傅冲山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立刻把钟白“叉”出去！ 两人刚刚起身，就听到台上的向盼喊了一句：“吕旭东，带着你们厅里的同志来我办公室一趟！其余所有同志，先暂时在会议室不要离开！” 说完，向盼抓起笔记本和钢笔，甚至连自己的茶杯都忘了拿，一转身快步离开了会议室！ 会场内的所有人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傻了！ 活这么大，还从没有在会上看到这一出！ 副部长直接不开会了，让天河省工业厅的同志到他办公室？ 这是什么操作？ 恐怕用“兴师问罪”都不足以来形容了吧！ 嘀咕声随着向盼的离去迅速在会场里传开，就和感冒病毒一样，而吕旭东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索性走到钟白面前，用力把他胳膊一拽：“还愣着干啥？走啊！” 他又一转头，对着傅冲山、苗立荣还有王若飞三个愣住的属下，同样一吼：“还一个个杵着干啥？都给我动起来！” 从三号会议室去往向盼副部长的办公室，走路可能有个不到一百米的距离。 可除了钟白之外，其他人都感觉这是一场极其耗费体力的马拉松一样！ 走到门口，大家都觉得背后全是汗！ 吕旭东在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心里却是一直在打草稿，等会怎么下台阶给领导道歉，又怎么让钟白这小子认认真真承认错误，他的心思全都在这块了。 但没想到一进入向部长的办公室，气氛却不是吕旭东想的那样。 向盼并没有大发雷霆，只是冲钟白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在自己对面的沙发上，又让吕旭东把办公室门给关上，便平静的说道：“我不是那种没有气量的领导。到了这里，很多话可以敞开说，钟白，说说你为何这么反对部里注资，不要扯其他的，直接说重点。时间有限，不能让会场的同志们等太久，否则后续影响就不好了。” 不管旁边吕旭东、傅冲山和苗立荣的表情如何惊讶，钟白倒是很快进入了状态，在回答之前，他显然也从向盼的口气中证实了一点！ “后续影响就不好了”，这才是关键！ 至于什么是“后续影响”？钟白已经隐隐有了自己的答案。 很明显，所谓这个突如其来的“部里注资”，极有可能不是工业部一开始的打算，而是临时被加进来的！ 于是钟白沉思片刻后，便直接说道：“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同向部长确认一件事情。部里注资，实际上应该是某家部属大型企业注资才对吧？” 本来一直表情镇定的向盼，听到钟白这句话之后，也不禁突然面容一动！ 怎么知道的？ 怪不得吕旭东一直护着这小子，原来真有两把刷子啊！ 没错，其实在给下面发开会通知之前，今天会议的议程里，并没有向盼告知天河省工业厅部里需要临时增加注资的事情。 而这个事儿，向盼也是在昨天的部领导班子会里得知的！ 另外一名张副部长突然在班子会退出部属的津门石化机械厂可以拿出500万注资这家即将成立的新机械厂，当向盼正感到疑惑并且准备让张副部长把这事儿缓缓的时候…… 一把手却阻止了向盼的发言，而且在会上告诉他“明天开会的时候，要把这事儿提出来，下面的同志有意见不要怕，这是一次全新的改革，我们要有挑战困难的心理准备”。 一把手的这种发言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这是属于定调级别的发言，至少在工业部内部召开的会议里，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已经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了。 所以向盼尽管有点纳闷，怎么突然部里就来了个临时注资，而且一把手在班子会上也语焉不详并未提及深层次的原因，只是要求自己这么做即可，他在短短一天时间里也没想明白。 可是现在，这个天河省工业厅的年轻干部钟白，在没有参加班子会的前提下，竟然一眼就看明白了注资的来源，他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现在不是两人一对一的谈话，而是还有吕旭东等下级在，向盼稍作打算后，便觉得没有必要绕圈子浪费时间了：“是，这500万是津门石化机械厂出的，但派去的干部，除了他们机械厂的，还有部里的同志。不过，这个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钟白楞了一下，他也没想到向盼居然一点儿弯弯绕都没有，直接承认了不说，还说出了那个部属国企的名字？ 津门石化机械厂？ 这家企业的名字对钟白来说可一点儿都不陌生。 石油化工本来就是工业体系里排名比较靠前、话语权比较大的子产业，在80年代初尤为其甚。 石油开采的工序比地下矿山开采复杂多了，所需要的各式机械设备也多得多，所以因为化工产业所需配套而存在的津门石化机械厂的体量和生产能力，也远超国内大大小小的地下矿山生产机械厂！ 它位于京城旁边的另外一座直辖市，也是工业重地的津门市，拥有在职职工2万余人，年产值超过2亿元，是不折不扣的部属重点国企！ 第五百一十五章 原来是津门石化机械厂 面对向部长的问题，钟白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毕竟这只是他个人对当前情况了解的基础上，又结合历史记忆，凭空做出的猜测。 但偏偏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么一蒙，居然真给蒙对了！ 要如实回答吧，那恐怕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释清楚的了。 就在钟白有些犹豫之际，一直没有吭声的技术处处长傅冲山却开口了。 “向部长，这事儿赖我。”傅冲山的口气有些犹豫，显得吞吞吐吐，但最后还是说了：“津门石化机械厂的助理工程师杨炎中是我同学，几天前给我打电话过来提到这事儿，当时我正在办公室和小钟谈工作，估计是……” 钟白又楞了一下，但随即马上回忆起来！ 好像那天是在对方办公室有这么个场景，傅冲山当时接了个电话，自己就坐在他对面。 不过，钟白也没注意听傅冲山电话里说的是啥内容啊！ 因为那会儿钟白还在考虑余东峰建厂消息定下来之后，一些厂内的中层管理干部上哪儿去找的问题，压根儿就没心思偷听别人的电话嘛！ “这个消息纯属私人关系通知，我当时图一乐呵，也就没给领导汇报。”就在钟白沉思的时候，一贯直爽的傅冲山又转头望向旁边目瞪口呆的吕旭东，主动认错道：“吕厅长，您知道这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我从来都不会乱汇报的，没想到……” 向盼马上伸手在面前摆了两下，用不在意的口气说道：“行了行了，谁还没点私人关系？既然是非官方流出的，知道也就知道了，没啥大不了的。” 说完，向部长脸上的表情也从刚才的严肃紧张变成松了一口气的节奏。 观察力超强的吕旭东，自然不会在领导都已经不打算追究责任的时候跳出来再把傅冲山和钟白骂一顿，他只想着怎么把这个谈话赶快结束，先回到会场去，所以也就顺水推舟的来了一句：“那……向部长，这事儿咱们能不能之后再细说，现在先回去开会？” 向盼显然刚才这会儿也一直在考虑，听到吕旭东的意见之后，便点了点头，道：“行。不过我先说一句纪律，以后这种没有证实过的小道消息，不管你们是哪儿听到的，也不要随随便便在会场上说，至少要先把会开完，等结束之后再谈，明白吗？” “明白。”天河省工业厅一行人立刻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那咱们赶快回会场，要不然时间等久了，同志们还真以为有什么大问题呢……” 向盼一挥手，大家这才跟着他的脚步，再度从办公室鱼贯而出，返回了三号会议室。 后面向盼在台上说了些什么，钟白几乎都没什么心思认真听，无非就是建厂之前的那些协调工作，再拿出来强调了一遍部里应该注意哪些点、应该如何组织协调，帮助两家公司尽快建立起来。 而向盼在发言的时候时不时望向会场东南角的几个人，钟白也瞧了瞧，呵，那还真是津门石化机械厂派来的！ 怪不得，之前自己发表意见的时候向部长反应那么大，因为这场会议来了他们这群“不速之客”啊！ 因为在开会前的通知里，并未强调与会的还有津门石化机械厂的同志，自己突然就跳出来反对，这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有点想把会议搅黄的意思，怪不得向盼当时反应那么大呢！ 到了结束的时候，向盼意味深长的表示，部里注资的决定目前尚未完全确定，只是提出有这个意向，便宣布散会了。 而在散会的时候，钟白注意到，几乎每个司局的负责同志、还有天河省工业厅的吕旭东都上台给向部长告别，唯独只有津门石化机械厂那几名同志什么话也没说，而是拿着笔记本和笔匆匆的离开了会议室，连多待一分钟的意思都没有。 这个细节没有逃过钟白的双眼，他立刻意识到，可能台上的向盼当时提出来部里注资500万，其实也不是他个人所愿意看到的！ 那么，反过来就可以理解为，今天这个会议，表面上看着是一次部里的协调，其实除了空谈一些集中思想的表态性发言之外，真正的目的，其实就是放出这个注资500万的消息，以观察天河省厅的具体反响如何！ 而钟白这么稀里糊涂的一闹之后，津门石化机械厂一行人临走前连和向部长打个招呼的面子活儿都不做，向盼也没有和他们继续交流的意思，显然这场角力下来，有关部里注资500万的任何细节都还没有确定！ 这个现象就很有趣了，钟白敏锐的察觉到了部里的几位领导，很有可能在这件事上其实并没有形成统一意见，只不过最近合资建厂迟迟没有推进下一步，所以，应该是借着这个会议，一方面是督促天和省厅的同志们要加快和企业的互动，推动合资机械厂建立的进度；另外一方面，就是放出这个消息，看看反应罢了。 现在，反应是有了，也就是钟白当时在会上提出来的那一顿出人意料的反对，而津门石化机械厂派来的人并没有当场发作，接着会议恢复之后向盼也没有给他们发言的机会，那就说明这事儿在段时间内还不可能真正落实！ 毕竟，由工业部注资500万，无论是对于中外两家企业来说，还是对于天河省工业厅来说，都是一件大事，好歹也要有正式文件下来的。 而今天这个会开了之后，不要说正式文件了，恐怕部里的统一意见形成都还需要些时日！ 不过，今天的事情倒是给钟白提了个醒。 那就是新机械厂的建立，不能再这样因为选址优惠政策的问题而接着拖下去了！ 早点确定厂址，早点让人员、设备到位，直接组织生产，把生米煮成熟饭才是王道！ 只要注册建厂生产，不管它什么津门石化机械厂，还是其他什么大的工业部部属国企，想再通过投资拿到新机械厂的管理权，都是不可能实现的！ 第五百一十六章 奖学金搁浅 原本以为上京参加这场部里组织的协调会，能给白峰贸易公司带来多大的实惠，但结果却表明，这不但带不来实惠，反而还引来了敌人！ 当然，钟白并没有任何怪罪工业部的意思，除了自己本身是工业口体制内一名科长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他对临时注资这件事情背后的主导者的想法，也有一定的理解。 这种事情若是放在前世的2020年，当然是匪夷所思，而且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场景，但现在是1982年，是改革开放的初期，任何打破常规的做法都有“改革”的意味在里面，上面并不能一味否定。 不管津门石化机械厂是抱着必须要让国企拿到控制权也好，还是它们觉得这个新兴行业是一个利好的利润增长点所以才决定插手也罢，但，只要这个行为对白峰集团未来的发展，对钟白对于一步一步加强国家工业实力的大计划产生了负面作用，钟白都会想办法予以阻止。 …… 部里的差事忙完了，钟白还记得袁建国老师打的招呼，约他一块儿去华清大学面见毕英华副主任，谈谈白峰奖学金的事情。 但袁建国这两天却因为单位上的事儿实在走不开，便给毕英华打了个电话，然后让钟白独自前往。 因为是第二天晚上的火车，按照惯例白天是留给下面到京出差人员自由活动的日子，大家一般也就是趁这个时候逛逛街，给家里人带点什么东西回去。 钟白给吕旭东请了个假，独自一人再次前往了华清大学，很快就在教务处找到了那位叫做毕英华的副主任。 “请进。”毕英华正好做完手里的事情，看到出现在门口的年轻面孔，楞了一下才下意识的问道：“哪个班的？” “毕主任你好，我是天河省工业厅的小钟，是袁老师介绍我过来的！”钟白今天打整得干干净净的，加上本来就年轻，让人恍眼一看，还以为这人是学生呢！ “小钟……？哦哦，我还以为是咱们学校的学生呢！过来坐！”毕英华很快反应过来，笑着冲钟白招了招手。 等钟白过来在椅子上坐下，毕英华马上问道：“你今天过来，是为了那天老袁说的那件事情吧？” 钟白进入状态非常快，马上就聊到正题了：“是的，有关于成立白峰奖学金的事儿，目前计划是从今年下半年开始，先投入1万元，毕竟只剩下半年不到的时间了……” “等会儿，小钟！”就在钟白准备说下去的时候，毕英华却打断了他的话：“老袁在电话里说得很粗略，这个奖学金他说是一家名叫白峰集团的民营企业出资，可我现在连它的名字都没听说过，请你介绍一下白峰集团的基本情况再说吧。” 听到这个问题，倒是让钟白有点犯难。 因为到今天为止白峰集团还没有正式成立，钟白只能把白峰贸易公司现有的产业情况做了一个介绍，末尾还不忘补上一句：“毕主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10月前白峰集团就将正式挂牌成立，所以奖学金的名称还是叫做白峰奖学金，这一点没啥问题吧？” 毕英华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说的话却显得有些耐人寻味，只见他眉头微微一皱，道：“小钟，我们华清大学目前设置的奖学金都只有建国之前的那几种名人奖学金，数量不多。说实话那天听老袁打电话告诉我这事儿，我还有些惊讶。我不是质疑什么，但是……如果是白峰奖学金这个名字，但实际上目前出资的白峰集团还未建立，那就有点文不对题的情况……我的意思你了解吧？” 这话说得很委婉，钟白却已经听出了对方不信任的意思！ 但钟白并未打算放弃，因为从国内顶级高校长远培养优秀工业人才本来就是计划中重要的一部分，他自然不会因为毕主任一句话就打退堂鼓的，于是钟白又解释道：“毕主任，我知道华清大学奖学金设置审批的要求很严格，我也很清楚现在白峰集团尚未成立，而且暂时在国内也没什么名气，不过……” 钟白认真的说道：“白峰集团很快就要建立一家中外合资的机械厂，它生产的是地下矿山支护设备，而这类设备在全球相关行业是顶级水平！在这家机械厂成立之后，国内外一定会有诸多报道，所以在信誉方面不用担心的！” 听钟白解释了这么一大堆，毕英华显然也有些惊讶，楞了一下才摆摆手说道：“啊，我不是质疑你。其实主要是有这么个情况……” 毕英华一边说一边从桌上抽出一套资料，放在了钟白的面前，道：“小钟，你先看看这个。” 钟白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让自己看资料，但还是把它接了过来。 不过当钟白看清楚资料上的英文标题的时候，脸色立刻微微一变！ 《md常青藤大学关于从华清大学选拔优秀工业类专业学生免费留学的计划书》！ 钟白的脑子转得飞快，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口气严肃的对毕英华问道：“毕主任，是不是因为md人这个计划书和白峰集团的奖学金有实质上的冲突，所以您刚才才婉拒的吗？” “有一定的原因，但谈不上全部。”毕英华细细斟酌着自己的用语：“小钟，你是年轻干部，也应该知道目前中央的精神，加强华m两国各方面的合作是主旋律，而在高校教育这一块，华清大学和常青藤大学都是华m两国的顶级高校，这个计划……就这么说吧，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每年可以输送10名优秀工业类专业学生过去就读硕士研究生，也是一件好事儿。” “至于你这边关于设立白峰奖学金的提议，我个人的意见是……”毕英华顿了一下，才抬头认真的对钟白说道：“起码也要白峰集团正式成立，我这边才有由头给校领导汇报。” 钟白点点头道：“我知道了，那今天谢谢毕主任，耽误您的时间了，晚上有空的话，一块儿吃个饭？” 毕英华微笑着摆了摆手，拒绝了钟白的邀请：“不用了，晚上我还有事儿，有时间我把老袁叫上，咱们一起吃个饭，我请客。” 第五百一十七章 服装代理公司的新人选 离开办公室，钟白不禁叹了口气。 毕英华这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华清大学对建立白峰奖学金的事情并不感冒，这一点是个人都能感觉得到。 名义不足，这只是一个表面上的原因，正如同钟白所说，大不了等一个月白峰集团成立，相关新闻出来之后，所谓“名义”根本就不是问题。 深层次的原因，恐怕还是那个华清大学和md常春藤大学合作留学的计划，钟白很清楚高校在这种事情上肯定分了主次，所以毕英华对钟白这边兴趣不大，也是情有可原的。 如果不想让白峰奖学金的事情就这么快告吹，恐怕自己返回天都之后还得想想办法才行。 离开华清大学之前，钟白又找到了钟婷，给她单独拿了500元生活费，说是平时不够的话就用来打杂，又把钟婷和何凌武叫上，晚上一块儿在校外吃了顿饭。 何凌武倒是又惊又喜，嘴里不住的感激，钟白倒也没表示什么，只是告诉他好好学习，有空帮助一下自己的妹妹即可。 …… 赶回天都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但钟白并没有回家，而是第一时间就约了余东峰到外面吃饭，顺便把京城开会的新动向第一时间当面告诉给对方。 今天晚上没有见到罗德里格斯，因为涉及到西班牙对外投资必须要经过审批的缘故，罗德里格斯已经于一个星期之前返回西班牙办理相关手续，不出意外的话，在9月月内，那边的500万人民币就可以进入华国。 “看来，这块蛋糕果然被其他人盯上了啊……”余东峰听完钟白的介绍，便有些感叹：“你说得没错，看到这行市场大、能挣钱，这些大国企动作很快，马上就开始下场布局了。这一次的消息算是给咱们敲了个警钟，动作必须得加快才行了。” “嗯，不过这事儿并不会从根本上影响新机械厂的建立。”钟白开始很客观的分析道：“工业部再怎么压任务，这都只是一个部委的想法，只要我们尽快把厂址确立了，和当地zf签订了用地协议，把场子拉起来，后续地方zf自然会在这块成为新机械厂的挡箭牌，和工业部打交道的事情，就可以交给他们，以及罗德里格斯这个‘外国投资人’了。” 这话听上去有些不合理，但在钟白的经验和理解中，恰恰是最可能出现的合理局面。 不要说工业部的级别有多高，和选址地的地方zf相比，它级别虽然高，但还是之前提过的那个特色国情——两者之间并没有互相隶属关系。 你建厂必然要得到当地zf的同意和支持，因为后续无论用地、运输、各项政策都必须得到当地zf的支持，这个新机械厂才能正常的开下去。 哪怕工业部或者这件事情背后的始作俑者津门石化机械厂对这个决定觉得不爽，它们也并不能影响到新机械厂本身的运转。 无论是生产、销售，钟白早就已经给新机械厂设立了它的路线，那就是近一两年内走高端路线，尽可能的出口创汇，给国内销售的份额留得并不多，这样一来，工业部即使是通过行政指令想在这方面钳制新机械厂，效果也必然差强人意。 这种做法，就是俗称的“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等到同类的国内相关机械厂慢慢成立起来的时候，最大利润的时间段已经被自己先经历过了，再让渡出合理的市场空间和利润，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毕竟钟白最根本的想法就是，不但自己和余东峰的企业要挣钱，更重要的是，利用这个机会，将整个华国的地下矿山支护设备相关行业的发展给带动起来，提升这一块国家的整体水平和竞争力，从而快速促进整个行业的发展。 当然，在这之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是——白峰集团的成立。 “皮尔·卡丹未来三年的代理权，不再由白峰贸易公司签订，而是由即将成立的白峰集团下设另外一家公司来做。”余东峰这段时间显然也没有闲着，把近期的安排也给钟白通了个气：“即将注册完成的天河省豪全服饰公司，将会把以前包括皮尔·卡丹之内的所有服装代理业务揽至旗下，而白峰贸易公司将会专注于高档大理石代理出口业务。这样一来，按照你之前给我强调过的，集团的每个子公司将会专注于其相应的业务范围，有利于整个白峰集团的发展。” “不错，你动作还挺快的嘛。”钟白显然有些惊讶于余东峰的悟性，点了点头称赞道。 其实他之前并没有特别点出每一块业务都需要单独成立公司的设想，但余东峰却独自领悟并且已经提前有了动作——这还是最近一直忙于考察新机械厂选址工作的前提下。很明显，余东峰的进步速度真的非常快！ “那这架豪全服饰公司的经理人选定了么？”钟白挑起一块石斑鱼肉，顺口问道。 “嘿嘿，完全确定还没有，不过嘛……大致的人选已经有了，而且我也和对方面谈过，就是不知道你这边的意见如何了。”听钟白提到这个，余东峰突然神秘的一笑，回答道。 “啥情况？你都面谈了，那定了就完事儿了呗，这还听我的意见干嘛？我是搞工业的，又不是做服装生意的。”见余东峰实在是笑得诡异，钟白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反问道。 “这个人选和你关系很好，也和你很熟络，当然要听你的意见了！”余东峰突然压低声音，道：“而且她还说，你的意见很重要，如果你不同意的话，她就不干！” 这事儿越说越玄乎了，钟白眨巴眨巴眼睛：“咱俩还用得着这么卖关子？你就直说呗！到底是谁？” 没想到，余东峰接下来给出的答案，完全出乎钟白的意料！ 他事先在脑子里想了很多个名字，但绝对没有想到，竟然是她！ 余东峰见胃口已经吊得差不多了，这才幽幽的说出一个名字：“是……楚娟。” 第五百一十八章 那就从了吧 “啊？楚娟？”钟白这下是真的傻了眼了：“怎么会是她？人不是在驻天都办事处干得好好的么？” 余东峰突然劈头盖脸的来了一句：“呵，这还不是得怪你！” “怪我？喂喂，余东峰，咋啥事儿都和我有关啊？”钟白赶紧辩解。 “你这起码有三个月时间没和人楚娟联系了吧？”余东峰这才说出实情：“上个月你出差的时候，有一天楚娟突然跑到公司来找我……” 钟白疑惑道：“她找你干啥？” “我当时也挺纳闷啊，楚娟为什么突然在上班时间跑来我这儿，还以为出了啥事儿呢。”余东峰抓起桌上的豆奶咕嘟咕嘟喝了两口才继续回忆道：“结果她说没事儿，就是最近办事处工作量不大，她又很久没见到你了，在天都熟人不多，就跑来找我聊聊天。咱们好歹也是一个厂的嘛，我索性就和她闲聊了几句……” “正好那时候许秀秀把新成立服装代理公司的计划书放在我桌上了，楚娟就问我那是啥，我想着她也不是外人，就顺手拿给她看了看，没想到看了一会儿之后，她就突然提出来能不能去这家公司干，把我给吓了一跳！” “我就不说楚娟是楚厂长女儿这件事，光说她和你的关系，那就是剪不断理还乱对吧？”余东峰见钟白准备开口辩解，马上打断了他：“你可别不承认，我知道你小子同宋小丽和楚娟都没保持距离呢，再一想，人家办事处好好的工作不做，非要跑到这家公司来做事，我总不可能让她当个一般员工吧？” “我就顺便和她聊了聊对外国新潮服装的看法，没想到楚娟对这块居然还挺了解的，而且对皮尔·卡丹今年推出的新款服饰也说得头头是道！”余东峰慢慢开始来劲了：“直觉立刻告诉我，说不定楚娟还真是经理的好人选？结果和她一说，她也满脸兴奋之色，但后面又有些犹豫，我问她担心啥，她就扔出一句话，需要听你的意见！呐，整个事情就是这么回事儿了，人家还等着答复呢，你说说，这事儿咋就赖我身上呢？” 擦，钟白也没想到这件事情是如此凑巧，但仔细一琢磨，这事儿到的确和自己有关系。 犹记得，当初成立县化肥厂驻天都办事处，自己找楚军要人的时候，楚军把女儿交代给自己，并且意味深长的对自己说，以后到了天都要把楚娟照顾好。 钟白其实是有这个心思的，无奈自己平时工作太忙，加上天都又有另外一位同样和自己走得近的女孩儿——宋小丽的存在，而且前段时间因为发传真和其他事情，自己找宋小丽的时候比较多，反而冷落了楚娟，说起来也的确有两个月没和她见过面了。 楚娟的性格里有那份继承了父亲楚军要强的一面，钟白不来找她，她也就硬憋着不找钟白，但是这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找不到钟白，那找钟白的好兄弟余东峰聊聊天总是可以的吧？ 可偏偏就这么巧，恰好碰到余东峰准备把服装代理业务分离出去，单独成立公司的想法，而楚娟平时就是很时尚一人，在服装这块，还真颇具眼光和前瞻性！ 从她的角度来看，钟白的确和县化肥厂联系不大了，自己想要借着工作机会和钟白见面几乎不可能，那我要是跳槽去余东峰新成立的公司，这下总有机会和你见面了吧？ 这么一分析，钟白倒是想通了。 而且又加上他本身对这段时间没有和楚娟见面所导致的一种潜意识中的愧疚感之下，钟白便有些动摇起来，抬起头对余东峰反问道：“呃，那你觉得这事儿怎么样？” “嗨，我这不是问你么？咋你又把皮球踢给我了？”这种决定，余东峰就是用屁股想也知道不可能由自己来下，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不行，这个事情一定要你当面和她说，我保持绝对中立！” 见余东峰不接招，钟白也知道对方难做，便放下筷子认真想了起来。 驻天都办事处的工作，现在早已迈上正轨，平时的确很悠闲，钟白可以想象得到楚娟的工作状态。 再说，由于她父亲是厂长，这就从根子上注定了楚娟不可能在化肥厂内有什么升迁，钟白清楚，楚娟是个好强的性子，即使抛开和自己见面少这个因素，老是让她待在这个岗位上，怕是必然有换岗的想法。 这年头可不是2020年，说辞职就辞职，没有找好下家，好歹有编制的楚娟咋可能随随便便走人？ 那楚军还不得把她骂个狗血淋头啊！ 但如果是去余东峰的新公司，这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服装这块，本来楚娟就感兴趣，而且换个新的领域，一个人的职场生涯说不定会真的迎来一个突破的契机！ 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楚娟在服装代理新公司就职，都比她待在小小的驻天都办事处当一个办事员要强得多！ 至于她来了之后和自己的关系嘛…… 钟白想了想觉得头大如斗，索性不去想了！ 让人家从事一份更适合的工作，从这件事情本身来看，他钟白没有拒绝的理由嘛！ 而且楚军不也说了么，希望楚娟到了天都之后，能过上更好的日子，做她想做的事情吗？ 那就从了吧！ 想通了这个，钟白也就没那么扭捏了，对余东峰说道：“我个人觉得，娟子去你的新公司的确有不错的前景，但她适不适合这份工作，那就需要你这个当老总的来判断了！” “呵呵，我还判断个啥？你说是那就是了！”余东峰哈哈大笑道：“喝酒，喝酒！” 也不知道余东峰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总之，楚娟来豪全服饰公司担任经理一事，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定了下来！ 几瓶啤酒下肚，晕晕沉沉的酒劲上来了，两人的交流也就放开了。 “这块业务虽然在以后的集团里不是大头了，但每年好歹也有一百来万利润呢！”余东峰用力的拍着钟白的肩膀，道：“钟白，我可先把话说在前头啊，虽然楚娟是你的相好，但是我这人赏罚分明的，做好了有奖励，做得不好，该罚的我一样要罚！咱们白峰集团要做大，就不能任人唯亲啊！” 第五百一十九章 去渝都! “呵，当了几天老总你还真变文化人儿了？任人唯亲都出来了，我以前在宿舍里咋没发现你小子这么有文化呢？”钟白倒也不怵，立马反击道。 “喝酒喝酒，酒喝多了就有文化了！哈哈！”余东峰可不给钟白反击的机会，毕竟酒杯一端，他就敢稳吃钟白，这一点已经经过无数次印证了。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但两人踉踉跄跄的在滨河路走着，被江边夜里的冷风一吹，纷纷翻江倒海的吐了起来，等吐完了之后便清醒了不少。 而话题也不再集中于楚娟这间事情，毕竟那块不是白峰集团以后主要的业务。 钟白拿起矿泉水猛灌了几口之后才感觉喉咙舒服一点，望着头顶的满月，若有所思的说道：“东峰，罗德里格斯下周就要再到天都来了对吧？那在这之前，一定要把厂址给定了，免得夜长梦多。否则工业部那边注资的事情，我看迟早要发生。” “是啊，现在候选地就俩。”余东峰也清醒了，道：“一个是之前你考察过的渝都市旁边的卫星城三桥区，另外一个就是我和罗德里格斯去过的和源市了，你现在有决定了吗？” 虽然两人是在酒后讨论这种事情，但谁都知道确定新机械厂厂址可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决定，而恰好在醉酒宣泄完情绪、接着又吐了清醒之后的时刻，做出的决定才是最理性的。 渝都市三桥区那边的情况就不多说了，毕竟前段时间钟白借着开会的时候也去了，接触了几番当地的官员之后，他感觉到当地为了引进这家新机械厂已经不遗余力。 而和源市这边则是主要交给余东峰和罗德里格斯二人前往，不得不说，罗德里格斯洋人的招牌肯定管用，加上符可为因为扭亏为盈而转正，在当地对新机械厂也是一个不小的助力。 但选择和源市作为厂址，有一点是让钟白不舒服的，就是市zf的态度。 上一次因为大理石开采制造厂建立的时候钟白没有去陪酒，也没有见到倪杰副市长，从哪之后倪杰仿佛对此事就再也没有主动过问过。 即便余东峰带着罗德里格斯前往考察，当时负责陪同的也是另外一名副市长，外加招商办主任，这个微妙的改变让钟白觉得隐隐有些不安。 毕竟倪杰是分管工业的副市长，他没有露面这本身就代表了一种态度。 对于地方上的领导，钟白从来不会用有色眼镜看待他们，他本人都是很务实的——你支持，那咱们合作；你不支持，那不合作也行，但不能对企业的发展产生阻力和反作用。 加上这一次去京城开会遭遇到突如其来的注资问题，倒是给钟白敲了个警钟，那就是不得不考虑这些除了技术、资金之外的官方影响因素！ 和源市合适不合适？怎么看都合适！ 地方近——距离天都就几个小时火车的时间，人脉也有——地下矿山的符可为也算是一条战线上的人了、加上钟白自己的身份也是天河省工业厅的矿山冶金科科长。 可现在钟白仔细想了想，却并不觉得这些是优势！ 和源市也是天河省工业厅所能管辖到的范围，尽管自己是体系中的一份子，但钟白的力量真的和厅里、部里一比，那简直是太过于微不足道，很难影响它们所做出的决定！ 这一次在京城就是例子，吕旭东当时第一反应虽然是保护钟白，但也看出他并没有在注资这件事情上有和向部长对抗的意思，若不是向部长后面自己松了口，这事儿也不可能暂时搁置下来。 想到这里，钟白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原以为钟白会很快给出不出意料的答案，但余东峰看到钟白三缄其口的模样，也察觉到了异样，试探性的问道：“怎么，和源市已经不合适了吗？” “嗯，其实从长远来看，渝都市三桥区以后的工业密集化程度将会更高，那边的优惠政策力度也会更大……”钟白迟疑了一下，才说出了自己犹豫的另外一个原因：“但因为人生地不熟，我怕你去那边开拓局面会吃不少亏。” “呵，我说钟白！你小子最近是怎么了？”余东峰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用力的拍了一下钟白的肩膀，喝道：“清醒点！人生地不熟的亏难道咱们没吃过吗？去乌克兰、去和源，哪一个地方咱们之前熟过？这不都是自己一手一脚打拼出来的局面吗？” “我知道，你因为调入省厅工作后忌惮的东西多了去了，但我并没有！我还是那个以前相信你的判断，敢凭一双手带着几百块钱就独自一人去广府进蛤蟆镜的余东峰！”余东峰的语气突然变得无比认真：“渝都怎么了？虽然远，它远得过广府吗？只要你判断那个地方更合适，大不了我后天等罗德里格斯来了，马上去一趟就成！” 余东峰的喊声，如同当头棒喝一样，把在京城连续吃了两个软钉子的钟白给打醒了！ 是啊，当初一无所有的时候，余东峰就敢豁出去跑到广府进货，现在至少还是一副欣欣向荣的向上局面，怎么自己就开始畏手畏脚了呢？ 如果和源市因为地处天河省内的原因不再适合作为第一厂址候选目标，那去渝都又有什么不可以？ 别看现在的西部的西川省比起天河省所在的中部还有所落后，但钟白前世的记忆告诉他，这个地方未来的发展潜力是巨大的！ 作为从建国前抗日时期就成为陪都的渝都市，因为历史原因早就建立起了一整套成熟的工业体系上下游生产链，交通方面尽管赶不上中部，但它有一个天然的优势，那就是长江水道航运！ 另外，在不远的将来，也就是1997年，渝都将会从西川省划分出去，成为新华国的第四个直辖市，从而建立起渝都-蓉城的华国西部工业双城，这一点，也是身在中部地区的天河省所不能比拟的。 看了看余东峰那不畏困难的坚定眼神，钟白许久不见的激情也在胸中燃起，不由得猛的一拍栏杆，喝到：“那就……去渝都！” 第五百二十章 三桥区 这件大事定了之后，等谈到同样不顺的白峰奖学金设立一事，钟白反而感觉没有那么郁闷了。 “呵，送钱都不要，这华清大学还真是傲啊！”余东峰撇了撇嘴，文化程度不高的他一向对学校没有多大好感，即使是华国排名第一的高校也不例外。 “不是傲不傲的事儿，应该是md常春藤大学那个免费优秀留学生计划影响了它们。”钟白思路还是很清楚的：“可为什么留学生计划偏偏在这个时间点出现，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余东峰瞪了他一眼：“这又有啥不对劲了？” 钟白当然不会告诉对方自己记忆中1982年根本没这事儿，于是分析道：“常春藤大学一向自视甚高，不要说和我们华国的高校合作了，就是和欧洲的顶级高校也没啥往来，充其量就是和英国的牛津、剑桥这两所历史悠久的大学合作。我倒是觉得，莫非是上次把md人现场击败之后，他们也在这方面警觉了？” “你这就想得太多了吧？”余东峰摇摇头，表示不信：“这两件事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他们就是推出这个计划，难道就想到我们以后要从华清大学引进优秀学生了？” “或许是，md人的算盘可比小rb要精多了。”钟白没有再进一步解释，只是淡淡的抽了一口烟，道。 他还记得上一世90年代热播的那部《京城人在纽约》的电视剧，说的就是一批90年代初留学md，最后没有选择回国，而是继续在那边打拼的一群毕业学子的故事。 那部电视剧的背景正是80年代后期，国内纷纷掀起留学md高潮之后的结果，现在常春藤大学启动的免费优秀留学生计划，无疑是留学高潮提前了。 这事儿现在自己并不能改变，只能尽快促成白峰奖学金建立，而那又需要白峰集团尽快成立。 “去渝都回来之后，我们得赶快把白峰集团成立仪式给搞了。”钟白坚定的说道：“名不正则言不顺，不管毕主任那番话是真是假，只要白峰集团成立的动静够大，我就有100%的把握把奖学金搞起来！” “行，你说咋弄就咋弄。”余东峰也不含糊：“那啥时候去渝都？你单位上最近事情忙不？” “不忙，我现在不就是专程给你服务的么？”钟白打趣道：“明天我去单位把手里的杂活弄一弄，你这边尽快把票订好，等后天罗德里格斯到了，咱们就立刻出发！” …… 渝都，它别名山城，是新华国建立以来西部地区唯一的工业重镇。 抗战时期国民zf搬迁至此，渝都成为陪都，同时大量东部沿海的重工业企业也随之搬迁而来，短时间就在渝都落地扎根，以极快的速度将它转变成为一座工业之城。 这里的人民以耿直和吃苦耐劳闻名全国，虽然环境和资源算不上全国一流，但这里也诞生了无数实力强劲的工业企业。 在未来，它是全球最大电子信息产业集群和中国国内最大汽车产业集群，亦形成了装备制造、综合化工、材料、能源和消费品制造等千亿级产业集群，还是全球最大的笔记本电脑生产基地、全球第二大的手机生产基地。 本次新机械厂选址地所在的三桥区，血液里也流淌着不折不扣的工业基因。 1965年因我国西南三线建设，在三桥区内建设了代号“101信箱”的新华国首个重型汽车制造基地，这儿也是总理亲批华国重汽厂、华国重汽研究所所在地。 钟白、余东峰和罗德里格斯三人刚从渝都江北机场下飞机，在出口处便遇上了过来迎接的三桥区相关同志。 个子不高、一张圆脸笑眯眯的三桥区招商引资办主任孔自鸣是老熟人了，老远看到钟白三人过来，便急吼吼的冲上前，用他那带着椒盐味道的普通话招呼道：“钟科长！这点，这点（这里）！” 钟白赶紧带队过去，被对方那汗乎乎的手一抓，笑道：“孔主任这是久等了？” “你们都是三桥区的贵人，不存在久等哈！”孔自鸣把小轿车门一开：“上车吧！” 从江北机场到渝西的三桥区有120多公里，小轿车也得开两个多小时，一路上罗德里格斯显然对这座山城非常感兴趣，不停的问这问那，钟白也充当起了西班牙语翻译的角色。 孔自鸣也是渝都本地人，加之能说会道，罗德里格斯的任何问题都能照答无误，倒是弄得他哈哈大笑，展现出了西班牙人一贯的热情。 余东峰看着罗德里格斯这副模样，心中暗暗好笑。 在飞机上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 句句话都说得很小心，尤其是钟白的意见，罗德里格斯更是奉为圣旨——那是因为自从上次罗德里格斯来华国之后，余东峰告诉他，自己所有的创业点子都是来自于这位年轻干部，罗德里格斯就明白钟白才是幕后最大的大佬。 他的皮塔公司，资本最开始的200万比塞塔到现在的1亿比塞塔（500万人民币），都是拜钟白的高档大理石出口所致。 现在，虽然皮塔公司已经实质上成为了白峰集团子公司，但明面上依然由罗德里格斯担任总经理，保留这个身份，是为了让新机械厂争取落地时，当地zf能够给予最大的优惠政策力度！ 但罗德里格斯内心是很清楚的，这一切并不是因为他自己能力有多强，而是因为他运气好，碰上了余东峰和钟白，把握住了机会，从而让差点破产的皮塔公司翻身。 所以他现在严格按照钟白在飞机上的指示，要在三桥区当地官员的面前表现出一个外国投资商应该表现的那一面——也就是对当地的人文环境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但在没有和实权人物接触之前，绝不在商业问题上做出半点实质性的表态！ 就这样，两个小时的车程，除了对渝都火锅以及山城文化做了一番“深入细致”的交流之外，孔自鸣还真没从这位西班牙投资者的嘴里套到半句有用的投资信息。 第五百二十一章 招商引资的诚意 和高低起伏、错落有致的渝都主城相比，三桥区这边却是渝西少有的平坝子。 所谓“平坝子”，乃是西川话中平原的意思，但又不是那种特别大的平原，因为整个西川省就是四面环山，接着丘陵然后只有少量平原的地形，所以当初华国重汽厂选址在这里不是没有原因的。 望着车窗外两边主干道上一群群手拿鲜花欢迎的小朋友们，钟白顿时又回忆起了羽田太郎前往山平县的那一幕，不禁感到有些恶寒，但孔自鸣依然滔滔不绝的介绍着。 “诸位，这条就是我们三桥区的入城大道，再一直过去三公里左右，就是三桥工业园区所在地了。”孔自鸣早已把区委、区zf今天的安排记在脑中：“区委费书航书记就在那里等咱们，有一个小小的欢迎仪式。” 罗德里格斯是很兴奋的，毕竟在西班牙即使生意做得再成功，zf也压根没有把他们这些贸易商认真当成一盘菜对待，但是在这异国他乡的华国，自己却莫名其妙的获得了隆重的礼遇，自然是心花怒放，甚至对那个欢迎仪式有些憧憬起来。 不过面上他依然是严格按照钟白的要求，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示意以维持着自己的矜持，这也是钟白在飞机上反复和他强调过的“不要表现得过分热情主动，不管对方拿出什么样的态度和优惠条件，你都要摆出一副‘哦，不过如此’的姿态”。 见罗德里格斯听到费书记亲自迎接的消息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孔自鸣在内心也暗暗的高看罗德里格斯一眼，心道果然不愧是正宗的欧洲投资人，比上次那个香江来的三代华人投资商稳重多了。 不得不说，即使身处西部，但三桥区因为自己过硬的历史原因，还真吸引了不少外地投资，从见过的世面来讲，这里的干部显然和山平县不可同日而语，至少也是天都那个节奏的。 随着小轿车缓缓抵达入城大道的终点，在三桥工业园区大门口，钟白远远看见一副大型的红色标语，上面用中西双语写着“热烈欢迎西班牙皮塔公司经理罗德里格斯先生光临三桥区！”的欢迎辞。 看到这儿，余东峰和钟白不禁默契的对视一眼，内心同时吐槽道：得，果然地方zf眼中就只有外国投资者，都把还有50%投资的白峰贸易公司给“遗忘”了。 标语下，站着一排身着新衣的三桥区官员，为首的那位大背头自然就是一把手费书航书记不表。 等钟白他们从车上下来，忽然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三名年轻貌美，肩膀上挎着绶带的漂亮姑娘，手捧鲜花直冲冲的迎了上来，然后又满脸笑容的分别将鲜花塞入三人手中。 这架势，在平山县是没见到过的，把钟白都给吓了一跳！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鲜花送了不说，三名漂亮姑娘还羞涩的主动和他们分别拥抱了一下！ 卧槽，这种操作…… 钟白和余东峰就不说了，都是二十出头的健康青年，被全国闻名的川妹子这么一抱，身体接触加上对方身上的香水味扑面而来，顿时有些心旷神怡，哦不，头晕眼花的感觉，终于显得有些慌乱起来。 倒是老油条罗德里格斯此刻反而显得很自然，不但轻轻拥抱，还下意识的用了西班牙人惯用的脸颊吻见面礼，同他拥抱的川妹子脸上轻轻一啄，这下把对方的脸顿时弄成了个红苹果！ 见罗德里格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钟白不禁暗道，槽，对方看上去就是本色出演，真是便宜他了！ 不过钟白又暗暗感叹，从今天这个欢迎仪式来看，三桥区显然是下了血本，诚意不可谓不足啊。 三名漂亮姑娘退下后，费书航满脸笑容，带着一名个子略高、面带书卷气的中年官员迎了上来，简单的寒暄之后，便先介绍道：“这位是我们西川省外贸局副局长潘世钟同志。” 钟白听到介绍后有些惊讶。 原本他在车上听孔自鸣介绍说是费书记亲自迎接，想着区委书记一把手来已经是非常重视了，现在居然连省外贸局副局长都给请过来了？ 渝都没直辖之前是西川省所辖，照理说弄个渝都市外贸局的副局长已经不错了，现在又高了两格！ 而且对方还自带了一名西语翻译，接下来潘世钟又滔滔不绝的先把三桥区的历史、工业发展和前景一顿猛吹，整整吹了十分钟都不带停的，听得钟白和余东峰不住点头。 倒是那名西语翻译显然对人文历史类词汇掌握不足，翻译起来磕磕巴巴的，听得罗德里格斯云里雾里，压根儿就没弄明白在说什么，不过好在他依旧秉持钟白的指导，只是隔两分钟轻微的点点头示意，又让三桥区一干官员们觉得今天来的的确是个真神。 罗德里格斯不傻，他当然能察觉到三桥区地方官员们在对待自己和对待钟白余东峰的态度差异，但越是这样，他越是对两人感到尊敬。 要是没有他俩，自己现在可能早就在马德里领破产救济金了！ 此刻在华国渝都三桥区享受到的这种超然待遇，全拜遇上这两位贵人所赐，若是接下来自己的表现不够精彩，不能让钟白和余东峰满意的话，那这种超然待遇也可以被他们两位在一夜之间收回！ 欢迎仪式结束后，钟白还以为马上就要去工业园区里面看看了，但没想到费书航又请大家上车，一路开回三桥区城区，返回当地最高级的巴岳宾馆，说是中午有接风宴。 虽说三桥区是区、和源市是市，两者本来级别不相同，但想想地方zf的态度，的确有很大的差别！ 在和源市那边，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觉得新机械厂选址已经定案了，不要说市委一把手了，就是连分管工业的倪杰副市长也没有做到这种全程迎接、作陪的流程。 而三桥区这里，不但区里班子全体出动，还把省外贸局副局长拉上一起，光从对待规格上来看，已经足以展现三桥区引资的诚意！ 第五百二十二章 工业园区 钟白这一次前来依然用的是自己的官方身份，也就是指导建厂工作的天河省工业厅矿山冶金科科长。 这个身份听上去不高，但好歹也代表了官方——毕竟白峰贸易公司是在天都市注册成立的公司，无论是1982年还是2020年，公司属地管辖权这玩意儿一直存在，所以钟白为什么会牵线倒也显得没那么突兀。 “钟科长，你们这么远从天都赶过来，等下大家要好好喝几杯哟！”三桥区工业局局长洪士忠一边朝餐厅走，一边热情的拍着钟白的肩膀说道。 按照惯例接风宴是要喝酒的，但钟白赶时间，为了保证一个下午不会因为醉酒而白白浪费，已经提前对罗德里格斯吩咐，让他一定要在接风宴上拒绝当地官员饮酒的提议。 当然，如果能免去他和余东峰的酒就更好了。 这会儿面对喝酒的提议，钟白自然不会直接拒绝，毕竟人家热情招待你不可能直接回绝打别人的脸嘛，于是咳嗽两声，便推出了身边的罗德里格斯。 罗德里格斯听完翻译后人模狗样的装作皱眉思考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吐出一串西班牙语。 陪在一旁的翻译赶紧把这句话的意思告诉给了三桥区的一众官员们：“罗德里格斯先生说喝酒是要放在大事做完之后的宴席上，现在他只想快点把肚子填饱，然后和大家一起去厂址选地查看。” “噢！看来这位是真的很有工作效率……” “欧洲人的工作习惯是好啊……” “大事做完之后的宴席……我感觉希望很大啊……” 当地官员们纷纷开始小声嘀咕起来，没有任何人反驳他这个不喝酒的提议。 当然，最后还是全场官最大的费书航书记站出来表态：“既然外宾这么说，那我们遵照执行即可，中午只吃菜不喝酒！一切为了保障这次考察活动！” 这一幕看得钟白暗暗发笑，但面上他却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称赞道：“费书记就是效率高！” “嗯，中午安排的是我们三桥区的特色川菜，腊肉、香肠、鲫鱼，这些菜名听着土，但着实好吃，就和我们三桥区一样，民风淳朴但干劲十足，是一块值得投资的热土！”费书航的嘴显然也是能说会道的，三两句不离投资一事。 上来的川味腊肉，倒是让罗德里格斯回忆起了家乡的西班牙火腿味道，这家伙并未出现什么水土不服的现象，反而吃得津津有味，又让费书航等人心情大好。 “那么，谢谢书记先生的款待。”罗德里格斯用特制的餐巾擦了擦嘴巴，起身道：“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园区考察实地了。” 放弃午休都要第一时间去工业园区，这个小小的举动又让当地官员们自愧不如，心道欧洲工业发达果然不是盖的，至少人家的工作劲头很强！ 驱车再次来到三桥工业园区，钟白倒是发现了和他一个多月来之前的不一样。 原本还没有合拢的围墙已经修建完毕，绿化带也算是像模像样的搞起来了——从一些新栽植乔木的痕迹上来看，估计就是这几天的事儿。 最关键的园区内道路，也已经硬化完毕，小轿车可以直接开到预选址地点——工业园区二号。 这片占地700亩的土地是费书航书记亲自批准同意的，因为新机械厂目前的主打产品只有一种，那就是dwx31系列单体液压支柱，所以两个大型车间+一个成品仓库+两个原料储存仓库的组合，至少从硬件上满足了新机械厂的要求。 “原料和成品运输方面，我们充分考虑了企业的需求。”三桥区交通局局长宋得昌是个秃头，显然是因为平时工作思考殚精竭虑所致，只见他细致的同罗德里格斯介绍道：“如果企业为了节约成本不打算自行组建车队，区里有专门负责工业园区的48队，全都采用本地生产的红岩重卡，园区产品可以直接运抵渝都的朝天门码头，运费这块按照市场平均价收取，而且区zf还有额外补贴，省心省力。” 罗德里格斯当然还是拿出那副不置可否的状态点点头，可这话听得钟白和余东峰两人立刻对视一眼，心中同时一喜！ 看来在运输这块，三桥区显然下了大成本啊！ 虽然三桥区是渝都市的卫星城，但好歹也有120多公里路，若是运抵朝天门码头这段由当地48队承担，企业可以节约不少成本——因为这年头，即使购买本地产的红岩重卡，价格也不便宜，还要组建自己的运输队，这一块少说也得花个100万。 而如果由48队代运输，那么就只需要按照运量支付运费，后续到了朝天门码头就等于进入了长江水道航运系统，只需要按照标准支付运费即可，新机械厂还能拿到zf的额外补贴！ 再回头来对比一下和源市在这一块的不同：目前对外的大宗货物运输计划全靠货运铁路，当地也并没有任何相关补贴。 两地的工业现状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渝都这边有完整丰富的工业产业链，机械行业发达，而和源市除了有一个现成的销售对象——也就是地下铝土矿山之外，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 唯一有点优势的就是……工人来源。 钟白在之前培训大理石开采加工厂的时候就已经有所打算，把加工厂里表现优秀的青年工人作为首选，比如龚广一的儿子龚浩，就是典型的对象。 但如果换成在渝都三桥区的话，那些现在搞大理石的小伙子还愿不愿意过来，这要打上一个问号。 以人为本一直是钟白一以贯之的指导思想，而新机械厂的运作，以后必然主要放在余东峰肩上，这一块，他的意见也很重要，于是钟白把余东峰悄悄拉到一边，问道。 “东峰，抛开土地转让、贷款、税金优惠这块不谈，如果选址在三桥，普工的来源有些麻烦，这块你觉得能接受吗？” 余东峰想了想，忽然抛出一句颇有灵感的话来：“人往高处走。只要新机械厂有前途、待遇好，咱们还愁普工的问题？把福利提高，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嘛！” 对呀！钟白这下也豁然开朗了！ 这种新厂的岗位，即使原单位开30元一个月，你开40元，未必都有足够的吸引力。 但如果你开50元、60元甚至更高呢？ 那就不一定了哦！ 第五百二十三章 幸福来得太快了 这时候，又听到三桥区招商引资办主任孔自鸣那声量略大而又带着椒盐味道的普通话在给罗德里格斯介绍着其他方面的优惠政策。 “外宾先生，您放心！费书记已经在月内连开两次专题会议，研究决定，不但免去新企业的土地转让金，转让时长也由五年延长到十年，这是有记录的！税收方面，税务局谢局长也在这儿，产品税按照50%减免三年，企业所得税前三年全免，后面按照50%收取！这块也是给上面报备同意过的！” 虽然自1979年华国开始试行增值税，但基层同志依旧按照它的前身称之为“产品税”，而且税收优惠和其他不一样，不光是地方说了算，还得一层层上报到税务总局。 不过从孔自鸣的介绍里不难听出，至少三桥区在这块也是下了大功夫的！ 而和源市呢？免土地转让金是免，但转让时长只有三年，比这边的十年短了一大半；税收优惠是按照全国普遍的外资企业税收优惠来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这两相比较下来，孰优孰劣，相信大家已经不难做出判断了！ 钟白和余东峰稍一商议，便用西班牙语低声在罗德里格斯耳边说道：“确定渝都市三桥区作为新机械厂的选址地！” …… 大事抵定，幸福来得太快了。 费书航书记做梦也没有想到，上一次来这儿出差的钟白还是通过各种工业口的关系找到自己，仅仅只提出了个意向而已，而这一回，外国投资人亲自到场，不到一天的时间，连考察带交流，最后当天就拍板要注资建厂了！ 投资1000万元的新机械厂，中外合资，还是全新的矿山设备制造领域，费书航也从自己的关系打听到，这家机械厂拥有世界领先的技术，可比本地已经成立多年的红岩重卡生产线还要牛逼！ 要知道，当初华国重汽厂之所以能开工生产，还离不开法国人的援助，但据说这一次，西班牙人只是投钱，却并没有投入技术！ 毫无疑问，这对于三桥区来说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晚上的晚宴，自然临时被费书记提高了一个等级。 西班牙外商中午就曾经透露出这儿的腊肉，和他喜欢吃的家乡西班牙火腿颇有些类似，要是能来点葡萄酒就更好，那么费书记下午反手就让招商引资办的同志驱车去渝都市，愣是不知道从哪儿买到了正宗的伊比利亚火腿+葡萄酒，给放到了晚上的餐桌上！ 这是美好的宴会、是成功的宴会，罗德里格斯也难得放下了伪装，开怀大笑的和大家一起豪饮！ 虽说最后的结局当然是醉得不省人事，不过这个原本预计三天的行程，被压缩到了一天半就把事情办完了，其实他个人的压力也小了许多。 毕竟，罗德里格斯还是知道自己应该扮演什么角色的，那就是尽力争取各项落地优惠政策！ 第二天，当钟白的电话、以及渝都市三桥区zf的电话通过两条不同的路线，将新机械厂选址尘埃落定的消息传回天都的时候，天河省工业厅厅长刘正富也轻松了许多。 “唔，钟白这小子果然是有点功夫的，不在天河省也好……至少部里后续指导的事情不用操心了。”刘正富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对旁边的吕旭东说道：“这下部里的担子就落到西川省的老白那里了，咱俩算是轻松了。” 吕旭东脸上表情虽然也轻松了，但因为这个项目也算是他一直盯着的，现在听到最终落户渝都，心中终归有些不舍，道：“可惜和源呐，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都没能拿下新机械厂……” “呵呵，有得必有失嘛。”刘正富颇有深意的说了一句：“旭东，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倪副市长准备把大理石加工厂单独从地下矿山剥离出来，做大做强的决心吗？若是和源再冒出来一个新星企业，又和地方上不对付，那也不见得就一定是好事儿……” 听到这儿，吕旭东也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 离开渝都之前，罗德里格斯、余东峰专门在渝都市渝都饭店和渝都市三桥区zf签订了《关于投资建立华西地下矿山设备机械制造厂的协议》。 除了之前谈好的各项优惠政策之外，费书航还代表区委、区zf临时和渝都市zf申请了一笔200万元的专项无息贷款，用于支持机械厂的建立，五年之内不要求还本，只要设备和人员到位，工厂开工后立刻到账！ 这样一来，原本打算1000万元的注册资本，增加到了1200万元，余东峰的手里更宽裕了不说，200万也只占了16.67%的股权，并不会对企业的控制权产生任何影响，比起工业部那500万还要拿到管理权+派人的操作不知道强到哪儿去了！ 无论是皮塔公司，还是白峰贸易公司早已各自准备好的500万元，已经在签订协议的当天转入了验资户头上！ “耿直、爽快！”费书航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他分别和罗德里格斯、余东峰两人紧紧握手，高兴的说道：“我代表二十万三桥区人民热烈欢迎华西机械制造厂在三桥区落户！以后不管企业遇到什么困难，工业园和区委、区zf绝对在第一时间响应研究解决，当好你们发展的坚实后盾！” 罗德里格斯自然是颔首微笑，而余东峰则直率了许多：“费书记放心，相信不到半年的时间，华西机械厂就会成为一家明星企业，我们也会成为三桥区的一张好名片。” “那就要靠你们多费心了。”费书航满意的点点头，道：“很多后续手续，我们这边会派相关的工作同志去天都协同你们办理，不让你们多跑路，毕竟听你说，白峰集团成立也是你们公司的一件大事嘛！” “那就多谢费书记了。”余东峰也不推辞，而是爽朗的一笑道。 一旁的钟白也对费书航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非常认同，暗暗点头。 昨天敲定厂址之后，钟白在夜里就和余东峰再度商议了白峰集团成立的事情，这事儿不能再拖了。 尽管新机械厂并未成立在天河省，但目前余东峰这边主要的利润来源：服装代理和高档大理石代理出口，依然在天都开展，所以白峰集团成立的地点，依旧选在天都，没有变化。 第五百二十四章 华西机械厂落户 至于华西地下矿山设备机械制造厂这个厂名，显然各方也很满意。 这个名称其实是钟白拍板定下来的，按照余东峰最初的设想应该是叫做“白峰机械厂”才对。 但钟白毫不客气的批评了余东峰，不要事事都强调白+峰嘛。 这一次既然明面上是华国和西班牙双方投资，加上选址地渝都市三桥区又位于华国西部，钟白当时酒后灵光一现，就索性把名称定为“华西”二字！ 上述的各项因素都包含在内不说，“华西”本身听上去也比“白峰”更大气，其英文译名“westchina”，在对外宣传的时候也更容易让人印象深刻。 “那么，华西机械厂最快什么时候能开展生产？”面对两位投资者，费书航还是问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罗德里格斯和余东峰却齐齐的把目光转到钟白身上，因为他才是整个华西机械厂真正的策划人和拥有者，这种权威的回答也只有他才能做出。 “咳咳，一切顺利的话，大约在一个月后可以开始。”钟白小心谨慎的斟酌着自己的用语：“目前工厂的原料、生产设备都需100%进口，高级工程师方面人选已定，但一线工人和基层管理人员还需要进一步到位，东峰他们回天都后会立即着手此事，另外厂区的基建也需要一定时间完成，比如电力供应、消防、环保、安监等各部门的初期验收……” “工业园区的流程不用担心，这块我们会主动服务！”费书航直接大包大揽，马上把随行的几名官员给点了起来：“电力局程局长、消防大队吴队长、环保局李局长，安监局赵局长，你们这块……” 当场布置、当场落实责任，这就是费书航的表态！ 签约仪式和现场工作会告一阶段，三人也满意的离开了渝都，返回天都。 至此，这件困扰了钟白和余东峰长达四个月之久的重大事件，终于拿下了！ …… 罗德里格斯很快返回了西班牙，因为最近马德里的高档大理石进口市场份额又开始缓步回升了，这一块才是他的主要业务，自然开不得玩笑。 新机械厂虽然名义上他是厂长，但实际管理权是在余东峰手中的，而余东峰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去三桥区待着，所以这块还需要有一个名为常务副厂长，实为真正管理者的人。 “姜老师。”余东峰对坐在对面的姜信鹏，认真的说道：“华西机械厂这边，就需要你多费心了。” 没错，现在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已经身为白峰贸易公司副总的姜信鹏了。 从专业角度来讲，姜信鹏虽然是化工出身，但因为以前担任教师的缘故，对其他工业门类也有不少研究，加上之前去乌克兰，他也是全程参与，并且深入了乌克兰的制造厂，这块经验其实是够用的。 从管理角度来看，以前的姜信鹏好歹也管了几十号学生，现在一个全新的机械厂，本质上和一个全新的班级是一个道理，加上购进原料、外销这块也不用他操心，主要就在抓生产上，这对于在技校和白峰贸易公司有双重管理经验的他来说，也足以值得信赖。 “余总，任务我接下了，深感责任重大啊！”事情虽已成定局，但想想这一次是去千里之外的渝都市三桥区建厂，姜信鹏还是颇有压力的：“毕竟这是1200万元的投资……” “没事儿，有啥困难咱们一块儿抗！”余东峰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为了几百元蛤蟆镜利润就激动得睡不着觉的小厂青年了，笑着拍了拍姜信鹏的肩膀，道：“生产方面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布朗、瑞奇、布拉德利和尼克拉欧斯四位工程师，足以在这块给你提供足够多的建议，一般的局面也肯定能应付下来的。至于和当地zf打交道有什么困难的，你给我反应，我会适时通知西班牙那边派人过去的。你知道，有时候外国人办事比咱们好使……” 这话倒是没说错，姜信鹏笑着点了点头。 “对了，还需要给你配专职翻译么？”余东峰又问道。 “暂时不用了。”姜信鹏摇摇头道：“这几个月培训的英语已经差不多了，没想到我三十多岁还能在半年内掌握一门外语，呵呵。” 见他这么说，余东峰也就放心了，笑着说道：“那行，没啥其他问题的话，我就让许秀秀订好机票，到时候你带着他们几位工程师直接去渝都就行。” “好。” …… 返回省厅的钟白做好了被领导批评的准备，毕竟这次将厂址所在地“闪电”定在渝都市三桥区，他事先没给厅里任何一位领导汇报过。 但没想到的是，无论是吕旭东还是刘正富，看到钟白拿回来的协议书复印件却都没有什么异样，只是淡淡的表示厅里知道这事儿了。 甚至天河省工业厅原定给新机械厂拨付的5万元工人培训经费，也没有克扣，傅冲山亲自打电话给余东峰，让他过来把这笔款子给领回去。 5万元虽然不多，但足以表现省厅并没有因为华西机械厂没有落户天河省就有脾气了，余东峰也是笑眯眯的跑到厅里接过支票，顺带又是一顿感谢之辞。 他没有特意跑到钟白的办公室单独和对方相见，反而借着这个机会，将烫金的请柬单独发给几位领导，这也是他俩在回天都的飞机上商量好的事儿。 “傅处长，这次白峰集团成立仪式，请务必赏光前来啊……” “吕厅长，白峰集团将于本周五在天都市天秀饭店成立，请您届时一定光临指导……” “苗处长……” 每一位领导都没有拒绝，表示只要当天有空就去参加。 送完最后一张请柬后，余东峰才松了一口气，等中午下班后，才和偷偷摸摸溜出单位的钟白在对面找了个地方见面。 “都弄好了！也不知道那天能来多少领导……”余东峰的语气显然十分满足：“如果吕厅长能亲自光临，这回白峰集团的成立仪式阵仗可不算小，肯定要上天都新闻了！” “呵呵，吕厅长肯定到。”钟白忽然神秘的一笑，道：“我还请了更高级别的领导。这次集团成立仪式，必须把咱们的名声打响！” “啥？还有哪位领导？”余东峰愣住了。 第五百二十五章 送请柬 “嘿嘿，暂时保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钟白故意神秘一笑，道：“这一次，咱们可得把排场给搞大一点，再联系一些大一点的媒体做宣传，顺带也可以把华西机械厂成立的消息借此放出，给它来个预热！” 余东峰立刻跟上了钟白的思路：“行，媒体这边我去联系，《天都日报》、《天河工业报》这边的关系已经打好，应该没啥问题。” 钟白点点头：“行，那天都本地的媒体就交给你了，我负责联系京城和国外的媒体，这一次白峰集团的成立，一定要够响亮！” “还要弄国外媒体？” “当然！” …… 白峰集团成立的各项手续，余东峰已经带人加班加点的在一周时间内弄完，把他累得够戗，但心情是很舒服的。 站在天都市开发区崭新的金耀大厦门前，抬头望去，许秀秀有些憧憬的对余东峰说道：“余总，咱们新租的办公楼看上去的确比以前公司的办公楼气派多了！” “呵，现在咱们用钱的地方多，暂时只能租着。”余东峰豪气的一挥手道：“以后，咱们要建一栋白峰集团自己的办公楼！” 这豪气冲云的话语，让许秀秀和身后的两名年轻女秘书又惊又喜，不禁对未来更加充满希望了！ 随着集团成立，各子公司分家管理，现在许秀秀的身份也不只是秘书，而是担任集团秘书办的总秘了！ 光为集团老总余东峰忙前跑后的就有两名专职年轻女秘书，按照余东峰一贯的要求“年轻、有活力、会说话、会来事”配备，毕业于天都两所名校，各个盘条都不赖，一下就让许秀秀的日常工作轻松了不少，有了更多思考和做事的时间。 当然，这种青年老总+多名漂亮女秘书的配置在这个年头当然格外令人瞩目，不过余东峰并不在乎，他的出发点其实很简单，谁都愿意和漂亮的异性同事共事，不是么？难道非要给你弄个丑八怪在旁边才能好好做事？那不是扯淡呢么！ “好了，别感叹了，今天得把成立仪式现场给布置好，待会儿你把这些盯紧一点，一定要弄得大气一些！” 余东峰又对许秀秀布置了一番，才朝着远处停好的一辆灰蓝色的quantum轿车招招手，喊道：“小刘，把车开过来！” 司机刘怀宇问讯立刻踩下油门，平稳的将车停在余东峰面前，又下车把车门拉开：“余总，去哪儿？” “省化工研究院，咱们送请柬去！走！”余东峰心情大好，钻进车门。 这位刘怀宇是集团新聘请的司机，扎实的技术、沉稳的性格和退伍军人出身，很快就被余东峰在招聘会现场拍板录用，事实也证明这小伙儿工作的确很不错。 而这辆灰蓝色的quantum轿车也不是之前的那辆，而是一周前刚刚又全款买的一辆——之前那辆车已经按照计划拨给了华西机械厂，由姜信鹏日常使用。 最近一个月的海外出口大理石业务回暖，利润多了好几十万，白峰集团成立这种大事，要是连一辆车都没有，那也太不像样了，所以余东峰很干脆的直接再买一辆！ 到了省化工研究院，余东峰一下车就直奔院长胡凯力的办公室。 “胡院长，下午好！”一开门余东峰就热情的递上请柬：“后天上午十点白峰集团成立仪式，请领导务必抽空莅临指导啊！” “行行，余总的工作，那是自然要支持的！”胡凯力一见是余东峰，赶紧笑眯眯的接过请柬，又问道：“可不能忘了老童啊！” “哪能呢？我这就给童教授送请柬去！”余东峰动作也快：“那后天就等领导光临了啊！” 钟白没忘记当初帮自己化验矿石最后准确找出大理石矿脉的大功臣童四方，随着公司资金流的好转，他让余东峰从公司的资金里拨出5万元，专门支持童四方以前感兴趣的稀土元素研究课题，而这件事一直都是余东峰亲自在跑，所以两人的关系也就熟络了起来。 来到童四方的办公室，副教授还在低头看资料呢，抬头一看是余东峰，也赶紧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迎了上去：“余总，今天有空过来？” 余东峰顺眼瞟了一下桌上的资料，笑道：“稀土元素研究工作不用这么着急，慢慢来嘛，反正钟白当时也没给时间期限，来来，这是后天白峰集团成立的请柬……” 打开这张请柬，童四方脸色顿时轻松不少：“瞧我这天天窝在办公室实验室两点一线的，都不知道你们白峰集团马上要成立了！后天么？我一定到！就是这课题最近进展不是很快……” “那先谢谢童教授了啊！”余东峰接着关切的问道：“稀土元素课题这块，你不用着急，钟白说了，这块慢工才能出细活儿，课题资金不够了你给我打个电话，人才还是老规矩，你自己挑，人头经费我们公司这边报销……” “你说说，像你们这样支持课题研究工作的企业实在是太少了……”提到这个童四方就无不感叹的说道：“这课题没个一年半载的根本出不了成果，现在又没有相关的产业配套，我都替你们公司心疼钱……” “心疼个啥？挣的钱就是用来花的，只要花在该花的地方，时间长短不是问题！”余东峰现在的思路早就转变了，对于钟白那句“科学技术就是第一生产力”的说法深深认同，又道：“后天别忘了啊，童教授！” “嗯！”童四方望着余东峰匆匆离去的背影，重重的点了点头。 下楼上车，余东峰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看了看上面的名单，对开车的刘怀宇说道：“下面咱们去省计委！” …… 就在余东峰忙着跑本地该邀请的名单的头一天，钟白已经低调的来到了和源市。 除了顺道给符可为、司空怀等地下矿山领导代发请柬之外，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让矿山派了一辆212吉普，钟白赶去了大理石开采加工厂。 第五百二十六章 挖龚浩 随着近期销量节节攀升，加工厂又在上个月额外购买了一台多头连续研磨机和一台磨光抛光机，这会儿正是上班时间，身为车间队长的青年龚浩，正按照规定严密穿戴操作服，给一位上周才临时调入加工厂的小伙子做现场指导。 “这个开关不能乱动，等石材全部进入加工区之后才能拉下，否则有可能导致工伤事故……缺胳膊少腿讨不着媳妇都是小事儿，要是把命搭上那可就后悔莫及了。”龚浩表情严肃：“上上周的安全生产夜校你没有参加，里面有很多不注意操作酿成的悲剧幻灯片，等空了你再学习一次。” “知道了，队长。”小青年满脸认真的回答道。 见对方态度很端正，龚浩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正准备查看多头连续研磨机那边的操作状况，一转身却发现背后站着一个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钟科长，你咋来了？！”当龚浩看清楚那张脸庞的时候，惊喜的冲了上去，用力的给了钟白一个拥抱！ 毕竟在车间工作了好几个月，现在的龚浩早就不是那个只会油嘴滑舌耍嘴皮子的待业青年了，手上一股虎劲儿拍得钟白后背生疼，赶紧噔噔后退一步，推开对方道：“你这胳膊是切割机还是咋地？再抱一会儿我估计肩膀都要变形了！” “哈哈，这不是久了没见到你，激动了嘛！”龚浩哈哈一笑，拽着钟白往外走：“走走，到休息区去，先喝一瓶盐汽水，这个天十月份了都还热着呢！” 这个点大家都在紧张忙碌的工作着，休息区竟空无一人，钟白接过龚浩递来的盐汽水，心道这里倒是一个不错的谈话场所。 “钟科长，今天过来有啥指示？”龚浩虽然口称“钟科长”，但因为那次大家一同宿醉的原因，他倒也没显得太拘束。 “指示谈不上。”钟白斟酌着自己的用语，先从侧面问道：“我看你们厂最近规模增加了啊，新机器也多了几台，新工人也来了不少。怎么样，现在厂里效益如何？” 提到这个，龚浩满脸自豪之色：“挺好的！工资不说了，每个月的奖金也成了常态，听我爸说，年底还要单独给大家按照工作时间长短发一笔奖金，最少的也有200块呢！” “那就好。待遇上去了比什么都管用！你和胖子他们几个，都当上车间队长了？”钟白又问道。 “也不是全部，我、胖子、强子、火三儿，还有六子，我们五个升职了，剩下的几个哥们还得再练练。”龚浩对此如数家珍，又追问道：“对了，钟科长你今天来到底是啥事儿？” 五个，嗯，还行，比自己预料的多一些。 听到这个问题钟白才微微一笑，突然话锋一转，问道：“龚浩，有没有想法再进一步？” “再进一步？当厂里的副科长啊？”龚浩还以为钟白说的是这个，马上摇摇头道：“我可没那么大本事，这才不到四个月提为队长我就已经知足了，再说……” 他这时候用手指了指头顶，道：“我爸还当着大理石开采加工厂的厂长呢，要是今年再提副科长，怕是要惹不少闲话……” “谁说让你在大理石加工厂进一步了？”钟白这才揭晓谜底：“有一家中外合资的矿山设备制造机械厂刚刚成立，现在一线车间急需有经验的管理人员，你有没有胆子挑战一下？” “啊？这……噗！！”饶是龚浩知道钟白今天无事不登三宝殿，早已有些心理准备，但面对对方突如其来的挖角，也给吓了一跳，忍不住把口中的盐汽水给喷了出来，直愣愣的盯着钟白：“我没听错吧，钟科长？你这是让我去其他厂里做事？” “没错，渝都市三桥区新成立的华西地下矿山设备机械制造厂，白峰集团下属合资公司，预计下个月初开始正式生产，现在正大力招兵买马！”钟白忽然提高语气：“我今天就是专程过来‘请’你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这……”听到“合资公司”和“机械制造厂”这俩新词儿，龚浩顿时紧张得心脏砰砰直跳，感觉大脑都一颤一颤的，连话都说不明白了：“这……我……能去这种地方……做事儿？可我现在就会大理石生产这块啊！” “那咋不能？！学呗！”钟白见对方动了心，进一步加大力度：“以前你会搞大理石不？不会！还不是几天就给培训出来了？这不到半年不也升为车间队长了么？这证明你的学习能力不差，还能搞管理。新机械厂就差你这样的好苗子！” “可是……”龚浩紧张得手在发抖。 “可是啥可是？”钟白在洗脑这方面功夫绝对是一流的：“你当初在生活区第一次遇到我的时候，想没想过有今天？恐怕你那会儿还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上不了岗，只能在后勤服务公司卖冰棍儿吧！” “机会来了，就要牢牢抓住，错过，有可能就要后悔一辈子。”见龚浩呆呆的不说话，钟白又给他烧了一把火：“你现在一个月能拿多少？算上全年的奖金，撑死60块！我告诉你，去新机械厂待遇至少翻番，而且是绩效制，上不封顶！龚浩，这个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听钟白提到待遇，龚浩这才猛的摇了摇头，解释道：“不不，我不怀疑钱少……主要是最近大家都在说，市里可能要给大理石开采加工厂单独立项申请编制，以后脱离矿山独立运作，就不用再背着职工子弟的身份了……” 原来是担心这个！ 钟白马上见招拆招，道：“这消息就算是真的又能怎样？编制，编制这种东西，对于一个企业来说并不重要！” “那什么最重要？”龚浩即使思维再创新，也毕竟是80年代的人，要跟上钟白的思路明显还有些差距。 “企业本身的发展！”钟白认真的劝道：“我知道，你们从小接受家里教育，长大了一定要拿到正式工人的编制才算稳定，但我只想提醒你一个事情，矿山之前减产的时候，你觉得正式工编制有多大用？还不是面临减工资、甚至被迫无薪休息？大理石开采加工厂不就没有正式国企编制么？那为什么当初大家打破头都想进来？无非就是看中企业本身的发展前景，希望能和它一起越来越好！” 第五百二十七章 应该追求更高的目标 面对钟白的劝说，龚浩明显有些动摇了。 不可否认，这年代从小到大的教育，对这批青年工人们的思想还是有很大影响的。 但，他们毕竟和父辈不一样，五六十年代一成不变、甚至还时有倒退的年代，这些小年轻并没有接触过，而自打他们进入适工年龄段开始，华国又迈入了改革开放的新时代，无论是国企本身，还是外部环境都在发生日新月异的变化！ 这些变化是惊人的，尤其是当龚浩这些矿山子弟亲眼目睹单位由盛转衰、到经过支护方案改革后的重新焕发、再到大家用双手建立起了大理石开采加工厂，从无到有，从以前人人喊打的待业青年到现在的劳动标兵…… 这些变化，已经成为了这个变革时代的烙印，深深的打入了每个矿山子弟的内心！ 现在，这一切的发起人钟白科长又亲自跑到厂里来劝说自己去一个全新的环境发展，尤其是他对编制的这番根本性的理解，无疑颠覆了龚浩的认知！ “我……我们有那么大能耐么？”龚浩喃喃的问道。 “记住，我只是给你们一个机会，是你们自己把握住了机会，才有了大理石开采加工厂的今天。”钟白淡淡的说道：“而现在摆在眼前的是一个更大的机会，至于这个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要看你自己了。” “说到这儿，我顺便说说我自己的故事吧，可能你还不怎么了解。”钟白开始回忆起自己重生后的这一年多：“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只不过是省化工技校的一名普通毕业生，刚刚去山平县化肥厂报道，要是按部就班的工作，我现在可能……已经转正成为哪个肥料车间的普通操作工了吧。但我并没有那样，而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自己内心最想做的事情……从副科长到副厂长，再到现在省厅的科长，这一切并不是我追逐的目标，只不过是我在做好我最想做的事情的同时，外界给予我的罢了。” 这段话有感慨、有感情，但不可否认的是，它没有半句谎言，的的确确如钟白所说的那样，他其实一直都在专注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 这番话让龚浩陷入了沉思，他活到现在从未像今天这样，思考过工作的意义。 从小到大，父母给他灌输的就是，工作是一个饭碗，有编制的工作，就是一个铁饭碗，能让你一辈子饿不死，仅此而已。 要说能在工作上做出多大成绩、实现多大目标？这种事情龚广一才没和儿子谈过哩！ 但现在龚浩思想的火花已经被钟白点燃，他迫切的觉得，自己不仅仅应该满足于一个大理石加工开采加工厂的车间队长，他应该追求更高的目标！ 想通了这个，龚浩突然把手中的盐汽水往桌上一放，急匆匆的转身而去！ “哎，你去哪儿？”钟白没想到这小子一句话不说就走人了，急忙喊道。 “我去把胖子他们几个叫过来！”从休息室门口远远的传来一句话。 不到五分钟，五个惴惴不安的青年就在钟白面前站成了一排。 除了龚浩之外，其余四个正是胖子、强子、火三儿，还有六子！ 他们五个，也是前一段时间因为工作表现优异被集中提拔起来的车间队长！ “钟科长，人我都带到了，咱们啥时候能出发？” 龚浩穿着粗气，脸庞涨得通红，显然刚才这五分钟之内他做了不少事。 “这才是我当初认识的你们！”钟白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他刚才还在思考怎么一次性做通五个人的思想工作，没想到龚浩一眨眼的功夫就给搞定了！ 于是我们的钟科长此时拿出省厅科长的威严，将脸上笑容一收，道：“现在就能出发！” “那还等啥，走！” 龚浩正欲拔腿就走，又被钟白给叫住了：“等会儿！你们辞职手续都没办，咋走？龚浩，你爸在厂里不？” 龚广一是大理石开采加工厂的厂长，虽然现在厂子还未从矿山独立出去，龚广一的意见最终也要矿山同意才行，但这个形式可不能少。 “我爸在矿山办公区！”龚浩回答道。 钟白一挥手道：“那正好，先去找龚厂长说一声，我再带你们去符场长那里把手续办了，今天晚上就和我回天都！” …… 龚广一那里没有想象中的困难，钟白只是简单的和他说了一下，他就点头同意了，只是稍微把儿子龚浩拉到一边，语重心长的低声和他说了几句，让他在外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经过了上次的大风大浪，龚广一当然对钟白是无条件的信任，他的话里充满了感激：“钟科长，我这不成器的儿子，在外就要靠您多管教了。” 钟白自然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接下来，众人再去矿山办理正式离职手续。 “符场长，这就是我今天赶来你们单位的目的，还清你不要见怪。”钟白和符可为解释道。 因为钟白来的时候符可为就旁敲侧击的询问过此行目的，但他并没有明言，而是直接要了车就去了厂里，现在一切才算是水落石出。 符可为也是心中有数的，听完钟白的说明，他不但没有半点不悦的意思，而且还鼓励几名青年干部，出去了别丢矿山的脸。 毕竟，从矿山带走五名青年工人，这对符可为来说并不是一件很大的事情，他甚至都不需要召开班子会——因为这是钟科长亲自来要人的，还能让人等吗？ 再说，能被钟科长的慧眼看重，那可是小年轻们的福气，钟科长是什么人？难道还能让这几个矿山子弟换了单位吃亏不成？ “钟科长，我已经通知相关科室加紧给他们办理辞职手续，明天就能弄好了！”符可为回答道。 “不，今晚就走。”钟白看了看几名浑身干劲儿的小青年，又转头对符可为说道：“麻烦让办公室聂主任把今晚到天都的火车票买好。” …… 和源火车站晚上开往天都的过路车只有一趟，是晚上十一点十分进站，停车五分，要经过六个小时的时间，于凌晨五点十分抵达天都火车站。 这趟车坐的人不多，就因为到站的时间太不友好了，所以票不难买。 今晚，龚浩他们五人和钟白一起，谢绝了家长和单位领导送行的要求，怀揣着梦想，踏上了开往天都的列车！ 第五百二十八章 我提点实在的 下车后，钟白对领头的龚浩交代好，让他带着其余四人去开发区金耀大厦的白峰集团办公楼，找余东峰报道，后续会给他们安排尽快前往渝都市三桥区的事宜。 而钟白则连站都还没出，直接在火车站又买好了去山平县的火车票！ 车间的基层管理工人有了，没有一个像样的生产科长可不行！ 而这个人，在钟白心中早就有了目标，那就是…… 山平县化肥厂的生产科长莫金龙！ 返回山平这个曾经让他奋斗过数百个日日夜夜的地方，钟白尽管极力低调，但下午一进厂门还是给工人们认出来了。 “那不是钟厂长么？” “钟厂长，您回来啦！” “哎唷，钟厂长回咱们厂里啦！” 几乎在一瞬间，钟白返回山平县化肥厂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厂，不夸张的说，甚至除了必须在工作岗位上的工人们之外，其余的同志们都纷纷跑了出来，把钟白围在了厂中间！ “这……大家也不用这么热情嘛……”钟白没想到，自己半年多没回山平，居然一现身还有这样的节奏。 他甚至在一瞬间都产生了错觉，自己是不是和前世里那些微博小鲜肉明星落入追星族人群中一样了！ 大家热情的拉着他的胳膊问这问那，弄得钟白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还是厂长楚军的出现，才让他上了办公楼。 “小钟，你咋回来都不先给厂里打个电话？”楚军看到钟白也很高兴，不过还是问了一句：“这次回来有啥急事儿？” 钟白不慌不忙的把华西机械厂成立的事情给楚军简单的作一介绍，然后直截了当的提出了想让莫金龙过去当生产科长的要求。 毕竟他和楚军早已互相不把对方当做外人，这种要人的事情，还用得着掩饰嘛？ “……现在厂里早就走上了正轨，其实金龙这人吧，要不是文化程度低了一点，以后还真可以再提拔一下的。”面对钟白，楚军也没啥好掩饰的：“目前副科长小楚完全能胜任工作，金龙今年还挺得闲的。不过，他愿不愿意离开山平去渝都，恐怕你还得问问他自己的意见。” “成，那我等会儿就找他谈谈去。”钟白正准备起身，又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想想决定还是告诉楚军：“对了楚厂长，还有一件关于娟子的事情。” 一听到“娟子”二字，楚军立刻坐直了身体，那模样就像是突然发现危险的公狮子一样！ “啥事儿？” “呃，娟子没和您打电话说么？她也要换单位了。”钟白见楚军表情不似作伪，奇怪的问道。 “啥？你要把她也弄到渝都去？那不成！”楚军一下就来劲了：“她一个姑娘家，在天都上班还好，好歹你也在那里，要去了渝都，那可不是是活受罪？” 擦，这都哪儿跟哪儿啊？钟白听了这话哭笑不得：“不是让她去渝都，是白峰集团成立后要把以前的服装代理业务拿出来，单独成了一个公司……” 钟白这才给楚军道出原委，听得这老厂长是一愣一愣的。 “你是说……让娟子当那个啥豪全服饰公司的经理？”楚军总算是弄明白了，听到这儿突然猛摇头道：“不行不行！” 钟白心道您老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啊？不会也是那种老黄历思想，觉得一个编制比天大，打死也不能放弃那种吧？ 钟白只能无奈的问道：“这咋不行了？我都和她谈好了啊……待遇方面比现在起码强了十倍都有，您就别担心这块儿了。” 楚军连忙摆手道：“这不是胡闹嘛！好歹也是一家公司啊，她一个小姑娘，哪儿还有那能耐？东峰就不怕亏钱出事儿吗？” 面对楚军这种疑问，钟白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好歹几天钟白也确实单独抽了个时间把楚娟约出来，请她吃饭看电影，然后才郑重其事的和对方说了这事儿。 但令钟白意外的是，楚娟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顺利得让他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想想看，连钟白都不敢相信了，她老爹楚军能因为一两句话就相信了？ 幸好钟白早有准备，赶紧把余东峰当时给他出的点子说了出来：“这不是胡闹，我这次专程回来就是告诉您这事儿的。还有，娟子说了，她会找个时间给你单独打电话说这事儿的，东峰那边您就更不用担心了，他现在生意做大了，可精明着呢！” 听钟白这么一说，楚军才宽下心来，不过想想这个消息给他带来的震惊，丝毫不比当年在部队半夜听到要去打敌人来得小！ “不行，我还得给余东峰打个电话问问，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儿！”左思右想，楚军还是觉得不能光听钟白一张嘴巴说的，于是拿起了电话。 见楚军不再坚持，钟白已经知道这事儿成了，趁着对方给余东峰打电话，他悄悄的离开厂长办公室，去了车间找莫金龙。 毕竟按照刚才楚军的说法，莫金龙愿不愿意去渝都创业，那还要听听他本人的意见才行。 见到这个爽朗踏实的生产科长，两人不免又是一阵寒暄，场面话说完，钟白直接进入主题，把邀请他加盟华西机械厂，担任那边生产科长的计划提了出来。 莫金龙自然也是一脸震惊之色，尤其是听到钟白说“这趟回山平就是专门请你出山的”，更是给吓了一跳，心道我莫金龙一个大老粗何德何能，能让小钟科长单独为自己偷偷跑一趟？ 但钟白并不给他喘息的时间，直截了当的抛出条件：“莫科长，别的我都不多说，我提点实在的，待遇。” “过去之后，基本工资翻倍，奖金保险这些，和其他聘用的科长一样。另外，你家属的工作安置……”钟白顿了顿，说道：“我知道嫂子做饭这块很在行，而且华西机械厂还有很多从天河省过去的职工，那边也有工厂食堂，只要莫科长不介意，让嫂子在食堂做个活儿，和其他后勤工人一样的待遇。薪水虽然没有以后的你高，但是和你现在在厂里的年收入应该是差不离的。” 莫金龙的老婆一直没有工作，全家就靠他一人工资生活，嫂子负责带家里九岁的儿子，这也是莫金龙一直以来的家庭困难。 但钟白几句话，轻轻松松的就把她工作给安排下来了，待遇也给得如此优厚，饶是一贯以硬汉模样示人的莫金龙，此刻也感受到了钟白的诚意，鼻子不禁也有些泛酸！ 第五百三十一章 场子够扎实 钟白又赶紧迎上去，同样招呼几位军方领导过来，将大家一起引导到舞台入口处。 一看到这几人出现，原本已经坐在舞台座位上的领导们纷纷起身，一起过来迎接他们几位，可见身份不一般！ 厅局级官员，在天都市一般的场合已经属于大得不能再大的领导，何曾有过这种已经坐定却还要起身迎接的场面？ 但今天不一样，因为来得这几位，除了卫海帆之外，都已经是省部级的领导了！ 向盼自不必说，那是工业部的三把手，在场的高级官员没几个不知道的。 而军方的这几位领导，有些官员就不认识了，还需要钟白介绍。 大家一阵寒暄之后，按照官场上不成文的规矩，自动跟在几人之后，再度进入舞台会场！ 看到这些平日难得一见的大领导们今天都同时出现在白峰集团成立典礼的现场，余东峰傻了眼，他这时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钟白当时说“还有更大的领导”这句话了！ 工业部向部长自不必说，这种级别的领导能现身一个小小的民营工业集团成立典礼，意义已经不能用文字来形容。 而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钟白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居然把天河、南云两个省的军区领导都给请了过来！ 要知道，军区领导不但身份尊贵，而且一向和地方互补隶属，相互之间平时还避嫌来着，怎么今天也都来了？ 尤其是南云省军区的司令员、副司令员齐齐到场，这是什么样的节奏？ 趁着典礼开始前的空隙，余东峰忍不住偷偷跑到钟白身边，神色紧张的问了一句：“喂，你小子是怎么把这几尊大神请来的？！” 钟白笑而不语，只是反问道：“怎么样，今天这个典礼，算是场子够扎实了吧？” 其实，能让这些领导同时前往，钟白一开始也没抱着100%成功的希望。 他最初给余东峰的“惊喜”，其实能确定的只有天河省军区的副司令员高健，以及南云省军区三十五师的副市长卫海帆。 这两位，都是自己熟识、并且亲自见证了钟白当时的kco特种含氮肥跨省军地合作成功的军区领导！ 军人向来讲究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有功必奖、有过必罚，钟白当时的举措毫无疑问是帮了两个军区大大的忙，所以他一个电话，这两位军区领导连半句话都没说就同意参加了！ 而南云省军区司令和副司令的到来，就纯属意外了。 邀请他们的，其实就是卫海帆！ 因为三十五师在年初成功运用kco特种含氮肥改良土壤，提高产量之后，正是两位司令员的大力推广，在整个南云省边境军垦地上全面推开kco特种含氮肥，今年省军区的自产粮食预计比去年同比提高70%，大大减轻了军区压力，也受到了总后勤部的表彰！ 在此之下，两位司令员一合计，正好这两天都有空，那就索性一块来了！ 而这两位一来，钟白考虑到这明明是个工业集团成立，要是来的最高领导是军方的，那岂不是会给外界一种错觉——这集团其实是军方控制的？ 可别小看这个，出席的最高级别的领导是谁，外界一定会有解读，甚至会给集团的发展带来很大的影响！ 于是在这种情况之下，钟白请示了吕旭东、刘正富两位厅长之后，最终由厅里出面，主动邀请了工业部副部长向盼出马！ 按理来说，向盼刚刚在京城被钟白在会场上那么一闹，怎么也不可能来的。 但偏偏事情就有这么巧，上次会议之后，津门石化机械厂那边却突然偃旗息鼓了，没有再通过他们的渠道在部里班子会上提工业部注资500万元的事儿，向盼和那位最初提出这个想法的副部长关系反而缓和了下来。 在这样的局面下，下级主动热情邀请，又加上刘正富又提了一句“南云省军区司令员石岩要来，这可不能让军方抢了风头”的话，向盼也就放下了那点心结，告诉秘书调整了行程，匀出一天时间飞往了天都！ 当然，刘正富本来今天也该来的，但因为去京城开会，他也只能委托吕旭东了。 这一系列的安排直到两天前才敲定，还没来得及通知地方zf，所以当天都市副市长唐海滨看到这副场面的时候，也不禁有点小走神。 如果只有天河省军区的领导同志来，那自己当主持人也还行，但一位副部长+一位司令员+两位副司令员的阵容，他只后悔为什么没有请天都市的书记，以及副省长过来了！ 但这时候再去请人已经来不及了，唐海滨也只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代表天都市来欢迎这些更高级别的领导莅临！ 向盼和三位司令员同大家一一寒暄握手之后，便在钟白的陪同下走到了余东峰等人面前。 “这位，就是白峰集团的总经理余东峰先生，他最早和我都是山平县化肥厂的职工，一年前辞职创业，白手起家到今天已经创立了超过千万元的资产。” “年轻有为。”向盼仔细打量了一下余东峰，然后主动伸出手和余东峰执意。 “不敢，欢迎向部长莅临我们集团的成立典礼！”余东峰哪儿敢托大，立刻微微弯腰，双手握住。 “虽然从未谋面，但我从小钟那里听说了你不少的故事啊。”向盼笑着和身边的南云省军区司令员石岩说道：“石司令，我在车上听小钟说，这位小余以前就是氮肥车间的工人，没想到一年时间便从无到有的创立了白峰集团，这也是托你们军区当时订单的福啊。” “哈哈，向部长这就在笑话我了不是？”石岩的性格颇为外向：“我们军区的第一批kco特种含氮肥产品主要是山平县化肥厂生产的，听说那时候他们厂里职工压力很大，说不定小余就是因为压力太大所以才辞职创业的。” 这两位领导本来开的是普通玩笑，但余东峰听到耳中却是胆战心惊，赶紧含糊道：“没有的事儿……那时候其实是因为自己有点想法，觉得应该出去闯一闯，所以就辞职了。” 第五百三十二章 豪言壮志 “别紧张，开个玩笑而已。”向盼居然轻轻的拍了一下余东峰，然后又转头对钟白说道：“还有两位集团的负责同志呢，小钟你也给介绍一下嘛。” 钟白这才又把目前白峰集团的副总、华西机械厂的常务副厂长姜信鹏，以及加从原白峰贸易公司转变而来的豪全服饰公司的经理楚娟做了一个介绍。 两人都是第一次见这些高级别的领导，都比较拘谨放不开，但几位领导并没有像开始和余东峰开玩笑那样，而是都平易近人的和两人问候了几句，打了个招呼。 十点整，预定的来宾都已经全数到齐，精神十足的天都市副市长唐海滨缓步走向台上一侧的主持人位置，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的大声宣布…… “各位领导、各位嘉宾，我宣布，白峰集团公司成立典礼，现在开始！” 话音一落，与会所有人员集体站了起来，潮水般的掌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鞭炮声响破云霄，锣鼓声震耳欲聋，整个开发区沉浸在喜悦的情绪中！ 按照惯例，典礼开始后便是领导讲话的环节，这是任何一个年代在华国都不能免俗的环节之一。 首先上台讲话的自然是工业部副部长向盼。 虽然是临时起意才定的行程，但白峰集团的成立本身就和华西机械厂那件事分不开，而这两天向盼也通过钟白和西川省工业厅那边了解到了不少华西机械厂的细节，所以他的发言自然有内容。 向盼先是从整个国家工业中的民营因素讲起，这其实也是改革开放以后，工业部一直关注的内容之一，只不过过去大多数是理论，真正转为实际行动的不多，而白峰集团算是真正意义上第一个吃螃蟹的，所以在这块向盼当然是给予了高度肯定。 他的赞扬并不是场面话，因为上一次津门石化机械厂也准备接手dwx单体液压支柱生产的事儿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这种民营集团想在工业制造上扬起自己的大旗，不但要面对外国同行的竞争，更多的是要面对国内大型国企的压力。 作为全国工业最高指导部门，向盼自然不会跨越n个等级直接给余东峰和白峰集团什么奖励，但他提出，工业部会在白峰集团成立后，针对这一现象更多的在政策长效支撑上给予更多的投入，争取拿出具体的指导性优惠方针来从方向上支持白峰集团这类企业的发展，有力的让国内民营工业企业焕发活力！ 向盼的讲话结束后，接下来自然是两个军区的司令员上台了。 不愧是军方领导，保持了一贯有事说事，短小精干不啰嗦的传统。 石岩和高健两人，一方面是祝贺白峰集团成立，希望集团以后能够开展和军方的交流合作，另外一方面则是大谈特谈军地企业合作的成功案例，也就是把钟白以前的事迹拿出来吹了一遍！ 虽然没有点出钟白的名字，但今天参会的领导们谁不知道他们能来肯定和以前的kco特种含氮肥一事有关？ 而这种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实则是帮钟白和余东峰站台的行为，更是让很多不知道以前内幕的领导们深深的觉得，这白峰集团，别看现在体量还不大，但未来肯定不可限量啊！ 接下来就是天都市zf、天河省工业厅等一干更第一级别的领导们发言了，而这些领导们也很自觉，知道不是自己长篇大论的时候，都把发言压缩到了十分钟之内。 可即便这样，到余东峰本人上台之前，时间也过去了两个小时之多，现在已经是正午十二点了！ 在一片掌声中，余东峰站起身来，走到了主持人台前！ “尊敬的向部长、石司令、孟司令、高司令、唐市长……各位嘉宾，各位同事们，非常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抽出宝贵的时间莅临白峰集团公司的成立典礼。” “白峰集团是一家新兴的民营集团，目前拥有服装代理、工业产品代理出口、工业设备设计内销、出口等一系列业务，未来我们将致力于全方位发展，主要发展方向为新工业产品设计、高技术工业产品研发、生产和销售一体的新型集团化民营大型企业！” “目前，集团已经引入西班牙外资超过500万元人民币，预计未来三年内，引进外资总数将会超过5000万元人民币，除了西川省渝都市外，还欲在国内不少于两个城市再建立两座工厂，争取三年后集团资产破亿元！目前生产出口的工业设备以矿山支护为主，未来，将进一步扩展到包括特种冶金、稀土元素等多种新兴工业品！” 这番集团发展规划的豪言壮语，让不少领导感到非常惊讶！ 他们接触余东峰的时间其实都不长，最多也就知道了这小子是通过服装代理慢慢发家，到刚刚建立了一座华西机械厂的事迹。 从无到有，一年把资产从0做到破1000万，在80年代初的华国，这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 可没想到，当着这么多领导的面，这位年轻的总经理，居然还敢提出“三年内，引进外资总数超过5000万人民币，建立总共至少三座工厂，三年后集团资产破亿”？！ 这尼玛已经不能用放卫星来形容了，简直是连放好几个卫星呐！ 不过，当余东峰接着拿出翔实的数据、和亮瞎眼的工程师配置后，大家又不禁觉得，说不定他的梦想真的可以实现呢？ 四位外国顶级研发工程师在位于三桥区的厂内实验室内认真工作的照片！ 还未正式生产出第一批产品，在欧洲已经拿下了400万人民币的dwx单体液压支柱订单的合同复印件以幻灯片形势直接打在大屏幕上！ 国内调研，至少有超过十家中型地下矿山通过传真发给华西机械厂的dwx单体液压支柱的报价意向咨询函！ 这些，都是余东峰豪言壮志的底牌！ 看着已经纷纷感叹的领导们，台侧的钟白微微一笑，内心暗道…… 因为，这对于白峰集团的未来，这只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第五百三十三章 未来两个行业 按照钟白的设计，白峰集团的成立，只不过才刚刚启动这艘工业巨轮的第一个引擎而已。 从最容易切入的矿山支护设备入手，等头两年的利润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才能有足够的资金投入到高尖端的行业进行研发、生产。 不管哪个年代，一家做实业的集团想要从无到有，选对行业都是重中之重。 走大众行业显然是不可能的，比如普通的矿产业、炼钢业或者能源业，这些在国内都是大国企的专属领域，做一两样小打小闹的技术改革无法起到对行业根本性的颠覆作用，直接投资那更是泥牛入海看不到半点效益。 所以，白峰集团势必要将眼光放在一些刚刚冒头，未来有极大前景，但目前还根本没有引起重视的小众工业领域内才行。 根据记忆，钟白已经大致拟定了两个行业。 第一是刚才余东峰在发言里提及过的稀土，这个行业在未来极其重要，别看它现在在国内的规模不大，但稀土元素运用遍及各个工业领域，少量的它们就能让工业产品的性能发生极大的变化！ 大多数人可能对稀土不太了解，并不知道稀土怎么就成了媲美石油的战略资源。 简单来说，稀土是一组典型的金属元素，其之所以异常珍贵，不仅因为储量稀少、不可再生、分离提纯和加工难度较大，更因为其广泛应用于农业、工业、军事等行业，是新材料制造的重要依托和关系尖端国防技术开发的关键性资源，被称为“万能之土”。 举个例子，在前世火爆的新能源汽车行业中，md行业巨鳄特斯拉对稀土的需求量与日俱增。 而因为长期进口发展中国家便宜的稀土，尽管md友商也想在国内建立自给自足的稀土产业闭环。但坐拥140万吨储量的md，因为其稀土开采分离，经历了全球第一、关停、重启、被收购重启，2017年稀土产量为零，到2018年，感受到危机的md官方，才在创普的授意下，重启一座从2002年开始被封存的矿山。 而这远远不能满足md国内的需求，他们不得不和华国捏着鼻子做贸易谈判，从而在其他方面做出了不小的让步。 在前世关于稀土的总结中，大家通常会为自1980年代到2010年近30年时间，行业的无序和缺乏整体规划而倍感遗憾，但考虑到当时特定的环境，行业出现这种情况有它的必然性。 想想看，那还是前世经历了30年野蛮生长，滥挖滥采，吃了多年苦头的华国，在重振稀土工业之后所依然能够取得骄人的成绩。 现在随着钟白的重生，只要他真的介入这个行业，那么不说大话，这野蛮生长、毫无效率和方向的30年，极有可能被缩短到20年甚至更短！ 除了稀土行业外，第二个产业，则是钟白没有提及过的——机床电子芯片产业。 这不是指的intel公司的8086或者以后的中央处理器芯片，而是专指运用于各大机床的数码控制芯片模块组。 有了它，作为工业基础的机床就可以从人工操纵的方式转变为数控，也就是程序操控，这在机床业的发展史上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一笔。 但这个工作，不是钟白简简单单一个人就能做到的，它需要资金、需要人才……各种各样的资源，而且前期还面临着md、rb对这方面的压倒性垄断优势，困难是比较大的。 可如果钟白能够在这一区域搞出一片天，那么它的意义绝对不仅仅是让白峰集团多挣钱，而是会改变整个华国工业进程的大动作！ 当然，这个大动作要徐徐图之，但不管怎么样，钟白至少已经在内心拟定了白峰集团未来发展一短一长两条路线——短期先进入稀土行业，长期（至少五年）慢慢走入机床电子芯片产业，将它做大做强。 从这两方面入手，白峰集团的实力提升是一个必然的过程，而更加重要的是，这些东西实现国产化之后，将会极大的加速华国工业现代化的进程！ 这一些内容，钟白和余东峰当然是沟通过的，余东峰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毕竟，在集团发展大趋势这一点上从未怀疑过钟白的判断，这也是经过实践证明的。 等余东峰从台上下来之后，一大堆媒体记者蜂拥而上，开始围着到场的领导们、以及集团负责人余东峰开始了采访。 “向部长您好，我是《华国工业报》的记者冉萍萍，今天听了您在典礼上的讲话，我想请问白峰集团的成立是不是宣告着咱们华国工业鼓励民营企业发展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石司令您好，我是《解放军后勤报》的记者李小飞，您刚才的讲话提及了……” “余东峰先生您好，我是意大利《罗马先驱报》的记者……” “我是md《华盛顿邮报》的记者……” 看着这庞大的采访记者队伍，除了传统的几大国内媒体之外还有外国知名媒体的身影，余东峰趁着间隙，悄悄的给钟白竖了个大拇指！ 有了这些知名媒体的报道，相信白峰集团的成立，正如钟白在事前所说的那样，必然会成为工业界新一轮的新闻焦点！ 以一个仅仅只有1000多万元资产的华国民营企业集团来讲，能够获得如此高规格、大规模的中外媒体报道，这绝对是出人意料的。 而这显然又是一波另类的宣传，至少它让大家知道了华国有一家年轻的民营企业集团“白峰集团”，吹响了进军工业的号角，而这些宣传甚至没有花费集团一分钱的广告费！ 余东峰不得不佩服钟白的头脑！ 这家伙，到底是哪儿来的那么多鬼点子！ …… 典礼结束后，因为时间关系，原本预定的参观白峰集团总部的流程就被略去了，接下来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宴会环节。 考虑到参加典礼的领导们都很忙，本着就近原则，事前余东峰和钟白商量之后，将宴会地点定在了天都市开发区新成立的四星级“紫荆饭店”内。 第五百三十五章 这个你就问对人了 晕晕乎乎被拉到了满是军装的这一桌，钟白还晕晕乎乎的，没弄明白是咋回事。 钟白被弄过来居然没有喝酒，倒是挺和他口味的。 不过，当一名军科所的同志提到一个新话题的时候，钟白就瞬间清醒了！ 高健把钟白按到座位上，指着旁边一名大约四十出头的军人，说道：“小钟，这是我们385军科所的路长鸣所长，你现在是负责矿山冶金方面对吧？他有些在合金技术上的东西想和你请教请教。” “请教谈不上，希望路所长指点一二。”面对陌生人，钟白可不敢托大，很谦虚的点了点头，回答道。 随着高健的这句话，桌上几名南云省军官立刻停止了聊天，大家都正襟危坐的把目光投射到了钟白和路长鸣身上，这种令行禁止的场面和其余各桌热闹的节奏马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为了让对方尽快进入状态，路长鸣直接先做了个自我介绍。 “钟科长你好。我在385军科所负责，我们所里主要负责陆军后勤装备制造科研这块。”见钟白表情没什么变化，应该听懂了自己意思，他又接着说道：“目前我们正在从事的课题是……更新迫击炮炮弹本身的合金，这涉及到如何球墨铸铁可延展性的问题，目前进展缓慢，听高司令说你在冶金这块也有所研究，所以想请教一下。” 如果是工业口内了解钟白一路走来干过哪些具体工作的领导，是不会问他这种很专业的合金冶金制造问题的。 因为截至目前为止，钟白其实并没涉足过这块，他虽然挂着矿山冶金科科长的职位，但其实从参加工作以来具体参与的领域，无非也就是化肥制造+矿山开采这两大类。 但高健不知道这些细节，他今天出席白峰集团成立典礼本来只是为了捧场，只是恰好碰到385军科所前段时间曾经打过这方面的报告，说是近段时间工作进展缓慢，要求军区给予技术支持，高健后面一合计，这小钟是矿山冶金科科长，说不定还有什么好点子呢，于是就顺便把他拉过来一问了。 没想到，这一问还真就问对人了！ 钟白可是上一世的工业天才，这类冶金问题丝毫难不住他！ 只见钟白皱眉略一思考后，便反问道：“路所长，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这个研究的目的是为了增加迫击炮炮弹威力，对吧？” 钟白这句话立刻让在座军官眼里一惊！ 而那位路所长甚至马上警惕的望了一眼旁边的高健副司令员！ 因为钟白准确的猜到了他这个问题背后的真实目的！ 而这无疑是一项军事机密！ 高健见大家如此紧张，马上开口道：“不要紧张，小钟是一位具有高度zz纪律的同志！这事儿我之前没有给他透露过半点消息，应该是他自己刚才猜到的。” 有了长官的缓颊，路长鸣这才神色稍缓，点头道：“没错！看来钟科长对这块有研究！我们目前碰到的瓶颈是……走高强度低合金球墨铸铁这条线，但数据不尽如人意，思路也受到了一定的限制。” 钟白马上开始回忆起来…… 路长鸣所长所说的球墨铸铁，它是迫击炮炮弹的主要零件材料成分，而球墨铸铁是20世纪五十年代发展起来的一种高强度铸铁材料，其综合性能接近于钢，正是基于其优异的性能，已成功地用于铸造一些受力复杂，强度、韧性、耐磨性要求较高的零件。 20世纪70年代，军工和民用两方都对球墨铸铁进行了发展方向上的研究，得出了在球墨铸铁中加入稀土元素可以有效的增进合金的各项性能指标，而延展性就是其中之一！ 稀土能使石墨球化。自从h.morrogh最先使用铈得到球墨铸铁以来，先后许多人研究了各种稀土元素的球化行为，发现铈是最有效的球化元素，其他元素也均具有程度不等的球化能力。 现在都1982年了，这块应该有了一定成果，但这位路长鸣所长既然还提到“数据不尽如人意”，那就说明对延展性有了更高的要求。 于是钟白试探性的问道：“目前你们所用的合金，是不是主要加入铈元素的球化？” 果然，路长鸣点点头，问道：“是，但目前合金中，变态石墨的含量依旧不低，这块限制了合金本身的性能，这方面的最新研究成果钟科长有没有消息？主要是国外的，因为国内的我们都了解得差不多了。” 也就是……如何抑制变态石墨的产生嘛？ 钟白心道，呵呵，这个你就问对人了！ 上一世，这个领域应该是华国自己在80年代末期研究突破的。 答案当然依旧是稀土。 当时的研究表明，当干扰元素pb、bi、sb、te、ti等总量为0.05wt%时，加入0.01wt%（残余量）的稀土，可以完全中和干扰，并可抑制变态石墨的产生。 这在21世纪已经成为常识，但在1982年，却依旧是没有解密的领域。 钟白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借一个由头来回答这个问题：“呃，这块的话，法国人好像是全世界做得比较好的，我记得上一次去国外出差的时候看到过几篇论文，里面提出，经过试验加入一定残余量的稀土，可以减小甚至完全中和干扰，同时抑制变态石墨的产生。当时觉得挺有趣就记了一下，但具体有没有效果，那可就得经过试验才能证明了。” 果然，当路长鸣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刻露出了兴奋之色！ 因为他们搞这块的人也知道，法国的确在这块是全球领先的，钟白这话显然有真实性！ 路长鸣迫不及待的问道：“等等，钟科长！这个一定残余量的稀土，到底是多少？又主要是哪种稀土元素？” 见对方问到核心上了，钟白也就不再掩饰，立刻流利的背出了数据：“如果在球墨铸铁中加入0.02～0.03wt%（残余量）bi元素，则几乎把球状石墨完全破坏；若随后加入0.01～0.05wt%ce元素，则又恢复原来的球化状态，这是由于bi元素和ce元素形成了稳定的化合物。” “原来关键是bi元素！”路长鸣激动不已，已经开始拿出小本本了！ 钟白所说的bi元素，它的中文名称正是铋元素！ 而ce元素，则是一开始就提到过的铈元素。 第五百三十六章 要个屁 既然问到了核心点，那路长鸣就停不下来了。 “孕育剂如何改善球墨铸铁的孕育效果并显著提高抗衰退的能力？” “如何克服硫以及杂质元素的影响，以保证球墨铸铁的球化？” “皮下气孔这个问题有什么解决思路嘛？” “……” 一个又一个问题连绵不绝的从路长鸣口中问出，而旁边的钟白几乎都是稍作思考便给出了简短而又精确的回答。 这一问一答持续了将近十分钟，听得高健和周围的军官们如同坐上战斗机一样云里雾里的！ 终于，当路长鸣觉得困扰自己的一些核心技术问题已经问得差不多的时候，才满意的合上了小本本！ 这时候他再看向钟白的眼神，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丁点儿质疑，甚至满满都是那种对军科研究总院大牛的那种崇拜感！ 而钟白也因为好久没有人和他探讨有关合金中稀土元素应用的相关话题，回答完之后自己心情也挺舒畅的，这会儿又因为说话时间太久，喉咙有些发干，便顺手将桌上的茶杯端起，一口将茶水饮尽。 这个动作立刻让高健看到了，副司令员望了一眼还沉浸在科学知识中的路长鸣所长，马上下达指令，道：“路所长，你这刚刚从小钟身上取了这么多经，咋现在人家都一杯喝完了，你还一点响动都没有呢？” 路长鸣这才反应过来，看到钟白刚刚一饮而尽的茶杯，因为没有细看，也不知道钟白喝的是茶而不是白酒，但军人天生的纪律性让他立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只见路长鸣马上下意识将同样大小的空白茶杯一抓，二话不说就咕咚咕咚倒了整整一茶杯白酒！ 这可是三两见外的茶杯，不是喝白酒的五钱小酒杯！ “钟科长，刚才是我疏忽了，这杯敬你！” 随着一句话，路长鸣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满满一茶杯的白酒端起来，一口干了！ 这下桌上众人才在高健的带领下，整齐的鼓起了掌！ 这阵仗把钟白都弄傻了！ 鬼鬼，那可是高度茅台，一口？ 见钟白没有说话，高健又说了一句：“钟科长没吭声啊，路所长，你这杯酒诚意不足，还得再来！” “是！” 就在路长鸣又伸手抓起酒瓶的时候，钟白才回过神来，马上用手拦住他：“别别，已经够了！” 其实路长鸣的酒量也不是特别厉害那种，刚才这三两多一口闷已经让他胸口烧得不行，听到副司令员的指示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来一杯，幸好钟白发声，算是救了他一次，于是将酒杯放下，又给对方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这下大家又纷纷哈哈大笑起来，桌上的场面又恢复到了刚才热络的节奏。 钟白也趁机低头吃两口菜，要说今天这上了席之后，自己不是在说话就是在喝酒，难得啊！ 路长鸣酒劲儿缓过来之后，马上凑到高健耳边建议道：“高司令，能不能想办法把小钟弄到我们385所来啊？我感觉他对球墨铸铁材料这块理解非常深刻，有了它，我们说不定年内就能完成迫击炮炮弹合金改良计划！” 高健侧过头瞥了路长鸣一眼：“你想得倒好呐！没戏！” “啊？您出马都把人要不来？”路长鸣原以为高司令出马一切都没问题，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回答。 “要个屁！他可是老刘的宝贝。”高健没好气的对路长鸣说道：“现在向部长也对小钟印象挺好的，想要人那是别想了，要是他想来的话，当初我让他去上国防科技大学估计就点头了……” 说到这儿，高健倒是回忆起了当初第一次和钟白在红旗轿车内谈话的场景。 虽然才短短一年，但钟白的成长速度的确惊人，最近又在解决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以及华西机械厂成立这些事情上屡建奇功，怎么想工业口也是绝对不可能把这么一个有本事有前途的青年干部放到部队上来的。 路长鸣见长官把话说得这么死，也知道没啥希望了，只能默默的补了一句：“那要是以后还有技术上的问题，希望能联系到钟科长帮忙解答一下吧……” 这时候正好唐市长带着区委书记、区长和余东峰路过敬酒，钟白也站起身来同大家一起喝了一杯。高健倒是很有深意的提出“合适的时机希望小钟能去385所走一走”，大佬开口，钟白当然是要给面子的，便很礼貌的点了点头，又给这桌敬酒一杯之后，才回到自己桌上。 宴席足足进行了一个半小时，毕竟有高级别领导在场，他们没有走之前，主办的白峰集团是可不呢能主动喊结束的。 好在向盼副部长看到时间差不多，他正好也有事要去和天河省的相关领导沟通协调，这下宴会才算告一段落。 众位嘉宾来的时候浩浩荡荡，走的时候也一样费时不少，下午三点半，目送着最后一辆载着副市长唐海滨的车子离开，钟白和余东峰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妈呀，今天这真是累死了。”余东峰少见的说道：“我咋感觉，搞个成立典礼比挣钱要难一万倍呢？” “正常，这种事儿普通人一辈子都遇不到一次的，这让你遇着了那还不得隆重点啊？”钟白笑道：“对了，华西机械厂那边开工的日子应该已经近了吧？” “嗯，差不多了，这段时间内部试运行效果还不错，10月25号正式开工。”余东峰回答道。 “25号，那就是下周四了。”钟白掰着指头算到：“正式开工，你怕是要去渝都一趟吧？” 余东峰点点头：“肯定要去，三桥区很早就发了邀请函了，罗德里格斯也要去，你25号有空没？” “我这边怕是没什么时间。”钟白摇头道：“华西机械厂成功建立，厅里和部里还需要这方面的总结报告，这事儿是落在我头上的，这几天就要回单位整材料去。” 这只是理由之一，而更深层的理由是，钟白不是白峰集团的人，现在指导成立这事儿告一段落之后，他已经没有理由随随便便跑到渝都去，毕竟钟白是天河省工业厅的干部，而不是西川省的。 第五百三十七章 这个机遇什么时候出现 结束了疲惫的一天，当钟白返回家中，倒在床上之后，却没有立刻休息。 因为回答路长鸣的问题，又勾起了钟白对稀土这一行的记忆，而这又恰恰是他之前对于白峰集团两个规划方向中间的一个。 稀土是17种金属元素的总称，平时主要用在永磁材料（包括合金）、石化、玻璃等几个行业中。 没有稀土，我们将生活在一个没有智能手机、特斯拉和高铁的世界，世界原油转化率只剩下2020年的一半，任何一个国家都造不出激光制导武器。 没有稀土，我们将不再有电视屏幕、电脑硬盘、光纤电缆、数码相机和大多数医疗成像设备。 这些只是冰山一角，总之稀土在各种工业上的应用广度，超乎一般人想象！ 本质上来说，球墨铸铁只是稀土合金运用的一个小分支，虽然微不足道，但前提还是稀土开采和制作稀土产品这条线。 而稀土开采又是稀土产品的基础，说到稀土开采，那就要提及稀土储量和80年代初稀土行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环境了。 稀土储量世界第一是历史和大自然留给中华民族的资产。 无论是钟白的前世还是今生，华国都是唯一一个能够提供全部17种稀土金属的国家。 在1970年代之前，华国的稀土储量占世界储量的90%，然而，1996年到2009年之间，华国稀土储量大减37%，到了2010年只剩2700万吨。 这中间固然有采用极度浪费的掠夺性开采方式等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华国在提炼技术上长期落后于西方国家，所以才不得不以底价出口稀土精矿，再以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价格购入稀土产品。 从八十年代开始，华国稀土进入了产量急速增长的时期，由于改革开放提出了“资源换技术”的指导思想，出于换取大笔外汇需要，华国推行了“大矿大开、小矿小开、有水快流”的指导方针，以刺激稀土资源的大量出口，这在其他自然资源领域并不少见。 当年，为了向拥有世界最先进工艺的法国罗地亚工厂求购稀土分离的相关技术，傲慢的法国人不止要价远远超过华国的预期，更是要求产出产品的大头必须卖给对方。 没有工业技术，华国只能忍气吞声，为法国贡献研发支出并承担环境污染，地位上仅相当于一家没有独立话语权的分公司。 多年以后，国家回顾这一块的时候才发现，当初为了短期利益采取的这种做法，给华国稀土产业所造成的伤害是十分巨大的。 钟白当然不愿意看到这一幕的发生，稀土关联着诸多高精尖产业的发展，如果能够在这个年代让华国稀土提炼技术走上国际尖端，那么自然就不会出现“资源换技术”的局面，不但能够保护华国的稀土不被那些发达国家掠夺，而且还能大大的提高华国工业强国的速度！ “如果有一个良好的机遇，就能好好制定计划，让白峰集团加速进入稀土行业了。”钟白默默的叹息一声。 但以白峰集团现在仅仅不到2000万资本的体量，想要涉足烧钱如流水的稀土行业，是何其困难？ 而且，这个机遇，什么时候出现？ 这不是钟白靠躺在床上空想就能解决的，随着一阵睡意袭来，他慢慢的合上了双眼…… …… 京城，工业部。 副部长向盼的工作很忙，昨天的天都一日游只不过是他每周排得满满的行程之一。 刚刚上班，秘书就把今天待批阅的一大堆文件放在了办公桌上。 向盼还是按照以往的习惯，工作之前先泡一杯浓茶，然后再回忆一下昨天有那些让人记忆深刻的事情，接下来才会开始今天的工作。 白峰集团成立的阵仗比他想象中的要大，那个余东峰的演讲格局也很高，虽然听上去目标有点难以企及，但不得不说，这年头随着国家改革开放政策的铺开，这些年轻企业家的雄心壮志也颇为有豪气。 在向盼看来，白峰集团的成立偶然因素是很大的。 从一家服装代理公司直接跨领域进入工业设备制造，余东峰的眼光不可谓不毒辣，但dwx系列单体液压支柱核心技术却是天河省工业厅的钟白发明的。 向盼默默的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果没有钟白，那么白峰集团有99%的可能性成立不了！ 这个年轻的小科长，还真是挺有本事……昨天自己去机场的时候，刘正富和吕旭东来送是很正常的，但是天河省军区副司令员高健也一路过来送自己，这是向盼没有想到的。 而且他更没有想到的是，高健居然还单独给自己提了一件事！ 他们省军区的385军科所想把钟白特聘为兼职研究员！ 当时，向盼还以为高健在和自己开玩笑，但对方表情严肃的表示，在宴会上就动过直接挖人的想法，但事后又改变为聘为兼职研究员，希望钟白有空能参与他们那边的稀土合金项目。 当然，对于高健的这个要求，向盼当场是没有直接表态的。 毕竟刘正富和吕旭东还在场，自己虽然是他们的领导，但一声不吭的就把天河省厅的优秀人才拿去做人情，这种事情他还是做不出来的。 所以向盼表示，等他回去之后再说，一定会给高健一个回复的，同时又暗示对方，这事儿你还得和刘正富他们说说才行啊。 高健当时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似乎这个回答也没有出乎意料，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表示后续会再联系的。 “这个钟白，是比余东峰更优秀的存在啊……”想到这儿，向盼不禁微微摇了摇头，拿起了面前那起码超过二十公分高的待批阅文件，开始从最上面一份一份看了起来。 头两份都没什么，但当向盼看到第三份文件的时候，签批文件的钢笔在半空中停住了！ 这是一份人事教育司的待批阅文件，里面的内容是…… 《关于在全国工业系统抽调相关人员参加稀土高级人才培训班的通知》！ 第五百三十八章 稀土培训班 华国任何一个部委，都有定期培训的职能和工作目标，工业部也不例外。 作为一个大部，隶属于工业部的全国工业口干部职工超过千万人，细分行业也有数百个，在工业技术日新月异的当今，不加强学习培训，工业口的人才就会跟不上时代。 而眼前这份通知，正是稀土冶金业年度培训中的一环，不同的是，这一次培训的级别较高，是由工业部组织的，全国名额一共也只有二十个，算下来每个省区市还不到一人。 向盼不是分管人事教育的副部长，本来这种通知，只要没有什么原则性的大问题，他作为部里班子成员之一，也就是阅毕之后签个同意即可。 但不知道为什么，向盼脑中突然出现了钟白的形象，于是便细细翻看起这份通知来。 很遗憾，里面并没有钟白的名字。 这份由部里人事教育司、原材料工业司、产业政策司共同拟定的培训计划，其主要培训目的是集结一批国内工业口优秀的稀土冶金干部，由国内稀土冶金业资深学者、京城大学教授、博士徐光先授课，在京城大学组织为期两个月的专项强化培训！ 向盼立刻想起高健之前找他借钟白也是因为稀土的事儿，不禁有了些想法。 “既然是徐教授授课，那么让小钟去学习培训也不是个坏事儿。”向盼有节奏的敲击着钢笔帽，轻轻的自言自语道：“他还没有稀土行业里具体的工作经历，以后要是真去了天河省军区385军科所，那还得有点基础才好，这次培训就是个不错的提高机会嘛。时间也合适，培训半个月，等回来之后再看看……” 向盼记得高健当时和他说的借人时间段是12月到年前，而现在已经10月底，正好空出了差不多一个月，这段时间让小钟去培训提高也不耽误事。 于是，我们的向部长就在文件后面一页加上了自己的建议。 “建议增加天河省工业厅的钟白同志参与此次培训——向盼。” …… 这个消息传到天河省工业厅，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 周一钟白刚刚上班，傅冲山就拿着从办公室刚刚得到的一份文件，笑着对他说道：“小钟，恭喜啊！年末了还让你去参加培训，说明组织现在很重视你，希望你把握机会，认真学习！” 听到这话钟白心里一惊，还以为自己又要调离岗位了，结果当他拿到傅冲山递过来的文件仔细看了看之后，心里才轻松了不少。 学习培训，对于体制内的干部来说一般分为两种情况。 第一种也就是钟白目前碰到的，在自己所从事的相关工作领域开展业务培训。 第二种则是进行思想zz类的培训，而这一类一般都是调动升迁的前兆。 这个培训和自己的岗位业务对口，而且自己这段时间本来也想找一个新的领域研究研究，没想到机会就这样从天而降了！ “对了，这里还有一份附件。”傅冲山发现自己拿漏了，便从桌上抽出那份具体的安排表，又递给了钟白：“培训具体的安排都在这份附件里，你看一下。把你参加培训那段时间里你们科室的工作好好做个安排啊。” “谢谢傅处长。” 钟白拿着附件就往自己的办公室走，一边走一边随意的翻着。 不过，当钟白看到这次培训课程授课人的名字之时，他停下了脚步！ 竟然是……徐光先！ 这个名字，让钟白震惊了！ 别人不清楚，钟白难道还不清楚这位徐教授到底是何许人也么？ 徐光先可不仅仅是国内稀土冶金业资深学者、京城大学教授、博士这几个头衔这么简单！ 在前世，徐教授还有另外一个头衔，那就是…… “华国稀土之父”！ 1920年，徐光先生于江浙上虞县一户家境优越的律师家庭，他从小善于逻辑推理，偏爱理化，抗战时期，他进入交大就读，打造了他扎实的学术根基，随后又和夫人一起去了md哥伦比亚大学量子化学专业深造，留m几年后，徐光先携夫人回到了祖国。 时间来到70年代，时年50多岁的徐光先，自20多年前借由归国探母的名义回国后，第三次调整自己的研究方向。此前，他已经以京城大学教授的身份，在物质结构、核物理化学等领域取得了突出的成就。 从70年代开始，徐教授开始将心血投入到稀土行业的研究中，当时的华国，在稀土行业里还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根本无法和那些西方强国的稀土技术相提并论。 尤其是在提炼技术方面，华国基本处于完全一片空白的情况，所以当时我国只能依靠大量低价出口稀土精矿，再以几十上百倍的价格回购稀土产品。 徐光先教授把目标瞄准了稀土中镨和钕两种元素的分离上。 那时候，强如业界标杆，法国的罗地亚厂，对这两种元素的分离也是采用离子分离法，产出量小，成本高。 而徐光先则另辟蹊径，使用了“串级萃取法”进行分离和提纯。 思路确定之后，经过两年的艰苦攻关，最终团队在实验室成功实现了镨和钕分离。从量化指标来看，当时业界基准的分离系数是1.4，徐光先达到了4，同时在纯度上达到了创世界纪录的99.99%。 从1978年开始，徐光先开办了“串级萃取”讲习班，加速国内稀土分离技术的落地，但由于稀土行业重资产的行业属性使得生产端人士的决策成本极高，导致徐光先的第一口螃蟹始终无人品尝。 一直要到80年代之后，当时的沪江跃龙厂才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企业，从那之后，行业便迅速呈现星火燎原之势！ 尽管这份通知上没有对具体培训内容做太详细的说明，但钟白不难想到，毫无疑问的是，“串级萃取法”应该就是这次培训的主题，这也是徐光先一直以来努力做的事情！ 这可是华国稀土历史上极为浓重的一笔，若是没有徐光先教授的努力，恐怕上一世的华国稀土业还要继续沉沦几十年，被那些发达国家继续割韭菜，从咱们国家不断廉价攫取稀土资源！ 当现在，自己竟然有这个机会和徐光先面对面！ 自打重生后，钟白还从未如此激动过！ 第五百三十九章 阿玛尼 自打重生以来，无论任何涉及专业技术的事情，钟白的心态其实都挺稳的，因为他从县化肥厂一路走到今天，接触的都是几个行业里比较入门，或者说是影响没有那么大的领域。 不管是3702号个人专利、还是kco特种含氮肥技术，以至于后面的dwx系列单体液压支柱技术，这些都是在现有的理论基础上的一大步提高，主要提现在效率上。 而至于对该行业本身的基本理论，其实不是革命性的，这一点钟白自己也心知肚明。 但这一次不同，80年代初正是国内稀土行业大变革的时代，这个时代奠定的基础，尤其是稀土元素分离+稀土新合金配方这种环节，对于未来整个华国稀土产业链的国际地位，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整个稀土产业的链条十分清晰，从稀土开采——稀土元素分离——-稀土元素应用（主要是制作各种稀土合金）来看，上一世的华国，就是在后两个环节卡得太久，落后太多，导致了长达三十年的黑暗稀土时期！ 现在这个时间节点，能够和“华国稀土之父”徐光先教授有一次长达半个月的培训交流机会，对于从此改变华国稀土产业命运而言，是一次绝佳的机会，钟白绝不可能错过！ 靠一己之力改变一个产业，这听上去是个神话，但此刻钟白脑中已经逐渐制定出了一个清晰的计划。 回到办公室，钟白迫不及待的开始查询相关资料！ 仅凭记忆是不可能做到对这个时代稀土行业的全面了解的，必须要透过这些资料的详细信息才能有一个全面、准确的认识。 毕竟重生后的世界线多少有些改变，在没有确定之前，自己指定的计划是不是最具有效率和可行性的，这一点钟白无法肯定。 在简单的翻看了处里、厅里的档案室之后，钟白并没有发现太多有用的信息，毕竟82年也只是稀土行业在国内才刚刚起步的阶段，于是他决定去老地方——省图书馆再查查看。 “宋科长，我下午要去省图书馆查询一下资料，有什么事情你在科里负责一下。”抓起自己的公文包，准备离开之前，钟白对科室的副科长宋文海说道。 “哦，好的。”宋文海点了点头，又想起来什么，说道：“对了，你刚才去傅处长办公室的时候，有个电话找你。” “哪位？”钟白停下脚步，转身问道。 “一位姓楚的女同志，我还没有问她哪个单位就把电话挂了……”宋文海回忆道。 姓楚的女同志？钟白马上联想到楚娟，毕竟能把电话打到自己办公室的女同志极其罕见。 “谢谢你提供的信息。”钟白微微一笑，离开了办公室。 看了看时间，这会儿才中午十一点钟，要早不晚的，钟白想了想，并没有去省图书馆，而是打了个出租车去了白峰贸易公司的老地址，也就是现今豪全服饰公司的所在地。 自打白峰集团总部从老城区搬去开发区的金耀大厦之后，原来租的这栋办公楼还一直留着，原因在于这块的租金余东峰以前是给的三年。 提前退租损失不小，当时搬家的时候余东峰就找钟白咨询过，钟白给出的建议是，既然服装代理这块业务已经单独划分给了新成立的豪全服饰公司，为了方便以前天都和周围几省的老客户过来办理业务，那就索性继续租着呗，反正租金都给了不是？ 来到大楼门口，在踏进去之前，钟白竟然莫名感觉到了自己有点小紧张。 上一次和她见面，还是在前两天的白峰集团成立仪式上。 两人没有单独交流的机会，因为楚军也受邀来了金耀大厦，他几乎所有时间都和女儿在一起，而钟白那会儿也忙得团团转，并没有时间和对方一对一的好好交流。 再回想起更早的一次见面，也就是那晚和余东峰酒后交流之后，钟白下定决心第二天去单独找了楚娟，劝说她出任豪全服饰公司总经理一职。 在出发之前，钟白内心也和今天一样忐忑，但奇怪的是，当她约了楚娟在外面吃饭，并且在用餐的的时候提出这个想法，楚娟却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还没有追问深层次的原因。 当时就把钟白搞得有点懵，他还以为对方会拿出很多理由来询问，可那一幕并没有出现，最后就变成两人真正在外面吃一顿便饭的节奏了。 从那天开始，钟白就觉得楚娟有些变化。 倒不是说楚娟对他的感觉有什么变化，这个钟白倒是可以明确的拍着胸脯说绝对没有，而是楚娟仿佛对她自己的事业方面，有了一些和以前不同的认识。 那么今天楚娟突然把自己叫过去，又会说些什么呢？ 钟白想了想，发现揣摩女人的思维的确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于是便深呼吸一口，踏进了电梯。 在以前的余东峰办公室内，钟白惊讶的发现，坐在老板椅上的楚娟，发型好像变了。 “怎么去烫头发了？”看着一头时髦的大波浪，钟白有点不敢置信的问道。 “上次余总提到近两个月可能要去意大利那边出差一趟，我想着要是还保持以前的造型，恐怕不大合适。”楚娟莞尔一笑道：“昨天刚刚去弄的。” 楚娟说这话的时候口气十分自然，再也没有了以前单独面对钟白那时候的强势感。 钟白越发感到奇怪，心道莫非一个新岗位真的能让人有这么大改变？ 幸好楚娟主动开口了：“钟白，你咋也不问问我今天让你过来是啥事儿么？” “哦，对对，啥事儿？”钟白傻乎乎的问道。 憋了半天的楚娟终于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其实是来找你请教业务的。” “找我请教业务？啥业务？” “你知道我是第一次出国，而且一去就是谈一家新的意大利品牌服饰代理，这块我没有经验嘛。”楚娟用手拨弄了一下她崭新的大波浪卷发，似乎是有点不习惯的感觉：“你和外国人交道打得多，余总这两天又挺忙的，我不方便去找他请教，就只能请教你咯。” “新的意大利品牌服饰？是什么品牌？”钟白下意识问道。 楚娟微微一笑，抛出了一个钟白很熟悉，但是却从未想到的名字。 “阿玛尼。” 第五百四十章 有了事业的女人最美丽 “我准备和阿玛尼签订华国独家代理权合同。”楚娟把自己的目的完完整整的说了出来。 “嘶~~！”听到这个高端服装品牌的名字，钟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在2020年，阿玛尼的名气毫无疑问比皮尔·卡丹大多了，但这可是1982年啊！ 相比起1950年就独自开办工厂的皮尔·卡丹，乔治·阿玛尼的异军突起就要晚上许多了。 直到1974年，乔治·阿玛尼才与朋友sergiogaleotti合资，毅然成立以giorgioarmani为名字的男装品牌。 1982年，乔治·阿玛尼才成为继dior后第2位上了封面的时装设计师。 如果说这时候的皮尔·卡丹是如日中天的意大利男装品牌的话，那么阿玛尼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刚刚冉冉升起的朝阳而已。 它还需要经过几十年的发展，才会逐渐站稳意大利男装奢侈品牌龙头老大的位置，而这个过程是漫长而又曲折的。 但……在目前阿玛尼还只是个比小透明强一点的时刻，楚娟就已经在打阿玛尼的主意了？ “和阿玛尼签订华国独家代理合同，你是怎么想到的？”钟白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东峰的主意？” “不，是我这两天翻越大量资料后的想法。”听钟白问到这个，楚娟一下来了精神，打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大叠外文杂志，放在桌上，对钟白说道：“我看了他们今年的发布会，喏，这些新款我觉得十分惊艳，和皮尔·卡丹略显成熟的设计风格相比，阿玛尼的风格更加具有创造力，另外它的裁剪功力似乎比皮尔·卡丹还要好，我觉得更适合我们华国男性的体格……” 楚娟开始滔滔不绝的分析起来，而钟白则是越听越发感到震惊！ 至少在钟白看来，楚娟拥有极其专业的男装服饰鉴别能力，而且很多观点都是这个年代很难听到的评价——比如面料层次感、特别的窄肩设计等等……这些都不是一个普通的年轻女性所能看出来的。 “……所以，我觉得阿玛尼可以成为明年豪全服饰公司新的利润增长点，趁着现在它在国内还没有代理，咱们要先下手为强，早点过去谈判签约把代理权拿在手中。”楚娟静静的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听完楚娟完整的论述，钟白心中的喜悦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说实话来之前他还一直以为是不是楚娟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比如在这个岗位上干得不顺利，或者是她压根儿就不想干这个之类的——毕竟上一次在白峰集团成立典礼上看到楚娟的时候，对方并未就这份新工作给他吐露心声，其实钟白还是有这方面担忧的。 但这一次的交流可谓刷新了钟白对楚娟的认知！ 以前那个脾气大、有些任性却又对工作不怎么上心的楚娟，自打成为豪全服饰公司总经理之后，俨然脱胎换骨一般，现在都隐隐有一股女企业家的模样了！ 钟白对此自然是十分高兴的，当初调楚娟到驻天都办事处时给楚军的承诺还历历在目，希望她能在天都有个好发展，这话说在嘴上已经很长时间了，却一直没有落到实处。 后面又因为自己工作忙碌的原因，加之有段时间又和宋小丽走得太近，不知不觉疏远了楚娟，他内心还有些愧疚。 不过这一切担忧，都因为楚娟提出的豪全服饰公司新发展方向迎刃而解！ 钟白从楚娟的眼神里看出了那种不一样的色彩，和余东峰当初离开化肥厂单干时候一模一样，有雄心、有壮志！ 签约阿玛尼独家代理权这件事，如果问其他人的意见，恐怕觉得太冒险，毕竟现在牢牢把握住皮尔·卡丹才是正道，没有任何征兆表明皮尔·卡丹在华国的市场份额中有减少的迹象。 但楚娟恰恰就敏感的察觉到了还能挖掘新的阿玛尼这条路！作为一家代理公司，不把所有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是很正确的决定，而楚娟一个人就敢做出这样的决定，更不要提钟白还能依靠记忆确认这个决定是绝对正确的！ “行，那我就给说说怎么和意大利人打交道……”钟白马上将自己所知的东西毫无巨细的同楚娟分析，听得对方频频点头。 末了，楚娟满意的合上自己的笔记本，主动邀请道：“你今天要是下午不忙的话，咱们一块吃个饭吧。” 钟白看了看手表，摇头道：“现在才下午三点，我还要去省图书馆查资料，有空再说吧。” “好，如果出国之后有什么弄不明白的，我会给你打电话的。”楚娟很爽快的回答道。 “呃，你出国那段时间，可能我不在天都……”听对方说起这个，钟白马上把自己要去京城培训的安排告诉对方：“没几天就要去京城参加部里组织的一个稀土培训班了……” 听完钟白的安排，楚娟脸上闪过一丝不舍之色，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那好吧，你这么忙，倒是要注意身体，我看你最近都瘦了。” “是吗？”钟白打量了一下自己，道：“我会注意的，你在外出差也要注意安全。” “嗯。” 从楚娟的办公室离开，钟白感觉到对方这段时间的变化的确非常大。 她的重心毫无疑问的放在了目前的工作上，而且并不是那种为了工作而工作，钟白可以看出来楚娟不但热爱这份工作，也很适合这份工作。 这样一来，又恰好让自己和楚娟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可能用缓和这个词语有些不恰当，但不可否认的是，之前的几个月里，他和楚娟都有些躲避彼此，明显是因为当初离开山平的承诺。 那份承诺，无形中给两人都套上了枷锁，钟白时不时也要过问一下楚娟的动向，而楚娟何曾又不是如此？ 尽可能少的给钟白打电话联络，怕影响对方的工作状态，更怕自己成为钟白事业发展的拖油瓶。 但现在随着楚娟担任豪全服饰公司总经理并且成功适应这个新角色以来，两人都轻松了许多。 人们都说，有了事业的女人最美丽，而钟白也感觉到，楚娟正在从厂长父亲的惯性中慢慢走了出来，开始追寻属于她个人独特的事业。 这，恐怕就是那句人挪活吧。 第五百四十一章 和记忆并不相符 对于现在极度渴望利润的白峰集团而言，楚娟的这一步虽然起不到很大的作用，但至少不会给集团拖后腿。 以一个从未有过相关经验，才刚刚上岗不到一个月时间的女经理来说，至少钟白觉得她已经很优秀了。 在去图书馆之前，钟白还特意找了个邮政所给余东峰打了个电话过去，就这事和余东峰做了个交流。 钟白一开口就把今天两人见面交谈的事情告诉了对方：“……东峰，看来你小子当初的点子不错啊！娟子很适合做这个经理，你就偷着乐吧！” “呵，这不是还是你惹的祸么？把人家弄到天都来就不管了，最后还得靠哥来解决问题。”余东峰显然心情不错：“她这块本来我都做好了打算亏损50万的准备，你刚才这么一说，我感觉不但亏不了，还要倒赚50万呐！” “岂止50万？做好了阿玛尼的代理，未来有你赚的！”钟白马上给出了一个预测：“最多两年时间，娟子绝对能让白峰集团在服装代理这块的利润至少翻两番！” “嚯，你这预测还真挺大胆的！”余东峰笑道：“不过服装代理并不是集团利润的大头来源，目前依然还是以dwx系列单体液压支柱为主，现在国外的市场订单陆陆续续已经来了些，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可能推开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是么？已经确定的订单有多少？”钟白这段时间并没有关注dwx产品对外销售的情况，便顺口问道。 “年内还有两个多月，目前已经确定的订单在400万人民币左右。” “400万有点少啊，纯利润估计有多少？”这个数字让钟白感觉有点不大好。 “150万左右吧。”提到这个余东峰也有些意兴阑珊，道：“你也知道年底用钱的地方多，尤其是我们聘用几名外国工程师，还有挖角来的这些工厂中层干部，许诺给他们应有的待遇和年终奖不能少……我这两天还正在琢磨怎么利用剩下的两个月多弄点利润出来呢。” 这种话题在电话里一时半会儿也是说不出个结果的，钟白只能宽慰了余东峰两句，便挂掉电话匆匆前往了省图书馆。 平心而论，2个多月时间能落实400万国外新订单，其实已经不弱了。 但架不住白峰集团定下的高速发展目标啊！ 大理石开采加工厂那边年底倒是又会迎来一波新的销售上涨潮，这个时间段在国内算是淡季，可在外国就不一样了，因为西方喜闻乐见的圣诞节要来了。 而钟白一开始担心的大理石开采加工厂被剥离出来单独成立国企的事儿，现在看来也慢慢偃旗息鼓了，他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但对于这个结果倒是乐观其成的。 毕竟单独成立国企的事情一旦成真，那么白峰集团和它打交道的手续就要麻烦许多，结算资金这块也需要更多垫付货款，这对于现金流是一个很大的约束，而现金流又是一个正在高速发展的集团企业最重要的影响因素。 到了省图书馆，依旧是熟练的拿到借阅卡，钟白开始认认真真静下心来，查阅这个年代有关稀土行业的国内相关文献资料。 但刚刚才看了几篇，钟白的眉头就拧起来了！ 不对劲！ 这和他的记忆并不相符！ 比如以下的这篇《1980年国内稀土矿山开采行业现状分析》里就提到“1980年初，我国单一稀土产量约为25吨”。 而根据钟白的记忆，80年初我国单一稀土产量应该是20吨左右！ 这差距的5吨可不仅仅是5吨，而是多了20%！ 这意味着什么？ 钟白马上又翻看起其他的资料来，随着他翻开的资料越多，心情也逐渐沉向谷底。 “不对劲，为什么这个时空里的稀土产量比前世的普遍高了20%？” 钟白喃喃自语着，而且除了产量较高之外，出口数额也有不等的提升。 国内对稀土行业滥挖滥采，本行业以资源换技术的时代提前到来了！ 这就意味着稀土行业在未来会被破坏得更彻底，而华国稀土复苏的黄金年代将会到来得更晚！ 此消彼长之下，那些西方发达国家可不会心慈手软，他们必然会利用华国加大出口稀土原料的机会大肆购买并囤积！ 越是购买得多，那么等华国稀土技术发展起来之后的稀土储量就少，光这一条，就足以让许多高端技术产业的发展落后数年甚至数十年！ 想到那种局面，钟白不禁有点后背发凉，但现在只是看了国内的相关数据，却并没有得到外国数据的印证，钟白只能告诉自己先冷静，除非看到国外资本也采取了相应的动作来证实自己的猜想，否则这一切斗不过是假设而已。 天河省图书馆涉外的资料依旧不够多，钟白翻看了一会儿就发现没太多有价值的资料，于是他便拨通了袁建国老师的电话。 “袁老师，我是钟白。”钟白马上切入主题：“研究院这边有没有近两三年内国外进口咱们华国稀土、以及输入成品技术类的数据资料？我这边需要一些用于研究。” “稀土的吗？”袁建国接到电话虽然感觉有点突兀，但想想钟白的职位是矿山冶金科科长，也就没再追问，而是想了想回答道：“这块我得去找人问问，你不急的话，我看看明天能不能给你回复。” “行。对了袁老师，下下周我要去京城参加一个稀土培训班……”钟白想起这事儿，顺便给袁建国汇报一声：“是京城大学的徐光先教授授课，为期半个月。” “徐光先院士么？”袁建国稍微一想就有印象了：“听说他在稀土行业的研究做得很出色，国家也很重视呢！那你可得好好把握这次的培训了！” “嗯，那我就等您的回复了，我办公室的电话您有吧？” “有有。”说完，袁建国便挂掉了电话。 对于袁建国知道徐光先这件事儿，钟白并不感到意外。 因为在1980年12月，徐光先就已经当选为华国科学院学部院士了！ 第五百四十二章 突然取消的50万订单 袁建国目前专攻的方向是矿山开采，而稀土矿山也是其中之一，查阅相关资料对身在京城的他来说，难度自然比远在天都的钟白要小得多。 “小刘，这个月最新的外文期刊和矿山数据已经录入档案室了么？”来到档案室，袁建国对负责档案查阅的值班同志问道。 “啊，是袁教授。您来得正好，上午才录入这个月的数据呢，您需要查阅么？”小刘马上回答道。 袁建国点点头：“对，那我先登个记。” 弄完程序，袁建国走近了工业研究院宽敞而又安静的档案室内。 因为研究院本身的特殊性质，很多资料文献他们甚至能先于工业部一步拿到，这年头是没有电子版那么一说的，全都是纸质资料，外文的都是从国外进口而来，虽然时间上比不了前世互联网时代电子期刊的即时性，但比民间自发搜集的速度肯定是快多了。 很快，袁建国就发现了一本md的《稀土研究》期刊上有钟白需要的内容，接下来又在荷兰的《journalofluminescence》里找到了一些相关内容…… 指定领域的人工阅读+纯手工记录摘抄对于袁建国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要多花费一些时间而已。 不知不觉中，值班同志小刘的声音在袁建国耳边响起：“袁教授，还有10分钟下班了，您这边如果没有现场查阅完毕的话，麻烦登记一下借阅手续。” 袁建国也没说话，点点头填写完一张表格，带上几本期刊杂志离开了单位，准备晚上回家慢慢看完之后，明天上班时间再给钟白回复。 …… 两天后正是周六，本来看着明天就要休息了，但余东峰在接完一通电话之后却有些愁眉不展。 刚刚姜信鹏在电话里告诉他，原本预计销售给法国南部一家地下矿山的订单突然被对方取消，虽然金额不是特别大，大概50万元左右，但对方宁肯支付10%的违约金，也就是5万元人民币的情况下也不愿意继续从华西机械厂购买dwx单体液压支柱成品，这个反常的现象让他很不爽。 “钟白，下午下班之后找个地方喝茶，有点事情聊聊。”对于这种没见过的情况，余东峰也吃不准到底有没有深层次的原因，便给还在上班的钟白打了个电话。 “行，正好我也有点事情找你。”钟白说道：“那就待会儿下班在开发区找个茶楼吧。” “不用，我开车去市区，就在你们单位附近好了，免得你跑路。” “成。” 不多会儿，大概六点钟左右，两人已经在建设路这家“悠然茶楼”的小包厢里坐下了。 点了两杯绿茶之后，余东峰表情严肃的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资料，放在钟白面前：“这是华西机械厂今天发过来的外文传真，你先看看。” 钟白的法语水平他是见过的，所以直接看法语传真也没什么难度。 “里昂的圣西梅翁矿山发来的？” 钟白一看抬头就感到有些不对劲，等他细细看完传真里的内容，脸色也为之微微一变！ “他们要取消50万的支柱订单？”钟白指着传真里的一句话：“‘因不可抗力因素，公司决定取消这批订单，以后是否同贵方合作待定’？还有其他附件资料吗？这里面写得太模糊了。” 余东峰抽了一口烟，茫然的摇头道：“没有。” “就没让厂里打电话过去问问？”钟白追问道。 “让瑞奇打电话过去问了。”余东峰有些沮丧：“但毛都没问出来一根，对方啥都不说，就是含含糊糊的说他们公司暂时不要这批货了。” 对于这种已经打了定金，却突然取消的商业行为，原本并不少见，可钟白这会儿却有了一种被戏耍的感觉，不禁撇嘴冷笑道：“呵，这些法国佬！” 一定有其他原因！ “这件事情不可小视。”钟白又提醒道：“这本来就是欧洲出口的第一批订单，也是年底白峰集团的主要利润来源，处理不好很可能会有连锁反应的。” “连锁反应？”余东峰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钟白没有直接解释，而是面色严肃的对余东峰说道：“对外国人来说，年底正是他们加大产能的时候，这种没有理由的违约不可能是偶然现象，你要做好其他订单也取消的心理准备。” “卧槽！”余东峰这下坐不住了，“噌”的一下站起身来：“难道那些欧洲人耍我们？早知道就应该收20%定金了，10%是少了啊！” “耍不至于，但极有可能是受到某种压力。”钟白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定金不是目的，咱也不是为了赚那点定金不是么？还得想办法搞清楚事情原委才行。你让姜信鹏和法国那边继续联系了么？” “让他联系了，但对面态度很冷淡，没有透露任何详细原因，只是一味强调有不可抗因素。”余东峰也感觉自己脑门上突突突的跳了起来。 “等当地时间今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再联系一下，我这边也找人问问看。”钟白有了主意：“摸不清原因就要等到下周了，这种事情拖不得。” “好，我马上给姜信鹏打电话。”被钟白这么一说，余东峰发现自己的后背也被冷汗给湿透了。 好在明天不上班，打完电话之后，钟白也就索性和余东峰一块儿在办公室候着，晚上随随便便点了个外卖凑合了一顿。 “麻蛋的，前天我还说日子好起来了，年底可以给大家多发点奖金，现在这事儿一闹怕是不好过。”余东峰有些郁闷的说道：“还好娟子那边工作给劲，他准备签约那个什么阿玛尼公司，我让许秀秀问了一下她留学在意大利的同学，说是近两年异军突起，发展得还挺不错的，这次看看娟子能不能以尽可能少的成本拿下代理权吧。” “娟子的服装代理业务只是锦上添花。”钟白提醒道：“集团目前的重点还是自己做生产实业。不管是服装代理还是出口大理石，命脉始终没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有时候一个政策不对劲或者国外市场一波动，就要栽跟头。” 是啊，虽然现在华国对外贸易正在如火如荼的发展，但钟白心里很清楚，一个没有真正研发、制造实体产业的商业集团，它从根子上就是不稳的，扛不住大风大浪。 这一次仅仅只是一家法国矿山取消一个订单所带来的压力就可见一斑！ 第五百四十三章 卡住的国家标准 “实业……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余东峰显然颇有感触的说道：“真正进入这个领域才感觉到压力大，以前你还提要尽快进入稀土行业，但就现在这个状况，连dwx单体液压支柱这块都稳不住，怎么进军稀土业？我也打听了一下，要开一座稀土矿山，起码得投资300万以上，而且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工作要做，现在一时半会儿估计是做不了了。” 上次成立典礼，余东峰说的那番豪言壮志本来就是和钟白商量过的结果，幸好发言的时候没有直接点明稀土行业，否则现在不是已经在闹笑话了？ 说到这儿，钟白也不禁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形势变得很快，dwx系列支柱在国内暂时无法开展业务的事儿，谁事先也没想到……对了，咱产品申报国家标准的进度咋样了？” 钟白说的这事儿，指的是原本dwx系列支柱在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取得成功，本来应该在国内开展订制销售业务了，但因为某些国内部属国企的阻挠，以这块新产品在国内还没有相关的国家标准为由，暂时组绝了82年dwx单体液压支柱开拓国内市场的可能性。 这里不是指的专利问题，大家也都清楚在国内不可能存在专利矛盾——反正都是部里一句话的事儿，说要推广就推广，没有哪个人或者哪个企业能拦得住。 但国家标准的概念就不一样了。 任何一个工业产品，要批量生产销售之前，都需要通过国家标准的验收，也就是大家熟知的gb国家标准。 而gb国家标准又分为强制性国家标准和推荐性国家标准。 其中，凡是对保障人身健康和生命财产安全、国家安全、生态环境安全以及满足经济社会管理基本需要的技术要求，应当制定强制性国家标准。 dwx液压支柱系列产品主要用于矿山支护，和矿工的人身安全以及矿山本身的财产安全紧紧相连，所以必须符合强制性国家标准。 那么问题来了，这玩意儿以前国内根本就没有，更别提和它相关的强制性国家标准了，现在你要做到符合标准，首先得给它制定一个标准啊！ “第一时间就通过三桥区工业局那边报上去了，但这都半个多月了，连个泡都没冒。”余东峰索性用手指了指天花板，道：“不管是渝都市还是西川省，对这事儿都不可能阻挠的，一定是上面的原因啊！” 钟白很清楚，余东峰所指的“上面”，并非gwy，也不是工业部，而是国家技术委员会！ 它是gwy下属的部委，专门负责国家标准制定和审核工作，而我们华国的国家标准，自从1958年以来，国家技术委员会标准局起草了我国第一份国家标准《标准的格式与幅面尺寸（草案）》（gb1-58），标准代号定为“gb”，从此以后，国家标准代号就变成了“gb-xxxx”的格式。 对于dwx系列支柱的详细标准内容，肯定不是国家技术委员会的同志具体负责审核制定，原则上来说，这一块是哪个部委负责的，就由哪个部位抽调的技术人员进行审核制定。 绕回来当然是从工业部抽人，而工业部谁懂这个？至少目前钟白认为不超过十个人。 而不管具体是谁去国家技术委员会制定审核，都需要工业部的同意，但上一次钟白和向盼副部长的会面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有一些部属大国企不乐见这项技术目前仅仅只有华西机械厂掌握，所以当初为什么会有托工业部名义注资500万的事情，也就是诸如津门石化机械厂这类的大国企，希望他们也能从这块新兴的消费市场里站稳脚跟，赚取利润。 这个想法从那些大国企的角度来讲无可厚非，但因为当时华西机械厂和白峰集团不愿意退让，准备在头两年先在国内赚一笔之后再放开技术，所以就导致了这些大国企在背后的角力。 融资获得你的管理权行不通、让你转让技术你又用中外合资的名义给挡下了，那好嘛，现在就用国家标准的理由卡你，看你还拽不拽？ 这也是为什么华西机械厂在成立之后，迅速把内销调整为外销的主要原因，因为对外出口，只需要符合进口国的相关标准即可。 有人可能会问，那之前白峰贸易公司不是卖了价值600万的dwx31系列支柱给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吗？怎么那时候能卖，现在就不能卖了？ 答案很简单，因为那会儿的产品不是国产的！ 虽然从头到尾都是钟白设计、白峰贸易公司出全款委托苏国乌克兰乌迪尔厂生产的，但至少从名义上看来，它是一款不折不扣的进口工业设备！ 只不过是借用了外国人的生产线，它就能绕过国家标准这一关，成功的被国内企业买走并马上运用！ 没错，这讽刺不讽刺？ 随着改革开放大潮，有不少别有心思的人利用这个漏洞赚了钱，但钟白并没有这么做。 这样做虽然可以给白峰集团带来源源不断的利润，但归根结底它的生产过程都在国外，而且是在苏国。 由于苏国的形势从80年代中期开始就慢慢不稳定了，不管出于那个方面，钟白都不会继续这样做下去，将其全面国产化才是钟白的主旨。 所以，国家标准就成了一个绕不过去的坎，而被人拿这个来做文章，钟白事先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但他那时候对此还是抱有期望的，期望国内其他有意向的企业能够不纠结这个，等市场开拓好了之后再大家一块儿挣钱，也可以从实质上推动华国工业发展。 但不幸的是，这种情况还是发生了，所以钟白不得不一方面建议余东峰按照流程往上报，另外一方面则把市场瞄准了海外。 可是，现在海外市场也出现了意外的波动，这他娘的就很不爽了，钟白感觉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行！ “不管申请国家标准的过程顺不顺利，这个法国小矿山叫停订单的事情必须要搞清楚！”钟白打住了余东峰抱怨的话，道：“就算有一些国内企业想拖咱们的后腿，他也不一定拖得住！” 见钟白话中有话，余东峰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你又有什么办法？” 第五百四十四章 战就战! 钟白沉思片刻后，便将自己的思路说了出来：“申请国家标准这块，你要给姜信鹏明确一个信号，那就是通过让他给当地施加压力，来让地方帮企业出头，代替白峰集团和国家技术委员会沟通！” “让姜信鹏来？”余东峰楞了一下：“我觉得你出面更好啊。” “不，这个事情我不方便。”钟白摇头道：“不是我不愿意做，而是上次在部里开会我就已经成了焦点，要是再出面，肯定有人会觉得我要通过这个事情谋取利益。” 这不是钟白推卸责任，而是因为在华国工业口体制内，你还得服从大环境。 虽然钟白只是一名小小的科长，但不管怎么说都是正儿八经的工业厅科长，指不定有多少人在你跳出来之后就在背后暗暗打枪呢！ 但如果是渝都市或者是西川省那边提出，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对于当地zf来说，这完全是合理的——企业有新技术、经过市场检验的新产品，人家现在要内销，需要国家相关部门尽快制定标准，以便于企业尽快扩大生产规模、稳定就业，为当地创造税收嘛！ 但余东峰对姜信鹏在这块沟通的能力还是持保留态度的，于是他想了想之后才回答道：“这个……先等他和法国矿山那边的沟通结果反馈过来再说吧。” 法国和华国有八个小时的时差，钟白和余东峰两人只能聊天打屁，再扯扯钟白对稀土行业发展的一些观点，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晚上十二点。 与此同时，姜信鹏的电话也来了。 “余总，这边我沟通过了。”姜信鹏的声音有点激动：“原因大概找到了！这家矿山回复说，其实他们也很想继续采购咱们的产品，但因为欧共体今年10月份刚刚通过一项技术政策，从10月份开始，引进md的技术设备将会有20%的关税减免，所以很多相关企业目前都处于观望状态，他们在等待改良后的自动钻爆系统报价呢！据说在11月初就有结果了，届时相信这些欧洲矿山自己也会做成本对比，在我们的产品和md的产品之间做出选择。” 余东峰很快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钟白。 “居然是md那边的调整影响了欧洲企业……” 钟白眉头一皱，这个变动在上一世绝对不可能出现，完全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导致的！ 上一世，md的自动钻爆系统一家独大，华国一直要到91年才会自行研发处dwx单体液压支柱技术，在这之前的9年里，欧洲自然是全面跟着md的脚步走。 虽然引进时间也没有82年底这么早，但引进后也只做一点小敲小补，很快就全面占据了欧洲市场。 按照md人一贯的节奏，他们习惯于把所有竞争对手都打趴下了之后，再慢慢的收获整个市场，而现在因为钟白的dwx系列单体液压支柱技术对它们造成了威胁，所以才不得不通过临时降低关税的手段，企图按照原有的历史进程占据整个欧洲市场！ 钟白敢说一句话，那就是目前国内市场因为国家标准尚未确定的缘故导致dwx系列单体液压支柱无法内销，这个事情md人事前绝对想不到。 加上md人在和源市的现场比试失败，他们已经不可能再把推广的重心放在华国国内，所以提前转战欧洲市场，算是歪打正着，相当于又在欧洲开辟了第二战场！ 这可不是我要主动追着你们打的……既然你们想在欧洲开战，战就战！ 钟白神色凝重的对余东峰说道：“现在国内、国外两个战场咱们都处于被动局面，必须得在其中找一个突破口才行，否则今年年底白峰集团就只有亏损一条路了。” 余东峰也一下就紧张起来：“那到底选国内还是国外？” “国外。”钟白毫不犹豫的对余东峰说道：“国内我们被标准捆住了手脚，而且到现在为止国内有意向订购的矿山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连定金都没有，加上年底大家都比较谨慎，与其花心思在国内，不如在国外好好打一场漂亮仗！” “那具体怎么打？”余东峰紧张的凑了上去。 “山人自有妙计……”此刻的钟白脑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反而没有了开始的紧张，微微一笑道。 …… 瑞士首都，伯尔尼。 瑞士工业部里，上午九点时分迎来了一位年轻的黄皮肤记者。 他操着流利的法语对负责接待的人员说道：“您好，我是《东方时报》的记者朱鸿博，昨天预约好的，来求见副部长博内特。” 接待人员翻了翻登记簿，很快找到了这个东方名字，点头道：“请在这里签个字，博内特副部长在三楼办公室里，你有45分钟采访时间，那边是安检口。” “谢谢。”朱鸿博提起自己的公文包大步朝安检口走去。 在三楼，朱鸿博见到了瑞士工业部副部长博内特，对方的西装一丝不苟，整个人显得很有精神，显然做好了精心准备。 经过自我介绍和一番寒暄之后，朱鸿博便进入了采访正题。 “博内特副部长，根据工业部发布的消息，两天后将会有一名局长级别的领导带队，约8人规模的考察团前往华国西川省渝都市交流考察。据悉，这是最近十年内瑞士工业部首次前往华国考察，请问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主要考察一间新矿山支护设备制造厂，这是一家由华国和国外民间资本共同融资成立的新机械厂。” “这次考察计划是近期确定的吗？” “不。其实这个考察计划我们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制定并且将意向发送给华国工业部了，但必须要等这家机械厂成立和正式生产后才可以，所以经过一段时间的等待后，我们非常高兴可以去华国西川省渝都市考察它。” “这次8人规模的考察团，除了瑞士工业部的人员，还有其他部门或者公司的人员吗？” “有的，因为涉及到公司专利相关，瑞士专利局也会派出领导和人员一道前往。实际上应该是6+2的模式，工业部6人，专利局2人。” “……” 朱鸿博一边询问一边快速用笔记录着这些关键信息，因为报社已经把版头都排好了，具体的专访信息就要等他结束后回去马上精校呢！ 第五百四十五章 瑞士人来了 等朱鸿博返回《东方时报》报社，社长李楠欣已经等候多时了。 “小朱，今天的采访怎么样？顺利吗？”李楠欣冲着朱鸿博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自己办公室来。 朱鸿博将专访记录的本子恭恭敬敬的放在社长的办公桌上，李楠欣低头细细看了几分钟之后，脸上才绽放出了微笑，看了看时间，顺手拨通了一个华国的电话号码。 “小钟，这边已经打探出了具体的考察团消息，十分钟后会有传真把详细内容发给你，我现在先给你说一说重点……” 挂掉电话，钟白一扫近日的阴霾，心情也好起来了。 可算是确定了奥尔登副局长他们要来的消息！ 这个时间点太关键了，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周时间，但这一周就是钟白打开欧洲市场的关键节点！ 因为对方带队的是瑞士工业部下属的某个局长，那么不用想，华国工业部肯定也要派出相应级别的官员陪同他们考察。 西川省渝都市那边，至少三桥区的班子也会全程陪同。 最后……这中间必然会有一个人来起到桥梁的作用，这个人不用说，那肯定是自己。 钟白就这样悠闲的在办公室翘着二郎腿喝着茶，静静的等待消息。 传真很快从办公室发了过来，钟白拿着它一路找傅冲山和吕旭东签字，最后这份传真出现在了厅长刘正富的办公桌上。 “小钟，这个消息很重要，部里估计是不知道的。”刘正富的语气听起来心情不错：“我这就先把它签字作为一份材料上报给厅里。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什么心理准备？”钟白明知故问道。 “呵呵，不管部里派哪位司长陪同，都没有和瑞士工业部以及瑞士专利局相关人员打交道的经验，你之前去过瑞士，也和他们有业务来往，部里肯定会把你带上陪同的！”刘正富又翻了翻桌上的一份文件，道：“你的培训应该是11月中旬开始吧？中间还空了十来天，手里没有其他工作的话，就参加这次瑞士工业部的考察好了。” 钟白努力的让自己装出“惊讶”的表情，问道：“啊？我去参加？这是不是有点不大好？吕厅长也去过瑞士，他去应该……更好吧？” “旭东这段时间事情很多，还要去几个地市调研呢。”刘正富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笑道：“怎么，莫非你还不愿意去？挣点出差补助的机会可得好好把握住。” “嗳。”见火候差不多了，钟白也就不再卖乖，拿起刘正富签字后的传真件走向了厅办公室。 …… 11月1日，瑞士工业部考察团一行8人，准时在西川省渝都市江北机场落地。 因为是从京城转机的，所以华国工业部的陪同人员也就和他们乘坐同一趟班机前往渝都。 在机场出口，由渝都市副市长牛鹏举带队，西川省工业厅厅长包明辉、三桥区书记费书航、区长汤松等一干官员们亲自迎接瑞士工业部考察团。 钟白也勉强挤在了附近，按照华国体制内的规矩，本来他这个科长级别的同志是很难站在前头和对方接触的，但好在钟白外语强大，所以特别给了他一个兼职翻译的身份，这才能够贴身和对方接触。 大家在亲切友好的氛围中互相介绍、握手致意，当钟白走到瑞士专利局副局长奥尔登面前的时候，这位许久不见的副局长脸上简直笑开了花：“钟，咱们终于又见面了！虽然不是在你的家乡天都，但我承认，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我对你十分想念！” 擦，这话听上去咋那么有歧义呢？ 钟白一阵恶寒，为了不让周围的人看出异状，他只是很低调的点了点头，和对方握手后低声说了一句：“今天晚上的聚餐后，我们单独找个机会见面。” “没问题。”奥尔登心想，就算你不说，我也想这么做呢。 机场只是一个简单的见面环节，按照步骤下一步当然是见面会了。 因为对方派来的官员级别较高，所以放在三桥区开这个见面会就显得逼格low了一点，于是见面会就在渝都市的长江大饭店内举行。 在渝都市副市长牛鹏举热情洋溢而又简短的欢迎辞后，惯例由对方带队的领导——也就是瑞士工业部运行局局长卢卡，发表讲话。 这个讲话很重要，因为要表明这次考察团来华国的主要目的，所以卢卡很郑重的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稿子，开始念了起来。 “尊敬的华国工业部、西川省、渝都市各级参加会议的朋友们，大家好！” “这是近十年来瑞士-华国两国之间的首次考察交流，我谨代表瑞士工业部对贵方的出席表示诚挚的谢意！” “我们两国工业间的交流原本不多，但因为去年贵国一名叫做钟白的工程师首次在我们瑞士专利局申请了个人专利以来，双方交流迅速升温，很快又陆续产生了以dwx单体液压支柱为主的公司专利在瑞士专利局申请的后续。” “鉴于这方面的合作越来越多，我们特意来到这里，考察以生产dwx单体液压支柱为主的华西机械厂的运转情况，期望两国以后有更多的专利来往和工业交流……” 卢卡的发言并不长，不到五分钟就说清楚了他们的来意。 其实说穿了就一句话：看看你们国内对瑞士专利的反响怎么样，华国是不是已经真正开始建立起专利保护的意识，一旦建立，那么瑞士和华国在工业专利这一块就有极大的合作空间。 要知道，和md、rb、法国这些工业大国相比，瑞士本身不是一个工业制造国。 它更多的是扮演一个中介的角色，也就是和瑞士本身的国家定位差不多——中立国、佣兵国这样的。 这次考察的缘由已久，除了专利局那边持续不懈的推动之外，瑞士工业部本身也需要在传统的欧洲专利市场之外找到一个新的开拓点，而由于华国注册的几项工业专利持续不断的带来收益，将这里开拓为除了rb之外的第二个增长点也就势在必行了。 第五百四十六章 还能变成这样? 瑞士工业部运行局局长这个职位听上去很奇怪，但实际上他的作用更多是推广，类似于市场营销的节奏。 华国工业部当然没有这个职能匹配的职位，毕竟还是计划经济，但对于西方这种市场经济已经实施多年的国家而言，以官方名义对外推销瑞士专利早已经司空见惯了。 直到亲耳听见对方说清楚来意后，华国这边的官员们心里的那块石头才落了下来。 这次部里派来陪同考察的依然是计划司司长齐修，听完卢卡的发言后，他便压低声音和旁边的西川省工业厅厅长包明辉咬起了耳朵：“老包，看来对方此行的目的真的就和他们在传真上说的一样啊。” 包明辉点点头，道：“咱们西川有幸得到这个机会还得感谢部里……” “呵呵，部里真没怎么过问过这事儿，都是被动的，要说这次考察真正起作用的人，恐怕还是那位……小钟。”齐修用手指了指坐在远处的钟白：“华西机械厂落地这事儿，小钟也是起了大作用的。” “了解。”包明辉微笑道：“当初我还纳闷儿呢，咋老刘就这么顺畅的同意华西机械厂落地渝都，后面我也从侧面问了一下，的确这位钟白科长的意见起了很关键的作用。” 两人只不过稍微聊了两句，桌上瑞士人严谨、高效的办事风格就展现出来了，只见卢卡发言完毕后并未让其他随行人员发言，而是直接表示今天就可以移步去三桥区了。 渝都市副市长牛鹏举听到这个要求后略微感到有些失望，他对瑞士工业部考察团来的目的其实了解并不深入，渝都市zf作为主要承办接待方，他这个副市长还想着是不是趁对方来的机会多推销一下本地的其他重工业企业、产品什么的，但明显卢卡没有这个意思。 尊重外宾的安排是这个年代的基本意识，尤其对方还是有一定规格的外宾，牛鹏举索性也就不再坚持，只是对站在身后的秘书招了招手，示意取消今天晚上在长江大饭店的招待宴会。 他又对三桥区委书记费书航布置了一番，让他马上把招待宴会放在三桥区，找一家能够撑起场面的地方来。 费书航办事麻利，分秒之间就确定了以上次招待的巴岳宾馆为招待宴会所在地点。 下午两点四十，车队从长江大饭店开出，离开了渝都市主城区，瑞士工业部考察团从落地开始，仅仅在渝都市区只待了三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不得不感叹这帮人还真够拼的。 原本早就在厂区候着的余东峰、罗德里格斯和姜信鹏等人没想到计划有变，他们本来应该在明天考察团抵达华西机械厂的时候才会和对方碰面的，但因为区里的通知而不得不早一步在巴岳宾馆和瑞士一行人见面。 余东峰感觉有些措手不及，毕竟还等着钟白晚上来给罗德里格斯面授机宜，以免这位“资方”到时候自露马脚，被瑞士人察觉到华西机械厂根本不是一家西班牙华国合资企业，而是一家纯纯正正的华资企业的话，那对于后续卖专利、卖产品都不是一件好事儿。 但区里强调今晚大家必须都要出席招待宴会，留给余东峰反应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不过一到巴岳宾馆，余东峰却发现局面好起来了！ 和上次罗德里格斯到三桥区来的情况不同，那会儿因为是建厂，罗德里格斯又是外资代表，理所当然他想怎么改变宴会的程序就怎么改变。 但今天这就不同了，考察团毕竟主要任务是考察，而不是建厂之类立即要在当地实施行动的具体行为，所以三桥区的领导们重新拿回了宴会的主导权，该吃吃该喝喝的步骤一个都少不了！ 要是让你们在这儿就把考察弄完了，那后面还有好几天行程呢，不可能都浪费了不是？ 毕竟人家来的传真里说好的是预定七天考察流程，要是来个三天不到就走人了，那对于地方官员来说恐怕就不是功绩了，而是败笔！ 所以，趁着官员们互相把酒言欢的时候，余东峰带着罗德里格斯和姜信鹏，悄悄的和钟白来到餐厅旁边的休息室内，几人碰头。 “钟白，你说利用这次瑞士考察团来扩大我们欧洲的市场需求和份额，到底怎么操作？”一上来余东峰就急不可耐的抛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是啊，我对瑞士人可是一点都不了解。”罗德里格斯也耸耸肩：“他们待会儿会问我什么问题？有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 姜信鹏就更不提了，在担任名义上的“副厂长”，实际上的“厂长”一职一个月以来，他发现这工作还真不是那么简单的，和方方面面打交道，还要管理好华西机械厂内部的事情，整得他白头发都多了不少，今天又来这么一出突然袭击，现在基本上大脑全是浆糊，急需钟白给他指一条明路！ 三人没想到钟白反而不慌不忙的微微一笑，拿出一盒烟给大家分散完毕后才悠悠的说了一句：“你们一个个都这么如临大敌的样子干啥？瑞士人来了，它是一件好事啊！” “没人说它不是好事。可是……”余东峰显然思路还没转变过来：“只要他们想知道，最后势必会问到我们最近的生产销售情况，那么……法国矿山取消订单的事情咱们要不要说？如果照实说了，会不会让瑞士人觉得，我们的公司专利其实在推行占领国外市场的过程中，其实是很不顺利的？” “原来你担心这个？”钟白这才搞清楚了余东峰紧张的原因，马上解释道：“东峰，你难道忘记了，当初注册dwx公司专利的时候，我们不是只授权了苏国乌克兰的范围吗？” “还有这事儿？我真不记得了！”余东峰挠了挠头皮，瞪大眼睛道。 “当然有啊！”钟白强调道：“那时候我们也没想把欧洲作为产品的主要销售地，那会儿咱们不是主要还考虑着国内的情况嘛！所以，即使他们问起来，我们回答国内的订单情况就可以了，顺便还可以通过西川省、渝都市领导口中的抱怨，给部里施加一定的压力，推动尽快确定国家标准那事儿嘛！” “还能变成这样？”余东峰喃喃的回答道，他显然没想到钟白之前埋下的伏笔到了今天还能发挥这种作用！ 第五百四十七章 这不是自曝其短吗 当然，只有钟白知道，之前注册公司专利不推广欧洲市场的伏笔这件事，其实不是为了今天和国家标准挂钩的。 他也没那么大能耐，能够在几个月前就预知开拓国内市场还会碰到这么大的阻力，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歪打正着罢了。 但钟白从来不会错过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遇，比如今天这种外宾和各级领导在场的场面下，稍微让华西机械厂方面抱怨一下，让瑞士人掺和进来，起码比余东峰他们单方面呼吁尽快建立国家标准效果要强许多！ “你们待会儿就如此这般……”钟白把几人拉近，小声在他们耳边布置了一番。 …… 果然，即便他们四人偷偷溜出去交谈了一刻钟才返回，餐厅内的其他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大家还在走宾主尽欢的流程呢！ 直到二十分钟后，瑞士工业部运行局局长卢卡才端着葡萄酒杯来到了华西机械厂这一桌。 “几位机械厂的管理层。”卢卡的问题依旧简短而直接：“这一次我们瑞士工业部专程来到这里，就是想了解一下你们华西机械厂的运转是否良好？对外销售的时候，是否碰到过专利纠纷的问题？如果有，我们将会毫不犹豫的在瑞士专利局的协力下，不遗余力的对你们的专利进行保护！” 大家的目光顿时唰的一下集中在了余东峰的身上，只见这位年轻的华国企业家不慌不忙的端起酒杯和卢卡轻轻一碰，然后开始背起了钟白刚刚传授给他的台词。 “国外这块暂时没有碰到什么难题，毕竟当初在瑞士注册公司专利的时候，白峰贸易公司仅限于它在苏国乌克兰境内生产使用，如果有人胆敢在欧洲其他国家生产我们的dwx系列产品，那他们已经侵犯专利权了。”余东峰淡定的说道：“事实上，在dwx系列产品销售的过程中，我们目前主要碰到的困难来自华国国内。” “华国国内？” 随着卢卡问出这句话，站在他身旁的工业部计划司司长齐修、西川省工业厅厅长包明辉立刻紧张起来。 他们当然知道余东峰所指的“华国国内碰到的困难”是什么，这会儿赶紧忙不迭的给余东峰打眼色，示意他不要回答这个问题。 而另外一侧的三桥区书记费书航和区长汤松的表情就完全不同了。 他们并没有阻拦余东峰的意思，费书航反而在余东峰停顿的间隙补了一句：“余总，企业碰到困难，该反映的时候要反映嘛！” 得，这句话一下就让齐修和包明辉脸色一黑，齐齐的望向费书航！ 但工业口的两位领导也不可能直接出言呵斥对方，好歹费书航也是堂堂三桥区书记呢！ 井水管不着河水，更何况现在是在三桥区的地盘上！ 卢卡作为一个西方人并未从几人表情上的交锋中发觉什么，依旧还在等余东峰的回答呢！ 余东峰见火候已经差不多了，轻咳一声道：“咳咳，是这样的卢卡局长。我们的产品在华国国内的生产销售不受瑞士专利局注册专利条款的限制，但涉及到使用者人身安全问题，上级部门要求它必须通过相关的‘国家标准’才能开卖，可现在这块迟迟没有审批通过……” “够了！余总经理，这是我们国内自己的事务，和来访的瑞士客人无关，不需要在这个场合提及！”