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之能源与动力强国》 第一章:回去造菜刀 1980年6月上旬 窗外秦岭山脉已然满是沧桑，大动荡时代的树木被疯狂破坏，留下各种伤疤似乎也是在向路过的旅客们讲述那个疯狂而又动荡的时代。 然而，在杨仪的眼中，他却是看到了那些才刚长出不久的巴山木竹，郁郁葱葱、枯木逢春。 毕竟动荡终究还是过去了，而新的生机也往往都是孕育在这一片废墟之上。 火车内 长途乘车之后，疲惫的中年人放下手中铅笔，抬头看着坐在对面尚且还在发呆的年轻人，微笑着问到。 “小杨，想什么呢。” “没什么，可能是因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吧。” 中年人已经年过五十，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各种牛鬼蛇神也都遇到过，像杨仪这些年轻人在想些什么，他大概也是能够猜个八九不离十。 所谓心里不是滋味，原因也无非就那几种可能而已。 摆摆手，简单开解一二：“你是觉得，咱这偌大的汽轮机厂突然跑去生产菜刀，所以心里还有些不适应？” 相比年轻人来说，丁老厂长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在厂子生死攸关的时候，就别说生产菜刀了，只要能挣钱，那即便是转产锅铲、烧火钳都不在话下。 有些事，他老丁的心里也苦，但只能往肚子里面咽。 像这次进帝都汇报工作，结果连一台汽轮机组生产指标都没捞到，而厂子大大小小好几千张嘴等着吃饭，所以除了干这些杂活来勉强糊口之外，别的又能怎么办呢？ 好在困难都只是暂时的，这次赴京，终究还是没有白跑一趟，只要手里的30万千瓦汽轮机组项目还能够继续推进下去，那么未来就还有希望。 此时就不得不庆幸，前几年厂子最艰苦的时候也没有把研发工作断掉，还是个明智的决定。 这次若非是拿出了大量生动详实的技术预研成果，跟上级汇报做到有理有据，否则哪还有可能获批继续把项目搞下去。 归根到底，有备才能无患。 想到这，老厂长眼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向往，或许，现在也应该要为厂子的未来再准备些什么了。 自此，一个新的想法诞生了。 又继续说道：“小杨啊，反正你就不要想太多，咱们厂里困难都只是暂时的，年轻人要把目光放得长远些。” 想太多？ 不，其实杨仪还真没有想太多。 天地良心，他刚才真的仅仅是有些感慨罢了，至于心里是否能够接受东汽厂转产菜刀这种事，其实他还真没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未来随着国民经济大调整的深入，后续再过上几年，甚至还有大批军工企业连菜刀都没得生产，那才叫真的惨。 相比之下，东汽现在面临这种暂时性的小困难都不算什么事儿。 此刻真正让杨仪感慨万千的，其实是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重生到这个操蛋的年代来。 要知道，这可是1980年啊。 一个糟糕的时代，没有私家车、没有高速互联网，乏味的娱乐生活，以及各种落后的基础建设。 当然，这也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时代，只要有想法，脑子灵活，在这个时代就真的可以创造出奇迹。 至于，杨仪的话..... 其实这名字是有点说法的啊，依稀还记得，“杨仪”应该属于大学寝室死党他爸的名字，而那位死党家里好像也正好是东汽厂的职工来着。 至于杨仪的年龄嘛，重生之前的陈一一才刚从能源与动力学院毕业工作没两年，仅仅是才26岁，而现在杨仪这具身体的身份资料同样也是26岁。 不仅年龄相同，甚至连杨仪的记忆，同样也都被陈一一完整接受。 所以，身份问题都无缝连接了。 至于工作的话，现在这个杨仪的起点绝对不算低，开局就是东汽厂的厂长跟班，而且明显是被厂领导重点栽培那种人才。 所以不管是从年龄来说，亦或者看身份、工作这些，杨仪这个身份都是陈一一想要在这个时代大展拳脚的最好开局。 再往后，世上就没有陈一一这个人了，而新的杨仪已经华丽登场。 有了身份认同感后，现在杨仪也就要进入角色了。 听到厂长在安慰自己，那就得赶紧表态：“您说得对，困难只是暂时，无非是生产菜刀嘛，我相信咱东汽人即便是生产菜刀，那造出来的产品也一定是菜刀中的刀王。” 生产汽轮机的国有顶级大厂去生产菜刀，这种操作搁在三十年后来看，人们给这种行为安上了一个高大上的名字，叫做： 降维打击。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若东汽连菜刀都造不好，那才叫真的丢人。 甚至杨仪都已经想好了，反正厂子全年的汽轮机生产任务都为零了，那所幸自己回头就主动报名，积极参与到菜刀制造当中。 只有造过菜刀之后，以后的人生履历才算完整，这是八十年代国企职工、领导的必修课。 对于杨仪这种乐观的态度，丁厂长很是认同。 毕竟这人生道路是难免会有起伏，也只有时刻保持良好的心态才能笑到最后，这是丁厂长的宝贵人生经验。 不过心态好是一回事，但如果真要让他安排杨仪去造菜刀，那绝对是不行的。 对于用人这一块，丁厂长深谙人尽其才的道理。 因此，压根儿都没等杨仪有机会提出造菜刀的想法，那边直接就把后续的工作内容给安排好了。 丁厂长从座位下面提出公文包，里面有些杂乱，不过他却总是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自己要用到的东西，那是一个印有电力部抬头的牛皮纸信封。 打开信件，再抽出其中一张信纸。 “这是电力工业部发下来的，部里联合科协、教育部开设了一期名为‘新时期国内能源系统发展与探讨’的短期培训班，培养对象是咱们能源系统内部的青年干部，正好我们厂也拿到了些名额，不出意外的话，你可以有一个。” 说完，便直接把信纸推到了杨仪面前。 看到这份颇有些年代感的信纸，或者准确的说，它应该是一种叫做“报到证”的东西，杨仪仔细地研究着。 报到证抬头是万年不变的样式，这个直接都可以略过，而真正能够有用的，还得看其中关键内容。 比如 时间：1980年6月25日-1980年8月7日。 培训班为期一个月，这意味着学习时间较短，对工作影响不大，完全可以接受。 地点：青华大学动力工程系工程热物理专业。 授课老师：王补宣、吴中华、徐建忠 果然，授课老师这一栏才是重点。 前两位不用多说，都是共和国能源与动力行业的开山大佬，最后那位虽然名气不大，但在理论研究领域也绝对是响当当。 搞能源与动力行业，能够有机会跟这些大佬亲自交流，那简直是再好不过。 此刻，杨仪直接就把造菜刀的事情给抛一边儿去了，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参加这次培训班的重要性。 权衡利弊过后，那么青华之行就必不可少了。 未来想要在共和国能源与动力行业有所作为，这几位的影响力就不能不考虑，提前打好关系不用多说，而若是能留个师生之间的香火情，那便是最好不过。 “谢谢厂长，我一定不辜负厂里对我的栽培与厚爱，必定要学到对咱们厂有用的东西回来，回报东汽的培养。” 边说着，杨仪又把报到证放回小桌板上，因为这玩意儿还要等厂里走完后续审批流程才有效果，包括领导内部讨论并推举名额，团青委公示、盖章...... 