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食森林》 第一章 起源 1 在他近乎绝望的时候,终于在白茫茫的雪野中看到一点鲜艳的红色,他忘记了脚趾的疼痛欣喜若狂地冲过去。是她,是她,一定是她!那是她的信号,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临近那红点时,他猛然停了下来,像被雷击中一样僵住了身体。一片被鲜血染红的雪地,上面静静躺着一具尸骨,肉被剔得干干净净,白骨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那不是动物的尸骨,而是人类的。 他睁大了眼摇着头,苍白的嘴唇不住颤抖,“不,不,这不可能,不可能……”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 突然,他转过头,泛滥着仇恨的血红双眼瞪向地上的,狼的脚印。 圆月之日,一块高大的石头直指向天空,神圣的光芒将它笼罩,一个隆重的仪式正在举行着,狼族的仪式。 群狼环坐在石头旁,它们抬头望着石头上那两条狼,满腔崇敬让它们想要嗥叫,但它们努力强忍住,不敢打破这庄严的气氛。 石头上,一条狼恭敬的向另一条散发着强大气势的老狼低头,老狼回应了它,对着圆月发出一声长缓的嗥叫。然后它伸出右掌,右掌上,有一个如弯月的印痕,像是两个饱满的圆包含内接着。第一条狼弯腰轻轻咬破自己的爪,鲜血涌出,落下,滴在那如月的印痕中,渗入,印痕消失。 老狼喘了口气,像是终于放下什么,而年轻的狼,它的爪上却出现了如月的印痕。 狼群开始兴奋地长嗥,除了那只静静坐着的白狼,它蹲在角落,不发一声,体内的血液却在激情涌动着,它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也会出现在石台上。 她站在浴室门口,敲了敲门,“爸爸,你洗澡也洗太久了吧。”没有人回应,她又敲了敲门,抓住把手,门竟然没上锁? 她走进去,“爸爸,我进来了,你在吗?” 浴室雾气腾腾,模糊了她的视线,一道玻璃门挡住了她,她似乎看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闪动。 突然,有人发出沉重的惨叫声。“砰!”那人撞在了玻璃门上,浑身是血,瞪大了双眼,他的嘴被一块白布捂住,另一个人正从后面按住他的身体。 她呆住,半天才反应过来,喉咙发出惊恐的尖叫。血!血!到处都是血,她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血海中,墙上,地上,还有那个人——她父亲的身上,都沾满了刺眼的红色。 她的父亲还没来得及向她示意逃跑,心脏就停止了跳动。 这水雾让她意识模糊,她慢慢滑下,呆呆盯着自己父亲的脸,还有捂住他鼻嘴的手,那只手也是红的,在她眼前像恶魔一样晃动着。隐约间,她似乎看到有样东西慢慢出现在那只邪恶的手上,如月的印痕。 2 “我叫觅林,是个普通人,但我相信,我是特殊的。” 你看到黑压压的人群,你看到繁荣的街道,你看到精美的店铺。你却看不到角落里的那个人。他穿着破旧的衬衫,洗得发白的裤子别有一番风味,他低着头目光扫视着每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只为了寻找一个廉价的空瓶子。是的,看他的装扮和举止,每个人对他敬而远之,自觉绕开这个肮脏的乞丐。 觅林对这种态度已经习以为常,他只是自嘲地笑笑,举起脏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又在裤子上蹭了蹭。突然,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猛地抬起头,那种异样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他,越来越近了…… 觅林惊恐地四处张望,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种让自己心神不宁的感觉。就像是自己在黑暗中被灯光笼罩着,而他却在背后静静盯着自己,想要找到他,却只看到漆黑一片。他到底是谁,究竟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但不管是什么,觅林相信这一定不会是好事。 一步步后退,警惕地扫视着路人,然后猛地一转身,消失在小巷里。跑,拼命地跑,每一次自己都是用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只要远离他,只要获得安全就好。 不安地向后张望时,觅林无意撞上了一个同样在奔跑的人。“对不起。”他连忙转过头道歉,突然发现这个人装扮很特别。 带着面罩的女人被包裹在暗色的衣服下,她与觅林的目光短短相交了一瞬间,这瞬间他竟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详。女人见到觅林似乎很惊异,但立刻就迫使自己平静下来。她刻意看着觅林,好像有那么一下子,她的眼睛发出了亮丽的白光,觅林不得不怀疑这是产生了幻觉。 白光过后,女人竟然开口说话了,“你究竟是谁?” 感觉那个人正在靠近,求生的欲望让他本能地抓住她,“我叫觅林,请你帮帮我。” “你在害怕些什么?” “我、我不知道,有一个人,我好像能感受到他,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可是他给我带来了无限恐惧。我觉得……他很有可能是‘魅’的人。”他小声说,又用手擦了擦汗水。 “开玩笑吧,‘魅’可是世界上最为神秘的组织,他们奇异的力量让所有人都惊叹,人们崇拜都来不及,你怎么会害怕?” “我也是这么想的啊,可是,那实在是太巧了。记得上个星期博物馆里名画被盗走的那件事吗?有人透漏是‘魅’被人雇请去偷的,虽然还没有证据,可是除了他们还能有谁啊,那些能切断一切的激光,那些连一根毛发都能感受到的敏感器,有什么人能够安然无恙的通过这些东西?当时我就在附近,我分明感受到他就在那里。”见到女人不敢相信的眼神,他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知道我只是个乞丐,我知道我没什么了不起,可是请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一直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成为伟大的人,成为特殊的人,成为改变这个世界的人,我是有尊严的——” “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女人连忙解释道,他却好像被触到了敏感之处,情绪越来越激动。 “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只认为这是个巧合。那上次市长被暗杀,私人军火库爆炸,下水道里的戒指被发现,还有在一夜之间消失的大楼,为什么每次‘魅’行动的时候我都很幸运地感受到了,你还能说这只是个巧合吗?你始终认为我实在说瞎话吗?” 女人被问得不知所措,她呆呆望着近乎发狂的觅林,却被觅林误认为是怜悯之情。 “是,我是个肮脏的乞丐,我什么都不懂,你们歧视我,看不起我,而我不管怎么努力都只能当一个普通人,自以为很厉害地吹捧与‘魅’的关系。他们却感受着人们崇拜的眼神,轻松拥有奇异的力量,为什么上天总是这么不公平!” “我知道这是为什么。” 觅林的动作立刻停住,他诧异地盯着女人,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声。而女人似乎有些后悔说了这句话,她眉头紧蹙,最终是解释起来。 “有一个人,他的生死决定着人类的命运,如果这个人死去,人类就会灭绝。为了活下去,为了种族繁衍下去,他有一种特殊的力量抵御敌人。” 她担忧地看了觅林一眼,“不仅仅是人类,每一个物种都有一个掌握种族生死的生命体。我们称它为——灵,不同的灵有着不同的能力,代代相传,它们拥有种族特长放大了千倍的能力,豹灵的速度几乎与光速同等,象灵一次愤怒的敲打能引起地震。而人灵——” 说到最关键之处,女人却停了下来,觅林竖起耳朵等了好久,只见她摇摇头,不想再讲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他小心问了一句,竟然看到女人扬眉一笑,满是秘密的感觉。 他猛然一个剧烈颤抖,心跳一下子急促起来,他惊恐地望着前方黑暗的拐角处,出现了一个男人。当他看到男人的眼睛,看到那双黝黑得能将他吸进去的眼睛,他的神经近乎要崩溃,恶魔,是恶魔!他就是那个恶魔! 只觉脑后一阵沉重的撞击,觅林眼前一黑,便面朝大地倒了下去。 由于本质的不同,我们恐惧的东西也不一样,但这些我们总不愿见到的东西注定会与我们相见,等待我们的选择,在命运的选择中要做的是面对,还是逃避。 3 “魅,是你吗?” 眼皮,好沉重,想要睁开眼却无能为力,冰冷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入自己的身体,男人与女人在身边悄悄说话,他们说的是什么? “dna测试结果如何?” “结果出来了,但……太复杂了,他好像——” “快说!” “他的某些dna与您很相似,但有一部分与人类基因很不一致。身体的机能组织十分强大,具有人类无法拥有的潜力。嗅觉敏锐,双耳灵敏,弹跳力非常好,很像是犬类动物所拥有的特征。” “犬类?悦米!悦米!悦米到哪去了,叫她过来!” “暗渡大人,您找我什么事。” “原来你一直在旁边偷听。” “十分抱歉,暗渡大人。” “你过来看看这家伙,是你带来的,他……很特别呢。” 很特别?他们说到了特别!终于有人说他特别了,他的信念果然没有错,他是不一样的,他是与众不同的,他是特别的人! 觅林大脑开始活跃起来,他要睁开眼睛,他要看看这一切,他不能让这命运的转折点变成一场梦,他要留下来! “暗,暗渡大人,这家伙要醒了。” “什么!可是药效明明还没过。” 最后一个男人刚说完话,觅林猛地张开了双眼,霎时,整个世界都是刺眼的太阳,他不觉眯起了眼。灯,原来是强光的灯照着他,他四处张望,看到一群神秘的人。 他们,像是活在阴影下,杜绝阳光的照射一样,所有的人都被黑色的衣物包裹住。啊!那是白天遇到的女人,她安详的目光向觅林飘来,似乎带着一丝笑意。而其他人全都面色冰冷,带点警惕看着觅林。不!其中有一个中年男子瞪大了双眼使劲盯着觅林,但那眼神带着无尽的相思与怀念,他无比怜爱地望着觅林,嘴唇抖动着似乎要说些什么却又一言难尽。 而此时,觅林的心脏简直要跳出嗓子了,他的身体瞬间冰冷的下来,冷汗直冒。就是他!就是这个男人!这个让他感到不安和恐惧的男人,只要与他对视,觅林的每一寸肌肤都在痉挛,每一个细胞都在跳动。那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啊,好像一出生就能感受到他,好像活着就只是为了他。觅林的大脑有一阵轻微的酸痛,一个灰蒙蒙的东西在阻碍自己思考。 过了让人窒息的十秒钟,男人竭力恢复正常,向前走去。而觅林的体温,随着他慢慢靠近而迅速下降,他躲避似的向后歪斜了身子。一些人此时露出诧异的表情。 男人走到觅林面前,深深看了他一眼,有点犹豫不决,但最后还是说了出来,“你,想不想,变得与众不同?” 虽然感到很害怕,可是觅林制止不了无数的情绪涌出,他的鼻子一酸,感动,惊讶,欢喜。那是他一直以来想要的,那是他苟且在世上被人们践踏的时候一直坚信的,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做一些伟大的事情,他一定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人。 而在此时,这个让所有人都好奇的组织就站在他的面前,他恐惧了数年的人也站在他的面前,那个人轻易的一句话,就将一切联系在一起了。他慌张而欣喜,不安而宽慰。 “我只想有一份能吃饱饭的工作……”觅林低声嘟囔着,这只是以防万一的谎话,如果这是个骗局呢,说不定他们会贩卖人口,逼他去干苦力呢。可是再怎么看,这些人的神秘气息似乎不是可以随便装出来的。 那个男人笑了,对他伸出一只手,“这里的工作绝对让你衣食无忧,‘魅’组织欢迎你的加入。” 吃饭,本是一个很平常的事,对于觅林来说却是在天堂。 所有人,每一个,不论男女,都停住了放在嘴边的食物,呆呆看着那个疯狂将一切可以抓到的东西塞进嘴里的人,这人当然就是觅林。当他看到金碧辉煌的餐桌,和那闪烁着金色蜜油的烤肉,以及旁边无限延长的蔬菜杂果,他幸福的简直就要晕过去了。当他听到暗渡说可以自由用餐时,他的心脏瞬间停顿了一下,立刻拔腿冲向餐桌,把两腮塞得满满的,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他的吃相无比骇人,却一心只想着占有更多的食物,好像有人会抢走似的。 “这简直是条饿狼。”悦米看傻了眼。 暗渡嘴巴张得合不上,而大脑却在潜意识的推动下,心痛地计算着这条饿狼将要消耗的伙食费。 4 为了生存,任何生灵都可以不顾一切。每个人都在竞争生存的资格,因为强大,人类的竞争逐渐剧烈,人性甚至畸形,甚至丧失理性。 美丽的月色,娇艳的城市,这是一个平静的夜晚,或许吧。 那栋豪华的大楼上怎么会出现三个敏捷的身影,他们竟然从旁边十几米远的大楼上直接跳了过来,如果是常人看到,一定以为这是幻象或者非人的生物。 仅仅是第二天,觅林就被派遣了一个委托,他虽然觉得有点奇怪,可还是兴奋地答应了。他也终于知道,那个让他感到心神舒畅的女人叫悦米。让他难堪的是,他可能要长久和暗渡呆在一起,想逃也逃不掉了。但得到一份工作,加入一个神秘组织,他不会轻易放过这份千载难逢的机会,即使他不明白为什么暗渡要邀请自己。 他却没有察觉到,暗渡和悦米异样的目光。觅林明明是个普通人,为什么他也可以跳跃在楼栋间,而且露出习以为常的神色? “收人钱财,为人做事,这就是不同寻常的人干的事情?”觅林很疑惑的转过头询问暗渡。 暗渡沉默了许久,还是解释道,“虽然组织的人能力超长,但耗资巨大,如果不用这些能力赚取资金的话组织一定会崩溃的。” “能力?你是指什么能力,千里眼,怪力,还是瞬间转移?” “……”暗渡虽然没有说话,但可以看出他有些不悦。 “这个组织,是不是和人灵有关?”觅林继续问下去,这是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才加入组织,他对组织里的太多事情都无法理解。为什么这里的每个人都要带着手套;为什么他们总是行为怪异得不像人;就拿悦米来说吧,她的双眼好像能够洞穿人心让人无法对她说谎。他们究竟是人是鬼,还是说这是科学怪人?其实这个问题每个人都想知道,这是“魅”的秘密。 悦米用那唯一露出来的双眼稍有抱歉的望了暗渡一眼,低下头。“是我对他说的太多了,暗渡大人,请原谅。” “少问点,就能活得更久。”暗渡的话语中明显带着怒气,说完他纵身一跃,向一扇遮掩的窗口跳了进去。“快跟上!” 三个人迅速穿梭在安静的楼道中,脚步轻盈得像猫一样,他们停在一个交叉口。悦米正准备启用通信器,突然被觅林阻止了。 他小声耳语道,“虽然我不知道要偷的东西有多贵重,但这里的人似乎很重视它,如果你使用通信,一定会被窃听到的。” “不可能,我们使用的是最先进的机器。”暗渡故意用惊讶的语气说道。 “听。”觅林把手放在耳朵旁,“人们紧张的心跳声,对讲机发出的声波,还有机器传出信号的声音。” 悦米的注意力完全放到觅林身上,好像要活生生把他看穿一样,她紧蹙眉头,眼神充满不解。她开始有一点点怀疑,这个人,或许已经是…… 觅林又吸了吸鼻子,不自觉轻轻咳嗽起来,喉咙发苦,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空气中带有少量毒素,正确的通道含量最少,错误的通道若是深入那将会中毒身亡。” “什么!”暗渡的表情似乎很惊叹,这一声惊叹到让觅林欣悦了不少,好像只有他察觉到了这一点一样。 觅林把身上沉重的装备拆下,“你们没有辨析正确道路的能力,看来,只能让我单独行动了。” 这正是他们想要的,暗渡与悦米对视了一下,相互默许后,悄悄退下。觅林挺了挺胸,深吸一口气,选择靠右的通道走了过去。 但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吗?“魅”是所有人听到了都恐惧而又向往的黑暗组织,只要付得起钱,世界上没有他们杀不了的人,天涯海角没有他们找不到的东西,手法利索隐秘是他们一贯的做事风格,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办到的。 富豪女儿心爱的耳环不小心掉入海底,仅用一天时间“魅”就在漆黑险峻的海底深处找到它;强大军事背景的将军生性虽暴躁惹上了不少人,但毫不留情的枪口让他们的愤怒无法发泄,“魅”在收到重金酬谢后二人潜入军事基地穿过密密麻麻的机枪扫射,在没有无辜人死亡的前提下如黑影般与该将军擦肩而过,该人应声倒地,死因不明。事后保护过将军的枪手只能感叹地说:“那像是两束随处乱射的黑光,我根本无法看清他们的面孔。” 科学家没有原理去解释“魅”的奇特,人们只能理解他们是用了先进的科技手段才做到的,无人晓知“魅”最大的秘密。 身为“魅”的领袖,暗渡的能力连一个东西都偷不了吗?身为暗渡的助手,悦米会因为那小小困难而后退?当然不! “奇怪。”觅林独自走在通道上,四周静得有点可怕,“这条路没有尽头吗?怎么那么长,还乱拐弯。” 突然,前面的拐角处传来轻缓的脚步声,觅林的耳朵颤动了一下,停住了脚步,他环视自己身边寻找掩身之物,可这栋楼似乎是为了创造迷宫而特意建造的,除了墙壁还是光溜溜的墙壁。脚步声越来越近,觅林有点无可奈何,这么倒霉撞上巡逻的人,怎么办,冲过去打晕他?说不定自己被他打晕了。逃跑?可是正确的路只有一条,不管怎样都会碰上的。他有点后悔没带上锤子或长刀之类的武器,不过要他去杀人他还真有点下不了手。 他索性不想,放松了身体,闭目,仰起头,难道自己的第一个任务这么快就失败了?他有点不甘心。嗯?似乎有光线在他眼前晃动,他睁开眼,发现头顶上有一个排气的窗口直通夜空,中间有一个风扇转动着将光线打乱,风扇下面架着一个铁板,似乎是为了让人踩而设计的。什么都没多想,觅林一口气向铁板跳去,由于设计得太高,他只能用手抓住边缘,听到脚步已经准备拐弯,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身体荡上去,还好这窗口设计得够大使他的身体在空中完美的画了个半圆倒立在铁板上。 “这简直是在耍猴。”觅林心里嘀咕道。由于铁板太窄,觅林的身体只要一晃就会多出一道影子,于是他不得不用力绷紧身体,像根棍子一样与铁钣垂直。脚步声终于临近了,觅林全身的神经都清醒起来。那个人好像放慢了步伐,发出富有磁性的声音,让觅林无法分辨男女,“嗯?我怎么觉得刚才这里有人。” 那个人在铁板下面停住了脚步,觅林的耳朵张到极限,他听到发丝摩擦衣物的声音,从上到下,那个人正在抬头!静,静,静,很安静,好像两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一个想发现另一个人的存在,一个想让另一个人立刻消失,他们就这样僵持了十秒钟,觅林的血液都冲到了大脑,他满脸涨红,胸口沉重得发闷。他心里不停默念,“这该死的混蛋再不走,我就冲下去跟他拼命!” 一个房间里,发光的屏幕和那冒着红光的烟头是这房间的唯一光源,一个体形肥胖的人高傲的坐在椅子上,两指夹烟,双目审视着屏幕中一个人的一举一动,只见那个人僵直了身躯倒立着,很辛苦的样子。“真是乱来呢。”肥胖的人说话了,随即抽起一口烟,攸哉地吐出“我还以为将会有一场大战,他还是太善良了。” “后面的事情会让您满意的,金老板。”身后突然传来恭敬的声音,不过那恭敬似乎只是表面上的恭敬未发自内心。金老板轻哼一声,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我期待着。” 终于,终于,脚步声又一次响起,渐渐遥远了。觅林听到发丝在左右摩擦着,那人似乎边摇头边走开了。 “呼!”觅林深深喘了口气,轻声跳了下来,顿时,放松的身体无比舒适。但喘息的同时也不忘警惕地四处张望,而这一回头,又让他大脑里所有的神经重新绷起。 “你在找我吗?”是那磁性的声音从身后黑暗的角落中传来,他看不见任何人,只惊恐地看到,一双发白的眼睛直直盯着他,盯着他。 他的身后瞬间出了一层冷汗。 他好像看到了幻像。 “你的恐惧,会像恶灵般环绕你沉睡的梦。” 四周的景象在上下晃动,他感觉自己在奔跑,但与其说是奔跑还不如说是逃命,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心脏像是要从嘴里跳出来,但他不能停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赶。到处都是草丛树木,他置身于森林里,但树木好像都特别高大,大到了他从没见过的地步,他用四脚跑,当自己意识到想站起来时却无法平衡了,他竟然不能用两条腿跑步了!“你逃不掉的。”一个贪婪的声音不停响起,就像有个人挂在他耳边说话一样,吓得他脚一软,差点跌倒。 “砰!”鸣耳的爆炸声让他短吸一口气,他身边立刻擦出一道火花,就像恶魔瞬间的微笑。他浑身开始震悚,拔腿向前冲。 “是什么,是什么在追赶我?”他边跑边想,却不敢回头。 “这边走!”一个清脆的女声从前面传来,觅林看到森林深处有一个亮光,他欢悦地跑去。路变得越来越艰险,他不得不左跳右跳躲避障碍物。 现实中,觅林在空中旋转着身体,无数个暗器从四面八方射来,却都被他巧妙地躲过了。人们看到一定会惊叹他身手的敏捷,可实际上,觅林半睁着双眼,眼神空洞,像一个被人操纵的傀儡。 “好极了!”望着荧光屏的男人拍腿大赞,“这个人的身手很不错,暗渡,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选的人都拥有巨大潜力。” 站在身后暗渡看着屏幕发了一会儿呆,半天缓过神来,遮掩住自己的惊异回答:“是……是,您过奖了。”随后,他皱紧眉头,瞟了一眼刚进来不久的悦米,与她平静的双眼对视时,暗渡没有说话。 经过无数次翻身穿越后,觅林感到路渐渐平坦了,他更加剧烈地喘着气,恨不得把所有的氧气都吸到肚子里,看看身后,似乎没有东西追赶,黑暗的森林逐渐光亮了。 他的心情愉悦起来,四脚踩地轻松地向前奔去。前方的光越来越刺眼,觅林眯起眼的瞬间,突然倒在了地上,睡着了。 醒过来时,自己到了另一个地方,他躺在巨大的门前,他拿出一张纸,纸上的门是他这次任务的目的地,与他面对的门一模一样。 “奇怪,我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觅林迷惑半天,但终究站起来,在门边摸索。这种门似乎很普通,不需要电子密码,它中间有一个转轴,好像保险柜的设计。 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开始转动转轴,“这可难不倒我。” 通过聆听声音细微的差别找到正确的角度,门很快就打开了。觅林早有准备地眯起眼怕被金光闪闪的宝贝照耀到,可那里没有值钱的东西。 一个透明的盒子里,装着一只手套,与“魅”里的人带的一模一样,觅林狐疑地拿起手套,“这是什么意思,他们搞什么东东?” “意思是,你通过‘魅’的考验,正式加入本组织了。”暗渡的声音传来,一扇门紧接打开,一个肥胖的男人走出,暗渡与悦米紧跟其后。 正式加入? “其实这次任务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考验你的能力。”那个肥 第二章 绑架 1 你就像一个只期待未来对现实充满忧愁的人,你活在从前梦想的“幸福未来”里却为更遥远的未来奋斗,奋斗着那个不可能的“完美”未来。你的贪婪只会让自己疲劳地活在富裕中,愚蠢的人性。 “爸爸,你回来啦!”仅有十岁的稚玉见家门一开,立刻放下手中的笔冲向父亲。 金老板笑容满面,一下抱住稚玉把她举得老高,稚玉粉嫩的小脸顿时因兴奋变得红润。整个豪宅充满了清脆的童声,女仆们相视一笑,她们都知道稚玉每天都假装坐在门口写作业,实际上是在等待父亲的归来,作业本上画满了烦躁急乱的圈圈。 稚玉本有一个疼爱她的母亲,自从稚玉被盯住他们家有钱的人绑架后,她的母亲就没日没夜的和金老板吵架,即使金老板请了保镖,绑架者却更高一筹,总能瞬间在他们眼皮底下将稚玉“偷”走,绑架的次数越来越多,要的金额也越来越高,却总是在金老板不伤大气的范围内。稚玉的母亲可不管钱损失的多少,她心疼自己的女儿,她讨厌金老板的懦弱,终于有一天,在稚玉从绑架者手中释放后,她紧紧抱了抱稚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失去母爱的稚玉为此哭了三天,最终她把所有的依赖都放在父亲身上,她总是害怕这个能给他爱的人有一天也会离开。 玩闹一阵子后,金老板走进一个房间,稚玉小步跟在后面。关紧门后,金老板开始从身上扯下什么东西,那是一种肉色柔软的胶体,贴在身上就像脂肪一样,随着金老板扯下得越来越多,渐渐他恢复为一个面貌英俊体形健壮的男子。 “为什么啊?”稚玉盯着父亲又往身上喷一些带有烟酒味的“香水”,撅着嘴问道。 “什么?”金老板转过头微笑起来。 “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变丑呢?你明明不胖,却要化妆成一个胖子,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变臭呢?那种味道的香水一点也不香,而你还让厂家特别制造。你为什么故意要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很自大,让别人讨厌你笑话你呢?” 金老板走过去,轻轻摸了摸稚玉柔细的头发,“你每次都会问同样的问题。” “你每次都给我没有答案的回答。”稚玉也顶嘴。 “我回答了你也听不懂啊。” “不懂的问题长大了就能懂吗?” “是啊。” “那你告诉我吧,只要我听懂了不就代表我长大了?” “这……” 见金老板开始犹豫不决,稚玉又抓起他的手摇晃着,“好爸爸,你告诉我吧,我一定乖乖的听,一点也不插嘴。”抵不住稚玉的撒娇,金老板拉着稚玉坐到椅子上与她面对面,思索片刻,拿出一张钞票。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钱啊。”稚玉利索地回答。 “错,这是最无情的凶器。”金老板表情庄严地说,稚玉瞪大了眼睛等待解释。 “为了这个东西,多少人丧命在追寻它的道路上,而后面有更多的人踏着他们的尸体向前走。没有钱,我们无法生存,为了钱,我们生不如死。听上去似乎没有出路,但实际人们宁愿痛苦的活着,将自己毕生的精力耗在赚钱上。而这个东西却像一把无情的刀,挑剔地杀死它不喜欢的人。拥有钱,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任何东西都能得到。我为此一直在奋斗,为了我们的幸福。” “人们的一切付出都是为了钱吗?” “……是吧。” 稚玉的眼睛水灵灵地闪动着,“那爸爸,我值多少钱?” 金老板突然顿住,“你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爸爸给了我很多东西啊。”稚玉抓住金老板的手越来越紧。她低下头,从喉咙中挤出一个细微的字:“爱。” “爸爸给了我那么多爱,我要付给爸爸多少钱呢,但不管是多少,我定一会按照数目付给你,请你不要停止给我爱,不要离开我。”大滴眼泪开始从稚玉眼中往下掉,打在金老板的手上,从指缝滑下,稚玉的声音开始抽搐,“我太没用,不会赚钱,一定是没有给妈妈钱她才会离开我的,如果我长大一点,能自己赚钱了,她当时就不会走,可是我太穷了,一分钱也付不起,爸爸,你不要讨厌我,我会长大的,你不要,不要再像妈妈一样,扔下我,让我孤独一人。” 金老板抱紧一脸鼻涕眼泪的稚玉,鼻子一酸,声音也沙哑了,“傻瓜,傻瓜,爸爸才不会因为钱而不要你的,你对于爸爸是无价的,你给爸爸的爱爸爸这辈子都付不清,怎么会跟你要钱呢?” “真的?”稚玉抬起头,欣喜地望着金老板,“那妈妈为什么走?” 金老板沉默着,突然想起自己父亲在临死前把一生的储蓄都给了他,却无奈的望着天哀叹:“金钱害人啊。”他对那一大笔钱很心动,听父亲这么一说却整个人都懵了。如今他似乎有点明白了,自己的母亲就是因为父亲贪财而离去,父亲是死前都无法见到爱人产生的悲痛啊,他在死前的一刻才明白一生奋斗的钱都不能给他带来安慰,只有爱,才是带着温度的。难道如今自己要重蹈覆辙从前的道路?不!不一样,父亲是因为贪财丧失了爱,可自己是为了保护爱才这么做的。 “你的妈妈是不忍心看到你一次次被绑架才离开的。” “绑架?”稚玉对这个词有点生疏。 “就是老抓走你的那些坏人啊,他们抓住你就能得到钱了。” “他!”稚玉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孔,她记得第一次被抓走的时候,有个人紧紧抱住她,不让她叫出来。世界突然黑暗的时候她很恐惧,但扑鼻而来的是熟悉的父亲的烟酒味,这让她稍稍安心了。“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第一次作案的时候似乎只有一个人,当她终于能看清四周的时候,她看到一张充满愁苦的脸。 她在一间小小房间里,那个人似乎很不熟练,常常不安的拿出烟来抽,他抽烟的姿势很不一样,父亲抽烟的姿势豪迈大气,而他抽烟像是在玩,并且玩得很熟练。当时的稚玉还不知道“帅”这个字,只能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只觉得那姿势真好看,回去也叫爸爸这么抽。 那个人对她很好,不打不骂她,常常问她要不要喝水,肚子饿不饿,要不要睡觉,她觉得无聊的时候,那个人还会给他讲故事,但都是些江湖道义的故事,她完全听不懂。她一点也不觉得他坏,除了她说想回家的时候,那人的脸就严肃起来,说什么都不给,这时她就会大哭,他只能皱着眉头看着她哭,后来他也忍不住了,和她一起哭,最后转变为她看着他哭。他哭的时候没有声音,任凭眼泪狂流,偶尔会呜咽一下,他老是说着她听不懂的话,“你们富人不知道穷人的艰辛,花钱大手大脚的,却不知道有很多人还在为钱拼命,这个世界就不能平衡吗?” 她不明白,只能安慰着他不哭不哭,最后还给他唱歌跳舞,那个人呆呆望着她,嘴角会在很短的时间内上翘一下又垂下。她觉得他笑的时候很像小孩,他说他十六岁,正在上学,父亲的贪婪让家庭关系很紧张,经常被打,家里又穷,会出来混点工作赚做零用钱,在别人眼中是个十足的小混混,可是实际上他从不干不正当的事,这次真的没办法了,他的母亲病了,需要大量的钱,所以才看中了没有保镖保护的她。其实她是有保镖的,只是她不喜欢别人跟踪者,擅长玩捉迷藏的她很容易就甩掉保镖了,为此他们没少挨父亲的骂。 有次他打完电话回来后,很感慨地对她说:“你父亲的很爱你,我叫他别报警他就没报警,他说只要不伤害你什么事他都答应。如果,我有这样的父亲,能为我出一分钱我也会感动到忘掉所有他对我做的错事。” 后来,有个人把她接走,她有点留念地回过头望着站在窗口的他。她只记得,他有一双红色的眼睛。 那一年,她五岁。以后又被“抓”走的时候,她就再也没看到他了。 思绪突然被父亲的讲话拉回,“如今的绑架者越来越精明,他们会观察有钱人的特点,如果我用这样的外貌见世面的话,他们会对我谨慎,一个富有的人竟然一点也不胖,还不沾烟酒,一定不会乖乖和他们‘做生意’,这般周折下来,最受伤害的人是你。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所以才要丑化自己,让他们认为这场交易很简单,只要恐吓一下我就行了。而与此同时,我会在你安全归来后派杀手……让他们消失。” “别人会发现吧,为什么偏偏在我回来后他们就消失了?”稚玉还不懂“消失”的含义,只怕“他”也是因此而消失的。 “我会塑造假象,让别人以为他们拿了巨额后出国而逃。为了你的安全,我不惜一切代价,甚至,甚至……”金老板的笑开始变得诡异,让稚玉吓了一跳,但她内心还是为此而感激父亲的。 “谢谢你,爸爸。”稚玉亲了亲金老板的面颊,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甚至我知道绑架你的是暗渡的人,我仍是按他所说的做,让他轻视我,让他利用我,让他取笑我被自己资助的组织威胁还不知所措,我宁愿在别人面前显得愚蠢笨拙,也不要让他们伤害你。”在稚玉出去以后,金老板终于说出了口。 对于富人家的孩子,绑架是不可避免的,但金老板会选择最安全的绑架者,尽管他们要的费用很高。 “只可惜我没能消除隐患,‘魅’的强大不是常人可以打倒的,即使是唯一一个我成功杀死的人,他竟然也活过来了。”金老板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人,虹膜深红。 “魅,觅林,哼!别以为你换了个名字我就不认得你了,五年了,你也没变样,第一个绑架我女儿的人,你竟敢在她十岁的时候再次出现,还凭借‘魅’领袖儿子的身份进入组织,但这一次,你同样会被我的钱杀死!”金老板突然捏紧拳头,那张钞票就这样被他捏成皱巴巴的,他面不改色,将钞票随手一扔。 2 “悦米,站住。”正在回家路上的悦米突然被人叫住,她回过头,看到表情严肃的暗渡。悦米低下头,恭敬地问:“暗渡大人,您有什么事。” “那场测试,你是在帮他吧。” “帮谁?” “那还用说,觅林啊,你对他使用的幻眼根本没让他看到自己恐惧的东西,还帮他通过第三项测试。” 被说中心思的悦米并没有惊恐,她弯起眼角,平静接受了暗渡赤裸裸的揭发。悦米的眼神让暗渡有点心慌,每次她露出那种表情,就必然抓住了自己的把柄。 “我帮的人,可是您的儿子魅啊。”一语惊人,悦米简单的回答后留下呆愣的暗渡转身离开。 暗渡的脸瞬间苍白,他睁大了眼睛盯着悦米的背影。她,她,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魅是自己的儿子对于组织来说应该是个秘密,而且……魅已经死了。 觅林却有着和魅一样的面孔,当暗渡第一次看到觅林时以为自己看到了幻像,他是魅吗?但他似乎不认识自己,在还没有查明他背景之前暗渡不会追问觅林,为了让他留下,暗渡找到了让觅林加入组织的理由,但要加入就一定要通过测试,暗渡一直提心吊胆,但觅林的一次次表现都让他大为吃惊,本以为到了悦米恐惧测试的那一关他就不行了,没想到悦米也帮了他一把。为什么她要帮他,为什么她知道他的事。 暗渡突然想起悦米的档案,“继灵体:貉。能力:催眠,制造幻想,阅览记忆。使用特征:双目发白。” 因为能阅览记忆,悦米就通过幻目寻找别人最恐惧东西,制造幻想让他们再次亲身经历。许多人都过不了她那一关,严重的心肌梗塞死亡,好不容易挺过来的早已双腿发软无法通过后面的暗道。真正有勇气通过测试的人,才有资格加入“魅”。但悦米与魅是什么关系,连暗渡都不知道。 他瞬间的惊醒带来一片不安,难道!她看过他的记忆? 悦米打开家门,突然闻到一股浓浓的漂白水味道,她大叫不好,立刻冲到浴室。跑到浴室门口,她犹豫片刻,还是强制颤抖的手打开了门。悦米的母亲正在用抹布一点一点擦洗着墙壁,一个散发浓浓氯气的桶旁躺着十几袋漂白粉。 悦米冲过去抓住母亲的手,把抹布扔开,将她拉出浴室。 “妈妈你疯了,放那么多漂白粉会腐蚀掉你的手的!”悦米对母亲大吼着。 她的母亲却呆呆地摇着头,面无表情地盯着悦米看了看,又转过头望了望浴室,“可是我觉得,那里面好脏。” “脏?”悦米的声音开始发抖。 “到处都是血。”母亲悠悠的声音回响在寂静的房间里,带着点诡异。悦米不停摇头,眉毛都皱在一起,眼角泛滥着泪水,“忘着他吧,忘了他吧,父亲已经……离开了。” 悦米的母亲一下子顿住,好像记起什么,她回过头,看悦米的眼神终于带有些感情。她的手颤颤巍巍抚上悦米的面罩,轻轻将它揭下,一张年轻的脸展现在她面前,只是那张光滑的皮肤上,三道深红伤痕让年轻的色彩带点苦痛。 “你的伤痕却忘不了他。” “我的伤痕跟父亲没有关系。” “我说的他不是你父亲。” 悦米无言了,她咬住嘴唇低着头,脸有些发红。 “魅是个好孩子,他的命却不适合你。”悦米的母亲叹口气,将挡在眼前的灰发撩到耳后,准备转身。 “我想,或许他没有死。”悦米又抓住母亲的手,语气带着点欣悦之情。 “哦?” “他活过来了,他脱离了死亡,他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为什么我们不能?