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人不识余心苦》 第一章 一条弯弯曲曲的坑坑洼洼的乡间土路,时断时续地通到了平原上一个典型而又古老的小村里。小村的路是从古老的不知是啥年月就有了的大河套中穿过来的,两旁是半人高的杂草树丛,偶尔在河套底部深挖的一条小河沟里有清亮亮的河水,河水深的地方时不时游动着几条草生的鱼儿。就是这么一条小路的另一头通到一条很窄的柏油路,这条柏油路的两头通到什么地方,小村里的人没有一个人知道,就是知道的走出了小村的人就再也没有回到小村里来。村西边也就是这条进村的小路的必经之地,有一座很典型的有着浓厚情趣的庄稼小院。这座小院不很宽大,西边是西厢房,东边的墙头上爬满了丝瓜,扁豆;屋门口有两棵郁郁葱葱的石榴树。几只蝴蝶在粉红色的石榴花丛中时飞时落,它们在忙忙碌碌。紧挨南院墙栽有两棵小枣树,树上浓浓密密麻麻的叶子中星星点点的枣儿挂满了枝头。哦,整个院落的墙头上,院子的角角落落里跑着鸡鸭鹅。它们时不时“咯咯咯’’地互相追逐着。枣树下有两条白色的大狗小猫似地卧着,耳朵时不时地晃动几下,眼睛始终虚虚地闭着;树下吴村老汉坐在小杩扎上,跷着二郎腿,面前摆放着一张矮脚的四四方方的小吃饭桌,桌子上的戏匣子正播放着河北梆子《宝莲灯》。他微闭着眼睛,随着梆子腔的唱声嘴里哼着,头也晃动着,放在右腿漆盖上的右手随着节拍不停地拍打着;嘴里的老旱烟袋随着嘴唇的收动,一股股浓浓的烟雾飘荡着干柴草的烟味从嘴巴缝里喷出来。这时老伴端来一盘水煮花生米放在他面前的小吃饭桌子上。吴村老汉微微抬了抬眼皮,从嘴里拔出老旱烟袋,高声喊道:“春桃”喊声过后久久没有回声。吴村老汉有点儿火了,低声骂道,“娘的,这丫头又野到那儿去了’’。无奈他只好放下二郎腿,斜一眼在一旁摆弄着一堆电子配件的儿子,头微微地点了点便自言自语地说,“娘的,这鸡鸭还真可劲儿地长。’’ 春生抬起头,他知道爹说这句话的意思是要他听,便推了推面前的小桌子上的一堆电子件不情愿地站起身,大步走进里屋,伸手从大长躺衣柜底下抓出一个盛十多斤的白色朔料桶,几步走出屋子有点气冲冲地走到吴村老汉的桌子旁,小性子似的一下子放在他的脚边,扭头一屁股蹲坐在自己的小桌边,很不平地斜了老爷子一眼。 “娘的,龟儿子” 吴村老汉知儿子不情愿,他不喜欢儿子整天摆弄这一堆废东西,不过儿子也真有两下子,自个面前小桌子上的戏匣子就是这小子收拾好的,听着声音还很清楚,台也不少,他笑了站起身,从小桌子底下拿出一只玻璃杯,也装的有点生气地往桌子上一蹾算是对儿子得回应,抓起桌子旁边盛酒的朔料桶,慢慢地拧开盖,双手端起小心地把酒倒入玻璃杯。 吴村老汉今年五十五岁了,他有一张黑红色的脸庞,一双不大但很有灵气的眼睛,谁都知道在这个不足四五百人的小村子里,他可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田里的一切活儿耕种。耙耩。耠样样精通,且分文不取,可今年春桃背着他打出了每亩五元的价格,没法,小村里的人们虽然心里不平但也只好打掉牙往肚里落,谁让自己不回耩地呢,要知道这气是不能赌的,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季啊。 春挑知道联产承包,经济发展,那种吃大锅饭白用人的时代已过去了,时间就是金钱。于是她决心利用老爹的技术好好地弄笔收入。 “晤,我说老头子啊,酒有得是,你喝慢一点”老伴又端来一盘炒鸡蛋轻轻放在桌子上。他抬起头看了看老伴,他知道老伴跟他这些年不容易,头些年把孩子用被子围在炕里角系上绳子,另一头系在窗户上,一走就是大半天,农业学大寨,不养闲人,人人出门下地,推车。送粪。运土。刨地样样活儿都干,收工驴似的往家跑。她心里记挂着围在炕角里的孩子,刚跑进胡同就听到孩子哑了嗓子似地在大哭。她的心一紧,孩子哭了,她知道下地干活就苦了孩子,当时的形势没办法。为了嘴,不劳动不得啊。那年月一个工分才几分钱,一年流血流汗拼死拼活地干到头,两手空空,甚至连肚子也填不饱,麦收分的几斤小麦也只好等到春节掺上几斤玉米面或山芋面蒸锅馒头,饱顿饺子,还得省下一部分,来亲来人时吃。可她吃的是什么呢,唉!老伴不容易啊。吴村老汉边喝着酒边思量着老伴的好处,不觉眼睛有点儿湿湿的了。他挟了颗花生米放到嘴里,从烟荷包里挖了一袋烟,小心地用火柴点燃,微闭上眼睛慢悠悠地吸了几口。这就叫享受,是什么时候自个喜欢上了酒,自个记不清了,以前是借酒浇愁,现在不一样了。他不喜欢喝瓶装的酒,喜欢喝散装酒,因为散酒便宜,十多斤才十多块钱,菜不用花钱,自个随便刨块地按上几棵菜秧就行。几十年来他没有像今年这样这么高高兴兴。地是自个儿的了,想怎么种就怎么种,想种什么就种什么;时间也是自个安排,想什么时间去地里就什么时间去,还是改革开放好啊。如今坐在自个的小院里,听着戏,喝着小酒,这不是神仙的日子吗。他站起身倒背双手围着郁郁葱葱的小院转了一圈。嗬,娘的,这就是自个拾弄的小院,鸡。鸭。鹅。树木。花草。以前他看过两次电影,记不清是什么名子了,电影上神仙住的地方也不过是这样。 “嗯,嗯”一旁正低头拾弄收音机的春生抬起头来,见老爹这副摸样,心里一楞,难道疯了还是神经有了毛病。春生站起身走到老爹的桌边,坐在一旁的小杩扎子上,端起老爹的玻璃杯喝了一大口,又挟了一大口炒鸡蛋,从兜里陶出一合烟抽出一支点燃,慢悠悠的吸了口,“哼,你就转吧,等你转回来,这杯酒我也就下肚了’’。春生很得意,在这个家里,他文化最高,姐姐春桃为了让他上学,高中读了一年就下学了,姐很能吃苦,也有心路,人虽然下了学,可书本一点也没丢。吴村老汉早就喜欢女儿下学,他认为女儿早晚是人家的,读这么多书没用,只要会做饭刷锅洗碗收拾家务逢缝补补就行。女儿以下学他覚的小日子更有了奔头,多了一个挣工分的,一年也能挣几十块钱了,他的负担减轻了就高兴了。他多少次在老伴耳边吹风,老伴每次都答应地好好的,终于下学了,还是老伴疼他。猛地他见儿子早已坐在小酒桌旁正悠闲地喝着他杯里的酒。他咧开厚厚的嘴唇笑了:“娘的,这龟儿子,今天是那股小风呢?”人老了有时很希望儿子能和自己坐在一块聊聊天,摆摆龙门阵,陪自个喝会儿酒。如今儿子坐在了桌边,他能不高兴,于是大步走到桌边,兴奋地坐下,又从桌下拿出一只玻璃杯,自个儿斟满酒,斜一眼大摸大样的儿子,端起酒杯猛地碰了碰儿子手中的杯,喊道:“龟儿子,来,跟老子喝一杯”随后又扭头向屋里喊,“老伴再弄俩菜,我要和儿子来个一醉方休。” 儿子笑了。猛地一口喝干杯中酒。他知道老爹能喝,年轻时喝个一斤八两的什么活计也不耽误,人虽然上了年岁,可喝起酒来酒量不减当年。他喜欢老爹的脾气,肚里放不下事儿,说话直来直去,老爹这一辈子为人耿直,任劳任怨,为个人从不计较。在小村人们的心目中是个说话算数的人,有求必应。就是这半年姐姐春桃背着爹爹收钱,使小村里的人们心里不那么通快了,他背后劝过姐姐,姐姐眼一瞪,他就害怕了。他知道姐姐为他好,这钱是为他收的,姐姐希望他在电器修配方面有所发展。这是大形势大气候,只要抓住机会就会发财;他也知道姐姐正在寻找机会,这发财的机会不知姐姐找到了没有。他也希望姐姐有一个好机会。一只白狗凑了过来,春生挟了一块炒鸡蛋仍给了狗,另一只狗见了也摇动着尾巴跑了过来,并挤在他的腿边,他拍了拍狗背伸手又去挟炒鸡蛋。 吴村老汉火了,“啪”打了儿子手一下骂道:“娘的,你个龟儿子,这是老子吃的,你咋喂狗。” 春生笑了,收回筷子,拍了拍狗的脊背自言自语地说:“去,一边去吧,这炒鸡蛋你不能吃了,是喂老爹的’’。 “咋,咋,你说啥?’’吴村老汉知儿子今天高兴是故意和他开玩笑的。这时院墙外传来了歌声,这歌声由远而近。吴村老汉知女儿春桃回来了,他很喜欢这个女儿经常唱的是什么流行歌曲,他对这流行歌曲不感兴趣,只对梆子戏,东方红有情趣。猛地院门被推开了,如一阵春风,女儿好看的身段,娇美的脸庞出现在院子里,女儿见父子俩正在喝酒,几步走过去坐在桌边,端起爹的酒杯喝了口,猛地呛了一口,她一下全吐了出来,忙伸手抓了口鸡蛋放到嘴里,弄的父子俩“哈哈”大笑起来。 “笑啥?”春桃瞥一眼弟弟伸手拽过收音机一下换了个台。这下吴村老汉有点儿火了,猛地抓过收音机说:“咋啦,一回家就抢我的戏匣子,愿听叫你弟弟给你收拾一台”说着有调回到梆子戏上端起酒杯喝了口。 “娘上饭”春桃知惹不起爹只好可着嗓子喊了一声。 “春桃,春桃’’突然院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春桃听了,忙答应了一声站起身看一眼走出屋门的母亲说了声:“你们吃吧,别等我了”说完如同一只欢快鸟儿,蹦跳着跑出了大门。 “干啥,干啥去?”吴村老汉见女儿跑出了门便喊了一嗓子,随后又看了看老伴和儿子。见他们一个个低着头谁也不说话,忙站起身追出大门口。门口只有绿绿的树木,丝瓜秧和花草,女儿和老六家的小子不知跑到那儿去了。吴村老汉有点生气了,这么一个大姑娘和一个大小伙子出去他很不放心,这有媷家门,于是他气呼呼地回到桌边,端起酒杯猛地喝了一大口,抬头望着老伴气呼呼地说:“娃他娘,春桃和老六家的小子去干啥?” 老伴知他的脾气,说了肯定会惹老家伙生气,好不好一怒之下就会把桌子翻倒,谁都知道在我们这个封建落后的小村里,搞对象是决对不允许的,几千年来都是沿袭着媒妁之言,父母做主,把自个搞对象比作洪水猛兽。前年支书家的女儿和邻村的一个小子搞上了对象,支书一怒之下打断了男方的腿,女儿也被他强行嫁给了另一个小村的小伙子。如今吴村老汉担心的事儿就要发生了,他的心在较痛,流血,由于一时的激愤,他本来就黑的脸色加之酒的作用变的如同猪肝似的。 “爹,你这是干啥,姐有没去干啥,只不过他们是在搞一项科研。”春生不愿老爹把事情弄僵,更不愿看到老爹在酒的作用下摔东西,骂娘。他心疼姐姐,这么多年姐一个心眼地为了他,如今姐姐爱上了老六家的刘民。谁都知道在这个小村子里刘民是个有心计有本事的小能人,人长的漂亮,有识字,就是自己有不懂的事情都去问他,他覚的姐姐能和他相爱是福分,姐姐在这十里八村也是数的着地美人,咋就不能相爱呢,相爱是男女的权力,在我们这一代人的身上一定要打破封建的包办婚姻,把自由恋爱的权力牢牢地抓在手中。为了姐姐的幸福,春生第一次在老爹面前撒了慌,他是为了姐姐,谁知这个刘民这么不小心。 “爹,来咱爷俩再弄一杯”春生不愿让爹嚷叫,于是主动端起酒杯举过去,同时殷勤地陶出一支烟递过去。吴村老汉难得和儿子同桌喝酒,不愿扫了儿子的兴,就勉强端起酒杯说:“来,儿子,我们喝。” 第二章 吴村老汉喝醉了。 吴村老汉没有老老实实地躺在家里的土炕上,他睡不着,他心里有事,他不是个怕事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就连小村的村干部都尊敬他三分,在这个小村他有他的辈份,有他的家族观念,他是吴姓长辈,别看罗卜不大可长在了辈分上。为此在这小小的吴姓家族中,他可是牢牢地把握住辈份中的大权。要知道吴姓中的人们不论谁家的大小事情都来和他商议,仿佛早已形成了先例。抗日战争时期就是吴村老汉的爹爹带领吴姓家族中的十多个男人走出了小村,参加了马本斋的回民支队。“我们走了,家里的老婆孩子就全交给你了’’吴村的爹爹带领十多个年青人站在吴村爷爷的面前,吴村爷爷是个耿直的男子汉,他看着吴姓家族中十多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们,一双泪眼摸糊了,这十多个汉子有家。都有孩子。“你们走吧,走吧,在小村你们留下了老婆孩子,留下了自己的根,就是战死了家里也不会变的。”也许从那时起吴村的爷爷就带领吴姓家族的孤儿寡母们承担起十多个家庭的重任。后来他们一个个都没有会来,听说在千倾洼的突围战斗中都牺牲了。吴姓的男人没有一个歪种,死的光明,走的值。如今吴村老汉也到了吴村爷爷的年龄,可自己觉得没有了爷爷的雄风,仿佛在这个吴姓家族中的地位有点儿动摇了。他想喝水,可水太热一时喝不到嘴里;他有一个习惯酒喝多了喜欢喝浓茶,如今自己又口渴得利害,无奈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堂屋的水缸边,抓起锅台上的水瓢,掀起缸盖挖了满满一大瓢,一仰脖“咕咚。咕咚”地一气喝下去:“娘,娘的,好痛快。” 老伴知他喝多了,早已离他远远地。她知道只要他喝醉了脾气就会很大,不知不觉就会发一通无名火。可今天女儿的事他仿佛闻到了点什么,这可是天大得事儿。在小村,在他的吴姓家族中是万万不行的,特别又是自己的女儿,这一巴掌不亚于打在他的脸上,一下把他的老脸打黑了,丢尽了。谁都知道他是个很要面子的人,面子就是他的生命,就是他生活的全部,年轻时他就在吴姓家族中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差点儿动了刀子,终于赶走了一户吴姓家族的人。这户吴姓家族的人有一个人偷偷地投降了日本人,为日本人偷偷地搜集情报。解放后政府宽大了这个人,可吴姓家族的人没有宽大他,就这样这户人家偷偷地搬出了小村,可吴姓家族的人们还保留着这户人家的房子,他们要用这个事实教育下一代的吴姓家族人。吴村老汉拍了拍鼓涨的肚皮,走到洗脸盆边稀里哗啦地洗了几把脸,觉的有点清醒了,这清醒使他更加心里不得劲,也使他肝火上升,他摇晃着装了一袋烟点燃,大口大口地吸起来,噴出一股股浓浓的干柴叶子似得旱烟味。 “娘的,屋里太热”吴村老汉走出家门,走到自家房西边的一棵树荫下,望着伸到河套地里弯曲的小路。风从河套刮到树荫下阴凉爽快,好多年以前河套底里的河沟沟里流动着清亮亮的河水,每到雨季整个河套里的水就会漫到房子底下,无数大大小小的鱼儿游动在水里。吴村老汉就会下到水里下网粘鱼,整个河套及边沿就会长满各种样式的杂草和密密麻麻的小柳树,榆树。小村里的人从来不买树,等到水退了人们把小柳树拔出来栽倒该栽的地方,为此这个小村的四周就长满了各式各样的柳树,榆树。这就是小村世世代代生活着的人们。吴村老汉站了会儿,村里没有人到这儿来,他感到无聊,便摇晃着身子向村中的大礼堂走去。大礼堂里早已有了三三两两的人,有的铺了张报纸,有的带了块朔料布或躺或坐地闲聊着。他走进去,人们一下子都不说话了,有的正向着他笑,有的早以闭了嘴;他一下子看到了人们异样的目光,仿佛正在笑话他。他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疼,不知不觉一股怒火涌上脑门;他控制着使劲咬着跟了他多半辈子的老旱烟袋,不知不觉大口大口地吸着,一下吸到嘴里一股辣辣地烟油子。“娘,娘的”吴村老汉猛地吐了几口,使劲甩了甩烟袋锅,弯腰从地下拾起一根小细铁丝,哆嗦着手向烟袋锅子里捅去。 “喂,老吴啊,今天是咋的啦”一个老汉见他喝多了的样子向他招了招手。 “喂,老伙计,今中午喝多少,这儿凉快。” “喂,别出洋像了,那烟袋锅子有什么好摆弄的。”几个打小光屁股长大的老伙计喊他,可他始终没有听清,仿佛一张张嘴脸正在喷出吐沫一口一口地全飞到他的脸上;他仿佛听到的是“喂,老伙计听说你女儿正自由恋爱呢。” “喂,老伙计是老六家的俊小子,门当户对啊。” 吴村老汉的脸上一下子涌出了很多很多汗珠。他气愤地摔掉了细铁丝,颤抖着手装了一袋烟,耳边不时回响着声声刺耳的话语;他的脸涨红了,一双眼喷出了火。这怪谁呢?怪自个啊,怪自个生了个不争气的女儿,老了老了一下子丢尽了自个儿的老脸。唉,看来在这个小村从此他吴村老汉要走下坡路了,小村的人都会瞧不起他了,会说他治家不严,丢尽了吴姓家族人的脸。他吸了口烟一声没吭转身摇晃着走出礼堂的门。 这正是中午的天气,太阳如火炉高高地挂在天上,把它如火的热浪一下子全洒给了大地,晒的小村的街道上爆起了尘土,不知谁家的鸡狗无精打采地躲在街旁的树荫下;不知是谁家圈里的大肥猪热得跑了出来,沿着街道边低头拱着,同时摆动着短短的尾巴走了过来;也许是猪侵犯了狗,还是狗不许猪从它面前走过,它们展开了交手仗。前边的胡同里传来梆子戏的唱腔,这清脆圆润的曲调一下子侵入吴村老汉的心里,如一股凉爽的风迎面吹来。那梆子腔声,弦声,梆子声很对他的心思。他站住脚步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要在这儿静静地站一会好好听一听这教人心清气爽的梆子戏。这时有人走过去了,仿佛看了他一眼。 “娘的,龟儿子”吴村老汉心里不平,可他想到这一定是闹恋爱的女儿惹的麻烦,使小村的人们瞧不起他了。他狠狠地吸了口烟,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老支书走了过来笑哈哈地拍了拍他的肩,递给他一支烟。他看着老支书的眼睛,觉得这眼睛里有一股子读不懂的东西,这东西仿佛是他女儿恋爱时才有的东西,他的眼睛在说话,在说话。他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大脑一片空白;两只耳朵也仿佛聋了似地什么也听不清了;他只知当时老支书手提大棍一棍下去打断了那小子的腿,从此女儿的恋爱被他弄散了,女儿也被嫁到另一个小村子去了。唉,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出头。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使劲听,一个劲地“嗯嗯。啊啊”地应答着;好久。好久,他身上的酒一下子变成了汗,这汗从他的脸上。身上的汗毛吼吼里淌了出来,迫使他浑身臊热难忍。此时他很想爆发,可始终没找到爆发点。他也下定了决心自个儿也学学老支书,也要找一个大棍子,也要打断老六家那小子的腿,也会向老支书那样强行把女儿嫁给别人,看她娘的有什么法。好。对。就这样,就这样。他没有等支书把话说完,只听清了一个字那就是酒字,酒是个好东西;酒壮英雄胆;酒使人麻醉;使人清醒。酒的用处太多了,一时说也说不清。唉,还是不说的好。反正自个儿心里清楚。明白。还管的了别人吗,还是不管别人的好。于是吴村老汉迈开大步向村里走去。 “喂,老伙计,这猴急火燎的去干啥?” 胡同不远处大槐树下有一个老汉在向他招手,他揉了揉眼睛可说什么也看不清是谁。 “喂,老伙计。愣着干啥,快过来喝几杯热茶。” 是谁,是谁这么亲热。 吴村老汉站住脚,手搭凉蓬望着,望着。太阳太刺眼;热浪太强盛,满身的汗在淌。 “哈哈,吴村啊,你这家伙站在太阳地里打什么闪啊,还不热?快过来凉快。凉快吧。” 吴村老汉听着声音很熟可就是看不出是谁,无奈只好“嗯嗯”了两声,迈开大步向大槐树走去。 这是一棵古老的大槐树,这棵大槐树在小街上长了多少年了,小村里目前活着的人没有人知道。这就是小村的历史,小村一个活生生不会说话的见证。虽然树身一大部分全空了,可它确有着旺盛地生命力,大大地树冠遮盖了半条街,街旁老六家的房子全给它遮了起来,可小村里的人们很爱护这棵老槐树,谁也没有想到动过这棵老槐树得念头。每到夏季老槐树底下成了小村人们纳凉休息的中心,也成了他们几个老伙计谈心聊天的公共场所。 “喂,老伙计这热天热地的咋到处转悠起来了。’’坐在树下打招呼的老六站起身,一张老脸挂满了笑容。 “唔’’吴村老汉见是老怨家,不觉一股怒火冲上脑门,可他咬牙控制着觉得没有必要和这种人计较,打年轻时他就看不起他,他胆小,怕事,但他对人客气,从不惹人生气;往往个人吃亏忍让。他说:忍得万事休,于是他站住很想转身走掉。 “唔,唔,老哥,今天这是咋了?’’老六几步追过去,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拽到大槐树底下,把自个半躺半仰的椅子让给他,很快斟了杯茶水端过来笑着说,“你就在这儿呆着吧,天热热得,躺下也睡不着,不如咱哥俩聊聊’’说着从一旁端过半盒子关东烟,放到吴村老汉面前的小方桌子上。吴村老汉的火小了,一旁的戏匣子正唱着梆子戏,给这清静的小街添了几分宁静和生气。他勉强坐在椅子上,从自个的烟荷包里挖了袋烟点燃吸了几口。猛地一股浓烟呛了他一口他不由地咳嗽起来。 “哎!老哥,这关东烟是儿子从东北给我弄来的,来你就吸一袋吧”老六站起身,伸手去接吴村老汉手里的烟袋,谁知吴村老汉听到他提儿子,那股压了又压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了,如同火山爆发一下子爆发了出来。他猛地推开老六伸过来的手,站起身一脚踢飞了小桌子上的烟盒子怒道:“娘的,你老龟儿子少给我弄这一套,老子不吃这个。”说着在鞋底上搕了搕烟袋锅子使劲插到腰间,双手叉腰,瞪着一双喷火的眼睛,涨红着脸如同一头老牛,伸着头拉出了顶架的架式;“娘的,你太欺负老子了,老子咋就对不住你了,这些年你老六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在老子头上弄屎盆子,这不是打我的脸,丢我的人吗,你没门儿。”。 “这。这,老哥,你这是咋地啦,咋地啦?”站在一旁的老六伸着双手不知这火从那儿发。但从他红头涨脸的样子,闻着他满身的酒气,知他今天喝醉了。唉,人一醉就爱弄事,看,自个好好地非和一个酒鬼聊什么天。他苦笑笑,赶紧躲到一旁,一双眼睛不住地眨动,显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这时老支书走过来,望着俩人笑了笑,指指老六示意他坐下,自个儿弯腰收拾起被吴村老汉踢翻的烟盒子;看一眼吴村老汉,便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拿起一张小白纸条条在烟盒子里捏了捏烟叶,放到纸条上卷了个喇叭,用手拧了拧便叼到嘴里,划了根火柴点燃慢悠悠地吸起来。老支书六十多岁了,自个儿多次到乡里辞职,可村里的人们不同意,乡里的干部也不同意。村里的人们离不开他,村里的大大小小得事情都得他拍板,他的手下有几个知囊人物,其中一位就是面前正发火的脸红脖子粗的酒气醺醺的吴村老汉。他知这家伙的脾气,反正没人惹他,就让他自个消消气,自个感到无聊也就过去了。于是他抽着老六的关东烟喝着老六的茶水,一双笑眯眯地眼睛时不时地望望吴村老汉又望望呆坐在一旁不知所以的老六。 “你听着,我吴村老汉不是好惹得,你这不是登着鼻子上脸吗。咋啦,在小村我也是个人物,谁他娘的敢丢老子得脸,我吴村和他没完”说着气呼呼地走了。 吴村老汉离开大槐树,憋在肚子里的一股火气终于喷发出来,他觉得心里痛快多了;便走到村西的河套地里,站在河套软软的地上,手扶一棵大柳树,树上浓密的叶子,几只鸟儿在枝头蹦来跳去,时不时鸣叫着,他听着,仿佛好多年没有听到这么好听的鸟儿的叫声了。 “爹,你这是干啥去了呢,走吧,大中午你喝点酒满村子里转”不知啥时儿子春生站在了他的身边。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走走转转你龟儿子也管。” “爹,看你这火气大的,快回家吧”春生说着抓起爹的胳膊使劲拉着就走。 “娘的,你龟儿子,你龟儿子”吴村老汉第一次感到无能为力了,此时此刻他真的感到身心疲惫,一阵困倦袭了上来,无奈只好半推半就地跟在儿子身后走回了家;见老伴为他担心得样子,他心里一动,便低下头几步走到里屋跟着身子一挨炕便躺倒在炕上,嘴里嘀咕着,不一会儿便打起了呼噜。吴村老汉睡着了,小村也一下子沉醉在安静之中。儿子春生伸了伸舌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此时此刻真的为姐姐担起了心。 第三章 姐姐春桃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春生真替姐姐担着一颗心。他庝姐姐,爱姐姐,是姐姐牺牲了自己的前途让他读完了高中,而他只一分之差名落孙山了。他认命,鸡窝里飞不出凤凰,便一心一意地回到小村。起初他意志很消沉,很想来个破罐子破摔,整天闲及无聊就摆弄几个从大队弄来的破旧收音机和扩音机,起初他总是弄不响,是姐姐找来几本电子方面的书,谁知不看不知道以看很快就通了,一通很快就专了进去。后来又是姐姐给他找了个厂子退休的老师傅让他拜师学艺。可别说师傅一眼就看上了他,把自己平生所学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他。他也许具备这方面的天赋,师傅的话只说一边就心领神会了。如今他只是在村里给人们勉费修理这破烂电器,一下子就在小村人们的心目中破了格升了位。