齐修由于自己工作职责所迫，见余东峰越说越具体，不得不站出来主动打断了他的话。 余东峰赶紧做出一副“懂事”的状态乖乖闭上了嘴巴，而在那边厢，作为兼职翻译的钟白已经把这番话快速的完整翻译给了卢卡和旁边的奥尔登。 “唔……那就是说，你们国内目前市场很难开拓，欧洲这边在注册公司专利的时候又没有开放？”专利局副局长奥尔登稍微一思索就得出了答案：“这样看来，国内国外两个市场都打不开，你们这家华西机械厂现在情况不容乐观啊！” 钟白把他的话一翻译，这下不论是工业口的两位领导，还是地方zf的领导们，脸色都变了！ 这不是自曝其短吗？！ 对方从瑞士大老远的跑过来考察，肯定是想听到好消息的，这个余东峰为何如此不懂事，第一次见面就全说坏消息？！ 别人还想和你们企业加强公司专利注册，从而扩大华国工业企业在瑞士专利局注册专利的数量，让瑞士能够更加坐稳工业专利龙头老大的位置，从而强化瑞士工业部的存在感和影响力，结果今天来了一问，你这华西机械厂内销受阻，外销没规划，那考察你们有个毛用啊？ 果然，刚才还一脸微笑的卢卡表情已经变得严肃起来，没有再问什么，而是轻轻的举起手中的酒杯抿了一口葡萄酒，然后就这样转身返回自己的座位去了！ 他竟然就这样走了！ 看着几位脸黑的领导们，钟白不禁心里暗暗发笑。 但明面上自然不能表现出来，要不然后面和奥尔登一谈不就露馅了嘛，所以钟白也装模作样，眉头紧锁的跟在后面，返回大家所在的那一桌。 果然，大家重新一坐下之后，齐修就迫不及待的表态了：“卢卡局长，刚才余总经理有些情况没有说清楚。事实上，针对dwx系列支柱的华国国家标准正在紧锣密鼓的制作当中，华西机械厂很快就会有国内订单的。” 不料卢卡反而优雅的将餐巾重新在自己胸口铺好，淡淡的回应了一句：“当初白峰贸易公司在注册公司专利的时候，已经明确告知我方瑞士专利局，在你们华国不涉及到专利使用的情况，也就意味着瑞士专利局并不能从中抽取佣金，所以你们国内的相关事宜，我不便发表评论。” 听完卢卡的回答，领导们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大家此刻心中都有了一个共识，那就是…… 要尽快想办法，把dwx系列支柱的国家标准给弄出来！ 这虽然和瑞士工业部考察团无关，但以后要是再有什么其他国家的考察团也好、投资商也罢，若是知道咱们华国国内注册国家标准的流程如此麻烦，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第五百四十八章 如何扩大欧洲市场需求 利用瑞士工业部的无形压力促使相关国家标准尽快出台的一事，只不过是钟白顺手为之。 他真正的目的，还要等到今天晚上宴会结束之后同奥尔登的单独会面之时才会表现出来。 因为刚才的问答而把气氛冲淡了不少，宴会后面的流程也就没有那么复杂了，吃吃喝喝完毕之后，瑞士方面各人各自返回房间休息，而工业口和当地领导们也纷纷离开了巴岳宾馆，连后面安排的文艺演出，也因为考虑到客人调整时差和休息的缘故给取消了。 钟白从余东峰那里弄了一盒意大利带回来的咖啡，独自一人来到了奥尔登的房间。 “我的老朋友，先喝点意大利原产的咖啡吧，你应该很想念这种味道。”钟白一开门便很自来熟的将手磨咖啡冲泡了起来。 “唔，你们这边就餐时候提供的饮料的确喝不惯，十分感谢。”奥尔登也是老江湖了，知道这会儿才是正式戏码上演，赶紧招呼钟白坐下再说。 “钟，我是彻底被你搞糊涂了。”接过一杯热腾腾的卡布奇诺咖啡，奥尔登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当初我只不过是想履行当初咱们的约定，来天都看看你，顺便问下有没有其他专利准备注册，那会儿之所以没有提前告诉你，而是先和你们华国工业部联系，是因为瑞士专利局必须要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才能跑到从未来到过的华国，所以那时候我才借着和我国工业部副部长博内特的私人关系，打了个由瑞士工业部出面的考察团计划，怎么你后面就突然通知我把考察地点从天都转移到了这里？你可得好好给我解释一下啊！” 没错，其实瑞士考察团之所以成行，其从头到尾的推动力全在瑞士专利局副局长奥尔登一人的身上！ 自打钟白在乌克兰和奥尔登通电话时候确认今年找机会在华国见面以来，钟白一直在想，如何利用瑞士专利局的影响力为以后的白峰集团注册更多公司专利盈利。 但他没有想到，华西机械厂在经历蹉跎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之后，又面临着销路困境的问题。 于是钟白那时候就提前和奥尔登单线联系上了。 借助白峰集团成立那会儿请来的《东方时报》专题报道，钟白很快就说服了奥尔登，让他想办法弄一名瑞士工业部比较高级的官员和考察团一同前往华国，并且将考察的地点从天都临时变更到了渝都！ “这个理由很简单，因为现在地下矿山支护设备这块，md人已经发力了。”钟白抽了一口红塔山，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道：“华西机械厂最近有一笔50万的法国矿山订单被突然取消，经过我多方了解才知道，是因为md人的自动钻爆系统准备压价20%在欧洲市场进行倾销推广，导致这些有矿山的欧洲国家态度一下就变得暧昧起来……” “而现在要想重新打开欧洲市场，仅仅开放dwx系列产品在欧洲的销售是远远不够的。”钟白继续说道：“所以，这次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这还是钟白第一次开口让帮忙的情况，奥尔登立刻下意识坐直了身体：“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 “我想要扩大dwx系列产品在欧洲的市场需求！”钟白将这个自己深思熟虑后的要求大胆的说了出来。 没想到奥尔登楞了一会儿，才反问道：“这个……扩大某种产品的市场需求，好像我们专利局是帮不上忙的吧？” “用常规思维当然帮不上忙了。”钟白解释道：“这个事情要从两方面来操作。” “第一，当然是原白峰贸易公司，现在的白峰集团授权瑞士专利局，让dwx系列支柱在欧洲的销售环节中给予一定专利使用费的优惠，我知道你会有疑问，但请先听我说完。” “第二，以降低这个专利使用费优惠为契机，华国将会派出专家勘探队，在瑞士专利局的担保下，前往某些国家合适的地点勘探出更多的地下矿山，从根本上拓宽dwx系列支柱的需求，这必然引发华西机械厂更多的出口销售订单，你们瑞士专利局也可以从中获取更多的专利费佣金！” 钟白一口气说完后，便静静的盯着奥尔登的双眼，观察他的反应。 钟白所说的第一条奥尔登当然能完全理解。 之前在乌克兰注册公司专利的时候，还是以苏国乌克兰生产的dwx系列支柱产品为主体，它们不被允许销售到除了乌克兰之外的任何欧洲国家。 现在生产主体变成了华国的华西机械厂，出售产品的主体改变了，那么重新授权瑞士专利局在欧洲的销售环节收取专利使用费，从程序上来说完全没有问题。 这也算是钟白额外给瑞士专利局的福利，因为目前虽然法国那家矿山取消了50万的订单，但还有剩余350万的订单并没有取消，销售过程还在延续，而这350万订单以前是没有专利使用费这一说的，现在钟白硬生生的在成本里增加了一些专利使用费，势必让华西机械厂的纯利润有所降低。 从嘴里白白吐出肉给瑞士专利局吃，或者说卖给奥尔登这个人情，当然要换取点什么才行。 钟白想换的，就是瑞士专利局的担保！ 也就是他刚才所说操作中的第二条！ “让瑞士专利局给华国专家勘探队做担保？”奥尔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瑞士专利局不会也不可能做这样的担保！谁敢保证就一定能勘探出新的地下矿山来？” 奥尔登不解的问道：“还有，为什么你会想到让瑞士专利局担保？我觉得即使不担保，只要能勘探出新的地下矿山，欧洲这些相关企业也会愿意请你们国家的地质专家过去啊！” 在他看来，这分明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嘛！ 为何要强行把它们拉到一起？ 钟白对奥尔登的反应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对方是西方人的思维，很多情况，他们不会切换到华国人的思维来处理，这件事就是一个例子。 “担保是必要的。”钟白只能详细的解释道：“如果没有担保，欧洲任何一个企业都不会相信来自华国的专家勘探队能勘探出新的矿山！” 第五百四十九章 任何事情不都有第一次吗? 这个回答，让奥尔登震惊了很久。 因为他一开始听到钟白这个解释，觉得它是很荒谬的。 但仔细一想，对方说得也不无道理。 欧洲对于华国的偏见，存在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而欧洲人对华国人的偏见，那就更不必提。 至少从自己的经历来看，在那次成功申请3702号专利之前，他奥尔登可曾对远道而来的钟白有半点信任可言？ 没有！ 只有钟白在用照片和数据当场打了两名工程师的脸之后，奥尔登才知道桌上这个年轻的翻译其实有天大的本事！ 那么转换到钟白刚刚所说的话题上呢？ 答案是一样的。 在没有任何先例之前，不管哪个欧洲发达国家的矿山企业，都不会相信所谓的华国“专家勘探队”，而这必然又要通过另外一个“钟白”的现身说法才能证明！ 不过问题来了，都知道第一次现身说法很重要，但谁又敢给华国专家勘探队这个宝贵的第一次呢？ 没有成绩，就没有信任，但没有信任，更不可能出现成绩！ 这是一个死循环，无解的。 所以才需要担保这个环节。 不要说欧洲了，放眼全球，瑞士专利局也是响当当的一块金字招牌。 他们的客户流失率很低，就是因为瑞士专利局一向说话算话！ 担保业务，瑞士专利局从未做过，风险自然存在。 但任何事情不都有第一次吗？ 不说别的，换在一年之前，你告诉奥尔登“你将会亲手签下一个华国人的个人专利，并且能从这里面赚取不少好处”，恐怕奥尔登会捧腹大笑吧？ 但，不好意思，后面这终究成为了事实。 而且后续的公司专利，再次让瑞士专利局收获颇丰，奥尔登本人也再进一步，成为了第一副局长。 眼下，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钟白又抛出了一个新题目，自己还敢再赌一把吗？ 想通了以上种种前因后果，奥尔登迷茫的眼神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终于，他将杯中的卡布奇诺一口饮尽，点头道：“我答应担保，但……具体怎么操作？让我个人签字？那恐怕无效吧？” “很简单，这件事情不以个人对个人的模式进行，而是公对公。”钟白脑中早已想好具体方案：“我会想办法联络我们华国地质部，让它们的地质勘探专家队和你们瑞士专利局签署担保条约。” “华国地质部……的地质勘探专家队？”奥尔登喃喃道：“这貌似和你们工业系统不是一个部门吧？” “的确不是，但我有熟人。”钟白撂下一句话：“总之，这两天就会有眉目，具体等我这边的消息好了，你也需要和你们带队的工业部卢卡局长商量一下，另外，可能还需要和瑞士专利局提前沟通好。” “卢卡局长那边倒是不用，他这次本来就是顺道来华国旅游的。”面对钟白，奥尔登显然不需要做任何掩饰：“只要你联系到的专家勘探队的确有你们华国地质部的授权，我随时可以签约，事后回国再给局里报告。” 纳尼？ 奥尔登还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见钟白有点吃惊，奥尔登也不在意多解释两句：“在我们瑞士工业局里，每个副局长都是有一定权限的，只要这件事能成功，我事后报告，局长也不会说什么，反而乐观其成。毕竟，局里多了佣金来源，大家都能从中受益，不是吗？” 钟白不清楚他们内部的运作方式，但既然身为第一副局长的奥尔登都这么说了，那还有什么理由不快速推动它呢？ “过两天，我们找机会去天都一趟。”钟白微笑道：“这种签约，最好是换个地方，以免影响卢卡局长在华国旅游的心情，不是吗？” …… 接下来的时间里，果然如同奥尔登所说，第一天卢卡局长还老老实实在各级官员的陪同下，认真参观了华西机械厂的生产、质检和仓储环节，并且做出亲近基层的模样，问了好些专业的问题。 但从第二天开始，卢卡就坐不住了，他这个运行局局长其实对外听着名声大，实际权力却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和瑞士专利局局长相比，还要更看对方的成绩和眼色。 于是后面就变成了三桥、乃至渝都周边的所谓“考察”行程——除了转悠一些当地官员推荐的、有可能产生专利的工业企业之外，他也花了大量时间在各个城市的景点，“领略当地的人文风景”。 这种虚实结合的“考察”，本地官员自然是乐观其成，要是你天天猫工厂里，那还真是让人苦不堪言呐！ 而钟白则和奥尔登副局长、以及他的一名随从文书人员一起，在提前“告知”卢卡局长和齐修司长的情况下，在第三天乘坐飞机去了天都！ 明面上给出的理由是——奥尔登局长和瑞士驻天都领事馆的哈茨领事是好朋友，需要抽两天时间去探望一下对方，毕竟华国瑞士相隔这么远嘛！ …… 地质部的勘探专家崔振川风尘仆仆的下了飞机，便马上打了个出租车：“师傅，去瑞士驻天都领事馆！” 窗外的景色不断掠过，但崔振川却无心欣赏美景。 直到现在，他人都已经在天都的地面上了，都还觉得这一切有点不大真实。 没错，两天前的上午，一个电话突然打到了他的办公室，而那时候距离他去湘南省参加一个专业会议只不过还有半天的准备时间。 但听到电话里那个熟悉而又令他印象深刻的声音说明来意之后，崔振川一下就兴奋了起来！ “希望您能带领一支勘探专家队伍参与欧洲部分国家的铝土矿新矿山勘探工作。” “我们有足够多的时间、足够多的合作企业，这是一次大好机会。” “中间还有瑞士专利局作为担保，相信这一次一定能够取得好成绩。” “不不不，这不仅仅是一次学习，咱们的地质勘探能力并不比发达国家差，我还希望您能让欧洲的同行们感叹一把呢！” 第五百五十章 崔振川的感叹 带队前往欧洲勘探铝土矿！ 这个挑战性的话题一经钟白抛出，当时把崔振川给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打电话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钟白？这事儿到底是不是胡闹？ 但当钟白准确的回忆起了之前双方在和源市合作的种种细节，以及告诉崔振川，希望他能尽快到天都来，和瑞士方面负责担保的奥尔登副局长会面的消息之后，最后的这点怀疑也随之烟消云散。 深秋的天都，早早的吹起了寒风，但对于京城过来的崔振川教授来说，这温度可比北方暖和多了！ 抵达瑞士驻天都领事馆，崔振川又看到了那位英气勃勃、颇有干劲的年轻人，他身旁还站着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瑞士人，想必应该就是对方在电话里提及的那位奥尔登副局长了吧？ “崔教授您好，这位是瑞士专利局的奥尔登副局长，我们俩也是今天清晨才从渝都乘坐飞机过来的。”钟白先是用汉语给崔振川介绍了奥尔登，随即立马切换为德语频道，转头对奥尔登说道：“这位就是我们华国地质部的崔振川教授，从事地质勘探已有25年，经验十分丰富。他最近一次的成绩，便是成功在天河省和源市发现了两条连续的直线型花岗岩矿脉层，让当地凭空建立起一座大理石开采加工厂，挽救了一家濒临破产的国有大型矿山！” 话音落下，两人的双手立刻紧紧握在了一起！ 不得不说，在1982年，改革开放解放思想的力度之大，绝对是新华国建立以来数一数二的。 仅仅两个多小时的沟通交流后，在奥尔登的电话指挥下，一份从未在瑞士专利局出现过的担保协议已经通过传真，跨越万里隔阂，放在了哈茨领事的办公桌上。 崔振川刚刚签完字的右手还有些颤抖，激动的他心里不断的质问自己，这就成了？ 这就真的成了？ 奥尔登随后的回答让他吃下了这枚定心丸：“由瑞士工业部正式发往你们华国地质部的公函将会在我返国之后立即着手办理，还烦请崔教授能够尽快组织一支不低于5人的专家队伍提前做好前往欧洲的准备，具体行程也以后面我方的通知函件为准。” “好的，好的！” 崔振川不住的点头，内心却不停的感叹着，幸好我那天没有提前去机场，否则就没有这档子事儿了！ …… 在天都仅仅待了一天，奥尔登在瑞士工业部考察团第五天上午返回了渝都，同卢卡局长一起完成了剩下的行程。 七天的考察行程结束，考察团依旧和来的时候一样，从渝都转机京城，再返回伯尔尼。 而华国地质部，也在奥尔登返回专利局的当天，就收到了瑞士工业部的邀请公函！ 具体行程甚至都已经列在了后面的一封附件里！ 尽管事前崔振川已经就此事单独给地质部相关领导做了专题汇报，但不管怎么说，这种听上去极其魔幻的事情领导还是不大愿意相信的，崔振川甚至不得不以自己的d性来保证此事的真实性。 直到收到正儿八经的公函，崔振川才真正开始了组织5人勘探队的工作——当然，因为他已经按照钟白提醒的那样，回到京城就已经着手此事，所以在确定名单的时候几乎没有浪费什么时间，毕竟头两天就私下说好了。 能出去的，一定是身体健康、思想觉悟坚定、专业素质够强、勘探经验丰富的同志们！ 对于此事成行的缘由，崔振川没有告诉勘探队里的任何人，甚至在部里，也只有极少数几位领导知道，但这并不妨碍大家对这件事本身的热情期待。 毕竟，华国地质部虽然以前也有过援助外国勘探的经历，但因为国际形势所限，基本上都是去一些勘探技术不发达的亚非拉第三世界国家。 本次欧洲地下铝土矿山勘探行的第一站就是老牌发达国家希腊，这还是历史上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直到现在为止，崔振川都还坚信这一切都是那位瑞士专利局的副局长奥尔登主动提出的，而不是钟白。 经过最初的喜悦之后，崔振川很快便冷静下来，这趟突如其来的欧洲勘探之旅事先还需要大量工作要做，而对于欧洲国家的相关地质资料，国内还是一片空白。 面对这种局面，好在钟白也在11月4号来到京城找到了崔振川，顺便还给他带来了不少宝贵的外国地质资料！ …… “小钟，这件事情你都帮了我好多次忙了，现在找资料的事情也麻烦到你，我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双方在自己的办公室甫一见面，崔振川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钟白却没他那么拘谨，自顾自的从一个大公文包里拿出一叠超过二十公分厚的资料，平整的将它放在对方的办公桌上，微笑道：“这些资料的确不好找，但托外国朋友的关系，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这里是第一站，也就是希腊的资料，崔教授您先看看，如果有什么缺失的告诉我，我会马上想办法的。” “好的。” 崔振川不敢怠慢，拿过英文版的资料细细看了起来。 说起来，钟白这一次上京倒不是刻意给崔振川带资料来的，他的主要目的是参加工业部在京城大学组织的为期十五天的稀土高级人才培训班。 至于这些地质资料的来历嘛…… 一部分公开的当然是通过查询相关外国期刊得到的，但更多的则是钟白通过商业手段从希腊那边搞到的。 和华国这类将地质资料视为国家机密不同，西方国家，尤其是像希腊这种比较早进入发达国家阶段的国家，它们固然也有军事上的考虑不予对外公布某些核心的地质资料，但对于商业化的铝土矿山勘探地的地质资料，还是有很多种手段能搞到的。 这就要看你有没有中间人，以及有没有门路了。 现任华西机械厂设备生产工程师的尼科拉欧斯就充当了“中间人”的角色，虽然以前就职的希腊d.d矿山设备公司并非完全的地质部门，但也掌握了很多希腊北部的相关地质资料。 第五百五十一章 再会毕英华 用了不到10万人民币就轻松的将这些已经不再是秘密的地质资料买了过来，并通过《东方时报》李楠欣社长之手，采取和以前购买个人电脑一样的手段，经过一番波折之后就邮寄到了国内。 当然，这些东西其实在钟白看来都不是重点。 因为在目前已有的局面下开拓新的铝土矿山，最重要的点是…… 剩余还有哪些区域拥有未探明的储藏点！ 这其实相当有难度，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完成的。 偏偏对于穿越过来的钟白来说，这恰好没什么难度！ 他清楚的记得，在前世，1945年世界铝土矿储量约10亿吨，1955年增加到30亿吨，1965年增加到60亿吨，70年代增加幅度最大，到1985年高达峰值210亿吨。 后面的二十余年间，世界铝土矿储量几乎没有增长或增长明显趋缓，主要原因是自1985年以来，世界上基本没有再开展大规模的铝土矿勘查活动，各国对铝土矿资源的勘查投入已经很少。 现在是1982年，正好赶上了世界各国最后一波的铝土矿勘查活动，而钟白对于这个时间节点的记忆也非常清楚。 前世到2020年希腊所探明的总计6亿吨铝土矿储量，其中有将近1亿吨是在1982年~1984年两年间陆陆续续被发现的！ 而这1亿吨的未探明储量，主要分布在两个地区——一是d.d矿山公司附近的帕纳斯地区；二是埃莱西斯矿山公司附近的西雅典-爱琴海之滨。 以上次崔振川教授在和源市勘探花岗石矿脉的水平来看，显然他和他的团队能力是足够的。 即便现在要勘探的是完全陌生的希腊铝土矿，但钟白也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只要自己着重提供的地质资料是以上两个地区的，以崔振川的能力，很快就能在这两片区域中勘探到足够储量的铝土矿脉！ “我建议您多在帕纳斯和西雅典-爱琴海之滨这两个区域花点时间。”钟白尽量隐晦的提示道：“希腊中部的铝土矿以散生形态分布为主，加之已经经过七十年以上的开采，勘探价值已经不大，而上述两个区域是新兴的，资料也显示有隐形的连续矿脉特征。到了当地之后，您不妨多在这两处下功夫。” “谢谢小钟的提醒。”崔振川一边翻看资料，一边点头道。 他心里很吃惊，因为初步从资料记载上来看，的确有钟白所说的这个趋势！ 如果以上的专业预测是地质部某位资历更老的同志所说，崔振川倒不会觉得太意外。 可这些话，是一个工业口的年轻科长告诉他的啊！ 地质勘探，可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张口就来的行业！ 除了佩服和觉得对方是个天才之外，崔振川似乎也很难找到其他理由来说服自己。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真的能在希腊勘探出足够数量的铝土矿，无论对于自己、自己的团队、以及地质部，乃至整个华国地质勘探的未来，都将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且他还记得，当时签订担保协议的奥尔登副局长，似乎还在隐隐暗示，如果勘探成功，还会引发其他行业的变动！ 具体是什么变动崔振川没有细问，但从奥尔登出面一直对钟白尊敬有加的态度上来看，一定和对方脱不了干系。 “这些资料您慢慢看，带上飞机也是可以的。”钟白见崔振川一直低头看资料很紧迫的样子，顺口说道：“在希腊可能要待上十到十五天左右，希望您和您的团队能够在这半个月时间内取得丰硕的成果。那么，这边我就不打扰您的工作了。” 崔振川听到这话立刻起身，伸出手紧紧的和钟白一握，道：“小钟，多谢了！” “不必客气，这都是举手之劳而已。”钟白微笑着和对方告别。 …… 这个时间自然是钟白精心预计的。 因为他参加的稀土高级人才培训班将于明天在京城大学开课，也就是11月5日开始，持续半个月时间。 4日下午钟白并没有闲着，既然到了京城，又不是去部里汇报工作，那么闲下来的第一站自然是先去华清大学看望妹妹钟婷了，顺便还要找教务处副主任毕英华，把上次没有办完的奖学金一事给搞定才行。 遗憾的是，因为钟婷下午连续有两节课，一直要到5点半放学的时间才有空，为了不打扰妹妹的学习，钟白还是选择先去找毕英华。 熟悉的办公室，熟悉的人，和上一次见面相比，唯一的不同只不过是办公室里已经开了暖气，时光从夏天变成了初冬而已。 这一次过来找毕英华，钟白并没有事先再通过老师袁建国牵线搭桥，而是就这么大喇喇的进来了。 “毕主任，您好。”钟白推开门，见没有其他人，便很直接的走到了对方的办公桌前，自顾自的坐下。 毕英华脸上的惊讶之色溢于言表，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点点头道：“是小钟啊，坐，坐！我一直很关注白峰集团的发展，最近听说他们又迎来了瑞士工业部考察团一行到下面的子公司华西机械厂考察，看来集团发展得很不错嘛！” 和上次有些挫折感的见面相比，钟白听到对方口中截然不同的口气，一股“你看嘛，还是得靠事实说话”的感觉油然而生。 上一次的毕英华，无论是口气还是想法，都是半点不看好白峰集团的。 但这一次不一样，且不说最近卢卡局长来华西机械厂的事情让姜信鹏又从当地要到了不少优惠政策，单说白峰集团成立那阵铺天盖地的全方位报道，钟白就知道远在京城的毕英华不可能没注意到它们。 不得不说，对于之前有些高傲的毕英华而言，在看到国内报纸的报道之时，他还没觉得白峰集团有多么大的前景——毕竟这几年改革开放，沿海的沪江、广府也没少发生过这类新闻，但大多数后面都沉寂了。 可这一回不同，随着外国知名媒体《罗马先驱报》、《华盛顿邮报》等纷纷跟进报道，一个具有强烈民族爱国情怀的民营企业集团形象跃然纸上，尤其是余东峰后面的豪言壮语，更是让这些外国媒体表示震惊，因为从未有一家刚刚成立的华国民营企业集团敢如此高调的发表声明，并且还有一大批各级各部门的官员到现场参加成立典礼，这些种种不一般的迹象让毕英华意识到…… 白峰集团，可能真的像钟白说的那样有前途！ 第五百五十二章 显然是一个附加条件 钟白的话打断了毕英华的思索：“无论白峰集团发展如何，办奖学金资助贫困学子的指导思想始终不会变。我最近也了解了一下，华清大学年末将会安排部分专业明年实习的计划，这边我还有一个倡议。” “什么倡议？”见钟白话中有话，毕英华赶紧追问道。 “我知道以往的企业实习，基本都是安排在大型国企的。但目前我们大型工业国企里有全球领先技术的不多。”钟白很流畅的介绍道：“就华清大学‘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校训而言，如果某些专业的同学有机会在一些新技术的厂子实习，对他们本身也是一个大大的提高，毕主任不考虑一下吗？” “这……”毕英华一时有些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白峰奖学金的事儿都还没谈完呢，怎么对方一下又跳到什么实习上去了？ 这两者有联系吗？ 当他怀着疑问的眼神望向钟白的时候，钟白的回答立刻给他解了惑：“华西机械厂的dwx单体液压支柱生产技术是在瑞士专利局注册的公司专利，此领域全球领先，和md人开发的自动钻爆系统在海外已经全面开展竞争，难道让学生们去厂里亲身体会先进技术，和相关的顶尖工程师们交流学习，这还不够？” 毕英华呆住了：“全球领先的公……公司专利？” “抱歉，这个是报纸上没有报道的。”钟白耸耸肩，轻松的说道：“但这个消息很快就会被披露出来的，而且应该是外文报纸先披露。毕主任不会怀疑我在说谎吧？” “那倒不会！”回过神来的毕英华连忙摆手道：“那么这个计划……” 钟白不慌不忙的拿出了一份实习策划书，这是他在离开天都之前就让姜信鹏做好的。 姜信鹏是省技校老师出身，对于如何实习原本就轻车熟路，现在又已经担任了一段时间的常务副厂长，更是能结合实际，有效的安排学生亲身参与、体验dwx单体液压支柱生产线的流程。 所以这份实习策划书，相信只要是有点经验的学校相关负责人，一看就能明白它的实用性。 果然，当毕英华接过它仔细查看了十分钟之后，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兴奋了起来，指着上面的内容，不断的小声喃喃自语着。 “6个课时讲解原理基础……” “观看部分可公开的设计图纸……” “4名顶尖外国工程师手把手指导……” “有机会亲身站在三条生产线上，从零开始参与成品制造……” “要求参与学生拥有一定的外语基础，尤其是专业词汇和口语能力……” 和其他大国企曾经发过来的那些简单粗糙、云里雾里的实习策划书相比，这特么简直太棒了！ “我……我马上把这个拿到学生职业发展指导中心给那边看看！”毕英华激动的抓起这份实习策划书就准备往门外冲。 钟白一把将他拦住，脸上充满微笑，却没有任何让路的意思，倒是让毕英华有点疑惑。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 这显然是一个附加条件，要想实现它，首先得将白峰集团奖学金的事儿落实了才行。 “瞧瞧我这急性子！”毕英华一拍脑门儿，朝着钟白一伸手，笑道：“奖学金的意向上次我给校领导提过一次，这次有没有完整的方案？” “我这里没有，今天只是顺路过来问问的。”钟白将对方伸出来的手轻轻推了回去：“出资方是白峰集团，如果华清大学有意，我会通知他们明天上京带着方案来面谈。” “那行！不过上次你提这事儿的时候才9月，现在都11月了，那今年是不是还资助1万元……” “当然。具体的你和白峰集团派来的人沟通吧。” 留下这句话之后，钟白一转身潇洒的离开了教务处办公室。 好不容易等到钟婷下课，钟白站在教学楼门口的柱子旁边，准备给妹妹来个惊喜的，却没想到肩膀上冷不丁搭上来一只手。 “钟科长！” 钟白转头一看，乐了。 居然是何凌武。 钟白立刻轻轻一拳锤在对方的胸口上，笑道：“咋了，这是等钟婷自己先逃课了？” “那可没有！今天这堂是选修，她选了我没选的。”何凌武一看到钟白的正脸，不知道为什么说话就有些紧张起来：“我明天整整一天课呢！”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你班主任，你怕什么。”钟白看了看手表，道：“既然你来了，那待会儿就一块儿出去吃饭，不要在食堂吃了。” “谢谢钟科长。”何凌武一点拒绝的意思都没有，美滋滋的答应下来了。 钟白看他那小兴奋的模样哪儿还会想不明白？ 人家不是差这顿饭，显然是因为能和钟婷一起吃饭啊。 下课铃声响起，钟婷也夹着课本从人流中出现，当她看到钟白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有些不敢置信的扑了上去。 “哥！你怎么来了？事前怎么都不说一声？” 钟婷那股惊喜是发自内心的，以至于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旁边同样雀跃以待的何凌武。 “呵呵，给你个意外惊喜嘛，走，咱们到外边儿吃烤鸭去……” 三人来到一家全聚德坐下，钟白自然是大包大揽的点了许多菜，又让何凌武去买两瓶可乐回来，就这么一边吃喝一边聊上了。 钟婷表示入学两个多月以来自己是慢慢适应这个过程的，的确和钟白以前说的一样，华清大学汇集了全国的优秀学子，刚开始钟婷自然是压力山大，生怕自己跟不上其他同学的节奏。 好在去年在天都四中一个人住校念书的经历让她慢慢习惯了这种氛围，和钟白的母校省化工技校不同，华清大学的同学们课余时间的利用率都是十分惊人的，几乎没人刻意去玩什么的，要不然就是在自习室，要不然就是在图书馆，再不行……就是在去这两个地方的路上。 “对了小婷。”钟白想起一件事儿，顺口问道：“听说过你们学校培养留学生免费去md常春藤大学留学的计划了么？” 第五百五十三章 直接进入普查阶段 钟婷迷茫的摇了摇头，但旁边的何凌武却偷偷点头道：“我听说过。” “是么？现在是个什么版本，说说看。”钟白饶有兴致的问道。 等何凌武简单的说完，钟白心中已经大定。 首先是院系自行推荐，必须是头部成绩前10%的同学才有资格入围，然后虽然是免试，但听说实际上到了每年的3月份左右，md常春藤大学会专门派出一组人员前来面试，通过后筛选掉大部分，最后留下合适的名额前往md。 至于面试的内容？鬼知道。 这种直接抢人才的留学，注定是长不了的，和细水长流操作模式的白峰奖学金相比，这种免费留学制度只不过是赤果果的挖人罢了。 “那你以后打算走这条路吗？”钟白不在意的将这个问题抛给何凌武：“如果你有机会进面试，并且过了，愿意在md常春藤大学念硕士么？” “不去。”何凌武的声音虽然小，但是语气却很坚定。 “为什么？”钟白突然被他的回答勾起了兴趣。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去。”何凌武眼睛一闪，回忆着什么：“我大伯说过，咱们国家现在很缺工业人才，以后有大把的机会需要大学生顶上去，我觉得……还是就在国内吧。虽然咱们现在比md差远了，但只要继续保持改革开放发展的力度，总有一天会追上他们的。” 这个回答是钟白没有想到的。 前世自己并不认识在念大学的何凌武，可没想到，即便是在自己念大学的十年前，这个看上去所谓的“官二代”却已经有了如此坚定留在国内的信念！ 可能，是和他大伯，未来的何部长平时的教育有关吧。 两人的对话其实颇有深度，但是对于钟婷而言就有些听不懂了，感受着突然沉默下来的气氛，钟婷鼓起勇气问了钟白一句：“那……哥，如果我想去md留学，是不是不行啊？” “呵呵，我可没说不行。”钟白才想到刚才的话题过于严肃，可能把妹妹给吓到了，口气转缓：“只要有那个能耐，去强国学习更多知识有何不可？只不过，最后不给那些资本家卖命就可以了。” “哈哈哈！” 听到钟白这严肃而又具有调侃意味的回答，何凌武和钟婷两人同时大笑起来！ …… 希腊，雅典机场。 崔振川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因为古典神话和爱琴海而闻名的铝土矿大国，但刚下飞机的他就马上进入了紧张的工作状态。 “小田，护照和介绍信这些都准备好了吗？”崔振川一边向出口张望着那些来来往往的出租车，一边问道。 小田是外事部专门派来随同勘探专家组一行的人员，也兼职充当希腊语翻译，听崔振川这么一喊，立刻开始翻起了包包，很快就拿出了大家的护照办理出关手续。 “崔教授，咱们今天可以先和大使馆的同志们取得联系，然后在他们的介绍下再前往帕纳斯地区……”小田一边走一边建议。 “不必那么麻烦。”崔振川这趟出来显然有很强的时间观念，他并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谓的程序上：“等咱们从帕纳斯回来勘探西雅典这边的时候再说吧，也不差那一两天。难道我们这些老d员的思想觉悟还会出问题？” 小田比崔振川小了十多岁，听他提到这个自然是不敢争辩的，只好点点头道：“那就听您的安排。” 内心却不禁叫苦道，这可是连续乘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啊，你们这5人勘探专家组加起来都200多岁接近300岁了，居然休息一下都不愿意，要知道去帕纳斯还得坐火车，又是满满当当的四个小时，到了那儿都天黑了，难不成今天晚上还想开展工作？ 但这些话小田不敢说出口，只是默默的在外面拦了两辆出租车，然后便大包小包的跟上了。 如同他预料中的一样，晚上7点多大家才在帕纳斯火车站下车。 对待外国人，希腊这边可就和华国完全不同了。 尽管事先已经电话联系并确认过，但d.d矿山公司并没有派出任何人接站，一切交通、食宿完全需要勘探组自理，人生地不熟的，加上语言又不通（这些专家们大多都因为学术关系英语不错，但希腊语那是压根毛都不会的），来到酒店住下已经是8点多，大家都筋疲力尽了。 “大家先在房里歇息一下吧。”崔振川即是这群专家里水平最高的，同样也是队长，负责一切事务，办完check-in手续之后便布置道。 回到房间，崔振川只是用冷水抹了把脸，便将离开前钟白给自己的资料拿出来细细研究。 打开成矿远景区资料，崔振川很快确定了明天即将开展的井探工程点。 崔振川当时和钟白还交流了不少细节，深深被对方扎实的勘探基础所折服，比如这次来勘探的帕纳斯地区，并非那种全新勘探的矿脉，而是已有部分d.d矿山公司已经开采的矿脉。 沿着已探明储量的矿山就近探索，这并不是什么勘探捷径，而是勘探行业中的常规操作。 简单来说，可供普查的矿化潜力较大地区往往在已探明矿山附近，这是因为矿脉生成是具有一定规律存在的。 但具体延伸到什么方向，有多远，在这个方向上又有多大的可能性，那就离不开现场勘探了。 而现场勘探之前就需要做这会儿的准备工作，尤其是提出意向的井探工程点这个细节，它非常重要。 按理来说，仅仅看成矿远景区资料是不足以确定井探工程点的，但钟白当时自信的口吻和之前那次勘探花岗石矿脉的成功经历给了崔振川信心。 “唔……小钟建议的是往地质结构更复杂的东南面，而不是d.d公司一直延续性勘探的西北面开展勘查，这个思路倒是的确有点出人意料。” 拿着放大镜，一边看成矿远景区资料，崔振川一边细细的寻找着上面的细节是否与之前小组讨论的相符，不知不觉就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预查阶段可以先跳过，明天直接进入普查阶段！” 在研究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资料之后，崔振川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五百五十四章 这钱可不能省! 了解矿山勘探工作的人都知道，整个勘探流程一般分为四个阶段。 即：预查阶段、普查阶段、详查阶段和勘探阶段。 预查阶段主要是全面收集区域地质矿产资料，而这一步钟白已经提前帮崔振川给办了。 普查阶段则是在研究以往资料的基础上，对可供普查的矿化潜力较大的地区，通过查看附带比例尺的地质填图，大致查明其成矿地质条件和铝土矿点的分布规律及成矿远景。 完成这两个步骤之后，才能进入更加深入的详查阶段和勘探阶段。 如果之前的判断有错误，那么在普查阶段就会发现很多不符合预期的地方，也就不需要再进行后续的详查、勘探了。 第二天，崔振川带队和d.d矿山公司的相关人员进行了接洽。 但很遗憾的是，对方对他们的到来似乎并不感冒。 “崔教授，我们能提供的资料只有这些。”一名叫做玛卡洛斯的中层管理者十分傲慢的将只有几页的资料往桌上一放：“您尽管拿去看，也没有必要这么急。我们d.d矿山公司本来就有自己的勘探队，只不过最近休假去了，加上你们的勘探队全程免费服务，又有瑞士专利局作为担保，所以公司才同意你们勘探帕纳斯地区剩余未勘探的区域，不过因为人手不足，我们这边无法提供更多的协助，一切请自便。” 崔振川虽然听不懂希腊语，但是从对方倨傲的口气和扬起的下巴不难察觉到他们不怀好意。 在小田的翻译后，崔振川的脸色就冷了下来，从鼻腔里挤出一句话：“很好，我们也没有准备让你们协助什么，只要提供一辆越野车就行，剩下的，我们自己来！” “对不起，公司没有额外的越野车，就算有……”玛卡洛斯顿了顿之后耸耸肩，道：“也不可能在没有抵押的情况下随意租给外国人，你们想租的话，先准备好10万德拉克马押金再说。” 10万德拉克马可不是小数，差不多等于3000人民币，也就是差不多这时候一名华国工人一年的工资了！ “欺人太甚！我们是来帮你们做好事的，你要搞清楚！”崔振川没想到这个闭门羹吃得太硬，干脆的一抓包包，直接对专家勘探队的队员们一挥手，喊道：“我们走，自己想办法去！” 小田还想从中斡旋一下，但看到玛卡洛斯丝毫没有商量的意思，也是转身走人的节奏，无奈的只能叹了一口气，跟上了崔振川的脚步。 d.d矿山公司的倨傲，是大家没有想到的，充其量在来之前崔振川有一些心理准备，比如钟白给他提及过的：对方有可能会不信任咱们；有可能会在一些协作的项目上不大上心…… 但特么可没提到连越野车都不愿意派一辆的！ 一气之下返回宾馆的崔振川找到了小田，要求他去想办法弄一辆越野车来，否则就靠两条腿，那还搞个屁的勘探啊！ 但小田也很无奈：“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当地企业解决，他们不解决我们只能花钱去市场上租，可这里是希腊不是咱们华国，租车肯定要押金，而且极大概率比刚才玛卡洛斯说的还要高……” “那我们的工作不能不开展啊！小田，麻烦你先去外面问问看。”面对现实，崔振川这个老愤青也不得不低头了。 但小田出去一小时之后返回，给出的回答更让人无法接受。 普遍租用一辆越野车的押金在15万德拉克马左右，单日费用接近3000德拉克马！ 这时候，崔振川再也绷不住面子了，只能一个电话打向京城！ …… “嗯，我了解了，崔教授。”在京城大学招待所住着的钟白听到崔振川描述的情况后，不禁眉头微微皱起：“您稍等一下，我马上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在今天之内帮您和勘探队免费找一辆越野车来。” “哎，真是老脸都丢光了，当时我还觉得你的提醒是不是有点言过其实，现在看来……”崔振川的口气无不带着点唏嘘：“这些希腊人比想象中的更傲慢，更不愿意管事！” 那可不嘛，要不然为什么上一世希腊被成为欧猪三国之首，即使国家欠了那么多债务也一点儿都不慌呢？ 不过现在不是给崔教授学习人文历史的时候，钟白马上拨通了余东峰的电话，让他给财务上说一声，准备1万美元的外汇立即转到西班牙皮塔公司的账户上。 “这又是要干啥？”电话里余东峰不解的问道。 “帮勘探队租车，他们手里没那么多钱。”钟白解释道：“具体让李楠欣社长想办法联络当地的华侨，但不能总是让人家自掏腰包帮忙吧？这1万美元，就算作开拓欧洲市场的成本好了。” “行。”余东峰也不磨叽，马上答应了下来。 虽然直接占用了白峰集团1万美元的外汇额度，但既然钟白能专程为了租车一事打个电话过来，那说明这事儿应该挺重要的，余东峰向来相信钟白的判断，连他都直接开口要打钱了，这钱可不能省！ 于是，经过几道转折之后，李楠欣联络的希腊华侨很快就通过希腊华国大使馆的关系，将这笔钱取成现金送到了帕纳斯！ 直到当地时间晚上7点，被折腾的筋疲力尽的崔振川才看到了开回来的那辆大切诺基，差点激动得没掉眼泪！ “小钟，真的太感谢了……”电话里崔振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没想到在国外开展勘探工作这么艰难，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哎……” “崔教授，咱们不用说这个，这一趟您能带队去希腊我就已经非常感动了，小小的一点水土不服不算什么事儿。”钟白的口气听上去依旧那么平稳：“重点是，只要您能快速的勘探出新的矿脉，那些傲慢的矿山管理人员就会分分钟跪着求您的。别忘了，他们可是资本主义，只要有利润，啥事儿都愿意做！” “是是，没想到我一把年纪，还要从头来学习阶级斗争理论啊……”崔振川也忍不住乐了：“怕啥！忆苦思甜，艰苦奋斗，现在局面就是再困难也难不过二十年前！不过小钟，你这边如果还有什么提醒，可得早点告诉我才行！我这次一定做好万全准备！” 还需要点提醒？ 钟白稍微回忆了一下，立刻想起当年的另外一件事，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说道。 “后面开展勘探的具体细节，您按照您的预定计划做就是，我没啥意见。呃，要说提醒倒是还有一点儿。” “你说！” “我有一个研究地质的朋友曾经告诉我，他通过数据分析出，在帕纳斯附近的色雷斯地区，有一些不寻常的特征显示，那里可能还有其他矿脉存在，比如说……银矿。” 色雷斯地区距离帕纳斯地区只不过100余公里，在有车的条件下不算很远，崔振川听后表示自己记住了，完成勘探了帕纳斯地区铝土矿脉的本职工作之后，如果还有时间，就去色雷斯地区转转。 当然，钟白这所谓的“我有一个朋友”的说辞，懂的都懂，只不过崔振川不懂罢了。 第五百五十五章 指定一名同学回答 由工业部主办的稀土高级人才培训班于11月5日上午，正式在京城大学第四教学楼开课了。 钟白的心情有些激动，因为这是本时空他第一次见到这位“华国稀土之父”之称的徐光先院士。 和记忆中的印象相比，现在的徐光先院士显然要年轻多了，年仅62岁的他头发还没有完全花白，整个人看上去也蛮有精神的。 “各位稀土高级人才培训班的同学们，大家好！”徐院士的声音如同洪钟一样有力：“本次培训班正式开课之前，我先做个自我介绍。” 只见徐院士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大大的“徐光先”三个楷书字体，又放下粉笔，转身用双手撑在讲桌上，眼神扫视了一下下方的20名学生，缓缓说道：“我叫徐光先，今年62岁，目前在京城大学担任教授一职，主攻方向是稀土分离、稀土冶金等相关稀土行业的研究。” “接下来，我先点个名，点到的同学请站起来，大家首次见面，也请简短的做个自我介绍吧。”徐光先拿起花名册，开始认真的点名：“米斌！” “到！”一个大约二十七八的年轻干部应声站了起来。 他穿着一件有些新潮的秋冬厚夹克衫，朗声自我介绍道：“徐教授，在座的各位同学，大家好！我叫米斌，来自沪江市泰鼎合金厂。” 沪江市？ 泰鼎合金厂？这是家民营企业吧！ 这个名字一下勾起了钟白的回忆。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这家合金厂在90年代初会被2020年市值超过20亿港元的h股上市公司华国稀土所收购。 这位米斌能够代表泰鼎合金厂参加只有二十个名额的全国稀土人才高级培训班，显然平时工作表现是非常优秀的，否则以他这个年龄，不可能有这个机会。 因为放眼望去，一群学生们里面除了钟白之外，就数这位米斌最年轻了。 果然，接下来的自我介绍印证了钟白的猜想。 “我叫冯威鸣，今年四十二岁，来自华南冶金总厂……” “大家好，我是陆军伟，三十七岁，来自闽东省稀土研究院……” “……” 二十名学生自我介绍完毕，钟白粗粗的捋了捋，体制内正儿八经有编制的一共十八人，剩下两个没有编制的，其中一个是米斌，另外一个就是来自岭南远富稀土新材料公司的颜玉田了。 这个比例，在1982年参加由部委组织的培训班里来看，是完全符合现实状况的。 甚至可以这么说，有两个体制外的都已经出乎钟白的意料了，但这也让钟白对两人的身份愈发好奇起来。 毕竟是工业部组织的培训班，为什么里面竟然会出现两名体制外的人才，这本身就很让人产生联想，不是吗？ 当然，钟白起身自我介绍的时候也收获了一大波惊讶的目光。 因为二十三岁的年龄，实在是太年轻了，年轻得有点过分！ 要知道京城大学有的大四学生年龄都比钟白大呢。 但这个时候并没有任何人站出来质疑什么，大家都很懂规矩，徐院士让大家自我介绍，可没有让大家互相评头论足，基本的课堂纪律还是保持得很好。 徐光先觉得自我介绍的环节差不多了，便开始了今天的第一课：“稀土行业是我国目前极具战略价值的工业行业之一，对此，我有一句个人的评论，那就是……” 听到这里，台下的钟白不禁下意识默默的在嘴里念了起来：“中东有石油，华国有稀土……” “中东有石油，华国有稀土。”徐光先果然说道：“我知道，在座各位都是各省市区推荐的优秀人才，但我看了一下，应该没有我以前带过的学生，所以在这里有必要先给大家阐述一下我国稀土行业的现状。” “我国目前已探明的稀土储量占据全球首位，根据我的预计，在15年内，很难有其他国家撼动这一地位。但是，我们国家的稀土行业发展却远远落后于那些发达国家，甚至可以这么说，华国，目前还处于稀土行业初级阶段的初级阶段！” “我们除了开采挖掘之外，全国有稀土初级分离能力的企业不超过5%，每年我们出口的稀土产品中，99%以上都是稀土精矿，而这些稀土原矿换来的宝贵外汇，大多数又被国家调剂到购买加工后的稀土产品。”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我们国家的稀土分离技术还比较落后。在座各位既然能参加这个培训班，相信不用我再在这里复述一遍稀土元素分离的定义。” “所以，我个人这两年主要精力用于推广‘串级萃取法’这个由咱们华国人自己发明出来的稀土元素分离方法，该法自从1978年初实验成功以来，已经得到足够多的验证证明其实用性。” “不过，这几年它推行得比较缓慢……”徐光先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脸色也变得严肃了不少：“目前国内的相关企业还都把这个技术放在理论研究阶段，并未真正落实到生产环节，更别提推广了。这也是为什么这一次组织本次培训班的根本原因之一！” 听到这里，台下n名同学已经纷纷露出一头雾水的表情。 包括“串级萃取法”在内，之前的内容大家都表示了解。 但之后说的这些，就感觉非常陌生了！ “这个原因大家知道是为什么吗？”徐光先扫视台下众人，问道：“我希望有人能够回答它。” 对此，钟白当然是知道答案的。 因为最开始徐光先推行的“串级萃取法”成本高昂，很多企业在详细计算之后，觉得需要投入的太大，而在短期内根本看不到收回成本的前景！ 当前只需要加大稀土精矿的采集量和出售量就可以赚到足够多的外汇，为什么非要去搞什么元素分离？ 那不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吗？ 就在钟白暗暗低头感叹这年代的企业目光短视之时，台上的徐光先突然冲他喊了一句。 “既然没有人主动起来，我就先指定一名同学回答好了，钟白！” 第五百五十六章 语惊四座 “我？”钟白惊讶的指着自己，但还是在众人的眼光中很自觉的站起了身来。 “是的，钟白同学，你来回答。”徐光先坚定的点了点头。 同学这个称谓，钟白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一瞬间他甚至有了重回大学时代的感觉。 但面对这种极其具有深度而又非常模糊的问题，钟白本想保持低调，随便糊弄一下然后等徐光先自己说出正确答案就行了。 这也是无论哪个年龄段的老师们惯用的一种课堂互动——明知道这个问题在自己没教学之前学生们是无法回答的，偏偏要点名一位普普通通的学生，然后再在对方“不知道”的话语中，流利而又自然的说出自己已经准备好的答案。 可他钟白又怎么会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学生呢？ 只见他站姿笔直，抬头看了一眼徐光先院士那已经深深后退的发际线，一口深呼吸之后，才用洪亮的声音回答道…… “因为一项新的理论要得到大家认可，需要至少10年以上的时间。徐院士提出的‘串级萃取法’从1978年提出以来，到现在也不过才短短4个年头而已。” “而这些企业都很短视。他们只重视追求利益，却没有意识到在稀土这个特殊的行业里，追求卓越才是第一顺位的选择；而相反的，如果将目标定在追求卓越上，只要朝着这个方向努力，越是接近它，利益也就越是随之滚滚而来了。” 这两句话一出，语惊四座！ 不但台下十九名其他同学们惊得说不出话来，就连台上提问的徐光先院士，手中的粉笔头也在不知不觉中“吧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因为钟白所说的，完全符合他的想法！ 尤其是第一句“一项新的理论要得到大家认可，需要至少10年以上的时间”，几乎和自己心中所想的一个字不差！ “你……钟白同学，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认识？”徐光先喃喃的问道。 钟白一点儿都不怵：“很简单，因为就在这4年时间里，发达国家逐渐增加进口我们华国的稀土精矿，每一年的增幅都超过了30%！但我们卖稀土精矿所换取的那些宝贵外汇呢？不但没有结余，反而还每一年倒贴更多，用于购买它们的稀土产品！这个行业的发展，并没有因为徐院士您提出的‘串级萃取法’而有所变化，反而越来越艰难了！这些局面是谁造成的？当然是国内的这些相关稀土企业！” 这个话可就比刚才那段还要难听了，在座不少有相关企业的同学纷纷感觉受到了误解，立刻站起来指责钟白！ “你这个同志怎么胡说八道？” “毫无证据，一派胡言！” “徐院士都没说这话，你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怎么敢如此狂妄，下这种愚蠢的论断？” “……” 钟白微微一笑，径自坐下后，没有再做任何解释，而是把目光再度投向了台上的徐光先。 这些，不就是徐院士您一直想说而又没有说出口的心里话吗？ 我现在帮您说了！ 他之前每年都有举办相关的讲习班，为什么屡屡碰壁失败？ 一方面是因为企业的不作为，另外一方面也是由于徐院士说话比较委婉，毕竟他一直都是以京城大学教授的身份，而非官方身份来给大家宣传这套具有优势的方案！ 可是在华国，尤其是80年代初的华国，什么最有效？ 那当然是行政命令！ 而钟白很清楚，上一世的徐光先博士之所以要等到1984年才把这套理论真正用于生产实践，并且获得成功，除了他自身不懈的坚持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华国稀土的创始人江泉龙在1984年从国企下海，以3000元的身家在苏省宜兴创办了一家乡镇企业，从无到有做大之后，才在华国掀起了一阵“串级萃取法”的旋风！ 这两个因素缺一不可，但如果按照上一世的节奏，今天自己随随便便回答一遍这个问题，台上的徐光先院士又用他那温和的语气给大家讲大道理的话，那么就太浪费了！ 自己既然重生到这个世界，为什么不能提前两年把江泉龙本应在1984年才发出的呼喊，提前到今天喊出来？ 更何况，在这间教室里，不仅仅只有自己和徐光先院士，还有十九位工业部精挑细选的稀土高级人才啊！ 假如自己这么一喊能让这十九位稀土高级人才的思想也同样发生正向转变的话，这就像星星之火一样在他们的脑袋里燃烧起来，还能影响更多人！ 上一世，正是因为这种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态势被点燃之后，从1984年到1985年短短一年时间，全华国稀土行业生产链的企业总数，就从之前的不到800家猛增到后面的超过1万家！ 而且增长的主力军，还不是大型国企，而是嗅觉更加敏锐的地方国营厂和私企！ 他们的提前入场，又带动了一贯反应很慢、但体量较大的大型国企，也就是从80年代后期开始，华国稀土行业才慢慢从阴霾中走出来，开始迈向阳光灿烂的春天呐！ 而在稀土行业上长期骑在华国人头顶拉屎的欧美人，不得不给这段历史加上了一个令他们记忆深刻的名称——“华国冲击”（chinaimpact）！ 看着台下纷纷指责钟白胡说八道的同学们，沉浸在震惊中的徐光先突然反应过来，重重的将旁边的黑板擦一拍，喊道：“大家都安静！” 这个钟白，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却又没能说出口的心里话，尽管直接粗暴了一些，但是搞科学的人最喜欢听的不是那些婉转动听的谎言，而是真话！ 徐光先觉得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否则那位年轻的钟白就会因为自己今天提出的问题而莫名被其他同学所孤立。 “钟白同学的用语措辞是偏激了一点，但是！”徐光先的语气陡然加强：“他描述的这4年华国稀土发展现状却是不争的事实！” “咱们这虽然是工业部组织的培训班，但我也可以告诉大家，在京城大学这座具有解放思想优良传统的高校里，无论是学术交流还是组织培训，我个人一贯坚持实事求是。不能因为听上去不好听，咱们就不说了。为什么要让大家来培训？就是要在这短短的十五天时间里，让各位对现在华国稀土业的发展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否则，我们和那些西方国家的差距不但不会缩小，还会越拉越大！” 第五百五十七章 第二组组长……钟白! 其余同学对钟白的抨击，因为徐光先的这番解释而冲淡了不少。 这位经验丰富的院士也知道欲速则不达的原理，在把课堂氛围重新掌握在自己手中之后，开始了他今天的正式授课。 按照他的排课，“串级萃取法”的理论来源、基本原理，中途实验一步步修正的过程，上午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只能讲述一小半。 尽管参加培训前，台下的同志们应该都对这个分离方案已经有所了解了，但徐光先依旧要先从这套理论讲起。 这看上去有些重复，但却并不是毫无意义的。 因为在这几年中，徐光先本人也在不断的改进这套方案，可以说时至今日的“串级萃取法”和78年他刚刚从实验室走出来提出的那套，已经有了些许不同，重合的成分已经只有70%左右，毕竟理论也会随着实践的不断深入而进一步修正嘛。 尽管钟白对徐光先院士几个版本的“串级萃取法”都已经烂熟于心，但那毕竟是从书本上得来的。 而今天这种听本人现场全程讲述的感觉则又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感受，他听得用心，记得也很用心。 毕竟这是现代稀土行业的重要基础技术，甚至可以说，不了解“串级萃取法”，你就无法从稀土精矿里将不同的稀土元素有效分离出来，那就更谈不上后续的稀土冶金行业发展了。 徐光先在讲课时候的声音显得非常有磁性。 “稀土是不可再生的重要战略资源，是改造传统产业、发展新兴产业及国防科技工业不可或缺的关键元素。在国民经济和尖端科学技术中具有特殊作用的稀土化合物往往要求有很高的纯度。例如作为彩色电视红色荧光粉的基质材料的氧化钇的纯度要求>99.995%、氧化销>99.99%，作为激光材料的氧化钕>99.9995%，作为x光增感屏基质材料的氧化钆>99.99%，作为钐钴永磁材料的氧化钐>99.5%,等等。” “而17种稀土元素的化学性质很相似，分离比较困难，因此高纯稀土试剂的价格是很贵的，每公斤从几百元到万元以上……” “……为了降低稀土化合物的生产成本，人们要求找到分离效果最好的串级萃取工艺条件，通常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来进行串级模拟和扩大试验。” “为了克服萃取工艺试验中的盲目性，大大缩短试验周期，我们在alders分馏萃取理论功的基础上，经过多年的试验研究，提出稀土串级萃取的理论和最优化工艺参数的计算方法c2、c3……” “用这些理论公式和计算方法作指导，我们成功地用20级络合交换萃取体系分离镨和钕，两头获得99.9%纯度的产品，解决了国内外长期未解决的课题……” 台上的徐光先语速不快，期间喝了好几口水才把之前取得的成绩给大家讲完，大家也都是低头奋力记笔记，一时间，课堂上除了他的讲课声之外，就只剩下“沙沙沙”的钢笔记录声。 “目前，以上方法正在全国稀土萃取工业中进行推广应用的过程中，效果嘛……已初见部分成效，而我们在最近也做了一些改动……” 就在钟白正聚精会神准备听接下来徐光先院士对于“串级萃取法”最新改动的时候，院士却突然合上了自己的备课本，说道。 “今天上午的理论部分就先讲到这里。”徐光先扶了扶眼镜，道：“有一个布置我差点忘了给各位同学说明。” “什么布置？”大家也纷纷抬起头来，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徐光先。 “是这样的，这次培训它其实不仅仅是一次培训，也是我的一个课题的组成部分。”徐光先介绍道：“除了稀土分离之外，我也想带大家一起去一家企业实习，顺便探索稀土冶金领域，力争体现稀土分离技术的重要性。” “为此，我会将大家分为两个小组，每个组以一名组长加九名组员的方式，在后面的学习和实习过程中开展分组竞赛，以求获得更好的研究效果。当然，这也有助于大家在良性竞争中不断提高自己，将学习的效果进一步加强。” 啥？要实习探索稀土冶金？还要分组竞赛？ 听到这儿钟白的兴趣一下子就上来了！ 因为这是之前培训通知里没有提及的内容！ 那份通知现在还在每个人的包里呢，钟白不用看都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只有笼统的写明十五天的培训，地点也只写了个京城大学，没想到还别有洞天！ 果然，大家听到这个安排之后也纷纷兴奋起来。 能参加这次培训的，至少都是属于在本省市区对稀土行业相当了解的人员了，现在对于稀土分离的基础，其实各自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但是对于稀土冶金嘛…… 那还真没几个上手的！ 原因很简单，因为现在整个华国，稀土冶金的发展都一直很缓慢，相关的从业人员也比较少。 钟白隐隐约约感觉到，徐光先院士努力凑成这次培训，还有更为深广的目标！ 当然，具体是什么目标钟白也不清楚，不过现在只需要静静的听院士的安排即可。 原本他还以为这次培训只不过是个走马观花，最多是在课堂上听一些徐光先院士关于国内比较前沿的稀土产业理论之类的知识，但现在钟白感觉到这是一次难得开阔自己眼界的机会！ 倒不是说他已经忘记了前世稀土产业的各种理论，而是他对目前国内稀土产业的现状确是不甚了解，毕竟精确到80年代的某个年份，以前谁会去详细记忆这些？ 既然决定了白峰集团要尽快进军稀土产业的目标，那么不管现在资金和人才是不是准备得足够，但多了解些国内外行业信息，总不是坏事吧？ “下面是我拟定好的分组名单。” “第一组：颜玉田、毛冲……” “第二组：米斌、钟白……” 听到自己的名字在第二组，还有那位沪江市泰鼎合金厂的米斌的时候，他觉得这分组不错！ 因为泰鼎合金厂就是国内目前为数不多的稀土冶金加工厂之一，米斌作为该厂的初级工程师，至少目前在实操这一块的经验肯定是比自己丰富的，和他同组意味着学习交流的机会大大增加，钟白自然觉得是件好事儿。 但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钟白觉得，好像事情没有那么好了。 因为徐光先院士接着说道：“好了，两组人员已经分组完毕，下面宣布组长人选。” “第一组组长：颜玉田。” “第二组组长……” “钟白！” 第五百五十八章 后面去哪家企业实习 什么鬼？ 怎么自己就成了组长了？！ “好了，今天上午的课就先到这儿，教学楼旁边是三食堂，大家下午一点半准时回到这儿继续。下课！” 钟白还想问，台上的徐光先却已经潇洒的一挥衣袖，扔下一句话离开了教室。 老师一走，安静的课堂一下就热闹了起来。 因为刚才分组和确定组长的缘故，二十名同学不约而同的各自分为两个阵营，纷纷主动向组长那里靠了过去。 钟白作为二组组长也不例外，享受了这一“殊荣”。 不过，和一组组长颜玉田那淡定而又娴熟的安排劲儿相比，钟白这边面对的更多是大家的问题。 “可以啊，钟白！这就当上组长了？” “刚才还没注意听，你是天河省工业厅的？” 这种算是比较客气的问题了，当然还有更尖锐的。 “哗众取宠！徐院士怎么会让你这么个口出狂言的小年轻当组长？我不服！” “你参加工作几年了？刚才那番发言肯定是蒙的是不是？” 和钟白平时在单位上班不同，也与他平时和什么余东峰、奥尔登局长这些打交道也不同，眼下这些同学们都是因为此次培训才临时认识的，大家之前没有任何往来，也不存在任何上下级关系，更没有什么利益牵连，所以说话不客气的大有人在。 最主要就集中在，尼玛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一个没有听说过的省厅科长居然压过了其他有经验的老同志当上组长了，这特么叫个什么事儿啊？ “你们别问我原因，我也不知道。”钟白两手一摊，索性拿起东西走人：“吃饭去了。” 食堂就在教学楼旁边，82年的京城大学食堂没有前世的饭卡，钟白抓起饭票往人群里挤，很快就打到了饭菜，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坐下来开吃。 不过才刚吃了一口，就有人在他对面拿着同样的口缸坐了下来。 “别，我可不会纠结你为什么当上组长这事儿。”说话的正是在自我介绍时颇让钟白有印象的那位——沪江市泰鼎合金厂的初级工程师，米斌。 钟白没有搭话，他现在只管猛着往肚子里塞东西。 见钟白不理会自己，米斌顿了顿又说道：“喂，钟白！你难道对后面去哪家企业实习这个问题没有兴趣吗？” 钟白这才抬起了头：“你知道？” “我不敢确定。”米斌犹豫片刻，又道：“但有很大的几率预测是哪一家。” “哪一家？”见对方真没有针对自己的意思，钟白这才放下了筷子，显得态度认真一点。 “宁远稀土冶金。”米斌有点小得意的给出了自己的预测。 但钟白却并没有什么特殊反应，而是有些茫然的看着对方：“宁远稀土冶金？” “你不知道这家企业？” “不知道。” “真不知道？” “我有必要骗人吗？”钟白抬起头，反问道。 见钟白表情不似作伪，米斌只好详细解释道：“这是一家去年才刚刚在白云鄂博矿区成立的民营稀土冶金厂，私企，他们正在搞电解氧化钕。” “白云鄂博矿区距离京城只有不到600公里，咱们培训班一共只有十五天时间，上课一半，实习一半，总不能把实习企业选得太远吧？什么沪江跃龙厂这种就不用考虑了，所以我想来想去应该就是这一家。” “有道理。”听完米斌的分析，钟白开始重新在内心审视起这名比自己大四岁的年轻工程师来。 很显然，对方对国内目前的稀土冶金行业是有一定了解的，。 他提到的这两家稀土冶金企业——包头白云鄂博矿区的宁远稀土冶金和沪江跃龙厂，钟白有印象的只有后者。 沪江跃龙厂自从1957年成立以来一直从事稀土产业，前世到2020年都还发展得不错，也算是一家老牌有名气的稀土工厂了。 但这个宁远稀土冶金厂钟白就很陌生，可米斌清楚的指出这家工厂在搞电解氧化钕，都把人家目前的主要方向都说明白了，很显然目前在本时空里，米斌至少在整个华国稀土冶金业所掌握的资讯要比自己多得多。 钟白一向喜欢和知识丰富的人打交道，今天也不例外，两人很快就聊得火热了起来。 “……我就说嘛，你这个名字我好像总是感觉在哪儿听说过一样。”米斌笑道：“原来是推广dwx单体液压支柱的主力军啊！” “呵呵，说笑了，我哪儿配得上主力军这个说法，只不过是因缘际会罢了。”钟白谦虚的回答道。 吃完午餐距离下午上课还有半小时，两人索性在食堂外面的道路上一边走一边聊了起来。 “可别这么说！矿冶不分家嘛！我虽然不搞矿山那块儿，但好歹平时也有注意看相关的资料和报道的。”其实在人熟了之后，米斌表现得还是蛮健谈的：“钟白，你这么年轻就当上了正儿八经的科长，肯定有两把刷子的，现在你们省厅又派你来参加这个稀土培训班，我看呐，很快组织又要重用你了！” 这种问题钟白从来都不会正面回应的，于是笑道：“哈哈，那些问题我可从来没考虑过。我每天想的都是如何做好自己的本质工作，虽然我们天河省没有稀土矿山，也没有相关的稀土产业企业，但矿山冶金科也有这个职能不是？” “也是。”米斌点点头，又道：“这些年体制内跳出来的干部很多，尤其是有本事的不愁在外面找不到好工作，其实像你这么优秀，如果去沪江的私企，那肯定是大把的机会。” 听米斌提起这个，钟白倒是有些感触。 不愧是沪江私企的初级工程师，想法和观点与他平时在天都接触的人完全不一样。 沪江是华国经济最发达的直辖市，思想也是最为开放的，不要说90年代下海潮来临的时候有多少沪江干部从体制内跳出来创业，即便在82年，米斌这类例子已经比比皆是。 他不但自己在私企工作，还能劝说自己跳槽到沪江，若是谁在天都有这种想法，恐怕周围的人第一反应就是你疯了吧？好好的科长不当，在体制内大有发展前途反而去什么私企？ 当然，若是米斌知道钟白其实在资产目前超过1500万的白峰集团里有“看不见”的股份和决定权的话，恐怕也不会再说什么劝他跳槽这种话了。 第五百五十九章 前往白云鄂博矿区 接下来几天的课堂理论培训显得波澜不惊，虽然徐光先院士一开始的分组让大家有些意外，但上课嘛，这个分组其实并不重要。 因为大家都是认认真真听讲兼时不时回答一些问题，反正都是以理论学习为主，想象中的分组对比并未出现，所以对于一开始分组、包括组长选定的事情，后面慢慢也就没人主动提它了。 “从开班以来的连续六天课程，咱们已经把‘串级萃取法’的主要原理、演变进化和目前依然存在可提高的方向给大家完完整整的过了一遍。”徐光先合上备课本，说道：“从明天开始，此次培训班将会进入下半程。我们要前往包头鄂博矿区的宁远稀土冶金厂开展下一阶段培训，进入稀土冶金领域。大家都做好准备啊，明天上午九点钟，在京城大学门口有包车直接前往，千万别迟到了。” “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下课！” 徐光先收拾好备课本，离开教室之后，立刻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拿起电话，拨号之前他稍微有些犹豫，但很快又按下了电话号码。 随着电话接通，徐光先马上说道：“长青吗？明天上午我们九点钟出发，预计下午两点能到。” “老徐，这次真的辛苦你了。”电话那头的周长青赶紧回答道：“我这边还需要准备些其他的什么不？” “不用。这批二十个学生里不乏几个表现突出的，但愿……但愿能够解决你的问题吧，即使不能马上解决，只要有希望，我一定想办法留人继续在你这里搞！”徐光先咬牙挂断了电话。 接电话的周长青，正是宁远稀土冶金厂的厂长，也是徐光先的同乡。 他年纪比徐光先略小，但年轻时也曾经在md留学过，两人其实是在那时候认识的。 而和徐光先不同的是，回国之后，周长青选择了办厂，这家宁远稀土冶金厂的投资基本上掏空了周长青的全部身家。 在徐光先的建议下，周长青一开始就没有走低端路线，而是直接瞄准了最有前途的第三代稀土元素——钕，以及它未来有可能产生的产品。 在1982年，这东西还处于理论研究阶段，万事开头难，即使周长青对徐光先的能力无比信任，但目前已经烧了300万投资之后还没有得到一个稳定的钕的生产方法。 徐光先不想放弃，他感觉已经快到突破的边缘了，但他也知道周长青压力很大，所以在不得已的情况之下，徐光先才弄了这个稀土高级人才培训班！ 办培训班是名，找人解决钕的生产方法才是实！ 而这个过程也不简单，徐光先也是卖了自己的老脸，找到gwy的一位领导，硬生生的通过关系才让工业部下发了这个培训班的计划。 而这20人里能选出几名合适的人才参与到后续工作中去，坦白讲现在徐光先心里也没有谱。 不过，一旦在实习过程中发现了足够优秀的人才，那么徐光先绝对不会错过，一定会再以自己的院士身份去找领导，要求用行政命令实施借调，帮助宁远稀土冶金厂突破瓶颈，挽救这家企业！ 用这么大的力量挽救一家私企，也是徐光先不得已而为之。 他一直呼吁要尽快结束华国在稀土产业上“资源换技术”的阶段，因为这样做我们太吃亏了！ 即使换到那些外汇，转手又被外国人给加码赚了回去不说，他们卖给我们的技术，也是落后了好几代的。 想要真正振兴华国稀土行业，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在某个稀土领域突破最尖端的技术，造出最尖端的产品，撕开一个破口，让它成为亮点引起高层关注，从而改变稀土行业发展的路线。 所以，徐光先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把目光放在了钕元素上，因为他隐隐觉得，这种第三代稀土元素中的标杆元素，一定大有可为！ …… 白云鄂博矿区矿产资源十分丰富，是华国最大的铁-氟-稀土综合矿床，含有丰富的铁、萤石和稀土。 这里拥有全华国约83%的稀土储量，是全国稀土开采业最发达的地方。 除此之外，具有工业开采价值的还有石英、磷矿、铜矿、金矿，富钾板岩和石灰石矿等。 虽然行政级别不过只有两个街道办事处，但从整体发展规模来看，这里几乎相当于天河省一个中等大小的地级市，至少比和源市看上去还要发展得更好一些。 八十年代从京城到白云鄂博矿区的道路条件还算不错，虽然没有全程通高速，但至少在北方大平原的情况下，行车要远远比天河省那边好多了。 这次的交通工具是一台日野大客车，在82年算是非常豪华的配置，坐在上面跨省行驶超过7个小时也不会觉得晕车。 沿着104省道一直通过市区，再往外就看到了连绵不绝的矿山和大大小小的企业，如同繁星一般坐落在整个矿区。 车辆抵达白云鄂博矿区已经是下午三点钟左右，比预计抵达时间稍晚，下车之后，大部分的同志们还是比较兴奋的张望着周围的一切。 钟白也是其中一员，他当然知道白云鄂博矿区对于整个华国稀土产业来说意味着什么。 占地面积约200亩的厂区，宽敞的大门左侧是一块和华北平原气息完全不搭的烫金字厂牌——“白云宁远稀土冶金厂”。 厂长周长青穿着厚厚的大衣站在门口迎接培训班众人，被大风常刮而导致的粗糙脸庞显得很有特色，但一开口依旧是和徐光先院士差不多的江浙普通话口音。 “光先，还有各位同志们，你们一路辛苦了！” 徐光先赶紧过去和他握手，简单的做了一下介绍之后便带着大家一起，在厂里办公室主任的带领下先去招待所安顿下来。 钟白一边走一边望向那一排间隔有序的大车间，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好久没有看到正儿八经的冶金车间了！ 第五百六十章 怎么谈得上一举三得? 在招待所补了一会儿觉之后，大家六点钟准时来到食堂就餐。 和北方人比较重视形式不同，周长青并没有搞那么复杂，什么欢迎仪式啊、讲话啊什么的流程都没有，食堂也是采取自助餐模式，不强制喝酒，这倒是让钟白感到极为舒适。 周长青也是在md有过留学经历的，所以深知搞好职工待遇的重要性，食堂的大米都是正儿八经的东北大米，咀嚼起来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儿，比大多数工厂食堂里的籼米强了无数倍。 二十多号人坐在三个圆桌上，没有什么主宾之分，钟白恰好坐在周长青和徐光先两人的附近，一边吃一边听到二人的对话。 “光先，我看这一次你带来的同志们平均年龄还都是比较年轻的，他们的水平你感觉咋样？” “平均水平比两年前的要好太多，里面还不乏一些理论知识扎实、还有一定思考能力的同志。”说到这儿，徐光先下意识的朝钟白、以及远处的颜玉田分别扫了一眼：“有些是体制内的干部，也有些是私营企业的骨干，但我感觉他们平时都应该把学习知识抓得挺紧的。” “那就好！哎，光先呐，你是不知道这搞企业的苦处，这个月投入实验的经费又超过了十万元……” “效果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没什么大的突破，只是又多了不少废品和一些数据记录而已……” 说到这里，周长青的脸色变得黯淡起来，话音也小了不少。 后面他们俩聊什么钟白就听不大清楚了，但是刚才这两句还是让钟白感觉到，至少这家企业目前的运行状态，可能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平稳。 饭后钟白原本以为没有什么安排了，但周长青却主动提出带大家去车间先转一转，了解一下宁远稀土冶金厂的整个生产线。 这家冶金厂是以稀土精矿为原料，经酸法生产线加工后，进入高温浓硫酸焙烧水浸工艺，再萃取稀土。 到了萃取稀土这一步，才会用上徐光先院士所教授的“串级萃取法”，得到氯化稀土，再进行盐酸体系萃取，得到氧化钕。 整个流程是相当复杂而又全面的，在大家纷纷对此表示惊讶的同时，钟白内心只有一声叹息。 那是因为80年代华国稀土产业的上下游分工还不够明晰，原本这么多环节放在2020年时应该是好几家工厂分别生产才对。 可是在现在，只能采取这种大包大揽的形式从头一路拉到底，相应的，你的环节越多，所需的设备、相关人员就越多，对技术的掌握度要求也越高。 事情一旦变得复杂，那么要成功的几率就大大降低了。 在介绍的时候周长青还没有说什么，但是第二天正式开始实习之后，徐光先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大家可以看到，经过这个酸法生产线车间的加工后，我们才能进入下一步的高温浓硫酸焙烧水浸环节。” “而在目前普遍采用高温浓硫酸焙烧法处理稀土精矿的情况下，由于高温焙烧过程中产生大量含硫、氟、强酸性废气和放射性废渣，对环境造成严重污染不说，而且也很难回收，只能不断堆放，这一块给企业本身造成了很大的压力，因为这需要缴纳很高的环境污染治理费用……” 徐光先滔滔不绝的介绍着目前这条生产线的弊端，若是放在对外宣传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这样讲的，周长青也不会，但今天这些学生都是自己挑中的优秀人才，是以后要挽救这家稀土冶金厂于狂澜之中的同志们，所以他也不介意把这些丑家底都给先亮出来。 “那么，现在我来问问两个小组的组长，对于这个劣势，你们有没有什么好的意见？”讲完之后，徐光先就进入了问答环节，分别望向了一组组长颜玉田和二组组长钟白。 他当然没有指望通过这种问答就能真正解决实际问题，主要是想通过它来了解两人的思维模式——即碰到具体生产中的问题之后，如果你是厂里的技术骨干，你会如何给决策层建议？ 颜玉田和钟白两人对望一眼之后，还是前者先开了口，毕竟年龄稍长，而且一组也是在二组前面嘛。 只见来自岭南远富稀土新材料公司的颜玉田稍一思考，便缓缓说出了自己看法：“我认为，在使用高温浓硫酸焙烧水浸工艺的前提下，想要对工艺本身再做什么精益求精的改进已经很难，这个技术已经在国内国外大规模运用了十多年了，大家都没能解决之前徐院士所说的那些弊端，所以，如果要从节约企业成本的角度来看的话，我个人的意见是，要多和当地zf和相关部门做沟通。” “做沟通？怎么沟通？”还没等徐光先说话，旁边一直没有吭声的厂长周长青却皱着眉头，先开口发问了。 “我们早上看到的内部资料显示，废渣这块的堆放，厂里都是采用就近的原则，在地方zf安排好的区域进行有序堆放，收费标准当然也是按照既有的来。而这一块在白云鄂博矿区存在诸多相关企业的情况下，本身就没有什么商量余地。毕竟蒙内区对这一块管得也比较严。”颜玉田眼珠一转：“但是据我所知，毗邻的北河省边界处人烟稀少，也有大量适合堆放这些放射性废渣的场所条件，他们那边收费标准也应该较低。厂里不妨可以考虑考虑，在增加一定的运输成本和沟通成本的基础上，想办法把这些放射性废渣运送到那边堆放。” “这样一来，既给本地减轻了压力，也能给北河省边界的县市增加一定的堆放费用收入，企业的成本也降低了，可谓是一举三得。”说到最后，颜玉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表情。 简单来说，目前的情况就是宁远稀土冶金厂在生产过程中的废料污染环境，要按照环保标准大量在本地堆放，企业吃不消这个费用，那么就把它转运到邻近的北河省，它们那边因为相关企业较少，所以环保费用低！ 这个点子虽然是他临时想出来的，但并不是凭空拍脑袋，而是有前例的，虽然不是同一个行业。 在他所处的岭南省，经济发达，工业企业众多，而隔壁的赣省则差很多，所以岭南省有一些高污染企业也采用过上述的方法，将废料运送至赣省处理，最后大家皆大欢喜。 这个答案，徐光先没有评论，而是望向了周长青。 周长青皱着眉头正准备说点什么，却听到旁边的钟白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这叫什么沟通？不就是把污染转移么？那不都是咱们华国的土地？而且放到北河省，他们没有相关密集企业存在，以后的降污处理会更难，成本更高，这分明就是一种祸水东引的做法，怎么谈得上一举三得？” 第五百六十一章 硫酸低温焙烧分解工艺 “你说什么？祸水东引？”很明显，钟白插话中的批评意味被颜玉田理解为对他的攻击，脸色马上一变：“这个做法有什么不对？在其他省份、其他行业中都有先例，而且并不违反国家的相关规定，怎么到你这儿，话就变得这么难听？” 钟白当然知道颜玉田没有撒谎，这也是80年代初期很多稀土企业惯用的手法之一。 因为滥挖滥采和加工方法粗糙，稀土行业本身对环境的污染就非常巨大，但企业为了追逐利益，在不通过那些非法手段（比如隐匿瞒报数据、或者通过特殊手段买通相关官员）的情况下，这种转移废料的手法的确比较普遍，至少从明面上来说也是合法的。 但它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没有从根本上解决肥料污染环境的客观影响，分散堆放废料，最重要的就是把污染面扩大了。 钟白可是亲眼见证过华国工业从“高污染低产出”-“高污染高产出”最后到“低污染高产出”这个完整发展历程的！ 一开始我们国家从上到下都不重视环境污染，一味只求利润，到了后来等环境污染的副作用开始显现的时候，又不得不花比当初多几倍甚至数十倍的代价再来治理污染！ 这种先发展、再治理的模式，也是绝大多数工业国家走过的历程，它似乎是不可避免的。 可是再想想这样做的几十年后，等大领导那时候提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国家又要花无数的代价让这些被污染的区域重新恢复绿水青山，那代价是真的太大了！ 这些知识，对于21世纪的工业人来说是常识，但是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讲，他们会觉得你简直是迂腐透顶。 但钟白并不会因为对方的质问而放弃自己的原则，只见他朗声说道：“白云鄂博矿区的环境应该保护，那么北河省就不应该吗？大家都是华国人，任何一片土地的子孙后代都应该有一个干净的环境！” “呵，大道理谁不会讲？”见钟白不退缩，颜玉田依旧嘴硬：“那你说说，还有什么好方法？难不成你不用高温浓硫酸焙烧法处理稀土精矿了？” 其实周长青对钟白的观点是相当认可的，他当然也知道颜玉田的建议可以作为处理方法之一，但他却没有这么做。 因为就和钟白说的那样，现在如果用这种手段昧着良心挣钱，给污染地子子孙孙带来的损害，又能用什么去弥补？ 见两人对话中的火药味渐浓，徐光先只好站出来打圆场：“好了，这个问题我们就讨论到这里，两位同学的观点都有各自的出发点，但企业实际运作上需要考虑方方面面……” 就在他准备换下一个问题的时候，钟白突然又发声了：“徐院士，刚才这个问题我还没回答完。” 徐光先和周长青这才同时把目光又集中在钟白身上。 好像的确是这样，刚才他只是反驳了颜玉田的方法，他自己的想法还没说呢！ “你讲。”徐光先耐着性子回答道。 钟白瞟了一眼颜玉田，转头道：“其实，这个问题我们可以通过改进技术来解决它。” “说得轻巧！徐院士都没有在这方面提出来过什么改进技术，你哪儿来的信心……”颜玉田正想继续说下去，忽然意识到这句话好像有歧义，马上打住：“徐院士，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那我们听听看钟白同志有什么改进技术的好方法。”徐光先倒是毫不在意，只要真的有技术方面的好主意，他这种搞技术的人根本不会在意那一两句话。 “我们可以采用硫酸低温焙烧分解工艺，用它取代之前的高温浓硫酸焙烧法。”钟白微微一笑，道。 “硫酸低温焙烧分解工艺？”徐光先楞了一下才问道。 从来都只有高温焙烧，哪儿钻出来个低温焙烧？ 其他的同学们也纷纷朝钟白投来疑惑的眼光，那意思是说，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自己凭空杜撰一个概念出来？ 但钟白接下来就开始解释这一切：“顾名思义，它和高温浓硫酸焙烧法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反应时候的温度。” “我们都知道浓硫酸分解稀土精矿的反应是吸热反应，焙烧温度高，可强化分解、提高分解率。但随着温度的升高，到一定值时即200摄氏度~300摄氏度，磷酸脱水变成焦磷酸，生成难溶的焦磷酸钕，存在于渣中。” “既要保证精矿分解完全，又要避免上述现象，就需要想出一个办法来解决废渣的产生。” “通过我的一个欧洲朋友带回来的最新实验结果显示，可以根据矿的品位不同，矿酸比设置在1:1.2~1:1.7之间，具体以精矿本身化验的结果为准，焙烧温度区间下降为150摄氏度~300摄氏度之间，可以保证水浸液中的稀土浸出率平均达到95%以上，和现有的高温浓硫酸焙烧法效率相当，但排出的废渣放射性则大大降低，甚至低于7.4*10^4bq/kg，完全符合排放欧共体的标准！” “什么？！能达到这种效果？！”听完钟白的介绍，徐光先“噔噔”的往后退了两步，惊得差点没站稳！ “是的，至少实验室反馈的效果是这样。”钟白肯定的说道。 钟白这下可就捅了真·马蜂窝了！ 想想看，现场除了徐光先院士这种科学知识特别扎实的大牛，就是办厂有很长一段时间已经积累了丰富实践经验的周长青厂长，要不就是剩下这十九名从各地挑选出来的优秀稀土人才苗子，哪一个会听不懂他刚才的话？ 若真是能达到钟白所说的那种效果，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减少企业成本的问题了，而是…… 巨大的利润！ 从污染环境必须要缴纳高额处理费用的废料，摇身一变为符合欧共体排放标准的废料，这其中的差距，不言而喻！ “这不可能吧？现在已经有这么先进的技术了？” “没听他刚才说吗？是欧洲那边的。” “欧洲人在稀土方面的确领先我们太多了呀！” 一阵阵感叹声从人群中传来，而刚刚还咄咄逼人的颜玉田面庞已经胀得发红，半天才憋出来一句： “钟白，你这牛皮吹得也忒大了！我不信！我要打电话回单位去问！” 说完，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颜玉田已经转身匆匆离开了车间！ 第五百六十二章 我们需要立即开展实验 随着颜玉田的甩门而去，今天上午这堂实习课也只能暂时作罢，徐光先吩咐大家各自返回招待所房间看资料去。 就在钟白也准备离开的时候，徐光先把他拉住，脸色严肃的说道：“走，跟我来一趟。” 这口气，这表情，不用想钟白都知道，徐光先是在高度怀疑自己刚才的说法。 这种要求钟白是不可能拒绝的，只能默默跟在徐光先身后，去了一间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进门之后，徐光先甚至一反常态的都没让钟白坐下就开始问话了。“这个思路我也曾经有过，国外居然有人先做出来了？是哪个国家的？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钟白可不能随便回答，也不是找个理由就能搪塞过去的。 因为面前这位，是前世号称“华国稀土之父”，在目前整个华国对稀土产业研究最深的院士！ 钟白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应该怎么答，因为这套硫酸低温焙烧分解工艺，其实在上一世就是由徐光先本人提出来的！ 没错，至少中文版本的思路，是1995年由徐光先首先提出架构。 历经八年时间，最后由包头稀土研究院一共七名同志共同完善出来的结果！ 所以当对方那句“这个思路我也曾经有过”说出口的时候，钟白就知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了。 当然，所谓“欧洲的一个朋友”自然是钟白无中生友弄出来的，其实他原本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就把它抛出来，实在是因为颜玉田的说法太过自信，强行圆，所以钟白才忍不住当场斥责对方并拿出了更优解。 作为一名有留m经历的博士，如果自己谎称md那边研究出来的，徐光先肯定能在短时间内确认自己解释的真伪，那么就只能把这个所谓的“朋友”安在欧洲了！ 钟白知道徐光先和法国人很不对付，因为当初他在钻研“串级萃取法”的时候就没少被法国罗亚公司嘲笑，说什么你们华国人这些原始的方法注定是徒劳的云云，所以这方面求证就相对困难一些。 于是钟白思考片刻后才给出自己的答案：“这是一名法国工程师告诉我的。” 徐光先紧追不舍的问道：“法国人？什么名字？哪家公司？” “布朗。他之前曾经在法国普朗克公司就职。”钟白不慌不忙的扔出一个熟人的名字。 “布朗？普朗克公司？”对于这个答案，徐光先感到很是意外，不禁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 法国虽然没有稀土资源，但却拥有世界上最大的稀土分离加工企业-罗亚稀土有限公司，其前身是已有100多年历史的法国罗纳·普朗克（集团）公司化工部稀土和镓分部。 钟白所说的正是后者，这个公司绝对是真实存在的。 而布朗么……当然是以前特聘为瑞士专利局、现今已经乖乖在渝都市华西机械厂上班的那位布朗了！ 当然，布朗根本没有在什么普朗克公司上过班，但是钟白相信徐光先也没有办法找到它们求证，因为法国这两家公司只要一听说一个姓徐的华国教授找他们打听以往的人事信息和科研成果？ 做梦吧，不把你骂一顿都是好的了，别以为资本家就不会记仇好么。 “好吧，那我就相信你的说法，你年纪轻轻，应该不会在这方面有所建树的。”徐光先微微摇了摇头，把注意力转移到工艺本身身上：“那你还记不记得一些详细的实验步骤和数据，我需要研究一下……” 和大牛就一个当前的新技术展开实时对话，这当然是钟白求之不得的好机会，他立刻点头道：“可以，但我需要纸笔。” “我随身都带着的。”徐光先赶紧将白纸和钢笔摸出，拉过一张椅子就坐了下来：“开始吧。” 很快，两人就进入了平等的学术讨论当中。 “阿尔法比活度的值？” “9.10*10^3。” “焙烧时间的影响有没有具体数据？” “有二维矢量图，等我画给您看。” “温度对浸出率的影响呢？这个非常重要，如果没有确切的实验数据和总结公式，那一切都只能算作偶发现象。” “这个肯定有，您稍等……” “……” 就这样，一老一少两人不知不觉进入了科学研究的海洋，这时候没有什么科长、也没有什么院士，他们仿佛就像是一个科研小组里长期合作的伙伴一样，一个问一个答，一个画一个分析总结，很快这套在钟白记忆中的2003版硫酸低温焙烧分解工艺流程，就这样跃然纸上。 看着六张已经被各种公式、图表、数据涂满的a4纸，徐光先现在俨然变了一个人，脸上的疑惑早就一扫而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兴奋。 那是在追寻新知识并且理解它含义之后的兴奋，对于一个不懂科学的人而言，他们甚至都觉得有些无聊——这老头为什么会对着几张胡乱涂写的纸张傻笑？ 但钟白却深深的明白这种兴奋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前世他也曾多次在攻破难题之后，无论在单位、实验室还是在家里，甚至有一次半夜四点钟，在解出了一个公式之后，他马上打电话告诉了自己课题的副组长，两个人就像疯子一样披着衣服出了门，乐呵呵的跑到京城前门附近撸串喝啤酒！ 结束讨论后，徐光先已经完全相信钟白这套方案的确能够达到预定的目标！ 但，毕竟钟白说这是欧洲实验室里的研究成果，要是直接拿来用，不但不符合徐光先一贯的为人准则，也缺乏说服力。 毕竟任何理论方案要用于实践，必须要亲手实验证明它是真实有效的才可以，否则，谁敢立刻就让它上马？ “我们需要立刻采购一套实验设备开展实验。”徐光先摸了摸胡子，眉头一皱，道：“但我们这个培训班的经费有限，若是临时找京城大学申请经费，又得回去不说，而且从国外买又不知道运输时间多长，这……” “不用担心，徐院士。”钟白微笑着说道：“这些实验设备并不复杂，我们国内可以买到。另外，若是申请经费麻烦的话，我倒是可以找一家企业来赞助。” “你说让宁远稀土冶金厂赞助？不行不行，这种实验用的东西怎么可能让老周掏钱？他的厂子本来就一直亏着的……”一听钟白的建议，徐光先立刻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不，是找一家同样有志进军稀土产业的国内集团，我和他们的老总很熟。”钟白嘴角微微上扬，吐出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白峰集团，不知道您听说过吗？” 第五百六十三章 勘探工作已经停摆 “白峰集团？这个……还真没听说过。”徐光先有些愕然。 工业系统如同茫茫大海，分类繁多，专精稀土领域的徐光先对于做服装代理起家、生产矿山支护设备壮大的白峰集团没有听说过，也是蛮正常的事情。 钟白简单的介绍了一下白峰集团的基本情况，这才说道：“实验仪器方面，我们只需要购入d80-2型电动搅拌机、dhb-3循环水多用真空泵和马弗炉，分别使用杭州仪表电机厂和郑州杜甫仪器厂生产的即可，总价格我不是很清楚，但应该不贵。让白峰集团马上购买，然后运输到白云鄂博矿区，最快估计三天就能到。” “三天？！哪有这么快？”徐光先吓了一跳。 钟白笑道：“呵呵，多加运费就可以了。” 虽然这不是2020年那个快递全国三天准到，江浙沪一天包邮的物流大爆发年代，但即便是1982年，铁路运输也已经足够发达，更何况白云鄂博矿区也是全国发展较快的大型工业矿区基地之一，这边的铁路货运也是相当便利的。 钟白又想起一事：“对了，还有稀土精矿和浓硫酸，这个就不用让白峰集团购买运过来了，您托周厂长赞助点儿？” “哈哈，这点玩意儿老周还是不会不给的！大餐都准备好了，出点作料他难道还有意见？”徐光先也被逗乐了，甚至还罕见的开起了玩笑。 …… 因为有了这个实验计划，后面徐光先原本制定的日程完全被打乱了。 大家的自由活动日程增加，现在就等这套实验设备到位，后面剩下的四天可就全放在这上面了。 而钟白当天下午就在招待所给余东峰打了电话过去，让他赶紧联络厂家把这些设备买过来。 不多会儿，余东峰的电话就回了过来：“都弄好了，一共十七万多元，运费也算在里面了，我说钟白，这赞助数字可不小啊，抵得上白峰奖学金八年多的金额了！” “呵呵，这事儿要是成了，收获也不小的！”钟白解释道：“正好，可以先让宁远稀土合金冶炼厂当回小白鼠，把这个工艺落实了，以后白峰集团的稀土冶金分公司就可以省去试验阶段直接上马，别忘了你当初在集团成立典礼上的豪言壮语！对了，崔振川教授那边有消息吗？他们还在帕纳斯勘探？没好消息报给你？” 因为钟白离开了天都，也不在京城，所以对于崔振川去希腊勘探的进度，钟白也没有其他方法掌握进度，只能顺便问问余东峰了，希望能有个好消息。 毕竟这段时间，白峰集团都一直被欧洲那边吊着，年底要增加收入，这个事儿必须得成功才行啊！ “甭提了。”没想到余东峰一听到这个口气就有点凉凉：“别说什么好消息了，昨天还和崔教授通电话来着，又是一个坏消息！” “怎么了？”钟白有些愕然。 “之前几天本来就一直没有什么进展，崔教授也比较心急，没想到他们勘探队里的老刘，两天前又在勘探点一处稀疏矿坑的井探点勘测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腿给弄折了！”余东峰叹了一口气：“哎，这下又是送医院、又是联系大使馆什么的，勘探工作已经停摆两天了！” 擦，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个局面是钟白没有想到的！ 按理说，以自己对崔振川教授勘探水平的认识，不要说一周了，最多四五天也就应该小有收获，可现在都已经出国六天，不但没有勘探到大型矿脉，反而还损兵折将？ 这特么的…… 钟白也知道余东峰很心急，毕竟勘探结果攸关后续dwx系列支柱外销订单能否扩大的问题，这也是目前白峰集团增加收入的最主要来源，如果这事儿没搞定，白峰集团不要谈什么发展了，怕不是半年之后就要开始负债经营！ “你不要急，也不要再给崔教授施加压力，他们这一趟去希腊本来就挺不容易的。”钟白赶紧安慰道：“那早知道我就想办法让宁远稀土合金厂掏钱买这套设备了。” “没事，这七万多块咱还是拿得出来的，你那边的事情继续按照你的计划搞，这边的压力我来扛着。”余东峰倒是挺有担当：“大不了，年底我再跑跑欧洲，争取多拿点大理石订单，在那块补缺呗！” “那不是长远之计，何况年底再让和源那边扩大大理石产量也有一定难度，总得给他们培训新工人的时间。”钟白否决了这个提议，想了想才说道：“你这边有没有崔教授的联系方式？我和他联系一下。” “有，你等着啊，我把电话号码告诉你……”余东峰在办公桌上翻找了一会儿，很快就报出了一串数字：“……就是这个号码，不过你这会儿怕是不要打，我刚刚打过，你立刻打恐怕他压力更大。” “我知道。那我先去吃个饭，等会儿回来再说，就这样了，拜拜。” 挂掉电话，钟白先是去找了徐光先，把实验设备采购完毕的情况告诉他，然后一个人走到招待所门口，准备回去拿放在房间里的饭票，却碰到了刚刚下楼的米斌。 “钟白，去食堂吃饭么？” “嗯，我上去拿饭票呢，忘带了。” “没事儿，我这有多的，咱一块儿吧。”米斌倒是很豪爽的把他肩膀一拍。 在沪江这种地方，企业里对于有技术的人都挺尊重，米斌也因为这两天钟白提出那套硫酸低温焙烧分解工艺流程之后，再度刷新了对钟白的认识。 他原本以为这位年轻的科长只不过是来镀镀金，但越是通过接触越发现，钟白懂得实在是太多了！ 无论是理论还是扯到一些生产实践中碰到的问题，钟白总是能很迅速的给出答案，甚至自己将有时候在工作中的一些疑难杂症端出来的时候，钟白也能稍加思索之后便告诉他清晰的解决思路，所以这一来二去之下，两人的关系一下就升温了。 毕竟这个组里三十岁以下的人就他们俩，好歹也算是同一年代，交流起来没那么拘束嘛！ 依旧在打完了自助餐之后，两人找了固定的西南角落一边吃饭一边聊天，由于上次和颜玉田发生了争执，钟白也没心思再和对方打嘴炮，所以颜玉田他们那组吃饭的食堂东北角钟白是从来不去的，反而在这边落个清闲。 第五百六十四章 咽不下那口气 “还是你厉害。”米斌用略带羡慕的口气对钟白说道：“这两天大家半放假状态全靠你的功劳了。” “呵呵，我一开始可不是这么考虑的啊。”钟白笑道：“还指望跟着徐院士多学习一点，没想到稀里糊涂就给人家厂里弄了点事情。” “那哪能叫弄事情呢？你这实验要是成功了，可是大大的好事儿啊！”米斌的商业嗅觉还是挺灵敏的，毕竟也是在私企上班的人：“这私企，啥都要自己掏钱，无论进料、生产、还是和当地处好关系，都累着呐。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真成功上马了你这套低温工艺，宁远稀土冶金厂一下就会吸引全国稀土行业的目光！” “目光，也要看是好是坏，我倒是觉得给人家以后带来更多的是麻烦。”钟白倒是很拎得清。 国内没有专利意识，这套方案自己又是打的从“欧洲一朋友那里听说的”，设备不复杂，到时候肯定要不了多久，这套方案就会被国内同类型企业给顺过去。 这不是钟白自己捂不捂得住的问题，毕竟全程有徐光先院士参与，就是他想捂，徐院士那里也没法交代啊。 毕竟这是徐院士主办的培训班，而且开班的时候人家就明说了，这次培训班其实也是他的课题，成果怎么着也得算徐光先一份，他又是国内稀土行业的泰山北斗，从他一心报效国家的历程来看，大概率是不会在国内推广上人为设置任何障碍的。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钟白这才去招待所给希腊那边打电话。 余东峰留下的电话并不是医院的，而是大使馆那边的，接通之后钟白告诉那边的工作人员，希望对方通知崔振川教授尽快回过来。 半个小时后，崔振川才打了过来：“小钟，这次意外情况我实在是没想到……” 听到对方口里的愧疚之意，钟白马上劝道：“崔教授，人没事就好，在外勘探本来风险就高，加上这一次又是在国外，对方不配合的情况下……其实也是事先准备不足，如果我通知东峰那边提前……” “别这么说，这次事故我心里有数，我这个当队长的也是有责任的。”崔振川在和钟白交流的时候一向都显得很坦率，毕竟他是把两人当做忘年交的关系来看待：“当然，运气确实不咋地，明明我们去的那个d5区域事先还摸过一遍，没有发现地质层异常的情况，结果就突然塌陷了……” “当时老刘这人吧，也是多年的责任心所致，我发现不对劲让他赶紧上来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就这一犹豫坏事儿了，绳子断了一根，上面坍塌的石块飞下去砸中他的右腿，当场就骨折了。如果他再年轻二十岁，半空中绝对是能躲过的，哎……”回想起那天的场面，崔振川就有些内疚：“也算是疲劳工作，我们那天已经连续工作七小时了，本来大家都挺累，按理应该休息休息，但我想着那帮希腊人，就是咽不下那口气！” 人有心气儿是好事儿，尤其是对于第一次到欧洲发达国家勘探的崔振川而言，前面经历的种种被歧视的遭遇，让他一直憋着一口气，就想早点把新矿脉找到，狠狠的打d.d公司那个玛卡洛斯的脸。 说到这儿钟白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我事先也看过那边的地质资料，不应该出现地质层异常啊？那边不管有没有矿脉，应该都是很稳定的才对，怎么就突然塌陷了？莫非周围有他们新开采的矿点？” “没有，若是有这些因素的话，我当时肯定不会那么冒失的。”崔振川的记忆力很好，马上把d5区域的情况说了出来：“说来也怪，勘探岩层的三氧化二铝、二氧化硅含量都和他们开发过的差不多，但是却没有连续出现，达不到开采标准。” “具体是哪片？d5区域这个坐标……”钟白顺手把自己这边的资料也翻开了。 “是这里……” 崔振川很快报出了一个坐标，钟白用手指很快寻找到了那个点。 不过，当他看到地图上标注的那个小地名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啊，这片区域距离马斯河很近，应该是渗透系数的原因导致了坍塌！”钟白的语气一下激动起来，因为他看到这条马斯河立刻回忆起了更多细节：“崔教授，我建议你们下一次勘探选在d5区域东南方向50公里左右，也就是……f2区域，从这边一直往东应该发现新矿脉的几率大点！” “是么？可是根据资料显示，那边d.d矿山公司曾经在五年前勘探过，并没有什么发现，若是再去会不会耽误时间？毕竟我们已经来了六天了，要是再没点收获，我这老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了。”崔振川有些犹豫的说道。 钟白坚定的说道：“不不，就是那片区域，去试试看，一定有收获的！” 挂掉电话，崔振川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钟白刚才在电话中所说的那片区域，从资料上怎么看也看不出有什么值得勘探的地方。 纵使那些希腊人傲慢的对待了他们勘探队，但不得不说，人家也不是什么落后国家，毕竟也是铝土矿欧洲产量第一的大国，要是他们勘探过的区域自己能弄出个大矿脉来，那岂不是显得对方的水平也忒次了一点儿？ 当然，这不是不自信，至少在那天去过d.d矿山公司一趟之后，崔振川不得不承认，这家矿山公司无论是规模还是水平，都比国内很多大型铝土矿山强上不少，人家的水平摆在那儿也不能为黑而黑。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又想起了那一次在和源市勘探的记忆。 其实那一次粗看之下，也确实没有什么花岗岩矿脉的迹象，但偏偏钟白在哪儿捣鼓了之后，硬是让自己把隐藏的矿脉给发现了，而且一弄还是两条连续的！ 要不然……这次就再听听小钟的建议，试一下看看？ 怀着这种心情，崔振川又去了医院，因为时差的缘故，这会儿在希腊才刚刚中午十一点半，正是吃饭的时候。 五名队员，一名翻译，再加上一名大使馆的同志，崔振川想了想对大使馆的同志说道：“麻烦你照顾一下老刘，今天我们还要再准备一次勘探！” 第五百六十五章 扬眉吐气，就在今天! 还躺在病床上输液的老刘给大家打了气，崔振川就这样再度带队出发了！ 150公里路，对于大切诺基来说不到两个小时就够，大家的中午饭都是在车上吃的——虽然没有馒头，但是吃吃肉当午餐也是不错的选择。 希腊有一种名叫索瓦兰吉的美食，名字听着高大上，不过简单来说就是希腊的烤肉串。 将猪肉或者牛肉做成块状或者球状，串上番茄和蔬菜放置在烤架上碳烤就可以了。食材简单，烹煮方式也很简单，不过却很美味。 它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很方便，简单的碳烤熟之后就能直接套个纸袋子带走，这种别样的快餐吃起来不费时间，还能迅速补充体力，足以让大家应对下午紧张的勘探工作。 “老洪，你那边有啥发现没有？”崔振川的脑门儿上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高强度的跑动让他的呼吸显得有点急促，对着对讲机吼道。 “暂时还没有，我和柳军还在测这片呢。”老洪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从对讲机里传来，显然是有物体干扰了无线电信号：“这边……厚度……变化系数……45%……” 后面对讲机里就传来了呜呜声，已经不足以支持通话了，崔振川只能再往远处跑一跑，毕竟他是指挥，具体勘探的人员老洪他们都是按照流程操作的，这时候只能自己配合他们。 但从刚才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中，崔振川依然是不乐观的。 至少老洪提到的“变化系数”和“45%”这两个词语，崔振川就知道，那边的地质结构属于“中等”级别，和d.d矿山以往探测出的“简单”相比，出矿的难度要高一些。 所谓“简单”、“中等”并不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勘探工作中特有的名词。 根据勘探五个标准地质因素类型系数之和确定，矿床勘查类型划分为三种勘查类型，也就是1、2、3型，其复杂程度分别对应“简单”、“中等”、“复杂”。 相对应的，“中等”复杂程度的矿床，一般具有以下特点：规模一般以中型为主，个别大型 形态较简单的大透镜状矿体厚度变化较大，一般变化系数为40%~80%，其内部结构较简单，有少量无矿天窗，构造较简单或虽有破坏，但影响不大。 华国国内与之对应的范例，比如西山省白家庄铝土矿就是这种类型，开采难度不算太高。 当然，对于采矿业更发达的希腊来讲，如果这里真有矿，那就更不是事儿了。 等崔振川又跑了两百米，对讲机里的沙沙声又变成了老洪清晰的声音：“行了，这块的采样工作已经结束，咱们是不是可以收队了？” “收队，咱们赶紧返回城里，看看今天能不能把矿石化验结果拿出来！”崔振川果断的命令道。 今天下午的过程算是一次超快速勘探，这种在普通的勘探工作中是很少见的，除非有极其确定的目标和区域，否则就是属于完全没有效率的瞎打。 但崔振川在车上却没有再向头几天那样还要多做点什么，因为他每每想起钟白上午电话里坚定的语气之时，就有一股莫名的自信涌上心头。 野外实地勘探之后的步骤，便是对岩矿石物理技术性能测试样品进行试验了。 对于铝土矿，由于矿石矿物种类繁多，光性特征近似，矿物颗粒细小，且常被铁质污染等特点，要求在镜下鉴定的同时应配合化学分析、差热分析、粉晶分析、单矿物分析，有条件时还可用电子探针、电子显微镜和红外光谱等手段进行鉴定研究。 这边的分析实验室也是租用的d.d矿山公司的，毕竟生性懒散的希腊人可没有加班的习惯，错过今天下午就要等到明天上午上班才行了，所以为了赶在下班前能进入实验室，返回的这150公里路程，大切诺基开得就感觉和f1差不多，尽管路面还算不错，但是甩来甩去的弯道还是把众人折腾得不清。 要不是因为大家都是老勘探了，这么甩还真得把中午吃的那什么索瓦兰吉全给吐出来。 好歹算是在下班时间十分钟之前来到了d.d矿山公司，去分析实验室的路上正好碰到下班的工程师玛卡洛斯。 这人也是嘴巴碎，一看到是崔振川他们几人风尘仆仆的往楼上冲，硬是在路上问了一句：“你们还没有放弃？如果是我们公司勘探的话，队伍里有同事受伤的情况下一定会终止本次勘探任务，你们华国人还真是不尊重人的生命安全啊。” 崔振川可没有功夫和这人斗嘴，只是冷哼了一句：“废话说那么多有屁用？等化验结果吧！” “抱歉，我没有兴趣，要下班了。有什么结果，明天上午九点钟再来办公室找我。”玛卡洛斯当然不会把下班喝咖啡打扑克的时间浪费在这上面，轻蔑的哼了一声之后便拍拍屁股走人了。 …… 第二天上午，当崔振川板着脸将一份完整的勘探报告和结论书拍在玛卡洛斯办公桌上的时候，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们……你们竟然在我们曾经探查过的区域，探明了拥有2型矿床的矿脉两条，有效总储量为1300万吨？！” “这怎么可能？！”玛卡洛斯在再度确认报告上的结论之后，差点没从椅子上弹起来！ 双眼布满血丝而显得通红的崔振川，此时的口气却显得异常淡定，他自顾自的拉过椅子坐下，翘起了二郎腿，笑道：“这下应该已经证明了我们勘探队的实力了。头六天的工作没有白做！” 身后，老洪和柳军推着一把轮椅，轮椅上坐着的，正是三天前因为勘探而意外骨折受伤的老刘。 轮椅缓缓被两人推倒桌前，一直憋着气的老刘，也不管玛卡洛斯听不听得懂，用他那不算标准的英语，冲着对方的脸孔大声吼道。 “根据规定，委托勘探中发生事故，委托方应该全权负责事故的医药费、误工费，还有营养费！” “另外，这两天我吃的都是大使馆同志带来的中餐，你们必须给我双倍报销！” 扬眉吐气，就在今天！ 第五百六十六章 等他一包烟抽完了也不迟嘛 因为等待实验设备运来的日子里，大家实在是闲得无聊，加上徐院士发来的资料每个人都已经读了n遍了，所以打篮球成为了每天雷打不动的娱乐活动，毕竟厂区距离市区又有一段距离，也算是放松一下吧。 所以当余东峰报喜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钟白是被招待所服务员从篮球场上叫过来的。 “钟白同志，有你的电话，是天都打过来的！” “好的，我马上去。米斌，你替我啊。”钟白抓起外套，匆匆套上之后便跟着服务员去了前台。 “出矿了？太好了！”听到电话里余东峰那如同连珠炮一般的语气，钟白也松了一口气，喜不自胜的问道：“d.d矿山公司那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发现新矿脉那是大好事儿啊，欧共体不是上个月还在柏林召开会议，说是要想办法增加铝的产量么？这下发现了新矿脉，那这帮希腊人还不得赶紧想办法在圣诞节之前动起来啊！”余东峰在电话里调侃道。 “那就好，这下局面打开了，崔教授他们也可以延长希腊的签证，争取抓紧时间发现更多的铝土矿脉了！”钟白也有些激动：“相信d.d矿山公司要求增加购买矿山支护设备的提案已经放在他们董事的办公桌上了吧？” “那可不，就在崔教授给我打完电话之后不到一根烟的功夫，这些家伙的电话就已经打到姜信鹏那里去了，要求临时增加订单！”余东峰说着说着就乐起来了：“这下华西机械厂里不得了，已经歇了几天的工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和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叫着要上工三班倒，说是什么快到年底了，一定要多挣点钱回家过年……” …… 崔振川这人吧，你说他的脾气，一般人还真捉摸不透。 忙的时候忙死，都几十岁的人了，说走就走，一天野外连跑带工作的，连轴转它十几个小时都不喊一声累。 但偏偏就在发现了1300万吨铝土矿脉的第二天，崔振川却主动给勘探专家队提出了放假的安排。 “老崔，这一大早的，那什么帕纳塞斯铝矿公司的代表已经在宾馆大厅里抽了半盒烟了，真不让他见咱们？”见崔振川优哉游哉的喝着牛奶、吃着面包，一副闲情逸致的模样，刚刚又到窗口朝下望了一眼的柳军忍不住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崔振川拍了拍手掌上的面包屑，笑道：“急什么？这不是才抽半包烟么，让他把一包烟抽完了再上来说话也不迟嘛！喏，柳军你是真不吃面包，光吃煮鸡蛋？” “吃不惯面包，我还是想吃馒头，要不是这儿还有煮鸡蛋，我早餐怕是一点都没得吃。”柳军当然听出来崔振川是要再把那个代表晾一晾的意思，顺口回答道。 昨天发现1300万储量的两条铝土矿脉的消息震惊了d.d矿山公司，在和余东峰通过电话之后，崔振川又从对方嘴里听到了来自钟白的“好点子”。 因为当初来希腊，只是打着给d.d矿山公司勘探的任务过来的，现在勘探出了结果，理论上任务已经完成了，更不要提再额外给其他公司勘探了。 d.d矿山公司自然不肯作罢，除了玛卡洛斯郑重道歉，并且按照老刘的要求把该赔偿的费用都赔偿了之外，还额外将租车的费用也给补上了，这下勘探队的气才稍微消了些。 当然，玛卡洛斯也当即提出，希望把发现新矿脉的消息暂时保密，不过崔振川却并没有答应对方。 因为钟白提出，这个消息可以用“适当”的方式对外公布，反正当时也没有签订保密协议，你d.d矿山又能奈我何？ 于是“华国勘探队在帕纳斯地区新发现1300万吨储量铝土矿脉两条”的消息就通过华国驻希腊大使馆这样传了出去。 和国内所有矿山资源都属于国家不同，作为老牌资本主义国家的希腊，矿山资源是可以属于公司的，只要你事前购买了它。 而希腊国内的四大矿山公司分别都有自己所属的重点矿山区域，d.d矿山公司有，其他三家也有。 能够在d.d矿山公司已经勘探过、确定没有发现新矿脉的区域有这样大的收获，华国地质专家勘探队的实力已经没有人敢再质疑，相反的，这个爆炸性的新闻通过大使馆公开之后，其余三家矿山公司立马也动心了，纷纷派人来找这支“传奇”的专家勘探队，希望他们能尽快帮自己公司在所属区域勘探。 毕竟欧共体在柏林召开会议要求欧洲各国增加铝产量的事儿行业内人人皆知，d.d矿山想借此发财，其他公司就会坐以待毙？ 当然不会嘛，在没有垄断的资本市场，这些公司互相杀起来也是不要命的狠。 而华国勘探专家组只有一支，总共5人，不可能同时为两家或者更多的公司勘探，所以谁能拿出最快的速度让他们接下来为自己的公司勘探，这就成了个非常重要的工作。 尤其是听到之前华国勘探专家组为d.d矿山公司的第一次勘探并没有收取勘探费的前提下，大家更是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把钱送到对方手里，只求接下来立刻为自己公司勘探！ 这不，帕纳塞斯铝矿公司的代表在通过“私人关系”打听到崔振川他们下榻的宾馆地址之后，早晨六点就来到了这里，想要求见崔振川，却一直吃闭门羹。 崔振川在迎着窗外的阳光，在房间里打了一套太极拳之后，这才看了看表，哟，都八点了。 “柳军，瞅瞅那人还在不？”抹了抹汗，崔振川问道。 “还在呢。怎么说？”柳军笑道。 “让他上来呗，咱们这签证都已经延长了，总不能天天在宾馆里坐吃山空吧，这些可都是要用国家外汇的呢。”崔振川也笑了。 等这名叫做赛森斯的人员进房间，看到桌上还没有收掉的面包盘，一开口竟然用的是英语：“崔专家，您好！对于打扰您的早餐，我非常抱歉！” 崔振川又和柳军对了个眼神，哈哈笑了起来：“哈哈，一夜之间，我怎么感觉希腊的矿山从业人员就学会英语了？不再拽他们那根本听不懂的希腊语了？” 第五百六十七章 该给财务上增加人手了 经过“紧张而又友好”的讨论之后，最终崔振川和赛森斯达成了以折合2万元人民币的费用，在接下来四天的时间里帮助帕纳塞斯铝矿公司勘探的协议。 当然，因公出国的地质部专家勘探队是不可能私自签协议的，所以这事儿还专门把大使馆的相关负责同志给请了过来，以大使馆作为见证签署了这份临时协议。 而且这2万元勘探费也不会直接落入崔振川他们的腰包——他们并不是私人出行，既然代表华国地质部出来，勘探费自然也就必须划给地质部的账户。 当然，全都是外汇。 在协议之外，帕纳塞斯铝矿公司还很“懂事”的主动租用了车辆，联系好了新的宾馆，额外以当地货币支出他们的出差补贴，以一切费用全包的形式负担了本该专家勘探队自己掏腰包的部分。 这细节也让崔振川再一次坚定了“有本事才有饭吃”的一贯理念，毕竟节约下来的外汇和出差补贴可以在当地购买商品带回国，这就很舒服嘛。 老刘因为骨折必须在当地医院修养，帕纳塞斯铝矿公司还特意给他准备了双份的出差补贴，老刘乐呵呵的接下了，说是正好准备给爱人带点艺术品回去，这下看来钱是凑够了。 于是，舒舒服服休息了一天之后，专家勘探队又开始前往帕纳塞斯铝矿公司所属的西雅典区域，在那边马不停蹄的展开了勘探工作。 四天的时间里，崔振川他们展现出了华国地质人严谨、高效的作风，连续勘探出总计储量1500万吨的铝土矿脉，又一次震惊了希腊铝土矿山行业！ 这样一来，老崔他们就更加炙手可热了，剩下的两家公司不得不以更高的勘探费才把大家请动，把接下来的连续两个四天给包圆了。 d.d矿山公司则还没有放弃，他们想着大家都请了一圈，那后面总可以排到自己了吧？好歹你们第一站也是靠我们的勘探订单才打出名声的啊！ 崔振川当然没有拒绝，只不过在要价上又有所提高，这一次的价格是4天6万元人民币！ 玛卡洛斯只能当面笑嘻嘻，内心妈卖批的签下了协议，就算是亡羊补牢补救也好，总比就这么让他们返回华国强吧？要不然公司董事会非得炒自己的鱿鱼不可！ 崔振川他们最终以给国家挣取了14万元人民币外汇的耀眼成绩返回了国内，而在希腊将近25天的勘探时间里，他们一共成功勘探出总储量铝土矿4100万吨、银矿300万吨！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事实上在第一次给d.d矿山公司勘探成功之后，华西机械厂的dwx系列支柱的订单就在一夜之间暴增了400万元人民币！ …… 姜信鹏这几天是忙得有点转不开身了。 机械厂就和人一样，老是饿着肚子不行，突然暴饮暴食也不行。 而现在的情况更离谱，就相当于人饿了三四天本来都有点奄奄一息了，却突然给你上一桌满汉全席，你想吃得不得了，却又怕一下撑死了。 这种幸福的烦恼，不是每个企业都碰得到的，姜信鹏就有幸体会了一次。 “什么？帕纳塞斯铝矿公司又要增加500万的支柱订单？”接到余东峰的电话之后，姜信鹏都有些急了：“余总，现在我们机械厂的生产能力已经到了极限了，公历新年前无法再生产更多的订单，我都好不容易把他们打发了，电话打到您那儿又给接下了？哎，这怎么完得成啊？” “嘿嘿，姜总你担心啥？有钱不赚王八蛋嘛！”余东峰胸有成竹的说道：“哎对了，之前在单子不多的时候，厂里搞的工人培训，以及和当地劳动局联系随时准备增加聘用工人的事儿办得咋样。呃？” “我的余总哎！这些都按照您的要求办了，倒是有五十名工人随时可以上岗，不过现在都已经三班倒了，有人，也没有机器啊！”姜信鹏急道。 “好在我之间就听了钟白的建议，又从苏国乌克兰那边订了一条生产线过来，估计下周就能运到渝都去。”余东峰笑眯眯的问道：“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啊？钟白把这都考虑到了？牛……牛逼！”对于钟白这种神仙级的未雨绸缪，即使已经管了两个多月厂子的姜信鹏也不得不发自内心的爆了一句粗口以示尊敬。 “嗯，你就放心的找劳动局把该弄的手续弄了，现在就可以让这五十名新工人跟班，先熟悉工作，毕竟接下来他们也要在新生产线上全力生产，这事儿开不得玩笑，我们既要保证生产任务按时完成出口到希腊那边，又要在年末岁尾保证安全生产，确保82年全年零生产事故！”余东峰的口气变得认真起来：“这毕竟是咱落户渝都市三桥区的第一年，也要让当地zf放心，咱们华西机械厂是敢打硬仗、能打胜仗的好企业！” “保证完成生产任务！”说这句话的时候，姜信鹏已经不知不觉的站了起来，胸膛挺得笔直…… …… “秀秀，你把财务的李会计叫过来。”挂掉电话，余东峰看着桌上杂七杂八的订单传真件，感觉有点头大。 不一会儿，主办会计李国祥就匆匆赶了过来：“余总，您找我？” “嗯，坐。”余东峰揉了揉太阳穴，指着杂乱的办公桌：“这些是华西机械厂最新的订单，他们厂里的会计有点忙不过来了，你给做个统计报表出来，算算这一次希腊那边订单的总额，还有收取定金的情况，以及资金已到账的具体数字，给我一个结果。争取越快越好！” “好！”刘国祥本来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但是集团老总的临时任务他可不敢怠慢，抓起那些订单就准备走，突然又在办公室停下了脚步。 “怎么，还有事儿？”余东峰问道。 “那个……余总，现在咱们集团财务上的业务越来越忙，我这边一个人是真的忙不过来，您看是不是该给财务上增加人手了？”刘国祥鼓起勇气说道。 他本来只是一名初级会计，当初应聘上了之后因为肯干，一路做到了目前主办会计的位置上，也就是集团财务负责人，但说实话，肩上担子越来越重，刘国祥也倍感压力。 现在这种情况要是还不提增加人手，非得活活累死在办公室不可。 第五百六十八章 你这趟来得正好 “你先去忙着，这件事情我会考虑的。”余东峰有些疲惫的冲刘国祥挥了挥手示意。 “好的。” 办公室的门“吧嗒”一声关上，余东峰抽出一份集团人员名单，仔细的看了起来。 从白峰贸易公司原有的财务人员抽一个过来？不现实，因为那时候和自己起家的都是刚刚初入社会的小会计。 华西机械厂那边？也不行，那边现在人员现在已经不够用了，再找姜信鹏要人，余东峰怕他会直接半夜睡不着觉。 再到大理石开采加工厂去挖？还是算了吧，上次钟白亲自从那里挖走龚浩他们之后关系一度是有点紧张的，再说纯工业会计要上手集团会计的业务，所需要的时间不一定短。 莫非，只有去找她了？ 但这件事儿，余东峰不敢自己做决定，毕竟上次怂恿钟白去找楚娟面谈成功，让她当上了豪全服饰公司总经理这事儿已经算是先斩后奏了，要是再来一回，怕是钟白也顶不住啊。 但宋小丽已经有三年工作经验，其中两年都在车站获得先进财务工作者荣誉，有可能还要被继续提拔这也是现实啊。 算了，这种事情还得钟白亲自做决定，毕竟宋小丽和钟白两人不是一般的关系，余东峰心里也很清楚这一点。 电话沟通是不现实的，涉及到人的事情最好是当面讲，余东峰掐指算了算，明天白峰集团帮稀土高级人才班赞助的实验设备就要运抵白云鄂博矿区了，那么这样一来的话正好…… “秀秀，帮我订一张去包头的机票，越快越好！”余东峰冲着门口吼道。 …… 天都到包头没有直达航班，尽管是最早的一班经由太原转机抵达包头的飞机，但余东峰抵达的时候也已经是第二天凌晨四点钟了。 下了飞机他就包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白云鄂博矿区，来到了宁远稀土冶金厂。 六点，这里绝大多数的人都还未起床，但钟白已经早早的在篮球场跑了两圈锻炼身体，见到了余东峰。 “你这趟来得正好。”钟白用毛巾擦了一把汗，道：“我这两天还在考虑你是不是应该过来把这个捐赠搞一个仪式，结果你就风风火火的跑过来了。” 余东峰出发前没敢和钟白在电话里提出把宋小丽弄到集团上班的事情，这会儿见面了才敢说。 “捐赠仪式以你的意见为准，其实这次突然跑来我是有另外一件事情和你商量的。”余东峰收起了一贯的痞气，认真的对钟白说道。 钟白显然还没往那方面想过：“啥事儿你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华西机械厂增加一条流水线的事情不是已经定了吗？” “呃……”见钟白一点觉悟都没有，余东峰感觉有点尴尬：“那个……娟子现在做得很好，你最近和她聊过吧？” “打过两次电话，怎么了？”对于余东峰突然提到楚娟，钟白有点摸不着头脑：“你有啥话就直说啊，咱俩还用得着这么弯弯绕绕的么？” “那我可就直说了，你别骂我。”余东峰鼓起勇气，道：“集团的主办会计刘国祥昨天和我提出，财务上人手严重不足，最近业务增多的情况下必须考虑增加人员，我倒是一直有一个不错的意向，你以前也和我提过的……” “宋小丽？”钟白一下反应过来了，抬起头盯着余东峰，欲言又止。 “我就知道这个你肯定有意见。”余东峰似乎有点畏惧钟白这种眼神。 “你别紧张，咱们现在就纯从工作角度来谈，其他你担心的因素放到一边行不行。”钟白也马上悟到了余东峰说话吞吞吐吐的原因。 上一次楚娟的事情，虽然是两人酒后的决定，但钟白还是去面见了对方，并且成功劝说她辞职面对新的挑战。 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楚娟在新岗位上做得不快乐，与之相反的是，她不但很享受这份工作，而且还表现得很有天赋，至少这两个月时间里，楚娟管理的豪全服饰公司的利润是有大幅增加的。 钟白和余东峰到篮球场旁边，找了一张木椅子坐下。 “说说你的评价。”钟白望着开始慢慢泛白的天空，问道。 “……宋小丽在单位表现优异，业务能力扎实，我了解到她今年不出意外又要被评选为优秀基层财务工作者。”余东峰在天都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了：“听说，有肯能她要调动到其他地方的上级车站，不是天都。” “为什么不调到天都？”钟白眉头一皱，问道。 “因为她爸还在天都车站，这种同一个系统的，升职不可能在一个地方，你应该比我清楚体制内的规定。”余东峰淡定的回答道。 “那……”钟白发现自己本来想反对的，现在却又有点说不出口了。 楚娟和宋小丽两个女人，其实她们互相的距离都比较远，尤其是双双来到天都工作之后，几乎没有怎么碰到过，要不是自己偶尔约上两人，估计她们是没有任何交集的。 钟白自己很忙，出差的时日多，但就算再多也有固定的一段时间会待在天都。 男人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动物，虽然钟白和两个女人之间没有任何名分，平时也不怎么见面，可一旦听说其中一个有可能要调离天都，去一个自己不知道的城市，他就一下子有想把对方留下的念头了。 想起来自己也的确很久没有和宋小丽见面了，自从上次夜里在车站办公室夜里那背后一抱，这几个月时间里钟白总会有几个晚上做梦会梦到她的身影…… 钟白叹了口气，心道世上果然男女之事最为复杂，没有一个人敢说自己一定就能完美处理各种局面。 “算了，这事儿我也不知道该咋说。”钟白在沉默了一分钟之后终于开了口：“你这边是非要急着这两天要人？还是宋小丽那边的调动就非要在年底之前动么？” “我这里再顶两天是可以的，但是估计等崔教授他们从希腊回来之后就不行了，财务上的确工作量已经超负荷。”余东峰努力让自己的回答显得没有那么敷衍：“那就等你的培训班结束返回天都再定？” “行……吧。”钟白重重的点了下头。 第五百六十九章 我倒觉得未必! 因为余东峰突然跑到宁远稀土冶金厂这事儿是昨天定下来的，钟白在昨晚也给徐光先院士说了，今天上班时间自然是要让两人见见面的，好歹也是七万多块呢！ 放在前世，捐赠七万多块就想获得一次和院士见面的机会，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但现在不但可能，还可以给余东峰一个开阔眼界的机会，让他亲身感受一下华国稀土产业的未来，以及目前在国际上所面临的的严峻形势。 白峰集团迟早是要进入稀土领域的，这一点钟白和余东峰早就已经确定，只不过切入时机的选择还有待商榷，毕竟这一行不光是有钱没钱的问题，重点还在于它的产业发展阶段。 就如同前世某位天使投资人著名的论断：“只要你在风口上，哪怕是一只猪也能吹上天。” 尽管听上去有些讽刺，但不得不说，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绝对是事半功倍的。 “徐院士，这位就是捐赠实验设备的余东峰，白峰集团的总经理。”钟白两边介绍道：“东峰，这位就是徐院士。” “徐院士您好，久仰大名！”面对钟白都尊敬的技术大牛，余东峰没有丝毫怠慢，恭恭敬敬的握手、弯腰致敬。 徐光先在私底下倒是挺有亲和力的，握手后示意余东峰坐下，又道：“不用那么客气，余经理。非常感谢你的捐赠，这是对稀土研究的支持！” “您叫我小余就行。”余东峰依旧很谦虚：“同为民营企业，我能理解现在宁远稀土冶金厂碰到的困难，所以听钟白说厂里可能拿出资金购买实验设备不现实，我就做主赶快把它给落实了。” 朴素的平头，加上余东峰一贯以来的诚恳语气，让他在徐光先心中的印象分增加了不少。 钟白这时候又恰到好处的把白峰集团从无到有的历史简单的给徐光先做了一个介绍：“……所以东峰基本上都是靠自己打拼，才从一个小小的县化肥厂工人做到今天这个局面的，而这还不过一年多时间而已。” 徐院士点头肯定道：“嗯，你们集团成立的新闻我在报纸上也看到过，当时还有很多领导去了现场，对吧？” “是的，有幸得到领导们的赏识。”余东峰赶紧点头道：“实不相瞒，那次成立典礼上我曾经提出，要在三年内引进外资至少超过5000万人民币，建立三家工厂。其中有一家工厂就预计是搞稀土的，这么重要的行业，我们白峰集团不尽早布局，那是很吃亏的。” 这本就是钟白之前和余东峰商量好的，让他抛出的题目，以求从徐光先这里听到一些宝贵的行业建议。 但徐光先听到这里表情却变得严肃起来，收起了脸上的微笑，认真的对余东峰说道：“小余，像你觉悟这么高的年轻企业家在我们华国实属凤毛麟角！不过，稀土产业你可能不了解，它和传统产业不大一样。” “目前我们华国的稀土产业链布局中，90%以上的企业都处于最低端，也就是供应稀土精矿这一环，稀土精矿你懂吧？” 余东峰赶紧点了点头。 “嗯，说白了就是挖稀土，把没有经过加工的原料卖给外国人，但外国人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呢？”徐光先一想起那些发达国家的嘴脸就有些生气：“他们构建了牢不可破的专利壁垒，根本不想让我们华国从事高端的稀土行业！而且很多设备、人员也都集中在这些发达国家，我们就是想做也很难做起来，所以这也是我为什么在这几年一直都在坚持不懈的搞培训，教人才，就是想把这块能抓的先抓起来，以后才能让他们有大展宏图的机会！” “现在，我们国内从事稀土分离的企业少得可怜，欧洲，主要是法国，他们不产稀土，但是他们的稀土分离技术是全球最领先的，可他们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呢？”徐光先捏紧了拳头：“每年进口稀土精矿的价格一压再压，但是出口提纯稀土金属的价格却不断上升！差价随着时间的增加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还进一步扩大了！” “这家宁远稀土冶金厂，我也不瞒你们，厂长周长青是我的老乡，也同样在md留学过。他回国来没有办这几年出口创汇利润空间很大的纺织行业、也没有把钱投到见效最快的稀土精矿挖掘产业，而是在搞稀土分离这条最为困难的方向，说实话，对他，我个人是非常佩服的，但他这一年多也一直在亏损。”徐光先表情凝重：“所以，你的白峰集团若是真要投身于稀土行业，我建议你在决定前三思而后行。” 这番算是徐院士掏心窝子的话了，清晰的认识，语重心长的口气，他对一般人还真不愿意这么说。 但正因为钟白的表现、加上余东峰快速而又主动的善举，打开了他内心的那扇门，所以今天这次交流，徐光先显然是没有任何保留的。 而这些意见几乎就只差浓缩成一句话了，那就是“年轻人，你的企业这么有前景，就别来碰稀土这摊浑水了！” 的确，这番话给余东峰的冲击还算蛮大的。 以前他和钟白两人相处，探讨某行业发展的时候，钟白自然是以穿越者的高度来看待，一切布局都在他掌握之中，听上去自然给人的感觉是正面居多，而且很有一种不知名的魔力让你信服。 但今天听徐光先院士这么一说，余东峰也冷静了不少，没想到国外对稀土行业的霸权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小钟，可能我刚才的话听着有些消极，但，准备投资干稀土行业，不要说5000万三家工厂了，真要做强做大，恐怕1亿元一家工厂都很难！”徐光先语重心长的对两人说道：“高端稀土产业，没有足够的资金，根本打不开局面！” 就在余东峰点头表示赞同的时候，钟白却皱了皱眉头。 这个细节被余东峰看在眼里，他知道，钟白应该是不同意徐院士刚才的结论的。 果然，钟白接下来的话，又一次让大家意外了！ “徐院士，形势不容乐观这个我们当然得承认，但要说现在做稀土产业没有突破口，我倒觉得未必！” 第五百七十章 什么是突破口 “那你觉得什么是突破口？”徐光先微微一愣，反问道。 “这分为短期和长期。”钟白沉着的回答道：“短期，就是要在目前外国建立专利壁垒的情况下，想办法在一些初级加工环节创新上做突破，他们做得，我们也坐得；长期，就是要选择一个合理的、高利润的、有影响力的稀土高端产业，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只要选准了，就是初期投资再高，后期的回报率也是惊人的。更重要的是，只要我们做出一个稀土高端产业的产品，外国人就不敢再轻视我们了！” “嘶~” 听完钟白的论述，徐光先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小科长，心很大啊！ 徐光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追问道：“你所说的突破专利壁垒，莫不是……？” “是的，就是我们这段时间钻研的硫酸低温焙烧分解工艺！”钟白坚定的点了点头道。 “可这……我们还没有实验，更没有进入实际生产验证，另外……”徐光先迟疑道：“这不是法国人先发现的吗？咱们就这样拿过来弄成自己的专利，是不是有点太……” 钟白就知道徐光先会这么说，但他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徐院士，实验设备中午就会抵达厂里，我们马上可以开展实验，实验结果不可能有意外发生，那么接下来就可以继续同步进入生产环节，至于您提到的法国人那边……” “他们先发现却没有抢注专利，这不就给了我们机会吗？”钟白微微一笑道：“注册专利的权利大家都有，凭什么就让给法国人？” “这……”这近乎大白话的解释，让徐光先不知道说什么好。 偏偏这时候余东峰又跳出来了：“徐院士，注册外国专利不是什么难题，您可能不知道，钟白就是我们华国第一个注册外国个人专利的人，而我们集团下辖的华西机械厂，目前生产的主流产品dwx系列液压支柱，也早已经在瑞士专利局完成公司专利注册，这块我们和瑞士专利局也一直有联系，有熟人办起事情来没有那么困难的。” “你是第一个注册外国个人专利的人？！”徐光先已经张大了嘴巴。 “是的，在氮肥生产领域的3702号专利，通过这个专利已经给我国挣到了不下一百万美元的外汇收入，只是部里很低调没有怎么宣传罢了。我手里没有相关的资料，但您在回京城之后应该可以通过相关渠道查询到。” 钟白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这一点，这并不是刻意在徐光先院士面前装逼，而是他想通过这个例子，影响徐院士对于专利的看法！ 要知道，前世的徐光先，因为在计划体制下，他发明的生产工艺并没有在国内获得专利保护，所以对于专利徐光先本人一直保持着负面的态度。 既对国外企业垄断专利领域非常愤怒，对国内不保护专利的做法又感觉悲哀，这就是以前的徐光先。 但现在不同了，钟白将自己作为例子说出，而且还清楚的告诉他，国家虽然没有主动宣传，但是对这块的外汇创收绝对是乐观其成的。 徐光先动摇了，这一次他真的动摇了。 那种以别人的基础发扬光大自己抢注专利的罪恶感，似乎在一瞬间就从他的脑海中烟消云散，反而是能给国家外汇创收的效果，让他颇为期待！ 作为一名院士，徐光先从来没有考虑过注册专利给个人带来的收益，他只考虑专利是否对国内稀土产业的发展有帮助。 从目前钟白的回应来看，不但有好处，而且还是有大大的好处啊！ “那么，这块或许真的可以用宁远稀土冶金厂的名义，在国外注册公司专利？”思前想后，徐光先终于迈出了第一步，小心翼翼的对钟白问道。 “不需要使用公司名义，以您个人的名义就可以。”钟白当然不会同意了，本来这应该就是徐光先在1995年提出的东西，自己只不过做了一名时空的搬运工，把它提前了这么多年而已。 “那不行，我怎么能把这东西据为己有呢！”徐光先赶紧摇头道。 钟白当然是继续劝，而徐光先则是坚决不肯接受，一老一少就这样拉锯了十分钟也没个确定的结果。 倒是旁边的余东峰这时候不得不站出来，说道：“钟白，徐院士，我看二位也先不必在这件事情上纠结，现在咱们最重要的目标，不是应该先做实验么？” “哦，对对！设备到了吗？”徐光先也觉得自己操之过急了，一拍脑门儿道。 余东峰看了看表，道：“应该差不多了吧，说是中午就能到的，现在已经十一点十分了，不知道……” 就在他迟疑的瞬间，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厂长周长青左顾右盼，看到了三人的位置之后冲他们招了招手，喊道：“邮政局的车到厂里了！” 还在聊天的三人，闻言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直冲办公室门口而去！ …… 对于钟白能拉到赞助这件事，培训班学生们的评论是褒贬不一的。 向米斌这种已经有点迷信钟白的人而言，自然是四处宣传，欢快的一批。 但像颜玉田这类对钟白有成见的人，则是表面不做评论，内心却觉得此子太过于油滑，为了讨好徐院士，竟然不惜动用关系拉来七万块的赞助？疯了吧！ 不过，这些对钟白都没有任何影响，他现在专注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接下来的硫酸低温焙烧分解工艺进入试验阶段能不能尽快成功的问题。 实验室场所的确定并没有浪费多少时间，因为头两天这事儿就已经确定下来了。 周长青在徐光先的建议下，专门将以前的两间分解车间腾出来一间作为实验室——反正现在放射废料还有很大一部分没有来得及处理，就当减少产能了。 在工人和学生们的共同努力下，一个下午的时间装配工作基本完成。 徐光先虽然62岁了，但他对探索稀土科学的精神非常人可比，坚持着要在今天吃完晚饭后就开始实验！ 第五百七十一章 谁先注册，那就是谁的专利 实验方法其实很简单，将准备好的稀土精矿和浓硫酸按比例搅拌均匀、反应，然后放入马弗炉中焙烧一段时间。 所得焙烧矿按一定固液比（固体液体比例）和时间进行水浸，分析水浸液和渣中的稀土，钍含量，再计算浸出率和稀土、钍元素在渣中的残留率。 得到这些数据之后，就要开始分析。 对于数据中的稀土，用edta容量法和重量法，而钍元素则用等离子质谱仪检测法。 再通过矿酸比的选择、焙烧温度的确定、焙烧时间的影响、水浸渣的放射性四阶段的结果讨论，就能最终得出适合本地稀土精矿最合适的硫酸低温焙烧分解流程。 在实验之前，数值不是固定的，比如钟白之前提到的150摄氏度~300摄氏度这个范围，只是一个大致的区间，但经过完整的实验环节后，可以将它缩短至诸如180摄氏度~250摄氏度的范围等等。 数据越是精确，那么后期排放的废料污染成分就越精确于某一个数值，直到最后达到最终目的——污染数据低于国家或者欧共体要求，能够减少到这个程度的话，那就等于从根本上解决了堆放废料缴纳处理费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虽然号称“低温”，但实际上整个车间的温度还是挺热的，好在白云鄂博矿区这边是典型的早晚温度低得吓人那种，冬天搞这种实验也算稍微好受一点。 “那么，今天晚上就先到这里吧。”徐光先看了看时间也已经晚上十点钟了，便对已经累得有些变形的同学们说道：“把今天在实验中碰到的一些问题总结一下，明天早晨八点继续实验，每个人都要把今天的数据分析报告在明早做一个简短的总结，嗯……每个人不超过3分钟好了。早点休息吧！” 擦，你都布置了这么多课后作业，这尼玛还怎么让人“早点休息”？ 当然，大家吐槽都是在内心的，面上只能乖乖点头走人。 头几天悠闲得甚至只能去打篮球的日程和今天这种累死人的安排相比，无疑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对于钟白来说，却是无比兴奋的。 今天的实验比想象中的顺利许多，一方面是因为前两天徐光先不断和自己交流的缘故，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余东峰在购买设备的时候加钱了，这些额外的付出显然是有用的，各家厂子都是把自己最优质的产品运送到这儿来的，尽可能避免了因为设备本身质量问题导致的数据偏差。 …… 回到房间，徐光先点燃一根香烟坐在沙发上，没有半点睡意，心里却不自觉的莫名激动起来。 从今天晚上的实验来看，数据无疑是喜人的，仅仅使用了三组不同的矿酸比实验，得到的结论就已经大致趋向于钟白之前提供的平面曲线图的函数数据了。 看来，这的确是法国人不知道花费了多少时间后得出来的玩意儿。 徐光先经过下午的交流后，也对注册个人专利没有那么抵触了，但是这个流程他还真没有接触过。 去问钟白吧，倒是显得他这个老学究有点太过于急不可耐，毕竟脸皮薄，他也没想着这会儿把钟白给叫到房间来问问。 就在老院士沉思的时候，敲门声响了。 “哪位？” “徐院士您好，我是小余，余东峰。” 一听是余东峰，徐光先马上起身打开了门：“请进。” “这么晚，打扰您休息了。” “哪里。”徐光先指着桌上的一堆稿子，微笑道：“我也还在总结，距离睡觉还有一会儿。小余这会儿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余东峰顺手把房门拉上，微笑道：“下午咱们谈到注册专利的时候，我这边就顺便和瑞士专利局方面联系了一下，他们表示很有兴趣，还告诉我说……” “以他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法国人在年内没有注册这方面专利的计划。” 余东峰的话后半句显然是重点，听到这里，徐光先的身体不由得为之一抖！ 居然真的有希望！ “真的？法国人竟然会放弃抢注专利？！”他依然不敢相信，再度反问道。 余东峰肯定的回答道：“这怎么能叫放弃抢注专利呢？现在根本没有任何人把这项技术成熟化，谁先出结果，谁先注册，那就是谁的专利！” “谁先注册，就是谁的专利……”徐光先一边琢磨，一边在嘴里不断小声的重复着余东峰这句话。 这些话，其实都是钟白想告诉徐光先的，但他知道过犹不及，自己今天已经说了这么多惊世骇俗的观点，要是晚上再亲自去劝徐院士的话，恐怕会起到反作用。 所以，在钟白的面授机宜下，这个说客变成了余东峰。 而从目前的反应来看，效果还算不错。 “注册专利所需的材料清单，我这里也有一份，您可以先过目。”余东峰不慌不忙将下午准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趁着他们下午安装设备的空隙，余东峰去厂办公室让许秀秀从集团那边传真过来的，毕竟上一次也以自己的名义办过公司专利，所以余东峰现在也比较熟悉这块的流程了。 至于瑞士专利局那边通个电话嘛，有钟白和奥尔登副局长的这层关系在，还怕打听不出来点儿内幕消息？再说自己这边注册的欧洲公司专利销售分红也有瑞士专利局和奥尔登副局长的份儿，现在不夸张的说，奥尔登副局长就等于白峰集团伯尔尼办事处主任的存在！ 徐光先戴上老花眼镜认真的翻看了起来，他的外语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原文版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也不禁对瑞士人这种追求严谨、充满各种约束性规定的协议规定感到佩服。 国内什么时候才会有这些呢？徐光先不敢想，那已经是超越稀土产业这个层面，上升到知识产权保护的高度了。 “这些资料我一时半会儿看不完，小余你方便的话，可以借我多看几天吗？”徐光先毕竟年岁上来了，看了一会儿发现眼睛有点干涩，便摘下眼镜对余东峰问道。 “没有问题。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余东峰起身的时候，又说了一句：“对了，您这边培训班的经费，我已经让财务那边以集团的名义准备了1万元，明天就能电汇过来。” 第五百七十二章 实验完全成功! 从离开房间时徐光先感激的话语听来，今天晚上这次探班算得上非常成功。 临时增加培训班1万元经费的事倒不是钟白的想法，而是余东峰自己决定的。 “你们搞这玩意儿最快什么时候能成功？”摸到钟白房间里，余东峰忍不住问道。 “我感觉最多两天时间，实验阶段就结束了。接下来进入试生产阶段，这个我就把不准了，要看徐院士的想法。”钟白掰着指头算了算：“后面培训班时间所剩无几，理论上还有两天就结束了，要是按照行程来，那弄完实验后就要返回京城。” “后面的试生产阶段不管了？”余东峰惊讶道：“那后面怎么跟进徐院士申请专利的事儿？你培训结束了也要回单位上班，我这边手里的事情还多得很……” “再说吧，反正今天不是已经确定法国人年内不会抢注专利了么。”钟白倒是无所谓的态度：“现在重点是希腊那边的订单什么时候能够完成，在过年之前能拿到多少钱的问题，有了钱，咱们才能真正开始搞稀土产业。” “今天我给许秀秀打电话的时候顺便问了一下，目前四家希腊矿山公司打过来的头款按照50%收取的，一共1600万，交货之后尾款1600万一共就是3200万，纯利润大概1300万左右，账面上资金倒是不缺的。” “自己建立一家稀土冶金厂，1300万还是少了点。”听到这个数字钟白有些烦躁，因为他想搞的并不是那种初级产业的冶金厂，要搞就要搞高级的。 “1300万还少？但现在也没什么办法了，苏国乌克兰新采购的生产线是直接全款支付的，你知道二毛子是不喜欢赊账的，再挤，其他也没啥地方能挤出来了。”余东峰使劲在脑子里搜了一遍：“对了，娟子去意大利合同已经和阿玛尼签好，又支付了100万，豪全服饰公司账上也不知道钱还够不够，说不定还得找集团帮一下。” “她那边该帮还得帮，后面回本应该会很快的，如果能把这一季的冬装款式拿下来，在年前国内应该可以热卖一波。”钟白并没有因为楚娟的关系而帮她特别说些什么，反而是按照市场规矩来：“距离过年也没几个月了，做服装正是这段时间挣钱，可不能省。” “这个我知道，放心。你不用强调嘛，我也没说你因为宋小丽的关系心虚啊。”见钟白一本正经的模样，余东峰忍不住调侃道。 “去你的！我现在哪儿有功夫想这个？”钟白赶紧给他一拳：“宋小丽的事儿，等我回天都再说，你就是压力再大，也得给我先顶着！” “得嘞！” “对了，今天给培训班捐赠实验设备的事儿，你明天回天都之后，还是找一找《天都日报》和《天都工业报》的记者，把这事儿宣传宣传。”钟白建议道。 “我联系倒是没问题，不过你不是说徐院士比较低调嘛？不通知他就上报，他老人家会不会对你有啥意见？”余东峰问道。 “应该不会。徐院士一直想引起国家重视稀土产业这一块，这个报道就算是先投石问路吧。”钟白淡淡的回答道。 …… “稀土浸出率多少？”徐光先的声音有些急促。 “96.7%。”一小组组长颜玉田马上报出了一个数字。 “渣中稀土残留率呢？”徐光先一转头，冲着身穿厚厚的石棉防护服的钟白吼道。 为了避免发生烧伤意外穿上这玩意儿，在冬天室内依然能弄得人全身湿透的衣服谁穿上都喘不过气来，但钟白依旧努力的通过护目镜，报出了那个令人满意的数字！ “3%，徐院士！” “好！好！太好了！”徐光先望着车间里紧张的每一名学生，一挥拳头道：“现在，就只剩下最后的废渣检测，还有实验排放水标准检测结果了，今天的实验就到这儿！” 解散了，连续两天高强度的实验——哦不，这几乎就是生产的强度了，让每一名学生都感到精疲力尽，钟白也不例外。 这是他离开山平县化肥厂一年之后，再度体会到那种在车间里大汗淋漓、奋力工作的氛围了。 余东峰昨天就离开了白云鄂博矿区返回天都去了，那1万块的经费也电汇到了这边。 徐光先没有疑问的接受了这笔经费，不过在入账的时候，钟白注意到徐光先是专门给华国科学院打电话提供账号，而不是给打给京城大学，这让他感到有些意外。 但徐院士并没有解释为什么，钟白自然也就默不作声，没有追问。 “小钟，样本送回京城，最快明天京城大学的实验室就能拿出检测结果。”傍晚，徐光先又把钟白约到厂外散步，一边走一边高兴的和他说道：“希望能够如我们预测的那样！” 这位共和国的院士，脸上很少有这样开心的笑容，或许是因为他以前的经历、以及那段时光共和国孱弱的工业基础，在稀土行业上长期被外国人打压所致。 但今天能看到他发自内心的笑容，钟白也有点小小的激动，说道。 “放心吧，徐院士，这个肯定是不会出问题的！我关系的是，后面的试运行阶段如果还能保持和实验一样的数据，那您的这项个人专利可就真有希望了！我觉得是不是应该联络瑞士专利局那边了？” “不要急。你不是也说过，上一次你申请个人专利的时候，瑞士专利局那边也要求你提供实际生产的数据么？”徐院士拿出了他一贯稳健的作风，又望着夜空中的长庚星，道：“其实，这些个人的东西我不在乎，但只要我们在实质上能够先一步把这个新工艺运用到企业生产中，那就比什么都强！” 面对老院士的执着，钟白并没有劝说什么，只是想着一旦等到实验数据报回来之后，就可以偷偷先给奥尔登副局长那边打个招呼，这样即使等到生产阶段证实后再提交，也多少做好了准备，能有效缩短后面的流程。 没有任何意外，后续从京城大学实验室返回的数据来看，硫酸低温焙烧分解工艺的废渣检测及实验排放水标准检测结果一致通过了华国国家相关标准！ 成功了！ 至于是否符合欧共体那边的检测标准，京城大学无法做出判断，这需要提供数据给欧洲的相关机构，但是在钟白的建议下，徐光先暂缓了发送这些数据的决定。 我们的成果，为什么要让那些欧洲人知道？ 他们知道的时间点，应该是在成功申请个人专利的那一天！ 第五百七十三章 借调方案 两天后，一篇名为《白峰集团助力国内稀土科研发展》的小专题文章悄然出现在了《天都工业报》的二版上。 虽然只是二版，但也在行业内引起了一定的重视，就连工业部副部长向盼也注意到了它的存在。 “嚯，齐司长，你看看，这不是上次咱们在天都见到了那个余东峰吗？”向盼指着报纸上的黑白照片，笑着对齐修说道：“现在的年轻人，胆子倒是挺大的，这就对稀土感兴趣了？谁不知道稀土这行业现在都是挖精矿，到处都在建厂，竞争很激烈？” “可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齐修倒是对这个新闻没有太在意，而是拿着一份文件递给对方：“这是关于那个稀土冶金高级人才培训班后续的方案，我刚才路过人事教育司，顺便给你带过来。” “嗯。” 向盼马上细细打开它看了起来。 不过看着看着，他的眉头开始皱起。 “……鉴于培训过程中成功探索了硫酸低温焙烧分解工艺，现打算进入试生产阶段，特请示能否从上期培训班中抽调部分优秀学员继续参与后续的试生产工作，人员抽调以借调方式，暂定时间为一个月……” 这是要借调了？ 翻开后面的拟借调人员名单，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第一眼就看到了“钟白”这个名字！ “啧，华科院竟然要抽调工业口的人？这可很罕见呐！”因为这个方案是华科院那边后续拟定的，当然也是经过对方同意后发的罕，向盼倒是觉得很意外。 原本徐光先院士办这个培训班是准备从里面选苗子，这个目的向盼当时一点儿都不感到意外。 但是没想到后续动作来得这么快，而且和上次不同的是…… 上一回听说是徐院士亲自过来找领导说项卖人情的，这一回则是通过华科院的函件来的意见，这两者就大大的不一样了。 简单来说，这一回的借调方案，引起了华科院的重视。 华科院这个单位在京城很特别，它不隶属于任何国家部委，是一个单独而又超然的存在。 它也是华国自然科学最高学术机构、科学技术最高咨询机构、自然科学与高技术综合研究发展中心。 一般来说，抽调人员这种事情都是从它们自家系统下属的各分院、高校或者是公共支撑单位里选人。 但这一次，却把目标瞄准了工业部，选中的人才行业又是一个平时很难被提及的工业小类——稀土冶金业。 这种事情，自己这个做副部长的当然不会做任何阻拦，因为它是部长才该管的事。 但向盼好奇的是，为什么这里面又有钟白的名字？ 他在上面签署了“同意”二字和自己的名字后，陷入了思考…… “小钟啊，部里抽调你的文件已经发到厅里了，目前暂定结束时间为12月30日，你手里的日常工作都交给宋科长在弄，不用担心，认真做好后面的工作就行。”傅冲山的电话里充满着喜气：“你小子，年底写总结这些事儿又给溜掉了！” “嗨，不怕给您抱怨，在徐院士这边都不知道写了多少材料了！”钟白假装不满的回答道：“不过听您这么一说，我们科室的年度总结就不用我写了呃？” “科室总结不写，个人总结不能少，你到时候写了寄回来！考核要用的！”傅冲山立刻打碎了钟白的美梦。 不过，好歹躲过了写科室总结这种无聊的事情不是么？ 由于硫酸低温焙烧分解工艺实验的成功，虽然培训班在既定时间结束，但回到京城之后，徐光先当机立断的先把钟白、米斌和颜玉田三人给留了下来，并没有让他们按时返回各自单位报道。 和培训班不同，借调可就要走一些比较固定的人事手续了，不可能简简单单的只发一个通知了事，光靠京城大学的牌子已经不够看了。 所以徐院士这次直接去找了华国科学院的领导，要求以华科院的名义给工业部发函，否则这三个优秀苗子根本留不下来。 钟白对于这个名单并不感到意外，事实上，在宁远稀土冶金厂剩下的日子里，除了他之外，就数同组的米斌，以及一小组的组长颜玉田各方面表现最优异。 颜玉田这人虽然一开始对自己的言论不服气，但后面随着实验的铺开，完美的结果印证之后，他便不再在理论上质疑钟白，转而全心投入到后续的实验中去，加之自身基础也过硬，很快也入了徐光先的法眼，被最终留了下来。 但在外人看来没想到的是，二十人的名单里最后以华国科学院的名义借调三人，其中两人都是企业干部身份，只有钟白一人是正儿八经的体制内公务员。 这份通知，在工业口会引起多大的波澜，钟白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从借调开始，恐怕自己的工作重心就真的要转移到稀土冶金上来了…… …… 等天河省工业厅的借调通知文件拿到手上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今天正好也是崔振川教授带队返回京城的日子，反正要明天才会重返白云鄂博矿区，钟白今天便在找余东峰问到了航班信息之后，主动去机场接机。 勘探小队在首都机场出口出现很显眼，因为老刘是杵着拐杖出来的，钟白赶紧迎了上去。 “崔教授，你们辛苦了！出租车我已经打好了，上车吧！” 京城的出租车可是一直很贵的，不管在哪个年代，所以钟白主动打车的举动又让崔振川十分高兴。 先送受伤的老刘回家，最后钟白才和崔振川一起，去了地质部，崔振川所在的办公室。 今天除了顺手之劳接他们之外，钟白还想借着这个机会问一下对方，希腊那些矿山企业究竟在发现矿脉之后表现怎么样，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潜力可挖的。 “这帮希腊人啊，那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说起来这段时间的希腊之行，崔振川就颇为感叹。 第五百七十四章 准备诬告咱们? 随行外事部门同志的经验根本就没有派上用场，要不是当时自己咬紧牙关坚信钟白的提示不会出错的前提下，后面那一出惊天大逆转也根本没有机会上演。 “您在离开的时候，那群希腊人有没有挽留？”钟白问道。 “哈哈，他们开了各种条件，就差没抱着大腿求我们不要走了。”提到这个崔振川就异常开心：“不过我肯定不会答应的，签证已经延了一次了，而且后面甚至还来了一些西德的企业，我给部里打电话汇报了之后，领导说还是先回来才行。对了，你在这儿休息下，我回单位还没给领导汇报呢。” 说完，崔振川起身匆匆而去。 钟白注意到了对方提到有西德的企业来找专家勘探队，这个信息得好好记下通知余东峰，看来打开西德市场也有眉目了！ 从工业规模和现代化程度来讲，西德和希腊，虽然中文听上去只有一字之差，但两个国家的体量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西德是欧洲大陆第一工业强国，不管是法国还是英吉利海峡另一端的英国，都不能和它相提并论，甚至到了21世纪的欧盟年代，那时候的德国也一样是欧洲工业的扛把子，名副其实的no.1。 这一次崔振川他们在希腊的勘探，为华西机械厂带来了3600万的订单，以及50%预付货款的条件，那么如果在年前能够争取打开西德市场的话，华西机械厂和白峰集团的这个年，就好过多了！ 等崔振川从领导那儿回来，钟白又和他闲聊几句之后便说道：“崔教授，如果西德那些企业联系您，请您务必把他们的企业情况记录下来，然后告诉我。” “没有问题。”崔振川点头答应，但心里却想到，那些西德企业怎么会想到联系我？再说他们也没有我的联系方式啊。 可就在崔振川纳闷儿的时候，他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一接通，崔振川就听到对方口音浓重的英语，第一句话就是“您好，我是西德的巴伐利亚乌尔思贝格矿山的……” 崔振川一边回答着，一边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对面的钟白，那眼神的意思“卧槽你简直神了”的节奏！ 一下午两个多小时之内，崔振川居然连续接到了六家西德矿山企业的电话，你敢信？！ 而钟白干脆不走了，等崔振川每接通一个电话，他就等对方口述记录一遍，然后再等下一个。 后来等到电话铃声终于不响的时候，崔振川还不得不专门跑去给地质部里的纪律检查部门汇报——这种上班时间接到多起外国人电话的事项，在这年头属于必须备案的情况之一，崔振川自然不想因为这个而受到处分。 带着六家西德矿山企业的资料，钟白满意的返回了京城大学的招待所，马上把这个消息通过电话告诉给了余东峰！ 还没等余东峰说话，钟白就兴奋得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东峰，机会来了。这是我刚刚从崔振川教授那里获取的一手信息……” “……这些，都是咱们的潜在客户，他们想要勘探更多的矿山，就意味着他们想要扩大产能，即使在没有发现新矿山之前，他们也有足够的动力更换目前的支护设备！” 等钟白一口气说完，又建议余东峰可以指示华西机械厂的销售部门主动出击的时候，电话那头才传来了余东峰略显沉重的声音：“钟白，现在不是扩大产能的时候……” “怎么了？”钟白已经嗅出了不对劲的味道。 余东峰一字一句的说道：“今天我接到瑞士专利局的电话，md怀特矿山设备制造厂以不正当竞争、滥用专利等多项名义，在欧共体共同法院专利法庭起诉我们集团！” “什么？md人疯了？”钟白的声调陡然提高：“技术比不过，就准备诬告咱们？” 这个消息就像一盆冷水一样浇在钟白脑袋上，把他刚刚还准备建议提升产能的热情全部浇灭不说，还让人头疼欲裂！ 因为余东峰刚才说的是起诉到“欧共体共同法院”，而不仅仅是希腊当地的法院，这下事情就大条了！ 欧共体共同法院，是什么？ 它是1952年欧洲经济共同体根据《欧洲共同体有关几个共同机构的公约》设立的共同机构之一。由成员国zf选出，任期六年，法院书记官由法院任命。 他们可以在解释和适用共同体条约上，确保欧共体各国遵守共同体法律。 注意，是欧共体各国！ 希腊就不说了，法国、西德也同样是它的管辖范围！ md人这一招够狠！ 怪不得在前段时间对方自降20%出口关税还未取得成效的情况下，最近一直偃旗息鼓，钟白还以为md人就这样认怂了，但没想到居然偷偷摸摸的搞这事儿！ 不正当竞争、滥用专利，这两个理由是md企业最喜欢诬告别人的罪名，偏偏也是他们自己最喜欢采用的手段！ 他们突降关税，钟白当时都没来得及去查询这是不是一种不正当竞争，这帮兔崽子居然还恶人先告状！ 要说华国企业在这种跨国官司里面的处境，是非常被动的。 除了要面对欧洲和md意识形态相近的天然劣势之外，现在的华国整体实力远远不如21世纪，可即便在那时候，都时常有公司因为这种原因吃到关系，阻碍了企业发展，更何况现在还是1982年？！ 钟白还清楚的记得，在前世国内著名的华威通讯，因为5g通讯技术领先全球，但是在打开欧洲市场的时候，就被英国人强行阻拦抵制，并且同样以技术垄断告上法庭的事情！ 那时候华威通讯不得不依靠国家层面的应对，最终才勉强拿下了英国的5g建设权，而在md本土，那更是遭到了极其严重的抵制！ 现在的白峰集团压根就没有短时间进军md市场的打算，截止到目前，也不过就是在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打赢了一仗，在希腊拿下了3600万元的订单而已，md人居然这么早就要采取肮脏的法律手段赶尽杀绝，把白峰集团扼杀在摇篮里？ 第五百七十五章 呵呵，就这? 怒火攻心之后，钟白渐渐冷静下来：“你先把相关资料传真过来，等我想想办法，随后联系你。” 挂掉电话，钟白开始回忆起前世有关跨国专利诉讼的相关案例起来。 他虽然不是法律专业人士，但拥有记忆这个天生的优势，至少能从里面总结出点什么，否则就这样毫无准备的让余东峰请律师迎战，那绝对不是一个好办法。 和华国不同，md国内很早就制定了相关的法律条款，他们打国际专利诉讼官司甚至可以追溯到100年前的19世纪。 而上一世有关牵涉md和华国企业最著名的一次，也是华国企业首先胜诉的国际专利权诉讼案，莫过于当年的“华m知识产权第一案”，即华国通领科技集团和md莱弗顿公司之间的那场知识产权诉讼官司。 那一次，经历了3年零11天，花费300多万美元，最终捷报传来，华国通领科技集团胜诉！ 两者交锋的原因是因为华国通领科技集团自己研发了一种新产品——防漏电保护插座来到md打天下，对此，md电器业巨头莱弗顿公司坐不住了，以对方涉嫌侵犯它们的设计专利为由，将其告上法庭。 原因就在于，莱弗顿公司是世界500强企业之一，在通领科技集团进军md市场之前，他们占据了md漏电故障保护器领域60％的市场份额，并垄断这个市场将近20年之久。 莱弗顿公司习惯了攫取高额利润，对于突然闯进来、拥有更领先的永磁式漏电保护装置技术的通领科技集团当然充满了敌意，立刻就采取了海外大公司普遍采用的利用自身资本优势的战术来对付华国通领科技集团。 其一、先后在多个联邦地方法院起诉，人为抬高诉讼成本，使华国企业难以承受md打官司的诉讼费用，迫使竞争对手退出md市场。 其二、“围而不打”，极端地利用md三审制的法律体系和没有规定庭审时限的司法程序，以种种借口拖延审判期限，让竞争对手一直围绕着官司诉讼慢慢地将财力消耗殆尽。 面对这种情况，当时的华国通领科技集团是怎么样最终取得胜利的呢？ 集团董事会经过三天三夜的讨论，决定不能退缩，只有敢于应对才有战胜的希望。 不反击、不应诉，就意味着退出该市场。不管面对多么强大的竞争对手，只有敢于应对，才有战胜的希望。 面对莱伏顿公司咄咄逼人的气势和强大的实力，通领科技主动以制造商身份加入诉讼案，聘请md亚特兰大著名的美瑞律师事务所为其进行诉讼代理，并为全部被告承担诉讼费用和侵权担保，同时选择新墨西哥州联邦分区法院作为主审法庭，请求把全部案件移送统一审理。 正是这种有勇气、有技巧、敢于反诉的精神，加上通领科技领导层极其强大的抗压能力，才最终答应了这场为期三年的国际官司！ 现在，钟白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在md人面前低头，一定要和他们抗争到底！ 即使是3年零11天，这场仗也一定要打！ 现在的对手并不是什么世界500强，只不过是一家矿山设备制造厂而已！ 不正当竞争、滥用专利…… 等余东峰的资料传过来，钟白首先就在里面翻查，对方到底告白峰集团什么？ 当他看清楚对方的具体起诉事项之后，不禁哑然失笑。 “……被告方华国华西机械厂，生产以白峰贸易公司在瑞士专利局注册公司专利的dwx单体液压支柱系列产品，虽后续变更了专利申请主体、以及专利运用国家范围，但之前该厂签订的部分合同从法律角度上来讲属于无效，主体不同，滥用专利，对我公司形成了不正当竞争，导致我公司亏损……” “现要求欧共体共同法院在所辖国家范围内，全面禁止白峰集团、白峰贸易公司、华西机械厂对所辖国家出售dwx单体液压支柱系列产品，并赔偿我公司相关经济损失、名誉损失共计……” 无非就是怀特矿山设备公司抓住了当时注册专利的白峰贸易公司，和后面实际生产的华西机械厂主体变更的那段时间主体不同的漏洞，另外后面又成立了白峰集团，在公司专利这块没有抓到集团手里，现在又作为投资主体被他们共同告上法庭嘛！ 呵呵，就这？ 不要说专业律师了，就是钟白都能从这份起诉书里嗅出md人的想法——无非就是抓你一个专利外注册上主体漏洞，恶心你，把你的名声弄臭，给他们自己争取时间和空间销售md人自己的产品而已。 这场官司胜诉是必然的，因为其实它压根就和专利本身的技术没有半毛钱的联系。 md人在欧洲起诉，显然已经预知到了dwx系列产品在欧洲有可能大卖的前景，而那时候他们自己的自动钻爆系统将会更难打开局面，所以才不得不提前恶人先告状，把你拖入诉讼旋涡，让本来就不怎么敢信任华国技术的欧洲人停止增加订单的举动。 有了思路，钟白再给余东峰打电话的时候就显得镇定多了：“东峰，这事儿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你听我说，md人无非就是想给他们自己拖时间多卖点产品而已……” 将自己的分析和盘托出，钟白又道：“这种情况咱们绝对不能怂！打官司就打，他们起诉，欧共体共同法院必定在希腊先开庭——因为我们的产品目前只卖到了希腊和法国，其他国家不用管，西德那边该联系还是得联系，不误事儿！” “法国都是小矿山，销量不大，我们的大头销量在希腊，所以我判断他们应该首先在希腊发难！” “至于希腊那边应诉的操作，我的看法是，你要想办法找到希腊本地最出名的律师事务所，专业问题交给专业人士处理。让他们派出最强大的律师团队给咱们打官司，只要在希腊第一战不落下风，后面就算md人想办法把战火蔓延到其他国家，也不影响我们后续出售产品，因为我们后续的专利主体已经完全变更过来了，都以白峰集团的名义和那些公司签订合同即可，切记！” 被钟白这么清晰的一说，余东峰现在情绪也稳定了许多。 其实他并不是一个怕事的人，相反，大多数时间，余东峰都比钟白更猛、头更铁。 只不过最近涉及到进军稀土产业，白峰集团的资金压力过大，加上华国人骨子里那种传统的“怕打官司”思想作祟，才导致余东峰在接到消息后有些自乱阵脚。 但余东峰还有一个问题：“钟白，你说的我都同意，专业问题交给专业人士处理这没问题，可我们现在就算愿意掏高价，又有什么方法联系上希腊最出名的律师事务所呢？我甚至都不知道它叫啥名字！” 钟白稍加思索就给出了答案：“不知道不要紧，希腊那边我们也是有路子的，别忘了崔振川教授！” “崔振川教授？他就是一地质勘探专家，和这事儿有什么联系？”余东峰有些糊涂。 “别忘了希腊四大矿山公司还在哭着喊着求他再去勘探矿脉呢！”钟白说道：“我会想办法联系他，让他再去希腊勘探，这就算帮了四大矿山公司的忙，而我们的要求是让老崔通过四大矿山中的某一家，让他们出面找当地最出名的律师事务所和律师团队，白峰集团该出钱就出钱，这不就ok了吗？” “那我们的已经签好的订单还继续生产不？”余东峰赶紧问道。 “生产啊！为啥不生产？”钟白反问道：“等他们用上产品之后就会知道有多么好了！已经发货的就不说了，反正记住一点，后面的合同，一定要以白峰集团的名义签订！哪怕是已经生产还并未发货的，都要联系希腊那边的矿山，马上把合同变更过来！” “记住，东峰，这一场官司我们不但要赢，还要赢得漂漂亮亮，不要怕成为舆论的焦点。恰恰相反的是，如果我们高调的打赢这场跨国诉讼，无论对现有的产品，还是整个白峰集团的形象，都有不可估量的正面影响，它是一次绝佳的广告机会！”钟白嘴角微微上扬，顿了顿，道：“而且还是md人帮咱们出诉讼费！” 第五百七十六章 你被开除了 说服崔振川再出手帮忙这件事，钟白并不觉得有多大难度。 之前在他办公室里提出先回国休息一段时间，其实钟白当时考虑的是另一个目的：对那些希腊矿山展开饥饿营销，等他们尝到使用新设备开采新矿山的甜头之后，后续崔振川再去，那么华西机械厂的dwx系列产品还可以乘势再涨一波价，利润更高。 现在既然突然碰到md人诬告这档子事，那大不了就牺牲一下这波涨价的利润，我们不要了，让崔振川出手再“惊爆”的发现几条大矿脉，拉动希腊矿山购买支护设备的需求，有了市场需求，即使md人想耍赖皮，搞什么长期拖延诉讼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不影响这期间的产品销售。 毕竟，已经知道为什么这么香之后，想再让希腊这些矿山公司放弃价廉物美的华国产品，转而去买你们那冤大头的自动钻爆系统？ 对不起，资本家可不是傻子，在确认没有风险的情况下，他们只会将如何将成本最低化、利润最大化作为唯一的目标！ 至于又要辛苦崔振川在年前跑一趟希腊，除了他本人同意之外，当然也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另外也需要组织同意，这两点对于钟白来说都是可以轻易运作就能成功的。 上一次希腊勘探崔振川的勘探专家队就给部里带来了相当于14万元人民币的外汇收入，对于地质部这种创收极难的部委来说，有外汇收入的事儿为啥不做？更别说这还是给咱们国家扬眉吐气呢！瞧瞧那些外国人都哭着喊着让咱们的勘探专家队勘探！ 自古以来，华国上上下下多少都有些天朝上国的思想，即使是在最孱弱的年代也莫过如此，至少在地质部年底总结里，首次派出勘探队在欧洲取得的成绩，自然是越多越好。 至于这一次的理由，已经不能再让瑞士专利局出面担保邀请了，那样做不但会继续消耗自己和奥尔登的“友情”，而且还没有酬劳。 我们的口号是：希腊的矿山们，这回给你们一个“消息”，发出邀请函只需付出少量费用，就能邀请到探矿如点穴般精准的崔振川教授哦，还不快赶紧打电话？ 放出这个消息的，当然是华西机械厂了，没有另外一个单位能够更好的、光明正大的和这些希腊矿山们主动沟通了！ 于是，仅仅回国待了两天后，崔振川不得不“疲劳”而又幸福的再次拿着签证和机票，带领他的专家团队再度出发前往希腊了！ 而华西机械厂常务副厂长姜信鹏也在这一次的操作中又解锁了更多奇怪的知识：欧洲人怎么这么好骗，仅仅发了两份传真，电话就立刻被打爆了，这种感觉……真好。 当然，这次专家勘探队和上一次唯一的不同就是……杵着拐棍的老刘因伤在家修养不能前往，崔振川也大胆的带上了一名30多岁的后辈，但老刘的费用，四家矿山表示这个一分钱都不能少，该给他那一份照样给！ …… 钟白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操作，立刻让大洋彼岸的md怀特矿山设备制造厂的董事长，汤姆·怀特坐不住了！ 威尔逊是首先强烈要求提起诉讼的发起人之一，汤姆·怀特在获知白峰集团联系上了希腊最著名的潘塔尼斯事务所，强硬应对这场跨国诉讼的时候，就已经开喷了。 “啪！” 汤姆·怀特怒不可遏的将桌上的咖啡杯摔得粉碎，整个人脸都快贴到对方的脸上，就差没用脑门儿顶上去了，指着落水公鸡一样的威尔逊骂道：“法克！威尔逊！你tm的不是说这些华国人不可能应诉，只会和我们求和的吗？现在他们找了潘塔尼斯事务所应诉，你是想让公司陷入到这摊泥潭吗？！” 威尔逊心里早就把钟白和余东峰的家人问候了一百遍，但面对老板的怒火，他只能小心翼翼的回答道：“董事长先生，华国人不可能拖得起的，这种官司他们没有任何经验，而且一旦开庭就会对他们的声誉造成重大影响，希腊那些矿山前两天都已经有终止订单的迹象了，只要我们强硬一些，就能……” “就能个屁！你这碧池养的是没脑子吗？”汤姆·怀特直接一脚把威尔逊给踢了个仰八叉，吼道：“刚刚，就在十五分钟前！雅典销售公司那边传来消息，那支华国专家勘探队又去了希腊！你猜他们是去干什么的？冬天游览爱琴海吗？” “他们是去给那些希腊矿山公司勘探的！你这猪脑子，勘探那么多矿脉出来，那我们在欧洲的销量为什么没有增加？他们难道会像原始人一样用手把铝土矿石从地底下刨出来吗？还不是要继续买华国人那些愚蠢的管子？！” 见威尔逊还想张嘴，一股莫名的恶心感从心底涌出，汤姆·怀特用手拨了拨有些凌乱的头发，冷冷的扔下一句：“威尔逊，你可以打包滚蛋了！现在，你被开除了！（now,you''refired!）” 这句21世纪md大统领在作秀节目上最喜欢说的话一出口，威尔逊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注定，他只能灰溜溜的返回办公室收拾东西。 汤姆·怀特阴沉着脸在办公室猛抽了一根雪茄之后，决定这场官司并不能因为威尔逊的滚蛋而放弃诉讼。 那样就真的让业界看到，堂堂有几十年历史的怀特矿山设备制造厂竟然被一个诞生不到两年的华国企业打败，这是不可饶恕的！ 哪怕是亏钱、败诉，这场官司绝对不能撤诉，否则，成为md历史上第一个对华国公司撤诉的人，那自己的公司不要说什么开拓欧洲市场了，恐怕连md国内市场应有的部分都要全部丢掉！ 不要说资本家头铁，有时候其实他们也只是因为被破产的恐惧所反噬，不得不傻乎乎的坚持罢了！ 1982年12月4日，md怀特矿山设备制造厂在欧洲共同体法院民事起诉华国白峰集团及其下属公司滥用专利、不正当竞争一案，在雅典法庭正式开审！ 第577章 4105号个人专利 这场跨国商业诉讼，案件本身涉及的金额不大，md那边也只要求赔偿500万美元损失而已，还不到他们当初在和源市狮子大开口的三分之一。 但因为白峰集团的高调迎战，而迅速成为了国内的焦点！ 如同钟白预料的那样，华国中央电视台、新华社和《经济日报》这种有分量的官方媒体甚至还专门派出记者来到希腊雅典开展报道，而涉及相关的工业部、外贸部、外事部也都十分关注此案的进展！ md那边也不甘示弱，《华盛顿邮报》、《纽约时报》等牛气冲天的md媒体也长枪短炮的派人到了雅典，共同报道！ 余东峰作为白峰集团的负责人，西装笔挺的出现在了希腊法庭的现场。 他以前当过兵，在身体姿势这块自然是半点挑不出毛病的，加上这两年的成功，余东峰早就有了那种沉稳于心的气质，即使刚刚走近法庭就面对“咔嚓咔嚓”闪个不停的镁光灯，这小子也能做到不眨眼睛的看镜头，甚至还伸出右手冲着记者们比了个大拇指！ 跟在他后面的是希腊国内最为知名的潘塔尼斯事务所所属的七名顶尖专业律师，各个手提公文包，不苟言笑的来到了辩护律师席坐下。 随后，汤姆·怀特才作为原告方进入法庭，和余东峰气定神闲的表情相比，他的眼圈有些发黑，显然是休息不好的缘故，身后的md律师团一共也只有五人，比华国方面少两人，从气势上就已经落了下乘。 随着法官敲动小木锤正式开庭，这场大戏也终于缓缓拉开帷幕。 …… 华国白云鄂博矿区，宁远稀土冶金厂。 钟白并没有时间去关注远在希腊的那场官司。 自从借调以来，钟白、米斌、颜玉田三人加上老师徐光先院士二度来到宁远稀土冶金厂展开工作，已经开展了好几天时间了。 酸法车间内，钟白正在和刚培训上岗不久的工人们共同参与焙烧工作。 这个环节的生产连法国人都还没有实现全自动化，所以每一个人工环节大家都做到精神高度集中，各司其职，生怕有半点环节出错。 随着第一批废渣排出，废渣排放水流入新建的废水排放池后，徐院士马不停蹄的带着另一组厂内的化验人员赶了过去。 “快，立即取样准备化验各项指标！”头戴安全帽的徐光先，镇定自若的在现场指挥着大家的工作。 很快，第一批废渣、废渣排放水就已经取样完毕，送去了厂里的化验室。 “符合预期标准！” 