我们可以改变……”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又带来一片沉静。悦米摸着自己的脸,惊呆。 “不要像你父亲一样充满幻想,说什么起死回生,说什么改变命运的能力,说什么生灵的生死与自己有关。这是迁怒了上天,才给他那么悲惨的死状啊!”悦米的母亲激动地训斥着她,句句敲打着她的心,她的无奈只能独自忍耐。 “妈,这个世界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例如‘魅’组织。” “那是借助了妖魔鬼怪的能力,他们是邪恶的化身,必然会遭报应的。” “那是人类的科技,人类的智慧,他们的能力也源自大自然。” “不要把邪恶的东西跟圣洁的自然扯上关系!” “……”悦米的心颤动了,邪恶的魅,圣洁的自然?她也是魅的一员,照这么说,她,也是邪恶的?她从没想过这一点,她只以为这是聪明的人类应得的东西,因为人类比动物更胜一筹,所以即使是灵的能力,他们也有资格得到。 若即使,得到一种灵力,就意味着一个物种的灭绝也在所不辞?悦米不知道,她很矛盾。 见悦米许久没说话,她的母亲也不发火了,她拍拍悦米的肩,“你学校的老师老打电话来,说你好几天都不去学校了,就算你有能力过关,但明天的期末考还是要去的,我对你学习的天赋很有信心,明天一定要去啊。” 悦米轻笑一声,低声说道:“我知道了。” 深夜,她的房间还是亮着的,她快速地翻着书,眼睛扫过每行字,但仅仅是扫过。她像个机器人一样重复着这个动作,思绪早已飞到远方。 也许母亲说的对,死去的人不可能再活过来,但觅林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脸和魅一模一样,他却不记得暗渡,不记得“魅”组织,也不记得自己了。难道这一切,都和他的记忆中断有关? 悦米在测试觅林的时候,确实将他最害怕的东西搬出来了,但不忍他被淘汰,她仅仅是让他恐惧了片刻。然后催眠他,控制他的身体顺利通过第三个躲避暗器的测试。与此同时,悦米顺便阅览了一下他的记忆,可是只有五年!这五年里没有与她相关的记忆,偶尔就是一点在电视上播放的“魅”的影子。他一直在奔波,痛苦的经历让她一阵心痛。这一切,就像是他在十六岁的时候才活在这个世界一样,十六岁以前,一片空白。 悦米却忘了,刚好魅也是在十六岁的时候死去的。她的伤痕,也出现在五年前。 3 稚玉万分没想到,这次的绑架会那么的与众不同。 与往常一样,她放学后身后跟了一大票保镖,与往常一样,她顺利甩掉了保镖,与往常一样,她开始到处游玩,与往常一样,她不幸的又被人抓走了。 “你们越来越频繁了耶,平常是一个月一次,现在快一星期一次了。”稚玉坐在车上转过头对面前容貌狰狞的歹徒说。 “而且这次,还换了个人呢。”稚玉睁着大眼睛仔细瞧起那个人来。 歹徒本以为稚玉会害怕,没想到她一开始就说起莫名其妙的话,还敢瞪着他瞧。 “你不想活了是不是!”歹徒挥起拳头,一拳打在稚玉身上。 “铃——”正在闭目养神的暗渡突然被电话铃吵醒,他点了一下左手背上的屏幕,用手撑住脑袋“喂?” “暗渡大人,稚玉被抓走了。”电话对面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 “可是我这次没有安排绑架行动啊。” “恐怕是被黑帮的人抓走的。” “哦,那就不关我事了。” “暗渡大人!好歹她也是个小女孩啊,我们利用了她那么多次,就不能救救她吗?” “怎么,你绑架了她那么多次,对她产生感情了?” “暗渡大人,您不要开玩笑了!她真的很危险,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以后还怎么利用她呢?” “放心啦,他那个有钱老爸早给她买了最安全的保险。” “暗渡大人,您是指?” “那小屁孩,也有灵力呢。” 安静的考场上,两个监考管正在小声议论着一个人,她带着深黑墨镜,面罩,单手戴手套,还在面前放了个镜子,足足像一个间谍而不是考生。最后,终于有个监考管猜拳猜输了,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那个人的肩。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悦米。” “你……为什么要这么装扮呢?” “怎么,还怕有人替考不成,我刚刚不是给你看过脸了吗?” “不……不是。” “那你还担心什么呢,有规定说考生不许在考试时这么装扮吗?” “没……没有。” “所以你没有问题了吧,我要答题了,请不要再干扰我。” “好……好。”监考管灰溜溜的走了。 悦米回过头,继续作答,突然有个问题的答案记不起来了,她不慌不忙,盯着面前的镜子,使用幻目。通过反射,幻目开始对自己起作用,昨晚看过的书,每一页都在她眼前放映着,她很快就找到了答案,提笔写下。 悦米在开启幻目的时候,眼睛会发出刺眼的白光,由于太引人注意了,她只好找个墨镜遮住。本来是想用隐形眼镜的,可是隐形眼镜的中间是透明的,这使得她在用幻目的时候眼睛中间会发出一道引人注目的光线,她可不想别人把她当作放射激光的怪人看待,才出此下策。 这时,她的左手震动起来,她看到手套上的小屏幕出现电话的图案。于是快速写完最后一题,交卷离开。留下两个惊愣的监考管,他们同时看看表,这场考试,她只用了三十分钟? 对于一个可以看着答案直接抄的人来说,三十分钟已经足够。 “喂?”悦米用指尖抵住耳洞,边走边打电话。 “我是金老板。” 悦米吓了一跳,金老板从前从未给自己打过电话,这次打给她一定出了什么事。“金老板,如果有交易应该找暗渡。” “就是因为跟暗渡有关所以我才找你。” “哦?” “我的女儿,稚玉再次被绑架了。” “绑架!再次?” “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暗渡他,常常绑架我的女儿,而且越来越频繁,我受够了。” “什么!可你是‘魅’的最大资助者。他怎么会,他不知道闹翻了您就会停止资助吗?” “你可是他的助手,连你也不知道他的计划,可见他的心计有多深。我不说出来只是想保证稚玉的安全,如果我断绝与他的关系还有谁能保护稚玉,可是这一次,我听保镖说,抓走她的人十分不友善。” “会不会是黑帮的人做的呢?” “有可能,暗渡不会那么蠢找一个凶恶的人伤害自己的摇钱树,但如果是黑帮就糟了,稚玉的安全无法保障。” 悦米停住脚,认真地说,“金老板,这件事我一定会帮你。” “不,不用,你叫觅林去就行了。” “什么!他?可是他才加入组织。” “没关系,既然绑架稚玉的人不是魅的人,那么让魅的人去就没有人能打败他。同时,我还想看看觅林的实力。我等会发过去个地图,上面有黑帮地盘区域,你可以根据地图上的标志找到稚玉。” “好吧,既然是您要求的。” “我等你的好消息。”电话挂断了,悦米站在校园寂静的操场上,风在很温柔地吹拂,几片落叶飞到她的发上,顺着发丝飘落在地。 悦米莫名其妙的落泪了,直到打在她的手背上才慌忙擦干泪水。“人心重重,算计之心,只因无尽欲望的存在。” 悦米举起左手,寻找着觅林的号码,动作生硬缓慢。“就连人性仅存的善良,也被你算计进去了。” “喂?”搞了半天,觅林终于接了电话,可能是被莫名其妙的电话铃吓到,也可能是在手套上找了半天接电话的按键,想起觅林慌张笨拙的表情,悦米轻轻笑出声来。 “你……你说话呀,笑什么。” “你的第一个任务,由我供应。” “……哇!”对方沉默了半天,终于兴奋地叫出来。 讲述了一下注意要领,使用手套的方法,寻找稚玉个人资料的方式后,觅林匆匆挂掉电话完成任务去了。悦米坐在一棵大树下,一个人沉思起来,她总觉得有些地方挺别扭。 觅林这一次去,不知是生是死,虽然他是“魅”的成员,但他还没有获得灵力,他要用什么去战斗呢?稚玉的父亲腰缠万贯,黑帮的这次绑架一定早有准备,手无寸铁的觅林要怎么突破重围找到从未见过的稚玉。而且金老板只让觅林一个人去,为什么,他不是最关心稚玉的吗?觅林一个人去岂不是凶多吉少,除非…… 如果把这种想法和从前的疑惑联系起来,暗渡的绑架计划,金老板看不起暗渡的眼神,暗渡与魅的父子关系,觅林与魅的相似之处,还有这件事的起源,为什么金老板讨厌觅林。悦米身体一颤,差点叫出来,记得曾经有一次,自己不小心看了金老板的记忆。记忆里,金老板拿着一张魅的照片,有个人的声音回响着:“这就是绑架您女儿的人。” 他想让觅林死,这场绑架仅是诱饵,他真正的目的,是杀死觅林! 悦米立刻打开“魅”专署的gps系统,寻找被标志的人员,果然,暗渡曾经为了找到稚玉,早就在她身上偷偷装了追踪器,名单中确实有稚玉两字。 悦米猛地站起来,双手抓得紧紧的,“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暗渡,金老板,你们的恩怨牵扯太多无辜的人进来了。” “金老板,不,不好了!”突然有个人冲进来,打破了金老板饮茶的气氛。 “什么事啊。”声音明显带着怒气。 “您的女儿,被绑架了。” “我知道啊,这不过是传出去的消息,她现在肯定 第三章 我们的秘密 1 去不去道歉呢,可是这又不是她的错,但白天自己也说了过分的话啊。他……生气了吧。悦米在床上辗转反侧,现在已是凌晨了,干净的夜色更衬出圆月的饱满,她盯着那轮月,想起了觅林的脸。 当她进入厂房看到被绑起来的觅林,阵阵不安泛上她的心头。天哪,他竟然被抓了起来,他的生命受到了威胁,要是晚来一步,不知黑帮会怎么对他!是她高估了他的能力,她没有想到觅林还没有攻击性,她竟然叫他去送死!她难受极了,心痛极了,无尽的关心到了嘴边却是怪罪他的怒语,觅林只会傻傻地连连道歉。 她不知自己这么做值不值得,在杀那些黑帮的人时,中弹的人鲜血撒在她的脸上,她是强忍着恐惧才没有让自己晕倒。她最害怕的,就是红色的血液。 悦米猛地坐起来,双眉皱在一起,还是去道歉吧。 任务期间,“魅”组织都住在一栋大楼里以便调动。空空的走廊,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荡,响着诡异的声音。但她不害怕,她就是所有人的噩梦。 她突然想起,白天看到的一个奇异的现象。 来到觅林的门前,她轻轻敲了敲门,没有人回答,却发出一些声音。她将耳朵贴在门上,似乎有些东西被撞翻,感觉里面的人急急忙忙的。她以为觅林又遇到了什么危险,抓住把手用力一扭,门竟然开了! 她推门而入,惊慌地问:“觅林,你没事吧?” 黑暗的房间里,她看到了—— 由胸口发出的尖叫到喉咙却哑然而止,她浑身颤抖怎么也叫不出来,腿一软,她重重坐到了地上,只有那双眼直直盯着前方,她瞪大的眼睛干涩得流出了泪水。即使是深夜,她还是看清那东西,它像个恶魔,不断传递给她危险的信号。她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那到底是什么? “爸爸!我讨厌你!”满脸泪水的稚玉对着金老板大喊大叫,她的声音几乎沙哑了,但她还是没有停止叫喊。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父亲也在利用自己。 “孩子,爸爸不是故意的,爸爸真的不知道你会遇到危险。”金老板内心的懊悔早已来不及机,他想抱住稚玉却总被甩开,他不应该把计划告诉稚玉,更不应该想象稚玉会轻易原谅自己。他从没见过这么愤怒的稚玉,像一只发狂的野兽,让人望而止步。 “走开,走开,你跟本都不爱我,你爱的只有你自己,你的世界只有钱。你不是故意的,你不是故意的,哼,根本没有人会故意去犯错!”稚玉一步步后退,转身跑向自己的房间,摔门而入。世界安静了,留下孤独的金老板站在宽大的客厅,他的身后拉出一条长长的黑影,像是有一个明亮的白灯照着,而自己站在没有观众的舞台中央。 “你的仇恨在控制你。”身后突然传出低沉的声音,金老板一个震悚。转身看到振杰靠在一根柱子上,似在闭目养神。 振杰是稚玉从小的玩伴,现在寄住在稚玉家里,仅大稚玉一岁,却比任何小孩都成熟。因为患上了白血病,他总给人一种看破红尘的感觉,他黝黑的瞳孔中,冷静与无惧荡漾着。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越来越像个幽灵,悄无声息的脚步,瘦弱的身躯,沉闷的声音,苍白的脸,都让他这个人显得若有若无,好像一瞬间就会变成一丝青烟,消失在人世间。上天似乎没有轻待他,虽然有可怕的疾病,但他的大脑皮层异常发达,智商超乎寻常。 “我并不是真的打算要绑架她的啊,我怎么可能绑架自己的女儿呢,那只是谣言,谣言啊。我哪知道这谣言会成为事实。” 金老板深深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肥胖”的身体深深陷入沙发中。 振杰走上前,坐到金老板对面,“虽然我不了解大人们的想法,但是我知道爱一个人就一定会去保护她,不让别人欺负她。可是你的做法让我很疑惑,你明明那么爱稚玉,却为什么要用稚玉这个幌子来当诱饵呢?为什么会想到用她,而不是其他人?” 金老板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什么。 振杰露出若有若无的苦笑,“今天我翻字典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词,溺爱。” 金老板的身体猛烈一震,他一直引以为傲的那种能感动上天的爱竟然是溺爱? “我想这个词就是原因吧,你,溺爱稚玉,你差点就害死她了,好好反省一下吧。”振杰用镇定的语气慢慢宣告金老板的罪行,每个轻微的字都重重烤炙着金老板柔软的心脏,散发出纸张烧焦的气味。 慢慢站起来,走向稚玉的房间,留下脸色苍白如纸的金老板,振杰长吁了一口气。剩下的工作,就交给他自己吧。 金老板沉思了片刻,眼神逐渐清晰,突然,他发疯地撕扯着身上的伪装,摆脱着约束了自己五年的面具。“由于害怕失去稚玉的恐惧过于强烈,我甚至冲昏了头脑,失去理智地将她推到了最危险的假设中。我怎么现在才发现,原来我真正害怕的是……” 稚玉缩在一起,眼神空洞地望着电视机,她没有心思看,她只要房间有些声音,她害怕孤独,尤其是在世界抛弃了自己的时候。 节目正是新闻,对于她来说没有意义,但突然间,她一下子趴到电视机前,目不转睛地盯住它。一个东西,让她很感兴趣。 “经多次分析,有关部门对我市多项离奇命案做了总结,声称死亡人士都为贪污、杀人、贩毒等重罪而未被抓获者,死状凄惨,有人说是罪有应得,更多的人说是有神秘组织在幕后做好事。多数群众为此事感到欣慰,而最有可能作案的‘魅’组织却毫无应答,‘魅’组织可称世界上有最大秘密的组织,收钱做事是他们的的一贯作风。某些人认为‘魅’组织并不会做不收钱的好事,因此此主谋必有他人……” 台突然被换,跳到了动物节目。兴致勃勃的稚玉被打断了,她愤怒地瞪了瞪换台的振杰。“你干什么!快换回来。” “那种节目不适合你,你应该看看给小孩子的节目。”振杰振振有词地说。 稚玉正准备抢遥控器,却被电视冒出的一句话拉了回去:“穿山甲濒临绝种!全球各科学人士全力抢救无效。不知是什么原因,近日,我国的穿山甲都患上怪病,不吃不喝,逐一死亡,科学家无法查出原因,这就像一场没有预兆的灾难,若是穿山甲这一物种灭亡,与其处于同一食物链的其他物种也会收到威胁。这与五年前某种貉灭绝的现象一模一样,五年期间多个物种都遭遇了同样灾难。科学家正在调查这种灾难是否是可以变异并穿梭在各种群间的病毒……” 电视机被关上了,稚玉慢慢转过头,咬住牙狠狠说道:“你不是让我看儿童节目吗?” “儿童节目也不适合你。”振杰的声音小了很多。 “那到底什么节目适合我啊,股票吗?赛马吗?” 振杰低下头,把玩着手上的遥控器,片刻后,他放下遥控器,拉起稚玉直向外跑。“等等,我们这是去哪?”稚玉疑惑地问,振杰神秘地拿出一个空瓶子,“我们去抓蚊子吧。” 一个小小的黑点在墙上慢慢蠕动着,懒散地摩擦着两只触角,完全没注意到正在靠近的黑影。突然,一个巨大的容器将自己包裹住,惊恐地四处乱撞,翅膀发出嗡嗡翁的声音。 “哈哈,抓住啦。”稚玉兴奋地接过瓶子,睁着眼睛仔细观察着里面挣扎的蚊子。振杰含笑看着稚玉玩耍,竭尽所能给她带来童年的乐趣,他将两只手藏在背后,苍白的手指终于颤抖起来,他咬紧嘴唇,时间……已经不多了。 2 分泌的唾液沿着利齿往下滴,那双通红的眼射出噬血的光芒,它的目光紧紧锁住猎物,向前一步步探去。 “不——”悦米猛的坐起,浑身都是冷汗,她睁大了眼睛剧烈呼吸着,巡视房间的每个角落。是梦吗?她摸了摸额前湿透的发,叹出一口气,好真实的一个恶梦。向窗外望去,乌云密布,圆月只探出个头。 她擦干净汗水,疲惫地躺下去,很快又进入了梦乡。 一大清早,觅林就被敲门声吵醒,他揉着乱糟糟的头发打开门,一脸的不情愿,“暗渡?什么事啊?” 暗渡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他小声对觅林说:“你快点穿好衣服,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好东西?”觅林一下子清醒了,他迅速的冲进屋子又迅速的冲出来,一眨眼已经穿戴好了,让暗渡看得眼睛发直。 “是什么好东西呀?”觅林小声地问,暗渡却紧张地四处望着,当他们路过悦米的房间时,暗渡更是放轻了脚步。 觅林见他没反应,又一次焦急地问:“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呀?” 哪知暗渡立刻阻止他,“嘘——” “有东西看,怎么不掺我一份?”悦米哀怨的声音从门后面传来,暗渡一惊,随即看到门被打开,悦米不甘心的眼神向他射来。 好像被刺到心灵最敏感的地方,暗渡别过头不敢与她对视,他在努力隐瞒些什么,身后冒出一层冷汗,“不,没,没什么东西。” “悦米!我们一起去看吧。”觅林开心地把她拉出来,这举动让暗渡惊慌失措,“等等,还没经过我同意呢!” “我就要她一起去。”觅林霸气地说,好像全世界都要听他的一样。悦米不由得为他擦了把汗,同时心存感激。 “这怎么可以,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我就要她一起去。”觅林的语气更加坚定,暗渡扬起的眉皱在一起,他深深叹出一口气,望着觅林的眼神透出一丝怜爱。那就……勉强这一次吧。 不知拐了多少个弯,不知经过多少扇门,不知通过多少项检测。他们终于抵达这栋楼的最底层,也是最秘密的地方。站在那扇能解开一切真相的门前,暗渡突然停住了脚步,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有些犹豫不决,他小心瞥了一眼悦米,那么轻微还是被悦米捕捉到了淡淡的顾虑。但当他看到觅林兴奋期待的脸时,终于狠狠转过头,将门打开。 所有的谜底,都在此处。 悦米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所以她与觅林都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房间。有很多人在工作,巨大的屏幕显示着一些奇怪的数据。让他们最惊奇的是那一个个巨大的玻璃管,每个玻璃管中都沉睡着不同的生物,胡狼,斑鹿,海豹……太多了,不同地区不同的物种好像都聚集在了这里。悦米注意到,那些动物似乎和同类有些不同,即使是沉睡也能让人感觉到它强大的生命力在涌动,可悦米又找不到外表上的区别。 “它们都是灵。”暗渡语气沉重的说。“都是灵!”悦米几乎尖叫出来,与物种生死相关的生命体——灵,竟然安静地沉睡在这个实验室。灵的强大可想而知,如果它们突然间苏醒的话,即使是“魅”组织也会在一瞬间被毁灭。 “放心吧,它们不会醒来的,沉睡把它们描述得太安详,残忍一点说,它们都在休克状态。”暗渡的面部肌肉不停抽搐,那双眼睛如蛇一般射出毒辣的光线,好像在凝视瘫痪的猎物,等待着自己一点点的吞噬,这样狰狞的表情,悦米从没见过。她打量着那张自己忠心耿耿跟了五年的脸,莫名其妙产生了一种厌恶感。 “你怎么得到它们的。”一进门就开始安静的觅林突然说话了,他就像换了个人,庄严的表情捕捉不到一点平时的纯朴笨拙。暗渡被这么一问,立刻得意起来,“这可费了我不少的心血呢,‘魅’多次出动都是为了它,也是因为它,‘魅’才可以如此强大。” “你怎么没带我去过?”悦米有些愤怒地问,她可是暗渡的助手,却连这些事情都不知道。暗渡的回答开始结结巴巴,“那……那也是因为太危险了,你一个女孩子去……不太方便。” “‘魅’的女性好像也不少吧。怎么偏偏我就不方便?”悦米继续追问。 “我——”“嘘……”觅林竖起指头停止他们的争辩。整个房间只剩下机器运作的声音,仔细一听,还能过滤出灵缓慢微弱的呼吸声。觅林轻声走到一个玻璃管旁边,两只手温柔抚摸着管壁,就像抚摸着新生的婴儿,他将耳朵贴在上面,闭目倾听。 就连工作人员都停下来,观察着这个行为怪异的人,完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因为这是暗渡带来的人所以不敢上前阻止。觅林的古怪行为让暗渡有些不安,不像,不像,不像。这就是他的儿子?他越来越怀疑自己的猜测。悦米望着温柔的觅林,竟从心底渗出缕缕感动,她也尝试闭上眼睛,听着这个房间的声音。 吵杂的计算机好像听话地将声音尽量压低,那些由数字组合的语言在交流中被努力沉住气的声音命令轻声行事。人类紧张的呼吸声逐渐远去,觅林向前靠想要接受更多灵的信号,它们沉睡的大脑中,好像还苏醒着唯一一根求生的神经,不停努力释放着同样的信号,那到底是什么信号?用心聆听,就能读解出世界上最复杂的语言。觅林屏住气,竭尽全力去理解它。突然!一句清晰的话语冲入自己的大脑。 “它说它想回家,它的种族需要它。”觅林开口说出了那句话。 所有人都被吓到了,唯有悦米露出了笑容,觅林与她对视着,若有所思。 “荒谬!胡闹!不可能,它们明明都是临死的生物,怎么可能说话。”暗渡的声音明显颤抖着,他在恐惧,他的手上流过太多罪孽的血,那句“荒唐”的话就像地狱爬出的冤魂,缠在他的脖子上对耳诉说着自己愤怒的不屈。 觅林冷静回答:“我确实听到了。”“我也听到了。”悦米配合着。 连悦米也听到了,暗渡不敢相信地望着这个灵异的女人,忠心耿耿的她,忠心耿耿的她竟然会在今天反驳自己。他一直搜索着那双眼,渴望在其中能得到一点可怜的同情,可是他找到的都是骇人的冷酷。 “不会的,你们在跟我开玩笑。哼哼,就算它们说话了,也逃不过死亡的魔爪,它们还是会死在我的手中。”暗渡手一伸,向一个人发出信号,那个人立刻点点头,按下红色的按钮。 觅林身边的玻璃管突然发出声响,那条像爪子一样缠住灵肢体的机器里,觅林感觉有根刺深深扎入灵的肉体,某些液体正在悄悄进入灵的体内。觅林突然察觉到,暗渡在故意用那只爪子遮掩着什么,他好像看到一个符号若隐若现,他想起悦米与暗渡的对话,莫非,暗渡不想让悦米发现那东西?觅林睁大了眼睛盯着那个爪子,好像要把它揭开似的,符号……符号在消失! 为何景象这么熟悉? 在悦米眼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不知道那个按钮代表什么,也不知道暗渡的话是什么意思。一个巨大的波浪让她的心颤了几下,不好的预感!觅林身边的灵好像突然活了过来,它猛地睁开眼睛,挣扎着四肢,发出痛苦愤怒的叫喊。玻璃管承受不住强大的能量,被划出一道道裂痕,裂痕越来越多,终于在清脆的一声巨响中爆裂了。灵的挣扎逐渐转变为抽搐,它的惨叫减弱为哀鸣,眼神呆滞下来,它不再动了。 觅林低下头,紧紧握拳,被咬住的下唇渗出血丝。悦米闭上眼,仍是有泪水从眼角挤涌而出。 “看到了吗?仅这一只畜生,就让我得到了一千万,一千万啊。别人愿意买它的灵力,我们何乐而不为?世界上的动物有那么多种,那些灵不管怎么抓也抓不完,有多少个一千万等着我花。” “你只在我国抓灵吗?”悦米问。“我的范围是遍布全球的。”暗渡的语气显得有些自豪。 “他们会怎么样?”觅林的声音像一个六十岁的老人。“什么?”“那些给你钱的人,他们会怎么样?” “当然是得到灵力啦,好像那个金老板,他曾经花钱为她的女儿买了灵力,大概是穿山甲吧。从此以后她的女儿再也不会受到伤害,身体将如石头一般坚硬。” “暗渡。”悦米忍住哭声说。 “什么?”“为什么人灵不在这里?” 暗渡好像被重重一击,他的后背流出冷汗。她什么意思,难道她想让他连人灵的能力也卖掉吗?她在讽刺吗?“人……人灵到底是谁,我们还不知道啊,况且,人灵的生死关系到人类的存亡,我怎么可能把他抓来这里呢,我这不是自取灭亡吗?” 暗渡感到自己被两双眼睛狠狠扫射着,他肮脏的心被强烈的两道阳光赤裸裸地照射,散发着沼气般的腐臭味。 “你,你们,别这样看着我,别用那种眼神,冷静点。不,不要威胁‘魅’的首领哦,不会有好果子吃的。我,我走了!”暗渡被逼无奈,终于转身逃离了实验室。 人们回到了工作岗位,他们任由剩下的两个人静静站在原位。觅林终于先动起来,来到灵的尸体旁,轻轻抚摸它湿润的毛皮。悦米走到旁边,踩碎了一片玻璃,发出“啪啪”的破裂声,就像两个人破碎的心。 “它死了?”觅林还是不敢相信这事实。 悦米点点头,“一个种族灭亡了。” 3 他明白了,为什么“魅”的成员都有特殊的能力;他明白了,“魅”的巨额消费从何而来。 她明白了,自己得到貉灵力量的时候暗渡说的杀生意味着什么;她明白了,五年来无数物种离奇灭亡的原因是什么。 他们都明白了吗?不!他们还没有看到最深处的真相。那个邪恶残忍的真相。 连续几天,他们都没有理暗渡,就算有任务也叫不去,暗渡连连道歉希望得到谅解,可是两颗敏感善良的心不愿意原谅他的残酷,暗渡只能等待,让时间解决一切。 “一个种族的灭亡只是为了让一个人得到不能传承的力量,一切该死的根源,都是为了钱。”觅林不停捶打着墙壁,让疼痛麻木抽搐酸涩的心。 “早知道这样子会灭绝一个种族,我当初就不应该相信他的谎言。”悦米摊开双手,好像看到一只只貉惨死在自己的手里一样,那些可爱的,毛茸茸的小东西,因为自己贪玩的心命丧黄泉。 “悦米!”觅林突然抓住悦米的肩膀,充满希望地看着她。“什,什么?”“你有没有办法代替暗渡的职位?” 悦米吓了一条,推开他连连退后。“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我怎么可能……” 觅林却不停向前,欣喜万分,“这是唯一的方法了,如果你成为‘魅’的首领,你就可以废除那肮脏的交易,你能够拯救这个世界的生灵!” 悦米停下来,伸出一只手阻止觅林,她的双眼充满杀气,好像随时都会开启那双让人做恶梦的幻目。觅林不再前进,不解地看着她。 “我不能,觅林,我的本性不适合做领袖,我从一出生就是受人指示的傀儡,因为我的软弱无能。”“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尝试一下。” “为什么你不尝试一下?”悦米重复觅林的话,只带来一阵沉默。她深深叹了口气,靠在墙上。觅林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你一定有无可奈何的理由吧。” 悦米点点头,她从口袋摸出一张陈旧的照片,一个慈祥的老人笑吟吟地躺在里面。“他是我的父亲,一个医生。他医术很高明,成功治疗过许多不治之症。只可惜,在一个夜晚,他死在了家中的浴室。”说到这里,她有些慌张,眼睛到处张望像是要找些遮掩物躲藏。“他死在一个……到处都是血的浴室。”悦米恐惧地闭上眼,两只手抱住头,她颤抖得像只惊恐的小鹿,在无路可逃时垂死挣扎。 “那种景象……太可怕了,我……我一直都不能忘记。”她的声音不断颤抖,甚至越来越沙哑。 觅林呆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挑起的话题会让她这么害怕。怎么办,让她害怕了,怎么办?他像一个五岁的孩子不知所措。抱着尝试的态度,他抬起僵硬的手臂,将悦米环住。好像天使张开了羽翼遮挡住寒风,悦米睁开眼睛,好熟悉的感觉,这样的温度,这样的气味,这样的他。 情绪终于稳定下来,悦米继续诉说:“警察肯定这是一场谋杀案却找不出凶手,父亲的死亡让这个家庭失去了支柱,在我们将要崩溃的时候。暗渡出现了,我记得他是父亲的朋友,他安排了一场完美的葬礼,同时给了我们一大笔钱,我对他感激不尽,问他想要什么回报,他说:”神秘的女孩,是否愿意进入一个真正适合你的世界?‘我同意了,我加入了’魅‘。所以我不能这么做,觅林,暗渡是我的救命恩人。“ 而此时的觅林却进入另一种状态,当他触到悦米的身体,瞬间有一阵电流穿过他的全身,他的心好像被灌注了蜜糖,感到温暖而安详。好像碰到久别的亲人,又好像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活下去,他突然产生了热爱生命的欲望,这种求生的欲望从没如此强烈过。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么了,终于平稳起伏不定的心跳后,他才努力回想起悦米说的话。 “你的神秘是什么?”觅林对悦米面罩下的那张脸一直很好奇,“能让我看看吗?”觅林伸出手,想要揭开那层布,他有一种感觉,这层布下的面孔,才是揭开他心中最大疑惑的谜底。 悦米从回忆中苏醒,她一个震悚,马上躲开那只手,“不,不,不要看。这不是我的神秘之处。” “我只是想看看而已,为什么不让我看呢?” “不行,不行,有疤痕,有很可怕的疤痕,唯独你不能看。”悦米知道觅林不会罢休,只好转身跑开,“对不起,对不起。” 觅林望着她的背影,伸手触摸着她的影像,有点失落的感觉,“为什么唯独我不行呢。” 奔跑的悦米有点后悔,她明明可以借此机会与“他”相认,可是,他对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印象,给他看了这张脸又有什么用呢。她终于累到跑不动了,她向后望去,好像望着觅林一样开口说话,“觅林,不,魅,我的故事讲完了,你的故事呢?” 面对心爱的人,我们常常想表现出一个完美的自己。可就因为这完美的要求,常常使幸福的机遇擦肩而过。 4 觅林手里捏着一沓钱,虽然是第一次得到这么多钱,但他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魅”的成员穿着要有代表性,暗渡为了满足视觉上的统一,给了他些钱,只交待一句:“颜色要比较深暗啊。”真是无聊的情趣,他如果说这样有利于夜间潜行还像个理由。 算了,这可是人生中第一次购物呢,就好好享受一下吧。觅林将钱装进口袋,突然感到身后有一股轻快的寒风袭来,他猛地一转身,狠狠抓住了那只伸出的手。咦?“魅”的手套。 “痛痛痛,觅林你轻点,不过是打个招呼而已啊。”嗯?是悦米。觅林连忙松开手。 “不过……你为什么会跟来呢?” 悦米揉了揉发紫的手腕,两手懒散地一摊:“暗渡那家伙说,你这个人根本不会挑衣服,竟选一些地摊货。而且呀,你太善良了,说不定大发慈悲会把钱都施舍给穷人了,所以叫我来帮忙。” 觅林不好意思地摸着头,脸颊有点发红,“啊啊,是这样呀,真是不好意思——”哪知悦米趁着觅林毫无防备,伸手唰的一下将他口袋里的钱都掏了出来,然后挥舞着手臂逃开,“既然你不会选衣服,就让我来选吧,再见了!” 这几个连续动作实在太快,等觅林反应过来时已不见人影,看着本来饱满现在却瘦瘪的口袋,觅林腼腆的笑容逐渐转变为要杀人的表情。 还好身上还有一小部分钱,觅林可以继续满足购物的欲望。这条自己走过无数遍的大街,突然变得宽敞明亮,从前的自己走路时只会低着头注意有没有空瓶子,从未抬起头望向远方。从前的他甚至不敢 第四章 猎灵 1 一点点血液的欲望被满足,就会引发贪婪的爆发,让理性被埋没。忘记“适可而止”的人类,终有的结果只会沉入无底的欲望,窒息而亡。 “觅林,你想拥有哪一种灵力?” 饱满的月像被狠狠咬了一口,残缺的身体裸露在寒冷的星光下。不知月亮会不会痛,会不会冷?受伤的它还是倔强地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为什么呢?它的心底莫非有必须守护的人,才不顾一切的将自己暴露在寒风中,它守护的是谁呢? 觅林凝视着月亮发呆,他的表情有一点苦恼、犹豫和烦躁,暗渡白天的问题让他震惊。他不想伤害动物,可是他又想成为特别的人,他不想当一个平凡人碌碌无为,他的命运应该是改变世界的伟大。觅林又翻了个身,抓挠着被单身体缩成一团,他的善良正在被欲望一点点吞噬。或许,只是一个物种的消失,应该不会引起大碍吧? 真奇怪,这一大清早都没见几个人,悦米敲了敲觅林的门,门虽然开了,却是空无一人,连暗渡的也是这样。糟糕!该不会是…… 悦米抓住过路的人问道:“你知道今天‘魅’有什么任务吗?” “啊,悦米小姐啊,我,我不知道……”那个人结结巴巴的只想要逃开,感觉有点反常,好像有难言之语。悦米一瞪眼,让他不由自主地望向悦米,眼睛瞟过去的时候就开始后悔,可想逃已来不及,他乖乖的接受了“幻目”的洗礼。 没有让他做恶梦,不过承受了传闻中的“幻目”似乎已吓得不轻。悦米慢慢让他坐到地上,捏紧拳头离开了,“猎灵活动吗,我怎么从没听过,还专门交代所有人不让我知道,竟把觅林也带走了!该死的暗渡!” “魅”的行动不需要车,得到灵力的他们跑步比一般车辆都快,暗渡本以为没有灵力的觅林会累得喘不过气,没想到他能紧跟队伍,不喘大气。一直在思考的觅林突然说话了:“暗渡,你可真奇怪,又要悦米当你的助手,又要她不知内情,为什么啊?” “觅林,你想好要什么灵力了吗?没有灵力在‘魅’可是很辛苦的哦。” “我……还没想好,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啦。” “你可以慢慢考虑,这次猎灵的活动能让你更了解灵,到时做决定也不迟。” “喂你别老扯开话题啊。” “再不跑快点就赶不上了!我先走啦。” 暗渡加快速度,一下子冲到队伍的最前头,把觅林甩到后面。是的,他在逃避,他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年近四十的他,从五年前就已下定决心对自己的做法不后悔,他创立“魅”的那一刻起,就打从心底要跟命运决战到底,他不相信自己的苦是为了社会的蛆而吃的,他恨死这个世界不公平的原则。 曾经,他简直是借酒消愁的代言人,工作不顺心,小小的职员无法养活自己和被母亲抛下的魅。正处叛逆期的魅让暗渡举起了无情的皮带,魅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甩上门的那一刻,他总会留下辛酸的泪水,即使儿子有能力打工养活自己,他还是会在深夜寻找魅哭着抱住他的头将他带回家。两父子就这样维持着忽远忽近的关系相依为命,直到那一天,老板席卷所有人的工资给公司留下一大笔债务,不得不负责这笔债务的他,丧失理性了。他改变了一切,一颗邪恶的种子埋入他的心底。 悦米——他一直把她当孩子一样看待,一个可怜的孩子。 “暗渡大人,前方有灵的气息!”继承了狐犬灵力的成员向暗渡汇报,神态有些紧张。 “什么动物的灵?” “蜘蛛……”那人说话的声音有点颤抖,估计是灵敏的嗅觉闻到了十分不祥的气味。 他们已到达森林深处,有几道光线透过树枝射下来,在尘埃的胶体中划出属于自己的领域。回到了原始森林,人类体内的灵力会热情涌动,在本属于它们的母亲怀抱里,能力大增,有一些无法镇压力量的人,只能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真是奇特呢,好久都没有碰到过昆虫的灵了,各位做好准备!觅林,你到树上观战。”暗渡的双眼绽放着兴奋的光芒,他又要开始一段厮杀的历程,这让觅林心中稍稍不安。 “来了。”那个人小声说道。 森林又恢复了平静,只有沙沙的树叶声在作响,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站在属于自己的岗位上,在他们体内的能量,一触即发。 “散开!”随着一个人的吼叫,无数条银丝从森林一角射了出来,深深刺入人们曾经站过的位置,连觅林也不得不跳到另一棵树上。他还没站稳,“魅”就开始了反击,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一阵阵巨响后,银丝射出的位置早已尘土飞扬,石块粉碎成尘沙。他眼前的画面根本不能用肉眼看清,好像密密麻麻的子弹在下面穿梭,将惊涛巨浪一般起伏不定。他的耳朵根本听不见任何东西,因为许多奇怪的吵杂声好像在下面爆破震裂盖过了所有声音,他捂住自己的耳朵,可那些声波还是在不停钻入他的大脑,他的头简直要被挤破了。 觅林倒吸一口凉气,他努力集中精力,忘记那些声音,仔细看清下面的状况。丝丝汗水渗出他的毛孔,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手心湿润的感觉简直让他抓不住树干。声音在他的大脑里,逐渐被融合为一种鸣叫,单一的鸣叫声回荡在神经之间,就像无数只雏鸟在同一时间放声寻母一般,觅林感觉到有一根针穿过了他的耳膜,被人轻轻一弹发出了长久的震动。声波的力量逐渐减小,那鸣叫似在慢慢远离,最终消失在寂静的吞噬中。 觅林睁开双眼,看见一片昏暗。他挤了挤眼睛,几滴汗水流入他的双眼,有点涩涩的感觉。那无光的黑暗中心,好像有一只蚕虫咬破桑叶,透出点点白光,显得那么刺眼。