他是小村第一个高中毕业生。这么多年来小村的儿女们都守着陈旧的世俗的观念,打死不出门,都说出门万事难,在家日日好,两亩半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他是个打破头不知愁的人,可这些天他见老爹阴沉的脸没有一点放晴的意思,吃饭也吃得少了,酒也不喝了,呛人的老旱烟一袋又一袋抽着。他心疼老爹,老爹可是个啥事都不知发愁上心的人;他常说没有过不去得火焰山,孙悟空七十二变还有斗不过妖魔鬼怪的时候,遇事只要沉住气终久是会有办法。这些天春生一个心眼地变着法地逗爹爹高兴,可爹爹还是那样,无奈之下他把一台非常喜爱的刚刚修好的一台老式唱片机小心地搬到老爹的屋子里。哦,一进屋一股浓浓的干柴草似的烟味迎面扑来,呛地他咳嗽了几声小心地把唱片机放到桌子上;放上一张梆子戏唱片,一股清脆的流水似的戏曲音乐一下充满房间。春生看一眼斜躺在被褥上的老爹,见他只轻轻地动了动身子,拔出了叼在嘴里的老旱烟袋撩撩眼皮。春生心里一乐立即爬上炕推开糊满白纸的窗户,一股清新的空气扑进屋子,清新的空气随着梆子腔的唱声把屋里呛人的烟草味冲散开来。 吴村老汉咳了声,透过烟雾斜了儿子一眼。他知道儿子心疼他。爱他,这些天也真怪难为他的了。在他的面前事事小心,说话也挑着捡着怕惹火老爹。唉,儿子大了懂事了。娘的,假如女儿春桃能跟上儿子一半我也省大心了,谁知我老汉命不好,生了一个不知羞耻为何物的丫头,气死我了。一晃七八天过去了不知和老六家的小子野到那去了,这要传到村里人的耳朵里,我这张老脸算丢尽了。他想着一股怒火攻心,浑身立刻就觉得不能自制了,他望一眼懂事的儿子沉声问:“知你姐姐去那儿了?” 春生刚想说什么,见爹开口说话了,可这一问把他问楞了。他不知姐姐在那儿,原来说过去县城开门市。他看一眼老爹,发现老爹的目光里有一种十分固执的气质;他知道这种气质,只好小心地说:“爹,你先喝杯水,都这么多天了,听说姐姐在县城参加农业技术培训班”说着端起水杯送到老爹面前。 吴村老汉没有说什么,从嘴里拔出老旱烟袋,在炕边磕磕便放到桌子上,伸手接过儿子递来的热茶轻轻喝了口。他觉得渴了,这么多天吃的很少,喝的很少,如今见儿子讨好的样子,一颗心渐渐地平静下来;可还是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东西在心里怪怪得使他十二分地不舒服,“春生啊”吴村老汉斜一眼儿子把目光投放到桌子上的留声机上,这机子很老了,在这个世上早已不出产了,可这机子很好很有派头,以前这机子只有大地主。大资本家才会有,才会享受。如今自个也有了是儿子弄来的,这多多少少填补了他一颗空落落地心。春生站在炕边眼睛望着默不作声的老爹说:“爹,你看这留声机咋样?这可是上海货,给我一弄跟新的一样就送给你了。” “嗯,送给我?”吴村老汉下了炕,倒背双手站在留声机前看了会儿又回头看着早已长大而且很懂事的儿子点了点头,嘴里“嗯,嗯”了几声,脸上显出几分满意说,“龟儿子别在我面前装好人,你肯定知你姐姐在那儿,去给老子找回来,否则你就别回家”说着点燃一袋烟大口大口地吸起来。 春生知骗不了老爹,不过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想陪老爹说说话,解劝解劝老爹,尽尽做儿子的孝心。如今见老爹这么说,知再在屋里呆下去已没有意义了,只好笑笑转身出了屋。他必须去找姐姐,否则自己的良苦用心还是白费。他喜欢姐姐和她心爱的人儿结合,希望姐姐一生幸福,姐姐太辛苦,为了他这个小弟弟,唉,他只好从西厢房推出自行车拍了拍厚厚得车坐子便走出了院门。他觉得外面的空气很清新凉爽,他没有多想只好去县城找一找。 天还没亮整个小村还处在朦胧之中,春生小心地行驶在坑坑洼洼的小路上,路旁是半人高的草丛。这儿天生是长草的地方,土肥水足,这片古老的大河套早已不知是那朝那代形成的;如今好多年没有水满过了,只有到了雨季才有半河水;有水的时候小村的人们就没有了出村的路,因为别处都是小村的庄稼地,人们平时把土地看的命根子似的,谁也舍不得开出一条新路来,反正村里人们平时也没什么事,出门干什么呢。突然前面传来“唰唰”的响声,仿佛有一个大大地怪物在爬行。春生胆子不小,可自个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半路上听到这种声音也不觉头皮发炸,心也嘣嘣地跳了起来,不由自主地下了车前后左右地看了看。这声音是从前面传来的,听老人们说这儿经常闹鬼。还是打日本的时候,一天日本人突然袭击了村子,把全村男男女女赶到大槐树下让人们交出八路。村里的人不知道谁是八路,就是知道也不会说。因为八路是中国人,日本人是外国人,是侵略者,娘的,你个小日本不在自己国家好好过日子,大老远得跑到中国来烧杀,奸淫坏事做绝。所以整个小村的人们没有一个人吱声,日本人火了,架起机关枪。突然一声吼,小村吴姓家族的吴山冲出人群大声地说:“八路军在哪儿我知道,我告诉给你们,走,有种的就跟我吴山大老爷走吧”。 日本鬼子见了知他跑不了,便带领队伍跟他来到河套。整个河套地里的野草茂盛,足足有半人高,吴山走着就地一滚,从草丛里抱起一个炸药包滚入敌群,一声震天的巨响和敌人同归于尽了。村里的人得救了。后来村里吴姓家族的人把他埋在这儿;后来又建了墓碑,再后来又盖了一座庙。没有人说他是烈士,在共产党烈士的名单里没有他的名字,多少年了吴山就这么一直默默地躺在这条荒芜的杂草丛生的小路旁。每年吴姓家族的人们都来烧一烧纸,替他修修坟墓。前几年村里的人们集资给他用水泥修建了一座高大的水泥坟墓,凭着人们的记忆雕刻了一座石像,石碑上刻写下了他的简历。莫非是吴山在闹鬼。不,不会的,活着时他为救人而死,死后决不会再害人。这到底是什么声音呢?春生呆了会儿,让自己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小心地支上车,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这才看清是一个人正在吴山的坟墓旁吃力地砍草,四周的草已砍到了一大片。 “是你,你这是干啥?”春生走过去不解得问。砍草的也是个小伙子,听到说话吓了一跳,待他看清是春生时笑了笑说:“我觉得这么多草长在这儿怪可惜,我联系了一个客户,他愿高价收购,所以我就砍了”。 “嗯,行,你小子行”春生听了觉得很是可惜,自己整天在这条小路上走来走去,咋就没有想到呢。看来小村里的人们开始觉悟了,开始为经济出点子了。他没有在说什么骑上水管车子飞一样向县城驶去。 这就是全县政治文化经济中心,这儿集聚了全县人的精英,住在这儿的人仿佛全是贵族,他们吃着国家喝着国家开着国家的,一生下来就住在城里,他们个个都是县城的户口天生的城里人。这么多年了小村里的年轻人拼命向城里挤,只要一进城身份立刻就高了,从此他们就高昂起头,把小村里的人看得很低,从此不再涉足小村。春生也有这种想法,也曾想到城里找个当官的花个钱给自己找份工作,再在城里找个老婆。他没这种机会,只好回农村种地娶农村姑娘。如今他走在县城的大街上,自己觉得比城里人矮了一节似得,这座县城比自个的小村大十好几倍。一条条街一条条道两旁是高高的楼房,平坦的柏油路面。人们穿得很干净很漂亮,一个个骑着崭新的自行车头上戴着遮阳帽;特别是女人穿着露出一条条雪白大腿的裙子。娘哎,这一条条雪白的大腿逗弄的春生心里痒痒的。他的一双眼睛仿佛不够用时刻追随着来来往往的白腿,不小心和一个骑漂亮女车的女人撞在了一起,春生连人带车摔倒在地上,他忙爬起来不知所以地站在胖女人身旁小心地说:“大姐我撞着你了,伤着没有?” “妈的”胖女人笑了笑。其实春生并没有撞了她,她只是发现春生这个乡下小伙的眼睛和这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知他只顾看人没有看路便站在他要过的地方,用穿了高跟鞋的脚踢了他一下,春生被踢倒了。 “小伙子骑车要看好路,眼睛要不够用可不行”说着晃动肥胖的身子骑上车子走了。 春生有点傻了,自个儿无缘无故地被胖女人踢了一脚,唉,谁让自己不把眼睛用在看路上,活该,真是活该。没办法,只好挨了白挨。他要先找姐姐,可他不知他们在那儿,这么一座县城到那儿去找。无奈他只好一条街一条街地找。他骑的很慢一双眼睛不住地向两旁搜寻着。 太阳很热,早早地挂在天空,春生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湿透了,汗从他的脸上淌下来,时不时迷住他的眼睛;他自顾骑着车子往前走,他觉得他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此时此刻仿佛成了动物园里的一个小动物,一双双异样的眼睛几乎撕开他湿透的衣服,一下子看到了他的身子;他不自觉地下了车,走到一旁的一棵树下,支上车子。他口渴的厉害,伸手摸了摸兜里,出门时只带了二三十元钱,可自己又不知几天找到姐姐,假如找不到回去又如何向正在生气的老爹交代。唉,还是找个自来水喝口吧。前面就是一个单位的大门,他小心地走进去找遍了整个院子也没有找到自来水。他左右看了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知道楼上一定有水管,可自己怎么好意思去呢,唉,还是忍耐一下吧,猛地他的肩被重重地拍了一下,他吓了一跳见是自己的老同学江南不觉一阵欢喜。 “哦,你小子在找啥?”江南很兴奋,毕业后来县城上班见到的第一个同学,而且是最要好的同学。他很想他,可就是抽不出时间去看他,再说就是有时间也不知道春生在什么村,小村是那个乡镇。如今见了他亲热的拉着他去了一家小饭馆,要了两个菜一瓶“卧龙泉老白干”斟满酒杯说:“春生你这三年在干什么,进城来吧,我好赖给你弄个事,总比在村里强,”说着举起酒杯,“来,老同学三年了,难得一聚,干了这杯”。两人喝着,江南才知春生是来找姐姐的便说,“你这么一条街一条街地找是找不到的,你不知如今的县城规划了商业区,工业区,这样吧下午我们一起去找”。 “真的,不会耽误你上班吧”春生遇见老同学很高兴,有见江南肯帮忙,可又怕影响他上班觉的很不好意思。 “哈哈,下午请假就是了,姐姐来城里做买卖,我那有不进弟弟之情,好啦。不说啦,来,咱哥俩现在的任务是喝酒”俩人说着端起酒杯。 第四章 “哎,哎,我说老伴又野到那儿去了,咋不吱声,给弄两个菜,我要喝二俩。” “哎,我说你这是咋地啦,这么火气冲冲的”老伴从屋里走出来显得满脸不高兴地样子。 “咋样,你管得着我,让你弄两个菜就弄两个菜。” 老伴听老伴知他的脾气。只打结婚搬到一起,老六在她面前仿佛失去了男子汉的气质,说话总是低三下四,仿佛自个有对不住她的地方。这么多年了老六都是看着自己的脸色过日子,整天除了下地干活回到家就是抢着扫院子,喂猪,喂鸡鸭鹅,要不就到自个开的菜园里收拾收拾。这么多年了,他在这个家里只是个会喘气的男人,挣回来的钱一分不留地全部交给她,吃饭从不挑肥拣瘦,做啥吃啥,不喝酒不赌博。这么多年了,作为一个女人她希望自己的男人发回脾气,大吵大闹一回,砸砸东西,打打孩子或比比鸡骂骂狗,正儿八经地做回男人,也让自个儿正儿八经地做回女人,可他不会,从来也不会。如今老六仿佛吃了什么兴奋药似的气呼呼地咋呼起来,这使她一惊一喜,所以高兴地给他打了打气。马上扭动腰身把一张桌子放到大树底下,赶紧把刚从地里刨出来的花生洗了洗放到锅里煮上,又马上抓出几个生鸡蛋打倒碗里,放了点儿盐,切了一棵大葱放在碗里搅了搅,立即坐到灶堂,一边拉风箱一边往里填柴禾。灶里的柴禾点着了,红红的火苗欢快地舔着锅底,很快锅里的水开了,锅里的花生在水里上下翻滚;她站起身捏了捏盐仍到锅里,又捏了几粒花椒仍进锅里,边干边哼着小曲。她不知老六今天遇到了什么事,这么使他不高兴,难道是自己在什么地方惹了他使他这个有着女人性格的老爷们实在受不了啦,才用喝二两的办法解一解心头气。唉,这个老东西真他娘地也亏他想的出来。她把煮熟的花生盛到盘子里,用手捏一棵剥开,放到嘴里嚼嚼,唔,不咸不淡,正好,这就是下酒的菜。于是她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到院里,轻轻放在桌子上,而后又把筷子放在老六的面前笑呵呵地说:“吃吧,喝吧,喝个痛快。” 老六斜一眼老伴气呼呼地站起身大步走进里屋,从大柜底下拉出一个箱子,在箱子里拿出一瓶卧龙泉老白干,大步走出屋子。他知道这箱老白干已经四十多年了,瓶子里的酒都有点发黄了。他从来不喝酒,有酒除了来人才拿出来,如今自个儿也享用享用。这时老伴把一大盘炒鸡蛋放在桌子上,也搬了个凳子坐下,拿出玻璃杯用商量的口气说:“喂,老头子,让我陪你喝几杯咋样?” 老六心里一热知老伴心疼他,眼一热一股泪水涌出眼眶,忙用手摸了摸,装的迷了眼睛似地点了点头。老伴仿佛得了命令高兴地拿过瓶子斟了半杯酒,兴奋的端起杯大声地说:“孩他爹,来,咱俩口子干一杯。” 老六不愿扫了老伴的兴,勉强端起杯轻轻的碰了碰放到嘴里喝一口便放下杯子,他什么也没说,自顾自的喝一口酒挾了一筷子菜。老伴笑了,站起身拍了拍老六的肩低下头轻轻亲了亲老六那多皱的脸说:“我亲爱的老头子你这是咋啦,今天闷闷的让我好难受啊,不如你说出来让我听听心里也有个小九九,我这些年脾气虽然大了点可整个心里装的全是你啊”,她说着泪水从脸上滚落下来,大颗大颗地泪珠砸在老六松树皮似的手上。老六激动了,今天在老伴面前仿佛找回了自己丢失的男子汉气质和男人的尊严。他感谢老伴,他不能不说了。老伴说的对说出来心里就好受多了。这么多年了,也只有老伴辛辛苦苦地理解他,老伴是他的精神支柱,大事小事都和老伴商议再去做;可今天这事她一定知道,就我不知道,如今无缘无故被吴村老小子大骂了一场,心里的气真是打掉牙往肚里落。他知道吴村的脾气和为人,决不会无缘无故和人生气计较。不过老六还是看出点儿事端,再说儿子他娘的走了七八天了,干啥去了,咋就不和他这个当爹的吱一声,打个招呼。看来这个事情是出在儿子身上,儿子惹了祸别人把气撒到他爹头上来了。这不怪人家,这也是名正言顺的事,唉,老六想到这里不觉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冷不热地说:“我问你,儿子干啥去了?这么多天不回家。” “哦,原来是为这件事啊”老伴不以为然地说,“去县城看房子,说是去做个小买卖。” “咋,你说啥,去县城?”老六听了大吃一惊“这不是瞎胡来吗,一个小毛孩子懂他娘的什么买卖”老六有点气喘喘地说着,点燃一袋烟狠狠的吸了口,又猛地喝干了杯中酒,“从古到今,咱村没有一个男人走出去,打日本时吴家不是出去十多个吗,这十多个人不都是走了再没回来吗,我说老伴啊,你也不想想,咱就这一个儿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叫咱老两口依靠谁”老六说着不覚落下了泪,“再说这小子可能不是一个人去的吧?”。 “是,是的,他是和老吴家的春桃一块去的,我还给他们两千块钱呢”老伴放不住话。这么多年了老两口还是第一次坐在桌上谈谈心里话。她太激动了,唉,女人啊,只要男人给她一点儿小恩小慧,她就不知东南西北了。谁知她话没说完,老六猛地一墩酒杯,气呼呼地站起身脸一下子拉了下来,浑身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右手抓握的烟荷包也抖动起来,一双喷火的眼睛闪了闪大吼一声:“娘的,龟儿子,咋就这么不挣气,丢尽了我老六的脸。”说完几步冲到屋里“唔唔”的哭了起来。老六不能不着急,封建社会几千年的流毒,小村世俗的习惯,小村人的流言蜚语如同洪水猛兽,一下子就会把人淹死。那年刘家的一个小子和吴家的一个姑娘跑了,吴家族的人一气之下砸了刘家,并把刘老爹捆绑在大槐树上,三天三夜啊。无奈刘家小子和吴家姑娘只好回来才救了老爹一命。是村长说话又打死了刘家的小子并把吴家的姑娘捆起来仍到老河套里。前几年支书家的姑娘和邻村的一个小伙子搞上了,是支书下令带几个人打断了那小子的腿。这是多可怕啊,在说一个村里住着,大人孩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难勉有个坷坷碰碰。这边说话那边早就听到了,怎么会安静。再说吴村老小子是绝对不会同意地。吴家是一大户,又是他辈分最大,他又是族长,激怒了他,儿子回来一但被他撞上,儿子的命说不定就会丢掉。自己这么多年了,在外谁也没得罪过。只要好好过日子,家庭和和气气,不吵不闹,小日子过的有吃有穿,虽然穷点,只要精打细算,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可是儿子不知天高地厚闯下了这等大祸,老六覚的天都快塌了。站在坑边的老伴望着老头子伤心的样子,心里也一时没了主意。她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儿子看上了吴家的春桃,春桃这孩子长的好又懂事,有识文断字。在这十里八村是个数的着的美人;她喜欢春桃这孩子,听儿子这么一说她心里这个喜欢劲就别提了。儿子和春桃去城里做买卖开门市这是好事。小村的人井大的天见不得世面,她鼓励儿子出外闯一闯,一辈子憋在这么个小村里也实在窝囊,于是她给了儿子几千块钱,谁知到惹下了滔天大祸,她不能不着急了。这个小村的先例太教她心惊胆颤,为了丈夫也是为了自己,她向丈夫拍了胸脯大声地说:“好啦,你也别闹了,我知道儿子在那儿,我去把儿子找回来”。 猛地老六从炕上跳下来“啪”给了老伴一巴掌骂道:“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把儿子找回来,要教吴村老小子知道了还不把儿子给打死”,老六喘了口气,双手捂了捂胸口端起桌上的茶水一气喝下,又抖动着手费了好大劲才挖了一袋烟,哆嗦着手划了几次火柴才点燃烟。“吧哒,吧哒”地紧吸了几口烟长长地叹了口气,让浓浓的烟雾飘散在脸前,立时显出很累的样子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抬眼望着老伴有点红肿的脸气呼呼地说:“唉,老伴啊,儿子在哪,还不准备个钱快给送过去,千万千万别叫孩子回来,咱就这么一个儿子啊”。老六气喘喘地说着又紧吸几口烟,仿佛经过一个世纪似的喝几口茶水“到那儿想尽一切办法叫吴家那个丫头回来,只要她回来不再和咱儿子来往,咱儿子的命就算保住了”。老六瞪起一双死鱼似的眼睛死死的盯视着有点害怕的老伴。老伴这会儿满足了,她终于尝到了一个男子汉的勇气,一个女人具备的一切。她用感激地目光看着老伴终于大声的笑了说:“老头子啊,你他娘的终于有男人气了,我也终于具备了一个女人应该得到的一切了。”说着凑近老六一双眼睛闪了闪,猛地从老六手里抓过烟袋大口大口的吸了几口,呛的她连连咳嗽几声,然后把烟袋放到老六的手里,转身开了立柜拿出一张五千元的存折双手递给老六,“咋样?给儿子拿过去。” “不,不行,拿一万”老六仿佛大战前的将军站起身双手叉腰,“快,快快,快去把钱取出来,一刻也不能停,记住千万别让儿子回来。” “好好,他爹,你放心吧,我这就去到银行把钱取出来。”她穿好衣服,又沉了会说:“我就不回来了,你就自个做饭吧,千万别不吃饭,想吃什么就做什么,我走了”说着搂住老伴使紧亲了口转身大步走出屋。” “路上小心,”老六追出屋不放心的喊。这些年老伴没出过村,他怕老伴迷了路,不行,不行,我的和老伴一起去。于是他换好衣服穿上新鞋子,往烟荷包里装满关东烟,打开柜子拿出一张五千元存折,见老伴推车出了门,也随后推出那辆老水管自行车,拍了拍车座子,锁了院门,飞身上车伏下身子猛蹬车子向老伴追去。 太阳很热,把它的光好不吝惜地洒在大地上。老六骑着车子覚的口干舌燥很想喝口水,他左右看了看前面就到河套底的小水沟里了,水沟里的水很清很亮。他下了车见四周无人小心地下到沟底双手捧起水大口大口的喝了几口,站起身四处望了望喘了口粗气,又蹲下身子捧起水猛喝一气摸了摸嘴,大步走上河沟,见老伴刚刚骑上公路便大声喊道:“孩她娘,等等我。” 第五章 “娘的,这县城还不是和咱小村一样”老六骑着自行车扭头看着老伴见老伴一副皱紧眉头的样子,仿佛在想着什么心事,便回过头仔细地看着路边。 这是一条通向县城的柏油路,路不宽也就是刚刚能搓开汽车。路上人不太多,但都急冲冲谁也不和谁说话。娘的要是在小村早就打招呼了,那个亲热劲就别提了。如今就是互相看一眼表示一下亲热劲就心满意足了。自个儿特意向别人友好地笑笑或点点头,可娘的,这些龟儿子眼也不眨一下,头也不点一下,一个笑脸也不给,仿佛没有看到老六似的。路两旁是树,这树和我们小村的树一样;路两旁的房子比我们村里的房子也强不了多少,也就是房子上多了几块砖,墙上胡乱画了这么多字画。娘的,到处是草,没有院墙,院门,院子里放了不少的木材,沙石料什么的,看来这几家要盖房子。老六又扭头看了一眼老伴,老伴的脸上除了很多汗,身上的地确良小褂也湿透了,她的眼睛四处看着显出迷惑的样子。 “我说老刘啊,这县城咋就这么破呢,儿子在这儿做买卖,也没几个人谁大老远的到这儿来买东西。” 老六也覚的奇怪心里正愤愤不平,认为过路的几个人没什么了不起,看样子就是比自个穿得好一点;车子骑的新一点,脸白一点,住的比俺的小村也强不了多少。这叫县城,俺才不稀罕呢。老两口往前骑着到了十字路口。唔,十字路口墩着一座大水泥台子,台子上打着一把大伞。这是什么东西,放着好好的路中间咋弄这么个东西,伞盖上安有三盏电灯,灯有红有绿,娘的这大白天亮灯有什么用,这不是浪费吗?咱农村常停电,浇地电抽疯似的。可他娘的这儿闲着没事用红绿灯闪着玩;城里人真不是东西。老两口走着,走着咋一会马路又宽了呢?路两旁的房屋也高了,全他娘的成了楼房。这些城里人闲得没事盖这么高的楼房有啥用,一家一户的就这么几个人盖这么多房子,咋住的过来。唉,城里人看来真有几个钱,一个个都他娘的烧包。“我说老伴啊,咱这才是到了县城,你看这路,这路旁,看这些穿的花花绿绿的人们,”猛地老六的眼睛直了,我的娘,一个小女子穿着高跟鞋,穿着露大腿的半截裙子,胸前鼓鼓的,这跟没穿衣服差不多。娘的这是谁家的丫头,到家该好好管教管教,要不好好管管,整天这样你看这来来往往一个个穿的花花碌碌衣服的男人,不出事才怪呢。要不这小女子就是没有家长在城里,老人知道了咋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穿这样的衣服,看起来还是咱乡下的女子保险,也放心。 “你这个老东西,眼睛掉到女人的裤子里了”老伴正愁找不到儿子说过的地方心里阵阵发急,今天要不是老头子跟了来,这都不知那儿是那儿了。看这个老东西一到城里见了年轻漂亮露大腿的小女子就露出了馋像。不亏人们都说男人一个个都是吃腥的猫,还有人说男人是一条条公狗满世界跑骚闻腥。说得对,说得对。你看老家伙这个架式见了小女人这个骚劲,亏的是现在五十多岁了,要是年轻常出门在外能让老婆放心吗。看起来这个世界女人太亏了,太依附男人了。看起来找男人还是小村的男人强,男人好;长大了足不出村在有多大的骚情在小村也不敢。这个老东西,这大年岁了。老伴望着老六的样子越想越生气,看这条街上穿裙子的女人一个跟着一个,高跟鞋一双跟着一双。这在小村可不行,高跟鞋好像还说的过去,裙子是万万不行的。假如有一个小女人穿了露出大腿的裙子,爹娘还不一头扎到茅坑里淹死。娘的像我们这个年岁的老女人,包装的严严实实整天下地干活风里雨里,见了男人连开几句玩笑的话也不敢,偷偷地开个玩笑还提心吊胆,生怕被人听见。如被人看见流言蜚语如洪水猛兽一下子会把人淹死。唉,一个好好地女人来到这个世界上,窝囊受气只有打掉牙往肚里落。什么情感,什么他娘的恋爱,搞对象男人需要的就是幸福,是一种心甘情愿的感情。在这个世界上活了这么多年了还不是以男人为中心。男人可以妻妾成群,三宫六院,女人为什么不行,女人为什么不可以找七八个男人。唉,男人像公狗,公狗多了就要咬仗。狗咬狗一嘴毛,看来男人他娘的没有一个好东西。她望一眼老六这个平时“好好好,是是是”的男人,在老婆面前常常表现的以老婆为中心。今天才让她见到了他的内心世界。她越想越生气,自己辛辛苦苦,一心一意地为他过日子生孩子,一年四季省吃俭用,任劳任怨,可他看似老实谁知老牛还想吃嫩草,这个该死的老东西。走着,走着,她猛地下了车很生气地把车子一扔转身走到一座刚刚竣工的大楼前一头扎进屋里,蹲在墙角双手捂脸“唔唔”地哭起来。