真正交到杨仪手上，那至少得是临行前两三天了。 厂长把报到证收回去，不过有个问题他要纠正一下，坦言到：“参加培训不仅是学习对我们厂有用的东西，那都是次要的，你更多是要去听听帝都那边，看看国家高层对能源开发方面的想法，看是否有建设性意义的思路与方案被提出来，这才是你此行重点。” 纠正了杨仪不合时宜的想法之后，许是又想起了什么，接着又补上两句： “我年龄大了，思维不如年轻人活泛，所以就不占用这次名额，未来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你得好好珍惜这次难得机会。” 把杨仪后续的任务安排完毕，丁厂长又继续拿起关于30万千瓦汽轮机组资料研究着。 在他看来，自己还能在任的时间已经不到7年了，这有限的时间之内，只要能够把30万汽轮机组搞定，于生便是足矣。 而同样一份资料，丁厂长其实都已经第三次重新翻看。 无非是厂里的技术汇报资料而已，这难道也还能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既然搞不懂丁厂长为什会有这种操作，那杨仪只能把心里的疑惑放在一旁，转而起身去上厕所。 过道还是有些拥挤，虽然八十年代的人都普遍偏瘦，但杨仪依旧得要收腹，踮着脚尖，慢慢地侧身挪着走。 恍惚之间，眼尖的杨仪分明是看到了，在丁厂长手里的资料中，居然还夹杂着一份英文资料。 英文？ 这年头可算是相当少见啊，要知道的是，东汽30万千瓦汽轮机组完全是自主研发的项目才对，技术路线也是基于苏系沿革而来。 所以不管怎么说，这项目就不应该有英文的汇报资料才对..... 第二章:时代变了 东汽，全名东方汽轮机厂，1965年筹建，1966年开工建设于绵竺汉王镇，1974成投产，由哈尔兵汽轮机厂援建，属于典型的三线工程项目。 作为一家大型国有重型装备制造厂，铁路自然是要直接连通到厂区。 从车站下来后，眼里除了低矮的民居之外，更多则是鳞次栉比的厂房、烟囱，当然了，作为三线工程，自然也少不了依山傍水的选址环境。 汉王镇地方不大，属于典型的工业镇。 小镇之所以能够成为一个在八十年代相对算是比较现代化一些的西部工业重镇，全赖东汽在这里建厂而带动，若是没有东汽厂，这地儿最多也就是一个小乡村罢了。 记得后世08年那场大地震之后，东汽厂损失严重，于是干脆就搬出汉旺，找了一块平原地区建厂。 再后来，当地居民甚至直言： 汉王镇是08年地震之后整个西部唯一一个在经济、社会基础设施方面都逆增长的重灾区，由此可见，东汽在汉王镇的影响力到底有多大。 一路前行的入目之处，只要是有人扎堆儿，那就必定有东汽职工或者职工家属，不管大家走到哪里都是熟人，都是工友。 五分钟的路程，前后跟丁厂长打招呼的人就没断过，而且精神面貌都还挺好。 领导有没有威信，是否受到职工的尊敬，这时候一眼就能看出来，作为老派国企厂长，从那个动荡年代走过来的老领导，丁厂长没道理不受到爱戴。 就连跟在后面的杨仪，同样也频繁收到各种善意。 “小杨啊，你爸前几天被派到贵城那边的电厂做技术维修去了，晚上要不来我家吃饭。”说话是杨仪家邻居周姨，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焊接分厂做生产计划。 作为二代子弟，杨仪的身份在厂里算是知根知底，他几乎是伴随着东汽一起长大，因而大家都熟悉的很。 至于吃饭嘛..... 脑子里面马上浮现出最近几年被介绍对象等操作，毫无疑问，今晚这顿饭肯定也是不能去的。 于是，赶紧笑着推辞：“这个不太合适啊，我现在也不知道今晚会不会加班，这次从帝都回来的事情有点儿多，还是你们先吃着，我恐怕是来不了。” 话说完，挥挥手赶紧小跑着，快步跟上前面的丁厂长，留下周姨在原地欲言又止。 一路上的职工们依旧如常，杨仪隐约听到有人抱怨最近二重送过来的转子钢胚质量差；也有男人们争论国家大事时候的面红耳赤；甚至还有妇女讨论过几天端午节到了，厂里大概会发些什么福利。 处于生产前线的职工就是这样，他们努力在自己岗位上奋斗，在实现社会价值的同时也要养家活口。 大家心里多少也知道，最近这段时间厂子生产效益不太好，但他们依旧是不用太过于担心生计，因为他们有一个好的厂长，而且他们是国企职工。 两人就这样慢慢地走着，回到办公楼下，丁厂长心里却突然有些失落起来。 也许是想要跟杨仪说些什么，但更多的可能，应该是他在自言自语，喃喃道：“最近这几年啊，咱们都要勒紧裤腰带才行，毕竟时代变了。” 话说完，随即拜拜手，示意杨仪可以先行离开了。 再往后则独自一人来到走廊尽头，默默地看着不远处，那边是重型一分厂总装车间。 杨仪回到办公室坐下，准确的说，这间办公室应该叫做技术资料室。 当年杨仪16岁时，得益于东汽厂的效益不错，加上厂子地处偏僻，也没怎么受到大革命时期的过多波及，所以才得以在厂里以半工半读的形式混了三年工人资历。 再往后，又在厂里排队两年之后，终于轮到一个工农兵大学生推荐名额，赶在恢复高考之前踏进了大学。 大学毕业之后又顺利地回到东汽，又因为杨仪的父亲是设计科中坚力量，也算关系过硬，加上学历符合规定，于是就被安排到技术科先做技术档案整理。 技术部门要培养新来的人才，一般都是从基础做起，技术资料整理、制图员是两个必经之路。 至于这次为什么是杨仪跟丁厂长到帝都去汇报工作，那纯粹就是因为他工作的内容是整理30万汽轮机组预研资料，仅此而已。 这次帝都之行，丁厂长就跟国务府和部领导汇报了第一台30万千瓦汽轮机的研制情况，并且还获准继续试制。 然而八十年代初期的国民经济大调整，30万千瓦汽轮机这种自主研发的项目，到底能够得到多少资金投入，这一点杨仪就不清楚了，毕竟他还没那个资格知道。 但是，仅从刚才丁厂长一席话来分析，这事儿就轻松不到哪里去。 于是摇摇头，因为他暂时也不用想那么多，先把手头工作处理完毕。 资料室工作的除了杨仪之外，还有另外两人。 一位是东汽职工技校毕业的年轻小姑娘，成绩不太好，才17岁就进厂里面混日子了，长相一般，虽然总是分不清各种图纸的分类，但终究还是能够胜任端茶倒水等工作。 相比之下，老张才是技术资料室真正能够管事的人，从东汽厂建厂开始，就一直负责各种资料档案的整理归纳，这里每一份图纸，每一张工艺卡上面都留有他的指纹。 之前从资料室拿到帝都去汇报用的材料都回来了，杨仪现在要将其重新归位，于是翻开丁厂长之前交给自己的档案资料。 莫名的，突然有些期待起来。 想起之前在火车上偶然看到的那一幕，也不知道丁厂长有没有单独把那份英文资料拿走。 小心翼翼地翻开，资料整理分类是个需要耐心和细致的精细活，那么第一份资料是： 《关于30万千瓦机组末级叶片材料研制的有关进展，基于镍基高温材料技术制造工艺成型》 这个没什么好研究的，仔细对比检查页码之后，随即又放回档案柜里。 翻开第二份资料： 关于1米长压气机叶片的叶形初步设计与力学分析，以及线形坐标点数据计算所面临的设备困难问题，初步计划需要调用大型机的算力申报。 涡轮透平机械想要提高效率，叶片直径的增加是永远都无法避免的，航空发动机如此、燃气轮机如此、蒸汽轮机同样也逃不了。 好在蒸汽轮机叶片的工作环境相对平稳且线性、对叶片的重量要求也比宽容，所以只要愿意投入人力和各种基础资源，其实问题也不会太大。 时间慢慢流逝，伴随着杨仪对资料逐样整理下去，各种文件也都归位。 这些都包括：‘30万千瓦机组低压转子完成粗车工序，机械性能完全合格’；‘60吨动平衡机顺利通过国家鉴定会的严格审查，可以满足机组测试’；‘高温涡轮叶片精密浇铸工艺....... 