白光的区域渐渐扩张,直至所有的画面一片纯白。他看到了!人们的动作,像放缓的镜头如此清晰,每一个表情,每一个步伐,还有他们放出的奇怪的物质。他看到了所有人攻击的目标,那是—— 如轿车般庞大的蜘蛛!蜘蛛浑身长着倒刺般的黑毛,头上八只紫色的眼睛注视着每一个人的行动,嘴前的两个大额反射出锋利的白光。它只要一缩身,就能在瞬间快速射出银丝,那如钢铁般坚硬的银丝,竟可以刺透一米宽的石块!虽可以这样,银丝好像都有眼睛般,故意绕开了所有树木。 觅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可能,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蜘蛛!他睁大了眼睛,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迅速移动的蜘蛛身上。看清了,那只蜘蛛的身上,好像有什么细小的东西在移动;看清了,那细小的东西体形相当,排列得整整齐齐;看清了,那只大蜘蛛,竟是由无数只小蜘蛛组成的! “啪。”一滴水滴到了裤子上,觅林模了模自己的脸,他惊奇的看见了沾在手指上的透明液体。 觅林哭了。 为了保护自己的种族,弱小的生命聚集起来组成一个庞然大物,即使这庞然大物每走一步都会带走一群小生命,即使它走过的路上总有一群群小小的尸体,即使它们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多么强大的不可战败的灵的群体。它们紧紧抓住对方,即使对方也把自己抓得生痛,可是它们的体内都留着共同的血液,它们的死亡只是为了让这血液继续流下去,它们共同保护的,是存在于蜘蛛体内的灵。这是属于它们的生存权力啊,它们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种族的称号,怎能轻易就将它递给那个恶魔般的种族? 一些尸体掉落,更多的生命补上去。这就像是一个不死体,无论受到多大的伤害都能复原。 参加战斗的有四个人,他们配合得十分默契。一个人冲到灵的面前,绕着它迅速奔跑,而凡是他所到之处,那个影子好像不会消去一样,一时灵的四周都是若隐若现的他,灵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向四周吐出一大股银丝,那人慌忙躲开,有几根躲避不及的银丝正要刺穿他的身体时,从不远处刮来一阵风,将他的身体轻轻歪斜了一下,正巧躲开了那些攻击。 “谢喽,鸟人。”他大笑着叫着那个人的外号,继续吸引灵的注意力。 灵此时背对着另一个人,他潜伏在树丛的黑暗中,只有两只眼睛闪闪发光。看准灵腿部的关节,他的两只手在空中晃悠几下,一瞬间指甲暴长,他一甩手,那段尖锐的指甲竟然与手指断开,向灵的腿部飞去。 “嘶!”灵的八条腿一下子被切断了六条,插在石头上的利器尾部还在颤动。 “哎呀哎呀,准确度还差一点呢。”他摇摇头,双眼带着点嗜血的笑意。 很快复原了六条腿,地上黑压压的尸体又增厚了许多。灵吃力地站起来,感到头上有一阵疾风,它抬起头,一个微型龙卷风带着席卷了无数石块正向自己砸来,龙卷风随是小,但威力十足,那种旋转的速度任何人进去都会碎尸万段。灵的一只眼睛穿过枝叶,看到一个人正在旋转身体,而他的身边环绕着无形的风向这边延伸。 灵顿时明白了,它仰起头,把正在袭来的风用丝网包住,一根丝与那个疯狂挣扎的“蛹”相连,它咬紧这根丝,一甩头,疯狂的龙卷风就被甩了出去,向鸟人迅速飞来。鸟人一惊,转身想要逃走,却被那股强劲的狂风吸引住身体,他正在慢慢滑向自己创造的死亡风暴中。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到来。风却在此时停了呼啸,他睁开眼,那个龙卷风竟然凭空消失了,他感激地望了眼暗渡,更加拼命地加入了战斗。 暗渡笑了。 他知道,这只蜘蛛体内的灵已经丧失了大部分能量。要能够与人类战斗,单靠灵是不能成功的,它们必须组成一个庞然大物,而这个庞然大物要集合成一个整体,必须需要灵的支撑,做到心神合一。他好像能从大蜘蛛的嘴里,看到那只正累得发抖的灵。他好像能听到它的求饶,无论如何请放过这个种族的求饶。 暗渡一挥手,“魅”发起了更猛烈的攻击。动物的咆哮声,像通过了扩音器一般震耳欲聋,声波经过的地方,皆为颗粒物。尖锐而锋利的修长的爪,从四面八方刺来,刺向那致命的胸部。还有那莫名奇妙的幻象,总让自己看不清敌人的位置,在迷惑间,就会有一震刺痛传来。 “住,住手,住手……”呜咽声细小而无力,就像一阵风一样轻柔,觅林的泪水流满了面部,他捂着嘴巴防止自己放声大哭。他的心纠结在一起,好像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抽搐,他的脸扭曲在一起,就像一个新生的婴儿对离开羊水后的寒冷恐惧无助。他的手紧紧捏住树干,粗糙的树皮将他的手心刮出一道道伤痕,鲜红的血液渗出,就像魔鬼瞬间的微笑。 蜘蛛的动作逐渐有点力不从心,“魅”抓住机会,集中力量发起最后一次猛攻。在绝对夺命的能量即将触及蜘蛛时,蜘蛛突然张开了嘴,一直黑得发亮的小蜘蛛跳了出来,它好像竭尽平生最后一股力量,喷出了一张巨大的丝网,将那能量包裹起来,硬生生的抗下了。 它始终是受到了冲击,落到地面的时候,好像一片秋天的落叶,与地面接触时没发出一点响声。它就是灵,它在最后关头用一种愚蠢而伟大的方式坚决保护了种族! 觅林睁着那双停止不住流泪的眼睛,他望向那只灵。灵的体形与普通蜘蛛一样大,只是背部有一个奇怪的符号,如两个内含交接的圆,更像一个弯得十分夸张的月亮。觅林呆住了,脑子嗡嗡作响,那是,那是…… 暗渡慢慢走上前,对于那只灵来说,暗渡的每一步都能引起山摇地动。它还是努力支起身子,用受伤发抖的八只腿撑起自己残缺的身体。它命令所有的蜘蛛都不要靠近,它这次要赌上性命,做最后一次了结。 “懦弱的生物,就应该付出自己的财产献给强大的人享用,再怎么挣扎都是没有用的。”暗渡拎起它的一只腿,任凭它的腿在空中乱蹄,其他人对它的挣扎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突然,暗渡捏住的那条腿与灵的身体分离,灵吐出一根丝荡到了暗渡的手臂上,张开嘴,咬,用力咬下去,把代代相传对人类的仇恨,把人类对种族残杀的罪孽,把这个种族的生死都放在这一咬上。 暗渡眉一皱,将它弹开,看到手臂上有两个小小的口子,逐渐渗出血来。“暗渡大人!”一个人马上跑过来,抓住暗渡的手臂开始吸血,这个人继承的是毒蛇的灵力,所以对毒性的深浅十分了解,她吐掉几口血后,终于舒展了眉头,“暗渡大人,这毒性并不深,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 “哦,谢谢。”暗渡让她退下,随后瞪了那只灵一眼,愤恨说道:“我本来还想让你活久一点,看来你这么快就想死,那就成全你吧。” 有人拿出一个箱子,取出一只小小的注射器,里面装着红色的液体,那人走到趴着不动的灵的旁边,将针头刺入它的背上,正是那符号的中心位置,红色的液体一点点进入灵的体内。觅林跳下树,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它,正如他所料,符号开始一闪一闪,终于消失了。把他们团团围住的蜘蛛这时都乱了套,走路东倒西歪的,胡乱吐丝,爬上了树却总掉下来,它们就像丧失了魂魄,成为一个个行尸走肉等待死亡的到来。 他突然想起上次在实验室的对话。 “它死了?” “一个种族灭亡了。” 2 回去的路上,觅林安静得像个冤魂。嘴角下垂,双眼充满了怨恨的潮水,好像轻轻一碰就会变成炽热的火焰将一切燃烧。他的脸色并不好看,让人望而止步,连暗渡也不敢去询问原因。就连他平时最爱吃的鸡腿,他也只是看了一眼,然后用沙哑的声音说:“不要。”寒冷的语气可以瞬间将人冰冻。 终于回到了大楼,疲倦的他们早早冲回自己的房间睡大觉。觅林推开自己的房门,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悦米正坐在椅子上抱着手臂一副“没有带我一起去玩”的小孩子表情。见到那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睛,觅林的眼泪终于涌出了眼眶,让悦米不知所措了半天,她慌慌张张跑过来,面罩上的双眼检查着他有没有受伤。 没有受伤,那哭什么?悦米犹豫了片刻,还是抬起头看着觅林,得到觅林的许可后,她叹一口气,启用了幻目。 望着那散发白光的瞳孔,觅林不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会不会跟他一样感到无助与悲伤呢。 白光消失了,悦米像个木头一样呆了几秒钟,然后挽起袖子,一副要杀人的样子,“我要揍扁那个死老头!” 她正要冲出去,觅林却伸出一只手阻止了她。 “咦?”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它们,我太懦弱了。”从觅林颤抖的身体中悦米感受到了无尽的自责,觅林的记忆总有些模糊的画面,他当时一定哭得很厉害。悦米的眼神暗淡下来,她抚摸着他的头,轻声安慰着,“没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算你想救它,可你阻止不了‘魅’的行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它们也一定能听到你的心意,因此而感动的。” 觅林看着自己的手,自嘲地说:“我没有力量,我没有力量。” “总有一天你会变得强大的,等你强大了,就可以拯救好多好多生灵,到那个时候赎罪也不迟。” “真的吗?它们不会怪罪我?”觅林的语气带着一点希望,他当然渴望被谅解,他希望听到原谅的话,无论什么人都可以。 悦米闭上眼睛,因他单纯的思想而有点感动,她的鼻尖瞬时透红。这个社会几乎已经没有人会同情弱者,也没有人会为弱者的死亡感到悲伤,悦米开始怀疑,强大的力量是否也随之而带着对善良的摧毁?如果觅林真的强大了,那时的他还会在残杀敌人时留有怜悯之心吗?她简直不敢想下去。 “是的,它们不会怪你。” 觅林终于舒出一口气,好像把胸口挤压得要爆炸的气体都呼了出去。他放开悦米,露出感激的微笑,“谢谢你,你可真会安慰人。” 本以为被夸悦米会高兴,没想到她低下了头,“从人们实际自责的地方出发,说出一切都会好转的话,你以前就是这么安慰我的。” “我以前?” 悦米努力挤出笑容,“好啦,不早了,你快点上床睡觉吧。小孩子就是应该早睡早起的哦,不然对身体不好。” 觅林一直想问下去,可是被悦米使劲推上了床,随后她重重关上门,走了。 “如果你不早点睡觉,我又怎么解决自己的事呢?”悦米的语气突然变得残酷无情,她那双可以包容一切的眼睛,霎时只残留着燃烧的怒火,好像撕去了面具的笑面虎,张开嘴露出滴着鲜血的利齿,尖锐的双眼射出杀生兴奋的欲望。 暗渡,那个拯救了她又让她深恶痛绝的男人,正向她缓缓走来。他好像知道了一切,冷静地看着悦米,那双眼似乎没有躲闪的念头,即使下一秒会承受幻目最可怕的对待也能全部承受。 近了,近了,更近了,他们只相差半米的时候。悦米终于停了下来,她伸出左手,阻挡了暗渡的去路,暗渡识趣地站住了脚,没有一点防备姿势。悦米捏紧五指,黑色的手套发出塑胶皱紧摩擦的声音。突然她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愤怒地瞪着暗渡,然后她低下头,单膝下跪。 “求求你,求求你了,停止杀孽吧。”充满哀求的女人的声音总是很有说服力,悦米使劲睁着双眼不想让自己再流泪,她不想在暗渡的面前表现得软弱。只可惜,她这样的举动,已经表现出自己的软弱了。 可是暗渡只是轻蔑地一笑,抬起腿,从悦米的旁边走过,没有任何回答,又像是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决不妥协。 泪水积聚在眼珠,越来越多,形成一个小水滴,还是打在了地板上,开出四片圆形的花瓣。悦米把衣服抓得皱巴巴的,她的身体好像暴露在寒风中剧烈颤抖着,她的头无力地垂了下去,简直没有一丝力量将它抬起,“不行吗,还是不行吗,你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吗。你的欲望究竟有多大,是不是黑洞都不能将它们全部吞噬,是不是整个宇宙也无法填满,是不是就连佛祖最宽大的胸怀也不能包忍。是不是……非要到你死去的那一刻才能停止。” 悦米抬起头,把湿透的面罩扯下去,血红的伤疤在脸上是那么显眼。她的眼睛望向遥远的前方,盯着没有尽头的那一点。 “非要等到那一刻吗?” 33月8日 阴 (坏蛋) 我,我究竟是怎么了呢?为什么我会有这种变化,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我会做的事情。 今天,我六神无主地坐在街头,这已经是浑浑噩噩生活的第几天了?街头对面出现了一个中年妇女,她很焦急地四处张望,看见路人张口想说话又闭上了嘴。她的头发很乱,衣服都是廉价的地摊货,脚上有一双农民穿的黑布鞋,一看就是没文化的那种女人。我几次别过头不想看她,可是我很好奇她在找什么。 终于,她鼓起勇气,向站在路边的一个少女说些什么。那个少女刚看到她这副模样,还吓得后退了一步,听到她说的话后,连忙摇着头抓紧了自己的包,迅速离开了。她到底说了什么呢?我看到那妇女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和额头,使劲搓着布满皱纹的双手,我甚至可以想象出两只粗糙长满老茧的手摩擦时发出的沙沙声。 她每隔一段时间问一个路人,而且相隔的时间越来越长,她似乎每一次都被拒绝了,被拒绝后,她都会搓自己的手好长时间,真是冷得厉害。我就那样坐着,消磨着自己的时间。想要知道真相的欲望越来越强烈,我终于站起来,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她果然还在那里,我坐在附近不远的一个长椅上,悄悄注视着她。 她又一次问了路人,嗬!原来是借手机,这么小的事用得着折腾半天吗?她干吗不去打公用电话,打报刊的电话也行啊。我又扫了一眼她的衣服,连补丁这么时髦的东西都有,估计是没钱吧,连五毛钱都没有!我的天那! 没有人愿意借她也是情有可原的,我曾经参与过诈骗行动,借了别人手机拔腿就跑,别人无论如何也追不上我的飞毛腿。行骗的次数越多,受骗的人也越来越少,我很快就不干了,她现在这副模样去借手机,别人还嫌她脏呢,谁肯借啊。 我有点幸灾乐祸的看着她一次又一次失败,却一次又一次地鼓起勇气寻找希望,我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是什么让她如此固执呢?她已经在寒风中站了好几个小时了,我自己都有点受不了了,唉!心里真不是滋味,为什么看到她我会想起自己的老妈呢? 可能是看到我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她一直没敢向我开口,但随着街上的人渐渐稀少,天色夜暗了下来的时候。她向我走了过来…… 我至今还不明白自己当时在想什么,等我反应过来时我的手机已经在她手里了。我绷紧了双腿,随时预防着她逃跑,可是她只是站在原地,在口袋里摸索着什么,终于拿了出来,竟是一张发黄的纸。她小心张开那张纸,上面有着很深的褶皱印子,她眯着眼睛按着纸上的数字,一个一个按了下来,用两只手把手机小心放在耳边,生怕它掉到地上。 等了好久,电话终于接通了,我的电话音量调到很大声,所以我可以清晰的听到他们的对话,到底是什么人让她执著地坚持下来呢? 对方很不耐烦地“喂”了一声后,妇女开始说话:“喂,儿啊,你来接接俺吧,俺忘记回家的路了。” “靠!我没空,老子在网吧玩游戏呢!你瞎跑干啥啊?” “卖菜。” “你买什么菜啊!” “给你做年夜饭。” 我差点没扑哧一声笑出来,过年可是上个月的事情了,她现在做年夜饭干什么? “你神经病啊,现在可是三月份了,而且我又不回家吃。” “可是你答应过俺要回家吃年夜饭的,一直推到现在。” “哎呀明天啦明天啦,今天不行。” 我实在受不了,把手机抢过来,“我说臭小子,你妈可是借电话借了三四个小时啊,你就来接一下会咋样?”没想到她慌慌张张地大声说:“就几分钟,几分钟。” “你……你是谁呀?” “我是这个手机的机主。” “你在哪?” “中心广场。” “你等着!” 电话立刻被挂掉了,我转告她那人马上就来,她很吃惊地看着我,然后欣喜地连问了我几遍是不是真的。 等了十几分钟,有个小伙子跑了过来,一身小混混装扮跟当年的我一样!他一见到那妇女,就一脸厌恶的表情,“我说你别老给我添麻烦了好不好,老子跑一趟可是很累的。” 顿时我火冒三丈,冲上去直想揍他。没想到那妇女看到我这副凶样,连忙张开手臂把儿子护到身后,死闭着眼睛对我喊:“你要打就打俺吧,是俺给你添的麻烦。” 我停了下来,看到那小子幸灾乐祸地扯着嘴笑,一副“有种你就打妇女看你还是不是男人”的表情。我傲然俯视着那妇女,把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你很有胆量。” 我看到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那小子也呆住了。我举起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砸向她的脸。 “啪!”打在肉体上的声音,我笑了。 一只手硬是接住了我的拳头,我简直可以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能接下来我这一拳可真不简单。我看到痛苦逐渐爬上了他的脸,他捂着自己的左手连连哀叫,那妇女连忙抱着儿子的手臂不停安慰着不痛不痛,同时投来复杂的眼神,有不解,有愤怒,也有一点 第五章 暗灭 1 惶恐的表情,错乱的脚步声,吵杂的议论声。前所未有的压抑气氛出现在“魅”的大楼里,外表上看似乎很平静,一个普通的大门,一排排普通的窗户,除了警戒很严格外人们还真以为那是栋普通的住宅楼,它却藏着天底下最大的秘密。 只不过,这个一直以来高傲自满的“魅”组织,终于碰上了棘手的事情。他们第一次动摇了“最强大,无敌”的心,他们露出了恐惧的表情,他们四处寻找线索却没有一点头绪。 “魅”的成员被杀害了,这已经是第二个人。 几十个人站在一个房间里,空气中荡漾着让人发抖的腥味,那个死去的人,可是继承了灵力啊,到底是谁?是谁打败了他,是谁不留蛛丝马迹的夺走了他的生命? “你再闻闻看,真的没有留下气味吗?”暗渡焦急地问身边的一个人,那个嗅觉灵敏的人很不情愿地又吸了一口气,捂住嘴巴脸色一阵青一阵紫,努力克制住自己翻腾的胃以后,轻轻摇了摇头,“除了这可怜的家伙的体味和血味,我闻不到任何东西。” “会不会,会不会是人灵干的?”一个人突然担心起来,“人灵一定知道‘魅’的秘密,他一定是不满我们夺取灵的力量的行为,才特地跑过来报复我们的!” 被他这么一说,所有人茅塞顿开,打从心底赞成他的说法却不敢说出来。因为他们看到,暗渡的表情完全僵硬住,可夜视的人微微一怔,发现暗渡的体温正在下降。他们知道如果这种说法成立,“魅”的成员一定会因为恐惧有未知力量的人灵而纷纷逃跑,到时候“魅”就会崩溃,身为组织首领的暗渡只能没落街头。 暗渡的脸严肃起来,他握紧拳头捶打着墙壁,这些行为让他看起来那么无助,那么渺小。觅林站在角落,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只脚踩在墙壁上,下垂的发丝遮住了双眼,让人看不出他的表情。死亡,对于他这个只有五年经历的人生来说显得太遥远了,他只能当一个旁观者,默默望着那些失去朋友痛哭的人,然后没有一点感情地低下头。他的内心还是一片空虚,他不断尝试留下眼泪,即使是一滴也好,可是他面对着那个陌生的面孔怎么哭也哭不出来。 “不是人灵干的!”女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这声音好像被阻拦似的有些沉闷,如此有特色不用怀疑人们都想到了悦米。 “为什么不是人灵干的,你说清楚。” 门外出现了一只招摆的手,“那个……你们先出来,我害怕见到血。” 悦米清了清嗓子,扫视了一遍“魅”的成员,确实少了两个人,看来以后还会减少啊,“我举个例子吧,为什么出任务的时候,暗渡带我的时候就不带别人,带别人的时候就不带我?” “因为你害怕血呀,如果带别人去的话遇到敌人肯定会见血的,只有你是用幻术把人干干净净的解决掉。” 悦米对那个人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对所有人说:“所有的事情,因人性而变。因为我们性格的不同,暗渡的决定才会不同。” “那又怎么样啊?”觅林疑惑地问。 悦米很无奈地看着那个思想简单的家伙,继续说道:“再举个例子吧,你们几个偷偷摸摸去猎灵的时候……”说到这里悦米的声音变得很尖细,有种讽刺的感觉,不少人听了背后冒出了冷汗,“我看了某个家伙!的记忆,两个种族不同的狮灵在争斗,其中有一个受了伤,随后几天新闻就报道了某种狮子数量下滑的消息。所以说呀,灵的改变——” “哦~灵的状况就是种族的状况。”好几个人齐声回答。 悦米放下心来,语气轻松了很多,“所有的事情,因灵性而变。我们人类也是一样的,说不定这种特点更明显一些。人灵如果慈祥,那么这就是个和平的年代;人灵如果邪恶,那么这就是个战争的年代。可是,看看现在的世界吧,阴险的国际局势,勾心斗角的竞争特色,欺骗、贿赂、猜疑,单纯的人一次次受伤,最后变成伤害单纯的充满憎恨的人。我们逐渐逃出鸟笼获得自由,却因为自由产生了对极限追求的无穷欲望。人类一次次挑战极限,却忘了金字塔越是高耸越是尖锐,我们不停挤压对方想要得到那仅存的空间,逐渐遗忘了踩在脚下将你抬高的亲人与朋友的爱。” 所有人安静下来,低着头,没有插嘴,没有反驳,没有议论。就像这些话的每一个字都刺入了他们灵魂的最深处,那个最敏感的地方穿来一阵阵刺痛,一下子把沉睡的神经都唤醒了。 觅林听得头晕脑涨,好长的句子,好复杂的意思,不明白啊。 “所以呀,现在的人灵,一定是在不知哪个地方流着口水默默数钱,他才没有心思关注‘魅’做的坏事呢。” 觅林抱着手臂点点头,嗯嗯,这句话算是听懂了。虽然有点不明白人灵为什么喜欢吃钱,他觉得鸡腿比较好吃。 暗渡抚上额头,另一只手撑住墙壁,“不行,头痛得厉害。你虽然排除了人灵,可是还是没有解决根本问题,我先回房间了,你们也解散吧。”人群渐渐散开,只有几个留下来处理后事。悦米盯着暗渡一步步移动的背影,时而被别人遮挡,时而出现,逐渐变得渺小,那腰好像也显得更弯了。她知道暗渡在头痛什么,如果这件事不是人灵干的,那究竟是谁呢?一个深藏不露的人在一点点吞噬着“魅”组织,而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防御,这是最让人害怕的地方。那就像是,站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有一把枪指着自己的额头却毫无察觉。 抓了抓脑袋,悦米疲倦地伸了个懒腰,“哎呀~一大清早就发生这种命案,把人叫起来还要去闻那种血腥味,受不了了。”她眯着迷糊的眼睛,搜寻那个人的身影,啊,这么快就消失了。 2 又是一个诡异的夜晚,人们经过一天的劳作早已睡下,安详的他们无法察觉,这个世界最强大的“魅”正在担惊受怕中度过每一秒。 潜在的杀手,又一次睁开了眼睛。 躲过巡逻的视线,不散发出一丝让人警惕的味道,轻盈的脚步声就像沉睡在天空中的棉花发出懒散而舒服的呻吟。除了影子在别人忽悠间于其面前眨了一下眼睛外,只有飘荡在空气中的蒲公英才能感受到风向微弱的变化。 但是这里没有蒲公英,只有一个逐渐潜入大楼的炽热的心脏好想要马上见到新欢一样剧烈跳动着。 有点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人在前面的角落拐了个弯,迎面撞上了等候已久的悦米。她没有立刻回头,给足了那个人吃惊的时间。头上的灯结束了自己几年的寿命,很恰当的在这个时候一闪一闪,似乎在喝彩,想要在结束前为这僵硬的场景增加点气氛,又像是喘息的人在临死的那一刻看到了真相,用尽全力把那深藏的罪人指了出来。它越来越微弱的光线,照亮了觅林慌张的脸。 “你还要去杀人吗?”悦米最终转过头,瞳孔在微妙的范围里收缩,她的心被疼痛积压,不愿相信事实的信念无力阻止着。 “我没有杀人。”觅林表情虽然慌张但底气十足。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逞强?” “我真的没有杀人,为什么不相信我!” “我也想相信你,可我要怎么相信?你没有杀人为什么在身上带着刀子!” 正要说出的话却哽在了喉咙里,觅林不自觉捂住了口袋,“我……我是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什么?” “它……” “他是谁?” 觅林的眼睛抖动了一下,迅速从悦米的身上移开,又立刻与她对视,“要杀人的人。” “哼!可笑,多么荒谬的理由。” “我说的是真的,再不阻止他,就来不及了!”觅林大叫一声,硬是要过去。可悦米在同一时间站在他面前,眼睛死死盯着觅林。 “为什么躲避我的眼睛。” “我不能。” “让我看看你的记忆。” “不可以……” “是害怕被我揭穿吧?” “不是,但真的不行,你不能看。” “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这样很容易让我怀疑。” “悦米……”觅林努力向下望的眼睛突然看到掉落下来的水滴。 “我不想怀疑你,觅林,但你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变得如此让人捉摸不透。”是哭声,这声音不停撕裂着觅林的心。 “对不起,对不起。”觅林走上前,左手搂住悦米,右手打向她的后脑,在她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将她击昏。 “可你阻止不了我。”将她轻轻放在墙边,觅林突然有种揭开她面罩的冲动,但在他捏住了一角时,还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暗渡在房间里坐立不安,急躁的他常不自觉地让手里的东西消失,这更让他火上加油,“该死!又是灵力在发作,我怎么就控制不好它呢?”他靠在椅子上,正准备扶住额头,又马上拿开了手,生怕一不小心让自己也消失了。 “人员可能会越来越少,‘魅’的力量也在减弱,物资如果缺乏补充的源头,这个组织也会结束它的寿命。难道,难道,不久将来又要重新接受那些小偷小摸的任务了吗?” 悄无声息潜入了一个人的房间,悄无声息接近沉睡的人,悄无声息在他没来得及求救的情况下断开了他的喉咙,悄无声息地抛下垂死挣扎的人,悄无声息地关上门离开。甚至贪婪地舔了舔滴在身上的血,完美的作案过程,全身的毛孔都停止了呼吸,血液缓慢得近乎不会流动,没有痕迹的遗留,让人头痛万分的特点。 突然听到了脚步声,绷紧全身的肌肉准备迎战,鼻子却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停下来,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觅林喘着大气,看到那嘴角的一丝血红,露出失望的表情,“我还是来晚了吗?” 觅林皱紧眉,招了招手,对着凑过来的耳朵悄悄说:“如果我告诉你人灵是……” 第二天清晨,紧张了一晚上的“魅”被疲倦带入了梦乡,而沉睡的大脑终于听到了他们最不想听到的尖叫声,那声音打破了虚幻的美梦,开始了另一个清醒的噩梦。 “这已经是第三个了。” “我们昨晚明明加强了巡逻的啊,几乎一半的人都熬了夜,为什么还是没有看见真凶。” “他到底是什么人啊,简直像魔鬼一样。” “他根本就是魔鬼,我们人类根本斗不过他!” “不,不要,我还不想死,我要离开这里,我要退出‘魅’!” “魅”开始人心动摇,恐惧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像无数只蚊子在耳边鸣叫,扰乱心弦,也让灵魂深处胆怯的本性膨胀。 “冷静一点!”暗渡一声大吼镇压了所有的声音,不敢违背领袖的命令,人们又一次安静下来。暗渡扫视着每个人的脸,犀利的双眼不断射出毒辣的目光,“看看你们,看看你们都像什么,一个个跟缩头乌龟一样,我当初真是瞎了眼让你们继承了灵力。别忘了灵是什么,它可是决定了种族生死的生命体啊,你们就这样浪费掉它的能力了吗?你们有资格做一个物种的首领吗?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可是代表着一个物种啊,就这样放着白白不用被一个只会躲在角落的老鼠给吓得半死。要走是吧?行!把我给你们的灵力还回来就可以走了。” 哑口无言,就连平时最会顶嘴的成员也睁大了眼睛盯着暗渡,他们想走,但是达不到那个要求,或者说那是个永远都不可能达到的要求。 “怎么还给你呀?”觅林无意间一个好奇的问题让所有人都握紧了拳头,只想敲打他的脑袋。 “还不了的,因为人类的基因不符合继承下来的灵所指定的基因,可是灵力又遵循‘胜者继承’的原则,所以只能继承给人类,但再也不能传下去了。”一个在实验室工作的人开口解释道,唯有不知情的觅林悦米津津有味地听着。 “既然还不了,那就一个也走不成吧,这不是条死路吗?”觅林抱着点不公为别人含冤,他根本没有一点想走的意思。 “当然还有另一条路,如果能在我的世界走一趟,能活着出来的就能得到自由。”暗渡张开了手,顿时空气变得无比沉重,除了觅林以外的所有人都忍不住一抖。 暗渡所拥有的灵力是那么的可怕,他能将触及的东西自由传送到另一个空间里——黑洞,黑洞的那头,是另一个宇宙,而另一个宇宙里又有无数个黑洞,如此延伸下去,便是无限的空间。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让这个世界消失,在那个不知道会怎么样的宇宙里,进去的生命只有死路一条。 知道觅林一定会疑惑,也为了显示自己的厉害,暗渡走到一个电冰箱旁,伸出手放在上面。一瞬间,电冰箱消失了,而几乎在同一瞬间,暗渡的手心里冒出一个如珠子般大的圆球,圆球掉下去,把地板深深砸了个坑。 “真不幸,它这次刚好到了一个重力很大的星球。”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这个球就是刚刚那个冰箱?”觅林以不可思议的语气哑着嗓子问,看到暗渡微微上锹的嘴,他霎时惊呆了。 “这条路怎么可能有人会走。”悦米不屑地说。 这正是他想要的,暗渡把手背到后面一脸傲气的样子,“从你们加入‘魅’的那一刻起,就和我欠下了生死约,一辈子也逃不掉了。” 一张张愤怒又无可奈何的脸低了下来,埋在阴影下的除了不屈还有自己的尊严。当初到底是什么让自己跟随了暗渡,是什么不停原谅自己杀生的罪孽,是什么成为一个理由让自己下手盗取了别人的心血。不知道,可能是一时心血来潮,可能是荣华富贵的诱惑,可能是想要成为英雄的幻想,可能是仇恨的逼迫,可能……不知道,丧失人性了,错的太深回不了头,只能等待着报应的到来。如果知道会这样,宁愿只做一个平民老百姓,在电视上播出“魅”的身影时兴奋欢呼燃烧崇拜的热情。 “魅”已经破坏了大自然的平衡,利用它的漏洞造了太多的孽。惩罚,一个也不能幸免。 3 “悦米,你有没有按照我的指示检查每个人的记忆,你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吗?” “我照做了,可是没有线索。” “这样啊,唉!到底是谁在和我作对呢,你说会不会是我们的内部成员搞的鬼?” “啊,这个可能性……不大吧。” “也对,他们干吗要拆自家门呢,那你先回去吧。” “请注意身体,我走了,暗渡大人。” 把门关上后,悦米自嘲地笑了笑,她轻轻擦掉额头上细微的汗水,“对不起,暗渡,我说谎了,还有一个人的记忆我没有看呢。” 她的十指扣在一起,和她的心一样交错不安,身体在莫名其妙的慌张,“说谎真是不好受啊。”她甩了甩两只胳膊,努力舒展心情,换上一张没有人看得见的笑脸离开了。 当晚,“魅”的防卫水平达到了最高峰。暗渡指挥着所有人,由于懒得叫名字,干脆叫他们所代表的物种名称。 “红蛛,把丝吐到每一个角落,一定要密密麻麻,尽快完成!白暨豚,在丝上喷水,分量要刚好到一震动就会掉落的那种,不许哭!狐蝙蝠,你别跑说的就是你,过来!把耳朵贴在地上,一有水滴掉落的震动就马上通知。灰兔,在角落埋伏,绷紧两只后腿,红斑蛛、响尾蛇,把毒液都涂在他爪子上,愣住干什么!会腐蚀?用水稀释一下就好了,啊!~按住灰兔别让他跑了。狮子老虎都给我过来,咦?怎么就只有你们三个,你少给我打哈欠!等会敌人来了要么把他压住要么一巴掌盖死他,会打飞?没关系不用手下留情。” “这究竟是在搞什么啊。”觅林一回来就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七横八错的白色丝网铺天盖地,上面聚集了晶莹的液体,简直就像无数条珍珠项链组合而成的星空图案。站在大门前,他不敢向前踏一步,他闻到了毒液的味道,那毒性简直可以麻痹他的嗅觉。危险,危险,危险,好像每一个拐角处都有一个一触即发的锋利刀刃,随时都可以将你的喉咙割断。 “你终于回来了,我们等了你好久。”一个人突然冒了出来,向他摆摆手。觅林跟过去,那人熟练的找到丝网的漏洞让他穿过,觅林不得不贴着墙壁一点点挪动,他转头看那个人,只见他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吐丝,将最后的漏洞封上。 到了一个最大的房间,里面聚集了好多人,平时面善的成员,现在连打个招呼都是瞪着个眼,杀气重重。觅林的心都不免微微颤抖,自己简直就是站在狼群中的小绵羊,只要一瞬间就会被撕成碎片。 “哟,觅林你回来啦,对了,你可以去……啊,我都忘了,你还没有灵力呢,真可惜,那你就呆在这里吧。”暗渡似乎很忙,说完拍了拍觅林的肩就匆匆离去。 有个人拉住觅林的胳膊,二话不说直接他带到了角落。“悦米?” “今晚你还会行动吗?”悦米的声音充满焦急。她害怕觅林会跟“魅”的人打起来,到时候一定是九死一生。 觅林黯然失落,将悦米的手拿开,索性坐到地板上靠住墙,“你无论如何都认为是我杀的人吗?” “在我的逻辑中,只有你最有可能。” “也对,你根本没有见过……”说到这里觅林突然停下。 “见过什么?” “不,没什么,但是你放心,今晚不会有人死去。” 看到觅林那么认真的表情,悦米的怀疑逐渐崩溃。说不定那个人真的不是他,觅林的能力还没有到达可以将“魅”的成员杀死并且不留痕迹的水平,但是如果不是他,那到底是谁呢?悦米如释重担长长舒了口气,一根揪住心脏的钢丝总算断去。她也索性坐下来,闭目养神。 “你不是有灵力吗?怎么暗渡——” “暗渡不需要我。”懒散的语气带着“别再打扰我”的意思。觅林只好不再问下去,无奈地撅了撅嘴。悦米眉毛皱在一起,悄悄按住心脏,小心嘀咕道:“我怎么又说谎了啊。” 果然是风平浪静的一晚,绷紧了脑神经的“魅”虽然感到庆幸却比任何时候都疲倦不堪。看到整晚都睡在墙边的那两个优哉的人,“魅”的成员不禁又气又佩服,接近清晨的时候,一个又一个成员走过去加入了休息的阵营。太阳升起时,这个宽大的房间到处躺满了熟睡的人,呼噜声连成一片,一直以来躺在豪华床上的他们突然觉得冰冷的地板原来是那么的舒服,虽然拥挤却感到前所未有的亲密,或许身体已经开始酸痛,可是疲惫的大脑将这种感觉麻木了。每个人面带微笑,终于体会到劳作了一天的农民为何总能在石头般坚硬的床上睡得香甜。 暗渡闪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到这番景象竟有些莫名其妙的感动与自责。平时“娇生惯养”的他们,现在会几个人共享着一个枕头,就连原本不屑一顾的椅凳也被人霸去了。靠近门边的丝网被晨雾又一次沾湿,经过一天的浸泡开始失去韧性下垂,比起珍珠项链那更像是雨帘,阳光透过水珠放射出七彩的光芒,隐约有一座淡淡的彩虹桥架了起来。 天亮了。 4 我们四处躲藏自己的天敌,我们四处追捕自己的猎物,每个人玩着这样的追捕游戏,不知道真正的胜者到底是谁。其实只要一回头,我们就能看见胜者。不要回头,你就是永远的胜者。 “回来,不回来,回来,不回来,回来!”稚玉惊喜地捏着最后一片花瓣,一边欢呼一边跳起来,她的小手握住那片花瓣,清澈的眼睛深深凝视着母亲的照片。“妈妈,你这次一定要回来哦!” 她抓起小背包,轻声走出房间,迅速穿过客厅,小心翼翼地打开后门,溜了出去。由于带有灵力,所以稚玉的行动轻快而无声,本以为无人察觉,这一切却被站在阴影中的振杰看得一清二楚。 按照惯例,先是跑到了公园里在众多母亲中寻找妈妈的身影,然后到妈妈最喜欢的化妆品店里找,接着是电影院、书店、理发店、连玩具城都找过了,就是不见妈妈的身影。