正在一旁骑车子的老六,一双小眼睛时不时斜斜露出雪白大腿的小女人;时不时盯几眼脸白眼骚的小女人。猛听身旁一声自行车的碰撞声,老六一惊扭头见老伴的车子倒在路旁,忙下了车,可老伴不知那儿去了。他吓了一跳,忙扔了破水管车子几步跑到老伴的自行车旁,伸出双手四处看着。四周的人匆匆而过,一辆又一辆的汽车来来往往;穿裙子穿高跟鞋的女人也来来往往;更他娘的奇怪地是有几个男人头发长长的,穿着花花红红的衣服看不出是男还是女。仿佛一生下来就不应该是个男人。唉,这个世界真他娘得阴阳倒挂了。这时楼房里传出老伴压抑的哭声。他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左右看看,小心的站在门口向里望了望,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的娘,老伴咋无缘无故地蹲到墙角哭了起来。天啊,是不是犯了什么神经病。他不敢多想几步跑过去双手抱住老伴,小心地问:“咋啦,刚才还是好好的咋一下子跑到这大大地空房子里来了,”说着一双小眼睛四处转了转。 老伴站起身“啪”地一巴掌狠狠打在老六的脸上,瞪着一双喷火的眼睛怒道:“好啊,你老六整天在我面前装地个三孙子似的,看看你自个的样子还没到县城就馋猫似的,口水都流出来了,你咋会让我放心”。 老六听了心里一惊,知自个的样子被老婆发现了,心里的所思所想被聪明的老婆猜到了。自己这么大年岁了,今天是咋的了,咋就见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女人露出这幅馋像,真该死,真该打,唉,怪不得老婆发脾气骂娘。他知自个儿错了,自个就不该有这个心,对不起老婆,更对不起自个辛辛苦苦一生为了这个小家所付出的心血。于是他咧了咧嘴讨好似的小声对老伴说:“孩他娘,我只是看看心里也没想啥,你看我这大年纪了还能想啥,不就是以来到城里眼睛就有点看不过来了吗。”说着左右开弓给了自个儿两个嘴巴子。这下老伴知足了,忙抓住老六的手说:“老六啊,我不是怪你,心里也知你的为人,更知你对我好,可我一见你馋猫似的眼光心里就酸酸的,谁让我是你的老婆呢。只有我才能吃醋,心里才会有你”说着俩人走出屋。 街上人更多了,前后左右除了房子全是房子,道路四通八达,娘的,该往哪儿去呢。老六这个活了六十岁的人平生第一次来到县城;他一时被县城的表面现象迷住了,更弄不清那儿是东西南北。他娘的这县城还是他娘的县城,怪不得一个又一个的人打破脑袋,求门子扒窗子,甚至认干爹干妈;有的出卖灵魂向城里钻。看来县城比小村好,比小村的街宽,比小村的房高,更比小村繁华。看看光饭馆就一个挨一个,要是喝个酒,弄几个菜,饭馆里一坐喊一声,酒上来了,菜上来了自斟自饮吃完喝足拍拍屁股走人,这才是神仙的日子。 “咋啦,”老伴推了下老六,她不知老六又犯了啥神经,刚出门就直直地呆了眼。 “啊啊,没,没,咋,咱这是往哪儿走”。 老伴听了心里也是一急。她也不知这儿是那儿,更不知东西南北了。如今看了老六这幅摸样,自个儿心里不能没有主心骨。她往前走了一大步见一个肥胖的女人骑车过来,立刻抱抱拳说:“她大妹子,我问问。” 肥胖女人下了车,一双小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说:“啥事?”。 她听了又不知问啥,一时又想不起儿子说的地方,可她不愿让这个女人瞧不起就说“这是县城?” 胖女人听了,斜了他一眼扭头上了自行车气狠狠地走了。一时她愣住了,咋啦?县城的人一个个全他娘的这幅德性,自个儿又没说啥错话。奥,她恍然大悟,这骚女人看我是个乡下女人,一定是瞧不起我,才拿出这幅德性。娘的,不问了,老娘就是一条街一条街地找也一定能找到。她想着转过身拾起路边的自行车扭头对老六说:“走,我知儿子在那儿。”说着不等老伴推车飞身上了自行车飞一样往前驶去。 “慢点,慢点,”老六推起车子见老伴早已骑出十多米了,他心里一慌,这是咋啦咋就一转眼就知道了呢?无奈他赶紧上了车猛蹬几下追了上去。这是到了那儿,这是公园吧?这叫啥公园。一头老牛没劲地趴在一座高高的水泥台子上,牛的尾巴没有一点劲。老六看着一惊,娘的,这儿可是个危险地方,必须到路边道上去走,他看一眼老伴大声地说:“快,快,往边道上去。” 老俩口刚刚走到了边道猛听一声响,一辆机动三轮车和一辆小轿车撞在了一起。他一惊忙下了车。唔,娘的,小轿车上的司机和坐车人的头早已低下了,鲜血顺着被撞坏的小轿车流到路上。他伸了伸双手不知咋办才好。看来这是一辆很高级的小轿车,坐车的一定是个大官,唉,又一个当官的死了。前年听说县委书记的老爹死的时候,大车小车,车水马龙各科局的头头脑脑全到了;十里以外搭棚唱戏,鼓乐喧天,光纸礼钱就收了几十万。他又抬头看了看那头牛,心里暗暗地骂道:“这是那个牛鼻子老道弄出这么一个怪物,肥肥的牛肚子里盛得下千千万万个人啊,弄这么一个玩艺的人大大地坏了良心。他娘的,他肯定盼着县城里的人死光才好呢,这也是共产党的干部,世界上用了这么一个共产党的干部才他娘的瞎了狗眼。他一定是个贪官,坏官,这个家伙一定连一点儿人性也没有,要不人们咋管他叫王现金呢。唉,整个县城的人们难道没有一个人懂,全县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官儿没有一个人真心实意地为人民想一想,一个心眼地顺着贪官。龟儿子弄了这么一个牛。唉,老六看着不覚低下头。他第一次看见车祸,也第一次看见被撞死的人。这叫惨也叫活该,谁让你弄这么一辆小轿车开的飞快。老子啥时候也坐不上这么高级这么快的小轿车。现今的官儿们也许是都坏了良心,咋这么没人性呢? “走,走吧”老伴吓的浑身哆嗦,一双眼睛直直地,脸也吓白了,她双手抱着老六的胳膊头紧紧地靠在老六的肩上。这时老六来了精神,用手拍拍老伴的头,扭头用脸挨了挨老伴的脸小声说:“走,咱走”说着推起车子和老伴慢慢地走了。 四周的人们仿佛看新鲜似的,有的跑,有的走一个个围了过来。老六心里不得劲,他对县城没感情,整座县城整个一个冷血动物园。那头老牛死死的趴在那座冰冷的水泥台子上冷冷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找机会就会弄到肚子里一二个。这头牛没有感情,更不会有人性。本来血是冷的,情也是无情,还是离开这个不是人呆的地方吧。于是大声对老伴说,“儿子在啥地方,你好好想想,快找儿子,赶快离开这个没人性的县城。” 老伴听了呆呆地望着他,终于她想起来了大声地说:“走,咱找儿子去。” 第六章 老六望着儿子租下的房子心里是那么别扭。他们要在这儿做买卖,如今正有几个泥瓦匠在粉刷墙壁。儿子说房租和装饰全下来也得五千块钱。我的娘,这个龟儿子咋这么大胆,把老子辛辛苦苦积攒下的钱全花到别人的房子上,这不是傻是什么。老六想着不由的心里叹了口气,不觉一股怒火冲上脑门。他看着正在一旁忙碌的春桃和几个工人,便走近儿子小声地说:“你跟我来”,说着他来到另一间屋子里。他要和儿子谈谈,但又不能让外人知道,儿子大了,老子也得考虑儿子的面子。老六看着儿子点燃一袋烟,故意咳嗽了声说:“我说刘民啊,你咋把钱全弄到人家房子上,这钱是你爹一个汗珠摔八瓣挣来的不容易啊。”老六见老伴走进屋不高兴地斜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吸了几口烟,把烟袋锅子在鞋底上“嘣嘣”的磕了磕说,“你在这儿做买卖我支持,反正我和你娘挣的钱全是你的,不过你得依我一个条件,必须把春桃给我弄回去,这样我在村里就不会抬不起头来,你在这儿我才能放心。”老六说着抬头望着儿子的脸,又胡乱的挖了一袋烟叼到嘴里用火柴点燃,随后恍了恍手中的火,等火灭了才仍到地上猛地吸了几口又说,“你知道,春桃的爹可不是好惹的,我担心有一天他会打断你的腿。”谁知儿子听了瞪起一双狗眼怒道:“我们恋爱自由,结婚自由你们管的也太宽了。我看你们是无事找事,春桃不能走,我娶定了她,你们愿怎么样就怎么样。” “啪”老六被儿子的话激怒了,他顾不了这么多了,伸出骨瘦如柴的手哆嗦着猛地给了儿子一巴掌。谁知站在一旁的春桃一步迈过来,挡在老六的面前说:“大叔你这是干啥?生这气值得吗,再说我们自个的事,我们自个做主”。 老六万万没有想到春桃敢这么大胆;他仿佛受了委屈,一股怒火直撞的他六神无主,随后伸了伸手无可奈何地放下怒道:“不要脸的东西离我儿子远远的。” “大叔,你?;?;?;?;?;?;”春桃听了脸一阵红跑到里间屋大声的哭起来。这下儿子火了,他瞪着一双牛抵架似的眼睛愤怒地望着老爹,很想一巴掌打过去教训教训这个没良心的儿子。站在一旁的老伴听了儿子的话,也火了,一巴掌打在儿子身上骂道:“你娘地个腿地咋了?你还敢打你老爹不成。” 儿子看了看老爹,老娘,终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仿佛经过了一场大病无精打采地低声说:“你们走吧,别叫我们在这儿丢人,从今后不许你们到这儿来,既然你们的儿媳不要脸,我也就不要脸了。最好我们一刀两断,你们就别认我这个儿子了。”说着儿子转身气冲冲地走出屋,站到外间屋里双手叉腰,铁青着脸,眼睛直直地望着干活的工人,嘴里鼻子里呼呼地喘着粗气。 娘的,娘的。儿子长这么大老六还从来没说过他,要是外人说说也就过去了,可今天是儿子把话说绝了,不再认老爹老娘;他望一眼正在抹泪的老伴大步走到外间,凶狠地抓了把水泥灰猛地摔向儿子的脸。儿子没有想到一把水泥灰全砸在他的脸上身上。刹那间儿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气急败坏地伸手摸了摸脸强压住火气低低的说:“爹啊娘啊,你们快走吧,别再让我丢人现眼了,我求求你们了,你们就快走吧。” 春桃从屋里走出来小声地说:“大叔你别上火有啥事咱们不能心平气和地商议吗?” “滚,你给我滚的远远的”老六顾不得这么多了,他一下子失去理智大声怒道,“你不是我的儿子,我也不是你爹”说着伸手抓住老伴的胳膊大声地说,“老伴啊,咱走。”说完大步向外走去。他失神地无目地的走到一个小饭馆摸了摸兜里得五千块钱。屋里吃饭的人不多,他气呼呼地找了个挨着窗子的桌子坐下,拍了下桌子,从兜里拿出五百块钱拍到桌子上大声地喊道,“掌柜的,给我弄五百块钱的好酒好菜,快一点。” 站柜台的是个年轻女人,虽说不上多漂亮但也有几分姿色。她听了走过来数数桌上的钱,走到柜台找了一张五十元的钱,又数了数把四百五十元钱轻轻的放到老六的衣兜里和气地说:“大叔,我们这小饭馆花不了这么多,我给你老人家弄五十元的酒菜就够你吃喝的。”说着招呼服务员端来一只大烧鸡;有端来一盘红烧鲤鱼;亲自从柜台拿了一盒烟;一瓶卧龙泉老白干放到老六面前小声的说:“大叔,你慢慢地喝着,别着急别上火,需要啥东西就喊一声”说着砌了壶茶水,又给每人斟了一杯便离开了桌子。 “好,好”老六抬眼看了看这女人,抓过酒瓶撕开盒子,他哆嗦着手怎么也打不开瓶子盖。他不知这酒多少钱,活了这大年岁了还是第一次下饭馆,第一次喝这么好的酒;可是他打不开瓶子盖,他左右摆弄着。邻桌一个客人走过来笑笑说:“大伯,我来”说着很熟练的开了瓶盖。老六友好的点点头感激地看了客人一眼。哗,酒到满了玻璃杯,端起酒猛地喝了一大口,伸手抓起盘子里的烧鸡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他吃口菜,喝口酒。他覚的不过隐,端起玻璃杯一仰脖“咕咚咕咚”地喝下去,双手端过盘子,用手撕下一块的肉放到嘴里。这时老伴气喘喘地追了过来,见老六这幅喝酒的摸样,什么话也没说便坐在桌边抓过酒壶晃了晃,壶里空空的只好抓过瓶中酒,哗,到了一玻璃杯随后给老六倒满,端起酒杯大声地说:“来,老头子,干了这杯”说着一仰脖喝了个底朝天,放下酒杯,抓过半只烧鸡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边吃边说,“老头子啊,别,别和他一般见识,咱就等于养了个白眼狼;以后也要想得开,别人没儿子的不也照样过日子”老伴也有点儿伤心了。她疼儿子可今天儿子说出这么绝情的话伤透了她的心;没办法,她又怕老伴伤心过度,为了给老伴宽心说,“老伴啊咱再来一瓶?” 老六抬了抬头只顾喝酒吃菜。掌柜的走过来笑了笑说:“大叔,大婶你们别喝了,喝多了会伤身的。” “咋,咋啦还能不给你钱?”老六火了,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睛仿佛要打仗似的。掌柜的见了无可奈何的笑笑只好又拿了瓶卧龙泉老白干放到桌上。 “来来来,老伴儿,咱俩喝,一人一壶”老六撕开盒咬开盖,又伸手抓了块鸡肉放到嘴里。很快老两口一瓶酒下肚,又要了两盘水饺,很快就吃完了。大声的说:“掌柜的合合帐。” 掌柜的走过来说:“好了!好了!我不是留了你老人家50元钱吗?够了!够了!”。 “嗯,掌柜的,这城里那里住的舒服?俺老两口也享受享受”。老六不知那根神经发怪,又见天快黑了,反正也走不了啦。 今天这酒有点后劲,头有点沉。掌柜的听了忙吩咐站在一旁的男人:“快,快开车,把两位老人送到县招待所。” 汽车很快来到县招待所,老六搀扶着老伴下了车摇摇晃晃地走进大厅。见几个女孩子在柜台前摆闲话,没一个人招呼他;老六有点儿生气了,也许是酒壮英雄胆,大声地说:“你们是人不是人,我老汉来了,咋没人喊一声呢?”他看了看脸红脖子粗的老伴说,“闺女开个高级房间,有总统间吗?就是省市领导人住的房间。” 一个女服务员走过来把手一伸冷冷的说:“拿证件?” 这下老两口瞪眼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扭头问服务员:“啥证件?” “哎,你俩是不是来闹着玩的,这么大年纪了还没个正行,没证件就别在这住,一对醉鬼,两个老混蛋。” “咋,娘的,你骂谁?”老六火了伸手就是一巴掌。这下可闹大了,值班民警走了过来,招待所长也走了出来,见一对农村老人醉醺醺的样子,便走过去扶住摇摇晃晃的老人和和气气地说:“大伯你这是?;?;?;?;?;?;” 老六扭头望着他,见他好像是个当官的笑笑说:“这不,来城里看儿子,他娘的不认老爹老娘了,把老爹老娘赶出来了,老了,我们就多喝了点酒,天晚了不走了想住一晚上,你这里的闺女们非要啥子他娘的啥证件,没有就骂人,看我们又不是不给钱,咋的也不能欺负俺庄稼人啊。”。 “大伯大婶,别急,这好办。”所长喊来了另一个服务员,把两位老人领进二楼的一个房间。老六走进凉爽的房间,身上觉得舒服多了,心情也好多了。 “大伯大婶,这是洗漱间卫生间,你需要什么就喊一声。”。 “好好!”老六见服务员走了忙走到洗漱间对老伴喊:“孩子他娘你也来洗洗吧!” 老伴听了忙走进屋,她左右看着一时不知咋个洗法,她又抬头看看浴池和墙上的喷头,不知水怎么流出来;没办法只好走出洗漱间问老六,老六也不知怎么个开法,只好走出房间到服务台不好意思地说:“闺女,洗澡咋就没水呢?” 服务员听了笑笑,立刻走到房间把老两口喊到洗漱间手把手的教了一边,直到看着两位老人学会为止。 第二天老六回到家里点燃一袋老旱烟翘起二郎腿,看一眼端着茶水的老伴,猛地站起身几步走进屋,拉开抽屉数了一叠钱,往兜里一放大步走出屋,推出自个的老水管自行车出了院门,老伴追出来问,他也没吱声走出老远了才扭头喊:“你先弄几个菜。”说着骑上自行车出了村口。 哎!这个老东西,咋跟换了个人似的呢?娘的,这男人要特有男人味,也真是不好收拾,还不是整天生气打仗,你看看屁也不放推车走人。我跟他这么多年了,一把屎一把尿的为他养了个没良心的儿子,多年来省吃捡用积攒下几万块钱不容易啊。这么多天了过日子的劲儿不一样了似的,儿子不认爹娘了,老头子一下子也有了牛脾气,这心里真他娘的叫人窝气憋火。哎,还是先弄俩菜再说吧。她回到院里,摘了把长豆角,又到自己的自留地里摘了两个茄子,十多个青椒,割了一斤小葱,摘了几根黄瓜,提着回到家里。这时老六推着水管车子,走进院子,把车子支到院子的树下,从后车架两旁的框里搬下一箱卧龙泉老白干,一箱啤酒,又在筐里拿出一个大大的塑料袋子提着走到屋里说:“老伴啊,把这烧鸡杂碎弄到盘子里,今晚我要请客,也了确咱心中装了这么多天的心事。” “请谁呢?这么风风火火的也该跟我说一声。” “别管了,快弄菜吧,我这就去喊人,”老六口气显得很硬没有商议的余地,“和你商议有必要吗?”说着点燃一袋烟大口大口的吸了几口慢慢地走出院门。 老伴听了知他不痛快,但也不该给我脸子啊,唉,也许男人都这幅德性遇到不高兴的事儿就会拿老婆出气发脾气。看看今天这驴脸一拉,仿佛去欠他十万八万似的,还是先弄菜吧。她从屋里搬出小方桌子放到院子的枣树下,又看着院子有点脏,便拿了扫帚轻轻的扫了扫;又端了盆清水向院子里洒了洒水,又擦了擦桌子放好了几个小板凳子,筷子,玻璃杯,撕开老六买来的一条烟拿出两盒,又把两盒火柴放到桌子上,又砌了壶茶水呆呆的看了会儿。走到屋里看看表还早;她又走到院子里看看西斜的太阳。这时老支书村,会计和老六走近院里见院里这么干净,老六很满意很勇敢的用深情的目光看了老伴一眼。 “呵,我说老六呀,今天是啥日子弄这么丰盛”。 “支书大哥来了”老伴端着两盘菜走出了屋子,来到桌边,又给每人斟了杯茶水。这时年轻的村委会主任和吴村老汉一前一后走进院,几个人互相抱了抱拳不客气地走到了桌边。一直心中不平的吴村老汉故意站了会儿,老六忙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胳膊说:“我说今天是咋了?来到自个弟兄家里还不实在。” “坐吧,坐吧。”支书斜一眼吴村知他心里不痛快。 吴村无奈只好挨老支书坐下。老六打开卧龙泉老白干,每人一瓶大声地说:“今天高兴请几位老哥到家里聚一聚,”说着把每个人面前的玻璃杯斟满,他举起酒杯,“来,大家喝。” 几个人谁也没有劝谁一起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好酒好酒!”几个人同时说。不一会一杯酒下肚,第二杯也已经斟满了,老六站起身双手举起酒杯说:“几位是个见证我老六活了六十来岁了,如今儿子不认我这个老爹了,从今我的儿子就死了,来喝。”几个人不知就理望着一脸委屈的老六,老六便一五一实地把去县城的经过说了一遍。 老支书听了一墩酒杯怒道:“娘的,这小子咋会说出这混帐话。”谁知老六扑通跪在吴村老汉面前双手举着酒杯说:“吴村老哥,俺对不住你,养了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儿子,害得你也丢尽了脸面,来,我老六敬你一杯”。 吴村老汉听了心里激动了。他知老六是个实在人,耿直人;忙站起身双手扶起老六说:“老弟别说了,我都知道了。好,我们哥俩干了这杯酒”。 “好,我们也干了,”几个人高兴了各自放开了酒量。 这就是小村里的人们;这就是小村里的真情实感;小村里的普普通通的人们;他们有着朴实的世代沿袭下的陈旧的习俗。 老支书高兴了大声地说:“我说过咱们村的人和事都会顺顺当当地解决,大家举起酒杯来,为了我们几个老哥们好好的活着,干了它。” 第七章 老天爷如同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是好好的艳阳高照转眼天空乌云密布,如同一只巨手一下子把个天空遮住了。天阴沉下来了,仿佛是吴村老汉阴沉的脸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心情。此刻吴村老汉站在自家房西边的一棵大树下,望着阴沉沉的天空下的河套。他意识到小村人的心开始变了;开始变得不知足了;开始变得贪心了。看着这自古无人要的河套被这小子一镰一镰地割光了;那几十个高高的大干草垛,这是钱啊。谁会想到呢?这小子还一棵挨一棵地栽上树,光河套自产的柳树,榆树,杨树,枣树,杏树,桃树就够他栽的。这小子不动钱不投资就栽了这么多树。这是心计,心路,这就是本事,高兴的老支书拍着这小子的肩膀说:“小子,你他娘的变废为宝;变慌为绿,老子要奖励你。”老支书说到做到亲自做了一面红旗绣上八个金色大字:“变慌为宝,造福人民。”就是这么一面旗子在小村人的眼睛里是最高的荣誉,谁还不刮目相看呢。人们一个个自动维护起这些新栽的小树。娘的这小子比以前黑了瘦了。这小子有本事,林业学校毕业,有头脑。这大片大片新栽的树需要浇水,这小子就一个人没黑没白地干,吃住在这大片的荒芜的经常闹鬼的河套里,小小年纪任劳任怨不容易啊。唉,自个呢,儿子春生整天摆弄几个破戏匣子有啥用,又变不出钱来,不过倒是受到村民们的好评。娘的,好评有啥用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自个儿就这么倒霉没生出一个有出息的孩子来呢?这都是命。春桃这孩子?;?;?;?;?;?;他一想到春桃心就疼,可现在又不知她在那儿;他恨不得一下打折了丫头的腿,叫你整天四出去野。有家不回也愿自个平时太娇惯她了。吴村老汉挖了一袋烟点燃,高扬起头猛地吸了几口。他的目光落在这显得还有点光秃秃的河套,中间那座很高的“烈士墓碑”。四周载满了松树,墓旁是一圈鲜红鲜红的花树。他不知是什么花,很好看向烈士的鲜血。唔,要下雨,已经下上了,树叶上滴下了雨点儿。娘的,这小子有福气,几天累死累活栽种的树再来上一阵雨树一定活了。吴村老汉从树下走出,雨不大很细很密很紧,这叫细雨蒙蒙。看这天气一点儿风也没有是个连阴天气,好啊田里的庄稼早就挂锄了,没啥活儿,剩下的就是聊天,几个人聚在一起喝几口酒听听梆子戏。如今他没有心情,不知为啥他很喜欢这雨天;一个人呆在雨天地里淋淋雨,也清醒清醒头脑;风雨吹一吹发烧的脸。他覚的一个人呆在雨天地里是一种享受。很快吴村老汉的身上被雨水淋湿了,他覚的有点儿冷,不覚打了个喷嚏;便转身向家走去。老伴见他浑身雨水唠唠叨叨地迎过去;抱怨他这么大年岁了还孩子似的不知自个照顾自个,边唠叨边从柜子里拿出衣服帮他换上,又斟了杯开水放了一大勺子红糖说:“快趁热喝了暖暖身子,唉,你呀,你呀?;?;?;?;?;?;” 这么多年了,吴村老汉很烦老伴唠唠叨叨地个没完没了的劲儿;他知老伴疼他一个心眼为这个家。可是她不知我心里有多烦,烦自个生了个宝贝女儿,娇惯的不是个东西;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全不把爹娘放在眼里;一走就是十多天连个信儿都没有。唉,吴村老汉心里这个气啊。他自个儿心里明白女儿的事就是他一个人不知道,刘民这小子也他娘的胆子太大了,真是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里拔牙;在这个小村子里没人敢小看他吴村,偏偏自个一脚跌在这么个丢人现眼的事情上。娘的连老子都不认了,为了一个女人,难为老六了。老六可是个老实人,诚实人,不会弯弯绕。打小看着这小子长大,聪明灵力,就是坏心眼多,聪明反被聪明误;长大了做事被人看了总给人一种别扭的感觉。谁知女儿偏偏看上了他,连个招呼也不打就去了县城;还娘的在县城租了房子要做什么买卖。孩子大了,翅膀硬了,有主心骨了。他端起桌子上的热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不一会浑身就热了;他点燃一袋烟吸了几口对老伴说:“你给我说实话,春桃到底在那儿?” “咋,咋?你要干啥?”老伴不愿他插手这件事,为了女儿的幸福她多么希望老头子不要干涉女儿了啊,“我说老头子你还是省省心吧,咱们都这么大年岁了经不起年轻人的折腾了,还是不要管他们吧。” “我问你,女儿到底在那儿?”吴村老汉越听越生气,他知道老伴知道女儿在那儿,就单单不告诉自个。他是为女儿好,女儿需要的是好名声,一旦没有了好名声,她这一生就完了。小村里的刘寡妇三十岁死了男人,守不住出了事,后被刘姓家族的人捆绑起来扔到老河套里的深水沟里被活活淹死,尸体也被不知名的什么东西吃了;有的人看不下去就收拾了她的骨头给埋了。掺啊,这是一个人啊,他不希望女儿弄个不好的下场;虽然改革开放了,可村里的封建意识还是很浓的;一旦出事这是几辈人的耻辱。不行我一定要管,宁可把女儿打死也不能嫁给他。娘的,这小子太不是个东西了,脑后向三国魏延长着反骨,要不得,要不得。他越想越生气一把抓住老伴的衣服气急败坏地怒道:“你说我要你说,他们到底在那儿?你说,你说啊!”吴村老汉流泪了。 