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淡香》 第一章 现在已近奔三的我,毕业后就一头栽进了世界五百强的国企中,经过近四年的艰苦奋斗,终于从基层员工爬到了副科级的岗位,可惜,天不从人愿,由于鄙人不愿对大领导们阿谀奉承,也不削于走后门送礼,再加上大政策下的机构改革,所以在副科级岗又蜗居了五年,现如今,也只能领着那几千块的工资,过着上班混日子,下班当宅女,称不上小资,构得上粉领的小产阶级,偶尔还能额外领点奖金给自己打打牙祭犒劳点名牌货,小日子还算过得去。 我是土生土长泉州人,对于外出创业或外出嫁人,小女子从来没想过,可能是因为泉州人恋家的传统情怀作祟。每遇闲暇周末,与一三五好友爬爬清源山,感受自然,倒是让身心驰往怒放。今天,仍是“桑塔纳”式的登山,到天湖底泡铁观音,配着小菜,听着鸟叫,一阵酥松,旁边好友提议,时间还早,不如到山脚下的老君岩瞧瞧,其余人赞成,反正我们买的是年票,只要是清源山景区任何景点一年有效期内都可免费,说完一杆子人向山下出发。 泉州清源山道教老君造像,是我国现存最大的道教石雕--老君造像,位于福建省泉州市丰泽区清源山风景名胜区主景区内,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道教尊他为教主,奉《道德经》为主要经典。老子的哲学思想在我国占有重要位置,影响十分深远。 老君造像雕于宋代,据《泉州府志》记载:“石像天成,好事者为略施雕琢。”寥寥数语,使之更具有神秘色彩。石像高5。1米,厚7。2米,宽7。3米,席地面积为55平方米。石像头戴风帽,额纹清晰,两眼平视,鼻梁高突,右耳垂肩,苍髯飞动,脸含笑容,左手依膝,右手凭几,食指与小指微前倾,似能弹物,背屏青山,巍然端坐,更显空山幽谷,离绝尘世。头、额、眼、髭、须等细雕刻独具匠心。整个石像衣褶分明,刀法线条柔而力,手法精致,夸张而不失其意,浑然一体,毫无多余痕迹。逼真生动的表现了老人慈祥、安乐的神态,因而成了一种健康长寿的象征。泉州民间俗语“摸着老君鼻,活到一百二”,但是真要摸到它的鼻子,却也真的不容易呀。 小时候春游来过老君岩,与现在变化不大,就是老君岩周围围了圈铁栅,不知老君同志要是知道后世人将他如此“圈禁”,会不会气得胡子都绿了呢? 呵呵,正胡思乱想之际,闻着老君岩前炉前的游人上的香,似乎看见老君左手旁一抹墨绿身影,眨眼再看,只见一层层树叶随秋风摆动。天,我竟然会有幻影,听已婚同事称,幻听幻影是性生活不够协调引起,看来,一向清心寡欲的我,得好好自我检讨了。 一想到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来到刚刚看到幻影的地方,家里大人都说,摸到老君的鼻子会长寿,不知要是摸到老君的手,会不会有什么好糠的事呀,嘿嘿,要不,试试?左右无人注意,我手疾脚快地跨过围栅,用右手放在老君的左手上。 咦,什么声音,有人叫我:“静儿。。。”不对,今天的同伴都是女生,这声音是男人的声音,“静儿。。。”唔,这男声还挺有磁性,“静儿。。。”这声音的主人,好像很伤心,像是夹杂着哽咽的声音。 突然,放在老君身上的手旁,出现的一条“小青”,心一紧,脚忙向后退,不好!天悬地转,后脑一阵生疼,还伴有湿润。 老天爷,不会吧,我就围规爬个铁栅,罚个款也就算了,不会就这样让我一命呜呼吧~~~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老君介绍出自相关资料 第二章(上) 疼,头疼,全身疼,我想喊,可是发不声音,倒是旁边有个女声喊得撕心裂肺,拜托,我这么疼都没叫,你喊个什么鸟劲!有光,周围挤压着我难受死了,我要出去!经过一番努力挣扎,终于,一股力量助我推向了那光明,随后,刚才的女声也发出了一声惨叫“啊~~~~~!”叫什么叫,吵死了,正想骂过去时,突然发现,口中发出的,竟是一阵,婴啼? “大太太,生了,是个小姐,好漂亮呢。”床上躺着一位汗流满面的美女,一脸疲惫,但仍是用手臂支撑着上半身,要看下被某肥婆抱着的“我”。“嗯,长得跟我真像啊,希望她,可以拥有,自己的幸福。”然后,用她那毫无血色的樱唇,在我额头上亲了亲,之后,便闭上了眼,倒向床铺。 三年之后,也就是“我”入岁运之际,“我”终于在侍候我的奶妈和丫鬟中,知道了我的身世。“我”郭络罗静月,满洲镶黄旗人,泉州水军副统领郭络罗辉煌之女,佐领三官保的众多孙侄女之一,“我”那可怜的额娘,也就是我重生那日,亲了“我”额头的那位美女,在生下我之后,因失血过多,本就体弱多病,竟就这么去了,说实话,“我”有那么一点点的伤心,毕竟,那么漂亮的女人就这么香消玉殒了,同为女人,错,应该是曾经同为女人的我,还是觉得她芳华离去仍是有些可惜的。 