当化验员把化验结果报告递给徐光先的一刹那，这位62岁、已经将青春全都奉献给了华国稀土事业的老院士，在观看完报告上的数据后，眼眶湿润了。 每一项数据，都完美符合计算的结果。 而这不是实验，而是真正的生产！ 这就意味着，硫酸低温焙烧分解工艺不再是一个理论，而是已经经过实验、生产验证的有效方法！ 稀土产业中，在由稀土精矿最终到高纯度稀土元素这条漫长的道路中，一个核心的环节——获得萃取稀土的难关终于被打通了！ 尽管在这后面还有氯化稀土——盐酸体系萃取——稀土氧化物——稀土金属——熔盐电解——高纯度稀土元素等好几个环节，但如果作为前端环节的低温浓硫酸焙烧、水浸没有打通，就永远不可能把脚步迈向后面的领域。 实验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钟白他们三人也脚下生风的跑上了二楼，当钟白看到背身微微抖动的徐光先，知道他这时候情绪激动，便走到他的身旁，轻声道：“徐院士，下午咱们就可以联系瑞士专利局了。” “嗯。”徐光先隔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看着钟白，说道：“小钟，麻烦你把周厂长叫过来。” “好的。” 钟白马上去了厂长办公室，将周长青请了过来。 虽然两位老友一直都在厂里，但平时没有什么事情的情况下都是各忙各的，这会儿看到激动的场面，周长青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快步走到徐光先面前，伸出右手紧紧的和对方握在了一起：“老徐，真没想到，一个多月啊……这才一个多月，咱们就有了重大突破！”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徐光先露出了久违的微笑：“我本来已经做好了至少要生产半个月才能获得完美数据的准备，没想到这才两天，就已经达到目的了！” “接下来，咱们在盐酸体系萃取环节，就可以上我的‘串级萃取法’了。”徐光先迫不及待的告诉老友接下来的计划：“只要能够大规模的萃取稀土元素，你的冶金厂盈利的日子也就到来了！” 听到“盈利”这两个字，周长青的笑容忽然暗黯淡了不少，他过了一阵才回答道：“你这边不是要先申请专利么？这段时间不用这么忙，后面的工作，等你从瑞士回国了再说吧！” 徐光先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这本来也是常规安排，便点点头道：“那行，我先让小钟这边联系着，可能这两天就去京城弄签证，然后去瑞士。” “等你平安归来。”周长青点点头，道。 徐光先脱下安全帽和实验服，带着钟白他们回招待所休息去了。 在办公楼的走廊上，周长青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的腹部一阵剧痛，他不得不蜷缩着身体，左手死死抓住栏杆，右手则紧紧的顶在了痛疼的右下腹处。 “老徐，我的身体不知道还能挺多久……”周长青喃喃的自言自语道：“但愿能看到你们从瑞士回来吧……” …… 瑞士，伯尔尼。 瑞士专利局总部所在地，徐光先、钟白、还有一位外事部的同志和一名大使馆的工作人员一道，见证了4105号个人专利的诞生！ 本来按照工作职责，排名第二的副局长奥尔登不必出现在这里——因为那是第四的副局长该做的事儿，但他今天还是来了，因为钟白的缘故。 “恭喜，徐先生，您的专利已经注册成功。”将专利书递给徐光先之后，奥尔登满脸微笑的和他握手。 “谢谢。”徐院士也优雅的点头回应。 “这份专利，可能不会那么快的给您带来收益。”奥尔登又转头对钟白说道：“据我所知，对这些技术最热衷的法国人，他们可没有短时间改变工艺的想法。” “那就随他们的便吧。”钟白笑道：“我们华国有一个寓言，叫做龟兔赛跑，你知道它的寓意吗？” “我不清楚，你可否解释一下，钟？”奥尔登回道。 “跑得慢的乌龟和跑得快的兔子一起赛跑，兔子瞧不上乌龟，还会时不时偷懒休息，可乌龟虽然慢，却从来不曾停过，最后，乌龟取得了胜利，骄傲的兔子付出了代价。” “走在前面的当然是法国人。”钟白微笑道：“而我们，现在就是那只乌龟。” 第578章 远景目标，永磁材料钕铁硼 徐院士在欧洲没有其他的行程，所以注册完毕之后就准备返程回国了。 而钟白则因为借调的缘故，自己目前只需要给华国科学院，实际上也就是给徐光先请假，就能继续留在这边。 他准备明天前往希腊和余东峰回合，因为明天就是第二次开庭了。 第一次开庭自然是不可能有什么结果的，事实上，随着双方不断提供各种证据、律师团各种明争暗斗，一审结果出来之前，这种跨国商业诉讼开它个十几次庭一点儿都不多。 在11月4日那次开庭，md人那边扯了不少理由轮番攻击白峰集团改名前后的专利注册主体公司变更一事，倒是占了点上风。 而前来报道的md媒体，自然也是发扬了他们一贯的“放大镜”操作，拼命在报纸和电视台鼓吹取得了多么大的优势云云。 不过，这些操作在钟白看来，实在是了无新意。 在雅典的酒店房间里，钟白喝了一口牛奶润润喉咙，对余东峰说道：“这帮md人，怕是给媒体塞了不少钱财。从报道的密集度上来看，恐怕他们投资在这块的费用比请律师的费用高多了。” “md人有钱，让他们烧去。”余东峰拿出自己的小本本，翻看着上面的数据，说道：“钟白，你说的果然没错，即使官司开打，这帮希腊矿山的订单还是增加了120%！姜信鹏把生产期都排到4月份了，集团预期利润也调整到了4000万，这个年应该会过得很舒坦。” “4000万的利润，有没有计算这一次官司有可能的损失？”钟白反而显得谨慎起来：“今天我和你请的律师们交流了一下，他们评估更名前的部分合同的确有漏洞，可能需要赔偿几百万。” “几百万就几百万。法国这边矿山的订单也有增加，只不过现在没排上期罢了，这块利润也没有估计到预期里，抵消赔偿肯定还有富余的。”余东峰现在对各种情况都看得很紧。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会硬刚，连一分钱都不愿意损失呢。”听到这里钟白松了一口气，道：“小头给他们，咱们的目的是尽快结束诉讼，只要在希腊这一场官司我们总体上胜利了，后续md人放弃在西德、法国继续打官司的可能性很大。” 这个推论并不是钟白随口就来，而是在得知自动钻爆系统在欧洲这两个月的销量一共也只有不到400万美元的结果之后得出来的。 欧洲这些国家和华国的情况不同，他们并不会傻乎乎的全盘接受自动钻爆系统，充其量也就是买一些其中的配件，并且维修、保养什么的也可以用自己的人员顶上，不用支付md公司那高昂的人工费用，这样一来其实付出不了多少，再加上价廉物美的华国方案就摆在眼前哩——希腊几家矿山已经有一部分用上了，效果当然是没有问题的，性价比吊打md。 其实，若不是因为冷战的关系，东欧乌克兰的数据和报告早就证明了这一点，不需要再通过希腊矿山来证明。 无奈这个年代里，华约国家的任何证明材料在北约都是无效的，这是时代特征，强如钟白也不能改变它。 “对了，咱们自己的稀土冶金厂，建在哪儿合适？”余东峰忽的问道。 “当然是白云鄂博矿区最好。”钟白不假思索的回答道：“那边稀土精矿供应足，配套产业齐全，有集中效应，综合成本最低。” “年后，等资金到位就开始搞。”余东峰踌躇满志的望着窗外：“只是……这对白峰集团来说又是一个全新的领域，到时候厂子的领导层又上哪儿找去？姜信鹏现在在华西机械厂干得好，那边也离不开他啊。” “这个你担心啥，我现在已经在开始物色人员了，有一个人不错，而且还懂行。”钟白轻描淡写的回答道。 “谁啊？总不可能是徐院士吧？”余东峰惊道。 “怎么可能让徐院士干这种工作？”钟白瞪了余东峰一眼，示意对方没有常识：“是那个米斌，我上次不是给你提过么，和我一起借调的，沪江泰鼎合金厂的。” “哦哦，有人选那就好。”余东峰挠了挠头皮，又问道：“对了，你上次给我说的，稀土冶金厂以后主要搞什么产品来着？” “高纯度金属钕，远景的目标是生产永磁材料钕铁硼。” “听求不懂……”余东峰摇摇头，用他那山平口音模仿道：“驴踢棚？我还马蹄铁呢！” “就属你没文化……”钟白对此无力吐槽。 提起钕铁硼，倒是让钟白在脑中又把他设计好的发展路线重新过了一遍。 我们都知道钕铁硼是一种稀土永磁材料，其主要成分包含稀土元素中的钕元素。 1967年，md的dayton大学的strnat等，用粉末粘结法成功地制成smco5永磁体，标志着稀土永磁时代的到来。 而稀土永磁材料是继金属系和铁氧体系之后开发成功的第三代永磁材料。 自60年代问世以来，稀土永磁材料一直高速发展，按其开发应用的时间顺序又可分为四代：第一代为smco5系材料；第二代是sm2co17系磁体；第三代稀土永磁则为80年代初期开发成功的钕铁硼(ndfeb)系磁性材料；第四代为稀土铁氮(re-fe-n系)和稀土铁碳(re-fe-c系)。 当然，现在才1982年，第四代稀土铁氮(re-fe-n系)和稀土铁碳(re-fe-c系)还没有开发出来呢。 钕铁硼永磁体的问世，为稀土高科技领域注入了新的生机与活力。 钕铁硼磁体磁能积高，被视为未来20年不可替代的“永磁之王”，以其优异的性能广泛用于电子、机械等行业，这会儿属于稀土高端产品中的顶级，只要能成功将它制造出来并达到一定程度的量产，那利润可不是用语言能形容的。 生产这玩意儿极难成功，尤其以其中尖端的高性能钕铁硼为甚，直到2020年，衡量高性能钕铁硼生产量的单位，不是传统的吨，而是公斤！ 第579章 蚁穴能否溃毁千里之堤? 对，你没有看错，是公斤！ 从这个细节上就能看出它有多值钱了，当然1982年就算有一百个钟白也造不出来，因为设备和工艺达不到，这是无法克服的问题。 目前，钟白只能把目标设定为中低性能的钕铁硼，而即使是这样，也同样要面临来自外部的挑战！ 那就是首先发现钕铁硼的国家，rb！ 由钕、铁、硼（nd2fe14b）形成的四方晶系晶体钕铁硼，于1982年，由rb著名的株式会社的子会社——住友特殊金属的佐川真人发现。 说到rb住友株式会社，钟白对它的记忆不要太深刻。 2020年1月，2020年全球最具价值500大品牌榜发布，rb住友排名第54位。 这是一家不折不扣的全球500强顶级公司，而且还是前100的！ 而它同时也是日本最古老的企业集团之一，拥有400多年历史。17世纪由住友政友（すみともまさとも）于1585~1652年间在京都创办的“富士屋”发祥而来。 日本住友下辖的核心子会社一共有20家，囊括银行、矿业、机械、造船、橡胶产品、化学、钢铁、特殊金属等多种业务，而住友特殊金属就主要针对稀土元素做开发。 前世，住友特殊金属在全球保有多项专利，几乎垄断了从钕铁硼成分到烧结钕铁硼生产全流程的所有专利。 它是所有华国钕铁硼企业的噩梦，海外市场以中高端需求为主，然而只有具有专利授权的企业才能进入，那时候华国有35%左右产量的钕铁硼因专利限制，不能销售到国外高端市场。 钟白的目标，就是要打破这个噩梦，抢占先机，让国内钕铁硼生产不再受rb人专利的限制，从而改变整个华国、乃至世界的永磁材料格局！ 但这个目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且不说现在rb人佐川真人已经发现了钕铁硼，并且可能在注册欧洲和rb专利的路上了，就是没发现，钟白想要抢先一步也非常困难。 因为钕元素的高度提纯，国内目前没有任何一家稀土冶金厂能办到！ 最为接近的，无非也就是徐院士高度关注的宁远稀土冶金厂而已，因为它已经能够实现很多前置条件了。 这也是为什么钟白开始决定把步子迈快一些的原因，时不我待啊！ 前一世，钟白对稀土永磁材料全球格局形成的记忆不可谓不深刻。 华国钕铁硼永磁体的发展分为三个阶段：1983-1996年主要跟踪国外技术发展，1996-2005年解决了规模生产问题开始工业量产，2005年至今致力于解决高性能磁体磁性调控、稀土平衡利用和材料服役性问题。 但这条工业化之路并不平坦，从原本的草莽时代到集约化生产及探路国际市场时，一直绕不开的就是国外早已布局的专利。 前世，rb日立金属公司在全球保有600多项专利，几乎垄断了从钕铁硼成分到烧结钕铁硼生产全流程的所有专利。 他们以此为权柄，从93年国内开始接受rb企业“授权”生产的华国企业一共只有中科三环等8家。 而实际上，“授权”企业也同样付出了高昂的代价。 中科三环等8家企业从1993年获得rb钕铁硼企业的专利授权，除了首次专利授权门槛费之外，每年还要根据产品销售情况支付专利使用费，这实际上让华国企业沦为了打工仔，大量利润被rb人无情攫取了！ 想要不再重复上一世的悲剧，这一回就必须要在一开始和rb人的较量中走在前面！ 眼下，只有从现在开始提前将生产钕铁硼永磁体的技术稳稳抓在手中，在rb人之前，先一步做到注册专利、然后量产，才能摆脱上一世华国稀土工业的困局！ 但这个目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且不说现在rb人佐川真人已经发现了钕铁硼，并且可能在注册欧洲和rb专利的路上了，就是没发现，钟白想要抢先一步也非常困难。 因为钕元素的高度提纯，国内目前没有任何一家稀土冶金厂能办到！ 最为接近的，无非也就是徐院士高度关注的宁远稀土冶金厂而已，因为它已经能够实现很多前置条件了。 这也是为什么钟白开始决定把步子迈快一些的原因，时不我待啊！ 不过，现在白峰集团若是拿不出足够的资金投资，那也只是水中月镜中花而已。 想到这儿，钟白又把自己的发条给紧了紧，对余东峰说道：“东峰，这边的官司，到一定程度差不多就行了，你也不必长时间出庭，后面的工作就交给那些专业律师去打理。你的重点还是要放在尽快扩大白峰集团利润这个焦点上。” “嗯，我知道，这个我不会意气用事的。”余东峰成熟的点点头道：“过两天就准备去法国、西德再转一转，看看能不能弄点更多的dwx订单回来，打电话销售总没有上门销售的成功率高，直接回国就太浪费了。” 这小子，倒是悟出了很多销售的精髓嘛，钟白笑道：“不愧是卖蛤蟆镜出身的，地道！” “哈哈，你还不是打字员出身？”余东峰也哈哈大笑起来：“这世界上还有我们俩合作搞不定的事情吗？” 钟白摇摇头，淡淡回道：“你可别盲目自信！咱们要搞这钕铁硼，所需要的资金可不是小数目啊！” “没事，搞技术你来，挣钱我来，这世上还有咱们俩合作搞不定的事情嘛？哈哈哈！”余东峰倒是信心十足，哈哈大笑起来。 …… 拿到四天后返程的机票，钟白将它用力的在手中摩挲了很久。 稀土冶金，这是一个和之前化肥产业、矿山设备产业完全不同的行业！ 此刻的世界，不论哪一个国家或地区的科学家、以及那些科研人员们，对这个充满高科技因素的行业都还处于探索的路上！ 以钟白所拥有的前世记忆，在这一个曾经让华国吃了整整三十年大亏的高科技行业里，注定要有所作为！ 以徐光先院士个人名义注册的4105号专利，实际上已经给rb人未来坚实的钕铁硼专利高堤打开了一个小小的蚁穴。 至于这个小小的蚁穴，能不能让那千里之堤毁掉？ 钟白望着窗外变幻的云朵，微微一笑。 这一世，就让我和徐光先院士联手，打破它吧！ （全书完） 第五百八十章 《纽约时报》记者 1982年12月7日，距离上一次开庭之后的3天。 md怀特矿山设备制造厂起诉华国白峰集团及其下属公司不正当竞争、滥用专利一案，在希腊法院第二次开庭。 除了长枪短炮齐全的记者们之外，旁听席上也来了不少人。 余东峰依然出席本次庭审，而怀特矿山设备制造厂的负责人汤姆·怀特此次缺席，全程由律师团代理。 旁听席上的东方面孔很少，因为白峰集团就没派几个人来，白人倒是不少，钟白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威尔逊。 这家伙看上去很低调，和他在和源市叫嚣的那副场景完全不同，钟白只是瞥了一眼之后便没再关注他了。 这时候趁着开庭之前，一名《纽约时报》的记者东张西望，见无法挤到前面，只好把注意力放在旁听席上，准备找个目标采访。 他这一扫视之下全是白人，本来有些失望，因为之前自己能做的md人采访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现在突然看到钟白的东方人脸孔，顿时兴冲冲的跑了过去。 “先生您好，我是《纽约时报》记者戴维，现在可否耽误您一点宝贵的时间，做个采访呢？”戴维娴熟的掏出了自己的记录本，问道。 钟白本来对这种事情毫无兴趣，因为旁观完这场庭审就准备回国了，但听到对方是《纽约时报》这种老牌报纸的时候，便想了想，反问道：“你都不知道我是谁，采访什么？” “啊，抱歉！请原谅我没有提前询问您的身份。”听到钟白一口流利得不像话的英语，戴维有些惊讶，立刻下意识脑补了钟白的身份：“我猜您一定是这边的外事人员吧？” “不，我只是一个路过的。”钟白脑子突然一转，逗起了对方：“从瑞士到希腊转机的空隙，见这里开放旁听，我就顺便来看看。” “这样啊……还能顺便的？”戴维被梗得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道这些黄皮猴子还真搞笑，看这个人这么年轻，又说从瑞士到这里转机，应该是个留学生吧？ 留学生都是很单纯的，嗯，那就随便引导一下他的价值观，写一篇“轻黑”的文好了。 戴维虽然是《纽约时报》记者，但却不是一线的。 一线的同仁们都是负责第一场开庭的重磅消息，要不然就是有自己的门路联系到当事公司的重要人物做专访，他们的报道都是比较值钱的。 但对于戴维这类跑后续跟进报道的记者而言，第二场庭审连前面的位置都挤不进去，可想而知他混得有多么差了。 这时候逮到一个“酷似”留学生、有点傻白甜的钟白，那还不得在他身上好好做一番文章啊？ 诱导性的提几个问题，然后顺便黑一黑华国留学生在国内因为没有专利权而被打压，最后再积极的宣传一下md这个地球灯塔是多么注重和保护知识产权专利，一篇带有浓重意识形态的文章就出炉了，到时候引起几名众议员的注意，再“微联动”一番，自己这个月的工作任务就算完成了。 当然，如果钟白有点抵触采访的话，戴维已经做好了私掏腰包请他吃个饭也要完成任务的打算！ 不料，接下来的对话才是戴维噩梦的开始，他根本没有想到，面前接受采访的年轻人，自己以为是青铜，其实是个王者！ “那我就简单的问您几个问题好了，如果您配合的话，我不介意在旁听结束之后请您到外面一起用个晚餐。”戴维打开笔记本，做认真状：“作为一名华国人，您个人是怎么看待这次跨国诉讼的呢？” “这种诉讼非常有必要，法律可以告诉我们专利权的重要性，每一个专利发明都凝聚着发明者的心血，它不能这样白白的提供给他人，所以哪怕是跨国，也要有保护意识！”钟白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戴维点点头，赶紧在笔记本上记下——在海外的华国人专利意识觉醒，他们很显然支持md公司状告华国公司无耻的小偷行为，这是时代的进步。 戴维赶紧开始了第二个问题：“那么，您个人觉得目前在全球范围内，哪个国家的专利保护做得最好呢？” “当然是md，你们国家在知识产权方面有超过200部专业法律条例，涉及涵盖了95%以上的科技领域，这一点是全球其他国家不能相比的，但是……” 戴维马上又在笔记本记下——即使在专利意识贫瘠的华国，他们之中也有人知道md在全球领先的专利保护制度，并且认为任何一个国家都不能和md相提并论，我国在专利方面的高度已经成为了吸引众多外国优秀人才的利好条件。 看来这个小伙子很懂事嘛，戴维心想再忽悠一个问题就能结束采访的时候，突然听到钟白没有说完的后半句。 “但是……你们md制定的知识产权法律保护条文，都是为了那些大资本家量身制作的，复杂的审理程序，长时间的诉讼、高额的庭审费用，这些都阻碍了md知识产权专利的进一步发展。” “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的官司必须要在希腊开庭么？因为这家华国集团的专利并没有在md注册，而是在瑞士注册啊！” “他们之所以没有选择在md注册，就是因为你们md这种不公平的环境，保护本国垄断企业的利益，却忽视了进步技术本身，否则的话，这场官司就应该在md打，而不是在希腊的欧洲共同体法院了！” “你，你……”戴维没想到画风突变，抬头惊讶的望着钟白，结巴得有点说不出话来。 但钟白的话还没有停下：“对了，事实也证明这一次的专利诉讼根本就言不属实，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怀特矿山设备制造厂对外推广的自动钻爆系统根本打不过华国白峰集团的dwx单体液压支柱，在欧洲市场已经一败涂地，这次官司只不过是他们为了挽回颜面，巩固自己国内的销售地位勉强能够维持生存而已，想过为什么吗？因为你们把太多的心思用在垄断上，却从来没有把精力放在好好研究技术本身，所以在矿山支护设备领域，md的衰败是必然的，也是不可逆转的。” “你……简直是胡言乱语！”戴维就是再想完成任务，也不可能装作没有听到钟白刚才赤果果的嘲讽，好歹自己也是一个记者，就算想断章取义的凑一篇文章，但也不能无视对方的基本观点啊！ 就在戴维合上笔记本准备终止这一场毫无意义的采访之时，钟白却突然伸手拍在他的右肩上：“戴维记者，我想你平时的工作一定很辛苦，今天的采访任务……若是我这篇不算的话，应该还是无法完成吧？” 戴维楞了一下，怒道：“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像你这样的，一流报社里的末流记者，只能弄一点花边，或者是边边角角的新闻加工一下凑数。”钟白微笑的看着对方：“可惜你的思维已经被禁锢了，你有没有想过，我刚才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如果由你的笔下真实报道出去，势必会引起你们md人的剧烈讨论？这其实对你来说是一个提升自己身价的大好机会啊！想想看，大新闻不一定是人们想看到的，他们最不想看到的东西被报道出来，又何尝不是一个大新闻呢？而你，就是这个大新闻的制造者，那么……接下来你的名声应该迅速在新闻界被打响吧。” 第五百八十一章 你只需要这样…… 已经习惯碌碌无为、每天按时上下班打卡，就连三餐都是最便宜的汉堡薯条，这已经成为了戴维的日常生活，而这一次远渡重洋来到希腊采访的他，也只不过是为了挣一点多余的出差补助而已。 对于这样一个大报纸的普通小记者来说，心里没有点远大的愿望是不可能的，尽管戴维从未感受过这种可能，只能在日复一日的“边角料”采访中虚度自己的光阴。 但刚刚钟白的话，无疑给了戴维一个可能！ 戴维的思路一下被钟白给带到一个原本不属于他的高度上，瞬间懵逼了。 md报纸的言论之大胆在全世界都是公认的，钟白刚才所说的方法如果真的实施了，将会导致什么结果发生，戴维不可能不清楚。 绝对会在md国内引发爆炸性的讨论！ 这意味着，提供这篇采访报道的记者，也将会被引入那个巨大的旋涡之中！ 戴维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问出这个问题的：“那么……您可以告诉我，这篇报道到底应该怎么写才好？” 钟白立刻用手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面带微笑，露出一股“好小子你终于上道了”的表情，将身体微微侧过去，紧贴对方的耳朵，低声诉说了三分钟之久。 “你只需要这样……” 良久之后，戴维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眼前这位爷，居然对《纽约时报》如此了解不说，还对怎么写报道一事无比精通！ 要是按照他的吩咐弄出这篇报道，自己不敢说连升三级，但至少绝对可以改变目前只能吃汉堡薯条的咸鱼三流记者身份！ “我明白了，真的太感谢您的指导了！”听完之后，戴维脸上露出了谦卑的表情，发自内心的向钟白微微点头致意。 钟白却依旧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呵，我只是告诉你一条路而已，至于能不能顺利的走下去，走到终点，那还需要你自身不懈的努力才行啊。对了，距离开庭只有很短的时间了，如果你不抓紧时间去采访那位先生的话，我想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前你想弄出一篇完整的报道还是相当有难度的。” 说完，钟白的眼神悄然飘向了坐在角落里的威尔逊。 而戴维则像是一条闻到了腥味的鲨鱼一样，瞬间起身，猫腰就朝着威尔逊所在的位置快步冲了过去！ 看着戴维的身影，钟白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本来今天看到威尔逊出现在庭审现场的时候，钟白并不打算在这位败军之将的身上浪费哪怕一秒钟的时间。 但刚刚戴维的到来，让钟白意识到了威尔逊身上还有足够的“剩余价值”可挖。 md的公司一点都不仁慈，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钟白对这一点都有足够清楚的认知。 这个时间点能在法庭旁听席看到威尔逊的身影，那毫无疑问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这小子已经不再为怀特矿山设备厂工作了。 钟白甚至都不需要去求证这一点，因为布拉德利工程师的遭遇早已经说明了一切。 狡兔死，走狗烹，在资本主义的md甚至连掩饰性的理由都不需要一个，直接发一封辞职通知往你桌上一扔就算完事。 能够不远千里从md跑到希腊雅典的法庭来，威尔逊的怒火有多大自不必说，他的怨气自然能够反映到戴维的报道里，成为自己那番理论最为忠实可靠的证明。 想想看，除了一个华国人亲口告诉《纽约时报》他们的矿山支护设备技术高于md目前的主流产品之外，甚至还有一位原怀特矿山设备厂的高管也能证实这一点。 那么这种有着内外双重证实性的报道，毫无疑问在可信度上大大提高，它所能引爆的舆论关注，也绝非一篇普通的报道所能相比！ 庭审开始了，它的过程一如既往的无聊，台上的余东峰经过第一次开庭后的新鲜感之后，现在也沉寂了下来。 一切都按照希腊本地精英律师团队的要求来应对，余东峰发言的机会本来就很少，再加上这一次原告方的负责人汤姆·怀特又缺席，整场庭审过程显得又沉闷又无聊。 两个小时之后，法官才再次宣布休庭，结束了这一场略显拖沓的二次庭审。 有些出乎余东峰意料的是，原本因为合同主体方不明导致预计赔偿几百万的劣势，今天也被这群希腊精英律师团队给扳回来不少。 不愧是资本主义国家的精英律师团队啊，只要钱给到位，这些人是真的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他们只抓住了一个点，那就是目前的华国国内公司变动信息不透明的特色，巧妙的将变更公司名一事说成是早已运作，但由于本地管理部门审批时限导致对外宣布时间较晚，成功的引起了法官的注意，反倒将举证责任丢给了md一方！ 让md的律师去华国找“相关部门”弄资料？ 怀特矿山设备厂的律师哪儿有过这种经验？ 更何况他们早就知道委托人公司早就已经放弃华国市场，和华国官方的关系早已闹僵，想要去取证？难如登天！ 台上几名白人律师立刻大眼瞪小眼，只好强行拖延，没有当庭表态，但这种露怯的行为在打官司的时候本来就是大忌，只会让法官和陪审团更加怀疑原告方的动机！ 这种表现甚至会给人一种错觉，那就是你们到底是来维护反垄断竞争的尊严，又或仅仅只是虚晃一枪，只求拿到这些赔偿费？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按照预计原本应该小亏的二审，反而变成了小胜！ 这个结果，自然让余东峰脸上表情轻松了不少，忙活完各种手续离开法庭之后，他才在门口外和钟白汇合。 他挠了挠头皮，装逼道：“这国外打官司也挺没劲的，雷声大雨点小，我后面都有些犯困。” 钟白却哈哈一笑道：“哈哈，你在台上没有对手当然难熬，但我今天却有不小的收获！” “啥玩意儿？说来听听！”钟白这种语气余东峰可没少见过，立马眼睛一亮，反问道。 第五百八十二章 大获全胜! 钟白不慌不忙的将偶遇《纽约时报》记者戴维，同时让对方通过写报道策反威尔逊的事情告诉了余东峰，听得余东峰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卧槽，这也行？那威尔逊不是和咱们不共戴天吗？”余东峰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钟白用自信的语气回答道：“他和咱们不共戴天那会儿还是怀特矿山设备厂的销售副总监，现在位置没了，一分钱收入没有，你说他会对老东家感恩戴德，还是准备结合这一次我们的攻势，彻底把怀特矿山设备厂弄垮，好让他签订的竞业协议全部作废，能够马上找到一份好工作？” “这……真有你的，钟白。”余东峰回过味来，喃喃道：“他不是md的销售精英吗，连这点忠诚度都没有？” “md和咱们华国国情不一样的，东峰。”钟白潇洒的掏出一包红塔山，给对方塞了一支，解释道：“他只是个销售副总监，又没有股份。现在面临失业的问题不说，还有可能因为竞业协议长时间找不到工作！人在没有办法生存的情况下，是不会考虑什么忠诚不忠诚的问题的，更何况这一次是他的公司把他坑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也很正常嘛！” 余东峰佩服的点点头，但琢磨着钟白这番话好像又有些地方不对劲…… 难道不是因为我们的产品市场占有率高，把怀特矿山设备厂给弄垮了吗？ …… 不过，余东峰想不想得通这里面的筋筋绕绕其实不重要。 重要的是，原本预计要打很久的跨国官司，却在一周之内便宣告结束！ 白峰集团，大获全胜！ 其原因就在于《纽约时报》上一篇署名“记者戴维”的特别报道！ 这篇名为《和华国人打专利官司你不得不知道的一些内幕》的特别报道，尽管被刊登在不起眼的四版角落里，却很快于发行当天便在md国内掀起了一场巨大的讨论风暴！ “根据被强迫离职的原怀特矿山设备厂销售副总监威尔逊透露，该公司的自动钻爆系统之所以在欧洲推广困难重重，市场份额不断减少的根本原因，是由于他们稍早之前在华国曾经和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进行过一次正面对决败下阵所导致的……” “而公司在随后的发展战略中不但不将资源优先投放于科研发展，反而目光短视的开展跨国诉讼，一方面是为了转移视线，让股东们把注意力放在被侵权这件事上，另一方面则寄希望于诉讼能够获取的高额赔偿金……” “但华国人的脚步并没有因此而放慢，他们一方面积极联络希腊本地律师团出庭应诉，企业负责人东峰·余没有缺席任何一场庭审，反而是怀特本人却只露面一次便失去了耐心……” “而白峰集团在欧洲市场所占的矿山设备销售份额，不但没有因为这一次的官司有所影响，甚至在开庭期间，他们的销售额再度上扬了7个百分点！市场会做出选择的，这一点已经无数次得到过印证，现在也不例外……” “……这篇报道可能会引起大多数读者的怀疑，我们md企业什么时候在和东方公司抗衡的过程中处于技术下风了？但笔者不得不提醒大家，这件事情是真的，而且我们正在目睹它发生的全过程，md人，我们不能再时时刻刻用俯视的眼光去看那些黄皮肤的华国人，否则，md必将失去全球第一的宝座！在m苏争霸的大格局下，华国人也在悄悄的发展，我们拭目以待吧……” 手拿这份《纽约时报》，同时将一片熏火腿三明治塞入嘴巴的钟白不由得笑了。 这戴维的悟性，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高出不少啊！ 当时自己给他的提点其实重点只涉及威尔逊本人的遭遇、怀特矿山设备厂只重视利润不重视技术的这几个点上，但没想到戴维为了搞一个大新闻出来，自个儿举一反三。 到最后竟然出现了熟悉的“这国怎，定体问，m恐输”的节奏！ 不错不错，看来戴维的确是个当公知记者的好料子。 这时候，酒店房间的电话响起，钟白拿起来一接通，那一头果然传来了戴维激动而又惊喜的声音！ “尊敬的钟先生，我真的太感谢您了！”戴维的声音不但高亢，而且一直在抖：“您知道吗？因为这篇特别报道，甚至连md国家专利中心都邀请我明天去华盛顿参加他们组织的一场座谈会！我……我之前就是个每天只能捡残羹剩饭随便写写的小记者，现在要和那些专家同台座谈，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别慌，你该怎么说就怎么说。”钟白内心暗暗发笑，但语气却显得很治愈：“这种座谈会，那些专家不是叫你去谈技术的，懂吗？” “呃……不是谈技术的，那是谈什么的？这可是我们国家专利中心的座谈会啊！”戴维显然没有搞明白。 “看得出来，你们国家的专利中心对华国专利的了解还不够多，这是在找你打探情报。”钟白见戴维没回过意，便细细解释道：“简单讲，就是他们想通过这一次的官司了解一下华国企业未来有可能在国际专利这块能否对md产生威胁，而没有足够的佐证，所以需要你的回答。” “需要我的回答？我回答什么？” “他们需要的答案其实心里早就想好了，那就是这一次白峰集团的专利官司胜诉只不过是个别案例，无法改变华国工业技术整体落后的现状。况且矿山支护设备领域在整个大工业里只不过是很小的一滴水，翻不起滔天浪花，也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就让华国整体的专利意识增强。”说完这一段，钟白还强调了一下：“你就按照我刚才说的这段话，一字不差的告诉那些专家们就行，其他的，多一个字都不用说。” “好吧，我大概有些明白您的意思了。”戴维其实智商并不低，回过味之后便清楚钟白这番话的用意了。 简单来说，md国内公司这些年，不管是在md还是欧洲的专利权官司少有败诉的记录，而这一次怀特矿山设备厂的败诉本身就是个大新闻不说，自己那篇“m恐输”的报道又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让一贯只把注意力放在苏国人身上的md国家专利中心的专家们首次将眼光投向了华国。 md人搞事情的形式主义也挺严重的，既然这次案例引起了重视，那么总要搞点相关的活动嘛，比如这种国家专利中心开个会啊，然后把写那篇报道的记者弄来现场问一问啊，最后得出结论，白峰集团的胜诉只是极其偶然的小概率事件，并不能影响md技术的全球领先地位，这才是他们想要的答案嘛！ 毕竟，一家怀特矿山设备厂倒闭了，但还有很多家同领域的公司活着呢，死都死了的公司，你还要让它的尸体去吓唬活着的公司，那就太没有必要了，不是吗？ 第五百八十三章 一个噩耗 “我保证会按照您吩咐的去说，多一个字我都不会讲的！”戴维现在已经打定主意，认定钟白就是提携自己的贵人了：“钟先生，现在总编刚刚把我提为高级记者，已经有了自己的专栏，负责欧洲和华国方面的新闻采编，您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一声！” “吩咐谈不上，我们这叫做合作共赢。媒体存在的意义，就是要让更多的人了解外面的世界，并且从不一样的角度去看待它，不是吗？”对待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方式，这一点钟白早就驾轻就熟，他很清楚西方记者吃哪一套，笑道：“放心，我这边的新闻多得是，到时候就怕你忙得写不过专栏，呵呵。” “真的吗？那可太棒了！那我就静待您的电话！”戴维十分满意的挂线了。 有了这颗埋在md新闻媒体界的钉子，钟白立刻感觉通畅多了。 上一次白峰集团成立时招来的西方媒体，绝大多数都是钟白通过李楠欣社长在新闻界的关系拉来的，层级不高，而且总是要消费人情关系。 现在可就不同了，《纽约时报》记者戴维从一条默默无闻的小咸鱼，一瞬间成长为高级记者，还有专栏，影响力不可同日而语！ 这个年代很多华国人对西方报纸的影响力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但拥有两世记忆的钟白却清楚的知道它的重要性！ 在西方，号称媒体是最大的监督者，他们拥有无尚的话语权，而且受到保护——你不能因为它的观点和主流不一样就抵制，相反，在md这种熔炉式的国家里，吸引眼球的报道，恰恰都是像戴维最近写的这类。 一篇两篇报道的影响力有限，但如果长期经营，就会潜移默化影响很多读者、乃至md相关部门的认知。 以前不是没有唱东方好处的记者，但他们普遍都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消息来源太有限，真实性和实效性都不够，所以到了后面也就不怎么受人关注了。 但戴维不同，他的消息来源是钟白，而钟白又是一个最善于制造新闻、而且最善于利用新闻舆论谋取利益的人。 所以，两者的合作显然是互相收益，戴维离不开钟白的独家消息，而钟白则需要戴维一方面在《纽约时报》上不时提起华国工业的亮点，另一方面又麻痹md官方对于这种发展势头的预估，只会认为这是华国个别行业的小小闪光点而已。 这一次的报道，看似无情的撕破了个别md企业华丽外表下的伤口，但却又不会有md同行出来帮它发声，因为在市场经济的角度来看，这也是一个强大竞争对手的死亡，对于其他公司是有利的。 由于余东峰还有剩余的公事要在希腊处理，钟白便提前买好了回国的机票。 离开之前，钟白找到余东峰，不忘给他提醒：“东峰，穷寇莫追，怀特矿山设备厂破产已经提上日程，dwx系列液压支柱开拓md市场的步伐可以稍微放慢一点，至少在明年年底前，无需进入。” “嗯，这个我知道。”余东峰点点头道：“那些企业要消化怀特矿山设备厂的份额也需要时间，再说进入md的壁垒太多、成本太高，还是专心做好欧洲市场比较合理。对了，律师团今天还和我商量来着，说是要反诉对方赔偿500万美元？” “就别费心思折腾什么反诉了，这都是那些精英律师的职业病而已。”钟白摆摆手道：“咱们把怀特矿山设备厂破产后的尸体再吃掉，怕不是又要让加利福利亚那些同行把仇恨转移到白峰集团身上，到时候再莫名其妙的来折腾一番，说不定代价更大，就留给那些野狗吃好了。” “嗯。”余东峰点点头，又问道：“那我下午去给那些律师谈一谈，让他们打消这个念头。对了，你回国之后还是去京城吗？不回天都？” “我倒是想回去一趟，但回不了啊。这不是还在借调嘛！”钟白无奈的一摊手道：“徐院士个人专利申请完毕，我估计他这会儿工作热情正高涨着呢……到京城怕是连过个夜都不行，应该很快又要再去白云鄂博矿区了吧。” 既然硫酸低温焙烧分解工艺成功应用，钟白自然不会仅仅满足于稀土行业初级产品生产，而是要坚定的把目光投入到高端产品上，也是他近期一直努力的目标——永磁材料钕铁硼！ …… 不过，徐光先虽然提前回国一周，但最近却并没有如同钟白预料的那样，把心思立即放在科研上。 因为白云宁远稀土冶金厂厂长周长青的病情恶化了。 一次又一次加剧的腹痛，让一直咬牙坚持没有离开矿区的周长青有些顶不住了。 而之前的检查包括治疗，都是在白云鄂博矿区的医院进行，医生给出的结论是肝功能下降，并且伴随有一定程度的肝硬化，一直都在采取药物治疗。 可最近这两个月，周长青不但腹痛没有减少，反而频率越来越高，终于又一次在办公室工作的时候因为剧烈疼痛晕倒，直到下班的时候才被厂办公室的同志发现，当即就送往了矿区中心医院！ 中心医院的检查依然是老结论，只不过因为这次昏迷比较严重，才采取了输液观察+药物治疗的双重治疗模式。 而回国后的徐光先想要第一时间把自己注册4105号个人专利的喜悦同自己的老乡周长青分享的时候，被告知周长青已经住院两天时间了，现在状况很不好。 徐光先立刻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若是普通的肝硬化，为何会突然昏迷？ 矿区的医疗水平虽然不低，但比起京城这样的大城市当然不可同日而语，于是他在和周长青取得联系的第一时间，就劝对方到京城转院治疗。 以徐院士的面子，在京城找一所好医院，联系到高水平的专业医生并不是什么难事。 周长青最初还想推辞，想着要是自己离开白云鄂博矿区，厂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又没人负责，但架不住徐光先的坚持，还是让单位开车送到了京城友好医院。 没想到，第一天检查之后，徐光先就从主治医师那里听到了一个噩耗！ 厂长周长青的病，并不是普通的肝硬化，而是…… 肝癌晚期！ 第五百八十四章 想办法治疗周厂长 按照医院的惯例，癌症晚期这种消息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周长青本人。 徐光先得知之后，第一时间联络了还在江浙的周长青家属，他们不敢怠慢，马上赶往京城友好医院！ 周长青爱人曹淑蓉带着儿子周浩天按照徐光先的要求，没有在抵达医院的第一时间去看望他，而是先和徐光先见面。 看到已经哭成泪人的曹淑蓉，徐光先有一种无力感，也只能好言宽慰：“弟妹，不用太过担心，长青的病情……现在的医学技术发展很快，京城这边的条件比矿区医院也好了不少，安心治疗还是有希望的。” “徐大哥，你不用说这些……我……我们都知道这病就是吊日子的命了。”曹淑蓉一听对方说起丈夫的病情，眼泪又噗欻欻的往下掉：“长青，长青他这一辈子都是个劳碌命，他当初刚回国的时候我就给他说过，不要去搞什么稀土，好好的在江浙老家生活不好吗？偏偏要跑到这北方矿区去折磨自己，哎……” 这番话，何曾又不是徐光先的爱人经常对他说的？ 不能说妻子们的关心是多余的，但，一个男人总是有自己的信念，自己的事业，自己的目标。 当初在md留学认识的时候，徐光先就察觉到了周长青身上那股强烈的爱国气质，一点都不输给自己。 两人毕业后一个选择搞科研，一个选择搞企业，路途却天壤之别。 徐光先凭借自己过硬的知识和肯钻研的劲头，克服了一个有一个难关，虽然刚回国的那些年同样不顺利，但这两年日子总算好起来了，尤其是这一次去瑞士成功申请了4105号个人专利之后，眼看自己的稀土科研事业就要迎来春天，但是…… 周长青命运多舛，回国搞稀土冶金厂一直处于亏损，要不是家族还算有积蓄，这厂子早就搞不下去了，而且偏偏在这个技术突破瓶颈的关口上，突然又身患肝癌晚期！ 人都说，屋漏偏逢连夜雨，周长青可谓是将这句老话诠释了个十成十！ 两相对比之下，曹淑蓉的境遇就显得更加令人难过。 “好了，现在老周的病情还算稳定，你们把眼泪擦一下，先去病房看看他。”徐光先兀自镇定的说道：“千万不要提及病情，如果他问到，就说是肝硬化。另外，这病国外也有手术后长时间生存的例子，你们不要太过绝望。” “嗯。”曹淑蓉尽管内心如同针扎，但毕竟还是希望出现奇迹，只能强打精神，掏出手绢抹了抹眼泪，带着儿子周浩天去了病房。 这时候，医院门口匆匆跑过来一个年轻的身影，看到刚刚准备转身上楼的徐光先，立刻大喊一声：“徐院士！” 徐光先一转头，看到来人的身影后有些惊讶：“小钟？你怎么来了？不是刚下飞机吗？” 来人正是钟白，在离开雅典之前和徐光先通电话的时候得知周长青因为肝癌晚期转院京城的消息之后，他便在飞机落地后的第一时间就打了个出租车匆匆赶往京城友好医院，还准备去问问周长青住哪个病房呢，没想到刚下车就看到了医院门口的徐光先，这就马上冲了过去。 两人来到住院部走廊，一路上钟白注意到徐光先的眉头从未松开过，这才意识到了周长青乃至整个宁远稀土冶金厂对于对方的重要性。 “您这么难过也不是办法。”钟白只能安慰对方：“京城医院的水平很高，相信周厂长可以渡过难关的。” “这一关，恐怕没那么好过。”徐光先神色凝重的回答道：“主治医生已经告诉我了，长青的肝脏已经有大部分成为了癌细胞，只有手术一条路……而手术治疗的成功几率不超过10%，即使成功，后面他最多也就只能活5-10年，哎！” 说到这，徐光先不由得仰天长叹，眼角也逐渐湿润起来。 回想起周长青如何进入稀土行业的历程，徐光先显然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但，现在人家钱没有挣到，命在旦夕，徐光先一度拷问自己，当初是不是不应该支持这位老乡毅然踏入稀土这个命运未卜的行业？ 眼下的宁远稀土冶金厂不但对于周长青很重要，对徐光先来说也一样。 他有很多新点子、新技术、新想法能够得以第一时间找到企业实施，无疑也就这家厂了。 院士听上去名气大，但仅限于科学界，对于真正的生产环节来说，一个远远还未成熟、风险极大的稀土行业，光靠院士的名气，是不足以推动实施任何实质性措施的。 就拿他前两年呕心沥血才研究出的“串级萃取法”来说，虽然已经毫无疑问的得到了国外同行的认可，走到了世界前列，但是国内并没有企业想要在这一块再深入投资继续研究下去。 就因为它们看不到这项技术能带来的收益！ 现在国内的稀土企业，90%都集中在稀土开采、出口贱卖这个环节中，剩下的10%也都是在做初级品的链条上。 高端稀土产品？那根本无人问津！ 宁远稀土冶金厂其实是徐光先给予厚望的地方，他这一次不惜去找领导搞培训班、借调优秀人员，就是想通过这种非常措施，结合周长青对自己的支持，真正做出高端稀土产品，从根本上改变华国稀土行业的发展路线！ 这个目标实现难度极大，即便是周长青全力支持的情况下，徐光先也经常吃不好、睡不着。 可现在呢？这个最支持自己的老乡又已经因为肝癌晚期病倒，现在能活多久都是个未知数，徐光先不禁拷问自己，选择这么艰难的一条路，难道注定没有结果吗？ 就在徐光先怜天悯人，思绪有些走神之时，钟白开口了。 “徐院士，周厂长治疗的费用还够吗？我这边联系白峰集团想办法解决。”钟白的语气显得很坚定：“为了稀土事业周厂长牺牲了自己的身体，我觉得应该做点什么……这样，我再联系一下外国有没有好的医院和医生，尽可能的想办法治疗周厂长！” 第五百八十五章 有点门路 “小钟，你……？”面对钟白突如其来的主动帮忙，徐光先有些惊讶。 这个钟白，在专业技术上没得说，绝对是那种极具潜力的年轻人，以徐光先活了大半辈子的经验来看是不会走眼的。 而这一次自己一个越洋电话过去，钟白二话不说，回国之后没有来得及倒时差休息就第一时间跑到医院来，甚至在听说老周的病情之后又马上表示可以筹集治疗费用，联系外国医院医生！ 从钟白清澈如水的眼神中徐光先可以看出，对方绝对不是有什么复杂的想法，仅仅就是急自己之所急而已！ 但徐光先现在最担心的，其实并不是治疗费用的问题。 作为一名院士，他一贯相信科学，也知道肝癌晚期对于一名超过五十岁的人意味着什么。 不管能否成功治疗，至少在短时间内，周长青是绝对无法重返厂长岗位的。 而宁远稀土冶金厂不能一日无帅，这家冶金厂不仅仅承载着周长青的梦想，也同样是实现自己梦想的起点！ 国内稀土行业发展缓慢、目光短视，绝大多数企业不愿意或者说不敢试水新技术，更不敢把脚步迈向稀土高端产品制造的深水区，这一点徐光先是有深刻体会的。 他跑过无数次，也劝说过无数次，响应者甚微，直到一年多之前周长青开了这家宁远稀土冶金厂，自己才算真正找到了一块稳定的试验田。 可现在事业才刚刚开始，你就告诉我这块试验田的主人病倒、田地即将荒芜了？ 所以，周长青的病情，无论对于他本人，还是徐光先来说，都是一个极为巨大的打击！ 而这一切的布局，徐光先始终都没有给外人透露过，包括钟白。 “哎，老周他进入稀土行业这大半辈子都是个劳碌命。”徐光先想了想，仰天长叹道：“小钟，你的好意我清楚，但……肝癌晚期这病，不是有钱就能治疗的，和平医院也算是这方面国内很强的医院了。” 没想到钟白的回答却有些出乎徐光先的意料。 “周厂长不能垮、宁远稀土冶金厂不能倒！”钟白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道：“我不是说和平医院的医生不行。这病本来就难治，现在多一个选择多条路。我马上想办法联系一下外国的朋友，看看有没有希望！” 钟白坚毅的眼神和肯定的口气，让徐光先察觉到，似乎对方也明白这家位于北华国小厂的重要性？ 但就在徐光先犹豫着要不要把挽救宁远稀土冶金厂的想法告诉钟白的时候，钟白却三言两语问清楚了周长青的病床号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这小钟……也有和我一样的急迫感啊！”望着钟白离去的背影，徐光先喃喃的自我感叹了一句。 …… 钟白去了附近的邮电所打跨国电话，先联系上了余东峰。 余东峰听说钟白要支持周长青治疗，需要白峰集团拿出钱来，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好歹也是刚刚打赢了跨国诉讼官司的老总，余东峰当场拍板可以拿出五万块用于周长青的治疗，如果不够还可以再加。 钟白来不及和余东峰道谢，电话一挂马上又打到了md！ 尽管常喷md人的各种不是，但这个年代对于癌症治疗的技术，最强的医院和医生肯定在md，这一点是不用说的！ 要说以往在md钟白还没个熟人，但现在不一样了，刚刚凭借一篇报道咸鱼翻身的《纽约时报》专栏记者戴维就成了钟白在md的最大眼线。 “戴维，我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找你帮忙，你无论如何也要给我想点办法！”电话刚一接通，钟白就用无比严肃的口气对另一头的戴维命令道。 “钟，您尽管开口！”戴维不敢怠慢，马上应答道。 正好他最近几天声名大噪，参加一场座谈会和几次酒会之后，俨然脱离了以前的阶层，已经有不少医生和律师在各种场面上表达出和他认识的意愿。 毕竟在md这种社会已经固化的国家里，律师、医生已经算得上精英阶层，而精英阶层随时随地都需要舆论的支持，能够和一位刚刚在媒体界爆红的新生代记者打好关系，这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所以，在听完钟白简短的叙述和要求之后，戴维立刻表示可以联系纽约方面的医院。 “今天晚上正好还有个酒会，是纽约市达夫俱乐部组织的，我也收到了邀请函，在酒会上应该会有不少医界人士，等我的消息。”戴维的回答让钟白总算感觉看到了点希望。 纽约的夜晚，就意味着京城时间是第二天上午。 打完电话，钟白心里总算有了点底气。 达夫俱乐部这个名字对于钟白并不陌生，在前世也他也曾听说过这个名字。 虽然不是那种顶级俱乐部，但好在无论它的举办者还是邀请参加人员都是属于实力派，也就是在行业内有一定影响力的人员才能参加。 能出席这种酒会，最近脱胎换骨的戴维应该会把握住机会，明天上午给自己带来点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钟白再度回到和平医院，隔着玻璃看到徐光先依旧没有回家，而是继续在病房里陪同。 看了看病床上的周长青因为刚刚输液治疗过，现在已经熟睡了过去，而一旁的爱人已经抹起了眼泪，钟白小声敲了一下门，这才进入了特护病房。 “小钟来了。”徐光先看到钟白进门，先介绍了一下周长青的妻子和儿子同钟白认识。 寒暄之后，钟白便给徐光先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出门说话。 两人来到走廊转角处，钟白这才开口道：“徐院士，我已经联系上了md那边，明天上午应该有进一步的消息，不出意外的话，大概率能够找到一位优秀的医生。” “这么快？！”即使知道钟白从不撒谎，但徐光先听到这里依旧感觉有些意外：“你……不是一直都在国内读书、工作的么？md那边的医生也能联系到？” “有个刚刚认识不久的朋友有点门路。”钟白自然不愿意透露是怎么结实戴维的，含糊道：“如果周厂长的家属没有意见，那就可以考虑后续转院的事情了。” 第五百八十六章 钟白心动了 “这事的确要听听弟妹的意见。”涉及到跨国转院这种大事，徐光先很清楚即使自己和周长青的私人关系再好，也必须要人家的家人点头同意才行，想了想便说道：“那等下我们出去吃饭的时候再说。” 徐光先说完，便示意钟白在门口等候，独自一人进了病房。 大约十分钟后，徐光先带着眼圈有些红肿的曹淑蓉出来了。 “浩天留在病房陪老周，咱们出去吃个便饭吧，弟妹。”徐光先一边走一边说道：“人是铁饭是钢，再难过也得吃饭嘛。” 曹淑蓉这会儿看钟白的眼神已经不是最初那种带着点距离的礼貌，而是显得有些困惑，显然刚才的是十分钟里，徐光先和她说了些什么，又没有把话给说透。 路上钟白倒也不吭声，毕竟曹淑蓉现在的心情还是很低落的，得经过徐光先一番劝导之后才能接受丈夫出国治疗这个事实。 来到附近的一家国营餐厅，钟白特意找了一个比较安静、没有人打扰的中包间，随意点了几个菜之后，便打开了话题。 见这个环境还不错，徐光先便首先开了口：“弟妹，钟白这个年轻人很踏实的，刚才我给你提的建议就是他提出来的。” 钟白发现曹淑蓉脸上的困惑表情终于淡了不少，看来刚才徐光先和她交流的时候并没有提及自己，可能也是觉得这么突兀的建议从丈夫的好友口里说出来的确有点不对劲吧。 因为曹淑蓉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钟白想了想还是称呼道：“曹阿姨，关于周厂长转院的事情，可能我贸然提出建议有些唐突，但我必须要强调的是，这家稀土冶金厂目前极为重要，它不仅是周厂长和您一家人的希望，往大里说也是我们华国稀土产业发展的希望，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尽一点绵薄之力。” “谢谢你，小钟。”面对钟白的开门见山，曹淑蓉倒是觉得这个小伙子给人的感觉很好，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微微点头道：“你是老徐的学生，前段时间也一直在我们老周的厂里忙上忙下的，应该知道这家工厂他和咱们家投入了多少。” 她微微停顿了之后才说道：“md的医疗环境是好，我也清楚，但要是老周转院，我肯定要带着浩天一块去md陪他，这厂……怕是只有关门了。” 听到这里，钟白和徐光先两人同时一惊，抬头对望了一眼！ 心里想的却是同一个疑问。 厂长治病，不是还有副厂长么？怎么就提到关门了？ 曹淑蓉马上跟着解释道：“小钟不了解，老徐你应该知道，现在的副厂长秦文将是老周招聘来的。” 徐光先点点头道：“是，这个我知道。但弟妹你刚才说要是老周去md治病，厂就要关门，这又是何解？” “秦厂长当初签订聘用协议是有条件的。”曹淑蓉将内情托出：“他从国营大厂跳出来跟着老周干，约定有股份在里面，争取做到两年内盈利，可现在已经一年半了，冶金厂不但没有盈利一直亏损，现在老周又得了这病，依我看秦文将是不可能再做下去的了。你们想想，一家工厂，厂长副厂长都撂挑子，这厂还开得下去吗？” “这……”徐光先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只知道那个有些黑瘦的汉子，也就是副厂长秦文将的确是老周在京城招聘的北方人，不是他们的江浙同乡，至于刚才对方提到签订聘用协议的附加条件，徐光先还真不知道这事儿。 现在面对曹淑蓉提出关厂的说法，徐光先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要说从发展稀土产业的出发点，那么徐光先是一百个不愿意的，但现在同乡好友的身体、家庭似乎都不允许这样做，他也显得一筹莫展。 就是再傻也知道，此刻如果劝曹淑蓉继续把厂子开下去，那不等于让两家的交情恩断义绝吗？ “说实话，我其实并不想他在这把年纪还这么辛苦、这么累的常年待在北方。”这时候曹淑蓉又缓缓说道：“就算这次他不生病，我也打算让老周干到年底就把冶金厂关了，回老家安度晚年……可没想到现在突然得了这个病，哎……” 一提到爱人的肝癌晚期，曹淑蓉的心就像刀割一样疼，语气也变得哽咽起来，肩膀开始微微抖动，有些说不下去了。 看来，此事已经不可为了。 徐光先在内心叹了一口气，时也命也，要在国内找到下一家继续这么支持自己各项试验的稀土冶金厂，他看不到一点希望。 但没想到的是，钟白刚才听了曹淑蓉的一席话之后，脑子里却迸出一个事先从来没有考虑过的想法！ 对于宁远稀土冶金厂，曹阿姨想放手，但之前钟白就曾经不止一次的和余东峰讨论过在近期内投资建立一座稀土工厂的打算！ 比起从无到有的建立工厂相比，收购一座现有的稀土冶金厂在程序上无疑要简便许多！ 这都还是小事儿，现在大家搞企业也有一段时间了，明显感觉到新成立一家工厂最难弄的其实不是资金这些问题，而是一套人马！ 一套能够马上拿来用，不需要磨合的人马！ 而这一切，眼下的宁远稀土合金厂全都拥有！ 如果让白峰集团接着这个机会收购宁远稀土冶金厂呢？ 那无疑是最好的！ 徐光先院士对它的支持，几乎不用任何外力就能继续沿用，而且还有一个看不见的好处，那就是钟白已经在这里实习了半个月，不但对它目前的设备、生产状况比较了解，对于厂内工人和管理层的运行情况也有了自己的判断。 不敢说他们是那种各个满怀壮志想要立刻搞出一个大新闻的团队，但至少算是一台齿轮齐全的机器，能够保持正常健康运行的状态！ 想到这儿，钟白心动了！ 不过，他没有马上开口提出这个意愿，因为之前主动提出帮忙联系md医院的事儿，现在若是再突然抛出收购的议题，就显得目的性太重、功利性太强了！ 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钟白决定在今天吃饭这个场合是不能提出这个话题的。 于是钟白稳了稳自己的心神，赶紧体贴的递上一杯白开水，宽慰道：“曹阿姨，现在厂子能不能开下去这个问题不是重点，重点是先让周厂长得到一个好的治疗环境，身体第一。” 曹淑蓉掏出手绢抹了一把眼泪，道：“md的医疗环境是好，我也清楚，但要是老周转院，我肯定要带着浩天一块去md陪他，这厂……” 第五百八十七章 掌上明珠闹脾气 这话越听越有戏，但钟白也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既然曹淑蓉现在还没有把话说死，加上自己那边还未得到戴维的准信，那么现在就算再有建议白峰集团收购它的冲动，也得忍住了。 这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徐光先突然发声了：“弟妹，厂子的事情，我个人建议还是放一放，等老周今天输液醒了，问问他关于转院的意见再说吧。” “是是，徐大哥说得对，那咱们赶紧吃了饭给浩天打包点送过去，他今天也一粒米没进呢……”听到徐光先的提醒，曹淑蓉才觉得不听老伴本人的意见也不行，便赶紧埋头点菜了。 三人简单的对付了一顿，钟白后面就没有再跟去医院，而是先离开了。 毕竟要是再跟过去的话，那热络劲任谁也看出不正常了不是？ 回到招待所，钟白第一时间又给余东峰打了个电话过去，把曹淑蓉有可能劝说周长青转让宁远稀土合金厂一事告诉了对方：“……所以，如果周家真的放弃这家厂，白峰集团直接收购接手倒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那还等什么？需要我回国后在京城面见他们不？”余东峰向来对兄弟的判断深信不疑，急切的问道：“这边官司的事情基本已经结束，原定是从广府转机回天都的，我明天改成从京城转机……” “别别，你搞这么猴急干什么？”钟白马上否决了余东峰的提议：“这弄得好像白峰集团硬是要把冶金厂从周家手里抢来一样的，咱不是那种人！具体的，还得听老周本人的意见才行，我只是要你做好准备而已，至少在资金这块，咱们得准备充足了，万一条件可行，到时候成功收购的话一来是满足了白峰集团的需求，二来也是帮周家把这个连续亏损的烂摊子给解决掉，可不是强买强卖！” “懂了懂了，我知道你这人不喜欢强人所难。”余东峰稍一思暗咐，便道：“资金这块具体得准备多少？你给个数！” “我想想啊……”钟白马上将宁远稀土冶金厂的人员规模、厂房设备这些稍一估量，再结合当下的物价，给出了一个大致的数字：“准备500万吧。” “500万？这还真有点……多了。”余东峰听到这个数字楞了一下，道：“现在集团的流动资金不过200多万，还要先支付这边律师团的费用，又是小几十万，恐怕只有一百七八十万的样子。” “只有180万？”钟白眉头一皱：“那得想个办法把缺口补上……” “补缺口？咋补？”余东峰一听到这个就头大：“早知道这么急需用钱，前几天就该听律师团的建议，咱们反诉md公司啊！当时可是说有不小的把握可以拿到赔偿的。” “不用，那个事做不得，已经说好了不要再引起md国内同行业公司的纷争，战火烧长了对集团发展不利。”钟白慢慢开动脑筋，突然眼睛一亮，道：“对了，回来之后你赶紧想办法联系姜信鹏，让他通过渝都市那边给上面施压，尽快把dwx系列产品的国家标准弄出来！” “这个不是不着急吗？怎么突然又想起来了？”余东峰纳闷的反问道。 “以前是不着急，现在集团不是急着筹措资金吗？”钟白马上挑明自己的设想：“国内的内销市场这么大，现在集团又在跨国诉讼中大胜，咱们这套专利无论是名气还是实用性都已经达到一定高度了，只要争取在年前拿到国家标准，就能打开内销市场，还怕没有资金？得了，你也甭回天都了，广府转机，直奔渝都吧！” “成！”余东峰只给出了简短而又有力的一个字。 …… 西川省，渝都市三桥区区长汤松今天在办公室显得有点紧张。 一向工作小心谨慎的他，竟然在同一份文件的不同页面连续批了两次意见，这种罕见的迹象在秘书看来，显然是汤区长心里有事。 果然，就在汤松一直心神不宁的盯着办公桌上的电话长达五分钟，等它终于响起的时候，汤松立马以闪电般的速度将它摘了起来！ “喂？” “汤区长，余总刚刚下飞机，预计下午三点半到区里。”电话那头是区招商引资办主任孔自鸣的声音，因为连续参与了几次白峰集团以及华西机械厂人员的迎来送往，现在只要听到白峰集团总部那边来人，都是他带车去江北机场接人的。 “行行，三点半你准时平平安安的把人接到区里来！” 挂掉电话，汤松才缓缓吐出一股浊气，紧皱的眉头却没有松开。 书记费书航这两天去省城开会正好不在，怎么这麻烦事情就找上留在家的自己呢？ 这余总昨天就联系上了区里，说是要专程过来一趟和区里“接洽”华西机械厂产品通过国家标准验收一事，汤松当时听到区办的电话就觉得这两天恐怕工作不好做！ 早在这个月月初，华西机械厂方面就不下一次的给区里反映过国家标准验收进度迟迟没有消息，恐会影响企业四季度产量，进而影响区里创汇总进度目标达成的后果！ 那个姜厂长，头两次自己去厂里视察的时候不吭声不出气的，这个月每次来区里的时候都是从头抱怨到尾，连工业局和外贸局的两位局长都应付不下来，愣是要找自己讨说法，汤松也是拖得没法子，一再安抚对方好不容易消停了半个月，这下倒好，现在他们集团的总经理余东峰也专程飞来渝都了，难道这事儿真就是自己给摊着了？ 平心而论，汤松也不是个喜欢踢皮球的人，但国家标准验收这事儿费书航书记不但清楚，也想办法找省里使过劲，可上面迟迟没有消息下来，也怪不得三桥区啊！ 虽然三桥区辖区范围内最大的企业是华国重汽厂，华西机械厂无论是规模还是产值对比华国重汽厂就是个小弟弟，但谁让华国重汽厂是央企，对地方从来都是那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模样，而华西机械厂又是自己任内引进的外商合资企业，对本地贡献又这么大呢？ 说白了，对于三桥区而言，此刻华西机械厂就是他们现在的掌上明珠，掌上明珠闹脾气，你能不过问么？ 第五百八十八章 外汇产值转移核算 余东峰这一次罕见的没有乘坐三桥区zf派的车，而是让姜信鹏派了那台集团已经拨付给华西机械厂的quantum轿车来接，本身就表明了一种态度。 车上，等司机把车窗关上，憋了半天一直黑脸的姜信鹏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呵呵！余总，今天我这戏码可是演足了，待会儿你去了汤区长那儿，我可就先回厂里抓生产了啊。” “抓什么生产？那会儿距离下午下班不就两个小时多点时间么？”余东峰现在思路清晰的一批，故作声势道：“停产两个多小时厂里能损失个什么？我们要给区里表达一种态度，那就是国家标准验收一天下不来，咱们的生产就一天得不到保障嘛！” 这种小操作现在余东峰做起来不要太熟练，在和地方施压和拉锯的时候，这些不经意的小动作不需要你多花言语去解释，但就是会给本地领导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他们明白华西机械厂平时都是乖孩子，可一旦这种关键性的要求得不到满足的时候，乖孩子变坏孩子也不过就是一眨眼的事儿！ 来到区里的会议室，当余东峰踏进门口，发现带着笑容过来和自己握手的汤松背部有些微微弯曲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场仗今天自己赢定了。 “余总，坐。”汤松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很平静：“听说这次白峰集团在和md公司的跨国诉讼上大获全胜，实乃可喜可贺之事！” 汤松的本意是会议还没开始先说点好听的，也能顺便把余东峰的情绪给弄缓和一点，但没想到我们的余总一开口，节奏并非他想象中的那样。 “只不过是抵挡住了md人的蛮横进攻而已，集团这段时间投入大量金钱在希腊打官司，汤区长，我们今年外汇压力很大啊！”余东峰将手包重重的往桌上一拍，坐下来便加快语速道：“这次过来麻烦区里，是因为集团年底外汇压力很大，华西机械厂这边的一部分外汇产值要转到集团总部进行核算，还清汤区长见谅。” 汤松愣了一会儿后才大大的张开嘴巴，发出一个音节。 “啊？！” 片刻后，他又将自己的脑袋猛的甩了两下，看样子是想清醒一点，又赶紧追问道：“不是，余总你今天过来难道是说这事儿的？” 明明之前的电话里谈的是dwx系列支柱产品通过国家标准验收的事情，自己好不容易想了n个理由准备在肚子里，结果一个都还没说，你就变成要转移外汇产值核算了？ 转移核算，本来是这种商业集团内部正常的操作，也就是把一部分直接外汇收入的产值放到白峰集团的所在地天河省天都市核算，而不是在华西机械厂所在的西川省渝都市核算。 对于集团本身来讲，这只不过是左手倒右手，反正集团自己财务上的总账是没变的，创造的总外汇收入数量也是没变的。 但是对于渝都市三桥区来说，这就大大的不同了！ 核算地变更了，就意味着本该算在三桥区今年脑袋上的外汇收入白白的减少了一大笔！ “减少……多少？”汤松声音颤抖的问出这个问题。 余东峰看对方那副已经被惊住了的表情，知道声东击西之计已经成功，面色凝重的回答道：“50%吧，这还是考虑到区里要完成创汇任务的前提，否则，应该是100%收回集团核算！” “别别别！”汤松一听50%马上急眼了：“余总，我们区里企业创汇指标的95%都要靠华西机械厂啊！今年一共240万美元的创汇任务，要是华西机械厂抽走一半到集团核算，那我们……我们区里这任务上哪儿完成去？！” “我也是没有办法啊。”余东峰双手一摊，道：“汤区长，你也清楚，华西机械厂因为国家专利的事情，目前迟迟未打开国内市场，只能依靠出口，但现在出口我们集团一直在打官司，没赔给那些不要脸的md人钱都是万幸了，哪儿还有能力去做其他的呢？集团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资金在跨国官司上，现在年底了天都市那边也要求我们把账目做得漂亮一些，这，都是一方zf的要求……我总不能顾头不顾腚吧？” 这话半真半假，要说天都市那边有没有创汇要求，肯定是有的，但实际情况却并没有余东峰说得那么严重。 由楚娟担任总经理的豪全服饰公司其实这个月效益相当不错，服饰公司注册也是在天都，这足以让白峰集团年底的账目做得漂漂亮亮了——不过这些集团内部的细节，余东峰也没有一定要告诉三桥区的道理啊。 但余东峰清楚，这种“一开始嚷嚷着拆掉房子，对方不干；结果变成拆掉窗户，对方立马就同意了”的操作手法，用在和外资企业打交道经验不够丰富的汤区长身上，应该是很管用的。 果然，汤松马上接过余东峰的话头：“余总，你刚才说是因为内销市场没有打开吗？那我们一起想办法啊，至少先弄到渝都市、乃至整个西川省内销售华西机械厂的产品，总有矿山买的吧？这样就能满足厂子的年底利润不是么？创汇就不用转到天河省那边去了啊！” 余东峰摇摇头道：“汤区长，哪儿有那么简单啊？没有国家标准认证，国内哪一个省份都不能卖！” “怎么了，只要给市里、省里领导汇报，特批一下，这渝都市、西川省总行吧？”汤松兀自解释着。 “真不行，西川省搞特批，那其他省的矿山知道了，发现他们买不到，会不会向上面反映？”余东峰现在和各地打交道的经验已经很丰富了，马上反驳道：“上面一重视，调查下来发现是走后门，那华西机械厂关停还是小事，我是怕影响到汤区长还有这上上下下的领导们啊！” 这倒是实话，若是不影响其他地方的产品，关起门来在西川省辖区内自己卖一卖倒是没问题，可大家一贯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啊，别人只要自己买不到，反手一个举报，你这厂子所在地的始作俑者三桥区，难道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吗？ 第五百八十九章 因为这是双赢 眼见这条路行不通，汤松也只能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哎，那余总你说，怎么才能让华西机械厂把后面的所有创汇算在咱三桥区吧！” 汤区长以前还真没这样给人说过好话，即使是华国重汽厂反映问题，他也没这样吃瘪、一直退让过。 毕竟多少对方还有税收、土地使用、以及方方面面需要麻烦地方的，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会把话说得这么绝。 余东峰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笑眯眯的眨巴眨巴眼睛，反问道：“这不是大家都清楚的事儿么？只要华西机械厂拿到国家标准验收，距离过年还有两个多月，大大小小的地下矿山都要冲一波产值，国内市场的销量好了，自然就不会把创汇转移到集团了嘛！” 绕来绕去，最终还是把核心绕回了国家标准验收一事上。 但这会儿汤松已经完全没有推诿的想法，而是认认真真的开始和余东峰讨论起具体做法来。 这一讨论，就是两个多小时过去了…… “……的确，从振兴西部工业这个出发点来给上面打报告的可行性是很不错的。”反正已经面对现实了，汤松反而显得很投入：“另外，你提出的增加职工福利，用更优厚的待遇来提升在华西机械厂本地就业人员归属感和幸福感的这个建设性意见也很有亮点啊！” “是的。华西机械厂一直都是集团的龙头企业和骨干企业，这么做不但能够让你们地方更加相信集团要在渝都三桥区深耕的决心，而且也不需要地方财政多拿一分钱出来。”余东峰笑眯眯的说道：“合资企业加大职工福利投入这块都由集团负责，区里只需在旁边吆喝，把声势做大，引起上面重视——让领导们看到，外资进入不仅是为了赚钱，也是为了提高本地生活水平，这一点我想有大把的材料可以写上去反映嘛。” 就这样，一手软一手硬的操作，余东峰总算把有些为难情绪的汤松思想工作给做通了。 而就在会议结束的同时，姜信鹏那边也“恰到好处”的宣布今天加班三小时，而且从明天一直到过年之前，每天都要加班两小时，加大生产能力！ 这样的操作汤松又怎么会不明白其实华西机械厂早就已经有了足够的外部订单？ 会议之前的“停产”只不过是配合余东峰给区里施压而已！ 但这不重要，只要华西机械厂今年年底不转移创汇收入到天河省那边，那么无论是区里、还是市里，都能给省里和工业部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而余东峰刚才带来的两个点子，无非还是钟白的想法。 树立深耕地方典型，而不仅仅是为了便宜劳动力和优惠政策才把华西机械厂选址到西部，加大企业投入让地方深化企业要长远发展的决心，这是阳谋，也是白峰集团的既定策略。 只要路子走得正、想得长，中间为了争取早日能在国内销售，而采取了一些小小的“技术”手段施压，地方在回过味来之后，也不会带有什么情绪。 因为这是双赢！ 当天傍晚，一份由区办公室加急的材料《关于支持华西机械厂早日通过国家标准审核的请示》就放在了渝都市副市长牛鹏举的办公桌上。 看着风尘仆仆，甚至连晚饭都还没吃的汤松站站在自己面前那副有些忐忑的模样，牛鹏举心中微微一动。 汤松的行事风格他作为上级是很清楚的，怎么说呢，保守有余，开拓不足。 但这一次为什么突然送来这样一份材料，肯定是大有深意的。 “老汤，我记得两个月前你们区委不是通过市委打过这方面的请示嘛？怎么这一次换成走行政这条线了？”牛鹏举开口了。 因为之前的工作都是区委书记费书航在主抓，汤松基本就没插手过，而且听说那一次的报告打上去之后如同泥牛入海，最终也没有得到任何反馈，所以牛鹏举必须要先把来意问清楚才行。 “今天白峰集团的余总专程到区里来了……”当然，请示里是不可能写什么有可能将创汇转回天河省那边的情况的，所以汤松尽管有些紧张，但来都来了，该说的情况还得说，于是很快把余东峰提出的那一揽子方案是怎么来的原因一股脑儿的告诉给了牛副市长。 “这样啊……”牛鹏举的思路转得很快：“这个小余啊，不简单。他这个说法恐怕只是吓吓区里，实际上还是要咱们一块儿帮他使劲儿，让部委早点通过dwx系列产品的国家标准审核而已。” 姜还是老的辣，牛鹏举能在一瞬间就分析出来，而不是像汤松那样到了最后时刻才突然搞明白，这一点汤松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马上点头道：“是，牛市长。不过这也反映了白峰集团的决心，作为区里当然是希望华西机械厂发展得越来越好，不过这块……费书记那边还在省城开会，我在电话上给他汇报了一下，他没有明确表示，所以我才先一步到市里找您请示来着。” zf、市委这本来就是两条线，虽然按理来说企业的具体事务本来应该是区zf管，但华西机械厂的情况是有些特殊的。 企业从一开始引入就是走的费书记这条线，区zf是后面才跟进的，这就让涉及到华西机械厂的相关重大事宜一般都需要先让费书航那边点头同意才行。 而上一次申请国家专利审核折戟沉沙之后，区委好像也对这个事儿没太大兴趣，甚至费书记后面也没再提过。 这一次余东峰上门来找到自己，尽管有费书记出差开会的偶然性，但对于汤松来说也是一次机会。 如果能处理好，那么费书记以后也会把更多有关华西机械厂的权利下放给自己——如果他不是一个小心眼的领导的话。 这些内在的因素，作为上级的渝都市副市长牛鹏举是心知肚明，他就更不怎么过问华西机械厂的事情了。 但这一回既然汤松这么重视，又急巴巴的找到自己，牛鹏举倒是动了心思。 “不管是你，还是费书记，都是为了三桥区的企业，三桥区的整体发展在谋划嘛！”牛鹏举索性高举高打：“原则上这个方案我是同意的，签字之后我也会按照程序给市zf班子还有市委汇报，不过……” 眼见对方总算同意签字，汤松刚想松一口气，又听到来了个“不过”，让他一下又紧张起来，吞了一口唾沫道：“还有什么需要区里做的，牛市长？” “不过嘛，咱们也不能一味的按照白峰集团的设定走啊。”牛鹏举微微一笑道：“如果我们这次区市两级联动，方案成功的可能性是有的，但他华西机械厂光是加大职工福利，这一点还不足以反映出继续深耕地方的决心嘛。” “那您的意见是？”汤松只感觉到自己心脏在砰砰直跳。 “我个人的意见是，你还得和余东峰再沟通沟通，如果我们这边成功，他白峰集团是不是也要考虑再给华西机械厂投资一条生产线，加大生产规模？”牛鹏举信心十足的说道：“他不是说了吗？只要国家标准审核通过，国内年前内销市场会有一大波的订单，提前增加生产线来应对源源不断的订单，这也是为他们企业着想嘛！” 第五百九十章 人和厂，都要留着! 华西机械厂的事已经加速进入正轨，而在钟白这边，戴维的速度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钟，我这边已经在纽约癌症医疗中心联系到了一名肝癌医疗专家史密斯，他口头上同意可以治疗你朋友，而且他在中心还有可以支配的床位。”戴维的电话让钟白很惊喜。 前世经常去纽约的钟白，当然清楚纽约癌症医疗中心是个什么样的医院。 它可是在纽约排名前五的医院之一！ 它的全称为，md纪念斯隆凯特琳癌症中心(memorialsloan-ketterlincancercenter)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大的私立癌症中心！ 这个史密斯是肝癌医疗专家，病症专业对口不说，最关键的一点是他还“有可以支配的床位”！ 钟白虽然不知道史密斯的底细，但光凭这一点就可以肯定史密斯这人一定是个有名气的高级医生。 在md和华国不一样，80年代的华国几乎只有公立医院，里面的床位也是由医院统一负责、分配。 但md这种老牌资本主义国家里，私立医院比比皆是，这家纽约癌症医疗中心也不例外，而这种顶级的私立医院，床位是非常难得的，很多时候你就算能联系到不错的医生，也可能因为没有床位而作罢。 而在这里面的医生，如果有一定知名度和地位的话，就能够拥有自己可支配的病床，这也就意味着他们随时可以自行决定什么时候给病人手术！ “他最近手术期有没有空档？费用大概是多少？”钟白马上抛出了这两个最关键的问题。 “呃……我昨晚和他在酒会上聊了一会儿，大约下个月中旬有空档，费用……仅手术费应该就是4万美元起，其他的费用，还需要去他们医院详细了解才行。”戴维没想到钟白马上就问到钱的问题了，还稍微楞了一下才给出了答案。 “行，我会在今天之内给你具体回复的。”钟白没有多说，便匆匆挂掉了电话。 这个史密斯医生应该相当有水平，1982年末仅仅手术费就是4万美元，这已经不是华国一般家庭所能承受的了，就是换成md的中产阶级，没有购买足够的医疗商业保险也只能望洋兴叹。 保守估计，所有费用加起来，没有10万美元是拿不下来的。 而对于白峰集团来说，10万美元还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钟白几乎马上有了联系余东峰打钱的冲动，但这事儿还得周长青及其家属同意才行。 今天上午在燕京大学内没什么事，徐光先又回华科院去了，不过在他回去之前，钟白已经和徐院士沟通好了，如果自己这边的渠道能联系到，那么就可以直接去医院问周长青。 来到和平医院的病房里，虽然还在输液，但周长青已经苏醒过来，尽管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得和一张打印纸没什么区别了。 “周厂长、曹阿姨。”钟白拎着一袋精装水果，还是先礼貌的打了招呼。 “小钟，坐，坐。”曹淑蓉的眼圈有些泛黑，显然没怎么睡好，但见到钟白过来，精神还是为之一振，眼神中也有了点小小的期盼之色。 这个细节落在钟白严眼中他立刻明白了什么。 看来昨天吃饭后到今天见面前的这段时间里，曹淑蓉应该已经把自己的提议告诉给了周长青，而从周长青点头示意的表情上来看，估计没有引起什么大的反对。 那么钟白就不客气了。 “今天周厂长的病情怎么样了？好些了吗？”钟白尽量平静的问道。 曹淑蓉点点头：“还好，对了小钟，你昨天说的那件事？” 钟白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看了看周长青，然后又缓缓转过头来盯着曹淑蓉，那意思是“他知道自己病情的真实情况了吗？” 曹淑蓉也明白了钟白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没事，老周也都知道了，小钟你就直说吧。” 既然这样，那就好办了。 钟白松了一口气，直接转头对平躺着的周长青，平静的说道：“md纽约，纪念斯隆凯特琳癌症中心，我已经通过关系联系到了一位专精肝癌治疗的史密斯医生，现在他手上有空余床位，如果周厂长愿意的话，可以尽快办理出国治病的手续，即刻开展治疗。” “纪念斯隆凯特琳癌症中心？”周长青楞了一下，旋即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显然有些激动：“这可是md数一数二的癌症治疗中心啊！真……真的有把握马上过去就有床位？” 钟白微微的点了点头，虽然没有吭声，但那股肯定之意是绝对有把握的！ 不要忘了，周长青好歹也是和徐光先两人同在md留学过的，他们对md医疗情况也是很清楚的，尤其是这种高级医院的顶级医生，且不说联不联系得上，就算有关系联系上了，没有床位你也是白搭。 但现在听钟白这么一说，不但隐隐已经联系上了这位史密斯医生，而且还能确保有一个现成的床位？！ 周长青惊喜的看了一眼爱人曹淑蓉，眼神中迸发出了希望！ 但曹淑蓉却只是小声用蚊子叫一般的声音说道：“老周，我们家里……没多少钱了，工厂年前至少还要给工人开一期工资，我……我在娘家还能借出十万块而已……” 这句话一说，周长青的眼神又再度黯淡了下来。 他身为当家人和厂长，自然清楚目前家族和企业的财务状况。 厂子那边就不说了，每多开一个月，就至少要多亏损七万元成本，这里面包括厂子运行所需的材料、资产折旧费以及人工工资。 即使上次钟白提出的硫酸低温焙烧工艺解决了废弃矿渣和矿水污染，厂子可以不用缴纳污染处理费了，那也不过每个月只给企业解决了一万元的漏洞，大头还是现在的初级稀土产品盈利能力差啊！ 而这些资金漏洞，其实从今天夏天开始，就一直是曹淑蓉从她娘家那边借钱过来堵住的，现在爱人说只能借出十万块，显然到了要么治病，要么救厂的抉择关头了！ 周长青并不甘心于让投入这么多的宁远稀土冶金厂因为自己治病而不得不关闭，他闭上双眼，咬了咬牙，过了好半晌才毅然用虚弱的声音说道：“那，我不考虑出国治疗了，这笔钱，打给厂里吧！” 听到这句话曹淑蓉的心都碎了，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两人几十年夫妻，她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丈夫的身体一天天恶化下去，不管不顾？ 终于，曹淑蓉猛的摇头，语气坚拗的说道：“不，我们家宁愿不要那座厂，只要你的身体好起来！” “淑蓉，你别任性！我！……咳咳咳……”听到这话，周长青气得不行，正准备反驳，但因为怒气上来一下子卡住喉咙，呼吸不畅只能剧烈咳嗽起来。 曹淑蓉见丈夫这副模样，心疼得要命，只能马上用手轻抚周长青的背，让他别激动，一边又准备去叫医生，但她心里也知道，丈夫的坚持全凭一口气在支撑！ 可是，在要人还是要厂这件事上，她也只能选择放弃工厂，保住丈夫那一丝丝求生的希望啊！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吭声的钟白却突然开口了。 “人和厂，都要留着！”钟白坚毅的开口道：“既然这样，曹阿姨，上次我说过的十万美元的赞助很快就能到位，用于治疗周厂长的病。另外我再想办法联系十万人民币的无息借款，支持宁远稀土合金厂！” 第五百九十一章 技术类骨干不够 “啊？！十万美元赞助，还……还有十万人民币的无息借款？” 听到钟白这番话，曹淑蓉心脏砰砰直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与此同时，躺在病床上的周长青呼吸也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钟白镇定的点点头“没错，这些都是小事，只要周厂长的身体恢复、厂子能保住，后续如果需要更多的钱，我一样会想办法的！” 钟白的性格，曹淑蓉还因为接触时间不长，不怎么敢完全相信他。 但对于周长青来说就不一样了，在白云鄂博矿区的那段时间里，他亲眼目睹了钟白从说到到做到的全过程，再加上同乡好友徐光先对钟白的信任，周长青也完全看在眼里，所以，他对钟白的话没有半点怀疑！ 如果既能去d治好自己的病，又能在这段时间先把厂子稳住，那等自己痊愈归来，事情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周长青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既然人家开了口，那自己这边也没啥好矫情的，于是思考半分钟之后便毅然点了点头，用他那依然有些虚弱的声音对钟白说道“好……那就谢谢小钟了，天大恩情，没齿难忘……” …… 因为有曾经在d留学的经历，所以这一次办理前往d治病的签证没用多久时间。 三天后，在爱人曹淑蓉和儿子周天浩的陪同下，周长青就坐上了京城前往纽约的飞机，正式在那边接受史密斯医生的肝癌治疗！ 十万美元外汇要从国内转出，还是给私人治病，难度是很高的，而在钟白的建议下，余东峰主动通过西班牙的罗德里格斯那边，把一部分新出售给希腊矿山的部分dx系列产品的货款改为美元结算，用皮塔公司的名义直接电汇给了d的戴维，让他帮忙支付，这样一来就简单多了。 当然，戴维虽然一直对钟白表示忠心耿耿，从不计较什么报酬，但钟白也知道，这一次也算对方耗费了一定的人脉关系，尤其是刚刚升为专栏记者就消费他自己的脸面，这一块若是一分钱好处不给的话，未来还需要对方做事可就不一定那么顺利了。 要马儿跑，该给马儿吃草的时候还是得喂！ 钟白又当即让余东峰单独给戴维打了5000美元的费用过去，就直接告诉对方这是他的辛苦费，不要不好意思收，毕竟现在也算是跻身上流阶层边缘的专栏记者了，用钱的地方多的是，还请他收下。 没想到帮忙办事还能额外得5000美元，戴维自然是又惊又喜，心里暗道这钟白一定是自己命中的贵人，可得好好把他交办的事情办好才行。 于是不知不觉之间，戴维对钟白的忠诚度又上升了几分，而这也是钟白本来就想达到的目的。 至于余东峰那边有些不解，钟白也给予了相应的解释。 “我说钟白，你一开始不是说一边由集团支付周长青的治疗费用，一边收购他们宁远稀土冶金厂么？”余东峰郁闷的说道“这下啥都没捞着，原本预计的五万美元治疗费变成了十万，还加上给那个记者的5000美元好处费，这就不说了，另外还要给他们厂十万人民币的免息借款？我咋感觉自己成了个冤大头啊！” 钟白笑呵呵的劝道“东峰，不要着急。这个厂子是周厂长的心血，还有徐院士的寄托，我之前就给你强调过，要收购，那也是水到渠成，人家自愿的情况下收购，若是不行也没有什么损失，以后我要做的产品光它一家工厂，以它现在的规模是远远不够的，所以这个事儿我们顺其自然就可以了。” “好吧……”既然钟白都这么说了，余东峰也不能勉强，想到另外一件事情，心情稍好的说道“对了，你上次出的点子真管用，三桥区那边，区长汤松今天给我专门打了电话过来，说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月20号之前国家标准审核就能下来，让咱们华西机械厂放心大胆的生产，不要把创汇给转移了，哈哈！” “看来走zf这条线反而还更快！”钟白听到这个消息也很高兴，毕竟一直困扰在两人脑袋上的国内内销市场无法打开的困局算是破解了，马上对余东峰建议道“现在才12月15号，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集团要抓紧这段时间扩大产能，在国内尽可能多的卖出dx系列产品！国内的利润虽然没有外国市场高，但毕竟咱们是唯一一家，年前几乎不可能有其他厂家准备研发dx系列产品的，抓住这个时间段，扩大生产线，咱们在年前多赚一点是一点！” “行啊！不过……现在所有生产线都满了，要扩大产能还得再进口一条生产线才行。”余东峰一边在心里盘算一边说道“还有就是技术类工人不够用了，你从和源挖过去那几个现在都是业务骨干，每天连轴转连休息时间都没有，不补充人手那是肯定不行的。” “生产线简单，再找乌迪尔厂进口一条就行。对了，这半个月，希腊和欧洲那边增加了多少订单量？”钟白反问道。 “大约400万美元，这一次我可都是先收了一半的定金再生产的，要不然光原料费都顶不住了。”余东峰毕竟吃一堑长一智“就这几天我在雅典的事儿。” 也得亏他这次动作快，反正人就在希腊，官司该打的打完了，那些急需dx系列支柱的欧洲地下矿山企业们，趁着白峰集团老总人在欧洲的事实，一个二个都跑到酒店主动来找余东峰签约。 虽然没有反诉d怀特矿山设备厂，也没有拿到一美分的赔偿金，但签合同先收一半定金这事儿也让余东峰最近的资金压力大大减少，否则在面对钟白提出要拿出十万美元和十万人民币帮助周长青和他的工厂这事儿上，余东峰可不会那么大方的。 “那就这样，设备我现在马上找苏国乌克兰方面下订单，可技术类骨干不够的事儿，你可得想想办法啊！”余东峰有些踌躇的说道。 。 第五百九十二章 主动要求实习? 挂掉电话，钟白开始思索起来。 矿山设备制造所需的技术类骨干，也就是类似龚浩这样的能干、肯学、还愿意吃苦的青年工人，想短时间内在三桥区当地找人补充，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地方虽然也算是一个工业城，但华国重汽厂这个庞然大物的存在，让它成了当地技校、中专毕业生最好的去处，没有之一。 至于华西机械厂进一步提高职工待遇想引进人才的措施，不能说没有效果，但现在年底了，也不是跳槽的时候，充其量只是巩固机械厂现有人员的基本盘而已，毕竟每年换工作的高峰期都在年后的三四月份，这一点无论是80年代还是2020年都如出一辙。 而从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再挖人，这显然不现实，高级大理石出口业务一直稳步增长，现在的产量都有些供不应求呢，钟白还去挖人？ 怕不是符可为和龚广一非得抱着自己的裤腿，不让人上火车！ 思来想去，钟白倒是突然有了点想法。 自从11月在华清大学成功建立了“白峰奖学金”，加上钟白被徐光先院士借调到京城以来，华清大学教务处副主任毕英华倒是通过自己的老师袁建国找过自己一次，说是有事想和自己见面。 但那时候钟白因为人陪着徐光先去了欧洲，并没有时间，所以也就搁着了。 现在钟白一想起来，倒是觉得可以和毕英华见个面！ 毕竟华清大学里的优秀学生可不少！ 择日不如撞日，正好今天袁建国有事儿去了华科院，钟白一个人在京城大学的办公室里也不忙，便出门坐了个公交车直奔华清大学而去。 “哎呀，这不是钟科长嘛？欢迎啊！”毕英华一看到钟白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立刻惊讶的站了起来，然后热情的冲他走了过去，递上了右手。 这副模样，比起自己之前和对方两次见面的节奏自然完全不是一个画风，钟白倒也沉着，只是面带微笑的轻轻把手一握便抽了回来，道：“来之前没有先联系，还清毕主任见谅啊！” “哪里哪里，我上次还和袁教授打听你有没有时间，有事儿和你商量呢。”毕英华马上摆摆手道：“结果听说你又出差去了外国，我正思量着过年前有没有时间见面来着……” 钟白径自坐下，微微一笑，故作不知的问道：“怎么，毕主任也有事儿找我？” “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毕英华挠了挠头皮，挤出一丝笑容道：“这事儿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上一次不是已经把今年下半年一万块的白峰奖学金给弄到位了么？这后面又发生了一些事儿……” 毕英华马上把后面的发展娓娓道来，钟白听着听着倒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原来，白峰奖学金自从上次携集团成立打开名声以来，不但顺利通过了华清大学的奖学金审核，落实到位，短短半个月时间已经有十余名优秀学子主动申请、而且学院也推荐了一定比例的学生参加最后的年末评选。 本来这项工作按部就班的进行到这儿，1982年的白峰奖学金到年底也就告一段落了。 但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白峰集团在希腊迎战d公司的跨国专利权官司，胜利消息一传回国内，又再一次在华清学子中间掀起了热泪的讨论，成为了大家关注的焦点！ 要知道，这年头华国公司敢和外国企业，尤其是d公司打跨国官司的事情本来就闻所未闻，这突然天上掉下来一个捍卫华国企业的胜利官司，无疑让大家对华国工业的信心增添了不少！ 大学生本来就是充满朝气、对新生事物有着不同于一般的期盼，本来就已经满员的白峰奖学金名额，现在又再一次被大家重视！ 很多优秀学生纷纷或单独、或通过班级的形式给教务处上书，要求增加名额，或者是换种方式，即便没有奖学金，如果有一个机会可以让大家去白峰集团实习的话，那也是极好的！ “华清的同学们主动要求去白峰集团实习？”听到这里，一个计划不禁从钟白的脑海中马上浮现了出来！ 毕英华有些焦急的点点头道：“是啊！陆陆续续一直有同学找教务处，这半个月就没停过……”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门口“砰”的一声，急匆匆走进来一位梳着平头，瘦高个的年轻学生。 年轻学生一进门尽管看到毕英华正在和钟白谈话，但还是径直走到毕英华面前，一开口便问道：“毕主任，机械83班的同学们让我来问问，白峰集团这边今年后续还有没有资助我们华清大学学生的活动了？” 听到这里，毕英华眉头微微一皱：“魏同学，我现在有事，你待会儿再过来！” 说罢，毕英华便迅速的一挥手，示意“魏同学”赶紧离开教务处。 对方听到这话，又看到坐在毕英华面前十分年轻的钟白，跺了跺脚，道：“那我就在门口等着，毕主任您什么时候有空，我就进来！” “魏楠，你这是干什么？没看到我这里有客人吗？”毕英华脸色一黑：“你们机械83班这一次已经有两名同学确定可以拿到白峰奖学金的名额了，现在就算有后续活动，也没法优先你们班啊！你先回去，有空再说！” 被教务处副主任这么一训斥，魏楠脸上立刻露出了沮丧之情，毕竟还是学生，听到这种几乎没有希望的话之后，他只感觉这一次自己是赶不上好机会了。 但魏楠没想到，就在他转身缓缓往门口走去的时候，背后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年轻的声音。 说话的正是钟白：“机械83班的魏楠同学么？对于白峰集团后续资助的活动，你这边有没有什么具体的建议？我倒是可以代为传达给白峰集团。” “钟科长，你……”毕英华也被钟白这突如其来的话给弄得有点糊涂，呆呆的看着对方，不知道他接下来要搞什么动作。 魏楠听到这话当然也愣住了，尤其是对方称呼这位比自己大不了一两岁的年轻人为“钟科长”，心里很诧异。 但魏楠还是立马转身走到钟白面前：“你真的能把我们班的建议传达给白峰集团？” 第五百九十三章 尽快把这五个名额给选出来 还没等钟白回答，旁边的毕英华才意识到了不妥，脸色马上一沉，对魏楠吼道：“魏楠，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 “没事，不要对学生这么凶嘛！”钟白这时候反而露出了笑容，伸手示意魏楠靠近一点。 等对方走到自己面前，钟白才正色问道：“魏楠同学，针对白峰奖学金的建议，你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要合理，我一定会第一时间联系上白峰集团的总经理余东峰同志，对学生们的建议立刻展开讨论，并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回复你们！” 魏楠看了看眼前的钟白，意识到钟白在说话的时候好像毕主任没有吭声，更没有反对的意思，虽然自己不知道对方的具体身份，但既然敢说这话，那就说明一定有它的真实性。 所以魏楠稍作考虑，便开门见山的说道：“那……好！我是机械83班的班长，明年我们班就正式毕业了，今年成立的白峰奖学金很有意义，我们班也有两名同学申请成功，但更多的同学们却没有机会，因为名额有限……” “大家不是看中每人1000元的现金奖励，主要是这一次白峰集团在外扬我国威，所以……所以我们班很多同学提出来，白峰集团能不能给我们一些实习的机会？哪怕是一个两个也行啊！” 等魏楠说完这番话，钟白脸上表情平静，但内心已经乐开了花！ 哈哈哈哈，自己不正在考虑如何给华西机械厂新生产线找业务骨干嘛？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来今天来见毕英华，还以为只是奖学金数量不足，需要临时追加资金而已，但没想到居然主动有机械班的学子提出要去白峰集团实习的？ 这不就是打瞌睡遇到枕头送上门么？ 于是钟白稍作思考，便马上当场拍板：“这个建议好。魏楠同学，其实不瞒你说，我今天专程过来见毕主任，原本就是准备扩大今年白峰奖学金的范围，准备多帮助一些优秀学生的，但既然你提出实习的要求，那更好！” “我可以告诉你，白峰集团今年一定可以再追加5000元，也就是5个奖学金名额，并且获得这5个名额的同学仅限你们机械83班，具体怎么评选，相信作为班长的你自然会制定一套合理的方案，并且拿给教务处审核通过，对吧？”钟白微笑着问道。 “啊？5个？！”钟白给出这个数字，让魏楠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他原本想的只是两个名额啊！ 但钟白不但当场就答应了增加名额的建议，直接从2个提升到了5个不说，最关键的是还把这5个名额限定为机械83班！ 这就太爽啦！ 魏楠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而一旁的毕英华也同时目瞪口呆！ 毕英华找钟白来的本意，其实并非要白峰集团增加奖学金的金额，只是想开口要一要实习名额而已。 给多少民给其实毕英华根本没有奢望，毕竟学生还只是学生，虽然华清大学的名头很响亮，但现在的白峰集团好歹也在国内风头正劲，年底又不是年初，各企业都在铆足了劲生产，哪儿有什么功夫搞实习？ 可现在听钟白这意思，不但满足了自己增加实习名额的要求，再追加5000元奖学金，这完全是喜出望外啊！ 毕英华想也不想的马上紧紧握住钟白的双手：“好好，那就按照钟科长所说的，我们教务处一定和机械83班一起，尽快把这五个名额给选出来！” “记住了，只要机械83班的同学哦！”钟白觉得事情已经办妥，便起身道：“我现在去联系白峰集团先把追加的5000元奖学金打到学校账户上。” 见钟白要走，毕英华一把将他拦住：“哎哎，钟科长你别急着走啊！这5人名单确定之后怎么告诉你？” 钟白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我住在京城大学招待所的316房间，抽个时间派人把名单给我就是。” “京城大学？啊？”就在毕英华没搞明白为什么钟白会住在京城大学招待所的时候，钟白已经潇洒的离开了教务处。 …… 第二天上午八点半。 钟白看着自己招待所房间里站着的5名怯生生的大学生，又看了一眼专程送他们过来的华清大学教务处副主任毕英华，故意用手摸了摸鼻子，调侃道：“我说毕主任，你这前后效率差别也忒大了点吧？还记得9月份第一次我去办公室找你，你那时候还忙得不可开交，提起白峰奖学金的事儿一拖就是一个多月！现在倒好，昨天上午我去的华清大学，今天下午你们不但把人选出来，甚至都直接送我房间来啦？” 40多岁的副主任被20多岁的科长调侃，在这个年代本来是不可能出现的场景，但今天偏偏出现了不说，毕英华也毫不在意面子，反而一脸振振有词的模样：“钟科长，昨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这不是让我们‘尽快’么！昨天你走后，我马上就给校领导报告，然后又找了他们机械83班的班主任，商量了一下，晚上就把全班同学组织在一起开了会，当场制定方案、当场大家投票选出来的这五位同学！不但他们本人有意愿，也没有任何人对这个决定不满意，怎么样，效率够高吧？” “嗯，不愧是华清大学！”钟白见玩笑开得差不多了，加之听了毕英华这一席话，对对方这次办事的效率很满意，便点点头道：“行，这五位同学，请把你们准备好的个人资料给我一份。” 虽然这年头大学生找工作没有“个人简历”一说，但既然牵扯到实习，按照惯例都要准备个人资料的，包括学生的一些基本信息、家庭情况，以及他们在校的学习、表现情况，放在一张纸上，供实习单位快速了解。 简单的翻看完五人的资料之后，钟白对他们甚是满意。 原因在于这五名同学的确都符合白峰奖学金资助条件，即：学习刻苦、成绩优异、家庭条件差，另外就是思想品德好，能吃苦。 当然，领头的自然是昨天那位熟人，也就是机械83班的班长魏楠。 第五百九十四章 圆满的句号 钟白低头翻阅他们五人的个人资料，脸上波澜不惊，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毕英华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内心竟然感觉有点小紧张，生怕对方涮掉一两个甚至更多，那对于他这个教务处副主任来说，就糗大了。 钟白快速翻阅完个人资料后，将它们一合，抬起头表情严肃的对毕英华说道：“毕主任，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毕英华一听，身体不由得下意识一抖，觉得钟白肯定是要挑刺儿了。 但实际上…… 钟白迅速将五份资料塞进抽屉里，然后露出了笑容：“他们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办理离校前往企业实习的手续？” “啊……？！”毕英华张大嘴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后只能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现在就回去弄，估计下午……下午就能弄好！” 当然，钟白秉持着自己一贯的高效原则，在毕英华回过神来表示当天就能办好手续的同时，当场就自掏腰包拿出三百元钱递给了机械83班的班长魏楠，让他马上去火车站购买最近一趟从京城开往渝都的火车票！ 于是，五名华清大学的学子，就这样在激动与忐忑中，踏上了当天晚上的列车，他们将会在硬座车上读过49个小时，然后立刻前往华西机械厂新的生产线报道！ 而钟白给余东峰说的是，这五名华清大学的学生，你一定要想尽办法，争取在毕业后将他们留在华西机械厂！ …… dwx系列产品通过华国国家标准审核的结论，毫无悬念的在1982年12月19日拿到了复审报告。 这也就意味着，华西机械厂从12月19日开始，拥有了国内市场的销售权！ 由于姜信鹏那边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在渝都市、三桥区两级的计委、工业局、经委的大力支持下，西川省内17个地市，拥有地下矿山的13个地市，包揽了第一批dwx系列产品的国内订购订单！ 在国外市场收货款，需要你的产品过硬、之前履行合同没有任何黑点。 但是在国内市场就没这么复杂了。 只要企业拥有了地方zf的大力支持，还有各级主管机构的背书，一上来就全款的操作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可以说这是地方保护主义，但放在渝都市副市长牛鹏举和西川省工业厅厅长包明辉这儿，那就是一道不折不扣的行政命令！ 渝都市市郊金佛山的一家农庄里，牛鹏举和包明辉正在一块鱼塘前垂钓，两人一边钓鱼一边小声的聊着天，他们脸上都带着微笑，显然心情不错。 包明辉不慌不忙的将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的鱼钩拉出水，给它重新上饵料，同时盯着眼前的池塘，对旁边的牛鹏举说道：“老牛，看样子，即使省里不下正式公文，这华西机械厂第一批10万根内销的dwx支柱也能在一夜之间被抢光啊！” 尽管牛鹏举官职比包明辉要低一级，但因为两人私交不错，所以在非工作场合，两人交流的口气一贯都是兄弟相称：“包哥，说实话我都没想到事情这么顺！本来以为这批订单还需要层层下压任务才能落实，结果各个企业反馈回来的信息是……他们眼巴巴的等这一天都不知道等了多久！” 包明辉将重新上满鱼饵的鱼钩轻轻抛入水面，笑道：“呵呵，你也别谦虚，听说这一次给华西机械厂的产品申请国家标准审核，你也花大力气去省zf找了领导的……现在看来没有白跑啊！这批订单全都算在华西机械厂1982年的内销收入上，这一块平白无故从天上掉下来的税收进入三桥区和渝都市，我看呐，你过年怕是要去跑动跑动，争取来年换个地方咯！” 说到这个话题，牛鹏举转头没有说话，而是哈哈一笑，这笑声把鱼塘里的鱼儿都给吓得钻进了水底！ 当然，市里为什么对申请国家标准审核一事格外上心，主要是因为余东峰在上次拜会三桥区返回天都之后，很快又在第二天打了一个电话给区里！ 余东峰明确的表示，只要地方支持企业，能够在最短时间内把它拿到手，那么凡是在12月31日前产生的内销订单，华西机械厂将会放弃这部分本该免去的税收优惠，将它上缴到地方！ 这个点子自然是钟白的主意，眼看只有最后几天1982年就要结束了，白峰集团的年度财务报告也即将出炉，他觉得这份报告一定要做得漂亮一些，这样明年年后正式进军稀土产业的白峰集团就可以挺起胸膛展现自己的实力！ 钟白一向是反对企业做假账的，而年度财务报告又是一年一次，过了这个村就要等下一年，82年是白峰集团成立的第一年，所以他才让余东峰给地方许诺，如果能够尽快拿下国家标准，打开内销市场，那么凡是在82年年度内销售的内销收入，一律主动放弃合资企业税收全面的优惠，把这一块主动交给当地税务部门！ 这个操作不得不说是一句神来之笔，本来很多外资、或者合资企业，对于当地来说，从它们身上收税基本是一项不现实的工作，当初引进别人也没指望着这个。 但余东峰为了确保白峰集团能够有充裕的资金过个好年，硬是按照钟白的建议，把这事儿给反映到了三桥区！ 当时，从省城开会回来的区委书记费书航和区长汤松听得目瞪口呆，但听完之后却陷入了激动的情绪中！ 这种天大的好事儿，上哪儿找去？ 不是地方强行要求企业放弃年末的税收优惠，而是企业自己提出来的，这种动作的背后，不就说明了华西机械厂和白峰集团，的确非常重视在12月31日前拿到国家标准审核！ 而这一动作，无疑形势给瞬间扭转了。 如果说余东峰上一次去三桥区的行为，主要是以创汇转移结算为手段而对地方进行威胁的话，那么这一次，则是表明一旦地方努力促成了这事儿，企业也会毫不余力的反馈地方！ 要知道，这部分原本不应该收到的税收，一旦真的进入地方国库，那么上缴之后再拨付下来，也是地方决定该如何支付使用的！ 初步估算，如果这10万根内销订单能够确定在12月31日前售出的话，总销售额约在1100万元，按照当时的税率，这一块本该免去的税额约在100万元。 这也就意味着，只需要大家同心协力做成这件事，按照最乐观的估计，三桥区财政部门将会在年底突然多出可支配支出100万！ 三桥区自然不敢擅自做主，在和渝都市方面请示后，专门负责此事的牛鹏举副市长又找到了省工业厅厅长包明辉，让他紧急通过工业口在全省地下矿山企业里摸底，看看有没有这么大的销路！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不要说西川省的大小地下矿山企业纷纷表示他们单位要更新设备，就连听到这股风声的临省矿山，也想来分一杯羹！ 事情到了这一步，后面自然是没有任何悬念了！ 那就是国家审核标准通过，10万根内销订单立刻上马生产，所有订购的企业全额预付货款，100万税额则在29日税务部门年度清算之前，上缴了！ 而白峰集团也因为这1100万的销售收入进账，集团全年利润实现870万，给1982年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第五百九十五章 外国牌子? 1983年的元旦，很快就来临了。 和去年在忙碌的山平县化肥厂加班度过的日子相比，重生之后的第二个元旦节，钟白却难得的有了点空闲。 因为厂长周长青去md接受手术治疗，宁远稀土冶金厂也提前放了半个多月的假——厂里现在是副厂长秦文将负责，没有组织生产，只是安排了值班，所以去白云鄂博矿区也没多大意义。 再说徐光先借调的三名人员里，米斌和颜玉田都被他安排到厂里值班，一直没有回京城，所以留在徐光先身边的，自然就是钟白了。 但徐光先这段时间也比较忙，年底了，各个单位都要总结，华科院和京城大学也一样，在这两个单位都有身份的徐光先院士在送周长青上飞机之后，便给钟白打了招呼，让他等到元旦节之后再去找自己。 说起来，钟白在京城还真就差一点就成了“孤家寡人”了，不过好在这里还有自己的亲人，那就是妹妹钟婷。 平时跑动跑西，钟白并没有多少时间和妹妹见面，今天元旦节总算是兄妹两人都有了时间，钟白索性就去了华清大学，把钟婷给叫了出来，说是要带她出去转转，买点东西。 京城的冬天可比南方的天都要冷多了，今天虽然是个大晴天没有下雪，但室外温度已经到了零下十度左右，钟白心疼妹妹，不想挤公交，索性就打了个车，带着钟婷去了王府井。 83年的王府井和2020年没有太大差别，都是京城闻名于世的商业区，只不过现在的建筑没有前世那么华丽而已。 “小婷，哥今天带你去买两件新衣服。”看着脸蛋红扑扑的钟婷，钟白上下大量了一番，笑着说0道：“将近两个月时间没见你，好像身体结实了点儿？” “哪有？就是冬天穿衣服多一些，看着臃肿罢了。”已经适应了半年大学生活的钟婷，现在和刚来京城的时候相比，少了几分羞怯，却多了几分大方，无论是说话的自信程度，还是整个人的气质，都要比以往强了不少。 “唔，我就说……今天这件棉袄是看着胖了些。”钟白看着妹妹身上的红棉袄，突然来了兴趣：“走，今天先带你去买件羽绒服去！” 这年头，绝大多数华国百姓冬季穿着都是棉袄，即使在寒冷的北方有少数有钱人，大多数也选择貂皮大衣，前世流行的羽绒服，现在实属极其罕见之物。 钟婷自然也是不清楚羽绒服概念的，马上瞪大双眼问道：“啊？羽绒服是啥？” “就是一种很保暖的外套，里面填充的是鸭子或者鹅的绒毛，很轻但是很保暖，走，我们去王府井商场里转转！”钟白好不容易才抓住一个给妹妹科普工业知识外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钟婷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钟白拉到了商场内的“冰川”羽绒服柜台前。 说到这“冰川”羽绒服，或许它的名气没有2020年几大国产羽绒服品牌“波司登”、“雅鹿”这些牌子名气大，但它却是华国不折不扣的最早国产品牌！ 说来也怪，明明华国是北方冷、南方暖和，但几乎所有出名的国产羽绒服品牌的厂家都设在南方，几家大厂的位置不是在沪江、江城、就是苏省、江浙省境内，偌大的北方却没有一家像样的羽绒大品牌。 王府井商场早就和外国接轨，有了专柜的说法，来到“冰川”羽绒服柜台前，钟婷立刻被挂着那批琳琅满目的各式羽绒服给吸引了。 有橙色的、暗红色的、黑色的、墨绿色的……和前世相比，少了那些鲜艳的色系，更多的是这种比较符合当下审美观，低调、耐脏但又看上去比较时尚的颜色，很快钟婷就挑花了眼。 “这件不错，哎呀，那件暗红色的也好看！”一开始嘴巴里说着不要的钟婷，真正等服务员拿起一两件在她身前比划的时候，对着穿衣镜的她立刻就开始沉浸其中，开始一件件比较起来，这转变看得身旁的哥哥钟白只能偷笑。 “好啦，你都去试一试看看，喏，有些收腰款式的，你们女孩子穿起来更好看，这件……！”钟白又抽出一件墨绿色的收腰款，递给了钟婷，让她去试穿。 不一会儿钟婷出来，就选中了两件，一件是黑色的，另外一件则是钟白挑选的那件收腰款的墨绿色中款羽绒服。 “哥，两件都挺好的，但我不知道挑那件……”钟婷看看左手黑色的那件，又看了看右手墨绿色的那件，似乎有点下不了决定的样子。 钟白却没这么多纠结，对旁边的服务员说道：“同志，两件我都要了！麻烦给我开票！” “都要吗？黑色那件100元，墨绿色这件160元，一共是260元。”服务员没有马上拿起圆珠笔开票，而是看着钟白，等待他的回答。 钟白当然明白这是服务员在怀疑自己，毕竟两人的口音一听就不是京城的，又这么年轻，而这两件羽绒服的价格合计顶得上普通工人三、四个月的工资了，自然是有所怀疑的。 钟白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情上计较，他毫不犹豫的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叠崭新的“大团结”，上面还带着银行白色的捆钱条，当着对方的面撕下来，数了26张给对方：“喏，麻烦你点一下。” “哥，这么贵……还是只买一件好了！”当面看着这么多钱递给服务员数，钟婷马上摇了摇钟白的胳膊，劝道。 毕竟这年头没有手机支付，而这种10元的大面额票子一次性拿出二十多张，那视觉效果可是相当之夸张的。 “怕啥，来都来了，咱就买两件！”钟白倒是显得满不在乎：“两件好歹你也有个换的，不用整天穿一套，那多单调嘛。” “哥，你就不能节约点……你不是说了年底了还要给家里存点钱拿给咱爸妈的么？”钟婷虽然年纪小，但是对家里的关心可是一点都不少，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反问道。 钟白哈哈一笑道：“哈哈，你哥我刚刚发了奖金，钱够着呢。” 反倒是服务员看着两人一直聊天，没有把钱递过来，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同志，您还要买这两件吗？其实国产的比起外国牌子已经算便宜的了，不过羽绒服这种衣服，本来就比普通棉袄、大衣要贵很多的。” 这句话，倒是突然点醒了钟白。 外国牌子？ 他突然回忆起来，这年头的外国羽绒服，堪称暴利！ 第五百九十六章 欠人情的贴牌羽绒服 又给钟婷买了一条裤子、一双皮鞋后，在妹妹嚷嚷着节约钱的建议下，钟白不得不结束了这次元旦购物。 室外太冷，想带钟婷去公园转转又觉得不大现实，钟白只能在外请妹妹吃了一顿涮羊肉之后便送她返回了华清大学。 不过，刚才在王府井商场里，那位服务员的提醒倒是让钟白想起来一件事！ 在华国，国产羽绒服的售价远低于进口货。 北方冬季漫长，虽然1月份才开始做羽绒服看上去有点晚，但对于一家服装代理公司来说，这并没有什么可惜的，反而是一个不错的利润增长点。 没错，说的就是楚娟的豪全服饰！ 钟白虽然没有回天都，但余东峰头两天在电话里曾经短暂的告知自己有关于整个白峰集团在1982年利润的来源组成。 毫无疑问，华西机械厂是大头，这也是奠定白峰集团作为一个以工业实体为主的集团基础。 接下来是负责高级大理石出口代理的白峰贸易，而最末尾的，当然就是豪全服饰了。 楚娟这女子，其实内心并不服输的，前段时间引入阿玛尼代理之后，算是迎来了一个小高潮的上升期，但作为集团子公司经理，她也想更多的为集团贡献自己的力量，所以在年底开会的时候，她也表达出了想更进一步的意愿，余东峰对此表示肯定，当然也把这个事儿给钟白说了。 但想在短时间内开拓新业绩哪有那么简单？所以这段时间楚娟冥思苦想，却并没有什么具体的计划拿出来。 钟白倒是从今天买羽绒服这件事上有了感悟。 代理原产外国羽绒服，利润其实不高。 但如果走“贴牌”，以国内原料为主，加工生产都在国内，只是成品运出国，走一遍最后的贴牌再回国来卖呢？ 那就不一样了！ 利润起码是成倍的增加！ 这个做法，在前世不仅仅是服装领域，很多领域都这么做。 可在1983年，放眼市场，几乎没人敢这么干。 很简单，外国品牌给你授权的可能性极低！ 但钟白却可以确信，有一个品牌，现在绝对能答应这个要求。 那就是——皮尔·卡丹！ 皮尔·卡丹在前世的2020年，除了少数高端服装外，已经全面沦落为贴牌品牌，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 但是在1983年，还远远未到这种程度。 事实上，皮尔·卡丹的发展，从80年代起步，90年代进入高峰期，00年代慢慢由盛转衰，后面就成为了贴牌，这就是它的兴衰史。 现在的皮尔·卡丹，若是其他人找去，恐怕还不一定卖面子，但若是钟白出手嘛…… 呵呵，不卖面子？你还欠着我人情呢！ 不要说德蒙·卡丹最初在整个东亚区域开拓的困境正是白峰贸易公司帮他缓解的，就说那一次联系苏国乌克兰厂家，严格意义上来讲，当时德蒙·卡丹其实没有帮上忙，而是挖了个坑给钟白和余东峰的。 现在，是时候叫余东峰让德蒙·卡丹把这个人情给还回来了！ …… “啥？让皮尔·卡丹贴牌做羽绒服？”这个新想法瞬间引起了余东峰的兴趣：“那小子都好久没有来华国了，也一直没给我打过电话，现在的业务都是直接和娟子联系，可能就像你所说的，他大概是对上次的事情有些心虚吧。” “生意人，永远不存在真正的心虚。”钟白对电话另一头的余东峰回应道：“如果这个点子不能真正让他也赚钱，那他是不可能考虑的，如果他评估出能赚钱，那上次欠的人情就能发挥作用了，至少在贴牌费这块能节约不少，具体的，就要看你的话术了。” “呵呵，话术这块我还真不如娟子。”余东峰倒是很坦诚：“上一次谈阿玛尼就是她一力去意大利谈成的，我压根就没插上手，这回让她来做效果说不定比我找德蒙·卡丹还好。” 钟白想了想，加重语气道：“嗯，你只需要提醒她一点，那就是国内的代工厂，一定要选择苏省、沪江或者是江浙省这三个地方的，其他的，一律不考虑。” “咋了，这事儿你都不能自己给人打个电话说一说？”余东峰有些纳闷，怎么这话还要自己来传？ “我说不合适，你作为集团老总给下属经理指点一二纯属权限范围内的事情，懂不？”钟白马上板着脸说道。 “行，我说就我说吧。对了，你在京城要待到啥时候结束？过年才回天都？”余东峰追问道。 “不清楚，元旦节放假后就准备和徐院士一起继续开展后面的工作了，短时间内可能很忙，过年是肯定要回天都过的，但可能……最多除夕前一两天吧……”提到回家，钟白倒是意识到自己的确已经很久没有回天都了。 当然，这个做贴牌羽绒服的点子钟白也不是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什么余东峰是上司更好下命令这种原因。 真正的原因他心里很清楚，娟子是一个很要强的女性，这个点子当然是正确的方向，但如果由自己单独告诉她，未免会让娟子有一些“你现在在搞稀土怎么还指导服装行业”逆反心理，即使成了她的成就感也不会太强。 那与其这样，不如让余东峰直接告诉她更合适。 当然，钟白也在有意无意的尽量不让自己天各一方而和天都的女性联系，这一条不仅适用于楚娟，也同样适用于已经在上个月就去了白峰集团财务部门就职的宋小丽。 宋小丽现在已经成为了白峰集团的副主办会计，这事儿也是当初钟白借调去京城之前，短暂停留在天都的那几天，抽空把对方约出来当面谈的。 而宋小丽的反应没有出乎钟白的预料，那天的她一如既往的温顺，听到这个建议只是简单的问了一句“你觉得我适合吗”，在得到钟白肯定的点头之后，便没有再说什么，很乖巧的和钟白一同用完餐后，便在第三天就在车站办好了辞职手续，前往了天都集团上班。 至于她是怎么和家里同在铁路系统的老爹解释、以及怎么说服对方的，宋小丽从头到尾连半个字都没有提过，这一点是她比楚娟要省心得多的地方。 毕竟楚娟的老爹楚军是自己的老领导，那一次跳槽的事儿钟白也不得不亲自上门解释，否则老厂长绝对不会放人不说，还会大骂自己是个负心汉吧！ 第五百九十七章 必须拿出拳头产品 收假了，就在元旦后的1月2日上午8点30分，钟白就拿着一份自己关于宁远稀土冶金厂下一步发展路线的材料，找到了在京城大学办公室里的徐光先。 这还是钟白第一次给自己递这种比较正式的书面材料，所以徐光先足足看了小半个小时。 观看过程中，徐院士脸上时不时露出震惊的神色，直到他合上材料之后也没有马上开口询问钟白，而是再度静静的思考了一刻钟！ 这种级别的大佬思考十五分钟，那信息量大得令人发指！ 而钟白在这个过程中如同老僧入定一样，始终一言不发！ 因为他知道，对方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消化掉这些超前了好几年的知识。 果然，当徐光先再度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里已经闪烁出渴求的光芒。 他对着静静坐在自己对面的钟白，开口问道：“小钟，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把这次的高级产品目标放在稀土永磁材料这块上？还有，这个钕铁硼材料，我记得去年9月份rb学者在京城那次会议上也没说得多清楚，而你在这份材料中就清清楚楚写明了它的优点？” 徐光先所说的去年9月份的“京城那次会议”，正是指的1982年9月16-18日在华国京城由华国稀土学会主办的“第七届国际稀土钴永磁及其应用会议”。 就是在那次会议上，rb住友特种金属株式会社宣布了它们的新发现——新的高磁能级稀土永磁材料，钕铁硼永磁体！ 当时，rb人只是宣称它们发现了这种东西，而且强调它很强大，但是对于具体的信息则语焉不详，小rb的操作，你懂的。 而这两个问题都是在钟白意料之中的，所以他直接将自己准备好的答案说了出来。 “稀土元素被誉为‘工业的维生素’，具有无法取代的优异磁、光、电性能，而在磁、光、电这三大应用领域中，目前最广的领域无疑是永磁材料这块，它作用大，稀土元素用量少，能够改进产品结构、提高科技含量、促进行业技术进步，被广泛用于电子、机械、冶金、军事、石油化工、玻璃陶瓷等新领域当中，想要宁远稀土冶金厂扭亏为盈，就必须要拿出一种像样的拳头产品来！所以我选择了永磁材料。” 这个认识，在前世的稀土行业从业者里，几乎每个人都能背出来，但是在1983年初，永磁材料刚好处于第二代朝第三代变迁的过程中，距离钕铁硼永磁材料这个概念提出才不到一年，而且是在极小的范围内。 这块主要是rb方面在做，而小rb的保密意识一贯是相当强的，并没有泄露出来，所以徐光先院士没有听说过它也在钟白的意料之中。 要知道，rb人的钻研精神和探索新事物的精神，一点都不比md人差，尤其是80年代在工业高科技新材料领域的探索中，rb相对华国的态度以及取得的进展，用“吊打”二字来形容毫不为过。 如果不是钟白重生过来，那么这一块足足要到1985年，华国人才会跟着rb的屁股，慢慢开始了解第三代永磁材料，也就是钕铁硼。 而那时候，rb已经在以住友株式会社为首的大公司指导下，发展了一两年的钕铁硼制造技术，华国就是有心，也已经没有那个能力赶上双方已有的巨大差距了！ “好，这个说法我认同。”徐光先点了点头，道：“的确，宁远稀土冶金厂一直没有拳头产品，这本身就是一个扭亏为盈的巨大阻碍，就算现在使用你提出的硫酸低温焙烧分解工艺、再加上我的‘串级萃取法’，通过盐酸体系萃取得到纯度较高的氧化钕，但后续我也一直没有想出它的高级产品应用方向，你这个钕铁硼的思路倒是不错！” 钟白微笑着摇了摇头，提醒道：“硫酸低温焙烧分解工艺不是我提出的，它已经是您在瑞士专利局注册的4105号个人专利了。” “你这小子，明明是你的点子，我只不过是统筹安排了一下而已……只有我们两个在，难道这事儿还需要说得那么清楚嘛？”徐光先罕见的和钟白开起了玩笑，但随即脸上笑容一收，又问道：“不过，你在这篇材料中，为什么就敢这么肯定钕铁硼永磁材料有广阔的市场？目前铁氧体永磁材料不还是占据着全球90%以上的永磁材料市场么？” 徐光先院士口中所说的“铁氧体永磁材料”，正是目前已经达到应用高峰，开始慢慢走下坡路的第二代永磁材料。 对于这个疑问，钟白毫不犹豫将自己的回答脱口而出：“铁氧体现在的确产量最大、应用最广，但是它最致命的特点是剩磁较低、回复磁导磁率小。这就导致了磁性能较弱，虽然有不易腐蚀的优点，但是用于高精尖产品里，它无法保障产品长久的高磁性，从而变相降低了产品的寿命，只要更优良的新材料出现，它被取代是必然的趋势。” “所以，你断定钕铁硼材料就是更加优良的新材料，一定能够取代铁氧体了？”徐光先通过钟白的话得出结论，反问道。 钟白微微点头道：“我不敢说铁氧体的市场份额会马上从90%降到0%，但至少从今年开始，它一定会随着新永磁材料的出现而缓慢下降，最终被赶下霸主地位。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抓住这个难得的历史机遇，在新产品出现的初期，就拥有研发和生产它的能力！” 重生来的这一年多时间里，给钟白记忆最深刻的，不光是那些从他手上大放异彩的工业新技术或者新产品本身，而是它们在刚刚问世之后那令人吃惊的利润率！ 不管是一年前的kco特种含氮肥，还是最近才在欧洲大放异彩、真正打开市场的dwx系列产品，钟白都可以肯定，在一两年之内，产品的净利润率都在百分之百以上，甚至达到百分之好几百！ 所以这一次，在rb住友株式会社正式量产钕铁硼永磁体之前，钟白觉得一定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抢占先手，由华国工厂将钕铁硼永磁体率先引入世界！ 钟白这番语气十分笃定，而且从他说话的神态来看，充满着对这个项目的绝对自信，这种自信让徐光先颇有感触！ 那就是当初自己的“串级萃取法”刚刚在实验室里大获成功，对外汇报的时候，徐光先自己也是用同样的语气叙述着这种全球领先的萃取稀土元素方法，给领导们描绘了一幅拥有光明前景的画卷！ 尽管后面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华国国内的稀土行业也并没有因为“串级萃取法”的到来而主动转型，改变生产链的低端结构，但徐光先知道这个责任不在自己，当初自己的眼光是没有错的！ 所以，在看到钟白这番表情的时候，徐光先不知不觉中心有戚戚焉！ 第五百九十八章 两种不同的体系 不过，这一切都还只是停留在纸面上美好设想。 因为现在的宁远稀土冶金厂，在整个钕铁硼制成品的全过程中，只能走到氧化钕这一步，并且产量还极其不稳定。 距离真正批量生产出钕铁硼永磁体的阶段性目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毕竟从最初进来的稀土精矿环节开始，这些稀土初级原料要经过酸法生产线（硫酸低温焙烧分解、水浸）之后，才能进行萃取（串级萃取法），将含有稀土元素的成分制成氯化稀土，再通过盐酸体系萃取，得到氧化钕。 接下来，便是大难关，将氧化钕电解后得到金属钕。 有了足够纯度的金属钕之后，才能制成钕铁硼永磁体！ 至于这些流程，其实在前世1995年徐光先院士亲自撰写的《稀土》一书中都有解释和详尽的流程，但现在还是1983年，很多环节都是巨大的难关。 “老周的厂子里，电解车间好像情况不咋地啊……”在同钟白一起分析了制成钕铁硼永磁体的整个过程之后，徐光先不由得感叹道：“其实，原本厂里就没打算购买电解设备，还是当初在我的坚持下，让老周投资了几万元钱，预先把这块给准备了一些。当时我就考虑到，提纯稀土金属后续是肯定要做的，只是没想到这个计划来得这么早……” “宁远稀土冶金厂里已经有电解设备了？！”听到这里，钟白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徐光先回忆道：“是啊，怎么你……哦，对了，上一次带你们去厂里的时候，电解车间一直都关闭着没有开放的。你还记得吗，小钟，就在他们的酸法车间后面，有一个中型车间一直都没开门？” “就是那间？” “就是那间。”徐光先点点头：“那会儿本来咱们就还卡在酸法焙烧环节，压根儿就没想过后面的电解，就算车间开了让你们去参观也只不过是浪费电而已，所以老周就没开放。” “那还行，里面具体有哪些设备？”钟白马上追问道：“他们采用的是那种电解体系？” 即使有一个完整的电解车间，但电解车间的配置可不止一种，而是有n种，在不了解对方具体拥有那些设备之前，钟白倒还真不敢确定用什么方法来电解比较合适，所以有此一问。 而更重要的是，在电解氧化钕制取金属钕这条路上，还有两个不同的体系工艺！ 一种是用氟化物体系熔盐电解氧化物制取金属钕。 另一种则是用氯化物体系熔盐电解氧化物制取金属钕。 两者一字之差，对于外行来说根本听不懂它们有什么区别，而内行就很清楚了。 使用氟化物体系，工艺更稳定、易于掌握，稀土吸收率高，但以1983年的基础条件来说，难于实现工业化。 而使用氯化物体系，它的缺点就更明显了：氯化物不但电解电流效率低，而且易于吸潮，电解持久性差，导致最后的成品一致性较差。 按照钟白的设想，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宁愿选择更稳定的氟化物体系。 可徐光先给出的答案却是：“厂里用的是氯化物电解体系，设备么，无非就是那些反应锅、压滤机、干燥箱、电解槽等等……” 钟白想了想，便马上摇头道：“徐院士，咱们不能用氯化物体系！” “为什么？”徐光先楞了一下，反问道。 钟白自然不可能将前世已经得到实践证明的“氟化物体系”整体优于“氯化物体系”的结论直接生硬照搬，毕竟在1988年以前，华国基本上都是采用“氯化物体系”进行电解制取金属钕的，直到90年代后才慢慢转为更加先进的“氟化物体系”。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钟白考虑的是从一开始就要走更先进的路。 于是，他结合现在已有的知识体系，给徐光先做一个简要的说明。 “……氟化物沸点高，只不过操作复杂一点，实现工业化要难一点，但我们可以随着生产推进来慢慢克制这些弱点。”钟白长话短说道。 “这个……可不仅仅是复杂‘一点’，难‘一点’啊！”徐光先听完后，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两种体系之间的差异，加重语气道。 “没事的，现在不是还没有实际生产么？到时候去了厂里就知道了。”钟白自信的回答道。 复杂、难，这些都是针对没有经验的人而言的。 但钟白？ 呵呵，无论是具体哪个环节中的难点，他脑中都有解决预案的。 这不就是那句古话吗？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 “行吧，那就先按照你的建议来弄！不过，用氟化物体系，可能现有设备不足，有需要撤下来的，也有需要新购入的，这一块还要你现场去查看了之后才能决定，另外……” 徐光先想了想还在md住院治疗的周长青，神色又有些黯淡，道：“如果要新购入设备的话，厂里的资金可能是个问题……就算白峰集团上一次给宁远稀土冶金厂支援了十万元无息借款，但这些只够给全厂上下的干部职工把工资发到过年前，哪儿还有钱去买设备？更别说，这套电解车间如果上马的话，熟练工人呢？你是准备培训还是新招聘？无论哪样都要花钱啊！” “钱这方面您就不用担心了。”钟白呵呵一笑道：“只要您同意工厂这条路线，剩下的事情，我去想办法！” “那就又有烦你费心了。”钟白答应得愈是爽快，徐光先心里就愈是感到愧疚：“我这个教授加院士，就只有嘴皮上的功夫，办实事一点都没门路，次次都要让小钟你出马，我这老脸哟……” “嗨！徐院士您这么说我可不乐意了啊！”钟白见徐光先有内疚的意思，马上打断对方的话，认真道：“您的知识和见解，都是华国稀土界的宝贵财富！那不是用钱的数字能衡量的！我只不过在这方面有点小小关系，能够联系到资金而已。而且这也要不了多少钱，现在宁远稀土冶金厂是困难，但只要真的能迈过这道坎，咱们能把金属钕、甚至是钕铁硼永磁体成功生产出来，到时候就不愁资金了！” “你可别用这样的话来宽慰我。”徐光先也不是三两句话就能哄得住的人，微微摇头道：“这条路，困难重重，咱们人手不多，钱都靠借，厂子也就只有这一家厂，还是一直亏损着的，厂长又病重，哎……” 对徐光先的悲观，钟白没有再劝说。 因为很多语言，在没有真正做出成绩之前，都是苍白了。 唯有一条路，那就是把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承诺，全都实现，才能重新唤起这位共和国院士的信心！ 后面的工作，必须要等待重返白云鄂博矿区才能进行，但对于解决资金缺口的承诺，钟白当然只能找余东峰解决了。 刚才的谈话后，钟白拗不过院士的坚持，目送这位院士离开了办公室。 徐光先说筹钱这事儿也不能全让钟白一个人想办法，剩下还有借调干部呢？他们也要出力啊！ 除此之外，徐光先还想到一个法子，那就是继续以项目的名义，找华科院和京城大学再要点经费！ 而要经费这事儿，名单中之所以没有工业部，是因为上一次和这一次从工业口抽人来，本来就是自己拉下脸皮找的华科院领导的关系，要是找工业部要了人还要钱，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毕竟这次抽调，名义上是暂定一个月，现在一个月都差不多了，徐光先也没有要把人还回去的意思，你现在要延长借调时间，还要经费，这是不是有点蹬鼻子上脸的节奏？ “咱们4号去白云鄂博，这两天我有些事情要办，你正好把相关资料准备好，有空也可以去工业部见见熟人、领导什么的！” 徐光先扔下这句话，便把钟白“赶”出了自己的办公室，请他自便。 第五百九十九章 竟然是《奥秘》! 钟白哭笑不得，但又不能说破，便只好老老实实的点头离开了。 今天的京城天气微变，和昨日的晴空万里不同，从天亮后就开始飘起了小雪，而且还越来越大。 京城的冬天，风雪经常不分家，这会儿刚出教学楼往招待所走的路上，钟白便发现东北风够劲吹得人都有点走不动路了。 大片大片的雪花打在脸上，又冷又疼，若是不找个地方避一避，在这种不打伞的情况下，等走完这四百米返回招待所的路程，自己的脸非得红肿得像个猪头一样！ 一栋建筑出现在眼前，钟白不由分说的先把脑袋一埋，就径直冲进去躲雪。 “呼……还是有暖气的地方舒服啊……”一进大门，寒风瞬间从身边消失，眼睛也能睁开了。 这里是一栋教学楼，现在应该是下课时间，虽然是一楼，也能听到在过道里休息的同学们交谈的声音。 这不，距离钟白最近的过道口，就有两名年轻的学子正在聊天，而他们谈话的内容也不自觉的被钟白给听到了。 “诶，我说你实习单位找好了没？我可是准备留京城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进新华社，反正感觉竞争有点大，我的成绩在班里只能算是中等，听说新华社的要求可不低……”说这话的是一名女生，明显可以听出自信心不是很足的样子：“你呢？” “我可没你那么大野心。京城，咱们外地人留下容易，但是要找好单位可难着呢。”另外一个男声传来：“我打算回南云省老家。那家杂志社缺人手，虽然我也不是尖子生吧，但以咱们京城大学中文系的名头回春城市，在这家杂志社上班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听到这儿，钟白才意识到这两名青年男女学生原来是京城大学最出名的中文系学生！ 华清有机械，京城有中文。 这句话，整个京城的学子们都很清楚。 因为华清大学是一所理工科大学，而京城大学则是以文科类为主，80年代两所大学的王牌专业也就是这俩了。 听到这个对话，钟白不禁想到，难道京城中文系毕业生在80年代找工作竟也这么难么？ 不过转念一想他就自己微笑着摇了摇头，那女生不是想去新华社么？这种单位，不管是哪个年代都是很难进入的，必须要极其优异的学生才可以，而女生却说自己的成绩只是中等，想要弄个好职位自然是难上加难，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就在钟白当听闲聊是一种消遣的时候，两名学生后续的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家杂志社？就是你上次告诉我的《奥秘》杂志么？”女生好奇的问道。 “是啊，就是咱们南云省科协在1980年2月创办的全国第一本科普连环画刊。”男生听到这个似乎来了兴趣，马上兴致勃勃的回答道：“虽然是科普连环画刊，但是文案工作也不少，听说里面的编辑各个平易近人，没有京城这些大报大刊编辑那么冷，工资待遇在春城也算是不错的，既能学习知识，又能生活得不错，为什么不选它呢？” 竟然是《奥秘》！ 自己差点把这个给忘了！ 钟白不由得回想起前世在某乎里的一个问答。 那就是“如何评价《奥秘》杂志？” 最高赞的答案是：“20年前，是‘科学的春天’孕育了《奥秘》，南云省科协一批具有远见卓识的科学界、美术界专家学者，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首创了这本探索神奇大自然、普及和宣传科学知识的科普连环画刊，并赋予了她一个具有无穷魅力的名字一一《奥秘》。” 这本杂志在80年代有多火？ 这可是一个没有互联网，甚至没有手机的年代，人们获得文化娱乐资讯的媒介就是报纸和杂志。 邮局和书报亭是年轻人最常去的地方，单位的阅览室里也订有各类的杂志和书刊，为职工的业余文化生活带来了便利。 这本《奥秘》，无论在书报亭还是单位阅览室里，因为它精美的插图，以及宣传科学的特点，都是抢手货！ 更重要的是，它背靠的是南云省科协，科协对它的扶持是不遗余力的，要不然《奥秘》又怎么会登上“80年代十大畅销杂志”榜单呢？ 还有一点，正因为《奥秘》杂志本身的特点，它往往可以在上面报道一些新奇而又陌生的事物，并且毫无违和感，除了给大众科普之外，其实也有相当数量的领导们喜欢看这本杂志，从中了解一些自己并不熟悉的新科学知识和新科学产品。 钕铁硼永磁体在不远的将来怎么样打开市场，这个问题其实钟白很早就在思考了。 但，想要卖出一种新产品，你起码先得宣传它的优点才是吧？ 钕铁硼永磁体作为稀土高级产品中的一个拳头产品，在83年初，它的很多优异性能还不为人知。 这也只能怪首先发现它的小rb藏着掖着，故意搞得神秘兮兮的，加之它现在应用的场合也的确不多，毕竟都处在试验阶段，所以大家都不了解它。 rb都这样，更不要说华国了，除了像徐光先这样的专业人士之外，很多部门和领导也没有意识到钕铁硼永磁体的厉害之处，更别说把它作为一种国家战略产品来看待了！ 宣传？不存在的，都不知道这玩意儿厉害在哪儿，你给我说个宣传？ 所以钟白在听到《奥秘》这个杂志名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可以利用《奥秘》杂志的平台，至少先在国内将钕铁硼永磁体的特点、以及它作为第三代永磁体的巨大优势，先做一个宣传！ 徐光先院士搞稀土研究缺少经费，不就是因为他搞的这些稀土相关工作没有引起重视嘛！ 现在好了，《奥秘》杂志本身就是打着“探索神奇大自然、普及和宣传科学知识”的创刊主旨而横空出世的，而稀土元素本来就是大自然赐给人类的一件瑰宝，宣传它，有百利而无一害嘛！ 想到这个，钟白毫不犹豫，马上朝走廊转角走去，果然看到那名男学生搓了搓手，已经结束了谈话正准备返回教室上课呢！ 钟白一把拍到他肩膀上：“同学，等等！” 第六百章 一个好的题材 这名男同学转头一脸懵逼的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轻面孔，迟疑片刻后才张嘴问道：“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钟白快速说道：“你刚才说，你准备毕业后去南云省的《奥秘》杂志社工作？那你最后一个学期的实习也要在那边咯？” 男同学呆滞的点了点头：“对，不过这……” 他现在还是没搞清楚钟白的来头，上来劈头盖脸又是询问自己实习和毕业的单位，换成是谁也会多少有点警惕心吧？ “呵呵，你不要误会，我其实是刚才进来躲雪，不小心听到你和你同学的对话的。”钟白也察觉到了对方脸上的尴尬之色，开始解释道：“我不是学生，现在在跟着你们京城大学的徐光先教授在做一个科研项目，不过这个项目需要一定的前期宣传，传统的报纸媒体可能不大适合，正好听到你提到《奥秘》，我觉得它倒是挺合适的，但苦于没有渠道联系，这不就是个机会么？” “徐光先教授的科研项目？前期宣传？”男同学听到这儿明显来了兴趣：“不知道是什么项目非得上《奥秘》这个新杂志去宣传？” 就在钟白想要给对方详细解释的时候，上课铃敲响了，他只能耸耸肩，指了指教室门口道：“不耽误你学习，等会儿下课之后你到招待所的xxx号房间来找我就行……” “好。”这名男同学虽然还心怀好奇，但愣是强忍住自己内心的冲动，走进了教室。 钟白看了看外面的雪已经小了许多，这才离开教学楼，返回了自己住的房间里。 不得不说，刚才的偶遇，让钟白在当前有些沉闷的稀土研究工作中看到了一丝亮光！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想想前一世小rb是怎么让钕铁硼永磁体一炮而红的？ 在顶尖的实验室里配备了顶尖的人才，这当然是必要的，但小rb对产品的宣传手法、以及开拓市场、为钕铁硼永磁体贴身打造出一种“高科技原料”的感觉，也是其中重要一环！ 去年的那次“第七届国际稀土钴永磁及其应用会议”其实只是个热身。 钕铁硼永磁体的发现者，rb住友特殊金属会社的佐川真人，在会议上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宣传，很快就吊起了众多欧美厂商的胃口！ 后续，住友特殊金属会社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开一次发布会，或者是采用发布资料的形式，一次透露一点新消息，把外界商家的胃口吊了个十足十！ 这还不算完，他们最厉害的是，通过这种吊胃口的方式，逐渐筛选出对钕铁硼永磁体兴趣较高的厂家，从这些厂家中选择可以合作的对象。 等到rb住友特殊金属会社真正发展出粉末冶金法（powdermetallurgyprocess），能够批量工业化生产钕铁硼之后，订单早就已经排到了半年之后，定金都收得荷包鼓鼓，根本没有后顾之忧，开始大赚特赚起来！ 这一整套的操作，都源自于最开始的宣传，这种宣传模式也让钟白有了很深的感悟，那就是在信息传递还不够发达的80年代，先造势都是没错的！ 但这时候华国的华科院，还是秉持着五六十年代的那一套思想，对很多新研究成果保密做得有余，而宣传不足，传统报纸如《华国科技报》、《参考消息》、《人民日报》这些更是不会主动去做这样的报道，除非相关领导已经下了指示。 其实钟白一开始也并没有回忆起《奥秘》这本带有传奇色彩的杂志，因为它太冷门了，而且光辉岁月不超过十年，等到90年代末的时候，《奥秘》杂志的销量已经一泻千里，21世纪初之后便因为跟不上互联网媒体的新形势，落到了停刊最后消失的地步。 而现在，《奥秘》才刚刚创刊不久，正是他们编辑部上下一心准备大干一场的好时机，这种时候杂志社一般不缺干劲儿、也不缺那份心气，他们缺的是…… 一个好的题材！ 而钕铁硼永磁体这种根本不为大众所知、本身又具有强大前景的高科技材料，正好就是一个完美的报道题材！ …… 大约十一点三十分左右，那名男同学来到了钟白的房间。 “钟科长，您好，我是中文系83班的范宇亮。”看来这小伙已经在招待所登记找人的时候了解到钟白的身份了，这时候的态度比起之前在教学楼见面的时候已经多了些拘谨：“我想知道您提及的宣传项目的具体内容，还有，请原谅我初次见面时的随意。” “原来是小范，坐，坐！不用搞得那么正式嘛。也不用叫我钟科长，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叫我钟哥就可以了。”钟白在学子面前一贯很平易近人，微笑着拿起一份自己准备好的文档，递给对方道：“具体内容在这份文档里，你可以简略的看一下，唔……具体的内容不需要看得太细，毕竟你是文科生，这里面都是一些很专业的东西。” 范宇亮没有坐下，在接过这份文档后也没有第一时间打开它，而是犹豫了片刻之后才追问道：“那个……在看这份文档之前，我还有点小问题想问下您。” 虽说礼多人不怪，但这范宇亮未免也太谨慎了一点吧！ 钟白眉头微微一皱，道：“有问题你直接问就可以了。” 没想到范宇亮从军绿色的书包里拿出一份剪报，问道：“这报道上面提到的人，是您吗？” 报道？ 钟白接过来一看，是白峰集团刚刚成立那会儿，记者冉萍萍在《华国工业报》里写的一篇有关白峰集团发展战略的专稿，里面在一处不显眼的位置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主要是有些含蓄的提到了dwx系列支柱在和md自动钻爆系统竞争之时，自己曾经参与过的一些经历。 “是，有什么问题吗？”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好否认的，钟白点了点头，将简报递回给范宇亮，抬起头平静的注视着对方的双眼，问道。 “那就太好了！”范宇亮突然变得有些激动起来，没有了刚才的矜持之色：“我刚在招待所登记处听到您的名字就觉得耳熟，马上想起了这份专稿，当时就在想是不是巧合？原来真的是您！” 第六百零一章 我可以帮你联系 范宇亮态度的转变没有让钟白太吃惊，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道：“嗯，那次也是因为自己工作职责的缘故，还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继续问。” “没有了。其实我对这些科学性强的报道都是很有兴趣的，一直也想去相关的报纸，但我们中文系的毕业生，人家报社大多是让写一些传统的报道，做专业报道其实是很难的。”范宇亮慢慢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还有些手舞足蹈的模样。 这番话倒是让钟白听了之后颇为意外。 京城大学中文系培养的都是zf机关和传统报纸、大国企的硬笔杆子，毕竟是华国最出名的中文系之一，就算成绩垫底也不怕找不到工作。 但对方以一个文科生的身份却对科学报道很感兴趣，这其实是极其罕见的特例，不过对于钟白来讲却是个好事。 因为从现在他已经认识的媒体从业者关系来看，大部分也是写通稿报道的，要找一个能好好吹白峰集团自家产品的笔杆子还真没有。 当然，戴维上一篇其实部分算是，不过那是在钟白亲自的授意下完成的那篇文章，不能算对方原创，更何况《纽约时报》本身不是一个专业性特别强的媒体，而是那种以舆论影响力著称的传统大报，这还是有很大不同之处的。 “……《奥秘》这杂志自从创刊以来，不但篇篇都是科学知识很浓厚的文章，而且每一篇它都配上了数量不菲的精美插图，我个人其实是很喜欢这种做法的。”范宇亮继续眉飞色舞的说道：“这种形式，对于不怎么懂科学的人，也能很快被文章里的插图所吸引，进而有意愿去深度阅读文章本身，这样就可以尽可能的扩大它的受众面，算是非常新颖的做法了，我很看好这本杂志的发展，所以选择它，也不仅仅因为它是家乡的杂志吧！” 听完这番话，钟白不禁眼睛一亮，咦，这小伙子见地很深刻嘛！ 因为前世在《奥秘》杂志倒闭之后，业界大佬给出的评价和刚才范宇亮提出的这一套理论是有共通之处的。 在互联网不发达的年代，这种图文并茂的模式的确很容易让读者有黏着度，进而提升有效阅读人群的数量，这也是为什么钟白刚刚在教学楼听到范宇亮的对话，就决定找他试试看的原因。 这个小伙子，是个人才啊！ 一定要把他牢牢的拉在自己这边！ 想到这里，钟白便认真的说道：“这本《奥秘》，将会在不远的将来迅速发展，很快就走到国内第一科普杂志的位置上，而你如果进入这家杂志社，能够凭借一篇不错的文章树立自己的地位，呵呵，我相信范同学你以后是大有前途的。” “所以，这篇不错的文章，您指的就是这个……？”范宇亮举一反三，拿起钟白刚才给自己那份文档，抬起头眼睛一亮，问道。 “没错。这份材料你拿回宿舍，好好琢磨琢磨该如何写一篇好文章出来。”钟白比出两个指头，继续说道：“第一，要尽可能的挖掘钕铁硼永磁体本身的亮点，要让不知道这种东西的读者，看到它之后会有进一步了解它的欲望，也就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尽可能的宣传它在现代工业中的强大作用；第二，文章要有一定深度和广度，你也看了文档，现在在研究它的进程中，rb人比我们华国人走在前面，你的文章要能从国家发展的战略眼光，来分析如果我们华国反超之后，会有哪些巨大的国家利益！” “呃……”听到钟白这两个很高、又很细的要求之后，范宇亮心里有点发虚，小声问道：“钟哥，这……这对我来说是不是要求太高了一点？我现在连《奥秘》杂志社实习的事情都还没有事先联系过，万一要是……” “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你有决心写好这篇文章，实习的事情我可以帮你联系，后面，就要靠你自己了。”钟白微微一笑，拍了拍范宇亮的肩膀，不再说话。 范宇亮的脸庞迅速红了起来，呼吸也很急促，看得出他情绪也比较激动，此刻正在急速思考当中。 最终，随着小伙子的呼吸变得平静下来，范宇亮坚定的点了点头道：“行，那我就回宿舍好好琢磨一下这篇文章怎么写！等拿出初稿之后，再联系您！” “可以，有你这句话，我相信你的能力。”钟白在挖人用人这块的眼光一向都很准，他也看出来范宇亮刚才的回答绝对经过了很大的内心斗争才做出了决定：“我这边不着急，因为相关的工作也正在进行中，年后发表文章也来得及，你这边的报道初稿，做好之后可以直接投到徐光先教授的信箱里，写明收件人是我的名字即可。另外，实习的事情，你等信件、电报或者是电话就可以，这两天就会有眉目的。” “好。” 范宇亮点了点头，便懂事的离开了钟白的房间。 钟白沉稳的点燃一根红塔山，心里却对这篇文章的期待又更大了一些！ 因为像范宇亮这种年轻人，一旦下了决心，就会义无反顾的拿出自己毕生所学冲着目标前进的！ 至于联系南云省《奥秘》杂志社实习这事儿嘛，对钟白来说那还不简单？ 可别忘了，上一次白峰集团成立的时候，三十五师看在钟白的面子上请来了什么级别的军区领导？ 自己对南云边境做出的贡献，不是为了索取回报，但现在想要卫海帆副师长安排一名京城大学中文系的毕业生去春城一家杂志社实习，这难道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吗？ 不，当然不，好歹这也是京城大学中文系呐！人家听到京城大学的才子愿意回家乡来做贡献，那还不是求之不得的双赢局面？ 于是，钟白看了看表，现在的时间才下午一点多钟，便匆忙的去食堂扒拉了两口之后，回到招待所，一个电话亲自打到了三十五师的民用座机上。 第六百零二章 额外的十万元经费 “小钟，怎么你有空打电话过来了？是不是又需要咱们边境的野生芒果？没事儿，你要多少我们就能弄多少！现在巴雅市的温度还是24度哩！”一听到钟白那熟悉的声音，卫海帆的热情差点就要透过听筒扑面而来了！ “卫师长，很冒昧有一件事情找您……”钟白不慌不忙的把想委托范宇亮去南云省《奥秘》杂志实习的事儿简单明了的告诉了对方。 “这个嘛……小事儿！”卫海帆的语气似乎永远不会犹豫，钟白刚说完要求他就回答了：“京城大学中文系学生，哪个单位不稀罕？又有小钟你的亲自举荐，没问题！我虽然和《奥秘》杂志社的总编不认识，但和省科协的领导很熟，最迟今天下午下班之前，我给你准信！” “嗯，那就麻烦卫师长了。” “我们之间还说什么麻烦？你要再这么客气的话，不如有空的时候来一趟巴雅市，再指导一下我们的这边军垦用肥工作！”卫海帆就连邀请都这么霸气十足。 鬼鬼，本来是让他老人家找《奥秘》杂志社的，没想到对方一顿不讲理的操作是直接找上级指导单位，南云省科协！ 这下范宇亮去《奥秘》杂志社实习的事儿，可谓是板上钉钉，跑不脱了！ 不到半个小时，这件事就搞定了！ 令人惊喜的是，对方不但迅速搞定了范宇亮的实习，还带来了一份额外的大礼包！ 因为卫海帆直接联系的人，是南云省科协的二把手。 钟白的kco特种含氮肥技术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给边疆军垦发展带来了多大的作用，卫海帆是最清楚的。 所以在和南云省科协二把手通电话的时候，老卫实实在在的把钟白夸上了天，还强调对方不但从未在他们师部拿到一分钱属于个人的酬劳，而且还帮251号哨所拉来了程控电话的赞助长达三年之久。 卫海帆表示自己一直都找机会感谢钟白，可惜这位有本事的年轻干部从来都是两袖清风的模样，这还是第一次以私人名义找自己帮忙，还清省科协大力协助。 而对于南云省科协来说，这个电话也来得恰到好处。 1月份，正是各省科协评选上一年度科技创新星火奖名单，等2~3月份择机报往京城，争取荣誉和来年更多中央支持的时间段。 而南云省科协苦于去年没有拿得出手的拳头项目，这一块本来有10万元扶持经费，也无处可用。 对，你没有看错，有钱没有地方用！ 这不仅仅是80年代的特色，实际上在华国一直都有这种做法。 你不能说这种做法比较迂腐，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凡是那些科技扶持经费用得快、真正用到刀刃上的省份，他们在相关科技产业的进步总是更快的，这是一个双向正面促进的手段。 所以当卫海帆提起kco特种含氮肥的时候，对方立刻询问了一句，这个项目在天河省是否上了当地省科协的科技创新星火奖上报名单？ 卫海帆和钟白见面虽然不多，但自问还是对这个优秀年轻干部很了解的，马上回忆了一番，至少在最近一次去天都参加白峰集团成立仪式的时候，也没听说过这件事，而且那一次也没有见到邀请天河省科协的人参加，估计小钟根本就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这下南云省科协二把手闻言大喜，让他马上找钟白确认一下，如果没有在天河省申请，那么就在kco特种含氮肥技术最早、最多的使用地南云省科协申请！ 整个过程，不需要钟白亲自前往，甚至不需要他的任何材料，只需要本人点头同意，那么一切准备工作，都可以让南云省科协的相关处室同志办理。 卫海帆马上把这件好事儿告诉了钟白，征求他的意见。 现在已经不是70年代了，改革开放之后大家的思想也是很快进步跟上时代的，虽然那句最著名的“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经典论断要等到1985年才会由老人家提出，但对于钟白这种凭借一己之力帮助了一大批人的好同志，卫海帆自然觉得对方如果同意，那么这10万元的扶持经费可以想办法拨给对方。 直接到个人账户肯定是不允许的，因为钟白是体制内的干部，而并非正儿八经的科学家。 在听到这个事情的时候，换成以前的钟白，肯定会因为怕麻烦和太高调而拒绝，但这一次钟白倒是思考了一会儿。 眼下徐光先院士的项目依然有大量的经费缺口，宁远稀土冶金厂这边也是一样。 虽然钟白一再表示自己可以让白峰集团持续不断的想办法，而且并没有要求什么回报，但这种“主动施恩”的做法，总是给人一种瓜田李下的嫌疑，似乎一直要图谋什么似的。 所以，钟白思路一转！ 以自己的名义接受这10万元的扶持经费，只要自己不真的拿到这笔钱，而是给省工业厅汇报，然后通过另外一种方式，让它到达徐光先院士的课题组经费账户上呢？ 说做就做，钟白这人整新活在省厅乃至整个工业部都是出了名的，敢为先是他一向的特点，于是钟白马上给最熟悉自己的领导吕旭东副厅长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他在电话里给领导请示，是不是让天河省工业厅做一个“过手”，以省厅的名义接收这笔10万元的扶持经费，然后再以上一次高级稀土人才班和这一次的抽调作为理由，再让天河省工业厅主动给徐光先院士做支持呢？ 听到这个建议，吕旭东当然也是大吃一惊。 不过片刻之后他便觉得钟白这样做的确有其独到之处了。 首先，尽管之前发明kco特种含氮肥技术的时候钟白人还山平县化肥厂，但从广义上来讲，钟白也算是省工业口的一份子，这个发明有省厅的“主导”和“功劳”，在天河省科协没有任何表示的情况下，天河省工业厅接受这一笔扶持经费，也说得过去。 其次，虽然kco特种含氮肥的发明人是钟白，但别忘记了，那一次对外的项目名称，也是天河省化工研究院、天河省工业厅和南云省军区的军地合作项目，天河省工业厅在其中牵头，这个也算是名正言顺嘛。 至于后面这笔10万元经费跨省到账之后，天河省厅决定把它用于支持稀土专家徐光先院士的项目，那也是有理由的！ 因为徐光先院士的项目，至少也得到了工业部的支持！ 别说什么那是因为徐光先院士动用自己的私人关系才让工业部发的文，至少工业部文件发了，人也抽调了，明面上这就没问题！ 所以，在这么三绕两绕之下，南云省科协的10万元经费，还真就被钟白给想办法支持到了徐光先院士的课题经费账户中！ 第六百零三章 不妨再包一辆车 这笔钱到来的速度，甚至比钟白和徐光先想的还要快上许多！ 原本预定于4号出发重返白云鄂博矿区的徐光先在3号晚上就收到了京城大学相关部门的通知，让他明天暂时不要离校，说是有事情要办。 而具体问是什么事情的时候，办公室又没有说出个所以然，只是让等，说他们也不太清楚内情。 徐光先压根儿就没把这事儿往钟白身上想，本来已经买好的火车票又只能先去退掉。 而等到4号上午和钟白见面的时候，钟白才提到饶了几个弯从南云省科协那里筹了10万元的课题研究经费！ “难不成今天让我先别离开就是这事儿？”纵然徐光先见多识广，但好歹也回国这么多年了，又基本都待在京城，对于体制内要跨越地方、中央和这么多部门来运转10万元经费的事儿还是第一次听说。 徐院士其实内心有点觉得钟白在吹牛。 开什么玩笑，这可不是1000块，而是10万元呐！ 但随后办公室的同志过来找他，带他去了学校财务处办理划转经费手续的时候，徐光先才意识到钟白真的做到了！ 等再度返回自己的办公室，看着在这里等候的钟白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之时，徐光先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望着钟白，似乎是有些不解的摇摇头，又用一种略带疑问的口气问道：“小钟，我接下来的话不是贬义，但我真的想说，弄这么一大笔资金可不是简单的事儿，你有这么大的本事，感觉你当个省厅的小科长真的是屈才了！或许……你应该投身商海的。” “呃，其实这事儿真有点偶然因素，我之前不是给您解释过嘛，原本只是为了让一名中文系的学生去《奥秘》杂志实习，顺便帮我们的课题好好写一篇报道的，没想到那三十五师的卫师长就这么实诚，哎……其实我真没主动开口。” 这话要是别人说出来，那是毫无疑问的炫耀。 但钟白用这种诚恳的语气给徐光先解释，他也的确相信。 军方对于军地合作的地方有功人员，一向都十分慷慨，这一点在科学界也是有共同认识的。 介于之前徐光先对钟白在化肥领域搞那些事情并不是很清楚，所以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询问一番：“那看来你搞的特种化肥应该给南云省军区帮了很大的忙吧！要不然那位卫师长怎么会一开口就主动让他们省科协支持10万元经费呢？我猜，你的那项技术至少应该给他们节约了30万资金，有没有？” 帮人家节约30万，所以人家支持10万，这个数字比例在徐光先的经验里看来是合理的，所以他才这么问，不料钟白摸了摸鼻子，思考片刻后认真的回答道：“应该不止这么点……当初第一批特种化肥过去应该就有差不多100万元的效益了，后面还断断续续有三批，另外在3月份的时候还扩大了应用范围，给西广自治区那边也支援了一些。总共保守估计至少给他们节约了500万左右的开垦资金吧。” “500万？！”听到这个数字徐光先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对于化肥工业这种在他眼里看来技术已经非常成熟的小工业分领域里，一个技术创新竟然能在短短半年时间创造不少于500万元的经济价值？！ 原本因周长青去md治疗导致厂里没人，以及前期筹集经费、调人等困难给徐光先造成的压力，无形中因为钟白刚才这句举重若轻的回答而减轻了不少！ “呼……你小子，要是这一次咱们在宁远稀土冶金厂做到不说500万，哪怕是让这家工厂能有50万的盈利，那都值得大书特书啊！”徐光先想了想现实，还是理智的说道：“可现在电解分离钕元素对我们来说还是一项未知而又具有巨大挑战性的工作。你坚持要使用氟化物体系熔盐电解氧化物制取金属钕，这条路不知道又要实验多少次才能成功啊……哎，整稀土这玩意儿啥都是新鲜事物，都需要摸索，可就是太浪费钱了！” “徐院士您不用这么担心的，这不是刚刚才有10万元经费到账了么？后面说不定还有类似这种‘意外之喜’呢？”钟白神秘一笑道：“呵呵，再说实验，虽然确实成本高，但说不定我们不需要多少次数就能得出稳定数据，从而印证结论呢？所以我是很乐观的，也希望您能乐观起来，这样有助于我们后面的工作嘛！” 在徐光先听来，这只不过是钟白安慰自己的话罢了：“稀土这一行，哪有那么容易的？别的不说，我最初探索‘串级萃取法’，足足花了一年多时间才最终形成了完整的理论并得到数据支撑，现在你的氟化物体系，恐怕没那么容易。”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钟白当然清楚前世这个由徐光先院士亲自提出并完善的方法是多么正确和有效，他也不想过多在此问题上纠结，毕竟去了厂里，一动手就知道有没有了。 “对了，今天的火车票退了，再买票恐怕又只能买到后天的。”徐光先一拍脑门儿才想起这事儿：“那不是咱们两个又要在京城多耽误一天？这眼看着距离过年也没有多少时间了，东一天西一天这样浪费着，剩余时间不多啊！” 钟白想了想，建议道：“我记得咱们第一次去白云鄂博矿区的时候不是包车吗？既然买票耽误时间，那不妨再包一辆车好了。” “包车哪有那么容易？上一次包车还是合金厂出的钱，现在虽说咱刚添了10万元经费，但能省一点是一点，多用在实验和生产力嘛！”徐光先还是挺节约的，想想远在md的老周，心里又有点闷，想着只能在这上面多帮他省点了。 “啊，我还以为上次您是让京城大学包车的呢。那既然这样的话……”钟白挠了挠头皮，笑道：“如果能联系到免费的包车可以吗？” “那咋不同意？免费的当然好了！”徐光先马上点点头，突然又意识到什么，转头望向钟白：“你让我去找京城大学的领导要一辆包车？算了算了，我最近这个课题也没有带校内学生，开口怕是不方便……” “我没让您去联系啊，我说我想办法联系。”钟白呵呵一笑，道。 “你一个外地小科长，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上哪儿联系去？”徐光先马上瞪了钟白一眼，有些“爱护”的反问道。 “这个就不劳您操心了，总之今天弄到一辆车来还是没有问题的。”钟白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徐光先的办公室。 第六百零四章 毛病犯了 果然，上午十点，一辆灰色吉普车准时出现在京城大学门口，钟白拎着自己和徐院士的行李先放上车，又冲着发呆的徐光先招了招手，喊道：“徐院士，您先上车啊，这外边儿吹风冷着呢！” “哦哦，我这就上车。”徐光先钻了进去，心里却止不住的疑惑。 这辆吉普车，咋就那么眼熟呢？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钟白也快速钻了进去，在前方驾驶员的肩膀上一拍，笑道：“师傅，这一路上就麻烦你了。” “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毕主任专门让我来开车，我一定平安把二位送到白云鄂博矿区！”四十多岁的司机笑呵呵的说道，显得很谦虚。 “毕主任？”徐光先终于想起来了，惊讶的看了一眼座位上的那枚华清大学的校徽，对驾驶员反问道：“是华清大学教务处的毕主任么？你这车……是华清大学的？” “是啊，徐院士。您赶紧把安全带系好，我们马上出发了。”司机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便踩下了油门。 看着徐光先惊讶的表情，钟白这才小声告诉他，的确是自己通过私人关系找到华清大学借车的。 徐光先听后更是震惊不已！ 谁不知道京城最好的两所大学向来都是既合作又竞争的关系，两家表面上要好，但实际上互相都憋着劲呢。 京城大学的教授要出差工作找华清大学借吉普车？这要是放在平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但这钟白偏偏就做到了？他是怎么操作的？而且还是联系的对方教务处的毕主任？ 钟白早已看出了徐光先的疑惑，但这会儿有外人驾驶员在场，他也不便细说，只是含糊的说了一句他和毕主任的关系很好，找对方帮帮忙没啥大问题。 钟白当然不会说实话了，那就是上一次临时帮华西机械厂找的那5位机械83班的毕业生过去实习，这短短几天时间已经得到了厂里的肯定，而且因为他们本身素质较高，可以直接跟着几位外国工程师学习，双方互相都很满意的情况下，这批毕业生打电话给毕英华汇报之后，毕英华当然对钟白又格外感激。 关系都好到这种程度了，钟白上门找毕英华借辆车，那还不是妥妥当当的事儿？ 好歹人家也是堂堂华清大学教务处的副主任呢，手上权力可一点都不小。 吉普车比上一次的大巴车速度快上不少，大约晚上八点左右，两人便抵达了宁远稀土冶金厂。 米斌和颜玉田两人过来接的车，他们自从元旦节前就在厂里值班，这段时间因为厂长周长青生病厂里基本停产的情况下，又没多少工作能做，看到二人如同看到亲人一样，情绪一下就起来了。 “徐院士您可算是来了！我们俩成天憋在厂里无所事事，感觉都快疯了。”米斌一上来就忍不住吐槽道。 “不要急，这不我带着小钟过来和大家回合了么？我们先把东西放了，等下就去我房间，让小钟最新的思路——生产金属钕的氟化物体系熔盐电解氧化物制取方法给大家讲讲。”徐光先身体还是挺硬朗的，坐了这么久的车，下车后第一时间想的竟然还是工作。 倒是颜玉田看了看两人风尘仆仆的模样，道：“不用这么着急吧？先去食堂吃点东西再工作也不迟……” 徐光先一拍脑门儿道：“也是，看来我是太久没有工作了。小钟年轻人还在长身体，饭还是要先吃！” 钟白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但心里却对这位共和国院士又多了几分尊重。 六十多岁的人，坐了将近九个小时长途车，下车第一反应居然还是要和大家讨论知识，这样专注于工作的同志在任何年代都不多见。 简单的在食堂对付了一顿，几人便来到了徐光先的房间，认真听钟白给大家解释“氟化物体系熔盐电解氧化物制取金属钕”的原理和流程，因为这也是徐光先这一次过来后准备马上着手开展的重要工作。 钟白将资料发给两人，一边讲解一边将他和徐光先达成的共识告诉大家：“……这种方法稀土吸收率高，虽然一开始工业化不容易，但我们现在处于摸索阶段，在保证尽可能多的电解出金属钕的前提下，适当的提高产量，为后面的量产打下基础。” 相比颜玉田而言，米斌所在的沪江市泰鼎合金厂除了电解稀土之外，也有其他金属制品需要经过电解环节，所以对这种方法他理解的速度和深度都要比颜玉田来得快。 米斌听完之后认真对照着手上的资料看了几分钟，便皱眉问道：“钟白，资料上说，这种电解法的单耗和料比，同氧化钕利用率有关系，这个公式我看得懂，但实行起来真的有描绘的效果那么好么？” 钟白点头道：“肯定有，氧化钕利用率越高，所能产出的金属钕就越多。而且熔盐配比及加料速度也对提升氧化钕利用率有直接关系，不过这一点我们需要在具体实验生产中才能得出具体的数据。不过这需要实地查看厂房已有的电解设备是否符合要求才行。” 米斌听得兴奋，马上站起身来：“那还等什么？咱们现在就去厂房啊！” 徐光先对这种说动就动的年轻人还是蛮欣赏的，他也正准备起身，不料刚刚站到一半，就发现腰椎部分有些胀痛，马上用手抓住扶手，发出“哎唷”一声。 “徐院士，您没事吧？”颜玉田坐在距离徐光先最近的位置，见状赶紧双手将他搀扶起来，关心的问道。 “没事，这应该是老毛病犯了……”徐光先摇摇头，用另外一只手撑着后背，道：“我这腰椎一直有点毛病，今天应该是汽车做久了，现在有点胀痛。” “需要看医生么？”六十几岁的老人腰疼，这可开不得玩笑，钟白马上问道。 “不用搞那么大阵仗。”徐光先挤出一丝笑容，摇摇头道：“这毛病只要平躺一晚上就缓解了，这大晚上的叫医生又要到城区去，不方便。” 第六百零五章 情况不妙! 徐院士都这么说了，大家也就只能顺着他的意，让老人家躺下休息。 钟白也没坚持要去厂房，毕竟今天来的时候已经下班，还没见到在厂里代为行使厂长权利的副厂长秦文将，要是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去厂房开工，未免也太那啥了一点。 再说这个点工人们也早都回宿舍去了，钟白想想，还是明天早上上班的时候再说吧。 钟白的房间就在徐光先隔壁，临走的时候他对老人家说道：“徐院士，要是晚上身体不舒服的话就喊我。” “行，你们都先去休息吧，明早上班的时候再说。”徐光先腰部还兀自胀痛着，他摆了摆手，示意大家都回去，他也想一个人安静的休息一会儿。 等众人都走后，徐光先才搀扶着床沿缓缓躺下，不过就这点动静也把他给疼得不轻。 他一边龇牙咧嘴的吸着凉气，一边忍受着痛苦慢慢往下躺，脑子里却仍然在想着钟白几人刚才讨论的技术问题。 按照钟白的说明，氟化钕是氧化物电解金属钕的熔盐，用量很大。 因为之前自己并没有考虑过使用氟化物，虽然大致明白它的制备工艺，但徐光先很快就感觉到这东西耗费化工试剂多，所用的各种氢氧酸对人体危害较大。 而且得到的氟化钕从化学性质上来看，它很难洗涤过滤，这就导致了氟化钕的生产周期冗长，短时间内无法大量生产。 “氟化物的制取都有这么大难度，不知道为什么小钟对他的氟化物体系熔盐电解氧化物制取金属钕如此有信心……” 徐光先想着这些不利因素，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这些疑问其实在出发前就存在于自己心中，但自己当时之所以没有提出来的原因是，钟白之前利用硫酸低温焙烧分解工艺处理稀土精矿的过程十分成功，而自己的担心又只是理论上的，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给对方泼冷水。 就在徐光先继续思考的时候，因为感觉到右腿有点麻，所以不禁下意识转身准备换个姿势，可没想到这一转，刚刚疼痛才有些消退的腰部突然又是一阵刺痛传来！ “哎唷，哎唷~”这下连徐光先也忍不住了，那股刺痛感很强，让他感觉脑门儿“嗡嗡”作响，不禁哼哼出声了！ 而且他本来就躺着，这剧烈刺痛之下，徐光先只感觉天旋地转，顿感恶心想吐！ “小……小钟……！”徐光先用尽力气拍了拍墙壁，又扯起嗓子吼了两句，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把晚上刚刚吃的面条吐了一地！ 钟白这会儿正好靠在床上看书，突然听到墙壁响了两声，又听到隔壁隐隐传来“小钟”的呼喊声，心里暗叫一声不好，马上从房间冲了出去！ 等他拿备用钥匙打开隔壁房间，一股呕吐物的酸臭味立刻涌入鼻腔，钟白大惊失色，立刻冲到床边，将已经吐得七晕八素的徐院士身体摆正。 他来不及询问，从对方苍白的脸色和张开嘴巴却不能发出声音来看，显然情况不妙。 钟白马上用温水打湿的手帕先把徐院士嘴边的秽物擦干净，又对他说了一句：“徐院士，您等一下，我马上叫人过来！” 钟白飞奔而去，在厂里他也不认识其他人，只能把一同借调来的米斌和颜玉田两人赶紧喊了过来。 大家一看徐院士这副模样，各个都吓得不轻！ 毕竟是上了年岁的人，今天坐了这么久的车，刚一到身体就出了大问题，要是不想办法赶快治疗，老人家若真在这宁远稀土冶金厂里有什么三长两短，大家都要背负上重大责任！ 每个人想的倒不是自己会有什么麻烦，而是像徐院士这种国家重材，绝对不能就这样倒下！ 颜玉田年龄大一点，马上反应过来：“我们仨都不是医生，在这里干着急也不是办法，米斌，你去厂医务室找一下值班的卫生员过来看看。钟白，那辆吉普车不是你联系的么，赶快联络驾驶员，要是卫生员来看了不行的话，就得立刻把徐院士送到城区的医院去！” 借来的吉普车本来是准备今晚休息一晚，明天早晨再开回京城的，毕竟路途这么远，驾驶员也不是铁打的。 这下幸好人、车都还在，两人马上分头行动，十分钟后厂里的卫生员就来到了房间，而驾驶员已已经在钟白的通知下准备就位了，随时可以出发。 冶金厂自配的卫生员只能说技术一般，算是比赤脚医生强一点的水平，平时的主要工作都是处理一些工人的小毛病，比如什么擦伤、摔伤之类的，大伤那是肯定治不了的，不过眼神还算可以，基本的医理都还了解得七七八八。 徐光先这会儿人处于半昏厥状态，说话是不可能的，卫生员只能询问三人病人的具体情况，听说一开始徐光先喊腰疼，然后没多久就吐完昏迷，他的脸上表情也开始沉重起来。 “我看简单看了一下，病人体温正常，瞳孔反应尚存，呼吸比较弱，估计是刚才吐了太多导致电解质失衡，这种情况我只能先打一针葡萄糖给他，你们要想办法把他送到城区医院去看才行！” 卫生员三言两语说完，直接将药箱打开，给徐院士静脉注射了一阵葡萄糖后，才说道：“我的值班室里有担架，你们去两个人把担架弄来，将徐老抬上车！” 颜玉田和米斌马上行动，不到五分钟就把担架弄了过来，一起将人抬上吉普车。 吉普车后座虽然宽敞，但担架上的徐光先身体这么一横着，就把整排座位全都给占了，眼下只有副驾驶位能坐一个人。 三人虽然都想陪着去，但也没办法挤，要是把徐院士给挤着了那就更麻烦，于是简单商量一下之后，钟白就对米斌和颜玉田说道：“我今晚送徐院士去城区医院陪着，你们早点休息，明天上午给秦厂长见面把情况说了，看看厂里有什么措施没有。” “行，有啥需要我们俩做的，你给招待所打电话就行。”米斌和颜玉田对望一眼，也没说其他的，就服从了钟白的安排。 第六百零六章 住院治疗 车辆疾驰在冶金厂到白云鄂博矿区城区的公路上，钟白一边时时刻刻关注着后座上徐院士的动静，一边让司机尽量在平稳的过程中把车速提起来。 而钟白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副厂长秦文将，让冶金厂直接介入这件事，是有自己的考虑的。 本来徐院士在宁远稀土冶金厂的招待所房间内突然发病，怎么说都应该通知厂里的负责人，但钟白因为之前和厂长周长青夫妇接触了不短的时间，也清楚厂里是亏损着的，像徐院士这种编制不在厂里，好友厂长也因为生病去了md的情况下，自己去找秦文将，怕不是要被对方误会让厂里拿医药费。 毕竟徐光先带着三人名义上都是过来调研实习的，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们四人的任何事情其实都和厂里无关。 钟白和秦文将不熟，懒得去麻烦对方，毕竟一说到有人在厂里生病给对方的第一感觉就是要钱，而现在宁远稀土冶金厂的财务状况钟白也很清楚，都只发工人基本工资了，再要预支医药费怕是雪上加霜。 而他自己身上钱也带得够，随时包里都有几千块现金，这个年代只要不是动大手术，这笔钱是绝对够支付医药费的。 先到医院去看看是什么病再说吧！ 来到矿区最大的第一人民医院，由于此时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内科、骨科、神经科这些科室都没有医生了，钟白只好挂了个急诊科，然后才和司机一起，小心翼翼的把徐院士用担架抬到了急诊室内。 第一人民医院是一家中西医结合医院，晚上在急诊室值班的医生除了常规的西医外，还有掌握一定蒙医技术的一名老中医。 毕竟在内蒙，这边的人民比较彪悍，大家摔跤打架什么的时不时都有些外伤、骨伤之类的，蒙医治疗这一块也很管用，所以这名老医生在急诊科值夜班的经验也很丰富。 老医生名叫巴音，看到钟白把人抬进来，见担架上的徐光先明显处于昏迷状态中，立刻朝钟白问诊：“病人叫什么？多大年纪？出了什么情况？” “这位是京城大学的徐光先教授，带着我们来一家冶金厂实习的，今天坐了一天的车刚到……”钟白用最快的语速把事情经过给巴音医生叙述了一遍。 