老伴见他这副摸样又心疼有生气,这么多年辛辛苦苦,任劳任怨为了这个家,到头来自己到受了这么大的气,愤怒和委屈一下子暴发出来了,一时失控放声大哭起来:“俺是个穷命,苦命的人啊,这么多年了又有谁把俺当人看待,泥里水里整天跟个猪似的司侯你家的大大小小的人吃饭,穿衣,洗洗刷刷,缝缝补补,吃苦受累又有谁问过俺,关心过俺?;?;?;?;?;” 吴村老汉愤怒地望着老伴,虽然疼她,可怜她,可她这个人不是成大事的人,是个只顾眼前没有长远打算的人;这么多年了,她没有吃到嘴里也没有穿到身上;整天除了干活就是干活;这个家全是她一个人操持;自个的事太多,男人吗,男人不是呆在家里的人,自古以来男人就是主外女人主内;男人这一生假如遇到一个有心计的有主心骨精明强干的女人,站得高看得远,夫妻珠联璧合男人会省好大的心。可她泥?本来是不应该糊涂的事她糊涂了,一个心眼地说是为了女儿。娘的儿子春生也在骗他,出去好几天了回来只给了一句明白话:“县城这么大去哪儿找,也许不再咱县城”说完就躲到自个的小屋里去了。娘的,这龟儿子,为啥去了趟县城就变得呆了,莫非出了什么事?还时心里又有了啥心事?身边就这么一个儿子,一定要好好地看住他不要他离开小村,离开家。这个家全是他的,一切一切全是他的;也只有他才能担当起这个家。只有他当起了这个家我们老两口才会有一个幸福快乐的晚年,否则一切就都完了。唉,如今你说放着好好的大锅饭不吃偏偏搞什么改革,承包到户,专业到人。也真是地,人们的心变了,谁也不听谁的了,一下子都变的那么自私起来了;集体的财产没有了,插耙扫帚,车马骡套都分到各家各户去了;整天谁也不见谁,除了在家吃饭就自个顾自个了;土地是个人的;个人说了算;想种什么就种什么。社会在变,人也在变。一时间吴村老汉覚的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他感到失去了自己,失去了在村里的地位;没有人整天围着他转了,人们离开了他。他感到了孤独,失落,很想找个人说说话,四周没有人,人们很少碰面,就是碰了面也只是打个招呼,仿佛全都忙了。天天出门不见人也不知人们都到哪儿去了,天天忙乎什么。 雨比刚才大了,吴村老汉见老伴不哭了,走到屋门口望着外面的雨。有几只燕子在细雨中飞来飞去,这天空是它们的,它们很自由很欢乐;它们有苦恼吗;也吵架闹意见吗?这时儿子猛地撞开院门重重地跑进自己的屋子,见老爹站在屋门口,脸色很不好看,呆了会跑出屋转身向大门口跑去。 “站住,下雨天有去干啥?衣服都淋湿了。”春生站住斜一眼老爹不情愿地说:“我去拿东西一会儿就回来,爹,下雨天你咋不弄几个小菜喝几盅呢?” “回来”吴村老汉知儿子在躲着他,这小子心里有事。 “爹,真的我真的有事”春生知道爹一定会仔细的问去县城的经过,也一定会问到姐姐在那儿。他骗不了老爹,爹的心眼一个挨一个只要不和老爹碰面,爹再有天大地本事也奈何不了他。可今天就这么直直地跑进门,爹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他;他知道走是来不及了;但他抱着一线希望能跑就跑。谁知爹太认真了,只好笑着走过来说:“爹你猜我弄好一台啥?老支书高兴了?;?;?;?;?;?;” “慢,你少给我弄一二三,你还嫩点”吴村老汉没容他说下去便吼了一声,同时摆摆手慢慢地走到儿子身边,斜着眼睛上下左右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便倒被双手站在儿子面前愤怒地盯视着儿子的脸说,“你说实话,你姐和刘家小子到底在那儿?是在县城?”他不等儿子回答有狠狠地说,“你没必要欺骗我,我知道你是知道的,你娘也知道。你应该明白咱村的风俗,自古男女是没有自由搞对象的。”吴村老汉点燃一袋烟吸了几口轻轻吐出;一双眼睛看着慢慢升起的烟雾。 “爹,你太多想了,我没有找到,整个县城建设这么大,我有没一个熟人。”春生偷偷地斜一眼老爹见他只顾听着并没有注意他就说,“爹,你想想他们两人有没多少钱,县城出门走路一行一动都的用钱,这么多天了要是在县城早就没钱了,你还是呆在家里听听梆子戏,这不我正收拾一台电视机,很快就收拾好,等收拾好我给你弄到屋里,你就可以边听边看人了”春生见爹不吭声了,覚的自己的话感动了他。春生四处看看转身向外就走。谁知吴村老汉早有准备知儿子不会和他说实话,见他东拉西扯地是在分散他的注意力,很有可能拔脚就走。果然如此便伸手抓住儿子的衣服。春生无奈只好转过身来咧开嘴笑了笑说,“爹,你这是干啥?我又不会跑这不正在陪你聊天吗。”春生知跑不了,便眨了眨眼睛又说,“爹,你知道我师父打算让我出去县城摆个摊子,现在人们好多坏收音机电视机,可又不会修,只好仍在家里,这样我给修一修就能用了,自己也有个收入,弄几个钱以后作为积累。” “好了好了,我说儿子你也学会给我摆龙门阵了,我说东你小子就偏说西,你不替爹想一想,让爹这样别别扭扭的过下去。”说着点燃一袋烟,叹了口气。吴村老汉很明白,看儿子东拉西扯的样子,是拿出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本事,来应付他。他看了儿子一眼没有说什么,狠狠地把烟袋锅在鞋底上敲了敲迈开大步走出了大门。 雨还在下着,起风了,但风不大,细雨密密地落在地上,洒在碌碌的树上,房上;不远处一只狗趴在树下闭着眼仿佛睡着了似的。看来下雨天也是狗休息的时间,人呢,人不行,人有思想,有心事,有愁事。如果没有女儿这挡子事呆在家里无忧无虑地听听梆子戏,吸几袋烟,再弄几个小菜,自斟自饮这不是神仙的日子。这几天老六明显地老了,背也有点儿托了。以前在大槐树下一躺戏匣子一听,吸着关东烟,喝着茶水,闭目养会儿神,嘴里随着梆子戏哼上这么一小段;如今看不见听不到了,他老六也很少上街来了,看来老两口到县城有去找儿子,一是没有找到;二是和儿子闹僵了;三是儿子说了绝情话,真的断绝了父子关系才使老两口伤心过度。唉,年岁大了,经不起儿女们折腾了。村里的大喇叭响了,他以为又有什么通知,细听就是一个劲的广播新闻,如今的新闻没有多少真事。吴村老汉自言自语地走向村口。 “唔,大叔干啥去?”一个小青年走过来,他留着长长的头发,走路一溜歪斜,嘴里叼一支过虑嘴香烟,给人的是轻飘飘懒洋洋。吴村老汉最看不起这样的孩子,他认为这样的孩子长不出个好东西。吴村老汉不愿理他,只装没听见。谁知这小子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说,“大叔,我可有春桃姐的好消息,”他故意装地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对,是左天我在县城看见他们”说着转身就走。他知吴村老汉一定会追问他。果然吴村老汉几步追上他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大声地追问:“小子,你说啥?在县城看见你春桃姐了,快快,快告诉我,她在那儿?她在那儿?” 第八章 娘的县城真大,马路好宽,十字路口还弄了红灯绿灯,以为这玩意是城里人电用不了才来装饰街面的。原来是红灯停绿灯走啊;行,这玩意好,有用。要不城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还不光打仗,吵闹,撞车,城里人聪明。街两旁的高楼一处紧挨着一处,城里人穿的也干净漂亮。看一个个小女子穿着高跟皮鞋,穿着露出白白大腿的裙子,娘的,很性感,这不会出啥事吧。唉,你这不是引逗男人吗?谁都知道男人花心。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想。一旦被男人盯上肯定会吃大亏。前边的人很多,看来是个大百货商场。吴村老汉吸了几口烟,站在大楼前望着进进出出的人们和高高的大楼,经不住诱惑便随着人们走了进去。呵,他娘的这不是商店吗,城里的商店咋这么大这么宽,咋有这么多东西;花花绿绿,红红蓝蓝,自个有点儿眼花缭乱了。他随人们走着;有衣服,水果,孩子玩具,铅笔,橡皮小盒等等;在往前,哦,咋这么多玩艺,自行车,电视机,收录机他认识,因为村里大队部就有一台电视机,他闲着没事就会凑到那儿去看看,可人们看的兴趣不同,老年人愿看梆子戏,年轻人愿听吱吱呀呀的流行歌曲。流行歌曲特没劲这不叫唱,这叫拿腔捏调,乱喊乱叫,还有人愿看电影,电视剧。村里就这一台电视机,人们挤一堆吸烟说话咳嗽的,甚至有人放了屁,一股股臭气和汗臭味,叫人不好受。如今见了这些东西他覚的有了一种亲切的感觉。他随着人们走着,走着,这是什么东西?有的向立柜,有的向碗厨,这又是什么东西摸样怪怪的。嘿,看那小伙子在上面拼命的跑着;这是个办法,还是城里人整天闲着没事弄出了五花八门的东西。假如让他们到农村种上二亩地,大热天锄草,浇地,还能多打点粮食,省的光吃别人种出的粮食。城里人很会玩,吴村老汉越看越生气;娘的我看是吃饱了没事撑地,他不想再呆下去,迈开大步向前走去。前边柜子里摆满了女人用的耳环,项链,戒子等等,反正自己叫不上名字。他知老伴戴过这玩艺,很贵的。老伴说过给女儿出嫁时也戴上。他一想到女儿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也一时失去了逛商场的兴趣。走吧,走吧。他迈开大步只顾往前走。他想只要转过一圈来就回到刚进门的地方。谁知他转了好久也没有找到门;他急了,火了,娘的,他脸上出了汗;四周人很多一个也不认识。他这才意识到逛商场的大多是女人,怪个人到这鬼地方来。城里人没人情,咋弄出这么个迷魂阵来呢,一旦几天几夜走不出去,人还不活活地气死,餓死。前边有几个年岁大的老女人看来是有气无力了,大概她们也和自己一样走不出去了。无奈他站住,从腰间拔出老旱烟袋点燃慢慢地吸着,他冷静地四处寻找着很想问问人,又怕城里人笑话。等了会只好迈开大步假装看东西的样子走着,其实他在寻找出口;就这样他又转了一大圈还是没有找到出口,这下他可真有点儿急得快尿裤子了。一个服务员走过来,很 很礼貌地喊了声:“大伯,你是不是找不到出口了?”小女子诚恳的笑笑,“请跟我来吧”说完不等吴村老汉回答便引着他向前走去。 “谢谢你,闺女”吴村老汉走出门叹了口气,摸摸满头的汗;一股冷风吹来,他覚的浑身舒服。抬头看看天,太阳早以挂到半天空,现在几点了,他看不出来了;城里的太阳没时间不如乡下;乡下什么都方便,骑自行车赶集,人再多再乱也没迷糊过;看来城里住不得,还是少到城里来转悠。今天是来找女儿的。终于他找到了女儿,找到了。可吴村老汉一时不好进去;女儿和刘家那龟儿子开了个水暖安装门市部;门店宽阔明亮。女儿穿着鲜亮可体的连衣裙站在柜台里就跟供销社里的售货员似的,他不愿进去搅乱女儿宁静的生活;那个当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女儿生活的好。看来刘家那小子也他娘得很能吃苦,竞组织了七八个男人成立了一个水暖安装工程队;自己当队长,干在前面吃在后边,整天一身泥水汗水。男人舍得受累日子就会好过。不过吴村老汉每一次看到这小子总覚的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他也总覚的春桃和刘家小子的婚事不会太长久。俗话说男人有钱就变坏。今天吴村老汉又来到了县城,这次一定要和女儿好好谈谈,赶快离开这个不地道的小子,省得以后教村里的人指脊梁骨。他想到这里望一眼高高的百货大楼,有点儿生气地吐了口吐抹;他覚的自个丢了面子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唉,谁叫自己不是城里人呢。娘的,走走,他转过身大步向女儿的门店走去。 街上人很多;汽车一辆挨一辆的前后跟着。吴村老汉站在街边,他想穿过街面到对面去,这么多人,这么多车,他不敢过去;只好站在街边等待机会过。他拿出老旱烟袋挖了一袋烟,哆嗦着手划着火柴轻轻地放在烟袋锅子上,大口大口地吸着,烟雾在他面前升腾。猛地左边传来一声撞击声,一个骑自行车的男人和一个骑自行车的小女人撞在了一起。娘的,看这小女人露出白白的大腿,看那男人一双色迷迷的眼睛,能不撞到一块,活该。小女人发火了,起初是怒目而视,再是手一指男人破口大骂,男人茫然四顾只是一个劲地说好话;谁知小女人仿佛抓住了蛤蟆捏出尿就是不依不饶。这下男人火了,把车子一推大声吼道:“你这人是怎么了,我又不是故意撞了你,妈的,你个骚娘们,你在骂我一句,我就撕了你的嘴”说着一步迈过去,“啪”的一声,女人的脸上挨了一巴掌。女人没想到男人敢动手,只是原地转了个圈,嘴里一股鲜血流了出来,同时鼻子也破了。站在四周的人们没有人劝解,只是静静地看着。四周围了很多人,一下把整个街面挤满了。南来北往的人们和大大小小的汽车只是一个劲的按着喇叭,整个街面上一下子全乱了,喊声,叫声,骂声。 吴村老汉就这么看着,望着面前是乱糟糟的一堆人,拥着,挤着,晃动着。娘的城里人就这么无情无义;把男人惹火了,伸巴掌就打人;女人碰一点就破口大骂。唉,谁让你不要脸露腿露胸能不招蜂引蝶;要知道蚊子专吸血,哪儿臭苍蝇专往哪儿飞,这是人之长情。看来这女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自个儿满心里愿吸引男人;大街上人多怕丢人就翻脸;看来城里人不行,女人进了城不好,很不好。娘的女儿进城时间长了要是学坏了呢?不,不会的;女儿整天站在那一间大屋子里卖东西,门不出,街不上,不会惹火烧身的;关键是怕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一卖东西为名来缠绕,来嬉皮笑脸。走,还是到女儿那去劝女儿回家。还是走吧,老站在这儿干啥,挤吧,挤一挤就过去啦。吴村老汉迈步向人群走去,猛地四周传来一阵警车的叫声,几辆警车从四面八方飞驰而来,车一停从车上下来十多名警察,人们一阵骚乱纷纷向四外散去。这下吴村老汉慌了,这是咋啦,自个咋这么背时气,刚挤进人群,就被警察围住了。他在电视里看过,学生游行示威,一伙穿黑衣服的警察跑过来,拳打脚踢,他们手里挥舞着棍棒。坏了今天非挨打不可,要不就被弄到局子里坐牢罚款,他想着下意识的摸了摸衣兜里厚厚的一叠钱,罚款就罚款,只要不把咱弄到局子里坐牢就行。 “大伯你站在这儿干啥,快走吧。”一名警察走过来拉了他一把,他这才看到四周早已没人了,他笑了笑向对面指了指,警察点了点头,扶住吴村老汉,小心的走过街面说,“大伯你没事吧,要不要让我们送你?” 吴村老汉心里还在乱跳,他睁大疑惑的眼睛:“你们不抓人,不罚款?”警察笑了,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娘的咋跟电影上演的不一样呢,看来城里只有警察和气大方,不会欺骗人。村里不是有人说:“出门在外有事找警察吗”。他等了会静了静心,咋了,咋一时弄不清东南西北了。此刻他不知往哪儿走,抬头看看天,太阳还是在楼房的夹缝里;人们谁也不和谁说话各走个的路;他想问问那儿是东,那儿是西。可人们没有一个人看他,也没机会问一问。人们都走了谁也没站下。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年轻人,他骑车的速度很慢,仿佛没事在闲狂。他抓住时机满脸堆笑地凑过去小声说:“小伙子啊,我问个地方。” 年轻人下了车,双腿叉在自行车后架子上,一双溜溜转的小眼睛上下左右的打量着他不冷不热地说:“老头干啥?光天化日的路劫啊。” “唔,我不是拦你的车,是想问一问工业小区在那儿。” “在那边!”小青年伸手向前一指,不情愿的哼了声骑上自行车向前走去。虽然这小子态度不好,口气也很生硬;但他终于告诉吴村老汉去工业街的方向。于是他没有犹豫沿着年轻人指的方向大步走去。不知走了多远的路,还没走到工业小区,他认识工业小区,前后去了几次,每次都是站在女儿的门市前没有进去。今天说什么也不行了,女儿必须跟我回去。走着,走着他覚的口干舌燥,可四周没有水,到有一箱箱的白色柜子;他知到里边放的是冰棍,矿泉水,很贵的,自个儿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没喝过。他很想找杯茶水或找杯白开水喝,可没有只好来瓶矿泉水。他走到一个冰柜旁说:“来瓶矿泉水。” 一个四十来岁的胖女人走出屋,掀开冰柜盖拿出一瓶矿泉水。吴村老汉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十元的票子递过去,胖女人接过随手扔到冰柜上的钱箱子里转身就走。吴村老汉见她没有找钱说:“大妹子,多少钱一瓶?” “十块。”胖女人边走边说。 “咋这么贵?“ “这儿就是这么贵,你愿买?买不买拉到。”胖女人转过身瞪起一双死鱼似的眼睛盯视着吴村老汉,“怎么了你覚的特贵?” “我问别人,咋才两块钱呢”吴村老汉有点火了。 “你看看瓶和瓶不一样,品牌也不一样,你买的这瓶就是十块,咋的,难道我还骗你吗?” “好好,你欺负我们乡下人,我不买了”吴村老汉不愿和胖女人争吵,你贵我不买你的不就行了。谁知胖女人如同一只母狮,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吴村老汉的鼻子骂道:“你说什么,你个老不死的敢到老娘这儿来捣乱,是成心来砸我的买卖啊,好,我把你送到公安局看你有啥话说”说着几步走进屋里去了。 娘的,吴村老汉手里拿着矿泉水,他覚的这是一块沉沉的石头,压的心里憋了一肚子火。他知道这骚娘们是欺负他,为了这小小的十块钱闹起来不值得,再说自个是一个乡下老头子,还是认个肚子痛吧。他叹了口气,随手把矿泉水摔在地上气冲冲地向前走去。他走着,走着,自顾自地向前走;猛抬头他愣住了,不对这是到了那儿,咋出城了呢。前边不是个小村吗,一座座土房子;一片片杂草粪肥。唉,走过了,光顾生他娘的气了,忘了看路找地方了;他覚的腿有点儿酸累就坐在路边树荫下掏出老旱烟吸起来。风凉爽爽的身上也凉快多了;一坐下有覚的实在太渴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去哪儿找水呢。路上有几个人骑着自行车过来了,时不时有几辆大大小小汽车驶过;树上的叶子很浓很密;土地散发出一股股醉人的香气。吴村老汉吸了两袋烟,覚的身上有了劲便迈开大步在树荫下沿着路往回走。他走啊,走啊,走了好长一段路也没见到挂着红牌牌的工业小区,莫非又走错了。是不是又走到别的路上去了呢,他无可奈何地站在红绿灯前见没有站在路口的警察。他有点儿傻眼了,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来一个警察,他忙小跑着过去笑着说:“警察同志,工业小区在那儿?咋个走法?” 警察看了看他说:“大伯,你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北头,往右一拐就到了。” “咋,在北头?” “是啊,是啊你顺路走吧,走过百货公司大楼还有二里地呢,大伯要不要我送你?” “不,谢谢”吴村老汉点点头,“娘的这龟儿子”他知被那小青年骗了,那小子是故意把方向指反了;他心里又有了一股怒气,不由脱口骂了出来。 警察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便指挥交通去了。 吴村老汉走了几步,不好意思地回头看了看警察,他不是骂他是骂骗了他的小青年。如今他知道了方向覚的心里有了底,再也不会错了便沉住气放慢脚步;他要好好看一看这条路;好好看一看这条路上行走的人们的精神。这本来应该是一座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城市;本来是一座政治经济文化为中心的城市。可是却没有叫人放心的地方;一点儿文明也没有;奸商欺诈,路霸横行,这就是戏匣子里说的人的素质应该大大地提高。看这座小小的县城混杂了各类人物,人的素质咋会一时提高。吴村老汉活了这么多年了,以前的干部都是吃苦耐劳和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而现在的干部都有小车到村里和干部见一面再倒饭馆子里一坐,鸡鸭鱼肉好烟好酒一摆,全他娘的是是是,好好好,一吃一坐啥都有了,啥都清楚了。这座县城的大大小小的官儿们,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拍拍自己的胸口想一想,心里是否还有一颗人的良心,在其位不谋其政,买官卖官权钱交易,这样的一座县城还会好,人民的生活还能提高,经济文化还能发展。唉,女儿在这样的县城能有什么出息,有能把人锻炼成个什么样子呢,又会具有什么本事。不行,一定要女儿回去,远离这是非之地。他想着想着便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第九章 日月如梭转眼春桃的孩子也已五六岁了,吴村老汉虽然公开不认这个外甥和女儿,可见了小外甥子心里也热乎乎的。这些年吴村老汉独自骑自行车到县城女儿的水暖门市去看女儿;可是一次也没迈进女儿的门;他放不下心里的一切,更解不开心里的疙瘩,主要的是放不下架子,丢不起面子。这一切都不愿自己都愿女儿,是她不辞而别忘掉了父子之情,是她忘掉了辛辛苦苦拉扯她长大的这个家和朴朴实实的小村;儿大不由娘啊。这几年女儿和刘家小子也来过几次。那天这小子开了一辆别人的普桑进村就显摆似的按响了喇叭;下了车就主动和村里人们打招呼;年轻人欢呼着逐拥着他,只有那些上了年岁的人们才不正眼看他们。这不能不使自尊心很强,面子很重的吴村老汉的心里流血。他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唉,娘的只从两人无声无息地住到一块,小村里的人们表面上什么也没说,可人们的心里在念叨,饭前饭后人们没少议论没少讲论;谁都知道小村里人们说话绝不是善茬子,一句话能把人杀死。这些年吴村老汉走到哪里,那里的议论就会停止。他是看到了人们的脸色猜到了人们心里在说什么。有一个声音在说:“你吴村老汉有什么了不起,女儿不声不响的跟刘家小子走了,搬到一起住了,这么多年孩子都生出来了;这叫生米做成了熟饭,丢人啊。” “你吴家出了这档子事还有脸面在小村里说说道道。” 娘的,每到这时吴村老汉的心里就绞痛,促使他的心积压上了千斤重担,久而久之,这些年他感到了心的沉重,头也仿佛很沉很沉,有时还覚的隐隐作痛。他现在很怕凑人,凑人就会覚的心里不自在;他知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村里的人们在心里也早已认可了;唉,讲论归讲论,可他也很早就想认回女儿也认回刘家小子。心里却时时刻刻地放不下转不过弯来。每次看到女儿和刘家小子就情不自禁地发火着急,一发火就控制不住。那天他站在自家门口,望着儿子高兴地告诉他,起初他也激动了一阵子,认下他们吧。他走回到院里,在院里来来回回地走着,心里却七上八下的不平静;必定是自己的女儿啊,他们再不对事已至此也只好这样了;也只好打掉牙往肚里落了。当他们出现在自家门口时;当村里的人们一个个从门口经过;当一个个扭回头向他问一问,夸一夸时;吴村老汉的心里一紧,人们这是夸他吗?这是讽刺,挖苦。他越听越覚的这话刺耳,这么不舒服。他火了,本来刚才还是平静的心和气的脸一下子晴转阴了;一双眼睛也喷出了火;他覚的有一股气体涌上脑门压抑着他的心,他再也不能自制了,猛地挡住了大门口望着大包小包的女儿怒道:“你,你是干啥的?是不是走错了门?” “爹,我是春桃,你的女儿啊”春桃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是她听兄弟春生说父亲老了也常常念叨他们,精神也不如以前了。春桃听了心里一阵难过,她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家里,扑到老爹的怀里哭着请求老爹原谅,去找回失去的父爱。她没有忘记老爹,在这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时时牵挂着自己的老父亲,很想回到家里和父母说说笑笑。今年他和丈夫商议回家一次,多卖点东西,用以对得起双方老人的谅解;可刘民眉头一皱有点生气地说:“我们也不是没有回去过,可到家双方老人都不买咱们的帐,咱就像个外来户,仿佛不是他们的儿女似的,你叫我这个大男人的脸往哪儿放,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唉,别怪他们,必定是咱们的父母啊,他们老了,还有养育咱们的小村,村边那宽阔的河套,树木,花草难道你忘了吗?”