需要整理归位的汇报资料越来越薄，终于在最后，杨仪终于找到了那份熟悉的英文材料。 “找到你了，我倒要看看这是什么玩意儿。” 回到自己办公桌前坐下，翻开资料手册，目录页的标题写得很清楚。 《国外30万千瓦燃气轮机型号概述》 看到这里，杨仪终于明白丁厂长为什么在火车上一路愁眉不展的原因了，还有之前那句‘勒紧裤腰带’的真正原因所在。 果然，时代变了！ 第三章:无可奈何 整个八十年代该如何形容呢？ 说好听一些，那叫做国民经济大调整，说难听一点，其实也被不少的人唾骂。 诸如些“造不如买，买不如租”等等...... 反正归根结底，就直接是本土制造业、进口买办、金融资本三方角逐罢了。 站在杨仪现在这位置，他是东汽厂的职工，当然要力挺本土制造。 换一个角度看，即便是在上辈子，自己毕业之后也是在电站工作，对国外那些厂商的作风又岂会不知，现在回到80年，难道还不敢使劲儿的怼上去？ 不能搏一把？ 所以说，于情于理，杨仪都有足够的理由来敌视现在这份资料上面所罗列的国外汽轮机供应商。 它们包括：rb三菱、日立；美国通用、西屋；德国西门子等等。 全都是老牌发电设备机组供应商，论技术，这里面随便拉出一个公司，他们都能吊打国内所有发电机组制造厂，而恰恰也正是因此，杨仪才能看到这份《国外30万千万燃气轮机机组概述》文件。 其实用脚底板都能猜到，同行应该是有人在鼓吹引进国外汽轮机，杨仪太清楚几十年后的国内发电设备情况了。 就燃煤汽轮机组这一块来说，实际就跟国内的合资车企没两样，‘市场换技术’这个出发点的好坏先不评论，只是在实际操作层面而言，反正是效果不佳就对了。 可惜，杨仪上辈子也并非啥都知道。 现在光看眼前这份清单介绍，他也不可能知道最后是哪家公司胜出。 作为一个小喽啰，他现在就只能作壁上观，真的是无能为力，像眼前这种层次的斗争对他来说，完全无解。 甚至都懒得把这份资料继续翻看下去，干脆站起来，准备老老实实地把东西收起来。 然而刚一抬头嘛，迎面而来却是老张的模样。 中年人略微秃顶，眼角皱纹更是逐渐增多，胡须也是好几天才会处理一次那种，整个印象就是油腻且颓废，可杨仪却分明看到老张的眼里流露出一种不出所料的味道。 对于面前这份资料，老张则陷入了回忆中。 讲述到：“去年8月份，部里面的技术期刊下来，上面就有鼓吹引进国外汽轮机组技术的文章，不过那时候大家都还不太重视，可现在看来啊，人家的速度是远比我们想象中更加迅速。” 行业整体风向大变动从来都不可能是毫无征兆的，有心人只要留意，大致都也是能够提前预测到一点东西，而这就是情报分析的重要性。 杨仪是真没想到，老张看似年迈的灵魂背后居然还隐藏着情报分析的天赋，这东汽可当真是卧虎藏龙。 有鉴于此，杨仪倒是来了兴趣，或许这老张还真的能有些值得参考的见解也不一定。 回过神，也便反问到：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您觉得现在哪家公司更有可能获准进入我国市场。” 这话题已经扯开了，那老张干脆就把旁边的凳子拖过来坐下。 随手翻开目录页，逐一分析起来：“首先来看，自门子的可能性最小，根据这几年国内公开的新闻、参考消息等渠道来看，我们跟联邦德国的经贸并交流不多，而且西门子的设备娇贵、价格昂贵，咱们完全没有道理去引进。” 果然是人老成精，加上常年负责档案、期刊文字整理分析工作，毒辣的眼光简直一语中的。 杨仪：“有道理。” 根据后世大概的情况一合计，杨仪倒也觉得这个分析结论挺有参考意义，于是便点头认可。 随后，两人继续把目光落到剩下的四家公司上面。 “美国那边的话，我不太确定这两家公司的情况，所以暂时也不好评论太多。但要说rb这两家公司，我倒是觉得可能性不小。” 正说着，老张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走到一堆码放整齐的废旧报纸中翻找起来，不一会儿就抽出一份报纸来。 随手又递给杨仪，1979年12月的《参考消息》报纸。 虽然《参考消息》报纸一直要1985年才完全对公众开放订阅，不过东汽作为大型国有企业，现在肯定有资格。 头版头条给了1979年12月5日大平正芳首相访华事件，按照外事等级来看，这报道规格并不奇怪。 仔细往下看，正文内容： “帝都十二月五日，rb内阁总理大臣大平正芳和夫人今天乘专机在下午一点零五分到达帝都，在热烈掌声中，开始了对我国为期五天的正式访问。 这是中日两国人民期待已久的意义重大的访问，它将为八十年代的中日友好合作关系奠定宽广而又坚实的基础。” 毫无意义的通讯稿开头，看那千篇一律的格式，完全可以一目十行的掠过。 直到一份关于能源协定的报道穿插出现，杨仪才算是明白了。 内容： “.......中日文化交流协定在北京签署。同日，中日两国关于在渤海南部及西部海域合作进行石油和天然气勘探开发的协议书在帝都签字。” 看到这些，杨仪终于明白了，恍然大悟到：“石油、天然气吗？” 又仔细仔细想了想过后，才继续跟老杨交换意见：“明显中日两国在能源领域的合作已经开始了，如此看来，日系汽轮机设备引进落地国内已经是大概率的事了。” 老张把其它的报纸放好，随后又重新回来坐下。 看杨仪还没把报纸看完就放回桌上，赶紧招呼着：“别急着放下，除了石油天然气合作之外，你还可以继续往后面看看，还有更加重要的信息。” 说完，随手端起桌上的搪瓷茶杯，慢慢地抿上一口。 得到提醒的杨仪再次把报纸拿回来，接着往后面浏览下去，直到整个报道的后半部分，终于又才看到了一段堪称重磅的文字。 当然，用重磅来形容确实也没错，因为它的内容是： .......rb承诺向我国提供第一批政府贷款，款项用于教育、医疗、能源、交通、基础设施建设，承诺金额将不低于3000亿日元。 整份报纸里面，明显只有这条消息才是重点中的重点，也难怪老张对这份过期的报纸还记得如此清楚，因为这笔贷款金额和它所代表的意义实在太重大。 前后消息对比结合，杨仪也不得不承认，若是上面真的下定决心要引进国外的汽轮发电机组技术，那么日系厂商绝对是优势巨大。 难啊！ 前有能源开发合作的框架合同打底，后面又马上来一个rb政府无息贷款，在这样的多方优势之下，日系汽轮机设备引进几乎就像是板上钉钉子。 想到这里，杨仪才算是深刻体会到丁厂长之前说出那句话的无奈了，因这实在没辙啊。 八十年代初期，你又没技术又没钱，居然还想搞自主研发？ 摇摇头，杨仪只能跟老张两人互相苦笑，毕竟大家都不是傻子，现在这些消息都已经摆出来了，结果显而易见。 千言万语只能长叹一声，有心无力哟。 到最后，还是老张更加豁达：“走吧，下午食堂饭菜供应不多，去晚了就真的没啦。” 有道理，天大地大，吃饱肚子最大。 第四章:这就去世了? 厂子效益不好，其实是能够从方方面面反应出来，就比如现在看食堂的饭菜。 在原本的记忆中，以往东汽食堂用餐的时候，除了用饭票换来的餐食以外，额外还有厂子给职工安排的福利，不管硬菜或者小吃，反正是要有一道才行。 可现在呢？ 不仅老张在找，包括其它用餐的职工也都在疑惑着，直到“今日供应”餐牌挂出来，上面才写着：由于最近食材物资短缺，食堂暂停辅餐供应。 神特么物资短缺，这都是后勤部门骗人的鬼话罢了，只要有钱，以东汽的影响力还搞不来食材？ 低下头，杨仪只能是悄悄地紧了紧裤腰带，然后才继续排队打饭。 “下个月吧，陈大坚、刘余两人要退休了，到时候人手不足，可能你就要转过去干设计。”老张边吃着东汽特产哈尔冰红肠，一边说着最近这半个月厂里的消息。 