一听病人六十多岁，巴音医生的表情立刻严峻了许多，招呼两名护士把徐光先转移到急诊室的诊疗床上，就立刻开始着手检查起来。 好几分钟折腾之后，巴音冲钟白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经过我初步诊断，病人应该是有长期腰椎病，加上劳累过度呕吐，导致体内电解质紊乱，建议先住院治疗。”巴音的语速不快，但吐字清楚：“呕吐物你还有吗？也不排除食物中毒的可能性，这边还需要进一步化验，我只是急诊医生，涉及到刚才那些可能的病症，我还要联系相关科室的同志过来一起会诊才行。” “没问题！”钟白点点头。 “你刚才只挂了急诊号对吧？现在去挂个住院号，然后把单位登记一下，预交费问下挂号处的同志。”巴音挥了挥手，示意钟白赶快去。 等钟白再度跑去挂号处，被工作同志一询问才发现有点为难。 登记单位，要是登记京城大学，那就很麻烦，因为这单位并不在白云鄂博矿区，又要开什么证明之类的东西来说明徐光先为什么到这里，办什么事儿之类的。 所以钟白想了想，便自作主张的把单位登记成了“宁远稀土冶金厂”，又自掏腰包的先垫了两百元医药费，心想我只是借用个单位名字，钱也没让厂里掏先把人安顿下来，这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这年头的医生治病救人的意识相当强，并非那些21世纪被金钱迷糊了双眼的某些败类医生可比，在巴音医生的通知下，不到十分钟几名相关科室的同志就都匆匆赶到了医院，对徐光先进行会诊。 而呕吐物化验的提供，钟白则是将刚才给徐院士抹嘴的那条脏手绢给带上了，上面还有一些呕吐的残留物，顺便拿去化验。 足足在走廊等了小半个小时，一名看上去有点官职的医生才过来找到钟白，严肃的说道：“你是病人的家属？你们也太不小心了，明明知道病人有腰椎病历史，坐车这么久休息不好不说，晚上吃的东西还有问题！要不是病人呕吐加重了病情，也不至于这样！” “徐教授怎么了？”听对方说得非常严重，钟白心里一惊，以至于他都忽略了“晚上吃的东西还有问题”这个细节。 “腰椎错位、急性病毒性肠炎，还伴随脑部供血不足！”主任医生加重语气道：“病人至少需要住院治疗一个星期以上，先治疗肠炎和脑部供血不足，至于腰椎，暂时采取固定，等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之后再考虑蒙医或者中医的正骨治疗，不建议手术，因为我们这地方比不上大城市，风险比较大，到时候再转院吧！” “您费心了，那就按照您的建议来，我这边还需要做些什么？”钟白听对方噼里啪啦一顿医学专业名词也是有点头晕脑胀，毕竟隔行如隔山，反正只听懂了一件事，那就是先治疗肠子和脑部，腰椎骨头的要转院！ 详细疗法开出来之后，二百元的预交费显然不够看，钟白又赶紧去缴费三百元，上上下下跑了好几个空趟子，终于等徐光先进入住院部三楼的看护病房住下来之后，才算松了一口气。 “李师傅，你就不用在这儿陪着了，今天的事儿算是额外麻烦你跑了一趟，也耽误你休息了，毕竟你明天还要开车回京城。”钟白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张大团结递给了吉普车驾驶员：“这算是加班补贴，你不要嫌少先拿着，早点回招待所睡觉，今晚，我就留在这里陪徐院士了。” 第六百零七章 徐院士的嘱托 徐院士的病情虽然谈不上危重，也不需要钟白签字或者什么的，但后面的那份化验报告却让他表情有些凝重。 数据显示，晚上在食堂吃的面条有问题，应该是某种杆菌超标，加上徐院士本身肠胃不太好的原因，导致了他的呕吐。 而呕吐的时候因为扭到了腰，又一进步加剧了他的腰椎损伤，这是一次偶然的连锁反应不假，但如果没有那份问题面条的话，今天晚上也不至于把徐光先折腾成这样。 望了望正在输液还在昏睡中的徐光先，钟白叹了口气。 宁远稀土冶金厂现在的内部管理已经出问题了。 原本在钟白看来，即便周长青厂长癌症去md手术，厂里亏损没有资金，也不应该出现这种管理混乱的现象。 这么合适的一家稀土冶金厂已经禁不起各种折腾了，如果再不想办法好好整顿一下的话，不要说等周长青回来了，怕是过年之前厂里自己就要乱起来。 “看来，明天得好好和那位秦文将副厂长谈谈了。”望着窗外的白月光，钟白微微叹了口气，暗自低声说道。 这时候钟白听到身后的病床上传来呻吟声，他赶紧转身过去，徐院士好像醒了。 “这是哪儿……我这是怎么了？”徐光先的声音和上午出发前简直判若两人，听得钟白都有些心疼。 钟白赶紧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给徐光先解释了一番，包括病情、食物中毒这些都说了，没有半点保留，又接着说道：“住院费用倒是不用担心，我这里钱够都垫得起，主要是我没有您家人的联系方式，所以也没办法通知他们，您看是不是……” “不用！千万不能告诉我家里人！”没想到钟白提起这个问题之后，徐光先的口气一下就坚决了起来。 “这是……？”钟白还有点没想明白。 “这次借调，本来就是我拉下老脸找到华科院领导从工业口调的你们几个上来，开展工作有多难你也看到了，现在好不容易才有了点眉目，要是我生病这事儿告诉家里人，他们一定不同意我继续做这项工作，那时候借调课题什么的，统统都要被华科院搁置，后面什么时候能捡起来，全都是未知数！”说到这儿，徐光先的右手不知不觉的抓紧了白色的被子：“时不我待，这个项目不能因为我身体的原因而中断！钟白，你听着！” “我听着的，徐院士，您讲。”这口气让钟白意识到，徐院士可能要说一些超出想象范围之外的话了！ 徐光先本来有些羸弱的语气突然变得强了好几分：“这次生病不知道要治疗多久，但项目不能停，我住院治疗期间，你就全权负责后面的事情，一定要把当初你提出来制造钕铁硼永磁体的目标实现。” “一旦……我的身体不允许自己支撑下去，我会想办法给领导汇报，让你把这个项目继续做下去！” 徐光先的语气非常决绝，而且这嘱托听上去甚至有点太那什么了点…… 在钟白前世的记忆中，徐光先院士可是整整九十五高龄才辞世而去的，以至于自己重生见到本人之后，他就压根没在徐院士身体健康这方面考虑过任何状况！ 这一次的意外，毫无疑问是个真正的“意外”！ 但这也让钟白认识到了徐院士想要真正振兴华国稀土产业的毅力和决心！ 六十多岁的院士在身体有恙的情况下，敢对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科长说出这种类似“托孤”的话语，这本身就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极大的信任！ 真正投身于事业的科学家们，他们不是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在意，身体健康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为了确保尽可能长的时间搞科研而已，而一旦意识到身体条件有可能影响到自己后续的研究，他们就会突破传统思维的约束，敢于做这种在一般人、甚至在领导眼中不敢做的“托孤”举动！ 当然，这也从另外一个侧面说明了徐光先对钟白的信任度！ 钟白细细的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才回答道：“您对我有如此高的信任度，我倍感荣幸。不过，这一次只是个意外，您的病情也并非不可收拾，无论怎么样，我都会想方设法以您恢复健康为第一要务。另外，您不用强调我也知道，稀土工作当然是会义不容辞该做的事！” 徐光先没有反驳钟白的话，两人对望了一眼，彼此眼中都闪烁出了光芒。 …… 第二天一大早还没到上班时间，钟白便一个电话把米斌和颜玉良叫了过来。 从厂区到城区是有公共汽车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七点半就过来，甚至非要赶在厂里上班时间之前，但钟白已经毫无疑问成了三人的主心骨。 “钟白，徐院士怎么样了？”两人刚进病房，颜玉良望着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的徐光先，赶紧问道。 “腰椎错位、急性病毒性肠炎，脑部供血不足……” 听到钟白口中这一大段病名，颜玉良和米斌都吓了一跳！ “这……这需要让徐院士转院到京城么？我们这次借调是不是停止了？”米斌显得很慌乱。 要知道年底前，沪江市泰鼎合金厂原本还有好几个压在他身上的任务，但为了来京城和徐院士学东西，他也放弃了不少，当然也得罪了个别厂领导才坚持过来的。 现在这种情况对米斌来说，肯定是他不愿意见到的，一旦借调中没有取得什么成绩，又耽误了这么久原单位的工作，那回去之后还不得被领导立刻一双小鞋穿上，打入冷宫？ “现在不是考虑那些事情的时候。”钟白将病房门拉严，转头看着两人，严肃的说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昨天厂里食堂的面条有问题导致的！徐院士他食物中毒！” “啊？！”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钟白和徐光先在京城那段时间，两人一直都吃住在厂里，天天也是去食堂吃饭，可从来没出过问题！ 而且昨天晚上大家也是一起吃的晚饭，为什么三个年轻的没发生问题，偏偏就徐院士食物中毒了？ 钟白看出了二人的疑惑，解释道：“还记得吗，昨天的晚餐米饭和面条都有，虽然我们大家都吃了，但我们仨基本都是吃的米饭，只有徐院士以面条为主多吃了点，加上他本来年纪大、身体抵抗力也没咱们好，所以就食物中毒了！厂里食堂肯定要负责的！” 颜玉良反应快，立刻回过味来，原来这事儿和冶金厂有大干系，怪不得钟白还没等上午上班，就把两人给叫过来了。 “钟……钟白，这……到底有没有依据？不能乱讲呀！”颜玉良还是有点虚的，赶紧把钟白拉到一边：“这段时间秦厂长对我们两个还挺好的，那这件事……” “我叫你们过来就是考虑了这个。”钟白将昨天晚上想好的措施告知二人：“昨晚徐院士曾经短暂苏醒了一段时间，我把他住院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他了，他也同意后续让我来处理这件事。所以等会儿我就独自去厂里找副厂长秦文将，你们这段时间就留在医院照顾徐院士。” 第六百零八章 上门质问 米斌和颜玉田两人对望一眼，眼睛里都表现出了同意的意思。 倒不是他们不想和钟白一起面对，而是因为两人最近吃喝都在厂里，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再跳出来指责食堂问题有些不妥。 再加上他们这借调三人组中，只有钟白是正儿八经的科级干部，这年头企业不管大小，多少对科长这个头衔还是有些忌惮的，钟白说话要比他们硬气得多。 再说，这一段时间钟白一直都待在京城和徐院士一起，他们的关系自然比米斌、颜玉田和徐院士的关系来得亲密得多，更不要提上一次的硫酸低温焙烧分解工艺也是钟白一人发起，帮宁远稀土冶金厂解决了废渣排放污染费的问题，就冲这个，钟白说话就比他们俩硬气得多，尽管年轻，但出面处理这事儿也是合理的。 “那好吧，钟白你去和厂里商量。”米斌也不是个矫情的人，点点头道：“待会儿麻烦颜哥在城区找个招待所开房间，晚上我再抽个时间回厂里招待所把行李带过来，我们两人轮流值夜照顾徐院士。” “还有，徐院士醒来肯定会过问工作进度的问题，请你们二位转告他，让他放心，我会做好一切的。”钟白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医院。 副厂长秦文将早晨上班的时候发现，昨天接到电话，本该今天上午和自己见面的徐院士没有来。 到他办公室和他会面的，只有上次因为提出硫酸低温焙烧分解工艺的那名年轻干部，钟白。 而且这小年轻的脸色从一进门就绷着，一点儿都没有笑意。 “小钟，你们的徐教授呢？怎么没看到人？”秦文将说话有点喘，显然是因为昨天晚上的酒局喝多了没有休息得太好的缘故，整个人精神状态显得有点虚浮。 “秦厂长，我想告诉你一个坏消息。”见秦文将果然对事情一无所知，钟白心中的怒意又多了几分，但他还是强压住自己内心的火气，道：“昨晚我和徐教授抵达之后，在食堂用餐，因为面条的问题，徐教授食物中毒同时引发了腰椎错位、急性病毒性肠炎，脑部供血不足，此刻正在城区医院住院治疗！” “什么？我们食堂的面条导致徐教授食物中毒？怎么可能？！”一听到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秦文将几乎要从办公椅上跳起来了。 对方这表现没有出乎钟白的意料，按理说身为代厂长的秦文将听到这种消息第一反应应该是问“人怎么样了；身体有没有大碍”，但对方却第一时间否认，企图推卸责任！ “这种事情我们厂里可从来没有发生过啊！现在……厂里账上也没钱了……”秦文将的底气变得有点不足，显然这才是他想说的关键。 这秦文将的人品，通过短短两句问答就已经暴露无遗！ 真不知道当初周长青厂长是怎么看中他的！ 钟白不想过多解释，将化验报告和诊疗意见书往对方桌上一放，便坐了下来，不再说话，示意秦文将自己看。 秦文将拿过来，看到报告和诊疗意见书上的白纸黑字还有医院鲜红的印章，双眉紧皱。 眼下发生这种事，对于宁远稀土冶金厂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这件事，我会让办公室调查食堂后勤那边的具体情况。”毕竟也是个副厂长，现在事情出都出了，自己不能一拍屁股不认账，但秦文将话锋一转，又道：“但厂里面确实没有资金了，你们和徐教授不是承接京城大学的研究课题吗？这一块只能麻烦你先让课题组垫付一下医药费，我们这边……周厂长的治疗费用都还有很多没在厂里报销的。” 他不说周长青，钟白还没那么愤怒。 明明周厂长的大头治疗费用都是自己联系白峰集团出的，你有什么资格拿着个出来当挡箭牌，不给徐院士垫付医药费？ 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钱，钟白一个电话，余东峰那边一眨眼就能先电汇几万块过来。 但秦文将这个态度，钟白接受不了！ 钟白罕见的眯了眯眼，缓步走到秦文将面前，用质问的语气问道：“秦厂长，你是不是以为我只是一个凭关系走后门才当上科长的年轻后生？错了，我在调任天河省工业厅技术处矿山冶金科科长之前，也在一家工厂担任了将近半年的副厂长！且不说徐教授和周厂长两人的私人关系人人皆知，就算是一个和厂领导不熟的大学教授过来做课题，因为吃了厂里食堂不干净的食物导致重病，厂里就应该负责！就应该出钱治疗！我作为一个外人本不该说这话，但你是不是觉得周厂长得了癌症，这家厂做不下去了，就准备混吃等死，甚至中饱私囊，最后卷些利益自己跑路？” “你说什么？！”听到钟白突如其来的指责，秦文将的声调陡然升高，脸皮也开始因为激动而变得涨红起来：“没有依据的事，这是诽谤！” “诽谤？我还没说具体让厂里给徐教授垫支多少医药费，你就如此激动？”钟白看穿了对方的心虚，知道自己的猜测多半是真的，继续逼问道：“周厂长在去md之前，说账上留足了厂里年前的基本费用，后面他又找到了十万元无息借款，你却说现在厂里没钱，甚至连周厂长的部分治疗费用都没报销？当人三岁小孩儿么？” “你……你怎么知道厂里有十万元无息借款的事情？”听钟白说出了具体数字，秦文将脸色一变，大惊失色道。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真的！”钟白伸手指着秦文将的鼻子：“你不要告诉我，才短短一周时间，这十万元无息借款就已经用光了吧？厂里必须拿出一部分给徐教授垫支医药费！” “这……这……”面对钟白的质问，秦文将语塞了半天，咬咬牙，终于吐出一句囫囵话来：“账上，真的没多少钱了……” 第六百零九章 找叶星帮忙 秦文将不是个傻子。 无论怎么说，秦文将都清楚对方是在厂里吃了不干净的面条才引发了后面那一摊子病，化验报告上写得清清楚楚，不是自己翻翻嘴皮就能赖掉的。 但厂里的资金，尤其是那十万块的确在这几天花得所剩无几了！ 不过，在稍微稳了稳心神之后，秦文将便有了应对之策：“你不是说徐教授现在只是普通住院治疗吗？又不需要手术什么的，应该花不了多少钱。这两个月厂里就怎么生产，年前这块是不要想了，再说也联系不上周厂长，所以徐教授的医药费只能你们想办法先垫着，等周厂长那边有信了，我肯定照章执行！” 听到对方抬出周长青，钟白只是不屑的冷笑一声：“行，现在周厂长还在md做手术，你不联系，我想办法联系！” 和这种满嘴没有一句实在话的副厂长也没啥好说的，钟白扔下这句话，便离开了对方的办公室。 这个点还不是和md那边通电话的时间，毕竟两国有十二个小时的时差，想要问清楚周长青的病情，非得等到晚上不可。 虽然对于宁远稀土冶金厂来说，钟白是个完完全全的外人，但若是任由秦文将这么折腾下去，不要说顶到过年后周长青手术康复完毕了，怕是这个年都过不下去！ 其实，一家普通的稀土冶金厂是否能够生存，又或是倒闭，本来钟白是没有多大兴趣的。 但现在因为周长青和徐光先两人的私人关系，再加上这家厂又是钟白准备践行自己氟化物体系熔盐电解氧化物制取金属钕体系的地方，它是绝对不能垮的！ 原本已经渐渐淡了让白峰集团收购宁远稀土冶金厂心思的钟白，此刻眼睛里已经闪露出决绝的光芒。 若是真的救不了，那就收购它！ …… 厂招待所的电话是无法拨打国际电话的，这种事情只能去最近的邮电局。 白云鄂博矿区城区内倒是有一家，但晚上十一点打电话，用屁股想都知道人家邮电局不可能在这时候上班，所以钟白不得不想点办法。 华科院借调的身份并不能让他在这地方行方便，要说真能说得上话的，还是自己在工业口的这个身份。 毕竟再小的地方，也是有工业系统的嘛！ 要是为了一个打国际电话的事儿而去找大领导，那就显得太那啥了一点，尽管这个电话很重要。 在内蒙、乃至包头、白云鄂博矿区这边的工业口里，钟白一个熟人都没有。 而能够联系到这边帮忙的，那只有一条路线，找工业部的同志！ 齐司长和马司长这俩人就不必了，钟白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名字是…… 国家工业部技术司二处副处长，叶星！ 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副处长和钟白有两次打交道的记录，第一次是参加瑞士考察团那回，第二次则是上京讨论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两种方案选择、和md人一起参加研讨会的间隙在楼道偶遇。 虽然对方在工业部里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副处，但对于地方来说那又大得惊人了，找他帮这种忙刚刚好。 钟白翻出了自己的电话本，上面有工业部认识的几名同志的办公室电话，顺手拨了过去。 “叶处长你好，我是钟白……” 叶星对钟白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当然是有些惊讶的，但他其实并没有放松对钟白的关注，至少这一次钟白被华科院的徐光先院士借调的事情，叶星还是知道的。 这会儿突然打个电话过来，叶星还以为对方要和自己见面呢：“是钟科长啊？你好你好，你借调不是在京城呢嘛，有啥事儿直接来部里逮我就行了，还用得着打电话？” “没有，我人不在京城，现在在包头白云鄂博矿区呢，有这么个小事情要麻烦一下你……”钟白没工夫和对方闲扯，马上把自己的要求告诉了叶星。 “让当地工业局的同志联系邮电局，给你留一部晚上十一点能打通到md的国际电话线路？”叶星活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要求，但既然钟白开了口，他倒也不吝惜顺手帮这个忙，毕竟也就是一个电话的事情，便爽快的回答道：“行。基层的同志我不认识，那我给内蒙工业厅的同志打个电话过去说说，让他们想办法帮你这个忙，有了准信之后我再给你打电话通知，可能时间有点久。” “没事，今天下午我也没有工作要忙，就等你电话了。” 看来，叶星这人虽然平时不联系，但找到他帮忙答应得还挺爽快，是个不错的同志。 提到叶星，钟白也回忆起上一次去瑞士的时候，这个年轻的副处长一开始还对自己有点看法，但后面也随着工作的推进而慢慢改变了态度，至少也能算是朋友了。 就是不知道这位到底是如何这么年轻就到工业部当上副处长一职了，能力叶星本来是有的，但要是背后没有一点关系，这话钟白自己都不信。 昨天晚上在病房守夜，今天又来回跑了好几个趟子，这会儿才中午钟白就有些犯困，不由得趴在桌上睡着了…… 等他被电话铃声惊醒时，已经到了下午三点钟。 “槽，这一咪就咪了三个多小时？” 钟白感觉自己浪费了很多时间，但还是马上把话筒拿了起来。 不出意料，叶星告诉他，通过内蒙工业厅的同志一层一层联系，找到了包头白云鄂博矿区工业局的办公室主任，名叫耿大力。 “下面的同志已经和耿大力说好了，大约四点半的样子，你直接去矿区邮电局二楼找他，他再带你去找矿区邮电局的同志办事。”叶星笑呵呵的说道：“这事儿我算是给你帮上忙了啊，有空回京城的时候咱们聚一聚，吃个饭嘛。” “一定，只不过这几天应该是不可能了，看看年前有没有时间吧。这一次谢谢你了，叶处长。”钟白还是很礼貌的给对方道谢。 “这又不是开会，咋还啥处长处长的，我也就比你大五岁，以后还是叫我叶星好了，要不然听着总觉得别扭。”叶星倒是显得很大方。 “行啊，叶星，那回头我到了京城再感谢你。” 挂掉电话，钟白再度直奔白云鄂博矿区城区而去。 第六百一十章 耿大力主任 矿区邮电局是一座有点历史的四层楼房，好在它标志性的墨绿色让钟白很快就找到了它。 和其他县城的邮电局相比，矿区邮电局的规模并不算小——因为这儿是华北乃至全华国最大的稀土生产基地，每天对外联络的购销信息多如牛毛，还有很多电报需要处理，所以它不但电话线路设置多，单位人员的数量也比其他县城邮电局多。 钟白匆匆爬楼梯上了二楼，便看到有一位身材魁梧、国字脸的中年干部站在走廊上望着自己，这位想必就是工业局办公室主任耿大力了。 他快步走上前去，伸出右手：“请问是耿大力主任吗？我是天河省工业厅的钟白。” “啊，钟科长你好，我就是。”耿大力同时伸出右手，顿时一股被虎钳钳住的感觉从钟白手掌上传来。 “很抱歉耽误你的工作时间，相信你们自治区工业厅的同志也已经把事情告诉你了。”钟白和陌生人，尤其是这种需要给自己帮忙的陌生人说话还是蛮客气的，加上自己年轻，显得很有书卷气的模样：“那就麻烦耿主任协调一下了。” “客气，都是工业口的同志嘛。”耿大力迈动脚步，做了个“请”的姿势之后，便在前面带路。 来到一间挂着“联络办”的办公室，里面坐着一人，应该就是这个办公室的负责人了。 耿大力似乎和对方很熟，开口就是：“老郭，这位是天河省工业厅的钟科长，我带他过来办点事，需要你帮忙。” “坐、坐。”老郭显然很善于接客之道，没正式谈事情之前便先很热情的泡了两杯茶，虽然这茶水很一般，但态度却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你天河省工业厅和矿区邮电局没有半点统属关系，办这种事情纯属靠私人关系的嘛。 “钟科长要办点啥事儿？”礼节过后，老郭才慢悠悠的问道。 钟白看了看耿大力，对方微微点头示意道：“没事钟科长，直说就好。” “我需要在今天晚上使用一部能够联络到md那边的国际电话……”钟白也不矫情，很言简意赅的把今天过来的目的说清楚了。 “这个不难，是公务还是私人事务？这边需要登记一下。”老郭只是微微皱眉了一下，便从办公桌上拿出一个本子和一支钢笔递给了钟白。 这年头突然跑去让人家单位大晚上的让你能打越洋电话，的确是有一定风险的，登记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于是钟白便接过本子，快速在表格上登记了自己的姓名、单位、职务等信息，又在“事务”一栏那里楞了一下，最后才写下了“私人事务”四个字。 在他登记的时候，耿大力和老郭两人倒是闲着，耿大力打开一包当地常见的“北国”香烟打开，开始习惯性的给大家散烟。 这个细节让钟白意识到，好像自己一进门光惦记着办正事儿了，连散烟这种拉进大家距离的事情都给忘了。 钟白出门身上一向都是比较宽裕的，这时候便摆手婉拒了耿大力的烟，笑道：“我还以为二位都不抽烟，来来，我这有。” 说罢，钟白便打开自己的随身包，从里面拿出两包没有开封的软中华，给二人一人一包递了过去。 这年头有句俗话，软中华硬玉溪，访友办事好东西。一看到这正儿八经的软中华，两人稍作推辞便笑眯眯的收下了，办公室内的氛围也一下就从刚才公事公办的节奏变成了私人交流打开话匣子的节奏。 “还是你们天河省待遇好啊。”耿大力用手搓了搓软中华外包装上的塑料包装，似乎对品烟有很丰富经验的模样：“这可是正儿八经沪江产的原厂软中华，我们这边机关里最多也就抽抽红塔山。” 老郭接过钟白再度递来的散烟，笑道：“老耿，你们工业口就别哭穷了，今年年底不是要发一大笔奖金么，还怕过年抽不起软中华？” “奖金这事儿每年说不准，哪儿年年都会像今年一样？矿区这些单位，大家互相之间难道待遇还不是门儿清？”耿大力白了一眼老郭，点燃钟白递来的散烟，点燃后美美抽了一口，感叹道：“我们这矿区工业局，能管到的绝大部分还不是那些稀土精矿厂嘛？这些精矿厂平时吃喝什么的倒是搞得不错，就是年年利润不咋地，今年要不是因为前段时间他们突然增产，给矿区交了不少税，别说软中华了，过年那点奖金买红塔山怕是都不够哩！” 老郭闻言哈哈大笑，脸上明显露出了一副“大家都懂”的笑容。 这番县级公务员（邮电局这年头还没有分家，也是正儿八经的编制内）之间的对话本来听起来再稀松平常不过，但钟白却敏锐的把握住了里面的一些关键信息！ 不过，今天自己本来就是过来托人办事儿的，别人已经帮了忙，要是再刻意打听就显得太那啥了一点。 所以钟白便故作顺口的说道：“这都距离过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不到了，咋那些精矿厂还突然增产呢？过年了谁还买这么多原料放着啊？” 三人这会儿已经熟络了，耿大力便摇摇头道：“钟科长，这你就不知道了。你们天河省不产稀土精矿这玩意儿，在我们矿区，它可是对外销售的主要工业原料、也是本地税收的最大来源。” “这个东西，我们国内没啥企业买。原因很简单，买回去也没啥用呗！”见钟白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耿大力觉得抓住这个机会给他省一名科长传授知识倒也是一件很长脸的事情，便滔滔不绝的说了下去：“我们矿区生产的稀土精矿，绝大多数都是走铁路运输，运送到津门港，上船然后卖给外国人的。” 这些知识钟白当然心知肚明，不过他依然摆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追问道：“哦？那意思就是过年前外国人又增加了购买订单的数量咯？” “可不是嘛！”耿大力虽然只是矿区工业局办公室主任，并非业务单位，但对这种大事情还是有所耳闻的：“矿区领导最近来我们局里开会，就强调了这事儿，说是有几家rb企业年底增加了收购量，这可是涉及到外汇的，而且这个月还没有压价，上上下下高度重视，咱们华国不是和rb关系好嘛，那是一定要支持的！” 一听到“rb”这两个字，钟白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意识到很可能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第六百一十一章 稀土办公室 此行由于钟白并未透露自己被华科院借调搞稀土工作的事情，明面上只是让耿大力认为他是过来出差办私事的，所以耿大力这番话的真实性绝对没有问题，不可能对他有什么隐瞒之处。 而对方提及的“几家rb企业年底增加了收购量”一事，立马就让钟白警惕的联想到，可能是因为钕铁硼永磁体概念首先于去年年中在rb住友特殊金属会社提出之后，rb企业就有所动作了！ “rb人不也要过年嘛？不知道是哪些rb企业没事儿年底买这么多稀土精矿过去，合着他们那些工厂过年不休息啊？”钟白装作无意吐槽，实际上继续暗暗打听消息。 耿大力虽然挂着矿区工业局办公室主任的头衔，但因为矿区本来只是一个县级单位，他这个办公室主任也就是个正股级干部，和钟白这种正儿八经的正科级干部中间差距是实打实的，一听到这个和自己局长一样职级的科长向自己请教，自然是知无不言了。 “呵呵，钟科长这你就不知道了。”耿大力又是用力抽了一大口中华烟，故意放低声音，用神秘的口气说道：“从今年下半年开始，就有几家rb的稀土公司租了些办公室，常驻在咱们矿区。” “要说人家rb人呐，那可真是太敬业了！你来咱们这儿时间不长，不知道情况。咱们矿区面积大得很，大大小小的乡镇，我们本地干部都很少有走遍的，可这些rb人愣是一个地方一个地方进行了全面勘查，画得那些图纸可专业了，密密麻麻的数据写在图纸上我看了都头晕！” “那些小稀土精矿厂以前的技术不咋地，rb人无偿给大家帮助，提供采矿、提炼方面的技术，我们矿区今年的稀土产量增长了起码有40%哩！” “这不，几家rb企业的rb人就在元旦前提出了要多从矿区进口稀土精矿的要求，矿区领导自然是高度重视，下发通知全力组织大家生产呢！我们工业局作为管理单位之一，这段时间也是忙得团团转。不瞒你说，要不是今天厅里的同志电话打得早，这个点我就已经下乡去了，怕是今天都没时间帮你过来联系老郭办事了！” 耿大力一边说，老郭在一边也点头同意道：“是啊，他们工业局下乡出差补贴不少，平时老耿的烟钱都全靠这个，今天钟科长你来得的确是时候。” “嘿嘿，咱们是基层，就不要和人家厅里的科长比待遇了。”耿大力虽然说是这么说，但还是挺自豪的，显然他们单位的待遇并不差：“要不是rb人确定年前增加收购的这一批稀土精矿售价还是维持一公斤20美元的话，那些稀土精矿厂怕是也不愿意增产，咱们工业局这些相关单位出差的意愿怕也没那么强咯！” 听到这儿，钟白虽然表面依然嘻嘻哈哈的附和着两人，但内心的疑惑和担忧却更浓了！ 这件事情，钟白不可能再这样找耿大力打听下去了。 因为问太多肯定会引起对方的怀疑——你不是明明就是托私人关系要晚上打个国际电话吗？这事情都已经给你联系好了，咋老是东问西问的？ 你天河省工业厅和我们矿区工业局又没有上下级关系，我们平时开展什么工作，自然是不可能事无巨细的给你一个科长汇报的，除非你是咱内蒙自治区工业厅的科长，那还差不多。 想搞清楚年底rb稀土企业加大从白云鄂博矿区增加稀土精矿进口量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恐怕只有想办法自己单独行动才行了。 想到这儿，钟白便主动站起身来，略带歉意的和耿大力以及老郭说道：“耿主任、郭主任，今天叨扰二位了，我还有点事要先回招待所一趟，那晚上我过来打电话还需要啥手续不？” “这个简单，我给你写个条子，你给值班室的同志，然后上楼打专线就可以。”老郭很热情的撕下一张便签纸，在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下几句话之后，又拿出联络办的公章盖了之后，交给了钟白。 离开矿区邮电局，钟白揣着条子返回了招待所。 他并没有找老郭或者耿大力直接打听那些rb企业在矿区的办事处究竟具体在什么位置。 这种事情只有自己想办法去找，反正这两天因为徐院士住院、秦文将副厂长又不配合的情况下，无法开展下一步的试验工作，那就抽时间去做这个好了。 不过，对于刚才耿大力的说法，钟白还是有些东西没有想明白的。 因为这年头，虽然对稀土的重视程度还没有到达前世21世纪那个高度，但国家也意识到了稀土这种不可再生战略能源的重要性，出口稀土矿其实有专门的单位管理。 它们就是国家和省（市、自治区）两级的稀土办公室，还有一个专营政策，规定了全国只有三大外贸公司能够经营出口稀土业务。 稀土办公室有划定最低出口价格的权力，而由稀土办公室主导的稀土专营，还有统筹作用。 一方面，它能够根据国际稀土价格的变动趋势，对下面的稀土精矿生产企业进行宏观调控，比如价格下降的时候，便会限产保价，通过市场自发的调节让稀土价格回升；而当价格上升的时候，又会通知底下的企业增产，为国家适时的赚取外汇。 另一方面，稀土办公室又会定时对基层各个稀土产区进行调查，实时掌握产区的产量和生产能力，从而发给生产配额。 这就类似于在稀土行业中的一个特别“计委”的存在，只不过除了国家稀土办之外，在省一级的稀土办公室设立上，只有那些产出稀土的省份才有。 比如钟白所在的天河省，因为稀土产量为0，自然是没有稀土办公室存在的。 而内蒙自治区当然是有的，同理还有南云、西川、西江等数个省份。 幸好有各级稀土办公室的存在，现在华国的稀土经营才没有乱成一锅粥，但这个机构毕竟主要是宏观指导，因为机构设置和人力资源不足的种种原因，很多政策和措施，都必须要基层的各级zf和单位才能落实下去。 第六百一十二章 如何能做这些事情呢? 不过，现在无论是国家稀土办公室还是各省级的稀土办公室，都并非归在工业口。 如果钟白没有记错的话，稀土办公室应该是在21世纪后的零几年才慢慢划分到工业部下属的原材料司底下。 不是因为那时候的稀土管理不重要，而是因为到了21世纪后，我国对稀土产业的管理逐渐常态化，也已经走上了正轨，才降低了这个部门的权重。 在90年代，国家稀土办是下属于gwy的直属单位，省级稀土办也同样分属于各个省级zf。 而在80年代，由于稀土办最主要的任务是统筹生产、出口配额，所以毫无疑问的被分属于国家计委和各省级计委。 这个分属权很重要，在华国任何一级单位要开展工作，必须明确它的主管部门，以及能够开展的业务范围，才能名正言顺的存在。 80年代的各级计委本身就是一个超脱的存在，它的权力大得惊人，远不是工业部这样一个专业部委所能比的。 而对于钟白来说，他现在即便有调查矿区驻守rb企业办事处、并且深挖对方年底前增加进口真正目的的意愿，但他也只是一个天河省工业厅的科长，就算把抽调到稀土科研小组的身份算上，依然不够。 要不是今天偶然听耿大力提起这么重要的消息，钟白可能还会继续把注意力放在小小的宁远稀土冶金厂身上，花时间去调查秦文将是否在周长青生病的这段时间内搞了什么小动作。 但现在通过偶然得到的信息，钟白马上换了思路。 “如果这一波rb人大量收购的稀土精矿最终是流向住友特殊金属会社那几个大公司的话，rb人肯定是希望加快钕铁硼永磁体的量产，进而和前世一样，早早布局钕铁硼专利，那么在这一块华国依然会至少被压制三十年之久！” 在招待所的房间内，钟白点燃了一根烟，眉头紧皱。 徐院士生病住院，自己这边加快钕金属生产的步骤势必会减缓，而这也就导致了后续生产钕铁硼的速度也会减慢许多。 而两相比较之下，rb人却又在年底疯狂的扩大进口稀土精矿，那就意味着rb人在生产钕铁硼永磁体一事上进度要领先华国许多！ 当然，原本的世界线中，没有钟白的存在，rb人注定会先研究出量产钕铁硼永磁体的方法，然后再大规模的注册专利，以专利壁垒在未来的二三十年对华国稀土行业进行收割。 可现在自己已经重生在这个世界了，如果不能改变这个令人窒息的现状，那岂不是白活这一遭？ “需要想办法和稀土办公室取得联系，希望他们重视这一次年底rb人对稀土精矿的疯狂收购啊！”钟白在心中默念道：“哪怕我们这边对钕铁硼永磁体生产的进度依然落后，如果放开了稀土精矿的供应，让rb人有足够多的原料实验、生产，这一仗依然会一败涂地！” 可现实的困难钟白不得不考虑。 前面说过，天河省因为本身不产稀土，是没有稀土办存在的。 而对于内蒙自治区稀土办、乃至国家稀土办，他们都分属于自治区计委和国家计委，这两个单位钟白两眼一抹黑，根本没有半个认识的人，你就算满腔为国担忧的跑过去告诉人家，哦，rb人有大阴谋，这一仗我们不能赢就要吃三十年的亏？ 别逗了，你觉得以钟白一个小小工业厅的科长，说这些话会有人信嘛？ 更不要提马上采取相关措施缩减出口稀土精矿配额的举措了！ 因为这也是各地和相关部门获取外汇的重要手段——别忘了，这年头能给国家出口创汇的行业，都不可能随随便便因为某个人的某句话，就突然减少出口，让国家少赚外汇的！ 毕竟，80年代初的华国，和2020年的华国，对于外汇的需求，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思来想去，钟白脑海中感觉最能和国家稀土办领导同志说上话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徐光先院士。 只有通过他的介绍和引荐，自己的建议和想法才有可能被采纳。 但现在，徐院士还在住院输液治疗，连起床都很困难，如何能做这些事情呢？ 一想到这儿，钟白就有种无力感，哎，要怪就只能怪秦文将这家伙，为毛他的食堂面条就要出那点破事儿呢？ 想归想、怨归怨，看来，还是要让徐院士先康复才是第一要务。 秦文将你不愿意出钱治疗没关系，只要周厂长那边同意，随时可以免去你的副厂长职务！ 因为同在城区的关系，加上跨国电话又定死了只能在晚上十一点半去矿区邮电局打，所以钟白傍晚索性又去了矿区医院，看望病床上的徐光先。 不巧的是，在见到守候在病床边的米斌后，钟白却发现徐院士现在睡着了。 米斌一看钟白来了，马上起身小声问道：“钟白，你不是上午回厂里去了么，怎么又过来了？厂里怎么说？” “和我预料的差不多，秦文将一开始不认账。”钟白端起搪瓷盅，喝了一口凉白开，继续说道：“后面他勉强同意厂里负一部分责任，酌情承担徐院士的医疗费，但又说什么账上没钱的屁话，我看这人就没有一点诚心！” 这还是钟白第一次当面给米斌表达他对秦文将的不满，米斌之前和颜玉田留守在厂里这段时间，因为没有具体工作可做，其实和秦文将接触也不多，对这人并不了解，所以在听到钟白的点评之后还是有点小震惊的。 “这……这秦厂长就真想把事情撇清？”米斌有些着急，毕竟徐院士时时刻刻体现出对借调三人的关爱和重视，听到那秦文将不接招，他这个平素不爱议论别人的人这会儿也有些动气：“徐院士下车后就只吃了食堂的东西，他凭什么不认账？” “算了，和他动气没有意义，这宁远稀土冶金厂的一把手又不是他。”钟白摆了摆手，示意米斌不要激动：“我会很快同周厂长联系上，如果秦文将趁周厂长不在，意图把宁远稀土冶金厂掏空，相信他没有好果子吃！” 第六百一十三章 联系周长青 钟白见徐院士一直闭着眼睛，也不忍将虚弱的他叫醒告诉他自己今天打听来的这些消息。 而米斌这人虽然在稀土技术上有一定水平，但毕竟只是沪江市泰鼎合金厂的一名初级工程师，并没有体制内的身份，这事儿也不可能在没有告知徐院士的情况下提前告知他。 “你还没吃饭吧？我去外面弄点吃的回来。”钟白肚子也有些饿了，便对米斌说道。 “那你顺便把颜玉田的那份也带来，他等下要替我，估计就是半小时后过来。”米斌也不矫情，便开口道。 等钟白在外匆匆吃了一碗面条，又给两人打包带了两份炒饼过来之后，正好碰到过来看床替班的颜玉田。 米斌显然已经把刚才钟白说的事情告诉了颜玉田，颜玉田一看到钟白来了，便也愤愤不平的对他说道：“这秦文将真不是东西！你和徐院士不在的时候，那几天我还想找他继续用一下酸法车间做几次生产，进一步稳固你提出的低温硫酸焙烧分解工艺流程，他那时候就说什么原料不能浪费，最近没有订单，产出也没法卖的理由，一口给我拒绝了！现在又不愿意支付徐院士的医疗费，这人到底是怎么当上副厂长的？” “算了，老颜。提他没有意义。”米斌一指旁边的钟白，对颜玉田说道：“钟科长会想办法联系周厂长的，这事儿他弄肯定有个说法，咱俩还是好好照顾徐院士才是正经。” 颜玉田也没说什么，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人其实一开始和钟白还不怎么对付，尤其是在最初分组的时候，他作为另外一个组的组长还颇有点看不惯钟白的高调做派，但后面钟白展现出自己的技术实力之后，颜玉田也收起了和钟白对抗的心思，老老实实在徐院士手下接受安排，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钟白见对方这个态度还算有良心，便点点头道：“照顾徐院士的事情还是辛苦你们二位，我这边手里还有不少事情要做，不一定随时都能跑医院来看他，现在我也住在城区的工业局招待所这边，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你们也可以第一时间来招待所找我。” “行。” 两人点点头，没有半点抱怨，接过钟白带来的炒饼当晚餐。 钟白怕他们俩身上的钱不够，又主动掏出二十元钱，说是这段时间的伙食费。 毕竟两人抽调过来也没想到工作没开展，反而成天在医院当陪护人员，不管他们怎么想，但钟白觉得人家多付出了时间和精力，自己先把这钱垫上不是啥大问题，只要他们尽心尽力的照顾躺在病床上的徐院士就好。 毕竟，徐院士的身体不康复，后面的一切工作都无法开展啊！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徐院士依然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着，钟白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便离开了医院，带着那张老郭手写的条子去了矿区邮电局。 因为周长青在md纽约纪念斯隆凯特琳癌症中心治疗，钟白并没有直接联系上那位史密斯医生的联络方式，便一个电话先打到了《纽约时报》专栏记者戴维那里。 联系医生、住院这些事情都是戴维一手操办的，现在的他已经和一个月之前的他完全不同了。 不但有了自己的专栏，还有了自己专属的办公室和电话，也算是脱离小记者阶层，在纽约粗通些人脉，说话办事也有了一定的影响力。 “戴维，我是钟白。”电话一接通，钟白便开门见山的说道：“周厂长现在的治疗情况怎么样？我有事想和他通话，能办到吗？” 一听是钟白，戴维马上把手里的稿子放下：“钟！我正想这两天和你联系呢，但昨天拨打电话却说你已经离开了京城。周厂长现在状态还可以，我昨天刚刚去看过他，不出意外的话，三天后就是史密斯医生正式给他手术的日子！你现在在哪里？” “我昨天刚刚离开京城抵达我们工作的一个小城，本来抵达之后我也会第一时间联系你的，但是出了一点小状况，所以才在这个时候提前给你打电话。”钟白解释了一番，又问道：“周厂长现在能否下床？可以让他在医院和我通话么？” “应该没问题，你稍等，我先给医院那边打个电话过去确认一下，没有问题的话，我就把他那边的电话告诉你，你直接联系他即可。”戴维回答道。 “行，那我等着。”钟白挂掉了电话。 不到十分钟，在两通确认电话后，钟白联系上了远在纽约的周长青。 钟白一上来还是先关心对方的病情，并没有一开口就提及秦文将的事：“周厂长，我们昨天才刚刚抵达你的厂里，你现在状况怎么样？史密斯医生有没有对你这次手术的一个评估？” 周长青的声音虽然听上去很虚弱，但是语气却比离开京城的时候要有信心多了：“谢谢小钟的关心，我现在状况良好，过来这几天先是接受了化疗和药物治疗，病灶没有再进一步扩散，史密斯医生说再过三天就可以进行手术了，预计手术成功率大概在70%左右。” “那就好，祝愿手术顺利！”钟白一听有70%的成功率，也在内心为周长青感到高兴。 毕竟肝癌晚期的手术，此刻的华国就算是最好的医生，也不敢保证有50%以上的成功率，但md人的医疗技术不愧是这年代全球最强的，也不知道对方用什么方法，反正硬生生的提高到了70%的成功率，那周长青活下去的几率可不仅仅是增加了20%那么简单！ 肝癌这种病，手术成功之后病人的肝脏也会被切出大部分，后续能活多久才叫做手术成功？国内一般是5年，而钟白知道md那边的评判标准是8年。 也就是说，只要这一次成功，周长青至少还拥有8年的寿命，虽然这一切都是未知数，但不得不说，已经算是看到很大的生存希望了！ 钟白又安慰了对方两句，感觉对方情绪真的比较稳定之后。这才提到了徐光先院士食物中毒出事，以及副厂长秦文将的所作所为。 第六百一十四章 我可以推荐一名同志 “什……什么？光先出事了？文将又做出置之不理的态度？这……” 很明显，刚刚才把情绪稳定下来的厂长周长青听到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之后，顿时惊讶失声！ “小钟，无论花多少钱、多少代价，都不能让光先出意外呀！要是不行，我这破厂就是卖掉不要了，也一定要把光先的命给救回来！咳……咳咳……”电话那一头的周长青显然因为情绪过于激动，直接大声咳嗽了起来。 “周厂长你别激动，事情还没有到那么严重的地步。”钟白这才意识到对方因为癌症的原因自审情绪也很敏感，再一想他的好友同乡徐光先因为自己不在，到了厂里之后突然也突发重病，血液一下冲上大脑，显然已经乱了阵脚，于是马上劝道。 “徐院士现在情况还算稳定，我下午才刚刚去看过，注射完药物睡着了。资金这方面也请你不要担心，如果有缺口，我会想办法联系白峰集团先垫上的。”钟白话锋一转：“目前的重点是，我在和秦文将副厂长交谈后，感觉宁远稀土冶金厂内部出了些问题……因为我听徐院士说，这位副厂长并非你们的同乡，而是你在京城人才市场招聘聘用的，所以如果猜测有误得罪的话，还清包涵。” 这话的询问意味很浓厚，周长青不可能听不出来，加上听钟白说徐光先没有大碍只是现在人还不能正常起居生活的时候，也稍微理智了一些。 对方以一个年轻人的身份能和自己谈到厂里内部管理的问题，这显然已经不是一般的询问，而是有更深层的想法了。 周长青虽然身患癌症，但肝癌并不影响脑子的思维，他稍微想了想之后才说道：“秦厂长这个人，我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这一年多合作的时间里。我在厂里的时候他做事都比较本分，也是主抓生产这一块，对于厂里资金……他以前没有权利动用。怎么，这一次的十万元他说已经没剩下多少了？那最近厂里是大规模开工生产了吗？” “没有，厂里最近都是保持最低效率运转，所以我才专门打电话过来问你。”钟白这话是有依据的：“虽然我这段时间没有在厂里，但是和我一同借调的两名同志元旦节前就已经预知待在厂里没有走动过，他们反映厂里最近都没怎么开工。” “难道秦厂长真的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情，掏空了厂里仅有的资金？”听到这个情况，周长青也动摇了。 他对秦文将的了解，就如同他刚才给钟白说的那样，觉得这人就是一个不错的抓生产的人，有一定管理能力，否则当时也不会开出合适的薪水邀请他来偏远的宁远稀土冶金厂担任副厂长了。 但钟白的话也不得不让周长青重视，且不说自己这一次来md手术治疗都归功于钟白的私人关系，就光凭徐光先对这个年轻人的重视和喜爱，钟白的人品就已经摆在那儿了！ 毕竟徐光先和自己的关系不一般呐，那可是几乎从小一起长大、留学、又回国的！ 这家民营企业就是自己的全部身家，即使没告诉过秦文将，他也应该能从自己平时对厂子的关心程度看出来。 若此子真是个以前伪装得好，结果趁着自己病的时候大捞腰包的主，那就是自己再心善也不可能绕过他的！ 要钟白是自己的子侄辈亲属，又有这么强的能力，那碰到这种事情周长青可以毫不犹豫的让他全权代理自己的厂长职权，先把秦文将赶下去再说。 可偏偏自己的宁远稀土冶金厂是一家民营企业，而钟白又是正儿八经的国家干部——还是个科长，让他来做这事儿属实不合适，倒不是怀疑钟白可能有私心，而是这本身就不符合体制内的规定。 哪有一个工业厅的科长兼任民营企业厂长的？ 但这事如果不找一个合理的理由、一个合适的人选，又怎么能一句话就把秦文将手里的权力给卸了？ 厂长身患重病去外国治疗，副厂长还没理由的被卸，这是嫌厂子的破产速度不够快吗？ 饶是周长青也算脑子灵光之人，但碰到这种困局也一时半会儿拿不出主意，不禁在听筒面前沉默了许久没有发声。 倒是钟白的话把他拉回了现实：“不管这句话是不是会引起你的误解，但我还是要说，秦文将副厂长现在很有可能做了很多损害厂子利益的事情，才导致那十万元所剩无几，如果你真的想等自己康复之后回国还能继续把这家厂子做起来的话，现在应该下决心了。” “下决心？怎么下？”周长青急切的追问道。 “民营企业内部发生纪律问题，也可以提交当地检察机关介入，这个不难。难的是找一个能够替代秦厂长暂时把局面稳住的人。”钟白倒也不隐瞒自己的看法：“宁远稀土冶金厂绝对不能垮，也绝对不能被掏空，现在唯有找一名拥有稀土冶金民营企业工作经历、而且做过一定管理岗位的同志暂时替代秦文将的位置，然后等你康复回国再重新把厂子管起来。至于具体资金流和企业的困难，我自有办法解决它。” “我同意你的说法，可这名同志，上哪儿找去？”周长青马上就对钟白的提议表示赞同。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这边倒是可以推荐一名同志。” “谁？” “我们课题借调人员里的颜玉田。”钟白缓缓说出了这个名字。 “颜玉田？就是那个……上次和你争执低温硫酸焙烧分解工艺流程的同志？”听到这个名字，周长青倒是非常惊讶！ 一般人都不可能推荐和自己有过节的人，这钟白……？ 但钟白却大大方方的解释道：“没错，就是那次和我争执的颜玉田。其实我们这次被徐光先院士借调的一共有三人，除了我之外就是来自岭南远富稀土新材料公司的颜玉田，还有沪江市鼎泰合金厂的米斌。” “两人里，米斌同志是比较偏重于技术研究的，平时话不多，性格也比较内向。但颜玉田同志借调之前就是他们厂里的生产科副科长，有一定管理能力，而且对稀土冶金这块也比较熟悉，再加上这段时间都一直待在厂里，对厂里的情况也比较了解。” 钟白顿了顿，继续道：“至于我和他争论的那件事，那次其实他只是思路比较守旧，在没有了解新技术的优点之前优先为了厂里的利益考虑，管理能力是绝对有的，否则当初徐院士分组的时候，不会让我和他分别担任组长。” 第六百一十五章 亲笔信 “行，那就按照你的建议，让颜玉田同志接管宁远稀土冶金厂！”思量片刻之后，周长青终于下了决心！ 毕竟钟白毫不犹豫的帮自己联系医生，信任就是这样在两人之间产生的，更何况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钟白肯帮自己以及宁远稀土冶金厂就没图啥好处，要不然以对方一个科长的身份，又何苦来趟这趟浑水？ 两人很快就商量出了如何让秦文将下课的细节，包括但不仅限于周长青写一份亲笔信传真回来，在里面提及让秦文将暂时卸下手里的权力，另外，提及让颜玉田暂时主持工作这一点也是经过他本人同意后的决定。 至于另外两件事——如何让颜玉田答应此事，以及寻找证据再联系当地检察机关对颜玉田开展侦查，这些都是钟白的工作了。 这个事情拖不得，周长青也知道三天后自己就要面临生死关头的手术，不管过不过得去那一关，这封亲笔信都必须马上写！ 这一弄就是一个多小时，钟白倒也没有傻乎乎的在矿区邮电局等，而是回到了矿区工业局招待所。 这个地方国内往国外打电话、传真固然是难上加难，但接收却并不难。 毕竟有不少的rb企业直接往这边传真资料呢，所以钟白索性就告诉了周长青招待所的电话，让他弄好了联系要到传真号码，然后再传真过来。 等到那份只有四百多字的亲笔信传真到招待所总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四十分了。 钟白拿着这份关乎宁远稀土冶金厂大变革的信件传真，终于倒头睡去…… …… 早上八点，钟白才拿着它去了医院。 正好碰到同值夜的米斌换班而来的颜玉田，钟白并没有第一时间将信件给他看，因为徐院士这会儿正醒着，精神状态看上去也还行。 趁着颜玉田去上厕所之际，钟白拿出了那封信，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简略而又准确的告诉了徐光先。 徐光先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意外，眼神中反而有些赞许的眼光，用有些虚弱的声音对他说道：“小钟，看来你想要做好钕铁硼永磁体的想法很坚持，既然老周同意了，这事儿等下小颜过来之后，咱们就给他说说。” 徐光先用的“咱们给他说说”而不是“你给他说说”，至少代表他是赞同钟白的做法，并且自己也要出面，相当于一同承担责任的表态。 因为让颜玉田暂时主持宁远稀土冶金厂工作的安排，还有另外一个必须要考虑的因素。 那就是颜玉田现在的身份，还是岭南远富稀土新材料公司的生产科副科长，即使他一口答应下来，同时在两家不同的民营企业就职，这一点本身就很矛盾，也不符合规定。 所以必须要给对方说清楚，你现在既然已经借调了，那么名义上关系就在徐光先的课题组这里，一定要服从安排。当然，也要告诉颜玉田，这只是权宜之计，周厂长只要手术完毕终究会正式解决这个问题，具体到时候再说，不过这中间至少徐光先算是为这一切的安排副全责。 颜玉田上完厕所回来，被徐光先叫到旁边坐下，又让钟白把那封周长青的亲笔信拿出来给对方过目，然后又宣布了这个安排。 颜玉田自然是十分震惊的，这种经历几乎在同年代的企业干部里没有人会碰到。 但钟白的眼光是没错的，他只是惊讶了一小会儿，但在确认了这个安排不是开玩笑，而是徐院士点头，钟白联络办成之后的正式决定之后，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我知道，这家冶金厂对大家都很重要，一旦我接手，会想方设法保证厂里干部职工情绪的稳定！”颜玉田的语气几乎等同于立军令状了：“到时候无论是开工生产，还是继续停工保稳定，只要徐院士和钟科长的决定，我都坚决执行。” “钟科长的决定”这几个字出口可不容易。 一名三十多岁的企业干部，能够没怎么迟疑就说出这句，显然他也在这段时间的接触中看出来了，徐院士对稀土课题的决心不用怀疑，而徐院士对钟白能力的信任，更不用怀疑！ “秦文将应该不会敢有什么胆子乱来，只要他交出相关的印章和钥匙，你就先组织人手把厂里的财务状况摸一摸，另外防止资产流失，工人们可以先放假一段时间，只要保证工资发齐，工人们不会有什么意见。”钟白虽然年轻，但已经经历过两次罢工风波的他早就对如何处置这种局面驾轻就熟了：“后续的工作，我会想办法推进。” “那么，稳住宁远稀土冶金厂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二人了。”徐光先见两人都很迅速的进入了状态，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信心也增加了不少，点头道。 两人在病房里陪了一个上午，等米斌再来换班的时候，钟白自然把这事儿也给对方交代了一番，米斌听了自然十分震惊，但还是接受了安排，表示自己这段时间全力在医院照顾好徐院士。 至于打听到年前矿区稀土精矿出口增加这件事，钟白这次没有告诉徐院士。 事情要一步一步做，等颜玉田拿下冶金厂的控制权，钟白再马上在这些rb企业办事处开展调查，得出些结论之后，那时候徐院士的身体应该也进一步恢复了，再告知对方不迟。 …… 下午两点，下车后的钟白和颜玉田直奔副厂长办公室而去。 当办公室大门被两人狠狠推开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堆满了一摊纸张的办公桌。 副厂长秦文将正在翻看一份材料，但当他看清楚眼前来人是钟白和颜玉田的时候，不禁有些慌乱的将那份材料迅速塞入抽屉里，猛的站起身来。 或许是两人面上有些杀气腾腾的感觉，这顿时让一种不祥的预感涌入秦文将的脑海，他不禁下意识伸出右手，指着两人的面庞，喊道：“你们……要干什么？” 第六百一十六章 7.1万元的秘密买卖合同 “这是周长青厂长在md传真过来的亲笔信，你看看吧。”钟白的口气冷若冰川。 颜玉良快步走上前去，将那份只有不到五百字的纸，一把拍在了秦文将的办公桌上。 秦文将惊慌失措的拿起那张纸，眼睛快速扫过，却发现…… 上面的最关键的一句，便是“秦文将副厂长暂时调整分工，负责工会和档案工作，颜玉良同志任副厂长，主持工作……” “你们，伪造周厂长的信件！想干什么！”尽管秦文将对那封信的笔迹熟得不能再熟，但这时候依然兀自嘴硬，提高声调，面露凶光的朝两人喊道。 “把厂长印鉴和公章交出来。”钟白没有和他客气，而是若有若无的看了看刚才对方藏那份材料的抽屉，淡淡的问道：“你刚才签字的东西，是什么？” “没……没什么。”见钟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抽屉上，秦文将一下变得慌乱起来，身体也微微右移，明显是想用躯干挡住它。 “啪！” 一下清脆的响声把秦文将弄了个激灵，那是钟白重重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的声音！ “我再说一遍，把厂长印鉴和公章交出来！” 钟白将身体微微朝前，因为他本来就比秦文将高半个头，这下又陡然靠近，一股巨大的压力突然扑面而来，秦文将不禁有些腿软，一个踉跄只能重新做回椅子上！ “你现在配合，事情还有寰转的余地。”钟白的声音冰冷无比，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秦文将的表现已经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那就是这家伙一定有鬼：“周厂长的命令你都不听，是不是想见见派出所的同志，被铐上了才愿意把印鉴和公章交出来？” “派……派出所？你凭什么告我？我……我又没做错什么！”秦文将听到“派出所”三个字，突然情绪激动的从椅子上一弹，就准备往外跑！ 颜玉田早有准备，一把将对方死死抱住，与此同时，钟白立刻一个侧身钻到办公桌前，打开了那份隐藏材料的抽屉！ 一份稀土精矿买卖合同顿时出现在钟白眼前！ 钟白只花了几秒钟时间便大致弄明白了这份买卖合同的内容！ 它是秦文将以宁远稀土冶金厂的名义和一家名为“玉铸精矿”的稀土精矿厂签署的合同。 上面7.1万元的交易金额清晰可见，这让钟白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钟白开始隐隐察觉到这一切都在幕后有联系，立刻厉声质问道：“你谎成那十万元无息借款所剩无几，结果却是背着周厂长，私自和其他精矿厂签订购销合同？精矿呢？厂里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怎么生产，你进的这7.1万元的精矿在哪里？” 十万元无息借款不知道去向何处、7.1万元的秘密买卖合同、根本没有多少精矿存放的空余仓库、rb企业年底突然提高精矿进口量导致整个白云鄂博矿区的精矿厂不得不在年底加大生产力度…… 这一切，似乎都有关联！ 自从钟白拿到了那份合同并且大声质问他开始，秦文将的面孔已经扭曲，甚至在颜玉田死死用双手抱住他的情况下依旧嘶声力竭的喊道：“钟白！我是为了厂里好！这十万元无息借款根本只是杯水车薪，这次投资能赚不少钱回来，才能支撑这家冶金厂活下去！你最好不要再乱来！否则，你不知道你得罪的人有多厉害！” 钟白怎么可能被这种心虚的威胁给吓倒？ 就在这时，门口又传来了脚步声。 几名带着大盖帽的警察同志进了门，看到混乱的场面立刻冲了过来。 一名队长扫视了扭做一团的三人，厉声问道：“谁是钟白？二十分钟前报警的那位？” “我是钟白，警察同志。”钟白镇定的转身，用手指了指被颜玉田死死抱住的秦文将，清楚的对小队长说道：“这就是嫌疑人秦文将，我们进门的时候，他正准备隐藏这份重要资料……” …… 这次风波出人意料的没有引起厂里任何局势波动，原因在于这里的工人们已经一个多月没有生产，几乎没有什么心气闹事，只要保证他们正常的工资待遇就行，奖金那是不奢望的，但毕竟还要回家过年不是？ 基层工人稳住了，颜玉良又召集大家开会，并且当面给厂里所有中层干部出示了厂长周长青的亲笔信之后，很快又把中层干部稳定下来，这下就算拿到了宁远稀土冶金厂的实际控制权。 至于你要问为什么派出所的同志见面啥都不说就敢抓秦文将？ 别忘了这是80年代初，不是2020年，派出所抓人还没有那么多顾忌，尤其是改革开放后对于经济犯罪的打击力度空前增加，虽然钟白一开始只是觉得可能性比较大，但是在抓捕现场那份合同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后续警察同志在询问厂内中层干部可有人知晓这份7.1万元的采购合同的时候，没有人表示自己知情，而远在md治病的周长青就更不可能知道了，这明显是一种私自动用厂里公款的行为，涉嫌挪用公款罪。 “钟科长，经过刚才和财务科同志们的清点，现在账上的流动资金只有不到一万元了。”颜玉良表情严肃的说道。 尽管钟白已经给大家思想敲过警钟，表示秦文将可能在这短短一个月时间内把资金搞了很多，但最后只剩下不到一万元确实是大家没有想到的。 “距离春节还有一个月，现在至少要保证大家有过年回家的工资！”钟白现在可没想着什么马上开始生产这种虚无缥缈的目标，只要人不散，过了年一样可以继续生产。 “我看看……工资和电费、设备折旧费、还有年前必须要缴纳的各种税费一共需要三万元。”颜玉良是有管理经验的，也看得懂一些财务报表，很快就和财务科科长一起估算了一个数字。 “这7.1万元的虚假合同，却没有相应的稀土精矿入库，难道那家玉铸精矿也是空手套白狼的皮包公司？”钟白皱了皱眉，转头朝厂里的财务科长问道。 第六百一十七章 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 财务科长名叫温德轩，也是周长青的老乡，江浙人。 事实上，除了秦文将是周长青在京城人才市场招聘、以及车间工人大部分来自本地之外，剩余的绝大多数中层干部，都是周长青在江浙老家那边带过来、或者挖过来的。 不得不说，无论在哪个年代江浙人的生意头脑都是在全华国领先的，他们善于开拓进取，同时也很习惯于抱团，这种模式在创业的时候很有用，能够减少很多不必要的内耗。 宁远稀土冶金厂的模式同样如此，要不是大部分中层干部都和周长青很熟的话，那封亲笔信稳定人心的能量就没有那么大了。 由于派出所审讯秦文将的过程没有那么快得出结论，钟白不得不决定自行调查那个7.1万元合同的事情。 倒不是说他不能联系白峰集团补上这2万元的费用缺口，而是钱已经划出去了却没有稀土精矿入库的现象实在是太过于诡异，不得不查。 反正那家“玉铸精矿”也是白云鄂博矿区的一家本地精矿厂，大不了就想办法上门去问呗。 只要宁远稀土冶金厂换了人，现有的资产不再流失就已经稳住了基本盘，它内部接下来的工作千头万绪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弄好的，毕竟周长青离开这里都已经将近二十天了。 钟白在脑中一盘算，目前自己所需要做的事情中，优先级最高的，依然是调查rb企业在年前突然暴增进口白云鄂博矿区的稀土精矿一事。 “颜厂长，厂里的稳定工作就请你多费心了。我这边还有一些市场调查的工作要做，这也是徐院士之前就交办给我的。”钟白不想在这方面给颜玉田暴露太多，索性抬出了徐光先当做自己的挡箭牌。 “好的。只是我感觉压力很大啊，厂里换了班子，按理还是要给地方主管部门和zf汇报的，这一块你觉得……？”虽然不是国企出身，但很显然颜玉田对这些规矩还是门儿清的。 他拿不准的东西其实有很多，但这边目前就只有钟白、他还有米斌三个人，每个人都各司其职，颜玉田也知道这是自己的事儿，但毕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做事之前多请教总是没错的。 “汇报肯定要汇报，另外秦文将被派出所带走调查这事儿地方主管部门迟早都会知道。所以……”钟白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思考片刻后才说道：“不过按规矩一般都是先发文件汇报。因为目前明面上只是更换了一名副厂长而已，还不至于上升到直接矿区zf这边。你让办公室拟一个正常的报告发给矿区工业局就行，工业局这边……” 钟白突然想起了昨天通过叶星联系到给自己帮忙的那位耿大力。 耿大力是矿区工业局办公室主任，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对方至少和自己有一定的交情这是其一；另外这人办事也算爽快又不脱离原则，处理事情也很有讲究这是其二，所以这份报告到时候交给对方，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矿区工业局这边，我和他们局里的办公室主任耿大力有点交情。你尽快把这份报告拿出来，写简单一点，不要提及秦文将具体犯事的细节，这东西必须要警方才能判断，你就说……”钟白斟酌着自己的用语：“因为厂长周长青治病，并且提出了更换副厂长的决定，你只不过是执行厂长的决定，其余一概不清楚，至于秦文将为什么被调查，你到时候见了耿大力主任，就说是我报的警就行了。另外，记得初次见面给耿主任带一条软中华去。” “行，我明白了。”虽然不知道钟白为什么这样安排，但临时上马的颜玉田还是很有分寸的，知道自己这个副厂长的位置从天而降主要就是这位年轻科长的操作所致，不该问的问题，自己一律不问，只需照章执行即可。 …… 这一切涉及宁远稀土冶金厂的变动，钟白肯定要给徐光先汇报一声，另外还要通知远在md纽约的周长青，要不然就有擅自做主的嫌疑了。 找到一个替换米斌的机会，钟白在徐光先院士清醒的时候把今天这一系列操作告诉了对方，徐院士听罢还是略微有点吃惊的。 “小钟，我对具体企业内部的运转还是没有你了解。”徐光先现在已经能够靠坐在病床上了，说道：“没想到那个秦文将果然有问题，还真是让你说中了！” “其实我也并非胡乱猜测，只是因为那十万元的无息借款是我亲自联系的，这才不到二十天就说账上没钱，任谁也会觉得是厂里自己出了大问题。”钟白分析道：“秦文将现在已经在接受调查，7.1万元合同的事情很蹊跷，但也绝非一两天就能得出结论的。不过在这件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我还有另外一个重要情况要给您汇报。” “什么重要情况？”听到秦文将搅乱冶金厂一事都不能算“重要”，钟白居然还提出另外一个“重要情况”，徐光先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 “我昨天在借用矿区邮电局国际电话的时候，碰到了工业局办公室主任耿大力，闲聊的时候听他说，rb人突然在年前增加了对白云鄂博矿区稀土精矿的收购量，这件事情已经确定，我觉得rb人很有可能最近因为在高端稀土产品有什么大的进展或者大的实验生产需求，才会突然这样做的。” “你说的高端稀土产品，难道就是……钕铁硼永磁材料？”徐光先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是。下半年rb那边也没听说除了钕铁硼永磁材料之外的新发明，我想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们最近有所突破，觉得这东西可以量产，所以才突然加大了稀土精矿的进口量。”钟白眉头微微一皱：“本来我们这边的进度就落后很多了，如果还让rb人有了充足的原料，加快进度，那后面的实力对比就更悬殊，对我们就更不利了！” “所以，我要马上去调查这件事。”钟白看着徐光先的双眼：“不过，在这之前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否则名不正言不顺，而这个身份就需要您出面解决了！” 第六百一十八章 等您恢复了再说 这话听得徐光先一头雾水：“合理的身份？” 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了！ 钟白的这种调查行为，已经不单单是一个课题调研组借调人员所能实行的！ 在华国，尤其是在80年代的华国，对于一个以生产、出口销售稀土精矿几乎占了本地国民生产总值95%以上的地区，你一个华科院稀土课题调研组借调人员，想要去调查驻扎在这里的rb企业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不可能的。 原因在于这已经大大触动了地方利益。 钟白的“调查”明显不仅仅是调查，他最终的目的是要阻止这些额外的稀土精矿出口，变相削减rb人的稀土精矿存量！ 这种事情，对于一个以稀土精矿为支柱产业的地方而言，那不就是背上了“阻止地方经济发展”的大黑锅嘛？ 不用想就知道，在国家没有调整稀土出口大政方针之前，无论你是借调人员、乃至华科院的院士徐光先本人，来了都不好使！ 为什么？ 没听到钟白说吗？像耿大力这样的有关单位的同志，过年家里抽的是红塔山还是软中华，都要靠这些额外出口稀土精矿的企业凭借多交的税费来丰盈地方财政。 减少出口就意味着地方税费的减少，你要是换成地方的同志，没有一个合理的说法，那肯定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认啊！ “那么，你需要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徐光先只感觉太阳穴“突突突”直跳，内心只感觉这事儿麻烦得很，但还是先提出一个建议来：“挂在从属于计委的稀土办下面？” 稀土办的存在，不光钟白知道，徐光先搞了这么久的稀土工作，他当然也知道。 说起来，能这样跨省调查、并且阻止地方增加稀土精矿出口数量的工作，也只有稀土办这个单位才能做到了。 不过，徐光先自己并非稀土办的人员，因为他主要从事的是稀土科学方面的研究，而不是生产规模、出口数量控制这些原本就该计委做的事情。 因为出口稀土最大的贡献就是给国家挣外汇，而挣外汇的事儿当然是权力最大的综合主管部门——计委来负责了！ 若是钟白想要合理的开展调查，那起码也得需要一个省级稀土办工作同志的身份；而如果钟白还想在调查之后阻止矿区增加稀土精矿出口，那就需要至少国家稀土办工作同志的身份，才能让地方听话了！ 但若想要钟白获得国家稀土办的身份，只能走借调不说，还需要自己去找国家计委的熟人。 徐光先迅速在脑中搜索了一下，计委倒是有一位副司长和他关系还可以，双方因为一次稀土出口研讨会认识，后面也有一定时间的接触。 不过，就这样突然塞一名年轻同志，还是工业口的到国家稀土办去做事，事情又很具体和针对，这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这种临时帮忙的事情还得当面去和对方谈，可是以徐光先面前的身体状况，下病床都不容易，又怎么能跑回京城到国家计委和那位副司长见面呢？ “无论是省级还是国家稀土办，都只能做事务上的协调，而且它是有正式编制的单位，既不容易又不是很合适。”钟白这时候也说话了，他令人意外的否决了这个建议。 “那……你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合理身份？”徐光先不由得有点糊涂了。 连稀土办工作人员都不行，谁还能干涉这种事情？ 钟白稍作思考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一个检查小组、或者督导小组的名义，而且必须冠上国家级别的开头。” “这太难了！”徐光先一听，立马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国家级别的检查小组，你以为随随便便张口就能成立？ 不要说钟白这种小科长的身份，就是换成他徐光先，也只是在某个领域内有点名望，即使用尽浑身解数也不可能啊！ 但钟白显然已经有了进一步的规划，解释道：“这个检查小组只针对白云鄂博矿区这一次的年底稀土精矿增长出口一事，涉及的单位无非就是计委、外贸部、经委、工业部等几大部委，规格并不一定要很高，但一定要管得到事、做得了决定。” “您也知道，在现在的情况下，单单一个部门是很难阻止这样的行为的——还不要提我现在还没有实质性的开展调查，确认那些rb企业增加稀土精矿进口是否真的是为了后续钕铁硼永磁体的大量生产，但我这边也会想办法，最主要的是国家计委那边我没有任何认识的同志和领导，这就需要您的努力了。” “不过，这个合理的身份并不是今天或者明天就要拿到手的，距离过年还有整整一个月，您的身体也没有康复，无法去京城。”钟白对现实状况也把握得很清楚：“等您恢复了再说，我会一边先暗中调查rb企业的情况，一边联系领导，想办法把这个消息报告上去，引起上面的重视。” “好吧，等我身体再好一点，能够下床的时候，就先打电话到京城，给那位国家计委的副司长朋友说一说。”徐光先顿了顿，又道：“但这件事情，你认为自治区、国家计委两级真的不知道吗？” “他们可能知道增产出口的事实，但我敢用自己的人格保证，他们绝对不会知道rb人突然增加进口这么多稀土精矿的真正目的！而那才是我们需要警惕的。”钟白语气淡定，但却有一种不容怀疑的自信在里面。 等到米斌再回来的时候，一切看上去都以前一样，钟白也在嘘寒问暖的关怀着徐院士的身体康复情况；而徐院士也在谆谆教诲钟白一些稀土萃取、提炼的专业知识。 钟白则又给米斌拿了一些现金，还告诉他如果住院费用不够的话，自己会想办法的，然后才离开了矿区医院。 “米斌啊，医生说我什么时候能够下床？”徐光先忍不住问了一句。 “如果您继续保持这两天的恢复速度，大约一周内就可以。”米斌显然是个老实人，把从医生那里听来的话原封不动的给徐光先重复了一遍：“只不过一开始可能要先座轮椅，这是对您腰椎的保护，等到他们觉得恢复得更好的时候，才能走路啊。” “轮椅就轮椅吧，总比天天躺在病床上啥事儿都做不了好。”徐光先望着玻璃窗外的白云，自顾自的说道。 第六百一十九章 咱一起吃个饭 要了解整个rb人在白云鄂博矿区1983年春节前稀土精矿到底增加了多少出口需求数量，仅凭三大外贸公司的数据显然是不可信的。 倒不是钟白不相信统计部门的数据，而是这年头为了赚外汇，基层的稀土精矿厂有无数的方法规避三大外贸公司的配额上限，尽可能多的超采稀土，想尽办法把它们销往国外。 这种事情，你说各级稀土办知道不知道？ 显然是知道的，但谁让稀土外销挣来的都是实打实的外汇呢？ 所以对于这种事情，只要不是超过配额上限太多，大家都是装作不知道，反正只要挣回来真金白银的外汇，上上下下都能从中受益，何乐而不为？ 这也是钟白为什么不愿意把自己弄到稀土办的身份来过问这件事情的愿意之一，那就是利益关系。 涉及到可能给自己的单位增加利益，谁又会正儿八经、一厘一毫的来较真？那不是得罪人嘛！ …… rb企业在白云鄂博矿区驻点的具体信息，钟白并不准备自己用双腿一处处跑来获得。 和有些黑矿山没有什么许可就自个儿开采，并未纳入各级部门的账面统计不一样，任何一家rb企业在华国从事商业活动，那都是当地的焦点，必须要注册登记的。 为啥？因为这也是引进外资的一种啊，别忘了在80年代引进外资从来都是一件值得地方大书特书的成绩！ 所以，想要拿到这份rb企业在白云鄂博矿区驻扎的具体名单、以及他们办事处所在的具体位置信息的资料，当然是找工业局的办公室主任耿大力问最好啊！ 于是钟白便在当天下午三点钟再度去了矿区邮电局，到联络办找老郭！ 之所以找老郭，而不是直接去工业局找耿大力主任，这是有说法的。 华国人的人际关系交往规则中，有一条大家耳熟能详的潜规则，那就是：关系关系，我麻烦你，你麻烦我，大家熟络了这才是真正的关系。 而上一次打国际电话的事儿，是钟白找到同为工业口的耿大力，用了他的私人关系“麻烦”了联络办的老郭，然后搭上了线才办成的。 而这一次要找耿大力要资料，反而要通过老郭，以自己“麻烦他帮个忙”的形式，让老郭邀请耿大力一起吃个饭，这样就让老郭感觉到，上一次被“麻烦”后耿大力欠自己的人情，又通过这一次还回来了，而且还加深了两人的关系！ 当然，唯一需要钟白做的，就是在城区找一处规格不低的好馆子，做东请两人吃饭，这样一来，三人的关系就能更进一步了。 别小看这些基层的干部，不管他们具体身在哪个岗位，但都有自己的权限，以及在权限内所能掌握的信息。 要不是上一次找到耿大力帮忙，通过那次耿大力和老郭偶然的闲聊，哪儿能听到rb企业年前突然增加稀土精矿进口量的惊天消息？ 所以，每一条人脉只要是有用的，钟白都会不遗余力的维护它。 这可以说是一种很现实的做法，但你若是天天摆出一副“上面”来的，不和这些人处好关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因为信息交流的不顺畅而导致走弯路。 “郭主任，下午不忙啊？” 当钟白笑眯眯的出现在邮电局联络办办公室里的时候，正在看报纸的老郭还有点惊讶。 “钟科长？”老郭认出钟白之后，便放下手中的报纸，脸上带笑但内心有点疑惑的迎了上来：“今天又要打国际电话么？” 上一次这位年轻的科长要打国际电话，不是说事情已经办好了么，怎么隔了两天又跑上门来了？ 但当钟白继续慷慨的拍出一包软中华，并且笑容满面的提出了邀请之后，老郭就感觉自己心情舒畅多了！ “今天不用！这不是瞅着今天大家应该不忙么！上次二位帮忙，我也没啥表示，这肯定说不过去嘛！所以今天我专门过来，想让你叫一下耿主任出来，咱一起吃个饭。”这可不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请客的口气，而是上一世钟白四十多岁的老油条操作啊！ “嗨！不就是打个电话那么点小破事吗，你又不是没有给电话费，还用得着这么隆重专门来请吃饭？”老郭明显拿出一副“嘴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老实”的做派，抽了一口烟之后，装作不在意的提到：“要说在矿区吃饭啊，这大冬天的来一锅热腾腾的羊肉汤，那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行啊，但我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咱白云鄂博矿区哪一家羊肉汤好吃一点？”对这种回答，钟白自然是顺着杆子往上爬，很“懂事”的追问道。 “咱矿区老字号的羊肉汤，当属鼓楼羊汤了。”老郭显然对吃这一块颇有研究：“不过这家味道虽好，环境却有点不咋地，老耿这人吧，又喜欢干净宽敞的地方……” 麻蛋的，听这话钟白马上在内心吐槽，这怕不是耿大力喜欢，而是你喜欢吧？ 但钟白脸上笑容不改，依旧装作傻乎乎的模样问道：“那么，干净宽敞的羊肉汤，你给推荐一家？” “城北的元味羊汤不错，这个月才开业的，我去吃过两次了，暖身子！”老郭眨巴着眼睛，笑道。 “成，那就晚上七点，城北元味羊汤见了。耿主任这边，就麻烦郭主任帮我通知一下，我没有他办公室电话。”钟白笑呵呵的起身道别。 你没有耿大力办公室电话，那上一次是怎么联系到对方的？老郭不禁在内心一边吐槽，一边又为钟白的“会来事”而感到高兴。 年轻科长懂得进退，知道让我给耿大力打电话联系，那就是卖的我的面子，不错嘛。 但老郭哪儿知道，咱钟白可是一个提得起气势、也放得下身段的重生者！ 钟白在离开邮电局之后，第一时间给颜玉田打了个电话：“颜厂长，你马上赶到城区来，晚上一起陪客吃饭。” 虽然语气很平和，但颜玉田清楚钟白的决定不是自己能拒绝的，马上答应道：“好，我这就出发。” “晚上你负责结账，以宁远稀土冶金厂的名义，当然钱我会提前给你准备好的，你不用担心。”钟白提醒了一句：“另外，把那份厂里换了班子给地方主管部门汇报的报告也带上。” “行。” 第六百二十章 不是混吃等死的那种类型 叫上颜玉田，也不是钟白一时兴起。 宁远稀土冶金厂就是这里的本地企业，借这个机会打好和矿区工业局的关系总是不错的。 毕竟在饭桌上交报告，和在办公室交报告，这两种不同行为之间所表现出的“关系”差别，可是非常明显的！ 而且钟白也能借这个机会，顺便打听一下那个收了宁远稀土冶金厂7.1万元货款，却没有发出一立方米稀土精矿的“玉铸精矿”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晚上七点，城北“元味羊汤”。 和南方已经开始慢慢流行的小包间格局相比，华北大草原上的餐馆的气势可就大方多了。 虽然无法和2020年的餐馆包间相比，但现在能做出一个一个类似于蒙古包的小毡帐当做包房形式给客人用餐，显然这家元味羊汤也是在营销方面做足了功夫的。 钟白和颜玉田作为请客的一方，自然是提前半个小时就先到场等待，而等到时间来到晚上七点整的时候，小毡帐的门帘被掀开，老郭和耿大力两人带着笑容走了进来。 耿大力看到钟白旁边还有一位陌生面孔的时候，不禁笑着对钟白问道：“钟科长，这位是？” “哦，忘了给二位说，这位颜玉田是宁远稀土冶金厂刚刚上任的副厂长，目前在厂里主持工作。”钟白很自然的介绍道：“我这次来白云鄂博矿区出差，就是在他们厂里搞一些技术项目的。” 颜玉田也按照钟白的要求，把身段放得很低，脸上挂满笑容口中不断的“幸会各位领导”。 大家一一握手坐下，按照老郭的喜好点了菜之后，便进入了等待上菜前的闲聊时间。 “……宁远稀土冶金厂，不是那家江浙老板办的么？我记得厂长是叫……周什么吧？两个月前还来矿区开会来着，咋现在是颜厂长主持工作了？” 几根烟一点上，性格外向的耿大力便回忆起来一些信息，顺口问道。 “这个……”颜玉田没想好怎么回答，只能把眼神投向钟白。 “周厂长身体抱恙，目前在md接受治疗，颜厂长也是刚刚从岭南那边过来，才上任没两天。”钟白一边解释，一边给颜玉田打了个眼色。 颜玉田立刻从包里拿出那份换了班子的报告资料，递给了耿大力。 耿大力倒是不客气，接过来粗略的瞟了一眼，便轻轻的将其放下了：“看来周厂长的病情不轻啊，你们这宁远稀土冶金厂算是我们矿区为数不多愿意搞高级稀土产品的厂子，可惜最近几个月听说一直在亏损？不过以颜厂长新官上任三把火，应该能扭亏为盈的吧？” “不敢、不敢。”颜玉田毕竟是第一次见耿大力，不熟悉对方的风格，加上钟白这个幕后军师一直在旁，此刻基本处于应答机模式，保持着能少说话就少说话的节奏。 这番话钟白听了倒是有些惊讶。 从耿大力能够说出“算是我们矿区为数不多愿意搞高级稀土产品的厂子”这样的评论来看，这位办公室主任还真不是那种混吃等死的类型，至少对矿区内的企业类别还是心里有数的。 在这种基层机关单位中，办公室主任一般都是综合协调能力较强、善于揣摩领导心思，办事说话又比较得体的人才能担任，甚至还不乏拥有一些特质：比如能喝酒、会来事、说得了荤段子也上得了会议桌等等。 而办公室主任往往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业务不精通。 可这位耿大力主任看上去不但前面的优点各个都有，这业务方面也不差啊。 “嗨，一个企业哪能换个人说扭转就扭转的？”钟白决定后续再观察观察，至少现在他对耿大力的印象又刷新了，轻轻的扭转话题，道：“本来今天是我私人道谢请客，结果颜厂长刚好到城区来碰上了，准备请我吃饭，我一听这不撞上了么，一解释他才说正好要给工业局办公室交资料呢，我就自作主张的把他叫上了，二位可不要生气啊。” “咋可能呢？” “没有的事儿！” 老郭和耿大力显然对这种场合见得多了，两人顿时哈哈一笑，算是把这个问题给扛过去了。 几人闲聊之际，这家元味羊汤的主菜也很快就上来了。 满满一锅新鲜羊羔肉，嫩香扑鼻，最重要的是几乎没有加任何佐料，完全是清水加花椒煮熟的，大草原的绵羊肉闻上去一点膻味都没有，吃的就是个原汁原味，个人还可以按照自己的口味用韭菜花和芝麻酱混合的调料碗蘸酱来吃。 要说钟白重生之后吃过的美食也不少，但是吃这种华北大草原正儿八经的羊肉汤还是第一回，倒也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并朝老郭表示：“郭主任，这家元味羊汤果然名不虚传，我活了这二十多岁还真是第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羊肉汤！” 老郭显然听得很舒服，笑着摆摆手道：“嚯，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好一口吃的，怎么样，钟科长，还满意吧？” “满意、满意，以后咱们多来吃！”钟白这句倒是真实想法。 耿大力接着钟白刚才的话头，问道：“钟科长，你刚才说活了二十多岁才吃到这羊肉汤？我说，你不会真的才二十多岁吧？” “对啊，我才二十三岁，刚满不到半年时间呢。”钟白微笑着点点头，回道。 不料耿大力突然把老郭面前的酒杯塞到对方手中，惊讶的说道：“卧槽，老郭你瞧瞧？我就说你错了吧，你还不信！来来，你先自罚一杯！” 钟白也不知道他俩之间打了啥赌，但老郭却很爽快的将杯中二两草原大曲一饮而尽，这才对钟白竖起了大拇指。 “钟科长，说出来你别笑话。我今天和老郭过来的路上还打了个赌，说是你看上去这么年轻，应该是娃娃脸，至少也是三十出头了。老郭这个老滑头偏说不信，说你绝对没有三十岁，所以我们就打了一杯酒的赌，还想着喝两杯之后抽个机会问一问，没想到你自己说出了答案，哈哈！若有得罪，不要见怪哦！”耿大力呵呵一笑道。 第六百二十一章 原来是个黑精矿厂 也是，在华国这个论资排辈的人情社会里，只要是体制内的基层同志，任谁见到一个年轻得过分，却又担任某省工业厅科长的小年轻，未免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一张娃娃脸。 老郭不知道钟白的来历，但耿大力清楚，一个天河省工业厅的科长跑到白云鄂博矿区出差，还能一个电话就让省厅联系到矿区工业局给帮忙，肯定是大有来头的，这种人年轻恰好说明了不是背后有贵人相助就是真本事过硬，绝对值得自己结交！ 耿大力在看人面相上一贯有自己的经验和理解，在他看来钟白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但谈吐作风却显然很老练，老郭偏偏不信，所以才有这么个有趣的打赌。 这个有趣的打赌之后，酒桌气氛顿时活跃了不少，钟白两世为人的经历应对区区县级单位机关的酒局那是根本不在话下，而颜玉田也很懂事的扮演了少说话、多陪酒的角色，不到半小时，钟白和这二位主任的关系已经大进一步，远远不是第一次见面时候所能相比了。 又和耿大力单独走了一个之后，钟白开始慢慢打听自己想要的消息了：“对了耿主任，我这好朋友颜厂长他现在刚上任，对情况还摸不熟，厂里有一笔货款打出去了，却没收到货，是本地的一家精矿厂，不知道耿主任可否告诉我们那家精矿厂有啥厉害的？” “啥？打了钱不发货？哪家？你把名字说出来，只要是咱们白云鄂博的精矿厂，就没有我耿大力不清楚的！”耿大力一听，立马拍着胸脯喊道。 “是玉铸精矿厂。”颜玉田在旁边小声报出了这个名字。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耿大力虽然依旧是一副谈笑风生的模样，但脸色却微微一变后又恢复如常，问道：“玉铸精矿？你们怎么和这家精矿厂买矿啊？” 这个微小的表情变化自然没有逃过钟白细心的观察，显然这玉铸精矿是有来头的！ 于是钟白马上装作不知的问道：“咋了，耿主任？这玉铸精矿有啥特殊的地方么？” 耿大力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颜玉田，后者立刻会意，马上端起酒杯：“若是打听这个事儿给耿主任添了麻烦，我先自罚一杯！不过，这可是7万多的货啊，还清耿主任赐教。” 话音刚落，颜玉田就又是二两草原大曲下肚，放下杯子才和钟白一起，静静看着耿大力。 耿大力见关子卖得差不多，颜玉田又已经自罚一杯的情况下，才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说道：“说到这玉铸精矿啊……你们不是本地人不清楚，我倒是略知一二。” “钟科长你工作在南方的天河省，可能对我们这北方穷地方不了解。”耿大力这才说出了一个外地人不了解的事实：“实际上，白云鄂博矿区不是所有的稀土精矿厂都有全套手续的，而这玉铸精矿，又是在善达乡那个犄角旮旯里，地方偏僻不说，也是当地镇上一霸——吴林泉所开。” “善达乡里吴家是大姓，一直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自打我们这儿60年代发现稀土矿之后，善达乡同样也搞了稀土精矿厂，就是吴家家主吴林泉搞的。但这地方以前太穷，本来那地儿的人就没多少钱，搞精矿厂你也知道，各种手续、税费也不低，他们就挂了隔壁乡另外一家精矿厂的牌子，自己却单独在做，矿区也一直没有办法强行让他把手续办齐。以前的精矿主要都是他们自己的渠道外销，最近嘛……” 说到这儿，耿大力把话停了下来。 钟白当然知道对方担心什么，笑道：“没事，我这人嘴巴紧得很，不会乱说的，再说我在这儿也是外地人一个，耿主任你就放心。” 见钟白很知趣的表了态，耿大力便直说道：“听说有rb企业加价收购，所以玉铸精矿厂也就毁了不少约，说是把矿都卖给rb人去了，而签了合同没拿到稀土精矿的厂子，可不止颜厂长这宁远稀土冶金厂一家啊！” rb人把矿买去了？还是加价收购？所以原本卖给宁远稀土冶金厂的那批精矿就不给了？ “不是，即使是这样，也不合道理啊，那他们既然毁约，就应该主动退还货款啊！”颜玉田这时候倒是以一个代理厂长的口吻问出了这个问题。 “呵呵，颜厂长，你刚上任还不清楚情况。是不是已经按照合同上的联系方式给他们玉铸精矿打了电话，他们说账上没钱，要你等对不对？”耿大力呵呵一笑，反问道。 “对，是这么回事，我后面再打电话对方还不耐烦得很，说是年后货款肯定会打回来，还会给一些利息补偿。”颜玉田点点头，证实确有其事。 “这就是问题关键了。”耿大力开始慢慢吐露内情：“他们手里不是没钱，有！毕竟预收了一些货款嘛，可这些预收的货款，加上他们厂里本来的资金，却都拿去收购附近几个乡镇黑精矿厂的稀土精矿了，是准备要做一票大的，把这些黑精矿全都收到手里，然后统一卖给rb人！这样大规模的出货，他们的利润自然就高得惊人了，到时候就算还你们这些资金，再支付点区区利息又算得了什么？” 什么？ 原来是想当黑精矿的总代理转手卖给rb人？ 钟白一下反应过来了！ 想玉铸精矿这种没有齐全手续却一直地下经营的黑精矿厂，不要说80年代了，就是在2020年也有极个别的存在。 它们的存在是有很深刻的原因的，主要就是个别地方乡镇的宗族势力较大，加上本身又比较贫困，zf也不可能对它们做出过于苛刻的要求——毕竟那样一搞，税费收不上来，当地穷人的生活也过不下去，反而影响地方稳定，当然，随着全面扶贫工作的推开，它必然是越来越少的，可是在80年代初，这现象就再正常不过了。 这算是又一个额外重大消息！ 不过，钟白依然有一个问题想不通。 那就是秦文将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不比颜玉田，在这地方也已经待了一年半载了，对这种情况肯定很清楚，明明知道收不到货，还偏偏要去签7.1万元的合同，还很快就把资金转给了对方，这事儿明显不合乎常理啊？ 第六百二十二章 你好我好兄弟好 没想到这时候耿大力突然主动问道：“颜厂长，你们厂里是不是有个秦厂长被派出所抓了？” 颜玉田看了看钟白，见对方没什么表示，便点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所以我才接了他的位置。” 这个事儿，钟白和颜玉田都没有主动和耿大力提过。 但钟白很快想通了，毕竟是个小地方，虽然是自己报的警，但一家民营企业主持工作的副厂长被抓的事情，不要半天时间就会传得满城风雨，这也是很正常的。 “这事儿嘛。虽然我不知道内情到底如何，但那个秦厂长明显是想吃回扣才被抓的！结果留下这么个烂摊子让颜厂长你来收拾。”耿大力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认真道。 “吃回扣？这不是给了货款不发货么，他怎么个吃回扣法？”钟白倒是真没明白秦文将到底是怎么操作的，便好奇的问道。 “我刚才不说了么，玉铸精矿签了合同，压了货款不发货，事后要给利息作为赔偿的，毕竟他们也不是做了这一锤子买卖就得罪了所有收购稀土精矿的本地企业。所以钟科长你想想啊，这些签合同的厂领导，岂不是白白背上责任了？那肯定不可能的嘛，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有回扣，这秦厂长会那么做？依我看，当然是事后那玉铸精矿再单独给秦厂长额外的回扣，来抵消掉签了合同却没有收到货的影响嘛！”耿大力摇头晃脑的分析着：“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我个人的猜测，具体的结果……当然是以检察机关调查意见为准。” 这耿大力还真有点东西！ 钟白听完对方这一大通分析，终于想明白了秦文将签订这个秘密买卖合同的整个来龙去脉，以及背后的缘由！ 事情的真相应该是这个样子…… 在周厂长因病转院去了md之后，平时一直郁郁不得志、尤其是一年多因为冶金厂亏损、没有看到希望也没有拿到实际利益的副厂长秦文将，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了玉铸精矿厂要虚假出售稀土精矿，实际上变相集资的消息。 秦文将没有胆子直接把白峰集团提供的十万元无息借款独吞，就打上了和玉铸精矿厂签订虚假合同吃回扣的主意！ 明面上看，就算没有稀土精矿进来，对宁远稀土冶金厂本身来说，也算不得什么损失——因为随着周厂长的离开，厂子本来就没有大规模生产，不存在原料供应不足导致更多问题发生的可能性。 只要平安熬过这个年关，到时候玉铸精矿肯定会按照约定，老老实实的把7.1万元货款退回来，然后再支付一部分合理的利息，这样不管周厂长什么时候回来，秦文将对他、对整个厂都有所交代。 而私下里，这笔7.1万元的借款也能让他吃到数量不菲的回扣，这个数字具体是多少钟白不敢肯定，但一定要比每个月工资只有65元，年收入只有800元的副厂长待遇要强！ 这种事你要说他违法、挪用厂里公款吧，严格意义上来说还真没有。 毕竟黑锅都让那玉铸精矿厂给背了，而且这黑精矿厂本来在当地就是出了名的又臭又硬，谁也拿他没办法，自己做出一副被骗的模样，只要后面款子能追回来，他秦文将不但没有过错，反而还有功劳哩！ 至于耿大力那句“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我个人的猜测”，钟白自然是…… 我信你个鬼。 不得不说，这位耿主任，在打听消息方面还真是一把好手啊。 思考完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对钟白来说不过只是几秒钟的事情而已。 原本他还把7.1万元秘密买卖合同和rb人年前加大白云鄂博矿区稀土精矿收购量这两件事分开来看，但现在看来，这冥冥之中都是有联系的啊！ 这样也好，反正我都要解决问题，不如一并解决了！钟白默默想到。 接下来大家都很默契的对刚才谈到的话题止口不提，在“你好我好兄弟好”的良好酒桌氛围中，四个人愣是喝掉了整整五瓶52度的草原大曲！ 当然，钟白酒量不咋地，是喝得最少的那个，一共也就半斤的量，颜玉田才是大头，即便他酒量不错，但接近两斤白酒下肚，你就是再能喝走路也是要打偏偏的。 不过颜玉田走路虽然歪歪倒倒的，钟白交代给他的事情，他可没忘记。 先是去结了今晚吃饭的帐，然后又回到小毡房内，将准备好的两条软中华分别塞给醉醺醺的老郭和耿大力二人。 当然，这些钱实际上都是钟白出的。 “今天这场酒喝得畅快！颜厂长，以后有啥事儿你来工业局找我，我耿某人能办到的，一定办好！”耿大力高兴的猛拍一下颜玉田的肩膀，承诺道。 而老郭这时候也不示弱，但他对钟白可不能有样学样的拍肩膀，毕竟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科长，相当于自己局长的级别，拍着胸脯道：“我这本事可没耿主任大，不过钟科长要是想给国外打电话啥的，随时来我们局里，绝对没问题！” “行啊，我还真有这个需求，既然郭主任这么说了，那我以后就自个儿上门了哈。”这种话钟白说起来那是溜溜熟，更何况自己的确有这个需求在，小县城要打个国际电话实在是太tm难了，远远没有天都和京城方便。 四人前前后后离开“元味羊汤”，因为耿大力住在工业局家属院，而钟白住在工业局招待所，两人正好顺路，便又走在了一起。 “钟科长，刚才在颜厂长面前我有些托大，还请……还请你谅解啊！”尽管因为喝酒过多舌头都有些捋不直了，但耿大力的脑子还是很清楚的：“毕竟我们工业局……也是这么多家厂子的管理……管理单位，要是太那啥了，以后反而不好。” “我懂，这个你不要在意，耿主任。”钟白还是很清醒的，故意扯了个谎，道：“其实我和颜厂长也不是很熟，主要是和他们周厂长熟，要不是碰到那7.1万元合同的事儿，我今天吃饭本来是不准备叫他的。” “没事儿！说来……钟科长你也是领导了，我这个人，其实……其实很上进的。”耿大力吞吞吐吐的说道：“可就是……在上面没啥关系，想混点资历，参加个培训班啥的，也没机会。” 第六百二十三章 rb有色金属三巨头 见耿大力话中有话，似乎对自己有所求，钟白思考了一下之后，并没有油滑的转换话题，而是主动接了上去。 钟白故意停下脚步，打开一包烟给对方散了一根，问道：“怎么，耿主任有工作上的想法？我虽然不在你们自治区工业厅，但部里有些领导我也是认识的，耿主任这两天帮了我不少忙，有啥想法你说说看，说不定我也能帮上点小忙。” “嘿嘿……嘿嘿……钟科长，你这话我爱听。”耿大力点燃香烟，傻笑道：“其实我这人……不是自吹，喝酒你今天见着了，有那么点量，喝了也不乱说话……笔杆子，我也是挺硬的，咱们局长的材料都是我亲手写，也给市里写过些材料……” “最近我们省厅在年前有……有一个全省工业系统办公文稿写作培训班，我……我个人是很想参加的，但是……”说到这儿，耿大力欲言又止。 “但是啥？耿主任你要是认我这个朋友，就直说！”这种说话的艺术，钟白可是见得多了，但现在自己还有求于对方，自然是要当好这个捧哏的。 “但是，我们包头只有2个名额，市局一个，另外一个分给了区里工业局，我们矿区工业局没捞着，其实我是真的很想去省城开开眼的……”话已至此，耿大力已经再也没有掩饰自己想参加这个培训班的想法了。 “嗨！我还以为是啥大不了的事情呢？就这？”钟白深知该展现实力的时候就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直接一拍胸脯道：“虽然和你们厅里的同志不熟，但我找找部里的领导说一声，给你弄个培训班的名额，还不是一个电话的事儿？” “当真？！”耿大力一听钟白答应了，眼神中立刻闪现出激动的光芒。 “我钟白，和你耿主任认识之后，说过的话可曾食言过？”钟白这时候反倒摆出一副佯怒的口气，反问道。 “没有没有！钟科长，我这是酒喝多了，糊涂了，你可千万别见怪！”耿大力一听这话，更是把姿态放低得一逼。 “我就给你直说吧，头两天托关系找到你帮忙，就是我给部里计划司的叶处长打电话办的事儿。”钟白没有掩饰，反而直说道：“这叶处长也是去年一块儿出国考察的时候认识的，年轻，也比我大不了几岁，人很直爽，你想要参加你们省厅培训这事儿，我明天打个电话给他说说，基本上没啥大问题。” “部里的……叶处长？！”耿大力一听，眼睛都直了！ 他也就是一个正股级的县级工业局办公室主任，最高也就接触过省厅下来的调研组的处长，一听钟白随随便便一个电话就能直接打到部里找到什么叶处长，自然是对钟白的话毫不怀疑，内心狂喜了！ 而且钟白刚才还提到“这叶处长也是去年一块儿出国考察的时候认识的”，这就更牛逼了！ 二十三岁的年轻省厅科长，能出国考察，还是和部里的处长一起？！ 耿大力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钟白的大腿，我可得好好抱紧喽！ 当然，耿大力不知道的是，别说部里的处长了，就是副司长、司长都可以用同事的口气认真和他探讨问题，乃至于三把手的副部长，都曾经被钟白在大会上质问过，并且后来还接受了钟白的说法！ 若是听说这些，耿大力怕不是以为自己脑子被门夹了，怎么世界上会有这么优秀的年轻干部！ 当然，此番在醉酒状态下，即使耿大力再想掩饰自己那股喜悦之情，也被酒精的作用放大了许多。 倘若有路人这时候经过两人身边的话，他们就会发觉这位年长的办公室主任居然对着一名年轻人傻乎乎的笑不说，甚至眼神里都带有崇拜的光芒了！ “对了，耿主任，我还有一件小事儿找你打听打听啊……” “钟科长，你可别再叫我耿主任了！要是看得起我，就叫我一声大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听到钟白又开口，耿大力这次又摆出严肃的做派，生怕得罪了这根金大腿。 “好好，大力，我想问一下，咱们白云鄂博矿区不是有几家rb企业在这里弄了办事处么？都是哪些rb企业？他们的办事处又在什么地方？”钟白终于问出了今天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这个简单，我给你说啊……”耿大力巴不得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都告诉钟白，这下连烟也不抽了，滔滔不绝的就说了起来…… …… 回到招待所房间，钟白被热烘烘的暖气一吹，突然感觉酒劲儿有点上涌，赶紧喝了一杯冷茶把胃给压住，又马上拿出纸笔，开始回忆起刚才耿大力给自己提供的rb企业信息。 “住友株式会社办事处，东关街18号。” “日立金属株式会社办事处，东关街22号。” “三菱综合材料株式会社，东关街25号。” “……” 一共有7家不同的株式会社，但这住友、日立、三菱三家，钟白是怎么也忘不了它们的名字的。 无论是80年代还是2020年，这三家株式会社都被称为rb有色金属三巨头！ 而稀土产业，也是这三巨头业务里重要的一环。 “没想到，早在83年，rb有色金属三巨头就已经在偏远的白云鄂博矿区建立了办事处，这个情况我以前还真不知道……”钟白用笔圈出这三个名字，不禁有些感叹。 住友就不说了，全球第一个发现钕铁硼永磁体的佐川真人就是该会社的科研人员，它们也是最早开始开发钕铁硼永磁体原理、生产全过程的株式会社，在钕铁硼永磁体发展的早期实力最为强大。 日立更多被华国人熟悉的，还是它的各种电器，比如电冰箱、空调和电机等等，但很少有人知道，在有色金属包括稀土金属这一块，它也是当仁不让的巨头。 前世，日立金属就拥有了全球数量最多、范围最广的钕铁硼专利，那三十年被大量攫取的专利费，有80%都进入了日立金属公司的腰包！ 而臭名昭著的三菱就更不用提了，这个rb工业界的庞然大物还有谁没听过它的名字吗？ 重工、机械、能源各个大工业领域它都有非常强大的影响力，乃至军工、武器生产这一块，它都和整个rb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钟白将三家株式会社办事处的地址又看了一遍，决定明天上门去谈个虚实。 第六百二十四章 西村未来 每天一大早，rb日立金属株式会社驻白云鄂博矿区办事处的负责人西村未来，都有一个习惯。 只要自己身体健康，起床之后外面没有雨雪天气，他都会雷打不动的在七点钟准时找一个开阔地跑圈，以增强自己的体能，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出差驻守的日子，自打他进入职场这十四年，没有一天中断过。 内蒙的冬天比它纬度更低的rb本土更加寒冷，但即使如此，西村未来依然穿着短衣短裤，先是热身了十分钟克服了物理上的冷感之后，便开始跑起了圈。 这里是东关街附近的城关小学，原本是不开放外人、尤其是成年人在这里锻炼身体的。 但西村未来凭借自己的“外国贵宾”身份，愣是在来了这里的第一天就想办法让矿区外事办的人给他把这事儿搞定了——而且他跑圈的时候，绝对没有学生和他一起。 尽管这样会在夏天耽误了普通小学生的晨练，但西村未来并没有把它当回事。 反正在他的眼里，这些华国的小学生素质都很差，完全没有rb小学生那股肯吃苦、肯牺牲的狠劲。 跑完十圈一共2000米之后，西村未来感觉整个人精神了不少，额头上也已经冒出了白白的“蒸汽”，那是在零下二十度的时候，自己额头上的汗遇到冷空气而突然呈现出的一种物理现象。 “哟西！今天又是元气的一天！西村君，你要为了会社的目标更加努力，干巴爹！” rb人对自我的洗脑催眠在全世界绝对排第一名，摘下额头上绑的白布条，西村未来这才迅速换上衣服，去东关街吃早餐。 因为来这里出差的人员没有女性，所以在rb人传统的女性做早餐的操作无法在这里实现，这也是西村未来每天一顿仅有在外用餐的机会——他可看不起本地的午餐和晚餐，如非必要，一律在办事处吃，那里有会社专门给他们配的厨子，以及从rb运过来的食材。 来到白云鄂博矿区半年，西村未来对中文也掌握到了一定程度，不过他在面对普通华国人的时候依旧习惯性的用骄傲的语气说日语，除了在早餐点餐的时候。 “羊杂汤、烧麦！” 坐在这家国营餐馆里，西村未来用他那别扭的语气点了一份内蒙最常见的早餐。 这年代在外面吃早餐的人非常少，而且西村未来吃早餐的时间又比一般上班同志来得更早，所以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个人。 但今天西村未来发现，自己进门之前，就有一位年轻的华国人坐在角落里吃早餐了，好像吃的还是一份炒米奶茶手扒肉。 这炒米奶茶手扒肉是当地早餐里比较贵的种类，很少有人吃，以西村未来的薪水吃这玩意儿当然不在话下，不过看到一个年轻人这么早，还点这么贵的早餐吃，不禁下意识的多看了对方一眼。 他对普通华国人投过去的眼神通常都是带有攻击性的，这次也不例外。 一般的普通华国人在他这种凶狠的眼神下，都会下意识的自卑低头，这也是西村未来平时用来消遣的手段之一。 不过今天有点奇怪，这个年轻人在和自己对眼之后，不但没有自卑低头，反而抬头冲着自己微微一笑？ “八嘎！你居然敢看本太君？”西村未来咕噜咕噜的吐出一句日语，见对方依然在笑，心里不禁有点懊恼，自己和一个听不懂高贵日语的华国人来什么劲？ 正好这时候他点的羊杂汤和烧麦也上来了，西村未来便马上开动起来。 rb人吃饭的平均速度远胜于华国人，西村未来也不例外，他抓起烧麦一口一个，羊杂汤虽然烫，但他也不像本地人那样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品，而是呼噜噜几口喝完，便抓起自己的衣物离开了。 这时候，那名在角落里的年轻人才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 “没想到今天起了个早床，就碰到了一个小rb，不知道是哪家株式会社的人员，眼神还怪凶的嘛，呵呵。” 这年轻人当然就是钟白了。 他今天也是难得起了个早床，准备来品尝一下内蒙特色的早餐，正好在东关街找到这家国营餐厅，便走了进去，没想到在这里就碰上了刚刚跑圈归来用餐的西村未来。 昨天晚上他在询问耿大力有关信息的时候发现，虽然对这几家rb株式会社的名字、办事处地点很熟悉，但耿大力表示，他们和本地工业局的来往并不频繁，所以很多具体信息他也不是很清楚。 反而这些rb人最喜欢主动接触的单位，除了当地外事办之外，就是计委、经贸委和火车站了。 钟白马上意识到，这些rb人可不傻，他们精着呢！ 按理说，工业局是稀土精矿厂的主管部门，但rb人偏偏不和你接触，而是选择计委、经贸委和火车站，他们的目的就不言而喻了。 很简单，rb人在这里驻点的目的，就是尽可能多的以便宜的价格，把这些宝贵的白云鄂博稀土精矿买走运输回rb国内的母会社，而不想让地方主管部门多插手。 计委和经贸委不用多说，这俩都是实权部门，但偏偏对稀土的重要性认识肯定不如工业局和更高级的稀土办，他们主要是抱着一种“服务”的心态和这些rb会社人员接触的。 这种“服务”心态还不是那种21世纪华国各部门提倡的“机关要树立起给企业服务”的心态，而是真正的“服务”，为外宾服务！ 当然，这些部门也负担了很重的任务，那就是尽可能多的创造机会给本地增加外汇收入，所以难免在很多时候不注意政策，只求rb人能够更多的用他们手里的外汇买走这些稀土精矿。 毕竟在绝大多数人看来，那些不就是山里、地里挖出来的土然后过滤筛一筛之后的东西么？还不都是土！ 地下的土能换外汇，这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难不成还要刁难这些rb外宾？ 至于火车站就更不提了，尽管白云鄂博矿区的稀土运输到国内各大城市也只能完全依靠铁路运输，但只要rb贵宾有需求，他们临时需要车皮，火车站就必须第一时间给他们调配！ 毕竟外宾优先嘛！ 第六百二十五章 我叫小泉幸次郎 或许是听到了钟白的嘀咕声，国营餐厅里的服务员大妈这时候正好闲得没事儿做，便走过来一边收拾一边问道：“小伙子，刚来矿区吧？不知道那是位rb外宾吗？” “哦，阿姨，我来这边出差的，确实刚到，不怎么清楚，怎么了？”钟白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渠道可以多了解一点rb人的信息，便摆出一副很老实的状态回答道。 “我就说嘛，住在这附近的人没有不知道刚才那位外宾的。”大妈显然是个自来熟，索性坐下来继续和钟白唠嗑：“这人呐，其实脾气挺怪的，每天都来我们这里吃早餐不说，还喜欢在旁边的小学里跑圈……” 大妈就这样啰啰嗦嗦的给钟白拉起了家常，钟白没有吭声一直听完的态度似乎让她很满意，最后还偷偷的拿了一个没卖出去的烧麦给钟白，说是送给他的。 从国营餐厅出来，钟白才露出了微笑。 没想到自己打听来打听去，竟然在一家国营餐厅的服务员大妈身上获得了很重要的信息。 “日立金属的办事处负责人，西村未来么？”钟白点燃一根烟，看了看餐厅的门牌号——“东关街6号”，看来只需要不到十分钟，就能再度见到刚才那个rb人了。 自己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去上门打听对方的真实目的，这是钟白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思考的问题。 从刚才所见所闻钟白可以明显的感觉到，那个叫做西村未来的家伙对华国人的敌意很深，而且是刻在骨子里的那种。 不管自己是以科长身份，还是随口说自己是宁远稀土冶金厂的人员上门，恐怕都会引起对方很深的猜忌，不可能取得很好的效果。 那么…… 不如换个思路！ 既然对方对华国人很仇视，显然对他自己的rb同胞就会感到很“亲切”了吧！ 摸了摸自己的包，钟白很小心的把钱包里的人民币都收了起来，转而将上一次在rb转机时候，羽田太郎给自己剩下的一些日元纸币和硬币拿了出来，放在了钱包里。 同时他又将自己的风衣理了理，顺手抽出一条领带，打在了里面穿的长袖衬衣上。 要知道，钟白平时是很懒的，虽然他的穿着打扮对于这个年代的人已经显得很潮流时尚了，但对于职场穿着严苛到极点的rb人和rb株式会社来说，男性上班就必须要正装打领带，那是不能忽视的。 基于此，钟白索性等到8点钟，东关街的第一家理发店开门之后，进去理了发、刮了胡子，同时又花钱把发型重新做了一遍，让理发师抹上头油，又借了对方的鞋刷子把皮鞋擦得亮亮的，这才在8点30分准时来到了位于东关街22号的日立金属株式会社办事处。 rb人工作地点，不管租用的办公室面积有多大，他们都会尽力精细的将其划分为很多个不同的小空间，在保证每个人隐私的同时，尽可能多的利用它——没有其他的原因，就是因为rb的国土面积小，人人有空间危机所导致。 8点30是正常的上班时间，但是当钟白轻轻推开株式会社办事处大门的时候，里面已经坐得满满当当了。 呵，看来rb人提前上班、强行加班的习惯一直都存在啊。 一名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哥，看上去是个接待员模样的年轻人马上从距离门口最近的办公桌起身，快步走了过去，用有些生硬的中文问道：“这位……先生，请问你，找谁？” 钟白并没有用中文回答，而是一张口就是几位流利的标准rb东京口音：“阿诺（那个），斯密码三（抱歉），我今天没有预约，是专程来拜访会社办事处西村未来课长的。” 无论内容还是语气，都是钟白在进门前精心在脑中排演了好几次的内容，可以肯定地说，换成任何一个rb人，此刻都不可能把他当做华国人来看待。 “诶？是rb人？”年轻人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真诚起来：“啊，不知道你是那家株式会社的员工，来找我们西村课长有什么事情？” “阿诺……我现在刚刚辞职，专程来到这里找西村课长是有事情要谈的，不知道方便通知一下他吗？”钟白微微一鞠躬，露出一丝尴尬得恰到好处的笑容之后，才微微一鞠躬，说出了这句话。 “呃，那请你稍等。”年轻人正准备转身去找西村未来汇报，但又站住了脚步，追问了一句：“请问你的名字是？” “我叫小泉幸次郎。” “好的，小泉君，稍等。” 看到年轻人匆匆而去的背影，钟白内心乐了。 这小rb还真的挺好骗的，随便用一个上一世改了两个字的rb艺人名称，对方就相信了！ 两分钟后，年轻人带着早上在国营餐厅见过面的西村未来过来了。 西村未来一看到钟白的面孔，便有些惊讶的指着他：“我见过你……你是早上那个在餐厅吃饭的年轻人！当时我就说为什么看到我的眼神你不但不躲避，反而还冲我微笑点头，原来果然也是我大rb国的人啊！你是叫……小泉幸次郎对吧？今天来这里找我有什么事？” “我……能否和您单独谈谈？”钟白很注意自己的用语，除了态度十分恭谦之外，造句也立刻用上了敬语。 “单独谈谈……？”西村未来皱了皱眉，道：“现在我还不忙，你有二十分钟时间，过了9点钟，我的事情就多起来了，走吧！” 身为课长（其实也就是华国的科长一职，这里正是个办事处，科长就是他们最高负责人的等级了），西村未来当然有自己单独的办公室，虽然在钟白眼里看来，这破办公室小得和那啥似的，但里面依旧整理得很干净，显然rb人在收纳这件事上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忽视。 “好了，小泉君，现在有什么事情就可以直说了。”西村未来坐下之后，拿出了课长的做派，身体完全靠在椅子上，看着面前坐在一张没有靠背的小板凳上的钟白，双手抄在胸前，问道。 第六百二十六章 把你的简历拿出来看一看 “今天前来没有预约打扰您的工作，非常抱歉！” 钟白演戏做了个十足十，在对方同意让自己开口后，二话不说，先是站起身来，板直身体，来了一个标准的90度鞠躬。 “嗯。”西村未来从鼻腔里哼出一个音节，显然对钟白的“懂礼节”十分满意。 听到这一哼之后，钟白才收回身体，再度坐下，用很恭谦的语气说道：“我是神户科技株式会社的一名社员，今年从7月份开始外派到华国驻点，但是上个星期我们会社因为业绩不好，突然裁员了，但我在华国的签证又还有一段时间到期，如果现在就回rb的话，家里人会觉得我没有本事挣不到钱，所以就四处打听有没有我们rb会社在其他地方有办事处的，于是我辗转从南方来到了这里，希望您能给我一个工作机会！欧耐噶一喜马斯（拜托了）！” “小泉君，你是不是搞错了？”听完钟白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说辞，倒是把西村未来搞得有点莫名其妙：“我们会社最近没有招人的打算，还有，你以前从事的神户科技株式会社是做什么工作的？我们这里可是日立金属，是大会社，做稀土精矿出口贸易的，你确定以你的资历能在我这里找到一份工作？” 西村未来的反应和回答没有出乎钟白的意料，这个说辞只不过是为了获得对方的初步信任不至于把自己赶出门去而已。 至于神户科技株式会社嘛，当然就是之前在山平县化肥厂的时候，那位羽田太郎准社长所在的化肥公司了！ rb的工业细分程度比华国简直细多了，互相之间不了解是十分正常的情况。 以总部设在东京的日立金属来看，神户这种号称“工业科技园”的地方简直就是破落乡下的水准，更不要提钟白打的神户科技株式会社这个幌子实际上就是一家小小的化肥厂而已，以日立金属庞大的身躯，根本连多看一眼这种小会社的想法都没有。 但对于送上门的求职者，西村未来倒也没有完全拒绝钟白的意思，而是准备再了解一下。 毕竟最近因为会社总部下达了增加对白云鄂博矿区的稀土精矿临时进口量的任务，现有的人手的确有点应付不过来，今天按照时间表等会儿还有很多家本地的精矿厂要过来和自己谈事情呢——毕竟这些华国人目光短浅，眼中只有钱，反复在这里的几家稀土公司中间横跳也是极为正常的事。 自己的目标就是用最少的钱收购最多的稀土精矿，这对其他几家会社也一样。 虽然大家都是rb企业，可实际上还是存在竞争关系的，尤其是号称三大有色金属会社的这三家——住友、日立和三菱。 大家平时既是伙伴又是竞争对手，当然，若是那些贪婪的华国人企图利用每一家会社的竞争需求而企图共同哄抬价格的话，那么这些rb企业又会毫不犹豫的联手打压，让他们老老实实的，这也是rb企业在最近十年快速扩张发展中国家海外市场中惯用的手段。 多一个人手，尤其这个什么小泉幸次郎还是曾经在华国工作过一段时间的老手，其实对西村未来来说当然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就算对稀土行业不了解，但西村未来清楚，在这片土地上，只要你是一个正儿八经的rb人，就会收到当地zf、部门和本地人的各种尊敬，即便是跑腿拿资料这种小事情，也要比找那些华国人方便许多。 另外，这种刚刚失业还没有返回国内变更工作单位签证的年轻人，即便能在自己的办事处上班，那也是拿“派遣社员”的待遇，而不是“正式社员”的待遇。 rb会社中的“派遣社员”与“正式社员”的区别，类似于华国“临时工”和“有编制的”的这个概念。 做的是一样的工作，但是对于会社来说，支出的薪水几乎只有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水准，这对于喜欢抠成本、节约支出的rb会社是一种非常喜欢的聘用方式，更何况自己这里还是外国办事处。 想到这儿，西村未来不禁动了心思，用手指敲打着桌面，淡淡的说道：“那么，小泉君，把你的简历拿出来看一看，另外我们这里目前主要工作是和华国那些稀土精矿厂谈判，尽可能压低价格收购更多的稀土精矿，需要懂得一定的谈判技巧、掌握一定程度的中文更好，毕竟我们这里配备的翻译只有一名，你想要干下去拿到薪水，就一定要有自己的业绩，明白吗？” “哈依！明白。”钟白坚定的回答道。 对方要自己的简历，这明显是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怀疑。 除了是否是一个真正的rb人之外，很明显西村未来也很怀疑钟白到底是不是如同他所说被原会社开除，而有可能是其他竞争公司派来的卧底！ 这种可能性虽然不高，但的确存在，西村未来一直秉持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心态，否则也不会被堂堂日立金属专门派驻到白云鄂博矿区的稀土精矿收购第一线了。 钟白对此早有准备，只见他没有任何慌张，从容的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了自己精致的意大利产钱包（这还是皮尔·卡丹那边的赠品，是这年代rb人也非常喜欢的牌子），“偶然”露出了里面的几张日元纸币之后，便从卡夹里抽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了西村未来。 “我让你给我简历，你给我这张名片干什么？”西村未来接过名片，一头雾水的反问道。 “这是我以前工作的神户科技株式会社的准社长名片，现在我手里没有准备简历，不过您可以马上打电话问一下他有关我的情况，相信您就应该了解我以前的工作能力了。”钟白镇定的解释道。 这也是钟白急中生智的结果，简历这种东西倒不是很难做，但是做出来需要花时间，今天过来这里装rb人应聘本来就是临时起意，现在正好可以用这个搪塞。 按理来说，看了这么多、问了这么久，西村未来应该已经相信自己刚才的经历全都是真的了，对方也不可能因为这个名片而真的跑去邮电局给羽田太郎打电话吧？ 就在钟白以为这个流程要结束的时候，西村未来却突然开口了。 “好吧，既然你提供了原会社的联系方式，那现在就和对方联系。”西村未来将桌上的文件夹一挪开，露出了一部黑色的电话座机，露出狡黠的微笑，对钟白说道：“我们办事处有可以拨打回rb的国际电话，是这边的邮电局特许安装的。” 纳尼？！他们办公室居然有国际电话？！ 第六百二十七章 我们都是大阪人 若是打过去问到没有这个人，岂不是要当面被拆穿露馅了？ 还好钟白反应快，马上不动声色的走到办公桌前，主动拿起了电话！ “好的，西村课长，拨打电话这种小事情就交给我来做好了。”钟白熟练的拿起电话机，拨通了上面羽田未来准社长的电话，等待的过程中又说道：“我在华国继续找工作这件事没有报告给原会社，我需要先给准社长汇报一下，后面了解我个人工作情况的过程，我会自动回避的。” 西村未来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钟白，过了几秒钟才点了点头，道：“嗯，你这个态度还算不错。” 呼，钟白内心不禁松了一口气，显然自己刚才这个做法在对方眼里被解读为“尊重原会社、同时也敢于让用人方单独和原会社准社长单独通话了解情况，很得体”。 电话一接通，钟白便很直接的来了一句rb人万年不变的电话问候语。 “摩西摩西。” 说完之后，钟白还故意停顿了三秒钟！ 这三秒钟，当然是给羽田太郎反应的时间！ 他和羽田太郎接触了好几次，对方对他的声音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这三秒钟的时间，就是要对方反应过来，自己是钟白！ 果然，电话那一头传来了惊喜的声音：“摩西摩西！竟然是钟君！您今天怎么有时间打电话过来了？” 话筒的隔音性能不错，钟白确定就在自己咫尺之隔的西村未来听不到电话那头的羽田太郎说话的同时，开始了他的表演！ “阿诺，羽田准社长您好，我是原社员小泉幸太郎，今天我在华国白云鄂博矿区的日立金属会社办事处应聘……” 也不等电话那头的羽田太郎说话，钟白流利的把自己刚才给西村未来的说辞，几乎原封不动的又在电话上给羽田太郎说了一遍！ 那头的羽田太郎自然是一脸懵逼，这声音自己就算是化成灰也知道是钟白啊，怎么突然就自称起小泉幸太郎，还是本会社的社员，还失业要找工作了？ “钟君，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羽田太郎也意识到电话那一头的钟白可能面临什么特殊的处境，要不然绝不会突然打电话过来，又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难道这人不是钟白，还真的是什么小泉幸次郎？ 不过我们会社也没有这号人啊？ 就在羽田太郎满脸黑人问号.jpg的时候，电话那头的钟白又说话了。 “啊，准社长先生，是这样的。我现在没法回rb，之前我们在华国南方搞的化肥给会社带来了很多利益，对吧？” “啊。对！”听到这个细节，羽田太郎已经可以确定，这小泉幸太郎100%是钟白了！ “呃，虽然很遗憾我被裁员了，但是我现在在rb还有家人要负担，不能马上回国，必须要在过年前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这才辗转了一周来到这边，找到了日立金属的西村课长，希望他给我一个就职的机会，但他提出需要了解我以前的工作经历，那么，就麻烦您给他详细介绍一下我工作取得的成绩，万分感谢您！” 钟白这番话依然说得很流利，但是却刻意在“就职的机会”、“需要了解我以前的工作经历”、“工作取得的成绩”这几句话上加重了语气！ 以他对羽田太郎的了解，对方不可能听不出来，今天这一场戏，就是需要羽田太郎和自己配合，让自己能够成功在这家日立金属应聘的想法！ 果然，那一头的羽田太郎楞了一下，问道：“好的，我明白了。另外我问一下，需要介绍你哪段时间的工作经历呢？” “就是最近这半年的好了，在我们化肥产业方面。”钟白又在“化肥产业”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 “哈依！”羽田太郎的语气已经很肯定了，显然，他已经明白了钟白的意图。 钟白这才将电话听筒递给了一直狡黠微笑的西村未来，自己则拎起公文包，从容的离开了这间小办公室，去门外等待。 里面传来了西村未来的声音，模模糊糊听不清楚什么内容，但钟白此刻一点儿都不紧张，因为刚才已经给羽田太郎暗示得足够清晰，以自己对对方的大恩来看，羽田太郎是不可能做出什么出格乱爆料的谈吐才对。 经过漫长的十分钟等待之后…… 随着“吧嗒”一声，办公室门打开，再次露面的西村未来，此刻脸上的笑容从刚才的狡黠，换成了“真诚”许多的模样，甚至连腰杆都没有之前挺得直了，微微一弯，伸出右手：“小泉君，请进！” 钟白刚一坐下，西村未来脸上的笑容就盛开得更灿烂了：“原来小泉君在会社的销售业绩十分惊人，只不过因为家乡是大阪的，所以才被同事们排挤不得不离开会社？呵，在我看来，我们大阪人是最直接、也最有能力的一群人，比那帮伪善而又圆滑的东京人强多了！” 纳尼？等等！ 这画风为毛又变了啊？ 自己一拍脑门儿编了个段子也就罢了，怎么那羽田太郎准社长现在戏精上身，又给自己编排了一个大阪人社员在会社不得志，所以被东京人排挤的段子出来了？ 不过，钟白突然意识到，这位西村未来课长说到后面，突然把标准rb语的口音（东京腔）换成了大阪口音（关西腔）！ 这是个大阪人！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rb人的地域歧视和地域黑了。 rb标准的两大口音分为东京腔和关西腔，分别对应东京和大阪这两个rb最大的都市群。 他们之间常年互相鄙视，比如东京人说大阪人说话粗鲁，不懂得掩饰，老是一副以自我为中心的样子；而大阪人则喜欢批判东京人为伪君子，绵里藏针，表面一套背面一套的。 这种地域黑其实在华国也很常见，国家稍微大一点都会出现这种现象。 而这种现象的背后，其实就很容易出现“老乡”、“小团体”抱团的现象。 显然，刚才羽田太郎不知道怎么问出了西村未来大阪人的身份，于是就灵机一动，为了进一步拉进钟白和对方的距离，把钟白也说成了大阪人，并且给出了一个合理的“业务很优秀，但因为是大阪人所以受到东京人的排挤所以才不得不离开会社”的说法！ 这羽田太郎可以啊，知道自己语言能力很厉害，把这种手段都给用上了？ 回头我一定抽空给楚军厂长说一说，找个时间给你多发一份专利奖金去，钟白不禁在心中笑道。 当然，表面上他马上就拿出一副“他乡遇故知”的模样，装作万份惊喜的样子，也用关西腔和西村未来大声说了一句：“原来您也是大阪人啊？那真是太好了！” 第六百二十八章 触目惊心 在经过羽田太郎的亲口“证实”以及同为大阪人的认同感之后，西村未来很快以“rb日立金属株式会社驻白云鄂博矿区办事处”的名义，同“小泉幸太郎”签订了一份三个月短期“派遣员工”合同！ “月薪5万円，另外还会根据你的绩效表现，能够签订多少份有效合同单独计算奖金。”西村未来笑眯眯的拍了拍钟白的肩膀，道：“这是看在同为大阪人的份上，我特意为你争取到的，别忘了，派遣员工本来是不可能有奖金的。” “阿里嘎多一喜马斯！（万分感谢！）”钟白当然没有看上这些报酬，但还是戏份十足的给西村未来一个90度的标准鞠躬。 这下，就算是成功以“敌后武工队”的身份，打入敌人内部了。 钟白被分配在了外面大办公室里的一个小隔间里，原本这里是用来对方办公杂物的，但随着“小泉幸太郎”的火线入职，这里也被高效的rb员工很快整理出了一块空间，搭上两块隔板，配一张小实木办公桌，就成了钟白的办公场所。 日立金属是很有钱的，从5万円的月薪就能看出来，虽然只有正式社员不到一半的薪水，但即便放在2020年，从当时的汇率计算，这也相当于3300多元人民币！ 3300人民币一个月，80年代初的rb临时工就有这么高的待遇？ 没错，它就是这么牛批！ 而且这还是rb经济泡沫破裂之前的发力期，还没有到最高峰。 要知道，一直要到1985年rb和md签订了著名的广场协议之后，rb产品才开始大量涌入md，成为了世界第一债权国，而那时候的rb全国gdp，几乎相当于世界第一的md全国gdp的将近70%！ 那时候的东京，一个普通大学毕业生，不想工作又想要钱，怎么办？ 早上起床，穿上西装，打好领带，去各个会社转上一圈，交通费get！ 想要上班就在一堆offer里的中小会社，点到谁就是谁，ok，上班。 一个普通的中产家庭，如果觉得东京太吵闹，想去僻静的地方怎么办？休息日直接海外旅游走起，不用计划，不用规划，反正日元购买力去了国外就是爆炸。 要不是有这样的背景，钟白就是舌灿莲花，也不可能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就能成功应聘为rb日立金属株式会社驻白云鄂博矿区办事处的派遣员工。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rb对外经济疯狂扩张，通过资本掠夺发展中国家资源，转手制成高科技产品外销锁攫取的高额利润基础上的。 稀土精矿也是重要的一环，否则，你以为他们rb人吃饱了撑的花这么多钱，雇佣这么多人跑到这在rb人眼中看来“鸟不拉屎”的白云鄂博矿区蹲点搞业务？ 钟白花了十分钟摸清楚了日立金属办事处的人员配置。 除了课长西村未来之外，一共还有6名正式员工。 其中4名是和钟白承担同样业务的购销员，1名翻译兼文书人员，另外1名则是财务兼后勤人员。 别看只是一个6人小分队，但自从办事处成立开始以来，他们已经在这小小的办公场所签订了很多份合同，出口了数百万美元价值的稀土精矿！ 通过翻看一些现有资料，钟白越看越觉得触目惊心！ 这些rb人的做法，比自己来之前想象的还要过分！ 从白云鄂博矿区进口的氯化稀土精矿在rb人眼中看来成本十分低廉，以过去的1982年来看，平均出口价格仅为一吨2000美元，算下来一公斤只折合2美元！ 而钟白清楚的记得，这一年rb从md进口的氯化稀土精矿，平均每公斤为7.9美元！ 这中间相差4倍的价格，导致华国大量稀土资源如同大白菜一样流向国际市场，rb人是捡到了便宜，但还产生了另外一个副作用，那就是全球其他国家的稀土精矿生产企业基本都处于亏损状态，其中还有很多承受不了平日的运行成本，最终破产！ 甚至连md著名的卡瓦斯稀土公司和钼天公司这两大稀土精矿生产企业，作为上市公司也不得不陷入股票停牌，等待并购重组的泥潭中。 这些变动，都源于华国稀土精矿猛增的出口量，而集中全华国高达83%以上稀土精矿产量的白云鄂博矿区又是其中最主要的原因！ 你可以说在这个年代出口物资为国家赚取外汇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但，从另外一个方面来分析，若是华国特别是白云鄂博矿区能够控制甚至减小稀土精矿出口量的话，是不是又会从基础资源分配的角度来改变80年代全世界稀土产业的格局呢？ 当然可以！ 但这也会让地方经济受到严重的发展阻碍，因为稀土产业是白云鄂博矿区的经济发展命脉，而国家也会为此减少大量外汇收入。 不过，这些暂时利益的损失，如果放在三四十年之后的维度来看，那又是一种止损，甚至是赚了！ 钟白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可能的摸清楚这一次几大rb稀土企业准备进口的稀土精矿总数量到底是多少，并且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他们成功！ 即便不能做到这个量变成0，那也要达到一个目标，即：在尽可能减少出口量的同时，尽量不要出口氧化钕、氯化钕等含有钕元素的稀土精矿！ 稀土元素一共有20多种，就算你们rb人有钱有手段进口，但只要含有钕元素的稀土精矿数量不多，就意味着他们能获取的金属钕有限。 没有足够的金属钕，现在还处于实验室研发阶段的住友特殊金属会社，就无法成功发展处粉末冶金法（powdermetallurgyprocess），也就意味着他们无法成功批量工业化制造钕铁硼永磁体，这就能给钟白、徐光先院士组成的团队足够的时间，让他们能够先一步掌握这些工业化制造的方法，从而提前注册专利，让小rb在接下来的三十年时间里无法再通过专利攫取巨额利润！ 这个过程，说紧急紧急，说不紧急也不紧急，因为它们是双向的、此起彼伏的，只要自己打压了对方，就相当于给自己争取了时间，至少不会被远远甩在后面！ 第六百二十九章 演戏就要演全套 日立金属株式会社这一批加急进口稀土精矿任务，总量达到了120吨，其中，含有钕元素的稀土精矿需求量为75吨！ 这说明，光日立金属这一家会社，他们进口钕元素稀土精矿的占比就已经来到了恐怖的62.5%！ 而钟白很清楚，日立金属目前还不是研制钕铁硼永磁体规模最大的公司，最注重这一块的当然是住友特殊金属株式会社！ 在rb三大有色金属公司里，目前的资本总量是三菱最大，接着是住友，最后才是日立。 从规模来看，其他两家这一次的进口量，只会比日立大，不会比它小。 即使没有拿到另外两家的资料，按照差不多规模的比例来套，三家所需的钕元素稀土精矿加起来一共会超过225吨，还有另外四家小会社，那么总量暂时可以估为250吨！ 这250吨钕元素稀土精矿一旦出口，流入rb，甚至再进入国际市场的话，会对1983年的全球钕铁硼永磁体研究、生产市场产生巨大的冲击！ 就在钟白陷入深思，思考该如何阻止这么大一批钕元素稀土精矿被rb进口的时候，旁边响起了西村未来的声音。 “小泉君，打起精神来！这边有一家哈日朝鲁精矿厂的代表过来了，说有7吨稀土精矿出售，你和他们具体谈谈，记住，我们的底线是收购价不高于每公斤1.8美元，能赚多少，就要看你的本领了！”说完，西村未来重重的拍了一下钟白的肩膀。 “哈依！”钟白不得不站起来和对方鞠躬，目送西村未来走去其他社员的办公桌，自己已经去了会客室。 所谓会客室也是极具rb特色的，一间原本差不多40平方米的办公室，被rb人用消音隔板隔成了四个小房间，每个小房间里有一张办公桌和数张椅子，专门用于不同的社员和厂家代表开展谈判。 他们没有一个统一的价格，都和刚才西村未来告诉钟白的模式一样，只会给你一个底线最高收购价，剩余的部分，就完全看社员自己的发挥。 你越是能把价格压得低，这一单销售一旦成功，你的kpi考核计分就会有加权增加，只要连续做成几单这样有赚头的生意，那么你的薪水就会水涨船高。 在华国的销售人员根本还没有见过这种科学而又有激励性的购销考核模式之前，rb人已经足足运用了好几十年，早就已经达到非常成熟的境界了。 它不但能大大的提高社员的主观能动性，还能从最高限度上节约会社资金，增加会社利润，进一步发挥资本的强大作用。 可以说，这些发展中国家的资源被rb人毫不留情的掠夺，其中也有这些压价压到昏天暗地的社员们的功劳。 你不能说他们是帮凶，但事实上他们就是，即便是在资本主义制度下被资本家剥削的“工具人”，但这些“工具人”的待遇远超任何国家的普通工人，乃至教授、科学家等高级人员，而这些也是建立在整个rb工业科技极度发达的基础上。 若是没有足够消化这些基础资源的能力，即使压价rb会社也不能将它们转换为含有高科技含量的产品再度向海外销售谋求更多的二次利益，所以，这一切都是rb这个精密的高科技国家机器完美运转的每一环。 钟白很清楚，如果这一单自己不能做出“成绩”，那么就无法取得西村未来的真正信任，想要通过他再结实其他两家大会社课长、打听完整情报的计划就会落空。 所以这一次，钟白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哈日朝鲁精矿厂，对不起了。 来到属于自己那间会客室，这位哈日朝鲁精矿厂的代表——阿古拉已经在这里等了五分钟了。 他在见到钟白之后，立刻起身、摘帽，同时将右掌平放在自己胸口，行了个见面礼。 这个礼节以及对方的名字，让钟白意识到这个中年人是一名蒙古族。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钟白一开口便使用了那种rb人特有腔调的中文：“你的，精矿厂，多少总量？预计售价，多少？” “我们哈日朝鲁精矿厂收到了你们的收购通知，这段时间有大约7吨的产量，每吨售价22美元。”阿古拉怕对面的钟白听不懂，还特意举起两个手掌，分别竖起两手的食指和中指比划道。 “太贵了。我们，一公斤，1.5美元。”钟白伸出右手食指，又打开左掌，把五个指头全都亮了起来。 “你们也忒黑了！1.5美元，怎么不去抢？”阿古拉显然是那种性格比较直爽的内蒙汉子，一听这话马上怒气就上头了，狠狠的瞪了钟白一眼。 “抢得到的，就不要买。”钟白依旧处于假装rb人状态中，尽管用这样奇怪的语气和音调说话让他自己感觉很别扭，但是演戏就要演全套啊。 “如果你们不加价，我就去旁边的住友卖掉它！”阿古拉见钟白一点提价的意思都没有，佯怒着站起身来，摆出一副要走的状态。 “等等！你们，精矿，是现货，还是在挖？”钟白叫住了他。 这点信息对他来说显然不够，他还需要从阿古拉身上挖出一个普通稀土精矿厂的一些关键生产信息，以及完整的交易流程。 “现在哪儿有那么多现货？你们发布这个临时收购还不是一周前的事情吗？现在距离过年就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了，工人要求加工资，以前的收购价格肯定不行！”阿古拉见钟白问出这么没有常识的问题，不禁在内心大呼倒霉，怎么今天碰到了这么个二愣子购销员？ “都没有，现货？那你的价格，太高，我们最多，再加1毛。1.6美元，怎么样？”钟白煞有其事的开始讨价还价。 “1.6美元一公斤？做梦吧！告诉你，我今天来是因为厂里急需资金，要不是这样，谁今天一大早就跑过来？最低2美元，再低，我走人了！”阿古拉这次看来是真动怒了：“又不是只有你们一家收，再说了，这两天我看你们压价收不收得到？等再过两天，哼哼，2美元都别想买到！” 说完，这彪悍的内蒙汉子竟然真的就起身，直接离开了小小的会客室！ 第六百三十章 弯弯绕绕的收购内情 当然，钟白原本就没打算收购这哈日朝鲁精矿厂哪怕是一丁点儿的稀土精矿。 这一次只不过是正儿八经“体验”日立金属的一次完整收购流程而已。 当然，客户跑了，钟白还是随后打开会客室的门，脸上挂着“沮丧”的神色，去办公室给西村未来汇报，顺便和他再攀谈一下，套取更多有用的信息。 “……课长，那个愚蠢的华国人没说两句话就离开了。”钟白简单的将这次交易的过程给对方汇报了一遍，便马上接着一个90度鞠躬：“古美那三（对不起）！我没有完成您交办的第一单。” “唔，你不用那么紧张，小泉君。”西村未来摆摆手，示意他挺起胸膛来：“这些华国人大大的狡猾，他们总是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四处打听，不过相信他很快就会回来找我们的。” 钟白闻言眼睛一亮，但口气却依然很镇定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三大会社里平均出价最高的。”西村未来得意的用手指敲击着桌面，摆出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住友和三菱只会压价压得更加厉害，因为他们是大会社。” 钟白装作不知的问道：“难道我们日立金属不是大会社么？” “我们当然是，虽然没有那两家大，但是相比剩下的四家，依然是他们仰望的对象。”西村未来接着解释道：“我们大会社的优点就是信誉好，而且货款要上船离港之后才会结算50%，剩下的50%，要抵达rb港口下船通关，直至运抵会社仓库登记完毕之后才会结算，这个过程起码要耗费一个半月以上。” “小会社因为在这方面竞争力不如我们，所以他们的收购只能采取上船离港后全部结算100%货款的模式来获得这些华国精矿厂的青睐。”西村未来顿了顿，又道：“这就导致他们的收购资金压力很大，这一次收购价格也不敢提太高，而且这些资金……他们还需要临时在rb国内找银行贷款，这可不是说贷就能贷到的，rb的银行，你懂的……所以这两天的收购，他们四家小会社只不过是跟着我们吆喝，不会轻易马上签合同的。” 原来这七家公司内部之间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收购内情！ 钟白总算感觉自己刚才在同胞面前装了十分钟的rb人没有白做，这些信息已经被他深深的记在脑海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可以发挥重要的作用！ “搜嘎，我明白了。那么，我继续回去工作了。”钟白点点头，拿出一副干劲十足的模样。 “去吧。你也不必太着急，小泉君。”西村未来呵呵一笑道：“呵呵，我们这里每位社员，即使是最熟练的藤原君，平均每签订一单，都需要花费至少一周时间，你今天的表现已经超出我的预料了，而且你还对中文比较熟悉，这样我们可以节约翻译的时间，相信在一周之内你就很快可以熟悉我们会社和你之前那个卖化肥的会社之间的不同之处，成功完成自己的第一单的。” “哈依！谢谢课长的信任。”钟白更是一副“感激涕零”的节奏。 “去吧，今天上午应该就只有这一单了，你这边还没有住宿对吧？我们都住在这栋楼的楼上，还有空房间，你可以去找负责后勤财务的社员把这些弄好。”西村未来挥挥手道：“今天没什么工作了，你也可以先外出熟悉周围的环境。” 要我搬到这里来住？那岂不是每天吃、住都锁死在这栋楼了？这尼玛可大大的不妙啊。 “阿诺……我……” 就在钟白想找个理由拒绝在此住宿的时候，西村未来见他没有马上答应，还以为自己话没有说清楚，便详细介绍道：“去找大和沙丽子社员，办理手续。” “大和沙丽子？”这明显是个女人的名字，钟白不禁问了一句。 因为之前签订合同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这个财务后勤人员，是西村未来把制作好的合同直接拿到手，然后叫自己到办公室来签的，没想到这日立金属会社办事处里还有女人？ “是的，别看她是女性，可她是早稻田大学会计专业毕业的大学生，很优秀的。”西村未来一拍脑门儿：“她的办公室就在我隔壁，平时不会像你们一样和那些华国人见面。” “哈依！”钟白虽然嘴里“哈依”不停看似答应，但这只是rb人一种下级对上级说话惯用的回应技巧而已，他鞠完躬抬起头后又解释道：“阿诺……课长，不是我不愿意，而是因为我在外面的招待所已经支付了一周的房费，为了给会社节约经费，我就先住那边好了，等退房了之后再过来。” “哦？你已经预付了一周房费么？这样啊……那好，你就先在外面住着吧，每天上班的时间你已经知道了，绝对不能迟到是我们会社最基本的要求！”西村未来先是严肃的叮嘱了钟白一番，后面又露出笑容，道：“不过小泉君，像你这样不想给会社添麻烦，主动节约经费的社员，真的是太罕见了，我很看好你。” “哈依，谢谢课长的赞赏，那么，我就先去招待所整理一下好了。” 说完，钟白便匆匆逃离了这个自己的“新单位”。 出来已经是十点多钟，叽里咕噜说了一上午的日语让钟白很是不习惯，尤其是西村未来说一句话自己就必须接一句“哈依”还要鞠躬的基本操作更是让他不舒服得很。 “麻蛋的，小鬼子的这些规矩真是令人厌烦，幸好我这辈子没有重生成rb人，要不然非得被折磨疯不可……” 钟白一边内心暗自吐槽，一边回到了矿区工业局招待所。 当然，这一路上他还是很谨慎的，虽然只是一家普通的rb会社，但毕竟是上辈子看过很多谍战剧的钟白，生怕这西村未来派什么人跟踪自己，所以他返回矿区工业局招待所的路上并没有直直的走回来，而是在矿区的几条街道绕来绕去，足足走了三十分钟，确认没有人在后面盯梢之后才上了楼。 今天获得的有用信息非常多，钟白索性拿出一张白纸，将这些信息一一列举在纸上，又泡了一杯茶，开始沉思起来。 很显然，这几家rb会社增加收购，首先不是一条心的。 即使他们大目标一致，都是要在年前这一个月里尽可能多的收购，但限于会社规模大小和资金多寡程度不同，又有不同的底线。 四家不知名的小会社收购总量加起来不到三巨头的15%，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个数据虽然西村未来没有直接告诉钟白，但是凭他那几句评论，以及对对方会社资金来源、结算方式的了解程度上来说，可信度其实是非常高的。 重点就要放在这三巨头身上了。 第六百三十一章 范宇亮来电 三巨头的重点是收购含有钕元素的稀土精矿，这一点已经不需要怀疑了。 但住友特殊金属的收购价居然低于日立金属，这却是钟白没有想到的。 按理说，是住友特殊金属的佐川真人首先发现的钕铁硼永磁体，那他们会社就应该是用量最大的，收购诚意也应该最大。 可偏偏收购价并不是最高位，这就意味着他们的收购一定没有日立金属重要。 当然，钟白也不排除有可能是住友特殊金属的购销社员们能力非常强、态度非常端正所以导致他们的收购量更大，但这种差距出现在三巨头会社互相之间可能性非常小。 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住友特殊金属其实重点没有放在白云鄂博矿区的第一线办事处，而是在rb国内再开展二次收购！ 二次收购虽然在竞争激烈的rb同行各会社中属于罕见现象，但也并不能完全排除其可能性。 至少根据前世的记忆，其实在80年代中后期拥有最多钕铁硼永磁体专利技术的会社并非首先发现它的住友特殊金属，而是日立金属。 钟白没有这两家会社具体关系的记忆，但只要从事实倒推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这两家会社在rb的总部必然有合作，而且合作程度还不低！ 要不然怎么可能出现这种离奇的现象呢？ 但不管怎么说，阻止这三巨头完成稀土精矿收购任务，就是钟白目前的首要目标。 就在他苦苦思索具体方法毫无头绪的时候，招待所服务员敲门进来了：“钟白同志，有您的电话。” “好，我马上下楼去接。” 因为城区工业局招待所的层级不高，所以并没有像京城工业部招待所那样每个房间都配备了电话，而是一部总机在一楼的模式，所以钟白立刻穿上鞋下了楼。 “钟哥，您好！我是范宇亮！可算把您找着了！”电话那头有些青涩而激动的声音，立刻让钟白想起了离开京城大学前碰到的那位老家南云省的中文系男生，也就是被自己介绍到《奥秘》杂志社那位。 “啊，是范宇亮同学？你电话怎么打到这里来了？有什么事情吗？”钟白的声音很意外，显然他自己也没想到为什么范宇亮会突然给自己打电话，而且还是打到这里来找到自己的。 “说来话长……”当范宇亮把原因给钟白解释清楚之后，反而让他有些惊喜！ 原来，就在上次钟白找三十五师的卫海帆副市长成功帮忙安排范宇亮去《奥秘》杂志社实习之后，原本按规矩要等到年后的3月份才会让范宇亮去春城。 但事情显然有了一些令人猝不及防的变化。 《奥秘》杂志社表示，二月份他们差一篇工业方面的配图文章，而短时间有找不到编辑来做这事儿，便想到了当初南云省科协介绍的范宇亮，希望他能马上去春城，来杂志社开展工作。 《奥秘》是一家全国性月刊科普杂志，每个月1号准时发刊到全国各大报刊亭和邮电局，这就意味着下个月的稿件必须要在头个月的15号之前就必须准备完成，再留四五天的时间审核、校对、排版之后就要拿到印刷厂印刷了。 凑巧的是，钟白那一次已经把那篇早就准备好的，有关于钕铁硼永磁体科普文章的材料拿给了范宇亮，让他找机会写一篇好文章出来。 这两相巧合之下，范宇亮便大胆的答应了《奥秘》杂志社，在钟白离开京城之后，他也踏上了去春城的火车，到《奥秘》杂志社报道！ 去了之后，总编就告诉范宇亮要他尽快把这篇文章拿出来，因为配图也需要时间给那些大师们后续作画，时间不等人呐。 但范宇亮当时只是看了钟白那份材料，还没来得及写正式的文章，加上总编的压力给得太大，他不得不在报道之后的五天时间内写出了一篇初稿交上去。 结果总编一看之后就批了结论：挖掘得不够深，视角太浅，完全只从科学角度阐述了这种新型永磁体的特点，还需要进一步完善稿件深度和广度。 这个任务对于一个刚刚来实习不到一周的年轻实习编辑来说，委实太重了一点。 范宇亮后面又花了一天一夜没有睡觉改出第二版，但依然被批得灰头土脸的——毕竟《奥秘》杂志从创刊以来，就是走精品路线，绝对不是那种当年流行的地摊文学，加上范宇亮又是省科协推荐来的，杂志社总编和管理层对他期望值都很高，没想到这篇文章改了一遍还没有达到要求，这下大家压力都大了起来。 无奈之下，范宇亮辗转反侧，抠破头皮只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找这份材料的作者，也就是钟白求助。 结果电话打到京城大学招待所，又联系不上钟白，幸好当时范宇亮记得对方和自己提了一嘴他是在学校徐光先教授的课题组里，这样又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教务处之后，才知道了课题组去了白云鄂博矿区。 因为不知道钟白到底住在哪个招待所，范宇亮索性就发挥了大海捞针的操作，打电话到当地邮电局，把每个招待所电话都问了，再一个一个打过去问有没有钟白同志这个人。 白云鄂博矿区招待所本来就比一般的县城多，可怜我们的范宇亮同学愣是打了十多通电话，心里都有点发虚万一找不着钟白怎么办的时候，终于在工业局招待所联系上了对方，这下就一股脑儿的把写稿子碰到的麻烦告诉了钟白。 说到最后，范宇亮的口气已经是苦苦哀求的节奏了：“钟哥，不是我不努力，但我毕竟还没有参加工作，也没有您在专业方面这么深刻的认识，这篇文章……您能不能指导我一二？总编说，必须要五天之内给他改出来，否则给领导留下了工作不力的印象，我这个年关不好过呀！” “指导不必了，既然你时间这么紧，我们俩又不在一个地方，那么……”钟白微微一笑，道：“这篇文章干脆我来写好了！写完了我再想办法传真给你，你直接拿去用，总编那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啊？您……您亲自帮我写，这……？！” 电话那头的范宇亮，惊讶得差点没把话筒给扔掉！ 第六百三十二章 亲自写文章 范宇亮不知道的是，经过这两天的经历，在了解到rb人突然增加稀土精矿收购量的时候，钟白已经在思考怎么样通过一种非常规的方式，引起上层的重视了。 他的这个电话，让钟白突然意识到，现在如果有一篇有关于钕铁硼永磁体战略重要性的高质量文章，发表在一家有影响力的刊物上，必然会起到很不错的效果！ 要知道，现在国家的高层领导们平时除了看各种下面汇总上来的材料、报告之外，还喜欢读书看报增加自己对华国日新月异的了解。 这《奥秘》好歹也是前世80年代十大畅销刊物，而且是唯一一本科普类刊物，只要有一篇质量高的钕铁硼永磁体文章及时出现被领导们读到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所以钟白一合计，反正范宇亮要得急，与其在通讯不便的条件下远程指导，不如这一次自己亲自动手，直接把前世的一篇有关钕铁硼永磁体战略重要性的注明文章直接拿来用了！ 省时又省力！ 同时自己在这篇文章的结尾处还可以加上一些目前rb会社在这方面的发展情况，给国家敲响警钟！ 至于这个警钟到底有没有作用嘛……钟白不敢说有多大，但肯定比没有这篇文章强！ 凭借着记忆，钟白很快就在当天下午写出了一篇名为《高性能钕铁硼：迄今为止磁性最强的永磁材料》的文章来！ 这篇文章其实是前世的2017年发表于国内某专业报纸上的评论文章，除了科普知识外，更多也对华国钕铁硼从无到有的三十多年历程进行了全程回顾，里面也提及了华国曾经错失过的几个有关于钕铁硼永磁体的绝佳战略机遇。 “钕铁硼是由rb住友在1982年发明并在欧洲和日本申请了专利，随后md通用汽车也在md申请了钕铁硼专利。由于专利问题，以rb为主的生产商长期统治了世界钕铁硼的产量。近几年随着rb和md的专利到期，我国钕铁硼的产销量开始迅速提升，成为全球钕铁硼生产的主要地区之一。” 当钟白回想起这一段内容的时候，不禁有些动容。 是啊，这就是前世华国钕铁硼永磁体行业吃过的大亏！ 现在自己正处于1983年这个极为重要的关口上，绝对不能再让那些rb人抢占先机了！ 想到这儿，钟白又将文章仔细从头看了一遍，凡是这种具有回忆录性质的段落全部删除，以当下的言语措辞又润色了一番，这才长舒一口气，在文章的最末尾加上了两段话。 “我们的邻国rb已经在钕铁硼永磁体研制的路上走在了前面，rb固然是华国学习的对象，但我们的目标绝对不仅仅只是跟上rb的脚步，而是要努力去超越它。眼下，rb国内的钕铁硼永磁体原料需求剧增，显然他们已经在探索并有可能找到了量产钕铁硼永磁体的方法。” “如果我们不努力，那么华国钕铁硼永磁体行业注定只能在西方世界对这个行业的话语权下失声，最后只能在整个产业链条里被打得落花流水，长时间内只进行初级产品的原料供应，而非走上高端产品的应用之路，这是值得大家共同深思的。” 这两段话不但是钟白的警示，更是当前局面的真实写照。 即使用语稍微有点吓人，但钟白相信总编在看完整篇文章之后应该不会删减，而是会认真思考，这两段话是不是有足够的警示性和深度，从而达到总编对这篇文章的高质量要求标准。 招待所没有传真机，钟白索性直接拿着它去了矿区邮电局，反正老郭说过，有啥事儿直接去邮电局操作就是。 将这份长达4000余字的文章通过传真方式发给《奥秘》杂志社的总机，钟白又马上打了个电话让范宇亮去收。 要是被其他人收了，那这篇文章并非范宇亮所写的事情不是要漏个底朝天？这样对小伙子的发展很不利嘛！ 钟白还是挺爱护人才的，其实平心而论，之前听完范宇亮在电话里告诉自己他的第一版、第二版的内容，钟白觉得范宇亮写得还是挺不错的。 就是那个问题，毕竟没有参加工作，也没有钟白这种对钕铁硼永磁体深刻入骨的认识，写出来的文章就是文笔再好，看后也不会有那种让人灵魂深思的感觉。 但钟白这篇文章可不一样，他本来就是写给最高层领导看的，更多的是战略层面提及了钕铁硼永磁体作为一种高端稀土产品的绝对重要性，如果那位老爷爷真有机会看到的话，说不定会在这篇文章上批示一二呢。 不管怎么说，这篇文章的作用要等到2月1号新一期《奥秘》月刊上架的时候才能发挥出来。 眼下，钟白该做的事情还不能停，让这些rb人收不到足够多的稀土精矿才是手上的第一要务。 …… 尽管钟白没有搬去日立金属会社办事处的楼上住宿，但这两天的工作中，他不可避免的接触到了那位搞后勤财务，也是办事处唯一的女性社员，大和沙丽子。 女性在rb人的观念里，一向是不提倡她们工作的。 因为这不符合rb人的传统思维。 他们实际上比华国人更加保守，更希望女性能在家里相夫教子，扮演好贤内助的角色，而不是抛头露面去外面工作，更不要提出国工作了，除非她特别优秀。 而这位大和沙丽子，在钟白见过她之后，确确实实发现，她是有两把刷子的。 不但在财务工作上做得滴水不漏，井井有条，整个会社的物资采买、内部布置、安排会议等等一系列后勤工作，也做得非常扎实。 说话也有东瀛女性那种惯有的温柔，声音不大。 这个办事处里的其他4名男性正式社员，多多少少的都表现出了对派遣员工的优越感，但大和沙丽子没有，对每位男社员的态度一视同仁，甚至对“小泉幸太郎”这个派遣员工说话布置工作，也一直是面带职业微笑的。 这可很不一般，要知道在rb会社里，派遣员工天生低人一等，被人呼来唤去是常有的事儿，甚至在前世的某些报道中，出现过社长在吃饭的时候喝了点酒，顺手将旁边派遣员工的脑袋直接按进热滚滚的火锅汤里的事件。 当然，钟白还是很清醒的，知道自己相比那几位正式社员，除了精通中日两国语言文字之外，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长得帅！ 第六百三十三章 卡哇伊 早稻田大学虽然名气没有东京大学那么大，但在rb国内也是最顶级大学之一，从这里出来的毕业生，在80年代是不愁找不到工作的。 趁着无聊的工作间隙，大和沙丽子给大家端上了热腾腾的美式咖啡——这是rb人在战后从md那里学来的，原本他们都是喝茶，但是在20世纪自从被md人教育了之后，便开始全盘西化，喝咖啡这种作为工作之余的规定动作也被这些rb人给学了个十足十。 大和沙丽子并没有和那几个正式社员一起在休息间喝咖啡，而是端着它去了走廊尽头的阳台——因为她知道“小泉幸次郎”喜欢独自一人在这里的寒风下独饮。 “小泉君，你不怕冷吗？”大和沙丽子眨巴着她那刷过睫毛膏的大眼睛，颇为好奇的对钟白问道。 钟白当然怕冷，但不想听到那几个脑残社员对华国的各种贬低，所以每到这种时候都选择一个人在室外，没想到这大和沙丽子今天却像个牛皮糖一样追着自己，连喝咖啡都追到阳台上来了，只好露出职业微笑对对方回答道。 “还行，和北海道的冬天相比，这里的气温也不是不能忍受的。” “小泉君还去过北海道吗？哇，那里的冬天实在是太美了！”没想到钟白这随口一说，反倒是帮忙打开了大和沙丽子的话匣子：“其实，我就是北海道出生的……” 钟白并不想和这位东瀛年轻女性过多深入的交流，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楚娟和宋小丽两位红颜知己了，而偏偏这大和沙丽子长相其实相当不错，又有东瀛女性擅长的化妆术，每天都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而钟白这种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身体也时常有一些冲动。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钟白便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不料…… 因为北方的冬天户外十分寒冷，滴水结冰是常有的事儿，不知道为何脚下踩上了一块滑冰，只见钟白“啊”的一声之后，便失去了平衡，往后放的墙壁倒去！ 左手还端着咖啡杯，钟白这时候不得不下意识的将咖啡杯扔出，但依旧无法维持平衡，眼看就要摔倒的时候，大和沙丽子突然伸出右手往前把钟白的右手一抓！ “小泉君！” “嘭！” 在大和沙丽子用力一拉之下，钟白没有摔倒，但是因为钟白当时也只想着怎么保持平衡，好不容易有只可以抓的手，他也拼命往自个儿身边拉，这两人同时一用力之下，身体便…… 抱在了一起！ 擦！ 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大和沙丽子，不知道怎么就钻进了钟白的臂弯中，发出一声响！ 与此同时，一股幽香从钟白怀中冒出，那显然是大和沙丽子身上的香水味道，这股香水味明显不是华国国内流行的劣质香水，而是带着一股柠檬的味道。 时间仿佛停滞了几秒钟。 钟白这下完全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做。 幸好大和沙丽子反应快，在确定钟白站稳之后，便悄悄的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之后，又马上给钟白鞠躬致歉。 “对不起，小泉君！是我没有注意！” 擦，即便对方是个rb女人，但钟白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没有没有，是我的太不小心了，谢谢大和样，给你添麻烦了。”钟白为了保持和对方的距离，竟然不知不觉用上了日语里“样”的这个尊称。 “啊，小泉君你不用这么正式称呼我的。”大和沙丽子脸上突然露出一抹红晕，小声道：“叫我大和桑就可以。” 钟白只好挠了挠头皮，道：“好的，大和桑，刚才的事情实在是抱歉……” 没想到大和沙丽子突然没来头的说了一句：“小泉君，要不是已经相处几天了，我还很难相信你是rb人呢，感觉你有时候和外国人一样……” 纳尼？ 钟白内心立刻一阵慌乱，顿时把刚才突然和对方接触的那种心跳感觉抛到脑后，心脏砰砰直跳，心想这大和沙丽子难道察觉到了什么？ 见钟白愣住了，大和沙丽子又是“噗嗤”一笑，随后用手捂住嘴巴，道：“没有啦，只是觉得你和其他几个年轻社员同事不一样，比他们有礼貌多了，平时工作也没有什么坏习惯，挺用心，挺卡哇伊（可爱）的。” 听到“卡哇伊”这个词，钟白顿感一阵恶寒。 尼玛，这词可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好歹他对rb文化也算是有研究的人，知道在两个关系并不是很熟的rb男女之间，如果女性主动对男性用了“卡哇伊”一词的话，那多半表示女的对男的有意思！ 我可不想和你发生什么感情瓜葛啊，钟白不禁在内心大声喊道。 幸好这时候休息的时间结束了，钟白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拿起了两个咖啡杯匆匆跑回室内，这才避免了继续尴尬的同大和沙丽子单独相处的局面。 从这之后，整整一天钟白都刻意的远离大和沙丽子，不论是中午还是下午吃饭，他都尽量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并且从不抬头看对方一眼。 这样，总能避嫌了吧？ …… 和大和沙丽子的意外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钟白见对方后面也没有再找自己单独聊天的意思，那股担心被对方察觉不是rb人的想法也慢慢淡了下来。 连续三天在日立金属的工作都很平淡，甚至可以说没有什么具体事情可以做，因为这两天西村未来并没有给钟白分配新的订单，来的人也都被其他正式社员拉到会客室里谈合同去了，钟白倒也落了个清闲。 反正西村未来也给自己说过，只要没什么事情，你这几天就可以随便到处转转，只要吃饭的时候回会社就可以。 想着已经好几天没有去看徐光先院士了，于是在傍晚匆匆吃过集体便当之后，钟白便以头有点晕，要早点回住处休息的理由，离开了东关街，直奔城区医院而去。 “徐院士，您恢复得如何了？”刚一进病房，钟白就发现徐光先的面庞比之前红润了一些，不全是苍白了，而且正在自己端着一碗粥喝，看上去精神还不错的样子，于是他心里也安了不少，赶紧走上前去问候道。 第六百三十四章 能成事么? 一旁的米斌见钟白来了，马上抢答道：“徐院士恢复得还不错，现在已经可以每天独自下床行走两三个小时，医生说，再过两天就可以不用轮椅了。” “太好了！”钟白一听，差点高兴得跳了起来，对徐光先说道：“您的身体是我们国家的宝贵财富，可不能出问题呀！只要您能早日恢复，我们的工作就能早一天上正轨！” 听钟白提到工作，徐光先也颇为欣慰，点点头问道：“小钟，这两天都没看到你人，去哪儿办事了？” 钟白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了看旁边的米斌。 米斌也很懂事，知道钟白这两天没有出现一定是去处理什么重要的事项了，现在明显是有话想单独和徐院士聊，于是米斌很知趣的说道：“钟科长，那就麻烦你在这儿陪一会儿徐院士，我还没吃饭呢，去医院食堂打个饭吃。” “嗯。” 钟白点了点头，等米斌的脚步声远去之后，才把加护病房的门轻轻关上，重新坐在了病床旁边，表情也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对于徐光先院士，自己可没什么好隐瞒的。 钟白一口气把头两天带上颜玉田，请邮电局的老郭，还有工业局的耿大力一起吃饭时候打听到的消息先给徐院士汇报了一遍。 在对方皱眉接受这个信息的同时，钟白又把后面自己“假扮”rb人，偷偷混进日立金属会社办事处当一名派遣员工的计划全盘披露给了徐光先，还告诉了他自己在里面打听的种种细节！ “小钟，你胆子可够大的啊！”听完这一切，即使是见多识广的徐院士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足足愣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你就不怕被那些rb人识破身份，跑到外事办去告你一状？别忘了你现在还是一名堂堂正正的国家干部，怎么能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来打听消息呢？” 徐院士遵纪守法、开大门走大路的淳朴观念当然是正确的，但钟白却并不觉得自己这个做法有什么问题，便解释道：“徐院士，非常时期要有非常手段。这些rb人平时和铁板一块的，地方zf和单位又不敢多和他们打听半句，生怕得罪了这帮rb人导致出口创汇工作受挫。但他们做的这些事情确实严重让我们国家的利益受损啊！不摸清他们的手段、目的究竟是什么，我们又怎么能针对性的提出对策，阻止这批稀土精矿流失呢？要知道，现在在rb国内，说不定那住友特殊金属株式会社正在紧锣密鼓的研究钕铁硼永磁体的量产方法呢！只要让他们先了一步，那我们就是一步慢步步慢，最后就会被他们彻底踩在脚下的！” 这番充满危机感的话倒是让徐光先颇为动容，他当然也知道钟白对稀土、对工业、对国家是一片赤胆忠心，可这种方法的确风险太大，稍不注意还容易引发外事问题，对于在国外待过多年的徐光先来说，他不得不谨慎的提醒钟白，在危险的边缘上游走，就怕你小子跌下悬崖啊！ “小钟，你之前伪装身份也就罢了，从现在开始，不要再去那里上班了。”徐光先说道：“rb人可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的主儿，你已经打探了这么多有用的消息，要是被那什么课长知道了，怕不是想把你的皮给剥下来！” “他还敢剥我的皮？呵呵。”钟白心里是有底气的，对此并不畏惧：“其实我们不用怕rb人，还有另外一个角度可以让他们偃旗息鼓，停止这次收购。” “哦？是什么？”见钟白话中有话，徐光先立刻问道。 “还记得我刚才和您说的那个哈日朝鲁精矿厂过来卖精矿的事儿么？” “记得。怎么了？” “这个厂的资料，我去矿区工业局找耿大力调过，他们这类小厂不少，基本上都是污染环境的滥采，没有通过环保部门审核的，只要地方zf重视这方面，以环保不达标为理由暂时让他们关停整顿，就可以达到从源头上截断rb人收购的可能性！”钟白拿出了一份他认为颇有可行性的方案出来！ “环保……你说的道理是对的，可是地方zf真的会为了保护环境而损失外汇吗？我看这中间的平衡点不好把握，你还是不要太过在这上面抱有希望的好。”徐光先想起之前宁远稀土合金厂因为排放废渣和缴纳污染治理费的那档子事，不禁微微摇了摇头。 钟白听老院士这么一说也才反应过来，是啊！ 这毕竟不是2020年，国家对环境的重视程度还远远没有达到那时候“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标准，现在出口创汇可是各级地方zf最为重视的指标，没有之一，如果这些外汇的数量足够大，那么地方zf完全可以给那些rb会社大开绿灯，让他们收购，而那些下游的精矿厂，就算多排放一些废水废渣，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地方的阻力，向来都是华国难以根除的问题，这个问题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自然也不指望它在一朝一夕之间就能解决。 钟白又回到了自己最初的想法，那就是有一个合理的身份来给地方zf的领导们强调，不能把这些多余的稀土精矿卖给rb人的重要性，除了环境之外，还有保护华国自己稀土高端产业的目的。 但这种劝说，或者说警示，又何曾容易过？ 且不说现在华国本来就没有什么高端稀土制造产业，钕铁硼永磁体更是整个华国连一家工厂都制造不出来，即便有，就凭你小小一个科长的几句话，就能成事么？ 不过，好在刚刚委托《奥秘》杂志社发表了那篇《高性能钕铁硼：迄今为止磁性最强的永磁材料》文章，钟白想起这件事还未给徐院士做汇报，便立刻从包里掏出了自己的手稿原件，递给了他。 “对了，这件事儿还忘了给您汇报。这篇文章是我写的，已经通过关系找到了《奥秘》杂志，于今年2月份的月刊上刊发。《奥秘》杂志您听说过吗？是南云省科协牵头办的，一本很扎实很不错的科普杂志。”钟白顺口问道。 第六百三十五章 找京城大学的副校长 “《奥秘》科普杂志？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我平时都是看论文和国外科学杂志比较多。”徐光先也不撒谎，表示自己对这本国内科普杂志没啥印象。 “没关系，这本杂志很不错的，非常有前途。最主要是受众面广，它最大的优点是……”钟白微笑道：“除了您这样最专业的人士之外，其他人都很喜欢看，也包括各级的领导。” “是么？领导也喜欢看？” “嗯，我个人的意见哈，有时候给领导提建议，咱们正正规规一篇科学性很强、内容很专业的文章，领导未必会看，一是没有渠道，二是……说句得罪人的话，给了领导他们也未必看得懂。这个不是我不尊重领导啊，我只是从知识专业性方面来谈的。”钟白和徐光先说话几乎没什么顾忌，完全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这种形式反而会引起重视，毕竟现在各种刊物百家齐放，上面的大领导也会时不时关注一下这种畅销科普读物上的内容嘛。” “当然，这些阻止rb人进口稀土精矿的措施其实都只是治标，不能算治本。”钟白想了想又说道：“关键是我们要自己研究出钕铁硼永磁体的制作方法和量产措施，才能真正同他们形成竞争，让rb企业感受到威胁，那么到时候就不是他们一家说了算，这些稀土精矿的定价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便宜，即使rb人要买，也要多给咱们华国贡献些外汇不是？” 徐光先又提起了上次的事情：“嗯，你说得对，既要治标又要治本。对了，上次你提的，让我想办法给你弄一个合理的身份，我想来想去，在我目前人不能回京城的情况下，只能委托一个人了。” “是哪位？”钟白马上问道。 “京城大学的副校长，陈家尔同志。”徐光先淡淡的说出了一个令钟白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陈……校长？ 钟白虽然对教育口不怎么熟悉，但就是再怎么样也知道，京城大学的副校长意味着什么！ 这是华国最顶尖的两所大学之一的副校长！ 他一定是有话语权的！ 而钟白细细一回忆，才一拍脑门，有些惊讶！ 自己果然是差点给忘了，这位京城大学的陈家尔副校长，也是华科院院士，同时还是徐光先的好友啊！ 徐院士能到京城大学任教，其实也有这位陈副校长的功劳，两人的交情其实颇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味道。 在前世，陈家尔也是一位德高望重、崇尚科学、谦虚待人的学者。 虽然经过之前那十年风波的时候，陈家尔被下放到秦岭南部的某市养猪、关牛棚，但他一直没有放弃对科学的追求，1976年风波结束的时候，又回到京城，协助制定原子核物理和加速设施的规划。 后来他又成为了京城大学副校长，并且在1996年8月当选京城大学校长，一直到1999年12月。 1998年，任亚太物理学会联合会理事长。 1999年，任华国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主任。 可谓真是一位一生从事科学、教育的伟大学者！ 眼下，陈家尔既然已经身为副校长，想必一定有他的渠道，能够把自己和徐院士提出的对稀土行业的担忧反应给国家！ “那么，这件事该怎么操作？”钟白一下子忽然看到了希望，有些迫切的问道。 “我今天写一封亲笔信，你找个时间尽快去京城一趟，把它交给陈副校长，我相信他会找到帮忙的办法。”徐光先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充满了信心。 “好！正好我在日立金属还能瞒它们两天，等这两天结束我就找个理由辞职，再带着您这封亲笔信，回京城大学找陈副校长去！”钟白做出了决定，回答道。 ……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钟白继续扮演着他“小泉幸太郎”的派遣员工身份，在办事处上班。 钟白加大了情报收集的力度，他不但把西村未来发给自己的所有资料都看了个遍，还想方设法的打听其他社员签订的合同，以及他们下一步的打算。 甚至钟白还抓住了一个特别的机会，同时把三大巨头的另外两家——住友特殊金属、三菱金属的具体购进计划、数量和稀土精矿具体类型分配也打听出来了！ 说来也巧，原本以钟白这样一个日立金属会社办事处的派遣员工，是不可能打听到其他两家的情报的。 但机会有时候来得就是这么让人想不到！ 前面说过，三家巨头在rb国内，那竞争关系是刚刚的，想打听情报？门都没有，偷偷搞被发现了还会以窃听商业机密罪被告上rb当地法庭！ 可是在白云鄂博矿区这个地方嘛，情况就有点不一样了。 大家都是rb人，同在异乡为异客，且不说天然的亲近感了，就说三家会社进口的这些稀土精矿，全都要通过津门港，以海上运输的方式运回rb国内。 而报关呢，这种出口稀土精矿的就是这些rb会社，几乎都是固定的，大家必须要租用同一条轮船，这样平摊下来运费也比较省。 你想想，都上了一条船了，谁家的货柜有几个，每个多重，这种事情互相之间还隐瞒得了么？ 所以，尽管三大巨头的母公司在rb国内剑拔弩张，但是在这种外国办事处嘛，大家私下关系还是挺不错的，并没有那么忌讳。 偏偏在第二天晚上，又到了三大巨头办事处的共同聚餐时间。 因为在这里吃不到正宗的rb料理，大家又都是正宗rb人，时间一久就形成了一个固定制度——那就是每隔一个月，就要自己购买食材，做一顿正儿八经的rb餐，什么生鱼片啊、寿司啊之类的来满足一下口腹之欲。 而恰好这一天的聚餐，轮到日立金属做东了。 地点就在他们办事处，钟白多了个心眼。 rb人喜欢喝度数不高的清酒，但这种酒华国现在基本没有卖的，从国内带来的基本也已经早就卖光了，大家肚子里的酒虫子馋啊！ 怎么办？钟白自告奋勇，说是在当地“找到”了一种和清酒差不多口味，但是喝上去更加香醇的米酒作为代替。 当然，这种酒也是钟白委托工业局办公室主任耿大力想办法弄的，的确是当地人的一种特色米酒，度数也不高，口味却更胜一筹。 在半信半疑的尝了一瓶之后，rb同事们发现这酒确实很好喝！ rb人嘛，平时各个极其守规矩，文质彬彬得不行了，但是酒一喝多了嘛，那就……露出他们疯狂的本性了！ 见了谁都是生死兄弟，谁都可以大声嚷嚷，把平时不敢说的话在醉酒后大声说出来。 甚至就算和你不怎么熟，只要酒到位，你问什么，我就敢回答什么！ 第六百三十六章 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 这些平日守口如瓶的rb人，甚至不需要钟白主动过问，他们一个二个都恨不得把自己那点工作中的小秘密主动告诉你！ 当然，“小泉幸次郎”是一名派遣员工，这种人在哪儿都是低三下四仰人鼻息的底层，所以看到钟白不断殷勤的给大家倒酒、服务的时候，这三大巨头的社员们自然都对他放松了警惕，喝多了搂着钟白啥都说。 毕竟平时被严肃而又等级分明的rb职场文化压抑得太久了，不得不找到一个宣泄口，否则那些东京银座的陪聊为什么在rb一直火？ 不是因为里面的女性漂亮，而是因为你无论说什么，她们都会温柔的点点头，表示你说得对、做得对，不会有任何反抗，还会从你的角度来安慰体谅你的工作，来缓解这些rb人在职场上的巨大压力。 