稚玉紧紧捏着已经被汗水浸透的花瓣,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有点疲倦,但妈妈在外面生活一定更疲倦,有点口渴,但妈妈一定更口渴,肚子有点饿,但妈妈一定还没吃饭,不能放弃啊,妈妈一定在等着自己呢。好想再闻一下妈妈的香味,好想再摸一摸妈妈柔软的手,好想再抱一抱妈妈温暖的身体,好想再听一听妈妈动听的声音。可是妈妈到底在哪里呢?她一定在和自己玩捉迷藏吧,妈妈的水平真好,也真狡猾,把场地扩展到整个城市,要找多久才能找到呢?可是没关系,在家和振杰玩的时候已经提高了自己的水平,无论他躲在哪里都能找到,这一次,自己一定也能找到妈妈。 小花不会骗人,它告诉自己只要找到妈妈,妈妈就一定会回来。 啊,下雨了,不知道妈妈有没有伞。起风了,不知道妈妈有没有足够的衣服穿。好冷,想念妈妈的怀抱,这个时候她一定会圈住自己的。雨越下越大,视线有点模糊不清,稚玉索性将被吹得东倒西歪的小伞放飞,独身行走在雨中,即将穿过一条马路,在人行道上,稚玉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而正在这时,一辆呼啸的车渐渐逼来。 “稚玉!”慌张的呼叫声让稚玉清醒过来,她四处张望以为是妈妈的叫喊,在她转过头的霎那—— 好像看到了天使的笑容,她的双眼那么灿烂明亮,亮得让人睁不开眼。巨大的强光透过她的瞳孔,照亮了心底最黑暗的地方,在那黑暗的角落,哭泣的稚玉抬起湿透的脸蛋,接受从天而降的曙光的洗礼。 “嘭!”努力刹车却还是撞上了稚玉,稚玉倒在地上,振杰从远处跑来,司机走下车,紧张地察看撞上的小孩。“小朋友,你……你没事吧?” 稚玉睁开双眼,支起身子,发现衣服有点擦破,可身体完好无损。她站起来,给惊呆的司机一个笑脸,“叔叔,我没事。” “稚玉!你,你还好吧?”振杰看到毫无痛苦之色的稚玉也惊呆了。 “振杰,你怎么来了?” “我,我……” “我们走吧。”没等他解释,稚玉拉起他的手便离开了,她要尽快离开司机麻烦的询问。那个司机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小孩子已经走了,他转身正准备回到车上,却又一次愣住,坚硬的车子前面,一个大大的坑陷了进去。 一起躲在屋檐下,看着大雨狂暴地咆哮。振杰的脸逐渐苍白,稚玉沉默着不说话,谁都不想提起那个话题,可是那个话题必然会被提起。 “稚玉,你——” “我是被诅咒的人吧。” “什么?” 稚玉抬起双手,想要寻找哪怕一丝的伤痕,“为什么我会完好无损呢,我从来没有受过一点伤,流过一滴血。我的身体好坚硬,甚至连子弹都不能伤害到我。” “子弹!难道……” “是的,最近一次被人‘带走’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子弹撞击了我的身体,可是它们都被撞扁,掉落下来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和别人不一样,我是个怪物吗,还是说真的受到了诅咒!”稚玉对着振杰大吼大叫,内心的悲愤终于爆发出来,随着雷声开始哭泣。 先是不可思议的反应,随后振杰叹出一口气,抓紧稚玉的手,“傻瓜,你不是受到诅咒,而是上帝的宠儿。” “宠儿?” “你是上帝最怜爱的宝贝,他不愿意让你受到伤害,才将这种能力作为祝福赠于你。” “我是受到祝福吗?” 第六章 森林的夜晚 1 寂静森林里,就连修出来的公路也少有车辆,只可惜一条迅速向前延伸的烟尘,惊起了不少熟睡的鸟儿。两个人拼了命向前奔跑,身后还是紧跟了几辆强力马达的二驱车。悦米回头望了望,不禁感叹一声:“这银行的超级保险库的保安系统可真不是吹出来的,还是第一次有车能追上灵的速度呢,要是豹灵那家伙在就好了,他那条腿可以立刻把我们带离这里。” 哪知对方没有反应,悦米以为他掉队了,马上转头寻找他,没想到觅林正在咧着嘴哭泣。 “你哭什么啊……” “呜呜,对不起,都是我不小心触到了红外线,才落到这种下场。” “没事啦,东西不是到手了吗?”悦米拍了拍包里坚硬的石板。 “暗渡不应该派我来的,竟把这么高难度的任务让我和你去做。” “人手不够啊,上个月因为那件事让”魅“的行动完全停止了呢。资金缺乏,人又少了几个,现在可是所有人都在忙啊,暗渡应该在想你就凑合着用吧,为了以防万一连我这个助手都给你作指导了。你要是觉得惭愧,就快点选个灵力……”刚说到这,悦米就哽住了,其实她更希望觅林永远都不选,拥有灵力的手法太残忍了。 “悦米,你说,我会不会本来就有灵力?” 悦米呆了一下,有点赞同地点点头,“有可能,你这速度,这嗅觉,这听力,不是正常人拥有的。你到底什么时候跟暗渡做过私下交易啊?” “完全没有!我是无辜的,停!” 两个人急忙刹住脚,天那,要是再向前走一步就要掉下悬崖了呢。身后的汽车立刻追了上了,钻出几个武装齐全的持枪者,举起枪正准备射击。 悦米取下背包,拎着它伸向悬崖外面。对方立刻停住了手,和两人交涉着。“把石板还给我们,就放你走。” “谁信呀,当我三岁小孩。” 听到悦米这么说,觅林羞愧地低下头,心里默念着:“我这个五岁小孩的思想真的相信了。” “觅林,闭上眼睛。”悦米小声对觅林说,觅林立刻明白了,赶紧闭上双眼,只觉得眼前黑暗的颜色在一瞬间浅了许多。“睁开眼吧。” 觅林以为自己会看到晕倒一大片的场景,可是那些人还是原先的姿势没有动。“怎么回事?” “他们好像知道总有一天”魅“会对自己下手,把我们的老底调查的清清楚楚了,那副墨镜很奇特不是吗?好像有阻碍我能力探入的功能。” “啊!这可怎么办?” 悦米向悬崖下望一眼,对觅林露出诡异的笑容,“还好下面是大海呀。” “你……你什么意思。” “这个意思。”悦米一脚把觅林踹下去,在身面的子弹到达前也转身消失了。 空中,觅林的心都悬了起来,简直跳到了嗓子眼,终于体会到做过山车的感觉了,只可惜是个没有安全保障的过山车。糟糕!自己从来都没游过泳呢!那到时—— “啪!”没想到柔和的水打在身上是那么疼痛,咸涩的海水涌进鼻孔,大脑被震得晕眩。呼吸!第一次那么渴望呼吸,他努力摆动四肢向上游,肺部被海水压得闷热,这种窒息的感觉真让人绝望。 好不容易游出了水面,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悦米向他招了招手,向岸边游去了。 “哈哈哈哈,我当时还在担心你究竟会不会游泳,没想到你无师自通了,还自创了个狗爬式,太有才了哈哈哈!”悦米趴在山洞的地板上捂着肚子使劲捶打地面,觅林在一旁红着脸不说话。 好不容易在森林里找到个山洞,点起了温暖的火,却发现唯一能通讯的电子手套浸了水以后坏掉了,好不容易弄干自己的他们,只能聊天解闷。 终于笑够了,悦米又愁苦起来,她翻了翻背包,里面的食物不多,本来都没打算要过夜的,只是随手带了几包女生爱吃的小零食。把食物分享以后,两个人还是抱着肚子喊饿,没抓到机会看悦米吃东西摘面罩的觅林郁闷了半天,最后带了把刀离开山洞。 “你干什么去呀?” “去捕猎,我知道几个捕猎技巧,你乖乖等着!” 嗬!命令起自己来了,这家伙真的会捕猎吗?算了,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干,悦米看觅林逐渐走远,马上跑到火边把面罩扯下来烤,“苍天啊,可把我闷死了,湿湿的贴在鼻子上一点都不好受。” 火光映照着悦米,红红的血色浮上她的脸,她害羞地揉起面罩,“这可真有点妻等夫归来的感觉呀。” 觅林独身穿梭在森林中,顺利找到了做过标记的地方,他仔细察看那条用藤做的绳子,一只还在做垂死挣扎的兔子被反吊了起来。他把背上的猎物取下,“十个陷阱,两只兔子,一条旱獭,算是不错的收获吧。” 他绑好猎物,正准备回去,身体却在一霎那完全僵硬住了。他的耳边,响起了狼群的嗥叫。 好香,好香的味道。悦米从睡梦中醒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浓浓的烤肉味一下子让她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觅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我一声?”悦米爬到火边,对着烤肉直流口水。可觅林只是坐在那里,盯着火焰看,他的眼神又像是穿透了火焰,射到另一个世界神游。 “觅林!” “啊,什么事?” “我叫了你好几遍都没反应啊,你怎么了?”悦米觉得此时的觅林有些反常,有很大的心事。 “不,没事,我可能太累了,肉都烤熟了你快点吃吧。”觅林递给悦米一只烤兔子,愣了愣,就是不松手。 “你给我呀。” “你能在我面前吃吗?” 这无意的乞求听起来别有用意,悦米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死命把觅林的手掰开,骂骂咧咧地跑到角落吃去了。 “还是不行啊。”觅林撑着头,再次神游起来。 “肉都要烤焦啦。”等清醒过来的时候,悦米已经插着腰站在自己面前,刚刚待过的地方散落一堆骨架。“你吃得这么快!” “我吃了半个小时啊,连骨头上的肉都磨干净了。”这句话让觅林眼前一晃,头晕了。这就是有心事的表现吗?连自己肚子饿了那么久都不知道,他连忙抓起烤肉,狼吞虎咽起来,烤焦的肉,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呢。 见他终于开始吃东西,悦米总算放心了,她深了个懒腰,“哎呀,吃饱了睡饱了真是舒服呀。” 觅林无意的一瞟,发现悦米腰部露出来的皮肤有一道黑印。他把烤肉往地上一插,揭起她衣服的一角。悦米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你,你干什么。” “你中毒了,要清理干净,虽然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说完,他开始乳吸那个伤口。 顿时血液上流,悦米红通了脸,“我的天那!你别过来,嘴巴还有油,你先擦干净啊,你再这样我不客气啦,我要使用暴力啦,放开我!”没有办法,不管怎么推都推不开他,唉,就这样让他把毒吸掉吧,虽然自己也没什么中毒的感觉。 “唔……应该是被植物的倒刺刮伤的,还好不是剧毒呀,不然你今晚就要命丧荒野了。”觅林擦掉嘴角上的鲜血,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把嘴里的液体吐掉,这还不够,他使劲往嘴里灌水,不停地漱口。 “喂,我说,我虽然很想感激你,可是我每天都洗澡,你不用这么夸张吧,这举动让我很生气呢。”悦米坐下来,正要接近他。 “不要过来!”与初次见面的情景一模一样,只是伸出手的人不是悦米。觅林躲避着悦米,刻意不去看她,那只手尽显苍白。太奇怪了,难道这家伙也害怕血?知道自己怕血刚才就不要去吸呀。 他背对着她,浑身颤抖,两只手抓着地面,像爪子一样把松软的泥土抓出一道道坑印。悦米感觉到危险的气息,不自觉警惕起来。 “对不起,我有一种很强烈的冲动,好想撕碎生肉的冲动,请离我越远越好,免得我伤害你。”天那!那简直不是人类的声音,好像野兽的低吼,对猎物威胁警告。悦米心跳加速,她觉得现在觅林根本是另一个人,可是这另一个人似乎更加真实。她一点点后退,直到贴在洞壁上。 “对,谢谢你。唔……不行,我要离开一会儿。”说完,觅林四肢撑地像动物一样跑开了。 山洞安静了,只有火焰在妖娆舞动。好久好久,只有悦米粗糙的呼吸声回荡着,她瘫软的身体跪下来,扯去面罩,恐惧让她流出泪水,在鼻尖融合滴落。她的嘴巴不停张合却没有发出声音,或者说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终于,她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不是人。” 他发了疯,耳边的狼吼就像野性的呼唤,呼唤着潜在于体内的另一个灵魂。他的本性在爆发,挣扎着想要逃出人性的约束,强烈的欲望一次又一次冲击着他的大脑。他完全不受控制了,看到草丛中有小小的动静,他盯准目标扑过去,随着一声惨叫,他叼出一只幼年狐。那双眼睛在月光下,散漫着微弱的红光。 2 听到脚步声,她没有抬头,只是埋在膝盖里发晕地沉睡。 “悦米。”声音总算恢复了正常,她没有理睬。 “悦米!”觅林大吼一声,她颤了一下,慢慢抬起头。他第一次看到她的脸,顿时大吃一惊,双眼离不开她脸上的红色伤疤。由那张脸作为一条致命的线索,断断续续的记忆拼凑起来,形成一个完整的整体。他记起来了,比五年前更早的记忆,那个最不一般的记忆! “怎么会是你?” “难道还会有别人?”一个不可思议的问题和一个理所当然的回答对峙着。 “悦米,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 “我不想听。” “其实五年前,我不是人类。” “我不想听!” “五年前我是一条狼!” “我不想听,我不想听,你住嘴,你住嘴!”悦米捂住耳朵大吼大叫,可事实还是像水一样从缝隙中流入她的大脑,那个她最不想知道的真相。 “对不起。” 悦米站起来,怒视着他:“为什么你这条狼会变成人类,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为什么你要破灭我的幻想,为什么要把我拉到残酷的现实中,为什么你不能是他,为什么觅林不是真正的魅,为什么你会长得与他一模一样!” “对不起。” 她一步步逼近,他一步步后退,“你告诉我啊,你来人类社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要把人类的种族灭亡吗?你想要杀死所有人吗?你想为你的狼族复仇吗?你想杀了我吗?来啊,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动手啊,把你所谓伟大的复仇计划实现,让狼族打败人类占领这个世界。这样你就能称霸全球,自享其乐了是不是!” “对不起。” “你只会说对不起。” “我确实杀过很多人。”就像是自首一样,觅林低下头,就像将受刑的犯人一样低下头,把脖子亮给那强壮的刽子手。 “什么!” “可我杀的都是罪孽深重的人。” “我们就是罪孽深重的人啊,果然是你干的。” “不,不是我,是他。” “他是谁?” “是——”觅林向前走一布,在悦米耳边悄悄说:“狼灵。”悦米惊得合不上嘴。 “一直以来暗杀我们成员的人不是你,是狼灵?”她又问了一遍,他慎重地点点头。 “我杀的人,是贩毒受贿赂的那类人。满月的时候,我的狼性爆发得最厉害,狼是嗜血的动物啊,我强烈的渴望促使自己去寻找鲜活的血液。我的鼻子在那个时候特别奇怪,能从别人身上闻到一种香味,后来我发现,那种香味是从邪恶的念头中散发出来的,我受不住诱惑,每次满月都会寻找有这种香味的人,然后潜入他的家里,把他……” “电视上一直报道的神秘凶杀案原来是你干的啊。” “嗯。” “你怎么没找过”魅“的人呢?” “虽然他们都有这种香味,可是并不强烈,你也有哦。” “咦!” “但是我只会去寻找最强烈的那个。” 悦米扶住胸口,长长舒口气,“还好邪恶的念头不多,要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等等!”悦米抓住觅林的衣领使劲摇晃,“狼灵为什么要杀”魅“的人啊,它究竟什么目的!” “被你猜中了,就是那个目的。”悦米的力气在这一瞬间被抽走了,觅林赶紧在悦米无力期间解救衣领。“它果然是想灭掉人类,我们的灵力让它误以为人灵就在里面吗?” “杀掉人灵就是最好的捷径呢。” “你还幸灾乐祸的语气!你这该死的条狼,信不信我把你宰了!”悦米跳离觅林一步,挽起手臂威胁着他,可觅林无动于衷,他只是简单的耸耸肩,“你不会的。”自信的话语让悦米的气势消减了一半,“为什么不会?”觅林坏坏一笑,一把抱住躲避未及的悦米,“因为呀,我可是你最爱的人哦,亲爱的。”“你你你本性总算暴露了,你这条卑鄙、无耻、下流的狼,可恶,可恶!竟然利用我少女纯洁的爱情。” 总被悦米叫成狼,觅林有一点不愉快,“其实我更应该是人类呢。”悦米挣脱出来,“为什么?” “我做狼的时间只有一年,做人的时间却有五年耶,不是更应该是人类吗?”哪知这理由不够充分,悦米想了想,伸出一只指头,“狼人!” “能不能去掉那个字啊……” “狼孩!” “我说的不是那个字……” “狼孩,狼孩,狼孩,哈哈!狼孩挺适合你的,只有六岁年龄的狼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狼孩,哈哈哈!” 悦米发现,虽然觅林并不是魅,可是他比魅有更多神秘之处,对他的兴趣也愈加浓厚了。而觅林,终于把内心的秘密诉说出来,心情无比轻松快乐。两人就这样追逐打闹着,愉快的风让火焰舞得更热情,就像两颗热情的心,即使在残酷的真相前也能轻易化解之间的薄膜相互依偎在一起。 3 “每个”魅“成员的背包里都有一个防水防火的地方,那里面装着gps通讯器,所以就算他们化成灰我都能找到,除非他们扔掉背包。” “哇!原来暗渡大人还是关心我们的嘛。” “笨蛋!我什么时候没关心过你们?看,山洞里好像有人,他们果然在那里。” 暗渡和两个“魅”成员找了觅林和悦米三个多小时,虽然这寻找路线是条直线,可路途艰险绕了很多弯路。没办法,谁让他们是暗渡重要的人呢?靠近了,只见觅林张开双手像翅膀一样护住悦米,两人就像天使一样睡得那么安详。 “哇噻!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悦米的真面目呢,没想到这么年轻啊。”一个人正要伸手去摸,却被突然冒出的手抓住了。 “要是吵醒她的话可是会咬人哦。”觅林一手捏得他只喊痛,一手帮悦米戴上面罩。 “要是吵醒你的话才是会咬人吧。”另一个人说。 吵吵闹闹,把悦米从睡梦中唤醒了,“嗯?”她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看清面前的人后,悦米给出朦胧的笑脸,“早啊,各位,野营结束了吗?” 暗渡无奈的摇摇头,“你果然还没睡醒。”悦米愣了一会儿,转头,看到觅林放大的脸近在眼前。红潮再一次侵蚀了她的脸,她一个箭速跳开,颤抖地指着觅林,“你你你竟然趁我睡着了吃我豆腐!”觅林的哑口无言表达出“昨天明明是你主动钻进我怀里”的思想感情。 “哈哈哈,你们到底是要保持暧昧关系呀?”“暧昧?”悦米眨眨眼睛,“跟他?”她看了看觅林,“跟这个六岁的小屁孩搞暧昧?会有代沟的啦。”随后悦米大笑起来,有一瞬间没有看到觅林的表情。 没人听懂悦米的冷笑话,觅林已经是二十出头的人了,怎么还是个小屁孩呢?唉!这应该是女人害羞的表现吧,越是喜欢就越是不敢承认。大家一致这么认为,除了被刘海遮住眼睛的他。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牵着他的手,但完全是以姐姐的身份牵着,她对他说:“你这个可爱的孩子哦,抓好姐姐的手不要跑丢了。”自从知道他的真实年龄后,她就完全不把他和魅连在一起,只是把他看成一个弟弟,一个只有六岁年龄的弟弟。“小孩子怎么会懂爱情这种东西呢?”她是这样想的,这种想法让觅林的脸越来越失去血色,健壮的身体也感觉空虚无力,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心脏的部分很难受,闷得发慌,甚至喘不过气。 悦米不知道,由于狼的寿命比人类短,所以心理年龄成熟的速度比人类快五倍。五年下来,觅林拥有人类的心理年龄已是二十五岁,虽然在某些方面还欠缺不足,也只是因为五年的乞丐生活让他接触的范围小,但对于感情的领悟,他早就比二十出头的悦米还要深厚。可是从未实践过的觅林没有这个意识,他从心底默默赞同悦米的想法,潜意识向自己催眠,“我只有六岁儿童的思考能力,没有资格拥有爱情。” 太傻了。 “觅林,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从狼变成人的?” “这可是大自然的最终机密,不能外传的!” “小气,我是外人吗?” “对不起,可是就算你听了也不会相信,这是无法用人类科学解释的东西,对不起。” 这是回到总部后唯一闹些小矛盾对话,除了这一次让悦米郁闷了半天,其余的请求都被觅林接受了。他越是不想说,人类的好奇心就越是强烈,悦米本有能力偷看觅林的记忆,可是她没有这么做,要尊重别人隐私的理智最终打败了好奇心,也让她对觅林更加感兴趣。那张看了好几年的脸,就像一副新的面孔,处处充满了新奇。 有的时候想念魅了,她还可以狡猾地依靠在觅林的肩上幻想一下。可是她始终没有超过朋友的界限,她永远记得觅林只是认识了几个月的狼孩。这看似可怜的做法残忍地让觅林的心一次次落空,无情地鞭打着他苦涩的心。“当人可真累啊。” 经过了一个月超负荷的工作,“魅”的资金总算是赶上来了,所有人的身体已经不能动弹。可与此同时,被觅林骗去地球另一边的狼灵,此时的它狂奔在原野中,弯月的影子映在它的眼睛上,它愤怒得龇牙咧嘴,“那个臭小子,竟然敢骗我。” 4 “求求你,不要再杀人了。”觅林被狼灵按在地上,虽然害怕得浑身颤抖还是努力哀求着。“你不是人,是一条狼。”狼灵锋利的牙齿逼近他的脖子,就在它的气息喷到觅林脸上的时候,它退了下来,“所以我不会杀同类。” 那条直起身子有成人一般高的狼灵,那条英勇无惧拼起命来让狮灵都畏惧的狼灵,那条行动果断思维敏捷的狼灵,那条耐心沉稳能蹲守三天三夜的狼灵,即使如此,觅林还是看不透它,他相信狼灵一定还有更强大的力量沉睡在体内。它就像一个勇士,强壮凶猛,却拥有清醒的头脑带着无数个突破人类智慧极限的点子。它就像蜷缩在肚子里的蛔虫,别人的任何想法都会钻进它的脑子里。 可是,它为什么会相信觅林,甚至赦免了对欺骗者的惩罚?觅林不懂。 “你始终没有想起自己的使命,也无法理解狼对人类的仇恨。” “魅”的休假日,成员都回家了,觅林没有家,他只能独守这座空楼,一个人。就在这座空楼里,一个物种的首领和一个非人的人类进行了一次,所有有意识的生命最敏感的打破常规的对话。 狼灵犬坐在地上,那双敏锐的眼睛在这时竟有些闪烁。 “本是安详的家园,却让一个不安详的动物毁灭了所有的梦想。捕杀我们的亲人,抢走我们的猎物,他们踏在这片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上,露出残杀后享受快感的表情。在我们的眼前将亲人的皮扒下来,然后像扔垃圾一样将他们的肉体抛弃。没有休止的打猎,打猎,打猎,直到这个草原成为没有声音的冬天,我们从来都不会把猎物一网打尽的啊,没有食物的延续,我们何以生存!” 觅林想起,那一段狼的日子,每天都要担惊受怕,连睡觉都是半醒着的,把他折磨的双眼布满血丝精神错乱。他们搬到哪里人类就跟到哪里,好像一定要把狼赶尽杀绝,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人类那么愤怒,他只是没命的跑,逃跑的时候,心脏就要从嘴里跳出来。他害怕那根黑色的棍子,在猎人开枪的一霎那,他的灵魂都萎缩起来,那可怕的枪声不停剥夺着他的意识,他甚至连跑步都没有了知觉,跑到口吐白沫,跑到喉咙干得作呕。那时候,他真是闻到人类的气味都会腿软。 “狼都知道不能打破食物的平衡,为什么自称聪明的人不懂?” “说我们狡猾,诡计多端,仅仅因为我们狼族没有狮子那样庞大的身体和有力的爪子啊,我们只是想出了一些能让自己活下去的方法,否则我们会灭绝的!人类才是最狡猾的动物,你一定知道人与人的斗争充满了多少欺骗和自私!” 连“魅”组织都常有这种情况,一项酬劳比较高的任务,成员们会争抢。在暗地里做些小动作,对雇主说某某某的不好,给讨厌的人写恐吓书,想办法孤立某人。唉!最后受伤的却是两个人。 “说我们嗜血,可是把肉煮熟了吃和直接吃生肉之间有什么根本区别!还不是杀生,却把自己说成是圣洁的动物,嘴里一边嚼着动物的肉体一边辱骂我们这群食肉的畜生。” 无论菜市场还是超市,悬挂的肉体好像只是一个商品而不是生命。虽说人要吃肉,可是吃肉的需求太多,就会把生命变成机器,不停的生产,按照程序成长,一模一样的基因,乏味的一生没有快乐的成长在别人眼里显得天经地义。它本应该在阳光下自由奔跑,和同类打打闹闹,在草丛中搜寻哪条粗心大意的小虫,懒散地蜷缩在干草堆做成的小窝里,然后在母亲温暖的身体旁安详入睡。许多生命,地球没有让它出现的打算,可是人类做到了。 “能够接纳人类的动物明明就只有狼啊,为什么会有狼孩,却没有狐孩,狮孩?那是因为狼愿意放下恩怨哺育人类的孩子,为什么我们善良的行为从没受到过重视,还在我们的眼底下抢走辛苦哺育长大的孩子,如果不想要,为什么要生出来呢!如果不想要,为什么还要抢回去呢!” “说我们无情,喜欢咬死弱小的动物,难道捕猎是错误的行为?求生是无情的举动?我们什么时候抛弃过弱小的狼啊,就算它不能动弹,我们还是会把食物叼到它面前看着它吃完。人类会吗?取笑弱者,说什么”弱肉强食“,也不搞清楚这是物种间捕猎的时候才遵循的原则,竟然把这种原则搬到种内,这全是不合理的借口!人类”弱肉强食“的行为是为了求生吗?仅仅是在活着的基础上追求更好的生活罢了!你们几乎每个人从一出生就有生存的保障了啊。” 不负责的生育又创造出一个不负责的生命,尽管活下来的是人,可是残留的心没有人的温度。 “对于不是猎物的种族,只有它们伤害我们的时候才会反击。可是为什么人类不一样,我们从来都没有侵犯过他的地盘,也没有伤害过任何人类,为什么人类那么恨我们,为什么人类那么恨所有动物,总要用最绝的方式反击!” “人类矛盾,喜欢自残,奢求欲望,虚荣心强。完全是一个不正常的生物,只会给地球带来灾难,没有人类之前这个世界本来是平衡的啊,为什么 第七章 暗魅归来 1 惊喜的稚玉躺在妈妈的怀里指着天空中的一道光,“妈妈,你看,是飞碟!” “傻孩子,那是流星。”灵猫盯着那道光,尖细的瞳孔放到最大,模糊的光逐渐清晰,画面越来越靠近。 “妈妈,流星是什么,它在燃烧吗?” “是,是……” “那它会燃尽吗?” 灵猫没有说话,脸上尽是吃惊的表情。 “妈妈,你怎么了?”稚玉的小手在灵猫眼前晃了晃。 “那是,那是,为什么火焰中间,有另一团黑色的火……” 黑色的乌云遮挡了月亮,却遮挡不住人们好奇的心。尝试用科学解释一切的他们,却在绝望中发现人类的科学根本触不到大自然的边缘。 “我感受到了。” 他的身后在燃烧,却伤害不到他的身体,他迎风而行,那火焰也被狂风扯得像条火龙,一条黑色的火龙。他像正常人一样走得那么自然,可他什么也看不到。 “灵的力量。” 深夜,没有人注意到那条平凡的街道上路过一个不平凡的人。准备在夜深人静打劫路人的小混混,好奇地探出个头,一不小心沾上了那团火,他的身体便在瞬间燃烧起来,他挣扎地在地上打滚,可是火焰怎么也灭不了。很快的,一阵风带走了一片尘。 天亮了,太阳与往常一样温暖,老人与往常一样出来晨练,小鸟与往常一样去觅食,而“魅”拥有了一个与往常不一样的早晨。 “爸爸。”有人叫住暗渡,声音是那么熟悉,暗渡呆了一下还是没有回头,以为自己没睡醒出现幻听。 “我是暗魅。”声音又一次出现了,暗渡猛地一转身,没站稳,简直要跌倒了。一个人与魅一模一样的人就站在他身后,虽然他的身后燃烧着黑色的火焰,虽然他的眼睛蒙上了布,可暗渡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是魅,魅! 可是此时的魅为什么那么奇怪,他的身后,从头部,背部,一直延伸到脚跟,都燃烧着很奇怪的黑色火焰。 “觅林,你别跟悦米一起欺负我老人家啊。”暗渡虽然情绪激动,可是仍有些怀疑这会不会是觅林的装扮。 “觅林是谁?”自称魅的人很疑惑地说道。 “让开!”一声叫喊,暗渡感觉身后有一阵急急忙忙的脚步声,马上闪到墙边。“啪!”一盆水把魅从头到脚都浇湿了,但那火焰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反而烧得更旺了。魅的嘴角僵硬的动了动,他悄悄捏紧了拳头。暗渡的眼睛瞪得简直像个鸡蛋,两个人同时出现了,一个静静站直了身子,水不断从头上流下,另一个将盆子举到头顶那么高,保持泼水的姿势,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啊!还是灭不了,你忍着啊,我再去接一盆。” 魅一伸手将还没跑开的人抓回来,举起拳头正要揍他,“敢那么大胆,你小子是谁!” “他就是觅林。”暗渡像个机器人一样回答道。 魅歪了一下头,松开拳头,用手摸着觅林的脸,觅林被这身体都着了火还无动于衷的人吓得不敢动弹。“你不是觅林。”魅说,语气更加疑惑,“你也是魅?” “哈哈哈,确实总有人把我说成是魅,但我是觅林。虽然蒙上眼睛,不过我们确实挺像的呢。”觅林的回答把魅搞糊涂了。 暗渡一步步靠近,他的喜悦之情不可形容,“你,你真的是魅,你是魅?你没有死?”暗渡眼圈发红,他笑了,他的步伐越来越快,他要冲上去抱抱这个思念了五年的儿子。 哪知魅后退了一步,用让暗渡绝望的语气说:“请不要碰我,爸爸。”暗渡甚至哀求起来,“为什么不可以,你还是恨我吗?”魅摇摇头,他的火焰逐渐减弱,“你如果沾上这团火,必然会点燃你的仇恨,燃尽的时候,你的生命也会结束。” 多么奇怪的解释,觅林看着那团奇怪的火,好像不会放出热量,甚至散发着寒气,也点不着衣物。魅身上穿的衣服,背后部分的状态似乎被火焰化了,而且那团火不会向上燃烧,竟然是沿着水平方向舞动。他说这火焰会燃烧仇恨,可是他刚刚又表示不恨暗渡,那他的仇恨从何而来呢? 很欣慰魅不是因为恨他而远离他的,暗渡穷穷的思念让身体发颤,“孩子,你怎么找到我的,还有你不是已经……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副模样。” “我已经不是人了,我是恶魔。”魅没有感情地回答。“我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可是我有感觉,不同人的身上散发着不同的力量,这栋楼里的人都有灵的力量,就连你也有。”魅指了指觅林,“鹿灵的力量。”觅林不敢相信的指着自己。“还有你,爸爸。” 暗渡立刻惊慌地要阻止,“啊,等等……” “人灵。” 暗渡的身体瘫软了,他担忧地望着觅林,好像在祈求他不要说出去。觅林表面上看似平静,只是因为他就像停止运作的机器,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他简直失去了思考能力,大脑嗡嗡作响,他甚至感受到头上的皮都松弛下来,绷紧的肌肉丧失了力量。他的内心揭起巨浪,引发无数个龙卷风,卷走一切情绪,清洗所有念头。他的身体,他的灵魂,只剩下一片空白了。 一句话,在这个时候冒出来了,“把真正的人灵告诉我。”他在此时得到了连接两个种族命运的线索! 其实他早就应该想到的啊,“魅”从一开始拿什么起步,一个普通人不可能打败灵,除非他本身就是灵,那他除了是人灵还能是谁呢?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出来,果然是太笨了,果然只是个六岁小孩。 “我从地狱里爬出来,仅仅为了一个请求,爸爸,请帮我找一个畜生,我要亲手宰了它。”魅虽然感受到两人的情绪波动但没有在意。 “什么畜生?”暗渡靠在墙上无力地问。 “狼灵。” 犹如晴天霹雳,觅林感受到魅的杀气逼来,他的胸口闷得几乎窒息。只是提到狼灵这个词,他的愤怒就让那团火焰烧得更旺,他恨狼灵竟然恨得那么透彻,强烈得可以长时间延续他的生命,这到底是为什么? 拐角处,悦米轻轻坐在地上,她什么都听到了,魅就在附近,近得几乎已经可以触摸到他,她的心怦怦直跳,但无尽的不安又如潮水般涌上。“暗渡,人灵,觅林,魅,狼灵。”她轻轻念着,这是一个多么复杂的关系,她的头都有些发痛。 “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杀狼灵?”觅林颤抖地问。 魅却没有回答,他只是握紧拳头,嘴角勾起一丝笑容,“仇恨的燃烧延续着我的生命,黑色的火焰就是我憎恨的热情。” 2 明天,明天就要猎杀狼灵了。 这是暗渡的指令,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猎过野兽,这次出行一定充满危险,可是暗渡没有打算带很多人去,他只要求觅林、悦米、魅和自己去。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对觅林的态度变得怪异,常常观察觅林的一举一动,而与魅在一起时,脸上却充满慈爱的笑容,他判若两人。 悦米心急烦躁,她的内心很矛盾。她开始若有若无的躲避觅林,因为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明明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散发出的气息总是不同,朝思夜想的魅以全新的面貌出现,拥有一个“不是人”的身体。她究竟该怎么应对? 情绪最复杂的,竟然是觅林。他是一条狼,他拥有人类的身体,他的命运注定与人灵为敌,而在此时出现一个非人的生物,可怕的他竟然要杀死狼灵,这个人也曾是悦米的爱。他究竟应该开心还是悲伤,庆幸还是愤怒?那个燃烧着仇恨以延续生命的人,他从哪里来,谁创造了他,要怎么样才能消灭他,这都是个未知之谜。 最热闹的,是“魅”聚集最多的地方。所有人都在议论早上看到的那个带着黑色的火焰的人,暗渡不告诉他们这人究竟是谁,早已见怪不怪的成员只好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去猜测,“说不定他继承了火蜥蜴的灵力哦!”“笨蛋,你玩网游玩多了,才没有那种东西。”“他会不会是暗渡开发的超能力者啊?”“你们有没有仔细观察,他和觅林长得有点像呢。”“说不定就是用觅林的基因开发的超能力者!”“哈!原来如此,平时看觅林能力那么低一点用都没有,其实他才是最终武器呀。”“你看电视看多啦。” 踌躇,犹豫,鞋底擦着地板,不断捏着手指头,眼睛向上看又低下来,悦米简直回到了五年前,为一点点小事挣扎不敢下决定。刚刚暗渡从魅的房间里出来,脸色很凝重,估计是提起了特别严肃话题。现在,自己与魅只隔着一个一扇门,这扇跨越时空穿过无数思念的门,她究竟要不要打扰? “进来吧。”门后突然传出声音,她还没有敲门呢,看来魅果然察觉到自己的灵力了。 她进去了,她的感动止不住的向上涌,她的心跳得发出剧烈的咚咚响,她终于见到他了,即使他现在像个恶魔,他一定在痛苦忍受着仇恨燃烧的炽热,他的身体一定几次被钻心的痛折磨得麻木了。可是她强忍住泪水,她要搞清楚一切事实。 她盯着那条遮住他眼睛的黑布,想象着布条后迷茫的双眼,“魅,你的身体怎么了。” 魅的嘴巴勾起一条嘲讽的弧线,懒散地说:“这个问题暗渡已经问过了,但我可以再说一遍,我的灵魂卖给了魔鬼,只祈愿他能给我一个可以复仇的肉体。” 悦米的眉头皱起,魅竟然会干这种傻事?“你为什么要复仇?” “那群畜生杀死了我最重要的人。”魅咬着牙狠狠说道。“你可以想象吗?在你深处绝望,所有人都唾弃你的时候,一个对你比任何人都要好的人出现了,不管你做错什么事,对她伤害的多深,她都能原谅。可是,就在你以为幸福来敲门的时候,那群畜生竟然把她当成了食物啃食了!”最后一句话魅咆哮得几乎喊破了喉咙,悦米顿时被震撼了。 “那……她到底是谁?” 魅停止喘气,低下头仔细思考,但过了很长时间,他虚弱地摇摇头,好像所有希望在一瞬间都落空了,“我忘记了她的名字。” 最后一搏,悦米紧张地问:“魅,你还记得悦米吗?” 魅不带一丝感情,冷酷地回答:“她是谁?” 下雨了,打雷了,狂风在呼啸,世界恐惧的不敢做声,只有大自然在独奏自己粗暴的乐曲。这一定是世界末日,所有物体都失去了温度,不然,为什么那滚烫的热水也温暖不了自己的心?手脚冰凉,身体僵硬的连稍微一动都能听见指关节扭转摩擦的声音,这个房间太安静了,静得让人恐惧。 穿上睡衣,坐在光滑的地板上,湿漉漉的头发停不了滴水,冷,又一次传遍了全身。好想回到床上,可是没有力气了。身上的水越来越多,竟然还有点咸咸的味道,身体开始发抖了,全世界遗忘了一个人,把她扔在孤僻的牢狱里无人营救。 外面铅黑色的乌云压到她的窗前,沉重的风拍打着脆弱的玻璃想要进来。 这一定是上天在惩罚,她的罪孽太深重了,她让那么多人恐惧,也就注定自己会承受几万倍的恐惧。她简直看不到什么光明,就连白色的毛巾也像白森森的骨头那般诡异,她就要瞎掉了,黑暗包围了她的视线,在一点点缩小,她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少,两只眼睛转动想要摆脱黑暗,黑暗无法驱散,她的世界终于只剩下针头那么小的白。 是的,这一定是幻觉,好温暖的手臂抱住了她,将眼前的黑暗一扫而空,将她抱上床,盖好被子,抚摸着她的额头。她连忙抓住那只手,不想让这温暖跑掉。她睁开眼睛,看到了魅。 “觅林?”潜意识帮她正确的回答,她羞愧地脸红起来。 觅林报以温柔的笑容,就连那笑容都带着几分温暖,“我敲了好几次门你都没反应啊,还好你没有锁门的习惯,不然出事了我都帮不了你呢。” 