这技术部门说大不大，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其实都瞒不过大家耳朵，老张这种人精自然更是先人一步的料到了杨仪有可能去向何处。 毕竟杨仪一开始就是被按照技术中坚来储备培养，现在设计科有空缺了，把他补上去当然就是理所应当。 听到自己会被安排到设计科，杨仪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端起白菜开水狠狠地灌上一口过后，随即才放下碗筷。 “其实也不一定嘛，我去设计科应该也是先打杂，陈、刘两位前辈是厂里核心技术骨干，而且身体都还挺硬朗，到时候肯定退而不休。” 对于国企那些尿性，杨仪多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只要有技术本领，单位还找不到人替代的那种，那么返聘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纵然他杨仪有很多领先时代的技术思路，也知道一些技术细节，但在国企这种环境下，想要骤然间一跃而起，深入参与到技术设计并且还影响技术路线的选择，那是肯定不可能的，因而也只能先骑驴找马，慢慢来吧。 老张眼看杨仪居然能说出这话，倒是跟他印象中的小伙子有些不一样了。 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而且参加工作的第一站又是在自己麾下起步，老张很是欣慰。 小伙子越发成熟起来，以后注定是前途远大。 放下筷子，擦擦嘴：“小伙子不错，这次肯定是跟丁厂长出去见识了不少，也没白走一趟。” 笑呵呵的老张走在前面，两人又一起走出食堂，按照正常上下班作息安排，两人这时候就可以各回各家。 杨仪属于单身状态，回去可以看看书、听听收音机什么的，然后早睡早起，毕竟八十年代就是这么无聊；老张虽然有家室，但到了他这个年龄，也只能....... 不过现在有些不一样，之前杨仪跑去出差半个月，很多工作都已经堆积起来，虽然老张帮着处理了一些，但有些关键工作还是得要杨仪自己整理收拾才行。 于是，一老一少又默契地回到办公室。 晚上自愿加班不需要太注重上班纪律，两个大老爷们自然放开膀子，敞开胸怀来迎接闷热的夏季，老张继续喝着他的凉茶，杨仪则是抱着厂里无限续杯的老汽水。 赶紧打开吊扇，这台老家伙又继续晃晃悠悠地转动起来，伴随着一阵阵热风，也算是给两人送来小小的慰藉。 毫无疑问，两人自愿加班的原因肯定就是这台电扇了。 至于资料整理什么的，那个重要吗。 明明是两三个小时就搞定的活，为什么要现在加班干，况且现在就把事情搞定的话，明天正班又干什么？ 就这样，两人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这鬼天气实在太热，也不知道厂里说三产那边下个月给职工家庭供应电扇的事儿靠谱不。” 东汽毕竟是做发电设备的大厂，三产部门给职工搞些福利，简直就不要太简单，造一批电风扇是属于洒洒水了。 至于这年头普遍存在的用电荒问题，那压根儿就不可能在东汽厂区出现好吗，整个东汽的技术队伍全天候待命，出门随便拉一个人出来都能把电玩儿的飞起。 没办法，手里掌握有资源，那就是这么为所欲为。 这边老张还在憧憬家家户户安装风扇的美好时代，而杨仪的心思却早就飞到几十年后了，他在怀念啊。 怀念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可以不用关空调的美好时代。 可惜，现在也只能想一想罢了，空调这玩意儿如今在国内是稀缺物，生产出来也只有两个使用方向：有硬性制冷需求的工业车间；或者高级商业接待宾馆。 东汽一无工业车间需求，二没没有搞商业接待的高级宾馆，自然也就看不到这稀罕玩意儿。 至于民用的话，那至少得要等到90年代才有可能逐渐进入到一些真正的富裕家庭，而现在离那时候明显还早。 此时相对无言，大家各自都坐在办公桌前发呆。 杨仪望着窗外厂属小火力发电厂的烟囱，自然是久久不能忘怀，这玩意儿如果是燃气轮机该多好，可以试着搞个电冷联供，到时候整个厂子都能吹上冷气，那谁还要电风扇这破玩意。 当然了，其实也并非说传统燃煤锅炉加蒸汽轮机发电机组就没法做热电冷联产，只不过技术代价有些太大罢了，杨仪自然也是懒得去稿。 仔细想想，发达国家现在应该已经在推广热电冷联产技术的前夜了，这简直是人比人，气死人的典型。 ........ 1980年6月13日 前一天杨仪还在跟老张说起大平正芳的事迹，感慨这位rb首相的大手笔合作跟贷款，结果这才过了一天不到。 新的报纸已经分发到各个办公室，还同样是参考消息头条，结果却赫然写着： 1980年6月12日，rb第68、69任内阁总理大臣（首相）因病去世........ 看到这里，杨仪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应该悲伤。 要说笑吧，好像着实有点不太好，毕竟这位首相还算是对华比较友好那种，而且还承诺了大批政府无息贷款，这杨仪确实也就笑不出来。 但要说悲伤的话，好像也不对。 大平正芳去世，很多由他定下来的政策大概率是会有反复才对，说不定国内引进国外汽轮机组的事就会暂时搁置，这对于东汽30万千瓦汽轮机组而言，肯定有好处的。 总而言之，这事儿真的是太凑巧了，巧合到杨仪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同样，对面的老张也是哭笑不得，只能默默地起身去上个厕所。 同一栋办公楼，丁厂长自然也有看到这条消息，他倒是变现的不喜不悲，毕竟厂长所能知道的信息要远比杨仪、老张两人更多。 第五章:这不一样啊 遥远的rb国首相因病去世，这事儿除了第二天在国内报纸上占了简短的篇幅有所报道之外，实际对于广大基层人民没有任何影响，甚至它连茶余谈资都算不上。 另一边，东汽厂还是那个老样子。 该上班的上班，该混日子的依旧浑浑噩噩。 杨仪算是为数不多知道厂子即将转产菜刀的人，因而以他的角度来看，其实现在已经隐约发现厂子人事安排工作在不断微调。 很明显，这是厂领导在为转产计划做准备。 其中的操作就包括： 三产部门原计划要下个月才配发给员工的电风扇，此时已经提前开启生产，甚至备料也远超本来计划。 当然，厂里的说法是为广大职工切身利益考虑，为了能够让大家在家享受到凉爽清风，于是才从重型一车间抽掉了三十位技术工人暂时借调到三产部门。 诸如此类操作，最近几天简直都不胜枚举，对于厂领导来说，只要不出大问题，使用一些小手段就太正常了。 在此期间，杨仪同样也没闲着。 身在设计科的技术资料室，那就必须要把相关技术资料都大致过一遍，不求对技术细节了如指掌，但至少要能够对目前国内在产的主力汽轮机参数大概清楚。 只有清楚这些数据指标过后，杨仪才能根据自己前世所掌握的情况做分析，具体规划后续。 确认到底应该从那个方面入手，从而才能四两拨千斤。 这年头国内基础技术薄弱，要想短时间之内提高机组参数水准，先易后难才是最佳选择。 资料显示，自打东汽厂成立以来，汽轮机组覆盖范围从750千瓦到20万千瓦，其中5万千瓦和20万千瓦机组为主力机型。 不过技术指标嘛，最多也就是国外50年代的样子。 好在东汽设计科很争气，对机组改进研发的速度在国内三大汽轮机厂绝对数一数二。 虽然在七十年代也出现过片面追求高指标导致项目失败等情况，但在后来调低部分不切实际的指标过后，定型的机组参数相比原型机也确实提高了很多。 