两天后。 看着桌上一封用日语手写的“辞职介”（日文辞职信），西村未来虽然有点惋惜，但还是表示很理解的点了点头，道“小泉君，虽然这一周你没能签下任何合同，但你努力的精神整个办事处的同事们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这个选择我感到很遗憾，但是我尊重你的选择。” “哈依！给您和会社添麻烦了！”钟白心里想笑，但脸上却一副痛苦状，点头鞠躬。 “按照规定，没有做满一个月的情况下，你是拿不到薪水的，这一点希望你不要有异议。”见钟白没有解释什么，西村未来身体往椅子上一靠，表情严肃的说道。 “哈依！我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能力不足，没有给会社创造利润，所以我没有资格拿薪水！”钟白演戏演全套，又从包里拿出已经买好的包头——京城的火车票，低头说道“所以，我会去京城做翻译工作，争取挣到返回rb的机票钱，还清课长谅解！” rb人就是这么奇葩，这种派遣员工打不开局面、无法签下任何一个订单的现象，大部分都是因为会社排挤、不给资源造成的，但辞职的时候，这些派遣员工还要把所有的锅都背到自己身上，否则上司就会觉得你不懂事，还会在日后想尽办法的刁难你。 看到“小泉幸太郎”如此知趣，西村未来又拿起桌上那张火车票仔细看了看，的确是今天开往京城的火车，便将心里最后一丝警惕放下，点点头道“好的，那就祝愿小泉君一切顺利了！” 这年头的火车票还没有实名制，钟白也是昨天通过耿大力的关系提前买好的，就是为了这时候拿出来给西村未来秀一下，打消他的顾虑。 否则，这人绝对会怀疑自己是其他rb公司派来的商业间谍吧。 做完这一切，钟白便背着包包走人离开了办事处，那些昨天晚上还和他喝酒时候称兄道弟的正式社员们没有一个抬起头来看，更没有一个人问，rb人的残酷职场文化活鲜鲜的摆在眼前。 但就在钟白刚刚开门出去的时候，却碰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泉君！你要离开这里了吗？” 是大和沙丽子！ 只从上一次喝咖啡事件之后，两人互相之间已经刻意疏离彼此了，甚至平时见了面最多就是微微点头，连对方名字都不喊出来的。 但今天钟白听出大和沙丽子的声音竟然有点微微激动，这什么情况？ 不会是她发现什么了吧？ 但很快钟白就发现自己多想了。 只见大和沙丽子把钟白往边上一拽，拖到旁边一条无人的巷道里，又四处张望一番确定没有人发现他们俩的情况下，打开自己的包，从里面偷偷拿出五张2000円面值的日元纸币，一共10000円，递给了钟白。 “大和桑，这是……？”钟白疑惑的问道。 “你拿着，这些本来应该是你的实习薪水。”大和沙丽子咬了咬嘴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勇气才小声说出后面这段话“是西村课长同意的，你去华国京城找翻译工作，恐怕吃住都很困难，那边又很冷，如果没有生活费的话不容易生活……” 呃，这不是当着自己的面撒谎嘛？ 明明自己刚才还和西村未来面谈来着，对方清清楚楚告诉自己，没有做满一个月是不会发薪水的，怎么这个大和沙丽子就拿出10000円说是自己的实习薪水啊？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对方的一番好意，而且自己之前伪造的经历也确实树立了一个运气不好被前会社除名，有些潦倒得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来到这里上班的，为了不引起对方怀疑，钟白还是装作“感激”的收下了这10000円。 但当钟白抬头看到大和沙丽子眼神的时候，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这种眼神，钟白曾经在三个女人眼中看到过。 分别是楚娟、宋小丽，还有那位瑞士的希克斯小姐。 这……rb女人不会喜欢上了自己吧？一个荒诞的想法不禁从钟白脑海中划过，他的脚步也不禁站住了。 大和沙丽子缓缓靠近，伸出手来就准备朝比他高一头的钟白拥抱。 但钟白很快意识到了，这是不可能的。 不管对方是不是rb人，即使她对自己表现出了很多超越同事情感的动作，自己也不可能跨越雷池一步。 钟白悄悄的往后退了一步，两人始终保持着男女之间的安全距离。 “好了，大和桑。你该回去上班了，谢谢你今天把这些薪水交给我，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报答你的。” 留下这句话，钟白便转头而去，再也没有看大和沙丽子一眼。 …… 乘坐一天一夜的火车后，钟白回到了京城大学。 没有休息，只是在招待所放好行李之后，看了看时间还没有下班，钟白便拿着徐光先院士那封亲笔信，匆匆赶往行政办公楼，去找副校长陈家尔。 在办公室里见到了这位刚刚上任不久的副校长，他比徐院士年轻十多岁，但因为上个10年里有大部分时间都在山区养猪、修路，所以看上去并没有比徐光先年轻多少，反而有些沧桑之色。 。 第六百三十七章 大佬不愧是大佬 陈家尔不认识钟白，但他知道徐光先在搞稀土课题，也清楚对方借调了三名年轻同志的事情。 一听钟白自我介绍说是课题组的借调人员，手里还拿了徐光先在白云鄂博矿区写的亲笔信给自己，陈家尔的表情立刻变得严峻起来。 这年头虽然电话还没有普及到每个办公室一台，但陈家尔知道，以徐光先的身份不可能在出差的时候找不到一台电话给自己打过来的。 不打电话，不发电报，非要弄一封亲笔信，这…… 陈家尔沉默不语，迅速打开那封信，越开眉头拧得越紧。 这封信内容不长，不到五分钟陈家尔就看完了，但他将信纸叠好之后，问出的第一个问题却是：“光先在矿区医院住院，这件事情你们课题组为什么不当即给学校打电话报告？” 钟白其实是没有看过那封信的，但他估计信里徐光先肯定也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所以现在心里早有准备：“徐院士生病纯属意外，而在他醒来后的第一时间我就请他老人家回京城转院治疗，但他不愿意，说是这样会中断整个课题，耽误国家稀土的发展。” “哎，这个光先啊！”陈家尔仰天长叹一声：“六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是为了工作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付出得太多，也对华国稀土的未来倾注了太多……”对于徐光先院士这个人的认识，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钟白都不吝给出最高的赞美：“正因为如此，这一次面临rb钕铁硼永磁体有可能突破工业化量产而突然增加我国稀土精矿进口一事，他才会如此担忧。” “这封信上说的事情我已经弄明白了，要去找相关部委和领导想办法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过光先说你有一篇有关钕铁硼永磁体的深度文章，我需要先看一看。”陈家尔顺手从桌上拿起了老光眼镜戴上。 “没问题，我随身带着的。”钟白赶紧打开公事包，将那份手稿直接交给了对方。 隔行如隔山，陈家尔虽然在担任京城大学副校长之前也是搞科研的院士，但他主要参与研究的方向是核物理以及加速器，对于稀土元素的相关了解并不深入。 不过这些院士大佬们都是绝顶聪明的，虽然在短时间内看一篇文章并不能马上让他就精通这个领域，但以他们的分析、逻辑判断能力来讲，至少看出你这篇文章的核心思想以及立意点到底是不是说的那么回事，还是另有图谋，这还是能做到的。 更何况这篇文章还有徐光先院士的背书，对于陈家尔来说，想要帮钟白这个忙去找组织和领导，那起码自己作为一个介绍人，也要对这个项目本身能够有一定了解，做到对答如流才行。 “你先坐一会儿，喝点水，我看这篇文章可能需要半个小时左右。”陈家尔低头认真看着文章，同时对旁边的钟白说道：“有什么我看不懂或者有疑问的地方，我会问你。” “好的。”钟白老老实实的坐下，心里不禁对这位副校长的敬意又增加了几分。 很多人都知道一句话，科学无国界。 但还有另外一句话就不为人所知了，那就是研究科学不分年龄。 科学界相比于其他行业，论资排辈的现象固然也有，但远没有那么严重。 毕竟这一行里，实实在在的本领才是最重要的，也就是你掌握的科学知识、提出的科学理论本身，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放眼古今中外，几乎所有取得伟大成就的科学界人士，都是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提出了十分重要的理论、研究出了十分重要的成果，这一点，和其他行业是有本质性差别的。 说穿了，搞科学这件事，除了努力之外，更多的是看天赋。 数学家笛卡尔在小学的时候就已经表现出过人的数学天赋，吊打各级别的数学老师；牛顿也是在年轻时候一鸣惊人，一发不可收拾奠定了现代物理学的基础，提出了经典牛顿三大定律。 而钟白如此年轻就在徐光先身边有如此大的话语权，被对方看得极重，甚至不惜以自己院士的名誉作保，专门写了亲笔信都要让陈家尔来帮这个忙，对于陈家尔来说，自然也相信这个年轻小伙子在稀土工业领域是极有天赋的一个人。 “你在这里面提出了两种可能量产钕铁硼永磁体的方法，但光先说都没有公布，而且没有任何相关资料可以证实这一点，你可以说说是怎么来的吗？”陈家尔突然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我说的是你文章第五段里的，rb企业的粉末冶金法（pode tal gyp ocess），以及d公司的旋喷熔炼法（lt-spi i gp ocess），请你详细解释。” 大佬不愧是大佬，才看了不到五分钟就抓住了这篇文章的重要核心内容之一。 面对如此尖锐的问题，钟白只能一项一项给陈家尔耐心解释：“粉末冶金法，是我在这几天‘潜伏’的过程中，偶然打听到的。” 陈家尔听到这个陌生的词语，不禁放下了手中的文章，抬起头看着钟白，不解的问道：“潜伏？什么意思？” “实际上，我在返回京城之前的头一周里，假扮了一名叫做‘小泉幸次郎’的失业rb人，以派遣员工的方式混进了日立金属会社驻白云鄂博矿区办事处里工作……” 当钟白把自己这段离奇的经历完完整整告诉陈家尔之后，对方听得目瞪口呆！ 但随后他表情又恢复了严肃，过了好半晌才突然大声对钟白呵斥道：“荒唐！你好歹也是堂堂一名工业厅的科长，国家干部，怎么就能做出这么离奇的事情？” 钟白并没有因为陈家尔发怒而有所退缩，反而大大方方的解释道：“非常之时应有非常之举。陈校长，信里应该说得很清楚，年前rb三大有色金属巨头增加收购稀土精矿收购量这件事，对应的就是他们大量需求钕元素稀土精矿作为原料，想要尽快实验达到量产钕铁硼永磁体，霸占这个新兴的高端稀土全球市场！我们本来在技术上就已经落后了，在尽可能延缓对方成功这件事上，难道还不能采用各种手段吗？” 第六百三十八章 他们做得，我们就做不得? “陈校长，不要忘了那些rb人是怎么样在各个领域掠夺我们的！”钟白的语气开始变得有些激烈起来：“他们低价从我国进购各种原料，在他们国内的生产线上走一遭，就变成琳琅满目的高科技商品，再以十倍、乃至百倍的价格再卖到我们华国！这些年rb对我国的贸易顺差还不够大吗？年年都在以15以上的速度增加！” “这些都是常规手段，您难道没有听说过，为了让我们的矿区能够尽可能多的开采稀土精矿卖给rb，这些rb企业曾经‘孜孜不倦’、‘不求回报’的专门派出指导小组，无偿给当地的小矿山和投资者传授、讲解最新的开采技术，还以很低的价格给他们销售各种开采所需要的机械、车辆？这些难道不也是很离奇的事情吗？” “他们为的是利润！垄断后的高额利润！”钟白并没有打算停下数落rb人种种手段的打算：“偷鸡摸狗的事情，rb人也没少做！三大稀土外贸公司每年账目上的稀土精矿出口量，仅仅只占rb进口总量的不到60，那剩下的40是怎么运出国的？别告诉我这里面没有rb会社暗中使劲，上下打点，通过一些见不得人的模式将它们运出海关！” “他们做得，我们就做不得？我还是那句话，徐校长。这些都是非常手段，并不是常规手段。原因就在于我们和rb之间的距离不但没有缩小，反而因为他们提速之后越拉越大，这样是看不到追上甚至反超他们希望的！” “这些商业机密，在国家层面来说，我并不觉得用一点特殊的手段获得它有什么不对的。而且这也不是我主动询问，是那些rb会社的人自己喝醉酒之后得意忘形，主动吐露出来的！” 钟白的话掷地有声，说完后胸膛依旧不停起伏着，显然，找一个适当的机会宣泄出来，也算是出了他心中一口恶气！ 陈家尔没有对钟白这番言论做出评论，而是用深邃的双眼一直看了钟白很久。 心中感叹道，这个小伙子，心气很高啊！ 这种心气，在自己年轻时候也曾经有过，那还是提出“赶英超美”的年代！ 那个年代的人们，不管是普通农民、工人，还是像自己这样的知识分子，都对华国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那时候条件虽然苦，基础也很差，可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在为共和国的崛起出一份力，我们总有一天会战胜那些西方强国，重新让这条东方巨龙屹立在世界之巅！ 但随着时光蹉跎，70年代末的改革开放之后，华国打开了对外交流的大门，很多人才发现了，原来在经过二三十年之后，我们华国虽然已经开始全力追赶，但还是和那些欧美发达国家之间存在着巨大的鸿沟。 有一些人，他们丧失自信了，觉得此生都没有希望追上那些国家；但另外一些人，却没有放弃，他们不会把口号天天放在嘴巴上，而是把它化为一种动力，让自己工作更加努力、更加勤奋一些，只有这样，才能在龟兔赛跑的长途旅程中，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 陈家尔，正是后者！ “好。我相信你也是为了给咱们华国工业振兴出一份力，不过，这样的事情以后还是少做，毕竟存在风险。我们华国目前和rb各方面合作得都很融洽，如果因为这种事情影响了两国交流发展的大局，看上去我们争了气，但其实还是得不偿失的。”将自己心中的澎湃汹涌压住，陈家尔还是认真的劝道。 “嗯，我会听从您的建议的。”钟白很老实的回答道。 陈家尔见钟白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欣慰的点点头道：“rb人的技术我们不说了，这个d通用公司的旋喷熔炼法（lt-spi i gp ocess），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现在只是一个雏形，我只是从一名d工程师那里听说的，还没有定论，确定性没有rb人的高。” 这种问题，钟白当然习惯性采用“我有一个朋友”的模式回答，再说d通用公司研发旋喷熔炼法的时间本来就比rb人晚了许多，现在肯定还在理论阶段，甚至有可能理论都还不完善，自己这篇文章里也没有过多提及，只是叙述了一个概念而已，相信陈家尔不会在这上面刨根问底的。 “确实，rb人在稀土这一块是世界上走得最快的，他们后来居上，比起d、法国这些老牌国家更胜一筹。”陈家尔揉了揉自己发涨的太阳穴，感叹道：“说起来，rb人幸好没有发展核技术，否则后患无穷啊。” “那是，他们也不可能有那个机会的。”钟白见对方对自己这份文章已经聊得差不多了，心情也总算放松了不少。 “光先的那位朋友，我知道，是国家计委的。”陈家尔突然话锋一转，道：“不过，真想要年前阻止rb人进口的目的，恐怕光找国家计委还不够。” “还不够？”这个观点倒是让钟白感到惊讶：“那……咱们还需要找谁？” “这个就不是你考虑的事情了。不过在这之前，我倒是有个问题要问你。”陈家尔摇摇头，道。 “陈校长请讲。” “你现在编制还在天河省工业厅，虽然是借调到京城来参与课题，但如果始终背上一个借调身份的话，处理这件事情会显得名不正言不顺。”陈家尔斟酌着自己的字句：“如果这件事真的成了，你也有一个合理的身份去白云鄂博矿区阻止rb人，那这个身份有可能以后就会长期跟着你，你愿意放弃在天河省工业厅那边长久以来的努力吗？” 这话，可就不一般了。 陈家尔几乎是等于在和钟白明说，你虽然要的是一个临时身份，但如果这个工作干出了亮点，真的将国家稀土高端产业给带了起来，那么国家就有可能在这方面重视你，让你把这种临时性的工作当做证正式性的工作来做，你的身份就有可能要发生转变。 这就是俗称的，你是一块砖，组织哪里需要哪里搬！ 而在华国，钟白他们所走的公务员体系和陈家尔、徐光先所走的科学界体系是完全不一样的。 别的不说，就说在人脉关系这一块，公务员体系内有一句著名的话，那叫做人走茶凉。 钟白如此年轻就能当上正儿八经的科长，在体制内的前途光明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如果真的把他从地方突然调到京城，而且有可能从工业口转为其他专业口，这种变动，钟白他一个岁的人，能够接受吗？ 第六百三十九章 多一份力 “这个问题，不是我所能决定的，所以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考虑过。”钟白忽然咧开嘴一笑，道：“说出来可能很多人不相信。其实我从参加工作后，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走到今天这个岗位上，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踏踏实实的干好当前的本职工作，如果涉及到我们华国的利益，那就是不遗余力的维护他，至于什么个人前途之类的东西，我根本就没有在意过。” 这话，要是放在任何一个场合对领导说，那毫无疑问是有些“傲气”的。 而如果当着自己的同龄人说，100%会被对方认为你在装逼。 但钟白并没有。 他就是这个意思，这也是他重生之后的初心，那就是干一行爱一行，只要能在工业战线上发挥自己的优势和作用，让他从事的每一个行业都有长足进步，那他就满意了。 职位？前世他也已经做得很不错了，现在重生后他并没有当回事。 金钱？这个年代物质不发达，人们之间的攀比心思也没有前世那么重，更何况钟白并非一个沉溺于自我享乐的人，你不能说他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同志，但至少，国外的花花绿绿他难道还见得少了？再说，钟白现在也不缺钱，好歹白峰集团也已经是资产突破2000万元的大民营企业集团了，就凭他一句话，余东峰就能马上把能支援的资产全都支援给他！ 所以，钟白在面对陈家尔这种看似“拷问灵魂”的问题的时候，才能回答得如此从容、如此潇洒。 “好吧……”见钟白的口气平淡中透着坚定，陈家尔内心那最后一丝担忧也随风而去，已经在心里默默圈下了几个名字，准备从明天开始就上门拜访。 “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个建议，你这边在工业部如果和领导熟悉的话，不妨也把你的想法汇报一下。”陈家尔说道：“虽说稀土精矿出口是计委在管，但稀土金属冶炼这一块，向来都是工业部的权限范围啊，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老东家！这时候，多一个部门的支持，多一份力嘛！”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钟白！ 确实，工业部好歹也算稀土的主管部门之一，虽然话语权肯定没有计委那么大，但自己这边也不能不争取。 “好的，正好回来了，我也可以找个时间给部里的领导汇报一下近期抽调工作，看看能不能寻个机会提到这件事。”钟白的用语还是挺谨慎的。 虽然他是工业口的人，但主要还是天河省工业厅在管，到部里除非找那几位自己熟识的领导，钟白是不可能把目前这些工作的具体进度随便汇报的，一来别人不想听，二来你真的汇报了，这种事情就成为了一个麻烦，人领导听了不可能装作没有听到吧？尤其是以钟白这个分析，这个事件可是对华国未来三十年稀土发展之路产生重大影响的事儿啊，那就等于主动送一个麻烦给领导，换成谁都会对这种把问题突然丢给自己的年轻人产生负面看法的。 “行，我这边至少需要三天时间，你这三天不要离开京城，有什么重要进展，我会第一时间找你。”陈家尔挥了挥手，示意钟白可以离开了。 …… 说是要拜访工业部的领导，可钟白第一个想到会面的人，虽然是“领导”，但实际上又不是领导，只是他的同龄人而已。 “叶星，上次你说到了京城咱们一块儿聚聚，今天我刚回来就请你吃饭，怎么样，算是言出必行吧？” 在东直门这家久负盛名的全聚德挂炉烤鸭馆里，钟白看着一大桌子菜，面带笑容的给刚刚下班过来的叶星打招呼。 “呵，你这人动作还听麻溜的！”叶星一开口就是那水遛的京片子，不在单位上班的时候，他也有着京城青年普遍的那种利索的嘴皮，笑道：“我说今儿早上为什么起床就听到院子里的喜鹊叫，原来真是贵人回来了啊，而且一到京城就把我心心念念惦记的这顿饭给请了！钟白你这朋友我交定了，哈哈！” “哈哈，说得咱俩之间以前都只存在工作关系一样！”叶星的见面语让钟白的精神轻松了不少，这下也难得的和对方互相调侃起来。 “要不是哥们儿，我咋会破费50块请你吃这么好的烤鸭大餐呢！”钟白笑呵呵的指着桌上刚刚上来的一整只烤鸭：“瞅瞅，这可是我一个多月的工资呐！” “少跟我这儿贫。你这借调出来的优秀同志，原单位工资照发，一分钱不用，现在出差去偏远地区，每天3元的补助也少不了，这顿就当你这借调一个月的补助请我吃饭了。”叶星也经常出差，对这块补贴简直门儿清得不得了：“你在白云鄂博矿区那边，羊肉怕是没少吃吧？怪不得今天不请我吃涮羊肉，一定是在那边吃得太多想吐，所以回京城就先点烤鸭？” “去你的，那边条件艰苦得很，羊肉是吃过，但哪能顿顿吃啊，真顿顿吃我也没钱今天请你吃饭了。”钟白一边笑骂，一边说道：“对了，最近部里忙不忙，你们司里呢？这都年底了，是不是都忙着写年终总结啊？” “那可不，春节前这一个月都是最忙的时候，不过再忙一个把星期，就差不多了，总不能把发条上紧到年三十儿吧！”提起工作，叶星便打开了话匣子：“你回来的时间还选得挺好，我去北河省调研，昨天才回来；后天又要下西山省调研去，估计还得三四天时间，要是晚一天，你怕是打电话到办公室都找不着我了。” “不错嘛，年底还能安排这么多调研，这是领导器重！你这个副处长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升处长了？那我小钟在这里就先恭喜了哈，来，干一杯！”钟白一边开玩笑，一边端起了啤酒杯。 这种私人饭局，钟白没事儿是不会点白酒的，正好京城最近也很流行吃烤鸭喝啤酒的组合，钟白的安排倒也合适，既有了那种饭局的气氛，又不会喝醉，大家还能留肚子吃不少好吃的，可谓爽哉！ 第六百四十章 帮忙牵线刘司长 说到年底连着调研，钟白倒是品对了那味儿了。 基层的干部可能不清楚，在他们埋头写总结，等待各级年终检查的时候，作为上级的京城各部委，他们主要的工作就是下去验收。 当然，保不齐名头上要变一变，一般不会直接打着“验收”的名称，因为那样就太针对了，给基层一种“你今年的工作没有做好”的负面感觉，所以大部分时间都称之为“调研”。 而部委里这些年轻干部们，也不是每一个都有年底陪着领导“调研”的机会，很显然，叶星现在至少在技术司干得不错，才能获得这样一个又一个的连续调研机会。 技术司，其实从专业口这条线来说，也是钟白的上级，别忘了他也是天河省工业厅技术处下属的科室当科长。 原本这顿饭，钟白其实只是单纯的感谢上次叶星给自己帮忙牵线，联系到了耿大力打国际电话的那事儿，但听到对方年底调研多，倒是心思动了一动。 “哎，我说你这么东跑跑西跑跑的，是不是你们刘司长带着你下去的？”钟白装作不在意的问了一句。 他口中的刘司长，指的是技术司的一把手，刘玉江。 这位刘司长虽然钟白没有直接见面给他汇报过工作，但毕竟都是一条线的，钟白之前的几篇调研文章刘玉江也曾看过，而且钟白那几次光辉的事迹在部里也掀起过不小的波澜，算是脑子里有钟白这号人的印象在。 而钟白考虑到后面的钕铁硼永磁体制造技术，严格意义上来说，它不仅是一种稀土高级产品制造技术，从根本上也是一种冶金工业技术。 既然是冶金工业技术，那明面上就归技术司管，自己若是找刘司长汇报请求他的帮忙，倒也没有跳出对方的权限。 “刘司长最近下去的都不多，我都是和杨司长一起跑的。”叶星回答道：“刘司长忙着做年底司里的总结呢，我们司今年倒是全国有好几个正面典型例子，你搞的那个kco特种含氮肥好像也在材料里提了的吧……” “你可别误会，我问刘司长的动向不是来邀功的。其实……”钟白想了想，还是决定让叶星来帮忙搭这条线：“我现在不是在搞稀土冶金的课题借调么，有一些工作上的想法和技术问题，想要抽空给司里汇报一下，寻求帮助啊。” “呵！你钟白还有求人的时候？”听到钟白这么说，叶星忍不住“阴阳怪气”的吐槽了一句：“你都解决不了的技术问题，我看咱们部里怕是没人能解决了。” “嗨，不带这么埋汰人的啊！”钟白瞪了对方一眼，佯怒道：“我这儿跟你说正经的呐！现在我在搞一种氧化钕电解提炼金属钕的技术，弄好了之后，下一步就是弄高科技的稀土材料！这个工作我是孤掌难鸣，需要引起领导重视啊！领导！” 后面那句“领导”，自然是钟白调侃叶星所说的，至少对方是部里的副处长，又是直属一条线的，叫一句领导，也不为过嘛。 “不会吧？你真有工作找刘司长汇报？”尽管钟白的话充满了调侃，但叶星还是听出了一丝端倪，好歹也是在部里混的，这点基础操作能力他还是有的：“怎么，你们天河省厅解决不了？所以要想办法给部里汇报，争取支持？” “我这不是借调到白云鄂博矿区开展工作嘛！我们天河省厅就是再支持我，行政上也没办法管到白云鄂博矿区那边去啊！放心吧，这事儿绝对不算越级汇报，我纯粹是从技术角度出发，需要得到部里的支持。” 钟白说这番话的时候坦坦荡荡，跟真的一样，由不得叶星不相信。 但实际上，这事儿的确……钟白就是给吕厅长、刘厅长汇报了又怎样？ 并没有任何卵用！ 且不说他在借调，可以暂时不管原单位的事，就算没有借调，现在钟白负责的这个项目，无论是科研还是实验，一个在京城，一个在白云鄂博矿区的宁远稀土冶金厂，你让天河省厅怎么帮？ 当然，强调不是越级汇报，也是清楚的告诉叶星，你帮我牵线后续是没有风险和麻烦的。 因为这种引荐的事，一般除了双方关系要好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则，就是你找人帮忙引荐，绝对不能给对方自身添麻烦，否则这一次忙帮完了之后，你们俩的交情怕也就是到此为止了，别指望着别人被你坑了一次之后，还会傻乎乎的再帮你的忙。 叶星很熟练的用卷饼卷起一片烤鸭，蘸了点酱塞进嘴里，含含糊糊的问道：“唔……你带文字材料了吗？还是准备就直接去找刘司长口头汇报？” 从这语气就能很明显的听出来，叶星已经准备帮钟白这个忙了。 “文字材料没有。不过我脑子里思路是很清楚的，你不会怀疑我的语言组织能力吧？”钟白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他那篇文章的手稿原文已经交给陈家尔副校长了，自己又没有复印，自然没有文字材料。 不过那篇文章的出发点和角度并非从工业部一个部委出发，给刘司长看也不一定合适。 “你的语言组织能力我还敢怀疑？怕不是要落到那些被你狠狠打脸的外国人的地步哦！好了，这事儿你就甭废话了，包在我身上，反正我明天上午要去找刘司长签出差单，到时候我顺便问问他啥时候有空，你半个小时够不够？”叶星吐槽了一句，又正色问道。 “够了，能单独给司长汇报半小时工作，我还有啥不满足的？”钟白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指着桌上油亮亮的烤鸭，喊道：“哎，你可别老顾着聊天啊，这烤鸭凉了可不好吃！” …… 第二天上午，叶星果然没有食言，九点钟去找刘玉江司长签字的时候，顺便告诉他钟白有工作上的事情想和他汇报一下，希望能给对方半小时。 刘玉江虽然有点惊讶，但钟白这个名字他是听说过的，也知道对方是个很优秀的年轻干部，精通专业技术，想了想就腾出了学习文件的半个小时时间，等待钟白的汇报。 第六百四十一章 不敢一下就相信 “刘司长您好，我是钟白。” 钟白进门后给刘玉江的第一感觉，是很干净、直率的一个年轻人。 “坐。小叶今天过来给我汇报，说你有一个有关稀土冶金技术的想法和意见想当面和我说一说？”刘玉江不愧是技术司司长，开口几乎没有任何废话就直奔主题道：“这个事儿，你们厅里领导知道吗？” “没有给他们汇报，因为完全和天河省厅无关。”对方的担心钟白早就料到了：“它实际上是一个稀土冶金的高级材料的相关问题，这个问题对我们国家很重要，不仅仅是工业部，还涉及到很多，比如环保、就业、出口创汇、全球相关市场占领……” “等会儿！这是什么问题，能牵涉这么广？”刘玉江可不是那种啥都不懂的领导，他担任工业部技术司司长也有一段时间了，而且以前也算业务口出身，一听对方扯这么大一串，他第一反应就是，这问题怕不是我一个人能解决的：“这种问题，我们司里能统筹？” 当然，刘玉江这可不是推卸责任的想法，而是因为到了他们司长这个层级，能够接触到的信息量远远比基层同志来得多、来得深，而且看问题的角度和出发点都有很大不同，总的来说就是宏观层面更多，微观层面更少。 而钟白刚才一说涉及到很多，刘玉江一听就知道这是一个极为复杂的问题，所以有必要先明确，对方来意到底是什么。 钟白并没有直接解释，和这种懂业务的领导交流，有时候使用语言反而是一个耽误时间的选项。 他看了看办公桌上的笔筒和信签纸，问道：“刘司长，我可以用一下纸笔吗？” “可以，你要……？”刘玉江示意钟白可以自己拿，但口中的疑惑之意却更浓了。 “我先给您做一个流程示意图出来。” 只见钟白拿起笔，快速在那张空白的信签纸上开始写下一个简略的流程。 稀土精矿——酸法生产线——低温硫酸焙烧分解工艺——萃取稀土——氯化稀土——氧化钕——金属钕——钕铁硼永磁体。 “我于11月底被借调进入徐光先院士主持的稀土高级课题调研组，一直开展相关课题，目前我们已经做到了这一步……” 钟白用笔在“氧化钕”这个环节上画了个圈，又道：“就是这一步。后面制成金属钕，最后再制成高级稀土材料钕铁硼永磁体，是我们的最终目标。” “嗯，继续？”刘玉江很显然对这种汇报模式感觉很舒服，点点头示意。 “后面两步的具体技术，我们课题调研组已经提出了明确的方案，而且可行性极高。”钟白没有把话说得太死，以免引起对方怀疑，尽管他知道自己的理论肯定是100%能够成功而且绝对是全球最先进的技术：“但目前rb的大型企业正在最后一步，也就是批量制成钕铁硼永磁体这一步上已经进入了量产实验，他们的主要原料来自于我国白云鄂博矿区的稀土精矿，如果不加以限制，那么rb大型企业将会在很短时间内完成量产实验，掌握量产技术，然后大量注册国际专利，以此在该领域中形成技术垄断、构建技术壁垒。” “一旦他们成功，那么我国的稀土产业链将会长期处于上游初级阶段，无法跨越这些壁垒，生产高级稀土材料钕铁硼永磁体，相关国内企业即使拥有生产能力也会沦为他们的代工厂，损失的直接利益可能以数十亿美元计算！” “另外，有关钕铁硼永磁体的用途我也可以大致给您介绍一下，简单来说，任何电子产品、高端机械产品以及新高科技产品都会用到它，小到机械手表，大到航空、导弹，因为它是磁性最强、最稳定的材料，所以前途不可估量，这是一次我国挑战西方强国高新科技领域的重要抓手，一旦我们不抢占先机，吃亏的不仅仅是我们这代人，也包括下一代！” 钟白这番话说得极重，语气也很严峻。 这些话绝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源自于三十多年后的一本稀土回忆录，撰写这本回忆录的也是一位国内稀土行业资深人士，每每在教学中提及这段历史，他都很有心痛的感觉。 钟白不敢说刘玉江一定会相信自己，但至少自己必须要这样讲，把这件事面临的真实而又危急的局面清楚的告诉对方，至于怎么下判断，那就是刘司长自己的事情了。 刘玉江没有说话，而是紧紧盯着那个被钟白用圆圈重点圈起来了“钕铁硼永磁体”几个字，陷入了思考。 这虽然是他和钟白的第一次见面，但kco特种含氮肥的事情，让钟白在整个工业部已经小有名气，当时听说还是技术处的年轻同志，刘玉江着实还为这个小伙子高兴了一把，毕竟是我们这条线的嘛。 kco特种含氮肥甚至还引起了军方的关注，刘玉江也有好友在后勤部，听说这件事曾经上了他们全军的半年总结会，作为一个典型例子来提，当然他们会议的发言角度主要是军地合作而不是具体技术的问题，不过这也足以说明，这个技术发起人的钟白的确是有真本事和长远眼光的。 现在，面对钟白突然抛出这个类似于重磅炸弹的话题，刘玉江的第一感觉自然是不真实。 因为稀土冶金技术在整个工业技术领域里，是非常非常冷门的，而且据刘玉江所掌握的知识，这一块还是金属冶炼的子领域，去年年底之前甚至连专门的课题都没有，唯一新兴的课题自然就是徐院士搞的那个，但也没有搞多大，就是让工业部在基层借调了三名同志而已。 现在，就这么个犹抱琵琶半遮面、不为人知的小项目，你突然给我说个有可能在未来三十年里涉及到数十亿美元，甚至影响两代人？ 这……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一下就相信吧！ 刘玉江本着爱护人才的出发点，想了又想才委婉的说道：“小钟，不是我不相信你，但这个话题着实有点太吓人，即使我去给部领导汇报，也没有足够的数据和调查报告支撑啊！我们华国工业人一向讲究以事实为基础，现在仅凭你这几句话，我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出发点来推动啊。” 第六百四十二章 我还能让你吃亏不成? “足够的数据，我有。但我暂时不能给您汇报。”钟白也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想了想，还是把这句话给说了出来。 “不能给我汇报？还需要我的支持？这……” 要不是钟白之前留下的好印象，怕是刘玉江司长就要立刻翻脸，马上把他重重批评一顿了！ “我这些数据是需要印证的，如果刘司长可以的话，不妨找出口司和原料司的同志们要一些去年6月份以来白云鄂博矿区的稀土精矿对rb出口数量的记录，最好是连续数据，这样对比起来有说服力，等您看完那些数据，觉得背后有蹊跷的话，我再给您汇报后面的东西。”钟白的口气没有什么波动，但却显得很坚定。 刘玉江想了想，还是皱眉点头同意了：“好，我让办公厅的同志马上调一下。” 让秘书联系了部里的办公厅，因为是司长直接点明要的资料，又把时间范围和地区说得很清楚，这份统计表很快就出现在了刘玉江的办公桌上。 “半年时间内每个月进口量都在增加……月出口增幅达到了10%以上……但平均价格却一直下跌？”刘玉江快速浏览着统计表，同时很快得出了初步结论，表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他们，正在大量、低价的攫取白云鄂博矿区的稀土精矿！” “是的，但因为出口创汇一直在增加，所以这些数据没有人关注，大家在意的都是给当地的发展带来了多大的推力，以后稀土挖掘业、精矿生产业又能解决多少当地人力就业的好处。”钟白一针见血的指出：“但这背后，就是rb企业想要快速进入批量生产钕铁硼永磁体的计划！” “看来您是觉得背后有蹊跷了。我最近想办法打听到了rb国内三大有色金属巨头在白云鄂博矿区办事处的一些商业上的数据，具体的我就不多说了。”钟白顿了一下，加重语气道：“他们要在过年前的一个月，购买平时三个月的稀土精矿总量！您也知道，rb人也是要过年放假的，但为什么他们会在这个时候做出这种奇怪的举动？那说明，他们准备量产钕铁硼永磁体的技术，已经到了关键阶段，甚至已经突破，所以需要大量原料进口支撑！” “这个时候如果我们再不想办法阻止他们，那么后果不堪设想！”钟白说到这里，重重的把手中的钢笔放在了桌上！ 刘玉江此刻只感觉自己冷汗直冒！ 这个年轻科长，竟然分析得如此透彻，还有数据做支撑！ 他不认为钟白后面透露的信息有可疑之处，因为到了刘玉江这个级别，是很容易分析出你对数据的解读能力到底够不够强。 刚刚办公厅送来那些数据，本来是互相没有联系的，但钟白在没有看到具体的这些数据之前，就已经把它们联系起来，甚至已经通过这种联系和比例，推导出了背后rb相关行业的发展，光凭这一点，这个推论就有极高的可信度！ 而后面一个月购买三个月的稀土精矿总量这件事，因为钟白的确是去白云鄂博矿区那边出差工作的，怎么也不可能编造谎言来骗自己吧？ 此刻，即使开始钟白说出“以后的三十多年可能会损失数十亿美元”的结论，也让刘玉江感觉不那么意外了！ 看到刘玉江脸上表情不断变幻，钟白知道今天自己是找对人了。 以钟白目前的级别，首先见不到多高层级的领导，即使见了，对方也对自己不了解，进而对自己讲述的数据、判断等都需要很长时间的印证之后才能消化。 但找到刘玉江司长之后就不一样了。 他是司局级干部，又是专业的，说话有相当大的可信度，只要他觉得钟白提出来的问题真实、并且具有足够说服力的时候，由他出面再给领导解释，那验证的时间就很短了。 验证的时间短，做出决策的时间就短，那样留给钟白的时间就更加充裕，有助于他能在后续做好具体的处理应对措施。 这些都是一环扣一环的，毕竟要做出阻止一个行业的rb企业购进原料这件事的决定，可不是一件小事！ “这件事，我会马上在司里组织一个会议，你也参加！”想了想，刘玉江立刻做出了决定！ …… 这场会议参加的人员不多，主要是司里在家副处长以上的干部同志。 还没来得及出差的叶星也稀里糊涂的坐了进来，但当他进小会议室的时候看到钟白冲他打了个“ok”的手势，就知道这小子成功了。 在会议上刘玉江司长当然没有照着钟白的原话来说，而是更加正规的用语，以事实和数据为基准，合理的得出了那些结论。 当然，对未来展望的部分，没有提及，因为华国目前也无法自行制造所谓的“钕铁硼永磁体”，这一块的全球市场也是钟白一个人评估的，没有足够的效力。 但rb企业的异动，的确值得关注，加上刘玉江司长又让相关同志把最近六个月白云鄂博矿区稀土挖掘、精矿筛选等相关行业的耗电量、污染数据也一并提了过来，至少能确定，rb方面的这个举措，已经大大破坏了当地的环境，而且产生了极为严重的污染。 这些，是基层给上面的报告中从未体现出来的，报喜不报忧，报忧报小忧的手法，上面其实也都清楚的。 会议最后的结果，是让叶星和钟白两名同志具体经办，在一天内拿出一篇正式的调研文章出来，然后以技术司的名义，给部里再做汇报！ 散会后，叶星有些郁闷的走到钟白旁边，捅了捅他的肩膀道：“钟白，你可够能折腾的，昨天我还说只是顺便帮你带个路，这下倒好，又整了个活儿到我肩膀上，去西山省出差挣点年终补助也没戏了！” “咱俩这关系，我还能让你吃亏不成？”钟白当然知道对方只是对自己吐槽+开玩笑而已，实际上说不定心里还乐着呢。 毕竟无中生有的一个事项，还是可以单独形成报告汇报给部里的，能直接参与这种事项，那岂不是比跟着领导随便到下面年底调研的重视度要高多了？ 叶星肯定也是有上进心的，这一点钟白早就看出来了，而对方也肯定一直在寻找机会，那么现在这个机会已经出现了，能不能把握得住，就要看叶星自己愿不愿意为之付出努力了！ 这话说来一般人绝对不会相信，咋听着就像是一位科长在提携一位副处长啊？ 但事实就是这样啊，你不服不行！要是没有钟白，叶星今年年底也不可能再交出什么更令人满意的工作成绩单了！ 第六百四十三章 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 写这种单独报告对钟白来说不要太简单。 他的文笔经过两世锻炼，早就远超一般市级办公室主任的水平，更何况还懂专业，知未来！ 数据更是过目不忘的他，在报告里列举了详细的对比，再配合论点一气呵成！ 这篇报告，甚至只用了两个多小时时间就完成了，而且钟白一直是在叶星眼皮子底下写的，手都不带停的！ “鬼鬼，我写一篇单独报告，起码得三天三夜脑袋皮抠破，浓茶喝五缸、烟抽半条，你这轻轻松松两个多钟头就写完了，还要不要人活啊？啊？简直是个老笔杆子，我觉得你去办公厅工作都绰绰有余啊！” 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单独两人的情况下，叶星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钟白的羡慕！ 还有，这小子写外文的时候，都不查字典的！ 哦，差点忘了，上一次去瑞士，他也是全程几国语言混用，还从来没出过毛病！ 擦，为啥工业口就有这么妖孽的一个人呢？叶星不禁在内心吐槽道。 但叶星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因为钟白趁着他发呆的档口，已经把笔递给了他：“咋地，难道你的名字也要我代签嘛？” 因为刘司长是布置的两个人共同完成，所以无论是谁写的，都需要两人的签名才能拿到文印室去打印，最后交上去，所以叶星只能“幽怨”的看了钟白一眼，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瞧你那样！和个小媳妇似的，早知道这事儿我就不求你牵线了啊，我该去找计划司的齐司长和马司长的。”钟白忍不住逗了对方一句。 “哎唷我的钟科长，你这是真就没把我当领导呗！”这样一说，叶星也乐了，毕竟比钟白大不了几岁，在部里他也难得碰到一个同龄人共事，现在在尝到了甜头之后也是更加佩服钟白了。 “嘿嘿，你当然是我的领导，不过现在嘛，咱俩地位一样，都是这份报告的起草人。”钟白笑呵呵的拿起已经签完名字的报告，起身道：“行了，我马上拿去文印，待会儿你交给刘司长，后面我等通知就可以了。” “咋的，你还真觉得年前部里就要对这件事情采取措施啊？这都只有20多天就过年了！”对这个推论，叶星可不怎么信。 “我有100%的把握！”钟白眼里闪出自信的光芒：“具体的我不能说太多，总之等着吧！对了，我给刘司长已经汇报过了，因为在课题组还有些事情，我要回京城大学去，这两天有啥事你就打招待所电话联系我就是。毕竟我编制不在部里，也没有借调到你们司嘛。” “行，那咱们各自努力！”叶星也不废话。 …… 国家计委办公楼。 京城大学副校长陈家尔拿着钟白那篇手稿，开始了他的拜访。 工业司、产业发展司、资源节约和环境保护司、经济贸易司被他跑了个遍。 虽然和这几个司的领导干部并不熟悉，但他今天之所以能够在计委畅通无阻的就钟白提出那件事四处奔走，是因为手里有一张条子。 这张条子，是昨天晚上陈家尔才拿到的。 写这张条子的领导，自然身份不一般。 就是他，让当年下方秦岭山区牛棚修路的陈家尔沉冤得雪，重返京城的。 这位领导，可是能够参与共和国真正大政方针制定的！ 而就在陈家尔昨天去拜访他，经过两个小时的闭门长谈之后，这位领导才给陈家尔写了这张条子，让他方便行事，直接去计委沟通此事。 临走的时候他还特意叮嘱陈家尔：“你一定要好好把这个联络工作做好，我等后续的方案，签字。” 有了这尚方宝剑，陈家尔的沟通过程十分顺利。 几个司就像之前钟白所在的技术司一样，对这件事情展开了高效、热烈、严肃的讨论，并且很快也拿出了报告，直接报给计委的几位主任。 三天后。 一份联合多个部委的文件出炉了。 《关于成立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的通知》 包含了国家计委、工业部、城乡建设环境保护部等多个部委在内，在上级的统一协调下，抽调人员组建。 办公室设在计委办公厅，由计委办公厅主任兼任。 不是很长的人员组成名单里，有一个各部位都感到陌生的名字。 钟白！ 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所接到的第一号工作任务，便是组队前往白云鄂博矿区，开展明察暗访！ …… 白云鄂博矿区的副区长孟秀杰每到年底工作都很忙。 除了正常的各项公务之外，今年尤为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几家rb会社加大收购精矿，为了让外商满意，更多的为本地创造外汇收入，增加税收，这段时间各乡镇缺电的问题已经暴露出来，他都接了好几个乡镇汇报的电话，而且也给电力局那边打了招呼，但依旧有矿厂长达12小时无法生产。 “瞧瞧，这年底一切为了增外汇的目标，各局各部门都在努力，他电力局怎么就一直掉链子？垂直管理的，就不把地方的攻坚任务当首要工作来抓了？我看这需要整顿了！”孟秀杰一拍桌子，大发雷霆的对秘书说道：“把电力局的向局长给我叫到办公室来！” 等这位向局长一身臭汗跑进孟秀杰的办公室，足足被他劈头盖脸的骂了十五分钟不带停的，才有机会开口解释。 “孟区长，不是我们局不听区zf指挥，只是现在配电已经到了顶峰，如果再往上提升，恐怕有全区大停电的风险啊。”向局长心里一肚子火，但还得正儿八经给对方解释事情缘由。 “我不管，这些风险评估你们局里平时没做么？有没有预案？有，就拿出来用着！”孟秀杰可不管这么多，只要有一家精矿厂停产，就意味着区里创汇的数字会下降，而今年年底这种特殊的机遇是可遇不可求的，他只想着怎么样达到比去年同期创汇增加20%的目标。 “这……这只能协调其他区的电力局给我们输电了。”向局长看对方这火气着实不小，想了想只能提出这个办法：“我们需要报到省局，等批准。” “啪！” 孟秀杰突然一巴掌重重拍在办公桌上。 “审批可以后面搞，但电必须先到位！否则你这顶帽子，保不住！” 第六百四十四章明察+暗访 不知道向局长是用什么样的方法找邻区供电局借到电的，总之，一个小时之后，各乡镇反馈上来的信息是所有的稀土精矿厂都已经正常开工运转了。 听到这个消息，孟秀杰才终于露出了笑容，一连抽了两根烟之后，才开始布置办公室写下另外一份材料。 “……材料里要强调我们区今年支持外商的力度和措施，要把数字写得明明白白，这样报给领导过目的时候，才有说服力，才能显得我们区里是做了很多具体工作的嘛！”孟秀杰这时候心情大好，也“主动”指点起写材料的办公室主任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今天上午接到自治区办公厅的电话，说是自治区稀土办有个调研组明天要抵达矿区调研今年的稀土出口情况。 年底来基层，身为副区长的孟秀杰自然不会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在他的眼里看来，这逢年过节了，上级部门来下面打打秋风，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要是以往，孟秀杰也不会对这件事如此重视，但自己今年才四十六岁，年纪上还有进一步的可能，最重要的是，今年年底这个rb会社增加进口的好事让自己给碰上了！ 想想看，本来应该同比增加10%的创汇量，现在就能变成20%，而且还是阳历的1月份，算是当年打了个开门红，这种成绩可不是你想要就随时有的，得看运气！ 偏偏这运气就轮到了自己，要知道，区里调整班子分工也不过才四个多月，当孟秀杰得知自己要分管稀土工业这一块的时候，当时还觉得压力挺大，因为据他所知，这一块全区潜能已经挖得差不多了，但现在看来，还有更多潜力可挖！ 只要能源供应跟得上，就算有一些精矿厂无牌无证开采，只要不是长期性的，区里都可以暂时缓一缓，但增加的外汇收入，那可是实打实的成绩啊！ “喜鹊那个叫~贵客那个来~我把礼物备~大家欢喜喜~”回到自己办公室，孟秀杰忍不住哼起了小调儿，整个人也沉浸在明天成功汇报的喜悦中…… …… 一辆结实的军用吉普车从矿区驶出。 因为大雪的缘故，吉普车四个轮胎上都绑好了防滑链，朝着哈日朝鲁乡开去。 车上后排坐着一位中年人，他是国家计委产业发展司司长夏长东，也是刚刚成立的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副组长。 人都说，计委的官要大一圈，这话放在83年一点都不为过。 同为司长，但夏长东能够力压其他部委的司长出任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副组长一职，当然和这个有关。 因为这个小组的规格不低，由国家计委牵头，组长就是现任的国家计委主任，所以夏长东被命名为副组长后，其他部委自然也就明白了上面的意思，大家都十分配合的按照方案出了人和资金。 他旁边坐着的那个年轻人，是工业部技术司二处的副处长叶星；而前面副驾驶位那位更年轻的同志，就是钟白了。 他们俩因为级别不高的缘故，只能担任协调小组组员。 但夏长东很清楚，这个稀土综合小组副组长之所以能够成立，除了上面领导的首肯之外，最重要的发起人就是和自己同车的这两个年轻干部。 尤其是那个叫钟白的正科级干部，自己也是花费了一番功夫才打听到，方案主要是他撰写的。 而且小伙子一路上表现出的专业知识，甚至比那位副处长叶星还要强，这一点足以说明这个年轻人的优秀。 “小叶、小钟，等会到了乡里暗访的时候，你们可不能再叫我夏组长或者夏司长了啊。”夏长东和蔼的给两人说道：“统一叫我老夏。” 叶星还有点犹豫，但钟白却马上点头道：“好的，老夏。” “哈哈哈，你小子反应够快啊！有那么点暗访的意思了。”夏长东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次的调查组，分为明察和暗访两个部分。 明察部分，是明天由自治区稀土办副主任韩毅带队，直接到区里通过资料调取、实地查看的方式获取相关信息。 而更重要的暗访部分，则是由夏长东亲自带队，叶星、钟白两名组员陪同，深入到矿区各乡镇，调查那些没有手续、却又一直生产并且对环境造成污染的具体情况。 自治区稀土办那边是不知道还有暗访部分的，但暗访部分的三人却对所有安排都掌握了。 暗访这边，各自出发前都经过严格的保密培训，不能随便乱说此行的目的，也不能随便乱和地方单位打招呼，透露信息，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联系京城采取措施。 “说实在的，出发前即使看了那些资料，我还是没搞明白这稀土精矿厂的具体运转流程。老喽……”夏长东自我调侃道。 “您可不老，正是身强力壮的年纪呢。”叶星属于话痨，谁的话都能接得上，尤其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参与暗访，那种刺激和爽感是以前出差的工作中从来没有过的，这下更是摆出一副要做大事的节奏：“就是不知道下了乡会碰到些什么情况。” “这些地方民风彪悍，这家厂子也是没有证照的厂，我们还是小心一点，尤其是老夏的安全一定要确保。”钟白却没有叶星那么欢乐，语气也显得很严肃。 叶星正想吐槽不就是下个乡去个企业嘛，哪儿有你说得这么复杂，没想到夏长东却点点头道：“是啊，我已经有几年没来自治区这边出差了，但以前来的时候，这边的干部同志给我的印象都是很豪爽的，开展工作也比较粗放，喝酒什么的也挺厉害，民风彪悍这个词如果去掉贬义的话，我觉得小钟形容得是不错的。” 见夏长东都肯定了钟白的说法，叶星自然不会再嘴硬，只是看着窗外光秃秃而又呈现一片灰色的景色，有些发呆。 突然，一直很平稳的军用吉普车突然变得有些颠簸起来。 “拉好扶手啊，各位领导。”司机也突然说话了：“前面的路况开始变差了，路面有很多坑洼，可能会有点晕，各位领导忍着点。” 第六百四十五章 再逼逼就给我滚出去 钟白顺着司机的声音从窗外望了出去。 原本有薄冰的水泥路面，在冬天安全度就不高，所以车子才要绑上防滑链，而且车速不能太快。 但前面的这一段路，虽然也是笔直的，但却明显能够发现薄冰底下的大坑。 这种大坑显然是因为超重的大货车碾压路面，导致路基渗水塌陷所致。 看来，这哈日朝鲁乡的精矿厂超负荷运转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要不然不会画风突变，短时间内形成这么多坑洼的。 进入哈日朝鲁乡境内，北方的小平房开始慢慢出现，而钟白还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路面上的薄冰不再是普通的淡灰色，而是开始逐渐变黑。 薄冰在形成之后，只要有人烟的地区，它都不可能是纯白色的，因为人类生活区空气中的各种烟尘、以及污染物就会落入地面，渗入冰面里改变它的颜色。 但是这种黑色的薄冰就不一样了，明显是工业污染物导致的。 而哈日朝鲁乡唯一的工厂，就是那座精矿厂，很显然，这里的污染比想象中的情况要重。 稀土原矿从地下挖掘出来后的原矿岩，要经过选矿后得到的高品位稀土产物，才能称之为稀土精矿。 而选矿这个过程，就是稀土品位较低的原矿石经破碎粉碎、弱强磁选、浮选等选矿过程，通过富集处理，获得一定产率的稀土品位较高的矿。 这中间的每一个环节，都会对环境造成污染，包括土壤污染，地下水污染，大气污染等。 虽然今天因为车辆座位有限的缘故，没有环保部的技术同志一起前往暗访，但无论是灰蒙蒙的天空空、黑色的薄冰看来，这里的污染程度绝对不低。 又往前开了大约距离居民点两公里的距离后，一座黑乎乎的简陋工厂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说它黑乎乎可不是贬低的意思，而是因为这座哈日朝鲁精矿厂的确从头到尾都是黑色的！ 门口钢制的弯拱大门上附着着一层黑乎乎的玩意儿，门口的值班室，只要是边缘都是黑的，除了那几个棱角的颜色稍微淡一点、还有一扇玻璃窗是擦过的之外，你一不注意还以为是一个大型煤堆哩！ 看到一辆陌生的军用吉普车开了过来，精矿厂的门卫老王立刻披着棉大衣从值班室冲了出来。 他那接近一米九的个头挡在车前，扯开了嗓子对前方吼道。 “什么人？停车！” 司机没想到这黑房子里还能突然跳出一人，吓了一跳。 由于这种路面不能踩急刹，否则容易侧翻，所以当他缓缓踩下刹车片发出“吱吱吱”怪响之后，大家都感觉耳膜被折磨了一遍。 钟白在副驾驶位第一个跳了下去，熟练的掏出一包红塔山，散了一根给对方，脸上堆满笑容，道：“师傅，抽支烟呗。我们是过来买精矿的！” 钟白之所以掏红塔山而不是中华，这是有考虑的。 第一次接触如果表现得太过异常，一定会引起对方的怀疑，收集的情报就会很少而且有可能是假的。 好歹也在这边呆了一段时间，钟白大致摸清楚了本地什么人抽什么烟，和全国大多数地方差不多，都是地方烟和南云烟50%比50%的节奏。 既然口音上装不了本地人（其实钟白语言天赋好还是能模仿的，但架不住另外两位不行啊），那就干干脆脆的以外地人的节奏，初次见面就红塔山好了。 果然，刚才还黑着个脸的老王一看对方递过来的是红塔山，被冷风吹的大脸也没有那么难看了，马上点燃抽了一口，但依旧警惕的问道：“哪儿来的？和我们厂长联系过没有？” “没有，没有。我说师傅，这大冬天的，我们开这么久的车过来，你好歹让我们老板下车去屋里谈吧？” 在钟白一番好言之后，车子这才被老王允许停在大门外，几人进了值班室登记。 这个架势确实防范心很重，叶星好几次想开口问，都被钟白暗示的眼神给压下去了。 三人中，夏长东最年长，自然是假扮老板了，而叶星今天穿的衣服也不错，被钟白给安排了个秘书的角色。 至于钟白自己嘛，当然就是那种打杂跑腿的小喽啰了，为了配合这个形象，他愣是没有穿楚娟给自己邮寄过来的阿玛尼，而是换了一套当地普通老百姓特别喜欢穿的绿皮军大衣，看上去傻傻的。 进了屋钟白还不忘隔着灰扑扑的玻璃观察厂内的生产情况：里面有工人推着厂内推车不停的运送原料，厂房烟囱也冒出滚滚浓烟，还有哗啦哗啦的破碎机声音传来，显然在正常生产。 而在值班室找老王一番打听之下才知道，今天厂长去区里开会了，估计等会儿就回来。 叶星憋了一会儿终于憋不住了，好奇的找老王打听道：“同志，你们这厂里每天能产多少公斤稀土精矿啊？” 老王白了他一眼，道：“不知道。” “那你们这稀土精矿都卖给谁了？卖价多少？” 听到这个问题，老王突然站起身来，推搡了一把叶星：“小兔崽子你瞎几把问什么？等我们老板来了再问，你要是再逼逼，就给我滚出去！” 因为老王人高马大的，钟白没想到局面突变，伸出双臂把后退了好几步的叶星才堪堪抱住没让他跌倒，而叶星眼里已经有了怒气。 好歹我也是个堂堂副处长，什么时候竟然被人这样推过？ 就在叶星准备跳起来发难的时候，却发现双臂传来一股强大的阻力，同时钟白的低声在耳边响起：“叶星，别乱来。等老夏的眼色行事。” 这句话才让叶星想起来有个副组长夏长东在一块，于是小声抱怨了一句，这才拍了拍身上的灰，重新坐下不再言语。 夏长东毕竟年纪大一些，社会经验也丰富些，这下看钟白没吭声，他也就呵呵一笑：“我侄子，当秘书没两天屁股就翘到天上去了，你多担待。对了师傅，你们厂长咋还没回来哩？我们这是正儿八经来谈生意的，不是开玩笑的。喏，小钟！” 钟白听到暗号，二话不说，立刻从打开牛皮包，从里面掏出一捆现金，全是十元的大团结。 他又从里面抽出一张，递给了老王！ “这小伙还算懂事！”见到钟白递过来的十块钱，老王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笑着直接将它揣进了腰包：“再等五分钟，我们厂长就回来了！” 第六百四十六章 相信我，没错的 气氛缓和之后，夏长东才慢慢尝试性的和老王拉起了家常，这次刻意没有打听厂里的消息，倒是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五分钟后，一辆皮卡车呜呜的开了进来。 车上下来一个皮帽子，身材也有一米八几，虽然是大冬天的，但是脖子上那根金链依然明晃晃的挂在外面。 他看到厂门口停着的那辆陌生军用吉普车，马上冲着值班室一声大吼：“老王，你他妈人呢？这车谁的？” 老王忙不迭的打开值班室，带着三人出去，又对那皮帽子道：“潘厂长，这位是东山省来的夏老板！过来买矿的！” 皮帽子名叫潘大龙，是这家哈日朝鲁精矿厂的厂长，实际上也是村里的一霸。 “夏老板？鲁省？”潘大龙一副三角眼，这时候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夏长东，眼睛里渗透出一股警惕的气息。 “对对，俺们是从鲁省专程过来收精矿，做生意的。”夏长东司长老家的确是鲁省的，虽然已经进京多年，但这口家乡话却一直保持得不错。 加上他人也是一张国字脸，看上去颇有些鲁省生意人的味道。 这时候夏长东又一努嘴，钟白立刻掏出软中华开始散烟。 不料潘大龙对三人可没什么好脸色，伸手一推拒绝了钟白递来的烟，反而问道：“你们买回去做啥？二道贩子？啥价？” 这个问题就不是夏长东能回答的了，不过他和钟白早有默契，故意拿出一支烟塞入口中，装作点烟没工夫说话，钟白就顺势开口了：“买回去搞生产的，价格当然是市价，你们报一个呗！” “搞生产？”听到这三个字，潘大龙的眼神更加阴沉了，不但没有回答，反而再度上下打量一番三人：“不卖！你们可以走了！” “什么？！潘厂长，我们可是带了……”夏长东还想把刚才的方法再用一遍，却没想到站在潘大龙身后的两个粗壮汉子手拿铁棍就直接围了上来，还粗声粗气的吼道：“我们厂长让你们走！马上走！” 这种情况要是再坚持就有危险了，还是钟白反应快，一把将两人拉在身后，又笑嘻嘻递上几根烟，再缓缓后退：“行，行，哥几个，那我们今天打扰了。” 说罢，钟白转头给几人打了个眼色，三人不敢怠慢，立刻坐上车，启动了。 车上的气氛一下凝重起来，直到开出哈日朝鲁乡的界牌，抵达城区之后，钟白才开了口：“老夏，叶哥，看来情况不妙啊。” “怎么说？”叶星性子急，问道。 钟白回答道：“今天之所以来这里先看看，是因为我上个星期曾经和他们的购销员谈过，当时他们还没有现货，说是在等生产，现在看来，已经生产的情况下碰到外地厂商带着现金都不愿意做生意，甚至谈都不想和我们谈，那就只有一个可能，rb人已经付了定金了。” “看样子，他们不打算和外地人做生意，而我们去的时候生产没停，说明他们这批货已经订下了。”钟白又接着分析道：“还有，我在说‘搞生产’这三个字的时候，那个潘大龙明显表情变了一下，非常不相信我的话，我现在觉得这个厂不但已经和rb会社签订好了合同，还有可能被rb人告知了一些内情！” “内情？”夏长东也开口了。 “rb人为了确保能够收购所有的本地精矿，一定告诉了对方，现在我们华国还没有能大规模收购稀土精矿的厂家存在，这个情报，以这么偏僻的精矿厂都能掌握的话，一定是从rb人那里得来的消息。”钟白细细解释道。 “看来，情况要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夏长东思索片刻，才问道：“小钟，那后面的厂还去不去？” “去，不过为了保障您的安全，不建议您去了。”钟白想了想才说道：“我和叶星去就可以，不谈生意，观察观察就可以。” “那你们注意安全。”夏长东点了点头，心里其实也是有点郁闷的。 他也没想到这里民风竟然彪悍至此，比钟白原先预料得还厉害得多。 当然，今天上午各种局面，钟白都还处理得很不错，不愧是在基层工厂当过副厂长的，夏长东心想道。 …… 让夏长东回招待所休息，钟白把叶星拉到一旁，又突然有了主意。 “咱们得换个方式，要不然还得吃闭门羹。”钟白对叶星说道。 “怎么换？” 钟白神秘一笑，道：“其实去哈日朝鲁精矿厂获得的信息已经足够，那就是本地这些无牌无照精矿厂已经开始生产了。接下来我们其实也可以换一种方式‘明察’。” “我们不是暗访组么，怎么又要‘明察’了？搞什么？”叶星一头雾水。 “相信我，没错的。”钟白不再解释，而是直接拉着他出了门。 …… 没有再乘坐那辆军用吉普车，钟白找到了他在矿区最熟悉的那个人——耿大力。 耿大力没想到钟白这么快就又从京城回来了，自然是高兴的一批，准备请他吃饭，却被钟白拦住了。 当钟白给耿大力介绍了同行的这位年轻人就是上次提到的工业部叶星副处长的时候，耿大力更是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了下来！ 你想想，年前，这位钟科长又神神秘秘的从京城赶过来，还带上了领导叶处长，就是傻子也意识得到，这其中恐怕绝对有内情！ “耿主任，你还想不想更进一步？”钟白提前关上了他办公室的门，冷不丁的冒了一句。 “这……这……我当然希望组织……”毕竟有个部里副处长在场，加上钟白直接问出这种对每一个中层干部都充满吸引力的问题，就连平时嘴巴利索的耿大力，这会儿也不免舌头打结了。 “好，只要你有这个想法，现在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需要你的帮忙，而且你还不能告诉你们局领导。”钟白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叶星不知道钟白具体和对方说了什么，但是从耿大力急剧变幻的表情来看，那一定是很让对方震惊的内容！ 第六百四十七章 一个字都不能提 下午，一辆矿区工业局的212从城区开出，去了上次耿大力提到的那家玉铸精矿厂，也就是还欠着宁远稀土冶金厂价值7.1万元精矿的那家。 驾驶员只知道耿主任是带着两个外地朋友过来“考察”的，在得了一包软中华之后，就一直紧闭着嘴巴，没有再问过哪怕任何一个问题。 耿大力在本地算是吃得比较开的干部，加上又是主管部门，去了玉铸精矿厂之后，同样在对方厂子生产的情况下，没费什么力就把钟白和叶星两人带进了厂区。 几人东走走、西看看，不但守规矩，而且绝对不问任何问题。 当然，钟白是个例外，他并不是闲逛的，而是在观察着对方工厂生产稀土精矿的具体流程。 提取稀土氧化物的方式是水浸，废水直接排入土壤，造成土壤大量污染；析离产生的尾砂，这是含有大量重金属化合物甚至还有小部分放射性元素的残渣，也是几乎不经过任何处理，便直接用车拉走，运到附近的地里倾倒；而且这些尾砂的倾倒地甚至还覆盖了一些采矿点，这样又造成了稀土原矿的大量浪费、少采。 至于具体的数值，甚至都不需要问厂里的技术员，几人在离开后，钟白又偷偷的让耿大力叫司机把车开到他们排放尾砂的地点，小心的戴上手套，用塑料袋装好样品，又在附近已经被污染得变了色的小河里将废水用试管采集了不少，这才离开。 返回工业局后，钟白又把耿大力拉到一边，再次和他叮嘱道：“记住，今天的事情，谁都不要说，不管是单位的同事领导，还是家里的老婆父母，一个字都不能提！” “我……我知道了，钟科长。”回想起出发前钟白告诉自己那些东西，耿大力不禁后背有点发凉，但既然已经把自己的前途给赌上了，这时候就只能全听钟白科长的，没有半点退路！ “你放心，我钟白从来都是说话算话，只要你不暴露任何信息，最多一周之后这件事就会结束，而那时候，我会想办法让叶处长给你们单位打招呼，保你一个副局长的位置。”钟白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要马儿跑，就要马儿吃草，钟白比谁都更清楚这个道理。 耿大力这人从第一天认识的时候钟白就清楚，他是一个热衷权力的干部，但绝对不是一个坏干部。 热衷权力是好事，只要你把权力用在对的地方。 这一次，因为上午的暗访不顺利，无法拿到本地大小精矿厂生产精矿所造成的环境污染具体数据，导致工作卡了壳无法再进行下去，钟白只能想到让耿大力帮忙出面带大家偷偷去取样。 当然，如果不告诉对方这样做的目的，他也不能确保耿大力就一定会帮忙，所以钟白还是隐隐给他透露了一些消息。 按照钟白当时的说法，这是一次部里的暗访检查，就是要抓那些不按照上级精神，违法污染环境乱生产的厂家，而如果大张旗鼓的派人下来，一定不会有好效果。 这种事情一说耿大力就明白了，但他没有想到，这只是不过是全盘计划中的一个小细节，真正的目的是要双管齐下，一方面通过打击非法和不达标企业减少精矿生产量，另外一方面则是通过其他手段遏制rb人的进口。 耿大力扮演的角色，不过只是让前面部分的工作变得更加顺畅而已。 回到招待所，钟白把这些东西装好打包，又直接交给了那位开军用吉普车送他们来白云鄂博矿区的司机，叮嘱他直接将其运到京城大学的化验室，尽快拿出化验结果后，再马上开车把报告给送过来。 这一去一回起码是三天时间，但钟白觉得，三天时间已经足够了。 …… 副区长孟秀杰怎么也没有想到，过去一直管用的老流程——见面开会、选点调研、吃饭喝酒、最后欢送这一套竟然在这一回的调查组身上不管用。 带队的稀土办副主任韩毅从抵达区里的第一天，就走了不寻常的路。 没有什么“欢乐祥和”的见面会，也没有什么喝酒吃本地特色菜的环节。 这位韩主任，从一开始就让孟秀杰陪同他们转了十多家写出名字的精矿厂！ 而且这十多家精矿厂，全都是那种手续不齐，或者假冒挂靠临乡镇的那一类！ 这些精矿厂虽然区里没有下力度管，但不代表它们就真的能和其他正规精矿厂一样，大摇大摆的生产。 而他们之所以能生产的原因，韩主任一路从来都没有开口问过，孟秀杰也没有那个胆子去问。 因为孟秀杰知道，对方既然能过来就直奔这十几家精矿厂，不用说事前肯定是有过调查，拿到底子的。 自己要是再解释，怕是脑袋上这顶副区长的乌纱帽都要掉！ 要知道，稀土办是计委下属的，而国家计委又是什么单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副区长能硬刚正面的吗？ 在结束调查的最后一天，韩毅终于认认真真的和这位已经噤若寒蝉的副区长单独谈话了。 韩毅的语气没有任何私人感情在里面：“孟区长，我接下来要通知你这一次调查的初步结论，当然，这是口头上的，后面还会有书面的初步结论，而这些需要你签字确认固化之后，我们才会将它带回京城。” “是，是，韩主任，您讲。”这时候的孟秀杰只感觉自己头大如斗，说话都小心翼翼的，哪儿还有当初冲着电力局向局长发脾气的威风？ “经调查，你们白云鄂博矿区内存在大量手续不全、不具备生产资格的稀土精矿厂，至少十二家以上。这些精矿厂在雇佣工人、缴纳税费等各方面都极不正规，拥有极大的安全生产隐患，这一点，你承认吗？”韩毅一边问，一边拿出了小本本和笔记录。 “我……承认。”孟秀杰又突然解释道：“但这些是有历史原因的呀，韩主任，我们区里……” “现在还没到你解释的时候，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见孟秀杰不听话，韩毅重重的敲了一下钢笔，愣是把对方给镇住了。 第六百四十八章 慌乱的佐川真人 “是，是！您请继续问……”孟秀杰吓了一个哆嗦，赶紧闭口不言了。 “在此过程中，因为放纵这些额外的稀土精矿厂长时间生产，区里电力损耗严重超标，而由于从邻区借电不及时，导致了城区和部分乡镇发生停电现象，造成群众反映，这一点，你承认吗？”韩毅又问道。 “我承认。”这一回孟秀杰学乖了，知道不能多嘴再当场解释。 “还有，你们对rb会社驻矿区办事处提供了很多超出权限的便利，比如让他们的技术人员不经过外事部门的审核，就放任他们下乡给各个精矿厂指导快速生产提炼精矿的技术，这一点，你承认吗？” “我承认。” “另外……” 就这样，足足一问一答差不多半小时，区里的问题大大小小罗列了十多条之后，孟秀杰总算度过了这噩梦般的时间。 等当场打印出来的书面结论出来之后，韩毅又让孟秀杰过目一遍，确认了书面和问题、回答完全一致，这才让对方签字固化。 临走前，韩毅谢绝了区里提出的送行宴，又把孟秀杰单独叫到一边，换了稍微平和一点的语气，对他说道：“孟区长，你也不必太过紧张。组织清楚，你在区里提出那些不合理的措施，并不是为了你个人的私利，而是为了让区里的数据更好、发展得更快。” 孟秀杰正想感激，但韩毅又话锋一转道：“不过，这些措施的确带来了很多不好的结果。现在组织要求的，就是让你继续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拨乱反正，把以前犯的错误都给改过来，让矿区的精矿生产、外销出口重新走上正轨，只要你做到了，那就还是我们的好同志、好干部。但如果你做不到，那么组织只能另选贤能，让能够胜任这一工作的同志上来，明白吗？” 这番话，软中带硬，既点明了对方的问题，又指出了改进的方向，还契合了我们华国一贯的“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大原则，不由得孟秀杰不点头同意。 果然，孟秀杰也听明白了。 韩毅话中那股代表组织，让自己戴罪立功的意思十分明显，现在孟秀杰考虑的已经不是什么来年更进一步了，只要能够让他继续把这个副区长干下去，那就比什么都强。 “最后，我再强调一点。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你听好了。”韩毅将双手一背，说道。 “请韩主任指示。”孟秀杰像个小学生一样，站得规规矩矩的。 “区里采取那些拨乱反正的措施之后，一定会面临rb会社办事处的压力，他们可能直接找到区里，找到你施压，也有可能上报给各级不同的外事办，乃至他们rb驻我们华国的大使馆。”韩毅顿了顿，又道：“不过不管rb会社怎么做，你只需要坚持按章执行那些措施就可以。其他的，你们区里一概不用正面回应，rb会社找区里要说法的话，就说这是京城的决定，让他们等待京城的通知即可。另外，火车站的车皮发出量一定要严格把关，不允许任何人、用任何方式绕开区里的管理，私自把稀土精矿运出白云鄂博矿区，有犯者，必须纪律处分！情节严重触犯法律的，要马上移交检察机关！” “是，是！”听到这么严厉的措辞，孟秀杰冷汗都把背给打湿了。 这下，韩毅才上了车，带着人马离开了白云鄂博矿区。 韩毅从后视镜里发现，孟秀杰的眼里充满了失落和后悔，这才微微一笑，心道自己的工作任务算是完成了。 而孟秀杰望着远去的车辆，呆站在原地。 他一直想不通的事情是，上面来的明察组到底是怎么弄到那十几家手续不全的精矿厂名单的？ 这些东西，区里一直都很保密的啊！ 其实，韩毅也不知道为什么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能够在他们一抵达就提供了这份名单给他。 而事情的真相是…… 这份名单，是钟白从耿大力那里获得的！ 即使钟白来不及一家一家核实，但他也敢为耿大力的信用背书。 因为，这份名单可是赌上了耿大力未来与希望的投名状啊！ …… rb，东京。 住友特殊金属本部。 大场光是负责原料购进的部长，但他今天的脸色很难看，办公室内的文件夹也被砸得七零八落，四处都是！ 一名年轻社员抱着一份最新的传真直奔大场光办公室，脸上惶恐的表情已经出卖了这份传真的内容。 “大场……部长，华国白云鄂博矿区方面，已经有65%的订单进度停滞了！”年轻社员九十度鞠躬，双手伸直，将这份带有数据的传真递给对方，双眼只敢死死的盯住地面大场光的皮鞋。 “纳尼？！不是昨天才让会社办事处找那些华国官员们抗议了吗？为什么他们没有恢复订单进度？ ！” “废物！” 大场光因为今天在董事会上被那些头发花白的老董事们训斥了一个多小时，本来心里就窝着火，现在一听竟然一点进展都没有，被气得破口大骂。 “哈依！”年轻社员除了鞠躬道歉，根本找不出其他办法平息这位部长的怒火。 “滚吧！我要去见佐川君！”扔下那位年轻社员，大场光用手胡乱拨弄了一下自己已经没剩几根毛的地中海发型，夺门而去！ 等大场光来到会社研究中心，心情才算稍微平复了一点。 但当他看到满脸都是疲惫之色，身材十分消瘦却依旧坚持在实验第一线的佐川真人，大场光内心是惋惜而又自责的。 “佐川君！对不起！是我们国外办事处工作不力，导致原料供应不足，您连续工作了这么多天，也该休息一下了！”大场光一个超过九十度的鞠躬，话语中无不带着深深的自责之意。 “华国人不卖稀土精矿了？”佐川真人听到这话心里也是一惊，但马上又追问道：“不是还有其他几家会社也在收购吗？华国人那里没有，我们住友特殊金属就不能从那几家会社买一些过来？现在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啊！” “哈依！我知道，但……联系了日立和三菱，他们也和我们一样，在华国收购受阻！”大场光的口气显得明显底气不足。 “纳尼？！连日立和三菱都收不到了？华国市场，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下佐川真人是真的有点慌乱了。 按照他的原计划，粉末冶金法量产制造钕铁硼永磁体已经过了一试，现在只需要一个多月的二试完毕，只要没出现大的偏差和事故，这套由rb人独立研究发明的方法就将会问世！ 而那些目空一切的法国佬独霸稀土高端产品市场的格局，将会被他们住友特殊金属一举打破！ 第六百四十九章 叶星的情绪 白云鄂博矿区工业局招待所内。 工业部技术司二处副处长叶星在房间内不断来回踱步，两只手还不停的互相搓着，显然情绪有些紧张。 “咚咚咚！” “来了？” 敲门声响起，叶星立刻冲过去将门打开，但当他看到门外钟白那张熟悉的脸庞，一丝失望微微从他脸上掠过。 “我还以为京城化验结果送过来了呢，没想到你过来了，进来啊。”叶星将门拉开，将钟白迎了进来。 “我的叶处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瞧瞧现在你这状态，和我在京城工业部里看到你平时稳坐办公室那副模样截然不同啊。”钟白的情绪没有叶星那么紧张，进门后便调侃道。 “我和你不一样，这次明察暗访本来就是在你准备万全之后开展的，更别说你之前还在矿区待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对地方各种情况都很熟悉。”叶星一开口就显示出他理科生思维的本质了，逻辑严谨、层次分明的说道：“这一次，咱们明察和暗访两个组的调查报告都已经送回京城，也得到了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领导们的认可，现在这份化验报告很重要，是我们全面开展下一步工作的重要依据，没有它，我们的目标就不可能实现呀！” 说着，叶星的情绪慢慢激动起来，钟白甚至偷偷瞄了一眼的功夫中发现，对方的拳头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微微握紧。 这个细节让钟白察觉到了叶星身上的变化。 自打两人认识以来，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见面，叶星给钟白的感觉就是一名睿智、外向、机敏但又不失部委工作经验的优秀年轻干部。 对方对待工作的态度，可以用认真负责这个词语来形容。 这个评价，不敢说有多高，但在钟白的眼里，肯定是不低的。 因为体制内的人员，无论在哪个年代，都是平庸者为多数。 说他们平庸，不是因为能力高低，而是对待工作的态度。 在80年代的华国，按时上下班，按时完成领导交办、单位划分的本职工作，是90%以上体制内人员对待工作的态度。 而剩下的10%里，除了一些混日子整天浑浑噩噩之徒外，就剩下那些将自己全身心投入到当前工作里去的同志们了。 钟白自问属于最后一类，但他以前对叶星的评价也仅仅只是认真负责稍微再加多一点努力，还远远没有到达自己这个地步。 本来叶星能参成为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的一员参与此次调查，其实纯属偶然。 可今天不一样，钟白能从对方的语气、神态中感受到，这位年轻的叶处长第一次表现了极其投入的状态，他对这份调查报告结果是否出炉的关心程度，远远已经超越了他本身的岗位职责。 顿时，一个疑问浮现在了钟白的脑海中。 若是比他年龄大出许多的同志、领导，这个问题钟白自然是不可能开口询问的。 但面对叶星，或许是两人之前在京城吃饭那次经历拉近了他们的距离，所以钟白想了想，便直接淡定的问道。 “叶星，你真的明白这次行动的重要度吗？” 这种问题，从一个科长口中问出，目标还是一个对口的副处长，在传统华国人眼中看来，已经有些不尊敬的味道了。 但钟白的口气是如此淡定，没有丝毫个人情绪的表达，反而显现出一种极其冷静的感觉，让刚才还有些急躁的叶星不禁楞了一下，然后望着钟白的眼睛，整整半分钟没有回答。 半分钟后，叶星才在细细思量后说道：“我明白。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这个临时机构能在不到一周时间内，协调成立连带从各部委抽调人员直接开展工作，足以说明春节前的这一个月在白云鄂博矿区发生的有关稀土的一切事情，是非常重要而且紧迫的。” 这番回答让钟白眼中露出了一丝宽慰之色，他点点头道：“不错。但这次行动其实只是个开始。而它的成功又关乎着我们华国稀土行业未来三十年的发展之路究竟该走向何方！叶星，你可能在协调小组成立的文件里看到了一些信息，但论对这个问题认识的深度、广度，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和你好好说一说的，否则，你不会知道，在近一段时间内我们面临的压力会有多大！” 这并非钟白恫吓对方，而是他自己心中有杆秤！ 这种口气，换成别的科长对叶星这么说，他早就不爽了！ 但，唯独只有钟白说话，才让叶星不但能够平心静气的听完，而且没有半点不悦之意。 “几家rb会社在白云鄂博矿区的那些办事处已经有所反应了。”钟白接着说道：“他们开始给矿区zf施压，试图以外事和外汇收入的双重压力来影响矿区，使那些精矿厂重新加大马力生产，从而完成他们年前的收购任务。” “我们现在的调查措施虽然已经关停了大部分精矿厂，但压力依然存在！没有一个像样的、有一定高度的结论，就无法让协调小组做出一个长远的、有制度性的决定来限制他们的进口。”钟白的语调突然变得急促起来：“上面的领导可能知道稀土精矿出口存在一定的隐患，但这个隐患到底有多深、它给国家带来的损失有多大，我敢在此断言，领导们是不清楚的。这就要求我们现在一边搜集rb方面的应对情况，一边根据他们的反应，及时调整我们这边的做法进一步加紧缩限，但又要有充足的理由和证据作为依托。” “而这些事情，往大里说足以影响到华r两国的关系，即使站在稀土工业这个行业的立场来看，也足以让华r两国的稀土产业结构在未来的一段时间中发生根本性的变化！”钟白抬起头，紧紧盯着叶星的眼睛，突然话锋一转：“应对这些情况，我可是我是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不知道叶星你有没有！如果你这是觉得这是一次普通的部委联合工作，一次普通的借调，在其中取得一定的成绩从而让你以后的仕途一帆风顺，那就大错特错了！” 卧槽！ 这番话的高度让叶星不自觉的想起了工业部的部长、以及几位副部长在开年度工作会议讲话时候的那种状态！ 第六百五十章 入海 “我……”叶星本能的想反驳钟白自己并非为了仕途才加入协调小组的，但话到嘴边，却发现心里底气不足，解释之语有些说不出口。 看到叶星呆呆的表情，钟白感觉自己对对方的心理把握应该是比较准确的。 “叶处长，刚才扯得有点远了。”钟白忽然又换了称呼，脸上重新露出了微笑“不过，做好这次工作，的确对你的仕途大有裨益，这一点咱也不能否认。你别多心，其实这话有点像你的领导对你的殷切而不是由我来说，但我更想说的是，如果这一次咱们成功了，除了我刚才所提的国家、行业的层面之外，你个人能得到的收获，也可能远远超过你的想象！” “哦？”叶星心中一动。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担任副处长已经两年半了，对吧？”钟白忽然又问起了一个私人问题。 叶星被钟白搞得有些糊涂“是，我80年7月份提的副处。怎么了？” “呵呵，不是我夸海口，这一次做好了，你职务里的那个‘副’字绝对能去掉！”钟白微微一笑，用笃定的口气说道。 叶星的眼中闪出一丝光芒！ 这个细节，同样没有逃过钟白的眼睛。 其实他今天过来找叶星，名为交流工作，其实也是加深两人关系之举。 叶星这人，钟白自认不会看错——想干、肯干、能干，年纪轻轻能做到工业部的副部长，肯定也有一定关系，值得自己结交。 同在工业系统内，叶星对于钟白来说，显然和他以前认识的领导们不是同一个概念。 不管是已经退休、曾经数次给钟白帮忙的前天河省工业厅副厅长孙光石，还是现在自己关系较好的领导，比如省厅的吕旭东副厅长、部里的马应生副司长、齐修司长，他们的思想其实和钟白都是有一定代沟的。 和他们交流，有时候钟白想要把一个新观念、新措施的好处说明白讲清楚，需要花费钟白大量的口舌，而且对方即使理解，也不一定敢放手全部按照钟白的建议去做。 但叶星就不一样了。 两人年纪相仿，至少交流起来顺畅许多，还有，叶星很年轻，如果还能再在职位上有所进步，那么对于钟白以后实现更多、更大的工作目标，有百利而无一害。 之前，钟白和叶星以往只能算是关系较好的上下级，而且还不在同一个地方工作，算是有工作上的感情，但却无实质上的互相扶持关系，这种略显“普通”的关系，在一些重大工作上无法让叶星为之值得做出毫无保留的支持。 不要提什么耿大力那些事，那些都是小事，尤其是相对于一位部里的年轻副处长而言。 两人真正要在工作中建立起深厚的感情，还非得同时经历某一个重要的工作，并且取得优异成绩才可以！ 所以，这一次的稀土协调小组就成为了一个偶然而又必然的契机。 说它偶然，是钟白找叶星给司里传话的时候，当时并未想到协调小组会把叶星也抽过来；而说它必然，则是因为工业部作为这一次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重要的组成部委之一，肯定要派人参与，但对于调查处理白云鄂博矿区稀土精矿出口一事来说，工业部里根本没有专项从事这个工作的人选，也没有对口部门，仅仅只有一个下面省厅的科长钟白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本着“谁提出就由谁参与”的基本原则，让身为副处长的叶星参加协调小组的具体工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当然，如果叶星不是一位副处长，而是一位司长或者更高的官员，那么他在协调小组中的位置也不可能和钟白一样，只是一个普通工作人员。 “升职为处长，我以后在部里才算是真正有了能支持帮助我的领导。”钟白的结论不长，也不绕弯子“这并非为我个人谋取什么利益，事实上我也不需要。但华国工业的发展不是一朝一夕，也不仅仅只有稀土这一个行业，能有人在部里支持我，那么速度和进度就将加快不少。” “好吧……这整得像组织在我上思想教育课一样。”叶星耸了耸肩，道“不过说实话，那么多科级干部，只有你一个人能把目标定得这么远大的。要不是清楚你以前干成过几件大事，恐怕打死我也不会相信的，哈哈。” “相信就好，这不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吗？” 说到这儿，钟白忽然想起前世的一首歌。 那是一首写给刚刚从大学校园毕业，从象牙塔走向社会，对工作充满憧憬的年轻人听的。 虽然钟白的心理年龄早已过了二十岁，但想起振兴华国稀土、乃至振兴华国工业这个大目标的时候，他胸中依然有那种激情澎湃的感觉。 而这具青春的身体，又让他斗志满满。 “我想唱首歌，来表达我现在的心情。”钟白笑道“我唱得不好，你可别笑。” “我咋会笑你？来吧！”叶星毕竟也只是二十八岁的人，刚才早已被钟白一番鸿鹄之志给弄得有点上头了，这时候对方搞点文艺青年的行为艺术，他也没有任何反感情绪，反而有些期待起来了。 钟白轻哼着这首2020年的青春励志歌曲。 “时间会回答成长” “成长会回答梦想” “梦想会回答生活” “生活回答你我的模样” “海洋会回答江湖” “江湖会回答河流” “河流会回答浪潮” “一起跃入人海” “做一朵奔涌的浪花” “……” 这首《入海》的现代旋律，和80年代的流行歌曲截然不同，不但歌词上口易记，旋律也很便于普通人哼唱，在比站发表后很快播放量就超过了2000。 它本来是描写刚毕业的大学生那种对新身份的期盼、努力的向往，但在钟白的嘴里唱出来，满怀的是他个人，犹如工业界的一朵小小浪花，对稀土、乃至整个华国工业奉献的想法。 倾注了感情的歌，注定是有灵魂的。 就在钟白哼完一遍后，叶星也不禁来了精神“槽，这首歌好好听！钟白，你把词写下来，我也来！对了，它叫什么名字？” 钟白微微一笑，吐出两个字“入海。” 。 第六百五十一章 耿大力这个人怎么样 待两人唱毕，彼此眼神一对，钟白和叶星不禁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这短短半个小时的“长谈”，竟然让两人的距离拉近了好大一截，顿时捅破了那层以往一直存在、而又隐约存在的窗户纸。 其实一直以来，在稀土行业这一块，钟白还未能找到一个真正意义上体制内的“帮手”。 这也不怪他不用心，毕竟和化肥、矿山、能源等传统工业大类不同，稀土行业虽然在华国发展已有20余年，但一直处于初级阶段，无论工艺还是产出品都是最上游的低端矿石和其他初级工业品，国家对它的关注有限，体制内唯一一个单独针对稀土存在的部门，也就是中央和省级稀土办了。 而这俩也只是下挂于计委的一个内设部门，计委虽然权力大，但涉及到外汇收入这一块难免受到掣肘。 在工业部内，几乎没有特别关注稀土行业的人员及部门，叶星算是钟白找到的第一个合作对象。 其实钟白知道，前世在90年代后期工业部内成立了一个稀土整治办，这个单位还是对全国稀土行业发展起到了一定管理和约束作用的。 在目前的情势下，工业部能够派人参与到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工作中，这完全是钟白的个人功劳，但是还没有成为有组织有规划的承责部门。 钟白尽管对稀土行业的技术、未来都有深刻的认识，但仅凭自己一人的能力，是无法在短时间内改变整个白云鄂博矿区稀土精矿出口大量流失现状的。 毕竟他只是一个天河省工业厅的科长。 但叶星就不一样了，虽然副处长在工业部里也就是被称呼为“小叶”的做事年轻人，但毕竟是在工业部啊！ 现在，下至矿区工业局里，有办公室主任耿大力作为眼线和情报提供者，上至工业部又有叶星撑门面，现在钟白感觉到，至少在工业口内，这个体系的架子已经初具雏形了。 但，搭架子不是钟白一个人的主观愿望努力就能够实现的，它需要每个人都对此形成共识，所以轻松之后，钟白决定要问问叶星的口风。 “叶星，你觉得耿大力这个人怎么样？”钟白给对方递了一支烟，点燃抽了一口之后突然问道。 “怎么样？你具体指的是哪个方面？”这个问题来得比较突兀，叶星一时半会儿也摸不清钟白为什么要问这个。 钟白微微解释道“整体吧。工作能力、为人处世、人品……这些都可以评论一下。” “一个基层县级局的办公室主任，要说工作能力肯定是有一些的，为人处世没啥大问题，但给我的感觉是这人有点油。”叶星努力斟酌着自己的用语“几天前你不是许诺过他，帮了上次的忙，我这边给他想办法更进一步吗？现在事情都已经接近尾声了，难道这人还有其他用处？” 钟白想了想，既然要把叶星当做工业口内可以一起奋斗的合作伙伴，那么有些信息现在已经不适合一个人藏着掖着了，必须要给对方透露。 同时，现在看上去整个事情的形势，并没有叶星认为的“接近尾声”，至少钟白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有必要给对方进一步说清楚。 “眼光要放长远一些。”钟白的口气变得认真起来“叶星，你不会以为那些rb人就会如此善罢甘休吧？现在表面上看着一切都很顺利，我们掐断了大部分精矿厂的稀土精矿生产，铁路运输也被严格管控，地方一些官员也碍于明察的压力，关停了那些非法生产的精矿厂，但……为了利益，不要小看他们的反扑。” “所以，这场战斗可能不是短期的，即使年前我们打赢了这一仗，年后也不敢保证rb人的卷土重来，甚至这几天都还可能有幺蛾子出现，一定要有思想准备和配套措施。”钟白直接把话挑明了“耿大力这名同志，咱先不提他对权力的热衷——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对吧？但至少这人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有底线和纪律思想的。你想想，在基层要是没有一个靠得住的同志掌握信息、把控局面，协调小组再多的命令要实行，到了下面就不打折扣？所以这个耿大力，不但得提，还得好好提！” “唔……”这番话，让叶星陷入了沉思。 原本和钟白商量好，这次特别调查处理完毕之后，叶星就想办法找到自治区工业厅的关系，把耿大力提拔为区工业局副局长，进班子。 但现在听钟白这意思，怕是一个副局长都不够了。 “你意思是……难道要把耿大力直接一步到位，提成局长？”叶星思量半天后，终于抬头朝钟白问道。 钟白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没错。” “可办公室主任只是正股级，要直接提成局长，这不符合规矩啊！”叶星皱了皱眉。 钟白对体制内的提拔任用规则当然是溜溜熟，马上回答道“平日里这么搞，当然不合规矩。不过也有例外，比如破格提拔。工作中凡是有重大立功表现的，组织当然可以一步到位嘛！” “重大立功表现？”叶星越听越糊涂“可现在每个步骤该做的都做完了，耿大力同志提供的那些信息，也谈不上……重大立功表现吧？” “呵呵，你不会以为那些非法精矿厂就会这么作罢吧？”钟白显然有着更坚定的思想准备“如果他们反扑起来，后续还要想办法处理，那时候就是私人利益和国家利益之间真刀真枪的对抗，这时候矿区工业局要承担上下两层压力，有没有人敢首先站出来，坚定和协调小组一致，最终让这次事件达到协调小组的目标，这难道不是一次重大立功表现吗？” 叶星愣了几秒钟才一拍大腿道“妙，妙啊！我懂了，钟白！” 钟白这番话算是把局势说说明白了，甚至把耿大力如何破格提拔的理由都说清楚了，叶星脑子可不傻，如果这样都听不懂的话，那他想凭借这一次事件的表现再进一步的想法，也就全都是空中楼阁了。 。 第六百五十二章 局面已经基本被控制住了 因为不知道化验报告具体什么时候才能送到矿区，两人在招待所里干等着也不是办法，钟白想起一事，便对叶星说道“你这会儿没其他事情的话，跟我到医院去探望一下徐院士吧。” “好。不过我还从来没见过他，你给引荐下。” “放心。” 两人很快来到了矿区医院，正好碰到徐院士下床活动，在米斌的搀扶下准备到住院部的花园里转一圈，便迎了上去。 “徐院士！”见徐光先今天的精神面貌不错，钟白打招呼的声音也欢快了许多。 看到钟白来了，徐光先的心情也一下好了起来。 这几天一直没看到他，也不知道上次自己写信让他带去京城交给副校长陈家尔那事办得如何了？ 徐光先又看到钟白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个年轻面孔，很陌生，显然自己没见过。 “徐院士，屋外这么冷，透透气就差不多了，咱们先上楼吧。”这里显然不是交流的地方，钟白又对米斌说道“米斌，这几天辛苦你一个人照顾徐院士了。” “啊？徐院士的爱人、孩子都没过来？”听钟白这么说，叶星感觉有些惊讶，小声在他耳边问道。 “这事儿说来话长，上楼再说吧。” 房间里的暖气很足，除了徐院士因为身体还没完全康复的原因依然穿了很多衣服之外，其余几人都把外套脱下，这才坐定。 “这位是工业部技术司二处的副处长叶星同志，这是京城大学教授，也是华国科学院的徐光先院士，这位是沪江市泰鼎合金厂的初级工程师米斌同志。”几人之前不认识，钟白便主动开口介绍。 钟白的人脉能量不小，这一点他虽然没有挑明，但徐光先通过之前的种种迹象内心早已经有所了解，倒是比较单纯的米斌有些惊讶，听说是部里的副处长，下意识站起身来和对方握手致意。 既然钟白介绍得这么正式，加上之前徐光先开办稀土高级培训班也是打着工业部的名义，叶星还是很老成的先代表工业部技术司的身份慰问了一番对方的病情，然后才把话题交给钟白。 米斌依然不适合参加他们之间的谈话，看了看钟白的眼色后便很知趣的以出去买点水果的理由离开了。 关上房门，钟白这才正色说道“徐院士，这几天我从京城回来没有第一时间来看您，是因为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成立后已经开始工作的缘故，叶处长和我作为工业部仅有的两人被抽调进了协调小组，这几天……” 钟白快速的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徐光先，徐院士听得连连点头，面上没有太多表情变化，但内心着实惊讶万分！ 这小钟，还真就靠自己的一封手书把这个身份给弄成了！而且还是“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 带着“国家”二字的名头，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 尽管只是一个临时机构，目前所涉及的事件范围也仅限于白云鄂博矿区发生的事儿，但很明显钟白这次成功作为又让徐光先刷新了这个年轻小伙说做就做、而且还能做到的强大行动力！ 听到矿区已经在协调小组明察暗访之下果断采取了措施，关停非法精矿厂、限制普通精矿厂生产，让rb企业短时间内无法达到大量收购稀土精矿的情况后，徐光先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呵呵！这一次，要不是小钟你当机立断，恐怕现在rb那些企业已经把大批精矿都运回国了，那样的话，就算我能尽快出院，咱们自己的研发进度也很难追上那些拼命钻研的rb人！” rb人对新科技的渴求，让这个本来就近乎偏执、疯狂的民族不计任何代价，他们愿意付出大量时间、金钱和人力，通宵达旦的开展团队研究，就是要证明他们在亚洲乃至整个世界都是最先进的！ 徐光先对这方面的认识，早就已经刻骨铭心了，但没想到，比他小几十岁的钟白不但认识清醒，还能在短时间内就把事情给搞定，这才是最让他高兴的！ 钟白自打从日立金属抽身之后，有关rb企业那边的情报算是断了线，但他还有另外一种搜集信息的手段，用来印证目前rb人是否真的已经落入下风。 “现在局面已经基本被控制住了，我相信rb国内很快就会有缺少精矿导致某些企业无法继续开展科研进度的报道出炉。”钟白沉着的回答道，但脸上却并没有徐光先那么乐观的笑容。 rb这些高科技企业和华国不同，它们全都是上市公司，尤其涉及到新技术、新产品研发进入关键阶段时，往往都是外界关注的重点。 西方有一句俗语叫做“没有新闻就是最好的新闻”，但这句话不适用于rb企业。 此时的rb，正是经济急速腾飞的年代，rb股市的日经指数年均增长达到了恐怖的20以上，这些大企业都把投资股票市场看得极为重要，时不时便会在不涉及具体商业技术机密的前提下，找媒体披露一些利好消息，让他们做成报道，从而带动公司股票上涨。 但反过来说，rb这些媒体也不是吃干饭的，一旦某个行业的大企业们一段时间内集体禁声，没有任何利好消息释出，他们就会敏锐的察觉到问题的出现，同时也会努力的搜寻各种蛛丝马迹，同时用质疑的口气写出一篇篇报道，来给这些企业施压。 有人可能会不理解，这些上市企业不就是rb在80年代最具有竞争力的东西吗？为什么媒体偏偏要去唱衰他们？ 错！这不是唱衰，而是rb人一贯的严谨认真精神！ rb之所以能在二战后迅速发展，除了d大量的资金援助之外，他们自己在新技术发展上不遗余力，同时绝不夸大其词造假，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只有当媒体的报道能够保证其真实性，在具有了一定公信力之后，资本对于企业发展的状况才能做出正确预判，从而鼓励更多的流动资金通过股市流入那些竞争力强、开发新技术速度更快的优质企业中去！ 而对于那些走下坡路的企业，无情的资本不但不会帮助它们，反而会在对方窘迫的时候抽身而去，加速其死亡！ 这样一来，剩下的企业都是从尸骨堆里杀出来，拥有优良资产和顶尖技术的狼性企业，他们竞争力极强，所以80年代的rb大企业，在全球竞争力才能数一数二！ 。 第六百五十三章 入伙的感觉 基于这样残酷的竞争，rb媒体的报道不可谓不公正。 一旦这次的行动真的给rb稀土三巨头造成了沉重的打击，那么钟白有理由相信，最近几天rb那边就会有报道出炉，随之而来的是，rb股市中这几只稀土股票也会出现大幅度下跌跳水！ 听完钟白的解释，徐光先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消失了。 “小钟，你可能对rb企业还不够了解，尤其是这些搞稀土的。”徐光先缓缓说道：“rb整个国家对稀土的重视程度远超我们华国，你这一手虽然做得十分漂亮，但却直接从源头上掐断了那几家rb稀土企业发展的可能性，他们势必会通过各种手段对我们华国试压，甚至包括外事部门，而如果上升到那个层面，我们华国……是否能够顶得住压力？” 徐院士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也是80年代华r友好大环境下，华国想要限制rb企业发展最大的一个客观难题。 但钟白是谁？他又怎么会对rb企业不够了解？ “国家层面的话，徐院士的担心我可以理解，不过……”钟白话锋立刻一转，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果我们只是单方面限制稀土精矿出口，而在国内没有相应的产业来消化这些稀土精矿、将它们转换为产品的话，自然rb那边的抗议就会理直气壮。” “我们现在必须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一手通过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继续控制稀土精矿对rb出口的数量，让rb企业没有原料可用；另一手则是加大我们自己的研发力度，只要能够消耗掉生产出来的稀土精矿，那么白云鄂博矿区地方企业的压力就不会那么大，反弹声浪也会减小。而开发新产品钕铁硼永磁体的工作，必须有您出马参与才可以。” “所以，只要您尽快养好身体，早日投身工作，那才是我们华国之福啊！” 说罢，钟白用诚恳的眼神望着徐光先，内心的祝福绝对是真心诚意的。 这番话的道理，对于从md归国已经数十载，经历了稀土行业各种沧桑变化的徐光先来说，又何曾不清楚？ 或许是以前受挫太多次，徐光先脑子里即使有和rb人对抗的想法，却苦于没有帮手和一条明确的路线，所以他一直隐忍不发，等待机会。 现今，有了钟白的参与，也有了发展钕铁硼永磁体的具体路线，徐光先内心想要振兴华国稀土产业的愿望比谁都更强烈！ “这两天，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快，距离出院指日可待了。”徐光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腰部：“肠胃的问题基本无碍，只是腰椎的老毛病还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治好的，不过贴了这边蒙医的膏药之后，我感觉平时也没有那么疼了，忍忍也能上战场。” “啪！啪！啪！” 这时候，一旁听两人交谈的叶星忍不住鼓起了掌。 “徐院士，以前我只闻您的大名，没有面见。今日一见，让我这个在工业部上班的后辈惭愧不已！”叶星发自内心的赞扬道：“您不顾身体也要投入工作，这份拼搏之心，我叶星佩服！” “钟白，你在天河省厅工作，真是屈才了，我认真的！”叶星又转头对钟白比出了大拇指。 他以前和钟白的接触，还从未就一个行业的发展，尤其是涉及到和发达国家竞争的形势分析，如此精妙且有计划的！ 至少刚才钟白这番发言的高度，绝对是国家级的，甚至夸大一点来说，工业部对于稀土行业发展的认识，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说出钟白这样的话！ 没想到，在叶星分别夸完两人之后，钟白和徐光先却都没有说什么，而是对望一眼，然后同时转头，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呃……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啊？ 叶星脑子一转，瞬间搞明白了！ 钟白今天带自己过来看徐院士，其实探望病情是假，感觉要借机拉自己入伙才是真啊！ 为什么叶星会有“入伙”这种奇怪的感觉呢？ 因为之前在招待所里两人的对谈，更多是从体制内、自身工作岗位的角度来看待这一次稀土精矿事件的。 这种角度，更多的是两人身为协调小组成员，又同为工业口干部所必须要承担“事情发生、解决事情”的责任。 但来到医院后，钟白只是简单的问候了一下徐光先院士的病情，就直接开门见山的把本次稀土精矿事件后续，各种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及其应对都清楚明白的说了出来，然后两人不说话了就盯着自己？ 这不就是等自己表态嘛？ “振兴我们华国稀土产业，我作为工业部技术司的一员当然责无旁贷！”叶星感觉自己在和司长汇报工作的时候都没有如此认真过：“刚才二位讲的都很有道理，只是不知道，我们华国自己稀土产品生产技术这方面，到底能否支撑起二位所讲的钕铁硼永磁体这种新型高级产品？我在其中，又能帮到大家什么？” 叶星虽然贵为副处长，但更多的是政策的执行者而非制定者——毕竟上头还有那么多大大小小的领导。 你说他平时工作中有没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那自然是有的。 好歹他也才二十八岁，正是建功立业的年龄，这种年龄在部委里工作是优势，但也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压力，这就迫使他更想要做出一番属于自己的成绩和事业！ 眼下，这个机会来临了，虽然对具体稀土技术谈不上有多高深的理解，但叶星敏锐的大脑立刻抓住了“钕铁硼永磁体”这个关键词，他感觉自己能够、也应该在这件事中做些什么！ 可叶星没想到，钟白在听到他这个表态的时候，内心同样也惊喜万分！ 其实并没有叶星所想象的那么复杂，钟白和徐光先刚才的对话其实只是二人在对华国稀土行业发展前景的探讨，至于后来两人相视一笑不说话转头望着叶星，那也不是什么用无声的动作促使对方表态，而是他们觉得这个话题，身为工业部副处长的叶星应该可以表达一下他自己的观点，给二人参考。 原本钟白只希望对方在稀土精矿出口rb一事上大力合作，和自己站在统一战线上。 但没想到叶星自己脑补过度，反而主动表态参与后续生产钕铁硼永磁体！ 哈哈，这对钟白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儿了！ 第六百五十四章 这么大一盘棋 至于徐老院士嘛，听到叶星这番话之后，他心里感触颇深，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神情，甚至主动用双手紧紧握住叶星的双手上下摇了摇，口吻有些略带激动的点头道：“叶处长，多谢了！” 作为一个稀土技术大牛，徐光先院士这些年来一直通过各种途径给国家反映控制稀土精矿出口、保护健全国产稀土产业的理念，但因为其中涉及到外汇收入以及方方面面的复杂利益，以至他的呼吁更多是停留在理论和技术层面上的，并没有真正得到体制内的相应。 眼下，这位叶星副处长算是第一个表态支持他的部委同志！ 这是一个良好的开头，至少代表了工业部作为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的重要组成部委之一，他们派出的副处长愿意为了华国稀土事业而付出更多！ 看到这副场景，钟白心道总算没让老子白费功夫，这叶星，选对了！ 就在三人准备就具体技术问题再做一些探讨的时候，米斌敲门进来，脸上的表情还很欢喜！ 他面带笑容道：“徐院士、叶处长、钟科长！刚才我和颜玉田副厂长通电话，有好消息！宁远稀土冶金厂今天接到玉铸精矿厂的消息，说是一周之内将交付上次拖欠的7.1万元稀土精矿！” “哦？” 钟白稍一思量，便明白这是为何了。 很显然，玉铸精矿厂囤货准备销售给rb会社的稀土精矿，现在因为协调小组有力的控制住了局面，导致无法顺利出口，在资金和利息压力之下，他们不得不早点履行类似和宁远稀土冶金厂签订的7.1万元这类合同，以减低自己的损失！ 钟白从来都对官方单位通报的数据信任度不高，但对于这种市场最原始的反应，他却能够敏锐的从中观察出政策实施的力度和效果！ “宁远稀土冶金厂？这是哪家单位？”见钟白低头思考，叶星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问道。 钟白这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他从未曾给叶星提过，现在看到米斌在场，不便聊得太深，便转头对徐光先说道：“那徐院士您放心养病，什么时候康复出院了，您直接来矿区工业局招待所找我就行，我和叶处长现在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好吧，你们有事就快去办，我这边没问题的！”徐光先心情大好，一分钟也不愿意耽搁钟白他们，挥了挥手示意米斌赶紧送客。 两人回到招待所，钟白关上门便将自己如何参加调研，同为参与调研人员的颜玉田又是怎样当上了宁远稀土冶金厂的代理副厂长、以及将宁远稀土冶金厂厂长周长青如何建立这家工厂、他和徐光先的关系，明明白白给叶星说了个透！ “卧槽，原来你从一开始就下了这么大一盘棋等我来啊！”经过刚才的三人交流，叶星和钟白的关系明显更进一层，这下说话口气也自然了许多。 “我一开始真没想过下大棋。”钟白耸了耸肩，实话实说道：“刚才我不是在和徐院士交流的过程中提到了要国产化钕铁硼永磁体吗？这家宁远稀土冶金厂，就是我们准备实现计划的具体单位！但它现在面临资金困难，又被拖欠稀土精矿原料，我倒是在外面找朋友想了些办法给厂里提供了一些无息借款，但这毕竟只是权宜之计，不能长久。所以还是尽早钻研技术，推出产品才是根本解决之道。” “需要我这边做点什么不？”叶星突然抬起头，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听到这话，钟白疑惑的问道：“不是，我说句得罪人的话你别见怪啊，叶处长。你一个工业部的技术司副处长，高高在上，基层一个区属的冶金厂，你想做点什么？你又能做点什么？” 这话钟白还真不是嘲讽叶星，实在是因为华国的体制。 不在体制内的人不清楚，总是觉得部委的同志们高大上，说什么是什么，想要解决一个基层区属工厂的难题？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吗？ 但事实还真不是这样的。 因为从国家-省-市-县，华国绝大多数单位都是走四级从属关系的路子。 很多人都知道越级向上报告是大忌，但其实事情还有另外一面，越级向下指挥，那也是大忌。 以叶星一个工业部的堂堂副处长身份，当然可以为宁远稀土冶金厂搞点什么，但若是不通知省级、市级工业部门就直接以部里的名义搞，那岂不是从侧面说明，这省级、市级工业部门平时的工作没有做好吗？ 这种越级向下指挥的事情在实际工作中极难出现，所以钟白才表达出了自己的怀疑之意。 不过叶星的反应可是很自信的：“嘿！可别小瞧我！你路子多、办法广，但真以为我叶星就是天天在办公室写材料、时不时跟着领导出去调研蹭出差补助？错了！我们技术司技术二处也有自己的调研项目和范围，这一块我和我们张处长汇报一下，给宁远稀土冶金厂搞个名头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你准备具体搞个什么项目？”见叶星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钟白这会儿也信了几分，也被对方勾起了兴趣，问道。 “你当我是你啊，七步成诗？哪儿有那么快！先等化验报告出来，把手头这事儿给做好再说！”叶星明显是有计划步骤的，道：“我们现在的工作也是这件事的基础，我既然代表部里被抽调出来参加这次协调小组的工作，有了成绩，我找我们张处长提要求的时候才有底气啊！” “嗯，我明白你意思了。”钟白点点头：“那么，现在就看那份化验报告什么时候能到了……” 就在两人谈话之间，招待所房间响起了敲门声。 “钟白同志，楼下有一名驾驶员风尘仆仆的过来，说是带了一份资料从京城过来找您，要让他上来吗？” 门口传来服务员的声音，这下钟白和叶星两人对望一眼，彼此眼中都闪过了止不住的喜悦之色！ “让他马上上楼！”钟白急冲冲的打开门，对服务员吼道。 第六百五十五章 后续处理问题 “钟科长，东西带到了。”驾驶员一脸疲态，很显然是长时间驾驶所导致的，当他把一个公文包大小的米黄色厚牛皮纸袋交给钟白后，便挥了挥手道：“我下楼去车里眯一会儿，今天还要开车赶回京城……” “诶，你短短时间跑京城和矿区来回两趟，现在事情办完了也没那么着急回华清大学吧？晚上我请你吃个饭，在招待所开个房间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回京城好了！”钟白急忙把对方拦住，说道。 这次借人借车本属偶然，但没想到这位华清大学的驾驶员竟然如此尽职尽责，毫无怨言不说，办事效率也极高，以钟白的性格，帮过自己忙的人，那是一定不能亏待对方的。 “这……我这次过来没找单位开介绍信，住招待所这事儿……”很显然，驾驶员师傅也没想到钟白如此看重自己，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帮忙跑腿的活儿而已。 钟白笑眯眯的劝道：“放心，师傅你把名字和单位部门写在这张纸上，不需要介绍信，我有办法。” 其他招待所可能还要费点功夫，但这里是工业局招待所，一个电话让耿大力搞定这点小事，钟白还是信心十足的。 “京城的朋友要在我们局招待所入住忘了开介绍信？没事儿，我马上过来解决！” 没想到耿大力接到电话，不但没有说半个“不”字，反而说自己亲自来招待所一趟！ 不到十分钟耿大力就过来了，接过钟白手里那张纸，又看了看略显疲惫的驾驶员，亲切的过去一拍肩膀，道：“既然是给钟科长送资料过来的，就不需要什么介绍信了。来，李军师傅。” “耿主任，这次多谢了。”钟白很客气的说道。 “钟科长这是哪里话？”耿大力面上佯怒，其实内心很欢喜的摆了摆手，随意道。 对方让自己帮这种小忙、又恰好是自己的职责范围内的事情，完全不是麻烦而是给自己一个面子，这种事情都看不出来，那他这个办公室主任岂不是白当了？ 耿大力直接把李军带到前台，小声给服务员说了两句，对方就把钥匙交给了他，他再笑眯眯的往驾驶员李军手里一拍：“行了，李军师傅，楼上204房间，赶紧休息吧。” 李军是华清大学后勤部门的司机，在外出差也不是没被熟人帮忙过，但大多都是教育系统的，这一次见钟白随手一个电话，矿区工业局办公室主任就上门帮忙，心里不禁啧啧称奇。 他接过钥匙迟疑了片刻，问道：“这住宿费……？” “啥住宿费不住宿费的？你这是给钟科长送资料，这也是我目前承接的工作，既然是我的工作那就是我们局里的工作，住宿费自然是我们局里报销了，哪儿还需得着你自掏腰包？好了，李军师傅赶紧上楼休息吧！我这边还有工作要给钟科长汇报呢！”耿大力见李军惊讶的表情，见怪不怪的又递上一张条子：“喏，这是我们局里的加油票，李军师傅你返回京城前可以用它在矿区任意一座加油站把油加满。” 擦，这简直是一条龙服务啊！ 李军简直笑得合不拢嘴！ 本来跑矿区送资料就是个苦差事，自己纯粹是看在教务处毕英华副主任的面子上出了这两趟车，李军任劳任怨是没啥问题，但毕英华也没有说多给他报销一点费用。 这下猛然见到钟白一个电话找来矿区工业局办公室主任，不但免费在招待所开房间休息，还给了几十块的加油票，相当于额外给李军谋了差不多一个月工资的福利！ “钟科长、耿主任，以后要是还需要我跑矿区送资料的话，尽管给我们华清大学小车班打电话找我！我们小车班电话是……” 李军这下总算不掩饰自己的高兴情绪了，立马抓起一张纸，唰唰唰写下一串数字，这才上楼赶紧休息去了。 见安顿好了华清大学过来的驾驶员，耿大力马上对钟白和叶星说道：“叶处长、钟科长，我正好有工作想和你们汇报，咱们上楼去你房间如何？” 钟白和叶星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本来两人之前也商量好了，准备认认真真把耿大力培养起来，让他在矿区工业局有所作为。 眼下看耿大力主动汇报，当然要给对方一个机会！ 三人来到钟白房间坐定，那份数据化验报告钟白在接手的第一时间就快速将它看完了。 当然是和自己预料的一样，基本上所有污染数值都已经严重超标。 “叶处长，报告没有意外，现在重点是本地稀土精矿开采企业的后续处理问题。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应该听一下耿主任到底有什么工作汇报，对吧？” 钟白将报告递给叶星，马上将话题引入关键点。 叶星匆匆浏览几眼，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 他也很清楚钟白所说的“后续处理问题”才是最困难的，本来这会儿应该是两人两人来探讨后续如何处理的时刻。 但没想到耿大力突然说要汇报工作，而且听钟白的口气也同意了。 因为之前两人并未给耿大力布置什么具体工作，所以这会儿叶星也挺迷茫的，不知道耿大力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能点点头道：“那行，就听听耿主任说的是什么工作。” “这两天，我通过自己的渠道掌握到了一个很关键的消息。”见两位领导都同意，耿大力马上进入状态，口气也变得激动起来，就像打小鬼子时候给八路军报信的小鬼头村民一样：“因为rb人暂时无法收购稀土精矿，所以有几家没有合法生产资格的稀土精矿厂已经有些顶不住劲了，他们资金链断裂，很多老板已经被迫关门，遣散工人提前回家过年！我们的整治措施已经取得了实效！” 在耿大力看来，对于协调小组来说，这是一个绝对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虽然前期存在种种波折，甚至还面临了各方的阻力，但现在这些非法稀土精矿厂关门，就意味着从源头上减少了稀土精矿的产量，这样一来，即使rb人能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办法继续购买，但没有了商品，你就算有钱有办法，又能买到什么？ 但没想到，此话一出，钟白和叶星两人对看一眼，脸上都同时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第六百五十六章 500个工人培训名额 见钟白和叶星两人双双不说话只是严肃的盯着自己，耿大力还以为自己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对，声音也立刻变得小心起来：“这……两位领导，我说的都是还未公布的第一手消息啊！” “不，耿主任，这不是对你、以及你提供的消息有什么不满，而是……”钟白摇摇头道：“这对于我们的计划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啊。” 耿大力还没反应过来，叶星已经恰到好处的补上了解释：“钟科长说得没错。现在rb方面看上去反应激烈，但还只是停留在口头阶段，实际上并没有给矿区施加任何实质上的压力。但，如果这些非法稀土精矿厂因为没有销路，导致资金链断裂无法给工人发工资的话，那么你有没有考虑到，这些本地工人，以及以他们收入为主要来源的工人家庭，怎么过这个年？这些工人，会不会成为影响矿区的不稳定因素？！” 叶星把话一点明，耿大力脑子立刻就转过弯来了！ 没错！看上去因为销路断裂而被迫关停的非法精矿厂，对于大形势和整个协调小组的工作开展，固然是好事，但对于白云鄂博矿区下属的各个乡镇，那就不一定是好事了！ 停产，必然意味着有人失业，没有收入。 现在又是年关将近的时刻，开矿厂的老板们有积蓄可吃，那这些靠工资生活的工人们呢？ 这时候没有了收入的工人，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如何过这个年？ 白云鄂博矿区这个地方的发展又极其特殊，表面上看来，这里近十年间发展极快，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也算是国内中上水平，但隐患也一直存在！ 那就是本地的gdp超过90%都是由稀土矿产业带来的！ 说句难听点的话，这种gdp的高占比完全是畸形的经济发展模式，一旦稀土行业有半点风吹草动，就会导致本地的民生、稳定出现大问题！ 甚至连钟白以前工作过的小小山平县都比不上，那里至少是个农业县，在县城没有工作的劳动力，好歹还能回家务农不是？ 可是在白云鄂博矿区，且不说现在很多土地已经遭受工业污染，就说以前还没有大规模开发稀土采矿业的时候，那会儿这里也是名副其实的“贫瘠之地”！ 种庄稼？不可能！ 这里的土壤沙化极其严重，亩产少得可怜，不要说主流的水稻、小麦这些，就连适应力强的红薯、土豆等主粮产量都很低！ 再加上经过稀土采矿业十年的发展，本地真正以种地的农业户，早就已经不足一千户了！ 所以，大批非法稀土精矿厂停产导致工人失业、正规精矿厂也不得不减产减少工人工资，在这种情况下的白云鄂博矿区就像一个火药桶，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啊？！那……那我们可得想办法才行啊！” 被叶星以点醒，耿大力后背立刻出了一身冷汗！ 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工业局办公室主任，但也很清楚白云鄂博矿区繁荣的今天，正是那些大大小小的矿厂所带来的。 眼下，刚得到这个消息的自己还以为是个大好事，忙不迭的来给钟科长、叶处长报喜，没想到两位领导现在已经在思考下一步可能出现的不利局面了！ 钟白和叶星两人没有说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耿大力回想起之前钟白想要提拔自己的许诺，这时候咬了咬牙，索性也拿出个办法来，不想让两位领导轻看自己！ 因为耿大力也很清楚，如果只是一味完成领导交办的工作，而无法创造性的发挥自己主观能动性，解决领导忧心问题的话，那这种干部只能算是称职、并非一定是需要提拔的栋梁之才。 自己作为本地干部，比两位外地和京城来的领导更清楚矿区的实际情况，如果不能主动想办法，又怎么给钟科长、叶处长提拔自己的理由？ 提拔提拔，自己要“提”，上面才能“拔”！ 于是，耿大力接下来的话让钟白眼前一亮！ “虽说现在工人基本都是固定工作，但前两年也曾经出现过某些稀土精矿厂经营不善关门的情况，所以局里提前研究部署过这方面的工作。” “叶处长、钟科长，我们矿区工业局今年还有500个工人培训名额。”耿大力开始讲述起他的提前应对计划：“其实局里也很清楚矿区产业结构单一、风险大的隐患，所以我们很早就设立过一项工人转岗培训的计划，也给市、自治区报备过。” “简单来说，只要从事稀土精矿相关产业的工人想转行，我们局里每年都会针对这类人安排为期一个月的工人技能培训，以帮助他们掌握多种技能，不至于无法抵御行业风险。” “培训期间的一个月，我们会按照平均工资给参加培训的工人发放补助，这至少也能保障他们过年这个月不至于一分钱都没有！”耿大力这才将自己的想法说出：“现在，既然叶处长和钟科长认为这些工人有可能成因为没有收入成为不稳定因素，那我们何不如主动出击，年前搞一期工人特别培训班，把他们集中起来，一来是方便管理，掌握他们的思想动态；二来他们也有了收入，不至于想些有的没的影响协调小组的工作大局，两位领导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 “咦？”听耿大力一口气说完，钟白和叶星两人同时眼前一亮，发出了惊讶的口气！ 其实钟白脑子里刚才也没想出什么特别具体的办法，因为毕竟他不是白云鄂博矿区本地干部，对于如何处理失业工人这事儿，他不可能像以前在山平县化肥厂那样驾轻就熟，从容应对。 但没想到这耿大力居然能在汇报完情况、又得知自己的担心之后，能在瞬间把这个让工人们参加一个月特殊培训班的点子给想出来，这就让他十分意外了！ 看来，这耿大力，还真是有点东西啊！ “耿主任，这个想法不错，有一定可行性，但我并不知道你们这个培训班的组织形式以及具体操作的流程究竟是怎么回事。”钟白想了想道：“你这儿有没有相关的方案，我需要提前了解一下。如果这个措施对于稳定工人有很大作用的话，我相信叶处长也会以工业部的身份，对它表示支持的。” “以前只有个指导思想，具体都是局领导开会决定的。”耿大力马上拍胸脯：“不过这事儿我有把握，本来就是办公室的活儿，我只需要回去给我们局长汇报一下，马上拿出来就可以！” 钟白又想起一事，马上阻止对方：“等下，你先别急……我之前就说过，你接触我、叶处长，以及在我们的安排下开展工作的事情，一点儿都不要给局里透露，你这回去给你们局长汇报，那不就等于把这事儿公开了吗？” “哦……也是！”耿大力听后立刻坐了下来，脸带焦虑，问道：“那后续怎么办？请钟科长指示！” 第六百五十七章 总是能给我整出些新花样 但钟白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突然似笑非笑的看着耿大力，却一直不说话。 这眼神耿大力还从未见过，自然被盯得浑身上下有些发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问道：“钟……钟科长，我刚才没说错啥话吧？” 钟白故意停顿了半晌，见气氛已经搞得差不多了，才吐出一句：“耿主任，如果我告诉你，这件事情如果做好了，你将有机会成为你们白云鄂博矿区的局长，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相信我的话？” “唔……局长，那当然好了！”耿大力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下突然意识到对方说的是“局长”，而不是“副局长”，忍不住张大嘴巴，惊讶道：“局……局长？！” “没错，是局长，不是副局长。”钟白一把将耿大力按在椅子上重新坐好，快速说道：“我了解过你们矿区工业局的基本情况，现有一正四副一共五位局长，一把手的正局长郑进才，今年53岁，不出意外下半年就要退休，从你们班子里选一位副局长提拔为局长。” 钟白突然提高声调，道：“耿大力，先前我给你提过，这一次的稀土协调小组工作非常重要，而你在其中也扮演了很关键的角色！如果这一次能够安全无恙的帮本地这些稀土精矿厂转型，抓好工人就业和稳定工作，那么我相信，你是有能力坐上这个矿区工业局局长位置的！” “我……我何德何能当一把手？！”饶是这个惊喜来得太过突然，但也没有让耿大力丧失最基本的理智，他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其实业务能力并不强，平时为人处世虽然还行，但办公室主任当久了，大家都说我油滑……当一把手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我看我们郑局长每天从白天忙到黑，事情多得做不完，我……我哪有那么大能耐？” 这话没有出乎钟白的意料，他立刻给叶星打了一个眼色。 叶星现在已经和钟白有了很高的默契，他立刻一唱一和道：“呵呵，大力啊！你说你，之前我对你还不熟悉，钟科长说你是一位有上进心，又富有正义感的好干部，这下看了之后真是评价得准！” “啊？”被钟白一顿夸之后还不算完，见叶处长也来夸自己，这下耿大力受宠若惊的马上站了起来：“叶处长您过奖了，我……我还真没那么厉害。” “呵呵，你厉不厉害，你自己说了不算，组织说了才算，对不对？”叶星好歹也是部里的副处长，面对基层一位办公室主任，那他发挥的空间可就是大得没边了：“我看呐，诚如钟科长所说，这一次的工作只要做好了，不要说矿区了，就是市里、自治区里，乃至工业部里，恐怕都能看到你这份成绩！难道上面认定的好干部，就不能破格提拔了吗？” “这……”耿大力已经说不出话了。 麻蛋的，自己就一个小小的区级工业局办公室主任，你们这动不动就是组织、市、自治区、工业部的大帽子砸下来，我特么怎么顶得住啊？ 这话耿大力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毕竟工业部这种层面对他来说，早就已经超纲了。 不过，两人都这么说，就是傻子也知道不会是和自己开玩笑的。 钟白见叶星这个高帽已经戴得耿大力有点顶不住了，而在两人的双重游说之下，显然耿大力已经不再怀疑一步到位直接提拔为局长的可能性。 因为耿大力的眼神中已经逐渐开始闪烁出光芒来！ “好！既然两位领导这么器重我，那我耿大力还有啥好说的？”耿大力显然是想明白了：“提拔不提拔的，不重要，那也不是我该思考的问题。我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全力在两位领导的安排下，把这个工人培训班的工作给它弄好！钟科长，您就直接吩咐，我该怎么办吧！” 钟白其实也是在刚刚听耿大力说了这个培训班让稀土精矿工人转型其他产业的消息后，才临时有了点子的。 这下看到耿大力已经完完全全端正思想，准备正视困难了，他也不藏着掖着，当着叶星的面，说出了一个惊人的计划！ 钟白足足说了半个小时，两人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面最终变为佩服！ “钟科长，以您这工作思路，一般人的脑袋瓜还真不可能想得出来！”听完钟白这鬼斧神工的安排之后，耿大力不禁竖起了大拇指。 “呵呵，你就少给我戴高帽子了，耿主任。”钟白挥了挥手：“没啥事的话，你就马上去买车票，好让叶处长今晚就离开矿区，去你们省府。” “好，我马上去办！”有了准信，耿大力立刻起身离开了招待所。 叶星见耿大力动作麻溜，自己也不闲着：“钟白，那我就马上回招待所收拾东西，按照你的计划，去自治区工业厅拉人马下来，把戏演好！” “哈哈，怎么能说是‘演戏’呢？咱们这可不是空口白牙，投资的事情，我会在最短时间把准确的信息反馈给你，只是辛苦你跑一趟了。”钟白哈哈一笑，道。 “你呀，总是能给我整出些新花样，在省厅当一个小小的科长还真是屈才了……”叶星一边笑骂，一边离开了房间。 …… 钟白这个计划，不敢说后无来者，但绝对是前无古人的！ 今天耿大力提供来的这个非法稀土精矿工人有失业风险的消息，让他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就是…… 既然这一次调查小组已经让白云鄂博矿区多年形成的合法、非法稀土精矿厂并立生产的格局产生了动摇，那为什么不借助这一次的机会，彻底关闭以“玉铸精矿”这类为首，用非法身份、低劣技术生产稀土精矿卖给rb企业的劣质非法精矿厂呢？ 改变这种已经形成气候和规模的灰色工业产业，不是仅仅只靠钟白一个人的脑子就能解决的，它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合适的条件！ 而在眼下，这个条件就已经出现了！ 第六百五十八章 多方民间资本注资国企! “东峰，你那边账上现在能拿出500万流动资金么？” 叶星走后，钟白第一时间给余东峰打了个电话过去。 “怎么，准备马上收购宁远稀土冶金厂了么？”余东峰猛一听，还以为钟白要立刻开展大动作了：“但周厂长不是还在md治疗没回来吗？现在就要下手？” “不不，局面已经出现了变化，我这段时间在矿区有了一些新的发现，当然也就产生了新的设想。”钟白开始慢慢道来：“收购宁远稀土冶金厂的事情也不能算彻底放弃，我现在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钟白告诉余东峰，这一次阻止rb人以低价掠夺式进口矿区稀土精矿的事件中，由于自己提出的协调小组成立后雷厉风行，已经让矿区十多家非法生产稀土精矿的厂子面临破产局面。 对于这些既污染环境，又在实质上助长了rb人掠夺华国稀土的非法厂子，钟白自然没有任何怜悯之心，当然是希望它们全部被取缔的。 不过，取缔这些非法稀土精矿厂，除了刚才在和耿大力交流过程中提到的工人安置问题，另外也不能忽视当地投入这些非法稀土精矿厂的民间资本，在厂子取缔后何去何从的问题。 但这些当地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本质，钟白无法改变，甚至国家的力量也不能。 因为即使是前世的21世纪里，在华国稀土吃了大亏的前提下，白云鄂博矿区依然要依靠稀土资源解决当地的经济和就业问题。 这些非法稀土精矿厂的资方和劳方都必须得以妥善解决，而不仅仅是取缔了事，那样虽然看上去保护了地下蕴藏的丰富稀土资源，给子孙后代留下了财富，但现在的人过不好，又怎么会有子孙后代？ 所以，一个大胆的计划就从钟白脑子里迸发出来了！ 那就是建立一家多方民间资本注资、但由国家控股的全新大型稀土精矿厂！ 不过，由多方民间资本注资国企这个操作，在1983年初是难以想象的，而且根本没有先例可言！ “什么？你要让白峰集团拿出500万来带头，然后说服那些没了生计的稀土精矿厂老板，让他们把资金投入到这家全新的大型稀土精矿厂里，还要国家控股？这……这未免也太离奇了！” 饶是余东峰已经听惯了钟白各种骇人听闻的观点，但他现在好歹也是堂堂白峰集团总经理，见过的世面也极多，可这个计划无论从设计还是操作上，余东峰的脑子都想不明白，如何能让它实现！ “东峰，你不要着急，听我给你解释。”对方的反应完全在钟白的意料之中，他马上说道：“稀土这东西不但价格高昂，而且还是国家战略资源，不可能完全靠民间资本一方的力量来做，所以需要让国家控股，但我会尽量争取让我们的人在这家新成立的稀土精矿厂里掌握管理权。” “具体的总资金需求我现在还没有详细数字，但粗略估计至少也得两千万左右，全部让白峰集团来摊，不但你的压力大，而且也不能解决本地矛盾，所以要拉上矿区的民间资本。”钟白还给了对方一个理由：“这里本地农村宗族传统观念重，工人大多也要聘用当地原先的人，管理起来也更加方便。” 余东峰听完后沉默了几秒钟，才问道：“唔……那几方具体的投资金额比例呢？” “国家投资不少于一千万，我会找机会给工业部汇报尽力促成此事，如果工业部不接盘，那就找国家计委！这稀土精矿是能赚取外汇的金母鸡，不愁没有国家资金来源！”钟白继续道：“至于这边民间的钱，放心，我保证它一定能够凑齐两千万剩下的缺口！” “既然你已经决定，那咱们放手做就是了，钱什么时候需要我打过去？”余东峰听钟白有计划、有决心，也就马上同意了。 钟白微微一笑道：“别急，这笔钱你不能电汇，而是要带着支票亲自过来一趟，至于具体什么时间来，我自有安排。” “带着支票去白云鄂博矿区？年前吗？这都只剩下不到二十天就要过年了啊！”余东峰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反问道。 “没错，年前来。办完这事儿再回家过年！”钟白信心十足。 …… 善达乡，玉铸精矿厂厂内。 今天下了一场鹅毛大雪，本来在北方有着“瑞雪兆丰年”的说法，但厂长吴林泉却脸色黑得和煤炭一样，看着偃旗息鼓、大门紧闭的玉铸精矿厂，心里一肚子火却无处释放。 “二毛！都他妈十一点了，你还在睡觉？搞个球，给老子马上滚出来！” 当刚刚从一辆吉普车上下来的吴林泉一瞥眼看到偌大的厂子只有值班室还亮着灯光，立马扯开了嗓子冲它怒吼，粗犷的声音响遍了原野。 裹着军大衣的郭二毛这才从睡梦中惊醒，听到是厂长吴林泉的声音，吓得连滚带爬冲出了值班室，哆哆嗦嗦的站在对方面前：“吴……吴厂长，啥事儿？” “啥事儿？我他妈每个月给你发工资就是让你在值班室成天睡大觉的？信不信老子把你开了！”吴林泉见郭二狗那副模样，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这两天有没有人过来？” “没有，自打矿区发了通知之后就再没人来过了。”听到自己的工作不稳，郭二狗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的说道：“我真没偷懒啊，吴厂长！您说防止有人晚上溜进厂里搞事情，我每天都是晚上值班通宵守门，早上才能眯一会儿，您可千万别误会！” 吴林泉看了看大门铁锁上铺满的雪花，的确没有人进出的痕迹，心里这才稍微安定了一点儿，不过脸上却依然没有给郭二狗一点好脸色，阴沉着脸吼道：“哼，给老子看好了！我今天要去矿区办事，任何人没有允许，绝对不准进厂区，否则，我拿你是问！” “吴厂长您放一百个心！谁要想进去，除非把我郭二狗给干趴下了！”郭二狗马上精神抖擞的拍着胸脯道。 吴林泉抬头看了一眼依旧漫天的鹅毛大雪，没有说话，而是登上了吉普车，朝着矿区的方向扬长而去。 第六百五十九章 吴林泉上门 当吴林泉的车抵达矿区东关街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了。 东关街宽敞的街面上今天停了不少车，如果有当地人注意的话，这些小汽车都是私人的，更直白一点，是那些非法开稀土精矿厂的老板们的。 “老李，今天可得给rb人好好说说，他们再不拿钱，咱们这营生可就开不下去了！” “对！他娘的rb人，以前都是说好了数量后面就给钱，结果这一次给咱们放了个大卫星，现在又突然停止收购了，真当咱草原爷们儿是二愣子？” “周哥，你厂子现在垫了多少？” “多少？老子全家砸锅卖铁都投到厂子里了，起码五十万，要是rb人今天再不给说法，我他妈今年过年就住在东关街他们办事处里！” 几个穿着貂皮大衣的老板们在东关街的日立金属会社办事处门口聚团，聊天的时候声音不大，但一个二个火气都很重。 “哎哎，别瞎几把聊了，吴老板来了！” “吴老板你可算到了，哥几个就在等你主持大局呢！” 看到从吉普车上走下来的玉铸精矿厂老板吴林泉朝这边走过来，十几名老板一下停止了聊天，都用期盼的眼神看着这位非法稀土精矿厂行业的龙头。 “刚去厂里看了一趟，过来晚了点，哥几个。”看到大家对自己的态度，吴林泉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低声说道：“待会儿，我带着大家给西村未来谈的时候，我会当着大家的面，把我们的要求说出来，可千万别出什么内鬼，给咱们整幺蛾子，要是有这种王八蛋的话……” “这种人他妈的生儿子没屁眼儿！”老李第一个站出头来嚷嚷附和道。 “对！咱们都听吴老板的！” “谁敢单独接触rb人，那他妈以后别再在白云鄂博混！” 吴林泉将双手微微往下一压，道：“行了，咱们上楼！” 十几人乌压压的快步走进日立金属会社办事处，都是一群穿着貂、叼着烟的草原老爷们，也不说话，气势还是有点怪吓人的。 “西村君，我们到了。”看到面前微微鞠躬的西村未来，吴林泉口气冰冷。 “诸位，请进。到我们的会议室谈。”西村未来脸上并没有半点惊慌，而是秉持着rb人一贯的客气待人风格，伸出右手。 来到会议室的圆桌上，大家分头坐下后，西村未来才开口问道：“诸位，不知道今天约见，有什么要紧事？” 这就属于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昨天吴林泉找人传话的时候把理由说得清清楚楚，那就是谈收购稀土精矿的事儿，怎么现在又开始装傻？ 一帮大老爷们听到这话，眼睛一个个瞪得和铜铃一样圆，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要不是因为刚刚上楼之前都已经说好了只能由吴林泉代表大家开口发言的话，怕不是现在已经把西村未来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完了！ “大伙儿今天没工夫和你废话，就一个事儿！”吴林泉阴沉着脸，在众人的眼神中，冷冷的对西村未来喊道：“1月份说要收购我们十几家厂子的稀土精矿，到今天你们日立金属连一毛钱都没拿出来！我们现在连工人工资都发不起了！今天你们会社要是不拿点货款出来，以后就别想从我们这儿收哪怕一公斤稀土精矿！” “就是！” “别他妈以为我们好欺负！” 吴林泉这段话说出了非法精矿厂老板们的心声，大家也不管那么多了，纷纷拍桌子表态！ “请诸君冷静、冷静一点！”西村未来事前想过这帮人今天上门来是抗议的，但没想到一开口吴林泉就把话说得这么死，便立刻站起身来，一边鞠躬，一边在心里想好了对策：“我们也碰到了一些无法预料的情况，请大家听我说！” 或许是因为鞠躬这个动作让大家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加上刚才所有人的气势也的确达到了吴林泉的预期，眼见这往日高傲无比的西村未来今天一上来就不听的鞠躬道歉，吴林泉的心情也就好了起来，便挥了挥手，示意大家住嘴。 桌上的声音小了之后，吴林泉才说道：“那就给你一个机会，老老实实的说，别想忽悠咱们！要知道，整个矿区出口给你们rb人的稀土精矿，有三成都是今天过来的兄弟们开的厂子提供的！你要是有那本事，从那些有牌照的正规精矿厂买到，那算你的本事！” 吴林泉明显不是个省油的灯，这话算是把对方的痛脚给挑明了：整个白云鄂博矿区，虽然他们这些“挂靠”的非法精矿厂产量没有正规厂子多，但占比30%的总产量毕竟不可忽视，没有了他们，对方的收购任务不可能完成！ “不是我们会社不想出钱购买，是因为现在我们根本没法联系到将精矿运往rb的火车皮、轮船啊！你们华国的有关部门卡住了这一块，就是拿钱买到你们的精矿，运不出去，能怎么办？我一个办事处的负责人，又怎么敢把这么多货囤在手里？”等西村未来再度抬头的时候，已经摆出一脸委屈的小媳妇模样，苦苦解释道。 “呵，当我们三岁小孩儿吗？”吴林泉却并没有被对方这个解释打动，反而提高声调，一拍桌子道：“谁不知道你们rb外宾在矿区从来都是上等人？你们没rb食物吃，zf就要专门弄个餐厅给你们做吃的，你们要锻炼，zf就专门弄个小学让你们健身？现在你告诉我，一贯支持你们的矿区，竟然把火车皮、轮船给停了？谁信？” 吴林泉问得合情合理，众老板们又是纷纷点头附和。 西村未来没想到自己一上来把真实客观情况告诉这些老板，居然没一个相信的！ 他不禁皱起了眉头，心道明明矿区已经采取措施了，为毛这些非法稀土精矿厂的老板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一副啥都不知道的模样？ 不过，这个锅，以吴林泉为首的十几名老板们可不背。 因为这是西村未来自己，把形势给判断错了！ 第六百六十章 诸君!我们要团结 事实上，前一阶段以自治区稀土办副主任韩毅带队的国家稀土协调小组明察部分，已经将他们的调查报告和结论上交到了国家计委，也就是成立稀土协调小组的主要负责部门。 这些情况很快引起了上面的主意，同时，二月初，在《奥秘》杂志上的一篇名为《高性能钕铁硼：迄今为止磁性最强的永磁材料》，署名“范宇亮”的文章，也被放在了计委乃至更高层次人士的桌子上！ 这篇文章，虽然以科普为主，但实际上完全由钟白本人撰写，后半部以他深入剖析为主，完完全全以钕铁硼为例，讲解了稀土对于华国未来发展的重要性！ 80年代初，稀土作为一个国际上下游链条清晰的新产业，由于受客观条件所限，国内的专家们在对此行业发展的预测分析上往往都显得很保守，自然上面也就没有一个清晰的指导方针。 要知道，这才改革开放没几年，发展经济是重中之重，而其中为尚未长大的华国赚取外汇的领域，要加以保护发展，这已经是无需多言的共识。 但，经过钟白这篇文章之后，上面才明白，原来r人不但早就在稀土行业通过大量进口华国稀土来开展布局，而且还已经在高级稀土产品，诸如钕铁硼等材料上率先开展研究，眼看就要突破瓶颈了！ 这局势，就和甲午战争时候两国海军的竞争一样。 不管那时候华国的北洋水师如何勤奋操练、精忠报国，但落后整整不止一代的海军，面对r人船坚炮利的新式强大海军，最后只能悲愤的使用撞船这种保全名节、但却无法取得胜利的方式来结束这场战争。 而眼下，如果还是一味的傻傻觉得能大量出口稀土精矿赚取利润率不高的外汇，那无疑和北洋水师训练海军的做法一样！ 上面的领导眼界当然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至少，在署名“范宇亮”，实则由钟白亲手完成的这篇文章见刊后，在高层中引起的震动，并非一两句话所能形容！ 于是，一道特殊的不成文命令便从京城一路下发，无论是白云鄂博矿区所在的华北铁路局、又或是主要对r的出口贸易港口津门港，从2月1日开始，只要是运输稀土精矿目的地为r的运输，被各种理由大幅缩减！ 这些华国高层内部的方针变动，不要说一个小小的西村未来了，就连r的外务省甚至目前也是两眼一抹黑，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西村未来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自从那位“小泉幸次郎”火速离职之后，好像一切都变得坏起来了！ 三家r稀土巨头办事处也不是没有想过对策，至少西村未来和另外两家办事处的负责人，在最近的一个星期之内，已经不下三次去找白云鄂博矿区zf，尤其是找那位以前非常支持r会社工作的孟秀杰副区长。 但，无论他们如何说破嘴皮，孟秀杰都只是笑着点头表示同意，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改变！ 火车站站长根本不是当地人，也不归当地zf管理，r会社派人去了两次，都是一鼻子灰，以“春运期间客运运力不足，无法满足货运运力”为由，将以前运输到津门港的每周5辆稀土精矿车皮的数量，硬生生的减少到了只有1辆！ 运不出去的货，谁敢收？ 不要看以前在白云鄂博矿区的稀土收购价格是三家巨头掌握了定价权，而且基本上可以保持很长时间的稳定，但实际上，这只不过是因为他们作为唯一垄断出口方的优势，才能做出这种事情！ 要知道，在国际上稀土的价格，随时随地都在高度波动之中，原因就在于稀土行业并非一个类似石油、钢铁、汽车等已经发展了很长时间的稳定产业，它是一个刚刚新兴只有十多年的高科技产业而已！ 这种产业对于国际资本来说是高度敏感的，任何一项新技术、一项新产品的出炉，都有极大的可能改变稀土的国际价格。 这种情况下，r三大巨头在r本土自然不敢大量让办事处在华国囤积大量稀土精矿——别忘了，现在虽然听说住友特殊金属的稀土新材料研发进度领先，但是欧洲的法国、西德这些老牌国家也不是吃干醋的，万一他们能比聪明的r人更加领先一步研发出稀土新材料呢？ 一旦r人拼不过，就只能和对方合作，那样收购而来的稀土精矿定价权，将不会再被r人掌握，而是被欧洲人掌握！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r三大巨头只能给矿区办事处的负责人们下死命令：现在赶紧想办法把当地的运输条件打通，不计代价！没有打通之前，万万不可砸钱收购囤积稀土精矿！ 这些办事处负责人自然觉得命令太难以实现，他们也给上面反映了自己的困难，希望r三大巨头能够通过各种渠道给华国施压！ 不过，他们得到的回复却是…… “八嘎！难道你们这些蠢货以为会社没有想办法吗？我们当然早就行动了，甚至找到了外务省，想通过外事部门给华国外事部施加压力！但是，外事运作哪儿有那么快的？你以为和捏饭团一样，想什么时候弄，就什么时候弄吗？” 年前最后的二十天，球就这样被抛给了西村未来们！ “砰！” 想到这里，又看看面前耀武扬威的吴林泉和那一干土里土气的非法精矿厂老板们，西村未来突然收起脸上的笑容，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拍桌，再加上西村未来刚刚还挂着职业微笑的脸突然黑得和死了妈一样的，把吴林泉和一众老板们都给镇住了！ “西村……太君，你这是怎么了？” 几分钟前还发誓一定要找个说法的吴林泉，在看到r人真动怒之后，一句“太君”都忍不住从他嘴里冒了出来，变了称呼！ “你们……实在是太愚蠢！”西村未来的声音猛然粗了起来：“现在，我们两方都是一条船上的！你们的货卖不掉，拿不到钱；我们已经买到的精矿根本运送不回r本土，我们都是受害者！” “受害者为什么要为难受害者？” “诸君！我们要团结！”西村未来突然面露凶光：“这一次，矿区zf只说不做，背后一定有深层次原因！若不把掌握的情况老老实实的都说出来，那咱们都得玩完！” 第六百六十一章 紧急备用金两万美元 听到这话，吴林泉等人面面相觑。 过了足足两分钟，吴林泉才试探性的开口问道：“那个，西村君，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些精矿厂，都是‘挂靠’其他厂家的名头才敢生产的，让我们主动去找矿区zf，我们哪儿有门道？” “哼，你们没有门道？骗我是小孩子？！”西村未来反而凌厉的质问道：“你们这几天不是接到相关部门的命令，已经停产了吗？那些命令是哪儿来的？” 一听这个，吴林泉忙不迭的解释道：“这事儿可没有隐瞒你们啊！那是矿区工业局每年年底都要搞的检查，就是走个形式，等报告出来了我们就能生产！而且也不光检查我们，那些正规牌照的精矿厂，一样也被检查停产等报告啊！” 吴林泉口中所说的“走个形式的检查”，自然指的是前几天由矿区工业局办公室主任耿大力带队，跑到各家精矿厂里来“逛一圈”的行为。 但吴林泉不知道的是，往年这的确是走形式，因为最后的报告都是“无害”的，即使再污染环境，因为赚取外汇的原因，纸质报告上根本不会提不说，还会马上恢复各厂的生产。 可这句话，在西村未来耳朵里听来，就有些蹊跷了。 嗅觉灵敏的他立刻反问道：“那么，以前这种检查停产几天后恢复？” “七天。按日子算来，也就是明天就可以恢复生产了。”吴林泉马上回答道：“不过，你们rb企业现在不给钱，我们哪儿敢生产？工人工资都快发不起了！” “那不是重点！我说了，只要能打通运输稀土精矿返回我们rb本土，你们产多少我们要多少！” 西村未来站起身，背着手在会议室内来回踱步，脑子则不停地转动着，思考问题。 突然，他转身问道：“这一次来检查的工业局的人，有没有换过？” “没有啊，一直都是耿大力，也就是工业局办公室主任。”说到这儿吴林泉突然停了一下，想了想才回答道：“但……这一次好像带了两个陌生年轻人来？” 他又转头朝其他十几名老板问道：“到你们厂里，是不是耿大力带两个年轻人去的？不是以前他们局里的老职工？” “好像是！” “没错，来我厂里是上午，也是带着两个年轻人！” “我那儿也是！” 随着大家一个个点头，吴林泉懵逼了。 西村未来的脑袋瓜活络得多，马上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你，还有你们，难道就没有意识到，这一次的检查可能是玩真的，就是要让你们停产，永远不开工吗？！” “那个什么耿大力带的两个陌生的年轻人，到底是谁，他们是哪个单位的，你们马上去查清楚！”西村未来反客为主，直接下了命令：“如果这一次我们大家面临的困难，不是来自矿区，而是来自其他地方的话……那就搞清楚！再解决困难！” 因为直觉告诉他，眼下无论是精矿厂、还是办事处都面临的双重难题，很有可能是同一个势力在作怪！ 而在其他环节都找不出毛病，唯一只有“两个陌生年轻人”的新信息之下，当然要从这里作为突破口开刀！ “原来这事情还另有他人作祟！我明白了！”吴林泉恍然大悟：“那两个陌生的年轻人有问题，听口音也不是本地人，他们背后一定有鬼！” “西村君，我今天马上联系耿大力，请他出来吃饭，顺便打听打听那两名年轻人的来历。如果他含含糊糊不肯说那就……”吴林泉狠狠的说道：“就说明一定有鬼！” “我吴林泉虽然不是个啥，但在矿区也混了这么多年，只要搞清楚那两名年轻人的来历，弄他一两个小年轻，这点本事还是有的！”说罢，吴林泉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这种操作，对于善达乡地方一霸的吴林泉来说，只不过是家常便饭。 以前矿区曾经有一个公职人员表达过对吴林泉以及他开的精矿厂的质疑，仅仅只过了一个晚上，那人便被栽赃猥亵妇女，然后被判了刑。 从此以后，吴林泉的精矿厂就再也没有出过事，直到现在！ 就在双方商议完毕准备离开的时候，西村未来又把大家给叫住，同时喊来了财务大和沙丽子。 “沙丽子，你去把保险柜打开，将里面的两万美元现钞拿出来。”西村未来面无表情的给大和沙丽子下命令。 听到这句话，大和沙丽子惊呼一声，用手捂住嘴巴，又看了看在场的那些老板们，这才说道：“课长……那，那可是我们办事处的紧急备用金，不到最危急的关头不能使用，否则会社那边知道了，我们会有危险的！” “八格牙路！我叫你拿，就赶快去给我拿！”西村未来突然面露凶相，几乎是狰狞着冲大和沙丽子喊道：“我是课长，这里是我负责！” 大和沙丽子吓得浑身直哆嗦，只能转身去了财务室。 过了五分钟，当两万美元现钞放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西村未来才开始解释。 因为刚才两人是用日语对话，吴林泉他们听不懂，所以西村未来说道：“刚才我让我们的财务把办事处的紧急备用金两万美元全部取出来！” “这……”吴林泉还糊涂着呢，没想到刚才还吐苦水说他们也没钱不敢收精矿的西村未来，怎么突然又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两万美元，放在众人面前？ 西村未来当然知道吴林泉的疑惑，立马说道：“这两万美元，不多，但可以先交给你们。记住，在没有恢复运输精矿到rb之前，这些钱不是货款，而是我对诸君的信任！你们先拿去，每家厂分一点，稳住工人！” 西村未来又用坚定的语气说道：“只要你们能想办法，成功恢复生产、搞清楚为什么官方停止稀土精矿运输的原因，这两万美元，就算是我个人赠送给大家的！” 这下，他是真的下了血本了。 这两万美元，名为办事处紧急备用金，但实际上rb会社这种驻外办事处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负责人可以自己决定，什么时候动用这笔钱。 尤其是在办事处碰到巨大困难，而用这笔钱解决了问题的话，那么，事后不但不会追究责任，反而会给负责人记上一次大功！ rb人天性就爱赌，西村未来更是不例外！ 他当初能在日立金属内部击败重重竞争，拿到这个课长之位，不是来华国享福，而是来给自己博成绩的！ 如果两万美元能让这群没脑子的非法精矿厂老板们也做成一次事情，那西村未来根本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自己的前途和野望！ 第六百六十二章 又生一计 耿大力在办公室不停的看表，因为下午约好了要请钟白吃饭，但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他明显已经有点坐不住的节奏了。 突然，耿大力发现门外有个人影，心想这都快下班了，难道还有谁来办事？于是他便冲着门口喊了一句：“谁啊？” 待那人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进来，让耿大力看清楚他的面孔之后，倒是感到很意外。 但耿大力毕竟是接人待物的老办公室主任了，立马换上一副笑容和对方打招呼：“吴厂长？咋今天有空跑城里来了？是过来吃哪家亲朋好友的喜酒吧？” 眼前这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从日立金属会社办事处离开的吴林泉！ 只见他将手里的黑色塑料袋轻轻往桌上一放，满脸堆笑，低声道：“呵呵，今天没啥喜酒可吃，我是专程来看耿主任你的啊！来，这点东西不成敬意。” 说罢，吴林泉将黑色塑料袋打开露出一角，里面是一条软中华，还有崭新的一捆大团结，一共1000元现金！ 这些东西看得耿大力心里一惊！ “老吴，你这是啥意思？”耿大力立马伸手将黑色塑料袋推了回去。 吴林泉面上不动声色，依旧堆笑道：“哎呀，耿主任你跟我还客气个啥？这不马上要过年了么，我今天专程来城里就是给你拜年的，这点东西，不成敬意，你收下吧！” 但耿大力却变了脸，正儿八经道：“吴厂长，距离过年还有二十天，你要是想让我姓耿的这个办公室主任位置能坐稳，就把这东西收回去！” 即使耿大力没有认识钟白、叶星，以及之前两人给他交办过的事情发生，他也不会傻到公然在上班时间、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收受企业贿赂！ 更别说现在还在钟白的指示下，暗中调查了这些非法精矿厂污染环境、无牌生产的事实上报给了钟白，关停了它们！ 现在要是收这1000块，怕是嫌自己命长！ 吴林泉依然没有生气，而是笑嘻嘻的把黑色塑料袋往怀里一揣，道：“哦哦，那是我糊涂了！既然耿主任都这么说了，那我过年前两三天再去你家上门拜年就是。不过，今天来都来了，吴主任，如果肯给我一个面子，晚上我做东，请你吃个便饭，如何啊？” “这……”耿大力没想到对方竟然要今晚请自己吃饭，想起之前约了钟白和叶星的，这下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但实际上，他更不知道的是，吴林泉之前送钱的动作，只不过是个幌子！ 这种操作，只要耿大力不是满脑子都是钱的主儿，就绝对不敢在办公室收他的钱。 那么只要对方拒绝了，接下来再顺理成章的提出晚上请耿大力吃饭，对方就不可能拒绝了。 果然，见耿大力语塞，吴林泉突然脸色一冷，开始施加压力了：“耿主任每次下乡办事，我吴某人可是随叫随到，干啥都行的。怎么，礼物不收也就算了，难道请耿主任吃个饭，我吴某人连这点面子都没有？” “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今天晚上约了一个……同事吃饭，有约了。”耿大力本想说一个“领导”，但一想起钟白的嘱咐，便把它换成了“同事”，想用这个理由来劝退吴林泉。 没想到吴林泉一听这话反而来了精神！ 难不成，他要请的就是那两个年轻小伙的其中之一？ 于是吴林泉又生一计，假意慷慨道：“既然是耿主任的同事，那正好叫上一路嘛！多点人，喝酒也热闹些不是？” 而耿大力这边再次迟疑之后，想想如果连续拒绝对方的邀请，未免会引起怀疑，便点了点头道：“那我等会去叫他。” 他心里想的是自己单独找个人来代替钟白，因为这吴林泉今天怎么看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似的。 “我这有车，那就等你下班后一起，咱们去吃城郊的烤肉！”吴林泉看似大方，实则很有心计的回答道。 要是想换人，嘿嘿，我就跟着你一起，看你怎么操作？ 这年头可不是2020年智能手机人手一部，只需要偷偷发个微信就能通知别人，本来耿大力还想说打个电话到工业局招待所，通知钟白饭局临时取消，但现在吴林泉摆明了一副跟紧自己的模样，要是再扯其他的，对方一定会怀疑，所以耿大力只能郁闷的点头答应了。 不过，耿大力也在心里暗示自己，没事儿，不就是个精矿厂老板么，这会儿又不是在他善达乡的地盘上，怕啥？ 再说，钟科长之前本来就想多打听这些非法稀土精矿厂的消息，今天说不定这次饭局还能有所收获呢！ 毕竟计划没有变化快嘛！ 于是，两人就这样各怀心事的等到下班来临的时刻，一同出了门。 因为计划有变，所以耿大力让吴林泉开车送自己去了距离不远的工业局招待所。 “哟，你这同事还住招待所呐？外地的？”吴林泉看似随意，其实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既然决定让钟白一起参加饭局，那就无所谓隐瞒了，耿大力心想反正局面已经控制住了，便点点头道：“嗯，是外地的同事。你在这儿等等啊，我上去叫人。” 等耿大力上楼见到钟白，告诉他吴林泉今天突然跑到办公室请自己吃饭、然后他将计就计的干脆把钟白叫上的计划后，钟白果然没有任何斥责的意思，反而点点头道：“耿主任，干得不错。办公室主任就是要有这种随机应变的能力。那吴林泉今天突然找你，提到其他的事情了吗？” “没有，他就提着一条中华烟和1000块钱跑到我办公室说是给我拜年来着，把我吓了一跳，我当然拒绝了，接着他就顺理成章的要请我晚上吃饭，然后我说我有约，他就很自然叫我把你带上了。”耿大力老老实实的回答，又问道：“莫非，有什么不对劲？那要不要我下楼告诉他，你有事不在招待所，就干脆我和他吃饭得了？” “不用，这人既然从善达乡巴巴的跑来找你，咱们有又有什么可躲的？说来最近那些非法稀土精矿厂也没啥大动静，正好可以利用此人，在饭局上摸一下那些厂子的近况，更有利于我们做下一步的工作。”钟白倒是很大气的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敢来，我们又有啥不敢见的？又不是鸿门宴，这顿饭，咱吃定了！” 第六百六十三章 关键的问题来了 两人信步闲庭的下了楼，在车上看到了早已等得有点不耐烦的吴林泉。 吴林泉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反而热情的招呼钟白上车，然后又装作没事人一样给两人说道：“那咱们就直接去城郊的天可汗烤肉，都是咱草原上的好牛，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暖和暖和！” 这年头对酒驾基本没有什么管理，钟白倒也没拒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耿大力本来就唯钟白的马首是瞻，见他没有开腔，自己当然更不会说什么，于是就这样出发了。 一路上钟白都没有主动吭声过，反倒是那吴林泉经常扯些有的没的，显得一副很热情好客、又对当地十分了解的节奏。 这番举动让钟白更是觉得可疑！ 按理说，那天去玉铸精矿的时候和吴林泉有过一面之缘，对方明显不像是记忆力很差的样子，既然看清楚了自己的面孔，怎么着也得提一提那天的事情，来凑个脸熟不是？ 但这吴林泉愣是从头到尾没说过有关他那玉铸精矿厂迎接检查然后停工的任何事，这细节就太让人生疑了！ 就在吉普车摇摇摆摆开往城郊的路上，一个细节引起了钟白的注意。 他发现仪表盘上方有一个牛皮纸袋随意的放在那里，在转弯的时候，牛皮纸袋的开口稍微朝侧后方移动了一下，让钟白的视线恰好能看清楚里面的东西一角！ 绿色的纸！ 钟白可不是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一般小老百姓，一下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不对，那不是纸，是美元！ 而且还是100美元面值的纸币！ 那里面鼓鼓囊囊的，钟白目测至少有两叠，甚至更多！ 一个矿区乡下开非法精矿厂的老板，突然车上有了一牛皮纸口袋的美元，这事儿要说没有蹊跷那真是活见鬼了！ 钟白立马警觉起来，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吴林泉开车的时候专注前方，便假意给对方和耿大力递烟：“来来，都抽一根。这还有多久会儿才到吃饭的地儿？” “快了，五分钟。” 接过钟白递来的一根红塔山，吴林泉心中不禁一阵鄙夷。 看来这小子来头也不大嘛，如果真是上面的大官，或者有后台，好歹也得抽个玉溪不是？ 但这时候钟白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而是借着身体前倾的机会，方便自己更近距离的观察那个牛皮纸袋的细节！ 他猛然发现，在牛皮纸袋的右上角，有一处小小的日文字母“紧急情况专用”！ 卧槽！ 钟白一惊，立刻反应过来了！ 写着日文的牛皮纸袋、崭新的大额美元…… 这吴林泉，绝对和那些rb会社的人联系过了！ 看来，今天晚上这顿饭，没有那么简单！ 一旦有任何事情引起了钟白的高度重视，那么他对于各种细节的观察、分析能力无疑是顶尖的，尤其是在他还原本不属于这个年代，而是来自信息更加发达的21世纪！ 到了烤肉店坐下之后，钟白便一改之前的模样，摆出一副很不习惯、而又很客气的姿态，刻意拉远了和吴林泉的距离。 喝酒的时候，钟白也十分注意，华北草原上的汉子本来个个酒量都比他好，眼下这个吴林泉开口就是二两的杯子一口闷，钟白可不会蠢到没事儿和对方拼酒，便暗暗给耿大力使了个眼色，让办公室主任在喝酒一事上缠打吴林泉，自己则借机有一搭没一搭的套话。 “呵……小钟，我不是吹牛皮！咱们白云鄂博这么多精矿厂，完完全全能说了算的厂长，就我吴林泉一个人！”吴林泉也不知道是真吹牛皮还是假吹牛皮，一拍胸脯道：“这一次检查停产，虽然大家都知道是每年的惯例，但明天就是恢复的日子，不管后面到底工业局的命令是停，还是复工，玉铸精矿厂明天一大早绝对准时开工！” 钟白暗暗皱眉，心道对方这没来头的一番话到底是个啥意思？ 在自己面前炫耀？ 又或是专门说给耿大力听，表明玉铸精矿厂根本不怕给工人发不起工资？ 他不得不给耿大力抛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但耿大力也几乎同时来了一个相同的眼神。 看来，今天晚上这场饭局的主导权，暂时被吴林泉控制住了。 如果自己这边的两人都不能把主导权给夺回来的话，那么就会掉入对方的节奏之中。 这时候，钟白猛然想起对方车里那个牛皮纸袋！ 那些rb人……或许才是关键！ 于是，钟白装作给对方斟酒的机会，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停产不停产的，其实对吴老板这样有实力的人来说并不重要。只要rb会社继续收购精矿就可以。但好像听说，最近那些本来就抠门的rb人，好像没有拿出钱买矿啊？” 吴林泉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这个细节当然被钟白和耿大力两人同时捕捉在眼里。 “呵，rb人也不是天天有钱买矿啊！但他们可是rb人，全世界最富有的国家！”吴林泉将杯子放下，眯着眼睛冲钟白反问道：“只要他们的办事处还在，那就一定会出钱买精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还没等钟白回答，吴林泉突然话锋一转道：“对了，还没问这位钟白小兄弟是在哪个单位上班，我好像记起来了，前两天来咱们矿上的时候，耿主任也把你带上一块儿的吧？” 来了！ 关键的问题终于来了！ 这个问题，钟白在决定离开招待所来吃这顿饭的时刻就已经预料到。 没想到，那吴林泉愣是足足憋了一个多小时，才“好像”记起来了？ 但钟白的回答滴水不漏：“呵呵，其实吴老板听我的口音也知道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来自天河省，在天河省工业厅上班。头两天的确是和耿主任一块儿，去贵厂转了一圈。” “天河省？工业厅？”吴林泉愣住了。 他之前估计过很多种可能，比如京城，又或是自治区省府。 但唯独没想到的就是，为毛是来自天河省？ 那地方距离白云鄂博矿区足足有两千多公里，风马牛不相及，为毛一个天河省工业厅上班的年轻小毛头，不远千里跑到白云鄂博矿区，还跑到他那位于善达乡的玉铸精矿厂去？ 第六百六十四章 有话好好说 “呵呵，实不相瞒，我其实是过来参加学习培训班的。”钟白脸上布满灿烂的笑容，主动解释道：“这一次有个全国稀土高级培训班，我平时在这块业务还比较上心，有幸被一位科学院的院士选中，这才跟他老人家来到白云鄂博矿区调研。当然，调研工作是工业部主导的，矿区工业局怎么说也是咱们工业系统的单位，我来了之后和耿主任联系，也没有惊动当地zf，就简单的下去转了转，看一下。” “你是来调研的？！”吴林泉千算万算，唯独没有算到“调研”这个答案！ 这就让他脑子里本来想好的几种对策——利诱、威胁等等全部都没法说出口！ 因为调研的小年轻，怎么看也不可能是导致矿厂停产、rb人没法运输的罪魁祸首啊！ 耿大力见吴林泉呆住了，马上反应过来，顺手将对方肩膀一拍，举杯道：“吴厂长，不是说了今天晚上不谈工作的事情，只好好吃烤肉喝酒的嘛？来，我在敬你一杯，干！” 吴林泉稀里糊涂的又喝了二两酒，但脑子却一刻没有停下。 “不知道你过来是调研啥的？看我们的稀土精矿值不值钱？”吴林泉想来想去，只能顺着钟白的话问下去。 “算是吧。稀土精矿当然是值钱的，要不然你们这也不可能开这么多精矿厂，那些rb人也不可能跑到这天寒地冻的地儿来上班，对吧？”钟白见对方果然进入了自己的节奏，脸上表情愈发轻松起来，笑道：“不过，现在你们开采精矿的方法，对环境污染很大啊。” 钟白之前从头到尾都是自己问什么答什么，并没有乱引话题，但刚才主动提到自己厂子污染很重，这种明显有所改变的话，吴林泉自然是能听出来点不一样的东西，于是马上开始反击了。 “哼，挖矿哪儿有不污染的？别说稀土精矿了，就是那些煤矿，平时的废水污染少了吗？”听到这儿，吴林泉脸色一变：“怎么，难道说你们那天去我厂里，就是看我污染重不重？想让我这厂开不下去？” 吴林泉能成为善达乡地方一霸，自然是有点本事，不属于那种纯粹的酒囊饭袋。 钟白的质疑激起了他先天的警惕心，虽说玉铸精矿从来没出过大问题，但吴林泉可没有高枕无忧的心态，也正是这种心态，才让他能够当稳那十几家非法精矿厂老板们的头头。 见吴林泉警惕，钟白反而安心了。 钟白微笑着回答道：“那倒没有。其实吴老板你这厂规模不小，本来挺有发展前途的，但可惜的是我听耿主任说，你们这种挂靠模式……其实说白了就是没有自己的牌照，以此偷税漏税。这样的厂，可活不长啊！” “你他妈说什么？！” 刚才还好好的吴林泉，一听“活不长”这三个字，立马变脸，直接站起身来，对钟白怒目而视，吼道。 耿大力也没有想到钟白怎么忽然会提起这种敏感的话题，那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这吴林泉可不是一般人，是有家族势力的，直接当面得罪对方，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是好事儿，于是耿大力马上也站起来，一把用身体挡在吴林泉和钟白的中间，嘴里还不停的劝道。 “吴厂长别生气，小钟他年轻喝了点酒，说的都是写胡话！” “耿主任你不需要帮我打掩护。”不料钟白却主动把耿大力推开，直面吴林泉，道：“吴老板，我刚才说的话可能不好听，但你想过没有，你难道就甘于一辈子当个善达乡的小老板，让自己的精矿厂成天处于灰色地带，让你们污染环境挖出来的稀土精矿被那些rb人随意操弄，想收就收，想不收就不收，想多少钱收，就多少钱收吗？” “你敢教训老子？！”吴林泉满脸怒火，也不管什么耿大力了，直接从桌上抄起那个刚刚倒光的白酒瓶子，就冲着钟白的脑门儿砸了下去！ 耿大力没想到吴林泉居然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还是抄家伙，这么近的距离一瓶子砸在钟白脑门儿上那不得出大事啊，于是从旁边一蹦就冲了过来！ “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但他终究没能让吴林泉的动作停下来。 一米八五的吴林泉，体重足足一百八十多斤，又是喝了半斤白酒、怒火攻心的状态，这一瓶子抡起本来就是想把钟白给打趴下的，自然是不可能停手。 而这样一来…… “砰！” “哎唷！” 酒瓶碎裂声、耿大力的喊声同时出现！ 耿大力更是应声而倒，脑门上已经被破碎的玻璃渣子给扎出了血！ 见血了！而且并不是作为目标的钟白，而是耿大力的血！ 鲜红的血映入眼帘，顿时让血液充入大脑的吴林泉冷静了下来！ “我……耿主任，我可没有伤你的意思！”吴林泉赶紧把倒地的耿大力拉起来，嘴里有些慌乱的说道。 一个来调研的外地年轻小伙子，打了也就打了，给他点教训让他不再插手自己稀土精矿厂的事，原本是吴林泉动手的目的。 但没想到耿大力竟然不顾一切的上来阻拦，反倒被自己所伤，这局面可不是吴林泉想看到的。 怎么说耿大力也是当了好几年的工业局办公室主任，又是本地人，明面上也是管着大大小小稀土精矿厂的，得罪耿大力远比得罪一个外地小年轻严重！ 耿大力活了一辈子也从未吃过这样的亏，他本来想还手，但抬头看到钟白的眼睛里投来了一个“不要动听我说”的眼神，便想起今天这场饭局毕竟钟科长才是主角，自己只不过是个引路人，而且现在自己的前途也在钟白手上，考虑到这些，于是在电光石火的一刹那，这位同样身材魁梧的草原汉子居然硬生生的也把手上的动作给停住了，只是翻起身来重新在小马扎上坐下，但盯着吴林泉的眼神却是狠狠的。 “这国家是有王法的！吴林泉，你以为我们这些国家干部是你随随便便能动手打伤的吗？”钟白看到吴林泉有些泄气，厉声道：“我不管你是什么善达乡的吴家家主，今天你敢打伤耿主任，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就能让你去西北蹲十年大牢！” 第六百六十五章 这两条路，你自己选! 这时候，女服务员正好端着烤肉送过来，一看到这房间里的景象，吓得“呀”的一声尖叫，手中盛满烤肉的盘子也“啪嗒”一声放在桌上。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空气似乎凝固了。 没想到居然是最年轻的钟白开了口。 “服务员，这里只是有人滑到被酒瓶戳伤了，你先出去！还有，别到处嚷嚷，我们自己会处理！” 女服务员看了看满脸是血的耿大力，又看了看钟白，终于抿着嘴巴赶紧跑出房间。 血腥的空气弥漫在房间里，看看耿大力那满脸鲜血的吓人模样，再听到钟白铿锵有力的话语，和他所说的“这国家是有王法的”这句话，一贯在善达乡横行霸道惯了的吴林泉，不禁后怕起来，脸上也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说实话，这会儿的吴林泉也很后悔。 明明自己今天本来是想接着吃饭的机会套钟白的话，至少弄明白这次停产和rb人买不了精矿的事情，再好好处理一番，怎么就突然动手把耿大力给打伤了呢？ 而且最关键的是，还被刚刚进门的服务员给撞了个正着！ 不过，吴林泉也意识到，钟白刚刚说那句“我们自己会处理”的话，似乎局面还没有僵化到不可调和的地步。 正当他苦苦思索该如何破这个局的时候，钟白发声了。 “吴老板，你刚才一时冲动打伤了耿主任，这事儿我们先放一边。我现在要说的是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如果你好好听、好好做，那么，我相信事后耿主任也不会因为这点皮外伤就把你告到派出所！” “你……你说！”这时候的吴林泉哪儿还有讨价还价的本钱，马上鸡啄米点头道。 钟白的声音逐渐严厉起来：“好！我问你，你今天是不是去东林街见了rb人，还和他们达成了协议？” 他是怎么知道的？ 打死也不能承认啊！ 这个念头在吴林泉脑中一闪而过，但当他抬起头看到钟白那凌厉得要杀人的眼神之时，立刻害怕得只能点头道：“是……是有这么回事。” “把你和rb人详细谈的内容，达成了什么协议，都给我说清楚，有半句假话，我保证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前，你会蹲在派出所的审讯房里！” 说罢，钟白索性大马金刀的坐下，又让吴林泉坐在自己对面的小马扎，来了个现场审问。 半个小时后。 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吴林泉毫无保留的把今天带着十几个非法精矿厂老板去东林街面见西村未来的事情给说了个通通透透。 钟白脸上不动声色，依旧是一副严肃得紧的表情，但内心却已经兴奋无比！ 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一直在找rb人的把柄、以及防范他们可能出现的反扑计划，却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落在了自己手里！ 说到底，这纯属偶然的让吴林泉吐露心声，根本不是今天钟白来吃饭的目的。 只不过没想到吴林泉居然酒后失态，错把耿大力给打了，才给了自己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事前制定的计划，随着今天这次的偶然事件，必然会产生改变，而且是正向的、积极的转变！ “……看来你还算老实，以我对西村未来的了解，那家伙的确是敢做出拿钱让你做出这种铤而走险的举动的人。”钟白现在已经完全拿捏准了吴林泉的心态，说话也放开了许多：“幸好我今天看破了rb人的诡计，要不然，你吴林泉必然是我华国未来的罪人！” 毕竟现在自己做的是有关国家战略资源的大事，钟白不再像之前那样遮遮掩掩，话语之间的高度已经不能和开始伪装的时候同日而语。 “没……没您说得那么夸张吧？”吴林泉被这么一说又吓得不轻。 “如果rb人真的垄断了白云鄂博矿区今年、乃至未来数年、数十年的稀土精矿出口权，事情只会比这个更严重！”