春桃说着口气有点儿大了。这几年夫妻两没少吵架,大多都是为了回家,一个迫不及待地回家,一个十二分地不愿回去。“我说你就听我这一回,老爹常常念叨咱们,春生不是昨天来过吗,再说要过年了,趁这个机会回家看看也许能得到爹娘的谅解,讨得他们的欢心,爹娘养育咱们这么大不容易啊”春桃说着哭了。 刘民的心软了。他了解妻子,她一个女人顶着世俗的压力跟着自己跑到县城无声无息地搬到一张床上,没有一个人来参加婚礼,只有他们两个在小小饭馆里点了两个菜,喝了两杯啤酒算是结婚了。那天她哭了,哭得很伤心。在这个世界上两人从此心心相印,互不想弃。这意味着两人没有了亲人,只有一个兄弟春生下午到这儿来过一次;双方的老人没有一个参加,也没有亲戚朋友,只有两颗孤冷冷热乎乎的心。如今见爹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迎接她,她心里是多么高兴啊。谁知老爹突然没有笑脸相迎而是冷冷地问了这么一句。春桃的心一紧,赶忙回头看一眼丈夫刘民,忙向爹使了个眼色说:“爹,你这是站在门口迎接我们啊。” “滚,我没你这样的女儿”吴村老汉立时火冒三仗了。站在春桃身后的刘民忙放下东西拉过跟在身后的儿子低声说:“快,跑过去喊老爷,老娘。” 儿子听了喊一声:“姥姥”飞一样跑过去。 “哎。”正从院子里赶过来的春桃娘伸出双手迎过来搂住外甥,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爹,你这是??”春桃很想走进家门,望着老爹的神情,她失望了,无奈之下把东西放在门口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回头地走了。她哭了。 “站住,把东西带走,你爹吃不起你们的东西”吴村老汉猛地关了院门。望一眼泪水涟涟的老伴,望一眼瞪着一双天真无邪眼睛的外孙心里一热。这孩子多可爱,他大步走回到屋里,坐在桌子边点燃一袋老旱烟紧吸了一口,又慢慢地吐出。他的心里空落落的七上八下,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滋味。他希望女儿和刘家小子回来;如今回来了,他心里的压力使他无法控制;冷静下来一想覚的自己确实不应该。孩子大老远的回来了,是为了老爹老娘回来的,再说这几年两个孩子在城里混的不错,穿的,吃的,住的都是一流的,比别人家的孩子有本事有能耐,自个儿应该高兴。他想着,想着站起身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着。他覚的自己很不安静。去,去把他们找回来。可他迈了迈步终于也没迈出门。此刻他多盼着他们再回来,他一定让他们进门不再发火耍脾气,可他知道他们不再回来了,心里感到是那么后悔;他吸了口烟长长地叹了口气。老伴还坐在院子里的枣树下楼着外孙抹泪。这几年老伴明显的老了,也时不时发个火使个小性子;她心里不平,跟自己这么多年从来就是说了不算,她的性格就是逆来顺受从不争辩;为了家为了孩子;特别是为春桃多次闹着要孩子回家来,为此她多次偷偷地去县城看女儿。他心里很明白。谁知儿子春生也跑到县城开了个电器修理部,买卖也很红火。他支持要钱给钱要东西给东西,今年春生和师傅的小女儿订婚了,是吴村老汉亲自到他师傅家求的亲,一说即成。他便花了一万多元买了电器和最好的家具,杀了一头猪,宰了一只羊,鸡鸭鱼肉一应俱全。在小村他一下子摆了八十多桌子席;他一定要为儿子风风光光地办喜事;他租了八辆小轿车,一路鞭炮齐鸣,吹吹打打,锣鼓震天。城里的朋友也来了,一个个体体面面。在小村吴村老汉是第一个这么大闹,小村里的大人孩子都坐了席,整整弄了两天。是老支书亲自指挥;他要找回自己的面子;多花点钱就多花点钱,钱是自个儿的,关键是自个儿弄了个心理平衡。那几天也盼着女儿春桃回来热热闹闹的这样也许没有人再说三道四;可偏偏女儿春桃没有回来,这使他失望,心里也憋了一肚子火。娘的,自个儿亲弟弟办喜事也不回来,太心狠了。特别是老伴走前走后,望眼欲穿,她也是多么希望女儿和刘家小子回来。老伴的盼头落空了。也可能背着我给女儿带了口信。他也问过春生,春生说她知道;。他们姐俩在一个县城经常来往,看来女儿真的不要老爹老娘了,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不回来;不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回来了,这不能不使吴村老汉发火。年底了儿子春生和儿媳还没有回来,他很喜欢这个知大知小,疼老疼小的儿媳;人长得漂亮,说出话来叫人听着顺耳。在小村里,人们都说吴村老汉有福气讨了这么一个好儿媳。他感到满足,在小村人面前抬起了头,挺起了腰杆。他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精气神儿也有了,说话也气粗起来。也时不时地弄几个菜把老支书和几个老哥们喊到家里喝几盅,聊聊天,说说村里的事。有时也邀上几个老哥们到县城走走,坐在儿子的修理部看着进进出出得人,他感到满足,而后和几个老哥们到修理部一旁的小饭馆里弄几个菜,弄一瓶卧龙泉老白干。他说这是神仙的日子,解放前地主也不过如此;现在形势好了改革开放了;村里,乡里也不再控制人员外流了。自由了,谁愿干什么就干什么。这几年小村里的年轻人一个个都走出去了,也一个个都娶回了外地的媳妇;小村不再是死水一潭。这才几年村里人们家家户户都买回了彩电,一按这玩意就会出人会说话会动武。他喜欢枪战片,警匪片;特别是喜欢看打日本的片子,八路军个个都是好样的,刺刀见红,宁死不屈。小日本不格打,一打就跑;不过八路军也有战败的时候,全军都战死在阵地上;这叫什么来着,叫壮烈牺牲,这就是中国人;中国人有骨气;八年抗战死了这么多英雄儿女;终于打走了日本人,解放了祖国。太可惜自个儿没有赶上那个时代;假如赶上了也会拿起枪投入到热火朝天的战场上去;说不定自个早已是将军了呢。带一个团一个军和小日本干才教痛快呢。吴村老汉每次看枪战片都会激动万分;为八路军的英勇顽强叫好;为日本鬼子的凶残而愤怒。有时他会弄上一盘菜斟上一杯酒,边喝边看;他有时喊老伴来看看电视随着剧情的变化听着他摆话一阵子;可老伴有永远干不完的活,看不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她要去扫地,擦桌子,洗碗,洗衣服;反正老伴从来也没有好好地和他看完一个电影或电视剧。他有时说:“老伴啊,别光干活了,过来看看电视,光干活是干不完的,休息休息吧。” “嗯嗯”老伴一个劲的应答着,就是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有时也会凑到电视机前,看不一会儿只要见他高兴就会提到女儿,唠叨着去把女儿找回来。本来看电视是个好心情,往往她弄出这么一句话来扫了他的兴。这么多年了他仿佛没有了别的话,时不时的念叨几句。他不是不想让女儿回来,可他一时放不下心里这块心病。这心病很疼;他就会发火砸东西,有时会大喊大叫,喝酒,吸烟来麻醉自己。他始终覚的女儿丢了人败坏了自家的门风;好赖自个还有一个好儿子好儿媳叫他省了好大的心。老伴呢每到吴村老汉发火的时候,不知是她害怕还是生气就会浑身多嗦;有时也气呼呼的和他大吵上一会甚至也会骂上几句;有时一气之下不再给他做饭。他知道老伴不容易,这几年显的老了,背也有点弯了;这才多大年纪;她有了压力。吴村老汉很可怜她很疼她;这么多年了他咋不了解我的心呢,心里想什么,放不下什么,就不会想一想。唉,这不能不让他生气,发火;过后他也会变着戏法讨老伴喜欢。老来伴,老来是个伴。每到这时老伴就会笑,他也笑了。这时他就会开了电视机调到戏剧频道,听上这么一大段,让这个冷冷清清的家来点儿清新的声音;一下子小院子里绿绿的丝瓜,豆角,绿绿的石榴树就会有声有色了。 这几年吴村老汉很愿意到村西的河套地里走走;只要他来到这儿他就感到充实,仿佛也恢复了自己。他爱看这个年轻人的劳动果实;有时他也帮年轻人干点活,更主要的是到这座墓碑前站一站。如今整个河套地早已栽满了杨树,枣树,杏树,梨树;还有一颗颗的石榴树,柳树,榆树。这儿是树的世界,花的世界;这儿有清新的空气,给人的是放松的心情;给人的是联想,成绩。这又有谁能想得到呢?如今小村里的人心里开始不平衡了,有人背后向老支书说这老河套是大家的,凭什么他一个人要;栽了这么多树,这可是钱啊;有人眼红了,有的上乡里,县里去反映情况,乡里县里也来过人,调査过,是吴村老汉实话实说,说这老河套自古就没人要,慌了几千年了,人家小伙子辛辛苦苦的绿化了河套地,这是变废为宝,更重要的是美化了环境同时修了路;把这坑坑洼洼的小路修成了大路;人们进出村方便了,这可是好事,咋会昧着良心去告人家呢。你们谁知道,这小伙子重来没有休息过一天,没黑没白地劳动,身上都脱了一层皮,人家出成果了;他们眼热了,这怎么行呢。吴村老汉为这事跟乡里县里的调查组发过火。你们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专会干些无事生非的事;调查来调查去这会伤了人的心;人一旦伤了心是很难恢复的。他火了,火了不是一次。在小村他也火过,也大声的指责这些没事生闲心的家伙。唉,人心散了,变得人人自私起来了。老支书也火了,这河套是公共得谁的也不是;自古就有;这是国家的怎么会是你们的;人家小伙子绿化了出成绩了;你们都吃过人家给你们送的枣杏桃梨;今天告人家,你们拍着肚皮想想对得起谁。调查组的人们也被老支书的话感动了,表示支持老支书。然而更叫人生气伤心的是有人攻击老支书,说他保守跟不上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喊叫着要他下台。年轻的村委会主任背地里也火了,他跑到乡里要求老支书继续任职;但是谁都看得出这小子是急于夺权。小村乱了;几千年根深蒂固的根基就要动摇了;那些为人民服务,为了大家的利益而存在的思想没有了;村里人变了,变得一切向钱看了;钱就是万能的;钱就是亲爹亲娘;小村的人乱了,乱的谁也不尊重谁了。老支书伤透了心,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接班人在背后搞起了小动作。 是他支持这帮人上告,把个平平静静的小村弄乱了。仿佛这是一次灾难,必须经过阵疼才能成功;为此老支书经过冷静的沉思心平气和地和年轻的村委会主任谈了一次话,把一份辞职报告交给了他让他交给乡政府,同时又把一份推荐他的报告也给了他,便站起身迈开沉重的脚步走了。 第十章 这个一向血气方刚野心勃勃的年轻的支部书记,在小村上任以来,还不到三年就把一个平平静静的小村弄乱了。这几年由于改革开放农民的负担越来越重了,化肥农药种子柴油大量涨价,电费太贵,电被电霸霸占着,有的用电户一亩地竟浇个十天半月。电抽风害苦了害掺了农民;乡政府打着皇粮国税的旗号,什么三提五统,治安管理费,零散税收,林果税,车船使用税等等名目繁多;加之村干部吃喝嫖赌的开支,农民们都说种地赔钱,无奈之下一个个走出了小村;为此一些土地荒芜了。小村更是不例外;年轻的支书兄弟六人,在小村经常是大打出手;广播一开就骂人并大喊我县公安局有人;只要我舍的花钱打了你们也白打。在他的预谋下他召集一批打手和狐朋狗党哄抢了河套里的果树。 小青年望着这一群发了疯的村民,他呆住了,过了很久很久他才长长的叹了口气,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不覚放声大哭。他的心在流血,几年付出的辛辛苦苦地劳动转眼失去了。此刻早已被赶下台的老支书一直默默注视着事态的发展;起初他多希望年轻的支书在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下,为小村的人们谋些福利,为建设小村出谋划策。如今他失望了,他也曾去乡政府反映他的一些问题,乡政府的领导们不相信,并劝他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好好地呆在家里享享清福;劝他要做一个奉公守法的公民。言外之意是他多管闲事了,堂堂乡政府的干部还会听你的。老支书知道这小子在村里收钱狠收钱凶,变着法子地扣农民手中的钱;他把这些钱用于吃喝嫖赌,用于打通各部门的关系,特别是公检法的关系。老支书没办法了。他站在河套地里望着七倒八歪的果树,他铁青着脸默默地大口大口地吸着老旱烟;他茫然四顾,拳头重重地捶打着一棵棵正在哭泣的树;随后又看了看蹲坐在一旁的年轻人。他就这么看着,站着。 “娘的,这一群败家子,真是无法无天了,我们告他去,我不信告不到他”吴村老汉听到了气匆匆地走了过来。他望着老支书也大口大口地吸着烟;时不时地在被砍倒的果树间走来走去。他的脚步很沉重,仿佛灌了铅似的,本来这片果林今年就要大丰收了,转眼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他痛,他疼。他很想面对着纷纷乱乱的世界,面对这不睁眼的天空大喊大叫。在这个小村也只有吴村老汉敢顶撞年轻的支书,因为他成了吴性家族的败类;吴村的族长职位也被他取代了,他也成了被赶下台的人物。没办法他们不再听他的;把他看作眼中盯肉中刺;无论他怎么大喊大叫年轻的支书就是一言不发。如今他公然带头哄抢砍伐果树,他愤怒了,大步走到老支书面前大声地说:“上法院告他去,你我给作证,咋样?” “能告到他?”老支书在乡政府碰了一鼻子灰,对他估计太高了,对国家的执法部门也失去了信心。 “他不是说有人吗,我们也去托人,儿子在城里有一伙铁哥们;让他去托人告他,再不弄他不就成了土皇帝了,咱这个小村早晚会被他折腾穷的,”吴村老汉激动了,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老支书又说,“唉,这是什么世道。” “好好,我去。我就是拉着棍子要饭也要告他,我就不信共产党的天下会没有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年轻人火了站起身,愤怒地望着天空。他擦干了眼泪,在老支书和吴村老汉的陪同下向县城走去。就这么一个小小的乡村风浪过后就显得太平静了。 这时老六也听说了,他很生气,很烦年轻的支书仗势欺人。他吸着老汉烟慢慢地走出家门,见四周无人便向村西的老河套走去。唉,娘的这些龟儿子什么事也干的出来,我们的小村完了,人也完了。现在是个人顾个人,莫管他人瓦上霜。果园很掺,快成熟的果子落了一地;不远处一只狗在树底下寻找着什么;不知谁家的几只鸡也跑来凑热闹。被砍伐的树木靠近那座被小村人自称烈士的墓碑;不知是哪个少了八辈子儿子的人砍了墓碑四周的松树,娘的小村里的人坏了良心连祖宗都忘了,看来小村没有什么希望了。老六无奈只有在肚子里默默地生闷气。他不敢说也不敢管,起初哄抢果园时他们找过他也要他参加。他知道这事是缺德事,自己推说身子不舒服回绝了;可他没法劝他们;他知道就是劝他们也不会听,弄不好还会挨顿打或挨顿骂。别給你脸不要脸在小村你算老几,你也敢说说道道。这么多年了,本来他和吴村老汉是上得来的好朋友,可只从发生了儿子和春桃的事件后,仿佛像干了件缺德事亏心事,心里的压力就增加了,覚的很对不起吴村老汉。人家从他发火,骂娘,他只有默默地承受着;不吱声不吭气,让人家出出胸中这口恶气。自己做错了,自己咋会有脸在说话。在小村里只要吴村老汉一发话不管是对是错,老六就会站在他这一方举双手赞成;这都是为了讨得吴村老汉的欢心,也只是自个给自个从心理上减轻一点压力,内疚。只从和儿子吵翻后,老六明显地老了,精神也不如以前了;他也多次去县城看望儿子儿媳,特别是七岁的孙子;虎头虎脑的很讨人喜欢。唉,儿媳仿佛没有记恨他,见他进门向他点点头并让他坐下休息。儿媳很忙,顾客很多。现在儿子当了水暖安装工程队的经理,下边也有了四个工程队,他每天开着小汽车各工地转转结结账就是进饭店歌舞厅;他不知舞厅是干什么的,也许是中午休息听歌的地方。娘的,这龟儿子离家这么近咋去那地方休息,在外能不花钱。 一天儿子终于回来了,回来只看了老六一眼不冷不热地说:“来啦。” “来啦”店里好几个熟人回答。这句回答是问候老爹还是问候顾客;反正回答的除了老爹就是顾客。老六心里一阵难过自个辛辛苦苦拉扯儿子这么大就是这么个态度,把他这个亲爹当成一般顾客。无奈他站起身一股怒火在心里升起;但他还是控制住自己;哆嗦着手点燃一袋老旱烟。这时进来一位身穿西服的年轻人进门喊了一声:“嫂子。”就一把抓住儿子的手扭头看了老六一眼说,“我说大哥啊,这就是咱大伯?” “不不,是一位顾客”刘民亲热地拉着西服的手对春桃说:“中午我还有事,我走了”说完两人走出了门市。这下老六可真的傻了,眼睛也直了。儿子竟当着他的面不认老爹了;他望着儿子和西服上了一辆小汽车,响了几声喇叭开走了。一股泪水涌出了眼睛。他覚的头“嗡”的一声天旋地转起来,眼前一片模糊。他大睁着两眼极力控制着自己;不知不覚中他摸到了烟荷包,不知挖了多久才挖了一烟袋锅子烟,费了好大的劲才划着火柴点燃大口大口地吸着。他不知过了多久,春桃喊他去吃饭,他才知孙子放学回来了;孙子正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呆呆的望着他。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在小孙子的拉扯下机械地走到里屋,机械的坐在桌边,只喝一口酒吃了一口菜;呆呆的站起身话也没说就向外走去。 “爷爷,你干啥去?”小孙孙追出来喊他也没有听到;只是一味地吸着烟机械地迈着步子向街南走去。 街上人来人往,汽车一辆挨一辆,老六来到百货大楼的购物中心。他站住抬头看了看高高的大楼。他覚的不那么难受了,也有点精神了;抬手腕看了看表十二点刚过,在农村时间还早呢。去哪儿呢?哪儿才是自个儿去的地方;还是到大楼里转转。他迈步走进大楼。娘的这咋走呢,一圈圈的,他走了一圈覚的又到了刚进门的地方;自个儿下意识的摸了摸兜里的钱,几张大团结还在。他不想买什么东西,就是买兜里的几个钱也买不了什么东西,只好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进进出出的人们。人太多了进去的空着手,出来的手里提着沉沉的东西,自个儿不买还是走吧。前几天听吴村老汉说这儿是迷魂阵,进去出不来;自个还是别丢这个人吧。老六站了会,他覚的反正是一个人这里也没人认识他便走出门。外面的人真多,搂门前的自行车排了长长的一溜,看来城里人也是很听话的,娘的再也不到城里来了。可是回到家又覚的是不是自个儿多想了;儿子也许说话不方便;也许儿子竟和那些有头有脸的人来往,有这么一个穿的粗布衣服的庄稼爹覚的丢面子;也许自个儿见了人家年轻人没有主动说话,儿子是怕咱被别人看不起。唉,这龟儿子,他不认爹是他的事,反正我可是他名副其实的亲爹。以后还是少去龟儿子那儿;去哪儿干什么呢;什么也不干就是在哪儿坐上这么一会儿;看看儿媳,抱抱孙子;儿媳忙,孙子正上学,儿子整天不着个家;我到哪儿也许会影响他们做买卖。他慢慢地喝着茶水心里也就平静了,也不这么生儿子的气了;便弄了两个菜,开了一瓶卧龙泉老白干。只从他发现这种酒,他覚的这酒很爽口;他喜欢上了这种酒,听说这酒是自个儿市里弄得,喝自个儿的酒痛快。他刚刚喝了一小口酒,覚的自个儿喝着没劲,还是找个人来,边喝边聊天,聊聊村里的大大小小事,村外边的大大小小事;喝酒有人陪着是幸福。在这个小村也只有他们这一代人还在家里喝;他们覚的在家里喝酒,心里还是踏实,放心;没有外人的打搅,心静,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人听也没人看;说话可以大声大气也可以低声下气。这就是自由,人自由好。去年春节他听说儿子儿媳开车回来了,高兴了好一阵子,后来又听说儿子先去了吴村老汉家,去丈人家,应该先去看看他了。这么多年了,吴村老汉可不容易,顶着多大的压力啊,你看头发都白了;应该先去哪儿,唉,这龟儿子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也懂事了。在这个小村里谁都知道吴村老汉的女儿春桃跟小子走了,生了孩子。吴村老汉吃不住劲了,心劲也一下子失去了。老六想着很高兴,决定提上几瓶卧龙泉老白干再拿一只大烧鸡去吴村老汉家喝几盅,也许高兴了把老支书也喊去,我们哥儿几个喝他一个下午;一方是儿子,儿媳和小孙子;一方的是姑爷,女儿和小外甥;一家人欢欢乐乐的凑到一块吃顿喝顿,和和气气地有话说到一块儿;以前的不愉快就让他顺顺当当的过去。一晃十多年了,孩子也都这么大了;双方的老人也别这么计较了。在小村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和和气气的都活了多半辈子了。老六想着提了酒拿了烧鸡,嘴里哼着小调迈出家门;谁知刚走到大槐树下,听别人说儿子,儿媳被吴村老汉挡在了大门口,吴村老汉火了在骂娘了。老六听了如同打足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失去了气,呆呆地站了会儿,便无精打彩地转过身向回走去。唉,这不怪吴村老汉,吴村老汉是心里有气,有火,该发发了,儿子也做的太不对了,这不是故意打吴村老汉的脸吗。换了谁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把事情弄过去;要是我老六也叫别人弄这么一家伙气也得气死。他慢慢地回到家里把酒和烧鸡向桌上一顿,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仰起头长长的叹了口气。他仿佛很累;便伸开双腿无声的躺了会;此刻站在一旁的老伴刚才还见他兴致勃勃的样子,不一会见他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在一旁呆呆地看着。老六抬起头看了老伴一眼低声说:“吴村那老家伙又没让咱儿子和儿媳进门,又被骂了一顿,现在不知他们回不回家来”老六点燃一袋烟吸着。 “真的”老伴高兴了,“好好,我去看看”说着转身向大门口跑去。 老六望着老伴跑去的身影,心里感到乱糟糟。他站起身开了电视,是枪战片,是谁和谁在打他看了会也没弄清。他又走出屋门口,他多希望儿子回家来;好几年儿子没回家来了,好像这儿不是他的家,爹娘老了。今天老伴去迎接孩子们会不会被吴村老汉看见,会不会被他误解;要是这样冤仇会越积越深就再也没有和好的余地了。那么这几年低声下气讨好他的一切功效就全白费了。不行,我的去看看,要不心里不会放心。 “当当?;?;?;?;?;?;当”墙上的挂钟不失时机地敲响了。老六随着钟声走出家门。 街上有很多人都在看热闹,吴村正在大喊大叫。 唉,也真是的,咋,不让孩子们快进门等门一关不就算了。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谁也不会知道。小村的人走了,谁家有事谁也不会主动去劝劝了,看不到一个个盼着你们大闹三六九,小闹一二五。小村这几年太死气沉沉了,人们在年轻的支部书记大打大骂下心压抑的太深了,太憋气了;人们很希望有一点点新的生气,用以发泄挤压在心中的不快。如今吴村老汉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失控了;失去了自个应有的冷静,让全村的人拥出家门。看小村的人们一个个站在街上,瞪着一双双小眼睛,支愣着两只耳朵听着,而人们的目光里流露出的是无奈和一时的满足,同时显露出了他们内心的空虚和不安。这是一种可怕的情绪,不是没法爆发而是人人压抑着。这时老伴早已走到了吴村老汉的大门口,正几步走过去拉住了儿媳的手,脸上的泪水早已滚落下来,她在拉儿媳回家。只听“砰”的一声吴村老汉的黑铁门关上了,把小村的一切都关在了门外。老六的心一提他一直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唉,女人啊就是女人,人家向外推而你咋一个劲地往家拉呢,这不明显的去挑战吗;这不明显地给吴村难看。