于是几天之后，杨仪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厂里设计科的老前辈真心很有一套，他们几乎已经把目前国内能实用化的新技术全都用上了，所以在基础技术没有太大突破之前，杨仪现在看了也没辙。 本质上来说，杨仪上辈子也仅仅只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技术人员而已，可能它的知识体系相对八十年代会超前一些，这是他的优势。 但是，超前又能如何？ 所有工程技术能够实用化的前提，那都建立在基础技术突破上面，所以就算他杨仪知道汽轮机以后该往哪里发展又如何，因为他也不是全能的啊！ 难道要让杨仪去搞材料技术？去搞金属加工技术，去生产机床？ 那不是扯淡嘛....... 况且最最重要一点，杨仪上辈子对汽轮机的知识积累，那也仅限于大学里面学到的理论知识。 参加工作之后，他是进入了燃气轮机发电厂啊！！！ 虽然两者都是透平发电设备，但两者之间却是有本质上的区别。 一个靠高温燃气做功，一个靠高温蒸汽做功。 有水和没水，它还能一概而谈吗？ 终于明白情况之后，杨仪就不得不收起心底的轻视，并且重拾对这个时代的敬畏之心，毕竟大智商都差不了太多，之所以个人成就会不一样，那无非是所处时代、地位的限制罢了。 回过头来看，相对于东汽厂在蒸汽轮机领域的大量技术积累，杨仪却完全找不到厂子对燃气轮机有任何研发积累，完全是一片空白。 翻遍所有资料，杨仪甚至惊讶地发现一个事实： 不仅东汽对燃气轮机没有研究，甚至冰城汽轮机厂、魔都汽轮机厂在内，他们都是空白或者半桶水。 事情到这个时候，杨仪就不得不纠结起来。 毕竟一个人的成功不仅得益于自身努力，更多还是要看时代发展需要，不管是所谓古代的“时势造英雄也好”，还是现代“风口与猪论”也罢。 归根结底，顺应时代潮流，那么想成功就事半功倍，而如果硬是要逆流而上的话，那结果恐怕就难说了。 越想越觉得这事儿头疼，甚至连续好几天都在纠结着。 直到时间来到6月19日，也就是杨仪和厂子另外三人启程，要准备前往帝都参加培训班的时候。 作为东汽厂精挑细选的青年储备干部，不管是丁厂长也好，还是别的副厂长，几乎能够抽出空闲时间的厂领导，大家都来送别。 分管技术的王总工程师/副厂长同样也上了年龄，相比丁厂长来说，他对这次培训班更重视，直接把手下总工程师办公室的办公室主任给派了出来。 而光看年龄，这位办公室的刘主任大概就有四十岁的样子。 刘主任是六十年代初期由国内自主培养的大学生，虽然没有留学背景，但技术能力出众，这是整个设计部门都承认的。 “好生学习，要多交流。这次把关注点放在30万机组的预研上，回来之后，咱们要大干一场。”说完，王总师重重地拍了拍得力干将的肩膀。 随后才来到杨仪面前，倒也是话不多。 鼓励到：“还有你们两个，也都是厂里精挑细选之后的人才，这次不要给咱东汽丢脸！” 丢脸？ 看这话给给说的，杨仪心里略微有些不是滋味儿。 同样，厂里另外一位分管人事、购销的副厂长紧接着也来发表讲话。 先是来到杨仪这边，脸上和蔼地很：“年轻人好好干，我们这些叔叔阿姨都是看着你成长起来，杨仪你从小就很聪明，现在咱老一辈在后面坐镇，可以后这厂迟早还要你们年轻人才能扛起来。” “努力！” 这话明显就说的很有人情味儿了，而且听着也让人格外舒服。 有时候也不得不感慨，作为厂二代，真好！ 随后也热情地回应到：“请领导放心，杨仪此去定然不辱使命。” 这边说完，曾厂长又走到刘主任处：“这次名额来之不易，到帝都那边要多感受一下新时代气息嘛，至于50-2改型所遇到的问题，有机会你就跟同行交流一下，实在不行也不勉强。” 刘主任毕竟是在东汽二十来年，对厂里情况如何还不清楚，这时候仅仅只是淡淡一笑，点头之后甚至都没有接话。 当然，曾厂长也不介意这些，反而是愉的回到送别队伍里面。 随后又是各种大小领导，不过都是一掠而过，直到最后才有是丁厂长出马。 来到杨仪面前，老厂长只有一句话啊： “记住我之前在火车上跟你说的话就行，其它你少掺和各种破事儿，现在还年轻，学技术才是最重要的。” ......... 火车缓缓地驶离汉王车站，这次四人参加培训都是带着任务去，自然也都压力不小，一路上言语甚少。 沉默中，杨仪靠在窗户边，只能看看窗外景色。 这厂未来不错，可现在总是感觉哪里不对，此刻杨仪的纠结更甚以往，心里则默默地叹息： 人多的地方就有江湖，大国企果然都是一个尿性，这时候居然都还在搞事。 第六章:这就是差距 从巴蜀腹地出发，火车一路北上。 穿越大巴山、秦岭，横跨黄河、黄土高原，一路领略各色风景之后，终于才抵达帝都。 6月19号出发，历经五天时间，四人终于满身疲惫地走下火车站。 其它三人多少还有些身体上的不适，而杨仪却已经整理好行李准备前往报道，毕竟他在半个月前已经历一次，身体机能早就对长途搭乘火车有了准备。 按照报到证的指引，四人一起挤车前往青华。 可能是因为长途跋涉导致的疲劳，又或许是因为此行压力不小，四人进入校区之后，一路上兴趣缺缺，最多也都是问路的时候才跟旁人有所交流。 八十年代初期的共和国百废待兴，即便是青华这种顶级学府，同样也是给人一种破烂的感觉，唯一能彰显其身份地位之处，还踏入学校之后扑面而来的学术气息。 报到处的工作人员很闲，应该是在互相聊着什么，有种百无聊赖的既视感。 还没等四人走上前去，那边报到处就有人看到杨仪这一行人，赶紧兴奋的站起来，小跑着前来迎接。 现场工作人员之热情，反倒是让四人有些惊讶。 帮着把各种行礼、瓶瓶罐罐从背上放下来之后，报到处的两女一男终于才进入正题。 男大概三十岁，小油头，白衬衣。 没错，这明显就是国家部委科员的样子，之前杨仪在电力工业部看到过这种打扮，至于另外两姑娘的话，单说穿着确实是有些让人看不准，毕竟这两位都是穿便装。 “你们这一行四人，看情况应该就是西南那边东方汽轮机厂来人了，对吧？” 小油头翻开花名册，头也不抬，只是寻找着报道栏的空白。 杨仪眼神还不错，整整一本花名册上面，此刻早就已经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看来大部分学员都已经报道入住，自己这四人来的最晚。 不需要杨仪开口，四人里面地位最高的刘主任当先站出来，而且按规矩说，现在也确实该他站出来。 赔笑着，点头到：“是的是的，我们都是东方汽轮机厂推选的培训学员，一共四个人，我叫刘长文。” 小油头当然也是一眼就看出刘长文的打扮，知道四个人里面肯定是他带队，毕竟这次培训班所有学员里面也就面前这位东汽的最年长。 说好的青年培训班，结果东汽塞了一个中年人过来，简直可以说是标新立异，这样一来，工作人员没印象才怪。 有些不耐烦地把笔放桌上：“签个字吧。” 花名册递给对方的同时，手里一样也没停着，直接抽出刘长文的报到证，仔细验证之后才压进文件夹里面收好。 签字完毕，刘长文倒是还想寒暄几句，可人家并不愿意理睬。 挥挥手：“下一个，谁是杨仪？” 听到在叫自己，杨仪直接站出来，倒也没有过多言语。 “我，我是杨仪。”向前半步来到签到桌前，并且将手里的报到证递过去。 还是同样的一本花名册，这次转到杨仪面前，都不用多说了，按照上面的流程登记基本资料就好。 旁边另外两个女工作人员可能是太无聊，顺手把桌上杨仪的报到证抽走，看了看基本资料。 大马尾姑娘看了两眼：“对了嘛，26就刚好，这才叫青年培训班。” 另外一位女青年倒是没这么带刺儿，甚至还笑着替尴尬的刘长文解释两句，姑且也算是缓和气氛。 “琪妹，你可别乱说，刚才这位刘同志也就是看着显老罢了，说不定真实年龄跟你想的不一样呢。”