钟白不假辞色的训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正是因为有了你们这些鼠目寸光的本地人，才会让他们得逞！” “我其实就想挣点小钱，真……真没考虑那么多……”吴林泉想了想，又小声问道：“不知道您到底是怎么发现我们今天和rb人见面的事情的？当时我记得还挺小心的，路上也没人跟踪啊！” “到这会儿了我也就直说吧。你车上那个牛皮袋子里的美元，暴露了事实！”钟白道：“美元现钞，那么大几捆，不要说在白云鄂博矿区了，就是在京城，一次性能拿出这么多的单位也不常见，你一个小小的非法精矿厂，哪儿来的美元？矿区里能提供这么多美元的，除了rb人，还能有谁？” “原来是这样……”吴林泉这下彻底服气了。 “这钱，明天早上你原原本本的给我还回去，否则，后面处理你有一万种方法，吃牢饭都是轻的！”钟白正色道：“接受外国人的资助，拿钱对付自己的国家干部，你这种行为要是在几十年前，那叫汉奸！” 听完这番话，吴林泉耷拉着脑袋，再也抬不起头来。 原以为自己今天设套给钟白钻，没想到从头到尾，自己都在往钟白的口袋里装啊。 不过，钟白让自己说的，自己把能说的都说完了，眼下尽管还有把柄在对方手中捏着，可吴林泉也不能就这样放任自己的精矿厂永远开不了工啊！ 这厂子虽然是他一个人的，但他也找乡里的亲戚朋友借了不少钱才能一直维持运转，别看善达乡人人都听他吴林泉的话，说东不敢往西，但吴林泉心里也很清楚，大家是看在他能带着挣钱的份儿上，否则，自己成了穷光蛋还不起债，那别说维持往日的地位了，光是要债的人上门，这年关自己别想舒舒服服的过去！ 于是吴林泉咬了咬牙，只能叫苦：“您要我说的，我都说了，可我那玉铸精矿厂咋办？这两万美元……也没您说那么严重，不是什么我拿来对付国家的，是西村未来让我们先给工人发工资的，要是发不起工资，就算国家不处理我们这些非法精矿厂，我们自己就先撑不下去了！” “你只要不将这些珍贵的国家资源贱卖给rb人，一切都好说！”钟白忽然用有些带着玩味的口气说道：“态度决定一切！现在，就要看你到底是什么态度了。” “你要是执迷不悟走死路，那你尽可以把这两万美元拿回去给工人发工资，然后再勾结rb人去找zf施压！” “但如果你想求一条生路，而且让以后的稀土精矿生产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天天被rb人骑在头上压价的话，就听我的！” 钟白顿了顿，问道：“这两条路，你自己选！” 第六百六十六章 这个恩我得报啊 这种问题，只要不是白痴，都会选择后者，吴林泉也不例外。 几乎是在钟白说完的同时，他马上不停的点头道：“我选！我选！第二条路！” 钟白淡淡的回了一句：“那就好。” “您说！”吴林泉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把这个年关安安稳稳的度过。 “我什么时候说难道由你决定？”钟白鸟都不鸟他，瞥了一眼道：“你先把几件事情给我办好了！” “第一，这两万美元明天必须退给西村未来，你还要当面告诉他，以后除了生意上的事情，其他免谈！想收稀土精矿，就按照正规流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能不能做到？” “能。”吴林泉吞了口唾沫，道。 “第二，回去告诉你们那十几家非法精矿厂的老板，等你这边的准信，你告诉他们年前工人的工资不用担心，他们的厂以后也可以转变成合法的有牌照的厂子，该生产生产，该挣钱挣钱，只要不私自和rb人接触，不要跑到zf去闹，都能解决，否则，啥都别想！能不能做到？” “能。”吴林泉又点了点头。 “第三、这一次我有办法通盘解决你们的问题，但是，你们到时候要各自拿一笔钱出来，给你们每个建厂的乡镇当地解决污染问题，这笔钱不是一次性的，而是以后一直要按照比例出，直到土壤、河流污染治理得差不多了才行。能不能做到？” “这个……”吴林泉本想答应，但又有所顾虑的问道：“这话我是能带到，但是……您如果不告诉我们现在解决困境的办法，我就是说了，人家也不信啊。” “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要不然，你就去派出所和警察同志解释！”钟白一指旁边还捂着脑门儿的耿大力：“你打伤堂堂工业局办公室主任，这事儿我还没和你说呢！” “好好好，我能做！我能！您可千万别报警！”这是吴林泉的命门，由不得他不从，只能愁眉苦脸的点了点头。 “行，那我就暂时相信你，你把这三件事情做好了，再来工业局招待所找我，现在就去！”钟白见对方已经放弃抵抗，这才下令。 眼瞅着吴林泉灰溜溜的准备离开，钟白又把他叫住：“慢着！” 吴林泉听到这句话就忍不住后背一凉：“您还有什么吩咐？” 钟白看了一眼耿大力，才把头转过来：“我等会儿要带吴主任去医院看伤，你找个人到时候把医药费给人家赔了，实报实销，不多要你一分钱！” “这个没问题！要不……我现在就先拿一千块给您？”吴林泉一边说，一边准备往包里摸他那个黑色塑料袋子，里面那一千块还是新的哩。 “别，我可不想让耿主任带上个受贿的帽子，说了，到时候实报实销，拿医院的票据找你，去吧。” 钟白挥了挥手，吴林泉这才小心翼翼的离开了。 这一番操作，把耿大力也搞得有点出神，这会儿他肚里也是一大堆问题，正想开口，却被钟白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又走到门口望了望。 直到目送那辆吉普车轰隆隆的启动，朝着矿区的方向驶去，逐渐消失在眼前之后，钟白这才转身关上了房门，对耿大力认真的说道：“耿主任，今天你帮我白挨了一瓶子，这个恩，我得报啊！” 耿大力马上诚惶诚恐道：“这哪里能算恩啊？要不是我今天唐突答应了那吴林泉，又怎么会有今晚这场饭局？又怎么会给吴林泉发疯的机会？” “没事，这不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么？”钟白拿起卫生纸递给耿大力：“擦擦血，你这脑门儿上的血迹都快干了，要是这副模样晚上回家嫂子不得把我给杀了？” 耿大力这才点了点头，顺手拿起卫生纸用酒杯里没有喝完的白酒蘸了蘸，然后才擦了起来。 高度白酒直接擦伤口消毒，疼痛是难免的，但耿大力只是皱了皱眉，喉咙一丁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来过。 钟白在旁看着暗暗点头，心道这北方汉子是彪悍，虽然平时为人挺油滑的，但关键时刻能站出来帮自己挡枪，事后也没有邀功，反而主动把今晚事故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看来自己之前还低看了对方！ 再说面对吴林泉的利诱、威胁，耿大力始终没有迈过红线半步，这种干部，用好了那可真是一柄利器！ 自己必须要招揽人心，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钟白认真的说道：“我这人，向来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耿主任你今天啥也别说了，我眼睛都看着呢！待会儿我送你上医院治疗去！另外，这边的医药费除了刚才和吴林泉谈好的，正规费用该他报销之外，这边在额外的给你支付同样金额的补贴！” “啊？那怎么行？这不是违反纪律了么！”耿大力马上摆手：“钟科长，我耿大力虽然平时爱抽个烟、贪点小便宜，但在大是大非问题上我可是有底线观念的！你这钱我坚决不能要！” “呵呵，谁说是我私人出钱？”钟白显然对耿大力的回答颇为满意，笑道：“就是这两天吧，正好有一家国内的大型集团要来白云鄂博矿区投资，你作为工业局办公室主任，接待工作肯定主要由你负责，到时候我再想办法安排一个报道，投资企业过来慰问矿区工业局优秀干部，公开、合情、合法，你不用担心！” “啊？还有一家国内大型集团来白云鄂博矿区投资？”听到这话，耿大力的心脏不争气的“砰砰砰”跳了起来！ 这段时间自从同钟白接触以来，耿大力的眼界那是宽阔了不少，说话办事的思路和过去的自己相比，完全升华了一个台阶。 即使钟白没有明言，但耿大力也清楚，自己的提拔几乎是没有问题的，这一切都要看最近自己表现，至于怎么提，什么时候提，耿大力压根从来就不问！ 为啥？ 因为钟白是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的成员，而叶星就更不说了，同为小组成员，还是工业部的副处长，这两人给自己想办法，还愁一个小小的区级工业局办公室主任无法提拔？ 那你也太小看上面领导的能量了吧！ 第六百六十七章 迎接呼延俊 今天帮对方挡了一酒瓶，就算自己不提，这事儿钟白也肯定会记在心上。 所谓有恩于人不求报，乃是最高境界，耿大力显然也对此很清楚。 这种并非真正的不求回报，而是现在主动开口，那么格局就太低了。 但没想到的是，钟白除了马上提出“双倍”补偿医药费，另外透露出这个信息，耿大力第一感觉就是它十分重要！ 破格突击提拔这种事，在体制内算是比较罕见的，也会很容易引起他人注意。 你自身优秀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肯定是有背景、有关系，但更重要的是，你需要一个机遇。 耿大力很清楚，钟白刚刚说的“到时候我在想办法安排一个报道，投资企业过来慰问矿区工业局优秀干部”恰恰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机遇！ 耿大力感觉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机遇出现了。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请钟科长放心，我一定保证完成接待投资集团的工作！” 钟白显然也感受到了耿大力的决心，于是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咱们就迅速动起来，先回矿区找医院把你的皮外伤好好处理一番！” …… 第二天上午，白云鄂博矿区工业局局长郑进才带着局领导班子于九点钟出发，在国道口迎接前来视察工作的工业部技术司副厂长叶星、自治区工业厅副厅长呼延俊一行。 说来这个事儿也十分突然，作为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局外人”，郑进才也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到了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的成立、以及矿区内近期发生的一系列有关稀土精矿厂的变动。 但是，原本作为主管部门的矿区工业局，其一把手郑进才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收到过任何书面文件、通知，也不知道上面具体是怎么安排落实工作的，他只知道，反正在短短几天时间内，矿区zf就下达命令关停了一大批精矿厂，而那些以往被奉为座上宾的rb会社好像也在矿区zf吃了闭门羹，要不到车皮，天天到处找各部门吐苦水。 郑进才也找机会去给分管工业的副区长孟秀杰“汇报工作”，想要打听一下有关情况，但以往说话常常漏风的孟秀杰却紧得连半个字都没有透露过，这下郑进才就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偏偏在昨天晚上，自治区工业厅突然一个电话打下来，说是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成员、工业部技术司副厂长叶星将于今天上午抵达矿区视察工作，由自治区工业厅副厅长呼延俊陪同出行。 这个规格可就不是一般的高了！ 以往白云鄂博矿区来的工业口领导，最多也就是自治区工业厅那么一两位处长下来转转，毕竟矿区只是一个区县级的行政区域，副厅级的领导一年来一次都算多了。 但这一回，不但有自治区工业厅副厅长，还有工业部的一位副处长！ 更重要的是，这位副处长还挂着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成员的名头！ 即使郑进才还有一年就要从位置上下来了，但他的敏锐性可不差，这种机会把握好了，自己不求升职，以后退了休在老干局的实质待遇，怕不是要再上一个台阶！ 于是昨天傍晚接到通知后，郑进才便深夜把四位副局长、以及办公室主任叫到局里一起开了个会，安排了今天的接待工作，一大早就带着大家过来了。 这个点国道上的车辆还不多，郑进才瞥了一眼旁边的耿大力，看着他脑袋上那圈绷带，便有些责怪的说道：“大力，你说你，咋偏偏这个节骨眼脑袋还磕到楼梯上了？让上面领导看到咱们局里的干部外形不整，可不好啊！” “以后我会注意的，这次纯粹是意外，对不起郑局长。”耿大力当然不会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只能默默的点点头，以表示自己态度端正。 一刻钟后，在大家的翘首以盼下，两辆红旗轿车终于出现在国道出口上。 郑进才马不停蹄的带着大家伙儿迎了上去，一眼就看到了戴着眼镜的呼延俊副厅长，以及他身边那位很年轻的同志。 这位不会就是部里的叶星副处长吧？也忒年轻了点儿！郑进才不禁在心中惊呼道。 但面上他还是恭恭敬敬的，快步走上去，被风沙吹皱的脸上露出笑容，主动伸手和两位领导握手，又简单的介绍道：“欢迎两位领导莅临咱们白云鄂博矿区，这是我们的局班子和办公室主任，我给您介绍……” 这些都是规定动作，不管你上面多大的领导，只要是选定时间下来，地方上的下属们过来迎接，大家也都是互相问候致意，流程少不得。 叶星面带热情微笑和郑进才以及诸位副局长一一握手，当他走到耿大力面前的时候，一边握手一边小声问道：“钟白呢？” “钟科长还在招待所。”耿大力很机警的看了看四周，示意道。 叶星点点头，对耿大力的状态十分满意，不过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对方脑袋侧面有白色的绷带，皱眉道：“你这咋回事？” “昨天和钟科长一起的时候出了点小状况，待会儿我抽个时间单独和您细说……”耿大力压低了声音。 简单的寒暄不超过五分钟，大家就纷纷钻进车里驶向矿区——因为这他娘的风实在是太大了，吹在人脸上和刀割似的。 呼延俊两年前曾经来过白云鄂博矿区调研，对矿区工业局还是有印象的，加上这一次他的主要任务是陪同叶星下来，也算是半个主人，所以跨进矿区工业局大门后便主动和郑进才一起介绍起矿区的基本情况来。 叶星面上频频点头，也显得很谦虚，但心里却不禁吐槽道：麻蛋的，我都在这窝了好几天，跑了好多乡里的非法精矿厂了，还非得要浪费时间在这儿听你们比比…… 接下来依然是雷打不动的见面会，本来郑进才为了体现局里对领导视察工作的高度重视，是准备让全局干部职工一起出席，搞个大会的，但在叶星的坚持下，还是只开了一个中层干部以上的小会议作为替代。 第六百六十八章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自治区工业厅副厅长呼延俊在台上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既体现了工业厅在年关将至之时对基层局的关爱，又重点提出要大家一定好好配合叶星副处长的视察工作。 虽然呼延俊的话说得很漂亮，台下的干部们巴掌也拍得很响亮，但他其实对这次视察工作其实也没弄清楚到底要视察个啥。 两天前，工业厅突然收到部里的通知，说是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的成员叶星副处长准备马上前往白云鄂博矿区开展工作，需要工业厅陪同。 呼延俊正感觉突然，却发现叶星竟然已经跑到厅里来了！ 这还是以往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呼延俊好歹也是一名多年的副厅长，对于这种突击性的视察工作，他还是很敏感的，至少先要摸清楚上面的意思，才好下去开展工作啊！ 不料，无论他怎么旁敲侧击，叶星都是含糊带过，只说和近期的出口稀土工作有关，让他带着去就可以了。 就这样，呼延俊稀里糊涂的跟着来到了矿区工业局，现在自己把话讲完了，便一转头看着叶星，对全场干部说道：“下面，就由叶星副处长讲话，大家欢迎！” 这年头基层局里还没配话筒的条件，叶星其实下去调研、检查工作的经验也不少，这会儿也没有丝毫慌乱，马上拿出了工业部干部的样子，咳嗽一声，台下立刻安静了不少。 “嗯，首先我要代表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和部里给大家说声打扰了。因为工作比较紧急，这次下来的过程很仓促，是在很短时间内做出的决定，所以呼延俊副厅长也是放下了手中忙碌的年底工作，专程陪我过来的，在此我对自治区工业厅以及你们全局表示感谢。” 一般来说，上面来的领导甚至连场面话都不说，一来就给你强调什么“工作比较紧急”这种话，那事情绝对小不了！ 这个开场白，显然和刚才呼延俊那种喜气洋洋的慰问完全不同，场下干部们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个个都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叶星接下来的话让每一位干部心情都沉到了谷底。 “近段时间，协调小组接到反映，因rb方面进口锐减，导致白云鄂博矿区部分稀土精矿厂减产停工，无法支付工人工资。年关将近，工人待遇问题一直是各级各部门高度重视的事情，协调小组派我和另外一名同志来对此事进行调查，并在年前务必想办法解决困难。” “各位同志，凡是涉及到人的工作，都是重中之重！我希望大家能够打起精神，克服眼前的困难，稳定局面，恢复生产，将矿区来之不易的良好发展势头继续发挥下去！” 这段话虽然短，但给大家的震动可是不小的。 精矿产减产停工的事儿，工业局这些中层干部们或多或少都知道，但没有人傻到主动给上面反映。 背后的真实原因嘛，自然是rb会社突然停止了收购。 但为什么停止收购，这事儿就不是基层工业局的干部们所能掌握的了。 而现在听说上面竟然对此事如此重视，还要在年前务必解决，这下在座的干部们心里都打起了鼓。 领导，这解决困难说起来容易，可是做起来难啊！ 说到底，工人没有工作，从短期来讲就是要拿钱发工资稳住人心，从长期来讲就是要给他们创造就业岗位。 而无论是短期还是长期，这两件事情都是任何干部都感到头疼的事儿。 见大家纷纷面露难色，叶星便主动开口道：“今天是见面会，有什么情况大家可以畅所欲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第一个说话，最后还是局长郑进才想了想，发言道。 “呼延厅长、叶处长，我们局里也掌握了一定的情况，但是这件事情涉及面广，而且现在短期内让这些精矿厂恢复生产的可能性不大——主要是订单方面出现了问题，这恐怕不是单单我们矿区工业局能解决的问题，还清叶处长明示具体做法，当然，我们局肯定是无条件支持的！就算马上过年，大家加班加点完成上面交办的工作，肯定是尽心尽力的！” 听了这番话，叶星暗暗皱眉。 这就是现年53岁、当了多年局长的郑进才，说话滴水不漏！ 一方面也承认自己说的都是事实，另外一方面点明了原因，又暗示他们一个单位根本没法解决问题，需要上面想办法出力。 “另外，刚才叶处长提到还有一名协调小组的同志，不知道是哪位？”郑进才又追问道。 对哦，台下的干部们也纷纷反应过来了，疑惑的看着叶星。 而他旁边的呼延俊副厅长也满脸问号的朝叶星转头，心道这事儿你咋从来没说过？ 呼延俊原本心里也觉得纳闷，毕竟上面派人开展这种突击性的视察工作，原则上是不可能允许一个人调查的，因为那样有可能出现猫腻，所以一般都是两人或更多。 叶星当时找他的时候来得匆忙，部里的通知也写得很笼统，所以呼延俊一开始没有问，没想到这叶星反而在开见面会的时候说出来了！ “大家不要着急，这位同志其实已经先于我抵达了白云鄂博矿区，现在应该正在往局里赶，大家稍等片刻就是。” 叶星一边朗声回答，一边把目光朝会议室门口望去。 谁也没注意一开始还在会场服务的办公室主任耿大力已经悄然消失了半个小时！ 就在大家等得有些心焦的时候，终于…… 一个挺拔的身影在耿大力的陪同下，快步走进了会议室！ 当看到这人面孔的时候，在座的每一名矿区工业局干部无一不露出惊讶的表情！ 因为他太年轻了！ 如果说台上的叶星副处长的岁数已经让今天参会的干部们觉得有些意外的话，那么这位年轻的面孔，更是让他们怀疑人生！ 这人……怎么看也不超过二十五岁吧？怎么就成了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的成员？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而且更夸张的是，这人自从进门之后，脚步就根本没有半点停顿，直接走向了发言的主席台，径自在叶星和呼延俊的身旁坐下之后，才朗声说了一句话。 “抱歉，因为有些事情来迟了。我叫钟白，也是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的成员。” 第六百六十九章 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钟白？ 这个年轻的面孔、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名字，让在场每一名干部绞尽脑汁去想他的来历，但却无人知晓！ 怕不是个走后门的二代子弟吧？ 但钟白接下来的话，立刻就让所有人打消了怀疑的念头！ “呼延厅长，您好。我到矿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一次没有提前告知您，是因为有一些实际情况。” 钟白又转头，望着台下一双双充满怀疑的眼睛，开始了他的讲话！ 他一开口便语惊众人：“作为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工作方案的起草人、全国稀土高级培训班优秀学员，今天和大家在这里共商处理矿区稀土精矿厂因环境污染问题导致大规模关闭、工人面临失业威胁的不利问题，我的心情是有些沉重的。” “但，困难出现了，就要解决困难，这才是我们gcd干部的作风！” “关于这次问题出现的原因，我在这里不做过多叙述，因为在座各位的工作职责所在，我们主要就如何开展下一步工作，有力的解决两大难题在这里征求大家的意见——即：一是要尽快解决稀土精矿厂环境污染、恢复生产；二是要保障工人权益，让他们有工可做、有薪可拿。” “白云鄂博矿区的稀土精矿厂一共有72家，其中正规登记注册的54家，其他采取‘挂靠’手段生产的有18家，这18家不用我说，相信大家也很清楚，他们本质上是非法生产的！” “在处理这些稀土精矿厂环境污染问题的时候，我们并不能因为它们的身份不同而采取差异化的做法，因为这些非法稀土精矿厂身份产生有一定历史原因，我们不能把注意力集中在过去的纷纷扰扰中，关键是处理现在的问题！那就是怎么样在短时间内改善它们的生产工艺，让污染尽可能的减小，符合国家相关排放标准，从而重新恢复生产！” “这方面，除了征求大家的意见之外，我也和国家科学院的专业人士一直进行交流，希望到时候能拿出一个比较有可操作性的实际方案出来。” “至于另外一个方面，也就是失业工人的问题，恐怕就需要在座的各位工业局干部们想办法了！大家如果有什么建议，尽可能的形成书面形式报告给我们。” “对了，我和叶星处长会在你们局里集中办公一天时间，专门收集和听取各位有关于刚才我谈到的两个方面问题的意见、建议。” 说完这一番话，钟白便在给叶星打了个眼色后，闭口不言，如同老僧入定一样坐在位置上眼观鼻鼻观心。 叶星没有马上说话，而是侧着观察了一下一旁的呼延俊副厅长，然后才开口询问道：“呼延厅长，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对方的脸色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眉头并不舒展，显然是因为养气功夫了得，所以才忍住了不爽的情绪。 毕竟钟白这种不告而来，突然宣布工作的做法，的确没有把他这个自治区副厅长放在眼里！ 所以现在呼延俊尽管一肚子火气，但毕竟自己是打着专程陪同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下来开展工作的名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当着基层的干部们在会场就大发雷霆。 叶星也知道钟白这个操作肯定是要冒相当大风险的，但如果不这么来个突然袭击，而是像走常规流程一样，先开个不咸不淡的见面会，然后再等基层干部们反应过来，开始慢吞吞的走程序，那么对后面的工作开展无疑是大大不利的。 呼延俊抓起桌上的茶杯大口喝了一口茶水，压住了心中的火气，这才抬头朗声说道：“我没有什么要补充的，请大家抓紧时间将刚才协调小组的意见赶紧落实，按照要求开展工作！散会！” 干部们各个脸色凝重，快不离场，而局长郑进才则马上快步走到主席台上，脸愁得和苦瓜一样，就准备开始叫屈：“各位领导，这……” “郑局长，是不是应该先把我们的住宿安排一下。”呼延俊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我们这坐了一宿的车过来，也得休息一下吧？” “哦哦，这是我考虑不周！”郑进才一拍脑门儿：“耿大力！走，赶紧带几位领导去招待所！” 一路上，作为在场职位最高的呼延俊不吭声，其他人自然也没有主动说话的份，从局机关到招待所这几百米路，竟然大家就这样静悄悄的走完了。 到招待所登记完，一路跟着的郑进才当然是想借这个机会单独和呼延俊他们沟通一下，了解后续的工作思路，但没想到呼延俊却一口拒绝，说是有什么事情等休息好了下午再在办公室谈，郑进才只好心怀忐忑的离开。 钟白自然是住在自己原本登记的那间房里，他坐下来点了根烟，慢慢悠悠的抽了起来，一点也不慌，时不时的瞟一眼房门。 果然，这根红塔山还没抽到一半，房门就响了！ “砰砰砰！” “钟白，是我！” 外面传来叶星的声音，钟白立刻起身开门，把他迎了进来。 “怎么，那位呼延厅长发脾气了？”钟白倒是不着急，笑呵呵的给叶星递了一支烟。 “你这操作有哪位领导不发脾气，那还真是见鬼了。”叶星白了他一眼，道：“你没看到在会场上自打你上台说了那两个方面的工作要求之后，呼延厅长那脸色黑得和包公一样！呵呵，要不是之前见识过你的本事，这一次说啥我也不敢去得罪一位自治区工业厅副厅长啊。” “这可不是故意要得罪他的。”钟白轻轻摇了摇头道：“但如果不这样做，提前把消息泄露出去，耿大力那边搞培训班的事儿就不能算作他的成绩，而且也会让现在的局势变得更加不容易控制——谁敢说，今天台下坐的那一群中层干部，全都是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呢？” “得了，你说这些道理我都懂，但这次是打着工业部的名号由我去找的呼延俊副厅长，现在你跟我一起，去他房间唠嗑唠嗑，别让他一位过来给咱们壮声势的副厅长理解产生歧义，行吧？” 第六百七十章 关键人物还是钟白 呼延俊当然没有什么午休，他也点燃了一支烟，想着是不是要主动叫叶星和钟白两人过来谈谈。 叶星虽然也是头次见面，但昨天至少呼延俊也通过关系找上面打听了一下，这位年轻的副处长最近在部里表现很亮眼，不但在他们技术司里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听说某位副部长最近也对他参与协调小组的工作颇为满意。 这种本来就在上级机关，有年轻又有前途的领导干部，只要不针对自己，呼延俊当然是不可能得罪对方的，毕竟在体制内大家都是抱着共同发展，好上加好的想法嘛。 但对于那位突然闯入会议室的钟白，呼延俊可就没有那么友善的想法了。 年纪轻轻，上来就抢话，这无疑是大忌。 甚至连他到底具体是什么身份，在哪个单位上班都不说，这是真没把自己这个自治区工业厅副厅长放在眼里啊？ 就在呼延俊皱眉思索的时候，房门响了。 打开门，发现是叶星和钟白二人过来，呼延俊的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丁点儿。 不过，他脸上依然表情严肃，道：“你们中午不休息一会儿？” “呼延厅长，我这是专门带钟白过来给您汇报工作的，之前因为时间紧急，所以有些环节不是很细致，还请您见谅。”叶星一开口就把姿态拉得很低，说道。 叶星也很清楚自己在这次事情中的作用，他并不是那个想法的发起者，只能算是参与者，并且由于自己在部里工作的身份，可以很好的起到一个润滑剂的作用。 关键人物，还是钟白！ 但钟白这种突然袭击的搞法，如果事后不和呼延俊做沟通，那么开展后面的工作，只可能增加难度，对于解决问题本身是不利的，所以他才急忙拉着钟白到呼延俊的房间来。 “呼延厅长，刚才的举动并非对您不敬，只是因为目前的局势实在不乐观，如果我们再走以前那种慢吞吞开展工作的流程，恐怕精矿厂、rb方面就会有所调整，不利于下一步工作。”钟白没有掩饰，决定开门见山的和呼延俊交流。 “在说正事之前，恐怕你得好好介绍一下自己才应该。”呼延俊并没有理会钟白，而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我的确是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成员，也是工作方案的起草人，这一点在会上已经说过了。”钟白并没有任何怯懦之意：“我的编制在天河省工业厅，目前担任技术处矿山冶金科科长，不过自从两个月前被徐光先院士借调到稀土调研组，我就基本没有回天都工作，全力投入到这边。” “天河省工业厅？刘正富厅长手下？”听到钟白的身份，呼延俊楞了一下，才在脑中回忆起天河省工业厅一把手的名字，皱眉问道。 对于呼延俊这种副厅级领导而言，全国工业系统的大部分厅长都认识，副厅长那就要看关系了，所以在听到“天河省工业厅”几个字之后，第一时间从他脑子里蹦出来的就是刘正富的名字。 “对，不过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科长，分管领导是吕旭东副厅长。”钟白知道对方依然怀疑自己是否有资格开展目前的工作，索性把以前的工作亮点都说了个遍：“我参加工作是前年下半年，在天河省山平县化肥厂，不到四个月提拔为副厂长，然后再调到省厅任科长，期间注册了全华国第一个瑞士工业局个人专利，并参加了瑞士考察团，就是在那期间认识叶星副处长的；另外，我还参与并负责了华国同md方面有关地下矿山支护设备选用的专案，成功用我们华国自己的dwx液压支柱胜过md的自动钻爆系统，让这一块走上了世界前列。这些，都是在工业部有案可查的。” “说这么多，不是我一个小小的科长非要在您这位自治区工业厅副厅长面前显摆什么，我只是强调这些成绩，足以说明我有足够的能力来应对这次的矿区稀土精矿停产升级事件，还请呼延厅长见谅。” 说罢，钟白主动低头致歉，又递出一根软中华，至少在姿态上放得还是挺端正的。 叶星也恰到好处的补充道：“钟科长以上所说的都是事实，我可以作证没有半点夸大的成分。这一次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的成立，也是由他先找到我，然后写了一篇报告，由我报给我们刘司长，再传到部里，最后由国家计委统筹协调，最终在短时间成立了这个小组。” 面对这种级别的领导，完全不用走基层那些拍马屁什么的流程。 因为他们见多识广，对于工作中的大是大非很有自己的判断力，这一次能让呼延俊这位堂堂自治区副厅长突然下来，工业部那边的通知固然起了作用，但更重要的还是“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的名头。 而眼下这位年轻人不但之前有一连串瞩目的工作成绩，而且其“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方案起草人”身份也经过了叶星的证实，果然，呼延俊听完这番话之后，看钟白的眼神立刻变得和开始不一样了！ “嗯，年轻干部勇于担当，这是好事。但为什么我们厅里没有收到这次事件的具体文件？”虽然放下了对钟白的不爽，但呼延俊该问的关键问题还得问，要不然后续自己配合对方开展工作的理由在哪里？ “这件事，说来其实很偶然，最初是因为两个多月之前由徐光先院士委托工业部发出的一个稀土高级培训班说起……” 既然要解释，就要把来龙去脉给对方说清楚，否则以钟白对呼延俊的观察，对方不可能无条件顺顺利利的配合开展工作。 他索性直接把从培训班选人，一直到后面的借调，然后再到rb会社加大进口力度，即将突破钕铁硼永磁体研究，从而改变全球稀土高级产品市场的所有经过说了个遍！ 这一说就是半个多小时，期间呼延俊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全程用心倾听！ 当然，涉及到白峰集团的几件事，钟白有的根本不提，实在绕不过去的，钟白只说表面的经过，不谈自己的安排。 第六百七十一章 短期和长期相结合的做法 “……现在的情况是，rb会社方面和rb国内已经着急了，他们想尽各种办法施压，希望能破除掉我们协调小组阻断出口的措施。国家层面的应对我这里不谈，因为专门有我们协调小组的副组长、国家计委产业发展司司长夏长东同志负责。”钟白继续道：“我和叶星最近所做的工作，主要就是从源头上减少稀土精矿的滥挖滥采，减少低价不正当竞争的稀土精矿出口。就在昨天，我刚刚发现rb会社在矿区的办事处已经在和那些非法精矿厂私下接触，并策划以工人停工为契机，进而对zf进行威胁的阴谋！” “正因为rb人这个阴谋，我和叶星副处长商量后，才让他第一时间去自治区工业厅‘拉人马’的。这种事情的敏感性不用我多说，呼延厅长肯定清楚它的严重性。”钟白的语气逐渐变得严肃起来：“现在，我们工业口必须要主动想办法解决工人们没有工资的问题，否则后面会引起轩然大波，rb国内也会利用它大做文章，目前得来的大好局面便会一去不复返了！” 听完钟白这番长篇大论，呼延俊内心要说不震惊是完全不可能的！ 这种层次的认识高度，以及从一开始介入事件后直抓问题核心本质，采取一系列应对措施的手段，这特么哪儿是一个科长能干的事儿？ 这分明至少是工业部一名司长才能做出的决策啊！ 但偏偏眼前这位年轻的科长就给它做成了，而且尽管现在面临了一定的困难，可刚才钟白的语气中听不出半点害怕，反而表明了一种直面困难，齐心协力解决它的勇气！ “那么……这方面你有什么具体做法吗？”呼延俊好半晌之后，终于深思熟虑的说道：“自治区工业厅想出力不是不可以，可这事涉及层面太广，虽然看上去只是白云鄂博矿区的几十家精矿厂，但又是rb会社、又是地方zf，还有年关将至的这个关键时间点，如果工业厅直接出手解决，恐怕要引起各方面的轩然大波啊！” 钟白和叶星对望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暗自点头。 不得不说，呼延俊这番话的确有点水平。 至少在自己的叙述后，短时间内呼延俊就能把面临的困难，还有一些敏感因素看得如此透彻，没点水平还真不行。 问题发生在地方，原则上当然是由地方解决，不要说在华国了，放眼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理应如此。 而如果上面随随便便干预，那就会产生以下几种负面效应。 第一，展现出了对地方相关部门管理能力的极度不信任。上面的干预只是一时，长期管理必然是由地方的基层部门和同志来做，会导致大面积换人反而形成对整个白云鄂博矿区稀土精矿行业的负面影响。 第二，工业厅出手，无疑算是层面比较高的官方手段。而rb人现在天天都用放大镜在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一旦他们认准是自治区工业厅出手，肯定会想方设法让rb国内舆论做报道，从而让rb外务省以此为理由给华国外事部施加压力。 这就是通常所说的有时候“省队”或者“国家队”下场，解决眼下的问题容易，但长远带来的影响是犹未可知的。 “所以，咱们必然要充分利用在矿区工业局听取意见的这24小时。”钟白微微一笑，道：“我相信，基层同志中总会出现一些有智慧、有眼光的人，他们提出的办法不一定就不可行。” “唔……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如果全部寄希望于矿区工业局的同志们，那未免也太被动了。”呼延俊不愧是副厅长，脑子一转，又道：“我们也应该和矿区地方zf取得联系，他们在这件事上怎么说也是最大的婆婆，即便工业局同志们提出了好的做法意见，但也不能和地方上的理念想背啊。” “这一点不用担心，呼延厅长。”一直没有吭声的叶星插话道：“自治区稀土办副主任韩毅前段时间曾经到矿区zf明察，也和分管矿区工业的副区长孟秀杰同志进行过‘交流’，地方对于协调小组的工作是大力支持的，那么自然对前来共同开展工作的自治区工业厅和您也是大力支持的。” “这里是一份协调小组的内部简报，上面记载着我刚才所说的事实，您可以看一下。”叶星从包里掏出一份红头简报，递给了呼延俊。 这份简报，当然不是叶星直接回京城去拿的。 而是在离开白云鄂博矿区之前，按照钟白的授意写好，然后让顺便返回京城的华清大学司机李军加急带到国家计委（也就是协调小组办公室所在的国家计委办公厅），马上做成一份简报，除了给协调小组各成员分发之外，也上报给了更高级的领导阅读，在确认没有问题后，将这份简报马上又送了一份到自治区首府，交给了叶星！ 呼延俊接过来细细一看，脸上的表情从刚才的一丝焦虑、凝重慢慢变得轻松起来！ 最后，他脸上甚至出现了微笑，对两人赞叹道：“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们一位副处长、一位科长做事不但雷厉风行，还注重程序，一丝不苟！这份简报应该是有密级的吧？我看上面说到有关于矿区zf之前的处理有些消极的评价，可不是一般人敢说的。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可以抽时间去矿区zf，找一下孟秀杰副区长沟通一番！” “嗯，但在这之前，还请您务必坐镇矿区工业局，听取基层意见。”钟白见对方再没有疑虑，便适时引出了关键的下一段：“或许……对于失业工人的处理，我们可以采取短期和长期相结合的做法，更为合适，当然，这只是我个人想法，具体的，肯定要集思广益，多听听基层同志们的意见才是。” 呼延俊何等聪明之人，怎会听不出钟白所说这个“短期和长期相结合的做法”？ 现在眼看就要过年，短期当然是让工人们情绪稳定的度过春节这个传统佳节再说！ 第六百七十二章 耿大力出场 下午三点整，呼延俊、叶星和钟白三位，便在“午休后”坐镇矿区工业局小会议室，分别接见前来提出意见、建议的基层同志们。 开始来的几位股长、分局长们的意见都很笼统，听着洋洋洒洒，但却没有多少实质性的做法，更不能立竿见影的解决钟白在会上说的两个方面的问题。 就连局长郑进才都在旁边听得直皱眉头，心道这些下属们都是来凑热闹，争先在领导面前混脸熟的吗？这点水平还是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偏偏让他没想到的是，下一个过来提建议的，是那位脑袋上还缠着绷带，平时负责办公室工作的主任耿大力！ 一看耿大力进门，郑进才坐不住了，起身就直接拦住他：“哎哎，大力！这又不是给后勤、文字材料工作提意见，你怎么过来了？” 倒不是郑进才看不起耿大力，实在是因为对方岗位职责所限，一个办公室主任平时搞什么工作？那当然是非业务的各种后勤服务工作啊！ 耿大力平时在单位上总是一副呆头呆脑的憨厚模样，见局长郑进才拦住自己，装作委屈的反问道：“咋了，郑局长，我这不是有点个人思考想给几位领导们汇报一下嘛！” 郑进才瞪了他一眼道：“刚才几个业务股室的同志来都没说出个啥，你一个办公室主任，能想出啥好办法？这工作都是很具体的业务工作，又不是让你写年度总结来着？你这不是浪费领导们的时间吗？” 这时候，一直稳坐钓鱼台的呼延俊见叶星和钟白两人并未反对那位耿大力主任的汇报，便咳嗽一声提醒道：“咳咳，进才同志，这位耿主任既然有意见想提，你就让人家提嘛。我以前也是搞办公室工作出身的，办公室工作是杂，但也能接触到方方面面的信息，如果善于思考，未必就不能想出好点子不是？” 既然副厅长大大都这么说了，郑进才只能悄悄怒瞪耿大力一眼，道：“大力，有话就快说，领导时间很宝贵的！” “行。”耿大力憨厚的笑了笑，但内心却十分紧张的坐在了三人对面。 来这里之前，他在内心早就无数次背过那个工人培训班的点子。 但毕竟没想到今天坐在自己面前的除了钟白、叶星二人之外，还有自治区副厅长呼延俊！ 一个小小的区级工业局办公室主任对上副厅长，这中间的级别跨度差了整整五级呐！ 尤其旁边还有局里一把手郑进才，如果今天自己搞砸了，那么之前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 但机会既然来了，也没有错过的道理，耿大力深呼吸一口，便朗声说道。 “我这边倒是有个好办法，不敢说能管他三年五载，至少把过年这个月挺过去，保证稀土精矿厂失业工人不出纰漏倒是没有问题。” “那就是开办专门的工人培训班！” “这个培训班不是走过场，因为我们矿区工业局针对矿区产业结构单一、风险大的隐患，在去年南就曾经设立过一项工人转岗培训的计划，也给市、自治区报备过。” “这个培训计划之前是比较灵活的设计，局里没有固定的方案，但会根据矿区每个季度、年度工人群体变动的具体情况进行变化。” 耿大力正准备往下继续介绍，却被呼延俊突然打断了：“等等！你这意思是，这个工人培训方案其实更多是个停留在纸面上的东西？以前有成功案例吗？” 这个点子钟白、叶星都未曾事先给呼延俊通气过，听他这么快就反应过来立刻反问，不禁同时把注意力投在了耿大力身上，期待他的回答。 什么叫做“比较灵活”、“没有固定的方案”？ 姜不愧是老的辣，呼延俊一眼就看出，这其实是一个并没有制度化的规定，于是才出此反问。 耿大力还没回答，郑进才却已经坐不住了，一边给耿大力狂打眼色，一边忙不迭的给呼延俊解释道：“大力，那都是局里的小打小闹，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你拿出来瞎说啥？赶紧回办公室做你的工作去！” 郑进才想快速略过这个话题是有原因的。 虽然这个工人培训计划确有其事，但正如同耿大力所说，它非常“灵活”，有了指导思想后每年的运作都是临时动议。 而这个措施最大的作用其实并不是解决工人问题——毕竟以前稀土精矿厂活得好好的，工人们待遇也一直有保障，谁吃饱了撑的要去转行？ 没有转行自然就没有什么培训，所以每年这个培训的主要任务，其实除了弄那么些个装样子的场面、找些确实不准备做这行的工人来培训几天之外，重要的是把劳动局和工业局相关的预算资金花掉。 这并非贪墨到私人腰包，搞培训就有很多花钱的地方，而这些地方又可以报销局里的一些其他费用，在80年代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 每个单位都有各种不同的名头，只不过他们矿区工业局的名头叫做“转岗工人培训”而已。 这种属于内部自留地解决报销问题的措施，你哪敢当着副厅长的面说，是真正解决目前稀土精矿工人失业的良方？ 那不是作死么！ 但郑进才没有想到的是，以往自己说东从来不敢往西的办公室主任耿大力，不但没有走，反而从怀里掏出两张手写的便签纸，站起来递给了呼延俊！ “呼延厅长，这是具体的《矿区工业局关于稀土精矿工人转岗培训的实施方案》，请您过目！” 郑进才傻了眼，心想这玩意儿以前哪儿有过实施方案，怎么耿大力突然就弄了一份出来，看样子还是手写的？ 你真以为呼延厅长是不清楚基层做法的副厅长吗？ 就在郑进才想伸手把那两张纸抓回来的时候，恰好和呼延俊碰了个对眼！ 对方的眼神里显然没有任何拒绝的意思，呼延俊伸手接过方案，又瞥了一眼郑进才，弄得他只能悻悻的坐回自己的位置，心里却紧张得不行。 他内心已经把对策想好了，要是呼延厅长看完了要批评矿区工业局的话，这锅自己绝对不背，就说是耿大力昨天脑子摔傻了写出来的！ 但郑进才万万没想到的是…… 第六百七十三章 答案竟然是这个 呼延俊足足来回翻看了十分钟，一会儿皱眉不解，一会儿又恍然大悟！ 最后，呼延俊甚至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左右看了看淡定的钟白、叶星两人，一拍大腿，笑着对耿大力说道。 “没想到基层果然藏龙卧虎！里面写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内容，耿主任，我看你这个方案相当具有可行性嘛！尤其是这个以厅里的名义，化危机为转机，上下联动将稀土精矿新技术一步到位培训到人头的观点，我看相当不错！” “啊？”郑进才傻了，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呼延……厅长，办公室写材料都是能把普通事情写出花的，您可别只看文笔啊！” 呼延俊本来看到这个方案心里着实高兴得紧，但郑进才自从今天下午到这儿来就一直和自己唱反调，呼延俊就是脾气再好，现在也不得不拿出点领导的架子和气场让对方闭嘴了。 “怎么，郑局长，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判断力？” 郑进才也知道自己失言了，马上站起来，双手猛摇：“不不，下属哪儿敢有那种想法……” “那你就先给我听着，少插话！”呼延俊虎目一瞪，郑进才顿时自闭了。 只见副厅长同志一转头，立刻换上了一副亲切和蔼的语气，对耿大力问道：“耿主任，这个方案原则上我个人表示完全赞同。现在，我只简单的问两个小问题就好，希望你能当场解答。” “谢谢呼延厅长，您尽管提问。”耿大力只觉得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但此刻依然强作镇定，一遍又一遍的在脑中告诉自己：耿大力，你不要怕！这点子是钟科长想出来的，他有白手将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捣鼓起来的能力，你还怕他的点子有问题？ 呼延俊收起了笑容，认真的问道：“第一，培训人员，或者说讲师是你们局里出，还是由自治区工业厅派人？” “这个……” 耿大力想起钟白之前交代给自己的细节，不禁偷偷望了对方一眼。 钟白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说话，意思是让他按照之前说好的来。 “培训讲师既不是我们局里出，也不是自治区工业厅派人。”虽然知道这样的说法当然又会让呼延俊不满意，但耿大力依然只能“故弄玄虚”的回答道。 “那讲师从哪儿来？”呼延俊果然脸色一变：“技术，又是什么新技术？” 接下来的解释是关键，但耿大力很清楚，这话说出来未免会让人觉得过于离谱。 不过，该说的还得说，此刻耿大力并没有半点犹豫：“呼延厅长，在方案里我已经写得很清楚了。这一次的稀土精矿工人转岗培训，因为要教授给他们一种全新的技术，而这种技术目前甚至还未真正在领域内被宣传过，所以无论是我们矿区工业局，还是自治区工业厅都没人有这个能力搞培训。它需要有一个真正有能力做这次培训的第三方。” 一个小小的矿区工业局组织的失业工人培训，你告诉我要给这些文化不高的工人教授全新的技术？还要通过第三方？ 方案架子看着还行，但怎么一扯到最关键的实际内容就这么离谱？ 即便呼延俊知道办公室的同志们写材料总喜欢把概念弄得高大上，但是，这牛吹得未免也太过了！ “那你现在就告诉我，这个第三方是谁！”呼延俊脸色一黑，立马一拍桌子喊道。 呼延俊动怒吓了耿大力一跳，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讲师就是您旁边的钟白科长……至于新技术，只有他知道。” “什么？钟白科长？！” 呼延俊傻了眼，没想到答案竟然是这个！ 他不敢相信的转头看了看钟白：“小钟，你……你来负责搞这个培训？那么，第三方机构又是指的什么？” 钟白等的就是这一刻！ 这时候他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微微一笑道：“没错，这个培训的确由我来负责。至于第三方机构，当然指的是国家科学院的稀土研究课题组——也就是徐光先院士为首的调研组，我也是其中成员之一。” “徐光先院士？！”呼延俊虽然没在京城工作，但这个名字在他记忆中隐约记得，立刻追问道：“他什么时候成立了稀土调研组？部里有正式公文通知吗？” 叶星早有准备，从包里拿出了两个月前国家科学院和工业部的联合发文，递给了呼延俊：“呼延厅长，这是部里和国家科学院联合出的通知……” 呼延俊一把将红头文件抢到手，仔细端详了五分钟！ 看毕后，他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用复杂的眼神望着旁边的钟白：“小钟啊小钟，这事儿你之前怎么没说？早知道部里对此早有准备，那我们也不用这么大阵仗了啊！” 钟白轻轻摇头道：“这并非我刻意隐瞒。事实上，如果没有耿大力主任刚刚提出的方案，这个事儿对于解决目前稀土精矿工人失业问题毫无帮助，我也没必要主动拿出来炫耀，其实它真是个苦差事……” 这一整个过程都是钟白一手安排出来，所以这话钟白当然是故意说给呼延俊听的。 原因很简单。 如果自己在中午“午休”的时候就把这一整套安排告诉呼延俊，那还有耿大力什么事儿？ 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耿大力得到建言献策的“首功”，让呼延俊重视这个基层工业局的办公室主任，对他另眼相看！ 好歹人家耿大力也是帮钟白做了那么多事，还白挨了一酒瓶，提拔并非钟白口中随便说说，他是真心想帮耿大力一把的！ 钟白其实仔细考虑过，与其自己大包大揽，事后再去找机会给工业厅帮耿大力说话，不如在这时候就先把点子告诉对方，让他把“功劳”揽在身上，“理直气壮”的给他一个合理的理由被提拔！ 纯靠人情和关系硬帮耿大力怼出一个局长位置不是不可能，但现在有看起来更自然的方式，为什么不用呢？ 再说，培训班这事儿虽然自己能接手，但这个想法第一时间的的确确是耿大力想出来的，这个也没啥可避讳的。 想到这里，钟白继续解释道：“两个多月的时间，我和徐光先院士已经在技术上有所突破，现在正好碰到耿主任提出的失业工人培训班，不得不说是一个巧合。新技术我也的确没详细告知过耿主任，这东西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但我敢保证它绝对真实、有效，而且将来会成为一种能够让矿区现有的稀土精矿厂生产成功升级的技术！还能大幅度降低‘三废’排放量！” 第六百七十四章 全循环利用技术 “真有这样的新技术？！”呼延俊见钟白如此笃定，不由得惊呼一声。 他好歹也是分管矿山冶金的副厅长，多的不说，他对目前白云鄂博矿区稀土精矿的主要挖掘提取技术“水浸法”还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现有的水浸法，是rb方面于十多年前开发、并大规模推广的稀土精矿生产技术，引入华国也有几年时间了，但现在的rb国内早就废之不用，正因为这种传统方法所产生的“三废”——即废气、废水、废渣太多，严重污染环境。 华国在80年代初也不是对环境污染一点都不重视，如果换成其他无法挣取大量外汇的行业，产生像水浸法这么严重的“三废”的企业，恐怕早就被叫停。 但稀土是白云鄂博矿区的命脉所在，也是自治区大量外汇的来源，不可能因为“三废”的原因就贸然关停，所以地方和上级一直在这中间做博弈，但实际结果则是，白云鄂博矿区每年的稀土精矿产量和出口量依然在缓慢增加。 呼延俊也不是没有改善“水浸法”的想法，去年自治区就曾经组织过一批区里的专家去京城联动相关部门和研究机构，还请来了一些欧洲的专业人士，试图改进现有的“水浸法”，但几乎没有任何效果。 现在听到钟白说有一种全新的技术，还能大幅度降低“三废”排放量，呼延俊一下就按捺不住了：“小钟，说说是什么技术？” “三言两语说不清，这里也不是谈技术的场合……”钟白看了一眼郑进才，提醒道：“呼延厅长，等咱们把征集意见的工作做完，我会抽空和你交流技术的。再说，这培训方案到底采纳不采纳，还需要您拍板定下呢！” “哦哦，瞧我这心急的，都差点忘了正经工作了，哈哈！”看着已经发呆的郑进才，呼延俊一拍脑门，冲对方高兴的说道：“郑局长，看来你培养人才有一手！你们局里的耿大力不错，能弄出一个培训方案和小钟的新技术相结合，不简单！这么优秀的人才，你可得高度重视才行！” 这话听得耿大力心中一喜，又抬头看了看钟白，钟白则悄悄冲他比出个大拇指，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呼延俊又看了看手表，道：“郑局长，之前已经来了十几名同志，现在意见应该已经征求得差不多了，如果没有其他建议的话，那你们局班子就先开个会，把耿大力同志提出来的方案做成文件，准备实施！那么叶处长、小钟，我们就先回招待所再商量一下。” 说罢，呼延俊便起身带着钟白和叶星走人，负责后勤工作的耿大力当仁不让的跟了出去！ 办公室内，只剩下一脸茫然的郑进才，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一切还有些不敢相信，喃喃自语道：“不是吧，上午开会说得形势那么严峻，这……这就完事儿了？可这培训的钱到底是局里出，还是厅里给拨啊？等等！” 等郑进才回过神来去追，四人早就已经下楼走远了，他只能趴在楼道栏杆上望着背影兴叹…… …… 耿大力送三人进了房间后便有些激动得连东南西北都找不到的感觉，一个人站在招待所门口发呆。 刚才离开办公室之前发生的一幕还历历在目，回想起每一个细节，耿大力都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除非是傻子，否则没人不会听出呼延俊副厅长对那份培训班方案以及对自己本人的肯定之意！ 尤其是副厅长那句“这么优秀的人才，你可得高度重视才行”，还是对着郑局长说的，基本上已经宣告自己的提拔板上钉钉！ 作为一个正股级的办公室主任，再进一步的提拔就是副局长，这已经没有悬念了。 至于能不能达道钟科长给自己描绘的“一步到位”，破格提拔为局长，耿大力心里还真没有底！ 毕竟，这种事情在体制内发生的次数太少，在矿区工业局内部，自打它成立之后还没有过这方面的例子！ “冷静，我要冷静一点……”耿大力被大厅里的暖气吹得有些脸发烫，主动打开门，到外面被冷风一吹，才感觉自己镇定了不少。 他细细一琢磨，呼延俊副厅长对自己方案的肯定，固然有这个方案能够稳住局势的重要作用，但更关键的是方案里，钟白科长提出要给工人们培训“新技术”这个点。 没有“新技术”，这一次的培训也只能沦为一个走过场的环节，对此耿大力还是非常清醒的。 在寒风中踱步的耿大力没有半点冷意，只是在肚里不停腹诽道：“钟科长深谙体制内各种运行规则，这一切都要看钟科长搞这个新技术了，也不知道他上次给我说要等的那个‘及时雨’到底是啥玩意儿？” 但耿大力不知道的是，钟白此刻在房间内，正在给自治区工业厅副厅长呼延俊描绘一张极其宏大的稀土工业蓝图！ 招待所房间内烟雾缭绕，呼延俊站在桌边，看着眼前的钟白坐在椅子上，在一张白纸上一边涂涂写写一边给自己解释着。 “这种新技术很难用一个准确的来命名它，我想到一个比较接近的名词叫做‘全循环利用技术’，具体细节如下。” “在废水处理环节，我们可以首先将尾气中含硫酸及氟的混合酸全部回收并分离出来，首先形成70%硫酸及15%的含氟酸，酸总回收率大于99%，70%硫酸一部分回生产洗渣使用，一部分配成86%硫酸或加工为93%硫酸回生产焙烧使用，其余15%含氟酸为回收氟盐的主要原料。” “它的主要工艺流程，是过尾气循环降温设施首先实现尾气中酸的富集40%以上酸过程，然后再将富集酸通过减压浓缩工艺实现回收70%-93%硫酸的浓缩及分离15%氟酸分离的过程。” “通过这两个环节，我们就可以将目前稀土精矿厂的废水排放污染降低至符合欧共体环保标准，当然，国内的要求更低，这点是毫无问题的。” 这种比较专业的内容钟白不可能再细致分解，但中专毕业出身的呼延俊也算是基本听懂了，他又问道：“那废气呢？” 第六百七十五章 有两个资金来源 废气虽然不是“三废”中最污染环境的，但它的影响面是最宽的，北方的雾霾多少都和这类废气有关。 生产稀土精矿产生的废气主要有：焙烧窑的焙烧尾气、供暖和生产锅炉燃煤产生的废气、灼烧窑产生的废气，它们也是非常重要的污染源。 钟白胸有成竹的回答道：“通过沉渣冷却+两级喷淋+两级除雾的工艺净化，焙烧废气经过净化后，再分别通过建造不低于50米的高排气筒排放。工艺的具体流程草图请给我两分钟时间就能画好。” 也不等呼延俊回答，钟白便抓起笔唰唰唰的在白纸上画了起来！ 没有直尺、没有圆规，但图纸上的线条无论是直线还是曲线，都和使用制图仪器画出来的效果一模一样！ 呼延俊平时也没少看过各种各样的工业设计图纸，但徒手能画到钟白这种流畅程度的，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至于废渣的处理方法，钟白之前和徐光先院士一起在宁远稀土冶金厂里就已经实践过了，这里不需要再画，钟白直接把那套已经做好的纸质方案递给了呼延俊。 等呼延俊看完废渣处理方案后，心里一直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用力的拍了一下钟白的肩膀，道：“别的不说，光就你这滴水不漏的准备，我还从未在工业系统看到有二十出头的人做到这一点的。” “呼延厅长过奖了。”尽管刚才耿大力已经在征集意见的时候表现得足够好，但钟白为了稳妥起见，决定再添一把火，道：“不过，这些都是技术细节，而且是尚未在矿区大面积推广的新技术。要真正达到‘三废’达标排放，若是没有矿区工业局办公室主任耿大力提出的培训方案，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在最短时间内让那么多工人掌握它。” 叶星在旁边恰到好处的补充了一句：“要说这耿大力还挺爱学习的，前段时间还报了你们自治区工业厅的办公培训班，我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但现在有了这个任务，怕是呼延厅长不愿意放人喽。” “这个档口上，他个人的培训暂时先放在一边。”呼延俊何等精明，见两人不停为耿大力造势，心里和明镜似的，笑道：“耿大力是个好同志。这一次只要能圆满完成你们协调小组交办的任务，别说培训了，直接就地提拔都是正常的！” 可惜在楼底吹寒风的耿大力没当面听到呼延俊的承诺，否则，他怕不是要高兴得跳起来！ “对了，小钟，我还想到一件事。”呼延俊脑子一转，问道。 “您讲。” 呼延俊回忆道：“你之前说有两个方面，一是工人培训，二是那些稀土精矿厂技术升级转型。刚刚听你这套‘全循环利用技术’，里面有不少新设备，那些精矿厂以前肯定没有，岂不是又要让他们花很多资金购买？现在不让他们给rb企业出口稀土精矿，这些钱从哪儿来？不会全让矿区zf和自治区工业厅先想办法吧？那缺口也忒大了！” 钟白正在考虑怎么把余东峰过来投资组建大型稀土精矿厂的点子说出来呢，没想到呼延俊就主动开问了。 于是他马上主动介绍道：“让这些规模不大的精矿厂全部自行筹资肯定不现实。所以我建议采取融资的方法。” 呼延俊皱了皱眉，道：“融资？从哪儿融？现在是过年，怕是没有那家企业愿意在这个档口把钱投到白云鄂博矿区吧？” “呵呵，那只是一般企业不愿意。但有两个资金来源不会受这个因素影响的。”钟白呵呵一笑，道。 “哪两个？” “国资，以及……白峰集团！”钟白终于将酝酿已久的答案说了出来！ 还不等呼延俊发问，他便主动解释道：“这种大规模的技术更新换代，又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弄好，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成立一家全新的大型稀土精矿厂！我已经想好了，以工业部国资为主体，掌握大型稀土精矿厂的控股权，白峰集团的资金、以及这些想要转型的稀土精矿厂的民间资本为组合，三方合力成立新的稀土精矿厂！” 叶星也补充道：“这样做的好处有很多。从短期来看，这个措施能解决失业工人、本地精矿厂资金链断裂的眼前矛盾；从长期来讲，运用新技术的大型稀土精矿厂，在出口稀土精矿时，能够更有效的和主要收购方，也就是rb企业展开商业谈判！我们以前低价贱卖稀土精矿的苦日子就要过去了！” 呼延俊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两位年轻干部新点子一个接一个！ 而且听二位的口气，这根本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就策划好的，否则不可能把融资方、融资形式一口气说得明明白白！ 接下来，呼延俊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坐飞机一样，看完了钟白有关融资的方案——当然，这玩意儿它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一个能拍板的领导呢！ 虽说里面融入的国资来自工业部，但工业部下属很多大型企业分布于全国各地，自治区这边也是有的，只要以自治区工业厅的名义报上去，那么部里一旦批准，大概率也是让自治区的下属国企拿出这笔资金来，这也是惯例。 这个方案在部里通关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因为叶星一直和钟白在商讨此事。 而部里只要点头了，那自治区工业厅更是没有问题！ 因为这位分管稀土产业的工业厅副厅长，就坐在自己面前呢！ …… 余东峰在接到钟白的电话后，当即从天都出发，乘坐飞机来到了自治区首府，又马上转火车，马不停蹄的于第二天下午抵达了矿区。 这也是继他上次给宁远稀土冶金厂捐赠设备之后，第二次来这里办事。 和上一次低调带货过来不同的是，这一次余东峰的到来，完全属于大张旗鼓的节奏，在火车站就受到了矿区zf的接站与热烈欢迎！ 第六百七十六章 有些新消息 孟秀杰拿出自己最热情的笑容，紧紧握住了余东峰的手。 “余总，久闻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是一表人才！”这话从比余东峰大了足足二十多岁的副区长孟秀杰口中说出来，余东峰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余东峰看了看出站口，除了有矿区zf制作的“热烈欢迎白峰集团总经理余东峰同志前来矿区考察”红色大横幅外，两侧i甚至还有穿着棉袄，手拿鲜花挥舞的学生夹道欢迎，他不禁有些恶寒，赶紧问道。 “孟区长，接下来怎么安排的？” “我们先接你到矿区zf办公楼，有一个专门的欢迎会议，会上有矿区各大机关的负责人，还有……” 孟秀杰正在唾沫横飞的介绍，却没想到余东峰把他一把打断：“不不，孟区长，不要搞这么复杂。我现在要马上去矿区工业局和呼延俊副厅长见面谈事，谈完之后我再去你那里报到。” 说完，余东峰就径直朝外走，把孟秀杰弄了个措不及防。 孟秀杰傻了眼，没想到余东峰说走就走，赶紧追上去：“啊？这……这都通知好了，你要是不去，那大家伙儿咋办……” “先散了。这些形式上的东西，等正事办完了再说，如果有时间的话。”余东峰走到出站口，张望了一下便发现一位驾驶员拿着接站牌朝自己挥手，上面写着——“接余东峰同志。矿区工业局”，便匆匆走了过去，把孟秀杰晾在了后面。 这是电话里钟白告诉自己的，矿区工业局办公室会专门派车过来接自己，钟白告诉余东峰，下车之后尽可能少的耽误时间，以最快速度赶往工业局招待所！ 当然，这些后勤服务的工作也是由耿大力一人包办，他现在正是打了鸡血的那种，24小时工作都不嫌累呢！ 于是，急于戴罪立功的副区长孟秀杰，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余东峰快步钻进工业局的212吉普，扬长而去…… …… 矿区工业局招待所内。 余东峰在第一时间就见到了等候多时的副厅长呼延俊。 钟白和叶星站在呼延俊身后，简单和余东峰点头致意后，几人便坐了下来，开始谈正事。 余东峰这人实诚，见过的各级官员也不少了，深知第一印象的重要性。 他屁股刚刚挨着椅子，就把早就准备好的500万元支票拿出来，放在桌上，开口问道。 “呼延厅长，这是白峰集团准备好投入大型稀土精矿厂的500万银行支票，不知道工业部和厅里的国资部分准备进度如何了？” “呵，余总还真是快人快语。”呼延俊瞟了一眼支票，眼中露出赞叹之意，道：“国资这边你不用着急。昨天我已经给部里打过电话，正在走文件程序，但原则上部里已经同意让我们自治区工业厅下属的国资管理办负责融资。不出意外的话，批文会在三天内送到矿区，一周时间内资金可以到位！” 这在1982年已经属于火箭速度了，呼延俊满以为余东峰会大赞两句，但没想到对方一听这话，眉头却皱了起来，反问道：“一周才能到位？太慢了！” 余东峰的异样表情没有逃过钟白的双眼，还没等呼延俊说话，钟白就马上问道：“怎么，你那边有什么消息？” “的确有些新消息。”余东峰刚一开口，但又欲言又止的闭上了嘴巴，看了看坐在自己面前的呼延俊，又看了看钟白。 钟白不假思索的说道：“东峰，有什么事就直接说，这次成立大型精矿厂，就是呼延厅长代表国资方拍板的，你不用避讳什么。” 见钟白这么说，余东峰思考片刻，索性直接说道：“欧洲的朋友有消息传回来，说是rb的相关企业已经在欧洲进口了一批航海精密仪器，准备在近期以转卖给我国为交换条件，给我们华国施压，要求尽快开放稀土精矿出口！所以，如果我们不能加快进度让大型稀土精矿厂尽快上马，恐怕现在的局面就要被翻转了！” “什么？！” 这话一出，钟白、叶星、呼延俊三人同时一声惊呼！ “东峰，你这消息哪儿来的，可开不得玩笑啊！”还是钟白先反应过来，问道：“头两天打电话的时候，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钟白这段时间一直窝在矿区，除了那几天潜伏在日立金属会社办事处的时候还打听过一些外界消息，最近都把精力放在精矿厂和那些工人身上，根本没时间在外面打听消息。 没想到余东峰前天出发和自己通电话的时候都没提这事儿，现在一见面，就先扔了个重磅炸弹出来！ “这事我之前也没有料到。”见钟白面带疑惑，余东峰赶紧解释道：“我是在自治区首府刚下飞机的时候，机场人员告诉我，有加急电报从欧洲马德里那边发过来找我的，我才在转乘火车之前把电报收了，喏，你看。” 说着，余东峰便从怀里掏出一张电报纸递给了钟白。 钟白不敢怠慢，接过来细细一读，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竟然是罗德里格斯发过来的！ 电报纸上的内容密密麻麻，在80年代一张电报能写这么多内容，也算是奇观了！ 罗德里格斯因为经常往返西班牙和华国之间，在当地已经算是小有名气的企业家了，就在余东峰出发的那天，因为时差关系，罗德里格斯正在马德里参加一个商界聚会，偶然听到有精密仪器的制造商负责人在谈论一项rb人的大型采购。 本来这事儿和他的业务八竿子打不到一块，但不知道为什么，罗德里格斯鬼使神差的走到了那名叫做昂多拿的制造商身边，顺口一问。 昂多拿显然也知道罗德里格斯的华国背景，加上酒喝得有点多，一不小心就“透露”了一个机密给他！ 那就是rb有几家会社突然发传真到西班牙，以高出市场价20%的价格，要求紧急从昂多拿的公司收购一批精密仪器！ 别看rb人号称工匠精神，感觉什么领域他们都是顶尖的，但实际上，西班牙在一些工业行业领域，比如航海精密仪器制造业里，也是全球数一数二的，他们能造出来的东西，rb人还真造不出来！ 要说平时，小气的rb企业绝对不会主动加价20%从昂多拿的公司购买产品，这种反常的事情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惹人注意。 面对主动加价的rb企业，昂多拿自然不敢大意，不搞清楚原因谁敢直接出口？ 于是他马上电话打到rb方面，询问原因！ 第六百七十七章 来不及走那套标准流程了! 支支吾吾的rb企业一开始还不直说，绕了好半天圈子，于是昂多拿威胁不告诉真实原因就绝对不出口——因为航海精密仪器也是欧共体和md对欧洲国家的管制范围计划内的，rb企业使用没有问题，但如果转卖到禁止销售的第三方国家，就有很大的风险了！ 这下rb人才老老实实的把原因告诉昂多拿！ 是因为从华国进口稀土精矿受阻，rb外务省要求这些企业，拿出一些华国无法拒绝的东西，来打开那扇门！ 这个消息实在是过于劲爆，所以rb方面死活不敢打电话，就怕昂多拿这边录音留下证据，所以直接让在西班牙马德里当地的rb外事代表上门，当面亲口说的！ 昂多拿听得头皮发麻，但rb代表见他犹豫，除了当场表态在加价10%之外，也承诺以后昂多拿的产品要在rb国内销售打开市场的话，rb方面会给予最大限度的帮助！ rb市场，那可是一块利润丰厚，但又是这些欧洲企业很难踢破的铁板啊！ 昂多拿动心了，他也想让自己的企业走出欧洲，成为全球著名的供货商，于是在紧锣密鼓的商量之后最终同意了rb外事代表的要求，而且保证绝不说出去。 但偏偏在商界聚会的时候，昂多拿多喝了几杯，酒精作用之下，又看到了最近意气风发的罗德里格斯，昂多拿心想你小子不就是帮华国人卖了些大理石吗，我的企业马上就要走向世界了！ 西班牙人也是最喜欢向别人吹嘘自己成绩的一类人，就这样，在阴差阳错之下，昂多拿鬼使神差的主动把这件事告诉给了罗德里格斯！ 罗德里格斯当时就对这事儿上了心，倒不是他在西班牙未卜先知，知道钟白下的这盘大棋，而是因为他上次和余东峰通电话的时候，曾经主动问过钟白先生最近的动向，似乎很久没有听到对方的消息了。 余东峰对罗德里格斯的人品还是很放心的，当时就告诉他，钟白先生去了华国北方，在捣鼓稀土精矿出口rb的事情呢！ 当时余东峰说者无心，而罗德里格斯也没有刻意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只是打电话的时候顺便问一下而已，没想到这一问，还真是关键！ 现在联想到昂多拿企业生产的航海精密仪器被rb人突然强行加价买走，就是要换回华国北方稀土精矿出口rb权的事情，他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准备马上打电话告诉余东峰！ 但偏偏余东峰已经上了飞机，于是罗德里格斯打了n个电话，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给刚下飞机的余东峰拍去了电报，把这事儿第一时间告知了对方！ 听完这一切，钟白的脸色已经变得严峻起来！ “也就是说，这件事是欧洲时间昨天发生的？”他想了想，追问道。 余东峰点头肯定道：“没错！罗德里格斯在电报里说，后续如果有动静，他还会再联系我们的。” “不，他那边短时间内已经不大可能再有其他动静。只要这个出口航海精密仪器的消息已经确定，rb人的战略目的就已经达到，他们肯定已经有所动作了！”钟白猛然醒悟，焦急道：“不好，我们这边成立大型精矿厂的进度还要再加快，否则，就会让rb人得逞了！” 呼延俊听得云里雾里的，不明白为什么钟白的态度突然变得这么着急：“小钟，到底怎么了？刚才咱们不是说好了，三天之内就着手做这件事吗？” 钟白表情坚定的摇摇头，道：“不！呼延厅长，恐怕rb会社和他们的外务省不会给我们留三天时间！我希望您这边能够以最快时间将自治区工业厅下属的国资筹集到位，最好是今天！我们先注资把稀土精矿厂成立起来，生米煮成熟饭就不怕rb人的威胁，至于后面的情况，我们再见招拆招！” “这未免也太着急了吧？今天？！”呼延俊即使再信任钟白也觉得他这话未免也太不靠谱了：“这可是一千万的国有资金，我一个人说了不算。虽然已经给厅里汇报了，但是厅里班子开会通过的流程必须要走，否则……这就是滥用职权！” 呼延俊说得没错，他之前的确已经电话给厅里一把手把钟白的建议汇报了，厅里原则上也已经同意。 但，这并不代表一千万资金在一眨眼之间就能马上送到白云鄂博矿区来！ 你以为这是余东峰的白峰集团，他一个总经理拍了板，就能马上让五百万资金从户头上取出、变成现金支票千里迢迢直接赶过来吗？ 体制的运转有它自己的规律和节奏，且不说呼延俊刚才提到的厅里班子会专项议事的流程，即使这个会立刻开完，还得出文件到下属的国资办，从相关企业筹集资金汇缴到厅里的专项户头，再上报工业部同意后，再转到白云鄂博矿区这边来。 期间，厅里还必须要通过一个决定，那就是由呼延俊同志全权负责此次国有大型精矿厂建立筹备，这些都是必要流程，每个环节缺一不可，否则就有主体责任丢失的风险。 在体制内，想要做一件大事，责任、流程、时间等等诸多节点都需要明确，要不然事情就不可能成！ “来不及走那套标准流程了！”钟白突然站起身来，重重的说道：“rb人集中力量办事的效率比咱们的机关高效得多！如果您再不想办法，等rb外务省的抗议通稿发出，恐怕就晚了！那时候一切行动全都要冻结，什么大型国有稀土精矿厂、工人培训、全循环利用技术统统只能作废！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给我国施压，要求继续维持以前的模式，在年前保障稀土精矿对r出口的局面！” 说罢，钟白站起身来不停的喘着粗气，脸色变得涨红起来，显然情绪非常激动。 他这话说得极重，即使呼延俊再不相信，现在内心也未免有些动摇起来。 不过，因为一封电报，自己就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风险，独自一人让厅里把一千万的国资给弄过来？ 中间只要有半点闪失，那不仅仅是事情不成，自己的副厅长位置，恐怕也要出大问题啊！ 呼延俊陷入了沉默，他点燃一支烟，皱眉抽了起来。 房间内，四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 第六百七十八章 前往外事部 还是叶星率先打破了沉默。 “钟白，这事儿让呼延厅长一个人承担这么大的风险，有些不妥。”叶星仔细斟酌道：“这样，我马上想办法给部里联系，看看能否印证你刚才所预测的事情。如果我能马上从部里得知一些确定的消息回来，希望呼延厅长能够斟酌形势，果断采取措施！” 呼延俊见两人都非常严肃的看待这个情报，他内心没有波澜是不可能的。 除去两个比自己职级低的同志指挥自己这件事情本身令人有些别扭之外，呼延俊不得不承认，钟白和叶星两人的大局观、以及对整件事情的分析本身都是可圈可点的，尤其是他们创新不拘一格的思维，更是自己在工作中闻所未闻的！ 白云鄂博矿区的事情既然已经得到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的高度重视，只要做好了，呼延俊不但对厅里有个交代，尽到了自己的副厅长职责，更重要的是把矿区长期以来畸形的稀土产业基础完全改变，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呼延俊对此心知肚明。 到了他们这一层级的领导干部，干事还多了一份对行业、对国家未来发展的重要责任，不仅仅是为了个人利益！ 此刻，见叶星也主动下场，呼延俊将手中的烟头重重的拧熄到烟灰缸里，眼睛猛然一亮，毅然说道。 “叶处长，那就麻烦你尽快同部里联系！” …… 工业部，技术司。 司长刘玉江刚刚接到下属叶星从白云鄂博矿区打来的一通电话，把他人整得有点懵。 对于叶星成为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的成员，并且近期沉入矿区开展工作，刘玉江对他一直十分信任，而且对最近对方的工作也是十分满意的，至少头几次和司里联络的时候，刘玉江都感觉叶星成熟了不少，不但各种工作开展得十分顺利，做事也非常接地气、有分寸，完全没有部里空降干部下去短时间内无法打开局面的感受。 不过，刚刚这个电话的内容，却让他恍惚有一种“怎么突然就这了？”的异样感觉。 在听到叶星电话里描述rb方面有可能采取的极端抗议措施，并且希望部里能给自治区呼延俊副厅长以足够的信任，让他能够雷厉风行的尽快把国有大型稀土精矿厂成立起来的想法之后，要不是刘玉江算是从叶星进入工业部工作以来一直看着他成长的领导，他早就会怒斥对方是不是疯了！ 但，叶星平时也从未做过这等疯狂之事，事到如今对方不得不打电话找自己这个直接领导，要求给部里求证，从这个举动来说，叶星自己冒的风险也的确不小。 往大里说，如果这事儿纯属空穴来风，那么叶星本人在部领导心中的好印象将会大打折扣，他本人也承担着很大的风险呐！ 刘玉江内心纠结，在办公室里抽了两根烟，喝了一大盅浓茶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去了副部长向盼的办公室！ “什么？叶星和钟白反映rb方面将会通过外务省施压，阻止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开展工作？” 一听这话，工业部副部长向盼立马将手中的文件放到一旁，脸色凝重的站了起来！ 见副部长一脸震惊，刘玉江也不敢怠慢，马上解释道：“是。向部长，我刚才说的都是叶星的原话，没有半点夸大的成分。他打电话给司里，就是让我想办法通过部里把相关情报弄清楚，以便于他们在下面马上采取行动！” 向盼马上意识到，这件事非同小可！ 虽然反应情况的是工业部下属的叶星和钟白二人，但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本身是一个综合各部委成立的临时性综合机构，它的决策也是要报给更高级别领导的，而高层领导在考虑事情的时候，不可能不重视外事部门方面传来的消息！ rb自从和华国在70年代初建交以来，到现在一直处于蜜月期。 除了在某个岛屿领土争端上双方一直没有达成协议，时不时还要通过各自的外事部门喊话摩擦之外，在其他任何领域，rb外务省还从未就某个领域的单独事件发出抗议过！ 如果这个抗议的确如同叶星和钟白描述的那样，就在这两天即将发生，那么可以想象的是，上层高级别领导对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近期开展的工作肯定会不满，而这也势必影响到后续决策的走向！ 向盼考虑到，叶星既然敢冒着自己前途被影响的风险打这个电话回来，那就说明事情已经到了非常紧急的地步！ “我马上去外事部一趟，你和我一起过去！”犹豫片刻后，向盼抓起衣架上的大衣，对技术司司长刘玉江说道！ 工业部和外事部两家部委距离不远，半个小时后两人就已经到了外事部。 像向盼这种级别的部委领导前来，接待他的自然不是一般的司局级干部。 他直接就找到了外事部的常务副部长冯宽宁，这位和他级别相当的外事部领导，两人除了工作上有联系之外，平时也经常一起锻炼跑步什么的，也算是熟人了。 没有寒暄，没有那些什么繁琐的流程，向盼上来就直接把这件事情简略的告诉了对方，然后便神色凝重的问道。 “冯部长，这两天rb方面是否有相关消息传回来？” 对于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成立、以及采取了一系列措施的前情，外事部自然也是有收到相关简报的。 尤其是在rb国内媒体近期大密度、高频率报道对华稀土精矿进口受挫一事以来，在rb股市中，包括日立金属、住友特殊金属、三菱金属三大巨头在内的十几支稀土上市股票，已经不同程度的出现了暴跌！ 尤其以研发钕铁硼永磁体的住友特殊金属为最甚，一周时间，他们的股票就已经下跌了超过20%！ 要知道，这可是在80年代初rb发展黄金期的时候啊！ 这时候的rb上市企业，只要不出现重大丑闻或者重大事故，就算是一支名不见经传的小股票，都是跟着大盘一路飘红上涨的，哪儿有逆势下跌的存在？ 面对友特殊金属股票暴跌，母公司住友集团硬是出动了三亿日元护盘，才刚刚在昨天止住颓势！ 外事部以及冯宽宁副部长也才刚刚掌握这个消息，他心里清楚这肯定和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最近开展的工作有关，正准备让华国驻rb领事馆收集一些相关信息回来以便外事部掌握动态，却没想到工业部的三把手副部长向盼就立刻找上门来了！ 第六百七十九章 我总能开口吧 冯宽宁回想起上午刚刚从东京汇总的消息，眉头一皱道：“根据我们驻东京总领事馆收集的信息，rb经济产业省注意到了三大巨头的股票暴跌，已经展开调查，目前他们已经在大量搜集有关从我国进口稀土精矿受阻的情报，预计在短期内就会通过照会方式给我国施加压力。” “果然……rb人真如同预料的一样，不会因为马上过春节而把这件事放过……”在得到冯宽宁的亲口确认后，向盼的语气变得越发凝重起来。 叶星紧急传来的消息果然没错，虽然不知道他人在白云鄂博矿区到底是怎么得到这种灵通消息的，但毫无疑问的是，此刻我国若是没有相关的应对措施，等到rb方面从外事照会升级为抗议后，会给上面领导相当大的压力！ 大领导处理这些外部矛盾可不是简简单单就事论事，而是要考虑到各种因素，比如此刻的国际环境、经济来往和国内需求，远远不是一句话就能马上得出应对之策的。 而叶星当时给自己打电话汇报的时候，提到了钟白的一个建议，那就是立刻筹集一千万元资金，先将大型国有稀土精矿厂成立，将生米煮成熟饭！ 而且这一千万元资金，要求今天之内必须到位！ 如果向盼不是在之前曾经和钟白接触过，也曾经亲眼目睹白峰集团成立和后续的种种成功，他恐怕会直言钟白是个疯子！ 因为现在rb人已经急了，你不但不想办法缓和对方，反手还直接一个超级加倍，当天弄出一个大型国有稀土精矿厂？ 这不是要把rb人逼上梁山吗？！ 这个措施是如此强硬，而且可以想象一旦实施后极有可能招来rb方面更大的反弹，以至于向盼现在都有点不敢告诉冯宽宁，现在他们工业部还有这么一个招数！ “冯部长，咱们也不转圈子了。现在你能不能给我一句准话，rb人这次到底准备采取哪些措施抗议、反制？我们外事部门准备好应对没有！”思来想去，向盼觉得还是先探明外事部的底线之后，再决定要不要把成立大型国有稀土精矿厂的想法告诉对方。 这问题问得相当直接，说实话，要不是两人平时还有些私交的话，在冯宽宁眼中看来，那就是你工业部简直太自大了！ 缩减对rb方面稀土精矿出口这种事情，在平时可大可小，但一上来就这么猛的力度，而且做之前几乎完全没有给外事部这边通过气，只是实施后通过国家稀土协调小组发了一个通报函过来，这算什么？ 不能说是先斩后奏，但现在工业部捅出来的事情，要外事部门兜底，而且副部长向盼还跑上门来问自己准备怎么应对？ 要不是两人知根知底，也清楚在这种大是大非的事情上对方绝对是以国家利益为先的话，怕不是冯宽宁马上就要拍桌子喊一声“工业部也tm好意思来问我们怎么应对？”！ “老向，你可能对rb外务省的风格不了解。”冯宽宁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对方解释一下rb人对外的风格，尤其是近年来对华国的外事风格：“rb人的风格，用一句我们华国的俗话来说，就是咬人的狗不叫。” “相比md，rb人的官方抗议更少，公告通稿也不一定多。”冯宽宁顿了顿，指着桌上一叠文件说道：“但是，他们经常会直接以外事部门的名义给我们发出书面照会，马上采取反制措施！” “也就是说，rb人经常不会预先警告后才采取措施，而是他们先做了，再告诉你！”冯宽宁回忆起上个月在另一件外事事件的经验，说道：“上个月，有个rb测绘队跑过来搞测量，越线有间谍嫌疑，我们把人给扣了，也没有大肆宣扬，只是给rb方面通报让他们后续处理，没想到他们就马上在名古屋那边，用一些非常规手段对我们一家国有通讯社进行搜查，硬是毁坏了通讯社一些珍贵的资料。rb人心眼小不是说说而已的。” “这一次，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缩减对rb出口稀土精矿的力度，虽然在通报函上写清楚了方法和理由，但……我说实话，还是太着急了一点。这事儿，等到过完年后再弄不行吗？现在这个局面，你要我下判断rb人会怎么反击，我不敢把话说死，但至少在工业方面，他们一定会以不低于我方的力度，在某些关键行业里下黑手的！哎！”冯宽宁说到这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冯宽宁不是怪向盼，也不是怪工业部，毕竟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实际上是由国家计委牵头，能够直达天听的临时机构，他们采取这个措施，上面肯定也有领导知道并且点过头同意的。 而现在措施做了，即将面对rb人的反击，却不得不由外事部来首先承受rb人的怒火，这一点是冯宽宁觉得委屈的地方。 事实上，华国外事部从新华国成立以来，前几十年的日子并不风光，更多的是韬光养晦和隐忍不发，远远没有2020年可以展开战狼外事风格那样强硬。 毕竟，一个国家的外事，和国家本身综合实力发展的力度是分不开的，80年代的华国，还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远远没有前世那么强大，你又怎么能指望外事部可以在这种事情上对rb人的反击置之不理呢？ 冯宽宁说完便闭口不言，反而静静的看着向盼，似乎在等待他的回应。 因为这件事本身就有太多的蹊跷之处，他总感觉，工业部还有什么后手隐藏着，并没有第一时间通报给外事部。 这种眼神，两名副部长相互之间自然是看得懂里面的意思。 向盼倒不是不想告诉冯宽宁，叶星那边还提出了今天要同意出资一千万，成立国有稀土精矿厂的建议，而是因为现在的形势已经很严峻，如果再把这话一说，那老冯岂不是马上要变脸了？！ 办公室内瞬间安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空气也和凝固了一样。 倒是跟着向盼一同来到冯宽宁办公室的工业部技术司司长刘玉江忍不住了！ 两位副部长的弦外之音他不是听不懂，但，如果就这样迟迟不开口，那一千万到底什么时候能拍板？ 既然向部长不方便说，那我这个搞技术的人，总能开口吧！ 第六百八十章 同样的问题 于是，在事先没有给向盼任何暗示的情况下，在旁记录的刘玉江突然一抬头，开口道。 “冯部长，我有话要说。” “你说。”冯宽宁几乎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因为他也被这种凝重的气氛搞得很不舒服，迫切需要有个人来打破它。 “是这样的，咱们部里的相关同志，也是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的成员从白云鄂博矿区来电，他们经过综合评估，在和自治区工业厅取得共识的前提下，需要马上筹资成立一家大型国有稀土精矿厂，以便于规范化管理我国对rb稀土精矿出口相关事宜。”既然开了口，刘玉江就已经做好了背锅的准备，他便硬着头皮说道：“这也是我们工业部对rb方面即将出现的抗议所做的应对措施。” “什么？你们还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筹资搞大型国有稀土精矿厂？！” 冯宽宁这下坐不住了，瞬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以他的思维不可能不清楚这种措施有可能产生的后果！ 之前他还在考虑，是不是在rb方面的抗议来了之后，给对方一个“这件事主要是地方相关部门采取的临时性措施”来先堵住rb人的嘴巴，再从长计议。 现在你们工业部告诉我，不但这个理由不能用，而且还顺势要成立一家大型国有稀土精矿厂？！ 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rb人“对，这一次的事情就是我们华国主动发起的，而且是以国家的名义！”？ 疯了吗？ 这是要准备和rb人在外事方面来一场腥风血雨？！ “向部长，你得给我一个解释！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冯宽宁的口气中已经掩饰不住自己的怒意！ 这不是他的个人情绪，而是一种出于形势严峻而又遭遇意外的质问！ 而此刻，向盼也愣住了。 他刚才心里还在想怎么把叶星和钟白的那个建议委婉的说出来，一直闷头在思考着呢，没想到刘玉江就突然跳起来直说了！ 这个刘玉江，你咋一点征兆都没有？ 但现在不是责怪下属的时候，因为这事儿今天总归是要告诉冯宽宁的，毕竟带着刘玉江过来一方面是打听rb方面的消息，另一方面就是谈这个，是避不开的。 “这个事情，主要是两位协调小组的同志提出来的，他们给出的理由是……” 向盼只好原原本本把刘玉江给自己汇报的内容，也就是叶星打电话过来说的理由，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冯宽宁听！ “rb方面对我国这一次稀土精矿出口限额最大的不满，其实并非措施本身，而是因为rb国内对一种叫做钕铁硼永磁体的稀土高级产品的研发进入了最关键节点，他们临时性增大了对稀土精矿的需求，所以才提高了年前一个月稀土精矿的进口配额。” “也就是说，事情的始作俑者，并非我们，而是rb方面！” “而这又牵涉到稀土高级产品的国际竞争问题。据我们相关同志的汇报，这一块研发我国也在做，也处于关键阶段，和rb方面形成了直接竞争关系。” “如果我们现在答应rb人，加大出口稀土精矿给他们，那无异于给敌人送弹药，所以稀土综合协调小组采取了各种措施，以‘巧妙’的形式减少了稀土精矿出口量，这自然会引起rb人的反弹和抗议。” “但是，只要我们自己的研发进度加快，比rb人更快的研制出钕铁硼永磁体产品，在技术和产品上击败他们，rb人不但不会反击，反而会低下头来求我国！” “而无论是那个时候还是现在，负责稀土精矿出口的企业，都不能采取目前这种散兵游勇的方式，而是最好采用一家大型国有稀土精矿厂的模式，统一生产，统一出口，既能提高生产效率，也能在和rb人交易的时候不吃亏，防止内部打价格战，也更有利于国家对稀土产业的进一步统筹规划及远景发展！” 向盼一口气说完，不知不觉有些口干，顺手抓起桌上的茶杯，咕嘟咕嘟的大口喝了两口茶！ 实际上，这个理由，当然是钟白的思路，只不过由叶星打电话到部里。 钟白的理解，可以说和这个年代绝大多数的华国人不同，也和外事部门不同。 他对rb人欺软怕硬的本质有着极其深刻的理解，所以才有这种思维，而且他也在前世无数次印证过，那就是对付rb人，你不要轻易出手，而是务必要点中他们的死穴之后再出手，等到那时候你才会发现，rb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 而正因为这一整套做法有严密的逻辑性和可操作性，也对相关情况做了预估，向盼才敢亲自给冯宽宁解释！ 毕竟，这个措施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意义，和钟白嘴里说出来的意义，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是工业部的常务副部长，也就意味着这个措施，是工业部的名义！ 冯宽宁脑子转得飞快，对向盼的解释，他在第一时间就消化分析，开始琢磨起来！ 原来是这样！ 这并不是什么一时兴起，而是牵涉到一个叫做“钕铁硼永磁体”的关键产品！ 冯宽宁不是理科生，对于这种稀土专业性极强的名词他自然不懂。 但，这并不妨碍他能理会到向盼这番解释中，优先做出“钕铁硼永磁体”的重要性！ 冯宽宁思索片刻，马上反问道：“老向，你的说法我听明白了，关键就是牵涉到那个‘钕铁硼永磁体’，才有了这次的风波对吧？那我们华国的相关机构和同志们，到底对这东西有多大把握？” “或者换个说法，如果外事部能顶住压力争取时间的话，是不是能够确保我们华国的‘钕铁硼永磁体’一定比rb人提前做出来，让他们俯首称臣？” “是不是在我方确保能够构建技术优势后，rb人会服软？！” 听到这番话，向盼眼睛一亮！ 显然，冯宽宁接受了这个解释！ 而且对方也马上抓住了重点，钕铁硼永磁体！并且问出了和自己当初接到报告之后一模一样的问题！ 不得不说，能当到副部长这个级别的领导，大家的反应、逻辑都差不到那里去，思考问题本质的能力都是极强的！ 当时自己在听取刘玉江汇报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问出同样的问题。 而刘玉江给出的答案是…… 第六百八十一章 我们华国已经准备好了 “两位目前在基层的同志，以他们的前途和d性担保，一定可以！” 和刘玉江当时说这句话的淡然不同，此刻的向盼，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极具信心的！ 因为钟白这小子上一次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而这个事情一定不会是叶星在把控技术方向，而是钟白！ “是么？那这样的话……” 这种话，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说出来的！ 他冯宽宁倒不是随便相信两位素未谋面的工业部同志的话，而是相信向盼！ 此刻冯宽宁的心态明显发生了变化，他将烟头杵灭，站起来背着双手不断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显然在思考一个重大决定！ 足足来回走了两分钟，弄得向盼都有点憋不住的时候，冯宽宁才突然停住脚步！ 他一转头，用凌厉的眼神望着向盼，道。 “你们提出的这个措施可以执行！另外，我马上给部长汇报有关稀土产品形势的分析，争取让部里在第一时间把这次外事风波的后续可能发展情况提交到gwy更高级别的领导那里！” 向盼楞了一下，脸上才突然绽放出笑容！ 没想到素来稳重的冯宽宁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也是拼了啊！ 向盼立刻大喜过望，一拍巴掌道：“好！那我就马上回部里，给矿区那边打电话，让他们立刻执行自筹资成立国有稀土精矿厂的决定！” 目送向盼带着刘玉江激动的离开，冯宽宁反而冷静下来了。 “钟白……这个名字似乎之前听到过一次？” 在部级领导中，冯宽宁算是记忆力非常好的类型，他总觉得钟白这个名字在哪儿听说过似的。 冯宽宁叫来了自己的秘书，让其查询一下在外事部有没有钟白的相关记录。 很快，秘书就查到了结果。 除了两次出国的详细行程之外，之前和苏国驻广府办事处原负责人伊万诺夫的点点滴滴，也被冯宽宁看到了！ 甚至最后伊万诺夫调任离开的时候，也提到了钟白！ 这下让冯宽宁信心增加了不少！ “看来，这个看似大胆而又冒险的决定，并不是乱搞啊……”冯宽宁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自言自语道：“钟白，你应该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吧？” …… 白云鄂博矿区，工业局招待所。 说实话，呼延俊压根儿就没想到部里的回复电话会来得这么快！ 只用了四个多小时，当天！ 他也不是没和部里请示过，以呼延俊以往的经验来看，就算是基层再着急，部里对这种大事的讨论、决定流程绝对不会缩水，再快，也得一天！ 可是，没想到向盼副部长在四个多小时之后便已经清楚的在电话里回复他：“你们提出的建议，部里原则上已经同意了。自治区工业厅可以先行开展工作，具体的方案和实施情况报告，在事后一周内将书面的总结补交给部里。” 看了看手表，此刻已经是晚上七点钟，呼延俊没有多想，便对自己房间内的钟白和叶星说道：“走，咱们马上去矿区工业局一趟！另外还需要立刻通知区里的相关领导过来！” 叶星抓起外衣匆匆起身，钟白却把他一把按住，适时的转头问了呼延俊一句：“呼延厅长，这是要去开会吗？” “当然！咱们就算得到部里的授权，成立大型国有稀土精矿厂的具体工作还需要基层同志参与，总不能绕过他们直接搞吧？”呼延俊看着钟白，道：“再说我们就三个人，离开了地方的支持，这厂怎么弄得出来？政策呢？地呢？相关配套服务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钟白摇摇头，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这事儿，我们不能偷偷摸摸找个会议室开完会就算完事儿了。咱们还得给rb人宣传宣传才行。” “咋了，你又要弄点啥花样？” 听钟白这么说，呼延俊忍不住心里跳了一下。 自打自己认识这钟白以来，无论什么时候，对方的思路和做法总能出乎自己的意料。 就说现在这个点吧，赶紧把人力资源和地方支持组织起来，抓紧时间先把大型国有稀土精矿厂的架子搭起来才是正道。 可钟白一开口就是“给rb人宣传宣传”？ 在rb人看来，这措施明明就是火上浇油，你小子这是怕事情闹得还不够大？ 想要整个大新闻？ 那不是把自己、把自治区工业厅放在火上烤吗？ 就在呼延俊想驳斥钟白的时候，钟白又开口了。 “呼延厅长，我们每个人都清楚，即使今天就开会拍板同意，资金也在最短时间内到位的情况下，这家大型国有稀土精矿厂也不可能在两三天时间内就马上成立开工运转，对吧？” “对。”呼延俊知道钟白还有话要说，便强压住了内心的疑惑。 “筹备这样规模的一家精炼厂，不可能做到一点消息都不走漏，rb人肯定会透过各种渠道了解到这个事儿。”钟白笃定的说道：“与其在无法预知的状态下和rb人对抗，不如大大方方的把这个消息告诉它们，一方面他们有所准备和应对，另一方面，我们也一样，不单单是在矿区，也在京城。” “我们也一样？京城？” 呼延俊细细琢磨着钟白这段话，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钟白，你还真有两下子！这是给咱们外事部争取缓和空间啊！”呼延俊一拍大腿，茅塞顿开的喊道。 旁边的叶星倒是越听越糊涂，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不是，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呼延俊马上解释道：“叶处长，小钟这一手，厉害啊！咱们这个成立厂子的措施报给京城，这么快上面能批示同意下来，咱们固然已经走出了成功的第一步，但外事上的压力是肯定存在的。” “而这个成立精矿厂的消息如果我们主动分享给rb方面，那概念就不一样了。” “我停掉你现在的供应，另起炉灶，如果不告诉你，那就是要把你饿死；而如果我现在另起炉灶，是一个规范的、有远景设计的炉灶，再把你请来，告诉你这个新炉灶产出来的饭菜是什么价格，能卖多少份，你答应不答应，那这就不是我要把你饿死，而是要正儿八经和你做生意了，不是吗？” 说到这儿，呼延俊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 因为钟白这种大张旗鼓搞阳谋的做事风格，他还真没看到过。 不过，今天一见，只能让他更佩服这名来自天河省的年轻干部，做事粗中有细了！ 见呼延俊的解释恰到好处，钟白便微笑点头道：“不错，就是这个意思。让人俯首称臣，不是要把他打得稀巴烂，而是要让他知道，他不是你的对手，而且跟在你手下有汤喝，直到日后死了这条和你对抗的心，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不敢说在一个月内就能把rb人治得服服帖帖，但至少咱们要通过国有大型稀土精矿厂成立的消息发布这件事情上，给rb人一个响亮的信号——稀土这个领域，我们华国已经准备好了！” 第六百八十二章 开诚布公 耿大力从来没有这么忙碌过。 晚上7点钟他接到钟白的指示，要求在一个小时内准备好会场，除了通知矿区工业局的领导干部之外，还要求自己要把区里的负责同志，以及相关的三家rb企业驻矿区办事处的代表都给请来，另外还要把当地最大的媒体《矿区周报》的主编记者请过来，要召开一次对外的说明发布会！ “他奶奶的，钟科长这真是要不然没活儿，活儿一来就是大活儿啊！”耿大力激动得心脏砰砰直跳，嘴里忍不住快乐的抱怨了两句。 要知道，关于通知开会这种事情，1983年可比不得通讯发达的2020年。 那会儿随随便便一个微信群群发，或者是电话挨个短信通知，都能在很短时间内把需要参会的人员通知个遍。 但现在没有这种条件啊！ 钟白邀请参会的主要分三大块：一块是矿区工业局的，这不必说，跑到家属院里挨个敲门就能搞定；第二块是地方相关部门和zf的负责领导，这就需要挨家挨户上门了。 而最重要的是，钟白还特别叮嘱自己，一定要把住友特殊金属、日立金属和三菱金属这三家最大的rb企业办事处的人给弄来！ 虽说东关街不远，但耿大力自己也不是孙悟空，可以随时变出三个化身在一个小时之内把这三大块的人全部通知到位啊！ 听钟白的口气，似乎rb人才是这会议的关键，耿大力现在也学聪明了，工作要抓主要矛盾，于是索性冒着得罪人的风险，让另一名姓李的办公室副主任去通知局里和地方相关领导参会，自己则亲自去了东关街！ 一个会议让副职去邀请领导参会，而不是自己这个办公室主任亲自前去请人，那是肯定要得罪人的。 不过，耿大力现在显然不在意这些小细节，因为他已经清楚的在脑中树立了一个观念——要成功，就要牢牢的按照钟白科长的指示做事，不要从中耍什么小聪明！ 事成之后，钟科长自然不会忘记自己，比如上一次在外面吃饭挨了一酒瓶，不就给自己带来了一个梦寐以求的机会吗？ 顶着冬季的严寒，耿大力找到自己在矿区经贸局一位懂日语的朋友一起，前往东关街！ 当耿大力见到日立金属的负责人西村未来，并把开会的消息，以及会议的大致内容告诉对方的时候，西村未来的反应着实有点出乎意料！ 只见西村未来“砰”的一下怒拍办公桌，双目圆瞪的盯着耿大力大喊：“八格牙路！你们华国人欺人太甚！处处卡我们稀土精矿也就算了，现在还明目张胆的关停那些小精矿厂，要成立国有大精矿厂？！这种耀武扬威的发布会还邀请我们参加做什么？是要让你们那些官员都看到，我们rb会社现在已经买不到稀土精矿的窘境吗？！” 面对对方的狂怒，经贸局翻译的同志都给吓了一跳，但没想到耿大力却微微一笑，道：“西村社长不要生气嘛！我们只是过来邀请贵社参会，没有你说那些意思，还清不要误会。具体的内容，要等会上才能宣布，也不一定都是你所说的那样。” 毕竟是办公室主任，什么领导的雷霆暴雨他没见过？ 曾经有领导直接把一杯茶水直接泼他一脸的事儿都经历过，更不要提一个rb人小小的怒火，对于皮糙肉厚的耿大力来说这都根本不算事儿！ 只要能完成通知到会的任务，你就是骂我一百遍“八格牙路”又能怎样，我又不会掉一块肉。 “那么，希望你能8点钟准时赶到会场，地点就在矿区工业局的二楼大会议室。”见西村未来依然气呼呼的不吭声，耿大力可不愿意继续在他这儿浪费时间，轻飘飘的扔下一句话：“不好意思，我还要去通知住友特殊金属和三菱金属的两位分社长参会，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记得一定要参会啊，要不然其他两家都到了，独缺日立金属那就不好了，若是错过一些重要消息，恐怕你们rb国内的总会社也会怪罪的吧。” 说完，也不等西村未来答应，耿大力便带着翻译离开了这儿，前往下一家。 这种猜度人心的小操作对于耿大力来说不要太熟悉。 他可不怕西村未来生气不来参会，反正自己也把话给挑明了，你不来，要是其他两家来了导致你们会社吃了亏，那责任可不在我耿大力身上哈。 …… 八点，不出意外，除了其他参会人员之外，钟白邀请的关键人物——三家rb会社办事处的负责人都老老实实的到场了。 甚至刚才发脾气的西村未来还是第一个到的。 看来嘴巴里说着不要，身体却还是挺老实的嘛。 因为之前自己曾经潜伏在日立金属一段时间，所以今天的会议上钟白特别把自己的外形给变了一下。 这几天本来因为工作比较忙也没有刮胡子，索性就不刮了，另外头发也长长了一些，钟白并没有抹头油摩丝这些，只是简单的洗了个头，把头发梳理好就差不多了。 再戴上早已准备好的金丝边框眼镜（这是为了让自己年纪看上去大一点、成熟一些，毕竟台下还有很多矿区当地的官员），这副模样，和他在日立金属潜伏的那段时间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只要西村未来不是站在钟白面前二十公分距离上下看个通透，那肯定认不出来这位华国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成员钟白就是曾经在他会社里打短工的那位“小泉幸次郎”的。 “各位，我是自治区工业厅副厅长呼延俊。今天临时把大家请过来参加这次会议，耽误了大家的休息时间，我先说一声抱歉。” 主持会议对于呼延俊来说完全属于小儿科工作，他轻车熟路的介绍道：“台上在座的除了大家都认识的矿区副区长孟秀杰同志之外，我还要给大家介绍一下组织这次会议的两位主要同志。” “他们分别是来自工业部的叶星副处长以及钟白科长。” 在这里呼延俊打个减省，并没有详细的把钟白借调的事情说出来，否则又要花嘴皮子浪费时间。 “今天这次会议比较特殊，除了相关部门的负责同志之外，我们还邀请到了白云鄂博矿区三家最大的入驻rb会社办事处的负责人，也欢迎你们！” “除此之外，本次会议采取开诚布公的形式，所以我们还邀请了《矿区周报》的主编周胜利同志全程记录，有必要的话，在会议进行的过程中还可以进行问答！” 第六百八十三章 我有办法处理 接下来便是副区长孟秀杰简短发言，他作为地方zf代表当然都是写面子话，比如大力支持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工作、本地大力扶持稀土精矿产业、为rb企业做好服务云云。 当然，孟秀杰也知道今天自己并非主力，所以做完他人生最短的三分钟发言之后，便把话筒推给了叶星。 名义上，叶星是这场会议的主角，因为他既是工业部的副部长，又是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的重要成员。 当然，只有叶星自己清楚，所有的计划，都是坐在自己身旁的钟白一手搞出来的。 “同志们，朋友们，关于这段时间矿区稀土精矿生产、出口的种种风波，其实都有一些客观因素存在，这也和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的安排有关联，因此给大家带来工作上的种种影响，在此我先给大家说一声抱歉。” 当叶星接过话头之后，会场内的气氛明显凝重了不少，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鉴于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前一段时间综合调查的结果，显示白云鄂博矿区内现有的稀土精矿厂几乎全部存在生产耗能高、环境污染严重、生产计划受市场影响大导致价格波动大，不但对本地稀土产业长远发展不利，也不利于稳定企业和工人，所以，经过综合考虑后，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决定筹资两千万元，以多方资金进入的形式，成了一家以国有资金为主导的大型国有稀土精矿厂！” 这段话很简短，但是它里面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 此话一出，刚刚还安静无比的会场立刻炸了锅！ 因为除了在钟白的授意下，让三位rb会社办事处负责人提前知晓这件大事之外，其余的领导同志们压根连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成立大型国有稀土精矿厂？那现在这么多精矿厂的设备、人员怎么处理？”问这个问题的是当地劳动局的局长。 “我们矿区的能源负载已经很重了，突然来这么个重磅消息，供电怎么跟得上啊！”这当然是供电局局长才能问出来的。 “这一块各方的资金比例到底是多少？我们本地财政又需要投入多少？”矿区财政局局长也不甘示弱，马上开口问道。 “……” 台下的本地官员们一个问题比一个多，叶星连连摆手，示意道：“大家先不要急，我还要公布一些详细信息，至于各位关心的问题，等下进入问答环节之后，由钟白科长统一回答大家。” 钟白在旁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台下所有人的反应。 说实话，这些官员们的反应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毕竟各自有各自的工作范围，工作责任让他们必须要开口询问，这么大一家国有大型稀土精矿厂凭空建立，带来的影响肯定是惊人的。 若是不今天当场就把自己关心的问题问出来，恐怕到了后面，这些上面来的小组成员就会翻脸不认人！ 这并非基层同志不信任上面来的干部，而是因为从最基本的道理上来说，不管你是啥京城来的小组成员，终究只是因为某个特殊事件才下到基层来处理问题。 一旦工作结束，该回京城的回京城，那后续怎么办？还不是得靠他们这些基层官员擦屁股？ 所以，这些官员们一上来的问题都很尖锐，而且都是对他们而言很核心的问题，想要打马虎眼混过去，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别忘了，旁边还有《矿区周报》主编周胜利，以及专门邀请的三位rb会社办事处负责人呢！ “这家大型国有稀土精矿厂的建立消息虽然在今天无预警公布，但它的设想却已经延续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叶星放慢语速，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台下坐着的三位rb人，接着说道：“而这一个月期间发生了什么，大家也很清楚，那就是‘恰好’出现了矿区内众多rb会社办事处加大收购稀土精矿出口数量的事情。” “在这里我不得不郑重的告诉rb的朋友，以及在座所有的同志，建立国有大型稀土精矿厂和缩减r方出口这两件事根本没有任何联系！”叶星一脸正色道：“一些rb媒体流传的什么‘缩减r方精矿是华国有预谋的行为，是为了接下来进一步打压rb企业在华国从事稀土行业利益的手段’，纯属子虚乌有！” 按照83年的节奏，就算是工业部的官员，在这种地方级别的公开会议上本来也根本不用提及这种事情，更何况还是针对外国媒体喊话。 但这一次叶星做了，而这个措施不是他想出来的，是钟白的主意。 因为争夺舆论高地，一向是华国的弱项。 不要说1983年了，就算是在信息通讯发达的2020年，不论是rb媒体还是西方媒体，针对华国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抹黑报道难道还少了吗？ 所以，这一次尽管因为时间紧迫的因素，到场媒体只有小小的《矿区周报》一家，但当场释放出一些消息出去，有利于后续华国在对外舆论上占据道德高地——毕竟这可不是闭门会议，而是把三家rb巨头的人士也请过来参会的。 说实话，呼延俊其实对这种操作一开始也挺不理解的。 rb人本来就因为这近半个月时间买不到稀土精矿而火大，你现在又把人家喊来，当面告诉他，哦，我们决定进一步采取措施，整顿以前的乱象，所以要筹资开一个大型国有稀土精矿厂？ 这怎么看怎么都是在挑衅本来就已经火大的rb人，火上浇油啊！ 但钟白当时只是简短了说了一句理由：“迟早都要公布的消息，不如一开始就正大光明的告诉对方，这样让双方心里都有个承受度，至于后续rb那边可能爆发的情绪，我有办法处理。” 一个小小的借调科长敢当着一位副厅长说“我会有办法处理的”，若不是刚刚见识了钟白和叶星的紧急建议能在五个小时内就得到京城工业部肯定答复的话，呼延俊怕不是会当场呵斥钟白是个疯子！ 第六百八十四章 rb人没吭声 叶星不说这话也就罢了，一提起“子虚乌有”，台下的三名rb会社办事处负责人各个气得咬牙切齿，哪儿还不知道这话对他们来说就是赤果果的挑衅？ “八嘎！华国人简直太不要脸了！”来自住友特殊金属的负责人大冈实友明显忍不住了，低吼一声就准备站起身来抗议！ 倒是一旁阴沉着脸的西村未来立刻把他一把拉住：“大冈课长，别冲动！” “为什么？他们做了事情不敢承认，偷偷摸摸在后面耍小手段一直卡我们的稀土精矿进口，现在当着大家的面说根本没有这回事？”大冈实友脸黑得和煤炭一样，怒道：“真以为我们这些来自大rb的会社这么好说话？要不是这些年来rb一直强调对华友好，我会跑到这些东亚病夫的贫瘠内陆来工作？哼！” “大冈课长，我知道你们会社是最急需稀土精矿，也知道贵会社的研发进入了关键阶段。”西村未来斟酌着自己的用词：“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不管是我们三家大会社，还是整条东关街的rb同行，大家现在最需要的不就是稀土精矿么？至于如何惩罚这些狡猾而又不守信用的华国人，那些工作就交给rb外务省好了！今天这些华国官员敢召开公开会议，还请来了一些当地媒体做记录和见证，那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机会？西村课长你是不是糊涂了？”大冈实友楞了一下，反问道：“华国人都已经把我们逼到悬崖边上了，还是机会？你难道不清楚rb国内这几天的媒体舆论已经成了什么样子吗？他们纷纷指责我们这些稀土会社太软弱，在华国没有任何影响力！” “呵，那些媒体舆论……”西村未来显然对这个话题早有准备：“他们一定不知道今天的风波！大冈课长，你想想，若是我们等会儿进入问答环节把这个什么大型国有稀土精矿厂的消息打听完整，再第一时间独家传送回rb国内，你觉得那些媒体舆论会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继续铺天盖地的骂我们办事不力呗！”大冈实友显然没想明白西村未来为什么要这么做，于是没好气的回答道。 “错！他们不但不会骂我们，还一定会马上调转风向，把这一次我们进口稀土精矿不力的原因全部归咎于华国一方！我们几家会社的股票就能止住暴跌，立刻反弹！” “这？这是为什么？”大冈实友显然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 “原因很简单，这些媒体之前的调查虽然详尽，但他们的报道大多数只提到了我们几家会社进口稀土精矿的事实，没有找到背后的真实原因，反而把大量的笔墨放在因为没有原料导致各家会社研发进度几近终止的窘境上。” “会社运转出了问题，股市自然就马上有反应了，所以才导致在外国驻守的你我等诸君压力巨大。rb国内的媒体你还不了解吗？找不到根本原因，那么一线人员自然就要为之背锅！”西村未来显然对此是有充分研究的：“现在我们把他们拿不到的第一手消息弄回去，不但能撇开我们自己的责任，还能让那些媒体又找到新线索大肆报道一番，他们自然对我们感激无比，以后绝对不会再黑我们了！” “原来是这样！”大冈实友顿时有了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连连惊叹道：“西村君，你头脑思维果然清晰啊！” “所以，现在不要贸然发难，等一会儿我再好好盘问台上那两个年轻的华国工业部官员，抓准他们的漏洞，转移责任！”西村未来表情严肃的说道。 西村未来这番深刻的分析立马让其他两位课长折服，现在摆出一份马首是瞻的模样来，纷纷闭口不言了。 和那些按捺不住各个举手发问的本地官员不同，台上的钟白只注意到三大巨头的三个rb人在下面窃窃私语。 不过，钟白对rb人谈什么并不感兴趣，因为接下来只要自己进行问答，透露出更多有效信息，就能足够击垮对方的信心。 在十五分钟的介绍之后，叶星终于口干舌燥的退到一旁的座位上休息。 他拍了拍钟白的肩膀，低声道：“钟白，接下来就是你的问答环节了，看你表现。” “放心，这种小场面我是不会出问题的。”钟白微微一笑，便起身去了主席台的最中央。 叶星心里要说一点担心都没有那绝对是假话，不过，在看到钟白自己的模样后，他也只能默默给自己洗脑：怕什么，至少到现在为止，钟白这小子经手的事情每一件都弄得漂漂亮亮，今天不就是个发布会嘛，难道几个rb人能翻出浪花来？ 再说，到现在为止那些rb人也没吭声啊！ 钟白一上台便拿出了与这个时代官员截然不同的精炼语言。 “刚才叶星处长介绍大型国有稀土精矿厂情况的时候，我已经将大家关心的部分问题做了整理。喏，现在毕竟已经快晚上九点了，我抓紧时间一个一个回答。” 钟白扫视一眼台下，开口道：“首先是有关于新精矿厂选址的部分，这一块我们已经在过去的两周时间内进行了调研，初步选定在稀土矿石含量最丰富的善达乡附近建造。” 这并非钟白随口胡诌，也不是因为善达乡是玉铸精矿厂所在地，而是因为在他的记忆中，白云鄂博矿区稀土精矿储量最大的未勘探地带，的确集中在善达乡附近。 从长远发展和日后的交通运输条件来看，一般来说，精矿厂距离矿石储存带自然是越近越好。 但目前善达乡的公路建设只能算是差强人意，而且根据上一次陪同夏长东一起暗访的经历来看，那段路面养护得不够好，所以相关的配套措施也必须要一并提出来才行。 只见钟白接着说道：“鉴于善达乡目前的乡道公路达不到相关标准，这一块需要咱们矿区的建设部门和公路养护部门同心协力，争取在短时间内除了维护好原有道路之外，再新建一条高标准的乡道公路。” “钟科长，你说得轻巧！”一名雄壮的中年官员听到这话立刻站起身来，大声道：“现在是年底，改用的预算早就用完了！善达乡距离矿区四十多公里，一条新乡道公路的成本起码要好几十万元！年底我们地方财政早就没预算了，钱呢？” 第六百八十五章 不会说话的余总 这中年官员突然发难没把钟白吓着，倒是把一旁主持的副区长孟秀杰给吓了一跳。 他生怕钟白动怒，马上低声在钟白耳边解释道：“钟科长，您可别生气，这是我们矿区的交通局长方武海，他平时性子是急了一点……” “没事。”钟白只是冲着孟秀杰微微点了一下头，便立刻转头回答交通局长的问题：“交通局方局长是吧？你的问题很有代表性。” 钟白又扫视了一下台下几位跃跃欲试，准备发问的其他局长们，咳嗽一声道：“我相信肯定还有不少类似方局长这样的领导同志会就各自分管领域的资金来源提出疑问，其实这些都不是问题。这样，为了不耽搁大家时间，我先统一将资金来源分布给大家进行说明。” “整个大型国有稀土精矿厂预计总投资为两千万元。其中，超过将近一半，也就是一千万元为国有资金，目前的渠道是从自治区工业厅筹集并拨付到位，这一点已经确认；剩下一半的一千万元里，一家有意进军稀土产业的国内集团承担五百万；至于最后的五百万元，则需要矿区当地筹资。” “我们矿区要筹资五百万？！” 这五百万来源于当前民间稀土精矿厂重组筹资，这个信息刚才叶星并没有详细说明，大家都以为是由矿区财政统一负责，自然人人脸色都不好看！ 果然，别说刚刚发问的交通局长方武海了，就连副区长孟秀杰脸色都瞬间变得惨白！ 他虽然不是分管财政的副区长，但好歹也大致了解目前矿区地方财政的现实情况，国库里还能动用的资金不超过六十万元，就算全部都挪过来投入到大型国有稀土精矿厂项目中，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呐！ 钟白眼角余光一瞥就发现了孟秀杰的不对劲。 因为刚才在说明筹资情况这块的时候叶星并没有细说，而是留给钟白发挥，所以一听到矿区当地筹资五百万元的时候，台上台下人人都以为这些钱将会由矿区地方财政出——毕竟人的惯性思维是改不了的，他们压根就没有想到整合当地现有稀土精矿厂做法的可能性。 于是钟白马上一拍桌子，沉着的来了一句：“大家不用猜测了！地方筹资的大头并非来自地方财政，而是目前已经停产的本地稀土精矿厂！” 劳动局局长一听这话就觉得不靠谱：“啥？那些连工人工资都发不起的稀土精矿厂，连工人过年都困难了，他们拿什么来融资？这不是在说笑话吗？！” 别人不清楚，他劳动局难道还不清楚现在本地稀土精矿厂已经成了什么鸟样了么？！ “有关本地稀土精矿厂筹资融资这个事情，不是今天会议的主要内容，后续我会说明，咱们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弄清楚，先抓主要矛盾！”被地方官员这种突然打破节奏、胡搅蛮缠的做法搞得有点不爽了，钟白索性提高声调，朝着会议室斜后方一喊：“余总！” 余总，当然指的是余东峰了。 原本按照钟白的计划，余东峰应该是在介绍完所有情况、大局已定的时候再抬出来。 但现在眼看局势已经慢慢失控，台下的本地官员们已经纷纷开始质疑的时候，钟白内心很清楚，如果自己再不拿出杀手锏，重点不是后续本地工作的推进，而是那些在台下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rb人！ 今天专门把这些rb人叫来，就是要在会上拿出措施直接敲山震虎，让他们不敢有多余动作，可如果一而再再而三的示弱，岂不是反倒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所以余东峰的出场提前了！ 穿着一身最新款阿玛尼西装、发型改成油亮大背头的余东峰刚从侧面走出来的时候，会场内立刻就安静了不少！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句话不是盖的，虽然这一身只不过是楚娟这次去意大利带回来几款最新阿玛尼正装之一，但国内根本没见过，在充满富豪大老板气息的余东峰身上这么一穿，自然是两相印衬，互相加分！ “这人是谁？” “看上去，像是南方的大老板啊！” “听刚才钟科长喊的好像是‘余总’？” “总觉得好像在啥报纸上看到过一样……” 台下官员的注意力瞬间就被酷似香江电影里“发哥”的余东峰给吸引了，也就没人再讨论刚才筹资来源的问题了。 见余东峰的出场果然有效，钟白立刻将话题不动声色的转移过来：“我刚才提到一家有意进军稀土产业的国内集团承担五百万，接下来就让白峰集团负责人余东峰同志，给大家介绍他们出资的情况。” 说罢，钟白朝余东峰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坐自己旁边，开始他的表演！ 余东峰也去过不少地方的基层了，无论是和源市还是渝都市三河区，又或是他从小生长到大的山平县，这些经历都让余东峰深深的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和基层同志不需要说太多，直接把他们最关心的东西在最短时间内摆在他们的眼前，比说一万句话的效果都要强！ 余东峰二话不说，坐到座位上的开场白显得直接而又霸气！ “初次见面，因为钟科长后续还有情况说明，为了不耽误大家时间，我长话短说。” “我叫余东峰，是白峰集团目前的负责人。本集团注册于天河省天都市，成立一年以来，已经拥有固定资产超过四千万元，下辖四家子公司，涉足多个领域。” “这一次本集团有幸参加白云鄂博矿区大型国有稀土精矿厂融资，我第一时间将公司流动资金五百万元取出，昨天星夜兼程赶到矿区，就是为了和大家一同见证这个历史时刻！” 余东峰这番话，语速不快却又充满自信，那是一种商场成功者的气息！ 而在众人都把目光紧紧注视在他身上的时候，余东峰抓住这个时机，将公文包里那张“华国银行”背书的五百万元银行本票直接拿出来，朝台下双手高高举起示意！ “我没什么文化，也不会说话！但，这张白峰集团的五百万元银行本票，明天上午银行上班，它将会第一时间转入大型国有稀土精矿厂筹建账户里！” 第六百八十六章 扬长而去 本地官员和台下的rb人就是再没见过市面，但好歹都是局长和办事处负责人，银行本票他们还是认得的！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是看到上面一个“5”之后接着一大串“0”，再配上余东峰那句“我没什么文化，也不会说话”这种看似藏拙、实则狂霸拽酷的霸道总裁发言，若是这群人还不相信这一次大型国有稀土精矿厂的建立已经是板上钉钉事实的话，那也未免智商太低了一点！ 余东峰愣是像小学生“六一”举鲜花那样，将这张五百万银行本票硬生生举了一分钟，期间还朝着会场的不同方向旋转了90度！ 再确保每个人都看清楚它了之后，余东峰双手将银行本票交给钟白，这才潇洒的退到一边！ 这样一来之后，台下的所有本地官员，便不再怀疑资金来源的问题了！ 西村未来本来一直隐忍不发，就是看到刚才本地官员们带头先闹了起来，还指望着等气氛差不多的时候再站出来“收割”一波，却没想到钟白依靠余东峰拿出的一张五百万元银行本票，就瞬间扭转了局势！ “八嘎！这些愚蠢的华国本地官员！他们不是一贯不喜欢让上面插手矿区稀土产业的吗？怎么现在一个个连屁都不敢放了！”大冈实友坐不住了，气得牙痒痒的他怒吼一声：“西村课长，这个会我是开不下去了！我不想再看到华国人在这里炫耀他们那点可怜的资金！” 尽管西村未来也被五百万银行本票这一手搞得头皮发麻，但他脑子还是很清醒的。 西村未来很清楚，如果不搞清楚所有的细节就把情报提供给rb国内的各大媒体，恐怕不但不能免除他们的责任，反而是火上浇油！ 于是他立刻伸手用力按住了准备强行起身离开的大冈实友：“别冲动，大冈课长！等会开完了再说！” 这些细节，自然被台上的钟白一个不落的看在眼中。 他觉得有点好笑。 你们这些rb人想等到我出纰漏？ 下辈子吧！ 钟白朗声说道：“刚才白峰集团筹资的五百万元已经亮在这了，会议结束后我会把它当面交给财政局长，这下大家应该不会再怀疑三方筹资的事情！” “另外，刚才提出有关本地停产的稀土精矿厂停产后工人工资发放、以及其他有关于精矿厂成立的各种问题，请工业局办公室耿大力主任将‘新型国有大型稀土精矿厂筹备成立方案’分发给大家，具体的处理措施大家都可以在里面找到！” 耿大力马上将早就准备好的油印文稿一份一份发给了在座的本地官员们。 “我们的呢？”见耿大力发完了所有的文稿，唯独不给他们这些rb人，西村未来黑着脸问了一句。 “这是我们建立新型国有大型稀土精矿厂的措施，和r方并无联系，所以这边也没有准备你们的，还请见谅啊。”耿大力笑呵呵的说道。 他心里当然记得钟白的叮嘱了——rb人，当然是不发的。 就是要吊他们的胃口，让这些rb人知道我们早就有了万全的应对措施，但又偏偏不把细节给你们说。 你急不急啊，呵呵？ 相反，如果rb人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强行索要这份方案的话，那就证明前一段时间个别精矿厂里出现的工人罢工事件背后有他们的影子！ 这下西村未来就算是再好的脾气也终于忍不住了！ 他猛的一拍桌子站起来，用日语大声冲台上吼道：“你们华国就是这样对待我们rb投资者的？没有我们高价收购稀土精矿，这白云鄂博矿区一年多以来怎么会发展得这么快？” “说停我们的原料就停，新方案你们开会把我们叫过来，关键的信息也不给！这种态度，不要指望我们rb会社以后再收购你们的稀土精矿！” rb人这种没站到便宜就悍然翻脸的节奏，把当地官员吓了一大跳，但是对钟白来说，这只不过是小儿科而已。 钟白不需要翻译，他直接用一口流畅的日语回答道：“西村未来先生，你不必这么着急。我们华国有一句俗话，叫做牛脑袋都进去了，还在乎牛尾巴不进去？你们今天来都已经来了，多花半个小时听完整个计划又如何？” “如果不听完就赶紧打电话给rb媒体，那些报道不过也是断章取义，不是么？” “再说，如果r方能够找到比华国白云鄂博矿区供应量更充足、单价更便宜，并且没有国际贸易保护壁垒的第二个稀土精矿产地，你们这些rb会社恐怕早就转移了，又何苦蹲守在这冰天雪地的白云鄂博矿区呢？” 这番话说得西村未来哑口无言，他只能憋红了脸，用手指着钟白，扔下一句…… “你们就等着这些丑陋的行为见诸报章吧！到时候我看你们怎么应对！” 说罢，怒气冲冲的西村未来带着十几名rb会社办事处负责人，扬长而去！ 当然，就在西村未来离开的时候，他内心依然有一个小小的疑问。 为什么这位钟白科长的日语口音听上去那么耳熟？ 但来不及多想的西村未来早就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现在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在电话上把这个惊天大消息第一时间告诉给rb国内的那几家大媒体！ rb人的集体离开并未掀起会场的大浪花，因为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已经不再关注那些rb人，而是全数转移到了国有大型稀土精矿厂成立的具体措施上了！ “三方筹集资本将于本周内到位，组建注册一家全新的、由国有资金占主导地位的新型国有大型稀土精矿厂……” “预计有一千三百名工人参加本次培训，培训费由地方财政和自治区工业厅各承担一半……” “新厂将在一个月内开始试生产，一季度内全面运转，替代以往各地小型稀土精矿厂的产能，保证国内和出口供应……” “有关于交通、能源、外销市场的具体措施如下……” 看着这份洋洋洒洒的方案，惊讶的官员不在少数！ 如此精确的人数、时间和对未来的预估，在这种规划性的方案里极其少见！ 他们平时看到更多的，往往是采用“短期内”、“有效改善”、“基本达到目标”这种模棱两可的形容词，曾几何时见过如此精准的描述？！ 这，简直就是一份对于白云鄂博矿区现有稀土精矿生产行业极具指挥效能的行动宣言呐！ 每一名官员都在低头认真阅读这份方案，尤其是有关自己负责业务的部分。 会议场内只听到“沙沙沙”的翻页声，再也没有了一开始的质疑！ 第六百八十七章 国际知名媒体?! 此刻的呼延俊，望向钟白的眼神里只有满满的钦佩！ 要说今天开会之前他心里还存有最后一丝疑问，尤其是对钟白邀请rb人参会会不会引发风波这件事还心存担忧的话，那么到现在看到rb人已经拿不出任何办法，只有出言恫吓便集体离席而去的做法，毫无疑问已经可以确信，这白云鄂博矿区稀土精矿的一仗，已经打赢一大半了！ 虽然不知道这些rb人回去之后会搞什么幺蛾子，但从钟白刚才的回答呼延俊也能听出，这位年轻的科长一定还留有后手！ 于是他将身体微微侧倾，低声在钟白耳边问道：“小钟，刚才rb人在临走的时候说什么见诸报章之类的狠话，真的没问题？” “这那里是狠话？”钟白耸耸肩，摊开双手一脸调侃的回答道：“我们是这么做的，当然要一五一十的告诉rb人，不让他们引起误会。哎，其实我还想把国有大型稀土精矿厂成立后对rb会社的销售方案给他们讲一讲，没想到这些rb人如此没有耐性，话只听了一半就急匆匆的跑了，这个锅我可不背啊。” 因为之前大家就已经商量好了，一方面公布成立国有大型稀土精矿厂的消息，另一方面则顺势和已经急得不行的rb人就后续销售稀土精矿的方案至少要交流交流。 可现在倒好，钟白直接两句话就把rb人给气跑了！ “你小子……好处都占了，话也不让别人讨着丁点儿便宜啊！”呼延俊追问道：“那这后续的销售合作方案，通过什么渠道告诉rb方面？要是不吭声可不行啊，否则外事部门绝对会承担很大压力的！” 没想到钟白突然伸手指了指台下的某人，微微一笑道：“喏，那位，不就是咱们的独家渠道么？” 呼延俊顺着手指望去，看到那人的时候，不禁楞了一下：“周……周主编？” 没错，那人就是今天被钟白请过来到场的唯一媒体——《矿区周报》主编周胜利！ 呼延俊想了好一会儿才有点弱弱地问道：“这……这种级别的消息，咱们让一家县区级媒体报道给rb方面，是不是……规格太低了一点儿？” 好歹这也是国与国之间资源的大事，就算上不了《人民日报》和《新华日报》这种重磅级的中央官媒，至少也得弄个《华国工业报》或者是《商贸日报》这种部委级别主办的报纸吧？ 钟白的回答却让人有些找不着北：“没事，媒体不分贵贱，关键是报道的消息是否独家、是否是第一手新闻，现在咱们就算是去京城请新华社和人民日报他们过来，这时间也来不及啊，对不对？新闻嘛，讲究的就是一个实效性，君不见那些西方媒体的第一手劲爆新闻，有时候半夜三更都要发特刊操作的，咱们现在白云鄂博矿区除了《矿区周报》之外，还有得选吗？” 钟白微微一笑，道：“所以，就让周主编今天弄一个大新闻，然后发一期特别刊给rb方面，我相信，即使是什么《朝日新闻》、《读卖新闻》这种传统rb资深媒体，也一定会乖乖引用的。” 解释完，钟白便冲着还在低头看方案的周胜利招了招手，小声喊道：“周主编，麻烦你上台来一下！” 周胜利见钟白叫自己，又看到旁边的呼延俊、叶星、孟秀杰等领导都盯着自己，对于即将到来的“重要”任务还浑然不觉，便蹑手蹑脚的小步跑上台，生怕惊动了其他在座看方案的本地官员们。 “钟科长，您叫我？”周胜利带着一副黑色塑料框架眼镜，再配上他那副国字脸，生生的演绎了一个小地方媒体工作者的憨憨形象。 “对。周主编你再过来一点。”面对对方诚惶诚恐的模样，钟白内心倒是觉得有点暗暗好笑，不过还是很大方的把身旁的一把椅子给顺手拉了过来：“坐。” 周胜利还是很本分的一个人，钟白拉椅子这个举动虽然是示好，但他习惯性的还是先看了一眼副区长孟秀杰——毕竟这是当地领导，能决定他帽子归属的人的反应。 孟秀杰猛的点了点头，那意思不言而喻：“还愣着做啥啊？钟科长叫你坐，就赶紧坐！” “哎！”周胜利只好把自己半个屁股放在椅子上，那股文人的“礼貌”和“上下有别”的既视感一下就出来了。 “别这么生疏，周主编。今天请你过来，就是要你和贵报发挥大作用的。”钟白开门见山的问道：“你们《矿区周报》有多久没有发过特刊了？” “特刊么？我想想……”周胜利挠了挠头皮，道：“上一次发特刊好像还是五年前那次大生产运动吧，怎么了钟科长？” “好，那你今天晚上回去，马上组织报社人员，连夜做一期特刊出来！”听见对方近年来还是坐过特刊的，钟白立刻毫不迟疑的说道。 “啊？特刊？今晚连夜做？那……内容是啥？” 以周胜利的胆子还没有大到能一下就想明白今天这期特刊是领先于rb大媒体《朝日新闻》和《读卖新闻》的，但他还是本能的反应过来，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是要做今天这次会议的内容报道么？可……这次会议的内容有一部分比较敏感，比如和rb外宾那段……” “对，是做今天会议的报道内容。不过周主编你大可不必那么谨慎。”钟白笑笑道：“如果这次特刊做好了，有理由相信以后《矿区周报》不敢说名扬天下，至少在报道稀土产业这一块，绝对是国际知名媒体之一了。” “吓？国际……国际知名媒体？！”周胜利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吓得一个激灵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他这副耗子碰到猫的反应立刻把旁边的钟白、叶星、呼延俊三人给逗乐了，纷纷有点忍俊不禁的捂住嘴巴偷笑。 “周胜利，你咋咋呼呼的毛样子像个啥？咱矿区干部有你这么不稳重的吗？”倒是旁边的副区长孟秀杰瞬间拿出了平时领导的威风，喊道：“钟科长话都还没说完，你在那儿激动什么？给我坐下！” 第六百八十八章 收取转载费 被整懵了的周胜利只好又乖乖坐下，不过刚才钟白那句“绝对是国际知名媒体之一”还是把他的小心脏整得砰砰直跳。 经过刚才这个小插曲稍微缓和了一下气氛，其实也有助于人集中注意力，钟白等周胜利再度坐好之后，收起笑容认真的说道。 “好了，周主编，从现在开始，请你牢牢记住下面有关于这期特刊的相关内容。” “嗯。”周胜利马上职业习惯性的拿出小本子和钢笔，开始准备记录。 “明天这期特刊绝对是一期能够改变当前国际稀土精矿形势的重要报道，你回去之后选择写稿、编辑、校对的人员务必一定要十分谨慎，要选择那些业务能力强、思想素质过硬的同志参加，而且后续还可能有更多的相关报道，所以还要做好加班的准备，这些准备工作我就先给你说在前头。” “是！”见钟白说得如此严肃，周胜利又感觉肩膀上担子重了几分， “主要内容如下：……” 钟白足足说了十分钟，不仅是周胜利，就连旁边的呼延灼、叶星以及孟秀杰等人都听得十分认真。 一开始还以为钟白说的只是嘘头，但是当钟白的内容逐渐深化之后，大家才真正明白这篇报道为什么能够达到钟白所说的“改变当前国际稀土精矿形势”的重要性！ 除了对1983年度全世界各国出口稀土精矿的精确预估数据、以及在有可能出现高端稀土新产品（钟白这里没有明说，但钕铁硼永磁体这玩意儿rb人肯定心知肚明，不说名字对方也知道）也会进一步加大对稀土精矿的消耗量之后，钟白又进一步分析了随着日元汇率增加，全球目前对稀土需求量最大的两个国家——md和rb进口稀土精矿的难度，以及他们本身国内产能的严重不足所带来的巨大矛盾。 接下来就是重点介绍新成立的华国大型国有稀土精矿厂本身在市场上的优势所在——产能充沛、持续生产能量强这些基本优点自不必多说，更重要的是新厂的技术优势。 全循环技术这种前世的黑科技无需赘言，钟白只是稍微提了一点其中的妙处就点到为止了。 这种超越时代，拥有新名词和新概念的技术，行外人可以看个热闹，但只要对稀土精矿稍微有了解的科研人员就能明白它的厉害之处。 它能够降低目前稀土精矿生产的90%污染，让“三废”的副作用变得极小的同时，还有效的节约了能耗，提高了生产效率，无疑是一种划时代的新型稀土精矿生产技术。 提出这个一方面是宣传新厂的技术优势，另一方面实际上也给rb人敲响了警钟——那就是我们的生产成本已经大幅下降，别指望着用价格战来试图打败华国！ rb方面若是想以自伤八百杀敌一千的方式想把这家新厂饿死的话，对不起，按照两千万筹资的规模，以及地方、工业部拿出资金的支持力度，就算这家新厂亏着本运行半年，那也一样顶得住！ 而这半年时间，rb人休想以更低的价格从欧洲那边进口到更便宜的稀土——要知道欧洲本身稀土资源就比较匮乏，法国、西德这些稀土消耗大国自己也在研究稀土新产品，他们自身都不够用的情况下，rb人若是想要强行分一杯羹，呵呵，可不要指望那些白种人会那么好说话，价格不给你翻个200%、300%，你休想带回国一公斤稀土精矿！ 至于欧洲稀土储量最大的苏国？别逗了，rb和苏国根本就不是一个阵营的友好国家，你还想从苏国进口？要么加入华约、要么等下辈子吧！ 说完洋洋洒洒这一切，周胜利感觉自己的手腕都因为记笔记过快而开始有点酸疼了。 眼看留给台下官员们阅读方案的时间也差不多了，钟白又给周胜利叮嘱了几句细节，便低头对周胜利说道：“好了，接下来的工作就要辛苦周主编和《矿区周报》的所有同志们，希望明天上午上班的时候，能够拿到一份具有国际视野的特刊。rb国内媒体和md的主流媒体，我会想办法告诉他们贵报社的联系方式，到时候他们打电话、发传真过来要求转载贵报的特刊，记得收取一定的转载费哈。” 周胜利对此完全没有概念，问了一句：“呃，这个报道还能收取转载费？” 钟白微微点头道：“那当然，这是你们的独家报道，是拥有完全知识产权的，未得到贵报社的授权，其他媒体，不管是哪个国家、哪家媒体，都不允许使用，擅自使用是侵权的行为，可以告他们的。” 周胜利当了二十多年主编，哪儿听到过这个？ 但钟科长的话就是圣旨，因为迄今为止，还没有钟科长说过的话没能实现的，所以尽管根本不知道这“完全知识产权”是个什么节奏，但周胜利还是忙不迭的点头，表示自己全都记住了，又顺便问了一句。 “那……这个转载费怎么个收法啊？”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让我想想啊。”钟白确实对1983年国际媒体转载独家报道的转载费收费标准搞不大明白，但他随便一琢磨就想起了2020年初一家md媒体对国内转载其独家报道的收费，顺口吩咐道：“嗯，就按照通用规矩，这一期特刊的转载费，一律收取对方媒体当期搭配的广告费用净利润的50%好了。” “好的，如果有外国媒体联系的话，那我就让报社的销售人员这么说了。”说完，周胜利看了看手表，立刻起身道：“几位领导，时间不早了，我这里任务有点重，就先回报社加班去了。” 周胜利匆匆离开了工业局会议室，当然，他现在对转载费的数额是完全没有概念的。 毕竟广告费这种东西，对于一家县区级报纸压根就是不存在的，现在充其量有些什么供销社啊、电影院啊等国营单位在上面定期刊登一些广告，而且几乎是不收费的——大家都是国营单位，你给我方便我给你方便嘛。 当然，如果周胜利知道，现在的《朝日新闻》做这种特刊，只要内容足够吸引眼球，它单期的广告费净利润不会少于500万日元的话，恐怕连眼珠子都要吓掉吧！呵呵！ 第六百八十九章 展望琼州 周胜利一走，接下来就属于闭门会议的内容了。 一干当地官员们在仔细研读了《方案》中有关自己那片的内容后，纷纷凑到台上找钟白、叶星两人发问。 这场面稍微有点混乱，类似于高考之前学生们纷纷拿着自己的疑难题目找老师要答案的感觉。 不过在没有了rb人和报社主编的情况下，钟白还是快速而又精准的针对大家的疑问一一作答。 毕竟，再好的计划，光有钱也不行，还得依靠当地这些基层官员们的大力配合与执行，否则只会事倍功半。 年前还有十来天突然来这么个大项目，要说一开始大家的内心不抵触是不可能的，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但随着钟白、叶星的深入讲解，呼延俊强调这个项目有相关部委的精神要求，一众基层官员们的内心逐渐变得敞亮起来。 建立国有大型稀土精矿厂好歹也算是个紧急的zz任务，又有上级部门参与，做好了不但对当地的稀土产业是件大好事，对官员们自己的前途的助力当然也不用多说，大家都不傻，只要资金、政策到了位，没有理由不放开手去做。 “……好了，今天这个会没想到能开到晚上十点半。”呼延俊见大家该问的也问得差不多了，便双手虚按，道：“明天先请财政局、工商局、银行等单位辛苦一点，咱们先把筹集资金都汇集好，做好新厂的注册工作；电力局、供水公司、供销社、工业局等相关单位也要时刻做好下一步工作的准备，大家赶紧回去休息，有任何工作协调上的困难，都可以直接找孟秀杰区长和我反映；工作中的具体技术细节，找叶处长和钟科长就行。” 大家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孟秀杰今天也终于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毕竟上一次明察的结果，他内心很清楚，当时带队的自治区稀土办副主任韩毅其实对自己的工作不怎么满意，还有让自己“戴罪立功”的意思在里面。 既然自己的脑子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不如就老老实实的配合工业部和工业厅同志们提出来的大计划，做好服务和协调工作，只要这家大型国有稀土精矿厂能够顺利建成，那自己身上以前的污点就算是洗干净了。 当然，孟秀杰在离开会场前内心有一个最大的疑问。 那就是钟白科长刚刚所说的“特刊转载给外国媒体收取转载费，那些外国媒体会对此趋之若鹜”的事儿。 这《矿区周报》真有那么大能耐，能让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报社出版的一份特刊吸引到外国媒体的注意力么？ …… 回到招待所，叶星和呼延俊早就已经顶不住了，擦了把脸各自躺床上睡着了。 而钟白却没有休息，第一时间就把余东峰叫到了自己房间。 今天虽然在会场上只是被当做“工具人”镇场子，但不得不说，对于基层而言，你说一万句描绘新厂蓝图的好话，都订不上这种拿着五百万银行本票出场的操作来得有效！ “钟白，这一次我可是把集团的全部身家都拿出来了啊！”在会场里憋了半天的余东峰掏出红塔山给钟白扔了一支，自己也点燃，深吸一口道：“不过说实话，白云鄂博矿区这边的干劲，确实和渝都那边有差距。” “这很正常，这里毕竟是单一资源型城市。稀土虽然重要，但当地还没有认识到它到底重要到什么程度。”钟白点点头道：“渝都那边好歹有华国重汽厂这种建国以来就设立的大型企业，本地对工业化的要求也远超西部、华北的其他地区。不过话说回来，你今天这一身新衣服倒是挺亮眼的啊！” 听到这话余东峰忍不住调侃道：“呵，你又来笑话我了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阿玛尼新款本来是人楚娟专门给你弄回来的，结果你说什么工作场合不宜穿，偏偏又整到我身上，幸好娟子不知道，要是她人在这儿看到衣服穿在我身上，怕不是要大骂我一顿吧？” 女人对心爱的男人赠送的最佳礼物，无非就是一套名贵而又得体的新衣了，这一点千百年来间都未曾变过。 钟白想想自己这几个月因为工作关系的确已经很久没有和娟子见过面了，即使上一次短暂的返回天都，也都是忙着办事什么的，压根儿就没想起楚娟还在天都，当然，等他想起来的时候，楚娟也已经带着人去了意大利和阿玛尼公司谈新款服装的事儿了。 想到这儿，钟白便顺口说道：“哎，等这次忙完了，过年之后看能不能把娟子叫上，去琼州玩一玩，放松一下。” “哟呵，你也有想放松的时候？不是天天工作狂嘛！”余东峰倒是觉得挺惊讶的：“不过咋想到去琼州的？那么远的地儿！” 琼州就是以后的琼省，不过现在它还隶属于岭南省。 一直要等到1988年，国家撤销岭南省琼州行政区，单独成立琼省以及将它作为华国最大的经济特区，开始踏上了高速发展的路子。 “没啥，咱们天河省过年不是冷得很么，琼州那边靠着大海，暖和，去看看海也不错。”钟白随口说道。 不过他没有告诉余东峰的是，那边其实现在有很多优惠政策，比如在出口方面，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关税优惠等，还有就是国家其实一直想在那边搞一个贸易区，虽然在83年只是一个雏形，但钟白隐约感觉到随着自己的重生，有可能加快这一进度，到时候白云鄂博矿区新厂出品的稀土精矿，是不是也可以考虑一下，不走以往老套的铁路运输到津门港出口的老路子，转而从琼州那边拿到优惠政策出口呢？ 不要小看这种改变，也不要觉得多了几千公里的路程，是不是会增加运费与出口时间成本的问题。 事实上，很多发达国家在80年代已经建立了有特定关税、出口政策的自贸区，利用这些自贸区，不但在结算外汇的时候有各种便利，而且还能倚靠自贸区的优惠政策，实施一些平时不容易实施的特定商业谈判，有利于国家统一管理。 在钟白眼里看来，华国稀土精矿出口经过自己这么一折腾，势必会引起rb、md乃至欧洲相关国家的注意，到时候津门港这种只针对rb出口的外贸港口再进行单一出口有可能会产生短板。 与其这样，倒不如提前几年，看看在琼州那边能否做一个特定的小型自贸区出来？ 当然，只有稀土精矿出口这一项是远远不够把整个琼州全部设置为自贸区的。 不过反正琼州的港口货物吞吐量也不大，即使最大的秀英港也排不上全国前五十，正好可以作为小型自贸区港口试点来做。 第六百九十章 新厂厂长是谁 将思绪转回当前工作，钟白深吸一口烟后拍了拍余东峰的肩膀，道：“东峰，你明天就跟着矿区本地银行、财政局、工商局的人一起，先走新厂注册手续，我是没时间和你一块跑了，还要准备对付各路媒体呢。” “放心，这些事情我熟得很。倒是……”余东峰想起一件事，问道：“这一次成立的可是国企，我一个民营集团的经理怎么代表去做？恐怕还需要工业部的人参与吧？毕竟这新成立的厂子是工业部门的国资，负责人肯定也要工业部的人才是。” “哦对，你不说这个我都差点给忘了！”钟白一拍脑门儿，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最近都习惯白峰集团派人出任新厂的负责人了。我想想啊……这事儿我还做不了主。” “为啥？你不就是那啥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的成员吗，选个厂长你还做不了主？”余东峰诧异的反问道。 “兄弟，我是成员，人家叶星也是成员啊，再说这一千万虽然是工业部门出的，但又不是工业部的，而是自治区工业厅的。原则上谁出钱谁派人，应该是自治区工业厅决定人选才对。”钟白赶紧给余东峰解释道。 道理是这样没错，不过钟白说完之后也觉得，好像就算把这个球抛给呼延俊，他恐怕在一时半会儿也没啥合适的人选吧？ 虽然和其他省的工业厅不同，自治区工业厅有专门管理稀土精矿的机构及人员，但他们更多做的是行政方面的工作，对于具体厂子的人事、生产、购销管理基本没有任何经验，即便从自治区工业厅空降一个什么副处长之类的同志下来当厂长，恐怕也是两眼一抹黑的节奏。 再说，空降班子往往不熟悉本地情况，如果上来工作开展缓慢甚至达不到要求，耽误了整个稀土精矿产业转型的话，不但无助于钟白整个计划，而是起了反作用！ “这个厂长人选的事儿，还真是个难题……”钟白眉头一皱，陷入了沉思。 “行，那你就琢磨这事儿吧，我先去睡觉了，这两天跑得太赶，身体实在是有点吃不消了，明早八点半还要去银行兑现本票，就不陪你唠嗑了啊。”余东峰见钟白有事情想，便直接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如果自治区工业厅出不了人，那理论上工业部就更不可行了。 虽然层级更高，但这就意味着更加不接地气。 还是得找个本地干部，要有这方面的经验，而且还要有一定威望，能压得住本地投资人的那种。 毕竟这是个多方筹资的厂子，自治区工业厅的一千万不说、余东峰那边白峰集团的五百万不提，可还有五百万，是要从原来这大大小小几十家稀土精矿厂老板那里弄过来的。 像吴林泉这种刺头，自己也花了不少力气才把对方弄得规规矩矩的，若是厂子弄好，自己离开矿区，要是没个能镇住这种人的厂长，那时间长了发生啥意外还真说不清楚。 毕竟稀土精矿是整个稀土产业链的基础，基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后续的稀土冶金不就跟着遭殃吗？ 思来想去，钟白还真觉得这是个难题。 于是他索性起身，敲响了呼延俊的房门。 过了好半晌，呼延俊才来开门，头发还乱糟糟的，显然今天高强度的工作也让这位副厅长有点吃不消了。 “小钟？来，进来坐。”呼延俊看了看表，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但他并没有问钟白这会儿来找自己是何原因，毕竟这个点能上门来，肯定不是啥小事儿。 钟白顺手把门带上，开门见山的说道：“呼延厅长，刚才我和余东峰已经把明天资金、注册新厂的事宜谈好了，但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还需要您做决定才行。” 呼延俊没有马上范文，而是稍一暗咐，便开口道：“你说的这个事情，应该是厂长的人选问题吧？” 毕竟是老牌副厅长，这种思维发散能力自然是天然具备的，一开口就马上点出了钟白心中所想，钟白也不得不暗暗点头，道：“是的。厂长人选如果不尽早确定，新厂筹备组建阶段的工作可能会因此受到影响。” “嗯，你说得对。那你这边有没有什么推荐人选？”呼延俊点燃一支烟，淡淡的问道。 呼延俊这话一出，钟白便知道对方心中可能已经有人选了。 因为如果呼延俊也完全两眼一抹黑的话，对方不大可能用这种口气来询问他。 “我这边，暂时没什么人选。”钟白老老实实的阐述自己的观点：“新厂筹资大头的一千万是自治区工业厅出的，和部里通电话的时候，部里也没有指定特别人选，由厅里选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您又是对本次项目最了解的厅领导，所以我敲定时间之后第一时间先来您这儿……” “这事儿其实今天开会的时候我就抽空想了想，不瞒你说，咱们自治区工业厅里想找一位有基层企业经验，又有一定稀土精矿行业知识，还有一定管理协调能力的人，目前找不出来。”呼延俊索性也就把话直说了：“至于工业部里，我不是在这里说大话，如果叶星副处长不愿意担任这个新厂的厂长，恐怕也没有更适合的人选了。” 万万没想到呼延俊居然提到叶星的名字，这个答案还真让钟白有点感到吃惊！ 他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叶星副处长？” 可能钟白的反应早就在呼延俊的意料之中，呼延俊顺手将手里的“草原”香烟递了一根给钟白，笑道：“你别这么惊讶，小钟。先点根烟，我再和你说说这个考虑的原因。当然，这事儿我也没和叶星副处长商量过，也没有联系过厅里和工业部，纯粹是我个人的想法。” “好，好。”钟白自顾自的点燃了那根冲劲很大的“草原”香烟，但刚才“叶星”这个答案给他的冲击依然刻在脸上，一时半会儿没有缓过劲来。 第六百九十一章 还有另外一个人选? “叶星副处长，今年才二十九岁对吧？”呼延俊突然开口来了一个毫不相关的话题。 “是。他一参加工作就在工业部，三年前提的副处。”钟白感觉自己隐隐摸到了些什么，但还不敢确定。 呼延俊微笑道：“这么年轻，参工就在部里，二十六岁提副处。嗯……别的我不敢乱说，毕竟我也是第一次和他这么近距离接触，但至少感觉他的工作上进心很强，而且这次他和你一样，也是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的成员。” “所以？” “所以，要是再在部里熬资历提拔怕是没个七八年不成，但现在这家新厂成立不就是个好机会嘛？”呼延俊将自己的看法和盘托出：“按照投资规模和这一次上面的重视程度来看，这家新厂的级别不会低于正处级。如果叶星副处长愿意屈尊担任厂长，不但能够解决级别提升的问题，而且从事实上来讲，他这段时间也一直关注并参与到稀土精矿行业，虽然专业知识可能不如小钟你，但毕竟是部里出来的干部，做事情的长远度和眼光绝对非常优秀，这一点我说出来，你可不要不高兴。” 这话说得十分透彻，钟白瞬间反应过来了，连忙摆手道：“不不，我咋可能不高兴呢？呼延厅长您可不要误会，我半夜三更跑到您这来，不是给自己要官帽子戴的，我也对厂长一职确实没有兴趣，是正儿八经来请教人选问题的，可没有和叶星副处长竞争的意思。” 呼延俊哈哈一笑，拍了拍钟白的肩膀道：“哈哈，小钟你不要那么激动！我当然知道你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我就是顺口一说，毕竟你比叶星副处长还年轻着好几岁呢，有上进心当然是好事儿。不过既然你意不在此，那也就少了很多麻烦了。” 钟白万万没想到自己过来找呼延俊竟然得到这样一个意料之外、想想又觉得是情理之中的答案，心里不禁对这位副厅长的佩服又增加了几分。 平心而论，要说对叶星的了解，钟白自认呼延俊是肯定不如自己的。 毕竟两人在前年出国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交情，后面很多业务上的来往也进一步增加了了解，所以钟白才能在几天前单独在招待所和叶星商量的时候，谈到借力这一次的白云鄂博矿区事情来给叶星的事业添砖加瓦。 不过，那时候的钟白想到的只是这一次取得了成功，相当于给叶星增加了私人筹码，在部里下一步竞争正处的几率又提高了几分。 他却完全没想到呼延俊会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叶星的个人发展问题——那就是与其在关系复杂、各路神仙汇集的工业部里开展激烈竞争，不如好好把握当下的机会，先到新成立的国企里把实际职务级别拿起来，以后只需要新厂工作上了正轨，轻轻的一个平调，便不用多大力气，就直接可以让叶星完成从副处到正处的转变！ 对于叶星的发展，钟白一贯都是持正面态度的。 因为叶星的人品首先没得说，其次对于工作方面，叶星的专业知识肯定不如自己，但他认真负责的态度和自己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说叶星也算是见多识广，以前在部里也经常和司长们下去调研，基层的情况也算是了解得七七八八，这一次白云鄂博矿区的事情又是全程参与，说他比较合适不仅仅是嘴巴上的好话，实际一想也确实如此。 以叶星和自己的交情，对方如果真的担任了新厂厂长，后续这边宁远稀土冶金厂做钕铁硼永磁体的原料供应，那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甚至叶星坐镇白云鄂博矿区，宁远稀土冶金厂那边有什么困难，叶星都可以顺手一帮！ 鬼鬼，自己前世还真是个把主要精力投入在技术上的人，要说在人事提拔选用方面，不得不说，这1983年的呼延俊副厅长目光如炬，在短时间内就能考虑到多种因素，马上提出了合适人选！ 见钟白一直低头不语思索着，呼延俊也不急着打断他的思路，而是又抽了一大口烟后才说道：“当然，由机关干部出任国企领导这本身也很正常，其实这边我个人还有另外一个人选。” “还有另外一个人选？！”这下钟白是真的惊了。 尼玛自己脑子想了半天连一个人选都想不出来，咋这呼延俊副厅长一想就想出来了，还尼玛一次两个？ 钟白不得不恭敬的说道：“还清呼延厅长明言。” “这位同志，比起叶星副处长来说，更具有本土优势，而且两人本身级别也是一样的，管理能力应该更强，唯一不足的就是可能在专业知识上，他不如叶星副处长。”呼延俊淡淡的说道：“而且之前好像也有一些小失误，组织应该目前还对他处于观察阶段吧，贸然提拔，风险是比较大的。” 听对方说了这么多细节，钟白马上反应过来了：“您说的是……孟秀杰副区长？” 同样是副处级，有“本土优势”，“专业知识不足”，钟白脑中第一个浮现的名字当然是那位一开始大大咧咧，后面又显得过于谨慎小心的孟秀杰副区长了。 “没错。”呼延俊也在内心感叹钟白一个科长反应有如此之快，点头道：“但孟区长担任厂长，有一些因素无法控制。一是他个人意愿的问题，毕竟以前在这里是地方领导，即使提升一格成为正处级的厂长，但还是在这个地方工作，他的心态会不会有变化导致影响工作，这一点无从判断，毕竟我对他这个人也不是很熟悉。二是他对本地的管理方面，由于是本地人的原因，会不会出现问题，这个也很难说。三是地方领导转任国企领导的程序比较复杂，并不是工业厅和工业部说了算，至少也要市里面同意，这个也是变量之一。当然，我不是怀疑孟区长本人的zz素质。” 这三个理由都很合理，钟白忍不住想告诉呼延俊，你可能不知道之前孟秀杰因为明察的时候被自治区稀土办副主任韩毅警告过的事实吧？ 当然，在管理方面孟秀杰肯定比叶星更有优势，但话又说回来，既然有前车之鉴，谨慎一点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六百九十二章 弄点回扣给戴维 “不过，这事还得问问叶星副处长本人的意见才行吧？另外，就算他答应，部里放不放人还是两说的事情。”钟白想了想，回道。 呼延俊却露出了一丝值得玩味的微笑，道：“呵呵，我敢肯定只要他本人答应，部里是不可能卡的。” 听呼延俊这么笃定的口气，钟白张了张嘴，却没有追问对方为什么拿得这么准。 很显然，呼延俊还有半句话没说完，那就是一位部里的副处长既然千里迢迢不惜从京城远赴白云鄂博矿区专门来搞这种吃力不讨好，还有巨大风险的工作，没有点博的想法肯定是不可能的。 年轻，就是资本，就有容错的空间，哪怕叶星再大五岁，不但连担任厂长这个要求不可能答应，就连加入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后愿不愿意下基层直面问题，恐怕可能性也极低。 “我明白了。”钟白想清楚这一切后，默默的点了点头。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小钟你赶紧回去休息。这不是我下逐客令啊，我刚才已经睡了一个多小时，现在感觉又有点精神了。”呼延俊笑呵呵的说道：“你明天上午要沟通外国媒体，另外还要找那些本地精矿厂老板们谈融资的事情吧？那我就趁着今晚精神还不错，等下你走了之后我去和叶星副处长谈谈。” “行，呼延厅长辛苦了。”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叶星当厂长的思想工作交给呼延俊了，钟白也不磨叽，返回房间倒头睡去。 …… 早晨6点，闹钟响起的时候，窗外还是一片漆黑。 因为纬度高，北方的天亮得很晚，但钟白已经洗漱完毕，匆匆前往邮电局，准备联系远在md的《纽约时报》专栏记者戴维。 继上次找他给周长青厂长联系医院治病的事情后，两人间的默契又增加了不少，所以这一次除了rb媒体之外，钟白第一时间想到的西方媒体就是《纽约时报》了。 这个点正是md时间下午五点，掐着下班前钟白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嗨，戴维！我是钟白，最近工作怎么样，你的专栏应该很受欢迎吧？” 这段时间虽然钟白没有直接联系戴维，但戴维已经在对方的授权下取得了很多华国国内有关dwx液压支柱、以及袁建国在矿山行业的一些学术方面的内容，这些都算是他独家获得授权的，再结合md国内新一轮工业大潮的兴起，专栏也搞得有模有样，颇有一批铁杆读者，戴维的工作也随之蒸蒸日上，现在每个月的固定薪水比起刚刚入职《纽约时报》的时候，又提升了不少。 而这一切都是拜他那次偶然的希腊之行结实钟白之后所赐。 “啊，是钟先生！托你的福，我的专栏持续不断有新内容，目前在市场上反响还可以。”一听到钟白的声音，戴维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把注意力集中在了电话上：“有什么事情找我么？” “是有点小事。你有没有兴趣做一家全m独家转载专刊报道？它可以给你带来不错的收益！具体是这样的……” 钟白三言两语很快就把《矿区周报》有关于成立国有大型稀土精矿厂的专刊消息告诉给了戴维！ 虽然是全新的领域，但戴维经过这段时间的成长，对于新闻的敏感性又增添了不少，尤其是听到这一次的重点内容是在国防、高精尖新领域都会得到广泛应用的稀土行业，他一下就激动得站了起来。 “稀土，这个名词我在纽约也听到过不少次了，md国内似乎对稀土的需求量很大，这应该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题材！”戴维的声音显得很兴奋。 “嗯，你说得没错，你们md对稀土精矿的需求很大，因为目前md因为环境保护的关系，还没有大规模开采制作稀土精矿，和rb方面也是竞争关系。”钟白顿了顿继续道：“怎么样，有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这一期《矿区周报》撰写专刊的主编。” “那当然太好了！这转载有没有收费需求？”戴维很显然还是懂行的，一上来先问多少钱。 “嗯……”钟白思量片刻，本想告诉他收取当期广告净利润的50%，但转念一想，这戴维的确和自己关系不错，有求必应，要是按照收rb人一样比例的转载费，未免有点太不厚道了，于是他想了想说道：“本来转载费统一对外都是50%当期广告净利润，但你这儿嘛，打个折扣，收40%就行了，剩下10%是你的。” “10%是我的？这怎么操作？”戴维一听这话心里一阵狂喜，但毕竟他还没实操过，便追问道。 “呵呵，统一支付，到时候以服务费的形式单独支付给你。不过是人民币，不是美金。”对于吃回扣这种操作，任何年代任何国家都有，钟白稍微一点，相信戴维应该能弄明白。 但这回扣不能用外汇支付，否则很难送到戴维手里，毕竟这是一个华国连一美元外汇都不愿意白白浪费的年代。 “那么，具体的操作以及协议什么的，你先联系《矿区周报》的主编周胜利，报我的名字，到时候自然会有后续。”说完，钟白便挂掉了电话。 第二通电话，则是同样打给另外一名许久没有联系的老朋友——rb的神户科技会社社长，羽田太郎！ 话说去年年末，羽田太郎因为当初听取了钟白的建议，在rb国内另辟蹊径收取专利费，让会社大赚特赚，加上原社长因为身体原因退休，所以他就从准社长一跃成为了社长。 当上社长之后的羽田太郎，无论是影响力和人脉都扩大了不少，在媒体界自然也有不少朋友，所以钟白在自己不认识rb国内媒体的情况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通过羽田太郎的关系，想办法让《矿区周报》这份专刊在第一时间刊登到rb各大媒体上！ 同样是很简短的把自己的要求在电话里一说，羽田太郎很快就拍着胸脯表示，他在东京的确有几名熟悉的资深记者，都是报道工业方面的。 虽说是对于羽田太郎而言完全陌生的稀土领域，但最近rb股市里几只稀土巨头股票暴跌的新闻他们搞工业的难道还有谁没听说过？所以一听和这个有关，羽田太郎马上表示可以牵线，他兴趣还大得很呢！ 第六百九十三章 特刊比想象中的还要好 “我八点钟就坐新干线去东京，专程办理这件事！”在商量好之后，羽田太郎表示这事儿就包在他身上了，保证《朝日新闻》、《读卖新闻》的记者们一上班就能收到信，绝对不会比白云鄂博矿区那些rb同行们传回信息慢！ 没有花费额外的一分钱，两通电话，钟白就这样搞定了md、rb的几家大报纸。 不管西村未来那几个rb会社办事处负责人怎么想，怎么做，这份专刊两天之内被转载到rb、md几大媒体上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这就意味着rb外务省将会马上把注意力放在这家华国即将成立的国有大型稀土精矿厂身上，也意味着他们接下来在外事方面的抗议会更精准、更集中。 但这其实是缓解了华国外事部门之前需要承受的舆论压力，钟白这一手巧妙的把当初“华国方面用各种见不得人的手段阻断稀土精矿对r出口”的矛盾，成功转移到了“华国正在筹措新厂，以国有化应对稀土精矿出口增长局面”这个焦点上来。 别小看这两者的差别，前面那种情况是有道德包袱的——虽然在外事沟通上，我们华国一贯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基本原则，但这一次的的确确是钟白先搞的事情，而这其中的缘由又不可能堂而皇之的通过外交照会的方式告诉r方，所以这一次转移焦点，不但给外事部缓解了压力，也让钟白个人不会引起rb方面的过多关注。 当然，现在也不是没有背锅的一方，那就是主导这个新厂项目的华国国家工业部了。 不过钟白对此并没有太多担忧，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只要能加快进度，越早让这家国有大型稀土精矿厂上线生产，吃不住劲的rb人很快就会把注意力放在和新厂“沟通”出口稀土精矿的工作上来。 抗议归抗议，这些会社最关心的可不是什么rb的国家核心长远利益，他们眼下最关心的，就是自己会社的股票不能再这样一路暴跌下去，一定要止损，尽快获得利润！ 这是资本的本性，也正因为资本的贪婪和无国界，所以无论是这些r方的大会社还是投资者个人，他们眼里只有钱！ 等到那时，只要能满足rb国内会社对稀土精矿的需求，rb外务省自然也就偃旗息鼓了。如果你还要闹，信不信我再耍点手段，再卡你一段时间的出口试试看？ 卡你rb不说，我还把卡下来的这部分稀土精矿份额分配给欧洲、md，人家也有相关企业大量需求，到时候不但你自己的稀土高端产业发展不了，还顺便养几个大爹一样的竞争对手，你慌不慌？ 当然，事情不能做绝，要是让rb人一点希望都看不到的话，资本家是要和你拼命的，在具体程度的把握上，钟白心里还是有一杆称的。 喝完早晨热乎乎的羊肉汤，就着汤吃了两个硬馍馍之后，钟白径直去了《矿区周报》报社。 和他以前去过的《天都日报》这种大报社不同，一家县区级报纸的报社所在地，谈不上气派，甚至还有点寒碜——一座三层楼高的小楼房，外面的砖都被冬天烧暖气的浮尘给弄得黑乎乎的，看上去脏兮兮的。 要不是门口挂着“矿区周报报社”的木牌子，你甚至会以为这栋楼是不是一家卖煤球的小公司。 刚上楼就看到二楼的编辑部里亮着灯，还有不少人声，钟白推开门，正好看到办公桌上抬头望过来的周胜利。 只见周胜利双眼通红，桌上还摆着一个大大的洋瓷盅，里面是褐色的浓茶，显然对方为了这份专刊已经一宿没睡了。 而办公室里横七竖八的到处堆满了废稿，四张办公桌后，大约有七八名编辑，有六个人还在讨论着什么，另外两人则索性趴在办公桌上呼呼大睡，发出了呼噜声。 “钟科长来了，坐，坐！”周胜利的声音也有些嘶哑，鬼知道昨天晚上离开会场之后他经历了些什么：“小刘，老李，你们别睡了，快给我起来！” 两个趴在办公桌上的编辑瞬间弹了起来，人还没完全清醒，但显然“钟科长”这三个字在他们的大脑里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一听到之后马上就不敢再睡了。 “钟科长，这份特刊已经改了两版，现在是第三版，您先看看内容符不符合要求？”周胜利用手揉了揉鸡窝一样的乱发，顺手把一份刚刚油印出来的稿子递给了钟白，又冲着旁边吼道：“都给我安静点！” “老刘，让他们先休息一下吧，熬了夜现在大家都很累，我先看看这份稿子再说。”钟白倒是很大度的冲几人摆了摆手道：“大家都先趴着眯会儿。” 既然是第三版了，那显然昨天一宿的功夫没白费，尽管是紧急任务，但钟白还是表示，要好好体恤一下这些报社的编辑们，毕竟以后《矿区周报》的定位不一样，这些编辑可都是宝贵的人才呢。 周胜利见钟白开始低头看稿子，立刻紧张得站起了身来。 昨天会上钟白对《矿区周报》未来发展的蓝图做了描述，以周胜利这种搞文字工作多年的老同志不可能听不出来以后《矿区周报》的光明前途。 这种机会要是自己抓不住的话，怕是白活了四十多年，所以从昨天回来之后，他就立刻马不停蹄的组织八名编辑放下家里的事情，跑到编辑部来全力制作这份特刊。 钟白看得很仔细，他看了足足一刻钟，脸上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淡然，变得慢慢有些惊讶，最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不错，这份特刊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钟白的声音中充满了喜气：“我没想到周主编你还用这种分部分叙述的手法！写得相当有层次！” 这份特刊里，第一部分回顾了rb会社入驻之前的矿区稀土精矿发展情况，第二部分则用数据说明了rb会社来了之后对当地经济的发展作用，第三部分又话锋一转，用很多笔墨批判了r方突然增加收购量，却又不支付定金的事实，然后才引出正事——也就是国有大型稀土精矿厂筹备成立的事实。 当然，后面就完全进入主题了，也就是钟白强调的那些要素：什么全世界各国出口稀土精矿的精确预估数据啊、以及有可能出现高端稀土新产品啊，再把拥有“全循环技术”优势的国有大型稀土精矿厂一顿猛吹，看得钟白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华国的文人要是吹起牛来，估计全世界没人能比得上！ 毕竟我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汉字巧妙蕴意的能力，全世界没有任何一种语言能够与之匹敌！ 不难看出前面两个部分的铺垫，让这一次国有大型稀土精矿厂建立有了充分的理由！ 可别小看这一点，既然作为媒体舆论，有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至少在明面上能堵住rb人的嘴巴，这一点是相当重要的！ 第六百九十四章 您还能搞版式设计? “怎么样钟科长，要是还有需要改动的地方，您尽管提出来，我们还顶得住！”周胜利见钟白上句话说了就没下句，虽然看表情觉得稳了，但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改了，这特刊真的做的好！”钟白直接把稿子合上递给对方：“周主编，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份特刊写得层次分明，有理有据，我这个惯爱挑刺的人连半点毛病都挑不出来！说句老实话，我在天都和京城也见过一些大报社的大编辑，讲真，在文字造诣上还没有比你厉害的！” 这夸奖就有点猛了，周胜利立刻慌乱的摆手道：“别别，钟科长您这就是折煞我了。我肚里就这么点墨水，哪能和那些大报编辑比啊？” “嘿，周主编你可真别谦虚，就单说这一篇，你绝对吃准了我昨天晚上在会上的想法，写的是真的好！”钟白一拍桌子，道：“行了，稿子就这么定了，直接刊发就成。最早几点钟可以印出来？” “我给印刷厂打过招呼了，他们随时可以开工，最多两个小时就能出刊。”周胜利掰着指头说道。 钟白点点头，顺口问道：“刊头版式有没有现成的，我看下。” 周胜利马上拿了以前做过的刊头样本过来，递给钟白。 钟白看了看，皱眉道：“这个版式有点土气，得换一个。” “啊？这已经是咱们报社最洋气的版式了，那……”听钟白这么说，周胜利不禁有些语塞。 这倒也不是钟白刻意刁难对方，毕竟审美眼光差了三十多年，这会儿《矿区周报》最洋气的版式在他看来，着实太土气了一点。 不要说和2020年的相比了，就是和同一年代的《天都日报》这类省级报纸比，差距也不小。 当然，这会儿国外媒体的版式还是远远领先华国的，rb、md的大报，现在已经可以媲美华国主流报纸2000年左右的版式水平了。 但听到周胜利这边已经是最大努力了，钟白想了想，便问了一句：“那个，你这里设计版式的工具那些都有吧？” “有，咋了钟科长，要找人来弄吗？”周胜利点点头，问道。 钟白摇摇头，微微一笑道：“不用找人，我来弄就是。” “啊？您还会这个……！”周胜利又是大吃一惊。 钟白没有再解释什么，只是摆摆手示意对方赶紧把工具弄过来再说。 好歹他以前在国家工业研究院也工作了那么久，也带了不少研究生和博士生出来，那会儿院里人手少，在毕业论文和一些期刊排版上面，钟白也曾经身体力行，用电脑软件搞过不少，虽然不能和顶尖平面设计师相比，但是应对这个年代的要求无疑是绰绰有余的。 别看钟白纠结于这个版式问题，事实上，特刊版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不仅仅是一个样式，更多的也是一家报纸的形象。 既然按照规划，以后要把《矿区周报》打造成一家有足够影响的专业报纸，那么在每个细节上都要做到最好。 好歹也要收取rb人和md人50%广告净利润的转载费呢，咱也得把面子活儿给它弄光生一些不是？ 拿着尺子、绘图板和笔墨，钟白在《矿区周报》又小小的秀了一手自己的设计能力。 不到半个小时，一个简洁而又充满几何线条美的新式特刊版式就这样被设计出来了！ 看着这全新的特刊版式，周胜利内心对钟白的崇拜已经无可复加了！ 鬼鬼，瞧瞧人家这年轻科长，不但动不动就能和区领导、厅领导和部里领导谈笑风生，还能当着大家的面把rb人说得哑口无言，还能设计特刊版式？ 还特么搞这么漂亮一个版式出来？ 你要说这特刊版式是京城大报做的，周胜利也不敢怀疑啊！ 