她没有锁门?估计是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连锁门的意识都没有。 觅林抓起她的两只手暖起来,“你怎么搞的啊,洗完澡也不把自己弄干,湿漉漉的手都冻成冰了,明天还要出任务,感冒了可不好。” 她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虽然觅林已经知道她的真面目可还是不习惯暴露,她自责地回答:“对不起。” “悦米。”觅林的声音变得严肃,悦米有种奇妙的预感,这将是一个改变她人生的话题,她抬起头向上望,突然感觉觅林此刻的表情从没那么认真过,“什么?” “请和我永远在一起。” 瞬间,悦米的大脑处于虚空状态,她的身体软绵绵得像朵白云,可她的理智让自己立刻回到现实中来。“我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我不是以六岁小孩的身份,而是以成年男子的身份对你说的。” 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悦米慌忙把手抽回来,她的心不受控制地乱跳。她都要被自己搞糊涂了,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卑鄙。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是因为觅林的脸像魅吗?不,她当时根本没把他看成魅,她完全是将他看成自己认识的狼人,可是,可是,为什么会紧张,脸为什么会发烫,是因为魅不认识自己才想和觅林在一起吗?这样子太过分了,一定会伤害到觅林的。 她犹豫不决,无法给出回应,她只好小声地说:“我过几天再跟你说吧。” “没有时间了。”觅林的声音尽带绝望与悲伤。 “嗯?” “明天,明天就要……” 明天?明天不是去猎——狼灵!如果成功了,身为狼的觅林会不会随着种族一起死亡?如果……狼灵打败了人灵,拥有人类肉体的觅林会不会也随着种族一起死亡?天那!明天,明天的战斗不管是谁赢,觅林的生命都有可能结束,他的日子要到此为止了吗,所以他才壮着胆对她说那些话,只因为这是他最后的请求? 见悦米默不作声,觅林深深叹一口气,这一声叹气就像大风穿过群山发出的低沉的呼叫声,听了都让人忍不住伤感。觅林站起来,走到门边,一只手关上灯,他转过头对悦米说:“我的身上流着狼与人的血,只要狼灵与人灵还活着,我就不会死,可是只要其中一个死去,我的生命也到此为止。” 说完,他离开了,离开之前,还帮悦米锁上了门。 安静的房间,悦米的眼睛长时间不眨一下,她面临着人生最大的选择,她蜷缩得像个无助的婴儿,她的两只温暖的手臂躲在怀里,她已经不想哭了。貉灵的力量此时有些旺盛,她的眼睛发出白光,她自言自语:“人灵与狼灵,将会进行一场长久的战斗。” 3 月亮的明天,会拥有它最灿烂的一瞬间。狼与月,本来就有无数个神话。狼对月的忠诚,比任何一个教徒都要浓重,甚至浓重到超出常理。每一个夜晚,它们寻找最高的石台,仅仅是为了与月更接近,它们崇拜它的神圣,崇拜它的光芒,它们在月下才会出现的浅蓝色皮毛,就像无数个精灵守护着森林的和平。狮子在睡觉,老虎在打鼾,豺狼躲在洞里发抖,狼在职务上警惕观望。 乌云散开,从体内爆发出来的力量与月牵连,狼群抬首,鼻头指月,将它的满腔热血,用悠长的嗥叫声散发出来。单调的声音,却有着起伏不定的效果,它们为何而叫?只是为了在优哉的夜晚解闷吗?不,每一个寒冷的夜晚,它们向月亮祷告,感谢月亮的指路的光芒,祈求月指引下一条躲避人类的路。 狼与月签下了和约,在狼族受到威胁的时候,月会保护长久祭拜它的狼。 这是一个不朽的神话。没有动物会与统治地球的人类交上永远的朋友,曾经的狼做到了。没有动物会超出地球的范围与其他星球产生联系,现在的狼做到了。没有动物会对人类产生这么大的生死关系,未来的狼做到了。 狼一定做得到,因为它是世界上最野性的动物。 4 4月20日 晴空万里 (坏蛋) 蒙古高原,一直是我梦想的地方,这个野性的草原多么适合我这种人啊。我骑马狂奔在无尽的草原上,体会了蒙古舞豪迈的风格,欣赏了嘹亮的蒙古歌声,这些都让我终生难忘。 可让我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那家餐馆里发生的事。 旷野的地方,就连菜也带满野味,这家餐馆虽然小,可是人倒是不少,还是我一个朋友拉着我来吃的呢,他说那里的肉特别好吃。牛肉,羊肉,我都试过了,确实鲜嫩多汁,咬起来很有嚼头,可是我怎么也没有胃口,厨房那边,一直传来一种娇小动物的惨叫声,我的心不断被这种声音骚扰着,好像要撕裂我的身体。 我去上厕所的时候,透过缝隙,看到血淋淋的场面,狗的毛皮堆积成山,被扒去外衣的狗被放在菜板上,一刀剁成两半。我的胃一阵翻腾,把肚子里本来就不多的东西全吐了出来。我爬在洗手池前,整个胃扭曲在一起,吐到什么都吐不出来的时候,我甚至不停干呕起来,我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额头上的冷汗向下流,脸色苍白,嘴角还挂着长长的液体,我狠狠漱了漱口,小声骂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 回去的时候,我还是路过那个厨房,狗挣扎的声音,好像掉到海里的小孩那么绝望。 很奇怪,以前请兄弟们去吃饭的时候,不知道吃过多少次狗肉,就算听到杀狗的惨叫声也兴奋得大笑,从来没有感觉过残忍。 一个人从我身边走过,对着厨房喊:“哟,八号桌也来一盘狗肉!” 我惊呆了,那不就是我的餐桌吗?这不是说我等一下也要吃狗肉?我又开始恶心了,简直不想回到餐桌上。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想起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敲了敲厨房的门,一个浑身是血的大汉打开了门,我对他说:“我是八号桌的客人,我想把那只狗带回去自己杀了吃,麻烦你待会换上一盘羊肉端上去。” 那大汉显然不信我,凶巴巴的想要关上门,我一只手撑住门,另一只手塞给他一百块。他立刻笑开了,在那个像屠场一样的厨房里随手抓起一条狗,还专门装进一个盒子里递给我,我接过血迹斑斑的盒子,摸着粗糙的纸盒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我轻轻合上盒子,小狗在黑暗里得到一些安慰,颤抖着不敢动,我甚至分不清是盒子在抖还是它在抖。朋友说这狗肉怎么那么像羊肉,我没有作答。朋友问我拿来的盒子装的是什么,我也没有说,甚至粗鲁地阻止了要揭开盒子的他们。朋友说我好奇怪,我无言以对。 人要吃肉,我可以理解。可是狗是有灵性的动物,就不应该吃,这太残忍了,我甚至握不住笔,看不清字。我究竟是怎么了,变得这么容易动情,我的同情泛滥,这究竟是好是坏? 它远离了充满血腥气味的地方,总算不再颤抖,但它还是害怕我,我的影子一靠近它就吓得往角落里挤。没有办法,但它确实饿坏了,我丢给它的火腿肠它一两口就吞下了。 我在远处观察它,它累得早已睡着,我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看狗,它白色的毛脏兮兮的结成一块一块,四只爪子都成了四个黑球,它粉色的肚皮上粘着些污垢,小小的尾巴早就成了一条瘦瘦的棍子。最让我心动的是它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眉毛的银白色毛发挤在一起,露出点肉色的眼皮紧紧闭着,眼角还残留些眼屎,它的鼻子因为长时间不洗,那肮脏的鼻头四周灰黑色的皮毛将它的鼻子衬得特别大,深黑的狗吻处有几处伤痕,逐渐变成侧睡的姿势使它的嘴巴微微张开,露出几颗细小洁白的牙齿。 此时的我竟然觉得它是那么可爱,甚至有些想要触摸它的冲动。可是我不能,它害怕人类。 我无缘无故笑出声了,这笑声充满讽刺意味。就在几个月前,我还是抽着烟穿着名牌西服指示手下去砍人,去抢东西,去暗地里给竞争对手来一枪的黑帮头目。此时,我因为一只可怜的小小狗产生怜悯之心,我体会到了以前从没有过的感觉,不知道温馨这个词适不适合无恶不作的我。 我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欲望,我想有个家,想要得到一份爱,想要为这份爱而奋斗,那一定是很美妙的东西。可是曾经我拆散了多少个家呢?数也数不清,当时的我每天大手大脚的花钱,将近对花钱麻木了,我从花钱中体会不到快乐,烟酒,女人,赌博,打架都像一场虚幻的梦,空虚充斥着我的大脑,我烦躁不安,因为一点小事就发脾气,我找不到一点能放松心情的东西。 原来,我是过度缺乏爱了,缺乏那种真正能带来甜蜜与温暖的爱,但上天会原谅我的罪孽吗?他会赦免我这个恶人永远都得不到爱的罪行吗?我不知道。 第八章 狼灵之死? 1 只有最不可驯服的大草原才能容得下最不可驯服的野性,羊群,马群,无尽的绿野中点缀出几块白与棕的颜色,不能将一切景色收进的那双眼睛都要看得流泪。只可惜,四个黑影给这片草原带来不祥的气息,还有熟悉的味道。 坐私人飞机仅花了几个小时就到达内蒙古大草原的他们,一踩到那片鲜嫩草地上便能听到多汁的草被压断发出的咔嚓声,敏感的鼻头立刻闻到清新的草汁味。但他们已经没有心思在乎这些了,他们有更重要的事去干。 暗渡之所以只派这么少人来是因为他的多疑,他害怕其他成员对魅的好奇心太浓重导致谣言遍布,到时候魅必然会有被跟踪的危险。 可是那两个人就不同了,与觅林生活了这么久,他早已开始认为觅林或许是当时魅的母亲偷偷生下的其中一个双胞胎,那个一生下魅就抛弃了他的女人,暗渡回忆的时候不会提起一丝感情。因此觅林与魅完全一样相貌的原因他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觅林的纯朴,这种纯朴有大大的利用价值。至于悦米,暗渡一向认为她是他的保命根,悦米瞬间能制造幻象的能力已经到达出神入化的境界了,她总能在千钧一发的那一刻让敌人产生幻觉使之丧命,虽然悦米一向很反对猎灵这种残忍的行动,可是她终究是知道了,暗渡决定利用这次机会让悦米慢慢习惯那种残忍,直到爱上它。 这是暗渡一生中做出的最错误的决定。 另外两个人,现在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交织,那就是痛。觅林一身轻松的样子,那是因为他在享受人生的最后几个小时,他要吸够大自然的味道,赏够大自然的风光,让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活跃起来,努力体会着活动手指头,摇摆手臂,移动双腿的那种奇妙感觉,他在自豪,因为他活着。可惜的是,不管怎么放松,他仍是感到心口一阵酸痛。 至于悦米,她已经慌得满头大汗了,她感到自己很无助,许多次转头看了看觅林,见他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更是心急如焚。她的理性告诉自己:是时候决定了。 夜幕降临,万物沉睡,除了潜伏在黑暗里的狼。 “魅。”暗渡转过头对走在最后面的魅说。 “什么?” “我一直很疑惑,你明明能感受到灵,为什么还要我帮忙?” 没想到魅愤恨说道:“狼灵那个狡猾的家伙,把自己的气息隐藏起来,我根本感受不到它的灵力。” 对了,狼灵在组织里暗杀成员的时候也是没有留过一点气息,原来它还有这种隐藏的能力,觅林不禁佩服起来。“我知道狼群最多的地方就是草原,狼灵一定就在附近。爸爸,请你杀死这些狼,引来狼灵。”魅吐出的每一个字撞击着觅林的心,他的侥幸心理绝望了,身为狼族的首领,狼灵这样必然非来不可,如果来了,面对的就是死亡。 暗渡大大赞同魅的观点,魅独身一人除了那团黑色的火焰有点用外没别的力量,所以他才叫“魅”的人来帮忙。暗渡很快分好工,命令每个人去不同的地区——杀狼。 四个人在瞬间散开,仅仅一分钟之后,宁静的草原各处传来狼的惨叫声。悦米不能违背暗渡的命令,她只得启用幻目让狼群把对方看成人类自相残杀,可是每当一条狼倒下,她就好像看到是觅林的身体无力倒下,那些幻象折磨着她的视觉神经,她的攻击越来越慢。最为残忍的是暗渡,他的双手所触及之处立刻化为空影,扑向他的狼一个又一个消失,消失在那个无尽的宇宙中,或者没有氧气窒息而亡,或者被强大的重力压碎骨头。 魅,他不祥的气味立刻被狼群嗅到,他静静站在地上,狼群逐渐包围上来,完全结成一个圆形的时候,魅满意地一笑,他似乎可以控制身后的那团火焰,在狼群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火焰扑向四面八方,点燃了所有狼的身体。每个生命都有仇恨,动物也有,但太少了。被点燃的狼只燃烧了几秒钟,就瞬间化成烟尘,那些烟尘以魅为中心画出一个朦胧的圆,跟随轻柔的风消失了。 觅林,他蜷缩在一棵树下,抱着自己的头,他的双手使劲挤着自己的耳朵不想听到狼的惨叫,那是他同类的声音啊,它们在祈求帮助,渴望着谁能把这些可怕的人类赶走。他好像又看到了从前,自己拼命逃脱猎人的时候,枪声响起,旁边的一条狼突然弓起身子像弹簧一样射出去,摔在地上再也不动了。而在此时,强大的狼灵在前面慢慢走了出来,它跑过去的时候看到狼灵嘴角的微笑,只听几阵枪声的巨响,随后是车子翻倒的声音,它回过头慌张一瞥,威武的狼灵站在翻过来的汽车上,送给它最安慰的安全信号。 他现在就像从前的小狼,一直渴望狼灵的再一次出现。他又像理性的人类,一直祷告狼灵不要出现。 一声震天的狼嚎直射向天空,觅林所有的希望和绝望同时被唤醒。这声音传来的地方,是离暗渡和魅最接近的地方,他拔腿跑过去,却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他离他们可是几十公里远。而在此时,一个影子在前方慢慢出现,杀气蓬蓬。 2 “悦米?”觅林停下来,感觉现在的悦米表情十分不大对劲,看不出是愤怒还是开心。但从此时挡在他面前的意思可以明白,她想阻止觅林,她不想让觅林帮助狼灵。 “觅林,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很开心,我很久都没有这么放开地笑过,你的微笑总让人放松,你的单纯让我们感受不到任何距离,这是我美好的记忆。可是……”悦米的声音开始低沉,“不管你去不去,不管是狼灵还是人灵的死亡,你始终都会死的不是吗?我肯定会对你的死去而难过,狼灵的灭亡预示着这片草原,或者这片陆地的狼都要死去,你会随着它们一起灭亡。但是如果人灵死了呢,所有人都会死啊,不仅仅是你,世界上的所有人,我的家人,我的朋友,还有我——都会死去啊,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人类本性的求生欲望在此时暴露得那么丑陋,暴露得不留一点遮掩,暴露得那么自私残忍。那颗赤裸裸的心,在死亡前恐惧与颤抖,为了活下去,失去理性地抓住一切无情的想法。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在勉强支撑着自己的理念:她是人类,人类就要活下去。 “你为什么非要活下去?” “因为人类有动物没有的东西,一种美妙的东西!人类死了,它就会消失的!” “是什么?” “……” “你阻止不了我。”觅林坚定地说,可是悦米不甘示弱,“阻止不了的时候,只能是我死去的时候。” 觅林悲伤地叹了口气,他摇摇头,“悦米你不懂,我们是共生的!”悦米只认为这句话的意思是同活在地球上的狼与人类共生相存,她的灵力开始聚集,她一点都没有在意,“从小,父母就对我们说,面对敌人,只有你死我活,永远只有一个胜利者。共生这种东西,只有弱小的动物才会拥有。” 她失去了理智,刺眼的白光从眼睛里喷射出来,越来越亮,将她身边的阴影都驱散干净了。觅林没有看她,他只是伸出手触摸眼珠,将那两片隐形眼镜取下,沾着透明液体的晶体轻轻掉落在土地上,那便是它们的埋葬之处。 觅林抬起头,他的眼睛绽放着温柔的红光,成为这边黑暗的唯一光源。他微微张开嘴,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得见的声音宣誓:“没有人能阻止我。” 在悦米看到那双深红眼睛内心一阵颤栗的恍惚之时,觅林用比平时快上一倍的速度冲到悦米身后,他身上鹿灵的力量在那一瞬间爆发到了极限,“对不起。”他又一次道歉,他用恰到好处的力量击晕了悦米,就像上次一样。将她放在地上,正准备离开时发现悦米抓住自己的手臂,“不能去,觅林不能与魅为敌,都是我最……”拼出命与那强烈的晕眩抗争,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觅林愣了一会儿,似乎捉摸出她后面想说的话了,他的鼻头一酸,捂住鼻子逃离开。在此之前,他舔了一下悦米的手,在悦米身上留下狼群明白的信号:她是朋友,不能伤害。 “都是我最爱的人。” 地面强烈的震动,表现出这场战斗的激烈。飞沙走石,坑坑洼洼的地面,绿色的草皮被扒开,露出黑黄脆弱的土地。狼灵不停在躲闪那些来历不明的不祥火焰,又要在人灵能吸走一切东西的手掌到来前扭转身子张开嘴反击。经历了那么多场与其他灵的凶猛战斗,它仍是觉得这场战斗很棘手。它的对手是人灵,这是让它兴奋与不安的事情,它终于有机会报仇雪恨,可是人灵未知的力量果然很难对付,尤其是这一次的人灵。 它的祖先不停流传人灵的能力,有刀枪不入的身体,有可以自由变化的肉体,也有能够吸纳别人生命力的力量。因为种类太多,它开始觉得人灵的力量可能是跟着人心而变的,这次的人灵可能野心比较大,所以他的能力是得到一切却永不满足,他拥有一颗如宇宙般庞大的野心。 觅林赶到的时候,发现自己来晚了一步。狼灵一次转身未及,被暗渡抓住了后腿,哪知它一咬牙,将自己的后腿咬断了,那个残肢在暗渡的手上消失不见。虽然侥幸死里逃生一次,可是失去后腿的狼灵躲闪速度明显下降,在他后一秒准备跳跃的时候,黑色的火焰包裹了它的全身。 狼灵的仇恨被点燃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这是一眨眼的工夫就让觅林的所有努力白费了。一秒,两秒,狼灵还在燃烧,觅林突然想出了一个点子。 他跑到暗渡身边,用很崇拜的语气说:“哇!狼灵好厉害,暗渡,我终于想好了,我想要狼灵的灵力!” 暗渡呆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可觅林心里一直在祈祷快点下决定。暗渡叫住一步步走向狼灵的魅,给了觅林一把刀。魅的表情很不情愿,但他始终听了父亲的话。暗渡以利益为中心的心果然偏重于觅林,如果让魅杀死了狼灵,这顶多只让他满足了复仇的愿望,自然会得到灵力继承的他一定会浪费这难得的灵力,可是觅林亲自说想要那灵力,灵力的利用率就变高了,他的利益也会增加。 第九秒,觅林站在燃烧的狼灵面前,颤抖的手拿着一把刀。对人类的仇恨,一点点延长着狼灵的生命,可是它感受到那股仇恨越来越弱,身体的疼痛逐渐占据上风,它的肉体就要开始燃烧了!它很欣慰,觅林最后终于选择了站在动物这一边。狼灵吃力地翻过身,对觅林露出胸腹,露出脖子。它用尽身体里的最后一点灵力,将脖子部位的火焰压制下去。 觅林闭上眼睛,握紧那把刀,深深刺穿狼灵的喉咙,他甚至可以听见肌肉和骨头被撕裂的声音。狼灵的血流了出来,很快被火焰吞没,它的心跳声消失了,在火焰烧尽肉体之前。黑色的火焰继续啃噬着残留的肉体,直到化作一片尘。觅林睁开眼睛,脱下手套,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左手背,有一个符号若隐若现,如月的印痕。 此刻,觅林成为狼灵。 那是灵的符号,只有真正可以传承灵力的动物才能拥有的符号,觅林以人类的肉体得到了灵的符号。这一现象打破了常规,只有大自然的主才镇定地接受了这一事实,只有他知道,这一切问题的根源是什么。 觅林那双深红的眼睛,留下了狼灵的第一滴泪水。 暗渡终于感到不对劲,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他很不安地闪开,刚刚站过的位置果然被强大的声波震成碎片。刺耳的狼啸声,冲击着每个人的大脑,也唤醒了沉睡中的悦米。醒来的那一刻,悦米已经意识到,一场真正的生死战开始了。 3 恨与被恨,爱与被爱。四种东西未曾分离过,哪怕是短短一秒。 不知道觅林为什么要攻击他们,不知道觅林为什么要逃跑,更不知道,觅林为什么也会有灵印。就算有这么多个不知道,暗渡还是感到无限的愤怒,得到灵力就想跑,太不把“魅”的首领放在眼里了。找到了悦米,三个人顺着觅林的气息一路追赶,可是那两个人总是力不从心,魅杀死了狼灵,轻松的显得有些吊儿郎当,可是当他发现狼群并没有一批接着一批死亡的时候,他终于提起精神冲到最前面。悦米的表情充满失落,动作软弱无力,但魅的存在还是让她努力跟上了。 近了,悦米突然觉得这里的景色好熟悉。一个高耸的石台直指天空,今晚的月亮好像从没那么饱满过。觅林潇洒地坐在石台上,那双通红的眼睛涌动着淡淡的欣喜与吃惊。他的身边,悬浮着一个——形如弯月闪烁着白光的锋利武器。 狼灵临死前告诉他:“去那个神圣的石台上,你能拥有协约的武器。” 他确实得到了,悲伤却占据了他的兴奋,他的血液不纯!狼族虽然拥有继承人,可是少批的狼死去了,就像失去灵的动物一样离奇地死去,那些死去的数量,觅林估计,应该有五分之一,而他这时才明白,自己有五分之一的血液不是狼血,是人血。他还是没能保护好它们,他还是让许多狼失去了家人,让许多幼小的孩子成为孤儿,他怪罪自己不是个称职的狼灵,他只能面对狼群低声的呜咽无能为力。他有些开始憎恨,引发一切悲剧的起火点,那个人。 4 4月21日 阴冷的天 (坏蛋) 我一定是在做梦。 我给它取名叫小可,其实不是我取的,是它自己取的,它自己玩耍撕咬卷纸的时候,破烂的卷纸在地上形成一个字:可。我就按照通常人们叫狗名的方式轻轻唤了声:“小可。”它竟然摇着尾巴过来了!天哪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它还是第一次亲近我!唉,我这么个大男人成天小可小可的叫总觉得别扭,可是看它对这个名字那么情有独钟,我就勉强一下自己吧。 让我做梦的不是这些,接近傍晚的时候,它突然对着窗户大叫,我无意向外望去,又是那个巨大的狗的影子!可是这次的月光照清楚了它的脸,它应该是一条狼!我太太太激动了,来到内蒙古草原,我早就有愿望希望能见到狼,但是因为安全问题当地人都不让我们远离安全区。 我立刻拿上照相机,冲出旅馆,小可只能看家了。 我开着租来的车,一路追赶那个黑影,还好我曾经为了躲避警察练出了一手漂移功夫,追出市区,没有马路更不好走了,那黑影也离我越来越远。不过这里是大草原,就算你不会开车瞎掰也不会有事,我开足马力,管他三七二十一放出一股浓烟使劲向前冲,唉,铁栏都被我撞坏了呢,对不起牧民叔叔。四周越来越安静,我一人开进了无人的夜色中,有点诡异。 然后,然后?我好像产生了耳鸣,一种强大的声波从远处的一个点散开,让我的车子都熄了火,车灯的光线一消失,再加上漆黑的四周和没有声音的夜晚更让我想起了无数部恐怖小说,太诡异了。 好奇心还是驱使着我,我拿上相机下了车,心想一定要拍下一些狼的照片,怕什么,我口袋里还有枪呢。我慢慢登上一个小坡,看到了让我这一生都难忘的情景。 一个人和一条狼在决斗,这是真的。那个人是不是国家运动员?他的动作快得让我眼花缭乱,可我的手没有忘记一直按下快门。后来他做出的事情更让我吃惊,他所触及的东西全都消失了,凭空消失啊。我甚至向四周望了望,怀疑这是不是有人在拍电影,可是除了他们两个空无一人。 不对,那里似乎站着一个人,因为太黑了,穿着黑衣服的他根本无法被察觉到。我的娘啊他到底是不是人啊,拉近镜头我才发现,这个人的身体着了火,火焰的颜色竟然是黑色的,他痛不痛啊,还是说在表演杂技?他竟然很镇定地伸出手,然后那些火焰就顺着手的方向冲了过去,冲向那条狼……这这这简直就是作弊!二对一,太卑鄙了,不可原谅,两个大人欺负一条狼,我真有种冲动想上去帮它!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欺负它?后来的事情,我忍不住要发疯了。 狼自己断肢,那一刻看得我真是壮士英勇热血沸腾。狼着了火,那一刻我看的真是无限悲愤咬牙切齿。觅林出现了,我目瞪口呆。开启了照相机的录像功能,高像素的相机不停放大放大,再放大,真的是他,我又看了看另外两个人,这装扮有点眼熟啊。 觅林杀死了那条狼,这一过程完全被记忆在相机里,我把它的功能发挥到极限,我想知道他为什么在看自己的手,我看到了一个符号,很奇怪的符号。而此时的觅林似乎拥有了狼的力量,他发出了刺耳的狼啸。 后来,后来啊,我记得自己徒步走回去,迷迷糊糊间看到了慌张寻找着我的朋友们,我带着微笑晕倒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旅馆里,而小可似乎拼了老命才跳上我的床在舔我的脸,我很庆幸自己早上给它洗过澡了,否则舔了这么久估计虱子都跳了我一身。那群总算有些良心的家伙围着我的相机在看里面的内容,一个个表情吃惊得难以形容。我的心那个叫酸呐,还以为自己一醒来会看到一群人围着我的场景,没良心的。 一见我醒,所有人都很让我感动地涌上来,曾经做过记者的人激动地抓着我的手问我到底是从哪里拍到的,是电脑程序员的人用冷酷的语气害羞而小声地问我怎么ps出这么逼真的图片,会计部的人眼睛一闪,开始跟我讨论这些图片的价钱。终于老板一声喝斥之下,所有人都安静了,他亲切地问我这些东西是不是真的,我说不是。他严肃地问我这些东西究竟是不是真的,我说是。 然后他就开始发呆,表情凝重得像一个雕塑。我心里想这下完了,他拿着那部相机走出房门丢下一句话:“这部相机的出现,宣布着”魅“嚣张时代的结束。” 其实很多人打从心底憎恨又崇拜“魅”,他们收钱帮人做事的风格实在讨厌,他们的出现让这个世界更注重金钱而不是人权。只要有了钱,你就能雇用到“魅”神奇的力量,你无所不能了。而那段录像,好像揭穿了“魅”最深的秘密,他们的力量从何而来,原来是通过残杀动物而来,虽然我仍不明白为什么那条狼会那么强大。 老板动作快到一定境界了,他果然不满意那种不公平的原则,他已经将录像传到网上。“魅的最终秘密”,醒目大字扣人心弦,点击率暴涨,我不知道这个组织的成员看到这个录像会有什么表情,录像后面的回复一大串一大串的接,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所有人以为录像中出现最多的那张脸——觅林是这件事的主谋,他们愤怒的话语咒骂着觅林,“太残忍了,原来”魅“的能力是这么来的,我真是看错他们了,畜生!”“那条狼身上的火焰怎么回事啊,他们是不是在虐待它?”“奇怪啊?为什么他杀了狼就能像狼一样了呢?”“呵呵,这大自然的秘密还真多。”“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人的脸了,我要全世界通缉他!”“假的吧,什么东西。” 虽然和觅林不熟,可是我相信他是个好人,他一定被冤枉了,如果仔细观察,可以发现那条狼是主动想要被杀的。都是我的错啊,早知道就不录下来了。“魅”果然采取行动,那个录像瞬间就被黑了,可是这种做法更引起了网民的愤怒,许多早就保存了录像的人将它散播到各个网站上,这场风波越刮越大,有的已经传到国外的网站上了。 短短几十秒的录像,在短短一个小时之内被无数个人点击,传播,以至于遍布全球,“魅”放弃了没有用的追捕,不知道他们现在正在干什么。一个更糟糕的想法随之跳出我的脑海——觅林这次必死无疑了。 第九章 协约的武器 1 狼与月亮签下协约,在狼族受到威胁的时候,月亮会派出协约的武器保护狼族。 如轮胎般宽大的它悬浮在空中,像一枚弯月,它修长尖细的尾部近得几乎连接在一起,外圈锋利的刀片薄如蝉翼,向内逐渐加厚直至圆滑的内圈。它的身上,处处刻画着狼图腾与月亮的图案。银白色的月光照在它身上,更是映出一身神圣的光芒。 这就是狼族一直以来对月亮尊崇的嚎叫得来的回报。 正好在觅林这一代,这狼族指定的继承代数,他在此时拥有了这个武器,他要用这月亮赋予的武器履行狼灵的职责保护狼族。他曾经亲眼见到过狼灵的继承仪式,他也打从心底要为继承狼灵而努力奋斗,可是当他变成人类以后,他就打消了那个念头,他不知道成为人类的自己还有没有资格继承灵力。但如今他做到了,他成功了,强大的力量附带着强大的责任感,他的肩上终于要承担起无形的压力! 可不幸的是,自从成为狼灵以后,他就没有奔跑时瞬间加速的力量,他好像失去了鹿灵的力量,也许是不能同时拥有两种灵力的缘故吧。 觅林站起来,抚摸着它,或许应该给它起个名字,眨了眨眼睛,觅林口中跳出两个字:“月刃。” 而后,他的愤怒也开始升起,他深红的虹膜迸发出炽热的光直直射向站在不远处的魅。暗渡感觉到杀气,正要先发制人,却被围上来的狼群堵住了,愤怒的狼群从他的身上嗅到了同伴鲜血的味道,它们没有听觅林“不许行动”的命令,一个个丧失理智地扑了上去。死去的狼,又增加了。 魅轻蔑地一笑,抱住双臂听那自不量力的狼发出的惨叫声,“太傻了,就知道白白送死,弱小的生命果然没有智慧,应该立刻从地球上消灭才对!”说完,他身上的火焰扑向四周的狼,在一瞬间让十几条狼化为灰烬,那些执著的生命在他手里就像蚂蚁一样被拈死。 呼啸的狂风向他吹来,月刃旋转着切断黑色的火焰向他扑来,魅及时一躲,险些被割到。月刃与他擦肩而过,他甚至听到锋利的刀片上犀利的风发出尖锐的鸣叫声。他的额上渗出一些汗水,意识到这是个可怕的武器。 可是觅林不给他第二次机会,用意识控制月刃滑出一条弧线以完美的角度冲向魅,这一次,他绝对躲不过。魅在此时大叫不好,努力抵抗刚才跳出去的惯性想要偏转身体,月刃在此时直对他的腰部,他无论怎么躲都不行了。是的,杀死狼灵的人就在眼前,让狼群悲痛的人就在眼前,带来一切灾难的人就在眼前,眼看就要将他拦腰截断,一个人的出现却阻挡了一切。 月刃像是撞击到什么绝对坚硬的东西,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弹开了。可觅林是知道那个人的出现让月刃发出强烈的抵抗,硬是偏转方向不愿意伤害到她。 “悦米!让开,不要插手!”觅林愤怒得大吼大叫,可是悦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闪烁着泪光,“我说过不要让觅林与魅为敌,说到做到。” 魅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很疑惑地问:“你究竟是谁呀,为什么要帮我。”悦米心痛地闭上眼睛,泪水滑下,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我是悦米,我是悦米,我是悦米,你真的忘了我了吗,魅?”那一声魅叫得多么亲切,叫得多么熟练,好像很久以前就相识,充满美好的回忆。 魅听着悦米这个名字,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他的眼前瞬间浮现一张脸,可是那张脸又瞬间消失,他还是摇摇头。悦米深深吸一口气,魅察觉到她体内的灵力在不停聚集,聚集得非常饱满,他不知道悦米要干什么。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自己冰冷的手,悦米的眼睛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线,那光线的洁白,纯净,就像天使的翅膀,就像孩子无邪的笑容。 觅林,暗渡,包括所有的狼都进入了她的虚幻世界里,悦米通过那只手,将魅的意识也拉进了自己创造的梦中。她一定很开心,因为这是她制造的唯一一个美梦。这也是她的记忆。 2 雪,这是一片雪地。可是在几个小时之前,这里还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原,一片没有雪的空地上,升起一个温暖的火堆,旁边搭着了一个温馨的帐篷,有两个人在空地打闹嬉戏。 雪地上充满了欢笑声,就连树的枝丫都笑得将身上的雪抖落下来。她和他,当时只有最简单最幸福的恋爱,那种让人看了都不自觉露出微笑的爱不含一点杂念,在这片雪地上显得幸福而美丽。 玩累的他们,静静靠在一起休息。他抱着她,她还是觉得有些冷,“你骗人,还说天气一定晴朗,这下子我们要冻成冰棍喽。”他温柔地更抱紧了她,“对不起嘛,不过不用怕,就算你冻僵了,那边的人家还是会把你抬回去的哦。”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蒙古包。 既然有人在附近,她就不大担心了,“哼哼,来高原野营这种事,只有你这么疯狂的人才做得出来。”他自豪地一笑,“这才显示了我的独特之处嘛,我的自立能力可是很强的哦。”她盯着他黑色的眼睛,闭上眼静静享受这份关怀与温暖。 深夜,两人沉沉入睡,那堆温暖的火逐渐熄灭了。深夜,一些动物开始活动,她的耳边响起了狼嚎声,天生就对犬类动物比较敏感的她坐了起来,悄悄钻出帐篷。那一声声狼嗥,蕴含着绝望的求助,她听到了求助声,她听得懂。 一步一步,她逐渐远离了帐篷,也远离了那个蒙古包。越来越近,一声又一声的狼嗥逐渐微弱,她想帮它,她走得流出了汗水。天生的善良将她推进未知的黑暗中,天生的善良也在那一晚改变了她的命运。“不要放弃呀。”她小声说,希望这句话能传达给求助的它,它似乎听到了,那声音又恢复了力量。 没想到听起来那么近,找起来却那么远,在雪地中走了两个小时,她终于有些饥饿,累得她头晕眼花。她的视线模糊起来,每一步都有些歪斜。她感觉自己要晕倒了,果然身体在一次晃悠中没能保持平衡向下倒去,倒在地上的时候,她看到一个黑影向自己走来。 清晨,太阳慢慢升起。露水滴到了她的脸上,带着点清凉,不对,这露水怎么会越来越多?她的睫毛颤抖几下,睁开疲倦的双眼,她感到脸上有些毛茸茸的东西在蹭。她坐起身子,正对一只伸出舌头舔嘴唇的狼。她尖叫一声,立刻跳到一米外。 故事的起源者此刻相遇。 听她这么一声骇人的尖叫,那条狼被吓到傻了几秒钟,反应过来后,它努力伸出两只前爪扒着前面的雪,好像想要靠近她。她连连后退,指着那条狼“威胁”道:“你你你别来,我可不是好欺负的,我很厉害哦,我会玩功夫的!”可是狼听不懂她的话,还是努力想要前进,她发现它不管怎么努力都前进不了。小心绕到旁边,她恍然大悟,原来它的后腿被兽夹夹住了,只不过夹得不深没有流血,但被这么用力的夹着动一下都会很痛吧。 看它瘦巴巴的样子,估计是几天都没吃东西了,她有些于心不忍,但她克制着自己可怕的善良,“不行啊,它刚刚可是想吃你的,你怎么能同情想吃你的野兽呢?” 她四周望了望,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回不去了!她置身于一片雪白的荒野中!“苍天那,你就忍心看到悲剧发生吗?”她绝望地对天嚎叫。狼此时呜呜的叫了几声,她重新把视线放在它身上。原来,它是这么漂亮啊,她有些吃惊。它的毛发与这片雪地一样纯白,甚至有几根发着银白色的光芒,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白的狼! 她蹲下来,在与它保持一定距离的情况下四目平对。“白狼啊白狼,你肚子是不是很饿呢?”她甩了甩口袋里仅存的牛肉干。狼叫得更厉害了,发出的都是些可怜的求饶声。她皱起眉毛按住自己的心脏转过头,“向你撒娇的狼,太可爱了,我受不了了。” 她撕开包装袋,白狼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那包食物,她将一块牛肉干放到嘴里。白狼的表情真的是痛苦得要死了,她嘿嘿笑着,扔给它一块,它叼住肉干一仰脖子就吞了下去。她细嚼慢咽着小声说:“不愧是传说中的狼吞虎咽。”它继续用水灵灵的眼睛看她,她承受不住,将最后一块肉干扔给它。瓜分完一小包食物后,她将包装袋扔给意犹未尽的它,拍拍手说:“看清楚,真的没有了哦,你怎么一点都不挨饿呢。” 此刻,她的肚子又咕噜咕噜的叫起来,那条狼听到这声音后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然后瞥了她一眼,那表情真的是在偷笑。她的脸刷的红了,指着白狼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赌气的转过身,“算了,不跟一条狼计较!” 她坐在白狼身边很久,希望此刻能有人来,她在雪地上画着圈圈,越来越多的圈圈逐渐组合成一颗爱心的形状,“我的王子啊,你什么时候才来救我。”她还抱着痴心的幻想,继续自言自语。终于奈何不住了,她唰的一声站起来,把正在闭目养神的白狼吓得差点翻身。她表情庄重将炽热的目光射向白狼,白狼一副“你别饿得厉害把我给吃了”的表情。 她一步步走近白狼,直到可以碰到它鼻子的位置。她蹲下来,在白狼触不到的范围蹲下,“我们来个约定吧。”