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之后虽然现场气氛缓和了很多，但刘主任显然是更加尴尬，只能悄悄地后退两步，连话也不愿多说半句。 再随后，另外两位厂里的同事也都顺利地办理报道。 完事之后，三位负责接待报到工作的现场人员终于才算完成了任务，愉快地收起所有文件资料。 还是小油头先站起来，拍拍资料：“行了，现在你们一到，那么这次培训班学员就齐了，我现在去找领导汇报一下资料，温琪你们带他们去男宿舍那边，能行吗？” 这两姑娘早就坐的不耐烦，现在巴不得可以以前结束工作了，当然就没有说不的道理。 满口答应：“没问题，我们顺便带把人带过去就好。” 从报到处前往宿舍，路程也就十分钟不到地样子，两个女孩在前面走，杨仪四人在后面跟着。 原本是要一路安静的走下去，不过两个女孩显然对杨仪等人很好奇，毕竟这支队伍太晚了。 终于还是那个大马尾忍不住，先开口问到：“你们今天才到，那都什么时候出发的啊？” 刘大主任刚才被人奚落了一番，此时不愿意回答，于是只能由杨仪回答。 “哦，我们19号上午出发。” 扭过头，大马尾瞪大眼睛，满是怀疑：“既然19号出发的话，怎么会今天才到，这不可能吧？” 不可能...... 这话给说的，杨仪想想觉得没问题啊，这年头国内的火车能快起来才是怪事儿。 反驳道：“是19号没错啊，五天时间到帝都算是比较快了，上个月我来过一回帝都，那次火车在路上出了点问题，我们足足走了七天时间。” 听到这，两个姑娘显然有些懵，互相看看对方之后才摇摇头。 “幸好我们是从魔都出发，咱们一天半时间的火车就足够让人头疼了，也不知道整整一周时间要折磨成什么样。” 正可谓说者无意，然而听者有心。 这两人来自魔都那边，杨仪第一时间就想到魔都汽轮机厂，想想这两个姑娘应该是那边的人吧。 不过仔细合计又总感觉哪里不对，魔都汽轮机厂这次来两个女的，这好像就不正常了啊。 当然，这绝对不是说杨仪歧视女性。 只是说这造汽轮机属于典型的机械工程，做汽轮机设计就是机械设计，干这一行的，普遍是男女比例差距巨大，而且是男性设计人员抗大头。 这次培训班又如此重要，魔都厂应该不会派女设计员出来的吧？ 所以说，这怎么都感觉不对劲儿啊，事儿得问清楚。 不动声色地打听到：“我们东汽地处偏远，来一次帝都不容易，五天也没事儿。对了，这次培训班有多少学员，大家都来自国内哪些单位啊？” 要问有多少人参加培训，这肯定是问对了人，两个姑娘全程负责学员报道工作，对这些自然清楚。 都不用合计，随口就能回答：“一共六十人，其中有我们魔都汽轮机厂来了21个，冰城汽轮机14个，帝都本地部委加起来8个，金陵那边6个，你们4个，另外还有些大学的科研教学人员。” 好家伙，杨仪这算是看清楚了，人家魔都汽轮机厂一次占了三分之一的名额啊，这简直没法儿说。 手里捏着二十多个名额，那么这里面有两个女性就是很正常的操作。 果然是来自魔都的大厂，论地位就是不一样啊。 想想东汽厂为四个名额都快打破脑袋了，结人家魔都厂随便都是二十多人，能比吗？ 服气！ 第七章:政策风向 培训班六十人到齐，第二天正式开班上课。 大家互相都是行业内部人士，青年中坚，甚至大部分跟这次授课的大佬本就是师生关系。 所以基础性的问题直接就免谈了，这边一上来就是国家政策发展方向的资料通报，绝对干货。 王委员（学部委员）已经连续三年参与国家科技规划技术科学部分的制定，特别是在能源与动力方向，他老人家影响力巨大，国家有关能源政策的出台，普遍都是他们这些大佬提供建议之后才能拍板决定。 所以现在也不用藏着掖着，直接把目前还算是半保密的消息给透露出来，大家早知道早准备。 “在座各位大多都是做汽轮机的，那么针对汽轮机这一块，我可以给大家先讲一讲后面的政策趋势，关系到国民经济建设，这个希望大家能好好地听进去。” 话说着，老人家干脆把原本打开的讲义资料合上。 授课没有那么多的束缚后，现场直接上干货：“先说重点，国家后续上马的火电站项目肯定会抛弃小功率机组，以后的汽轮机组至少30万千瓦起步，60万千瓦最好。” 30万起步？ 好家伙，看来以后的燃煤电站肯定是大型汽轮机组的天下，小机组恐怕就完全没有前途了。 想到东汽还在以5万千瓦、20万千瓦两种汽轮机型号做为当家主力，杨仪也是一阵头疼，后续如果不能赶紧把30万千瓦机组搞定，那肯定就要死翘翘。 至于临出发前，刘长文受命要跟帝都这边的专家交流5万千瓦汽轮机组的改进一事，反正就现在看来，都已经毫无必要。 而出发之前，曾厂长那句不用勉强，现在居然还阴差阳错的成真了。 只是不知道这次培训结束之后，刘长文该怎么交差。 东汽四人还在消化这个消息，另一边魔都汽轮机厂却底气十足的样子，乃至冰城汽轮机厂也都毫无表情。 看到这里，杨仪就不得不怀疑这两家恐怕早就已经得到了内部消息，甚至已经有相应对策也说不一定。 另一方面来看，既然国家不再出资开建30万千瓦以下发电机组，那么东汽全年生产计划为零就完全解释的通。 所以大家同样是汽轮机厂，难道魔都和冰城两家也转产菜刀？ 悄悄地，杨仪不动声色地侧身换了一个姿势，小心地跟坐在旁边的电力工业部培训学员打听着。 “李老哥，现在国家不再出资30万千瓦以下的机组，那么魔都和冰城两家，他们今年的任务恐怕也很少吧？”仅仅一天时间不到，昨天的小油头就已经顺利升级，现在他是杨仪口中的李老哥。 作为帝都电力工业部的办事人员，小油头对各种政策肯定清楚，此刻倒也没有藏着掖着。 方才王委员透露的消息对于其他人来说，可以算是小有收获，但是对于小油头而言，这已经是陈年旧闻，之前相关政策报告甚至都还是他负责收集资料、起草文件。 正好听着台上的旧闻也无聊，于是跟杨仪摆上两句，反正不算什么保密的事。 微微侧过脑袋，小声地： “魔都那边已经于1971年造出了国内第一台30万千瓦中间再热亚临界压力凝汽式汽轮机，虽然技术指标很差，但好歹也是30万千瓦，所以他们今年的生产任务还可以。” 说完魔都厂的情况，随后又把目光转到靠近门口处的另外一群人，眼睛示意杨仪也看过去。 努努嘴：“那边是冰城汽轮机厂的人，他们今年有关新电站的汽轮机组生产任务也是零。” “不过呢，他们建厂时间早，加上东北那边重型工矿企业多，普遍都是小型热电站为主，所以冰城早年生产的中小型汽轮机很多，最近这几年都逐渐开始中修，有些甚至还要返厂大修，他们的开工还可以。” 消息已经打听到，可结果却跟杨仪所预想的情况有着不小偏差。 若是魔都和冰城那边能够暂时苟活下去，两三年之后，他们完全就可以顺利过渡到大型汽轮机组，到那个时候，东汽自己的30千瓦机组能顺利搞定吗？ 此时此刻，杨仪不得不怀疑起来。 “也就是说，现在国内三大汽轮机厂，也就只有我们东汽的日子过得最惨？” 仔细想想，小油头发现目前好像还真就只有东汽活的最悲催，不仅全年生产任务为零，而且...... 突然是想起了什么，赶紧看看周围，确定没有人在关注自己这边。 声音再继续压低：“两天前，部里好像发了一个书面函件到你们东汽，可能也不是什么好消息，应该是跟你们那个自研30万千瓦机组有关。” 话说一半最可恨，现在杨仪心里就跟猫挠了痒痒似的。 “坏消息”、“30万千万机组有关”，这两个关键词组合起来，那绝对是晴天霹雳级别。 赶紧的，这事儿不能马虎，必须要整清楚。 杨仪：“30万机组？我们厂确实有这个项目，月初我还跟厂长一起来帝都就这个项目做了详细汇报，上面是批准了继续试制的，所以不应该有问题吧？” 小油头毕竟是知道前因后果的，所以也能理解。 “原来你就是月初跟东汽丁厂长一起来汇报的啊，我说怎么眼熟嘛。