俗话说:打人不打脸,说人不说短,这个该死的娘们不知天高地厚的一头撞到人家大门口,完了,完了。吴村老汉今天的人又丢到家了。老六也火了,他的脸气得发青,眼睛也喷出了火。他不愿听别人说什么,别人说了些什么他也不想听;于是他也搬了一条板凳子挡在大门口。老远老伴就大喊大叫着领儿子,儿媳向大门口走来。老槐树下老支书倒背双手站着,他要看看眼前发生的一切。 此时老六的老伴谁也不看,只顾亲儿亲儿媳地喊叫着;那个高兴劲认谁看了都感动。一路上村里的人们都跟了过来,至于别人说了些什么老伴根本就没听见,只是一个劲地点着头,满脸堆着笑。跟在一旁的儿子儿媳脸色十分难看。他们笑不出来,高兴不起来;特别是儿媳亲爹不让进门心里说不定多难过。老六知道此时此刻万万是不需他们进家门的,人家往门外赶,咱往家拉这不是明显的跟人家过不去吗。不行,不行。老六见他们走了过来,双手叉腰挡在门口怒道:“我说老伴你他娘的是不是昏了头,他们是你儿子儿媳吗,不是不是,让他们给我滚,给我滚。”说着抓过板凳挡在门口。这时四周看热闹的人们“嗷”地叫了一声呼啦啦围了过来并大声喊叫着“对,对不许他们进门。” “咋?”此刻处在极度兴奋中的老伴,见老六这幅张飞的摸样,心一下子凉到了底,也气呼呼地大喊:“你个该死的老东西,你这又是干啥?干啥?看我跟你拼了”说着一头向老六撞来。老六可不敢躲,怕老伴撞在墙上;于是勇敢地用胸口迎住了老伴的头。四周的人们兴奋了一个劲的喊叫着。走在一旁的儿子火了转身向起哄的村民们大吼一声:“你们他娘的是不是想找死啊,再起哄老子就砍死你们这帮儿孙们”他冲过去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们,“还不快滚”。 小村的人们也许就是这幅德性,见了不声不响地走了。刘民站住一把抓住妻子,转身向停靠在不远处的小汽车走去。两人上了车使劲按响喇叭,汽车慢慢地向村外驶去。把热热闹闹的,使他们伤心,无奈的小村丢在了车后。 第十一章 这个一向血气方刚野心勃勃的年轻的支部书记,在小村上任以来,还不到三年就把一个平平静静的小村弄乱了。这几年由于改革开放农民的负担越来越重了,化肥农药种子柴油大量涨价,电费太贵,电被电霸霸占着,有的用电户一亩地竟浇个十天半月。电抽风害苦了害掺了农民;乡政府打着皇粮国税的旗号,什么三提五统,治安管理费,零散税收,林果税,车船使用税等等名目繁多;加之村干部吃喝嫖赌的开支,农民们都说种地赔钱,无奈之下一个个走出了小村;为此一些土地荒芜了。小村更是不例外;年轻的支书兄弟六人,在小村经常是大打出手;广播一开就骂人并大喊我县公安局有人;只要我舍的花钱打了你们也白打。在他的预谋下他召集一批打手和狐朋狗党哄抢了河套里的果树。 小青年望着这一群发了疯的村民,他呆住了,过了很久很久他才长长的叹了口气,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不覚放声大哭。他的心在流血,几年付出的辛辛苦苦地劳动转眼失去了。此刻早已被赶下台的老支书一直默默注视着事态的发展;起初他多希望年轻的支书在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下,为小村的人们谋些福利,为建设小村出谋划策。如今他失望了,他也曾去乡政府反映他的一些问题,乡政府的领导们不相信,并劝他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好好地呆在家里享享清福;劝他要做一个奉公守法的公民。言外之意是他多管闲事了,堂堂乡政府的干部还会听你的。老支书知道这小子在村里收钱狠收钱凶,变着法子地扣农民手中的钱;他把这些钱用于吃喝嫖赌,用于打通各部门的关系,特别是公检法的关系。老支书没办法了。他站在河套地里望着七倒八歪的果树,他铁青着脸默默地大口大口地吸着老旱烟;他茫然四顾,拳头重重地捶打着一棵棵正在哭泣的树;随后又看了看蹲坐在一旁的年轻人。他就这么看着,站着。 “娘的,这一群败家子,真是无法无天了,我们告他去,我不信告不到他”吴村老汉听到了气匆匆地走了过来。他望着老支书也大口大口地吸着烟;时不时地在被砍倒的果树间走来走去。他的脚步很沉重,仿佛灌了铅似的,本来这片果林今年就要大丰收了,转眼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他痛,他疼。他很想面对着纷纷乱乱的世界,面对这不睁眼的天空大喊大叫。在这个小村也只有吴村老汉敢顶撞年轻的支书,因为他成了吴性家族的败类;吴村的族长职位也被他取代了,他也成了被赶下台的人物。没办法他们不再听他的;把他看作眼中盯肉中刺;无论他怎么大喊大叫年轻的支书就是一言不发。如今他公然带头哄抢砍伐果树,他愤怒了,大步走到老支书面前大声地说:“上法院告他去,你我给作证,咋样?” “能告到他?”老支书在乡政府碰了一鼻子灰,对他估计太高了,对国家的执法部门也失去了信心。 “他不是说有人吗,我们也去托人,儿子在城里有一伙铁哥们;让他去托人告他,再不弄他不就成了土皇帝了,咱这个小村早晚会被他折腾穷的,”吴村老汉激动了,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老支书又说,“唉,这是什么世道。” “好好,我去。我就是拉着棍子要饭也要告他,我就不信共产党的天下会没有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年轻人火了站起身,愤怒地望着天空。他擦干了眼泪,在老支书和吴村老汉的陪同下向县城走去。就这么一个小小的乡村风浪过后就显得太平静了。 这时老六也听说了,他很生气,很烦年轻的支书仗势欺人。他吸着老汉烟慢慢地走出家门,见四周无人便向村西的老河套走去。唉,娘的这些龟儿子什么事也干的出来,我们的小村完了,人也完了。现在是个人顾个人,莫管他人瓦上霜。果园很掺,快成熟的果子落了一地;不远处一只狗在树底下寻找着什么;不知谁家的几只鸡也跑来凑热闹。被砍伐的树木靠近那座被小村人自称烈士的墓碑;不知是哪个少了八辈子儿子的人砍了墓碑四周的松树,娘的小村里的人坏了良心连祖宗都忘了,看来小村没有什么希望了。老六无奈只有在肚子里默默地生闷气。他不敢说也不敢管,起初哄抢果园时他们找过他也要他参加。他知道这事是缺德事,自己推说身子不舒服回绝了;可他没法劝他们;他知道就是劝他们也不会听,弄不好还会挨顿打或挨顿骂。别給你脸不要脸在小村你算老几,你也敢说说道道。这么多年了,本来他和吴村老汉是上得来的好朋友,可只从发生了儿子和春桃的事件后,仿佛像干了件缺德事亏心事,心里的压力就增加了,覚的很对不起吴村老汉。人家从他发火,骂娘,他只有默默地承受着;不吱声不吭气,让人家出出胸中这口恶气。自己做错了,自己咋会有脸在说话。在小村里只要吴村老汉一发话不管是对是错,老六就会站在他这一方举双手赞成;这都是为了讨得吴村老汉的欢心,也只是自个给自个从心理上减轻一点压力,内疚。只从和儿子吵翻后,老六明显地老了,精神也不如以前了;他也多次去县城看望儿子儿媳,特别是七岁的孙子;虎头虎脑的很讨人喜欢。唉,儿媳仿佛没有记恨他,见他进门向他点点头并让他坐下休息。儿媳很忙,顾客很多。现在儿子当了水暖安装工程队的经理,下边也有了四个工程队,他每天开着小汽车各工地转转结结账就是进饭店歌舞厅;他不知舞厅是干什么的,也许是中午休息听歌的地方。娘的,这龟儿子离家这么近咋去那地方休息,在外能不花钱。 一天儿子终于回来了,回来只看了老六一眼不冷不热地说:“来啦。” “来啦”店里好几个熟人回答。这句回答是问候老爹还是问候顾客;反正回答的除了老爹就是顾客。老六心里一阵难过自个辛辛苦苦拉扯儿子这么大就是这么个态度,把他这个亲爹当成一般顾客。无奈他站起身一股怒火在心里升起;但他还是控制住自己;哆嗦着手点燃一袋老旱烟。这时进来一位身穿西服的年轻人进门喊了一声:“嫂子。”就一把抓住儿子的手扭头看了老六一眼说,“我说大哥啊,这就是咱大伯?” “不不,是一位顾客”刘民亲热地拉着西服的手对春桃说:“中午我还有事,我走了”说完两人走出了门市。这下老六可真的傻了,眼睛也直了。儿子竟当着他的面不认老爹了;他望着儿子和西服上了一辆小汽车,响了几声喇叭开走了。一股泪水涌出了眼睛。他覚的头“嗡”的一声天旋地转起来,眼前一片模糊。他大睁着两眼极力控制着自己;不知不覚中他摸到了烟荷包,不知挖了多久才挖了一烟袋锅子烟,费了好大的劲才划着火柴点燃大口大口地吸着。他不知过了多久,春桃喊他去吃饭,他才知孙子放学回来了;孙子正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呆呆的望着他。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在小孙子的拉扯下机械地走到里屋,机械的坐在桌边,只喝一口酒吃了一口菜;呆呆的站起身话也没说就向外走去。 “爷爷,你干啥去?”小孙孙追出来喊他也没有听到;只是一味地吸着烟机械地迈着步子向街南走去。 街上人来人往,汽车一辆挨一辆,老六来到百货大楼的购物中心。他站住抬头看了看高高的大楼。他覚的不那么难受了,也有点精神了;抬手腕看了看表十二点刚过,在农村时间还早呢。去哪儿呢?哪儿才是自个儿去的地方;还是到大楼里转转。他迈步走进大楼。娘的这咋走呢,一圈圈的,他走了一圈覚的又到了刚进门的地方;自个儿下意识的摸了摸兜里的钱,几张大团结还在。他不想买什么东西,就是买兜里的几个钱也买不了什么东西,只好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进进出出的人们。人太多了进去的空着手,出来的手里提着沉沉的东西,自个儿不买还是走吧。前几天听吴村老汉说这儿是迷魂阵,进去出不来;自个还是别丢这个人吧。老六站了会,他覚的反正是一个人这里也没人认识他便走出门。外面的人真多,搂门前的自行车排了长长的一溜,看来城里人也是很听话的,娘的再也不到城里来了。可是回到家又覚的是不是自个儿多想了;儿子也许说话不方便;也许儿子竟和那些有头有脸的人来往,有这么一个穿的粗布衣服的庄稼爹覚的丢面子;也许自个儿见了人家年轻人没有主动说话,儿子是怕咱被别人看不起。唉,这龟儿子,他不认爹是他的事,反正我可是他名副其实的亲爹。以后还是少去龟儿子那儿;去哪儿干什么呢;什么也不干就是在哪儿坐上这么一会儿;看看儿媳,抱抱孙子;儿媳忙,孙子正上学,儿子整天不着个家;我到哪儿也许会影响他们做买卖。他慢慢地喝着茶水心里也就平静了,也不这么生儿子的气了;便弄了两个菜,开了一瓶卧龙泉老白干。只从他发现这种酒,他覚的这酒很爽口;他喜欢上了这种酒,听说这酒是自个儿市里弄得,喝自个儿的酒痛快。他刚刚喝了一小口酒,覚的自个儿喝着没劲,还是找个人来,边喝边聊天,聊聊村里的大大小小事,村外边的大大小小事;喝酒有人陪着是幸福。在这个小村也只有他们这一代人还在家里喝;他们覚的在家里喝酒,心里还是踏实,放心;没有外人的打搅,心静,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人听也没人看;说话可以大声大气也可以低声下气。这就是自由,人自由好。去年春节他听说儿子儿媳开车回来了,高兴了好一阵子,后来又听说儿子先去了吴村老汉家,去丈人家,应该先去看看他了。这么多年了,吴村老汉可不容易,顶着多大的压力啊,你看头发都白了;应该先去哪儿,唉,这龟儿子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也懂事了。在这个小村里谁都知道吴村老汉的女儿春桃跟小子走了,生了孩子。吴村老汉吃不住劲了,心劲也一下子失去了。老六想着很高兴,决定提上几瓶卧龙泉老白干再拿一只大烧鸡去吴村老汉家喝几盅,也许高兴了把老支书也喊去,我们哥儿几个喝他一个下午;一方是儿子,儿媳和小孙子;一方的是姑爷,女儿和小外甥;一家人欢欢乐乐的凑到一块吃顿喝顿,和和气气地有话说到一块儿;以前的不愉快就让他顺顺当当的过去。一晃十多年了,孩子也都这么大了;双方的老人也别这么计较了。在小村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和和气气的都活了多半辈子了。老六想着提了酒拿了烧鸡,嘴里哼着小调迈出家门;谁知刚走到大槐树下,听别人说儿子,儿媳被吴村老汉挡在了大门口,吴村老汉火了在骂娘了。老六听了如同打足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失去了气,呆呆地站了会儿,便无精打彩地转过身向回走去。唉,这不怪吴村老汉,吴村老汉是心里有气,有火,该发发了,儿子也做的太不对了,这不是故意打吴村老汉的脸吗。换了谁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把事情弄过去;要是我老六也叫别人弄这么一家伙气也得气死。他慢慢地回到家里把酒和烧鸡向桌上一顿,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仰起头长长的叹了口气。他仿佛很累;便伸开双腿无声的躺了会;此刻站在一旁的老伴刚才还见他兴致勃勃的样子,不一会见他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在一旁呆呆地看着。老六抬起头看了老伴一眼低声说:“吴村那老家伙又没让咱儿子和儿媳进门,又被骂了一顿,现在不知他们回不回家来”老六点燃一袋烟吸着。 “真的”老伴高兴了,“好好,我去看看”说着转身向大门口跑去。 老六望着老伴跑去的身影,心里感到乱糟糟。他站起身开了电视,是枪战片,是谁和谁在打他看了会也没弄清。他又走出屋门口,他多希望儿子回家来;好几年儿子没回家来了,好像这儿不是他的家,爹娘老了。今天老伴去迎接孩子们会不会被吴村老汉看见,会不会被他误解;要是这样冤仇会越积越深就再也没有和好的余地了。那么这几年低声下气讨好他的一切功效就全白费了。不行,我的去看看,要不心里不会放心。 “当当?;?;?;?;?;?;当”墙上的挂钟不失时机地敲响了。老六随着钟声走出家门。 街上有很多人都在看热闹,吴村正在大喊大叫。 唉,也真是的,咋,不让孩子们快进门等门一关不就算了。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谁也不会知道。小村的人走了,谁家有事谁也不会主动去劝劝了,看不到一个个盼着你们大闹三六九,小闹一二五。小村这几年太死气沉沉了,人们在年轻的支部书记大打大骂下心压抑的太深了,太憋气了;人们很希望有一点点新的生气,用以发泄挤压在心中的不快。如今吴村老汉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失控了;失去了自个应有的冷静,让全村的人拥出家门。看小村的人们一个个站在街上,瞪着一双双小眼睛,支愣着两只耳朵听着,而人们的目光里流露出的是无奈和一时的满足,同时显露出了他们内心的空虚和不安。这是一种可怕的情绪,不是没法爆发而是人人压抑着。这时老伴早已走到了吴村老汉的大门口,正几步走过去拉住了儿媳的手,脸上的泪水早已滚落下来,她在拉儿媳回家。只听“砰”的一声吴村老汉的黑铁门关上了,把小村的一切都关在了门外。老六的心一提他一直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唉,女人啊就是女人,人家向外推而你咋一个劲地往家拉呢,这不明显的去挑战吗;这不明显地给吴村难看。俗话说:打人不打脸,说人不说短,这个该死的娘们不知天高地厚的一头撞到人家大门口,完了,完了。吴村老汉今天的人又丢到家了。老六也火了,他的脸气得发青,眼睛也喷出了火。他不愿听别人说什么,别人说了些什么他也不想听;于是他也搬了一条板凳子挡在大门口。老远老伴就大喊大叫着领儿子,儿媳向大门口走来。老槐树下老支书倒背双手站着,他要看看眼前发生的一切。 此时老六的老伴谁也不看,只顾亲儿亲儿媳地喊叫着;那个高兴劲认谁看了都感动。一路上村里的人们都跟了过来,至于别人说了些什么老伴根本就没听见,只是一个劲地点着头,满脸堆着笑。跟在一旁的儿子儿媳脸色十分难看。他们笑不出来,高兴不起来;特别是儿媳亲爹不让进门心里说不定多难过。老六知道此时此刻万万是不需他们进家门的,人家往门外赶,咱往家拉这不是明显的跟人家过不去吗。不行,不行。老六见他们走了过来,双手叉腰挡在门口怒道:“我说老伴你他娘的是不是昏了头,他们是你儿子儿媳吗,不是不是,让他们给我滚,给我滚。”说着抓过板凳挡在门口。这时四周看热闹的人们“嗷”地叫了一声呼啦啦围了过来并大声喊叫着“对,对不许他们进门。” “咋?”此刻处在极度兴奋中的老伴,见老六这幅张飞的摸样,心一下子凉到了底,也气呼呼地大喊:“你个该死的老东西,你这又是干啥?干啥?看我跟你拼了”说着一头向老六撞来。老六可不敢躲,怕老伴撞在墙上;于是勇敢地用胸口迎住了老伴的头。四周的人们兴奋了一个劲的喊叫着。走在一旁的儿子火了转身向起哄的村民们大吼一声:“你们他娘的是不是想找死啊,再起哄老子就砍死你们这帮儿孙们”他冲过去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们,“还不快滚”。 小村的人们也许就是这幅德性,见了不声不响地走了。刘民站住一把抓住妻子,转身向停靠在不远处的小汽车走去。两人上了车使劲按响喇叭,汽车慢慢地向村外驶去。把热热闹闹的,使他们伤心,无奈的小村丢在了车后。 第十二章 老六呆在儿子的门市里一晃三个多月了,他整天无所事事,从早到晚就是负责接送孩子上学放学。现在他学会了骑三轮车,他很想让老伴也来呆个十天半月的,假如她来了,平时无事可以骑三轮车出去转转。他看到城里很多老头,老婆骑三轮托着老伴在大街小巷转游,边转边回头说话。唉,城里人整天闲的无事满大街的乱转,在我们小村可没这闲工夫。儿媳给他买了一条绿盒石家庄,可他抽不惯,只抽了半盒就放在了衣兜里。每到接送孩子时遇见同龄人闲聊才高兴地弄出一支,不知有多少老头向他投来羡慕的目光。他感到得意,只有一件事心里很别扭;这三个月他整天呆在门市看两个小服务员忙忙碌碌,自个也插不上手。他不知人家要的是什么东西,叫什么名字多少钱,为此他感到很冷落。儿媳这几个月早出晚归,有时回家晚了就给儿子打个电话;总说忙回不来;这三个月他没有见到儿子的面;儿媳有时躲到一旁默默地掉眼泪,哭得眼红红的。有时他也去饭店找寻儿子,一次也没有找到。他疼儿媳感激他给他刘家生了个虎头虎脑的孙子;看到她辛辛苦苦地操持着门市,这些天她明显的廋了;吃的也很少,不过精神还是很好的。看得出她在用心抓儿子丢弃的四个安装工程队。这四个工程队大多都欠着门市上的货款,听说一共欠二十多万。老六平生第一次听到这个天文数字。那天是儿媳把四个工程队的头头找到家里,签定了一个什么承包合同,还听说他们半年没开工资了,水暖活也不多。春桃坐在老板桌边,冷冷的看着他们说:“你们也不必欺骗我,我都知道了,现在就这么定了,一个月之内,你四个工程队除了全部还清我门市上的所有欠款外,工人工资全部还清,每月向我交承包费三万元,否则你们另选高枝,从今后工程队的一切事务只有向我回报,否则别怪我对不住你们”。春桃站起身又接了个电话,一个服务员走过来,给他们每人斟上一杯水,四个工程队队长把合同看了一边,觉得双方都有利,很高兴,除每月扣除门市上的水暖管件钱,再交上承包费,剩余的一切费用全是自己说了算。他们很佩服这个默默的站在门市上的女人,他们从她的行动上,脸色上,那双美丽的眼睛里,看出这女人不简单。她开始伸手了,出山了,也许她听到了男人的事,可这女人没有吵没有闹,只是默默的强行接管了男人操纵的工程队,这下男人就失去了说话的权利。老六不知他们在干些什么,反正是儿媳春桃说服了四个男人,四个男人走时高高兴兴,一再表示完成任务。行行,看来儿子弄不好的事情,儿媳很快弄好了。他心了很高兴,不过儿子和儿媳之间仿佛有点什么事情,到底是什么事呢,他几次想问一问,觉得他们之间的事不是自己该问的,不过隐隐约约听到门市上的小服务员很同情儿媳,时不时骂儿子坏了良心。这话仿佛是故意叫我听得,难道是?;?;?;?;?;?;他不愿在想下去。那天他去接孙子和几个老汉闲聊,听一个老汉说现在有钱的人当了官的人都养了小秘,他不知什么叫小秘就问:“老哥啥子叫小秘?” “啥叫小秘你都不知道”另一个老汉看着他吸了口他递过来的烟“就是旧社会地主偷着娶得小老婆,现在叫小秘。” “唔”老六吓了一跳“这不是共产党的天下吗?共产党不是不允许娶小老婆吗?啥时又能娶了呢,这不是又回到旧社会。” “唉”刚才说话的老汉叹了口气:“老哥啊,你不懂,现在的共产党谁管谁个个都是一样的货色,披着共产党外衣的狼”老汉说完看了看老六低声说,“老哥你儿子是当官的还是大款?” 老六听了一时不知咋回答,他不知经理算不算官。钱,看情况儿子是很有钱。他只好向问话的老汉点点头又摇摇头。老六说不清也没法说请,他只覚的一股苦涩的滋味涌上心头;看来儿子在外偷着又娶了小秘。哦,他想起来了,他多次去饭店找儿子都是被一个小女人挡了,娘的看来这小女人是儿子的小秘了。要不咋这么长时间不回家。儿媳一个人在家进进出出守空房,小子你对得起春桃这孩子吗。儿子啊,我老汉求求你了,求求你千万别对不起春桃啊,你俩是顶着世俗的压力自由结的婚。为了你们俩小村几乎翻了天;我和吴村老汉明显的老了,以前硬梆梆的身子骨弯曲了;这几年我们承受着多大的压力啊。如今小村刚刚平静了也名正言顺了,我们两个老亲家言欢于好了;万万不可再在刚恢复好的伤口上洒一把盐了;那样会使伤口化脓发炎。老六心里清楚,他支持儿媳春桃也要劝说儿子,此时此刻他很想当面问问儿子。这几天他看到儿媳春桃的脸上有了笑摸样;又听两个小服务员夸奖儿媳春桃能干有心计,老六的心里感到了踏实。他没有看到儿媳的哭闹;这要是在小村老婆早就打翻了醋瓶子,早就寻死觅活,早就引来全村的人来看热闹了。这些天他多次往儿子那儿打电话,只有铃声没人接。他弄不清儿子整天忙什么;是挣钱还是忙着娶小秘。娘的,手再大咱也捂不过天来啊。虽然儿媳不说,可他覚的该劝劝儿媳,可转念一想又覚的儿媳不是咱这当公公能劝得了的人。他想叫老伴来,可老伴这驴一样的脾气听儿子这样一定会打上门去。那样不但劝不了儿媳,反而会把事情弄大弄明确了弄公开化了。这样会使他们面对了面,撕破了脸。这要传到村里,村里人会怎么说,看笑话出口气,人前背后论长短,丢咱刘家人,还是别叫老伴来得好。看情况,春桃这孩子很懂事,她不哭不闹,只是接过了儿子该干的活,承受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压力,为了这个家,也是为了他们的孩子,一个人忍受了。这孩子有宽大的胸怀。这是我们刘家的福,刘家的大恩人,好心一定有好报,亏心的儿子一定不会有好报。 春桃不愿让公爹看出他们之间的矛盾,这天她亲自开车拉着公爹儿子和服务员到丈夫的星级饭店要了一桌上等酒席,两个服务员第一次来这样的大酒店,觉得一切都那么新鲜。大堂经理知春桃是总经理的老婆,不敢得罪。于是给刘总经理通了电话,他得到指令,吃喝随便暂不入帐,大堂经理仿佛得到任命令,亲自跑前跑后,他很高兴,这可有机会给他这个大堂经理开了个口子。以前自己的几位亲戚朋友都以为自己有钱有权,都提出要到酒店里吃喝一顿,他一听差点尿了裤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顿饭至少也得八九百甚至一两千元,这对他这个只享受有职务补贴而开工资的人来说是万万承受不起的。如今总经理对他的夫人开了口子,有时我也可以打一打旗号,招待招待我那些馋猫似的亲戚朋友。妈的这小子有的是钱还他娘的弄了三四个小秘,真不是个东西,竟把自己美丽漂亮的老婆扔到一边,看来这人一有钱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了。看看来这儿的有穷人吗,没有,全是他娘的挺胸腆肚腰缠万贯得主,这些人有的是大大小小的官儿,都说是官三分贪,有什么办法,酒店是黑了点,不黑这些人黑谁去。自己一个月才两千元,他们一顿饭就花四五千元。妈的,花的谁的?是自己的?不,不是,是公款,对,是公款。这公款是哪来的,是从庄稼人身上收拾来的。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儿们整天吃着喝着庄稼人;又有几个为庄稼人真心实意地办事呢?