她也不管白狼懂不懂,以十分迅猛的速度在地上画了个大圆,圆的左半部分处于白狼的范围之内。她在右半圆按上手印,然后对天发誓:“从今天起,我与它同生共死,今生今世永不反悔。”白狼眨着眼睛,努力理解她想表达的意思,搞了个半懂,它也学着她在左半圆印上自己的爪印,然后对着天一声长嗥。 她站起来,面对着白狼,右腿有些想要踏进圈内的冲动,白狼明白了,特地向后退了一步。该不该相信呢?它是一条狼啊,它可是小时候常常听到的狼外婆,会抓小孩的野兽。算了!反正都是一死,就拼了命搏一次吧。她抬起脚,重重的踩进了白狼的范围内,那一声清脆的响声真是让她心里一阵颤抖。没有扑过来?她又一次鼓起勇气把另一脚伸进去,她整个人都进来了,白狼还是没有扑过来。她悄悄向下望,发现白狼用很忠敬的眼神看着她。 她好像放心了,一步一步走向兽夹旁,给了它一个肯定的眼神,然后拼起全身的力气将兽夹掰开。她的力气不太大,只能在瞬间掰开一点缝隙,可这就够了,白狼趁这个时候将后腿抽出来。自由的它用三条腿在地上蹦蹦跳跳,而她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躺在地上喘不过气。她无力地摆着手心想这家伙自由了不会就抛下她吧,闹够的白狼此时跑到她身边在她脸上深深一舔。由它带路,她希望它带的路不是通向狼群的窝。但这个担心应该晚些再想,她遇上了一群饿狼,有几条狼的嘴角还残留着鲜血,她此刻想到了他,不知道他有没有碰上危险?饿狼死死盯着她想将她围起来,可是它在此刻站了出来,独身与狼群对峙着。它们似乎认识彼此吼叫了好多次,可是达不成协议开始干起来。她真没想到它这么厉害,一条腿受伤了还能和五六条狼对抗,于是她也鼓起勇气随手捡起一根木棍胡乱敲打。一条狼被她激怒了,狰狞着脸扑向她,虽然侥幸躲闪过去,但她的脸上还是被抓出几道爪印。 它的力量在瞬间爆发,把那群狼打得连连后退,知道僵持下去一定没好处,它将她带到一个充满神秘气息的地方,狼群竟然没有追上来。她无力躺在一块石台上,她的身上有太多处伤口了,她痛得发晕。白狼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感觉自己的血越来越少,她就快死了吗?可是他一直在等着她,她还想跟他永远在一起呢。她抓住白狼的头,拉到嘴边,用虚弱的声音说:“请让我活下去,不管用什么方法。”说完,她就晕倒了。 白狼深深看了她一眼,想起那个被禁忌的方法,一切要求都很符合呢。它站立在石台上对着圆月发出怪异的声音,共生的协约请求。两个渴望共生的动物是否有约定?有,在雪地上的手印和爪印。是否经历过生死考验?有,刚刚的战斗算是一个考验吧。是否血液相融?有,现在它们流出的血正在相融呢。 要求符合,共生的协约一辈子都不能反悔呢,如果其中一个死了另一个就算再健康也逃不了宿命。它决定交换血液,打破免疫系统的“唯我主义”,打破肌体组织的自然规定,它要打破常规,将自己身上五分之一的狼血与她交换。生命力顽强的血液一流入她的体内就承担起支撑她心脏跳动的工作,而它身上的人血让自己觉得有些头晕眼花软弱无力,真是脆弱的生命呢,它摇着头想。 不过,她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它的命就是她给的,还是乖乖报恩吧。这可是狼族的本性呢。 她不见了!他的愤怒不可抑制,而悲伤又从心底溢出,她果然还是害怕他,因为那该死的眼睛!他将自己的隐形眼镜摸下扔在地上,那便是它们的葬身之处。他捂着深红的双眼痛哭流泪,她对红色有强烈的恐惧症,即使自己戴上了隐形眼镜还是让她感到不安吗?所以她无声地离开了他,连自己的东西也不拿。不!她曾经让他相信他呢,他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对!他要去找她。 无边雪地,他一步又一步的向前踏去。 在他近乎绝望的时候,终于在白茫茫的雪野中看到一点鲜艳的红色…… 3 幻象消失,截止到她晕倒在石台上的那一刻,悦米关闭幻目,对惊愣的所有人说:“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我看到衣服的背后都有磨破的痕迹,我猜可能是那条白狼一直把我拖到人类活动的范围内吧。” 暗渡因过度惊讶的而大张的嘴缓缓合上,他的表情一转眼变得冷酷、凝重。这就是真相!一切谜团在此时清澈透底,他会索回自己失去的东西。 悦米将面罩摘下,脸上留有三道深红的爪印,“既然都看到了我真面目,那这个面罩也没有用了吧。”她松开手,黑布悄悄飘到地面上,那便是它的葬身之处。 她转过头望着魅,“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但那个人如果是我的话,你一定在其间产生了一些误会。”她正要松开魅的手却被魅反抓得更紧,魅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悦米抱在怀里,用颤抖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念着:“悦米,悦米,悦米,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即使眼睛看不见,他仍然能闻到熟悉的气味,听到怀念的声音,将她抱在怀里,再也不让她离去。悦米的喜悦与感动漫布全身,魅终于认出她了,他最重要的人真的是她。 可是,魅早已将灵魂卖给恶魔。误会被化解,他对狼的仇恨随之而消失,没有了仇恨,他就活不下去。魅背后的火焰在迅速减弱,他意识到不对劲,立刻将悦米推开,瞬间,火焰开始燃烧魅的肉体。 世界好像没有了声音。狼群没有动,等待觅林的指示。暗渡捂住胸口,感觉身体某处有些不适。悦米眼睁睁看见魅被火焰吞噬,她尖叫着冲上去,却被觅林挡住了。 那是一具五年前就没有心跳的尸体,没有其他感情的木偶,依靠着仇恨不可理喻地活下去。魅努力站立在地上,任凭缠在身上的火焰疯狂向上窜,他凭着感觉向悦米张开双臂,用尽全力说:“傻瓜,不要任性,我早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随后,他松下一口气,疼痛消失得无影无踪,身体毫无约束地飘荡在宇宙中,好像恢复了视力,他又一次看到了久违的宇宙。呵,宇宙,不过是被虫蛀过的黑暗而已。他摊开四肢,静静数着宇宙中的星光,他终于可以放弃了。 “很累啊,结束这一切吧,不想再被怨恨控制理智,不想再让灵魂被烧得滚烫,好想离开这个痛苦的躯壳,好想爬出沉重的气压中,好想再尝试一次幸福的感觉,好想快乐地大笑,好想感受被关怀的滋味,好想生出哪怕一瞬间的感动。可是我再也不可能拥有这些感觉了,只因为我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魅满足地闭上眼睛,就像是宇宙也关闭了所有的灯,他要让宇宙得到一次夜晚,让这个同样无情的家伙感受一下在黑暗的无助。这就算是……最后一次小小的报复吧。原谅我。 月刃悬浮在空中,不知道人们的悲痛,不知道人们的喜悦,没有任何感情。它只是凝固在空气里,独自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 爱情的折磨,只有承受得起痛苦的人才能得到永恒。 觅林呆在大自然中,没有跟他们回去。对于暗渡身体不适的大好时机,觅林还是决定给他一些时间忘记丧子之痛。与人灵对战,这是早晚的事情。看到失魂落魄的的悦米,他总有冲动想过去抱抱她,她受到太大的刺激了。可当她与魅在一起,望着她当时无比幸福的表情,觅林觉得自己根本不算什么。人类的存在必然会对地球造成灭亡的威胁,人类一定要消失,即使是悦米也是一样。 他此时善良的决定,注定着一个最适合的结局要上演。只是那场灵的战斗,会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难熬。 觅林没有看见,暗渡在离开的时候那哀怨的一瞥。透过飞机朦胧的玻璃,死死盯着觅林的身影,暗渡眉头紧蹙,唇色发白,身体不知怎么回事时不时痉挛一下,可是他竟然笑了起来,一个残忍的复仇计划在他脑海中浮现。 坐在飞机上赶回去的“魅”的首领与助手,不知道一场棘手的风波正等着他们去解决。 一下飞机,“魅”的成员就全部涌上来,准备七嘴八舌地通告秘密被曝光的事情。可当他们看到病怏怏的暗渡,那些紧急的大事早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就连不带面罩的悦米也没有被注意到。以最快的速度将暗渡送到“魅”的病房,担任医生的成员怎么也检查不出病根究竟在哪里,悦米随口说了一句:“是不是他平时做坏事太多被别人暗地里下毒啦?” 参加过猎灵的成员立刻想起那次的蜘蛛,继承响尾蛇灵力的女人沾起暗渡的血一舔。过了安静的两秒钟,她的神色慌张起来,“隐性的慢性剧毒?我从没碰到过这么可怕的毒。”有壁虎灵力的人将自己的血液注入暗渡体内,观察一会儿,失望地摇摇头,“毒性早就扩展到全身了,甚至连骨髓里面都有。” “就是说暗渡救不活啦?”悦米又问一句。所有人看向她,异口同声的问:“你谁呀?” 回到房间,悦米感觉这空荡的房间显得有些孤独,没有了魅,没有了觅林,甚至连平时挺照顾她的那个老头子都要离去。此时的她犹如一具行尸走肉,她满眼血丝,身体无缘无故的发痛,她突然觉得这个星球的压强好大,压得她胸口都喘不过气来。她趴在床上,面朝天花板无聊地数着格子,数着数着,她就开始哭起来,翻过身,抓紧被单,她想起那张笑脸,可是她分不清那张脸,究竟是觅林还是魅。 觅林此时奔波在大陆各处,为抢救陷入猎人追捕的狼群。他成了自己记忆中的狼灵,具有一贯首领风范,只可惜他没有狼的身体,总让被救下的狼群花上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接受他。他不在意,他已经没有心情在意了,狼皮的价格越涨越高,猎人对狼的追捕也越来越猛烈,他忙得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 月刃不愧是协约的武器,稍加意识控制就能轻易斩断所有的枪支和车辆。他常常在来不及解救枪下的狼群时,控制月刃飞速旋转过去,在一瞬间将子弹拦腰截断,猎人被这一下子飞来的东西吓软了身体,此时趁机划破汽车的轮胎,没有了车辆,猎人就无法在荒山野岭中称霸了。虽然这种方法很有效,可是狼群常常要求觅林杀死人类,觅林知道人类的后患无穷,但他不想杀人,到时候,直接找人灵做个了解吧。 于是在探险的领域中,一个神秘的武器渐渐传开,见过的人都说那像是月亮,为了保护狼而出现的精灵。没见过的人因为好奇,常常成群结队进入森林想要看到甚至捕捉那个精灵。没有人看到,躲在树枝后面的那双红色的眼睛。 因为好奇心,越来越多的人抱着好奇的心理刻意猎杀狼,这让觅林更为辛苦了。偶尔,他才可以坐在小溪边休息一阵子,盯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他隐约看到自己以前的样子,一条雪白的狼。 悦米在离开之前,他就很想告诉她其实他就是那条白狼。上次在山洞里看到她的真面目时,他破碎的记忆终于全部复原。可是告诉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们已经被灵这种绝对的东西划清了界限,界限这边的觅林逐渐成熟,却不知界限那边的悦米是怎样的,她是不是在孤独地哭泣,她会不会想他呢?一切猜测终究是猜测。 所以他索性抹干净脸上的水,再次疯狂的投入使命中去,让疲劳忘记一切烦恼。 4 4月27日 晴 (觅林) 很庆幸我还带着它,但这次的日记会很匆忙,我没有太多时间了,不久后远处的狼群一定会呼唤我。 我找到了与自己共生的人类,真的是悦米,难怪一开始我就对她的味道那么熟悉。她脸上的伤疤,直到现在都没有消去,我想那不是她身体的问题,而是她的心久久放不下那次回忆。还记得那天晚上,她沉沉的睡下去,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拉到人类的地盘,自从体内流着人类的血液后,我的身体就没有以前那么敏捷强壮了。 触动了禁术,还利用了狼族神圣的高台,许多同伴都为此感到愤怒,它们无法理解为什么我要救残忍无情的人类。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在尽着报恩的责任,我不得不努力实现她的一切要求。 也正因为有这些血液,我最后才得以变成人类,与她相见。在人类社会里,我更加认识到自己从前对他们的误解。原来人类都是不一样的,他们不像居住在森林里的人类打猎为生,而是相互抢夺彼此的东西,用高智慧的方式抢夺,对于我来说,他们真正在抢的不是物质,而是活着的权利。 我一直认为人类真正珍贵的东西只有两样:音乐和爱。以前是,现在也是,我想只有这两样东西没有沾上污点,它们几千年都绽放着迷人的色彩,连动物都为之感动。我想我已经被爱打败了,并且输得一塌糊涂,人类给我的感觉是那么奇妙,悄悄露出水面又迅速沉入,就这样引诱着你越走越深,直到手脚并用也逃不出它的手掌心,只能无奈地被摆布。 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悦米,真正见到时会不会是猎灵的时候呢?到时我会不会与她为敌?真不希望这样,好想再看看她那张脸,好想再闻闻她的味道,我想念她。 狼群的求救声传来,猎人的贪婪开始起舞,我要停止了。 第十章 当时年少(1) 1 他们的相遇,被名叫“误会”的导演指引着,这也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悦米抬起疲倦的双眼,揉了揉发晕的头,同学们开始安静,老师走了进来,身后跟随着一个人。呵,转校生吧,悦米随意打量着那个人,随后眼睛停在所有人惊讶的地方——他红色的眼睛。她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这么时髦啊。 被那么多人盯着,他的身体不但没有僵硬,还朝他们友好地微笑。老师说他叫暗魅,是个单亲家庭,希望大家以后能照顾他。他看上去开朗活泼,阳光般的笑容让人一片心情舒畅,悦米静静凝视着他,最终捕捉到她想要的东西,然后懒散地趴在手臂上,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在暗魅渐渐走向后面的位置,与她擦肩而过时。 “内心悲哀的小孩啊,别任性……” 她在衣袖里小声嘟囔着,听起来就像是说梦话,但这模糊的声音还是被他捕捉到了,他深红的眼睛闪过一道惊愣的光。这个世界上,在她的眼睛里,几乎没有人能遮掩自己的感情。 这是很平常的一天,第二天就是周末,爱逛街的女生决定下午去繁华的街道逛街,连她也不例外。可是很不幸的,在她看到街边卖宠物的小贩时,就再也走不动了,一脸陶醉地望着那些可爱的小动物。朋友们正聊得热火朝天,不知不觉把她扔在人声鼎沸的迷宫般街道上,她反映过来第一个想到的事,就是自己是个路痴。 在这片区域晃悠了半个多小时,她觉得自己走过的路都是一样的,手机没电,太阳在下山,找不到车站,看不到熟人。她仰天而叹:“苍天哪,你就忍心看到悲剧发生吗?”悲剧确实发生了,她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身边休息的路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她从来没想过在城市还能迷路,以前吊儿郎当的她逛街从来都是有人陪伴,她也只知道跟着她们走从来不会记路。夜色铺上了天空,四周寒气逼人,石板做的长椅也有些发凉了,而人群越来越稀少,她坚决不要去问路人,这个城市的警惕心太高了,她才不要被人当成骗子。 但,命运不会辜负这两个人的。 旁边一直空着的位置坐上了一个人,可是四周的长椅明明都是空着的,她不满地皱起眉,余光瞥到的身影竟然有些熟悉。那个人抬起头,自言自语道:“城市的夜色好看吗?”她的身体一颤,知道他话中的意思。 “看夜色怎么不到房顶去看,坐在这里可是什么都看不到哦。” 她捏紧了拳头,羞耻渐渐爬上心头。可恶啊可恶,第一次对话竟然就开始讽刺了。她猛地站起来,看着他幸灾乐祸的眼睛,硬生生地说:“我是迷路啦。” “噗!哈哈哈哈哈……”他捂着嘴暴笑起来,笑得身子都弯了。她那不留情的羞耻让脸都红了,愤恨地咬着牙,心想你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肯帮忙。“在这种地方都能迷路,哈哈哈,你真是太有才了。” 她气得直跺脚,“好啦!暗魅,你笑够了没有,非要我请你吗?” “请我什么啊?伟大的心理学家。”他又一次用玩味的语气问。 她真是受不了了,“请你帮帮忙,带我走出去吧。” “这就对了嘛,早该有礼貌,别任性……”他竟然学着她的语气说出最后一句话,她要疯掉了。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看着暗魅一副逛自己家随意的姿势,她觉得此人的庐山真面目终于暴露了。 追上去,疑惑地问:“你,那个,怎么会对这里那么熟悉?” “只有你对这里不熟悉吧。”他还在讽刺!悦米别过头,赌气地不说话。 两人沉默了许久,他小声说:“闹区的房价比较低。” “什么?” 他终于大声地说:“我家就住在这啦,我脑海里可是有这片区域的俯视图哦。” “你家就住在这?”悦米感觉十分不可思议,原来购物天堂还能住人?她不自觉扬起眉,“住在这种地方,你还不被培育成个坏孩子?” 哪知他猛地转过头,很激动地回答,“我才不是坏孩子呢!”那副认真的表情好像生怕别人怀疑,悦米却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他似乎更加紧张,“我不是那种人,住在这里不一定要同流合污,我赚的钱全都是为了上学。” 看他这么严肃的表情,悦米的心无意中松弛了,“你父母怎么不供你上学?” “他……他们有矛盾啦,我的事都是自己处理的,连入学手续都是自己办的。” “哇!这么强悍。” 他却习以为常似的,忧伤地抬起头,凝视着星空的眼神温柔得像在看亲人,嘴唇微微抖动,甚至可以看见鼻头有点透红,抑制不住悲伤的流露,那萧然的神态让悦米看得出神,“你说,我就住在你经常迷路的地方能为你指引方向,是不是很有缘分呢?”他突然说话了。 “哎?”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正想问,却被暗魅吃惊的眼神给吸引住了,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群真正意义上的小混混正向这边指指点点。 他一把将她推到另一条路上,“你,顺着这条路一直走,然后左左右拐弯就能看到马路,我先走一步啦,拜拜!~” 她愣愣的站在拐角处,张着嘴连话都没说完,就看到一群人向暗魅跑开的方向追去。待世界安静以后,悦米的眼睛不停闪动,她捂住嘴,呼吸急促,四周静得可怕,偶尔有几个诡异的人影若隐若现,她环望了一下,快步消失在暗淡的夜色中。 死命地奔跑,闪进小巷,跳过垃圾堆,拐弯,翻墙,从后门钻进去,冲上楼梯,掏出钥匙,在他们追来前进屋关门,锁上!终于完成这一连串动作,他深深松了口气,靠着门滑下来,身体瘫软在地上,任凭他们怎么踢门砸门。 “臭小子,你再不还钱,老子下次见到你一定把你打成残废!” 不理他们使劲胡闹,他只顾着自己休息,大口喘息着,心脏还咚咚直跳。他随地坐在这间简陋的屋子里,那双深红的眼睛看着用劣木凑成的桌子,闪着红光的蜡烛,散落在地面上的酒瓶和迷茫在烟雾里的父亲。父亲好像刻意把他当成不存在,而他早就受够了这种无视的态度,为了弄到钱,在外面交的狐朋狗友比这种态度还要冷酷,他生活的圈子,没有一个人是尊重他的。对了,除了她,那个女人。 过了大约十分钟,这个房间安静的只剩下呼吸声和吐烟雾的声音。此时他的父亲慢慢走上来,手上还拎着一条皮带,“买酒的钱呢,你又花到哪去了?” 他别过头,死闭着嘴,嘴唇都被抿得发白。父亲走到他面前,高大威武的身影完全罩住了他,他只是向门上更缩了缩,拎着皮带的手高高举起,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可是皮带没有抽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 “反正你早就知道答案了。”他嘟囔着。 男人愤怒的像只狮子,他咆哮着用力挥舞皮带,剧烈的疼痛如雨点般抽下,他只得护住头蜷缩在一起。“又是拿去当学费,又是给那女人,只知道自己享乐,却不会拿钱孝敬孝敬你老爹!” 怒火越烧越高,下手越来越重。单薄的衣物下,一条条泛紫的伤痕逐渐出现在稚嫩的皮肤上。“你永远,不会知道答案。”他一句不屈的话又招来更疯狂的抽打。 夜晚,他无声流着泪水睡在客厅破旧的沙发上,他的怀里抱着那张陈旧的照片,嘴里吐出内心重复了无数遍的两个字:“妈妈……” 他想念她,即使每天都能见面;他想念她,即使她的笑容苍白无力;他想念她,就因为他想念她,他才要努力赚钱治好她的病,只要有足够的钱就一定能治好的!她仅仅是身体太虚弱,有时是小小的感冒,有时是严重的肺炎,有时是普通的胃痛,可是她都一次次挺过来了,只可惜没人在身边照顾她,没有人照顾母亲。那个没用的父亲,竟然一直以为是母亲抛弃了他,他竟然不知道母亲的免疫力低下都是因为辐射造成的,他竟然不知道母亲离开的心意是不想别人看着她死去。母亲的身体,母亲已经快不行了! 魅低声咒骂,咒骂那个可恶的男人,咒骂他一定要被世界上最剧烈的毒给毒死。而他的这一声声咒骂,也无意间准确预言了未来。 “暗渡的死,一定是因为最可怕的剧毒!” 他恨他。 很晚才回到家,被父亲臭骂了一顿,悦米只得低着头认错,泪水很快就流落下来,见到眼泪,她的父亲立刻就心软了,安慰了几句话就推着她去吃饭。一家三口围着桌子,和睦的气氛不一会儿就酝酿出来了,笑声很快从饭桌上传出。悦米的表情有些呆,她一直在想下午的事,一面机械地往嘴里塞饭,一面看着父亲张合的嘴。突然,她好像看见父亲伸出的舌头上有什么白白的东西,很像一些图案。 “爸!你嘴巴里白色的是什么?”悦米好奇地问道。他的父亲愣了一下,有些心虚地说:“米饭喽,还能是什么呢?”听到他这样的语气,悦米更加肯定了,父亲在说谎。 2 “你……你昨天还好吧?”悦米小心凑近他,端详着他脸上紫色的印子,无意间瞟到他脖子上同样的紫印,更加心痛起来,“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拖到那么晚都不愿回家。” 他摆摆手,拉了拉衣领,努力着住那些伤痕,“不是因为你,我一直欠他们钱,不过这些钱绝对是为了交学费哦。” “我知道,我相信你。”悦米笑起来,暗魅看着她表情却变得怪异,她心一惊,“怎么了,我又做错了什么吗?” “不,不是。”他干笑几声,低下头抚住额头。“只是,好久都没有人对我笑过了。” “哎?” “平时老看着我爸他紧绷的脸,出去透气的时候又要小心追债的人,全都是难看的脸色,连自己的表情都变得吓人了。” “不会呀,你不是一直把笑容挂在脸上的吗?” “只要牵动几块脸部肌肉,就算是笑了,我对着镜子练习过。”他又一次露出招牌式的微笑,此刻在悦米眼里却显得空洞寂寞。 怎么会这样,悦米觉得心里好难受。“你从没有真正表现过情绪吗?” 他思索了片刻,点点头。悦米的眉一下子皱紧,不知是怜悯还是心痛的情绪崩泄而出,她大声喊道“你这个笨蛋!” 整个班都安静下来,所有人转过头透来炽热的目光。悦米脸一红,悻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莫名奇妙地眨眨眼睛,把手靠在嘴巴上思考起来,脑袋里还回响着悦米愤怒的叫喊。 此时的她,太不了解他的伤痛。 一天的时间流逝,她随着人潮走出学校,回家的路上,要穿过一条比较孤寂的小路。当时的天气一片阴沉,她正要走进那条路时一只小狗突然冲到她面前,一个劲的叫,好像要阻止她前进似的。 悦米蹲下来,揣摩这条流狼狗的表情,动作还有叫声。随后她站起来,望着远处:“前面有人要害你?”可是前面一个人都没有啊。于是悦米弯下腰,微笑着对小狗说道:“如果你肚子饿了,可以去找狗肉店的叔叔哦。” 那条狗愣了一下,迅速跑开了。悦米目送它远去,扰扰头,“我是不是有点残忍啊。” 走在路中央的时候,悦米发现自己残忍的报应来了,前后路口都走出几个小混混,她还清楚记得里面最显眼的黄发少年。她被夹击了,那群人围住她,表情凶恶,简直和作梦一般,在她这个年龄层,从没想到自己真的会被小混混看中,那不是故事里才有的情节吗?怎么会跑到现实中来。 一个人亮出刀子,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说,你和魅是什么关系?”真是太逼真了,悦米从没感受过这么真实的危险。她老实回答:“同学。” 另一个人大声吼道:“你他妈骗谁呀,上次明明看见你和他那么晚都在一起,同室还差不多。”这震撼的语气,这压迫的威力,太逼真了,虽然亲身经历让悦米有些兴奋,但她的恐惧也让她有些发抖。 “我们真的是同学,才认识一天啊。” 她突然被推到墙上,一个人用刀抵住她的脖子,“老子告诉你,再他妈狡辩都没有用,你老实帮他还钱,有多少交多少,老子还可以留你一条小命。” 憋在喉咙里的话说不出来,她此刻才完全感受到危险的气息。是的,他们是狂妄的少年,正处无人管教的叛逆期,他们没有犯罪意识,任何事情都可以毫无亟待的做出来,只要这片小刀轻轻一颤动,她的小命就没了。 唉!如果这是个故事的话,那此时应该出现梦中的白马王子。她竟然而又果然的看到暗魅了,他出现在那条路的尽头,他也在同时发现了她。她庆幸的心默念道:“白马王子啊,快点冲过来救我吧。”她以为一切会像少女漫画一样顺利发展,可是暗魅一转身就不见了,好像刚刚的他只是一个幻影一样。 悦米的幻想彻底崩溃,她的意识告诉自己欢迎来到现实世界,可是她还是止不住愤怒,表情变得有些狰狞,小混混差点以为这女的彻底想拼命,那到时可麻烦了。哪知悦米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钱包,将里面所有的钱都给他们,在现实中,还是保命要紧吧。 那群小混混高兴的数着钱,悦米只能失落地叹口气,自己真的只能像报纸上的人一样做一个懦弱的,无用的逃兵。让她觉得讽刺的是自己在看报纸的时候还在想着自己怎么怎么厉害把坏蛋都打败了,自己还在骂上面那些无情的旁观者怎么怎么没素质一个个幸灾乐祸的样子。至少魅还做了一个让她比较宽慰的选择:在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走开,绝不当个旁观者。 然后,奇迹出现了。当然,这是个奇迹。 先是听到铺天盖地的狗叫声,随后群狗从四周涌来,她立刻认出跑在最前面的那条小狗。矮小,肮脏的它,身后追随着一大群流浪狗,它奔跑的时候一直盯着她,好像在告诉她“我来了,我来救你了”。所有人都被吓了一条,立刻拿出凶器想要阻挡群狗的扑击,但由于人数太少他们很快就被不要命的狗咬得浑身是伤。 弱小的它由于是第一个冲上去的,身上很快就多了几道刀伤。悦米奔上前去,抱起被砍伤的那条小狗,它,从一开始就在保护她呢。怜爱地摸着它的头,悦米的声音带着一丝凄凉:“难道只有弱小的生命,才舍得放弃自己去拯救受到威胁的人吗?” 真正弱小的,一定不是人类吧。 悦米按住它的伤口,可鲜血还是不停的流,流满了她的手。它好小,小得能用两只手包住它,它半闭着双眼嘴巴一动一动,它努力抬起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虚弱地晕倒在温暖的手上。那就像母亲的怀抱,出生时一瞬间的温暖,从此在冰冷的世界再也没体验过,它一直希望死去的时候,也能被包裹在这温暖中,而它终于体验到了,它的身体越来越冰冷,心却越来越温暖。终于有个人类,不再将自己踢开。 悦米摇着头,将它紧紧抱在怀中,它沉沉睡下去,嘴角流淌着透明的液体。那么小的它竟然流了那么多血,将她的衣服都弄湿了。 警车的声音,所有人听到后都如从梦中惊醒。小混混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立刻被狗群咬住腿按住了身体,悦米无声坐在地上,撑着受伤的小狗,警察晃动的身体就像幻影,就算有人叫她也不理。 “你还要在这里坐到什么时候啊。”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她这才发现四周空畅了许多。两分钟之内,小混混已经被警察带走了。她看着魅,一瞬间明白了一切,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像水管一样不停往下流,“魅啊,呜呜呜,我,我真是……” 暗魅什么话都没说,弯下腰,轻柔地用手指擦掉她的眼泪,动作这么小心,好像把她当作一个脆弱的陶瓷。他望了望那只昏睡的狗,随后把她拉起来直向前跑。“等等,我们这是去哪?” 他回过头,红色的双眼久久凝视着她湿透的脸,他开口说:“宠物医院。” 3 下雨了,为什么偏偏选在放学的时候呢?悦米踌躇在教学区里,学生一个个离开,空荡荡的校园好像只剩下自己,她抱怨着天气,无聊地坐在椅子上发呆。女孩子,总会在寂寞的时候想起一个人。 相识了一个月,他们之间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触到内心最敏感的部位。两人好奇而胆怯,相互偷偷打量着,就像青春期的所有人一样。 想让少女产生幻想,条件总是很相似。当她看见他体育课热汗淋漓打球的样子时,心脏砰然一跳。柔韧的肌肉,沾着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那双温顺的红色眼睛,时不时关注地投来一瞥,目光交叉的瞬间,两个人惊恐躲开。 想让少年产生幻想,条件总是很简单。当他看见她睡醒后仰起身子伸懒腰的样子时,心脏砰然一跳。优美的曲线像波浪一样流过,甚至能闻到它散发出的淡淡香味,滑润纤细的手轻握拳,想起那天牵手的触感。 一把伞出现了,那简直就是她的救命之草!她一把抓过它,闻到让自己心动的气味,她犹豫了一下,低着头害羞地将伞还回去:“不用啦,我等雨停了再说。” “一起走吧,这种程度的雨不会停的。”他的语气义不容辞。心脏又一次加速跳起来,她咬咬牙,还是站了起来。 雨下,一把伞,两颗心,意味着一个字。这两颗稚嫩的心,将要承受从一出生就注定的考验,最后变得理性而坚强,虽然这个过程会很痛苦。 “对了,那只狗怎么样了?”他终于打破了沉默。 “啊,要害没有受伤,现在在家里胃口大着呢,能吃下一大碗米粥了。” “你父母同意你养狗吗?” “嗯,我爸爸是个医生,本身就有一种救死扶伤的责任。而我妈妈很喜欢宠物,早就想养一只了,虽然带来的是条流浪狗,她还是高兴得把旧枕头拿出来给它当窝。” “哈哈哈,好有创意。你父母对你真好啊,好羡慕。”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得她几乎听不清。 “你的父母是怎样的?” “这,一般般啦,没,没什么,特殊的……”看他结结巴巴的样子,悦米决定换个话题,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 “给你。” “这是什么意思?” “我上次在医院把钱丢光了,你借我的,我说过一定还。” 他缩了缩身子,“不,不用啦。” “你一定很需要钱的。”她的语气坚定不移,硬是把钱塞在他口袋里,对于他这个已经算是半个男人的人来说却是件丢脸的事。 “你一定有很大困难的!”她的语气更加坚定了,甚至把他都震撼住了。她轻轻靠了过来,从肩上传递着温暖,“你的心里一定有许多我不知道的故事,你灿烂的笑容下总是有苦苦的痛,你有一个最坚强的外表,可是相对的心也最稚嫩。我,我根本不了解你的痛苦,根本不能够分担,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我一直在支持着你。即使这个世界都抛弃了你……”她停下来,觉得自己简直是在说老套的句子,她只得把尴尬发泄在拳头里,就让恶心见鬼去吧,“我绝对不会抛弃你的!” 真是傻话,世界怎么可能抛弃他。可是她希望一切不要落空,一辈子的朋友也是件美妙的事呢。 她有一种不安的预感,两个人好像注定要分离,被残忍的命运玩弄。 魅想要抚摸额头,可是立刻就把手放下,他的脸一阵红,感动的感觉又舒服得想要流泪。好久好久了,都没有人这么关心过他,对他说过这么感人的话。 默默的,静静的,他伸出手,包裹住她冰冷的小手。 于是,就像一切故事完美的结局一样,他们两个幸福地在一起了。就像少年们崇敬的爱情,以及彼此心有灵犀美妙的感觉。他的世界,增添了一个笑得让人舒心的女孩。她的世界,增添了一个带着温馨气息的男孩。他的愁苦与烦恼,终于找到一个倾诉的对象,而她像一个无底洞,源源不断的把他的痛苦吸收过来,再赠予冒着热气的安慰。他们甚至常常去看魅的母亲,一次陪伴就是一整天,两个人的照顾,让虚弱的女人也恢复了不少,有的时候,还会露出久不衰退的美丽的微笑。 她喜欢躺在他的怀里,看着他红色的眼睛,感受着怜爱的视线,轻轻用手触摸着他的脸。 他告诉她眼睛的颜色是天生的,她不相信,凑近了硬是要找出隐形眼镜。而他坏坏一笑,靠上去轻触了一下她的嘴唇,温柔的就像花朵上蝴蝶的触须。她慌忙跳开,捂住嘴一脸通红,而他笑得仰面朝天。 他对她的爱,已经变成了完全的依赖,那绝对是不可救药,一失去她就不能生存的依赖。也许是因为天生的遭受世人冷眼留下的后患,他对爱的重视达到了不可想象的地步。 他对她的爱,已经让她陶醉,温柔得能把她融化掉。 随后,命运又一次开始它最擅长的恶作剧了。 母亲这次的病,病得很严重,绝对不是一般价格的医药就能治疗过来的,他不敢向狐朋狗友借钱,他害怕悦米受到伤害。他也不敢向父亲要钱,父亲只知道他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却不知道那是他的妈妈。 那一个邪恶念头的跳出,把他自己都吓住了。可是再三犹豫,他发现只有这个办法行得通。狠下心来,他稳住脚步,出现在观察已久的目标面前,一把抱住就使劲跑开。 目标的名字,叫做金稚玉。 只有五六岁的小孩子,身为富商的女儿身后竟然一个保镖都没有,他觉得很奇怪,后来是那小孩主动告诉他是自己甩掉保镖的,这让魅哭笑不得了好一阵子。正值暑假,他有很长的时间来行事,一切很顺利,后来的日子,他就学着故事里的绑架犯威胁金老板,看他这么肥胖油光满面的样子,魅也觉得这家伙没什么本事,绷紧的神经一天天放松。钱果然送来了,魅颤抖着身体把金稚玉交给那个人,小女孩竟然乖乖地向他挥了挥手,“再见,小哥哥。” 他抱着那箱钱,心想这下子母亲的病终于能治好了,他开心的跑开时,没注意到身后有个杀手般的眼睛愤怒盯住他。 他晚来了一步,母亲早就安详地离去了,简直就像睡着一样。他用那笔钱为母亲买了一个风水不错的坟地独自安葬了她,把剩下的钱捐出去希望能帮助生病的人。 随后,他听到一个更让他崩溃的噩耗:悦米自杀了。 这都要回到几天前,他终于下定决心要绑架金稚玉时,出门前曾与父亲吵了一架,他走之前对着父亲大吼大叫,“你这个没用的爸爸,从来不会为这个家着想,我再也不要你照顾了!” 暗渡以为他这是气话,可是好几天魅都没有回来,他真的感到不安了,简陋的小屋剩下他一个显得格外寂寞。他看着自己沧桑的双手,喃喃自语道:“我真的是个没用的爸爸吗?连儿子都不要我了。”小小的工作,小小的薪水,小小的家,他的世界只剩下工作,烟和酒。 第二天,老板席卷所有人的工资逃跑,他不得不承受巨大的债务,他失去理智地砸着一切能摸到的东西,他的同事都怕了他。他没有了工作,没有了儿子,也没有了……她。暗渡曾经跟着魅想知道他的钱到底是给怎样的女人,没想到那竟然是他的妻子,他等着魅离去后出现在她的面前,沧桑的妻子露出久违的笑容。暗渡终于明白魅的一片苦心,可是口上仍是没说什么,他甚至扶着自己的妻子到医院看病,在那里认识了悦米的父亲。 这个孤独可怜的男人好不容易找回了一点爱情的滋味,回忆起年少时狂妄的自己,也勾起一丝几乎生锈的热情开朗的感情。 第十章 当时年少(2) 这友善的笑容让暗渡更为恼火,他笑什么!他在嘲笑自己吗? 此时,浴室响起了敲门声,“爸爸,你洗澡也洗太久了吧。”没有人说话,暗渡屏住了呼吸,他却挣扎着想要开口,暗渡心一急,突然想起口袋里以防万一的麻醉布。人灵的体质是强大的,即使在此时他还是抓住暗渡的手将刀片拔出体外。他不能让自己的女儿也受到伤害,这是他一个人的赎罪。 浴室的门被打开,“爸爸,我进来了,你在吗?”他一把推开一时恍惚的暗渡,冲向前去,可是暗渡立刻用布条按住他的嘴,阻挡不了冲击的惯性,两个人一同撞到了玻璃门上,暗渡拿起刀子,又从后面刺进了他的心脏。 他太害怕了,他害怕一切会暴露,他害怕自己会做监狱,他不得不杀了那个人。 暗渡听到了尖叫声,暗渡觉得身体有股暖暖的力量在涌上,暗渡看着自己的手,看着那个如弯月的印子,他惊恐地说:“这,这是什么?” 