要不这样吧，确实我现在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如何，回头下课之后，你直接跟厂里联系一下就知道，咱们到时候再说。” 既然话都说到这里，再多言语也没有必要，杨仪再怎么好奇，他也只能忍着。 眼看小油头没有再继续的意思，两人只能先暂停这次课堂开小差，闷头继续听课。 台上王委员大致先讲了国内汽轮机行业的后续发展方向之后，针对汽轮机大型化的趋势，紧接着又讲到配套的蒸汽发生设备，也就是锅炉。 “汽轮机大型化，目的是为了提高热效率，那同样的，在提高热效率这一块，燃煤锅炉也必须要配套升级才行。” 黑板上，很快就写出“22.129mpa”，“374.15c”两个数据。 用力地敲了敲黑板，介绍到：“这两个数据是超临界机组最重要的指标，国内蒸汽锅炉还远远达不到这个数据，但国外已经做到，他们将这称之为超临界机组。” 难得啊，杨仪终于听到了后世比较常见的玩意儿了，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这是真心不容易。 至于国内现在谈超临界机组是否太过于超前，杨仪倒是没想那么多，毕竟这次培训会就是面向未来嘛，大家若是不谈未来的高端技术，难道还继续掰扯亚临界机组？ 谈起超临界机组的时候，跟杨仪不一样，其它同班学员们显然都还有些懵。 本质上来说，现在国内其实连亚临界机组大型化都还没搞清楚，再加上十年动荡导致国内科研滞后等现状，如今让大家谈超临界，确实也没几人能够说出个一二三。 于是现场气氛开始严肃起来，该记笔记的，大家都默默拿出笔记本，提问交流也逐渐频繁。 另一边，杨仪对超临界机组倒是清楚，但他现在也只能装傻，反正低调才是王道，千万不能跟大佬抢风头。 要是这时候他真敢站起来大谈超临界，那杨仪就准备换行业吧。 员有想法，课堂结束之后再台下交流，对大家都好，而且受益还能最大化，这才是成年人该有的基本情商。 第八章:机组下马 课堂结束，杨仪第一时间离开教室，跟另外三人连个招呼都没来得及。 从学校出门，直奔邮电局，然后是漫长的排队等待。 八十年代初期，长途电话还属于稀罕货，排队打电话属于常态，杨仪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接受这种落后，但关键时候，他也不得不选择妥协。 至于电话费这个问题，自然也会有厂里报销一部分，虽然厂子生产状态不太好，但基本的电话费还是能够负担。 前后等待一个多小时，饭店已到，杨仪分明都看到有些排队的人干脆拿出饭盒，在那里边排队边吃饭。 这简直绝了，都是排队的老司机啊。 低头再摸摸自家干瘪的肚皮，终究还是吃了没经验的亏，现在排队一半，若是离开去吃饭，那就算是前功尽弃，而如果继续等待的话..... 选择饿着肚子排队，然后闻着别人的饭菜香味儿，这日子简直没法儿过。 可是片刻之后，杨仪终于还是下定决心： 等！ 关系到厂里生死存亡大事，个人温饱，这显然不值一提，当年建厂的时候，饿着肚子开工搞建设的前辈还少吗？ 杨仪无法想象到老一辈当年的艰辛，可如今也算是小小地体验一把，说好听一点，这属于企业文化体验培训。 饭点一过，周围饭菜的香味自然减少，而且人体机能已经顺利调整到通过消化脂肪来维持基本需求，此时正好也排队结束。 历经千辛万苦过后，杨仪终于拿到了充满复古气息的长途电话听筒，在工作人员帮助下，才算顺利接通厂里电话。 电话那边是接通到丁厂长办公室，正好那边人也在。 “丁厂长，我是杨仪。” 那头明显有点没惊讶，参加培训班才没几天，这就来电话，莫非是遇到事儿了？ 回到：“杨仪啊？有什么事吗，最近这几天厂里挺忙，有事儿你长话短说。” 杨仪当然不能啰嗦，毕竟他肚子还空着，于是赶紧的。 汇报到：“我在帝都这边听说部里好像对咱们30万千瓦汽轮机组有新的看法？” 毕竟是在公众场合，说话也不敢太明显，只能含蓄一点。 电话另一头，明显也是有些不对劲，大概是隔了十多秒之后。终于又才听到来自厂里的回话，丁厂长颇显有气无力。 “哎.....你的消息没错，部里来了文件，让我们停止30万千瓦机组研发，所有资料封存，费用上报了结。”说完这，似乎像是被抽干最后一丝力气，老厂长发出重重地一声叹息，宛如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在痛苦地呜咽。 纵然杨仪才接受现在这个新身份没多久，但想到偌大的厂子现在这样，以及未来有可能的下场，再想到老厂长对自己的栽培，还有老张、甚至那些熟悉或者不熟悉的面孔。 如果真没了30万千瓦机组，东汽的未来在哪里？ 此刻，一种使命感油然而生：“厂长，您看看还有没有可能，咱们再争取一下，毕竟在半个月前，上面都还对我们项目持肯定态度啊！” 杨仪以为老厂长经此一事，恐怕会一蹶不起，然而从建国时期走过来的老革命，他们又岂会轻言放弃。 “还用你说？我明天火车票已经订好，1号的凌晨3点到帝都，这次我说什么都要把项目定下来，到时候记得来车站接我，东西有点多。” 失落和重整旗鼓，两者无非就是一念之间，真正强大的人，他们是不会轻易被击垮。 握着听筒，听到老厂长掷地有声的言辞和决心，杨仪虽然还有些担心，但终究是把悬着的心给放下来。 问题再严重，等过几天人到齐了，大家再一起商量解决，没有过不去的坎。 “你那边先不要操心，培训班好好上课，时间有限，我先挂电话了。” 言毕，一通长途电话就此结束，三分钟不到。 结算电话费之后，杨仪明显感觉自己钱包已经瘪了一大圈，原本打算吃点好的来犒劳饱受委屈的肚皮，可现在想想还是算了罢。 走出邮电局，赶紧回到学校找些吃的，来不及午休，直接进入下午课程。 前往教室的时候，此刻才突然发现，东汽四大金刚现在居然少了一位，其中资历最老的刘长文不见踪影。 杨仪本来想跟两外两位打听一下，结果...... “刘主任也跟你一样，上午下课之后就没人了，我们两到处找都没见到。”这话虽然表面是在说不靠谱的刘主任，但杨仪能够听出来，这明显也在意有所指的提醒自己。 四大金刚都是厂里精挑细选，属于未来厂里扛鼎人物，内部团结肯定不能忽视。 于是，又赶紧解释到：“这边的情况不太好说，反正不太好，具体要过几天丁厂长来了大家就知道，我刚才就是去跟厂里汇报帝都这边的消息去了。” 参加培训的几人实际都是对厂里情况比较清楚，既然杨仪说情况有些不对劲，那么聪明人多少也能猜到点儿。 一路沉默，几人心里都不太舒服...... 下午讲课依旧是王委员主持，不过跟上午为参训学员分析讲解未来能源政策不同，下午的讲课内容改为太阳能领域的相关介绍，作为华国太阳能学会创始人，国际太阳能学会华国分会主席，王补宣委员绝对是国内领域第一人。 大佬授课专业知识，讲究气势上的大开大合。 开场就是：“我今天讲太阳能，首先很明确的说，其实人类社会现在所有能源形式都是基于对太阳能的存储和利用，煤炭、石油的形成依赖各种光合作用产生的动植物残骸，其它诸如风能、水电，潮汐能，这些也是利用太阳光照形成大气循环才有，所以对太阳能的研究才是解决能源问题的终极方向。” 听到这样一说，台下瞬间安静下来，因为这真的有道理啊。 能够坐在这次培训班台下，那几乎都是能源与动力行业精英，仔细一想，好像真就没有人能站出来反对。 于是乎，大佬关于太阳能的阐述，那瞬间就比其它能源形式高了一个等级。 可正当大家还没回味过来时，大佬先是把太阳能捧高，随即又轻轻地放下。 再继续：“当然，我们人类现在对太阳能的利用与研究，目前还可以说是非常浅薄，因为我们现在研究太阳能，几乎都是在考虑如何直接使用太阳光照所蕴含的光热。” 