于是，版式和正文稿件在第一时间就被工作同志拿走，马不停蹄的送去印刷厂，而钟白则又把周胜利给拉到一边，给他说了有关《纽约时报》转载费，另外要拿出10%给专栏记者戴维的事情。 “《纽约时报》？行！”对于钟白的要求，周胜利当然是无条件的答应下来。 不过，咱们这位周主编又吃惊了。 好歹也是媒体人，没去过md，难道还没有听说过大名鼎鼎的《纽约时报》么？ 事实上，昨天钟白在会上说可以联系到国外大媒体转载的时候，周胜利内心还是有一点怀疑的。 在他看来，怕不是那种外国地方性的报纸，也就和《矿区周报》在当地的影响力差不多，这倒是有可能的。 至于《纽约时报》，周胜利连做梦都不敢想！ 要知道这可是盘桓md媒体界长达两百年的巨头，甚至在二战时期相当于md第一官媒存在的一流老报，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联系到的。 但现在，钟科长轻轻一句话就搞定了不说，甚至听他的口气，还要给那边的熟人朋友考虑“劳务费”？ 这尼玛，要不是亲眼所见，周胜利估计绝对是碰到骗子了！ 当然，两人聊着聊着，戴维的电话正好打过来，报社这边已经提前请好了翻译，当着钟白的面把《纽约时报》转载特刊的合作要求翻译给了周胜利，这下他内心最后那点疑惑早就烟消云散了！ 挂掉电话后，钟白又顺口吩咐道：“你们报社这边应该没有外汇户头，所以收取转载费这一块的具体工作就交给自治区工业厅吧，他们那边有外汇户头。手续费方面，我回头给呼延厅长说说，争取不收你们报社一分钱。” “别别，该收的手续费肯定得收！另外……这一块需不需要打点一下工业厅那边？我是半个熟人都没有，全听钟科长您一句话！”周胜利连忙摆手，又老老实实的问道。 周胜利也不迂腐，他心想这种借用省级单位外汇户头的事情，哪儿有说的那么简单？没点关系别人会代收，然后第一时间把钱转给报社？做梦吧！ 但钟白却正色道：“不用打点。这个主我还是做得了，别忘了，我也是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的成员，让下面单位配合工作也是我的工作权责范围。你就安心的给你们社长汇报，最多一周时间，这些转载费都会悉数入账的。” 第六百九十五章 厂名还没定 “那真是太麻烦钟科长了！我这就给社长汇报去！”周胜利喜出望外的回答道。 “别急，还有几家rb媒体没打电话过来呢，这羽田太郎，说好了第一时间就去东京的……” 钟白正嘟囔着，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一接通，果然是操着满口日语的rb媒体，《朝日新闻》！ 这下把周胜利忙得手脚翻天，又是给翻译说条款，又是脸上遮不住的兴奋。 尤其是当他听到对方爆出来预估的转载费大约在100万日元，也就是折合人民币8万元的时候，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我滴个龟龟，这才一家rb媒体啊，就是8万，要是来那么个五六家，岂不是光收rb人的转载费就要收三四十万？ 更别提前面还有个《纽约时报》，当时和戴维谈的预估数字，就是2万美元！ 尼玛，咱这《矿区周报》自打创刊以来，连一分钱外汇收入都没给国家贡献过，这一开张，就直接相当于六七万美元？ 周胜利顿时有了那种行业英雄的自豪感，想想平时外贸局、财政局对口的朋友们，一闲聊提起“咱们部门今年又给国家创汇xxx美元”的时候那股威风劲儿…… 嘿，不好意思，我老周今天也没啥大本事，就是弄个特刊，轻轻松松就能给国家创汇好几万美元！ 带着这种兴奋的心情，周胜利整个人不但一点都不困，反而感觉走路都是轻飘飘的了！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钟白已经离开有一会儿了，于是周胜利马上拉住一个路过的年轻编辑，急问道：“哎，钟科长他人呢？” 年轻编辑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道：“哦，刚才办完事情钟科长说有事就先走了。” 他马上冲着那名年轻编辑瞪眼开喷：“混账！你这个没眼色的小年轻，钟科长今天过来给咱们帮了那么大的忙，咋就不留人家在报社吃个中午饭？一点礼数都没有！” “可……可钟科长走的时候给您打过招呼了啊，您……您当时也没说这话，我哪敢擅做主张……”小年轻编辑只能委屈的回答道。 当然，钟白是不会在意这些小细节的，因为在《矿区周报》弄完这一摊子事，已经是上午十点整了，后面他还有要事呢！ 来到矿区的华国银行，钟白恰巧看到余东峰把资金的事情给办妥了。 “钟白，白峰集团的五百万已经注入户头了。哎，还有件特重要的事情，你一直没告诉我呢！”余东峰一看到钟白，赶紧把他拉到一边，问道。 “啥特别重要的事情？”钟白一头雾水。 “名字啊！这新厂的名字你不告诉我，现在这个户头都只能办临时的！”余东峰提醒道：“这么大的金额，临时户头多少有些不保险，还是整个正式户头稳！” 听到这里钟白才猛的一拍脑门儿，道：“哎呀你瞧我这记性！这两天的确事情太多，我还真把这一出给忘了！” “不是吧我的哥，这种事情你也能忘？那现在赶紧想一个名出来呗！”余东峰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这资金都已经到位了，居然新厂子的名字都还没出炉，这说出去怕不是要让人不敢置信！ “不不，这名字我定不了。”钟白想了一想，又道：“好歹人家自治区工业厅出了一千万的资金，命名权应该是厅里决定，我说了不算。” “槽，搞新厂这不是你的点子吗？咋你说了还不算，我看你说了就算！”余东峰的犟脾气一上来，那可是谁都拦不住的。 想想当初他在渝都市的时候，也没少给当地官员脸色看，最后还不是对方乖乖就范？ 所以一听钟白这么说，他顿时为对方感到委屈，马上就跳了起来！ 命名这种事情，看着不大，但象征意义很大。 有关稀土的工作，这段时间钟白投入了多少心血，旁人不知情，他余东峰还能不知道嘛？ 再说，钟白也牺牲了白峰集团的利益，没有叮嘱余东峰让他派一些集团的干部到厂里来任职，在余东峰看来，这已经是天大的让步了，怎么现在连个命名的事情，也不让钟白插手？ 但钟白没有余东峰那么冲动，他考虑得更多、更长远。 余东峰的说法是没错，但自己毕竟是体制内的干部，规矩还是要守的，否则这个头一开，就会给新厂一个不好的开始。 “算了，咱不纠结这事儿。”钟白大度的拍了拍余东峰的肩膀，道：“这事儿还得听听呼延厅长和叶星的看法，让他们定吧。” “让呼延俊定也就罢了，怎么又扯到叶星身上去了？他这一次不是跟着你过来的么？”余东峰越听越糊涂。 “这个……我也没法给你解释，干脆这样，你陪我一起去见见他们，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在银行里钟白觉得也不方便解释某些事情，便拉着余东峰出了门。 “哎，余总，您后续还要和我们去工商局呢！”一名矿区政府办的同志一看余东峰要走人，立刻追了出来。 “我和钟科长去见呼延俊副厅长和叶星副处长，你先去工商局那边把事情办着！”余东峰也不理会对方，直接跟着钟白走人了。 …… 路上，钟白才把叶星有可能担任新厂厂长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余东峰。 “啥？让他来摘桃子？”对此，余东峰显然是不满意的。 “你瞎说啥呢？咋就叫摘桃子了？别忘了咱一开始就说清楚了，这个厂长肯定是国家干部，不可能由白峰集团派人来担任的。”钟白马上解释道。 余东峰纳闷的反问道：“不不。我的意思是，这厂长难道不应该是你么？” “这都哪跟哪啊？我当厂长？东峰，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有这意愿的？”钟白哭笑不得，摊手问道。 “不是你有没有这意愿的问题。那叶星不过就是一直待在部里的副处长嘛？又没有基层经验，这下倒好，他捡了个落地桃子！”余东峰很认真的说道：“你好歹也在咱山平县化肥厂当了一段时间的副厂长呢！要说厂里的管理经验、专业知识，你哪一点不比叶星强？” 第六百九十六章 北国 “强归强，但未必强就一定要坐这个位子。”钟白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过多，便摇摇头对余东峰道：“好了东峰，这件事我自有安排，你不用再担心我个人的前途。事实上，若是真让我当厂长反而把我陷入两难境地，要知道担任了职务就意味着责任，而且人也必须被栓在这儿，后面咋去琼州？” “得，这时候你还惦记着旅游呢！”余东峰见钟白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不觉也泄了气。 不料钟白却神秘一笑道：“呵呵，去琼州可不仅仅是旅游，那地方还另有一番安排，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路上怪冷的，走，咱们赶紧去见呼延俊和叶星，把厂长定了之后方便你办事。” 两人快步赶往工业局招待所，见到了呼延俊和叶星。 刚一见面，钟白就发现叶星的精神状态和前几日完全不同。 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兴奋劲儿不说，连眼睛都变得神采奕奕的，显然自己上午不在的时间里，呼延俊已经把那事儿和叶星谈过了。 “诶，小余你怎么过来了？不是上午给新厂办理注册手续吗？”呼延俊对于钟白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但是发现他身边跟着的余东峰，便有些疑惑的问道。 和在昨天公开会议上高逼格演出的形象不同，私底下碰到呼延俊的时候，余东峰能屈能伸的特点展现得淋漓尽致，现在的他完全就是一副不修边幅的年轻小跟班一样，显得很普通。 “呼延厅长，这新厂连个正式名称都没有，没法走程序啊！我专门过来就是问这个的！”余东峰早已将刚才厂长人选的话题抛开，憨厚的一笑，挠了挠头皮道：“还请呼延厅长明示啊。” “哦对！瞧我这两天忙得……差点连厂名都给忘了！”被余东峰这么已提醒，呼延俊也哈哈一笑道：“哈哈，不过这新厂名字怕不是我说了算……” 说完，他马上转头望着叶星，那眼神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个小动作，也印证了钟白的猜想完全正确。 钟白知道呼延俊还有话要说，便拉着余东峰一起坐下。 “对了小钟，你和小余来得正好。这边正好有一件有关新厂的重要决定先告知你们二人。”见钟白脸上没有什么异状，呼延俊便直接说道：“上午我给厅里、部里都去了电话，经请示，目前新厂的厂长人选已经基本确定了。” 这时候绝对不能表现出自己已经未卜先知了，所以钟白故作不知，弱弱的问了一句：“哦？不知道是哪位领导？” 虽然明明知道都是在演戏，毕竟这样可以让叶星更高兴一点，但呼延俊还是很配合的说道：“哈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厂长就是……叶星副处长！” “哈哈，恭喜啊，叶厂长！高升了！”钟白马上带着笑容起身，朝叶星伸出了双手。 见钟白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叶星心里也和明镜似的，一下就琢磨出来今天呼延俊和自己谈这事儿的时候故意不提钟白的原因了。 敢情这小子早就知道啊！ 带着那股京城青年的特有的痞劲儿，叶星马上白了钟白一眼道：“得，钟白，你可别跟这儿穷开心啊！这差事可不简单，现在工作才刚刚开始，你可不准给我撂挑子！” “我哪时候撂过挑子？”钟白也回过味来了，耸耸肩道：“现在先不闲扯，赶紧把厂名定下才是！” “你这边有想法么？如果没有其他的话，我建议咱们还是看看呼延厅长怎么说。”叶星收起了笑容，缓缓转头望着呼延俊，正色道。 “我没有其他想法。”钟白摇摇头道。 钟白还真没考虑过这厂名的问题，毕竟前世这家白云鄂博矿区的国有大型稀土精矿厂根本就不存在，又不像白峰集团是他和余东峰两人联手打造，一人名字里取一字来得那么顺利，便也同样望向了呼延俊，由他来定夺。 “嗯，既然你们都没有特别的要求，那我就说说看法吧。”呼延俊对此显然早有准备，沉思片刻便马上给出了一个名字！ “北国。”虽然只有两个字，但呼延俊给的理由很充分：“这家新厂注定是不平凡的，而且从筹备阶段就吸引了大批中外媒体的眼光，所以名字绝对不能太小气。而我们白云鄂博矿区位于祖国正北，用北国这个名称正好挺大气的。” 呼延俊又解释道：“另外，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在岭南有咱们华国最大的南国服装厂，这稀土矿现在就属咱们自治区储量第一，所以这一南一北也算对应，不知道两位怎么看？” “不错！这名字很棒！”叶星马上击掌赞叹道。 这呼延厅长一开始自己接触的时候感觉和普通厅领导没什么两样，脾气也不小，但没想到还是个文化人？ 钟白倒也没想到呼延俊这么短时间就要想出了名字，而且有一说一，无论从字面还是寓意上，“北国”这名字都是上乘之选，便也高兴的点头道：“这个名字好！” 见两人都没有意见，呼延俊心里也挺高兴的。 这家新厂建立，要说他个人的作用，其实在三人里面是最小的，难免会有些遗憾感。 不过，命名这事儿既然是自己说了算，那多少也有些补偿嘛。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这个名字我马上让秘书上报给厅里。”呼延俊看了看在一旁已经等候多时的余东峰，又道：“小余，后续新厂所有的注册手续、以及同地方相关部门联络所使用的名称，都用‘北国稀土精矿厂’的名字！辛苦你了！” “好嘞！那我马上去办！”余东峰本来就是个爽快人，见事情定了，立刻起身走人，他还要争取在天黑之前特事特办的把所有手续都给弄好，只要生米煮成熟饭，rb人再怎么跳也掀不起浪花了！ 余东峰走后，呼延俊又道：“筹备期间，最重要的事情无非两件。第一件就是资金、原料供应，这是基础；第二件就是布局厂内人事，招揽人才。这些事情，需要我们自治区工业厅配合办理的，我这边义不容辞。” 第六百九十七章 他骗了大家咋办 这话听上去倒是姿态放的很低，不过钟白很快就明白了。 毕竟叶星是部里的干部，这一次北国稀土精矿厂成立的决定，从根本上还是工业部的决定，自治区工业厅不过是个“二传手”的作用。 这样一来，在工作中注意不要越俎代庖就显得尤为重要了，身为副厅长的呼延俊不可能连这点zz智慧都没有。 再说，建厂之后新厂本身面临的困难还是很多的，若是呼延俊管得太多太细，反而给他和厅里额外增加责任，所以不如放手配合，当好辅助。 这不是说呼延俊这个人没有担当，事实上，正是因为他有担当，在之前的几次关键时刻，需要他以副厅长的身份出面的时候，他才没有犹豫过。 这可不是耍小聪明，而是大智慧！ 要知道，在很多华国国内大型企业成立的过程中，不敢要求各个领导都和呼延俊配合程度这么高，只要没有跳出来唱反戏的就行，而偏偏后者实际是大多数。 现在，无论是厂子内部的运转、对外的策略，呼延俊也深知自己并没有面前的两位年轻干部能力强，所以交给他们办是最好的。 只要出了成绩，参与的每一个人在功劳簿上都有份！ …… 厂名定下之后，包括上报厂长人选的事情，都需要补发纸质报告给厅里、部里。 呼延俊拉着叶星、还有自己的秘书跑到矿区工业局，专门腾了一间办公室操作，而钟白则带着耿大力，去了会议室。 因为在这里，以吴林泉为代表的的本地稀土精矿厂老板们已经等得望眼欲穿了！ 还没进门，就听见会议室里嘈杂的人声，时不时还有人高声在争论着什么，显然，这群来的老板，不是各个都明白新厂成立的重大意义！ 吴林泉见还有人唱反调，自己劝说半天也没啥结果的情况下，干脆“啪”的一拍桌子，吼道：“都他妈别吵了，这是工业局的地方，不是茶馆！” 他这一弄会议室里才稍微安静了一点，恰好这个时候，钟白带着耿大力到了。 钟白一扫场内众人的表情，便主动说道：“抱歉，上午一直在处理新厂的相关事宜，这才腾出手过来，让大家久等了。” 见钟白姗姗来迟，已经“投诚”的吴林泉赶紧迎上去，凑到他耳边低声道：“钟科长，我……我这工作没做好，有几个人现在还不愿意投资入股，他们还想继续开自己的厂子！” “嗯？有几个？”钟白眉毛一挑，问道。 “三个，就是那边第二排的三个人。毛自、康鸿，还有李学雷。”吴林泉凑到钟白身后，偷偷用手一指，道。 “别着急，先坐下来，我一个个谈。”钟白倒是没有吴林泉的慌乱，示意他赶紧坐下。 见钟白也坐下了，耿大力便扯起嗓子一吼：“大家都安静了！听钟科长的布置！” 虽然有三个刺头存在，但钟白并不会因为他们而改变自己的工作步骤。 “大家久等了。我先给大家正式宣布一下，新的国有大型稀土精矿厂，也就是‘北国稀土精矿厂’已经成立，现在各项手续都在紧急办理中。”钟白顿了顿道：“之前我曾经让吴厂长告诉大家，新厂一共开放了总共五百万元民间融资的额度，这些额度都是优先给你们这样办厂的同志们。” “新厂拥有多种稀土精矿开采、生产的新技术，不但能够有效降低能耗，还能极大的降低污染，提升生产效率。最重要的是，作为一家大型国有工厂，它在和rb方面议价、组织有效生产方面有着极大的宏观调节作用，可以有效避免大家现在各自为战反而被rb人各个击破、拖欠资金的窘境。” “所以，这一次融资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希望大家认真把握，在第一时间认购自己的股份！” “同样的，你们原厂里那些工人，经过培训班培训合格之后，全部都会统一保障在新厂参加工作，这一块也是免除了大家的后顾之忧，不会出现抛弃工人的现象！” “现在余总还在跑注册手续，大家的资金注入最快也要等到明天才可以。”钟白大声道：“好了，现在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尽管当场发问，我一个一个回答！” 钟白刚才这段开场白，耿大力在一旁听得暗暗点头。 和自己这种土生土长的矿区干部不一样，钟白之前说的场面话，那都是很有逻辑、也很有细节的。 但在刚才的这番话里，钟白没有给这些土老板们扯任何技术细节，也没有说什么长篇大论，都是扣紧他们最关心的问题，句句实在话，耿大力感觉对方颇有点自己的风格。 只有这样打开天窗说亮话，才能和这群老板们有效沟通！ 吴林泉也适时的站出来补充道：“你们刚才还不信，现在信了吧？这位钟科长可是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的科长，他说的话一言九鼎！懂事的，就赶紧上来把手印给按了！” 说着，吴林泉扯出一张白纸，上面稀稀拉拉的写着几行字，也不知道是个啥，就这样被他放在了会议桌上。 倒是因为没有事先和钟白打招呼，这操作把钟白给弄得有点懵。 按手印？ 这又是什么鬼？ 钟白赶紧把那张白纸扯过来细细一看！ 看完之后他有点哭笑不得！ 因为这玩意儿标题写着“表态书”三个大字！ 下面的正文里，用很蹩脚的文字写着“国家要办新厂，原来开厂的人必须把自己的厂关了，把钱拿给钟白科长统一送到新厂！” “表态人：” 接着是一串手印，有那么七八个吧。 但很明显不是所有老板都按了的，因为会议室里至少坐着二十多个人。 就在钟白正想说“我可没有叫大家把钱交给我”的时候，早已不满多时的三个刺头之一的康鸿站出来了。 “吴哥！这保证书我们按不了手印！”康鸿一脸麻子，加上此刻的他说话有些凶，脸上表情不免有些狰狞得可怕：“把钱给这个科长？那他骗了大家咋办！” 第六百九十八章 联盟化收购协议 “就是，我们辛辛苦苦一辈子好不容易积攒这么点钱全都投到厂里，现在这小年轻科长一句话，就要我们把钱送给他？休想！” 康鸿身边的毛自、李学雷两人也同时跳了起来！ “你们仨反了你们！都他妈给我坐下！” 明明刚才给这三个刺头打了招呼，叫他们有话好好说，可现在还是一上来就对钟白展开攻击，吴林泉感觉自己脸上挂不住，暴跳如雷，瞬间拿出了他的大嗓门开吼！ 底下其他小老板们见状都不敢吭声，一个二个都屏住呼吸，一会儿看看台上的钟白，一会儿看看下面三个刺头，心里都开始敲起了小鼓。 这种场面极为罕见，即使以前工业局上门收费的时候，也没见有人这么公开对抗，一旁的耿大力也耐不住心中的火气，也准备拿出他平时的作风打压一下。 就在耿大力准备开口的时候，钟白忽然伸手把他给拦住了：“别急，这点小场面我还应付得过来。” 这三人开口，只有吴林泉一个人跳出来反对，其他人都沉默，这表示什么？ 钟白心里很清楚，不要看之前那歪歪扭扭的保证书上有不少人按手印，只要他们的钱没有打入新厂的筹备户头，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如果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那三个刺头的疑问，即使耿大力和吴林泉一白一黑都用强，也不能让这些小老板们心服口服。 “呵呵，不知道这位老板的精矿厂折合下来有多少资产？”钟白突然呵呵一笑，开口问道。 康鸿楞了一下，没想到钟白居然还能笑着说话？ 本地官员要是被小老板这么指着鼻子骂一顿，估计早就拿出官威来了，这小年轻到底什么路数？ “我厂不大，钱也不多，但我这人胆子大。”康鸿想了一想，并没觉得钟白能搞出什么花样来，便冷冷回道：“买的设备一共十五万，工人三十多个，一共加起来算二十万好了！” “那么，这二十万的投资，一年能挣多少钱？”钟白继续问道。 “一年……哼，看光景！去年我挣了一万七千块，但今年……”提到挣钱这事儿康鸿脾气就上来了：“要不是你们不让rb人买稀土精矿，我还能挣这么多！可现在，一分钱没挣，我还倒在乡里借了五千块给工人发工资！现在还有俩没发的！” “这样啊……那平时你当这个厂长累不累？担心的事情多不？”钟白又抛出问题。 “当厂长咋不累？每天都要盯着厂里怕出事故，这大冬天的又冷，工人有个啥事情我赔钱都来不及！”康鸿越说越气：“你罗里吧嗦的问这么多干啥？我现在欠着五千块的债，现在一块精矿都卖不掉，难不成这新厂还能帮我把债还了？” 说到最后，康鸿又气得不行，挽起袖子就准备上台面对面质问钟白，却被旁边的毛自和李学雷给强行拉住了。 “你怨气很大，是觉得zf断了你们的财路？”钟白话锋一转，突然收起笑容，认真道：“我不想和你们讲什么大道理，也不想说什么稀土精矿的战略重要性。我就问一句，就算光景好的时候，是不是都要看rb人脸色才挣得到钱？” “但你们又知不知道，等北国稀土精矿厂成立后，整个矿区出产的稀土精矿就不用看rb人脸色，而是他们求着上门来买！” “康鸿，你说你以前一年挣一万七千块对么？我告诉你，只要你投资新厂，以后一年你啥事不用做，躺在家里一年挣的钱就能翻倍！”钟白突然提高声调，掷地有声的说道：“今年从3月份开始，一直到12月，这一共9个月时间里，要是你投资后挣不了三万四千块，你可以直接去京城工业部，让他们把我这个科长给免了！” “你们觉得rb人有钱，很大方？呵呵，但你们又知不知道，rb人买咱们的稀土精矿，只花了很少的钱！他们明明可以出两倍以上的价格，但就是不给，还要压货款，为什么？” “就是因为咱们这些小精矿厂各自为战，被rb人各个击破！” 这番话说得极其直白，而且钟白又拿上了自己的官帽子做赌注，顿时让台下的小老板们信心增加了不少！ 要知道，在华国人的思维中，无论是哪个年代，当官这件事都是最重要的。 一个官员，敢在一件事情上把自己的官帽子当赌注，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的，要是他没两把刷子，敢这么说？ 康鸿也被钟白的表态给镇住了，但犟脾气的他当然不可能马上答应：“什么叫被rb人各个击破？他们一共有十几家会社，我们这家不卖，可以卖那家！你以为我们每家厂都只定点卖给一家rb会社么？” 钟白就知道对方要问这个，不过他早有准备，立刻打开自己的公文包，从里面抽出一张复印件来。 这是他当时潜伏在日立金属会社的时候，偶然在西村未来办公室里翻到的——“联盟化收购协议”。 “喏，大家可以看看我手里这份东西！”钟白将这份联盟化收购协议高高举起，说道：“看不懂rb字没关系，我可以给大家简单说一下这是什么玩意儿！” “在我们白云鄂博矿区所有的十几家rb会社办事处，都签订了这份协议。他们的定价、收购都会定期开会决定，而且会制定每个月的最低、最高收购价，所有会社都必须在这个价格区间收购你们生产的稀土精矿，谁要是违反，将会被取消在白云鄂博矿区驻点的资格！” “注意，这可不是我们矿区zf取消他们的资格，是他们国内的总公司取消！”钟白强调道：“现在明白了吧？你们以为可以待价而沽，找价格高的卖？殊不知早就已经掉进rb人的陷阱里了！谁要是不信，可以找个日语翻译来看看！” “什么？！rb人还搞这一手？” “他们不是经常互相抬价吗？” “除了三家大会社，那些小会社难道也有定价权？” 这下顿时又引起了议论！ “我不信，我要找我的翻译来看！” 这个证据让康鸿的说法成为了泡影，但他兀自嘴硬，叫来了自己的翻译。 因为常年和rb人打交道，大家都会轮番支付费用聘请翻译，今天也顺便带着来了，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用上了！ 第六百九十九章 收服人心 小精矿厂的翻译虽然不能和钟白的日语水平相提并论，但是看这样一份书面协议还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仅仅三分钟后，在钟白的授意下，这名翻译大声念出了“联盟化收购协议”的内容！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在座的小老板们无不听得浑身发冷、头皮发麻。 平时都以为自己算计了rb人，没想到真实情况却是大家被rb人算了个通通透透！ 康鸿一下子就蔫了不少，嘴巴一张一合却没能发出声音。 很显然，这份rb会社联合搞出来的“联盟化收购协议”给他和在场所有人的震撼，不亚于当初突然宣布让精矿厂停产的决定一样！ 不仅是康鸿，旁边的毛自和李学雷听完这协议之后，整个人也垮了，呆呆的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钟白适时的说道：“所以，现在大家应该很清楚了。你们以前和rb人做生意，根本没有任何公平可言，他们私底下早就串通一气，用最少的钱买最多的矿！” “所以大家今天的窘境，并不是zf，也不是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害的，而是rb人。他们用各种手段榨取利润，即使这两年刚开始让大家赚了点小钱，以后也会越收越紧，让你们没有利润空间。” “到时候，一年就让你赚个万把块钱撑死了，把大家吊着，吃不饱饿不死，环境又因为落后的稀土精矿开采技术给破坏殆尽，日后你们想转型搞其他产业都不行！” “所以现在的北国稀土精矿厂是个机会。我在这里也不怕告诉大家，其实一开始面对民间投资的态度，上面同意后是准备全面开放的，也就是只要白云鄂博矿区的居民都可以！但我个人考虑后，还是给小组建议，因为你们这些老板是最早搞稀土精矿的，投入也最多，应该优先一点！所以才有今天这场和大家的恳谈会。” “我希望大家把握住机会，将资金都准备好，明天就去银行弄完手续，转到北国稀土精矿厂的筹资户头上！” “有钱大家一起赚，投资不但让你们免除了日常管理的种种辛苦，还能把失业的工人们都一并妥善安置，这个机会千载难逢！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相信大家的眼光！” 摆事实、讲道理，拿自己的官帽子当赌注，又披露了rb人阴险的压价策略，最后再绘声绘色的把远景蓝图给摆出来！ 讲真，要是换到前世最牛逼的讲师水平莫过如此！ 而钟白在整个过程中，丝毫没有提到任何技术细节，因为他知道，这些老板们不关心技术细节，他们所关心的只是自己还能不能继续赚钱，能赚多少钱的问题。 只要自己牢牢把握住核心问题，有针对性的劝说，就不愁这些老板们不动心！ 最后，钟白甚至还补充了一句：“实话不怕告诉大家，我其实是个搞技术的，等大家投资之后，新厂的工人技术培训，全程都是我本人来做，等新厂上线后，大家可以看看咱们出口稀土精矿的价格，以及rb人的态度！如果不满意，随时可以撤资！” “不过我相信，到了那时候应该没人会考虑撤资的问题，而是在想为什么当初不多投资一些？但这里我要强调，你们每家稀土精矿厂的现有资产，我们小组都是调查过的，手里有数据的，不能多于这个数量。耿主任，把那份表格给大家看一下。” 耿大力马上把准备多时的调查表拿了出来，这还是昨天钟白提前交给他的。 说实话，作为一个在本地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工业局干部，耿大力自认为已经够了解这些大大小小的稀土精矿厂了，但他还是没想到钟白拿出的这份调查表里，不但清清楚楚的标明了每一家精矿厂现有的固定资产、流动资金和工人薪酬等数据，就连用了多少度电、多少吨水，老板们借了多少外债都弄得一清二楚，全都写在上面了！ 这表格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敲警钟吧，意思是你们投资的时候也别想超出自己实力大包大揽，搞什么借债投资的幺蛾子出来，因为新厂找他们这些小老板筹资的本意，其实主要是为了兼顾地方稳定，毕竟他们也是第一批搞稀土精矿生产的人，中间的辛酸苦辣也吃过，也有很多亏掉了裤子的人不知去向，留下来的，都是在稀土精矿这个行业摸爬滚打很长一段时间的人了。 “大家看了之后别愣着啊，投资协议我这里都带着的，今天签订，明天打钱，后续就等新厂成立后开股东会议了。”耿大力趁热打铁，把投资协议也都一一拿出来，放在了会议桌上。 这一整套措施下来，三个刺头不再反对，而吴林泉又卖力吆喝，第一个签订了投资协议，这下所有人的疑虑总算都消除了。 人和人之间一旦产生了信任，后续的进程可就顺利多了。 从一开始的观望、矜持，到现在争先恐后涌到耿大力那里抢协议，这巨大的改变只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发生。 耿大力虽然被弄得有点手忙脚乱，但内心不但激动，而且对钟白的佩服，那是更上一层楼！ 这钟科长，真是神了！ 要说这些小老板们折腾起来，以前不要说光自己一个人，就是局长来了也不一定镇得住，可能还得去找zf。 但偏偏钟科长今天就独身一人，带上几份资料，说了那么几句话，这帮人就妥帖了！ 耿大力心道，怪不得人家年纪轻轻就是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的成员哩！ 花了足足半个小时，在场的十几名小老板们都把协议给签了，但还眼巴巴的看着钟白，不肯离开。 钟白从他们的眼神里读出了些什么，笑道：“哦，你们是想问问以后新厂的产品涨价了，rb人愿不愿意买，对吧？” 大家马上整整齐齐的鸡啄米点头。 “哈哈，这个事情我亲自来抓，放心！”钟白突然想起一事，道：“如果不放心，那就请大家去找找去年10月份的《华国工业报》，看看我是怎么把国产矿山支护设备卖给外国人的！” 自己说一千道一万，抵不上一份报道！ 要知道，这年头报纸的说服力不是一般的强，与其在这里嘴皮子说破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不如让大家读读自己去年将dwx液压支柱的辉煌故事，那不就一切ok了嘛！ 第七百章 高桥大通主编 rb，东京都中央区筑地五丁目3番2号。 这里是《朝日新闻》东京本社的所在地，和平时稳中有序的模样不同，今天整个编辑部的气氛有些异样。 平日里调侃派遣员工买来的饭团够不够软的总编高桥大通，今天从一大早就板着脸，死死盯着手下编辑们递过来的稿件，然后再气冲冲一拍桌子，怒骂一句“八嘎，怎么能这么发稿？”之后，再重复着这个动作已经足足一个小时了。 原因在于，作为rb三大新闻报纸的《朝日新闻》，尽管随着三大稀土巨头受阻之后，已经派出记者前往华国京城有一段时间了，可不但没有任何新闻线索，就连平时驻点联络华国外事部的同仁们上门询问，也被对方一律回答“最近有新闻的话，会直接通知贵报社”。 但他们没有想到，这“通知”来得也太无礼了！ 不是新华社，也不是华国的《人民日报》——至少这类官媒在《朝日新闻》总编的眼中，才是有资格和他们对话的存在，而是一家小得根本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矿区周报》发来的“通知”！ 而且，这份特刊形式的“通知”，根本没有按照以前的惯例翻译为日文，上面密密麻麻全都是汉字！ 可偏偏自己又不能发脾气，因为就连这个消息，还是和自己私人关系甚好的神户科技株式会社社长羽田太郎一大清早专程打电话告诉自己的！ 高桥大通怎么也没想明白，一家小小的《矿区周报》何德何能，敢和当今世界排名前十的报纸《朝日新闻》通过这样的方式联络，但当翻译把那份特刊的内容弄成日文版，他在看过之后，这个念头便从脑子里烟消云散了！ 因为在新闻界，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则，那就是…… 天大地大，新闻最大！ 虽然是名不见经传的《矿区周报》发过来的，但上面的内容看完之后，高桥大通却感觉浑身手脚冰凉！ 前段时间因为rb三家稀土巨头股票暴跌，也引发了rb国内新闻界的吃瓜情绪。 一方面是因为这三家巨头常年利润稳定，管理有序，平时都没什么新闻的，突然被挖出从华国进口稀土精矿的渠道因为不知名原因被截断，导致母会社研发进度被迫终止，被投资者知晓后才召开紧急董事会道歉，但已经被扩散的氛围影响，导致股市重挫！ 而包括《朝日新闻》在内的rb三大报社当然不会错过这种好机会，一贯秉持“实时、透明”的他们，不断出入各家会社，挖出了不少内幕，霸占版面长达一个星期之久。 但挖来挖去，最关键的，也是最直接的，华国方面导致这次渠道截断的理由一直没有个准确的说法。 这一点，三家报社是产生共识的，他们也曾经采访过rb外务省的官员，得到的回答却是…… “我们也在和华国外事部门紧急联络，但他们和以前不同，这次态度十分冷漠，只是些许透露出和华国工业部的一项措施有关。” 这到底是什么措施，每家报社有不少编辑熬更守夜，头发都掉了不少，但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这是涉及到华国rb两国关系的事情，而现在两国算是蜜月期，不能随口编造，在这一点上不得不说rb媒体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操守的，不像前世的某些华国网络媒体“开局一张图后续全靠编”的节奏，没有真凭实据，这种事情上他们不敢乱写。 所以这就导致了三大报社每天都盼望有新消息能从华国方面传来的期盼，但不幸的是，谁也没想到，一家《矿区周报》直截了当的告诉你，我有答案，但你们报社要给钱！ 转载费，这种费用《朝日新闻》也不是没有支付过，但从未给过华国媒体！ 要知道，即使是在十多年前华国rb建交的那会儿，因为很多独家消息都是华国大报掌握的，按照惯例那时候转载要付费，但华国官媒也大方的表示，我们不收钱。 最近一次《朝日新闻》支付的转载费，还是一篇从md资深媒体《华盛顿邮报》里一份有关md总统大选的独家报道上来的，从来没听说过还要给华国人转载费！ 要知道，《朝日新闻》一次专刊的广告费利润，那可不一般。 即便是平时关注度没那么高的专刊，广告费利润一般也至少有三百万日元以上。 这一次，听说是有关于稀土精矿进口事件的专刊，高桥大通想都没想，第一反应就是广告费利润至少能翻倍，达到六百万日元！ 可一家小小的《矿区周报》，居然狮子大开口，说要按照行业规矩，拿走其中的50%，才能同意授权给《朝日新闻》！ 八格牙路，你他妈也知道是行业规矩？ 你难道不清楚，转载费是按照广告费利润的20%~50%收取，最高才能收到50%的吗？！ 一开口就直接要最高价，要不是因为这新闻热度高，老子才不会鸟你这家破报纸！ 但此刻的高桥大通除了嘴里不断“八嘎”、“八格牙路”的问候《矿区周报》主编周胜利的女性亲属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 因为对方告诉他，除了《朝日新闻》之外，rb三家大报社之中的另外两家《读卖新闻》、《每日新闻》已经在电话上同意签署转载协定，他们已经获得了转载权！ 除此之外，那位周主编还在电话里透露，你就连最鼎鼎大名的md大报纸《纽约时报》也已经同意了转载协定！ 而且，对方给出的最后期限是今天下午五点。 由于华国和rb有时差的关系，华国的五点，实际上是rb的四点，眼看只有三十分钟就要到点了！ “八嘎！这破报纸到底知晓了什么重大内幕，还一副水泼不进，一点都不透露的样子，就这种态度我们怎么可能支付它三百万日元！” 高桥大通重重的用手再锤了一下桌子！ 旁边的女助理已经被他这样一惊一乍搞了一个下午了，但刚刚一名员工带回来一些消息，自己如果再不劝说高桥主编同意的话，恐怕在这次大新闻上，《朝日新闻》就要掉队了！ 于是，这名女助理用尽毕生勇气，在内心挣扎了五分钟之后，终于咬咬牙站在了高桥大通面前。 “主编先生，您先冷静一下，那边……华国那边的报社又打了一个电话过来！” 第七百零一章 补充特刊独家转载权 “这帮兔崽子还敢打电话？不是还有半个小时吗？让他们不要再催了！” 正在气头上的高桥大通只感觉脑门儿突突突的疼，想也不想就马上手一挥，冲着女助理骂道。 女助理见状只能马上弯腰道歉：“哈依！对不起，主编先生！不是催转载费的事情，是……” “是什么，快说！”高桥大通太阳穴的青筋都被暴喝给胀鼓了。 “是……”因为这第二个电话里的消息更加震撼，以至于女助理不得不低头凑到高桥大通的耳朵边，小声说道。 “《矿区周报》又打电话过来，他们还有一份补充特刊，里面会对一些细节进行详尽补充，而这一次的转载费，对方说……” 高桥大通不耐烦的问道：“说什么？” 女助理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对方说，要以竞价的形式，让我们rb三大报社报价！只有竞价最高者，买下了这份补充特刊，才拥有整个rb国内的独家发行权，而且仅限于在今天下午五点钟之前，哦不，是他们的五点钟，也就是我们的四点钟，只有半个小时时间了，我们打听到另外两家《读卖新闻》、《每日新闻》报社已经电话报价给对方了！” “纳尼？！补充特刊要再收一次转载费，还要竞价，价高者得？另外那两家已经报价了？！”高桥大通突然醒悟过来，转头瞪着女助理，吼道：“他们报价多少？” 就算高桥大通如何自信心爆棚，如何觉得《矿区周报》脑子已经烧疯掉的情况下，他也不得不考虑报价购买补充特刊的事情了。 毕竟其他两家竞争对手可不傻，独家转载，就算是一坨屎，只要拿到了，就意味着另外两家拿不到！ 这可是热点新闻的补充特刊独家转载权！ 突然醒悟过来的高桥大通一看手表，距离四点钟还剩二十七分钟！ 他立刻望向办公桌，却只看到了上面海量的稿子堆得密密麻麻，把电话机都给遮住了！ “哗啦啦……” 高桥大通不管三七二十一，双手一顿猛扫，将那些稿子扫得七零八落，这才从里面找到那部白色的电话座机。 他又慌慌张张从兜里掏出名片夹，想要从里面找出羽田太郎的名片来！ 不得不说，平时的rb人最喜欢把什么事情都弄得井井有条、又要显得非常有效率的样子，这个时候反而浪费时间。 “八嘎，那张名片怎么找不到？！”高桥大通将名片夹翻了个透，就是没有找到羽田太郎的那张黑色名片，又气得破口大骂。 这时候女助理弱弱的从旁边递过来一张名片：“主编先生，是不是这张？您刚才特意把它放在抽屉里的……” “就是这个！”高桥大通也没时间回忆为什么自己把羽田太郎的名片放在抽屉里的原因了，他抓起来迅速拨通了对方的号码！ “羽田社长，我是高桥。”电话接通的一刹那，高桥大通的声线迅速变化为rb职场里下级对上级那种极为谦卑的口吻，甚至还用上了敬语：“我冒昧打扰您是想悄悄打听一下，有关于《矿区周报》的补充特刊转载费事情的……” “哈依，哈依！那么他们两家的报价分别是多少？我这里最低需要报价是……” 两分钟的电话很快就打完了，但是高桥大通感觉和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因为让他震惊的是，《读卖新闻》和《每日新闻》为这份最新的补充特刊报价转载费分别为…… 七百万日元和六百万日元！ 《读卖新闻》更有钱一点，所以高出一百万日元并不令人意外。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朝日新闻》想要获取这份补充特刊的独家转载权，至少需要再额外支付八百万日元！ 因为这一行的行规，加价最低以一百万日元起！ 高桥大通只感觉到压力山大，如果要拿下这份补充特刊的独家转载权，再加上之前的那份特刊转载费，《朝日新闻》至少一共要支付300万+800万，也就是1100万日元！ 作为主编，他的职场人生中还从未申请过如此高额的转载费授权！ 但今天，高桥大通知道自己必须要赌一把了！ 因为刚才羽田太郎在电话里“特别关照”的提醒自己，后面的那份补充特刊，里面的消息更劲爆、更吸引眼球！ “八嘎，今天拼了！”高桥大通转头望向助理：“把经费申请表拿来，我们一起去见社长先生！” …… 晚上七点，钟白谢绝了矿区工业局的宴请，单独带上余东峰，又特别叫上了《矿区周报》主编周胜利，在一家城区的老字号羊蝎子店，点了一锅热腾腾的羊蝎子。 三人围坐一桌，中间热锅中冒出的蒸汽热腾腾的，让人浑身舒坦。 不过，最舒坦的人当属老实人主编周胜利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下午钟白又跑来报社，说是还要让报社再发行一份补充特刊，定于后天刊发！ 同时，这份补充特刊一样要收取转载费，不过和上一份特刊不同的是，这一次，采取竞价模式，只有一家rb大报纸能够获得授权！ 周胜利就像做梦一样，看着钟白操作。 他先是直接给《读卖新闻》、《每日新闻》两家报社直接打电话过去，用流利的日语告诉对方这一消息。 结果不到二十分钟，两家报纸竟然乖乖的分别报价七百万日元和六百万日元！ 这可是相当于几十万人民币的日元外汇啊！ 那些传说中的大报社，就这样乖乖报价，还生怕别人抢了！ 但是当周胜利问钟白，不是还有一家《朝日新闻》吗？为什么剩下这家不联系？ 钟白当时只是笑笑的告诉他，这种时候自己打电话过去就是掉价，必须要经由“第三人”加把火才行。 于是，周胜利就眼睁睁的看着钟白又给羽田太郎打了个电话。 至于最后的结果嘛，那当然是《朝日新闻》赶在时间截止的最后一分钟之前，一口气报出了九百万日元的高价！ 这可不是八百万日元，而是九百万，比钟白预想的还超出了一百万！ 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朝日新闻》主编高桥大通一旦放下了自己的自尊心，那就只有拿下这次补充专刊独家转载权的决心了！ 在听取了羽田太郎的友善“建议”之后，为了保险起见，高桥大通不惜在原有八百万日元的基础上再增加一百万日元的预算，只为拿下这次补充专刊！ 第七百零二章 周胜利的未来 rb人的赌性在这件事情上可见一斑，毕竟小到赌个人前途，大到赌国运，对于这种能够一夜改变命运的事情，哪怕只有1%的可能性，rb人在思考之后都会做出疯狂举动的。 “钟科长，你说这些rb报社各个都在电话里达成了口头承诺，事后会不会不给钱呐？”周胜利似乎还觉得这两天发生的一切都有些不真实，所以在大家动筷子之前再次求证道。 钟白不慌不忙的夹起一块羊蝎子放入碗中，慢悠悠的回答道：“周主编，这可不是买卖稀土精矿，还可以赊账的。报道这东西，他们只要接受了你们报社的传真，把稿件发出去了，那么合同事实就已经成立，到时候轮不到对方赖账，否则只要一披露事实，那么对方的股价会立刻暴跌，这可不是办事人员所能承担得了的责任啊。” “周主编你放心，钟白他和rb人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了，还从来没有哪个rb人能在他身上讨到便宜的，都是乖乖的送钱过来。”余东峰大大咧咧解释着，顺便看了钟白一眼，笑道：“我说得没错吧，钟白？” “呵呵，之前那都是卖的实打实的货物、专利什么的。至于新闻嘛，这还是第一次卖，哈哈。不过看来rb人相当慷慨，我原本还以为他们要讨价还价的，但市场经济嘛，有竞争就没有讨价还价的空间了，谁让这三家报社都要竞争他们rb国内第一报纸的头衔呢？”钟白笑呵呵的回答道。 事实上，在上一世无论是《朝日新闻》还是《读卖新闻》、《每日新闻》，相互竞争了百余年，却谁也没吃掉谁，三足鼎立的形势一直到2020年都没有改变。 不过，这一世因为本次转载北国稀土精矿厂专刊的事情会不会影响这个格局，那就不是钟白能预料得到的了。 而今天专门把周主编拉出来吃饭，除了感谢对方的努力之外，钟白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对了周主编，你们报社以后想往哪方面发展？这块不知道你们的领导有没有表达过？”钟白嘬了一口羊杂碎，看似随意[笔趣阁.biquwu.biz]的问道。 周胜利摇摇头，奇怪的问道：“发展？这东西领导咋可能表达？咱们不都是干部，拿工资吃饭的么，报社也是公家的，咱们矿区有，市里省城和京城都各自有各自的报社，一个萝卜一个坑，还能咋发展？” 他这个回答没有出乎钟白的意料之外，毕竟现在华国的公共传媒业还没有出现百花齐放的阶段，至少要等到90年代后期，才会出现比如《华商报》这种，虽然还是华国传媒集团控股，但自主程度较高的报纸。 而那些老牌的资本主义国家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如rb三大报社，yg的天空传媒等等，他们其实本质上都是大资本家所有，为了资本的核心利益服务，所以很多利益集团掌握了媒体用于对自身的宣传，当然也包括抹黑“敌国”和自己的竞争对手所用。 所以外国媒体黑华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也不是哪个人、哪个媒体说了算，完完全全是资本在里面作祟。 在上一世里，即使到了2020年，无论是华国工业，还是华国的产品，都没少被这些外国媒体黑过，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 而随着这一次试探rb三大报社的全面胜利，钟白忽然有了一种想法，那就是为什么不趁现在的时机，提前布局一家不错的媒体（报纸或者杂志社），专门用于对外国的宣传，宣传华国工业产品的同时，反向给那些外国资本家们“洗脑”呢？ 和踏踏实实干工业实业相比，可别小看了对外宣传的作用！ 华国人一贯讲究踏踏实实做事，低低调调做人，韬光养晦财不露白，但在激烈竞争的国际社会上，这有优势，也有劣势。 尤其是对于稀土行业这种高精尖而又利润丰厚的行业而言，有宣传和没有宣传，那完全是两个概念啊！ 以后无论是北国稀土精矿厂改善工艺后出售品质更优良的稀土精矿，还是在发展中的宁远稀土冶金厂生产的钕铁硼永磁体等高端稀土产品，宣传到位与否，对它的售价和利润空间影响其实是非常大的。 所以想到这儿，又恰好碰到了周胜利这么一个有能力、踏实又没毛病的主编，钟白顿时就有了创办一家自己媒体的想法，这才有了今天晚上的饭局，才有了他刚才询问对方“报社有什么发展”的问题。 若是周胜利主动想追求更好的发展，有自己的想法，那当然就更好，更方便让他跳出来做事了！ 但显然周胜利是一个很传统的人，或者换个说法，他的思维还远远没有达到钟白的视野高度。 大体来说，这个回答，就和没有开窍之前，在宿舍傻乎乎问钟白“啥是蛤蟆镜”的余东峰差不多吧！ 钟白微微一笑，心道不能太着急，便旁敲侧击道：“你们《矿区周报》的发展，在那天的开门会议上我已经阐述得非常清楚了，那就是做成一家在全球稀土行业有影响力的报纸。但现在我谈的不是这个，而是周主编你个人还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个人有没有想法？” 听到这话，周胜利的心脏一下不争气的“砰砰砰”直跳起来。 80年代，只要是吃国家饭的，听到这句话没有一个不紧张的。 原因很简单，这说明提拔的机会到了啊！ 所以周胜利的回答都有点结巴了：“我……我，当然是追求进步的！” 余东峰看到周胜利的模样呵呵直笑，也不说破，知道钟白肯定又动了挖人的心思了，便添油加醋的问道：“周主编，你现在一个月工资多少钱？” “我么？咱报社不是啥油水多的好单位，一个月到手工资也就42元，这还是我做了七年主编，现在刚参公的小年轻，一个月只有28元，冬天取暖费也只给报销90%，剩下还得自掏腰包呢！” 得，听到这个答案钟白和余东峰不由得同时对视一眼。 看来这《矿区周报》的光景也不咋地嘛，大致和钟白没有参工之前的山平县化肥厂差不多，好不了多少。 那么，现在无疑可以从最简单的报酬角度出手挖人了！ 第七百零三章 不是在做梦啊，是真的 这一招钟白用得是溜溜熟，别忘了当初姜信鹏是怎么放弃省化工技校的铁杆饭碗追随钟白和余东峰，直到现在稳稳坐上华西机械厂常务副厂长位置的！ 当然，姜信鹏毕竟是钟白的老师，两人互相之间很了解，可以直接冲到他宿舍开条件劝他跳槽，但对于周胜利这种“老实人干部”来说，一上来如果药下得太猛，不但挖不成，恐怕还要把对方给吓跑！ 所以钟白决定采取循循善诱的模式，正好余东峰也在这儿，把他当个例子来现身说法是最好不过的了！ “一个月42元工资就能把周主编这么优秀的媒体工作者给留住，这也未免太低了！”钟白开始了他的表演，笑问道：“周主编，你知道一年半之前我在哪儿工作，一个月工资多少吗？” “这……我还真不知道，烦请钟科长介绍一下。”周胜利不愧是文人，说话都是文绉绉的。 “我以前在天河省山平县化肥厂工作，是一名实习生，连普工都算不上，定级之前一个月工资23元。”钟白回答道。 周胜利好歹也是知道国企基本情况的，疑惑道：“咋会连普工都算不上？” “因为我报到证丢了，那会儿厂里办公室主任又看我不顺眼，拿规矩卡我，我就只能一个月23块了。”钟白看了看余东峰：“这位余总，以前和我一个厂，咱们一个宿舍的，他当兵退伍回去一个月也只有35元工资，但现在他的工资，呵呵……不应该说工资了，应该说他是一个资产超过3000万元人民币的集团负责人。你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嘛？” “发生了什么？”果然，听到余东峰的传奇故事，周胜利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搞新闻的人嘛，对这种吸引眼球的话题总是天生有想知道答案的想法。 “就是因为当初看到md电影里的墨镜火了一把，所以我们的余总呐，当时想了一想人生难得几回搏，一咬牙就辞去了化肥厂的工作，出去创业，不到两年时间已经身家几千万了。哎，想想我现在虽然混成了科长，可待遇也就是一个月工资67元，哈哈。”钟白哈哈一笑道。 这话有些调侃，不过好就好在句句属实。 当然，钟白没有告诉对方的是，白峰集团其实自己是有实际操控权的。 不过这也不需要透露，反正钟白和人交流的原则是，我不说假话，但是真话是不是全都告诉你，那是我的选择。 这一点很重要，尽管都是真话，说全了和没说全，听者的理解会完全不同。 余东峰明显心领神会，也恰到好处的来了一句：“对了，我们白峰集团现在办公室就差一名副主任，要笔杆子特别好的那种，哎，可惜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啊！” 以周胜利的聪明头脑，听钟白和余东峰这么一唱一和要是还感觉不出点什么来的话，那他就不是个主编，而一直是个打杂的勤杂工罢了。 果然，周胜利琢磨琢磨，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试探性的问道：“余总，不知道你们白峰集团办公室主任这个职位的要求是啥？” 本来钟白还想再吊一下胃口的，没想到余东峰这个急性子直接了当的来了一句：“要求？没啥要求，我就觉得周主编你挺合适的，可惜呀，你好歹也是个有国家铁饭碗的干部，劝人放弃铁饭碗这事儿我可不敢随便做，即使当初我离开化肥厂，那也不是钟白劝的，是我自个儿想通了，回去和爸妈说了才找的厂长辞职。” 钟白看了看余东峰，心道，啧啧，就你小子会说话啊！ 不过余东峰说得也没错，当初的确是他“独自”做的决定嘛，只不过把钟白拉到家里住了一宿，把老爹的脑给洗了才成功的，哈哈。 这话来得太猛，周胜利吓了一跳不知道该咋接，只好闷着头不断扒拉着羊蝎子。 但他的心态嘛…… 从他的筷子一直发抖就能看出来，没动静是绝对不可能的！ 钟白觉得是时候再添把火，把话说透了，又道：“虽然咱们国家不允许民间自己创办报纸和杂志，但是，如果有官方的支持，民间集团还是可以成立相关组织机构的，只要做好备案就成。而以白峰集团的发展速度来看，不难看出几年后就将成为驰名中外的大集团，若是等到那个时候，恐怕竞聘办公室副主任位置的人，趋之若鹜啊！” “吧嗒”一声，周胜利的筷子再也拿不稳，直接掉在了桌子上！ 而一直没有表态的他，现在突然一把将白酒瓶子抓过来，二话不说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白酒，又直接举了起来！ “钟科长、余总，二位的栽培如果我周胜利这时候还装听不懂，那也太不懂事了！”周胜利双手举杯，满脸涨红，显然鼓足了勇气，道：“如果余总不嫌弃，在办完这次特刊的事情之后，我年后就到白峰集团应聘去！这一杯感谢缘分，也感谢两位领导的提携，我干了！” 说完，周胜利直接一口闷，连一滴酒都没有漏下！ 钟白和余东峰相视一笑，成了！ 没想到这文化人一旦果断起来，那尼玛比姜信鹏这种老师要见到现金之后还要果断一百倍好嘛？ “好！”余东峰见对方爽快，自己也毫不落后的举起酒杯，道：“周主编，我这人不喜欢乱说话，但只要我说过的话，肯定算数！这样，你也别等什么年后了，更甭和我说啥应聘！这一次特刊弄完，我就让公司直接先给你开薪水，一个月基本工资200元起，其他福利再说！你就是我们白峰集团的办公室副主任了！” “啊这……！” 周胜利哪儿想到余东峰比他还果决，根本就不等什么年后，也不应聘，直接就把办公室副主任的位子给自己了？ 周胜利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昨天开了个会熬夜写了个特刊，今天吃了顿饭才喝了一杯白酒，就成了白峰集团未来的办公室副主任了？一个月基本工资200元起？ 他甚至用力的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生疼！ 原来这他妈不是在做梦啊，是真的！哈哈哈！ 第七百零四章 信得过 既然大事已定，敞开了心扉的周胜利马上变得完全和刚才拘谨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不但对钟白抛出有关办媒体的问题对答如流，喝酒那也是不像一开始那样小口浅酌，高度白酒也直接一杯一杯的干了起来！ 要不是钟白劝着，估计周胜利今天一个人喝它个两斤白酒不在话下！ 最后还是钟白索性把酒瓶子给收了，道：“哎哎，周主编你悠着点，这不是还有补充特刊晚上需要校对吗？少喝点少喝点……” “对对，瞧我这一高兴就想喝酒……不过钟科长你放心，我酒量是没问题的，平时最多一顿饭喝过三斤白酒还能稳稳当当回家哩！”周胜利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鬼鬼，你们这草原汉子都这么能喝的吗？三斤？！余东峰这种一斤的量钟白都只能叹为观止，现在碰到一位一次能喝三斤的活人，他不得不感叹，咱华国太大了，人才也太多了！ “那我不喝了。不过关于补充特刊的事情，请两位放心，内容我都已经做好了，钟科长不放心的话，等下吃完可以再和我一块去报社看看。”周胜利说道。 “不用，你的笔杆子不用看，杠杠的，信得过！”钟白笑道：“这一次的补充特刊，至少已经把我们对外出口稀土精矿的大基调、以及接下来拒绝外国人用底价方式掠夺的底线给摆明了，相信看到它的外国业内人士，应该会明白，华国的稀土精矿，不再是他们拿着点美元就能随随便便买走的！” 没错，如果说第一份特刊，重点是放在成立国有大型稀土精矿厂战略、规范行业、表达全循环技术的优势，以及对外示好基调上的话，那么第二份补充特刊，就是变向的示威了！ 在搞定了民间资本、白峰集团入股的同时，这份补充特刊重点介绍了北国稀土精矿厂，作为开创国内稀土行业首家合资国企先河的存在，同时也将钟白的建厂思想——即从今以后，白云鄂博矿区稀土精矿出口局面一团散沙的局面宣告结束，国家统一接手、宏观调控的日子已经到来！ 可别小看这份补充特刊的威力，这其实是一种变相的政策宣传手段！ 若是以工业部或者外事部的名义正式对外说明，反而来得不妥，因为容易招致rb、md的攻击，毕竟上一次工业部主导的dwx系列液压支柱的事情就是例子。 产品是卖得好，但总归是留了个说法在md人手里，指不定他们什么时候就要发难，虽说钟白不惧怕这个，但一旦md人搞点幺蛾子总是要折腾人不是？ 可这一次，既然有民间资本的注入，多多少少也是代表了“民意”，而民意这东西，不就是那些rb、md人天天挂在嘴巴上的“mz”嘛？ 别小看这个，至少80年代初华国和西方关系还比较暖的时候，对于这种zz正确的事情，他们是不敢大声发对的，至少在明面上不会。 所以这个补充特刊也就用另外一种方式对那些rb会社说明：你看，这是因为我们华国研发出了新技术，大家都觉得小厂不划算，就干脆融资搞大厂，这样也可以稳定供应给rb会社嘛，你们总不能说这是在专门搞小动作坑你们rb人吧？ 所以舆论这个东西真的很奇妙，华国也有古语说“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现代社会这个“道”某种程度上也包含舆论宣传。 而有了这面大旗，不要说现在天天被rb记者包围的外事部了，就算后面的工业部，怕是压力也小了很多！ 只要北国稀土精矿厂走上正轨，和那些缺粮已久的rb会社签订了新的稀土精矿供销合同，只要满足了对方的需求，那么现在来自rb外务省的压力自然也就无声消退了！ 当然，可能价格再也回不到以前rb人“低价”购买的年代，不过这又能怪谁呢？你rb总不能怪华国的稀土精矿技术提升吧？那你有本事也弄个全循环技术出来，从你们自个儿国家挖稀土精矿啊！ …… 《矿区周报》补充特刊毫无悬念的在当天深夜制作完毕。 虽然rb三大报社专门派来签订合同的人还在飞机上，但这不影响双方的授权，毕竟第二天一大早，委托收取外汇的自治区工业厅账户上已经如数收到了三大报社电汇过来的日元。 当然，《朝日新闻》是数量最大的，一共两笔，毕竟人家竞价成功，以九百万日元的高价揽得了补充特刊在rb的独家转载发行权！ 面对这等自打创刊以来最亮眼的丰功伟绩，《矿区周报》的社长当然是第一时间表扬了周胜利，又是明里暗里的告诉对方，两年后副社长退休，这个位置他周胜利有一份！ 同时社长又旁敲侧击的让周胜利帮忙牵线，看看能不能以报社的名义，把副厅长呼延俊、副处长叶星、副区长孟秀杰请来吃个饭。 却没想到，这两个建议都被周胜利给婉拒了！ 开什么玩笑，我昨晚一斤白酒下肚，都答应钟科长和余总，要成为白峰集团办公室副主任的人了，还稀罕你这副科级的报社副主编位置？ 再说牵线请客这事儿，别人不清楚，我周胜利还能不清楚钟白科长在这件事情里的重要性吗？ 这社长明显就是传统思维，想着那三位都是正儿八经的领导，而钟白只不过是一个和他平级的科级干部，所以没有特意说明要请。 而这个细节，恰恰是周胜利不能容忍的！ 要是没有钟白科长，就没有这两份给报社带来巨大荣誉和利益的特刊和补充特刊！ 当然，这些内在的缘由周胜利是不会给社长解释的，他也不需要花口舌去解释。 反正自己干完这两件事，也算是对报社工作二十多年有了交代，那些外汇自己也没有拿一分，都是按照钟白科长的意思，作为培育《矿区周报》成长为华国稀土行业对外报道首选的回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钟白科长都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 至于这位社长年后还能不能坐在社长位置上，呵呵，那怕是不大可能了。 因为就连周胜利都能看出来，现在副区长孟秀杰最能听得进去的，恐怕就是钟白的“建议”了。 毕竟叶星已经挂职成为北国稀土精矿厂的厂长，好歹也算“当地”干部，不插手当地人事任免也算是基本常识。 至于副厅长呼延俊？他才没有那个闲心关注《矿区周报》的社长是否换人了呢！ 第七百零五章 两人回京 华国，京城，外事部。 “小刘，和工业部举办联合新闻发布会的会场准备好了没有？” 副部长冯宽宁看了看手表，站起身来对在外间的秘书问道。 “准备好了，现在在等工业部向部长他们带人过来，应该半个小时后到，发布会定在一个小时后。”刘秘书有条不紊的回答道。 “行，你把今天驻rb大使馆同志们传回来的资料再检查检查，没什么问题的话，带上所有资料，咱们去会场。” 五分钟后，冯宽宁心情舒畅的离开了办公室，前往外事部南楼。 这里是每周例行新闻发布会举办的场所，也是外事部的标志建筑之一。 和其他部门联合举办新闻发布会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但和工业部联合嘛，嗯……这还真是近五年来的第一次。 早在前天，外事部就收到了工业部传递过来的资料——《矿区周报》一份特刊+一份补充特刊的原版，并且还特别补充了工业部对此事的相关看法和预测。 冯宽宁还清楚的记得那天在电话里向盼谈笑风生的用语。 “老冯，这事儿rb人折腾不了。谁说rb人就一定团结的？现在据我们在基层的同志传回来的可靠消息说，当地驻点的rb人已经开始推卸责任，而rb国内的关注焦点，由于这两份特刊的缘故，已经从之前的停止供货转为关注北国稀土精矿厂筹办建立上面来了，毕竟这才是他们以后主要稀土精矿的来源……所以啊，不管那些rb记者怎么问，这rb三大媒体都公开转载特刊了，我想近期rb外务省方面抗议的事情，可算是告一段落喽。” 而根据今天一大早驻rb大使馆传回来的最新消息，在两天时间内两份特刊的效力已经迅速发酵，影响力惊人！ 股市日经指数中，三大稀土巨头的股票齐齐止住了下跌的趋势，虽然上午低开，但趋于稳定，截止发稿时间为止还微幅上涨了1个百分点！ 这在三大稀土巨头股票已经连续下跌两周的大趋势下显得难能可贵，也从另外一个方面说明，这两份特刊的发布，对rb国内稀土行业的影响力是实打实的。 甚至就连每天蹲守在外事部的rb记者也已经少了一半，显然，r方比华国得到了更多的信息，而这些信息也足够让本次稀土精矿断供一事慢慢走向尾声。 虽然今天早上华国外事部依旧雷打不动的收到了rb外务省连续的书面抗议，但细心的冯宽宁也注意到上面的措辞由之前的“华国单方面采取一系列措施阻挠对r出口稀土精矿，导致r方相关企业遭受损失”变成了“华国调整产业结构却不提前通知r方，导致r方相关企业遭受损失”。 这两句话中间的意思可就差别大了去了！ 它至少说明，rb外务省缩了！ 从一开始定性为华国方面有组织的阻挠出口，变成了一个行业升级的大背景下“忽略”通知rb方面，这不就是那天向盼所说的“从一个外事问题变成了一个技术问题”的节奏吗？ 一场危机竟然因为一家新国资大厂“北国稀土精矿厂”的筹建、以及两份特刊转载发表的契机而消弭于无形，这不得不说有点神奇！ 冯宽宁又翻了翻今天联合新闻发布会的名单，外事部这边的不说，工业部那边提供的人员名单，有两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个是原工业部副处长，现拟任北国稀土精矿厂厂长的叶星；另一个则是抽调到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的天河省工业厅科长，钟白！ 这两人负责今天有关建厂、技术方面的问答。 叶星就不提了，刘玉江司长的手下，冯宽宁已经看过他的简历好几次了。 而钟白么…… 上一次虽然看过他以前出国的几次报道，也的确为国争了光，但冯宽宁始终觉得这感觉不真实。 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科长，真的有这么大的能耐？ 而且向盼甚至还在电话里透露，那两份特刊，基本都是出自于钟白之手。 这就很让人震惊了，冯宽宁也看了那两份特刊，除了里面的专业名词自己弄不明白之外，对于里面提到的华国未来整体的稀土精矿规划、措施和整体战略、以及华国稀土行业发展走向的宣示，其高度都是国家层面的，远不是一名工业厅普通小科长所能想到的东西！ 如果这两份特刊是出自于那些华国工业研究院的老教授们，倒还说得通。 可它却是一名二十三岁的年轻科长写出来的，这事儿你说惊不惊讶？ 想想半个小时后就能见到这名经历离奇的小科长，不知道怎地，冯宽宁的心中竟然有一丝丝小小的兴奋！ …… 坐在工业部新购的quantum轿车上，钟白忍不住和叶星打趣道：“叶厂长，你以前老是和我喊说部里没啥好车，这不连西德最新的轿车都给买上了？” “去你的，这不也是咱们华国和西德方面谈判在沪江引进汽车生产线才买的嘛？”叶星倒是显得很自然：“现在西德方面的汽车工业很强，在欧洲属于老大级别的，不知道我们华国啥时候才能完完整整的生产quantum轿车这种品质的国产小轿车啊。” 上一世，quantum轿车也就是桑塔纳轿车的生产线，要到87年才会引进沪江，但这一世不知道为何，谈判进度早了三年，也就是说，最快明年，quantum轿车就会在沪江进行试生产了。 钟白不敢说这是因为自己重生在这个年代之后给国产汽车行业带来的副作用，但至少在稀土行业，他以一己之力打破了多年的平衡，这一点是肯定的。 就在昨天，在呼延俊上报完整个工作进度和相关资料后，钟白当即要求，他和叶星可以连夜返回京城，希望工业部能够联合外事部，组织一场联合新闻发布会，主要对象是rb媒体。 内容则是对这一次稀土精矿风波的整个总结，还包括现场问答环节，也算是给这持续了大半个月的事情画上一个句号吧。 而副部长向盼在接到电话后，马上给部里汇报，当即敲定此事，让自治区工业厅开车送两人回京！ 于是，经过了八个多小时的夜车颠簸，钟白和叶星就这样回来了！ 第七百零六章 是另外一件事情的起因 而且这一次回来，叶星还经历了一个特别的惊喜。 那就是虽然工业部经过决定，同意了叶星担任北国稀土精矿厂厂长一职，但却并未免去他现任的工业部技术司二处副处长的职位。 这是什么意思呢？ 其实就是挂职锻炼。 挂职，在华国体制内有着很特殊的意义。 通常来讲，挂职代表着这人很有前途，这份新职位只不过是他成长路上的一块跳板，因为原单位还保留了职务，只要在挂职期间能够出色的履行工作任务，圆满完成组织的安排，那么等他返回原单位之后，升迁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挂职一般都要明确时间，但很奇怪的是，叶星这一次挂职，工业部的文件里却并没有明确。 这是极为罕见的现象，叶星也曾经就这个事情问过钟白。 而钟白给出的答案很简单：“这说明，你挂职时间长短，要看你在北国稀土精矿厂的成绩了。只要能出成绩，等局面稳定，找到厂长接班人之后，大概你就可以回来了。” 所以叶星很激动，原本自己想要通过此事进一步发展，只是一个间接因素。 但没想到歪打正着，直接把自己弄成正处级的厂长，而且还是挂职，怎么看都比最初描绘的路线更优！ 以他二十九岁的年龄就升任正处级干部，别说以前了，就说过年之前和钟白开玩笑的时候，叶星也从未想过。 要不是钟白那次偶然找到自己，要自己把他的报告上交给部里审阅，恐怕这个机会也不会出现。 所以说，冥冥之中叶星甚至觉得，比自己年轻好几岁的钟白，反而是自己的贵人呐！ 今天这场联合新闻发布会，也算是叶星以新身份第一次对外亮相，还是公开亮相，这对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平时伶牙俐齿的他，此刻也不免有些紧张，在车上和钟白调侃的时候也不怎么放得开。 到了外事部南楼下车，钟白拍了拍还有些发愣的叶星，道：“我的叶厂长，到站下车了！你还坐车里干嘛呢，是不是这空调暖气吹得太舒服了？” “哦哦。”叶星这才反应过来，抓起公文包溜下了车。 室外可冷着呢，零下十度的寒风一吹立刻让人清醒了不少，叶星正想进南楼大门，却被钟白拉住了。 “咋了，这联合新闻发布会还有半小时就开始了，先上去准备啊，你还想抽根烟？”叶星有点奇怪，顺手从兜里掏出一包中华，拆掉递了一根给钟白。 “不，还要等一个人。”钟白接过烟，点燃后认真的回答道。 “等谁？” “我老师啊。” “你老师……？”叶星想了好半天也没琢磨出这钟白有啥老师来着。 钟白解释道：“是国家工业研究院的袁建国教授。” “哦，是教授啊，那我和你一起等。”叶星倒是很大方的说道：“反正向部长已经先上楼了，一个人吹冷风有点寒碜不是？” 袁建国是钟白老师这件事，叶星之前其实并不知情，因为那一次在和源市和md人比试的过程中，叶星并没有参与，也就不知道他和袁建国之间的弯弯绕绕了。 而那一次回去之后，袁建国也成功从副教授升职到了教授，这其中钟白起到的功劳可不小。 这一次特意把袁建国叫上的原因嘛……其实很简单，钟白也怕麻烦，有些技术自己还要“借”袁教授的理由发布，要不然一个二十三岁的科长就能折腾出这么大动静，怕是那些小rb记者们又要嘀咕是不是有问题了。 一根烟还没抽完，一辆伏尔加颠颠簸簸的开了过来。 袁建国刚一下车，就看到了钟白和叶星二人迎了上来。 “钟白，你这段时间下沉基层，看来条件很艰苦嘛！瞅瞅，这脸上都被大风刮出印子了。”袁建国打量了一下钟白，一开口便关心起钟白的身体来。 他又看了旁边的叶星，问道：“这是？” 钟白赶紧把叶星的身份介绍了一下，又强调这段时间他们俩一直在白云鄂博矿区工作的事情。 叶星也赶紧伸手道：“袁教授，久仰久仰！我就说钟白这小子咋本事那么大呢，原来是有您这样的名师呀！” “哈哈！岂敢岂敢，小钟这是天资聪慧，无师自通啊，我这个老师只不过是挂个虚名而已。”袁建国也哈哈一笑，谦虚道。 三人寒暄几句之后才一同上了楼，由于这一次钟白约得匆忙，所以提前准备好了一些纸质资料交给袁建国，以便他等会儿在会上回答rb记者有可能提出的问题。 到了会场后，外事部、工业部该来的人都来得差不多了，距离新闻发布会还有十五分钟时间正式开始，大家都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着。 向盼和冯宽宁两位副部长当然是坐在最中间，两侧分别延展出去，按照职位高低依次排座，钟白这个小小的科长自然是在最远端了。 冯宽宁打量了一下，很快就注意到了远端的钟白。 那面孔年轻得不像话，虽说皮肤看上去有点粗糙，但怎么也能看出二十出头的青春模样。 他想了想便冲着钟白招了招手，道：“小钟！” 钟白这会儿还正在和袁建国讨论技术细节呢，没注意到旁边冯宽宁的叫喊，反倒是向盼的大嗓门一吼提醒道：“小钟，冯部长叫你，快过去！” “来了！”钟白一听冯宽宁叫自己，不敢怠慢，赶紧起身走了过去。 冯宽宁虽然是副部长，但不摆架子，见钟白过来后主动起身和对方握手，笑道：“原来这次惊动两国，写出两份特刊的就是你啊，不错，年轻有为！” “冯部长谬赞了，那些都是靠我老师袁建国的指导，喏，就是那边那位。”这种时候可不能大包大揽，钟白赶紧一指远处的袁建国，道。 袁建国此刻也起身微微颔首示意。 冯宽宁笑着和对方挥了挥手，又转头对钟白问道：“小钟，你可知道因为办这个北国稀土精矿厂，最近半个月咱们外事部承担了多少压力？而且这事我也问过向部长了，说你也是先斩后奏的，只不过因为你以前都办成了事，所以你们工业部才愿意为这个项目背书。但以后可不能这样干，组织还得有组织的规矩。” “冯部长说得是，我记住了。”毕竟是外单位的大佬，钟白的态度还是摆得很端正的：“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一次办北国稀土精矿厂，不是结果，而是另外一件事情的起因。” “哦？还是另外一件事情的起因？！” 本来冯宽宁只是想接着这个机会敲打一下钟白，以后不要徒生事端，可钟白这个解释倒是真的把冯宽宁给震惊了！ 第七百零七章 联合新闻发布会 “是的，那就是有关于钕铁硼永磁体研究的工作。”钟白没有隐瞒，直言道：“之前可能向部长也给您提过它，但具体工作进度是由我在弄，现在我和国家科学院的徐光先院士一起联手在搞，也准备短期内在矿区的宁远稀土冶金厂做实验，争取尽快上马，从根本上扭转我国稀土行业缺乏高端产品的不利局面！而这必须要有充分的稀土精矿供应，同时还要想办法削减我们的竞争对手——也就是rb、md和欧洲的实验室，尤其以rb人为甚，所以才想出了建立北国稀土精矿厂这个办法。” “原来……是这样！”冯宽宁倒吸一口凉气，感叹道。 徐光先院士的名字他是听说过的，这段时间因为和rb方面的外事抗议，冯宽宁私下也花了不少时间研究了解国内稀土行业的现实情况。 他当然也很清楚在高端稀土产品里，华国还面临着“零突破”的窘境。 但没想到，钟白这个小科长竟然从一开始就在谋划这个大动作！ 正因为有了这个大目标，所以才会有后面稀土精矿限制出口、多方融资和建立北国稀土精矿厂的一系列措施！ 看来，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呐！ “那么一会儿发布会rb记者提出相关问题的时候，你可得好好作答了。” 此刻，冯宽宁看钟白的眼神已经和一开始完全不同，隐隐有了几分信任感。 钟白依旧是很沉着的点点头道：“放心吧冯部长，我和外国记者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会在严格遵守纪律的同时，适时的‘提醒’一下那些外国稀土业者，我们华国稀土行业任人宰割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 下午两点三十分，由华国外事部、工业部联合举办的新闻发布会在外事部南楼正式举行。 除了早就守候好几天的rb三大报纸记者外，华国本身也派出了重量级的媒体——新华社、华国工业报等相关记者也准备多时了。 眼尖的人还发现，这场联合新闻发布会还吸引了另外两个大洲的媒体巨头，分别是md的《纽约时报》和yg的《泰晤士报》，还有法国的法新社！ 要说发布会本身的规格，其实还没有到这个高度，《纽约时报》当然是钟白的关系找来的，而三家rb媒体算是利益相关方。 可《泰晤士报》和法新社的到来还是有些出乎钟白的意料，他原本以为这些西方媒体转载新闻就可以了，但架不住rb外务省方面已经连续半个月时间内发出抗议，扭住这事儿不放，也成功在国际上吸引了眼球——要知道rb媒体近年来很少在某个问题上揪住华国不放，所以这些西方媒体驻京的驻点记者也临时抱佛脚的申请了采访资格，跑来参会了。 发布会由外事部发言人林立坚主持，这位发言人也以言辞犀利见长，不过今天他上台之后却收起了锋芒，反而很平和的将发布会流程说了一遍便交给了后面的同志。 首先当然是工业部副部长向盼对北国稀土精矿厂项目一事进行公开解读；然后是外事部副部长冯宽宁就前段时间发生的华国rb两国之间的稀土精矿限制出口做澄清；接下来的环节则是由北国稀土精矿厂项目策划团队——也就是叶星、钟白和袁建国三人进行技术说明。 至于最后才是最关键的问答环节，一共留了半个小时，大约可以让十名记者发问，每人不得超过3分钟，其中rb媒体记者不得少于一半。 开始的两个环节基本上没有什么可说的，两位副部长的发言稿都是各自单位的笔杆子头一天晚上结合钟白的两篇特刊内容提炼、再加上从本部委的角度看这件事的官方发言。 所以两位副部长言简意赅的发言一共只用了四十分钟，说实话，要不是他们出场本身所带来的高度和代表部委的意义，这事儿最多只需要办公厅主任出来就行了，还不至于让二位副部长出场。 但没办法，也得给人家rb方面一些尊重不是？ 好歹那rb外务省都已经连续抗议半个月了，甚至他们的外务省长官都出来放了话，多少也要对等一点嘛。 终于等到叶星上场的时间了。 精气神格外振奋的他，自然也比往常多了几分自信，一开口就拿准了自己的位置。 “各位媒体朋友，大家好！我是北国稀土精矿厂新任的厂长叶星，之前曾经在工业部工作过一段时间，接下来我就给大家介绍一下北国稀土精矿厂的基本情况……” “……作为首家华国国内三方融资的大型稀土精矿厂，我们厂在建立时的目标就是要打造一座具有国际高度、匹配供应海外市场产能和要求的新型工厂。不但在企业组建的时候我们采用了全新的方式，也在技术上有所创新。技术这一块具体由咱们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成员钟白同志等下给大家说明，我在这里着重说明一下三方融资的方式。” 说着，叶星微微抬手，一名工作人员便将早已准备好的幻灯片放映在一侧的幕布上。 这个方法其实叶星没有想到，是钟白坚持的，他强调这样音画同步的介绍方式，能够在更短的时间内传递更多有效知识。 这一点对于2020年来说当然是再常见不过的了，毕竟连任意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手机公司发布一款新品，都要跑到京城或者沪江租用一个大型展会场馆现场来放巨幅银幕的ppt！ 不过，在1983年来说，至少在新闻发布会上采用这种操作还是很新颖的，这也吸引了台下不少记者的关注，纷纷拿起相机猛拍。 毕竟刚才听两位领导的发言都是照着稿子念，一板一眼的官方发言模式听得人都想睡觉了，现在一看有幻灯片，那还不正好提提神，把脑子弄清醒一点方便后面的问答环节啊？ “……这两张照片，是我们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前往白云鄂博矿区之前，当地的某家小型稀土精矿厂生产环境的真实写照。” “大家可以看到环境被严重污染，而当地工人的平均寿命我们也委托矿区工业局做过统计，比全国平均水平低5.5岁……” 第七百零八章 直白的袁建国 “同时，这些小型稀土精矿厂的资金情况也较为堪忧，据统计，平均每家稀土精矿厂在当地民间借贷中至少负债2万元人民币左右，生产出来的稀土精矿95%都是销售给rb方面，而因为结算周期长短不同，每家工厂都要承担不菲的利息，这一点从长远上来讲不利于整个矿区稀土精矿产业的发展。” “所以，在我们公布了筹资方案后，尤其是优先吸收原来承办过小型稀土精矿厂的民间资金措施，得到这些厂家的热烈欢迎，截止昨天，当地一共19家稀土精矿厂，包括仅办理了挂靠手续的，全数100%同意筹资参与北国稀土精矿厂的建设，这也代表着华国工业吸纳民间资金的良好开端，也是我国在改革开放后，工业领域的另一个创新举措。” “可能有些外国记者朋友会质疑这一点，过程中是否有猫腻？是否有强迫现象？这里我给大家展示一张照片。” 说着，叶星将早就准备好的《投资协议意向书》放大照片拿了出来，让旁边的工作人员高高举起示意。 这玩意儿，就是那天钟白用自己三寸不烂之色+赌上自己前途才劝说成功19位小老板当场签字按手印的那份文书！ 这东西很重要，因为不管是rb还是其他西方媒体，他们的传统观念就认为华国民间是根本没有所谓“自由”的，只要参与了官方的任何倡议，那都是“被迫”的、“洗脑”的结果。 虽然现在还没有新时代华国shzy特色市场经济的提法，但无疑的是，随着改革开放力度增大，越来越多的民间资本也开始活跃起来。 现在已经不是前几年那种什么“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年代了，即使是北国稀土精矿厂这样的大型国企，只要控制权和人事权还在国资手中，吸引一些民间资金不但有助于增加企业的活力，还能稳定当地的形势，有助于平稳推进这一次的矿区稀土精矿产业改革，当然是上层所乐见的。 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改革并非从上而下，而是基层自发，这当然就更好了，也更不容易让那些西方媒体抓到“把柄”，说你们华国又是玩假的云云。 所以，当这份意向书照片出现后，rb记者虽然没有多大反应，但是台下的md、yg、法国的记者明显就有些跃跃欲试，想马上提问了！ 这些细节都落在钟白眼里，但没有超乎他事前的预料。 事实上，为啥要钟白对这个环节大书特书也是有道理的。 虽然这一次的苦主是rb方面，但无论md、yg还有法国，实际上都是稀土精矿消费大国，他们对于稀土精矿的需求也不少，只不过因为rb人捷足先登，他们没有多少资源可买才是真的。 而如果把这个“被迫”集资的帽子给摘了，这些国家进口华国稀土精矿也就有了更充足的理由，至少在他们国内，不用背上资助“红色华国”的黑锅，这样一来，就和rb方面形成了竞争。 只要是竞争对手，那当然希望打击别人，做大自己，所以通过这个小小的手段，不知不觉又把rb方面的注意力分散了一些到这些西方大国身上，那么作为主要当事方之一的华国，自然也就压力小了许多咯。 “……好了，有关这一次北国稀土精矿厂筹办的细节展示，我在这里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把时间交给我身旁的袁建国教授和钟白科长，由他们二位给大家介绍技术创新环节。” 这个时候钟白和袁建国对望一眼，默契十足的由袁建国出头。 毕竟人家是国家工业研究院的教授，尤其rb人最吃什么头衔这一套，让钟白来领头发言那显然是不合适的。 袁建国将钟白准备好的小抄拿在手中，四平八稳的介绍道：“我重点来和大家谈一谈北国稀土精矿厂这一次独创的‘全循环利用技术’，简称全循环技术。接下来的内容可能有些过于专业和枯燥，但烦请大家给我十分钟时间说明，有任何疑问，在最后的提问环节里大家可以畅所欲言。” 袁建国认真的说道：“简单来讲，我们都知道目前主流的稀土精矿生产技术有两种，也就是rb同行十多年前首创的酸法，以及现在西方各国，包括rb、yg、md、法国等国家普遍使用的湿法冶炼两种方法。” “这两种方法，毫无疑问是后一种比较先进，对环境的污染较少。我们华国因为经济发展不如西方发达国家，所以一直采用比较落后的酸法生产，这种方法对环境污染极大，导致当地水源、土壤和空气都有很严重的破坏，而且产能效率低，生产中对矿石的大量浪费，也是所有人不愿意见到的。” “但引进先进的湿法冶炼技术，我们华国目前又有重重困难。第一是专利壁垒和封锁问题，这里坐着的大部分都是外媒，大家也很清楚这类技术属于还未对华国开放的技术领域，我们想引进也无门，自己研发又破坏了国际专利规则。即使有哪个国家想给我们开后门，费用也一定不低，以白云鄂博矿区的经济水平来说，完全无法承担，所以我们国家工业研究院的选择是自行研发新技术生产稀土精矿。” 袁建国这话说得可就直白得有点露骨了！ 不但台下的记者听完翻译后纷纷皱眉，就连冯宽宁副部长也脸上扫过了一丝不愉快。 外国封锁华国，这是家丑是因为形势所迫，也是大家心中的痛，你这位教授咋一上来就提这个呢？ 至于台下的记者就更不用提了，西方国家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龌龊的事情我们要做，还不允许你批评我们，所谓“当表子还立牌坊”来形容他们是最不为过的。 其实在技术开放领域，恰恰是和华国最近的rb人态度最和缓，当然这也是相对的，因为他们距离更近，更加看重华国这个大市场的存在，适当的给一些淘汰技术，在rb人眼里看来，是以小利博大利的好事儿。 甚至连一些电子领域的新技术，rb人其实也早就有开放给华国的意思，但无奈rb毕竟不是一个正常的国家，上面还有一个md的老爹，老爹不点头，儿子可不能乱来嘛。 因为之前华国外事部对外的新闻发布会很少有这种不加掩饰直接把原因说出来的，所以冯宽宁的不愉快也被钟白清清楚楚看在眼里。 但钟白可不在乎这一点！ 第七百零九章 怼得很舒服 钟白可以确信的是，在目前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比他更早把整个“全循环利用技术”体系给开发出来！ 别看rb、md他们对华国搞技术封锁，那可是有个前提的——就是他们的技术远远领先与你。 而当他们远远落后于你的时候，你拿出来炫耀不但不会得罪他们，反而会让他们想办法博取你的好感，因为他们也想把新技术弄过来嘛！ 这个“全循环利用技术”和当初让钟白声名鹊起的dwx系列液压支柱技术还不一样。 dwx系列液压支柱技术，虽然也是比较先进的，但只是一种效率很高、投入很低的高性价比方案产品，并不是绝对技术领先。 要说md的自动钻爆系统，经过后续几个版本的改良才是最先进的，所以那个时候，钟白一开始都是藏着掖着，大谈理论不说核心，只是到了竞争的时候才全副武装出动，一举击败md。 但现在的“全循环利用技术”，我就是当着面告诉你们我有，又怎么了？ 你们有本事也搞出来啊？ 不可能的，至少在北国稀土精矿厂运行之前，没有经过现场观摩的情况下，这些rb和md的公司是不可能自己捣鼓出来的。 开玩笑呢，这可是在2007年左右才成熟的一套体系，你们又没有重生，还能凭空变出来不成？ 一边观察着台上台下各人的表情变化，钟白一边听着袁建国的总结，也知道自己应该马上准备问答了。 “……所以，综上所述，我们认为使用全循环利用技术来大规模生产稀土精矿的方式，可以完全取代目前落后的酸法生产和小作坊生产模式，这对于矿区本身的环境、国际稀土精矿出口都是非常合适的，谢谢大家。” 袁建国说完，习惯性的等待台下的掌声，但是整个会场却安静得和图书馆一样。 他雅然一笑才反应过来，对嘛，这些国家都没有这个技术，怪不得听完之后都是一副司马脸。 哈哈，不过自己今天客串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发言人林立坚见大家都不吭声，便开口打破了沉默，道：“下面进入最后的问答环节，一共有十个记者提问的名额，另外，刚才已经说明过的问题请大家不要提问，以免浪费时间，从第一排开始吧。” 台下的记者们可不管那么多，无论是不是第一排的记者都纷纷举手，急着发问。 毕竟这次联合新闻发布会的信息量太大了，大到让他们吃惊的程度！ 大模大样的谈你们的新厂也就罢了，现在还搞一出技术示威？你这是给谁秀肌肉呢？ 林立坚本着“先让外国记者、尤其是优先让rb记者提问”的原则，首先选中了一名《读卖新闻》的记者！ “第一排第三位，请。” 这位记者显然驻华时间不短，虽然中文还有点口音，但放慢语速大家勉强还听得懂：“各位，好，我叫里见志保，是《读卖新闻》驻华站的记者。我想问的问题是，既然你们说酸法落后，也研究出了新技术，为什么不和国际共享，以便于解决当前各国的稀土精矿原料缺口？” 擦，第一个问题就直接谈新技术，还这么露骨？ 因为涉及新技术，所以林立坚当然是望向钟白，道：“请钟白同志回答。” 呵呵，这特么叫问题吗？ 应该叫威胁才对！ 哪儿有一上来就赤果果的一分钱不掏，就让别国转让新技术共享的？ 你这不就是50多年前rb人在侵略华国时候做的吗？ 那时候的华国贫弱落后，任人宰割，虽然83年的华国还远远没有2020年那么强大，但又岂是你一个小小记者所能拿捏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钟白不假思索的回答道：“首先，这项技术是我们华国技术团队100%独家研究出来的，没有rb方面的参与，根据国际工业专利公约，我们当然可以不共享给任何国家和地区。” “其次，即使想转让，也需要有设备和人员支持，但据我所知，现在世界上掌握这个技术的人不超过4个，大家也知道北国稀土精矿厂刚刚建立，我们自己的新厂都顾不过来，哪儿还有人员有精力去别国培训？另外我们华国对于技术出口也是有相关管理规定的，建议你单独咨询，这里我就不介绍了。” 听完钟白的这个回答，发言人林立坚差点一拍大腿，高呼一声“槽！” 这尼玛怼得很舒服啊！ 他没想到，钟白一个工业人，居然也能这么熟练的使用外交辞令回答问题！ 不但滴水不漏，而且里面包含的内容也是很清楚的！ 简单翻译成普通人能听懂的话就是…… 我有不共享的权力，即使能共享，我们也没那功夫，再说，就算退一万步可以弄给你们rb人，我们的外事部也必须要“卡一卡”嘛。 那名rb记者听完翻译明显楞了一下，然后脸上有点不服气的表情，还想发问，却已经被林立坚示意坐下让下一个发问了。 《读卖新闻》的记者很快又站了起来，显然他也被刚才钟白的傲慢回答给激起了怒气，一来就咄咄逼人的问道：“我继续刚才这位同仁的问题。我认为你们显然在撒谎，因为在稀土开采技术上，华国不可能领先rb，要知道现有的主流湿法冶炼技术其实也有大量我们rb科学家在里面的努力，你们华国一直使用酸法技术，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突然拥有了一种超越所有技术的‘全循环利用技术’？你能详细解释一下吗，谢谢。” 呵，这么尖锐的吗？还想打听我有没有真本事？ 钟白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了一眼旁边的日语翻译，问了一句：“请问你的稀土行业专业日语水平如何？因为这个问题涉及到很多专业名词，如果不是很了解的话，很难让对方马上理解。” 这日语翻译本来就是外事部常驻的，自然对于稀土行业这种小类冷门行业的专业术语不了解，便摇摇头道：“我不是很擅长，这……” 翻译不禁下意识望向了发言人林立坚，以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如果碰到翻译能力不足的话，这个问题会留下来等下次回答。 就在林立坚准备致歉并且让下一个记者发问的时候…… 钟白却自顾自的接过了话题，微微一笑道：“没问题，如果没有后备翻译的话，这个问题我本人可以用日语进行回答。” 第七百一十章 风波平息 纳尼？！ 你还会日语？ 钟白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又把刚才的对话用流畅的日语说了一遍，然后才用日语开始解释技术环节。 “这位rb记者朋友，因为每个问题只有三分钟回答时间，我会说得快一点，专业名词很多，我建议你用笔记本记录一下，不懂的，可以回去问你们的rb相关方面的专家。” 没等对方反应过来，钟白微微一笑，加快语速道：“因为稀土精矿生产过程中的三废，全循环利用技术都可以全面覆盖。” “应对废水，我们采用混合酸回收分离的方式；面对废气，我们采用通过沉渣冷却+两级喷淋+两级除雾的工艺净化；面对废渣，我们经过前两个环节的处理之后本身废渣率就很低，采取常规掩埋方法就可以，当然，最后这个环节最简单，相信你们的专家也能听懂，但需要建立在之前的两个环节完善的基础上，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嗯？” 擦，这一大串专业名词用日语说出来，直接把那个《读卖新闻》的记者给打晕了，哪儿还能再说什么？ 只见他结结巴巴的回答道：“我……我大致听了一些，也记录下来了，等我传回国内不知道你是否可以抽出时间再……再探讨一下？” 钟白并没有理会对方，而是摇头道“这个没必要，就是传回去他们弄懂了也不可能有什么动作，因为相关流程和设备，你们都没有。下一位……” 于是就这样六名rb记者来回发问，都是集中在技术问题环节，但都被钟白这样一顿操作给弄得不敢再说话了！ 刚才还被rb记者挑起来的紧张气氛一下让钟白化解于无形之中，那么接下来的md、yg和法国记者发问的环节就显得轻松多了。 他们对技术没什么兴趣，没有rb人那股子寻根探底的劲儿，反而对未来北国稀土精矿厂出口、尤其是对欧美出口的政策进行了追问。 好在叶星在昨天晚上和钟白一同坐车返回京城的路上在这方面做了不少讨论，对答如流。 钟白提出的一个基本原则就是“制衡”。 现在白云鄂博矿区出口的稀土精矿里，rb方面占了90%，其余国家购买得很少，这当中既有政策因素，也有地缘和交通运输因素。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不信任，这些西方大国不比rb，比起资源贫瘠的岛国日本，他们本身自己也有一定的产能，可以做到一定程度上的自给自足，对于进口华国稀土精矿，如果成本上没有太大优势、质量也不佳的话，的确没有多大意愿。 但现在不同，北国稀土精矿厂因为新技术的原因，产出的稀土精矿品质上升，这里就可以大做文章了！ 只见叶星嘴皮翻飞，拿出“制衡”策略，表示今后会加大对欧美国家的稀土精矿出口，而且保障品质，欢迎大家良性竞争的情况下，这些记者脸上纷纷露出了高兴的表情，把这个给记下了。 虽然自己国家不能从中太多收益，但削弱了rb一家独大的情况，就是傻子也知道对本国是利好啊！何况现在稀土精矿品质还增加了。 所以，当这场新闻发布会结束的时候，台上的华国官员们、台下的欧美记者们都显得很高兴，大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唯独只有那些rb记者各个哭丧着脸，手里拿着笔记本悻悻离开，因为今天的内容根本不是他们想要的，但又偏偏没办法发火。 谁让人家华国这一次理由充分，而且准备充足、措施有效呢？ 每一个回答都滴水不漏，你可以说他们的态度和往常不同，显得很傲慢，但傲慢不是回去交差的借口，毕竟外务省今天没啥动静，rb国内三大稀土巨头因为股市回暖，现在也没有之前那么主动了。 这么一来，媒体感觉，这一次的大瓜还没有吃饱就已经结束了，他们还支付了那么多的转载费，是不是感觉最后未免亏了不少？ 当然，这些事情都不是钟白所关心的，至少等新闻发布会这个环节结束，他终于可以抛开近期这些外界影响因素，全心投入到新厂建设以及技术环节等他最喜欢的工作中去了！ …… 三天后。 经过之前《朝日新闻》、《读卖新闻》、《每日新闻》三大rb媒体的专刊转载报道，以及又将近期华国外事部和工业部联合召开的新闻发布会内容上报之后，三大媒体终于让rb国内企业界以及那些议员们搞懂了一件事。 那就是华国人不知道最近是倒腾了啥黑科技，总之，他们找出了一个新办法，能让稀土精矿厂的污染大幅降低、能耗减少，而且还能提升产品质量的新技术——“全循环利用技术”！ 这玩意儿就像是天顶星人一夜之间教给华国人的黑科技一样，不知道是从那里窜出来的，但显而易见的是，以华国人平时轻易不对外透露自己科学技术水平、反而这一次公开宣布的做法来看，99.99%是真的！ 为了实现这个技术，就必须要进行设备改造、产业升级，于是乎白云鄂博矿区原有的小型稀土精矿厂纷纷转型，以民间资本+国家投资的方式组建了一家新型的国有大型稀土精矿厂“北国稀土精矿厂”，规范对rb方面的稀土精矿出口。 短短几天时间，rb几大稀土巨头也纷纷一改之前的冷漠，纷纷对这件事表达了乐观态度！ 这倒不是因为他们统统变成了乐观家族的成员，而是因为形式比人强！ 钟白在发布会上问答中所透露出来的具体技术细节，连夜被送回rb后，三大公司罕见的联合起来，共同派出专家24小时不眠不休的进行研究！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东西的确现在rb搞不出来，至少几年之内是没戏的，因为对方只提供了概念，没有任何实物，你就是想让科学家发挥大脑想象，他也想不出来啊！ 所以，在稀土精矿已经断供、对方又搞出黑科技的情况下，rb方面已经全面落后，命根子还捏在对方手里，这时候不服软不行啊，要是再让外务省施加压力，把华国人逼急了，说不定现有仅存的一些稀土精矿库存，都要全部卖给那些md、欧洲人了！ 要知道，欧美在这方面可是当场表示欢迎华国扩充销售对象的！ 所以到了最后，三大会社为了对董事们有所交代，也为了平息华国的情绪，不得不选择按照华国工业部的建议，“撤销”了所有会社驻白云鄂博矿区的办事处。 下一步怎么办还不知道，但华国方面承诺，会进一步改进稀土精矿出口rb的机制，年后应该就可以实施，只要对方现在配合，库存的那些稀土精矿还是按照原先谈好的价格，出售给rb方面，缓解他们的燃眉之急。 第七百一十一章 不甘心的大和沙丽子 白云鄂博矿区，东关街。 腊月二十五的日子里，零下十五度的低温，窗外夜晚的街道已经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了。 但在办公室内，一个迷茫而又懊悔的人，望着窗外的鹅毛大雪，双眼赤红。 他的双手紧紧抓住窗沿，指甲不知不觉都抠出血了。 西村未来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从一名握有实权的外派课长，一夜之间沦为了失业者！ 那天的会议之后，他的确情绪很上头，也仗着自己的威望，没有给国内的三大媒体回报相关信息，而是固执的坚信，会社总部一定会体恤他们这些在外的员工。 但是好景不长，特刊和补充特刊一下就戳破了这十几家会社办事处平时无所作为，只知道疯狂压榨欺负本地精矿厂、面对困难当鸵鸟的事实！ rb人狠起来，那可是谁都不认的。 虽然我们都知道，rb企业一贯有优待老员工的传统，尤其是像日立金属这种大会社，其实他们就是变向的“终身制”，只要你不犯大错误，后面就算能力不强做不了事，会社不但不会减薪，反而用高额退休金会养你一辈子！ 但这样做的前提是，你可千万别给会社捅什么大篓子！ 一旦酿成大祸，那么不管你是给会社工作了多少年的老员工，该开除的一律开除！ 一刀两断，甚至连辞退费都不会给你一分。 rb人的骨子里可没有什么“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基因，他们只有留或者开除两种选择！ 不幸的是，西村未来是后者。 会社限令他们在春节正月初一之前撤掉所有办公设施，遣散现有社员，离开华国，返回rb！ “课长，这是您的私人物品，我已经装好了。” 门口传来一个温柔的女性声音，那是负责后勤兼财务的大和沙丽子。 “沙丽子，把酒给我再拿一瓶！”西村未来充耳不闻，只是伸手朝大和沙丽子喊道：“这不公平！我们是被人害了，为什么会社还要开除我们！难道这么多年给会社做牛做马，都是白做了吗？” “您别再喝酒了，今天您已经喝过一瓶华国高度白酒，再喝……恐怕要醉的。”大和沙丽子依旧还保持着一丝清醒，劝道。 “那个什么狗屁叶星、钟白，这两个人坏了我下半辈子的工作！我恨不得把他们碎尸万段！八格牙路！”西村未来怒吼道。 “课长，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和您提……”虽然西村未来还在暴怒气头上，但大和沙丽子想了想，还是问道。 “说！” “这件事我不敢肯定，但我看了本地报纸，发现那天在会场台上的那个华国官员，也就是叫钟白的，很像一个人……”大和沙丽子犹豫半天才说道。 “谁？” “您还记得哪位失业后来我们这里工作很短时间的临时社员吗？” “你是说……小泉幸太郎？他是钟白？”西村未来转过身来，盯着大和沙丽子，严肃的问道：“你是当真的？这分明不可能！我那天就在会场！一个华国人，一个rb人，难道我还认不出来吗？八嘎！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赶紧把酒给我拿来！” “哈依！那是我看错了，我马上就去……”大和沙丽子见西村未来已经暴走，不敢再说，只能默默退出房间。 但她在走廊上停住，又重新拾起那份报纸，把黑白照片上的钟白仔细看了看…… 没错，这钟白，绝对就是那位“小泉幸太郎”！ 女人对于男性相貌上的细节是非常敏感的，尤其是当初还对钟白有不少好感的大和沙丽子。 毕竟她和钟白近距离接触的次数，在一米距离的范围内，绝对比课长西村未来要多好几倍。 大和沙丽子还清楚的记得，那一次在走廊劝说“小泉幸太郎”的时候，偶然发现对方脖子上有一颗痣。 而照片上的钟白，在同样的位置，有同样的一颗痣！ 大和沙丽子其实对钟白并没有多少怨恨，因为她在日立金属的工作也不是那么顺心。 毕竟作为名牌大学毕业的她，本来应该快快乐乐的在东京上班，而不是被外派到遥远的华国，一切都是因为她得罪了人。 而眼下，自己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却因为课长西村未来愚蠢的行为再一次被连累，彻底丢掉了工作！ 所以，就算钟白是假冒的“小泉幸太郎”，那也不是他的错，而是西村未来的刚愎自用，葬送了整个办事处和自己的工作！ 大和沙丽子不甘心，她不甘心就这样灰溜溜的返回rb，本来女性工作就不易，这下如果再空手回国，在过年前这个档口下，谁知道她会面临多大的压力？！ “不行，我要留在华国……我要重新找到一份工作！”大和沙丽子咬了咬牙，自言自语道：“我不能背着耻辱的失败返回rb，决不能！” 可现在，自己又能去找什么工作呢？ 失魂落魄的她，只能瘫坐在走廊上，手里不自觉的拿着那份报纸，又看到了钟白。 这时候，一个想法突然在大和沙丽子脑中迸出！ 这是一个极为罕见的想法！ 她想去找钟白帮助自己！ 虽然这有点离奇，但rb人的天性在其中似乎起了作用。 他们对于弱小的对手，一贯都不会加以颜色。 但是对于强大的对手，rb人有一句话叫做“不是你的对手，就成为你的仆人”！ 思来想去，大和沙丽子猛的站了起来！ “我要去找这个人！” 在把最后一瓶华国白酒交给酗酒的西村未来后，大和沙丽子决绝的当场表示，自己要先离开分会社了。 西村未来也不关心一个女社员的决定，反正大家现在都没着落做鸟兽散了，你爱干啥干啥去吧！ 大和沙丽子甚至连传统的“解散させ料”（遣散费）也不想要了，反正那要回国找总会社拿，她不想被再羞辱一次！ 披上大衣，大和沙丽子出了门，被寒风吹醒后才发现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那就是自己要上哪儿去找这个钟白？ 第七百一十二章 脑补过度的耿大力 她作为内勤员工并没有参与上一次的开门会议，可凭借本能的大和沙丽子想起，报纸上说，这一次会议是由矿区工业局承办的。 对！那就去矿区工业局，让他们告诉自己，这个钟白在哪里！ 大和沙丽子步行去了矿区工业局，晚上十点徒步走了几百米，脚都要冻僵了，但她还是坚持了下来。 这个点自然矿区工业局是没人上班的，一位值班的老大爷接待了她。 听到对方操着日语，又是个女的，老大爷基本的礼貌还是有的，毕竟矿区的每个人都知道，rb人现在已经败了，而对方好歹也是个外宾，为啥这时候跑过来一定有原因，自己不能因为怠慢对方，而让单位有什么损失。 所以在沟通不畅的情况下，老大爷第一反应就是先联系办公室主任耿大力！ 毕竟办公室啥事情都要管，这种夜间突发情况找局长当然不妥，但是找耿主任，那就没啥毛病了！ 十分钟后，耿大力带着翻译过来了。 当他看到大和沙丽子坐在值班室，心里也纳闷，赶紧让翻译问对方晚上跑工业局来干什么。 “我要找这个人！钟白！”大和沙丽子从怀里拿出报纸，指着照片上面的钟白，说道。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个rb女人突然跑到矿区工业局，指名道姓的要找自己的大恩人钟白科长，这怎么看怎么诡异得紧。 于是耿大力没有欺瞒对方，道：“你找钟科长做啥？他现在人不在白云鄂博矿区啊！” “那他人在哪儿？” “呃，在京城，三天前他就回京城了，你找他有什么事？” “我……我要他负责解决我的问题！”大和沙丽子虽然不想对一个陌生的办公室主任说，但现在她也没有其他选择。 嘛玩意儿？ 这rb女人要钟白科长负责解决她的问题？ 听到这个要求之后耿大力的第一反应是…… 难道钟科长有特殊爱好，在矿区和rb女人有什么说不清楚的事情？ 耿大力后背冷汗直冒，他没有说话，而是借着灯光立刻把大和沙丽子上上下下又重新认真打量了一遍。 对方虽然年纪稍微大了一点，但绝对不超过三十岁。 姿色是不错的，身材嘛，这大衣裹着也能看出来算是有点盘条。 这……难道钟白科长真的有什么风流债么？ 耿大力大脑飞速旋转，他现在怎么说也自认为是钟白的心腹，而且是在白云鄂博矿区的重要心腹！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耿大力自然是全程关注，也知道钟白在京城发布会再度一鸣惊人的事情。 怎么看都觉得钟白科长肯定要升官了，自己的升迁那也一定是板上钉钉！ 越是在这个关键时刻，钟白科长就越要稳住，决不能因为这种男女关系的事情影响了他的大好前途啊！ 更何况这还是个rb女人，想想，多敏感呐！ 不行，这事儿我一定得私底下帮钟白科长办得妥妥帖帖，否则不但钟白的前途完了，自己的前途也完了啊！ 于是，怀着这种复杂的想法，耿大力马上答应对方，第一时间联系钟白，又带着翻译把大和沙丽子紧急安置在工业局招待所里，让她等消息，他则跑去给京城打电话！ 钟白离开矿区的时候是曾经给耿大力说过的，他在京城没有住处，这一次回去主要是在工业部和外事部跑，所以大概率是住在工业部招待所的。 当然，钟白也说了，徐光先院士在京城大学那边的课题项目可能也要抽空跑一跑，所以如果联系工业部招待所找不到自己的话，也可以试着打一下京城大学招待所的电话。 耿大力心急火燎的拨通了京城招待所的电话，一接通就马上自报家门，说道：“……我要找钟白科长！” “您稍等，我查查看。”那边的服务员声音很柔，但耿大力对这个显然毫无兴趣。 “同志您好，钟白科长前天入住我们招待所，我现在让人去看看他在不在房间。” “麻烦你了，快一点！我有急事！”耿大力一听，赶紧说道。 这年头即使是工业部招待所，也没有到每个房间都配电话分机的程度，一概都是前台一部总机的模式。 经过漫长而又焦急的三分钟等待之后，耿大力终于听到钟白那久违而又熟悉的声音了！ “矿区工业局的同志，哪位啊？” “钟科长，我是耿大力啊！” “啥事儿，你说。” “有大事儿啊！”耿大力马上压低了声音，又习惯性的看了看自己周围，好在办公室就他一个人，这才大着胆子说道：“钟科长，刚才有个rb女人跑来找您，说要让您负责解决她的问题！我……我没敢给局领导报告，先偷偷把她安顿在局里招待所，这就第一时间给您汇报来了！您看这事儿要咋弄？我这边还是有点能耐的，只要您一句话，我没有做不了的事儿！” 擦，钟白听到这话一头雾水，心道哪儿来的rb女人突然跑到矿区工业局找自己？ 而且这耿大力的语气，也忒奇怪了点儿吧？ 自己啥都不知道，咋他就一副要为了自己上刀山下火海的节奏哩？ 钟白镇定的问道：“等会儿耿大力，你慢点！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啥rb女人，叫什么名字，哪儿来的？你先说清楚，再说后面的事情！” “她说她被会社辞退了，叫大和沙丽子。” “大和沙丽子？！” 听到这个名字钟白才猛的想起来，也给惊了一惊！ “她被会社辞退了？你确定？” “我确定，刚才我带着翻译呐！”耿大力赶紧解释道。 “我捋捋啊，你别着急！” 钟白开始思考起来，这大和沙丽子怎么突然就找到自己了？莫非是她看穿了自己那次潜伏，想要以此要挟揭发，试图干扰整个北国稀土精矿厂计划？ 要是这样，事情可就麻烦了！ 虽说那一次潜伏钟白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毕竟没有给外事部门报备，在这年头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是违反组织规定的！ 第七百一十三章 安排就安排 钟白思来想去，觉得事情还是有点蹊跷。 比如为什么对方会跑到工业局，又为什么偏偏提出“负责解决她的问题？” 她有什么问题？ 而且整个过程，耿大力都没有提到自己潜伏的事情，钟白当然也不会主动问耿大力，只是这个细节说明大和沙丽子也并没有给耿大力透露多少。 钟白本来想让耿大力把大和沙丽子叫过来，在电话上先沟通一番，转念一想又觉得有点不妥。 不是钟白信不过耿大力，这种通电话的时候，耿大力肯定要在一旁守着，确保大和沙丽子不要一个人发生什么意外，这也是他的责任。 虽然自己可以用日语和大和沙丽子通话，但这不就等于承认自己是“小泉幸次郎”了吗？ 不行，电话沟通不解决问题，一定要想办法尽快和对方见面谈才是！ 本来钟白还准备在京城多待一天，因为叶星在部里还有以前的工作没有交接，需要后天才和钟白一起返回白云鄂博矿区的，这样一看，只能自己明天先出发，只不过走之前要先给叶星、还有向盼副部长他们打个招呼才行。 安排好了这一切，钟白才对耿大力吩咐道：“耿主任，这样，你先让那个rb女人在招待所里好吃好住着，不要对外说这件事，你一个人知道就行。我会明天早晨坐车第一时间返回矿区来处理这事儿。” “哎，好嘞，那要告诉她不？” “你告诉她吧，叫她有什么事情等我来了面谈，不要到处乱跑就成。” “嗯，这种事情我懂的，您就放心吧！”说完，耿大力便挂掉了电话。 但电话那头的钟白倒是有些没有回过神来，琢磨着啥叫“这种事情我懂的”？ …… 第二天一大早，钟白去工业部找了叶星、刘玉江司长还有向盼副部长打了个报告，说是他需要返回矿区处理一些事情，顺便把京城买到的一些东西带给还在住院的徐光先院士。 领导们一听这个当然就马上同意了，甚至每个人连多问一句的想法都没有，一致表示徐光先院士的身体重要！ 得，钟白本来只是想拿徐院士当个挡箭牌，没想到马上就被误会成自己带特效药去矿区医院了。 徐院士呀徐院士，您可得原谅我，我这也是碰上了突发情况嘛。钟白不禁在心里默默告罪道。 因为要急着出发，坐班车是来不及的，钟白依旧是老办法，跑到燕京大学，让上次送过自己的驾驶员李军师傅跑一趟。 钟白上次待李军不薄，听到他有急事，想都不想就同意了。 一路飞驰电骋，仅仅只用了七小时，晚上六点钟白便抵达了矿区招待所。 送走李军后，钟白等来了匆匆赶来的耿大力。 “人在哪儿？”钟白开口问道。 “楼上，四楼五号房间。”耿大力连忙递过一把钥匙，一边带领钟白往里走，一边压低声音道：“钟科长您放心，昨天晚上到今天，这女的连房门都没有出过，也没有其他人知道，翻译那边我早就打发走了，后面你叮嘱的事情还是我用写字的方法告诉她的，好在她看得懂汉字。” 这事儿还办得挺扎实的，钟白点点头道：“不错。” “我……我还是得提醒您一句，您悠着点儿，如果有啥也得忍着，这个时候不是办事的好时机啊！先谈好了正事，后面啥都好说。”耿大力想了想，又追加了一句。 这话说得钟白停下了脚步。 怎么越听越不是味儿啊？ 钟白这忽然才反应过来，原来耿大力又误会了！ 昨天他误会自己和大和沙丽子有男女关系，今天自己一回来又提醒“有啥也得忍着，不是办事的好时机”，这要是钟白听不出来啥意思，那还真就不是个男人了！ “别瞎想！事情不是你琢磨的那样！我和这个女人没有任何男女关系，只是因为以前暗访的时候工作上有一些联系，现在我也不知道啥情况，先去会会她再说。”钟白有点哭笑不得的说道：“这样，你和我一块进去！” “啊？原来……不是那事儿啊！” “就你想得多，我特么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么？”钟白瞟了一眼耿大力，佯怒道。 等上楼后两人一进门，见钟白还真把自己领进去了，耿大力这才知道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自己都把事情给想复杂了！ 当然，钟白和大和沙丽子要交谈，自己不如就好好的当个看门人，于是耿大力干脆在门口把风，顺便抽烟去了。 而房间里的大和沙丽子在近距离看到钟白之后，第一句话就直接戳破了他：“你就是小泉君，对吧？别告诉我你听不懂日语。” rb人还真很少有这么直接的，这让钟白有点小尴尬，不过反正来都来了，该面对的还得面对，大不了自己见招拆招呗！ 于是钟白也就没有耍什么花枪，点点头道：“不错，那段时间我的确去你们会社‘工作’了一段时间，不过，我并没有什么恶意。” “不不，我并不是来纠结那件事的。你知道吗，小泉君，哦不……钟白，我们分会社解散，全体社员都被集体辞退了！”大和沙丽子一开口就是重磅消息。 “啊？你们全部被辞退了？这……”钟白还真没想到日立金属总会社做事情这么绝，还真找这帮人背锅了啊？ 按照他原先的预计，大不了就是换一批人来，这个办事处对方应该还是得要，而且怎么看也应该是身为负责人的西村未来课长背锅下课，咋就一锅端了呢？ 不过他又很快反应过来了，正是因为自己的一系列操作，把几大会社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现在他们火气无处发泄，只有找这些外派员工出气咯，谁让他们是rb人呢？ “钟白君，我昨天晚上来找你，并不是针对你以前这件事情的。而是……我现在失业了，你也知道我是早稻田大学会计专业毕业的，能力并不差，我现在只需要一份能够养活自己的工作，我不能就这样返回rb，那样我的人生就全完了……”说到这儿，大和沙丽子的表情变得惆怅起来，眼眶也红了。 第七百一十四章 啥时候出院 钟白并不是一个把所有rb人都当成十恶不赦的家伙，再想想当初自己潜伏到日立金属，大和沙丽子的确给了自己不少帮助，还有那10000日元…… 而且她也是个内勤，当初自己代表日立金属谈判的时候，大和沙丽子的眼神明显说明了，她并非那种无情无义把事情做绝的人，更不是西村未来那种完完全全的冷血者。 当然，钟白也知道对方曾经对自己有过好感，但他也清楚，两人之间绝无可能，自己也绝对不会趁人之危现在做些什么。 毕竟大和沙丽子在识破了自己“小泉幸太郎”身份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告诉西村未来，或者给那些天天打探消息的rb媒体，光这一点来说，对方也算得上是有情有义了。 而钟白向来就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不管是之前对待md技术工程师布拉德利，还是对待和余东峰不打不相识的西班牙皮塔公司老板罗德里格斯，最终大家都成为了合作伙伴，为着壮大白峰集团这一共同的目标而努力。 嗯，早稻田大学会计专业毕业，在财务工作上不敢说吊打所有人，至少能力是杠杠的，不会比集团现有的任何财务人员差，那么就给余东峰说一声，看看安排到集团财务部门上班好了。 想到这儿，钟白又突然回忆起一个事实！ 那就是宋小丽！ 她现在也在白峰集团财务部门上班，而且还是副负责人。 这……这是不是又在给自己找麻烦？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对大和沙丽子并没有任何想法，光明磊落，相信善解人意的宋小丽应该明白这一点，不会和自己争执什么的。 想想真奇怪，这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宋小丽见过面了，两人虽然没有明确过男女关系，但从感情层面上来讲，钟白和宋小丽在很多地方都是能够互相理解的。 而在做出大和沙丽子安排到白峰集团上班的决定后，钟白竟然很平静，并没有很慌乱的感觉。 可能也是因为那不是楚娟吧！ 算了，男女之间这些事情，钟白觉得自己是处理不来的，想太细也不是他的风格，不过他坚信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句话，自己没有想法就是没有想法，主要是安排好大和沙丽子，是为了处理以前自己潜伏的事情，这些细节，等到过年的时候回去再和两女慢慢解释吧。 “我可以安排你去一家华国大型民营集团工作，薪水不低，也是搞财务工作，你愿意吗？”钟白陈思半天之后，终于问道。 “愿意。”大和沙丽子根本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这倒是有点出乎钟白的意料。 她也不知道怎么地，就是对钟白很信任。 恰巧的是，这不是因为自己手里有了对方的把柄，而是从认识“小泉幸太郎”的时候，她就有这种感觉，今天只不过是再度印证一次罢了。 简单的谈妥工作上的事情，钟白又马上去给余东峰打了个电话，电话里也没有细说，而余东峰也没有多问，毕竟两人的默契早已经到了一般人不能想象的程度。 安排个前日立金属女员工去工作的事情，余东峰和耿大力不同，压根儿就没想过男女关系那方面，毕竟他太了解钟白了，知道这时候对方的心里只有工作，这安排完完全全应该是出于工作上的考量。 于是，在和大和沙丽子商量好了之后，钟白又打电话咨询了一下天都的老兄弟，外事办的翻译吴小平老哥有关rb员工在民营集团工作的相关事宜，就马上让耿大力买好了大和沙丽子南下的车票。 余东峰已经在前两天就回到了天都，让她直接去天都的白峰集团总部报道就行，后面的事情，那就过年那两天等自己回天都再说了。 “钟白，谢谢你。真的，非常感谢。”送到车站，大和沙丽子真诚的给钟白鞠了个躬。 “不用谢我，白峰集团也有几名外国工程师在那里工作有一段时间了，整个集团的包容性非常强，你以后就能慢慢体会到。”钟白大方的笑道：“呵呵，另外提醒你一下，我们华国的会计准则和规定这些，和rb的有些许不同，你刚入职，可能还需要多学习。” “哈依！这些请钟白君放心，我在工作上从来都不是一个偷懒的社员！那么，今天就送到这里吧，我也知道你有很多工作要做。”大和沙丽子顿了顿，又道：“至于那件事情，你放心，这世界上永远不会再有人提起，我用生命保证！” “谢谢。”这也是对方最郑重的承诺，也消除了钟白心里的隐患，所以这一句“谢谢”倒是钟白发自内心的感激。 …… 矿区医院，住院部。 徐光先伸了个懒腰，下了床又把热粥喝了一碗，便喊道：“米斌！” “徐教授！”作为常驻医院守着的米斌，自然是随叫随到。 “今天问过医生了没有，我的出院手续啥时候才能办好？这都已经啥事没有了，咋还要在这里住着？”徐光先问道。 这段时间，虽然钟白没怎么过来，但有些消息还是通知过老院士。 他也知道钟白最近忙于稀土精矿出口rb的事情脱不开身，自己本想早点出院去宁远稀土冶金厂，把钕铁硼永磁体研究的工作先抓一抓，这样年后的工作压力就小一点，但没想到医生却一直卡着不让出院，把这徐院士给急得，都恨不得每天让米斌去问上三遍了。 “问过了，医生说最快明天就可以！”米斌见徐院士又要出门，赶紧道：“徐教授，您今天出去遛弯两次啦，这晚上是不是咱就好好在病房里待着，成么？” “我现在和个囚犯一样，每天就两次放风？”老院士吹胡子瞪眼道：“我说实话，出院之后我还想先去看看这个北国稀土精矿厂选址的地方，到底好不好呢！” 就在这时候，门口响起了一个令徐光先熟悉无比的声音！ “徐院士，您放心！北国稀土精矿厂选在善达乡，也就是原玉铸精矿厂的所在地，那地方搞新厂，再合适不过了！” 一个人影推门进来，徐光先一看，脸上掩饰不住的欢喜之色：“小钟！你终于忙完啦？这下有空过来看我？” 第七百一十五章 年前的收尾工作 “嗯，手里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这才过来，还请您见谅。”钟白将自己从京城带来的东西放下，道：“这是京城带来的燕窝，您病基本上好了，但是还得好好补补，您抽空得把它给吃了。” “呵，我还没那么奢侈。燕窝这东西多贵呐，算了算了，你还是带回去，你年纪轻轻工资又不高……”徐光先一听说是京城带来的燕窝，连忙摆手道。 他这个人平时生活就是很朴素，并不是和钟白客气，这一点钟白也清楚。 但这一次钟白可不能答应，连忙摇头解释道：“您别误会啊，这燕窝不是我买的。” “哦？公家咋可能买这么贵的东西，那是违反规定的，我一把年纪了你可别让我犯错误啊！”徐光先义正言辞的回答道，显然老院士自有自的坚持，而且作为一个老d员，他随时随地都把组织纪律记在心中的。 “不不，这是袁教授私人掏腰包买的。您没想到吧？”钟白笑了笑，解释道。 “袁建国？你老师？”徐光先有点懵。 “对啊，不知道您这两天看报纸没有，在京城举办了一场由外事部、工业部联合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会上特别邀请了袁教授的出席。当然，他是我请来的，实际上是充当您的角色，您也知道那本来该您上台解释的，但是因为您在住院，所以我才找了我老师顶班，您可别生气啊！”钟白笑道。 “那也不该袁建国自掏腰包啊！”徐光先道。 “没有，这发布会给咱华国大大的争了一口气，所以一贯支持国家的白峰集团特别奖励了袁教授五百元宣讲费，他说这太多了，又说是抢了你的功劳，说什么也不想要，最后还是我出了个点子，说是干脆把这五百元买点补品给您带来，这不就是万事大吉了吗？袁教授最后也同意了，托我买好之后带过来。您要是不收，那我可不让医生同意您出院了啊！”钟白这才把来龙去脉给说清楚，又调侃道。 当然，说到底其实还是钟白的意思。 至于白峰集团的奖励嘛，那当然是他告诉余东峰这么操作的。 自己这一次上了头版头，身为稀土之父的徐院士却还在矿区医院住院，这不合理嘛！ 荣誉肯定要有徐院士的一份，而且是一大份，钟白从来都不会觉得自己比这个在稀土行业投入半生的老者那么伟大。 钟白不会忘本，因为自己只不过是因为重生而改变这个世界的一只扇动翅膀的小蝴蝶罢了。 共和国的工业基础，还是靠徐院士这样的老一辈同志们用血汗打下的。 “好了好了，你小子就是嘴巴会说，我收了行吧？”徐光先听到出院，便有些期盼起来：“今天都腊月二十六了，我要是再不出院，怕是年前连宁远稀土冶金厂的大门都进不去了！咱制造高纯度金属钕的事儿已经因为我住院耽搁了这么久，我想想就浑身难受！” “徐院士，咱现在不用那么着急，这都马上过年了，工作再忙，这年肯定得回家过不是？”钟白一听徐院士出院后第一反应居然是工作，也给这位老工作狂吓了一跳，赶紧劝道。 徐光先显然有自己的坚持，摇头道：“时不我待啊！过年是小事，振兴国家的稀土行业才是大事！咱们多休息一天，rb人进度就多加快一天！这事儿不能等！” “呵呵，您难道忘了，咱们已经把rb人的稀土精矿原料给掐死了，别说过年了，就是三个月内，那三家大会社也不会有足够的原料支持他们继续搞钕铁硼永磁体的事儿了！”钟白提醒道。 “哦对，我……我还真是把这给忘了，哈哈！”这下徐光先算是反应过来了，也哈哈一笑一拍脑门儿道。 双方又在欢声笑语中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详细聊了一遍，徐光先毕竟只是从报纸上了解的，很多细节和流程都不清楚，而钟白对他是毫无保留的，一五一十把来龙去脉都给说了个一清二楚。 听完之后，徐光先心里的石头才落下，这下rb人还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春节是华国人最传统、最重要的节日，它只有一个主旨，那就是“回家团圆”，没有了工作压力的徐光先，自然也思念起了在京城的老伴、后人们。 钟白又去问了医生，其实徐院士身体已经康复，完全可以出院了，就是最近精神状态不稳定，想着再观察两天，不过等钟白解释是因为工作上的安排，现在已经没问题了，医生也就没说什么，大笔一挥，当晚就同意了徐院士出院的事儿！ …… 年前这几天，北国稀土精矿厂这边的筹建工作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虽然是腊月二十七，但叶星还是再来了一趟白云鄂博矿区。 只不过这一次他只需要在这里待两天时间，主要是把工业部对于新厂的一些要求、研究再过来给地方zf传达一下。 另外，叶星这一次还要明确厂里班子，召开会议。 按照当初商议好的，对于新厂的干部，分为几个来源。 厂长就不说了，自打新闻发布会上同样亮眼的表现之后，叶星这是定好的，也是得到部里、厅里和地方三方共同认可的人选。 而厂领导班子的其他几位，则是由地方推荐一位副厂长，厅里下派一位副厂长，一正两副再加书记和副书记，组成了精干而又标准的五人班子。 中层干部方面，则是由地方人事局按照叶星他们班子会议的要求，在筹备建设阶段，先把办公室、基建办、人事科等必须的后勤辅助部门人选先定下来，当然这一块涉及生产业务不多，也主要以当地选拔优秀干部为主进行调动任用。 这一块交给地方，也是北国稀土精矿厂长期深扎白云鄂博矿区一个最直接的体现，毕竟你不可能做到完全空降，啥人都从外边带不是？那样也会伤了地方的心，不利于企业和地方搞好关系嘛。 而至于生产和业务部门的人选、工人，这一块叶星可就没有瞎拍板，而是想找钟白，在召开另一次班子会之前，和他一同商量一些原则。 第七百一十六章 安顿徐院士 说来也巧，在经历了连续十来天的下雪天之后，腊月二十八的矿区，突然罕见的出了一天大太阳！ 这可是难得的好兆头，也让最近纷纷扰扰的矿区人心里敞亮了许多。 过年期间的稀土精矿出口风波已经淡化，国际相关媒体，尤其是rb媒体已经开始派出记者前往白云鄂博矿区关注起北国稀土精矿厂的建设进度。 北国稀土精矿厂临时筹备处，选择在了距离矿区区zf附近，以前老二轻局所在的那栋四层的办公楼里。 叶星昨天折腾了一整天的工作，包括什么第一次班子会，又是什么联系zf这边定下人手的事儿，把他忙得双脚几乎都没沾着地。 这样的工作节奏，不要说以前在部里上班的时候了，就说前段时间和钟白一起四处跑也没忙成这样。 可相反的是，叶星偏偏一点儿都不觉得累，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这种忙碌是充实的、是他前所未有经历过的！ 毕竟是部里干部，以前更多从事的都是宏观层面的工作，很少有这么具体、甚至细化到一度电多少钱这种事情都要亲自拍板的程度，这对于叶星来说是一次巨大的挑战。 他不但没有惧怕，没有半点退缩，甚至也能够让某些事情没有钟白的建议下，自己独立完成。 究其原因，就在于经历这一周时间以来，叶星开始真正体会到了“厂长”这个职位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它不仅是一个人的职位，而是一份责任，一份承担着矿区二十五万人民经济重新腾飞的重大责任！ 二十九岁的叶星不是一夜之间成熟的，但他的变化显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成长。 叶星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有三个月的宝贵时间，从无到有把北国稀土精矿厂从建立到生产，全靠钟白之前的苦心设计。 两份特刊成功将外事压力转移为技术升级，rb人没有再抱怨，转而盯着北国稀土精矿厂，自己当然不能掉链子！ “徐院士，上午好！” 筹备处厂长办公室内，一脸精神的叶星见徐光先在钟白的陪同下，出院后第一时间就来自己这儿，赶紧高兴的站起身来，到门口迎接对方。 “叶厂长，干得不错啊！我今天过来的时候看到筹备处的同志们都很有干劲，这说明你这个厂长很有凝聚力！”徐光先可不喜欢说场面话，但这番话无疑是他发自内心的。 出院之后的他本想先去宁远稀土冶金厂看看，但一来厂子毕竟在郊区有点远，二来现在冶金厂因为近期没有具体工作任务，基本已经放假，厂长颜玉田也于一天前告知钟白回家过年，毕竟他是岭南人，从矿区到岭南坐火车那可足足需要三天时间才行！ “徐院士您谬赞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现在只恨时间不够用啊！”叶星谦虚的回答道。 “叶星，这下你知道当个厂长不是那么容易了吧？”钟白倒是和他关系已经很熟，半开玩笑的问道。 叶星招呼徐光先坐下，这才白了钟白一眼，道：“钟白，你可别跟这儿咯碜我啊！虽然今天是年前在矿区办公的最后一天，但这厂里的中层技术干部人选、‘全循环利用’配套设备来源、还有那么工人培训的事儿，你可别溜边！” 钟白呵呵一笑道：“呵呵，我可不是溜边的人！这些问题，咱们一个一个的处理，不过说这些之前，我倒是有另外一件事找你，有关徐院士的。” 叶星马上毫不犹豫的一拍胸脯道：“徐院士的事情，我说啥都无条件答应！” 徐光先显然被两个小年轻整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小钟，叶厂长，你们别弄得那么正式，我都觉得老脸没地方搁了。这事儿……” “这事儿简单。”钟白接过话头，道：“年后徐院士也将返回矿区从事技术研究工作，这需要一个名义，如果长期挂着京城大学课题的话显然不合适，所以我想了想，是不是你厂里给徐院士专门弄一个职位，把课题转挂到北国稀土精矿厂来，这样徐院士以后做起事情来更加名正言顺。” 这个安排是昨天晚上出院后，徐光先和钟白商量的。 倒不是说京城大学对徐光先的支持力度不够，主要是因为这二十多天住院的事情，当初因为他的坚持没有告诉京城大学，也没有告知家人，所以对外暂时也没有什么课题成果公布。 当然，这不可能是徐光先不努力，但他二十多天之前再度离开京城来到矿区，是和京城大学那边有过约定的：年前要拿出一些研究成果来，作为一年的工作总结。 这不是什么军令状，但对于徐光先这样信守承诺的人来说，身体出状况纯属意外，后面又因为钟白他们的明察暗访、应对rb人的稀土精矿出口危机一系列阴差阳错的事情，导致自己二十多天没有工作，自然是拿不出什么研究成果的。 说过的话要兑现，不给自己找客观理由，徐光先也觉得一直拿着京城大学的工资有些说不过去，况且在那里工作，来矿区总要弄些什么出差手续，回去之后还要报备，来来回回什么的总归不方便。 既然自己近期的主要工作都在矿区展开，那干脆趁着这个机会，索性把工作关系转到矿区某单位来，那上面的困难不就都解决了么！ 可徐院士这尊大佛，你说安置到矿区任何一个单位吧，都显得有些不合适。 他是华国科学院院士，又是从md返回的爱国科学家，级别早就是教授，按照职级对等原则，你说一个区县级的矿区zf，能把他放哪儿？放哪儿都觉得不对劲，是吧？ 所以钟白仔细一想，唯一能安顿徐院士的地方，非新成立的北国稀土精矿厂莫属了！ 一方面，这是正处级的国企，厂长叶星又是铁得不能再铁的关系，徐院士来了这里不可能受排挤，一个良好的环境有助于他安心工作；另一方面，和京城大学比起来，现在从事的可是最直接的稀土行业工作，距离宁远稀土冶金厂也不远，徐院士完全可以大展身手，做他最喜欢做的事！ 第七百一十七章 厂总工程师 “那没问题，徐院士能挂职到我们厂，我求之不得呀！”听钟白说完，叶星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马上表态道。 徐光先却认真的对他说道：“叶厂长，我这不是挂职，是……正儿八经把工作关系转过来。” “啊？”叶星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回答道：“徐院士，那恐怕您要吃点亏！我们这厂就是个正处级的单位，您是京城大学多年的老教授，又是院士，以前职级怎么着也早就正处了吧？那来我们这不是……” 徐光先摆摆手道：“没事，我不在乎那些职级待遇什么的，我只想找一个能够安安心心、踏踏实实搞稀土科研工作的单位，把我的精力全都放在上面。你就是给我弄个没有职级的顾问都行。” “顾问？那哪行！怎么着也得弄个总工程师！”钟白坐不住了，马上跳起来说道。 人家徐院士不在乎待遇那是他个人有高尚的情操，但现在叶星好歹也是厂长，如果真不在意对方的职位，那可就不懂事了。 叶星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马上点点头道：“对，总工程师！享受正处级待遇！” “哎这……”徐光先没想到两个小年轻一个比一个认真，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待遇弄上去了，心里还是很感动的。 但徐光先这人也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只是想想这几年，从当初回国之后的满腔热血，到苦心研究的“串级萃取法”出炉却无人问津，目睹国内稀土行业浮浮沉沉好几次，却一次次在波折中被外国人无情掠夺，自己又感觉无力的经历，直到后面在高级培训班后遇见了钟白，从此感觉走上了一条不一样的道路，徐光先颇有一番感慨。 他六十出头的人了，本不应该那么多愁善感，但这一次两个小年轻的安排，又让他鼻子有些泛酸，有些更咽的说道：“哎，真是谢谢你们……” “徐院士您可别这么说！您能来北国稀土精矿厂工作，那是我们的福气！”叶星赶紧起身，走到徐光先坐着的沙发对面，给他递上一杯热茶，认真道：“这样，我马上把班子组织起来，等下就开会把您担任咱们北国稀土精矿厂总工程师的事情给定了！” 钟白提醒道：“叶星，安排正处级干部，你可别忘了给自治区工业厅请示啊！” 叶星也拿出了自己在部里当过副处长的霸气，毫不犹豫的说道：“还请示个啥？事后补个文件发给厅里就得了，真当我叶星是个地方干部呐？要是厅里敢说半个不字，我可直接跑京城找向盼副部长去！” 于是，就在接下来短短二十分钟的临时班子会之后，徐光先的北国稀土精矿厂总工程师新职位，就这么给定下了！ 既然入职了新单位，抓技术培训这块自然就落在了徐光先的身上，他倒也很客气，在会上表示，他不参与厂内领导层的管理，全心全意抓技术，给大家当好技术后盾。 这番表态也让其余四名班子成员感到满意，毕竟要是突然多一个班子领导，那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平衡又要打破，权力什么的也要重新划分，这位老教授看来的的确确不是为了什么功名，而是一名想踏实搞技术的科学家啊！ …… 叶星抓紧时间，利用年前最后留守的半天时间，带着徐光先熟悉厂里的筹备情况去了。 而钟白则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办。 这也是他之前的承诺，如果不办好这件事就离开矿区的话那是不行的。 来到副区长孟秀杰的办公室，钟白不需要什么预约，毕竟他现在在矿区zf班子里已经是家喻户晓的重量级人物，随到随见只不过是常规操作。 “孟区长，下午好。”对现在的孟秀杰，钟白倒是很客气。 对方这段时间的改变也确实是实打实的，不敢说脱胎换骨，但至少和以前那种目光短浅、只知道盯着经济发展数字和创汇数量的状态相比，现在的孟秀杰经过一系列事件的洗礼，也逐渐拥有了不错的大局观。 “哎呀，钟科长你可算来了，坐，坐！”孟秀杰赶紧起身招呼，又道：“今天挺忙的吧？我等你多时了，冷书记在办公室，咱们啥时候过去？” 孟秀杰口中的冷书记，自然指的是矿区一把手，也就是矿区区委书记，冷子越。 因为今天钟白过来，是专程为了搞定耿大力矿区工业局局长一事的。 这件事，不但因为钟白早早就答应了对方，只要把rb人进口稀土精矿的事情处理完毕就一定要弄到位，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 不得不说，在处理大和沙丽子那件事情上，虽然耿大力一开始有点误会，导致脑补过度，弄得钟白一度有些尴尬，但回过头来一想，这人办事还真是滴水不漏，说到做到了！ 对于这种有能力、嘴巴又严实，还能应对紧急情况的同志，钟白自然不会食言。 早在上一次离开之前，他就拉着叶星直接把这事儿给呼延俊副厅长明说了，而呼延俊也没有犹豫，当场就表示答应，在离开矿区返回省府之前，呼延俊曾经单独来矿区区委，找到了一把手冷子越把这事儿也说明了。 对于一个矿区工业局局长的人选，冷子越自然是有绝对话语权的，平时自治区工业厅也不会主动干预人选选择。 但这一次，呼延俊这个面子冷子越是绝对要卖的，毕竟没有呼延俊带着叶星、钟白来稳定局面，处理这一次国家层面的稀土精矿风波，他冷子越这个书记的位置坐不坐得稳都是两说的事情，所以投桃报李来讲，把本次表现亮眼的耿大力主任破格提拔为工业局局长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孟秀杰带着钟白来到冷子越的办公室，寒暄之后，孟秀杰便很自然的提起了那件事：“冷书记，上次我给您汇报过，矿区工业局局长郑进才同志还有半年退休，最近因为工作忙碌他身体也有些抱恙，已经住院五天了，现在虽然马上邻近春节，但我们矿区来年的稀土工作还很重要，不能长期没有一把手，所以您是不是考虑一下，将上次破格提拔矿区工业局办公室主任耿大力同志为厂长的提案考虑考虑？” 第七百一十八章 运输问题 “秀杰，钟科长，来，坐！” 冷子越面带微笑，显然心情极好，亲自招呼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又让秘书赶紧泡了两杯草原特色的奶茶过来，冬天无论百姓还是官员，大家都爱喝这个暖身子，而不是喝普通的绿茶。 看到孟秀杰有些期盼的眼神，冷子越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这件事已经安排上了。 在北国稀土精矿厂设立的批文从工业部发下来之后，冷子越就在琢磨在这一次风波中有功干部的提拔问题。 而且最近因为发布会平息了持续在白云鄂博矿区长达一个月的稀土精矿出口风波之后，上面也给区委单独进行了内部通报表扬，冷子越作为区委一把手自然是首当其功。 而整个白云鄂博矿区，不但一扭前两年矿区在市里经济结构风险大的不利局面，还因为北国稀土精矿厂的建立，俨然迎来了新的发展机会。 这一切，他冷子越都是功劳簿上的头号人物。 不要看着这段时间冷子越没有怎么出面，即使召集媒体和rb人的那次会议他也没有现身，但这不意味着冷子越在其中就没有起到作用。 恰恰相反的是，他作为矿区一把手，所有的一切工作，没有他的点头是不可能这么顺利开展的。 当然，对于矿区工业局办公室主任耿大力提拔一事是不可能出意外的，冷子越对此早有准备，毕竟是呼延俊亲口打过招呼的。 “钟科长，这都腊月二十八了还留在矿区，不准备回老家过年吗？打算什么时候回天都？” 等两人都手捧奶茶喝了一口之后，冷子越才问了一个切合时间，但却和主题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钟白微微点头道：“谢谢加冷书记关心。快了，今天专程过来拜访完您之后，我年前的行程就差不多了。” 冷子越没有说话，喝了一口热奶茶，雾气掠过他双眼的时候，却闪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光芒！ 钟白很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细节，见对方没有应答，心里立刻想到，提拔耿大力这件事情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但冷子越接下来的话却提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耿大力同志破格提拔的事情我周二已经让人事局那边提了方案，预计一个小时后的会议上就能定下来，这不但是对咱们矿区优秀人才的任用，也是为了稳定局势，让年后的北国稀土精矿厂尽快开工建设的有力保障。”冷子越顿了顿，抬起头望着钟白，道：“不过，在钟科长年前离开矿区之前，倒是希望你能帮矿区一个小小的忙。” “帮忙？”钟白楞了一下，客气的微笑道：“冷书记说笑了，您是矿区一把手，还有啥事需要我这个小小的天河省工业厅科长帮忙的？” “诶，话可不能这样说。钟科长你可不是一般的科长，这次整合矿区精矿厂的事情要是没有你的推进，那是绝对成不了的。不谈这些虚的了，说正事。” 冷子越点燃一支“草原”香烟，又给二人分别递过去一支，缓缓道：“这一次建大厂的事情对矿区肯定是一件惠及数十年的好事，但随之而来的运输问题不可小觑，以目前我们矿区火车站货运能力来看，怕是有点小马拉大车力不从心，这一块，还需要钟科长想想办法。” “运输问题？” 钟白马上明白冷子越的意思了。 现在矿区对外运输稀土精矿公路运输成本太高，所以最主要的方式是铁路运输。 而途径矿区的唯一铁路是京陇线的一条支线，车站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货运，已经占到了平时车皮用量的80%，可一旦北国精矿厂按照预计于4月份正式运行之后，矿区的稀土精矿总产能将会是现在的2倍左右，火车货运压力是一定会增大的。 但这个问题，矿区理应给自治区打报告，争取上面的资金支持，让铁路系统增加运力啊，找自己这个科长做啥？ 钟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冷子越，还没等他说话，冷子越便先解释道：“钟科长，我知道你肯定对这件事有疑问。按理说这的确是我们矿区的分内事，但如果走正常流程给自治区、铁道部、财政厅打报告，半年内能把项目立起来都算快的，那么上半年乃至全年的稀土精矿对外运输不免会受到非常大的影响，工人们最近的工资虽然是按时发了，但财政也不可能兜底那么久。你在京城是有影响力的，这一块如果能直接联系到铁道部，那就可以加快进度了。” 这下钟白算是听懂了，敢情这冷书记是把自己当成无所不能的对上沟通管道了啊！ “冷书记，运输这块的难处我知道，但铁道部我可真没有关系啊！”钟白摆手苦笑道：“我不是不答应，就算答应了也只能投过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想办法让国家计委那边和铁道部接洽。而且我说句老实话，增加车皮运力项目，理论上只需要自治区铁路局就能处理，也没必要去找铁道部，这层级多了反而影响效率。” 没想到冷子越冷不丁搞了一个大想法出来：“不是增加车皮，我的想法是，利用这次机会建设一条铁道复线，这可不是一个小项目。” “啥？建设复线？这……”听到这个想法，连钟白都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他当然知道什么是铁路复线！而这和他开始提出的增加车皮运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具体应该说，铁路复线的想法比增加扯皮运力所需资源大得多，也长远得多！ 复线铁路，或双线铁路，是指在同一时间，两个相对的通行方向的列车互不干扰的铁路。 在1983年的华国，国内铁路网90%以上都是单线铁路，也就是只有一条铁轨的铁道。 为数不多的已建成复线铁路都分布于华国东部沿海和东北地区，前者是因为国家整体铁路网建设规划的关系，而后者则是因为几十年前rb人占领东北的时候，为了大力运输矿产资源而提前建设的部分重点铁路复线。 第七百一十九章 铁路复线 对于80年代的地方官员，能重视铁路建设的本来就不多，主要是因为立项困难和财力不足的原因。 而敢主动提到铁路复线的那就更是凤毛麟角了，按理说也应该是较发达地区才可能有这种超前的观念，可今天这个想法从矿区书记冷子越口中说出来的时候，还真把钟白给吓了一跳！ 铁路复线对于稀土精矿运输能力的提高，完全不只是翻倍那么简单。 传统的单线铁路，由于只有一条铁轨，所有在上面运行的火车，不管是客车还是货车，速度都快不起来——因为有“错车”这个概念。 在每个车站区间之间，最多只有一辆火车在当前这段铁轨上运行，原因很简单，如果有两辆以上，那它们毫无疑问会撞车。 所以只有等到进站之后，才有多条铁轨可以让驶往不同方向的火车“错车”，所以单线铁轨不但车皮运行速度提不上来，还经常要耗费大量时间让各个车皮在车站等待上面的总调度，这才是造成单线铁轨运力低下的主要原因。 而复线铁路就完全不同了，两条并行的线路就像是高速公路多了一条车道一样，每一条线路都是单线单方向运行，这样同一时间就可以有超过两倍以上的火车全力运行。 钟白倒不是没有想过在白云鄂博矿区至省府这段打造铁路复线的事，但这不在最急迫的计划范围内。 建设复线不但需要大量资金、上下关系协调、打造计划等诸多准备工作，而且最最关键的是，当地zf对建设复线的态度问题。 钟白之前和冷子越并没有直接接触过，也没想到他的力度会一上来就这么大，不过这样一来倒是开启了钟白的思维…… “既然冷书记对铁路复线建设这块有前瞻，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好了。” 钟白一边回答，一边装作很随意的瞟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孟秀杰。 冷子越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挥手道：“秀杰，等下的会议你列席，在三楼小会议室，你先去那里候着，我马上就过去。” “好的。”孟秀杰马上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等孟秀杰走后，钟白才正色道：“冷书记，其实在矿区建设铁路复线的想法我也曾经有过，不过……我的想法可能和您有些不一样。” 冷子越有些惊讶的问道：“哦？不一样？说说看，是什么地方不一样？” “您设计的铁路复线，应该是矿区至省城，最多到京城的复线，对吧？”钟白微微一笑，问道。 “没错，是到省城的。再长，不但资金不允许，恐怕时间上也需要太久了。”对于钟白的未卜先知，冷子越心里倒是佩服得紧，马上点头承认道。 钟白不疾不徐的抛出一个大震撼弹：“若是我告诉您，其实这条铁路复线并不是朝着东边，而是朝向南边呢？” “南边？啊这……”冷子越万万没想到钟白的想法竟然如此天马行空，马上追问道：“矿区的稀土精矿运去南边？可那个方向没有出海口啊！不是还要供应大量的稀土精矿给rb方面吗，除了东运至津门港出海之外，难道还有第二个海关出口？” “第二个最佳出口稀土精矿的海关，目前还尚未正式成立，但它应该会在三个月之内建好，而且是专门为了咱们矿区的稀土精矿而设立的一个特别自由贸易海关……” 在冷子越的震惊表情中，钟白粗略的把自己有关于在南方琼州设立小型自由贸易区的想法告诉了对方。 这个观点，在80年代初无疑是独具一格的，不要说冷子越这个小小的矿区书记，就是在京城的国家计委、外贸部这些主管部门里，此刻敢于提出这种观点的人，怕也是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这……钟科长，这步子未免跨得也有些太大了吧！你的意思是，往南，修建一条从白云鄂博矿区到中原省新州市的复线铁路？”冷子越倒吸一口凉气，追问道。 新州市，当然就是华国最中原的腹地交通枢纽了。 当前华国八条主要铁路动脉，一共有六条都要途径新州，它也是华国除了沿海之外，铁路货运吞吐量最大的火车站，没有之一。 白云鄂博矿区对外的铁路路线之中，倒是的确有一条向南的铁路，但它一直不是矿区铁路网的重点，因为这条线路基本上主要承担的是客运任务。 毕竟在钟白来矿区“搞事”之前，稀土精矿在国内几乎没有采购方，即使有，也是少数沿海发达地区的厂子，需求量也不可能和rb方面相比，所以这就注定了当前的稀土精矿最主要的运输方向就是一直往东，穿越京城之后抵达津门港的线路。 此刻，冷子越突然听钟白提起一个根本连听都没听说过的“琼州岛小型自由贸易区”的设想，以及有关它的一条南向复线铁路，这个想法对他的冲击力之大，可想而知。 “是的，您这里有全国地图吗？我有点用。”钟白想了想，觉得还是要结合地图给对方说明，才能在短时间内把这个设计的重要性讲明白。 “有有，我马上拿给你。” 冷子越立刻起身，从身后的书柜里找出一张a2标准大小的全国地图，平铺在办公桌上。 钟白拿出自己的钢笔，没有摘掉笔帽，就这么直接的在地图上比划起来。 “您看，咱们白云鄂博矿区目前火车站对外的线路有两条，往南六百公里就可以直达新州市的火车东站，而这里也是新州火车货运站所在地……” “而新州往南的线路，其中有30%是已经建成的铁路复线，只需要再往东，途径张洲站，再转向往南，跨越湘南省，岭南省，就能直接运抵琼州岛！” “新州以外的铁路线咱们暂时不讨论，那都是已建成的，我们重点关注的就是从矿区到新州这一段……” “这一段的地形里，除了穿越太行山脉的五十多公里的里程中桥梁、隧道比较多之外，其余的部分都是平原，建设铁路复线的难度并不大，完全有可能在半年内建设成功！” “而且，这条铁路复线，也是完全符合国家‘六五’计划的！” 第七百二十章 代理出口稀土精矿的事儿 按照钟白的计算，这条六百公里的铁路复线虽然看上去工程量浩大、成本惊人，但实际上建设难度最大的，也不过就是太行山脉的五十多公里路程。 这一段，不但施工难度高、施工因素复杂，而且耗费时间较长、成本很高，导致它才是最关键的点。 但钟白自有他自己的解决之道。 对于平原段的复线建设，只需要在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内部以书面方式形成报告，由工业部出面协调铁道部和途径的相关省市，相信难度并不高。 毕竟这一条华国偏中直通南北的铁路复线建设，原本就写在国家“六五”计划的设计中，钟白的想法只不过是确定了它的途径路线而已。 放在平时，这种线路走向的确定的确不是一件小事，但相关省市都没有出彩的成绩出手的前提下，以白云鄂博矿区这一次建立国有北国稀土精矿厂、在工业领域和外交领域让华国扬眉吐气的局面下，相信也没有什么竞争对手，拿下这条线路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只要线路确定便可以按照“六五”计划的相关流程进行立项审批，再开工建设。 而“六五”计划的相关项目实施资金，有70%都是中央兜底，只有剩下的30%需要地方负担。 这条复线的建设，矿区要拿出不少钱，少说也需要几千万，但如果打通了通往琼州小型贸易区的铁路运输线路，在以后源源不断为国家创造外汇的前提下，相信就算矿区资金有缺口，自治区财政厅也会想办法支援他们一把的！ “这一块我还没来得及去京城汇报，但经过我粗略的计算，复线里最主要的太行山脉段建设，恐怕至少有一千万左右的资金缺口，不过这些缺口，我会去想办法的。” “这个设想，我原本是准备年后到工业部汇报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近期工作事宜的时候再提出的，既然今天正好冷书记您有这个想法，那我就没有保留的全部拿出来了。” 钟白连续不断的说了有十五分钟时间左右，不觉有些口舌发燥，便端起奶茶再度喝了一口，又道：“总之，这一块，在年后就有消息从上面下来，我可以保证！” 饶是冷子越在最近的两个月中已经见过了不少大场面，但面对一个科长提出的事涉国家“六五”计划、又是什么琼州岛小型自由贸易区、全新方向的铁路复线计划，他还是感觉自己脑门似乎被大棒敲得有些转不过来！ “这个计划比我预想的要大太多了！”冷子越好半天之后才感叹道：“里面有些理念，以我目前的粗浅水平还完全理解不了，但这没关系，因为我知道钟科长你不是一个随随便便说大话的同志，既然你有这么雄才伟略的设想，我想，我之前的想法就可以先搁置到一边，等你年后的消息就行！” “嗯，这一块我也不敢说有100%的把握，但至少有超过80%的可能性，一切都要等过几天我去琼州那边考察之后的结果出来再说。”钟白镇定的点点头，道。 这也算是变相的正式回应了冷子越提出来的“要求”，既然这事儿都有谱了，那接下来提拔耿大力的事情，自然也就不可能再有任何变动了。 “好了，钟科长，我马上要去开会了，等下就会把矿区工业局主要领导更换的决定定下来，然后在今天下午下班之前由矿区人事局出正式文件下发到相关单位。”冷子越起身，和钟白握了个手，微笑道：“接下来，我还要带领区委相关同志们去基层乡镇慰问，估计没有时间送你去车站了。” “岂敢。”钟白也用力的握手道：“那么，冷书记，咱们就明年再见了。” “那倒是要期待你的好消息了。”冷子越也点点头，很干脆的夹上笔记本去了会议室。 …… 当晚，最后一班去京城的列车上。 钟白、叶星、余东峰、徐光先、米斌、颜玉田都在同一节硬卧车厢里。 大家都赶着回家过年，所以都必须赶在明天年三十的时候到京城转机。 叶星这几天忙得一批，自从这个厂长正式上任以来，他每天晚上睡觉的时间不会超过四小时——因为当北国稀土精矿厂进入正式筹备期后，工作实在是太忙了，所以他一上车就直接上铺呼呼大睡去了。 而米斌和颜玉田两人则陪着徐光先聊天，顺便也给他“汇报”一下近期的工作，尤其是身为代厂长的颜玉田，把宁远稀土冶金厂最近重新整顿后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老院士。 列车启动后，钟白则拉着余东峰去车厢连接处抽烟，顺便聊一聊。 “哎，东峰，下午出发前我给你说那事，年后可得挂在心上啊。”钟白深吸一口红塔山，缓缓说道。 余东峰苦笑着耸肩道：“你的事我哪敢不放在心上啊？不过，这一次又要集团出钱赞助修建隧道，这也太离谱了点儿吧！整得咱白峰集团就和做慈善的一样，国家的啥事儿都得出点血啊？再说修铁路复线这种事情，我们一个民间集团啥也捞不着的，咋就又要掏几百万的腰包哩？” “呵呵，这你就不懂了。这也是一种变相的投资。”钟白笑呵呵的解释道：“虽然看上去白峰集团这次是白白出钱，但它的名字无疑会被国家计委和铁道部、外贸部等部门记住——这可和以前这些部委在报纸上看到的感受不一样，他们会更加重视白峰集团的意见，在后面的琼州岛小型自由贸易区成立后，咱们就抢占一步先机了！” “你是说……代理出口稀土精矿的事儿吗？”一听钟白提到小型自贸区，余东峰的脸色马上变得凝重起来。 “没错，以前稀土精矿出口都是国家计委专门的代理公司，既然是全新的自贸区，那这一次完全可以尝试改革，让民间集团承担代理出口的任务。”钟白顿了顿，继续道：“虽说关税减免了，但是这一块的代办手续利润也不少，最关键的是，这是和国资挂钩的，它不但长期，而且没有任何风险，对于整个集团来说，完全是以后一个长期、固定的利润来源，这是大好事啊！” 第七百二十一章 过年的安排 当然，这一块都还只是钟白的设想，不过按照他的估计，只要事情发展顺利，预计白峰集团拿下琼州小型自贸区代理出口稀土精矿的代理权，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因为自贸区的特殊商品出口，华国目前根本没有任何单位、任何人有相关经验，如同一张白纸——只要钟白的意向方案能够得到上面的同意，那么到时候方案里肯定有“写明”让民营集团“探索”代理出口特殊商品的建议，而得到这个消息的民营工业集团有谁呢？ 不用讲，当然只有白峰集团一个了！ 没有了竞争者，那唯一的名额不就顺理成章的下来了吗？ 不过，钟白这么做到也不完全是为了私心，为了白峰集团的利益，而是有多种原因在里面。 代理权不仅仅是利益，而且还涉及到有关国际市场需求、国内稀土精矿产量导致的国际稀土精矿价格波动的相关协调问题。 这一块如果继续由原来的稀土办、或者是国有代理公司处理，由于国内目前的计划经济体制，反应很可能要慢半拍。 而在瞬息万变的国际市场上，这慢半拍导致的结果，有可能就让国家少赚很多外汇！ 这不是说过于部门或者人员的能力问题，而是计划经济体制所产生的必然结果，而自贸区不管大小，本身就有浓厚的自我调节、参与全球市场经济一体化的重要属性，你不给它配置一个配套的“管理者”，也就是代理公司，那么必然会吃亏。 不要忘了，自贸区在华国虽然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但在rb和md这种发达国家，不知道出现多少年了，人家的经验丰富着呢！ 稍微不注意，就要在这上面吃亏，所以钟白想了想，与其花大力气和时间等国家培养出相关人才，不如现在就让白峰集团直接上手，至少以他钟白的品性，绝对不会让国家和北国稀土精矿厂吃亏才是。 当然，现在谈这些都有些太早，毕竟都是概念性的东西，所有后续工作的大前提，还得先要等琼州小型自贸区能成立之后才行，而这也是钟白在过年期间准备去办的事情。 “对了钟白，那过年你准备在家待几天？”余东峰问道。 “最多三天，初四怕就要动身了。你那边来得及不？”钟白对此早有规划，反问道：“这应该也是你们全家搬到天都之后过的第一个春节吧？天都没有那么多亲戚，你的应酬应该也不多才对。” 说起来，在钟白早早的把全家都搬到天都省工业厅的新家属院之后，余东峰也接受了他的建议，在钟白给厅里打了招呼后，在省厅下属的煤炭公司新修的商品房小区里弄了两套房。 因为这年头还没有完全意义上前世里那种纯粹的商品房，虽然各大省城都已经有了房地产的萌芽，但作为一个新修的小区，肯定还是要挂靠落实到具体单位的名头上——也就是所谓的“家属院”名义。 不过，现在的家属院倒也不是完完全全的单位职工居住了，比如多余出来的一些房子名额，单位领导们都会拿出来作为机动指标，以钟白现在在省厅的影响力和挂着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头衔的条件来看，甚至都不用厅里出面，他通过傅冲山处长那边给煤炭公司打了个招呼，就轻松的帮余东峰搞定了这两套房子。 而余东峰也在拿到房子的第一时间，就让父母赶快从山平县搬到了天都。 说起来，老余头其实对这个安排还有点不满意，毕竟余家从以前门可罗雀，到现在天天宾朋满座的改变，也就是短短的大半年时间而已，老余头正享受着这种人前人后天天被簇拥的感觉呢，结果没想到当大老板的儿子一句话就让全家说搬家就搬家，他还有点失落呢！ 说来也是，明明钟白在离开山平县化肥厂一路走到天都和京城之后取得的成就更大，但县城人、或者说华国普通基层老百姓的认识里来说，余东峰才更像是一个传奇。 从一个没有文化当兵归来回厂务工的小年轻，在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里，辞职下海，一举成为一家全国知名的民营企业老总，白手起家做到几千万资产，这不是传奇是啥？ 绝大多数认识余家的人都觉得，这是老余家的祖坟冒青烟，硬生生给养出这么一个厉害的财神爷！ 其实当白峰集团成立，第一次登上全国各大报纸之后，老余头就发现，以前不怎么联系的亲戚、朋友、战友、退休同事都爱有事没事的跑到他们家来闲聊、喝酒什么的，这让不甘寂寞的老余头舒畅得很。 后面随着白峰集团的进一步发展，生意越做越多，子公司一家接着一家开，踏破门槛的人就更多了，什么让帮忙介绍后生晚辈去集团子公司工作的亲戚这类不要太多，而老余头俨然也成了他们余家的话事人，在山平县也成了一号响当当的人物。 人嘛，绝大多数都享受这种被人敬仰的感觉，所以当搬家的时候，老余头未免还有些嘀咕，倒是他老伴，也就是余东峰的母亲忍不住敲打他几句：“搬了好，我看这家啊，要是还不搬，我一个月至少有二十天在家做饭招呼客人，累也累死了！” 当然，在天都搞两套房子这也是余东峰跟钟白学的，因为钟白告诉他，虽然你也不咋回家住，经常全国到处出差，但回家的时候如果和父母住一起，就会平添很多烦心事，倒不如各自分别住一套，反而有助于改善家庭关系——毕竟“远香近臭”嘛。 “应酬应该不多，但是我们余家还是有些亲戚说今年要到天都来过年。”余东峰有些自嘲道：“这些都不是近亲，很多都是我们宗族的那些老亲戚，以前没咋见他们这么热络过，今年看这个架势，怕是要组团来天都，我少说也得陪它个三天酒才能脱身。” 钟白对这事倒是很理解，笑呵呵的一拍余东峰的肩膀道：“呵呵，这不是很正常嘛，你发达了，那些余家的亲戚自然就热络了，到天都来过年是假，找你办事才是真，到时候你也别太那啥，多少答应一些，让你老爹在他们面前有面子嘛。” 第七百二十二章 不给你多放几天假? 钟白确实很能理解，毕竟就算他这个自打进了省城天都后就常年没有回过钟家村的科长，都有不少老家的亲戚跑到天都来找父亲钟大生办事，为此钟白也是费了些精力。 虽说自己没什么实质性的收益，但自打钟白在不多的机会看到父亲钟大生脸上的笑容之后，他便也开始理解这种行为——华国毕竟是个人情社会，即使你觉得这些人势利，但只要家人心情好了，这些举手之劳的忙自己也不可能完全拒绝不是？ “嗯，反正酒桌上我爸最大，他说啥就是啥，后续他又不用管，都是我来弄。”余东峰明显也想通了这个道理，又问道：“对了，你妹妹是不是已经回天都了？” “当然，她早就放假坐火车回去了。咋了？”钟白一琢磨才回过味来，马上退后一步，板着脸道：“你小子可又别打什么歪主意啊！小婷才读大一！” “哎唷钟白，我这可啥话都没说啊！连关心一下你妹都不行了？”余东峰嬉皮笑脸的回答道。 钟白一撇嘴，道：“切，你小子那点破心思我还不知道？告诉你，至少毕业之前，你一点歪念头都别想！再说人家许秀秀一直跟着你，你还吊着呢？” 余东峰摆摆手道：“得了吧，兔子不吃窝边草，人小许现在当助理一天到晚忙得很，话说我都好久没看见她了。得了得了，不扯这事儿，我抽个时间，看看是初二还是初三吧，我去你家里拜年去，有空吧？” “行啊，过年我们家也没啥亲戚来，估计时间一大把，你直接来就是。”钟白马上点头道。 “对了，啥时候去琼州？这事儿你还没给娟子和小丽他们商量吧？到时候说走就走？”余东峰突然想起这个来，顺口问道。 钟白揉了揉后脑勺，自己还真差点把两女给忘了，马上回道：“回天都再说。娟子和小丽他们应该已经放假了吧？” “放了，整个白峰集团昨天就都放假了。只有我这个总经理还苦哈哈的跟你一起在外面出差啊。”余东峰自我调侃道：“去天都你找不着她俩，怕是要拎着礼物回山平县看老丈人喽？哈哈……” “去你的……！” …… 一夜无话，火车在清晨抵达京城西站之后，大家各自分道扬镳。 徐院士和叶星就在京城，加上现在又是同一个单位的，便一道坐上工业部派来的车回去了。 米斌和颜玉田两人甚至没出车站就已经坐上了转回各自老家的火车。 而钟白和余东峰则马上去了机场，现在大家都不差钱，当然是坐飞机以求尽快赶回天都。 屈指一算，钟白算是离开天都小半年时光了，这一趟回去家里倒是没啥事儿，妹妹钟婷也在半个月前就回了家，倒是余东峰昨晚提到了两女，钟白却没有想好怎么处理，便又觉得有点畏难情绪了。 下飞机之后两人各回各家，这会儿已经是腊月三十的下午四点，当钟白打开房门，看到熟悉的二老和妹妹在门口亲切的迎接自己，心里颇为感动。 “我自己来就行，两三个包而已，你们都歇着。” 面对过来帮自己提包的父母和妹妹，钟白怎么可能好意思让他们来？便两三步直接进门，把包放在客厅，又赶紧在沙发上坐下。 钟大生和唐翠华老两口看着儿子终于归家，脸上说不出的高兴，因为钟白没有说今天具体啥时候到家，所以从早晨起床开始，两个老人就一直念叨着今晚的年夜饭吃啥的问题。 唐翠华是很传统的人，在她看来年夜饭鸡鸭鱼肉每一样都不能少，而且儿子又喜欢吃腊肉，她还专门早早就煮了一块老腊肉，只等钟白一到家就赶紧去切。 毕竟腊肉好吃不过热乎乎的菜板肉嘛！ 于是，趁着唐翠华去厨房忙乎的功夫，平时在家里沉默寡言的钟大生也忍不住开始问这问那，尤其是关心儿子钟白在工作上的事儿。 “小白，你最近都一直在出差，但也别忘了自己单位的事儿啊，厅里那些领导有个什么红白喜事之类的，你人虽然在外面，但该随的人情还得随……” “到了京城，都是大官，你一个年轻同志，可得少说话多做事……” 面对父亲的唠叨和说理，钟白从头到尾都是默默的听着，脸上还挂着笑容，时不时的点点头以示同意。 其实以父亲从小到大的农村生活经历，又能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来？无非就是这些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人情道理而已。 钟白所经历的，当然不是一般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所能遇到的，自然也不需要父亲的叮嘱。 但这终究是父母对儿女天然的爱，这时候更多的是关怀的感情表达，说实话钟白后面甚至压根都不记得父亲钟大生到底说了什么，只是看着父亲脸上的皱纹，那是时光的痕迹啊！ “爹，您说的我都听进去了。”钟白将父亲的茶杯斟满，道：“过年我在家里也待不了几天，除了给厅领导他们拜拜年之外，恐怕最多在天都待到初五就要走。” “啊？就在家里待五天啊？你这一年都没咋休息，单位不给你多放几天假？”听到这话，钟大生也楞了一下，才赶紧追问道：“过完年，又要去京城？” 钟白苦笑道：“机关单位春节正规放假都是七天，不过十五之前都是上耍耍班，要过了元宵节才开始收心。我年后依然不会在天都上班，毕竟京城那边的借调还没有结束，要等上面通知才行。” “你这半年都不在天都，领导们天天都见不到你的人影，这以后……还咋处？”钟大生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钟白笑笑道：“呵呵，爹，这个问题您就不用操心了。现在又不是古代，电话电报什么的方便得很，有啥事情一个电话就能马上找到领导。我虽然人在京城，但也经常给厅里领导打电话汇报工作的，这一点您不用担心，关系处得好着哩！倒是以后，说不定我还真有可能调动……” “调动？那……那是要去京城了？”听到这儿，钟大生兴奋的问道。 第七百二十三章 咱们去个暖和地儿 关于调动去京城这事儿，钟白自己心里其实是有分寸的。 实话实说，年前这三四个月，自打他参加徐光先的全国稀土高级人才培训班以来，其实和天河省工业厅在工作上面的联系已经不多了。 自己在给吕旭东副厅长打电话汇报工作的时候，对方也曾经暗示过他，如果部里要调钟白上去，厅里不但不会阻拦，反而会大力推荐，毕竟钟白这一两年来做的事情，件件都不是小事，而且多与工业部有关，不用厅里说，上面的领导早就已经注意到钟白的存在了。 随着北国稀土精矿厂的正式建立，以及这个春节的来临，当前稀土工作应该算是暂时休息一下，而且钟白也在上面搞出了成绩——从年前rb三大媒体、全球几大主要报纸争先报道“华国稀土精矿生产行业大变革”这件事情上来看，钟白的点子在落实之后，不但一举扭转了之前白云鄂博矿区稀土精矿生产管理混乱、rb企业大肆利用低价掠夺的局面，反而开创出了一条新路，让全世界重新认识了华国作为一个稀土大国，在80年代初大力改革稀土行业的决心和能力！ 当然，北国稀土精矿厂正式开工要等到四月份，也就是距离现在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谁也不敢拍着胸脯说一切都绝对会100%按照计划运行的那么完美，但至少钟白是十分有信心的。 作为他一手干出来的成绩，厅里、部里不可能看不到，你想想看，能在外事部、工业部两大部委联合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让一干rb记者、西方记者只有吃瘪听话的份儿，这种事情难道还有第二个华国的小科长能做出来吗？ 叶星也和自己明示暗示过，说什么他现在虽然挂职，但部里自己这个副处长的位置上，绝对需要有人做事，而技术司二处本来标配是两个副处长，现在只有一个叶星，结果人挂职还不在部里，怎么看怎么都有一个空缺。 而叶星觉得，这个空缺，用来提拔钟白再合适不过，钟白当时听到对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建议马上就把话题给转开了。 不是钟白胜任不了，而是这个档口提什么副处长，还是部里的副处长，那不是太扎眼、太敏感了么！ 不管钟白重生这两年来做出了多少成绩，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现在只有二十三岁，当科长也不过就一年时间，掰掰指头算，这一年的转正期都还没结束，咋能开口说什么提拔到部里当副处长？ 这不是能力问题，而是一个华国体制内最基本的规则制度，再说京城的水，那可远远比山平县和天都市深多了，茫茫多的部门，茫茫多的领导，自己若是贸贸然出头，说不定还没翻起什么浪花，就被打入到冷门机关，反而没有现在这样“利用”借调身份的掩护，能够顺利的做出一番实事来。 所以，那次叶星一提钟白便马上表示自己没有这个念头，至少在稀土行业还没有理顺之前，自己绝对不会去想这方面的事情，因为他的口吻十分坚定，所以叶星在试探后也觉得对方真是这么想的，便也没有再提了。 要是换做厅里的其他年轻人被这样长时间借调，而且还不是一直待在京城反而要下基层的局面，估计心里早就发毛了。 但钟白倒是觉得现在这个状态挺不错的，便含糊着对钟大生说道：“调动的事儿也没定，只是现在有点风声，一切还是看具体情况再说吧。对了，爸，今年咱家在天都过年，走亲戚的也少，我想过了初五之后咱们全家出去旅游一趟，顺便我还要办点事。” “初五之后？全家出去旅游？”这个建议把钟大生搞得有点晕头转向：“儿啊，这大过年的谁不是都待在家里，还有谁出去旅游啊？” 父亲的反应没有出乎钟白的意料，毕竟这还是1983年，人们的思维都很传统，前世那种旅游过节的热潮还根本没有兴起哩。 一方面是思想意识还没有转变，毕竟绝大多数的家庭仅仅只是温饱而已，好不容易过年回家才能吃点好的、穿点好的；另外一方面则是过节旅游的相关配套设施还没有做好，你就是想出去旅游，这个点也没有能让你好好放松的地方啊。 但琼州算是一个例外，作为华国面积第二大的岛屿，它从建国以来就主打旅游业，在全国范围内发展也算是领先的，现在虽然没有2020年那么火爆，但至少不会出现无人问津的状况，已经有一些华国的有钱人选择了过年到气候温暖的琼州岛旅游过节了。 “是的，天都这天气……其实挺冷的，咱们去个暖和地儿，琼州岛。”钟白微笑道：“爹，您和娘平时在家辛苦了，儿子好不容易回来，咱们一定要出去放松一下。还有小婷，她在大学的学习压力很大的，也可以趁这个机会出去转转嘛！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初六我让东峰去订机票，咱们一家人都去！” 别看钟大生刚才还给钟白讲大道理，但到了这种具体的安排上，现在全家上下无疑把钟白当做主心骨，他说啥基本上就是啥了。 端着切好的热腊肉过来的唐翠华见老伴一脸震惊没有回过神来，还不知道发生了啥，结果一问把她也给吓了一跳。 只有钟婷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最兴奋了，她好歹也在京城念了半年大学，别的不说，眼界倒是宽阔了不少，也听说大城市里已经慢慢出现这类旅游过节的情况，加上她还从未去过最南边的琼州岛，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不免有些雀跃起来。 “哎呀，爹、娘，哥哥既然都定好了，那咱们跟着去就行啦，还问着问那干啥？这两年咱哥做的事情，有哪一件没弄好的么？”钟婷一边说，一边冲着钟白挤眉弄眼。 “去琼州那么远，还是过年……怕是没人上班哦？”钟大生憋了半天，又道：“再说这么远，路费多贵啊！” “路费不是问题，东峰那小子包圆了，哈哈。”钟白哈哈一笑道：“放心吧，琼州岛一年四季都有人上班的，那里可不是天都！” 第七百二十四章 再访孙光石 看着一对儿女，儿子事业有成，女儿学业尚佳，这无疑是最让人开心的事情了。 于是年夜饭吃得热热闹闹，第一次过着住宽敞房子、看彩电过年的老俩口自然是心满意足。 当然，不日内去琼州岛的安排“毫无异议”的通过，接下来的几天，钟白抓紧时间，上门把住在天都的几位领导的年都给拜了——傅冲山、吕旭东和刘正富这几位自不必说，他也没有忘记一开始提携自己的退休老领导孙光石。 去年除了去商议dwx液压支柱方案之前见过孙光石，之后钟白几乎没和他碰面过，但退休的孙厅长对钟白的热情不减当初，愣是留下他在家吃了一顿饺子。 吃完之后，两人自然而然的聊到了钟白现在的工作。 “小钟，你这一年时间里的进步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孙光石感叹道：“原本我觉得，你到了天都，起码得花它个两三年时间适应省厅的机关生活，但没想到仅仅只用了半年，你就在京城折腾出那么大的动静，现在部里怕是早就有风声传出来要提拔你了吧？” “孙伯伯谬赞了。提拔什么的，我并没有主动要过，也没有打听过，不是很清楚。”钟白谦虚的回答道：“事可为，在乎为何事，我现在只想一心一意把当前负责的稀土工作给抓好。” “稀土工作，这可不是个小事儿。你之前参与的那些具体事务，我也多多少少通过报纸、以及厅里的关系打听到了，那可是很大的成绩啊！”孙光石的夸赞显然是来自心底的：“这一块，不要说咱们天河省工业厅了，就是工业部，以前也没有个像样的司局具体来抓，属于‘几不管’领域，说难听一点，那就是任由其野蛮生长，除了各级计委和经贸部门紧盯着那点赚来的外汇之外，对这个行业没有任何规划！” “我猜，这一次搞出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怕也是你小子的主意吧，嗯？”孙光石望着钟白，若有深意的问了一句。 “算是吧。但它真正成立的过程还是经过了一番波折的……” 钟白把自己结实徐光先院士、后续又通过京城大学副校长、走访工业部等几个部委的事情简略的给孙光石说了一下，听得对方连连点头，满脸惊讶之色。 孙光石微微点头道：“看来，还真让我猜着了。不过，你之前的工作和稀土半点关系都没有，咋就突然一下有了这么全面的规划？又特意把政策落实地点选在了白云鄂博矿区？这难道不是太着急了一点吗？其实西南那边也有不少复合稀土矿，要搞政策试点，先去那边应该合适一些啊！” “那边规模太小，稀土矿种类单一，比不上白云鄂博矿区，毕竟白云鄂博矿区是蘸我国综合稀土储量70%以上的庞然大物，既然要搞改革，不如一步到位直接去最重要的地点。”钟白轻描淡写的回应道：“您老这两年退休可能不是很清楚国际稀土市场的形势，那真是日新月异、时不我待啊！不要说rb这个长久以来的科技强国，md、欧洲的法国、西德等等，在技术方面领先我们华国也有一大截，若是再不奋起直追，恐怕后面我们需要花费数十倍的时间、成本才能望其项背！” 钟白的雄心壮志，早就不是一个普通二十三岁的年轻人所能比拟的，这一点，孙光石最清楚不过。 所以，当这番话从钟白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孙光石没有半点意外，只是欣慰着点了点头道：“你有这种使命感与危机感，那是厅里的福气。现在你可能不知道，咱们天河省工业厅的名头，因为你的缘故，在全国工业系统里，都比以前大了不少哩！” “啥？还有这回事？”钟白傻了眼，他知道孙光石这人从来不喜欢说大话，听他这么一说，马上愣住了。 “是啊，尤其是你还身兼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成员的身份！小钟，你是不知道，我有几个其他省份退了休的工业系统老朋友，偶尔通电话的时候还提到你了呢，我给他们说，你当初一个人跑到省城来找不到资料还是我给你引的路，他们还都不信，哈哈！”说到这儿，孙光石脸上满是自豪之色，仿佛钟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一样。 “那可不是！要是没有您当初给我介绍，我还真连省图书馆的大门都进不去！”这个恩情钟白可是从来都没忘记的，马上点头道。 “嗯，你年轻有为又不焦躁轻浮，说实话真是难得的好人才！我这是退得早，要是我还在以前的位置上，说什么也要马上给领导班子建议，赶快把你提成副处！” 见孙光石越说越起劲，钟白赶紧岔开话题：“那个就不提了……对了孙伯伯，我有件事情想麻烦您。” “你小子，还和我说什么麻烦？有屁快放！”孙光石瞪了钟白一眼，佯怒道。 私底下孙光石和钟白一点架子都没有的，现在已经完全超越了上司下属的关系，甚至隐隐有点亲叔侄的节奏了，所以见钟白主动开口，孙光石根本没有半点隔阂就直插重点了。 “是这样的，大年初六我准备去琼州岛一趟，带着我家里人旅游，当然这只是一方面。”钟白顿了顿，继续道：“另外我还想拜会一下琼州当地的工业口领导，这一块我不是很熟悉，但因为事情比较特殊，又不想在春节休假期间麻烦吕厅长他们……您这边有认识的、已经退居二线的工业口老领导可以给我介绍一下么？” “琼州岛上……退居二线的……老领导？你等等啊！”没想到钟白冷不丁来了这么个问题，孙光石眉头一皱，站起身朝书房走去。 片刻之后，孙光石拿起自己那个巴掌大的棕红色小本子过来了。 和厅里发的那本黑色塑料封皮的通讯录不同，这个棕红色的小本子，是孙光石的另外一本工业系统通讯录！ 而这本通讯录的官方名称叫做…… 《1982年全国工业系统副厅级退休干部通讯录》！ 