他走出去,看到吓软了身体的悦米,他无情地举起刀子,盯着她茫然空洞的眼睛。面对弱者,他究竟是屠杀还是放生?那股源源不断的力量让他浑身充满力气,连痛苦的感觉都烟消云散,他揣摸着人灵这个词的意思。 暗渡放下刀,以快速的脚步走出浴室,逃出他们的家,没留下一点痕迹,除了那个弯月的记忆。 几分钟后,警察进入案发现场,悦米的母亲应对着他们,而悦米独自呆在房间里,拿着手机不停拨打魅家里的电话。一遍又一遍,总是没有人接,空洞的嘟嘟声回响在安静的房间里,她还是不甘心,又一次拨了过去,“魅,魅,接电话啊,不要不理我,接电话啊。”她哀求着,声音都有些沙哑,她的精神将近崩溃,她强烈渴望着魅能消除一切痛苦的声音,能让她冷静的怀抱。魅是那么的小心翼翼,总让她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可是现在,当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就像在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也不肯露面。 好久好久,她只得到一个冷漠生硬的电子声,苍白的手紧紧抓着手机,眼睛直勾勾盯着屏幕上的“魅”。房间里只有粗糙的喘息声了,她的汗水浸湿了额前的发,颓然低下头,黑发遮住了面孔,身体慢慢缩成一团,她浑身是汗,冰冷的衣服贴在身上,她冷得直颤抖。半晌,手机的光消失,她陷入一片黑暗中。在浴室里如噩梦般的回忆顺着阴影爬上她的身体,将她完全包裹住,她好害怕。 那个小时候把自己抱在脖子上,那个无情训斥做错事的自己,那个在关键时刻总能说出开导的话语的爸爸。爸爸温暖的大手,爸爸扎人的胡渣,爸爸开怀壮阔的大笑。昨天这一切美好的东西明明还在自己身边的啊,明明还摸得到,看得见的啊,怎么在一瞬间就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变成不会哭不会笑的外壳了呢? “不要逼我。”她挣扎着想要脱离这黑暗,甚至努力伸出手,尝试触到墙上的开关,可虚弱的身体让她不得不趴到床上。四周越来越黑,那种代表绝望的颜色在侵蚀她的灵魂,她就要失去真正的自己了。 刹那间,含泪的眼睛变得茫然无神,脑海里父亲慈爱的笑和魅温柔的眼神顿时荡然无存。她像一个僵尸,猛地从床上站起,一步一步,光光的脚触到没有温度的地板,像一枚针深刺她的心脏,一步一步,张开手,接近静静躺在桌子上的刀片。 4 两三步踏过草坪,热汗顺着额头向下甩去,冲进医院的大门,瞬间凉爽的空气也无法让身体降温,焦急的心等不住慢吞吞的电梯,飞奔上漫长的楼梯,几十秒的狂奔也显得那么久远。双眼死死锁住那个房间悄悄探出头的号码,双腿只知道朝着它拼命摆动。 “砰!”没来得及站稳就撞开房间的门,护士和哭红了眼的中年妇女同时抬起头,眼睛立刻扫过去,看到了嘴唇发白的她!那陷入柔软棉被的左手腕上,一条白得刺眼的绷带缠住冰冷的肉体。割腕自杀! 她安静得,就像一具死尸。 燥热的心在瞬间跌入寒冷的冰窖,他感觉跳动的心在剧烈收缩,酸痛的感觉由胸口向下传直腹部,向上麻痹了大脑。他抖了抖身体,向护士干笑着,“护士小姐……她,她还没死吧?”护士摇了摇头,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还在休克状态,但已经救不活了。” 思维在那一刻炸开,轰隆隆的声音引起他的耳鸣,他绝不相信!这不是要他看着她死去吗?无意中,眼睛瞟到了那个干瘪的输血袋,一个念头闪过,也不管是不是这个原因,他伸出手拉起衣袖,急切地对护士说:“我和她的血型一样,要多少抽多少吧!” 他的想法是对的,医院刚好在那段时间缺乏悦米的血型,而失血过多的悦米需要大量的血液补充,医院最后几袋血液都给了她可仍是微不足道。 看着自己的血慢慢流向她的体内,连体温都没有流失附带着饱满的爱拯救着她的生命,满足的感觉让他露出喜悦的笑容。可能是这股血液在冰冷的体内显得太温暖了,悦米缓缓睁开眼睛,观察了一下自己所处的位置,感受到炽热的视线,她吃力地转过头,看到魅深红的双眼。 以为悦米会感动到流泪,没想到她的视线在自己脸上停顿了一下立刻移开,简直不敢与自己对视了,魅皱紧眉头,从悦米眼神中看出了顾虑和恐惧。 血液输完了,护士将针头拔出,魅站起来走到悦米床边深深盯着她,可是她慌忙转过头,魅连忙叫住她,“悦米,是我啊,你往哪看。” 悦米的眼睛不停抖动,强迫着自己看向墙壁,努力让声音变得平静,“嗯,我……我知道了。” 魅的眉头皱得更紧,他一把抓住悦米的手,却马上被甩开。魅更加担心了,“悦米,你没事吧?” “我,我挺好的,我想睡一觉。”她吃力地转了个身,背朝着魅,一句话也不说了。这一连锁反应让魅惊奇了一阵子,他坐到床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她扳过来,他严肃地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躲避我!” 她双手捂住眼睛,却被魅扒下来,越是想要对视,她就哭得越厉害,挣扎期间,她大喊一声“我害怕你!”魅愣住了,以为悦米知道他绑架小孩的事情,悦米挣脱出双手,蹭着眼泪,“我害怕你的眼睛,红色的,好血腥。” 听她这么一说,魅松了口气又蹦紧另一根神经,“为什么,你不是挺喜欢的……” “红色就像恶魔,剥夺了我的家人,不要,不要靠近我。”好像真的把他当成恶魔,悦米缩向床的另一边,蒙住半张脸。红色就像一根导火线,让她恐惧的回忆一遍又一遍重复在她脑海中,那四面是血的墙壁,那闷热得让她窒息的雾气。她抱住头,不停哀嚎着,她知道这么做一定会伤害魅,可是她不能抵御那双眼睛带来的伤害。 “我多么想抱着你,多么想凝视你的眼睛,我是多么需要你,可是对不起,我只能逃避着你,对不起。”她在心里默念道。 难道以后就要因此而分离?难道她还要在灾难过后承受后患带来的无限恐惧?老天一定要折磨她一辈子吗?她不要这样啊。 听说了悦米的遭遇,魅好像能体验她的感觉了。是吗?血腥的浴室,父亲的惨死,那一幕一定重创了她的人生吧,所以才对红色的东西感到恐惧?这真是个该死的阻碍,但他一定要突破这个难关。 “来。”他轻轻抱起她僵硬的身体,用尽全力搂在怀里,她的背部都湿了一大片,脖子上尽是汗水,他尝试抱稳她颤抖的身体,可惜这举动让她抖得更剧烈。“悦米。”他此刻的声音充满磁性,“我不会放弃你的,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了你。” 这句话让她在恐惧中一个惊醒,突然回想起那个晚上,他同样学了她说过的话,“不要任性。”上次的她是多么恼怒,而这一次的她感到一阵温暖。少顷,她全身紧张的神经都放松下来,舒出一口气,她明白这话中话的意思。 他俏皮地说:“告诉你吧,其实我带了隐形眼镜哦,我真正的眼睛是黑色的啦。” 悦米欣慰地笑了。 第二天,他果然瞪着一对黑色的眼睛出现在她面前,可她分明看到了隐形眼睛的边缘,她为此而感动不已。没有了阻碍,两人的关系更加紧密了,悦米出院后,趁着暑假的最后几天,两人一起到外面旅游,为了不引起她可怕的回忆,魅一路上把红色的东西东藏西藏,惹得她笑的肚子都痛了。 悦米的母亲也怕她再作出傻事,就让魅带着她出去散心,她相信魅的自理能力。 就在两人游山玩水的时候,暗渡的情况真是遭透了。残缺的家庭证明他是个失败的父亲,脆弱的工作证明他是个失败的男人。他骨子里的不甘心支撑着他饱经沧桑的心脏,一下又一下卑微地跳动着。此时的他背负着杀人的罪名像老鼠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害怕烈日的赤照,害怕别人打量目光。他甚至还不明白上天为何要这般鄙夷地对他,剥夺他所有的财产和亲人,他对这个世界厌恶又恐惧,唾弃又不舍。 昏暗的情绪逐渐扭曲他的思想,他像个疯子一样死瞪着眼睛坐了半个多小时,最终,他得到了一个牵强的理由:金钱可以掌握命运,也可以征服这个世界。只要得到钱,他杀人的罪名就可以抹去,荣华富贵,甚至离家出走的儿子,还有静静“沉睡”的妻子也可以回到身边。是的!他的一切悲剧都源自那该死的钱,只要征服它……哈哈哈。他僵硬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一瞬间他又得到了重生的力量,他的脸都笑得扭曲了。 此时体内人灵的力量寻到了源头,暗渡暴露的人性被狠狠抓住——它睁开了眼睛。 瞬间,他诧异地发现手中的空瓶子突然消失不见,“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颤抖起来,摊开双手,他使劲看着自己的手心。不知道自己的猜疑对不对,喉咙发干,他吞了下口水,抖抖索索地伸出手拿起地上的一块石头…… 石头的消失让他露出邪恶的恶魔面孔。 所有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个星球的人类不再如从前那般友善了。善良、谦虚、宽容、真诚、同情心,这些明明在昨天还存在于人们心中,被人们当榜样的品德,竟然在今天成为所有人的笑柄,所有一切全部每一个高尚都被蒙上了“虚伪”的面纱。人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好像表现出诚实就会被人说成单纯愚蠢,为了维护自己一夜之间变得无比厚重的面子,一个又一个人跟着别人起哄,打击别人,讽刺别人。“骗子很聪明,你被他骗是你太蠢了,吃一智长一堑吧。”怎么会这样?“你少去多管闲事啦,今天没抢你算你走运,就当看场好戏吧。”怎么会这样?“跳啊,跳啊,胆小鬼,有种你就跳下来嘛,耍什么威风啊,哈哈哈。”怎么会这样?“我是有素质的人,那些没素质的人跟我差远了,靠!你他妈干吗踩我,没长眼睛是不是啊,欸呀,踩了人还不道歉,你怎么这么没素质!!”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人们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会拥有如此畸形的逻辑? 世界陷入对人性的恐慌状态,每个国家的人们发表文章呼喊着拯救人性,可是人们长篇大论拯救人性的同时却不知自己也在做着文中的没人性者的行为。一切东西都反过来了,一切思维都反过来了,世界的道德陷入低谷。 明明善良就在昨天,为何今天就看不到善良?没有人知道原因。 就连一向慈祥的金老板,也开始四处寻找魅的下落,他已经想好用什么方式去惩罚伤害他女儿的人了。 5 晴朗的天空说变就变,不一会儿就下起了雪,积起埋没小腿的深度后,任性的雪终于停止了呼啸。这一场雪并没有扫兴,两人竟开心地玩起打雪仗。 不远处的蒙古包里,一个老人正经历着生老病死的最后阶段。 夜晚,老人终于结束了他的人生,按照他的遗愿,家人将他拉到人烟稀少的地方野葬。牛车行走过的雪印旁,还清楚的留有女孩紧凑的脚印。 野外的路不好走,磕磕碰碰让牛车也不停颤动,终于,最后一次剧烈的撞击将老人的尸体震下了车,天意决定,这里就是他埋葬的地方。家人赶着牛车离开后,饥饿的狼群很快闻到味道,享用起人类崇敬的葬礼。 在那神圣的石台上,它与她举行着共生的仪式,她完全昏睡过去,身体却在自觉地与狼交换着血液。少量魅输给她的血也跟随着流出体外,流入狼健壮的躯体里。 很久很久以后,魅踏着冻伤的脚跑向目标,他看到了残留的骨架…… 给他带来希望的人,让他彻夜难眠的人,竟然在此时作为一个的卑微的食物被享用。那群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只知道血味的凶残的野兽,他连它们的影子都看不见,可他却可以听见那群畜牲满足的笑声。他的牙齿咬得咔咔作响,气得满脸涨红。 魅带着悲愤的心情独自回去,每一秒钟,他都悔恨得咬破自己的嘴唇,捏得紧紧的手被指甲掐出了血印。他沧桑得像个老人,满眼血丝,配着那红色的虹膜,远处看还以为这是个双眼通红的恶魔。悦米在医院里醒来,可是认定她已经死亡的魅早就走了,迷失的头脑没有留下期望的信息。撒谎给家里报了个平安,她听从医生的劝告,浑身是伤的她只得乖乖待着养身体。狼血强大的恢复力,让她在两天之内就完全康复,除了脸部,她迫不及待地拿起警察资助的钱赶回家。一路上,她偶尔愁苦地摸着脸上唯一无法恢复的伤痕,努力回忆着昏迷前模糊的画面。 那些钱虽然让她很感动,可是零零碎碎加起来只能买一张硬座,悦米不得不拼命挤上列车,开始她人生第一次拥挤的旅程,然而一切比她想象得更糟糕。 过了好几个小时,她才占到一个靠窗的位置,正准备趴下来闭目养神,她突然发觉旁边那个男人有些异样。油腻的头发,穿得乱糟糟的衣服,袖口还沾着僵硬了的饭粒,好几天没刮的胡渣,整体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好。颤抖的眼皮显然是在装睡,刻意趁着晃动的车厢向自己身上靠。悦米惊吓得全无了睡意,不会吧,真的碰上这种人了? 别扭地向里面挤了挤,那个人更是枕在自己的肩上,想起他油腻的头发悦米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跳出来了,她恶心地将他推开。几个站在旁边的人发现了这一幕,小声地跟旁边的同伴说话。那个人停了几秒钟,又一次向自己靠来,悦米又一次将他推开,她开始有些害怕了。更多的人盯着悦米了,坐在对面的一男一女更是兴奋地吃起了瓜子。人们在小声议论,对着她指指点点,不时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悦米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如果魅在这里就好了。现在没有一个人帮她,她觉得所有人都是一伙的,一起想要欺负她,侵犯她,一想到这里,她的眼圈就在瞬间红了,一些人失声笑了出来。 风呼呼的吹着悦米的左脸,脸上的三道疤痕吹得都有些生痛,悦米落下的泪水被贪婪的风一下子卷走了。 那个人再一次靠了过来,悦米无力地推开他,她的最后底线就要被冲破了,她将要无法抑制。他晃动了一下身体,这次似乎倾尽了所有的力气,他自信地露出一丝微笑,好像这一次绝对不会被推回去一样。 悦米爆发了,她愤怒地抓起那个人的衣领,使劲摇着他,“你这个变态狂!能不能不要骚扰我了!”那人睁开眼睛先是微微一震,但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开口喷出的气体让悦米几乎呕吐,“我明明在睡觉啊,你干啥吵醒我,吵醒了还骂人呢!” 眼看着他伸出手想要推开自己,悦米不会让他趁机得逞,不知哪来的力气,纤细的手指狠狠抓紧他粗壮的手臂。一用力,“咔啦。”她竟然将他的骨头生生扭断,车厢里的所有人听到那清脆的响声,一下子全都安静下来。 愤怒的悦米骤起鼻子,狠狠挤在一起的牙齿尖锋锐利,她的眼睛射出毒蛇般的目光,左脸那深红的疤痕就像要流出鲜血一般,整个人看起来狰狞无比,此时她就像一头凶狠的狼,随时都会扑来咬断你的喉咙。所有人无不色变。 悦米像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她松开手,那个人抱着自己的手臂连连哀叫,哀叫的同时不忘转身逃跑。有些人吓得后退了几步,惊慌地想要远离这个怪物般的少女,她的周围立刻划出了一个无人圈,在拥挤的硬座车厢上。没有人为此觉得稀奇,只是逃避着,刚才幸灾乐祸的气势都没有了,他们很肯定,就像她脸上的疤痕一样,她一定是一个十分可怕,外表柔弱内心残忍的人。 魅踏下火车的那一瞬间,有个人从后面将他击晕,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锁在保险箱里,他不停呼救,处于垃圾堆里的保险箱发不出一点声音。保险箱透不过空气,他就快窒息的那一刻,好像感觉到有人在靠近自己。 暗渡对不相信自己的人说:“既然你不相信,那我就示范一下。”暗渡摸着保险箱露出的一角,瞬间,这个如山的垃圾堆消失了,暗渡含笑看着吃惊的人,用不可抗拒的语气说:“想要变的与众不同?欢迎来到‘魅’组织。” 如山的垃圾出现在宇宙的另一个角落,魅突然感觉自己失重了,飘荡在窄小的保险箱中。此时,一股强大的辐射流冲击着这堆垃圾,巨大的能量点燃一切接触到的东西,保险箱被融化,融开的洞正处他脸部的朝向,炽热的辐射流灼伤了魅的双眼,魅疼痛间看到一片黑暗那一刻,剧烈的死亡恐惧感霎时侵透他的灵魂。 “不,我不想死,让我活下来,不管用什么方法!”本能的求生欲望让他露出最低微的表现。 “不管用什么方法,包括向恶魔出卖你的灵魂吗?”他好像听到了真正来自地狱的声音。 “是的,是的,拿去吧。” “你的仇恨可以作为能源,就拿它作为你活下来的依据吧。记住,想要活下去,就要不停地恨,不停地想要复仇。” “是的,我当然会的。” “给你一个完美的身体吧。” “不,不要,让我的眼睛消失吧,最好永远都不要出现。” 一回到家中,悦米立刻向魅的家里打电话,很快一个男人就接了起来。 “魅?”两边的人同时叫道,却发现自己的希望落空了。男人说好几天都没有魅的消息了,悦米发现那个人与魅离开的时间比自己还早。她叹了口气,挂上电话,魅究竟会去哪里呢?不好的预感升起,悦米想起在高原上碰到的嘴角还残留着鲜血的狼群。 “应该,不会吧。”她有点不安地说。 第二天,暗渡竟然来到她们的家中,悦米和母亲正在商量今后该怎么办的事情。暗渡拉过悦米,悄悄地说:“神秘的女孩,是否愿意进入一个真正适合你的世界?” 从此以后,在悦米心里,暗渡就是她的恩人,她完全忠服于他。暗渡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处处为她们家着想,悦米的母亲也在精心照顾下,慢慢忘却了伤痛。 对于长久没有音讯的魅,悦米只能绝望地认为他已经死了。 白狼正襟危坐在狼灵对面,丝毫不敢动弹。狼灵早已听过白狼做的事,许多遭受过人类残害的狼想要处罚它,人类是灾难的化身,为什么要拯救灾难!白狼低着头,甚至不敢看狼灵的表情,它知道狼灵每天这么辛苦都是因为人类对狼的虐杀,狼灵的心底一定很痛恨人类。白狼早就做好准备,随时等待着狼灵扑过来咬破它的喉咙。 狼灵果然走过来了,白狼缩紧身子接收死亡,哪知狼灵低下头用吻碰了碰白狼的脸,然后对月亮发出一声奇特的长吼,真是比共生仪式的申请还要奇特。 白狼独自走在一条从来没走过的路上,这是大自然为它铺出的路,路的坡度比较大,好像直引到地心处。白狼的心忐忑不安,路的终点,竟然是一个无比美丽的湖,清澈得一望见底,散发着淡淡的蓝光。湖两旁的树奇形怪状,其中有许多他都没见过,这是当然了,那些是几百万年前已经灭绝的品种。 站在湖边,仿佛灵魂都要被抽去一搬,一只无形的手温柔的安抚着受惊的心,无意间缓缓向后退,让你渴望地跟随而行。 这就是生命之源,创造一切生物的地点。白狼看得眼睛都发直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它深吸一口气,小心走进湖水中。 不是想象中的寒冷,温度就像母亲的羊水,漂浮在水中,甚至能够呼吸自如。舒展浑身筋骨,好像自己真的是一个蜷缩在子宫里的胎儿,好温暖,真想睡一觉。 物种名称,狼,躯体重组,肌体组织分离,细胞分离,基因选择,选择物种名称,人类,得到两组基因,最佳选择,男性,选定目标,开始复制,细胞重组,肌体组织重组,躯体组合完毕,物种名称,人类,物种转换结束。 一个人浮出水面,他安详的表情就像新生的婴儿,睁开眼,闪烁着红亮的光芒。他向岸边游去,爬上岸时突然觉得有点冷,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只好拔下宽大的叶片将自己包裹住,然后像动物一样跑开。他不会忘记自己成为人类的使命:找到人灵! 为了找到人灵,他成为人类的那一刻,就拥有感测人灵的能力,只要人灵一接近,身体就会发出危险信号,好让自己防御自己。 “哈哈哈,我们到森林里觅食喽!”稚玉挥舞着双手跑来跑去,他的父亲满怀微笑和家人一起整理着野营的餐具,难得能离开大城市到野外体验一下真是不错,清新空气都让肺部焕然一新,再加上打些野味,还真有点在森林里觅食的感觉。 烤肉的香味飘出,饥饿的野兽们直流口水但都不敢接近带着枪支的人类。除了他,他寻着人灵的气味一路赶过来,由于不熟悉人类的身体结构,无法运用自如,好多次捕食都扑了个空,他现在已经饿得头晕眼花了。他一步步接近这气味,把所有精力都放在那块肉上,是的,威胁最小的人类,那个小女孩手上的烤肉。 用最后的力气绷紧身体,突然像一颗子弹一样发射出去,抢到了!嘴里叼到那块鲜美的肉了,女孩子吓得哭了出来。正准备大口咀嚼那块肉,咦?好像有什么东西刺入自己的身体,啊,头好晕,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好困。 保镖收起麻醉枪,发现跳出来的野兽竟然是个人类,看这装扮,很像个野人啊。“金老板,我们该怎么做?” 没有回答,金老板看着那个人竟然完全呆住了。他!为什么是他!他还活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小子明明被装进保险柜了啊,他怎么可能逃得出来,他是冤魂吗?无论如何都要对自己的女儿下手吗?不!他不能让他这么做,他要阻止他! “把他绑起来,一路麻醉,带回去。”金老板此时的声音完全不像个慈父,更像是在商海上对敌手逼迫威胁的毒辣强者。 稚玉一直捂着双眼害怕得哭鼻子,灵猫抚摸着她的头,用平稳温柔的声音安慰着她,很快稚玉就破涕为笑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被穿上人类的衣服,从沉睡中苏醒,他晃晃脑袋,睁着眼睛好半天才看清四周,被绑起来了!挣脱不开那铁质的东西,刺眼的白炽灯照着自己的眼睛,根本不知道有几个人在盯着自己。 “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的女儿!”人类的声音,可是他们在说什么? “你说话啊!”愤怒的语气,身体好像瞬间被电击了,好痛,发出了呜咽声。 “金老板,我看他简直就像另一个人,好像从来没接触过人类一样。” “哼!这是他在装,我一定会让他开口的!”可怕的语气带来不好的预感,果然,身体一次次被剧烈电击,简直就 第十一章 人灵之死?(1) 1 她睡得很熟,呼吸沉重。在梦中,她见到了一个男人,可是男人的脸很朦胧,她分不清他到底是谁。 靠近了,她倒吸一口气,觅林!魅? 男人深深望着她,眼睛里尽是小心翼翼的疼爱。“魅!你是魅!”她哭喊着,一步冲过去,两个人紧紧相拥。是的,确实是他,是那个朝思夜想的他,不能忘记他的气息,那疼爱而又轻柔的双臂,激动地将自己揽紧。 “魅,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是的,就是我。” “魅,为什么离开得那么突然,你明明知道我需要你。”泪水滑下,沾湿了她的脸。 他温柔地抚着她,语气尽带悲伤,“傻瓜,你哭什么,我本来就是已经死去的人啊。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离开,你都长大了,不再是十几岁的小孩了,怎么还这么任性,还这么任性……我好后悔,我还没有好好爱过你,你一个人要怎么渡过寒冬?没有人为你暖热冰冷的手,你伤心的时候,谁来安慰你,谁来给你可以依靠的怀抱?看你这副孤独的样子,我真的是不忍心,不舍得,你究竟是怎么一个人熬过这五年的,只有你一个人吗,你吃了多大的哭啊,我好不负责,不能陪你走过这段路。” 她摇头,眼泪汪汪,“不要再说了,只要你在我身边,一切困难我都可以挺过去。” “你挺不住的。”还是缓慢的语气。 “我,我可以的。” “你挺不住的。”语气突然间变得霸气。 她抬起头,发现他竟然换了一副表情,就像傲气而自信的觅林。他弯下腰,捏着她的下巴,“他不可以,我可以,就让我陪你走过这段路吧,你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人类。” 梦突然被敲门声惊醒,悦米晃晃发晕的头,走下床打开门,是组织里的人。 “悦米小姐,暗渡大人要您过去。” 罪孽,必还。 月光斜斜穿透玻璃,照到暗渡面无表情的脸上,撒上一层苍白的色彩。暗渡的眼睛大大睁着,他白得发灰的嘴唇微微张开,如果不是冰冷的肉体偶尔抽搐一下,别人一定以为他是一具尸体。他松开手里的笔,吃力地将信纸塞在枕头下。 门开了,走进疑惑不解的悦米,暗渡僵硬地指了指开关,悦米立刻将房间里的灯打开。刺眼的光线让暗渡眯了好一会儿眼,他甚至没有一点力气让虹膜收缩,深深吐出一口气,暗渡招呼着悦米走到床边。 “悦米。”暗渡的声音苍白了几十岁。 垂着手臂,静静站立在旁边,悦米的思绪正在混乱之中。“我这五年待你不浅吧。” “当然,暗渡大人的恩惠我终生不能回报。”一字一句尽带诚恳。 这样的态度,正是暗渡想要的,他继续说下去,“唉!我知道,魅好不容易能和你见面,却一下子又离开你,你的悲痛是可以理解的,你也不要太难过啦。”悦米的脸抽动一下,这细微的变化还是被暗渡锐利的眼睛捕捉到了。 “魅这个孩子好啊,他五年前就一直跟我说你的事情,一直都那么关心你,你们两个,本来就应该在一起的。可惜天意不如意,偏偏改变了你们两个的命运,真是可怜呐,可恨呐。”悦米抿紧嘴唇,下巴微微颤抖,鼻头点出一丝红。 暗渡紧接着说:“就连你的父亲,都被命运摧残了,这是多么不应该发生的悲剧啊。”一谈到父亲,悦米的心被狠狠撞击了一下,她彻底崩溃了,捂住嘴巴难受地抽泣着。 “你说!这一切都是因为谁,是谁剥夺了你的幸福?”暗渡的语气激动起来,连着干干咳嗽几声,悦米抬起头,用湿润的眼睛望着暗渡,“有人剥夺了我的幸福?” “是的,悦米,我问你,你还想不想给父亲报仇?”“当然想了!可是我至今还没找到有印记的人啊。” 听到那略带杀气的语气,暗渡抓紧带着手套的左手,“悦米,在雪山上,如果你没有听到狼叫声,是不是就不会离开魅,你们就不会在那时分别?” “是的。” “那么发出狼叫的人到底是谁呢?” “发出狼叫的,当然是狼啦。” 暗渡微微点点头,“如果没有那条碍事的狼,你就不会离开魅,你们从此以后应该会幸福的在一起,也不会产生什么致命的误会了。” “好像是啊。” “觅林是为狼灵服务的,他也是狼!” “可是,这是两码事。” “说不定这一切都是他筹划的,他从五年前就在算计你!” 暗渡的语气一步步引导着悦米走向歧路,她怔住,瞪大了眼睛,“觅林一直在算计我?” “那么是不是觅林分开了你们两个呢?” “可是……他可能不是故意的,况且,他是一条善良的狼,也不喜欢杀人——” “杀死你父亲的人不喜欢杀人吗?”暗渡大大提高了音量,这响亮的声音在她脑中嗡嗡回响,悦米一个晕眩险些跌倒,她扶住桌子,不敢相信地问:“你说什么?” “我说那个有印记的人,那个杀死你父亲的人,就是觅林!”暗渡甚至喊了出来。 犹如晴天霹雳,悦米不敢相信地摇着头,“不,你说谎,你说谎,怎么可能是他。” 看他这种反应,暗渡这玩命的一赌总算是赢了一把,悦米果然不知道她的父亲就是人灵,他在心中窃喜起来。“我有证据呢。”底气十足,好像最后自己一定会赢。 “什么证据?”悦米此时多么希望他在开玩笑。暗渡扭过头,看了看桌子上的电脑,悦米会意地打开屏幕开关,那个全球点击率最高的视频出现在她的眼前。 “魅的最终秘密”,看着这几个醒目的字,悦米的指头在鼠标上滑来滑去,她有不好的预感,潜意识一直在告诉自己不要打开,不要打开! “打开它!”暗渡的命令重如泰山,悦米不自觉按了下去…… 觅林的脸,左手,如月的印痕。悦米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觅林的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那只埋没在角落里的狼灵。 是他,真的是他,他有着如月的印痕,是觅林杀死了自己的父亲!悦米无法思考,无法呼吸,她完完全全懵住了。“其实五年前,我不是人类。”“五年前我是一条狼。”“杀死人灵就是最好的捷径呢。”所以装出一副真诚的模样,只为了放松所有人的戒心。所以才潜入组织,不断地寻找人灵,甚至与狼灵一起杀死组织成员。所以才变成魅的模样,因为这样子可以利用自己。所以……原来,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这一切都是骗局,真正的目的是想要人类灭亡,你善良的外表下竟然有那么一颗计谋深策的心,你真不愧是披着羊皮的狼! “大骗子。”悦米自言自语着。暗渡看到了预想之中的成果,满意地笑了。他向悦米招招手,在她好不容易拖着自己的身体来到床边的时候,暗渡将一把刀和悦米的手按在一起,用尽最后的力气刺入自己的心脏。 “我给你人灵的力量拿去报仇,真想知道,人灵在你手里会是怎么样的啊。”小声地用气说出最后几句话,暗渡一歪头,离开了这个世界。他最终没有死在儿子的诅咒中,却被这个诅咒彻底逼死。 没有感到恐惧,大脑像被清洗了一次,眼神空洞。过了许久,悦米抽出手,舔了舔沾满鲜血的手指,伸出的舌头上有一个白色的印记,眼睛兴奋地闪动着,她满足地抿起嘴唇,“我想我知道。” 第二天,这个星球上蔓延起无形的恐怖气息。每个地区都在报道着人类中传播着一种奇怪的病毒,几乎有五分之一的人口都一夜离奇死去了。这种惊天动地的死亡数目让所有人惊恐不已,悦米知道这是源于自己,但为什么会这样就不清楚了。 与此同时,不知是哪个人透漏的,人们知道了“魅”组织的秘密基地,大群的人拥挤在门口,好奇地想要潜入探个究竟。面对这种慌乱形势,即使是“魅”的成员也应付不过来,他们需要一个领导者,指引自己。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可以在瞬间让所有人死去,不再带来任何烦恼。 好像早就预料到了,悦米成为人灵这件事整个组织第二天全都知道,理所当然的她成为了“魅”的首领。悦米此时的表情,难以形容,好像一下子长大了,褪去俏皮的稚嫩,板着一副无法看透的脸。 悦米向窗下望去,看到黑压压的人群,略一估计,大概有三千人。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好奇心就像蜂窝一旦被捅了一下,就一发不可收拾,那个揭露秘密的视频已经无法满足他们了,他们好像不知道答案就不会走似的。 思索了几秒钟,悦米不喜欢暗渡那种处理事情一步步来的风格。她转身对成员们说:“那就满足他们的欲望,将灵的概念告诉他们,如果还不走,就杀几个人示威。” 这般干脆,有点青春的鲁莽,但是效果确实很好,终于知道什么是人灵狼灵的人们惊叹世界上竟然会有这种东西。看到“魅”的成员气势汹汹一副下逐客令的样子,他们无不颤栗着灰溜溜地散去了,其中有几个从角落钻进去的人被无情杀死,更让人们对这神秘的地方感望不感及。 一些人不解悦米的做法,问她为何要自揭老底,她一面走一面说:“我们早就有义务让人们知道人灵的存在了,要知道动物的世界里灵这种生物完全是公开的,它们甚至从一出生就知道守护自己的灵是谁。人灵要保护人类,就不能不让他们意识到被保护,他们需要安全感。” 来到地下实验室,悦米第二次站在储存灵体的房间,那些安详沉睡着的灵,一定还在梦中急切地想要醒来吧。 “停止麻醉药,放走所有的灵。”悦米的命令尽管很让人震惊,但他们还是不得不照做。可是,就在这里释放这么多灵,它们联合起来反击怎么办那? 灵渐渐苏醒,它们轻轻一挣扎,那些坚硬的钢化玻璃就破碎了,管子里的液体流到满地都是,一个又一个灵跳到地面上,谨慎地打量着四周。“魅”的成员都绷紧了神经,随时准备迎接灵的攻击。 “快回去吧,你们的种族还在苦苦等待呢。”悦米蹲下来,与灵保持同一水平面,这让灵感到被尊重,它们看着这个与众不同的人类,同时感受到没有威胁的她就是人灵。灵没有发起进攻,它们仰头轻轻嚎叫了一声,随后成群跑向楼梯口。是的,这个人灵说得没错,它们的种族确实在焦急地等待自己。 值钱的商品跑光了,“魅”的资金面临枯竭的危险。悦米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其间许多人都不敢相信悦米放走了所有灵,而这正是悦米的下一个目的。 待大家都安静下来后,悦米庄重地吐出她最后的意图,“从今天起,‘魅’组织宣布解散。” 极度空旷的安静,随后震耳欲聋的声音爆炸开来。他们不敢相信这一切,仅仅是一天内,悦米就做出了暗渡一辈子都不会做的三件事。有人叹息,有人欢呼,有人深思,有人哭泣,更多的是意味深长的一笑,脑子里不知打着什么坏主意。 “我宣布组织解散,并不是说你们彻底的自由了,请解散以后遵循我们之间的诺言。”所有人停止发泄情绪,洗耳恭听。 “一,不拿灵力做坏事,不可以利用它从不正规的渠道赚钱,拿去打架斗殴什么的;二,不可以四处宣扬‘魅’的秘密和故事,就当这一切从没发生过;三,不可以利用它来出名,隐姓埋名地活下去,像个正常人一样只对‘魅’保持好奇的心态;四,在适当的情况下,用灵力做好事,越多越好,这对你们的赎罪很有帮助。就这些了,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从此以后互不相识,见面不打招呼,让这五年的故事成为记忆沉没在脑海中吧,再见!” 悦米一说完,带着一些人直径离开,不给人一些喘息的机会,就这么在五分钟不到的时间内,完全结束了“魅”的神秘生涯。其实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真来的时候会这么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黄昏,成员们陆续整理好自己的东西与亲朋好友道别,一个又一个人永远离开了这栋大楼,许多人恋恋不舍地回过头望一望,开始觉得自己前途一片茫然。 “害人的事情,我们已经做的够多了。”悦米一把捏碎响个不停的手机,那些拿钱杀人的客户没完没了地打电话,好像解散这件事是一场儿戏似的,悦米从他们的语气中听到了无助的恐惧,自己杀了那么多人,遭到报复可怎么办呢。悦米管不着这些,自己造的孽,自己了断,她也要彻底做个了断了,让这五年的噩梦结束吧。 确认已经没有人在大楼里的时候,悦米叫几个人围着大楼,用尽全力捶打墙壁,灵强大的力量只需一击就让这栋楼倒塌了,这可是暗渡引以为傲的重量级队伍呢。熟悉的大楼越沉越低,几个人悬浮在空中向残杂物浇灌着什么东西,一个火星落下,燃起了熊熊大火。 悦米闭上眼睛,被风吹起的发丝骚得脸痒痒的,她叹了一口气,“结束了。” 还没有结束。 出去走了走,悦米本是想散散心,却没想到一路上心情越来越沉重。五分之一的人死去了,人们呼唤亲人的哀号声从一扇扇窗户后传出,她所到之处,都环绕着悲伤的气息。马路上,每隔五分钟都会有一辆葬车经过,马路被白色的车辆占满了,悦米目送一辆辆葬车离去,甚至可以闻到车内的尸体散发的不甘心的腐气,那气味好像不会离去,紧紧跟随着她。她不由得捂住了鼻子,鼻尖一阵强烈的酸痛,泪水滑落下来。 而这一切,正是因为她的血液不纯。当血液检测结果出来的时候,连她自己也不相信,她的体内竟然有五分之一的狼血,而且这占据少数的血液,竟然在支撑她强大的生命力。尽管如此,人灵的本能是不会认同异族血液的,她成为人灵的那一瞬间,就有五分之一的人类注定死去。 “他们……他们都是无辜的啊。”她轻声呜咽着,自责着。 如果是平时,一个人在大街上哭是很稀奇的事情。可是如今,无论男人或女人都没有心思去注意她,每个人低垂着头,眼眶通红,泪水已经是最常见的东西了。路旁的树长得异常茂盛,这也许是因为泪水的滋润。 两个小孩子从她身边跑过,小男孩紧紧抓住女孩的手,发出清脆的童声,“姗姗,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哦。” “嗯,一直等我们长大成人,我们都要在一起。” 悦米心头一颤,永远?也就是说……要永远活下去。 路过花店的时候,悦米看到有个男子拿着一束花出来,送给站在旁边的老人。“妈,这是你最喜欢的花。” 老人接过花,虽有些喜悦之情,但她还是叹了口气摇摇头,“我都老啦,都快死了,要这花有什么用啊。” “不!妈,你不会死的,你可是能长命百岁的!” “傻孩子,现在这么多年轻人都死了,肯定会轮到我的。” “妈,那是病毒,你这么健康,才不会有事的。这一切会好转的,不会再死人了。” 不会再死人了,不会再死人了,悦米耳边不停回响这句话,她的身体越来越沉重,大脑嗡嗡直响。“我有责任保护他们的啊,不能让他们受到伤害啊,我怎么可以让这种悲剧重演?是的,不能再死人了,我不会再让那种事发生了。” 冲动能让理智消失,暗渡留下的导火线在她脑中燃起,“可是狼灵要杀死人灵!” 2 我们的命运交织在一起,为争夺同一个东西拚死抗争,是否最后只能活下来一个?不。 下雨了,雷声轰隆隆,偶尔劈中一棵倒霉的树。雨越下越大,作为人,应该撑起伞,或者找个地方避雨吧。呵呵,他自嘲地笑,一动不动的站在大雨下,任凭雨水从头顶直往下灌,流过年轻的面颊,流过温热的脖子,流过结实的胸膛。白衬衫贴在身上有些不舒服,作为人,应该找个山洞,把衣服晾干吧。呵呵,他又一次自嘲地笑,那双红色的眼睛笑得那么凄惨,甚至有些悲伤。 “已经没有人认为我是人了。”他捏了捏拳,长出来的指甲就像怪兽的爪子,坚硬而精短。他轻轻张开嘴,露出的牙齿锋利无比,“也没有人认为我是狼了。” 他将湿透的头发拨到额后,坐在草地上,空虚地抱住自己,“没有一个人会接受我这个妖怪。”低下头,捂住脑袋,“我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雨在下,风在啸,雷在鸣,水在流,他却听不到想听的声音,没有人回答他,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好孤独,好寂寞,好想当一条单纯的狼,在大草原上没心没肺地奔跑,哈哈。”月刃悬浮在他身边,保持着一个利器的冷漠,也不曾给过这个主人一点安慰。它只是沐浴在雨中,任凭雨水从它的刀尖滴落。 他猛然抬起头,眼睛穿过丛林射向远方。好强烈的求救信号,敌人很强大,有人在虐待那个地区的狼吗?混蛋,不会让你得逞的。觅林狠狠一咬牙,跳起来抓住月刃的内侧向目标飞去。空中,强大的风灌满了他的衬衫,从几处被刮破的缝隙溜了出去,如果有人能给自己补就好了,他这么想着,马上摇摇头,这种时候怎么能走神呢? 离目标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觅林感受到人灵的气息,暗渡这家伙,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觅林还希望能推迟点呢。悄悄接近目标,气味因下雨显得很淡,靠在树干上,小心扭过头。发现地上一大堆狼的尸体,全部都是五脏六腑处受伤最严重,天哪,这种血肉模糊的伤口,究竟要怎样的武器才能办得到? 难道暗渡请了帮手?太狡猾了。 控制月刃擦着地面向目标滑去,轻声而迅速,忽然猛地飞起来,在敌人没反应过来时狠狠刺向他。“暗渡,永别了。”觅林闭上眼睛,等待着惨叫声。可是他只听到一声清脆的金属声,月刃又一次强迫自己躲开敌人了。这么说来,难道是? 觅林向目标靠得更近,敏感的鼻子果然闻到了悦米熟悉的气味。“悦米!怎么会是你?”觅林惊喜地跳出来,突然感到地面有些不对劲,他迅速跳开,刚刚站过的位置竟然冒出了红色的尖锐刺,那刺像是有生命一般,很快变的软绵绵,合着四面八方身来的红爪向自己扑来。觅林只得向上跳,抓住月刃躲避开。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飞得更高一点,觅林终于看到悦米,她单膝下跪蹲在地上,一直手撑在土地上。就这样看过去好像再给一个无形的人下跪一般,悦米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用无比愤恨的目光盯着他看,嘴巴嚅动了一下。觅林从口形看了出来,“大骗子。” 他猛然意识到两件事,悦米成为了人灵,悦米对自己有深深的误会。那种非要止自己于死地的凶狠攻势,一定是她把他列为仇人了。觅林感到好疑惑,像要接近悦米,却被从地上冒出的红色液体给挡住了,他闻到一股血腥味,血?悦米不是最害怕血的吗,难道她克服掉恐惧了? 用自己恐惧的东西作为人灵的武器,那需要怎样痛苦的面对,或需要怎样庞大的憎恨。 觅林不敢再轻易行事,一面躲避扑来的血刺,一面引诱着悦米到一个地方。悦米跟了上来,她站起身子,觅林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的左手,没有带手套,可是手背上没有印记,这是怎么回事。莫非不同的灵拥有灵印的位置也不同? 更奇异的是,她的手掌心接连而出大股的血液,那些血液就是血刺的由来吗? 人灵的速度非常快,月刃带着觅林在空中高速飞行,他要尽快将悦米带离森林。因为一路上,凡是她能见到的狼,全部都被血刺扎入了腹部,随后是一片凄惨的叫声,觅林只得命令所有狼不要靠近。人只有一个,想要在同一时间发挥两种意识很困难,他在心灵感应上警告所有狼的时候,对月刃的控制稍加减少,月刃的速度慢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好像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悦米紧捏左手,鲜红的血液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突然像子弹一样射出雨点般的利刺,觅林大惊,连忙翻过身躲避着。一不留神,右腿被刺中了,觅林才不担心这么小的伤口,他伸手去拔那根刺。 “嚓!”利刺一瞬间张开,长出无数根倒刺,又以倒刺为主干,接连长出更多细小的倒刺,看似只有银针那么大,竟然一下子变成松树般的血树。觅林的手也被波及到了,他的右腿上部和整个手掌心到处都被刺伤,忍住剧痛,觅林握紧拳头将刺拔出来。那毛茸茸的小球,连血带肉被扯出来,在阳光的照射下滴着鲜血,好像吸饱了血在满足地微笑。这种程度的伤害,终于知道为什么同伴会发出无比凄惨的叫声了。 觅林用牙齿拔掉它,吐出去,看看自己的右手,已经可以见到骨头了。他感到一阵恶心,只好加快速度向山上飞去,“悦米怎么会……她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残忍?” 别无选择了,他不得不杀死悦米。怎么会呢,怎么会变成这样?曾经明明为了活下去相互依靠,甚至相互签上了共生的协约,可是如今要互相残杀,难道她不知道,她与自己都是共生的吗?其中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也要死啊。 觅林突然咳出了血,肺部一阵剧痛,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自己的肺一样。他的心怦然一跳,难道说,自己的血管里还有无数根血刺? “你怎么会变得这么残忍。” 终于到了,觅林手一松从空中掉落下来,在地上狼狈地翻滚了几下,他痛得几乎无法完美地落地。躲在岩石后面,坐在滚烫的地上,他的鼻子闻到火山灰的味道。这里人烟稀少,更没有什么动植物,只有一个为利用火山能源的工程建设到一半,此时正值休假日,没有人在这里,不会伤及无辜,让死亡减少到最少数,这就是他的目的。 感觉人灵越来越接近自己,觅林竭尽全力放慢呼吸,不能暴露自己的位置,否则很难躲开那可怕的血刺。血管破裂了很多地方,许多细胞都被刺破,身体有些水肿,这真是最糟糕的情况了。目前身体不能拿来作战,手里只剩下月刃,可是悦米体内流有自己的狼血,月刃不能直接攻击她,那就只有…… 觅林闭上眼睛,将所有意识灌注到月刃身上,好像自己就是月刃,能感受到弧形的身体每一处的冰冷,能感受到暖暖的风从身后侵来,能感受到锋利的外圈划破了空气。火山灰落到光滑的身体上,顺着刃部轻轻擦下。大地的呼吸,人类的气味,每一寸泥土的芬芳,每一寸肌肤的柔润。看到了! 月刃贴着岩石从石缝中流出,出现在悦米的头上,它旋转着身体抖落身上的灰尘,一层黄色的烟雾顿时包裹住它。“什么?”悦米感到大地在颤动,头上的巨大岩石轰然落下,她抬起头发现自己被完全包裹在岩石的阴影中,一眨眼就被砸在岩石下面。 “嘭!”远处森林里的鸟儿都被惊起,几块石头从高处掉落下来,在陡坡上越跳越起劲,最后停落在一块岩石上。“她还没有死?”觅林的语气充满绝望。 无数条血色的龙蛇顿时冲破岩石,咆哮着向天空中飞去,悦米浑身包裹着鲜血,一脸怒气的走上来。“我本来不想用这个的。”她站在石块上,觅林察觉到她竟然毫发无伤,“这可是你自找的!” 那些一飞冲天的血龙在空中分成一根根细丝,一扭头向这座山的每一个角落刺去。感觉有几根向自己飞来,下意识地用月刃挡了一下,才发现这么做会暴露位置,觅林连忙抓起月刃,飞离刚才的位置,他抬起头,被漫天飞来的血丝吓呆了。因为距离比较近,悦米将血液聚集在一团,又像子弹一样射了出去,见识过血针的威力,觅林的躲避显得过于慌乱。 第十一章 人灵之死?(2) 3 悦米跳到觅林对面的钢筋上,猖狂地大笑,“哈哈哈,你不是有重要的使命吗?你不是要杀死人灵,在森林里获得神圣的称号吗?把无恶不做的人灵杀死了,一定有很大的荣誉吧,来啊,杀了我。”她最后一句话说得那么轻巧,尽带挑衅的味道。“连你的帮手都被打败了呢,还有谁能来救你。” “悦米,你失去理智了。”觅林面无表情地说,他低着头,红色的眼睛好像要流出血泪。 “理智,理智?你杀人的时候还带着理智吗,你当时可想过后果的严重性?” “你一定误会我了!” “我没有误会你!那个手上有弯月印子的男人,亲手杀死了我的父亲!”悦米指了指觅林抓住钢筋的手,他的手背上,有一个如月的印痕。觅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多么希望,你能亲手杀了我,就像你的父亲杀死我的父亲一样,魅。”悦米哀伤地用一只手向觅林伸去,只是摸了摸他的影像。觅林惊讶得张开了嘴。 “悦米,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事实了,杀死我父亲的人是暗渡,我的父亲是人灵,这些东西我几年前就知道了。可是知道了又怎么样,我真的要表现出来吗?这样反而会让我失去一切,我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母亲最近精神失常,需要太多我不能给的东西,我只能为杀父仇人卖力,还要装出很感动的样子。你知道我活得有多么痛苦吗?你觉得我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 “你是什么时候?” “暗渡的记忆,他干过的所有坏事,我都已经能背出来了。” “那你为什么还——” “这不是私人恩怨的战斗,这是种族之间的战斗!我是人灵,你是狼灵,能活下来的只有一个!”悦米咆哮着,像一条发疯的狼,她举起长长的血刀,对准觅林的心脏,“人类不可以灭亡。”她默默地说。 “呜——”悠长的狼叫声穿过雾气钻入悦米的大脑,她的动作停止了,转头望了望,不知什么时候火山口已经围满了狼。它们犬坐在地上,仰起鼻头,对着月亮接连发出嚎叫,那清澈的,简单的声波将她团团包裹住,好像在哀求,好像在哭诉,她的心底泛起一丝不忍。 白狼、白狼。她的脑海回荡着这样的词,“什么白狼?”她自问道,狼群的叫声更加整齐一致,她闭上双眼,倾耳静听狼群要表达的意思。同样的声调,同样的节奏,由不同的口中发出聚集在一起,她对狼群语言的理解更进一步,好像看到一团白乎乎的东西,更清楚,更近。悦米的眼皮抖动了一下,是它?那条救过自己的白狼? 她睁开眼睛,白狼与眼前的觅林合二为一。 觅林抬起头,两只眼睛闪着光芒,他吃力地抬起右手,模糊地指了指悦米脸上的伤痕,“我一直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你,可是那天晚上我肯定了。你脸上的疤痕一辈子都不会消去,那是因为你的身上流着狼的血液,狼会将疤痕留在脸上,以提醒自己曾经承受过的痛苦。悦米,你我早就相认了。” 她吃惊地松开了手,不知是惊讶还是欢喜咧开嘴,正要靠近觅林,突然背后被猛然一击,向滚热的岩浆倒去。觅林感觉一阵强烈的风袭过,随后看到了愤怒的苍鹰抖动着翅膀,是鹰灵! 他紧张地低下头看悦米,她在下落,她在靠近死亡。觅林绝望地张了张巨痛的右手,“不——” 一个黑影截下悦米,从火山口飞了出来,觅林觉得他有些眼熟,还是鼻子先认出了他。“组织的成员?”觅林强打起精神,用尽全力将身体撑上钢筋,一瘸一拐地走向火山边缘。狼群兴奋地围着他跳,一些狼还为他舔噬伤口,他欣慰地笑了。 突然间,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的呼吸逐渐粗重,担忧地皱起眉毛。那是聚集在一起的两大股灵力,正在向这边涌来。 无法忍受人类猖狂的绝杀,个个种族的灵决定联合起来反抗,刚好人灵换了下一代,趁她还不强大的时候给她致命的一击。除了从“魅”被放出来的灵有些异议外,大多数灵都赞同。人灵竟然在这个时候独自前往森林,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接近这片区域的灵很快聚集在一起,向人灵的位置进发。 与此同时,“魅”组织已经自由的成员正在无所事事。其中几个敏感的人察觉到森林里的灵不太对劲,很快他们就发现,那群灵正在向人灵所在地进发,慌慌张张通知所有人,一心忠于“魅”的成员立刻跳了起来,“魅”的两百号人又聚集在一起,迅速去解救人灵。 悦米被轻轻放到地上,后背血肉模糊,在地上积了一滩血。她发现竟然是组织里的人,不禁一惊,“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个人只是对她点点头,立刻飞到空中与鹰灵交战。悦米感觉到不对劲,她站起来向低处望去,看到惊人的一幕。 火山下,人类和动物在激烈交战,厮杀声,叫喊声,爆炸声,一片混乱的样子。他们各自找到相应的灵,似乎想在同一水平上与动物一较高低。那是南部的狐灵,那是拥有北部狐灵的人,打得不相上下。 “我想和灵单独战斗很久了呢。” “畜生!不要做无用的挣扎了,你赢不了我的。”“哈哈哈,老子早就想这么爽一下了。” “这才有意思嘛,这才是活着。” 人类在战斗期间还有时间说闲话,可是对灵的进攻又应付得这般轻松,一只只愤怒得发了狂,开始玩命地进攻、进攻。而人类知道跟它们拼命得不到好处,开始利用地形,或者两人一组联合起来战斗。人类在利用自己的智慧,一点点剥削灵的生命力。 悦米正看得失神,突然被身后的狼群扑到,狠狠地咬着她的肉体。她一怔,伤口立刻涌出血液将身上的狼撕裂了。狼群没有被吓倒,而是更加猛烈地扑上来。悦米一面后退,一面防御,“不要,不要逼我,我不想杀你们。” 可是狼群哪里会听,它们死死盯着人灵,想到了平时被猎人剥了皮,甚至还煮了肉吃的亲人,它们哀愤,它们恨红了双眼,龇牙咧嘴地逼近悦米,只要杀死这个人,所有的噩梦就能结束了。觅林在远处被狼群围住,它们好像有意吸引觅林的注意力,咬着他的衣袖让觅林背对悦米。 悦米终于被团团围住,狼群在同一时间扑上去,咬住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痛,好痛啊,痛得简直要发疯了。悦米大叫一声,突然迸发出龙卷风般的尖锐卷刀。卷刀像个陀螺一样旋转着,将身边的狼都尸解了。狼群无法靠近她,只得呜呜的低吼着。 好痛,好痛,心脏好痛。悦米捂住胸口蹲下来,如果那种感觉是真实的,那么一定有无数条钢丝深深勒紧了她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剧烈的疼痛。 有异样的感觉,觅林回过头,看到了脸部都扭曲的她,他愤怒地瞪了一眼狼群,快步跑过去。无法接近,悦米身边环绕了一个狰狞的武器。“停下来,悦米!”觅林大声吼叫。 “不要,不要伤害我,不要。”她流了好多汗,汗水混合着血液将头发都打湿了。此时的她好像又进入了五年以来一直恐惧的噩梦,无法控制那些伤口,鲜血一股股涌出来,牢实的沾在她的身体上。 “没有人会伤害你了。”觅林极力让语气平淡,撤下旁边的狼。“你已经安全了,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恶梦已经结束了。”温柔的声音像催眠曲一样,她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趁着那卷刀的气势减弱,觅林正要靠近,卷刀却在一霎那又一次疯狂地旋转起来。“你骗人!所有人都想杀我,就连你也想杀我,人灵本来就是个该死的人,我一定会受伤的,不可以!” 觅林连忙后退几步,他静静看着那卷刀几秒钟,深吸气,竟然向悦米走去。悦米身体一颤,觅林伸出手,慢慢靠近她,锋利的刀片在削割他的肉体,他面不改色。不! 卷刀立刻化成一滩血,重新流入悦米的体内。觅林跪下来,紧紧抱住她。这温暖的气息,每一次都会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安慰自己,占据自己的整个心灵。悦米心痛地抓起他的手,那只手已经不叫一只手了。 “对不起,一定很痛吧,对不起。”“不,一点也不痛。” 她苍白地笑了一下,身体无力地向后靠去,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头晕目眩,力气殆尽了。 “悦米!你究竟在干什么,快杀了他!快杀了那个叛徒!”不远处,“魅”的成员正向这边走来,觅林扫了一眼,发现还剩下一小半人,而那些前来报仇的灵,似乎已经全军覆没了。觅林不觉倒吸一口气,这个世界又要死去多少生命啊。 看来他们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觅林谨慎起来,他知道这些人随时都可能杀死他。他此时陷入了困境,如果要逃跑,自己根本跑不过那些人,如果要战斗,那些人完全可以围攻他。似乎逃不掉了,他这次必死无疑了吗? 悦米歪着头静静看着那些人一步步走来,手指在地上画了个圈。突然,所有人的脚下冒出两条血红的藤蔓,将他们的脚牢牢缠住。人们动弹不得,全部用很疑惑的表情看着她。 她表情安详,轻轻开口,“觅林,杀了我。” “什么!”觅林一瞬间惊呆了。 “结束这一切吧,人类已经造了太多的孽。” 觅林使劲摇摇头,眼睛有些湿。 “你如果现在不杀我,以后会很痛苦的。” 说中他的柔弱处,觅林转过头望了望站在旁边的狼群。抬起头,乌云密布,天灰得看不见星空。 “在人类的社会里,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对与错。只要是有利于自己的就算怎么错也能被人谅解,而那些无利的善行却渐渐被别人批判嘲笑,我还能对这个世界带着什么希望呢?你看得到的,砍伐森林、污水排放、虐杀动物,人类在将自己推向死亡的悬崖。我已经不能阻止它了,爸爸说人灵的性格可以控制人性,可是为什么他们还没有停止?他们失控了吗?” “既然如此,为何不在地球灭亡之前保留几个物种?我不知道人类消失后会怎么样,但这绝对不会是坏事。我代表全人类仅存的善良乞求你,快点杀了我吧,再晚一点我会后悔的,狼是性格最野的动物,而人类是求生欲望最强烈的动物,再过一会儿我就不想死了,我怕自己会丧失理智亲手杀了你。我不想这样,觅林,你是我见过的最特殊的人类,狂野而纯洁,你散发着人类散发不出的气息,无形中吸引着每一个人。”“觅林,每一只狼都像你这样吗?那我真是舍不得走啊,可是我知道,自己每一寸的快乐,都需要大自然几十万倍的痛苦来替换。即使是一次呼吸,一杯水,一步路,这些看似平凡的事情都需要大量的大自然原料,却只用其中少有的精华,这种做法太卑鄙了,我们真的是带来灾难的生物吗?” 觅林沉默了许久,仰起头,凉爽的风轻轻吹在他的脸上,他闻到淡淡花香,听到远处鸟儿悦耳的鸣叫。如果让人类活下去,这一切都会消失吧? 他抓起月刃的一块碎片,举起来,狠狠一用力——却没有刺下去,他的手在不停颤抖。悦米闭上双眸,等待着死亡的到来,眼前一片黑暗,那是死亡与绝望的颜色。尖锐的刀刃陷入觅林的掌心,被温暖的液体包裹。 停止地球的灾难,让恶魔消失吧,快些下手,结束吧,结束吧。他好像听到无数只动物的呼唤,包括死在屠场中、猎枪下、荒漠里的那些魂魄的哀怨。 是不是,真的只要杀了她,地球就能恢复平静?是不是,人类消失匿迹后,物种的灭绝就会停止?是不是,在人类腐臭的躯体上,一定会长出美丽的鲜花?是不是啊,真的是这样子吗?真的是这样子吗? 这是人类历史上影响力最大的一次决定,是或不是,便意味着生或死。此时,人类被忽视的美丽一面在最关键的一刻拯救了他们,它曾经让人类出现,也差点将人类灭绝。 觅林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吐出一口气,欣喜地说:“不,人类是最神奇的生物,他们带来了地球从未有过的东西。” 没等悦米发问,他含笑俯下身,吻上了她的唇。那略带血味的液体流入她的嘴,触到了舌上白色的如月的印痕。 潜在的本能被激发,一条庄重的信息带着灵位替换的疑问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悦米张大了眼睛。 4 遗书 (暗渡) 我已没有任何遗愿,这就是我华丽人生的终结之曲。 她和她的父亲一样愚蠢,真是善良得可笑。 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她的父亲,我就不可能得到这种力量,如果没有她,我就不可能有今天。悦米是一个很神秘的孩子,她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她对灵力的掌握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程度。只可惜,她实在是太笨了,每次看到她把我当恩人对待,我就想笑,这可怜的孩子。 利用这一点,她对我建立组织的帮助很大,每个人都有恐惧的东西,能够了解对方的人才是最强大的,不管是出任务,还是拷问组织内的成员,有她在一切事情得来应手。 没有人可以玩弄我,只有我可以玩弄别人。这都怪我太过于注重感情了,魅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觅林那个混蛋,装成魅的模样骗了我好久,还好我一直感觉不对劲。这个狼族的间谍,还曾经想要杀死人灵,我不会让他得逞的。可惜我醒得太晚,直到他成为狼灵那一刻才开始后悔。但是,没有人能够玩弄我了,即使我现在身中剧毒,我聪明的头脑还是想出了复仇计划。 我知道悦米对杀父仇人恨之入骨,我也知道悦米对魅的爱无法自拔。看到觅林左手的与我位置相同的印记时,我就知道胜利女神在向我微笑了。悦米一定会落入陷阱的,我太了解她了。两个相爱的人不得不互相残杀,想起来就让人感到兴奋,哈哈。 我想我这辈子算是没白活,我对灵已经研究到透彻了。灵的继承方式很有趣,两种途径中,其中一种是我最喜欢的,只要杀死灵,不需要滴血,就能得到它的力量,多么令人兴奋啊。这里面似乎有个漏洞,它可以在不同种族之间传播,但是从此以后不能再继承下去,有些可惜。 而另一种,是我无意中发现的,五年前和别人打架的时候,别人的血沾到我左手背上,当时我竟然出现了幻觉,好像有个人在问我,“是否同意灵体继承。”我当然不同意了,这种方式可能是种族内部和善的方式,苍老的灵找到合适的人选,然后安详地将灵力继承给它,这个过程只需要滴上一滴血,多么无趣。灵印的位置好像也不统一,有的在脚掌上,有的在肚皮上,有的甚至在嘴里面,我永远都无法忘记找了我三天三夜的那只该死的青蛙。 我将这两种方式结合起来,创造了灵这种商品,只要将买主的血液和毒药同时注入灵印上,毒药会让它们的意识不稳定,被迫选择了继承灵力,那些可怜的小家伙就只能乖乖将自己的灵力送出,我喜欢看它们挣扎的样子。 让我觉得可惜的是,一个人只能拥有一种灵力,好像它们之间会相互排斥,无法共存在同一个肉体上。我不甘心,曾经作了个实验,我在一个人身上输入了一些羊血,又先后给他继承鸟和羊的灵力,我发现竟然成功了,可是他很快就抽搐着死去。 如果有什么办法,可以打破人体的免疫系统,改变生物生存的基本依据,说不定就能实现我的想法。 这些秘密真让人兴奋,我好像可以控制这个世界,每个人的生死都掌握在我手上,钱,多的花也花不完。这就是我应得的东西啊,哈哈哈,即使我即将死去,我的复仇计划一定能顺利实施。我会带着觅林的冤魂一起下地狱的,我在地狱,等着你。 第十二章 觅食森林 1 生命说:人类是相互依存才能活下去的动物…… 这个星球的每一个人,正在接受着绝对的生死考验。地球的心怦然一跳。 心脏,犹如粗糙的锥器钻转着那柔软的肉体,亦或者尖利的长针将它刺得像个血淋淋的刺猬。 每个人痛苦地捂住胸口,他们趴在地上连惨叫的声音都发不出。 剧痛,那是从未体验过的痛,那是让灵魂都会尖叫的痛,那是让神经不会麻木的痛,那甚至比绝望的爱情、妻离子散带来的痛还要强烈。是的,精神与肉体上的折磨,在同一时间开始了大自然对人类的严厉惩罚。 以及选择。 小学教室,稚玉蜷缩在地上,汗如雨下,看到身边的人也与她一样,她突然产生一种要被消灭的感觉。“怎么回事,这痛苦是从哪里来的,大家都要死了吗?我也要死了吗?天哪!这样子的话,爸爸、妈妈、振杰都会死去吗?不可以啊!我死可以,他们不能离开这个世界,我不要他们承担这样的痛苦,不要!”稚玉在心中呼喊着,极力挣脱模糊的意识。 振杰努力忍住痛,身体中突然冒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像轻柔的风抚摸了一下紧绷的神经。他发达的大脑皮层开始运转,“莫名其妙的疼痛在同一时间爆发,传达给每个人类,难道这就是几天前让五分之一人口死亡的病毒?这究竟是怎样可怕的病毒啊。不,这一定有破解的方法的,每个人体会着生不如死的疼痛,同时……” 他看了一眼趴在旁边的稚玉,稚玉含泪的眼睛露出极力的挽留之情。振杰体内的奇异感觉又强了一点,他感到一丝舒畅,“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在痛苦折磨着我们的同时,也在进行着一种考验,绝望的人类在死亡面前想起最重要的人,发出爱的祝愿,爱可以减轻痛苦。唔,谢谢你,稚玉,放心吧,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振杰也在心中祝愿着她,他果然看到稚玉的眉头松了一下,虽然如此,她的痛苦还是没有被抽去。 “看起来,一份爱是不能拯救一个人的,究竟要得到多少份爱才能活下来呢?”振杰紧紧闭上眼睛,咸涩的汗水流入眼缝中。真是悲哀啊,父母早已离异,自己没有回报的住在稚玉家里,因为白血病而无法广交朋友,得到的爱屈指可数,难道自己要这样凄惨孤独地死去了吗?呵呵,天命弄人。 窗外,茂盛的大树上,无数只鸟儿静静看着窗内呻吟的人类,没有窃笑,没有欢呼,内心波澜不惊。一只美丽的白头鹦睁着黝黑的眼睛,注视着那个脸色苍白的男孩子,它渐渐回忆起来,曾经受伤的翅膀上那温柔的体温,香甜的坚果,舒适得让它发颤的抚摸。 它突然张开雪白的双翅,嗓子里挤出咯咯咯的声音,它扑闪着翅膀,似要冲破那窗户的架势。祥和的风从它翅膀中钻出,环绕着男孩子,振杰诧异地松出一口气,好舒服的感觉。 灵猫祝福稚玉,金老板祝福稚玉。残留在老妇女心中那个帮忙提东西的可爱小女孩,失落的青年脑海中久久不可抹去的纯洁的笑脸,绝望的艺术家画册中让他至今难忘的明亮的大眼睛,稚玉给人带来的幸福,在一瞬间成倍回到了她的身上。稚玉被拯救了。 灵猫教训过欺骗少女感情的无趣男人,鼓励过近乎崩溃的单身母亲,教导过即将结婚的兴奋女子如何让爱情天长地久。她为别人带来的幸福,成倍返回拯救了灵猫。 金老板是不幸的,他杀死的人的怨念疯狂地钻入他的身体,他的痛苦愈加深重,终于大脑一次痉挛,停止了心脏的跳动。苏醒的太晚,他已经来不及赎罪,如果哪一天他发发善心拯救了一个小小生命,结局或许就不会这样。 有人花去大把的钱去拯救不一定报恩的人类,却不愿花一点钱去拯救必然会报恩的动物。 最纯洁的心送出的祝福最不鄙夷,分量庞大得所有人都吃不消。 大自然的惩罚还在继续着,一些人死去,一些人活了下来,而另一些人——那些没有祝福也没有憎恨的人,用坚强的意志力强忍住了心脏的疼痛,这如钢一般坚韧的意志,让他自己拯救了自己。 如果付出总没有回报,如果花开总不能结果,如果梦想总无法实现,如果命运总难以改变,那么这个世界一定有问题。 让我们来对症下药。 孩童摇晃着母亲抽搐的身体,泪水被鼻水顿时沾满了小脸。罪孽却已经将她的灵魂带走,如果她还想抱抱自己心爱的孩子,当初就不应该做偷鸡摸狗的事情;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死亡的脸被娇艳的妆衬得狰狞,如果她还想继续和男友海誓山盟,当初就不应该虐待幼猫;痛得完全无法动弹的光头嘴里仍然叼着根雪茄,如果他还想再尝一尝这人间极品,当初就不应该贩卖大麻;油光满面的政客拿着酒杯倒在酒席上,如果他还想继续品位美味佳肴,他正在塞给另一个人红包的手一开始早就应该停止。 自然淘汰,对这个世界不利的害虫。没有人能用金钱或权力改变,因为这是自然淘汰。 一分钟以后,这个世界都变了样,幸存的人类,只剩下最原本的五分之一。死神拍了拍它丰满的包袱,带着邪恶的灵魂离去。 善良的人、诚实的人、博爱的人、宽容的人、坚强的人、自信的人留在此地。 残忍的人、狡诈的人、心窄的人、鄙夷的人、懦弱的人、自卑的人淘汰出局。 这一刻,地球上突然没有了人类的声音;这一刻,人类突然真正恐惧起大自然的力量;这一刻,所有的人类突然意识到生存的珍贵;这一刻……已经没有人会忘记这一刻了。 惩罚,就来个彻彻底底。消失,就来个利利索索。 这是没有预兆的开始,也是没有预兆的结束。此时,人类被忽视的美丽一面在最关键的一刻拯救了他们。它庆幸地带给人类智慧,也不幸地带给人类贪婪。 爱。 不是因为有了智慧才有爱,而是因为有了爱才有智慧。上天被这个物种独创的“爱”所打动,他才奖励这个物种无穷的智慧,让它们活下去,把爱延续下去,所以它们才变成了他们,所以它们的进化才有了巨大的加速度。爱却不知道唯独能保护自己的智慧在利用自己的智慧想要占有一切,上天恼怒,张开巨大的手想要消灭这个种族,爱挺身而出,保留住了剩下的五分之一。 仅有的五分之一的人血,混合着桀骜不驯的狼血,在觅林的体内缓缓流动,在人灵的体内缓缓流动,在狼灵的体内缓缓流动。 生命说:人类是相互依存才能活下去的动物,相互依存彼此的爱。 2 真正严重的问题出现了,因为突如其来的人口下降。劳动力缺乏,生产线无法接连在一起,人去楼空,城市荒废,贸易崩溃,供电不足,缺乏水资源,温饱成为问题。 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民族,此时作为一个种族,聚合在一起,开始为生存担忧。因为活下来的宽容与理解,不管是历史恩怨还是宗教冲突,人们的隔膜很快就被化解。此时,人们正需要一个能够指引大家前进的领袖。这个时候,一个气度不凡的人站了出来,所有人很快就认出来他,他就是风靡全球的视频上的主角,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是,他那双红色的眼睛。 让觅林惊叹的是,当他说出了人灵的秘密以及人类会大量死亡的原因后,竟然没有一个人辱骂他,憎恨他。甚至有些冷静的人赞同这种做法,人们对他表示欢迎,还常常礼貌地请问下一步路该怎么走,这让他的工作比想象中轻松的多,他甚至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究竟该怎么走?他自己最清楚。 “人类看似与森林相隔万里,其实每一天都在森林里觅食。觅食它美丽的景色,觅食它空旷的歌声,觅食它纯净的氧气。不管是汽车还是航天飞船,都来自于对动物的灵感,不管是水坝还是核电站,都来自于对能量爆发时一瞬间的捕捉。小到一根针,大到一座楼,我们生活中的每一点每一滴都来自于森林。更为相似的是,在这个犹如森林的高楼大厦间,每个人都在觅食着一样东西——爱。” “亲人的爱,朋友的爱,爱人的爱……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每个人的每一丝努力都是为了让自己更快乐,这种有点无情的利己行为隐现在人性根部,其实是最为宽容的举动。爱来自他人,小店老板努力赚钱渴望亲人的爱,节日庆祝狂欢的朋友渴望彼此的爱,男人女人准备礼物渴望对方的爱,有更远大理想的人,制订政策渴望公民的爱。爱并不绝对要与性联系在一起,爱也可以是别人的快乐,别人美好的祝愿,一切能够让你感到舒畅的东西,我们一直努力减少压力追求的不就是那种感觉吗?” “我以人灵与狼灵的名义,从人类与动物的共同利益上出发,无限的爱,安全的生存环境,让人类与动物定下共存的协约,无法伤害彼此,仅仅为了,活下去。” 纯朴的农民驾驶机械,不知疲倦地劳作在肥沃的土地上。各国的物理学家聚集在一起,努力研制出一个又一个节能高效的交通工具。生物学家竭尽全力,终于研制出可以合成蛋白质的机器。无私公正的政客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完美法律,维护这个星球的秩序。人们偶尔会冒出几个邪恶的念头,却常常被别人理性的劝告感化。 那些被荒废的城市,角落里逐渐长出了一颗颗绿油油的新芽。动物园被撤销,孩子们却常常能在家里看到收养的野狗野猫。袋鼠会悄悄出现在城市里围着路人跳来跳去;滑溜溜的小狐狸喜欢在夜间爬入窗户钻进人们温暖的被窝;小鸟勇敢地落在散步的人肩上,唱起欢快的歌曲。杀生不存在,畜牲一词销声匿迹。人类的智慧迸发出来,一时关于理性的讨论更加热烈。对人们犯错原因的分析越来越到位,愤怒的最高温一点点降低。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了“共存”的约束,人与动物的矛盾不再那么明显。世界不需要那么复杂,单纯的生活不是让每个人都快乐着吗?要知道圣人生活的顶峰,就是这种简简单单。 觅林独自走到坟前,将一束花放在地上,他静静望着照片里那个人的脸,露出一丝苦笑,“我这么做究竟合不合格呢?压力好大呀,要同时掌管两个种族。”照片里的人没有说话,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睛有些无奈与嫉妒。 放眼望去,数不清的坟墓向前无限延伸,就像没有尽头的沧海。 “再见了,暗渡。”觅林双手插到口袋里转身离去。那块悲凉的石碑上,重重刻着“曾经的人灵”几字。这里,沉睡着被自然淘汰的人。 出了坟场以后,觅林身后立刻跟上几个身手不凡的人,一个人犹豫了许久,还是走上前问他,“觅林大人,既然你这么舍不得‘魅’组织,就把它重建起来吧。” 觅林摇摇头,“你当初那么努力地赎罪,还不是因为在‘魅’里面做的坏事太多了,如果重建起来,一定会勾起不好的回忆。” 一提起那惊心动魄的生死考验,那人不禁直冒冷汗,作为无恶不作“魅”的幸存者,他能活下来就一定是上帝保佑了。 “对了,以后别老叫我觅林大人,听起来多别扭呀,叫我觅林就行啦。” “是的,觅林。” “快走吧,东南部水坝的修建还等着我们帮忙呢。” 那些存活下来的成员投奔了觅林,终于展现出自己真正的价值,灵力的加入大大提高了建设效率。一个崭新的人类社会正在崛起。 清香的风轻推着云朵,流入丛丛高林,穿过繁茂的枝叶,懒散地蜷缩在山崖间。晶莹剔透的露水从饱满的叶片上滑落,绽放在轻飘飘的土地上,藤蔓爬出窗户,向顶楼蔓延而上。仓鼠从下水道的洞口探出个头,悄悄溜向人类专门种的玉米地。鹿群结伴跑出大厦,踏过曾经是公路的草坪。地势低洼的足球场变成一汪湖水,几只长颈鹿努力弯下腰乳吸甘甜的液体。 觅林踏上一堆废墟,突然在灰蒙蒙的垃圾堆中,被一本外表精美的本子吸引住了,他走过去捡起它,随手翻了翻,最后一页记录在他面前摊开。 6月22日 晴 在死亡面前,我无法流出懦弱的泪水。 这是我的噩梦的结束点,我要重新开始一段人生。 所有人,几乎所有人都死去了,当我惊奇地发觉自己还活着时,我是多么的欢悦。我本来是应该下地狱的人啊,我杀了那么多人,带来了那么多痛苦。 心脏绞痛的那段时间里,我真的是看到了那些冤魂,我的手上曾经沾满了他们的鲜血,而他们此时来报复了。他们满脸狰狞的扑向我,撕扯着我的身体,所有的疼痛都传到了心脏,我真的是要痛死掉了,我完全绝望了,报应啊。 那些汗水和泪水遮挡了我的视线,我朦胧中看到白色的东西向我走来。是小可!它得叫声是那么焦急,好像可以闻到我身上死亡的味道。它围着我不断打转,用湿湿的鼻子躬着我的手,不可思议的是,我的疼痛竟然在减轻。那些冤魂惊恐地躲避着小可,我简直可以看见自己被它身上的光芒所笼罩,难道是它救了我?它曾经只是人们美味的食物啊。疼痛什么时候消失我不知道,我只是昏睡过去了。当我醒来时,我看到大街上到处躺满了…… 我真的以为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直到我看到零零落落的幸存者从四处走来。那些人,完美到不可形容,品德高尚,富有同情心,甚至对面这场灾难无比冷静。我知道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我很快会面临缺水缺电的问题,地上的那些人,需要大量的时间来安葬他们。世界各地一定还有幸存者,我们聚集在一起,带着小可,向首都走去。 我不知道以后还会怎么样,我的生活规律完全被打乱。经历过那种极端的煎熬后,我感觉灵魂被洗涤了一次,也许是因为小可的光芒吧。 这就像是自然选择,有资格的人才能活下来。我干了那么多坏事,竟然在最后关头被一只狗拯救了,这么荒唐,又这么感人,我救了它的命,它也救了我的命。 这本记录了我所有恶行的日记本,我想是时候换掉了。 看到最后的时候,突然有个人从后面抱住了他,“觅林,你在这里干什么?快点帮忙搬家啦。”放下日记本,转过头,觅林对悦米笑了。 [仅以此文,纪念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