接着，黑板上开始写下重点。 光热利用、光发电、光化学、光生物利用 “目前来看，对太阳能的利用一共四个途径，在我们能源与动力这一块，国内主攻光热利用和光发电板块，这也是目前国际前沿领域，下面我就主要讲解光发电”。 第九章:十字路口的选择 培训班着眼国家未来的能源发展重点，眼光相对长远些。 在研究传统的火力、水力发电之外，陆续也有风能、太阳能、地热能、潮汐能、甚至核能相关的研究介绍，力求能够在新的能源方式上有所突破。 整个开讲培训过程中，几乎全场高能，也算是让国内一帮知识体系陈旧的技术人员享受到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新技术演讲盛宴。甚至连杨仪都被现场气氛所带动，纵然是极力掩饰自己，但依旧也会时不时露馅儿，蹦出一两个让人拍案叫绝的观点。 由此一来，培训班授课老师几乎都对这个来自东汽厂的年轻小伙子深有印象。 直到开班第六天，也就是6月31日。 下午最后一节课，王学委宣布为期一周的大班级主讲结束。 也就是说，培训班第一阶段教学工作结束，后面将正式进入第二阶段。 “后面还有二十天的时间，各位学员现在综合考虑自己后续研究方向，然后同我们对应专业的老师互相确认之后，我们将开展更加专业、精细的小班培训、交流。” 言毕，台下瞬间安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又马上有人开始跟左右朋友开始交流起来，杨仪是完全没想到，这次培训班居然会发展出小班精细教学，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当然，意料之外更多则是惊喜，还有兴奋！ 因为对于他来说，重生的目标只有一个，所以对此教学模式自是喜闻乐见。 眼看台下众人反应都在预料之中，而王学委要的也就正是这种效果，接着又说道：“现在五分钟考虑，时间给的不算多，主要是因为我希望大家的选择是自己心底真正感兴趣，并且也愿意为之努力奋斗的方向。” 话说完，台下爆发出热烈地掌声，经久不息。 这就是真正学术大佬的教学风格，也是他们人格魅力的体现，杨仪上辈子所学知识确实是远超现在这个时代，但他却从未遇到过如王学委这类深厚人格魅力的洗礼。 五分钟之后，随着台上宣布时间结束，所有人都被请出教室外。 紧接着，几位国内能源与动力行业大佬进入教室里面各自坐下，然后才是外面六十位学员排好队，分批次进入，面试之后最终确认研究方向。 东汽四大金刚是最后到学校报到，排队按照签到先后顺序，此时自然也是在整个队伍的末尾等着。 好在整个面试效率都还挺高，前几天大佬都在课上讲述过自己的研究方向。 学生们心里都有各自的想法，再进去之后，也没有什么好犹豫。 半小时后，终于轮到最后一批面试，东汽四大金刚，加上之前维持秩序的小油头，以及另外几位高校科研人员一起进入。 走进现场一看，诸位大佬面前已经堆放了数量一的资料。 讲课最有人格魅力的王学委桌上的资料有厚厚地一摞，看来诸位学员对他最认可，愿意跟他一起搞太阳能的人倒是不少。 旁边是来自长安交大陈教授，他在国内学术界也走到了最顶级，是1980年新入选的学部委员，所以现在也应该称呼为： 陈学委。 这位的研究方向主攻蒸汽轮机和锅炉，此次培训班主要是来自三大汽轮机厂，所以大部分学员还是选择继续走老本行，于是报名跟陈教授学习也是毫无疑问。 另外一边，选择做水电方向的倒是不冷不热。 八十年代初期，那些真正搞水电研究出身的大佬还没有进入到国家权力中心，所以在水电这边，陈教授手上的学员大概有十来人。 其它诸如核电之类，就更是门前冷落鞍马稀，唯一能够与之相比的，大概也就是旁边做燃气轮机的吴教授了。 其实要说起来，吴教授绝对是这次参与教学的人里面年龄最大，论资历也是最老。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现在年龄大，所以看事、看人也比较淡薄，所幸就属于无欲无求的样子。 仔细想来，之所以选择燃气轮机方向来研究的人少，这其实也跟燃气轮机工程过于复杂，对工业基础要求高，国内搞这方面难度颇大也很有关系。 想想这么多年下来，国内搞了几十年燃气轮机，可真正能够满足定型使用的机型，它甚至连一台都拿不出手啊！ 行业现实摆在那里，几大汽轮机厂的人又不是不知道，当然是不会做出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的选择。 杨仪看了一下，吴教授前面的学员资料一共就三张，甚至都不需要摞起来，直接是平铺在桌上的。 人才培养不足，再加上本身的行业短板多，国内燃气轮机要想逆势崛起，想想确实不容易。 杨仪眼睛看的清楚，心里也明白情况，选择燃气轮机这条道路就注定艰难。 但不管如何，终究还是要有人站出来才行。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昂首走向吴学委处：“吴老师您好，我选择跟您学习燃气轮机相关技术，可以吗？” 本来都没抱有希望还能再招到学生，结果最后时刻，还又来了一个小伙子，这可算是意外之喜了，老教授再怎么心性淡薄，可终究也还是活生生的人，肯定会有情绪波动的。 连忙是笑着点点头，只要有人感兴趣就好啊，感兴趣就好..... “可以，完全可以。只要你们年轻人对燃气轮机行业有兴趣，我都欢迎。”边说着，老教授随手指了旁边一个空座位，示意杨仪可以坐下慢慢谈。 坐定之后，杨仪将自己的基本资料递上去，然后静静地等着提问回答环节。 吴学委扶了扶眼镜，仔细阅读着资料：“你是来自东汽的技术人员吗，现在研究燃气轮机，难道厂子那边有这方面开发计划？” 记忆中，这家建设于三线时期的汽轮机厂，它们应该是没有燃气轮机项目才对。 杨仪老老实实的回答：“确实没有，我们现在生产5万千瓦和20万千瓦汽轮机，对燃气轮机没有任何积累，但您应该也看出来了，现在东汽这些落后的机组没有发展前途，且后续发展方向也还不太确定。” 杨仪算是把话说得模棱两可，因为目前来看，丁厂长应该是押宝30万千瓦汽轮机，但现在的情况摆在那里，好坏都还说不太准。 万一部里真铁了心，必须要把这30万自研机组停掉，那东汽可能就真的要换一下思路才行。 像这次参与培训的四大金刚当中，就有一个跑去研究风电了，另外两个继续死磕汽轮机，而杨仪则进军燃气轮机，这是四个人刚才私下已经通过气的。 听到杨仪解释后，吴学委想想也感觉有道理，于是便点点头。 顺势把资料收下，吩咐道：“你明天直接来我办公室，到时候我跟你们几个正式展开技术指导，关于燃气轮机这行业，既然你是有这个想法，那么后续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 杨仪这边算定下来，紧接着，居然是小油头走了过来，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也对燃气轮机有想法。 “吴教授，部里要求我们部委参加培训的学员必须逐一分布到每个研究方向当中，而我是主动要求来搞燃气轮机。”小油头没有杨仪身上那么大的压力，他的选择纯粹就是兴趣使然。 吴学委当然知道这事儿，这些他早就知道，现在分到自己这边的部委学员是自愿前来，那便是最好不过。 直接把资料接下来，也没有那么多要说的，最后发言：“我这边一共五个学员，其实也算不错了，明天正式开课，记得早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