第七百二十五章 高配的副厅级局长 戴上老光眼镜的孙光石，还没有翻开那本年通讯录，便对钟白问道：“我给你找找啊，琼州岛……虽然那地方没有工业厅，但我也认识一名‘副厅长’！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退休应该比我早半年，不知道符不符合你的要求？” “那肯定没问题，就麻烦您看看能否联系到那位领导了！”钟白一听有戏，马上大喜道。 副厅级干部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可小觑，哪怕是在京城也一样。 而对于现在还没有独立建省，还只是岭南省一部分的琼州岛，那就更重要了。 整个琼州岛，在新华国建立之后一直称为“岭南省琼州行政区”，直到1980年1月，才改称琼州行政区公署。 而一直要到8年后的1988年4月13日，中央才决定撤销岭南省琼州行政区，设立琼州省和琼州经济特区。 这也就意味着，在1988年之前，琼州岛工业系统内是没有工业厅这个级别的单位的，最高级的也就是琼州行政区工业局。 但这个工业局和一般的市级工业局又不太一样，毕竟它所辖范围太大，所以并非标准的正处配置，主要领导高配为正厅，班子成员为副厅。 也就是说，名字上听着它是个工业局，但实际上就是一个小一号的工业厅，当然，它上面还有岭南省工业厅，在业务和行政上都隶属于后者。 而钟白之所以要找孙光石帮这个忙，原因也很简单。 去琼州岛的事情，他没有告诉叶星，其实找对方帮忙更简单，毕竟还是国家工业部在下面挂职的副处长，有了叶星的直接牵线，等自己到了琼州之后再找人是很容易的事。 但钟白考虑到叶星现在的身份敏感，再加上搞小型自贸区这种极度超前理念的事情有很大的风险，钟白不是想把功劳往自己一个人身上揽，而是万一中途出现了任何波折，就很容易把牵线的人给连累进去，所以他思来想去，既没有找叶星，也没有找吕旭东他们，反而是利用这次给孙光石拜年的机会，让孙伯伯帮自己牵线退了休的琼州工业系统老干部！ 退休老干部有很多特殊性，尤其是上了一定级别的退休老干部。 虽然没有在位的时候高，可他们的影响力依然存在，能够通过老干部很快的找到现在主事的同志，这是一条捷径不说，而且因为退休老干部已经卸掉职位，没有以前那么重的本位主义观点，反而更能接受新生事物！ 这一点，从上一次钟白找到和源市地下矿山的老调研员司空怀，对方一篇文章炮轰管理层最后成功将铁板一块的矿山思路转变的那件事情上，可见一斑！ 只见孙光石认真翻了通讯录大约五分钟之后，才抬起头微微一笑道：“这个老魏，怕是有点对你的胃口，不过这个通讯录上留的是当地老干局的电话，我也不知道联不联系得上啊。对了，小钟，你能不能清楚的告诉我，你去琼州找工业口退休老干部的真实原因？这琼州和白云鄂博矿区相隔十万八千里，也和你现在搞的稀土工作搭不上边啊？” 按照华国的规定，只要是副处级以上的干部退休，都要统一规划给当地老干局统一管理，这不仅是表现组织对他们这些基层高级官员的关心，而且还会组织相当多的活动，让他们在除了能够安度晚年之外，还能发光发热贡献自己的智慧。 而孙光石口中这位“老魏”，正是当初担任琼州行政区工业局副局长的魏正国！ “琼州和我现在搞的稀土工作大有联系！孙伯伯，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md、rb这些发达国家早就已经建立工业自由贸易区的事情……” 既然对方发问，那钟白就一五一十的把设立琼州小型自由贸易区的想法托盘而出的告诉了孙光石！ 饶是孙光石已经见过钟白n多次非常规操作，现在早就已经解放思想了，但听到如此天马行空的一套措施，也让他足足愣了三分钟才回过神来！ “啊这……小钟，我都不知道该咋评论了！这种破天荒的措施，就算是京城gwy对外经济调研室的那些老教授也不敢这么想啊！”孙光石终于表了态：“不过，虽然我国没有先例，但发达国家设立自贸区的好处我也是在文献上略微看到过一些的，它的确有助于在短时间内通过政策推进整个特定行业的发展，也能够增加zf的宏观调控力度，还能有针对性的对国际市场的波动提前做出改变，算是一个可以调节的‘蓄水池’！你要尝试，我当然是支持的，只不过这个协调工作的难度有些太大了一点……” “没事的，孙伯伯，我以前做的哪件事有难度低的？”钟白自信的回答道：“正因为它的前景好，所以协调难度才高。但对于华国稀土精矿出口来说，设立小型自贸区有百利而无一害，咱们宁愿现在多花点时间折腾、麻烦一下，也不愿意在北国稀土精矿厂正式大量生产之后才来考虑这些问题。如果还是走传统的东线铁路运输到津门港按照一般工业品对外出口，小rb企业不得笑呵呵？这不就又走回以前的老路了吗？” 见钟白如此笃定，孙光石最后的担心也就放下了，点头道：“嗯，稀土精矿这行我不懂，你说的肯定是有代表性的。那行，我现在试着给那边打电话联系，你等着啊！” 退休老厅长家里也是装了电话的，这个待遇在1983年初来说，也算是豪华级的了。 大年初四给琼州行政区老干局打电话，这就要考验对方春节期间值班工作是否认真到位了。 好在值班工作老干局还是做好了的，很快在联系上了琼州行政区老干局一名办公室值班人员之后，孙光石留下了自己以前的职务、姓名之后，便挂掉了电话，等对方的回应。 “对方说一个小时之内派人去魏局长家里通知他。但他会不会在今天之内打电话回来，这个我就不敢确定了……”孙光石看了看手表，道：“喏，这会儿都已经下午四点了，既然你要等，那不妨今晚继续留在我家吃饭，你婶子做的韭菜盒子特好吃，我让她准备准备去……” 第七百二十六章 偶遇莫金龙 幸运的是，过了不到一个半小时，魏正国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两位退休老干部是在一次沪江的全国工业系统中层干部培训班上认识的，因为性格相投，分管的领域也相近，孙光石在两顿酒之后就和魏正国熟络了起来，那时候双方都离退休时间不久了，还约定着有空去对方所在的地方旅游呢！ 可没想到，亲自旅游没有先做到，反而是孙光石这边打电话过去，说是有一名优秀的天河省工业厅干部隔两天就要去琼州岛拜会对方一趟，这倒是听得魏正国一头雾水。 “老孙，我们这琼州岛不比你们天河省啊！你们虽然不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工业大省，但好歹也有那么多底子在，我们这个岛……说实话你也知道，除了人造橡胶、农副食品加工业以及造纸业之外，就没个啥像样的工业体系，你说那位小年轻，这个点跑过来做啥？”魏正国对琼州岛的工业情况也是了如指掌的，他的话里显然充满了疑问。 “呵呵，他过去是有一个重要的设想。不过我想先在电话上简单介绍一下这位年轻科长！年前的《华国工业报》你都看过吧？” “看过啊，这退了休不看报能做啥？我每一期都不落呢！” “那你应该知道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成立的事情吧？里面有一个叫做钟白的年轻人，就是我们天河省工业厅借调到京城的！” “钟白……钟白！这个名字我听过！对了，他是不是还在京城出席过工业部、外事部联合对外新闻发布会的那位？” “对对对，就是这个小同志！我给你说啊，这小同志可是我一手看着从基层到省厅成长的，人优秀得很！这一次他来找你的事情，我一时半会儿在电话上也说不清，但主要是跟国家稀土精矿对外出口的战略方针有关的，具体的，等他去了琼州岛联系到你再说啊！对了老魏，你把你家的地址给我说一下……” “好好……” 于是乎，就在这么一通电话里，孙光石就帮钟白联系到了魏正国这么一号热心人物！ 挂掉电话，孙光石拍了拍钟白的肩膀，笑道：“小钟，这老魏已经帮你联系好了，人家说从大年初七到大年十五应该都在家，具体就要靠你过去当面交流才行。怎么样，我这张老脸多少还是有点作用的吧，哈？” “孙伯伯，谢谢您！” “客气个啥，但你刚才提到的项目，我在电话上没给老魏说，一来是我也就听你说了个大概还没把准里面的精髓，还是你当面和他解释比较好；二来是他应该对此也有诸多疑问，那就需要你和他见面的时候想办法说服他了。” “嗯，这个我有信心。那么，今天就不耽误您和婶子了，我先回去了。”钟白起身欲走，道。 “哎，你急个什么劲儿？这韭菜盒子都快做好了啊……” “不吃了，我还要回去一趟，明天还得去山平县呢！” “啊？” 在孙光石的惊讶中，钟白已经抓起围巾，悄然离开了孙家。 …… 除了大年初一在家、初二余东峰上门自己陪了大半天，这接下来的几天钟白都是各处拜年走动，还没认真在家吃过一顿囫囵饭呢。 拜访完孙光石，也联系到了琼州岛上的工业口退休领导之后，钟白琢磨着在天都自己也没啥事儿可做了，便决定明天，也就是大年初五去山平县一趟。 这不是要拉上娟子和小丽她们俩去琼州旅游么！ 琼州之行，虽然钟白主要的目的是沟通协调稀土精矿小型自贸区一事，但的确也很久没和两女见面了。 想想之前，都是自己在默不吭声的情况下突然给她们安排新的岗位和工作，俩女非但没有抱怨过什么，反而把工作都搞得很好，反而让钟白内心觉得有些愧疚。 是啊，宋小丽还好说，毕竟性格温柔，但楚娟能忍住这么久没有给自己打过一个电话抱怨，那可真是不知道费了多少心。 所以借着这个过年的机会，钟白一是去上门拜年，二是邀请两女一起出去旅游，这种事情当面说总比电话上通知显得诚意要好许多吧！ 不过，即使这一次钟白带着一颗“真诚”的心，也没敢独自一人前往山平，依旧带上了余东峰，正好也可以不坐火车，让这小子开车送自己。 许久没有来到这小县城，刚一抵达钟白立刻就体会到了山平县那股与天都、京城完全不同的年味儿。 “哎我说钟白，你是先给娟子他们家拜年呢，还是小丽？” 车子开到山平县新修的街心花园附近，余东峰却突然把车停住，转头问道。 “这有啥区别？”钟白一头雾水的问道。 “这区别可大了！我这个没文化的人都知道，先后有别，不就是谁大谁小的问题么？哈哈！” “去你的，少特么跟我这儿贫嘴。”钟白瞬间明白了余东峰的意思，白了他一眼道：“别瞎比比！还是先去厂里吧。” 毕竟自己对楚娟的情况更熟悉，楚军的住址自己也很清楚，而相比起来，严格意义上来说钟白还真不知道宋小丽家住具体哪一栋哪一层，毕竟自己只知道对方在火车站家属院里住，也没有见过对方的家人。 来到阔别已久的厂区，还没有进大门，钟白却遇到了一个许久没见的熟人。 “钟科长？余总？真的是你们啊？！” 一听这粗犷的大嗓门，钟白和余东峰两人闭着眼睛都知道对方的身份！ 没错，正是被华西机械厂用落地政策“挖”到渝都市三桥区工作的原山平县化肥厂生产科长莫金龙！ “莫科长，新年好啊！”钟白快步走过去，面带笑容的和他握手。 “新年好！两位领导咋有空回山平了？”莫金龙也是满脸堆笑，现在的他脸上早已经看不见以往那股淡淡的忧愁，反而浑身上下充满喜气：“回来待几天？不嫌弃的话，今天下午去我家吃个便饭吧！” 第七百二十七章 来给您一家人拜年啦 “便饭就不用了，我和钟白要去看看老厂长哩！”余东峰顺手将提着的礼盒举了举，问道：“老莫，不是三桥区那边分配了福利房的么，你咋也回山平过年了？” “嗨，房子是有，但那边没有亲戚朋友啊，过年这么热闹的事情，没人还咋过？这不就是专门回来过个年，初八就动身去厂里么！余总你放心，抓生产这块我只要人到了，绝对收心！” “得得，咱不谈工作，反正华西机械厂那边也是姜厂长负责，只要他点头同意了，你该咋办咋办。呵呵。”余东峰现在面对以往的科长谈吐也是举重若轻了，毕竟他现在不直接管理华西机械厂，反而对莫金龙十分客气。 莫金龙憨厚的挠了挠后脑勺，笑道：“是，是……那既然二位领导没空，我也就不多唠叨了。对了，本来这一次回来还有点事想抽空给姜厂长汇报的，但今天上午发了个电报到天都还没收到他回复就碰到你们两位，我就当场请示一下吧。” “有啥事你直说就是。”钟白也不磨叽，点头道。 “咱厂里不是年前加开新生产线缺人么？虽说钟科长安排了一些京城大学的毕业实习生过去，但姜厂长也在到处张罗想办法找一些扎实的年轻工人去上班，这块一直有缺口，正好山平老家亲戚有一个省化工技校马上毕业的学生想找工作，我就自作主张的准备这两天和他见一见，合适的话就带着一起到渝都那边去试试看。”莫金龙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一个省化工技校毕业生？学啥专业的？”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钟白一听到“母校”的名字立刻来了精神，问道。 “冶金专业的，咋了？” “成绩怎么样？” “那肯定是优秀毕业生啊，咱华西机械厂招人不是一贯秉持着‘宁缺毋滥’的精神头么？要是成绩差的，甭管是不是我们家亲戚，我都拉不下这个脸去搞这个啊……”显然莫金龙对待工作的态度还是极其认真的。 一听从不撒谎的莫金龙这么说，钟白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道：“莫科长，那我可就不好意思了。我这边现在搞的一个项目也差人，既然是个冶金专业的优秀毕业生，能不能让我一次？” “啊？！”莫金龙没想到钟白突然提出这么个要求，愣了半分钟后才猛点头道：“那还谈啥让不让的？钟科长只要开口那肯定没得跑啊，就是怕你不满意！” 莫金龙可不傻，虽然钟白没有挂白峰集团里的任何职务，但无论他自己是怎么从山平县化肥厂一下调到华西机械厂的、还是平时工作中副厂长姜信鹏对钟白的推崇、以及钟白和余东峰两人的铁杆关系，莫金龙都知道只要钟白一开口，余东峰那是绝对无条件答应的，自己就更不用提了，于是马上就拍着胸脯应了下来。 “没啥，我和东峰要在山平待两天，这样，你组织个时间，最好就是明天之内，找个地方我见见那个小伙子，没啥问题的话到时候我来接手，可以吧？” “好的。” 谈好这意外的收获之后，莫金龙因为要去给长辈拜年，也就和两人匆匆别过了。 等走进厂大门之后，余东峰才挤眉弄眼的问道：“钟白，你小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啥叫鬼主意？这不是年后宁远稀土冶金厂那边差技术工人么？既然现在有合适的，为啥不提前谋划一番？”钟白直说道：“我母校也不差的好吧？弄个刚毕业的优秀学生过去，一张白纸正好方便教授新技术。” 余东峰对钟白这种无处不在的挖人意识只能表示无语。 过年室外都没啥人，两人顺利的带着礼物来到了楚娟家里。 楚娟一开门看到钟白，脸上本来露出喜色，但当她看到后面探头探脑的余东峰之后，又不禁小小的撅了一下嘴，这小表情自然没有逃过钟白的观察。 不过他还是很大方的走了进去，一看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楚军便很礼貌的打招呼：“楚厂长，新年好！我来给您一家人拜年啦！” “是小钟啊？还有小余？坐！坐！我还以为你今年不会来山平呢！” 老丈人看女婿总是越看越中意的，尽管有余东峰这个电灯泡，但楚军脸上的笑让丝毫不减，都笑得满脸皱纹了，赶紧起身过来迎接。 “这是从白云鄂博矿区那边带的蒙古药酒，少量饮用有助于软化心血管。”钟白赶紧把礼物放下，又上下打量了楚军一番，笑道：“楚厂长，您以前不是只穿中山装的嘛？现在咋也喜欢穿这些正儿八经的西装了？” 这一身黑色的新款西装自不必说，当然是楚娟为了孝敬父母专程从天都带回来的皮尔·卡丹新款。 “得，我是不大喜欢这种衣服的，但娟子说是公司年底的福利，她没有要自己的衣服，倒是给我们老两口一人弄了一套，你阿姨那套羽绒服更新潮呢，不过她今天去给亲戚帮忙去了，没在家。”楚军一提起孝顺的楚娟，显然对钟白的安排十分满意：“小钟，你别说，咱们家娟子自打这一年去天都工作，整个人懂事了不少，以前还从没给我买过新衣服呢，这次一买就是两套。” “爸~！这不是以前没有什么收入么，现在在公司当经理，有了钱怎么也要给您二老孝敬一下吧，别说得女儿多不懂事似的……” 楚娟赶紧揪住了楚军的袖子撒娇，看得钟白和余东峰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钟白和楚军这又是大半年未见，自然一见面话题就没有停过，当然楚军比较传统，主要都是在关心钟白的事业和工作上。 相比省城的退休老厅长孙光石，楚军的视野相对狭窄一些，最近的《华国工业报》他也没看，自然不清楚钟白在白云鄂博矿区和京城折腾出那么一番大动静来，还以为钟白最近都在天都上班呢，问的也多是在厅里的工作情况怎么样。 这把一旁的楚娟听得有些着急，本来男人们的聊天女人一般是不插嘴的，但这时候楚娟忍不住提醒了一句：“爸，您还不知道吧，钟白最近压根都没在天都！” “啊？难道他常年去渝都那边的厂子工作了？” “哪有，您还不晓得他已经都成了rb人的噩梦了！” “啥？！” 第七百二十八章 我倒是有个建议 见老爹一头雾水，楚娟这才一五一十的把最近在各大报纸上看到的有关钟白的报道告诉了楚军，听得老厂长是连连咂舌，惊叹不已！ 趁着楚娟说话的份儿，余东峰也忍不住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钟白，小声道：“槽，我还以为娟子最近走南闯北出差把你给忘了呢，没想到人家也是时时刻刻关注着你的存在啊……嘿嘿，今晚我看你不喝醉怕是走不出这楚家大门了……” “少来，带你一块儿来不就是让你帮我陪酒的么……”钟白也不示弱，立刻瞪了一眼余东峰。 因为来之前没有告知楚军，所以这趟拜年算是“不速之客”，楚军家里也没准备啥菜，就索性把头两天剩下的卤菜端出来，又让楚娟下厨做一条红烧鱼来当做晚饭。 钟白还想去帮忙，但却被楚军霸气的拦住了：“哪有爷们儿过年做饭的道理？让娟子去，我也好久没吃过她做的鱼了，哈哈！咱们唠嗑一会儿！” 余东峰这个机灵鬼自然也是听得懂楚军的意思，马上挽起袖子道：“那我也去帮忙，嘿嘿！” 支走了楚娟和余东峰，楚军的脸色才变得正儿八经起来，唠嗑的话题自然是离不开钟白的工作了：“小钟，刚才听娟子说你最近都在搞稀土行业，怎么样，工作顺不顺利？” “还行吧，主要是和rb人纠缠，咱们国内这块的发展算是慢的，急需提速。”说到这里钟白倒是想起一件事来：“手里的布局工作暂时告一段落，现在重新组建宁远稀土冶金厂上上下下，倒是有些棘手。” “呵呵，搞技术我不行，但对于一个厂的重建，这块我在行，说说看，你有啥难处？指不定我还能给你出点主意哩。”楚军一听这话，马上来了精神，问道。 “宁远稀土冶金厂是一家民营工厂，厂长周长青因为身体原因去md手术治疗，短时间内无法回国主持工作，现在的班子是我联系周厂长同意之后，让我们一起借调的颜玉田同志暂代厂长一职。” “这家冶金厂很重要，因为后续我和徐光先院士研究的稀土高级拳头产品——钕铁硼永磁体的主要实验、生产地都在这家厂，但现在除了一般的技术工人之外，厂里的管理层缺失也的确是个问题呀……” 和楚军之间没什么好隐瞒的，钟白直接把当初识破副厂长秦文将贪污挪用厂里公款被抓、导致厂子几乎人去楼空，最后还是靠自己的努力勉强维持住了局面的情况都告诉了对方。 刚才碰到莫金龙临时起意挖个毕业生，那只是杯水车薪，最多就解决一下技术小组长的小问题，真正的厂班子，现在还没有头绪。 除了代厂长颜玉田之外，最多也就是把原厂里的财务科长温德轩提拔上来当个副职，而仅仅只靠一正一副，是很难短时间就把一家工厂玩转的。 “嗯……这倒的确是有点棘手。”楚军搓了搓手，道：“要不是咱们化肥厂最近生产势头喜人，程副县长一再叮嘱我要抓好这两年厂里的生产，我还真敢就提前退休，去白云鄂博矿区帮你一把！” “山平是您的家乡，化肥厂您也待了这么久，感情也很深，这个我倒是不敢奢望……”钟白也知道楚军说的都是实话，毕竟自己离开之后也从厂里挖了些人走，程淮鲁和县里都从未阻拦过，要是再把楚军弄走，那可就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好歹自己离开的时候也做过“我永远是山平人”的表态，结果反手把人全部挖空，那也忒现实了一点！ “不过我倒是有个建议啊，你可以听一听。”见钟白没有提，楚军便说道：“不比咱们山平县，那边应该也是个老工业区了，如果没有什么现成的人选，不妨去找找刚刚退休的其他厂领导，只要熟悉本地情况的，大可建议当地zf领导先用着，然后再等那个什么周厂长的身体恢复了之后，再回去主持工作嘛！这样总比你一个外地科长成天还要多操一份心强了许多倍，不是么？” 对呀！ 楚军这番话倒是点醒了钟白，既然现在搭建的厂领导班子只是为了过渡+保稳定，那么返聘一两名当地退休的其他厂领导，不但自己省事省心，而且他们必然熟悉当地情况，也了解自己最近的大动作对白云鄂博矿区稀土行业所带来的改变，不说能马上让宁远稀土冶金厂走回正轨，但至少稳稳当当度过周长青这大半年的修养过渡期，那是肯定没问题的！ 想通了这一点，钟白诚恳的点头道：“楚厂长说得是，等休假结束了之后我一定给矿区领导反映，争取尽快找到合适的人选把厂子先运转起来。” “嗯，咱们华国不管多大的厂，归根结底都是人的问题。你说技术，技术这玩意儿只要厂里重视，给钱、找人，那就没有倒腾不出来的！关键还是思想要转变，这也是我从你在咱们厂里工作那段时间总结出来的。”楚军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显然颇有感悟。 “对了，您春节放假到啥时候结束啊？”钟白问道。 楚军点燃一根烟，随口道：“这不还是老规矩么，初八开始上耍耍班，正月十五元宵节结束后开收心会，那时候才正儿八经重新上班嘛。” “那……我想邀请您一家人在十五前出去旅游几天，成么？”钟白想了想，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口。 “旅游？这两天么？” “嗯，去琼州岛，出行住宿什么的东峰都联系好了。” “这……”尽管已经见惯了钟白的骚操作，但楚军没想到，对方突然跑来给自己拜年不说，谈完工作的事马上又要请自己一家外出旅游？ 这是啥路数啊？ 但不管怎么说，楚军最关心的还是女儿和钟白两人的关系，既然钟白刚才提到的是邀请“一家人”去旅游，那就肯定包括楚娟了。 而这一次楚娟回来过年，楚军也旁敲侧击的问过她和钟白发展得怎么样了？是不是经常见面之类的，却被楚娟告知钟白工作很忙，经常天南地北的出差，半年时间自己也就和对方见了两面而已。 这种情况下，就算自己过年再不想动，但为了女儿，楚军也当仁不让的选择了答应！ “你们小年轻就爱折腾些新鲜的，不过我就不去了，毕竟初八还有领导过来查岗，我一个厂长不再也太那啥了一点……” 第七百二十九章 两个女人竟然平时有互动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晚饭终于做好了。 平时脾气火爆的楚娟，今天晚上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任由三个大老爷们儿吹牛吃菜，自己则在旁边默默的帮忙倒酒，不但没有半点女强人的作风，反倒给人有点小媳妇的感觉。 钟白刻意让自己少喝一点，尽可能让余东峰和楚老厂长把酒言欢，趁着他俩划拳行酒令的时候，悄悄的把楚娟拉过来了一点儿，悄声问道：“哎，你今天咋都不怎么说话啊？是不是……这段时间工作压力太大了？” “我工作压力再大，哪有你大？”楚娟这句话也听不出到底是在调侃还是真这么想的：“难道就是因为压力大才跑来邀请我去琼州旅游的？” “别啊，我哪是那么自私的人……”钟白想起这段时间的确没有怎么在工作上给过对方建议，倒是觉得有点小小的羞愧，道：“没有，其实就是想着大家很久没有在一块了，这不过年好不容易才有假期么，无论是山平还是天都都觉得待得没意思，不如换个地方，换个方式放松一下嘛。” “你这个‘大家’是不是还有别人啊？嗯？”刚才还低眉顺眼的楚娟突然抬头，双眼紧盯着钟白，问道。 不得不说女人的第六感那是真的强，因为钟白平时在和楚娟两人见面的时候都说的是“我们”，结果今天一不小心下意识说成了“大家”，楚娟就立刻敏感的意识到，可能这次琼州旅游还有其他人，便马上反问出口了。 “啊这……你倒是挺厉害，嗯，我也准备邀请一下……小丽，大家一块去，人多一点多个伴嘛。”不知道怎么的，被楚娟颠婆，钟白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不说，还有点磕巴，显然自己紧张起来了。 “噗嗤！” 宋小丽见钟白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终于绷不住，反而笑了起来。 钟白：“？” “你啊，这些小心思都不带隐藏的。知道带上小丽，还算你有良心，你是不知道她现在一天到晚工作有多忙。”楚娟一边说一边夹了一块红烧鱼块放到钟白的碗里，又道：“我有时候去集团报销、要款子什么的，看她那工作状态，呵，真是忙得脚不沾地，眼睛随时都盯着办公桌上的资料，人也比以前瘦了一圈，估计是没怎么休息好。把她从车站调到集团财务部上班是不是你的意思？我问过她几次，她都笑着摇摇头说是她自己想更大的挑战的……” 这个回答倒是让钟白很是意外。 他没有想到楚娟和宋小丽两个女人竟然平时有互动！ 而且他们互动居然还……挺良性的！ 当然，宋小丽的说辞其实蛮符合她的性子，温柔、内敛而且又从不叫苦叫累，不管有多大的工作压力都是自己默默承受。 想到这里，钟白觉得在两女之间自己似乎更亏欠宋小丽一些。 不仅是因为宋小丽的工作责任更重，而且自己和她见面的次数也更少，之前的几次去车站找她都是办事儿。 再回过头来想想自己和楚娟见面，有时候就是闲着没事了叫出来吃顿饭、逛街买点东西什么的。 这么一对比下来，楚娟倒更像是被宠着的小老婆，而宋小丽则是大方懂事的大房。 呸呸呸，钟白你在想什么呐！ 他赶紧端起白酒杯，一口闷了下去，那股辛辣的感觉从喉头直冲胃部，这才让钟白清醒了一点。 “你没事自己喝什么酒啊？是不是因为那个新来的rb女人对你有意思啊？” 没想到楚娟又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钟白本来就有些心虚了，差点没被这句话吓得把白酒从喉咙里吐出来！ “咳咳咳……” 钟白一阵剧烈的咳嗽吸引了划拳的楚军和余东峰的注意。 “咋，你一个人喝酒还被呛着了？来，我陪你干一杯！” 余东峰这会儿是喝开了，马上拿起酒瓶给钟白又满上了一杯，然后爽快的一碰杯后自己干了。 “唔，刚才是酒呛到喉咙了……”幸好有好兄弟帮自己缓颊，钟白忙不迭的干了，却用眼角余光观察了一下旁边的楚娟，嗯，好在她没有吭声，更没有就刚才那个话题继续下去。 钟白倒是有点纳闷儿，对方口中提及的“rb女人”很明显就是刚刚被发配到集团财务部门上班的大和沙丽子，自己当时明明给余东峰嘱咐过，低调一点，咋在豪全服饰公司上班的楚娟也知道了哩？ 看来这事儿还得单独找余东峰问个明白才行。 酒足饭饱，在再次和楚军确认只有楚娟跟大家一块儿去琼州旅游的事情之后，钟白带着余东峰离开了楚家。 当然，具体的时间还得等明天去了宋小丽家里之后，问了她的意见之后决定，不过总的来说不会晚于大年初七。 至于今天晚上嘛，两个在山平县早已经没有了固定住处的好兄弟，没有选择条件最好的县委招待所过夜，而是去了…… 没错，就是钟白和余东峰认识、两人最初同住的那间职工宿舍！ 这事儿都不用麻烦楚军，毕竟钟白也是从厂里副厂长的位置提拔到天都去的，他只是简单的去找了一下值班的老大爷稍微说了两句，就拿到了宿舍的钥匙。 虽然来之前说今天自己不怎么喝酒，但是很久没有看到楚娟，对方又时不时给自己夹菜的一副女性攻势下，钟白不知不觉也多喝了几杯，走路有些飘，余东峰就更不说了，本来今天他就是喝酒的主力，现在也已经一斤多白酒下肚，两人走在厂区空旷的操场上左摇右摆的，那模样要有多不羁就有多不羁！ “哎，东峰！你说咱们那间宿舍是不是已经大变样了？”钟白迷蒙着双眼，问道。 “我……我他妈哪儿知道！这山平县化肥厂我……我也没比你多回来过好吧？”余东峰瞥了钟白一眼，怪叫道。 “嘿嘿，这一年厂子效益这么好，肯定新工人也多，说不定这间宿舍都已经换了好几茬人了，哈哈！” 钟白捏着钥匙，摇摇晃晃凭借记忆上了楼，来到了那间回忆中的宿舍，看到了那扇老旧的，刷着蓝色油漆的木门门口。 第七百三十章 最初的地点最初的梦 “吧嗒”一声，拧开房门把手，钟白顺手往右边一模，拉下了那根自己熟悉的电灯线。 昏黄色的白炽灯泡点亮后，映入两人眼帘的，依然是他们离开时候的那副房间内设模样。 “卧槽，钟白你看，这张海报还在呢！”余东峰兴奋的将钟白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甩开，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床边，指着墙上贴着的那张《大西洋底下来的人》主演麦克·哈里斯的帅照！ 是的，和两人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这房间几乎就和他们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丝毫没有任何变化！ 当然，余东峰那时候是第一个“下海”离开的，而钟白在当副厂长之后，厂里也分配了单人宿舍给他，所以这个双人宿舍的记忆，两人几乎是一样的。 而现在看到这副模样，不禁让已经酒精上头的两人心里感触颇多。 晕晕乎乎的钟白走到自己床前猛的倒下，嘴里不停地嘀咕着：“是啊，这海报还在……我都有一种感觉，好像我们两个还都是车间工人的时候……” “哈哈哈，谁说不是呢？”余东峰劲头也上来了，干脆有样学样的同样仰倒在床上，感叹道：“那时候还是连抽红山茶都要算一天抽几根的日子，现在呢？好歹中华随便来！” 两人嘴巴里虽然都回忆着以前的琐事，但心里想的都是同一件事情。 这里，是大家梦开始的地方！ 余东峰从一个成天只想着怎么快点下班好回宿舍和其他人打扑克的小青年，一跃成为全国知名的民营集团老总；钟白则从一名报到证丢失、连正式工人身份都没混上的实习生，经过数步跨越，现在已经在京城开始慢慢有了自己的影响力，成为了一名华国优秀的工业口年轻干部！ 这一切，可以说和钟白重生所带来的两世记忆分不开，但，更重要的是，跟他在重生之后毅然选择了继续重走工业路、以振兴华国工业为己任的信念分不开！ “哎钟白，你说厂里是不是专门把这房间留着，就知道咱俩有一天会跑回来住一晚上的？”余东峰打趣的问道。 “想啥呢？你当楚厂长真是啥事儿都能未卜先知啊？我看呐，多半是因为咱俩传奇的经历，导致我们离开厂里之后，这间宿舍恐怕也就成了厂里的一段传说，所以楚厂长就索性空着，只要那种没有能达到我俩事业高度的新人还没有出现之前，怕是不允许其他人住喽！” “啊哈哈哈，没想到你小子也能这么臭屁！平时不都是板着脸一副很严肃正经的样子嘛！” “这不是喝了酒么，又是大过年的，谁能听到咱们臭屁？哈哈哈！” 欢乐的笑声从宿舍里传了出来，而这一晚，也成为了钟白和余东峰这大半年来，在外出差睡得最香甜的一晚，甚至远远超过了那些什么希腊的四星级酒店之类的。 因为，在这里他们两人能够找回自己最初的目标、最初的坚持、最初的感动，这种情感上的冲击力，可比什么都强！ 睡在熟悉的硬板床上，钟白这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新华国的工厂一座一座平地拔起，生产的产品源源不断的从厂里运出去，经过公路、铁路一直抵达到那蓝天白云清澈海边的港口，再目送着一艘艘十万吨以上的货轮扬帆出海…… …… 或许是这一夜的回忆加上那个美好的梦境，第二天早晨起来的钟白神清气爽。 最近因为急需解决的各项工作问题给他带来的困扰似乎也没有那么重了，相反的是，他又找回了自己刚刚重生时候的那种状态，那种雄心壮志，那种在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的基础条件下，想要通过自己微薄的努力让华国成为一个工业强国的激情梦乡！ 人，哪怕是圣人，在干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工作之时，也不免有些懈怠情绪出现，钟白也发现了这一点。 幸好昨天晚上的那些情绪，让他找回了自己当初重生时候的感觉，那就是不能因为现在取得了一些小小的成绩就可以放慢脚步，而是应该更加努力，在好不容易才建好的基础上，加快脚步！ 因为时不我待！ 这一次去琼州的事情，要说最初在白云鄂博矿区刚刚有这个念头的时候，钟白内心其实还没有多大把握，只是觉得先抓住过年这个档口，能过去把基础工作做好，那就已经很不错了。 但现在他觉得这还不够，尤其是在找到孙光石，对方帮他联系到了退休的魏正国副局长之后，有了在琼州的第一条人脉，这个起点足以让钟白对自己有更高的要求——那就是争取这次从琼州回来的时候，至少要把稀土精矿出口小型自由贸易区的架子搭起来，把大致的政策先明确出来！ 因为，4月份的时候，北国稀土精矿厂生产的第一批高纯度稀土精矿就要面临出口途径选择的问题了！ 钟白更希望它的第一批产品就不再走传统的津门港出口，而是走琼州这边，因为新厂+新产品+新渠道，如果能够三位一体、一步到位，以后在出口矿区稀土精矿的时候就能减除许多麻烦，而且还不留历史遗留问题，这当然是最令人感到满意的开始。 这时候房间门打开，余东峰回来了。 “钟白，我昨晚喝多了这会儿肚子饿得很！我刚去外面转了一圈，小县城就是这样，过年连个卖早餐的铺子都没有，那上午咱俩吃点啥？” “还能吃啥？那实在不行去找娟子呗，她家总有点吃的吧？”钟白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便只能想到楚家了。 “好好，那我去他们家问问看，这个点楚厂长怕是应该还没起来，昨晚他喝得比我多……” “得了，你快去快回，我们争取十点钟去小丽家里。” “行。” 余东峰一溜烟的跑了，钟白则拿起自己以前的洋瓷盅和牙刷，认认真真的洗漱了一下。 没想到等他洗漱完毕的时候，余东峰却不是一个人拿着早点回来的…… 第七百三十一章 怎么你们一块来了 “钟白，这是家里的烧饼，还有我给你煮的胡辣汤。”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钟白差点没把自己手里的洋瓷盅给吓得丢到地上！ 是楚娟！ 而且他抬头一看，今天的楚娟和昨天完全不一样！ 一身新的紫红色大衣，配上一条墨青色的围巾，一双崭新的棕色小牛皮高跟鞋，脸上明显是化过妆的，除了口红之外还抹了淡淡的眼影。 尼玛，穿着这一身来给自己送早餐？ 这…… 钟白正想转头问余东峰叫你小子办事怎么办成这样的时候，楚娟又主动开口了：“你们等会儿要去宋小丽家里对吧？钟白你知道她家的具体住址么？” “呃，这个……我还真不知道。”钟白脑子这会儿就和抹了浆糊一样，只能有啥说啥了。 但片刻后他就反应过来了，不是吧，余东峰你小子怎么连这事儿也说了，不是昨天晚上咱啥都没给娟子说么？ 看到钟白投来疑问的眼神，余东峰似乎也知道钟白肯定要发问，他挠了挠头皮不好意思的回答道：“那个……小丽问我，咱们是不是吃了早餐就回天都，我说你后面还有安排……” 妈蛋，你这个猪队友，真是昨天晚上喝了楚家的酒现在就马上把我给卖了啊！钟白心道。 不过这事儿迟早也是要告诉楚娟的，既然都这样了，钟白也就只能实话实说道：“呃，娟子你不要生气啊，其实这事儿昨天我本来想告诉你的，但是又怕楚厂长听到了不高兴。但我可以保证，在白云鄂博矿区和东峰商量的时候，一开始我就想着是请你和宋小丽一家都去的，然后我和东峰两家也是这样，但昨天楚厂长又说不去，我就……” “行啦行啦，你看我有半点怪罪你的样子么，钟白？”一直板着脸的楚娟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瞧你那傻样儿！人家又没说你，你自己紧张个什么劲儿？真以为我那么小气啊，切！你知不知道，你不在天都的时间里，人家和宋小丽一起吃饭的时间还挺多呢，哪儿有你那些个小心思，真是的，还是不是个男人？” 这…… 钟白也不明白女人的脑回路是怎么做的，自己拼命解释只为了让楚娟不要误会他是偷偷避着对方去找宋小丽，没想到楚娟反而大大方方的说她和宋小丽的关系更好？ 算了算了，这种东西一时半会儿自己也想不明白的，反正楚娟没有生气就好。 钟白便索性开起了玩笑，道：“我咋不是男人了？说得把我上上下下都看通透了一样……” “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楚娟正想发难，余东峰赶紧伸手一拦：“得了，您二位能不贫嘴了么？我肚子饿啊，这烧饼和胡辣汤能不能先吃了……” 这下倒是提醒了钟白，两人赶紧囫囵着把早餐吃了，而楚娟也很安静的在一旁没有说什么，反而让刚刚已经有些尴尬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说起来，钟白还真不知道宋小丽的具体家庭住址——以前在山平县工作的时候，两人一般都是在车站餐厅见面，都是约好的，每回都是钟白老老实实在餐厅门口等什么的，从来没去过她家。 从县化肥厂到火车站还是有点距离的，正好三人一边走一边聊着。 “你叫宋小丽一块去，问过人家父母的意见嘛？”楚娟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呃，这个我还没问过，待会儿问下不就行了？”钟白反正都已经想通了，这会儿反而并不扭捏。 “呵呵，实话告诉你吧，宋小丽现在应该是一个人在家，他父母都不在。”见钟白一副傻乎乎的模样，楚娟笑道。 “啊？不是吧，过年她一个人在家过？” “你这二傻子，不知道他们家都是铁路世家么？也是她听了你的鬼话跑去白峰集团打工才一天到晚这么累的，要是还在当车站会计，一年休假的时间可不要太多，但过年是休息不了的。”楚娟回答道。 钟白这才想起，现在是春节，也就是传统的春运期间，铁路部门的职工这个点反而是放不了假的。 这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钟白刚才在路上还在想等会怎么和宋小丽的父母解释去旅游的事情呢，况且自己还不是一个人去的，还带着余东峰和楚娟两人！ 这下倒好，她一人在家那都是年轻人，不就好说了嘛！ 在楚娟的带领下，来到有些老旧的山平县火车站家属院的一栋楼房四层，钟白敲开了门。 尽管来开门的宋小丽素面朝天，但她那股令人舒服的气质和白皙的皮肤依然不是盖的，丝毫不比这边精心打扮过的楚娟差。 “钟白、余总、娟子？怎么你们一块来了？”见到钟白，宋小丽脸上露出欢喜的表情，但看到后面的两人，这小表情一闪而过，又被她一贯的微笑给掩饰住了。 “呐，这是我和东峰专门来给你拜年，你去年一年的工作辛苦了！另外呢，还有另外一件事情商量……”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宋小丽之后，完全和楚娟单独交谈的时候不一样，钟白心里那点紧张一下就没了。 “都进屋吧，外面怪冷的，来来。”宋小丽接过钟白提的礼物，把大家迎进了门。 家里的确如同楚娟所说的那样，只有宋小丽一人在家，她告诉大家，她父母都在天都车站值班，最快也要等到初八才能回山平。 或许是人多的缘故，再加上大家都是熟人，说话反而不怎么拘谨。 宋小丽在集团和余东峰经常打交道，只要对方在天都，两人算是很熟络了，至于楚娟，其实她和宋小丽的私交也不错，工作上也有一定交集，见了面大家都只是随便寒暄两句就完事儿了。 而宋小丽很久没有见钟白了，这会儿反而成了钟白说得最多，大家都在旁边默默听着他的感受。 钟白不慌不忙的说完了自己这几个月的工作，宋小丽安安静静的用手托着下巴听他讲，时不时还微笑点头表示赞同，这个感觉对钟白来说不要太舒服！ 第七百三十二章 这事儿人家愿意么? “要去琼州旅游？钟白，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听钟白提到去琼州的事情，宋小丽有些惊讶的问道。 这会儿既然都是自己人，也都是事业的共同奋斗者，钟白也就索性不再隐瞒了，点点头道：“嗯，旅游其实只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我准备利用这次去琼州的机会，协调一下小型自由贸易区的事情，这个你们俩可能还不知道，我来解释解释……” 余东峰是之前听钟白说过了，而楚娟和宋小丽对此却半点不知，昨天晚上在楚军家里钟白也只是说了旅游，没有提到小型自由贸易区的事儿，现在正好也能和大家商量商量。 余东峰的意见是很清楚的，他作为白峰集团老总一贯支持钟白的决定，反正说好的事情干就完事儿了。 宋小丽现在是财务负责人，这种政策性极强的做法立刻让她把集团的财务工作和钟白的安排联系了起来。 “这个想法很不错，很超前啊！”宋小丽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如果真的能按照你说的那样把这个做成功，那么以后白峰贸易公司的主要业务甚至都可以移到琼州岛的港口嘛！这样的话，出口代理这一块就能够统一在一个地点核算，对集团来说可以有效降低成本和工作量、提升工作效率的。” 没错，现在白峰贸易公司除了代理出口和源市生产的优质大理石外已经没有了其他业务——因为dwx系列液压支柱产品出口已经由于上一次的跨国官司被转移到了白峰集团自身进行代理，这样一来，贸易公司的工作量减小了不少。 而大理石出口除了那段时间因为世界杯时间紧迫需要空运之外，后续都采用普通的海运方式，毕竟海运的成本比空运低得多，之前找的港口也不固定，如果能够固定到琼州岛的港口，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业务集中化之后，如果以后的稀土精矿出口+大理石出口都由白峰贸易公司代理，那么完全有理由将分公司移到琼州岛，享受当地的各种优惠政策——当然，前提是这个小型自由贸易区能够顺利建立才行。 钟白转头对余东峰说道：“嗯，小丽说得有道理，如果可以的话，东峰，咱们是要考虑把白峰贸易公司的注册地挪一挪了。” “挪倒是好挪，关键是挪了谁去贸易公司负责啊？”余东峰突然反问道。 “咋，现在贸易公司经理是谁？”因为白峰集团这两年扩展很快，这事儿钟白还真不清楚，便马上问道。 余东峰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我说钟大科长，这还能是谁，不就是我这个集团总经理在兼任么！现在集团差人才啊，你这边又不给我挖点有能力的来……” “啊？敢情成立集团之后，一直是你在搞？” “那可不是？以前华西机械厂没成立的时候，姜信鹏还可以分担一点，现在人家老姜成天蹲在渝都，平时还不就是挂着我的名字？哎钟白，说真的，如果真要把贸易公司弄到琼州岛去，这人选可不能乱抓啊，好歹也是个新起点，你得想想办法才行！”余东峰认真解释道。 这个人选的问题倒是真把钟白给难住了！ 要说认识的人，钟白自打进京之后，人脉倒是扩充了不少。 可要说找一个做贸易不错、头脑灵活又能办实事的，钟白在心里一捋，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出来！ “现在这会儿我还真拿不出个啥合适的人选，东峰，你这段时间到处跑，难道没有看到合适的人才？”钟白只能悻悻的回答道：“这人选，必须善于搞贸易、脑子还要灵光一点，懂得变通才可以。” “善于搞贸易、脑子灵光，还要懂得变通，我想想啊……”余东峰也来了精神，皱着眉头仔细在脑海里搜寻了起来。 “对了！那小子不是可以嘛！”余东峰想了两分钟，冷不丁的一拍大腿，兴奋的喊道。 “谁？”三人立刻同时问道。 “你还记得我给你提过的阿光么？”余东峰问道。 “阿光？”这个名字钟白脑海里有点模糊，余东峰似乎的确和自己提过，但具体是谁，钟白还真不记得了，便皱眉问道。 “对啊，我以前在广府高第街批发蛤蟆镜，第一个接触的代理啊！阿光！”余东峰马上点明了。 他这么一说钟白也逐渐回忆起来了，马上点头道：“哦哦哦！我记起来了，就是你进蛤蟆镜的那个广府本地仔对吧？” “嗯，这小子脑子可灵光了，搞贸易那是他祖传手艺，一张嘴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再说，他还是岭南省广府人，这琼州岛不也是岭南省的地盘嘛，他也算是半个当地人了，用这人不是挺好的？” “你这么一说还真像那么回事……”钟白琢磨琢磨，道：“不过你这蛤蟆镜生意都已经一年没做了，还联系得上阿光么？再说，这事儿人家愿意么？” “呵，你也太小瞧我了吧，钟白！”余东峰豪气冲天的说道：“好歹我现在也是全国知名的民营企业家，白峰集团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联系他一个小小的高第街生意人，他怕是接到我的电话答应都来不及，还要谈愿不愿意？真以为咱这白峰集团随随便便能进呐？” 这番道理让钟白听得目瞪口呆，心道这就是老总的自信嘛？ “哈哈哈，余总，你可真是……”见钟白吃瘪，楚娟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样，阿光这人我好歹也是打过很多次交道的，我看找他就行！”余东峰从包里拿出电话本，翻了翻，终于在一页上找到一个数字，笑道：“好记心不如烂笔头，这道理还是你教我的，喏，他们门市的电话我现在还记着呢，那我现在就去打电话联系这小子去！反正去琼州岛咱们也要途径广府的嘛，一次性把事情办好不是更好？” 看到兴奋起身准备出门去邮电局打电话的余东峰，钟白赶紧伸手一喊：“喂喂，你自信心可不要那么爆棚啊，这事儿好歹也要等小型自贸区有起色了才行啊……” “你钟白说定的事情，哪一件没实现的？这点我还是相信你的哈，那我先去打电话了！”说完，余东峰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第七百三十三章 委内瑞拉的羽绒服需求 在一顿莫名其妙的头脑风暴后，反而又定下来白峰贸易公司转换注册地+新总经理的人选，这是钟白来宋小丽家里之前所没有想到的。 但不管怎么说，从小型自贸区一开始只是个轮廓型的设想，一步一步到现在慢慢落实了许多东西，钟白倒是觉得，的确如余东峰所说，自己想定的事情，哪一件没实现？ 不就是这么一步一步积累到最后成功的过程嘛？ 或许是余东峰刚才的灵光一现打开了思路，就连一直没对小型自贸区发表意见的楚娟这下也有话说了。 “钟白，你说这个小型自贸区，它的优惠政策力度能有多大？是不是只包括什么稀土精矿和大理石这种工业产品啊？服装这类轻工业的产品，能不能行？”楚娟问道。 “怎么，娟子你也有想法？”钟白转头问道。 楚娟动了心思，那也是因为她的身份——豪全服饰公司总经理嘛。 “嗯，现在豪全服饰公司注册地在天都，我们代理这么多外国名牌服装，也没见天都本地zf给我们啥优惠政策啊，最多就是跟着集团沾沾光而已，税费、配套措施这些也都没有啥优惠的。”楚娟一五一十的说道：“你可别以为我整天就知道到处去国外飞来飞去啊，公司的发展我也是很上心的好不好？” “好好好，我又没说你不用心工作了……”钟白赶紧平复了一下对方，又道：“在我预想的规划里，这个小型自贸区主要出口的是工业品，对于服饰类产品倒是的确没考虑过。” 钟白回忆了一下前世的琼州岛自贸区的情况，说道：“主要是附加值低的服饰专门进驻也没有多大好处，而且这主要是针对出口，进口几乎不可能单独为了某几种牌子的服饰就给你什么优惠政策。” “我又没说做进口，现在我们从意大利进口的几个品牌，口岸都主要是沪江那边。”楚娟显然对钟白并不重视她的工作而略微感到有些不满，撇了撇嘴道：“切，你难道忘了上一次你给我说的，做国产羽绒服贴牌的事情了？这一块我已经联系好了苏省的厂家，初期已经有订单了啊！如果你今天不提这个琼州岛小型自贸区的事，我这边按部就班的生产，最后还不是从沪江口岸卖出国？” “啊？贴牌生产羽绒服你已经……弄好了？这么快？”钟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有点不相信的问道。 楚娟满不在乎的点点头道：“对啊，过年前这一个多月我就出差了好几趟呢！算了，你那段时间也在矿区啥都不清楚……总之，这块的业务公司已经弄得差不多了，你相信我。我现在就是顺便问问能不能从出口这边搞点优惠政策来，也好让豪全服饰公司给集团贡献更多利润啊！” 很明显，对钟白来说，这又是另外一个意外之喜！ 对于前世的琼州岛自贸区，服饰出口的优惠政策和参与公司，那可不是没有！ 钟白飞快的查阅着自己大脑中的记忆，硬生生的还让他想起了一条来！ “有了！” 钟白猛然回忆起，自己以前在广交会上接触过的一个案例——那就是出口华国生产的毛绒衣物到拉丁美洲的例子！ 这个例子在前世也算是典型了，当然那是90年代的事情，因为当时毛绒衣物出口到欧洲、md等国家有诸多限制，这家苏省的企业一直给上面反映，因为他们通过自己的外贸关系联系到了拉丁美洲的相关国家，也就是隶属于南美洲圭亚那高原的委内瑞拉，那边有了需求，在确定了订单之后，商务部专门特批了可以从沪江海关出口，又和对方国家签订了双边免税协议之后，这批毛绒衣物得以免除多种关税，最后成功的将这个行业救活的历史！ 在人们的印象中，南美洲是不是就只有热情的巴西、延绵的火辣海滩？ 不不不，南美洲很大的，除了巴西这些大国之外，还有很多小国，比如委内瑞拉这种，他们国土面积虽然不大，但是人口也不少，重要的是，境内也有高原存在，常年气温低也是正常现象。 加上委内瑞拉又是一个石油资源出口国，作为一个单一资源型国家，国内的轻工业产品匮乏，很多都要进口，而且委内瑞拉又是南美洲里为数不多的因为意识形态反而和华国一直交好的国家，双方互有需求——我买你的石油，你买我的轻工业产品，岂不美哉？ 所以在听到楚娟的羽绒服这块已经有起色的时候，钟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可以外销到委内瑞拉市场！ 当然，听上去这似乎和争取小型自贸区没有多大关系，但不要忘记，现在还是1983年，此刻中国对于外汇的需求是不能和90年代相提并论的！ 换句话说，只要豪全服饰公司能够确定通过出口特定的商品（也就是羽绒服）给国家挣到外汇，而那个国家恰好和华国关系也还不错，能够双边达成一些协议的话，在小型自贸区的设想里提一提这个建议，又有何不可？ 成了，那就很好，可以点对点的享受关税优惠政策，把这块加到白峰贸易公司的代理出口业务范围里，增加集团年利润；不成，那就继续按照原计划，走沪江出口，反正也没有损失嘛对不对？ “我这里有个主意……”钟白赶紧兴奋的把自己的设想马上说了出来。 当然，他没有提到前世的记忆，只是很笃定的告诉楚娟，南美洲有一个叫做委内瑞拉的国家，他们是有羽绒服市场需求的。 此刻的委内瑞拉还没有发生石油暴跌导致的经济危机，从人均收入上来说，那可是比华国有钱太多的存在，他们国内的羽绒服市场，如果钟白没有记错的话，基本上应该是被md垄断的。 但是md垄断的，也只是高端市场，毕竟md的任何商品出口，其人工附加值都太大，售价也绝对不低，尽管委内瑞拉算是人均收入较高的国家，但也不代表他们没有低收入阶层。 那些低收入、又住在圭亚那高原地区的当地居民，你敢说他没有羽绒服的需求嘛？ 人家难道就甘愿一辈子穿着南美那种传统的“布毯子”披在身上御寒，而不选择更加轻薄、更加保暖的羽绒服？ 没道理嘛，对不对？ 所以这件事，完全可以临时添加到计划内！ 第七百三十四章 莫无声 这番有些天马行空的讲述从钟白嘴里说出来之后，不但楚娟给镇住了，就连一贯比较稳重的宋小丽也颇为吃惊：“这……钟白，你咋知道南美洲有个国家对羽绒服有需求的？咱们豪全服饰公司的订单就一定能过去？” 宋小丽现在也不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车站会计了，而是整个白峰集团的财务负责人，从她手里经过的款子也有几千万上亿、订单和客户也了解了不少，即使有之前钟白化腐朽为神奇，将大理石出口到海外万里的西班牙并且销售火爆的例子在先，但……羽绒服卖到一个听都没有听到过的国家去，这也未免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吧？ “放心，这块我熟。”钟白潇洒的一拍胸口，他特别享受两个美女在自己面前弱弱的、一副崇拜而又寻求答案的模样，自信的说道：“这个国家是个石油出口国，他们轻工业产品都很匮乏，和苏国差不多，咱们现在虽然不能出口苏国，但是卖到委内瑞拉的话，产品本身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剩下的就交给我，到时候一并利用这个去争取自贸区的优惠政策！” “当然，这个不是主要任务，小型自贸区的主要任务还是为了稀土精矿出口的服务，我们不能主次不分。”钟白沉思片刻，又对楚娟说道：“对了，娟子你这边要想办法招聘一个有做西班牙语国家外贸生意经验的人，到时候提前和委内瑞拉那边想办法取得联系，我再在最后的小型自贸区方案定型前，争取把出口服饰这个优惠想办法给加上去。” “好，那这事儿我想想办法，明天就去天都！”楚娟雷厉风行的风格一点都不比男人差，只要她觉得可以做的事情，自然是越快越好。 等余东峰打完电话回来，自然没有想到在短短半个小时之内，钟白居然又为白峰集团争取了一项优惠政策，扩大了利润来源！ 听完楚娟眉飞色舞的一顿转述之后，余东峰面露喜色：“不错啊！这种开拓全新市场的好事儿，一旦成功，那咱们的利润可不小！更别说，到时候如果真的拿下自贸区优惠政策，在关税这块又有大笔退税，简直是一箭双雕啊！” 余东峰的眼光是狠毒辣的，以他这两年下海的亲身体验来看，不说别的，“一招鲜吃遍天”的事儿简直是最好不过的！ 想想他当初发家倒卖的蛤蟆镜，它不就是个很鲜活的例子吗？ 现在这个贴牌羽绒服，虽然余东峰对此并不了解，但仅仅是一个全新的南美洲国家，一个全新的新兴市场，再加上该国有一定消费力又本身匮乏轻工业产品的事实，这怎么看怎么又是一个开拓财源的好机会嘛！ 所以他当即表态，对楚娟和宋小丽说道：“我明天开车和钟白一块回天都，那你们俩明天干脆一起？也别再等了，咱们越快把这些事情弄好，越快出发嘛！” 余东峰又转头对钟白说道：“刚才已经联系上阿光了，我只是在电话里略微透露了一下，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嘿！这小子就和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我刚说一句，他马上就猜到我要挖他做事的想法了！然后我给他一说，他当即表示琼州他也很熟，以前批发小商品的时候也经常跑那边，在电话里就答应了我的邀请，还问我们啥时候到广府，到了之后面谈，他一定提前把相关准备工作做好！” “看来你小子挖人是厉害啊！隔了十万八千里，你一个电话就能让人家马上同意，不简单……”钟白也“假惺惺”的比出了大拇指，又惹得四人一阵哄笑！ 这样一来，四人就商定好了明天清晨由余东峰开车出发，返回天都的计划。 今天晚上宋小丽自然是邀请大家在她家吃晚饭的，不过这会儿时间还早，才下午三点钟，再加上钟白昨天碰到莫金龙的时候约定了要去“面试”一下那位自己“母校”省化工技校的毕业生，索性便独自出了门，去了一家叫做“静心”的茶楼。 …… 和莫金龙约好的时间是下午四点，钟白倒是提前半小时到了这家茶楼。 在山平县，过年期间其他店铺都是关门歇业，唯独只有茶楼这一行生意火爆，也得益于本地人喜欢玩麻将的传统。 以前条件没这么好，家家户户都是在自个家里支起一张桌子搓几圈，现在茶楼越开越多，不但桌子、麻将都是崭新的，还有供应茶水，还有炭火取暖，这下很多人便会选择到外面的茶楼打麻将了。 钟白刚喝了两口热腾腾的绿茶，莫金龙便领着一个小平头、穿着一身蓝色中山装的小年轻走了进来。 这个小伙子看上去都有些瘦，怯生生的，或许是来之前被莫金龙嘱咐了些什么，见到钟白之后，都显得有些拘谨，纷纷搓手不知道放哪儿，还是钟白大方的一招手，用正宗的山平话招呼他们：“来，别那么客气，坐嘛！” 小伙子这才在一条长凳上坐下，莫金龙首先开口道：“钟科长，这位是我们莫家本家的后生，叫莫无声，算是莫家村成绩相当好的孩子，平时也挺吃苦耐劳的，就是性格比较内向，不怎么爱说话。” 和陌生人交流，钟白这种化解尴尬气氛的能力可谓是信手拈来，马上就从对方的名字入手，打开了话匣子：“呵呵，莫无声对吧，这个名字取得很好嘛，很有书卷气，看来家里也是书香门第啊。今年马上从省化工技校毕业吗？” “是的，钟科长。”莫无声显得很紧张，不敢抬头看钟白，只是低头应了一句。 “专业课成绩怎么样？”钟白一上来就是问重点的节奏：“酸法、湿法冶金这块，有什么自己的理解没有？” “钟科长，这种问题是不是太难了一点？”莫金龙一听这么专业的名词，连自己都基本听不懂，内心有点着急，马上插了一句。 “没事，我这边只是先看看他掌握的专业课基础怎么样，只有了解了他的基础，我才能够判断具体后面要去做的岗位他能不能胜任，毕竟稀土冶金不仅仅是这些。”面对这位直率的老科长，钟白显然也没有什么隐瞒。 “稀土冶金？”没想到钟白这个名词一出口，刚刚还很拘谨的莫无声立刻眼睛亮了起来！ 第七百三十五章 意外捡到个人才 对此钟白显然也颇感意外，马上追问道：“怎么，你对这块有了解吗？据我所知，普通的技校是不会教授这方面的课程的，来，说说看。” “嗯，这块我有了解，但大多是课外的。”莫无声来了精神，马上滔滔不绝的回答道：“既然刚才钟科长问道酸法、湿法冶金，其中我只听说过酸法冶金，湿法不了解。那我就把自己理解的有关稀土冶金这块的相关知识说一说，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还清钟科长批评指正。” “目前的稀土冶金主要是采用酸法生产线，然后进入高温硫酸焙烧分解工艺进行分解，接下来对稀土进行萃取……” 很显然，一谈到专业课方面，已经进入状态的莫无声不但没有了刚才的紧张，而且还将目前主流的稀土冶金流程说了个七七八八。 钟白听得也是颇为兴奋，到后面，他几乎已经在内心敲定！ 那就是，这小子，宁远稀土冶金厂要定了！ 虽然莫无声提到的只是“高温硫酸焙烧分解工艺”，而不是钟白已经帮徐光先注册成功的“低温硫酸焙烧分解工艺”，但很显然，作为一个技校毕业生，对这种完全属于非必修的稀土冶金主流方法竟然掌握得比较系统、详尽，那说明此子的专业基础课极为扎实。 为什么？因为这个问题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技校毕业生所能回答出来的！ 就算别人不知道，钟白可是清楚无比，这毕竟是80年代初，不是2020年，现在的冶金课本上，哪儿会讲半句有关稀土冶金的知识？ 而这位莫无声，不但了解，还能说出具体的流程，这个流程虽然不是钟白他们研制出的最新的那套，但至少是和欧美主流方式是相同的。 这也就意味着，莫无声至少在课外花费了大量的时间阅读一些比较新的文献和科研成果，这对于一个技校生来说，就很厉害了！ 这种感觉，差不多就是你去问一个初中毕业生，你说说你的代数学的怎么样，会解多元n次方程吗？ 结果对方告诉你，我会，而且我还会一些微积分的知识！ 这尼玛不是好苗子，那什么才是好苗子？！ 于是听莫无声花了几分钟讲完他对湿法稀土冶金流程的理解之后，钟白猛的一拍桌子，大声道。 “行了，就是你了！莫无声，现在我问你一句，年后有一份冶金厂的实习生工作，按照正式工人的待遇给你发放工资福利，等一个月实习期满后，再转为厂内干部，你愿意过去吗？” “这……” 莫金龙和莫无声叔侄俩听到这话都愣住了。 莫无声以为自己是不是产生幻觉听错了，又傻傻的问了一句：“钟科长，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嘛？” 钟白微微一笑道：“当然是真的，我这个人还没有说过假话，尤其是对熟人介绍过来的人，你不信可以问问你叔叔莫科长。” 等莫金龙反应过来，立刻一巴掌呼扇到远房侄子的脑门儿上！ 随着“啪”的一声响，莫无声倒是被打疼了，捂着有些热辣辣的脑门儿，盯着平时很喜欢自己的莫金龙，不知道说啥好。 “你小子是不是吃错东西了？钟科长那能说假话吗？你知不知道，你叔叔我离开山平去渝都工作，就是钟科长的一句话！不懂事的小屁孩，快给钟科长道歉！”只见莫金龙怒气冲冲的对莫无声吼道。 “对……对不起，钟科长。”毕竟还是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又加上刚才莫金龙这一巴掌力气实在太大，是真把小伙子给打疼了，这下只好忍着疼怯生生的给莫金龙道歉。 “哎哎，莫科长你别动手啊，吓着孩子了！” 这一幕来得太快，以至于等钟白反应过来的时候，莫无声早已经打完了，于是钟白马上伸手拦住对方，生怕莫金龙再出“重手”。 毕竟这年头长辈体罚晚辈的事情根本就是家常便饭，更不要说在本来民风就比较“淳朴”的山平县了，要是自己不表态，怕是莫金龙又要加深误解了，于是钟白马上解释道。 “我不是质疑他，相反的，莫无声这小伙子非常不错，我说真的，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这边写一张条子，你让他带着，初十出发去白云鄂博矿区，直接到宁远稀土合金厂，找代厂长颜玉田同志报道就可以！” 钟白说完，便从包里拿出钢笔和小笔记本，唰唰唰写下一张纸条，签上自己那具有特色的名字，然后撕下来直接塞到了莫无声的怀里！ 莫无声还有点不敢相信，转头眼巴巴的望着莫金龙，结结巴巴的问道：“叔……叔叔，我这就找到实习单位了？” “槽，这哪里是实习单位？这是一份正式工作！难道你小子连度过一个月试用期的信心都没有吗？那还是我老莫家的后人吗？嗯？”莫金龙大大咧咧的说道，但脸上的喜色已经完全遮不住了。 这简直就是大喜从天而降啊！ 自己昨天碰到钟科长，本来只是偶尔路过闲扯了一句，也没对这个远房侄子报多大希望，毕竟以钟科长对专业的严谨程度、以及自己一路的经历来看，他能看中的人，那肯定是要技术知识非常扎实的那种。 不说想自己这样在一线车间已经负责了十几年的老科长，至少也得是个非常冒尖的吧？ 但没想到，这个马上今年毕业的莫家后生，竟然就在五分钟的回答问题之后，就拿到了这样一份宝贵的机会？ 莫金龙只想说一句，钟科长你真是我命中的大贵人呐！ 想到这儿，莫金龙便转头认真的对远房侄子说道：“莫无声，初十出发，你给我初九就提上东西，去省城天都，给钟科长拜年，拜了年再去北方，给我记住了！” “嗯嗯！我一定去！”莫无声现在也是回过神来了，雀跃的回答道。 “别别，我初九怕是不在家，这些环节还是省了吧，莫科长……”钟白一听对方的安排，连连摆手拒绝，苦笑道。 “这么忙啊，钟科长？今天不才初五么，你初九难道要出差？”莫金龙对钟白的动向不是很清楚，惊讶的问道。 “嗯，初七就要离开天都。这些礼节真的免了，只要小伙子好好工作，那就是对我最大的尊敬。”钟白又转头拍了一下莫无声的肩膀，笑道：“好了，今天就差不多到这儿。年后，我们应该会在白云鄂博矿区再见面的，到时候你可得打起精神好好工作哦！” 第七百三十六章 活络的阿光 离开的时候钟白没有告诉莫金龙自己要去琼州的事情，毕竟这些和对方几乎没什么关系，主要是不想让那小伙子白跑一趟而已。 对这个莫无声钟白是越回想越满意，别的不说，在没有任何人指导的情况下，能主动关注这么冷门、高端的稀土冶金行业技术，这本身就说明小伙子有着常人没有的学习劲头，而且敏感性还这么强！ 钟白刚才也问过对方为什么要关注这个，小伙子的回答也非常对他胃口——“最近在报纸上看到rb方面因为稀土精矿和我们华国有一些纠纷，我就在想这个稀土冶金是不是也很受关注，后面查了一下资料发现果然如此，然后我就有很有兴趣的继续利用课余时间学习它了……” 你说，这种又有敏感性、又能抓住时机主动学习的年轻人，80年代初有几个？ 不要说80年代初了，你就说2020年的985大学本科生里，又能有几个？ 根本就非常稀少好吧！ 这种人才，以钟白毒辣的眼光又怎么会错过呢？ 当然，回到宋小丽家里大家一起吃晚饭的时候，钟白又特意把这个故事拿出来分享了一遍，余东峰自然是吹捧一番，宋小丽则又是用那种温柔的崇拜眼神看着钟白，这自然令我们的钟科长十分舒服。 至于楚娟嘛，当然要趁机调侃钟白两句了，谁让她内心是个辣妹子呢？ 晚上大家都休息得很早，钟白和余东峰当然是回宿舍继续住，楚娟也回家去了，几人约定明天早晨八点钟，由余东峰开车载大家回天都！ …… 大年初七，广府。 因为钟白是带着父母、妹妹去琼州的，所以回了天都合计了一下，由余东峰、宋小丽、楚娟三人提前一天坐飞机出发先去广府转机，钟白则带着全家大年初八出发前往琼州岛。 尽管余东峰没有提前告知阿光他们的班机号，可没想到的是，在广府白云机场，一下飞机就看到远远有个人影在出口处举着大大的牌子，上面写着余东峰的名字！ 背着包的余东峰快步走过去一看，咧嘴笑了。 没错，来人正是阿光！ “阿光，还真有你的啊！怎么自个儿跑到机场来接机了？” “哎呀余总，接飞机是下属应该做的工作啦，哟，这里还有两位靓女啊？来来，行李我请了工人帮忙的。”阿光的嘴皮子，那是跟抹了蜜一样甜的会说话，一边殷勤的和余东峰打招呼，一边主动的冲过来一手一个，把两女的包给拎了过去，交给了后面的小红帽。 “广府这边就是不一样啊，连帮人拿包的工作都有人做。”宋小丽还是第一次来广府，感叹道。 毕竟这是华国历史悠久的一座商业名城，广府人经济头脑活络、走在潮流前列的作风无论在任何一个年代都是华国领先的，1983年也不例外，现在就已经出现了机场运包的服务，这倒是内陆人很少看到的。 “现在还没到中午吃饭的时间，我先请几位去喝喝我们广府有名的早茶，简单填一下肚子，另外，小憩的酒店也已经联系好了，咱们先上的士吧，余总。”阿光一边带路，一边把自己的安排通报给大家。 来到城区西关的一家老牌茶餐厅，楚娟和宋小丽才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简单填一下肚子”的广式早茶！ 不愧是那句“食在广府，味在西关”，不到十分钟的功夫，店家就上了水晶虾饺、粉果、燕窝酥皮蛋挞、生滚鱼片粥等十多种特色茶点，另两女高兴不已。 天都不能说是华国的美食沙漠，但是地处中部地带，口味比较中庸，而且也没有多大特色，两女一见这么丰盛的早茶，立刻精神一震，仿佛坐飞机的疲劳一瞬而飞，都开始认真的品尝起来。 而阿光则很懂事的吃了少许之后，借着和余东峰一块出去抽烟的机会，开始在店门口攀谈起来。 “余总，你这次打电话说要去琼州的事，我这边是很认真的准备了的。”阿光也收起了刚才的嬉皮笑脸，认真道：“琼州那边多的不敢说，我母亲他们家族还有一些远方亲戚在当地做生意，对当地情况也比较熟悉，我呢，隔三差五的也去那边批一些电子产品之类的，也算是半个琼州通了，你如果选择我，必定不会让集团失望的！” 这种节奏，和当初余东峰第一次来广府，在晚上大大咧咧要自己请一份牛河加一瓶珠江啤酒的阿光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 余东峰当然也不是那时候的余东峰了，现在的他面对除了钟白之外的任何人，浑身上下那股成功商人的气质，以及见过世面之后的沉稳，也是同龄人远远所不能匹敌的，只见他微微一笑，道：“急什么？现在只是吃个早茶抽个烟，具体的情况，等下到了酒店，我再好好和你谈。” “ok啦！”这个回答没有出乎阿光的意料，他只是学着香江电视剧里的腔调，打了个手势，回答道。 “你们是明天才动身去琼州吧？那等会两位靓女休息的时候咱们谈事情，谈完了下午我还可以当个向导，让两位美女在广府城里逛一逛，这广府城还是很有特色的，我就免费当导游啦~”阿光俨然一副“我已经安排好了请余总放心”的节奏。 余东峰哭笑不得，虽说自己已经基本确定了阿光的人选问题，但这小子也太会来事了吧？ 幸好这次是自己，余东峰心想要是这次是钟白来面试，那恐怕阿光这家伙绝对一秒过关——谁让这小子把楚娟和宋小丽两个安排得明明白白、舒舒服服呢？那岂不是正中钟白的软肋么？ 当然，对于这种油滑得让人发指的下属，余东峰现在管理起来反而比钟白更有手段。 驭下之道，尤其是商业领域，余东峰已经慢慢琢磨出了一条精髓，那就是对方需要什么，当老总的能给什么，这两者是否匹配？ 一旦匹配，只需要一个承诺，就能稳稳的让对方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干！ 第七百三十七章 纽泰克公司 “琼州岛，你在那边跑过哪些业务？”余东峰顺口问道。 “多了去了，别看我们家的批发门市小，但种类可并不少。”阿光狡黠的一笑道：“琼州岛，我不知道你以前去过没有？风景倒是挺不错的，但发展得很慢，和大陆这边不能相比啊！而且又有台风，每年都要来的，所以我批发一些日用品，还有衣服什么的，都卖得不错，现在那边开始慢慢发展旅游，还有食品这块也不错。” “一年平均做多少钱的生意？” “怎么也有几万块吧！”阿光自信的一拍胸脯。 见阿光说得头头是道，余东峰暗暗点头，这小子看来还真不是乱吹的，显然是做过一段时间的生意。 但钟白提出这个小型自贸区的代理业务可不是小打小闹，尤其是要包揽白云鄂博矿区稀土精矿对r出口的90%以上，一年怎么说销售额也至少在数百万美元甚至更高的情况下（如果外国市场需求激增），就不能用小生意的眼光来看待它了。 余东峰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严肃的说道：“嗯，上次在电话里说得很粗略。阿光，我告诉你，这一次让你代理的可不是什么一年几万块甚至几十万块的生意，那是……至少几百万美元的生意，你有这个能力吗？” “几……几百万美元？！那是什么大生意啊？！”饶是刚刚还谈笑风生的阿光，听到这个数字之后也不免立刻变得磕磕巴巴起来！ 余东峰正好抽完烟，将烟头杵灭后挥了挥手：“走吧，先陪她们俩把东西吃了，剩下的事情，到了酒店的时候我慢慢和你说……” …… md，纽约，华尔街。 无论是1983年，还是2020年，这里都是全球最大的金融中心。 纳斯达克指数作为全球最重要的股票大盘指数，它每一分每一秒的波动都能让无数人暴富、又或是倾家荡产。 而就在大洋彼岸华国春节的时刻，一名纳斯达克交易场的交易员卡罗尔发现，一家从去年12月才刚刚开始上市的加利福利亚纽泰克（newtech）公司股票，已经连续两天涨幅超过3%了！ 对于什么通用、ibm这种大公司来说，连续两天涨幅超过3%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对于一家才上市两个多月三个月不到的公司，这显然有些不寻常。 纳斯达克的交易员们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目前主流的股票，当然是那些高科技电子产业、以及传统的能源、军工产业，专做这一块的交易员数量不少。 但纽泰克公司的主营领域非常冷门，它是做有关新半导体、新材料的，关注这块的交易员本来就少，而且水平也有高有低——毕竟不怎么挣钱嘛。 当然，因为这块的竞争小，主要是相关股票数量少、交易额低，而托管公司和交易员们主要是靠交易的“手数”抽佣金赚取利润为生，这就让很多刚入行的新人并不关注这个行业。 而卡罗尔这个耶鲁大学金融系毕业的高材生，虽然文凭是金融类的，但他在大学毕业的时候拿到了双学位，另外一个学位正是在耶鲁大学也非常冷门的材料系！ 这种特殊的经历，让卡罗尔敏感的察觉到纽泰克公司的股票将会有非常不错的潜力，想想自己来了华尔街已经快一年了还没有涨一美分的薪水，卡罗尔决定要在这只股票下手，希望能给自己一个不错的前景！ “喂，是托马斯先生吗？哦我的老朋友，太久没有和您通话了，最近您的高尔夫球场生意怎么样？……” “嗯嗯，今天冒昧打搅您是因为您在我公司托管的股票基金，我在市场上发现了一支非常冷门但是却有很大潜力的高科技股票……” “唔……这家加利福利亚的纽泰克公司主打新半导体、新材料……”卡罗尔一边翻看自己摘抄下来的报纸上有关纽泰克公司的信息，一边念道：“根据有关他们公司董事会的最新报道，他们获取了从华国进口高纯度稀土精矿的全md独家代理权，所以已经连续两天上涨了3%……” “嗯，很期待与您的见面……” 卡罗尔挂掉电话，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微笑。 看来，这些有钱人还是对新概念更感兴趣啊！ 卡罗尔平时不怎么关注华国，但在念书的时候因为他的副学位是材料系，对于稀土材料也有一定的了解。 但这个“获取从华国进口高纯度稀土精矿的全md独家代理权”的消息无疑让他更加眼前一亮！ 因为前段时间《纽约时报》曾经报道过，在华国北方有一处非常大的稀土矿，而近期进行了一次力度极大的改革，引起了包括md、rb和欧洲的高度关注，从那时候开始，卡罗尔就开始搜集有关的消息。 但md国内后续有关的报道少之又少，一直到昨天，自己才发现这家名叫《加利福利亚工业报》的名不见经传的小报社发表了那篇报道，于是卡罗尔马上以此为契机，开始对自己的客户进行游说，希望他们能在这个节点吃进一批纽泰克公司的股票！ 很快，他就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5名客户，总计800万美元的金额用来投资！ …… 刚刚抵达广府的钟白一家人，在机场出口就被一名md商务人士给拦住了。 “请问，您是钟白先生吗？”这个络腮胡的白人一见面，就用生硬的汉语问道。 钟白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在确认自己的记忆中从未见过这人之后，便疑惑的回答道：“没错，我是钟白，请问你是哪位？” “太好了！我是md南华商业咨询公司的比尔。”比尔二话不说，已经伸出右手和钟白相握，又道：“我受朋友的委托，终于联系上了您！这是来自纽约的戴维记者托我给您带的话！” “戴维？！”钟白很惊讶，这个点，自己在《纽约时报》的铁杆记者怎么会托一位从来没见过的、在广府出没的md人比尔给自己带话？ 带什么话？ 或许是钟白从里面嗅到了一丝丝不寻常的味道，他想了想便对身后的妹妹钟婷说道：“小婷，你带爸妈去那边的机场休息室休息一下，我和这个人有些事情要谈。” “哦，那我们等你哟。”对于哥哥的工作，钟婷一向是不过问的，索性也就把同样一头雾水的钟大生和唐翠华拉去休息室那边候着了。 第七百三十八章 独家代理权? 白云机场的设施还是比较紧随潮流的，里面咖啡店和西餐店应有尽有——毕竟每天通过这里出入境的外国人数不胜数。 钟白跟着比尔来到一家机场咖啡店，两人找了个角落坐下，比尔点了两杯美式冰咖啡之后，才打开了话匣子。 原来，戴维通过电话找到天都的朋友，想要第一时间联系钟白，却得知钟白一家人乘坐飞机去了广府，戴维这才急忙又人托人，最后不知道拐了几道弯，才找到这位“md南华商业咨询公司”的代理员比尔，让他务必在今天天都飞往广府的航班里，找到钟白。 天都每天往返广府的航班有两趟，上午一趟，傍晚一趟，接到消息的比尔早上七点钟就匆匆赶到了机场，生怕错过和钟白的会面——毕竟，公司的命令是，这是《纽约时报》大牌记者戴维的事，如果办不好，就炒他的鱿鱼！ 在拿到了钟白的传真照片之后，比尔更是在接机口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钟白的身影，好在他运气不错，钟白正是乘坐上午第一趟航班来的！ “钟先生，这是戴维传真过来的一篇报纸报道，我没有拆封，说是必须交到您手上由您现场启封查看的。”比尔恭恭敬敬的递过来一个棕黄色的牛皮纸信封。 这戴维究竟搞的什么名堂？托了这么多层关系，给我看一篇报纸报道？ 怀着疑惑的心情，钟白当场打开了这个牛皮纸信封。 不过，当钟白看到那份《加利福利亚工业报》上有关“获取从华国进口高纯度稀土精矿的全md独家代理权”的报道后，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钟白沉默了两分钟之后，便抬头对比尔说道：“比尔，谢谢你带的消息，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啊，可千万别这么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比尔见钟白如此庄重的对自己道谢，表情明显为之一松，又主动说道：“我听朋友说您是一位非常有实力的华国工业官员，我们md南华商业咨询公司在广府也已经创办三年多时间了，如果还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欢迎您随时和我联系，这是我的名片。” 说罢，比尔递上一张自己的名片，便抓起公文包告别了。 而此刻的钟白，脑子想的却是…… 这特么是什么破报纸？居然敢堂而皇之的造谣？ 什么叫纽泰克公司“获取了从华国进口高纯度稀土精矿的全md独家代理权”？ 这事儿自己怎么连半点消息都没有听到过？ 钟白敢对天发誓，自打年前离开白云鄂博矿区，他就从来没听到过任何一家md公司联系过白云鄂博矿区官方，或者联系过北国稀土精矿厂、乃至工业部！ 那这消息到底是怎么放出来的？ 看来，自己需要第一时间和戴维取得联系，毕竟md那边的情况，作为现在的“知名大记者”的戴维显然应该更清楚情况。 带着一家人去了余东峰之前预定好的“穗康大饭店”，钟白在安顿好了家人之后，第一时间和余东峰见了面，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对方。 余东峰听到这个消息也觉得十分意外，道：“槽！这些md公司又在搞什么幺蛾子？我还正想告诉你，阿光的面试很圆满呢！这边不出意外的话，人选就是阿光了，至于代理公司的下属人选，我让阿光按照五五开的原则，一半在公司搬过去后使用原班人马，另外一半从广府和琼州找，毕竟以后的业务领域更大、数量更多，以前那十几个人怕是不够用了。” “代理公司的事情后面再说。”钟白摆了摆手，道：“这家酒店有国际电话吧？我先联系一下戴维再说。” “有，阿光安排的这家酒店，条件还是不错的，国际电话在一楼找服务员就可以打。”余东峰点头道。 “嗯，那东峰你先帮忙安排点吃的，我爸妈他们在飞机上啥都吃不下，老人家出来旅游，身体可不能搞坏了。” 余东峰一拍胸脯道：“没问题，叔叔阿姨的生活包在我身上，你忙你的去！” 穗康大饭店是一家新建的国际化四星级酒店，一楼的国际长途电话也是专门考虑到近期越来越多的中外联络，专门设置了两个静音隔间让客人拨打的。 尽管这个点已经是md时间半夜了，但钟白还是毫不犹豫的拨通了戴维公寓的电话号码。 “hello……”戴维的声音听上去很疲倦，应该是已经入睡了。 “戴维，我是钟白。” 一听到是钟白的声音，戴维显然瞬间就来了精神：“我的上帝，钟！你总算打电话过来了，你已经看到我发过去的传真件了吧？” “看到了，这家纽泰克公司是不是吃错药了？这种假消息也敢堂而皇之的在报纸上对外发布？”钟白压抑了多时的火气终于迸发出来：“真当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是好欺负的？谁给他们的权利？！这事儿是那天爆出来的？” “就是今天上午。我本来对股票市场没有多大兴趣，但是今天看我们报纸的财经新闻发现，一只叫做纽泰克的新概念股票连续上涨，现在据说又有大笔资金入场，成为华尔街的热门话题！” “据说它的交易额很快就要突破九百万美元。九百万美元对于华尔街来说并不是多大的资金量，但我发现里面提及了一些有关和你们华国方面合作代理的消息，然后我又顺藤摸瓜，找到了前几天《加利福利亚工业报》上纽泰克公司发表的那篇报道，马上就意识到和你最近的工作有关，所以在第一时间就想联系你，不想你又出去旅游了，这才绕了很多圈子联系到你，你现在人已经在广府了对吧？” 钟白回道：“嗯，这件事情非常感谢你的提醒。这个纽泰克公司，还请你帮我务必查明它的来历，然后联系我。” 戴维问道：“没问题，这些包在我身上，三天时间之内，我一定给你一个完整的报告。对了，到时候怎么联系你？” “我接下来会离开广府前往琼州岛，三天后应该在那边。这样，我在那边安顿下来之后会主动给你打电话，到时候再说。” “noproblem！（没问题！）” 第七百三十九章 纯属子虚乌有 这个插曲让本来一路心情不错的钟白感到很不爽，就像是刚刚准备吃一顿美味佳肴之前，却有一只苍蝇飞进了嘴巴里这种感觉。 说句实话，至少在稀土精矿出口这件事情上，本来就和md那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钟白对矿区的数据是很清楚的，每年出口数量不菲的稀土精矿里，md人买去的不超过5%！ 这种数量下的所谓什么“代理权”，到底有何意义？ 或者说，编造这个谎言的md公司，到底出于什么样的考量才会突然放这么个根本听都没听说过的消息出来？ 戴维还以为钟白不了解华尔街纳斯达克股票交易中心的尿性，还想和他分析一波是不是那个公司股票需要炒作的可能性，但钟白直接了当的告诉对方，纳斯达克我熟！ 前世，钟白还在国家工业研究院工作的时候，不知道多少次目睹了md通过金融资本，诱骗华国刚刚冒头的优质工业股票去纳斯达克上市，然后空心化、最后萎缩的过程。 如果说这个什么纽泰克公司也是抱着这种心态，最后其实只是想让北国稀土精矿厂发行股票去纳斯达克上市的话，那对方的如意算盘可就打得大错特错了！ 不过，虽然这个纽泰克公司的传来的算是个坏消息，但同时戴维也告诉了钟白另外一个好消息。 “对了，钟，还有一件事情要给你说。”戴维的声音变得轻松起来：“还记得你年前托我找医生的那位周厂长吗？我前两天还去专程看了他一趟，据医生说，他的肝脏切除手术恢复得非常好，比想象中的要快许多！现在癌细胞也已经不再扩散，预计再进行半个月的治疗就可以出院了！” “是么？那可太好了！”听到周长青病情转好的消息，钟白楞了一下，随即心中一阵狂喜：“周厂长现在能否通电话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晚上给他打个电话过去问问！” 戴维又道：“应该没问题，我头两天去看他的时候，他们一家人还专门做了饺子在医院庆祝你们华国的春节呢。还有，上一次白峰集团转过来的医疗费用，我这边和史密斯医生核对了一番，应该还结余了两万美元左右，出院的时候需要退还吗？” “费用那些都是小事，不用退。”钟白脑子转得很快：“这剩余的两万美元就预存在医院作为后续可能的治疗、复查费好了。” “好的，其他还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盯紧纽泰克公司，有任何的新情报，也请你在下一次的电话中一并告诉我！” “ok！” 挂掉电话，钟白想了又想，还是不明白这纽泰克公司到底意欲何为。 在他的记忆中，前世md也没有叫这个名字的知名新材料公司啊！ 那就说明，这个纽泰克公司，极有可能是因为自己在这一世掀起的稀土精矿风暴中，因为蝴蝶效应所诞生出来的一家全新公司！ 加利福利亚……怎么又是那个破地方？ 钟白还清楚的记得，上一次自己的dwx单体液压支柱系列产品莫名其妙被md怀特矿山设备有限公司告上欧共体经济法院的事情。 而怀特矿山设备有限公司，它的注册地和发迹地，正是md加利福利亚！ “不会是那破公司在背后搞什么幺蛾子吧？” 当这个念头从钟白脑中蹦出来之后，他只想了一两分钟，便摇了摇头，否定掉了这个可能性。 因为那一次毕竟是自己研制出的新产品对怀特公司的拳头产品产生了正面威胁——沉重打击了对方在欧共体推广的份额，又让自动钻爆系统企图在华国市场内独占大矿山的希望破产！ 但现在呢？这什么纽泰克公司，跟自己、或者说跟北国稀土精矿厂之间，发生过半毛钱的关系？ 没有嘛！ 越想越觉得纳闷的钟白，忍不住又拨通了叶星家里的电话询问询问——尽管他在离开矿区之前，没有给对方透露过去琼州岛的事情。 “叶厂长，新年好啊！今天看来我运气不错，一打电话就打通了。”钟白的开场白依旧是那么随性：“怎么样，这个年过得顺畅不？啥时候去矿区上班？” “还行吧，明天初九就出发，你呢，啥时候来这边？”叶星显然心情不错，语气听上去颇为轻快。 “我可能还要过几天，现在人不在天都，带着爸妈和妹妹在广府旅游呢。”钟白这个说法，倒也没说谎。 叶星一听马上吹胡子瞪眼，佯怒道：“靠，你小子还挺悠闲的啊？我和徐院士明天都要到岗上班了，你还在外面玩？不行不行，你可得早点过来才行！” “别，我这一趟也不光是来玩的，还有些事情要办。”钟白含糊的一笔带过，又问道：“对了，最近北国稀土精矿厂接到过来自md那边的合作要求么？比如说什么md进口本厂产品的一些代理权、或者是什么其他之类的？有没有md公司通过厂子、或者是工业部、自治区工业厅联系过你？” 叶星一头雾水，道：“md？没有啊！大过年的，就算这些老外不过春节，他也总清楚我们要休息的吧？你打电话来就是问这个的？” 钟白赶紧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叶星：“md加利福利亚有一家名叫纽泰克的公司，这两天在他们当地的《加利福利亚工业报》上发表了一篇披露‘内情’的文章，说他们公司获取了从华国进口高纯度稀土精矿的全md独家代理权……” 听完之后，叶星显然也生气了：“啥玩意儿？纳斯达克我倒是听说过，但这消息，纯属子虚乌有啊！反正春节这几天我是从来没接到过md方面任何官方或者私底下的接触的，部里我不知道有没有，等下我去问问看！” “有可能的话，顺便也去一下外事部了解看看啊！”钟白还不忘叮嘱道。 工业部已经在初七也就是昨天就开始正式上班了，叶星现在虽然还挂着以前部里的职位，但上下都知道他的主要工作重心都放在北国稀土精矿厂上，所以也没要求他必须要去部里上班点卯，但若是想去部里，那叶星还是随时可以去的。 第七百四十章 阿光的背景 现在钟白就体会到了没有互联网的痛苦了。 要是在2020年有md公司敢公然说谎，都不需要那么大的阵仗，对于一家股票在纳斯达克上市的md公司，简单的动动鼠标键盘，就能够很快的查询到该公司的基本资料。 而在1983年，你不得不动用大量的私人关系、公家权力来展开传统而又缓慢的调查流程，这还是钟白有一定人脉、能够说得上话的情况下，想想看，如果钟白真是在北国稀土精矿厂里搞技术的一个小科长，想要打听华尔街的消息？ 那怕不是至少要等半个月哟！ 不过，经过这几个电话联系之后，钟白至少可以认定一件事情：那就是这家纽泰克公司基本上没有和矿区、北国稀土精矿厂乃至这一次参与白云鄂博矿区稀土精矿改革的主要方有过任何联系，完全是单方面的炒作！ 这种炒作的目的是什么暂且不去追究，但钟白做事有一个最基本的原则，那就是，不是你的东西你最好别伸手乱碰瓷，否则他钟白也不是吃素的！ 之前已经让怀特矿山设备公司品尝过什么叫做失败的滋味，钟白自然也不介意，让这个什么狗屁纽泰克公司也再来上一遭！ 打完这两个电话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这个点，父母、小婷还有楚娟宋小丽两女都在外面逛街，只有余东峰和阿光两人有空，钟白便找到他们，一块去喝个咖啡，顺便也面见一下阿光，看看这小子到底是不是余东峰吹得那么厉害。 在酒店的咖啡厅里，钟白第一次见到了这个被余东峰号称让他赚到“第一桶金”的广府商业奇才。 “钟科长，您好您好，太英俊啦！”阿光的嘴巴油滑得不像话，一见面就抄着广普同钟白握手。 “你就是阿光？呵呵，看上去就很有生意人的模样啊！来，简单的介绍一下你自己吧。”钟白微微点头，道。 钟白这话倒不是客气，而是阿光给他的第一印象的确如此。 “我大名叫楚光，从小到大，大家都习惯叫我阿光，生意人不敢说，但从七岁就开始和父母一起做生意一直到高中毕业。”阿光是很聪明的，听出这才是真正的“面试”开始，便收起了刚才的戏谑口气，认真道：“其实我以前念书的时候成绩还是可以的，我也想过上中山大学，但实在是因为家里的生意太多，我爸一个人打理起来太辛苦，我就想早点多帮家里分担一些。” “啥？你小子还能上中山大学？”听到这里，余东峰不禁瞪大了双眼！ 毕竟在他的印象当中，阿光这种连炒牛河都要忽悠自己给钱的广府小青年，一看就是那种吊儿郎当没啥文化的主儿，怎么摇身一变又成了好好读书的学生，“迫不得已”才弃文从商的节奏？ “这是真的。”阿光双眼平视余东峰，眼光没有丝毫闪烁：“我小时候在越秀中学念书，考试常年是全年级前十名，这个成绩不敢说上京城大学、华清大学，但是上我们广府本地的中山大学那是肯定绰绰有余的。” “越秀中学毕业的？”听到这个名字，就连钟白都觉得有点出乎意料。 “是的，越秀中学80级3班。”阿光马上回答道。 虽说广府一向被当做南华国对外经贸的重要大城市，教育在全国和京城、沪江、长安等地没法相比，但好歹也是一省之首，出名的中学、大学还是有的。 其中中学最出名的莫过于越秀中学，这座已经有两百多年历史的全日制高中为广府、乃至整个岭南省都培养出了不少的优秀人才，而中山大学那就更不必说了，这可是岭南第一的高等学府！ 阿光这小子竟然还有如此背景？那之前还真是小看对方了！钟白心道。 所以说，很多时候学历不一定代表你的能力，但一份优秀的学历，至少能说明你在和同年龄段的人相比较的时候，绝对在起跑线上就赢了对方一头！ “嗯，这挺好。我今天也听东峰说了你们之前见面谈的过程。”钟白问道：“楚光，你应该知道，白峰贸易公司这一次准备迁址到琼州岛上办公，都是因为代理出口特殊商品、享受优惠政策的缘故。你有什么疑问，在这里可以和我提出来，我们现场交流交流。” “知道，余总大致都和我说了。”阿光点点头，道：“琼州岛上的商业氛围不浓，你们作为外地来的可能不大明白，但实际上，每年的台风对琼州岛的影响非常大，港口的吞吐量也因此受到很大影响，另外，我们琼州岛上没有什么吃水量特别深的码头，这和隔壁的香江来比劣势非常大，再说很多特殊物资，如果是为了降低关税要求的话，广府已经有很多人通过自己的渠道把东西弄到香江，再转出口到第三地，那为什么白峰集团不选择这样做，反而要去‘一片荒芜’的琼州岛呢？” 这个问题一出，钟白和余东峰两人顿时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眼中都发出了惊喜的光芒！ 这阿光，是肚子里真的有货啊，绝对不是个市井小商人！ 他提出来的做法，也是前世钟白所知道的，80年代初国内很多公司采取的手法。 香江这时候还是yg人的殖民地，主权尚未回归，但它特殊的地理位置早就了在整个东亚金融中心的地位。 不但在关税、进出口方面有很多属于香江才有的特殊政策，而且又因为和大陆的紧密联系，天然造就了一条帮助大陆特殊商品出口享受减免关税的路子。 能问出这个问题，显然是对当前出口商品有一定理解，而不是瞎几把就在那吹的人能问出来的！ 这个问题，钟白当然要解答，而且要详细的给阿光解答清楚，否则，对方以后脑中始终充满这个疑问，也不利于开展工作嘛！ 只见钟白微微一笑道：“阿光你说的情况，十分贴合实际，但我要强调的是，这个实际只是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实际，我如果告诉你，琼州岛以后是国家重点打造的一个免税交易岛、国际旅游岛和经济贸易岛的话，你还会觉得白峰集团这个决定是很突兀的吗？” 第七百四十一章 抵达琼州 这话要不是被余东峰一直推崇的钟白口中说出来的话，楚光怕是觉得说这话的人脑子有问题。 但钟白的经历，余东峰已经在这两天不下给自己讲过三遍了，说是一个传奇的青年人生也不为过！ 每一次都是提前预判、高瞻远瞩的操作，事实胜于雄辩，就连自觉聪明的阿光都感觉到，要是和钟白相比，那自己只能望其项背！ 但阿光忍不住还是要提出自己的反驳：“钟科长，你说的这三个概念听上去很美，但现在的琼州岛有么？没有！不要说和广府相比，就是和附近的佛山、惠州比，琼州岛上最大的城市琼口的建设也非常之一般，用我们粤语来说就是，洒洒水啦！免税交易更是连听都没听说过的事情。” “之前没有听说，但年后就会有动静。”既然决定录用对方，钟白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这一趟我和东峰去琼州岛，就是专门谈小型自由贸易区的事情。” “小型自由贸易区，顾名思义是小型的，也就是并非所有离岸出口商品都能自由贸易，而是有一定选择的，而我们的拳头产品，就是最近国际市场上大热的稀土精矿……”钟白不慌不忙的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白峰贸易公司以后的重点将由之前代理出口的大理石全面转变为这种具有广大市场的资源，这下你应该明白我刚才说的意思了吧？” “明白，明白……但这难度……我直说了，太大了！琼州那边的人，思想可没有我们广府开放啊！”听懂了钟白设想的楚光不住的点头，但眉头皱着，显然他已经代入了这个公司经理的职责，开始担忧起来。 钟白轻描淡写的摆摆手，道：“呵呵，这块是我和东峰要做的事情，你要做的，就是这一次和我们一块过去之后，先在当地物色一些做外贸的人才，并且尽可能的早点把人才班子搭建起来，等到白峰贸易公司正式在琼州岛开展业务的时候，能够汇合原来从天都调过来的人马，立即开展工作！” “我明白了。”见钟白的布置井井有条，阿光内心最后的那点疑虑也随之风吹云散，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一次面试，无疑双方都是满意的——阿光的表现和见识显然出乎了钟白的意料，钟白也打定主意让他担任白峰贸易公司迁往琼州岛之后的总经理，否则他不会透露这么多核心规划给对方。 而阿光在见识了钟白对于琼州岛的认识、提出当前华国南部对外经济交流的重点虽然是香江，但迟早有一天香江庞大的功能会被其他周边地区和城市分而继承的思想，也给他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另外钟白谈论的东西，都是他以前闻所未闻的，而以阿光的了解来看，这并非信口开河，而是因为余东峰在告诉他钟白以前创造过的种种“奇迹”之后，阿光也对集团的这个发展计划无比憧憬起来。 …… 琼州岛，轮渡港口。 这还是钟白在重生后第一次踏足祖国最南端的大好河山，这里以“天涯海角”而为全球华人所知，它的美丽风景的确不是盖的，而在二月份也拥有二十多度以上的平均气温，更是让第一次来这里的钟大生、唐翠华感到惊奇不已。 至少昨天在广府的时候，大家就已经感受到了“不穿棉袄过冬”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而刚一下轮船，这股带着温热的海风一吹来的时候，众人马上觉得连外衣都是多余的，最多男同志穿件衬衫、女同志穿个洋装外套就足够了。 “哎，哥，这里冬天还真的有树是绿色的耶！”对着海滩边一望无际的椰子树，钟婷有些兴奋的喊道。 钟白笑呵呵的摸了摸钟婷的脑袋，道：“不但树是绿的，椰子也是一年四季都有新鲜的，等下安顿好了之后，我带大家去喝纯正的天然椰汁。” “你不也是第一次来琼州岛么，怎么整得好像多熟悉一样的。”小姑娘白了钟白一眼，立刻引来大家的哄堂大笑。 在琼州的住处是没有预定的，但好在这年头尝试过年旅游的人很少，加上又有楚光这个“琼州通”，在包了一辆面包车去往琼口市区后，很快大家就在楚光的安排下，入住了一间看上去并不出彩，但实际上是多年老字号的“琼州大酒店”。 今天已经是正月初九，钟白给自己留的时间是争取在三天内联系到琼州相关的zf官员，至少先把小型自贸区的理念阐述清楚，让对方有个初步的了解，等到自己返回白云鄂博矿区之后，再协调区委书记冷子越，通过从下而上的方式，一步一步打开局面。 当然，这都是理想化的设计而已，毕竟现在钟白除了从孙光石那里拿到的退休的原琼州行政区工业局副局长魏正国的家庭住址之外，在这个风景宜人的小岛上真可谓是两眼一抹黑，啥路子人脉都没有哩！ 阿光跟着上岛，本来是原计划没有的，但这小子来了之后钟白才觉得这个决定无比正确。 因为比起其他人，阿光对于琼州岛的熟悉简直就和钟白对天都一样，不但各个景点说起来头头是道，而且对于当地的各种人文风俗、美食都有了解，于是住进酒店之后，钟白和余东峰立刻拍板：任命阿光为总导游，父母、妹妹和两女都交给他，带他们好好玩玩。 而钟白和余东峰两人，则是去办正事的。 在前往魏正国家里的路上，余东峰调侃道：“钟白，我怎么感觉这一次他们又被你忽悠了？” “啥叫又被我忽悠了？” “你看，你打的名头是过来旅游，结果到了琼州岛就把人家两个女的扔下不管，单独和我跑了，这不是忽悠是啥？” 钟白瞪了一眼余东峰，道：“去你的，这事儿不是那天在宋小丽家里都说清楚了么？她们俩后面也要参与的啊，但前提是我们要把准备工作给做好了，否则谈什么出口委内瑞拉的羽绒服，又或是核算点这些财务上的事，哪里有她们发言的空间？” 余东峰道：“好好，这都是你小子运筹帷幄千里之外，哈哈……对了，等会见到那个魏厅长，怎么说？” 第七百四十二章 面见魏正国 “这块交给我，你敲边鼓就行，主要是表态投资。”钟白心中早就有了主意，道：“琼州岛的基建目前还做得不够，我们以后要全权代理出口这块的话，势必要有一个足够话语权的码头港口，现在的港口肯定要扩建，这需要资金，白峰集团要表态拿出一定的资金来参与，这样才有说服力。” “槽，又是给钱……上次答应那个冷书记要修铁路复线的时候已经出了一次血了啊！”余东峰一听又要集团拿钱出来，不禁一阵肉痛：“现在集团的流动资金不乐观啊……” 钟白马上宽慰道：“东峰，我知道你也很难，但这一块是省不得的。目前集团也还有新的利润增长点，那就是出口委内瑞拉的羽绒服，这一块娟子既然已经把代工厂家和原料都准备好了，短时间内生产一批也是完全可行的，只要有了货物，争取到政策把这些东西外销出去，给国家挣回真金白银的外汇，你还怕国家不扶持咱们白峰集团么？” 要是换做别人，在一件羽绒服都还没有运抵琼州岛之前敢大喇喇的放这种话，余东峰怕是连半个字都不会相信，但说这话的人是钟白，之前也有无数次空手套白狼的操作，无一失败，想想以前的经历，余东峰也就缓缓点了点头道：“好，那就按照你说的做。” 事实上，琼州一直要到单独建省、成立经济特区之后的发展才能用“腾飞”二字形容，现在琼口市的市区建成区面积，连天都这个三线省会面积的一半都不到。 而琼州行政区工业局的家属院距离酒店不远，两人坐了个出租车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 来到7栋6楼3号的门口，钟白带着余东峰一起，走进了魏正国的家中。 和孙光石家里有些古色古香的装修不同，魏正国的家显得更加具有现代气息，而这位虽然已经退休但依然满头黑发的老干部，整个人上上下下的气质也显得很年轻。 “魏厅长，您好，几天前孙厅长给您打过电话的，我是天河省工业厅的钟白，这位是白峰集团的负责人余东峰……”初次见面，钟白显得很正式，先恭恭敬敬的打招呼，又把自己和余东峰的身份表明。 “你就是小钟呀？不错不错。”魏正国打量了一番钟白后，笑容满面，只是皱纹挤得他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变成了一条缝，道：“坐，坐！昨天老孙又给我打了个电话，问你到了没有，我说还没呢，我也很期待着的，看来他真的很重视你这一趟来琼州啊！” “不敢，孙厅长对我有知遇之恩，不管到了哪里，我都时时刻刻牢记着他的教诲。”钟白听了有些惊讶，没想到孙光石又打了个电话给魏正国？ “趁着你没来这几天，我翻看了一些过往的报纸，看到你在工作中做出了一系列的成绩，不简单呐！我在你这个年龄，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一般干部，连科长都还没当上呢！”魏正国笑道：“我先让老伴泡点茶过来，咱们去书房聊，那里比较安静，请！” 就如同前世网络上那句“会笑的男孩运气不会差”一样，在这个年代里，“会品茶的干部见识也不会小”。 三人来到书房，魏正国收起笑容，正襟危坐的开始询问钟白的来意。 因为之前孙光石在电话上没有透露钟白的工业品小型自贸区计划，而魏正国这人也很沉得住气，既然你不主动透露，那我也不会问，反正等人来了当面交流一下不就知道了？ 这两天，魏正国又看了一些前段时间的报纸，比如《华国工业报》这些，敏锐的他立刻在一些报道中发现了钟白的名字，当然，老魏也很用心的读了那些报道。 不过，在读完报道之后，他对钟白的兴趣不但没有减小，反而增大了！ 一口琼州特有的白沙绿茶入喉之后，魏正国才问道：“钟科长，你应该是被部里看重，抽调上去专门搞稀土工作的，怎么突然想起在过年这个特殊的档口跑来琼州岛找我呢？” 正题来了，钟白也不敢怠慢，把自己早就打好的腹稿念了出来：“我从去年下半年开始，一次偶然的机会参加了由工业部组织的全国高级稀土人才培训班……” 钟白一口气把自己进京，前后三次前往白云鄂博矿区和徐光先院士一起深钻稀土行业的经历大致叙述了一遍，又强调是rb人在年前掀起了一波抢购稀土精矿潮才导致了后面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随后他才谈到，在工业部、自治区工业厅和地方zf的重视下，自己历尽千辛万苦整合了各方力量，想办法争取到了资金，把白云鄂博矿区以前杂乱无章的小型稀土精矿厂完全整合成为国有北国稀土精矿厂的事。 “……在整合完毕之后，北国稀土精矿厂的存在能够很好的让国家进行宏观调控，决定出口数量与出口时间，还能有针对性的对进口方国家进行选择，这样一来，我们国家贱卖稀土精矿的混沌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一件具有深远意义的大好事。但现在还差一个句号。”说到这里，钟白突然顿住了。 “句号，难道是要在这琼州岛上画下吗？或者说，出口的最后环节，在琼州？” 不愧是眼光毒辣的老副厅长，在钟白还没有说出小型自贸区设想的时候，魏正国就已经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趋势。 “是，以前的稀土精矿出口，绝大多数都是走津门港，但这对rb方面太有利，我们很被动，毕竟rb在京城、津门和北方，自从建交以来运作了很久，很多时候他们甚至能够突破国家的限制，通过一些不规范的手段超限额出口稀土精矿，这种局面终究需要改变，我们也不可能把鸡蛋永远放在rb人这一个篮子里，那样不但风险大，而且我们也因为出口市场太单一，而丧失掉了议价权，这是很令人难受的。”钟白沉着的解释道。 第七百四十三章 自由贸易区的定义 “有远见，不错，你继续讲。”魏正国双手摩挲着茶杯，身体微微前倾，显然来了兴致。 “所以，结合近二十年来rb、md工业经济高速发展的经验，我注意到了这些发达国家在某些特殊阶段、对某些特殊工业原料或者工业品出口，采取了建立自由贸易区的做法。唔，自由贸易区您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自由……贸易区？这个概念我以前还真没听说过，你谈一谈。”魏正国微微皱眉，也没有不懂装懂，开始直接请教钟白。 当然，按照正儿八经的解释，自由贸易区的定义应该是这样的…… 自由贸易区(freetradearea)，俗称fta，是指签订自由贸易协定的成员国相互彻底取消商品贸易中的关税和数量限制，使商品在各成员国之间可以自由流动。但是，各成员国成立的自由贸易区，也可以只对部分商品实行自由贸易，如只限于工业品的话，这种自由贸易区便被称为“工业自由贸易区”。 “……在实际运用中，很多国家都会专门设置某些特别区域，一般是港口或者经济发展程度的对外地区，将它们设置成自由贸易区的交易场所，而在我这个设想中，针对稀土精矿出口的小型自由贸易区，可以设立在琼州岛上。”钟白耐心的给魏正国解释完这一套，静静的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我明白你这个计划的意思了，那就是和rb人签订协议，取消或者降低稀土精矿的关税，并限定rb人只能通过琼州岛交易购买稀土精矿再运回国，对吗？”魏正国问道。 “不完全对，这个贸易协定，不仅限于rb，恰恰是因为以前我们只和rb人交易，所以在定价这块非常吃亏，我个人的想法是，还要把md和很多西欧发达国家也加进来。”钟白解释道：“只有多方竞争，我们作为资源出口方才能站到有利位置，避免定价权沦于他人手中。” “如果真的能实施，倒是的确很方便国家宏观调控。但……rb人愿意吗？他们以前都从津门港进口，距离近，成本低，现在饶了一大圈，来到了华国最南端的琼州岛，怎么看他们都不愿意吧？还有，按照你刚才的描述，成立自由贸易区，还需要进出口双方国家签订相关的贸易协定才行，这块，rb人会答应吗？” “这个不取决于他们愿不愿意。”钟白微微一笑道：“只要我们把小型自贸区设好，打通中间的运输环节，他们就不得不从琼州岛进口——您要知道，协定上肯定是要写清楚在什么地点进口才会有关税的减免，而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地方就可以。当然，如果他们执着的非要继续从津门港进口，我想以rb人精打细算的性格，他们怕是不愿意支付那么高的关税。” “至于您说的第二个问题，也就是和外国签订相关的贸易协定，这些工作将会在确定小型自贸区的地点之后开展，我会给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反应，这块的工作量不小，还需要协调国家计委、经贸委、外事部、海关等多家部委单位才能完成。但它是后面的工作，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要先明白，琼州岛地方是不是有这个意愿，承接下成为小型工业品自贸区。” “嘶……！小伙子，你这个计划的高度，有点高啊！步子也有点快啊！”总算是听明白了钟白的完整想法，回过味来的魏正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惊叹道。 这种工作，怎么看也是国家计委那个高度才能搞的，按照经验，至少也应该是那帮政策研究室的老专家们经过无数次讨论与论证之后，才能提出草案，进而按照程序一步一步通过，再下去调研，最后根据调研总结的情况反馈，决定政策要不要执行，最后才能选定地点的。 而这个年轻的小科长，居然直接略去了前面的步骤，直接就来到争取地方这一步了？ “我也知道这个流程不符合常理，但现在时间紧迫，如果我们不尽快推进小型自贸区建立，那么在后面稀土精矿运用的资源分配阶段上，很有可能因为没有能有效的统一做好对外出口计划，导致国内的相关产业发展！”钟白说到这里，口气变得严肃起来：“我们国家也有使用到稀土精矿的行业，这一块正在和rb、其他国家展开激烈竞争，如果我们慢一步，那就不仅仅是现在慢一步了，会导致后面处处都落在人家后面！这也是现在我国工业环境中，为数不多的能和这些顶尖发达强国竞争的高新工业领域了！” 有关于钕铁硼永磁体方面的进度，钟白并没有给魏正国细说，但他相信，经过刚才自己的强调，以魏正国这种曾经担任过“副厅长”级别的退休官员，应该是能听明白其中深意的。 果然，在这番话之后，魏正国低头不语，连着猛喝了好几口茶，脑子却不断转动着。 稀土行业，在年前的确成为了国内工业领域的一个热点，即使是魏正国也通过报纸、报道和各方面的消息敏感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钟白刚刚提出的建立小型自贸区，那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根本不是琼州行政区工业局所能决定做不做的事情！ 至少也需要琼州行政区区委、区zf的共同支持，还要协调多方部门，比如国土、电力、交通、税务等部门…… 这巨大的工作量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而眼前提出这个设想的，不过只是一个年轻的科长！ 就算他工作表现再优异、还挂着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成员的头衔，但，这些之前的动静和琼州行政区根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啊！ 你和自己这个搞工业的人讲道理，那自然是慢慢能讲通的，但是要和地方讲道理，那要从什么地方下手开始？ 尽管魏正国没有开口说这些难处，但钟白仿佛已经看穿了他的内心，指了指身旁的余东峰道：“您觉得地方要同意这样一个大计划是不是有很多需要考虑的因素？没有问题，白峰集团的总经理余东峰将会竭尽所能的协调，只需要您帮我牵个线，开个头就好，后面的工作，我会全力以赴的！” 第七百四十四章 闭门羹 “之前，在整合北国稀土精矿厂的时候，白云鄂博矿区zf也有诸多疑问，抱着迟疑的态度，但是当地方领导看到改革成效之后，他们也主动转变了思想，甚至矿区的冷子越书记，还主动把稀土精矿产业发展和当地的铁路货运复线发展规划结合到了一起……” 钟白通过冷子越思想的转变，深入浅出的讲解了对方从一开始的不怎么关注，到后面主动找到自己协调铁路复线建设的经过，而这，也是为了稀土精矿能够运抵未来的琼州岛小型自贸区出口的必要客官物质条件！ “小钟，你的想法我完全明了，我也相信，你这个规划是一项有前瞻、有眼光的大手笔！”魏正国抬起头，认真道：“但是，我最多只能帮你给工业局的班子领导把这个计划说一说，具体后面的，恐怕还需要你和琼州行政区的领导们进行组织、协调。另外，白峰集团的这位余总，我看也是很愿意为国家稀土工业的发展做出贡献，但我要强调，我们琼州岛的基础建设不比北方省份，其实是非常薄弱的，这一块的资金缺口非常大，后续单独一家民营集团的能力也有限，恐怕……” 这个担心在钟白看来是正常的，毕竟魏正国是1983年的退休厅长而不是2020年的退休厅长，他能够读懂小型自贸区在钟白这个稀土大战略中扮演重要的一环已经实属不易，后面的那些游说多方、乃至在行政命令下来之前，先让地方官员转变思想的工作，在对方看来，的确是非常艰难的。 见魏正国终于答应了，钟白长舒一口气，点头道：“这块您不用担心，只要您能给工业局的领导们说一说，我会在这两天上门拜访争取他们的支持。至于白峰集团这边，东峰也会拿出全力来支持小型自贸区成立的！” 余东峰好不容易才碰到一个自己说话的机会，开口就是表态：“请领导放心！” 虽然只有短短五个字，但这就是他出场的意义啊，毕竟这种话由钟白说出来效果就要大打折扣，而余东峰怎么说也有之前拿出资金建设复线隧道的例子在先，这样一来的表态可信度就大大增加了。 在目送钟白和余东峰出门的时候，魏正国在一刹那之间甚至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他在内心问自己，这两个年轻人，尤其是那个钟白，有这么巨大的一个成立小型自贸区的计划，牵涉多个国家，国内的各项准备就不说了，真的……能做下来吗？ 但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就让魏正国明白了在钟白身上什么叫做没有办不到，只有想不到！ …… 在魏正国的介绍下，钟白和余东峰先去拜访了现任琼州行政区工业局一把手的局长（正厅级）甘渠平。 甘渠平在琼州工业局担任一把手已经有七年时间之久，他并非本地人，而是来自于北方的西山省。 对于春节期间退休的老副局长带了一名年轻小伙子到单位上来找自己，甘渠平还是觉得有些意外的。 毕竟自从魏正国退休这一年多以来，除了有时候召开老干部座谈会对方会出席之外，其余时间几乎见不到魏正国主动和单位进行任何联系。 甘渠平心里还纳闷着呢，今天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老魏，来，坐！”甘渠平正好今天值班，一边招呼魏正国，一边问道：“这两位年轻同志是？” 魏正国开门见山的说道：“这位是天河省工业厅的钟白科长，现在抽调到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担任成员，今天我是受他的委托特地一起过来找你的。另外一位是白峰集团的总经理，余东峰同志。” “甘局长您好！叫我小钟就可以了。”钟白热情的和对方握手。 这操作让甘渠平有点没反应过来，虽说下意识的和钟白握了手，但脸上依旧是一头雾水的表情。 甘渠平疑惑的问道：“你们此行是为了……？” 按理说，一位小小的科长去见一位相当于外省工业厅厅长级别的官员，甘渠平应该拿些架子，但因为刚才魏正国一上来就把钟白“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成员”的头衔给报了出来，甘渠平倒是显得很谨慎。 这下就该轮到魏正国出场了，他把今天钟白在家里和自己描绘的小型自贸区设想详细的告诉了甘渠平。 这一说就足足说了半个小时，身为提出者的钟白反而在旁边成了补充说明的那个人，在魏正国没有记住或者解释得不够详细的重点环节，他会及时站出来做解答。 听完之后，甘渠平的反应果然没有出乎钟白的预料，只见他皱着眉头道：“小钟，你这个设想很天马行空啊！但是，上面好像还没有文件下来吧？再说现在还是春节期间……” 所以为什么说琼州岛在单独建省、成立经济特区之前的发展十分缓慢，这和当地同志们的思想不够解放是有很大关系的。 他们总是习惯性的等待上级下发文件、开会之后才会有所行动，并没有什么事前谋划，更不要提小型自贸区这种跨时代的想法了。 “上面的确还没有明确指示，所以我才先行一步。”钟白耐心的劝说道：“这个规划是关系全国稀土精矿行业转型的重要步骤，还希望甘局长能够在地方上帮我们说说话，带上我和计委的领导同志们谈一谈。” 这种计划性的设想要落实，最终还得要找计委才行，而钟白之所以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先找魏正国再找甘渠平，就是因为在琼州岛自己两眼一抹黑，人脉关系等于零。 “这个怕是有点困难，你这里有书面报告么？”甘渠平显然不想松口。 “现成的没有，但如果要我弄的话，一天时间就能做出来。关键还是要您牵上线才行。”钟白直截了当的回答道。 甘渠平的口气明显产生了变化：“一天时间就弄得出书面报告？同志，这可不是儿戏啊！你刚才说建立这个小型自贸区需要至少二十平方公里的地，资金就更不说了，那肯定不是个小数目！” 第七百四十五章 谨慎从事 “这些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但首先我需要和计委和本地zf的领导们见面，给他们说明。”钟白依然坚持着自己的说法。 也难怪甘渠平没有给钟白好脸色，这种突然空降下来一个年轻人，给自己大谈特谈什么根本没听说过的小型自贸区，又拿不出书面报告，你真当我是好忽悠的？ 甘渠平和钟白之前遇到的自治区工业厅副厅长呼延俊不同，那边至少是有稀土精矿的，也就是作为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成员的钟白，在业务上有指导权和管辖权。 但是在琼州岛？这里连半颗稀土都没有，你就是挂着再高的头衔，想管也管不了嘛！ “钟白同志，你刚才提到的这项工作非同小可，我建议从长计议，最好是等上级下发通知之后，需要我们琼州岛地方配合的，我再帮你联系我们当地的计委、以及党政领导同志。”见钟白没有说出个所以然，甘渠平索性来了个溜字诀，他看了看手表，道：“好了，我现在还要带着办公室主任去基层查看一下节后在岗的情况，考勤不能丢。老魏，你们请便吧。” 说完，也不等钟白和余东峰、魏正国回答，甘渠平居然就这么一甩手，走人了！ 三个被晾在办公室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是一直没有吭声的余东峰先反应过来：“钟白，这算哪门子事？！” “这位甘局长……”钟白欲言又止。 魏正国带着歉意说道：“小钟、小余，你们不要着急，甘局长可能是觉得这件事不小，他也不想贸然在没有接到通知的情况下掺和进来。哎，还是我考虑不周，不该带你们到办公室直接找他，还是应该先等到晚上去他家里说比较好的……” 魏正国倒是很内疚，本来他和甘渠平的关系还可以，退休后自己虽然和甘渠平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但只要提出什么要求，对方一般都答应，也没什么刁难，所以他今天听钟白说得有道理，便决定马上带着对方来办公室找甘渠平，却没想碰到这么个结果！ “魏厅长，这不怪你。”钟白想了想，口气恢复了正常：“甘局长谨慎从事，倒也没什么不对，既然他有别的工作要做，那我们就先回去，也不耽误您的休息了。” 魏正国现在也没办法，他毕竟是个退休干部，要是在职，还能给钟白带个路，但以现在的身份去找计委和地方zf领导同志？ 怕是连杯茶都没得喝！ 你想想，连到自己单位找一把手，人家都借故直接开溜了，去找其他领导，那结果可想而知！ 魏正国尽管郁闷得紧，但也知道现在的确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先回家，说是回头晚上再给甘渠平打打电话，让钟白明天再联系他。 钟白和余东峰两人离开了工业局，等魏正国走远后，余东峰才开始发脾气：“妈的，这是个什么局长？还从来没碰到过！这么好的计划，都给他说得清清楚楚了，还找了他们单位的退休领导来帮忙说和，没想到连一点正事都不愿意做，直接开溜了！” “别着急，东峰，来，先抽支烟。”钟白的性格比余东峰沉稳许多，尽管今天这次遭遇的确事先没有料到，但碰到困难光抱怨是不行的，还要能解决困难才行。 两人各自点燃一根在本地买的“海岛”香烟，大口大口的吞云吐雾起来。 余东峰也是郁闷得紧，本来来之前钟白给他的提示是，只要对方稍微松口，他这边就可以提出投资的意向，这种表态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始，但没想到连他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我看要不然算了，钟白。”思来想去，最后余东峰建议道：“既然不配合，那就等你回京城，找那些部委领导们汇报、形成文件之后发下来再说呗，要不然咱们这热脸贴冷屁股，有啥意思？不如这两天干脆好好放松，就安安心心的旅游度假好了！” “那不成。”钟白马上摇头道：“走正常流程，起码得两三个月，还不见得能弄出来。我之所以来这里，就是因为如果能提前在琼州岛把小型自贸区的准备工作做好，等到文件下来的时候，几乎就能同步运作了……” 钟白这么打算自然是有他的考量的，最主要的就是配合北国稀土精矿厂全面大规模正式生产的时间——大约就是在三个月后，也就是四月底五月初的样子。 而第一批北国稀土精矿厂生产出来的稀土精矿，一定要通过小型自贸区而不是以前的津门港出口，因为只有从第一次就开始强调以后外国人想买华国的稀土精矿只能通过小型自贸区，才能把这个标杆树立起来！ 任何事情，第一次都是最重要的，尤其是钟白这种“立规矩”的做法，要不然，以rb人的狡猾，鬼知道他们又会采取什么“曲线”操作，再一次把议价权拿到他们自己手里！ 两人一路闲扯了半天也没扯出个什么好办法，余东峰索性拽着钟白去旅游商店里买买买，暂时把这件事情抛在脑后。 晚上吃饭是阿光预定好的“琼州大酒店”二楼的宴会厅，除了余东峰和钟白之外，其他人今天都是兴高采烈的。 楚娟和宋小丽今天逛街一起买了泳衣，说是明天要去海里游泳；钟婷则是带着父母买了很多当地的特产，主要是吃的，老年人嘛，出门旅游就兴这个，只要大包小包提着回来，就觉得这一趟没有白跑。 阿光考虑得很周到，晚上的宴席以当地海鲜为主，尽管价格不菲，也是酒店预订费用之外的支出，但小伙子主动表示，这顿三百多的海鲜宴由他自掏腰包请客，顿时又迎来了楚娟他们的一阵掌声。 “看看，咱楚家人就是大方！”楚娟还沉浸在今天逛街的喜悦中，丝毫没有意识到钟白上桌之后就没说过几句话，反而笑着对他说道：“钟白，你咋不多吃点？这个龙虾可真好吃，天都根本吃不到的！” “你们多吃点吧，我不饿。”钟白摆摆手，点燃一支烟，带着余东峰下了桌。 倒是阿光看到这一幕，觉得有点不对劲，也借着抽烟的机会凑了过去。 第七百四十六章 进军食品加工业 “钟科长，这是怎么了？今天出门办事不顺利？”阿光问道。 “呵，就你小子有眼色看出来了。我看娟子他们都没感觉到呢，还在吃吃喝喝的。”余东峰也挺郁闷的，应道。 “有啥不顺利的事情，说说看，我说不定还能出点主意。”阿光憨厚的笑了笑，道。 对于阿光的认识，钟白只是觉得这小子脑袋比较活络，是个做生意的料，但是自己去找本地工业局一把手吃了闭门羹这事儿，钟白可没觉得对方能想出点什么有用的办法来，便随口回答道：“这可不是你常混的高第街，说了也不顶事。” “嘿，那不一定，琼州岛这边我可是有些门路的，钟科长你要是相信我，就说说呗！”阿光琢磨琢磨，又问道：“是不是那什么小型自贸区的事情，有阻碍？” “是，你今天是没和我们一块去，都叫个什么事儿啊……”还是余东峰耐不住性子，索性把下午吃了甘渠平闭门羹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嗨！我还以为是多大不了的事呢！不就是个局长么！”没想到阿光听完，一拍大腿道：“这边的领导，和大陆上的不一样，毕竟山高皇帝远，做什么事情都得按照规矩一步一步来，可没那么主动的！不过，他们倒也不是完全不给面子，主要是你们都是外地人，这一次又不是出公差，而是私人行程过来的，别人不甩你们，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嘛！” “会不会说话啊？怎么听着感觉你和那甘局长是一伙的……”余东峰马上吐槽道。 “别生气，我这不是实话实说么！”阿光马上说道：“这其实就和我们搞批发做生意一样，初次到了陌生的地盘，一上来让别人做这做那的肯定不现实，但只要想想办法拉近距离，熟络了之后不就好办事了嘛！” 这话听得钟白眼睛一亮，马上问道：“拉近距离？怎么个拉近法？这可不是私人老板，人家是个局长啊！” “局长怎么了？局长难道就没有烦心事么？”阿光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和你们不一样，官场上的那些方方圆圆的规矩我不懂，但我就知道一个道理，是人，就有烦恼；你只要能帮他解决他的烦恼，那反过头来，他有能力的时候，解决你的烦恼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这样，既然你们对本地不熟，我找琼口市的朋友打听打听，看看这琼州行政区工业局最近有没有什么困难，如果有，钟科长余总你们又能解决的话，那不就把路子打通了么！” 余东峰吹胡子瞪眼道：“槽，公家单位的困难，你一个搞批发的能问出来？” “嘿，能不能问出来，等我的消息就好，我去个地方，晚点回来再找你们。”阿光也不在意余东峰的话，说完就吊儿郎当的走了。 望着阿光离去的背影，钟白不禁问道：“这……阿光真能想出办法来？” 余东峰一摊手道：“那咋办？现在可不是死马当活马医么？要是他晚上回来也没啥好消息，我看干脆明后两天咱们就好好玩一玩，别整这破玩意儿了。” …… 今天白天一整天的行程，除了钟白和余东峰两个郁闷的男人之外，其他人都已经早早的上床休息了。 等阿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敲开余东峰的房间门，阿光看到里面烟雾缭绕的，再看看烟灰缸里那密密麻麻的烟头，显然，这两个多小时里，两人成了大烟囱，抽烟都不带停的。 “钟科长、余总，嘿嘿……”阿光走过来索性也点燃一支烟，笑道：“你们不是说我这个搞批发的问不出来个什么嘛？但我告诉你们，这还真让我给问出来了！怪不得那个局长不鸟你们，他的确最近碰到了大问题啊！” “啥大问题？！”听阿光这么说，钟白和余东峰两人马上凑了过来。 “我问了一个做食品批发的朋友，他告诉我，因为地方国营琼口罐头厂亏损的事情，琼州行政区工业局都已经鸡飞狗跳好几个月了！厂里的职工代表动不动就跑到局里去要工资，你想想，一个月两三趟这么折腾人，那什么甘局长的心情能好么？能有精力和你们谈什么小型自贸区的事情么？” 等阿光说完这段话，钟白愣住了，久久没有说话。 不过，等他反应过来之后，脸上却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只见钟白激动的用双手按住阿光的双肩：“哈哈哈，阿光啊阿光，你果然是个人才啊！国营琼口罐头厂是吧？我咋把这事儿给忘了呢！嗨！” 喜出望外的钟白这两下力气太大，按得阿光肩膀生疼，不禁怪叫道：“哎呀！疼啊我的哥！轻点！” “我的我的。”钟白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松开手，转头对余东峰道：“东峰，还投资个啥港口，咱不投了，现在一项优质资产正摆在眼前等咱们出手呢！搞定这件事，那甘局长以后怕不是要扫榻以待，咱们说什么他绝对照做！” “你又有啥点子了，钟白？不会是被阿光传染了吧？”余东峰也搞不明白为什么钟白听了阿光一番话后突然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钟白自信的回答道：“这绝对是好事儿！白峰集团，准备好进军食品加工业了！” “进军食品加工业？！”余东峰又愣住了。 但只有钟白此刻才知道，那家被当地视为麻烦的“地方国营琼口罐头厂”意味着什么！ 如果说“地方国营琼口罐头厂”很多人还不知道它是啥，那么换个名字，叫做“椰树集团”呢？ 没错，这家“地方国营琼口罐头厂”，它正是前世风靡全国的知名饮料“椰树集团”的前身！ 原rb商人创办的食品加工厂旧址上兴建规模为500吨的地方国营琼口罐头厂（以下简称“琼罐”），1956年建成投产。早年琼罐艰苦奋斗，职工上下齐心搞生产，工厂不断发展，成为全国有名的罐头厂之一。 70年代中期，曾创下利税333万元的佳绩，职工总人数达3000人，是当时琼口的利税大户。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我国实行对外开放政策，由于无法适应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变，1981-1985年企业连年亏损，720万元的家产仅差2万元亏空，占当时琼口市工业企业亏损额的82%，琼罐濒临破产！ 第七百四十七章 琼口罐头厂 而钟白他们来琼口的时间，正是琼罐最艰难的日子！ 它家大业大，如今却资不抵债，更是一直困扰着琼口市当地的工业部门和地方zf，成了他们的一块心病！ 按照历史，琼罐华丽转身成为以后的“椰树集团”，是1986年1月王光行受命于危难之际到琼罐任厂长的事情。 他的到来，以破“三铁”为核心的分配制度、人事制度和用工制度改革为契机，逐步扭亏为盈，再结合椰树牌椰汁的研发成功，厂里策划了一系列宣传促销活动，企业生产规模迅速扩大，产量年年翻番增长，1991年五项主要经济指标居全国同行业之首！ 不过，这本来要等到三年后才能翻身的琼罐，现在随着钟白的到来，而改变了！ 弄什么内部改革的事情，那需要时间，也需要精力，这些暂且不表。 但，若是要在短时间内处理琼罐这个不良资产，帮工业局和地方解决心病，那钟白还是有能力做到的！ 因为有白峰集团，有余东峰！ 原本准备投资建港口的资金，钟白决定先让余东峰拿过来，收购已经亏损多年的“地方国营琼口罐头厂”！ “东峰，你马上准备好400万元资金，咱们明天就要干一票大的！”钟白兴致勃勃的说道：“明天咱们其他事情都放下，先收购国营琼口罐头厂！” “啊？收购罐头厂？！”余东峰傻眼了。 一旁的阿光也傻了，没想到钟白突然做出这样一个大胆的决定来！ “这……这是为什么啊？”阿光喃喃的问道。 钟白道：“没有[海棠书屋.htsw.info]那么多为什么，阿光，我需要你去办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准备好兼任琼罐厂长吧！” “啊？！” …… 琼罐工会的副会长江亚林怎么也没有想到，在春节这个最难熬的时间里，会有一些外乡人主动上门“送温暖”。 江亚林今年41岁，辛勤工作、勤勤恳恳的他在琼罐曾经连续六年拿下“岗位能手”的他，曾经风光无限。 不但因为工作表现出色被工人们拥戴、成为琼口罐头厂工会的副会长，甚至还去京城领过“全国五一劳动奖章”的荣誉！ 但，那都是过去的历史了。 现在的他，不但没有了以前的风光，还不得不承载着几百名工人的希望，日复一日的去工业局和地方讨薪。 因为琼口罐头厂又已经半年没有发工资了！ 原因当然还是那个原因，厂子亏损，生产的水果罐头卖不出去！ 当然，这也不怪他，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改革开放以后，琼口罐头厂还是按照老思维、老模式开展业务，没有创新和变通，生产出的拳头产品“琼口罐头”在市场上因为别家新研发出更好的产品而变得落伍，销量连年萎缩，拿不到货款陷入了恶性循环，最后只能逐步停产，靠资产抵押的银行贷款来维持厂里最基本的工资开支。 但随着情况的进一步恶化，从去年下半年开始，连银行也不愿意贷款了，地方财政更是拿不出钱支持琼罐，连续半年没有发工资，就是脾气再好的职工，也觉得天塌了！ 在这种情况下，江亚林不得不带着大家一次又一次的去找工业局，但除了能要到为数不多的几千块拨款之外，根本没有下文。 几百个活生生的工人，半年就给几千块？ 叫花子都不如！ 这不，昨天大年初八，江亚林又去找了工业局局长甘渠平，依然被赶出门来，分文没有要到。 就在今天早上他又想去找甘渠平的时候，才知道对方借着下基层，已经跑去澄迈县调研了！ “人找不到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江亚林望着过来拿钱的一名工人，忍不住爆粗口：“丢！我都说了先把阿牛的医药费给报一报，但那甘局长就是不签字！” “阿林，那不是……阿牛这个月又没有医药费了？哎，可惜他那条断手……”那名工人听江亚林这么说，眼神也黯淡了下来。 “你别着急，我身上还有50元，你都拿去，先让阿林把药买好。”江亚林说完，起身在抽屉里一阵摸索，拿出五张皱巴巴的大团结，递了过去：“从今晚开始，我就在工业局家属院门口守着，就不信那个姓甘的不回家！” 那名工人拿着50元钱离开了，江亚林的眼眶却红了。 阿牛的胳膊，正是去年6月份因为琼罐好不容易才拿到的一笔订单，加班生产的时候，不慎被切割机给切掉，造成事故工伤的！ 可现在，不但那笔货款的订单一分钱都没有拿到，就连积压已久的医药费，都不给报销了！ 就在他愤愤不平的时候，房门被敲开了。 一个皮肤白皙，一看就不是本地人的年轻人，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请问，你是琼罐工会的副会长江亚林么？” “我是，你是……”江亚林抬起头，望着这两个明显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年轻人，呆呆的问道。 “你好，我叫余东峰。”余东峰熟练的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名片这东西很好使，虽然在琼州岛上还不流行，但余东峰已经用它超过半年了，原因嘛，还不是因为钟白当初给他强调过的“这玩意儿比你啰嗦介绍你的来头强一百倍”。 “白峰集团，总经理？！”江亚林好歹也是去京城见过世面的，一看到名片上的头衔，愣住了。 “是的，不过我今天是有另外的事情过来找你。”余东峰露出了最温暖的微笑，道：“听说你们琼罐已经亏损很长时间，半年多没有发工资了，对吧？” “是，你想干什么？”尽管前一秒种江亚林还在为阿牛的医药费犯难，但“我厂是我家”这种朴素的工人阶级思想还是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里，一听到一个陌生人当面提起厂里的难堪事，他还是本能的产生了警觉，后退两步，问道。 “别紧张，兄弟。”余东峰好歹也是当过工人的，当然看得懂对方这个动作是在提防自己，马上解释道：“我在做生意之前，也是一名化肥厂车间里的普工，我们车间也有同志因公负伤过的……” 第七百四十八章 我们又见面了 简单的拉了几句家常，又说了一些自己过去当工人时候的经历，余东峰很快就拉进了和江亚林之间的距离。 不到十分钟，两人便已经互相点燃了香烟，坐在小桌子旁边聊开了。 “你说的这位阿牛，倒是和我以前在车间的师傅经历很像。”余东峰吸了一口烟，有些唏嘘的回忆道：“我那位师傅，当时也是因为销售科催得紧，咱们厂要连轴转加班生产一百吨氮肥，结果因为有氨气泄漏，我师傅为了车间的安全不顾危险第一时间上去解决，最后胸口被烧伤，躺医院躺了半年多才出院，当时也是厂里没有收到货款，还是每个工人自发给他捐款，才度过那段最艰难的时光……” “你们那毕竟是小厂，再说化肥这东西保质期长，怎么放最后也能收到钱的。”江亚林摇摇头道：“我们琼罐，哎……别提了，要是大家伙儿有工资，也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阿牛付不起医药费，肯定像你们那样，要一起给他凑的啊！可关键是，现在大家都没有钱了……” “没事，你说个数，阿牛这边，短期内需要多少钱？”余东峰直接问道。 “起码八百块吧，怎么了？”江亚林还没有反应过来。 但下一秒，他就知道余东峰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了。 只见我们的余总把带着的公文包打开，嘴里叼着烟，眯着眼二话不说直接在里面拿出一沓子大团结，快速数了一百张递给对方：“这里是一千块，先拿着给阿牛付医药费。” “余总，你这是……”江亚林惊讶万分，嘴巴张开成了一个“o”型，连手都在颤抖！ “别说了，你先拿去给阿牛，等你回来，我再和你谈正事。”余东峰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指着门口道。 等江亚林回来，余东峰这才和面带喜色的对方，谈起了正事…… …… 一天后。 甘渠平从澄迈县回来，来到办公室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门口值班的同志，今天琼罐的工人们有没有到办公室来找他。 在得到“没有”的答案之后，甘渠平总算松了一口气。 本来昨天中午就想走的，但没想到退了休的魏正国说是有重要的事情来找自己，自己也就耐着性子在办公室等着，谁想到等来的却是魏正国带着一个叫做钟白的年轻干部，突然来和自己扯什么“小型自贸区”的事儿！ 听对方把这个“小型自贸区”吹得天花乱坠，又是什么国家重点的项目，能够为国家创造多少利益、能够帮本地解决多少个就业岗位云云。 但甘渠平当时根本就没有听下去的耐心，别说真有这么好的好事儿了，就是有，自己也得先把这头疼的琼口罐头厂给解决了才行啊！ 要不然，等zf领导给自己穿小鞋吗？还会批评自己不务正业，疮疤都没治好，还在想其他有的没的？ 泡好一杯白沙绿茶，甘渠平正想看看今天新来的报纸有没有什么好消息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嘭”的一声被推开了。 甘渠平抬头一看，发现那个熟悉的人影，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喝道：“江亚林同志，给你说了多少遍，工资的事情等到正月十五之后我去找财政局协调之后再说，你怎么就有事没事往我办公室里跑呢？！” “甘局长，拖下去总不是办法，咱们琼口罐头厂，始终要找一条出路才行的！要不然天天往你这跑，你也烦！” 这风风火火进门的人自然是琼罐工会的副会长江亚林，但这一次不同的是，他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个人。 “咦？这不是昨天来的……”看到余东峰之后，甘渠平疑惑的开口道。 “余东峰。”尽管对方叫不出自己的名字，但余东峰却没有在意这些细节，道：“甘局长，我们又见面了。” “小余，你先等等，让我把江亚林同志的事情处理完了再过来。”甘渠平以为余东峰又要说昨天的事情，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示意他先离开。 但余东峰并没有动，反而往前一步，露出神秘的微笑，道：“甘局长，我今天来不是说昨天的事情的，是来帮你的。” “帮我？”甘渠平没反应过来是啥意思，呆呆的望着余东峰。 “是的，具体的事情，就让江亚林同志告诉你好了。”余东峰现在已经搞定了江亚林，内心丝毫不虚，笑吟吟的直接拉了一把椅子过来，自顾自的坐下了，翘起了二郎腿。 一头雾水的甘渠平只好去询问江亚林，等他听完之后，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等一切都说清楚之后，甘渠平才大声问道：“什么？白峰集团要出资400万元现金，收购琼口罐头厂？这……这这……这是真的？！” “这当然是真的。而且白峰集团已经拿出了5万元，先行用于解决琼口罐头厂最困难的一些职工的切身问题。这一点，江亚林同志可以作证。”余东峰将公文包放下，微笑着说道。 “甘局长，我这人从来不说假话，你知道的！”江亚林粗犷的嗓音震得人头皮发麻，用手一指身边的余东峰：“这一次，白峰集团帮了咱们琼口罐头厂的大忙！余总没有去找厂长、书记，率先找到了我，就因为他也是工人出身，他相信厂里的工会！别的都不说了，我代表全厂的工人，举双手欢迎白峰集团的入资！希望局里不要设置障碍，否则……” “否则，我天天带着兄弟们到工业局家属院门口排成一排，搭帐篷睡觉，好让京城看看我们这琼州岛上的破厂子是个什么样！” 有了江亚林这番软硬兼施的表态，甘渠平知道，这事儿就算自己再不同意，也已经是定局了。 当然，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说，甘渠平都不会拒绝的，毕竟这是帮局里、帮琼口市、帮整个琼州岛工业系统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他又怎么会说不呢？ 没有签什么协议，但余东峰就靠一张400万元的现金支票做保证，在甘渠平的办公室，拿下了这场入资收购！ 第七百四十九章 高兴还是压了害怕一头 等下午钟白过来的时候，甘渠平还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 只见他喃喃的问道：“钟科长，你劝说白峰集团花了这么大的成本，只是为了表现‘诚意’？” 钟白这时候当然是演戏演全套，也没有了昨天的焦急，稳如泰山的回答道：“谈不上，白峰集团一项非常支持我们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的工作，也做好了让他们旗下的白峰贸易公司扎根琼州岛小型自贸区的准备，这一次他们入资收购琼口罐头厂，也不能简单的说是‘诚意’二字，更多的是为丰富他们集团产业打基础。” “您也应该知道，国企破产后再让民营企业收购的程序十分繁琐，也很耽误时间，所以这一次，余总的意思是拿出这400万元收购琼口罐头厂49%的股份，名义上，它还是一家国有企业，但是！” “在新产品研发、市场销售这一块，必须由白峰集团说了算！”余东峰接过钟白的话题，斩钉截铁的说道：“这一块没得商量，否则，这个烂摊子白峰集团不会接手！” 拿出这种狠劲是钟白重生之后少有的举动，但他知道，如果自己面对甘渠平还是和以前那样，温温吞吞的话，琼州岛上的这位工业局局长后面还会看轻自己，所以他必须要强硬！ 而余东峰就更不必说了，和钟白在一起长期扮演黑脸的他，吓唬起人来那是一套一套的。 别说你一个地方部门官员了，就是面对尊贵的“外宾”，余东峰还不是照样呼来喊去，折腾得你不要不要的？ 甘渠平心里是又怕又高兴，怕的是这种“不合规矩”的操作在琼州岛绝对是第一起，却是在自己手中促成的；而高兴的则是琼口罐头厂这个烂摊子终于有人来收拾了，这不但让自己轻松了许多，也让地方zf轻松了许多啊！ 终归，高兴还是压了害怕一头。 尽管琼州岛从来没有民营资金如此大手笔的入资国有企业的先例，但甘渠平也不是个与世隔绝的干部，好歹也在报纸上看到过相关案例不是？ 毕竟改革开放之后，很多以前觉得不可能实现的操作，已经慢慢变为现实，所以甘渠平几乎只用了半分钟的思考时间，便同意了这个根本无法拒绝的提议！ “作为局长，我个人是同意这个方案的。”甘渠平斟酌着自己的用语：“不过，该走的程序必须要走，局里要马上召开班子会，对这个创新性的措施开专题会议通过，后面还要形成可行性报告给地方zf汇报……” “汇报的时候，可以带上我们俩。”钟白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他相信，这种程度的暗示对方不可能听不懂，尤其是在送上了这么一份大礼之后，甘渠平更是应该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果然，甘渠平很“知趣”的点了点头道：“大家当然要一起去了，毕竟是余总提出的这个方案嘛！至于你们昨天提到的那件事，我们也可以一并现场给领导们汇报。” “好的，那我们明天早上九点钟就来您的办公室和您回合了，辛苦了。”钟白站起身，在优雅的和甘渠平握了握手之后，带着余东峰潇洒的离开了办公室…… …… 三天后。 当大家离开琼州岛的时候，有一群特殊的朋友来到码头相送。 你以为是甘渠平，或者是退了休的魏正国？ 错！ 是江亚林带着他的琼口罐头厂的工友们！ 黑压压的几百号人站在码头上，专门腾出了一条通道，让钟白、余东峰还有随行的娟子、宋小丽等人上船。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不是在搞什么活动呢！ 但只有钟白和余东峰才知道，这是琼口罐头厂的工人们最朴素的语言，对白峰集团最真挚的感谢！ 奄奄一息的琼口罐头厂，不但因为这400万元的注资从死亡边缘活了过来，而且余东峰还大方的签了线，决定在1983年全年，整个白峰集团，包含下属的几个子公司，将会采购一大批琼口罐头厂生产的热带水果罐头作为集团和各个子公司的福利待遇发放。 这也算是给许久没有见到订单的琼口罐头厂一个开门红吧！ 当然，这些订单不是全部，更重要的是，楚光作为新任的兼职副厂长，在两天之内就被确定了下来，现在已经在上班了。 当然，楚光本来对罐头生产专业知识是一窍不通的，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的工作，因为给他分管的领域主要是销售。 而在钟白的计划里，真正要让“琼口罐头厂”转型为“椰树集团”，那至少是三年后的事情，因为要等椰树椰汁的配方出炉才行嘛！ 这玩意儿虽然也是工业，但毕竟是轻工业，不是钟白主修的那一块，这些，还是等历史上的王光行总经理研制出了椰树椰汁的配方之后，顺理成章的再发展它比较好！ 不过，更加重要的是，经过挽救濒死的琼口罐头厂所带来的附加效应，才是这一趟琼州岛之行的真正收获。 琼州行政区工业局对建立小型自贸区的前期准备工作做出了毫无保留的支持，而地方计委、zf也同样表态，在琼口市北部海岸线附近，专门预留了三十平方公里的区域，作为未来的“琼州岛小型自贸区”用地规划！ 之所以没有正式出文，是因为设立自贸区这个决定十分重大，不是一个琼州行政区所能决定的，那必须要有gwy、以及相关的部委联合发文，这事儿才能算是官宣。 但这并不妨碍它在成立之前的准备工作，事实上，尤其在甘渠平的态度发生了180度的惊天变化后，他也慢慢的理解了钟白为什么执着在建立小型自贸区一事上这么大费周章了。 毕竟，根据白峰集团的规划，先期入驻的白峰贸易公司，其已经完全代理出口的“白峰”羽绒服、和源高档大理石等诸多产品，已经决定在当地结算，利税全部上缴琼州行政区，这可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对地方来说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比你讲一万个理由都强！ 第七百五十章 代表她俩谢谢你 到了天都之后，先把父母和妹妹送回家，钟白又送楚娟和宋小丽回天都的住处，准备让她们俩休息一晚，明天，也就是正月十三送她们返回山平。 楚娟看着房间里的大包小包，不由得对钟白打趣道：“哎，这一趟去琼州岛，我看你都没买什么东西回来啊，钟白？” “咋地，难道我送你回去的时候，还要再给楚厂长拜一次年么？”回来之后钟白的心情显然很不错，这会儿也和楚娟开起了玩笑。 “去你的，搞得我们老楚家多稀罕似的，我是说小丽家啦！”楚娟一噘嘴，道：“你给我爸送东西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去小丽家，你给人家父母带过礼物么？” 一提起这种话题钟白就感觉自己脑壳疼，赶紧摆摆手道：“别提这个了，人家小丽都没说啥，你还在这瞎操什么心？” 这时候正好上完卫生间的宋小丽进了房间，听到两人聊起自己的名字，好奇的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还是楚娟反应快，马上笑道：“没什么，不是说明天钟白和余东峰送我们俩回山平么，我在想啊……这还要回去么，反正马上就要上班了，这山平、天都的来回跑也挺累的，不就是带点咱们在琼州岛上买的特产回家吗，干脆托别人带回去就行了，不用再跑一趟啊。再说余东峰开车是真的快，我每次坐他的车，都要晕好久才能缓过劲来。” 听到这话的余东峰马上反驳道：“哎，娟子你这么说我可不乐意了啊！也不知道是谁一上车嚷嚷让我开快点的，这开快了你又受不了。” “得得，依我看回不回去都行。”宋小丽嫣然一笑，道：“这不是刚定下来的白峰贸易公司要改在琼州岛核算了么？我这边还想着快点上班，早点把财务上的资料给做好，说实话，任何一个公司想要运转得好，搞好财务那是第一步……” “宋部长，您就别谈工作了，我还真想休息两天嘿！”一听到宋小丽聊起工作，余东峰顿时开始吐槽：“钟白你给评评理，我这个假期算是当好了你的跟班了，年前年后都是跟着你在跑，这离着收假还有两天呢，宋小丽就又想上班了，可我是真想休息啊！” “得了吧，你小子是不是又在想许秀秀了？”钟白可不吃余东峰这一套，马上把战火往他身上引。 不管余东峰对许秀秀到底有没有意思，但是在这几个人里面，许秀秀已经成为了余东峰的一个梗，甭管余东峰再啰嗦什么，只要一说许秀秀，准保能让他立马安静。 果然，两女一听钟白谈起许秀秀顿时哄笑起来，把余东峰整了个大红脸，这小子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只能抓起烟盒，把钟白一拽：“走，跟我出去抽根烟去！” 两人来到走廊外，余东峰脸色才恢复正常：“哎对了钟白，你啥时候去京城？” “我么？正月十六啊，飞机票不是都订了么？咋地？”钟白觉得很奇怪，反问道。 “我给你说个事儿啊……”余东峰指了指两女的房间，道：“楚娟和宋小丽在天都工作也快一年了，还让他们住公司租的宿舍？” “这事儿你问我干啥？你不是白峰集团的老总么……”钟白瞪了余东峰一眼，道。 余东峰马上用胳膊肘顶了一下钟白，笑道：“你少给我装！这不是集团准备要给她俩弄点福利么？” “啥福利？”钟白这下才回过神来，一拍脑门儿道：“你准备给她俩分房子了？” “那可不！这两个女人呐，平时工作是真的挺辛苦的，不说为集团，光为你小子，也办了不少事吧，你一天到晚四处出差没办法待在天都，难道还不考虑给她们一人弄一套房子？”余东峰反问道：“摸着你的良心说说看，这合适吗？” 钟白调侃道：“槽，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数落我的良心了，这难道不是你这个当老总应该做的事吗？还跑来问我？” 当然，调侃归调侃，要不是余东峰刚才主动说起这个话题，钟白确实也没意识到。 两女现在在事业上给了白峰集团不少的助力，却从来没有提过待遇问题。 虽然平心而论，以两女现在在集团内的地位，工资奖金这些一直都在升，但作为华国人嘛，你懂的，没有一套房子，那就不算真正的扎根！ 余东峰也知道，光发钱那不顶事，因为到了他这个位置，现在都已经完全对钱没有多少概念了，总觉得是个数字。 而对于两女来说就更是这样了，要说家庭条件，一个是蒸蒸日上的化肥厂厂长之女，另一个也是铁路小康之家，至少都不是缺钱花的主儿。 哪怕是放到两年前，钟白刚刚重生的时候，两女的条件其实都要比钟白和余东峰好很多。 所以，给她俩弄套房子，更多的是一种对钟白长期不在她们身边的另外一种形势的补偿吧，这一点，无论是余东峰，还是钟白，都是心知肚明的。 “行吧，你既然说不问你，那我就定了啊。”余东峰大大咧咧的道：“我去找省一化的副厂长熊庆，让他比照当初给我爸妈找房子的操作流程，让下属公司给弄两套大一点的房子，分给楚娟和宋小丽，集团出钱，就这么说定了！” “那我也代表她俩谢谢你？嗯？” 钟白和余东峰互相对望一眼，几乎同时捧腹大笑起来！ 当然，说归说，最后钟白还是和余东峰一起，开车送了楚娟和宋小丽回山平。 带礼物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楚娟很有可能在不远后的几个月里，要多跑跑琼州岛了，所以在天都待的时间都有可能不多，楚军这个老厂长嘛，别看平时不说啥，其实心里还是挺惦记女儿的，楚娟平时工作不忙的时候，总是一个月要抽个一两天回山平去看他，这下真要去琼州岛那边多出差的话，还确实是没多少时间了，也就趁着过年这两天多看看家人，也挺好的。 第七百五十一章 他们不会乱来 md，加利福利亚。 纽泰克公司今天召开新一轮股东会议，在大家都还没有来齐之前，汤姆·怀特就已经先到了会议室，并且准备了一沓厚厚的资料。 没错，汤姆·怀特就是那位被钟白用dwx单体液压支柱技术整垮的，前怀特矿山设备厂的老板！ 公司的自动钻爆系统在欧洲遭遇滑铁卢折戟沉沙之后，怀特矿山公司也因为资金链断裂加上行业内部的竞争压力，最终不得不申请破产、黯然离开了这个广大的市场。 汤姆·怀特本人自然是不甘心的，他对那个来自红色华夏的白峰集团恨之入骨，恨不得扒它的皮、喝它的血，好在是有限责任公司，在申请破产之后汤姆·怀特的个人资产依旧还在，并没有让他完完全全变成一个废人。 在去年下半年时间里，汤姆·怀特一直都在寻找机会翻身，同时花了大笔资金给那些在华国京城的记者们，要他们随时随地关注白峰集团的一举一动。 毕竟被白峰集团整得这么惨，怀特又怎么会没有复仇的想法！ 终于，在82年年底，他感觉属于自己的机会来临了！ 在打听到白峰集团以华国民营资本入资北国稀土精矿厂、又在报纸上看到了震惊海外的华国新稀土精矿出口新闻发布会的内容后，一直潜隐在台面下的怀特终于按捺不住，出资300万美元，成为了加利福利亚纽泰克公司的一名股东兼董事！ 不搞白峰集团，他怀特咽不下这口气！ 十五分钟后，纽泰克公司的各大股东都来齐了，坐在正中间的，正是董事长吉米。 董事长吉米是一个典型的md西部暴发户，要说对什么新能源、新材料完全一窍不通，但他为什么敢突然筹资成立这家公司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有一个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叫做斯通，而这个斯通，正是md一个著名的风投基金——黑石基金的拥有者。 黑石基金的范围覆盖非常广，斯通不但敢在md的各个州开展风投，对于全球范围内那些概念领先、有独创性的玩意儿也一样敢投钱。 风投这一行的特点，那就是赌，和大多数人的认识相反，风投当然不是100%稳定盈利的，其实80%以上都是在亏损，也就是俗称的“钱扔进去连泡都没有冒一个”的节奏。 可一旦扔进去有了反应，那基本上它的盈利率就不是一倍两倍这么简单了！ 而这一次怀特的东山再起，正是因为他打听到了吉米和斯通的关系，感觉到自己机会来了！ “怀特董事，现在由你给大家报告一下，我们公司股票这两天在纳斯达克的表现怎么样？”吉米的精神看上去很好，他的话音中甚至还带着一丝丝兴奋。 “好的。”怀特清了清嗓子：“各位董事们，这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我把今天刚刚从华尔街拿到的资料告诉大家……” “截止昨天交易日结束时间，我们纽泰克公司的股票在一个月时间里累积上涨了46.8%！另外，自从我们对外发布报道以来，公司还从金融市场吸收到了新的投资累积1200万美元，各位这几个月的付出没有白费！” “接下来，将是我们全面进军稀土行业的时刻！” 会议室内立刻响起了惊讶的呼喊声和掌声！ 半个小时后，会议结束，每名董事都带着满意的笑容离开，吉米则把怀特留了下来。 “怀特，资本的力量就是这么神奇。”吉米点燃一支雪茄，笑吟吟的对怀特说道：“这一次公司投资的成功，完全建立在你在华国那边的努力！相信在不久后的将来，我们公司一定会成为新材料方面的全球新领导者！” “谢谢董事长先生的赞赏，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华国……那个国家终究会发展起来，我们现在做的只不过是抢占先机罢了。”怀特故作谦虚的回答道。 “嗯，米其林餐厅的牛排上新了，等会儿斯通也会过来，走吧，为了庆祝这个成功的时刻，我们有必要吃一下法国大厨做的好菜！” 没等怀特反映过来，吉米已经离开了会议室。 …… 加利福利亚湾区的这家米其林餐厅已经开设有四十多年的历史，能够出入这里的人无一不是在当地政界、商界的上流有钱人士。 以往怀特当然是这里的常客，但自从半年前自己的怀特矿山设备厂破产之后，他还是第一次重新回到这里。 微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怀特大跨步的走进了这家米其林餐厅。 吉米和斯通两人已经提前到了，怀特在侍者的指引下，不客气的坐在了两人对面。 “怀特，不得不说你是我遇到做工业实业里，理念最超前的人之一。”作为黑石基金的负责人，斯通毫不掩饰他对对方的欣赏：“我没想到，你居然在gczy国家也敢有这种操作的理念。” 怀特哈哈一笑道：“哈哈，这些华国人迟早要全面开放他们的稀土原料出口市场，既然如此，那我们当然要提前操作，否则那些精明的rb人不是又要赶在我们前面了？” 吉米点了点头表示赞赏：“没错，我以前可没少和rb人打交道，只要哪里有新的实体利润增长点，rb人总是第一个发现并想办法钻营进去的。” “但实体终究是要被金融给牵着鼻子走的。”听到这话，斯通露出一丝淡淡的优越感：“rb的股市和md相比还太年轻，他们根本没有经历过我们md在20年代的大萧条，对金融资本的力量还没有清醒的认识。不过，这一次要不是rb人一直抗议，又怎么会让我们抓住这个机会呢？” “不过，这一次我们还没有和华国方面正式沟通……”吉米想到这里，还是问了一句：“怀特，你确认我们提前发布消息，华国那边不会抗议或者采取行动？” “我可以确认他们不会乱来，吉米先生。”提到这个问题，怀特就有些牙痒痒，但是面上表情依旧不变，还是带着微笑说道：“他们要减少对rb方面的稀土精矿出口，那就势必要增加对其他西方发达国家的出口，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无论是那些天真浪漫的法国人，还是头脑僵硬的德国人，他们不可能比我们md更快的获取华国官方的同意——要知道，整个华国对西方国家的贸易量最大的，当然还是我们md！”怀特举起了自己的红酒杯：“绅士们，我们先干一杯吧！” 第七百五十二章 各取所需的合作之路 三人在米其林餐厅的会餐，宣告着怀特的强势归来。 斯通在基金运作方面不愧是高手，纽泰克公司的股票在一个月时间里累积上涨了46.8%以及吸收1200万美元投资的成功，从具体技术上都是他通过黑石基金运作的。 但，怀特很清楚，这一切若不是自己先和吉米推心置腹的谈过他有信心拿下“获取从华国进口高纯度稀土精矿的全md独家代理权”，哪儿还有基金运作的余地？ 没错，这件事情到目前为止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动静，但怀特并非完全信口开河。 因为他有一个最大的倚靠——那就是md经济部副部长珍妮特！ 虽然在上一次自动钻爆系统进入华国市场失败的时候，看上去是因为当时还只是担任md经济部亚洲发展署主任的珍妮特，对整个怀特矿山设备厂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关照”所导致的，但那时候毕竟因为职位所限，而珍妮特又在提拔的关键节点上，她当时并没有下定决心帮怀特矿山设备厂出面表态，以md经济部的名义给华国工业部下通牒。 但今时不同往日，正是因为那一次怀特矿山设备厂的牺牲，珍妮特及时抽身没有污点，又连续做好了几个对东南亚国家的投资成功之后，她也在年底前更进一步，成为了md经济部的副部长！ 珍妮特当然不会忘记怀特矿山设备厂的“付出”，她后来主动找到了怀特本人，询问他是否有东山再起的想法！ 这并不是珍妮特懂得我们华国人的“投桃报李”，而是因为利益。 作为新任的md经济部副部长，珍妮特当然也急需一个上任后拿得出手的成绩，正好那段时间《纽约时报》连篇累牍的报道rb、华国两国之间稀土精矿供销的矛盾，而一贯对这类消息敏感的珍妮特马上就注意到了它。 尤其是在联合新闻发布会原稿上看到了华国方面所说的“以后要加大对西方国家出口稀土精矿力度”的时候，珍妮特更是感觉到，在这一块需要提前布局。 毕竟md也是全球稀土精矿消耗的大户，而md国内因为对私有矿山的保护、以及资本并不愿意在短时间内大量投资稀土精矿生产行业而导致产量不足必须依赖进口的现状，这一点是不可能改变的！ 这就要求md至少要在十年内找到一个稳定、廉价的稀土精矿进口国！ 说到“稳定、廉价”这两个形容词，都已经身为md经济部副部长了，珍妮特难道还不明白在这个地球上，还有哪个国家比华国更具有这个特点吗？ 而且现在的华国和md的国家关系又这么好，远不是21世纪第二个十年里贸易战的局面，珍妮特很自信，只要通过官方的名义和华国工业部联系，对方一定会乖乖的将“加大对西方国家出口稀土精矿力度”的首选，放在md！ 至于现在还没和华国方面正式谈判此事就先放出消息的操作，珍妮特非但没有对怀特的做法表示异议，反而非常赞同他。 因为在她的理念里，“有些事情不需要经过华国人的同意，我们就可以单方面宣布”的想法一直都是存在的！ 以前自己没有这么做，那是因为当时自己还是主任，并不是副部长！ 再加上现在又是那些黄皮肤华国人每一年最长的休假“春节”，现在就是想开展工作，怕是那些官员都没有上班！ 于是，在和怀特见面三次之后，两人共同制定下了这个“提前发布消息”的计划！ 当然，怀特这么做是为了尽快在金融市场筹集到投资，帮自己稳固在纽泰克公司的地位，在不久的将来再次腾飞。 而珍妮特也有自己的算盘，虽然说她刚刚升任md经济部的副部长，但按照md的传统，这种官员是“任命”而不是选举出来的，她更加长远的目标，则是一年后的加利福利亚州长选举。 选举就意味着消耗大量的人力、财力，尤其是需要竞选经费。 对于珍妮特来说，因为她以前主管投资的西太平洋区域，除了自己无法插手的rb、韩国之外，剩下的都是些穷国家，自然也无法吸引大公司集团成为自己的竞选金主。 而怀特则表示，一旦这个计划成功，未来东山再起的“怀特集团”会当仁不让的成为珍妮特竞选的左膀右臂，全权在竞选经费上支持对方！ 就这样，两人各取所需，走上了合作之路！ …… 华国，京城，工业部。 “休假”完毕的钟白在前往白云鄂博矿区前，先来到了部里。 因为叶星早在两天前就打电话告诉他，在正月十五收假之后，向盼副部长要在办公室面见他。 而钟白当然清楚对方为什么在年后第一时间找到自己的原因。 来到副部长办公室，钟白依旧是按照惯例带上了天都的土特产，当然这也是厅里要求的。 “向部长，新年好。”钟白打过招呼，便把土特产递给了秘书。 “嗯，你先坐，小刘，泡两杯茶过来！” 向盼挥了挥手，秘书小刘立刻把土特产提走，又很快将两杯热茶端进办公室，这才快步离开，顺手带上了门。 在办公室门关闭的一刹那，钟白和向盼两人脸上轻松的笑容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严峻的表情。 “小钟，今天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昨天md经济部已经通过正式渠道，向我方表明了他们准备占有北国稀土精矿厂未来稀土精矿产量的30%必须出口md的意见。”向盼的口气有些冰冷：“而且，他们还指定了一家特别的代理公司，意欲由其全权代理未来的全md进口业务。” “是加利福利亚纽泰克公司对吧？”钟白直截了当的问道。 “你在外事部那边拿到资料了？”听到钟白准确无误的说出“纽泰克公司”几个字，向盼的表情有些惊讶。 “没有，但我获得这个消息的时间点，可能比外事部和您更早。”钟白说道：“在大年初七的时候，我就从《纽约时报》的一名记者朋友那里听到这个事情了。他发现md国内有一家小报先行透露这个消息，随后，纽泰克公司的股票在纳斯达克已经连续上涨半个月之久。这是最早披露出这个消息的报道。” 说完，钟白马上把那天戴维从万里之外的大洋彼岸给自己发的那份传真件从公文包里拿出来，递给了向盼。 向盼立刻单手接过，细细的阅读起来。 他的英文水平阅读普通的md报纸报道是毫无问题的，不到三分钟便把这则简短的报道看完了，不过，这时候的向盼，眉头已经高高拧起，表情十分严肃。 第七百五十三章 长远的发展规划 向盼显然还有点没回过神来：“这家小报早在十天前就已经获知了这个消息？” 钟白点点头道：“是的，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从什么渠道得到的这个消息，但正得益于这个报道纽泰克公司的股票才会在短时间吸纳大量热钱，炒高了他们的股价。据我的估算，纽泰克公司这段时间至少已经募集了1000万美元以上的资金，而这就是他为什么敢号称‘独家代理权’的底气。” “现在外事部要求我们在三个工作日内表明态度和做法，你有什么意见？”向盼突然抬起头，朝钟白问道。 这个举动很不寻常，连钟白在听到之后都楞了一下。 一名工业部的副部长，竟然问一名小小的科长，“你有什么意见”？ 很显然，这代表工业部并没有就此事已经形成什么具体的意见，至少说明分管这块业务的向盼副部长此时此刻还没有拿定主意。 钟白沉吟片刻才抬头道：“您是想听我内心的真实想法，还是想听能够马上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这个回答让向盼内心又震惊了一番！ 这小子，竟然已经早就有了对策，还是两个？ 向盼也不摆架子，马上道：“两个都说。” “真实想法是拒绝md方面的无理要求，但这很有可能招致他们的报复。”钟白开始掰着指头细数：“他们可能会减少甚至停止一些石油生产线的设备出口给我国，还有其他重工业产品以及军事用品，这个代价很大。但是从长远来看，我们终究会赶上md的工业发展，逐步摆脱成为他们下游低端制造商身份和剥削的来源。不过，我们自己损失会非常大……” 这个说法显然向盼并不能接受，因为这个代价实在是太大了，而且这已经不单单是工业部的问题，而是一个能够从宏观上影响整个华国发展的对策。 毕竟现在华国赚取的外汇里，有45%来自md，这也是华国和md历史以来关系最好的时刻，如果因为稀土精矿出口代理的事情而影响大局，那不仅仅是钟白、也是他向盼和整个工业部不能承担的责任。 “这样做太武断了。”向盼马上摇头道：“马上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呢？” “想要不引起轩然大波，而马上解决这个问题的话，那就需要拖字诀了。不过这需要时间。”钟白认真的说道：“我需要三个月时间，部里可以和外事部协商，尽可能的同md那边周旋，谈而不破，拖下去。” “可拖下去的目的是什么？”向盼并没有马上同意，而是反问道：“十五天的时间，需要做些什么事情？再说，凭什么理由给md方面解释我们要这么长时间？” “这段时间里，有两件大事要办。”钟白忽然抬起头，道：“这两件事由我一个小小的借调科长提出来，是不可能实现的，所以，需要向部长您出面。” 尽管钟白在向盼面前一直很谦卑，但他也不是没有露出过自己“疯狂”的一面，上一次在部里大会上当场驳斥向盼讲话的例子还历历在目。 可像今天这么诚恳的请求对方的低姿态，向盼绝对敢肯定，这还是钟白第一次对自己流露出这种情绪。 “你直接说！”向盼重重的回应道。 “第一件事，是要在半个月内将成立‘琼州岛小型自贸区’的正式决定协调下来。”钟白从公文包里摸出了一份书面提案，一边递给对方一边解释道。 “这个方案是我在认真研究国际稀土精矿市场后的想法，这个想法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有了，只不过在过年期间才形成了书面的提案。”钟白长话短说道：“前几天，我去了一趟琼州岛，在那边和琼州行政区工业局，还和当地zf的主要负责同志仔细谈过这个事情，所以地方上，请您和部里放心……” 向盼看了看手中这份书面提案，又抬起头看了看钟白，满脸都是不敢相信的表情！ 钟白倒是显得很镇定，马上把小型自贸区设想的来历，以及这次自己私人前去沟通的来龙去脉，用最简洁的语言给向盼汇报了一遍。 “……钟白，你这是严重违反纪律的行为！谁给你的授权，让你代表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去和地方谈这么大的事情的？”饶是向盼早就已经摸清楚了钟白行事的作风，在听完整个事情的叙述之后，也忍不住严肃呵斥道：“别告诉我那时候你就未卜先知，知道md人年后要来这一手！” “不，小型自贸区的设置不是针对md人年后的这次突然发难。实际上，这是从实际出发，原意是让rb方面断绝他们继续独家操控我们稀土精矿出口局面的小心思，而自贸区的设定，也是一个长远的发展规划，这里我就不细说它的意义了，在书面提案上都有。” “我想说的是，md人这一次的攻势，也正好可以通过小型自贸区化解。”钟白剖析道：“不管他们md代理多少我们的出口份额，总之以后，我们所有的稀土精矿出口，都要通过琼州岛小型自贸区才能运出去！” “这是按照所谓‘西方市场经济’模式建设的减免关税、加大自由贸易力度的措施，从它的成立理由上来讲，md人是不可能对这个措施作出批评的。”钟白解释道。 “而小型自贸区的建设，需要一段时间，起码也要三个月，这三个月就足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理由来回答md方面这一次的要求了，说白了就是硬拖。” “好，你这个硬拖的意思我了解了，但是拖几个月之后呢？那还不得面对md人？”向盼强压怒气，反问道：“这三个月，难道就干这一件事儿？” “不，我刚才给您汇报了，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做。”钟白此刻的语气开始变得淡定了不少：“成立小型自贸区的这三个月时间，正是为了这件事情。” “什么事？” “研制钕铁硼永磁体！”钟白这才说出了自己最重要的想法：“这才是解决这次稀土精矿出口危机的关键！” 第七百五十四章 大结局 “关键？！”向盼开始越发觉得钟白的计划让人捉摸不透了。 “是的，回到这次事情的本身来说，md纽泰克公司独家代理30%我国全球稀土精矿出口量的目的是什么？”见向盼不解，钟白只能一五一十的和对方解释：“那我们就要搞清楚，他们突然增加进口量的原因。” 这个原因，钟白就算没有md方面的具体情报也知道。 那就是因为自己年前掐住了rb人进口稀土精矿的渠道，从而导致全球在新一代稀土高级产品钕铁硼永磁体研发进度上的统一滞后。 这一块，不用想都知道，无论是欧洲的法国、西德还是md，他们国内都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而这些国家国内相应的公司，在这一块冲在最前面的rb公司暂停脚步之后，你猜他们会做些什么？ 那当然是重燃自己研制的信心，以求在这块做到全球最快！ 毕竟，谁先研制出钕铁硼永磁体，谁就有了这个产品的标准制定权。 以前也说过，只要你有了标准制定权，专利什么的都不在话下，以后全球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公司运用你的标准制作出了相应的产品，那你都可以在里面分一杯羹，这是毫无疑问的，也是不分什么西方、东方国家的。 只不过我们华国以前一直在这一块远远落后，没有涉足过罢了！ 但钟白的想法很简单，在成立小型自贸区这段硬拖的三个月时间里，自己和徐光先院士一起，把精力全部投入到钕铁硼永磁体的研发中，必须要在全球第一个把它做出来，改写由rb人佐川真人率先发明钕铁硼永磁体的历史！ “有了钕铁硼永磁体，我们就能很快的将它运用到市场各种不同的高端产品上，这个崭新的发明，也会让全球刷新对稀土元素重要性的认识！”钟白底气十足的说道：“而那个时候，不管是rb、还是md，他们在看到我们的技术优势之后，就会放弃进口稀土精矿自己研究钕铁硼永磁体的想法。” “您想想，在他们国内公司没有了稀土精矿进口需求的前提下，md人还会来纠缠我们，找我们要什么‘稀土精矿全球30%出口量的独家代理权么’？” 钟白一语点醒梦中人，向盼听完之后才明白，这盘大棋，原来钟白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开始下了！ “你……你小子够厉害！”就连一向严谨的向盼，都忍不住把称呼从“小钟”变成了“你小子”，对钟白这一整套计划的佩服，可见一斑！ “你这边还需要啥，尽管说，一次说完！”向盼马上从桌上抓起笔记本和钢笔，道：“我都给记着，需要部里协调的，我等下去找部长，需要跨部委协调的，只要部里开会同意了，我到时候亲自去！” 既然计划都已经铺开了，那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钟白索性道：“我这里有一些需求……” 向盼一边听一边记，但眼里的惊讶之色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钟白提的第一个要求，是要部里出面，和国家计委协调，结合这一次的小型自贸区成立书面提案，把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由一个临时机构变成一个固定机构。 这个要求，要是放在平时由工业部出面去提议，那是非常困难的，因为工业部和国家计委互不统属，而且严格意义上来说，国家计委的权力要大得多，即使有这个想法，也是应该由国家计委来提，而不是你工业部来提。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由于md方面的压力存在，既然工业部敢提出解决办法，那责任就在工业部身上，有责任自然有权力，这两者是相辅相成不可分割的，谁也不能拖后腿。 而钟白的第二个要求，就是部里要把自己从天河省工业厅想办法调上来，进入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 这不是钟白要官，而是搞这种层面的工作，以他现在的天河省工业厅科长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顺，只有把自己的工作职责明确到稀土、甚至是明确到稀土精矿、以及稀土高级产品的领域里，他以后才能正式出面，和外国人周旋。 钟白的第三个要求，则是要让部里给他抽调人参加钕铁硼永磁体研究的权力！ 对，你没有听错，钟白现在就像以前的童四方一样，要自己当课题召集人了！ 想要把童四方、袁建国等这些能够在钕铁硼永磁体研制工作上出力的专业人员调动上来共谋大事，不给兵符是不行的！ 当然，名义上，这个选人的权力是“下放”给徐光先院士的，但实际上的操作决定，都由钟白来做！ 记了整整两页的笔记，向盼这次和钟白的谈话，进行了足足一个半小时才结束。 但，这场谈话，正是华国工业掀开崭新一页的开始！ …… 1983年4月5日，华国首先对外宣布研制钕铁硼永磁体成功，成为全球第一个在稀土高级产品突破的国家！ 这个消息，震惊了全球工业科学界！ rb人第一个跳出来质疑这个成果，而西方媒体也不甘落后，通过各个渠道对华国展开了言论上的攻击！ 但，国家稀土综合协调小组、宁远稀土冶金厂和钟白，用最直接的方式给予他们强力的回击！ 1983年6月2日，瑞士知名手表制作商百达翡丽召开全球发布会，在会上由家族长女希克斯宣布，由百达翡丽公司制作的新款名表鹦鹉螺系列750金石英女表系列新品中，首次采用了华国生产的钕铁硼，作为手表中游丝部件的新成分。 因为采用了这种新技术，百达翡丽新款手表大大减少了手表需要定期使用消磁仪器消磁的固定流程，这也让全世界看到了，钕铁硼永磁体这种全新的稀土高级产品，在各种工业领域的强大应用能力！ 无论是md，还是rb的科学家，在认真研究了钕铁硼永磁体的应用范围之后，都称赞它将会是“80年代在稀土材料科学最伟大的发明”！ 1983年7月3日，琼州岛小型自贸区正式成立，因为有了钕铁硼永磁体的成功研制，全球多达40多个发达国家和地区，纷纷和华国签订fta，从琼州岛小型自贸区进口它们所需的产品。 从这之后，全球对于稀土精矿进口的需求明显减少，因为你进口再多，却没有自己独立自主的钕铁硼永磁体生产线，那又有什么意义？ 珍妮特的提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已经被华国外事部给遗忘了，而那家最早在《加利福利亚工业报》上爆出报道的纽泰克公司，也在短短的七个月内，因为大量股票被抛售导致公司泡沫化，最终申请破产！ md证券调查委员会还没有调查完毕之前，这个事件的始作俑者汤姆·怀特已经跳海自杀身亡！ 而由斯通控制的黑石基金，因为这一次的重伤一蹶不振，也让一直被md金融大鳄索罗斯看好它的态度改变。 按照历史，黑石基金原本是索罗斯对冲基金中重要的组成部分，但经此一役黑石基金直接土崩瓦解，这也变相削弱了索罗斯对冲基金的实力，导致在本位面的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威力大大减小，华国为此付出的外汇储备少动用了40%以上！ 由于在稀土行业的成功，华国将其成功运用在各个领域——芯片、半导体、国防军工等等，带来的效应，不可谓不大！ 而身为稀土行业急先锋的白峰集团，秉持着“依靠稀土、做大做强”的精神，全力在各个高科技行业投资、全面开花，于1990年4月，率先在xg证券交易所上市，打破了前世由青岛啤酒保持的1993年成为第一家在xg证券交易所上市的内地集团的历史！ …… 多年以后，身为华国工业研究院院长的钟白曾经感慨，要说新华国的工业飞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毫无疑问是钕铁硼永磁体研究成功的那一天！ 进入21世纪后，md著名的《时代》杂志曾经对钕铁硼永磁体的发明者钟白进行过一次专访。 那名记者很清楚的记得，他曾经问过钟白一个问题。 “钟院长，当时在那么困难的条件下，您到底是处于一种什么样的动力下开始研制钕铁硼永磁体的？” 而钟白的回答掷地有声。 “因为时不我待！” “华国近百年来的屈辱近代史，和工业发展落后有直接而且重要的联系。” “身为新一代的华国工业人，我们当然有义务、有使命来让我们的祖国，重新屹立在世界之巅！”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