又有多少人有怨无处伸,有气无处出。看看公检法的这些人们,仿佛这座饭店就是他们自己的,来去自由,大喊大叫,指手划脚;跟在他们身后的被他们有事无事这么收拾一家伙的人,一进这豪华酒店小鸡似的心里就哆嗦起来,有的还叫当事人替他们把以前的欠账合了,有的一听到数字就吓的尿了裤子。如今他站在房间门口随时听候春桃的招呼。他为这个女人鸣不平,她疼孩子爱老人,说话和和气气。假如这个女人来这里当总经理;他这个大堂经理就会死心塌地的为她卖命,买卖还会兴隆。刘总经理可不是这样,经常牛眼一瞪,指东骂西,仿佛人们不真心给他干似的。特别是那几个小秘气势汹汹,一个个母液叉似的。我这个大堂经理就如同她们的儿子大呼小叫,活儿不干,添乱添堵;弄得你哭笑不得,有时要应付她们三四个小时。如今刘总经理真的夫人来了,可他侯着心里踏实。这女人很有心计,只带人来过几次就弄来了刘总经理的免费卡。她放到他手里十多张笑了笑说:“你很尽心放你这儿吧,自己来个人什么的,也会用得着”。 他听了很激动也很感激她,他成了她的心腹;后来他把刘总经理的事都告诉了她。她只是笑笑从来不说什么。这是她的第一步;她的手慢慢地伸向了大酒店;但她知道最抓钱的是洗浴,桑拿,按摩这种所谓的一条龙服务。这天她接到大堂经理的电话,说总经理带客服部收现金的一号小秘出外旅游去了。她听了仔细打扮了一下,又站在穿衣镜前,唔,好帅啊,自己要是个男人一定会迷倒几个小女子。她笑了笑,点燃一支过滤嘴香烟,挺着胸脯迈着大步走进了总经理的办公楼层。一个工作人员见进来一个陌生人忙迎过来问:“哥们你找谁,今天刘总不在,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吗?” 春桃看了看他,知他是刘民的心腹,否则不会有人来多管闲事。她听大堂经理说过这小子是属狗的,谁喂的多喂的好他就会向谁摇尾巴。春桃笑了笑,上下左右看了他一会儿问:“你就是刘总的助手?”。 这小子真是他妈的是属狗的,他覚的刘总把这么一大摊子放心地交给他,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得经自己同意;于是冷冷地说:“你是谁?有啥事,你知我是谁?”他说着高高的仰起脸晃动着身子,拿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别这么多废话”春桃冷冷地说,“你小子先给我开了你房间的门”说着猛地推开他走进房间,大大方方地坐在办公桌边,仍一合大中华,摘下帽子,一头乌黑的瀑布似的长发飘落了下来。这小子可吓了一跳;当他看清是刘总的夫人时,忙回身关了门低声下气地说:“姐,你怎么这么一身打扮到这儿来了。”他就是春生的同学,前几年在官场上混了几年,覚的自己不适合在官场上混了,他不愿看那些狗咬狗,官斗官,争权夺利,尔虞我诈,甚至为了一点个人利益弄个你死我活。自己虽然混了个副职可一点权利也没有,到被他们指来使去。他觉得自个有才能,但在这儿发挥不出来。春生很同情他,正好刘民承包了星级酒店,他便把他推荐给了他,谁知这小子很有管理头脑,协助刘总经理把个酒店洗浴中心经营的有条有理,于是他坐上总经理助理的位子,他很少和外界联系,春生几次找他都被别人当了回去。今天春桃姐找上门来,他傻了,他知道她来的目的,可他不能说实话,不说可能是个好事,还能维系住他们这个表面系数很低的家。他不愿让春桃姐生气,女人一旦知道了男人的事,就会把天弄乱,到那时吃亏的还不是自己,不行,今天绝对不行,还是保密的好。他今天独自闯到这层办公楼上来,一定知道刘总不在,刘总房间的监控就无人看,别人也不会多管闲事,来挡一挡问一问,也只有自己出来才碰到。春桃知他一时不敢,从兜里拿出五千元钱,放到他面前,他这个助理每月才开两千元钱。她也知他知道整座饭店的资金如流水,可他不会见过这么多钱笑了笑说:“去总经理室看一看,兄弟怎样?” “大姐,这好办”他说着站起身开了门,见四周没人便也跟了进去说:“大姐你千万别乱动,刘总可是有记号的。” “好,我不乱动他的东西,你必须告诉我他和那些骚货有没有证据”春桃冷冷的逼视着他。 他知道在这偌大的经营区里,她一定有自己的人。再说自己的老同学,春生是对得起自己的,因为总经理室里装有微型录像机。总经理身边的几个小秘都是要职人员,他只好实话实说答应给他想想办法,他不能不想办法,他可不敢得罪她,他要防备她向刘总出卖他,刘总这人平时也挺服人的,可有时也会给人个脸子,有时无缘无故发起火来,向疯狗似的见谁咬谁。在这个企业里有他这个助理一半的心血,可自己抓不到一点实权,整天围着经理转,可他凭什么随便吃随便喝随便玩。他把挣来的钱看的很紧,可他自己花起来如流水。唉,妈的我凭什么对他忠心耿耿。他们必定是夫妻,自己夹在中间得罪了谁也不会有好日子过,还是脚踩两只船,不过他不了解春桃,更不知她来的真正目的和知道真相后的所作所为,所以自己还是小心为好。前几天他却实很无聊,到洗浴中心是自己掏的腰包,虽然付了一半的钱,但过后刘总又拿回了他的钱,并希望他学好。妈的一定是那个经理说给了刘总经理了。妈的这小子整天守着那么多小女人能干净的了,而自己这个象征着权利的经理助理,却是个清水衙门,自己也不过是刘总的传话筒,真正的权利在刘总的手里;他把自己视为心腹。而一个个部门经理又有哪一个不在时时伸手呢。自己就这么傻,还大言不惭以为自己狠了不起。他们在盯着你,看着你,时不时抬敬着你,你失宠时他们会踩你。从此自己也要改变改变自己,为啥一个心眼地臣服于他呢。 春桃知自己的话打动了他,所以也没有过多的为难他,只是向他笑笑:“我早就知你们刘总的一切,很多人都给我通风报信,我没别的目地;只是想了解一切;你知道我也是个女人,可我只想知道你对我是不是忠心”春桃说着摸了下眼泪,转身大步走出刘总的办公室。她走了,他望着她的背影深深地被她的话打动了;一个男子汉的自尊心被打动了。他要向她说。向她一五一十地说出刘总的一切。他想到这里迈开大步追了过去。 第十三章 老六把孙子送到学校抬头看了看天,娘的,夹在楼群里的天形成了窄窄的一条;天空没有一点儿云,好多天没有下雨了;天旱地裂,也不知承包的几亩责任田咋样了。他知自己不在家老伴也收拾了;她是个很能干的人也是个闲不住的人;就如同一台机器日夜不停的旋转。跟自己这么多年了,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怪;如同一头大叫驴,整天在自己面前啊啊地叫唤,有时吵得自己心烦,只好一言不发。这样过不了多大一会儿她就会覚的自个没意思了也就烟消云散了。 一辆小汽车开了过来,凶狠地鸣响着喇叭;车一停一个穿戴华丽的孩子神气地走下车来,一看就知道是一贵族家的孩子。老六不想多呆,今天更不想和那几个平时无事想约公园,烈士陵园鸟笼一提,空闲的地方一蹲一坐的闲摆瞎聊的老头子凑到一起了。他吸了一袋烟骑上三轮车按了按铃铛向街北驶去。他不想回家这么早,回家除了看柜台里的两个姑娘就是看来来往往的顾客,什么事也没有,就是有自个也干不了;还是溜达溜达吧。他不敢骑的太远,城里除了一条条的路就是一条条的穿过路的街;一个又一个红绿灯和交警黑虎着脸;仿佛这座小城是一个模子弄出来的,不仔细看处处都一样,他怕迷了路回不了家;一时回不了家倒是小事,千万别耽搁了接孙子。这小家伙可是个鬼精灵,见了自个亲亲的像一头小牛犊。老六慢慢地走了一段路覚的比上次多走了二三里路,见好就收便调转车头向回走去。 一辆小汽车迎面驶来,他吓了一跳;赶忙靠向一旁,谁知小汽车向路边靠去。老六忙跳下车一步迈到路旁的花池子里。小汽车吱的一声停住了。一个年轻的司机凶巴巴地下了车,瞪起一双牛一样的眼睛双手叉腰大声地吼道:“妈的,你个老不死的,见了汽车咋不躲开。”司机一步迈到花池子里一把抓住老六的胸口。这时一直跟在老六身后也骑着一辆三轮车的老人停了车,看了看老六和那司机便慢慢悠悠地下了车。他就是前任公安局长,现早已退休。如今见这年轻的司机蛮不讲理的样子大怒,也几步走过去猛地推开司机向围观的人群大声地说:“老少乡亲们,你们评评理,这司机自己走差了道还怪别人;你们看看这就是咱县公安局长的司机,自己错了不知错,大伙看看这个流氓样,有这样的司机横行霸道咱县还能搞得好。” 年轻的司机知面前这个人惹不起,他本想弄老头几个钱花花,可今天真倒霉一出门遇到了这个老东西。唉,妈的还是走吧。可司机不想认输也强打起精神凶狠的喊了声:“好好,咱们就走着瞧”说完迈开大步上了警车,开了警灯,鸣着警笛示威似的走了。 早已吓的呆如泥塑的老六,在老公安局长轻拍下才慢慢地清醒过来,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向四周看了看。他看到的是一圈关切的同情的目光;感激的点点头,小心地走下花池骑上他的三轮车向前走去。他走着,走着,一时呆住了,他不知东南西北了,只好下了车,见给他解了围的老人又走过来,他向他笑笑;他知他吓得一时湖涂了便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老伙计,妈的,刚才那小子是想弄你几个钱,走吧走吧,没事了,我送你去你儿媳那儿”。 老六默默地回到儿媳的门市,呆呆地坐在柜台旁。儿媳出去了,一个女人家收拾这么一个大摊子多不容易啊;可惜这个龟儿子整天连个面也不见,唉。 电话铃响了,一个女服务员走过去接了电话:“喂,什么?你说啥?刘总的壁橱里的小铁盒子里有二十万元的支票,你说啥,是送给他小情人的。好好,谢谢你,放心吧,我会告诉春桃姐的。”小女子放下电话很生气地说:“看春桃姐遇见这么一个没良心的人多苦啊,还把那么多钱送给那个小狐狸精,男人真是的。” “是啊,你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另一个服务员也骂道。 一旁的老六可坐不住了。面前的两个服务员一个在骂儿子一个好像在骂他。他感到了委屈;活了这么大年岁了;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除了干活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把自家日子过好;疼孩子爱老伴;什么歪心眼也没生过。他有点儿生气了。娘的,还不是这个龟儿子闹得;一下子把那么多钱给人家外人咋就这么不心疼呢。小狐狸精是什么东西,嗯,看来是女人。不行,一定不行,万万不能让儿子把这么多钱白白地给了小狐狸精。一股怒气涌上他的全身,他浑身哆嗦着点燃一袋老旱烟吸了几口,慢慢地扶着柜台站起身轻轻地咳嗽了声走近两个小女子说:“闺女,我去外边走走,中午回来晚了,麻烦你两去帮我把孙子接回来。”说完不等两个小服务员回答迈开大步走出门市。 一直在老六面前演着双簧戏的两个小服务员见老人果然上了钩,互相看了看蹦了蹦脚得意地笑着喊:“大伯,你去哪儿?” 老六可没功夫回答她们,他走到街上望着来来往往的大小汽车,娘的,今天咋这么多汽车。他一时不知去哪儿就这么呆呆地站着。这时门市里的一个服务员跑到他的面前说:“大伯,你去哪儿租车就行”说着一挥手,一辆红色桑塔纳停了下来对司机说,“老爷子去哪儿你就送那儿”说完转身跑回门市。 老六听了,看了看司机呆呆地站了会儿,又很不自然地动了动胳膊腿感激的望一眼女服务员,心里一热一股老泪差点落了下来。自个命苦没有女儿;假如有这么一个女儿是多么幸福啊。他坐在司机的副座上,司机问:“大伯去哪儿?这么匆匆忙忙。” 老六听了沉了会,慢慢地动了动身子说:“去城里最大的酒店,要快。” “什么?”司机回过头来看了老六一眼,“大伯你去哪儿干啥?”司机听了吓了一跳。谁都知道这个全城最大消费最高的酒店,是暗中和公安局长勾结在一起的,是一条龙服务的;司机一边开车一边疑惑地看着老汉。他覚的老人虽穿的干净,但又不是什么名牌衣服;看脸色,胡子虽然刮得干净但绝不是个什么大官,也绝不是什么大款;看情况他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要不就是公捡法或者是一个什么职能部门的什么头头脑脑的老爹老舅;要不就是这大酒店刘总经理的老爹老舅。司机想着头脑中的火花一闪,是是,有可能,大有可能。听说刘总经理以前是干水暖安装的,刚才上车的地方不就是一家水暖安装门市。对了,这老头一定是刘总的爹,“大伯,刘总是你的儿子。” “是是,是我的龟儿子,他娘的,他娘的”老六有点儿火气攻心了。他猜到了,儿子除了巴结当官的就是认钱不认爹。 司机望了老人一眼,覚的这老人很诚实,不像是儿子有钱自己就大把花钱的主儿;唉,本想今天多弄他几个钱,看来是不成了。汽车沿着街面七拐八转很快来到大酒店。老六下了车抬头望了望,是,是这儿。 “大伯,我还在这儿等你老人家不?”司机不好意思要钱。 老六听了点点头说:“好,你就在这儿等一会儿吧”说着迈大步向酒店走去。这时门口两个穿红色衣服的小女子挡住了他并很和气地说:“大伯,还没到饭时,这儿不是参观的地方。” 老六看着两个小女子忍了忍说:“刘总是我儿子,你们是不是不想在这儿呆了”。两个小女子互相看了看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老六哼了声迈步闯了进去。他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但去儿子办公的地方还是第一次;他站在大堂里一时不知从那儿走;他四周看了看只好走到两个小女子身边:“闺女从那儿上楼,我这是第一次找你们刘总”。 一个小女子走过来按了按电梯的门。这时大堂经理走了过来很和气地说:“大伯,你找我们刘总,好,我陪你老人家上去。” 大堂经理是接到春桃的电话才赶来的。老六笑笑随大堂经理进了电梯。这下老六可真有点儿傻了;他认识这位大堂经理,自个和儿媳来吃饭都是他来侍候;不过坐电梯还是第一次;他不会开门关门;不知有没有危险,一坐上头晕目眩,迷迷糊糊地就到了楼层。大堂经理停了电梯开了门。老六走出去见大堂经理没有出来就说“小伙子,你不去了。” “大伯,你看我就不去了,你快去吧”说着电梯的门关了。 老六愣了会儿,才转过神来,这才看清这层楼装修的更加豪华,一个门挨一个门,他不知儿子在哪间屋里;门上有字,他不认识;他呆了会儿没有一个人出来。娘的这龟儿子,咋这么难找,他走近一个门口贴近门仔细地听了会儿。屋里没有动静;他敲了敲门,门开了一个小女子走出来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说:“大伯,你找谁,你是怎么进来的,没人拦住你?” “闺女,我找我的儿子,你知他在那间屋。” “找你儿子”小女子不解地问“谁是你的儿子?” “就是你们的总经理”老六抬了抬头,“他在那屋?” “这?;?;?;?;?;?;”小女子为难了,等了会便走到斜对门轻轻敲了敲;门开了走出一位很漂亮的女人。她瞪着一双杏眼上下打量着老人冷冷地问:“你是干什么的?” 老六见她这幅模样仿佛她就是总经理似的,立时不高兴地说:“我是干什么的,你管得着。”他说着一阵心慌,覚的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娘的莫非你个小女子就是那个小狐狸精。嗯,看情况一定是。但他又一想还是不要和她计较,再说咱和她也说不到一块儿去;于是扭回头见那小女子冷冷的笑着。他咬了咬牙,忍了忍心中的怒气冷冷地说:“你们总经理在那屋?” 漂亮女人走近他,一双杏眼鄙视着老六,双手倒背围着老六转了一圈,仿佛他是个怪物似的说:“我们刘总不在,就是在你有什么资格来找他,一个乡下土包子,你给我出去。”女人杏眼一瞪手一指楼梯门口。 “咋,你娘个小女子”老六听了头皮一炸一股怒火立时涌上脸,不由得使他浑身颤抖起来;他控制不住自个猛地一巴掌打过去。“啪”地一声漂亮女人就地转了半圈,双手捂住脸,鼻子,嘴里的血流了出来。老六望着女人只覚的头昏目眩忙双手扶住墙;他覚的自个的胳膊整个都麻木了;随着女人的尖叫声刘总的助理开门跑了出来,见是老爷子立即跑过来忙扶住站在墙根的老六说:“大伯,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站在一旁的漂亮女人见助理没有答理她,只是一个劲地讨好老人,她知这老人一定是刘总的老爹,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们一眼转身跑进电梯走了。好好,助理冷冷地笑了。春桃姐安排的这出戏演的恰到好处,这会儿该自己上场了;于是他把老人带到刘总的房间开了橱柜,笑了笑用手指指里边的一个铁盒子说:“大伯,你自己在这儿坐一会儿吧,有什么事你尽管说,走时喊我一声。”助手退出房间站在门口,四处看了看。他不得不小心,他怕还会有刘总的亲信。等了很大一会儿,老六抱着铁盒子走出门。他一把抓住老人从一旁拿过手提包把盒子放进去,递给老人说:“大伯,我送你下去”说着关了房门和老六走进电梯。 老六走出大酒店,外面阳光很亮,风儿也轻轻地吹着。老六回头看了看,这座酒店跟一座坟墓似的,整天不见阳光。他四处看了看那辆出租车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娘的看情况我这提包里可能有二十多万块钱,这可咋走呢。听儿媳说城里很乱,小偷小摸的乱臣贼子不少。这二十万是给孙子的,孙子有了这二十万就行了,自个也就放心了。他想着不自覚地楼紧了提包;他走着覚的这样不保险。他便坐在一棵树下双腿夹紧提包,掏出老旱烟袋吸了一会儿。他覚的心跳的很快,细一想又覚的自个是在偷,是,是在偷;偷儿子的不算偷。娘的谁让他不学好竟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你小子对得起春桃娘儿两吗。该偷,不,这不叫偷;这叫拿,爹拿自个儿子的东西叫什么偷。老六吸着烟心情慢慢地放松下来。他又看了看高高的酒店站起身。 “爹,你这是干啥去,让我好找”春桃和一个小服务员跑过来,显得很着急的样子“我听她们说你老气呼呼的走了,这可急坏了我,爹,我就是忙一点没机会照顾你,你老别往心里去,咱们快回家吧。” 老六听了点点头,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落到肚里。他覚的踏实了,心也暖和了,有这么好的儿媳满足了,为了她娘儿几个不要这条老命也值得。一辆出租汽车开了过来,儿媳招了招手,车停在身旁,几个人上了车;老六一眼认出了司机说:“小伙子刚才还没给你车费呢。” “没事,没事;我能为大家开车很高兴”说着油门一踩小车沿着宽阔的大街驶去。老六坐在车上心里不知为啥突然不平静起来,他只知包里有二十万元的支票,这支票只有交给儿媳心里才踏实。儿子鬼迷心窍了,指望不上了。他想着不覚叹了口气。这么多天了,也该回家看看去,可自个儿咋个走法呢,儿媳整天忙忙碌碌连孩子都管不了,自个儿一走孩子谁管。不行还是叫老伴来城里管孩子吧。不行,?;?;?;?;?;?;他自顾想着,车停在门口,他和儿媳一块下了车向门市走去。 第十四章 每一个人的心灵深处都印刻着一幅画面:朗朗的星空下摇拽的烛光下,幼小的自己依偎在妈妈的怀里入神地听着一个又一个动人的故事;是凶恶的大灰狼,是美丽的白雪公主,是愚笨的地主和机智的长工,是英俊的白马王子?听着,听着孩子们进入了梦乡;听着,听着孩子们在慢慢地成长。春生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双手压在桌面上。进城几年了,他从一个小小的修理门市部发展成一个家用电器维修公司;下设十多个维修分部。他当了维修公司总经理;妻子理所当然地当了这个公司的主管会计。夫妻俩日日夜夜精打细算;他们在工作中互相支持,互相理解,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把公司办得更好。春生点燃一支烟吸了几口,走到窗前望着来来往往的汽车和匆匆而过的人们。他覚的每一个人的心中都需要一股充满爱的,智慧的,美丽的清泉。也许是各自的分工不同,他们在各自的岗位上追求着成功。成功就意味着财富,地位。他们有时讲诉着自己成功的经历,讲述着一个又一个叫人深思的故事,寓言,童话或民间传说。应该感谢这些故事给了人们很大的精神营养;人们从中吸取了经验,教训及信心和勇气,这对自己的成功和成长有着很重要的作用。是啊,一个有着责任感的成功人士;应该做到的是经常把这些故事讲给自己的员工,部属及亲友听;这比讲别的更直接,更形象,更生动,更传神;然而大多数的成功人士不是这样;一旦成功了就会高高在上,把成功视为金钱,地位,权力,享受;甚至抛弃那些与自己同甘共苦,辛勤创业的妻子儿女。什么是爱情;一句话什么也不是爱情了;爱情就是狗屁。贫穷产生爱情,真情;爱情只可在贫穷,逆境中度过。它们完完全全地不能在共同的享受中长久。春生吐了口浓浓的烟雾回到桌边,端起桌上的茶杯一仰脖喝了下去。他在为姐姐春桃担心,怕姐姐承受不了这么沉重的打击。这些天他看到了姐姐一改往日的作风;大刀阔斧地该砍得砍掉了,很快把局面收拾了个干干净净。剩下的是刘民支走的四个工程队的原材料的钱,看来姐姐的心计不在这个小小的工程队上,而是把手伸向大酒店。看这几天的情况,酒店的部分经理早已被她收买了,同时她更换了收款的服务员和酒店的总会计。唉,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里刘民可是个不小的人物。他手里有钱和掌握着实权的官儿有来往;官官相护,官官想斗,就如同俩头牛在低架;有时是你死我活。谁都知道官儿们更需要的是金钱;钱就是一切;没有权就没有钱。一个堂堂的县委书记的妹夫,在一个小小的不被人注意的还不够一把手吃喝玩乐的小科局当了一个小小的副职;刚进科局时才三十岁,可一晃十五年过去了,他还是个副职,这在所有的科局中任副职是最长的一个。而县委书记在全县弄了一个最清正廉洁的名义;可他的妹夫是在为他的牺牲中磨灭了自己的棱角;也是长久的压抑使他失去了开拓进取的雄心;也是无所事事和长久的无聊与官场的争权夺利使他看透了官场。他也企图上进干一凡事业;而他这个当县委书记的大舅子需要的是他的牺牲换取他的清名。当官的需要的是钱,钱能改变一切。这没办法,他需要的是你扮演窝窝囊囊,默默无闻的角色,所以你只有把气压下,把才华在无聊中浪费掉。而这个刘民大把大把的钱花出去了他入了党,而且很快成了县级人大代表,更荒唐的还是政协委员,也许人大政协也需要钱,钱是一切,几年来他结交了一些权贵,更结交了一些地皮流氓。他担心姐姐插手酒店的事会招来那些地皮流氓,这就会牵扯一大部分精力;所以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里没有了亲情,没有了爱也没有了友谊,真诚;有的只是赤裸裸的金钱;金钱与权力的交换。当初姐姐和刘民顶着世俗的压力到县城开办了全县第一个个体门市;成了全县第一各个体户。他们具有当代青年人开拓进取,大胆改革的胆略;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榜样。我们这一代人缺少的是综合知识,缺少的是改造思想的决心;只有解放思想,全部接受新的思想体系。就目前来说我们这一代人缺少的是道德,是钻了改革开放的空子,是在这小小的细缝中把钱抓到了手里。如今他竟干出这等背判爱情,道德和良心的事。可想而知姐姐心里的痛苦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他想着想着不覚有点儿急了。平心而论,春生知道刘民的成功是姐姐在背后默默无闻的支持和帮助;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在贫穷困苦中长大的刘民公然背叛了自己的良心。姐姐没有向其它世俗的女人那样,大吵大闹而是在沉默中运用自己的智慧;心计。春生猜得到姐姐一定有大的动作。前天姐姐毅然把刘民所欠门市的钱全部提走了,同时把刘民的欠条给了酒店总会计。她干得很利索,如一阵风;这一定是老同学提供了线索。谁也没有想到春桃大胆地找了他的三个小秘,并对他们说:“你们三人听好了,我知你们鸡狗猫跳的事儿,我们都是女人,谁得到刘民那是你们的事;作为女人绝不甘心默默地做他一辈子的情人吧。我让给你们,他是你们自己喜欢的男人你们自己要把握好。”春桃站起身喝了杯茶水,看一眼三个提心吊胆的小女人又说,“我只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一个月之内你们抓不住刘民就一个个给我滚蛋,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她说着喝了一口水放低声音,“在这一个月内你们要不声不响地各自抓紧各自的事,谁也不许声张,听清了吗”说完挺起胸脯迈步走出了酒店办公大楼。 春生点燃一支烟慢慢地吸了几口,他知道这是姐姐的离间计,姐姐是在利用她们,迫使她们去缠绕刘民,促使刘民阵脚大乱,在乱中用计乱中取胜。此时此刻春生真正为刘民担起心来;姐姐一旦得手刘民苦心经营的一切就会毁于一旦;可此时刘民正在自己设计的温柔乡里睡得正香。姐姐此时早已把刘民的亲信,耳目一个一个地收入网中了。这网太细太密,人的肉眼看不见。春生决定帮姐姐一把,也正如妻子说的那样,向刘民这样缺少道德教养的男人活在这个世上,就会给社会,给世界带来的是不幸和灾难。春生不愿听这样的话,刘民再不行必定给社会创造了财富,同时也解决了一部分下岗职工再就业问题。人活着就得吃饭穿衣睡觉,这些需要的是钱。谁都知道当今的社会人们都在用各自地手段各自的条件去谋生。这就是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必然的产物。这不得不归功于那一小部分先富起来的人;这就相应地使一大部分人走向贫困,温饱;整天挣扎在吃穿上。而哪一小部分先富起来的人们成了腰缠万贯的大款,汽车楼房等一系列的高级享受用品,是消费,摆阔,无聊,甚至为富不仁。俗话说:钱能通神,钱能使鬼推磨。钱就是一切,就是爹,所以钱就相应地向手握大权的官儿们靠近;成了权钱交易;久而久之他们就失去了自己,失去了良心。有人问:良心多少钱一斤?又有谁去称称自己的良心呢,就是称了又有谁去买呢;所以自己手捧着良心只好放在太阳底下爆晒,晒干,没有了斤只有了两。作为男人必须在这个社会大染缸里;能保持自己的一份尊严,一份责任也就足够了。他想着坐在办公桌旁抓起电话给老同学打了个电话。老同学高兴的邀他中午去大酒店四零四房间,人们不喜欢这个数字的房间,是姐姐坚持留下的号数,所以很少有客人占用这个房间。今天听到老同学说出这个数字他意识到一定是姐姐事前做了安排。也许刘民承包大酒店时姐姐就意识到了什么。做为女人是最了解自己的男人;俗话说:知夫莫如妻。也许姐姐故意给刘民留下了这段空白。为了姐姐他有了一个促使刘民尽快破产的计划,他要详细的征求老同学的意见。谁知春生从老同学那儿知道了刘民的三个小秘为了争夺刘民竟大打出手。有的向刘民索要钱财离他而去;有的逼迫刘民与姐姐离婚,要名正言顺地当刘总的夫人接管这一系列的钱财。刘民急了,也火了。正在他们闹得不可开绞的时候;姐姐推开了刘总经理办公室的门。他愣住了,继而演戏似的大怒把他们骂了个狗血喷头,而后冷冷的笑了。谁知刘民演戏似的吸了口烟坐在桌旁的椅子上,喝了口茶水,冷冷的望了三个女人说:“你们不要闹,涨工资的事我会考虑的,好,我还有事以后再商议”。 “慢,别走我有话和你们说”春桃望着三个女人冷冷的看了看刘民便坐在一旁的老板椅上,“你们三个女人都坐下吧,我说还是不要这么争来争取的了;三人共使一夫,自古就有,你们都大度一点,大方一点,古时皇帝还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呢。好了好了,我看你们都坐下吧”说着向刘民笑笑,掏出一盒大中华点燃一支吸了口,自己斟上茶水喝了一口大声地说:“我的好丈夫,这些年我们拼死拼活创办起来的企业很不容易,而我更是里里外外的苦拼苦累;企业好了有规模了,你成名了,有头有脸了,有钱了,风光了;可你背着我干的是什么,你想想对得起我吗,你说,你说怎么办?” “春桃是我?;?;?;?;?;?;”刘总一失往日的威风扑通一声跪倒在春桃面前,边哭边打着自己的脸说,“春桃原谅我,都是我的不对,这都怪我,都怪我,我知道我错了,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只有一条千万千万别和我离婚;别让我丢人。” “你说什么?”被人们称做一号的小秘在春桃的示意下猛地跳起来,双手抓住跪倒在地的刘总“啪”就是一巴掌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你前天怎么跟我说的,看我都有你的孩子了;你不离婚那我怎么办”说着猛地站起身一手指着刘民的脸骂道,“好啊,你个刘民,你在玩我们,我去告你,告你强奸我们。” “对,我们告你去”三个小秘各有个的目的,在春桃的示意下一起向刘民展开了攻击。这下刘民失去了精气神,如同失去了脊梁骨的癞皮狗瘫倒在地上。他失神地望着妻子春桃,有望了望平时温柔的如小猫似的三个小秘不由地长长地叹了口气;只好求救似的望着春桃。春桃苦笑了笑迈着沉重的腿坐到象征着权力,地位的总经理的位子上说:“好好,你们三个逼他离婚,我同意,我成全你们”说着她扶起刘民。她的心一紧,此时此刻她望着这张使她生生死死爱恋过的脸,猛地覚的是这么的丑,这么恶;一股泪水从心底流出;她控制不住自己,猛地站起身双手按在桌子上瞪起一双美丽的杏眼,怒视着他,好久好久才无可奈何地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抖动着双手费了好大劲才喝了一小口慢慢地说:“刘大总经理啊,我看到你这三个美丽的娇艳的小美人,心里真的不忍心搅乱你们的好事,”春桃故意叹了口气,“唉,谁让我这人心太软呢,好好,为了成全你们,我同意离婚,但也尊重你们的权力和条件对外不声张”;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离婚协议书随手扔到刘民的脚下“看看吧,如同意你就签上字,如不同意?;?;?;?;?;?;”春桃说着扭头望了望三个小秘冷冷地说,“如果她们告你强奸罪,我也没办法。” “你,你这不是落井下石吗”刘民看完协议火了。 春桃听了冷冷地哼了声对三个小女人说:“我看你们三人不会一起去告他吧,总有一个或两个去告他,不会三个人一起心甘情愿地司侯他一个人吧,就是同意我国的法律也是不允许的;我还是奉劝你们在这个世界上,女人要把握住青春年华,一旦失去了机会就永远也得不到了,你们想一想吧,不过我是对你们好,我年岁大了无所谓了,可你们一旦闹得满城风雨,你们怎么办?” 一号小秘听了覚的说到她的心里去了,于是走前一步逼视着刘民说:“春桃姐给了你机会,也同时给了我们每个人机会,好,你不签,我替你签”说着就去抓刘民手里的协议书。 “滚你妈的个蛋,骚货”刘民跳起身哆嗦着双手走近春桃低声下气地哀求:“你这不是彻底地毁了我吗,我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改,彻底的改还不行吗?” “什么?”春桃猛地站起身一巴掌打在刘民的脸上怒视着他“好你个没良心的,我辛辛苦苦跟你这么多年,你拍拍心口想一想你对的起谁。这几年你父母跟我吃跟我住,孩子你管过一天吗;是你自己要离婚又不是我逼你”说着抓起桌上的东西就是一阵乱砸。她火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她失去了自己的沉稳和老练,拿出了农村泼妇的劲头;这下三个小秘和刘民吓坏了,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儿刘民无可奈何地坐在地上在离婚协议上签上了名。春桃接过协议书向三个小秘晃了晃说:“你们的目的达到了,现在是我把你们崇拜的男人让给了你们,就看你们各自的本事了。我现在以一个普通女人的身份祝贺你们”说完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出了刘总经理的办公室。 春生这才知道是姐姐早已接管了大酒店,水暖安装门市和工程队。这水暖门市和工程队是孩子的抚养费,学费等,现有春桃代管,儿不离娘;大酒店是夫妻分割的共同财产,协议经司法部门办理了公正手续生效了,所以姐姐要他和他的同学来四零四共尽午餐。他没想到姐姐的手段是这么厉害,果断,这么雷厉风行;姐姐成熟了;她成功了,她可是一个成功的女强人了。春生覚的自己跟不上姐姐了,他不得不为姐姐一步一步的成功所佩服。他感到了自豪,感到了姐姐再用自己手中的权力,以法律为准绳保护了个人。姐姐出气了,心里平衡了,她以一个女人的手段击败了一个男人,为小城里所有的女人树立了一个榜样。这就是小村走出来的女人,小村的人不比城里的人差。在这场暗暗的较量中春生一直站在姐姐这一边。姐姐是正义的,刘民背弃姐姐失德,失义,失信,失心。姐姐是弱者,姐姐胜利了。春生的一颗心放下了,他为姐姐的胜利高高地举起了酒杯。 第十五章 娘的,咋啥事都叫咱给摊上。吴村老汉站在自家房西边的一棵大柳树下;大口大口的吸着烟,浓浓的烟雾在脸前弥漫,一米之外都能闻到呛鼻的烟味。唉,当初女儿春桃跟刘家小子跑到城里在小村人的心目中产生了强烈的振动;自个人前人后听着人们得闲言碎语心在流血;自个经常走到没人的地方一呆就是半天,见人低着头走,仿佛低人一等似的。十多年了自个覚的抬不起头来,好容易改革开放了改变了人们世俗的封建的陈规陋习;人们的思想开放了;观念更新了,女儿也回到了家,两家也重归于好。在小村住了几十年了从来没有磕磕绊绊,只有客客气气。谁知好景不长如同一颗炸雷响了,一下把吴村老汉震昏了。娘的说离就离了;在这个小村多少年了离婚可是一大新闻。看人们的眼都直了,呆了;捂是捂不住的,丢人啊。吴村老汉失控了,一股股的怒火直烧的他坐卧不宁。他就这么站着就这么吸着烟;他的目光就这么直直地看着远处树木枝叶残败的河套。今天早晨他起的很早,自个儿独自来到了这儿,没有别的事只是站在这儿喷云吐雾。此刻他看了看天快到中午了,该回家了。他慢慢地晃了晃身子;抬了抬腿,长长地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走回到家里。 “唉,人啊倒了媚喝口凉水都粘牙”吴村老汉呆坐在屋子里,烟一口接一口。谁都知道在小村里他是个吸烟能手;他开了电视看了会儿,电视里除了楼楼抱抱就是亲亲嘴把灯拉灭,真他娘的没劲。还是他娘的弄几个菜,开了瓶卧龙泉老白干慢慢的喝起来。也许是酒的作用他有小口渐渐地成了一口一个,再有一口一个变成了大玻璃杯。不一会吴村老汉一斤白酒下肚;他醉了。今天太怪了,他说什么也睡不着,覚的肚子里有了一团火,心里也有了控制不住的怒火。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出屋子;在院子里站了会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有几颗太阳他数了数说什么也数不清;他又晃到院门口,见门口的干柴垛里有一根一米多长的木棍;他便抓到手里柱着一溜歪斜地晃出胡同口。他来到街上斜视着眼睛看着一切,他覚的这一切一切都不顺他的眼睛;他抡起大棍子仿佛要砸烂这个小村。几只鸟儿站在几棵树上“唧唧喳喳”地叫着;还有几只鸡在一家门口捡拾着东西吃;一只大狗从一旁的胡同里跑出来,见吴村老汉手里的大木棍一下子愣住了,它咧了咧嘴,瞪起一双凶恶的眼睛无可奈何地叫了几声,甩了甩长长的尾巴向另一条胡同口跑去。吴村老汉抡了抡手中的大木棍刚把木棍杵在地下,小村里年轻的支部书记从那家寡妇门里晃了出来,他光着膀子,小褂搭在肩上,嘴里哼着低级下流的小调,歪戴着一顶只有特务才戴的瓜皮小帽,一溜歪斜地来到街上。见吴村老汉这幅模样很轻视的斜了一眼,便装的没看见似的扭头向一旁走去。这下吴村老汉火了。谁都知道这小子只从当了村里的支部书记就把个小村搞得乌烟瘴气;人心慌了,乱了,散了,自私了也凶狠无情了,而他整天东家串西家走;见了漂亮媳妇就像馋猫见了鱼,缠着要吃要喝弄得家家户户夫妻反目。特别是这个死了男人而且还有点儿姿色的女人,就成了他来去自由的家门。吴村老汉望着他这幅熊样心里的怒气一下子涌上心头;他刚想发火不想脚下一拌差点儿摔倒;他赶忙扶住墙站住,放弃了动手打人的决心。他可不把这小子放在心里,见他斜视着眼一副不买账大大咧咧的样子;仿佛在说你吴村老汉有什么了不起,女儿跟着人家男人跑到城里有被人家丢弃了;而你倒好整天就知道喝酒,也不知那一天喝死了才好呢,哈哈,你吴村有啥了不起的。 吴村老汉见了他气就不打一处来,又见他从身旁经过立刻举起手中的木棍向他的头部砸去。年轻的支部书记早就拿眼斜视着他,见他手中的木棍向他的头部落下来很自然的向旁边一跳,咔嚓一声木棍砸在地上。 “你个老不死的,你想干啥?”年轻的支部书记急了。在这个小村只从他上任以来还没有一个人敢动手打他;就是有人敢吵几句嘴他也会找到派出所叫来民警罗列乌虚有的罪名把你抓进去,重者拘你个十天半月,轻者罚款三四千元。这时村民就会拿出钱来,他再去派出所象征性的交上一点钱放人了事;剩下的钱干警分一点;所长得一点手中剩一大部分,请他们吃喝一顿;所以派出所的人们见了他就像见了财神爷。他的话在派出所钱的支配下是很灵的。如今吴村老汉无缘无故地打了他,这不亚于太岁头上动土于是他大吼一声:“你敢动你爷爷真是吃了豹子胆,我看你是想找死。” 吴村老汉可不会买他的张,圆睁怒目抡手中木棍一下又一下的向年轻的支书砸下去,扫过去。年轻的支书慌了,他没想到吴村老汉胆子这么大,可他一想这老小子一定是喝多了,更叫他心惊胆颤的是他嘴里不停地喊叫着“娘的,你个龟儿子串寡妇门,掘寡妇坟,整天人事不干,看老子今天要打断你龟儿子的腿。”。 吴村老汉和年轻的支部书记在这条小街上骂着打着喊着叫着;一下子在这个看是平静的小村里引起了悍然大波。小村家家户户的大门吱吱呀呀地敞开了;不论大人孩子一个个走出家门拥挤到了小街上;人们看着听着说着指点着,一个个心里骂着,时不时还有人阴阳怪气的喊叫几声给吴村老汉鼓掌打气。一直躲在家里的寡妇早就听到了街上的打闹,可她不敢出去,她怕别人说她,她怕别人指她脊梁骨,此时此刻她真的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她又听到了街上传来一阵阵的喊叫声,那声声喊叫直刺的她耳鸣心颤身子抖。这时公婆走进了门,公婆的脸上明显的挂上了一层霜;小叔子铁青着脸;小姑子瞪着一双杏眼闪出了一股愤怒的目光。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危险,意识到了自己从此失去了名声,她成了小村的祸水。终于她压抑不住自己大叫一声哭喊着冲出了院门。她被几个好事的女人抓住了一下按倒在门口,天王老子地有哭又叫的闹起来,几个女人随着她的哭闹大声的喊叫着:“支书是个畜牲,是个披着人皮的恶狼,是他强奸了她。走,我们告他去。”人们喊着叫着起哄着。这就是小村里的人们压抑多年的心终于爆发了。他们要借这件事发泄发泄心中的不平,也同是给这个死气沉沉的小村哄起一股新鲜的空气,更有人借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来推动风向。 “唉,这可栽了”年轻的支书心里清楚得很,知吴村老汉不会善干罢休,更知道此刻的村民们一定会大闹,闹得他下不了台,他想自己再呆下去说不定村民们会干出失去控制的事,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于是他转身跑到村委会开了广播连骂带数的大叫了一阵,骑上一辆摩托车疯一样向派出所驶去。 “支书向派出所去了,去搬救兵了”人们心里很清楚;终究是胳膊宁不过大腿,有人悄悄的走了。还有一部分人在电视广播里听到看到了一点点法律知识,就大声的坚持把事情闹大闹乱,坚持用法律来保护自己;有人什么也不懂只是一个劲地煽风点火;还有人拍了胸脯大骂:“娘的,这叫啥事,这不是欺负人吗,一个好端端的家被这小子给毁了,叫人家咋在小村里活,脸往哪儿放。” 蹲在大门口的公公低着头一个劲地吸着老旱烟袋一言不发,只是心痛地望着又哭又闹的儿媳?;?;?;?;?;?; 躺在家里的老六早就知道儿子干了对不起儿媳春桃的事,又听说儿子被那几个小骚娘们逼着和儿媳离了婚。这可使他六神无主了。十多年了为了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他忍辱负重,极力讨好吴村老汉。他覚的是自个的过错,在吴村老汉面前言听计从。这么多年了,自个的压力太大了,压得他的背都托了。谁知刚刚建立起来的亲情就这么彻底的毁掉了。他越想越生气,越想心里越窝火。他站起身说什么也呆不住了;他倒背起双手在自个的几间小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着。他越走心里越火越急;无奈他走出屋门,站在绿郁葱葱的院子里,望着满院的丝瓜,豆角及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他感到一切都是这么充满活力。他抬头望望天空,天空的太阳很高很热;树下几只母鸡正咯咯哒哒地叫着,看情况它们是刚刚下了蛋;一只小羊正在树下安静的吃着草;几只雪白的小兔子从洞口爬了出来,瞪着一双红红的眼睛望着他。他看着慢慢的围着小院走着,走着。猛地他产生了一丝留恋,可这留恋不一会儿就被这重重的压抑挤飞了。他听到街上传来吴村老汉的怒骂声,他在发火,在骂人。他的心一紧他一直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整个小村里的人这下都知道儿子儿媳离婚了;丢人啊,丢了大人了。老六越想越烦恼,直逼的他浑身冒汗。终于他控制不住自个几步走进西厢房,呆愣愣地站在农药瓶子面前;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好久好久。街上传来阵阵喊声骂声;仿佛人们在骂他。他哭了,大颗大颗的泪水从他布满皱纹纹的脸上滚落下来。 天啊,地啊,我老六遭了什么罪了,做了什么孽了,让我承受这自古没有的压力,打击,人前人后抬不起头来。一个声音高叫着,这声音听来是那么遥远,仿佛是在太空一下一下地冲击着他的大脑。此时此刻他面前出现了一片模糊糊的影像,这影像飞来飞去使他眼花缭乱了。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他覚的天在旋地在转,眼前迷迷蒙蒙,不覚双手抓模着,终于双手抓摸到一瓶敌敌畏;他仰起头一下一下拧开瓶盖,一仰脖口对口的喝了下去。猛地他摔了瓶子,随着啪的一声瓶子不知砸在什么地方碎了。刹那间他覚的整个心沉静下来,再也不感到那么烦乱。他走出西厢房,太阳很刺眼很热;他走出院门来到街上的大槐树下,大槐树还是那么一言不发地站在这儿。不远处村里的人们在起哄,在喊叫;老六又向前走了几步,他要听一听村里的人们是咋样骂他老六的,猛地村外传来急促的警笛声,一辆警车威风的冲进街面上来,年轻的支书从警车上下来,双手叉腰;他要抓人,多抓几个人,特别是吴村老汉;几个威风凛凛的公安干警扑过来,村民们早就商议好了,见他果然招来公安人员主动让出一条路;见寡妇正坐在地上又哭又闹,几个女人正拼命的架着,仿佛一松手就会一头撞死在墙上。终于公安人员弄明白了,这又哭又闹正在寻死觅活的女人是被支书强奸了的。管吧,明显的对支书不利;不管吧,村民们都在,众怒难犯于是他们请示所长;所长说先撤回来再说。谁知县公安局一名主管刑事的副局长一个电话打到所里,随后两辆警车使出县公安局的大门。所长吃不住劲了亲自驾车向小村驶来。此刻被围在一旁的吴村老汉大概酒劲有点儿过去了;头也不那么昏昏沉沉了,便摇晃着身子点燃一袋老旱烟吸着,睁着醉蒙蒙的眼睛看了看人们便一摇三晃,一溜歪斜地走出人群回到家里,进门便倒在院子里树下一张破草席子上呼呼地大睡了。 站在大槐树下的老六望着村里人们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个个熟悉的背影,刹那间天地全都模糊起来。此刻他覚的肚子里翻江倒海,如同烧开了锅的开水;他大叫一声双手抓绕着胸口倒在地下,翻滚着大喊大叫着。站在不远处的人们听到了他的叫声,一起跑过来。人们闻到了老六嘴里的农药味;有人开出了小拖拉机,七手八脚的把他抬到车上,小拖拉机开足马力向乡卫生院驶去;乡卫生院没人,小拖拉机又开足马力向县医院驶去。 一觉醒来的吴村老汉从破草席上爬起来,他覚的头有点沉,有点痛,反正身上肚子里都不好受,无奈只好走到水缸边抓起水瓢“咕咚咕咚”喝了一瓢凉水。他覚的肚子有点好受了,身上也好受多了。他又爻了瓢凉水倒盆里湿了条毛巾,擦了擦脸胳膊身子来到院里。门开了老支书走进来,他望着老支书一脸的严肃像,才模模糊糊地记起自个醉酒大闹了一场。老支书走近吴村老汉拍了拍他的肩,咧了咧嘴好久才说:“老六,喝农药了。” “啥,你说啥?”吴村老汉仿佛听错了似的,睁大眼睛望着老支书,“咋会呢,他,他喝农药,为,为啥,这,这这?;?;?;?;?;?;” “唉,还不是为了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吴村老汉叹了口气,一股怒气涌上心头。老六啊,你这是何苦呢,孩子们的事,也爱不着咱哥儿们啊,你说咱哥儿俩是干的个啥事;是心里不高兴,跟我一样大闹一场,大醉一场,出出喊喊胸中的闷气也就过去了。 “唉,人在县医院里,咱哥儿俩去看看吧”老支书望着吴村老汉沉沉地说。 “好好,咱去,咱去”吴村老汉说着走到里屋开了柜子抓了一把钱放到兜里,几步走出屋说,“走吧”。两位老人走出院门,骑上老水管自行车,随着“吱呀吱呀”的响声,天黑的时候他们到了县城。 街上的灯齐刷刷地全亮了,如同一溜闪闪发光的星星,把小城照的通亮;他们有点儿傻眼了,一时不知往哪儿走。无奈只好下车问了几个人,东拐西转好不容易来到县医院。吴村老汉一眼看到女儿春桃站在急救室的门口呆呆地望着别处。他立即走过去,春桃见他们进来没有说什么,只是摸了摸脸上的泪水,把头扭过去。两人走进屋,床上一张白床单盖住了老六的身子,两个穿白大褂的护士正站在床边。吴村老汉愣愣地站住了,呆呆地望着床上的老六,猛地一步抢过去撩起盖在老六身上的床单。老六紧闭着眼睛,他的嘴里鼻子里都流着血。他走了,走了。蹲在一旁的儿子刘民大口大口地吸着烟。他一言不发,吴村老汉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到刘民身边,久久地看了他一会儿,猛地抓住刘民的衣服,左右开弓就是两巴掌骂道:“你这个畜生,还有没有一点儿人性,娘的,你你?;?;?;?;?;?;” 刘民紧闭着眼睛,紧闭着嘴任凭吴村老汉打骂。这时老六的老伴哭叫着扑进了房间,一下扑到了老六的身上亲娘老子地大哭起来。 这期间刘民的一号小秘抓紧了她的夫人计划,首先她以三十万的价格打发走了二号,三号小秘。她高兴了,嘴里哼着歌曲坐在总经理的宝座上,仿佛成了刘总的夫人,现在没人和她争夺刘总了,她胜利了,她一定要看紧他,把一个个的女人全部赶出去。 一个月后正在他们紧锣密鼓地准备结婚时,一百多名公安武警包围了洗浴中心;小姐,工作人员一个个全部押上警车,洗浴中心被查封,县公安局长也被抓走了。他完了,一号小秘的美梦彻底的完了。 刘总经理站在这座大楼前久久地望着,望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败了,彻底的败了,红极一时的刘总经理随着公安局长的身败名裂而败落了。他走近一号小秘:“我们离开这座小城,把咱们的房子家具全卖了,去大城市”他摸了下泪水又说,“现在我很脆弱,求求你千万别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你听到了吗?” “什么?把我们的家具房子全卖了”一号小秘瞪起一双杏眼怒道:“滚你妈的蛋,你也想把我弄成穷光蛋,你还是找别人去吧”说完转身走了。 “唉,”刘民长叹一声,摸了摸兜里的几个钱,转身大步走向汽车站。 “爸爸”身后传来儿子的喊声,他一愣站住,可他覚的是自己对不起他们娘儿俩,自己也没脸再去面对他们。无奈他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几步赶上一辆汽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