听说,在我出生后的第二年,府里的二夫人又添了位小妹妹,也是清秀可人,不过,对于那位阿玛,我倒是只见过几次,次数连十个指头都数得完,看来,我不是个得宠的小姐,也好,让我独自一人省得心烦,不然要应付那些三从四德女戒,倒是会让我这个长在红旗下读毛选唱青花瓷的我,无所适从。 刚投胎至此时,一阵悲天悯人,每当清晨睁眼看到那刻着精美床架和真丝绸帐,心情便跌到谷底,估计是回不去了,看来那二十一世纪的我说不定已经香消玉殒了,至少魂魄是没了。不知我的家人怎么样了,别太伤心啊,我在这吃好喝好住好,挺滋润的。 现在,我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投胎的年代正是我大中华正日趋强盛的朝代----康熙,“我”出生于康熙二十五年十月初一日辰时,今天是我的三岁生日,按照泉州习俗,今天得邀各方亲戚请客吃席,感谢上苍让我平安活动到入岁年龄,所以还得上香拜床母,我那难得一见的阿玛,今天也出现了,只见他本就矮小的身材,穿着一身的金棕色,而他旁边立着一位红衣粉墨女子,一股子风骚,听奶妈说,她之前是百花楼头牌,去年才被我那好色的阿玛买进府的,这女人一来,就跟二夫人过不去,可怜的二夫人听说还是武术世家出身,不善言辞,竟被此女的一张刁钻刻薄的利嘴,给气得下不了床,我估计,就凭此女那混迹交际场的手段,没过多久,我那小我一岁的妹妹,也得步我的后尘,当个没娘的娃了。 客人吃席已结束,那位阿玛到大门口送客,送完最后一批客人,正想往回走时,只见一位道人夺步而至。在泉州,宋朝开始,佛教、道教、伊斯兰教、天主教等各类派教一应而至,泉州人一向开明迎客,人人均有从教,只是从教所不同而已,各教却也能相敬如宾,所以,古往今来,泉州人对各教友人都是以礼相待,那位阿玛也不例外。他见这位道长仙风道骨,一缕白胡九寸长,便躬身迎上:“道长到来,有失远迎,今日乃小女入岁生日,还请道长入府素餐”。只见那道长也不言语回答,只微笑着捋了捋白须点下头,便随那位阿玛进府。 道长一进主厅,便见到奶妈手中的我,一双炯眼盯了我数分钟之久,转头便向那位阿玛说道:“此女相格非凡,恐非凡物。”那位阿玛一听,本就三角眼便笑眯成一条缝:“还请道长指点迷津。”便将我的出生年月日告之。 “请恕在下直言,此女命格为龙吟虎啸之势,此格若在男性,责可成一番大事,若是女性,而一生无名之份,虽有荣华之福,却无嫡系之贵;此命格不论男女,均幼年克母,少年克父。” 那位阿玛听至此,脸色已大变:“道长有何解法,可直言告之,若可保我平安,在下感激不尽。”哼,不愧和那三流胚女一路货色,一听有事,不是想着如何替自己的女儿解难,而是先想着如何保自己平安,此无情之父,不要也罢。 “可将此女寻一师傅进行教导,学习礼法,养在庵内,佛门之地邪物便无法侵之,倒是。。”“倒是什么?”郭络罗辉煌急切地问到。 “倒是,我见此女周围有股子白色,不知,是否有答应过先人何事,以致那先人之魂气仍在此女周围绕?” “我就说,那女人死前,你答应她要将这小胚子带给那书生养,偏你那性子想靠她攀龙附凤让你升官,看吧,那女人缠着不放呢,你要是怕死,还不快点把这胚子送到那书生那,也省得麻烦。”那身着红装的三流胚女一脸厌恶地看着我。 “不可,本道说的是只是解法,上天有好生之德,天下有父母之恩,若是随意丢弃子女,会遭天遣的!” “道长有何良策,但说无妨,在下一定遵从,定给道观一笔捐赠钱两。” “本道周游四地,无需贪图大人银两。以我刚才说法,去做便可,只需在此女未出嫁前每年生辰回府过生日,您是满人,到选秀之前,接回府中,待选秀启程之时,您便可放心矣。” 隔日,我便由奶妈和丫环打包好行囊,开始了我的游学生涯。 其实,尚称不上游学,因为,我现在才三岁呀。奶妈和丫环把我送到了城内不远的德济庵。 德济庵庵堂内,这是我第一次见这位书生,一身布衣,虽不华丽,却一尘不染,唔,我喜欢干净整洁的人;一头细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唔,这人的自有我要求应该非常高;连站立的姿势都是手背腰后,挺胸立脖,唔,这人有文人的傲气,这傲气有点像多年未见小学课本中的鲁迅先生;眼晴,晕,他的眼睛应该是儒生独有的谦恭自持,可此刻竟然泪如雨下,一脸悲痛欲绝地看着我,我,一个三岁的小女娃,见到莫生男子流泪,我该怎么办才是正常反映? “呜呜呜呜~~~~”我哭。 “孩子,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以后,就由我来扶养你成人吧,这样,你额娘在天之灵,也会安息的。” 就这样,我这皮球被踢到此书生的门下,补他收留了。可恨我那该死的阿玛,竟然把我送到此书生之后,便把奶妈和丫环叫回了家,说是那三流胚女怀胎待产,人手不够,空留一封书信给此书生,估计也就是提醒此书生,每逢我生辰日得回府,十三岁一到便送回府上待候选秀之云等等。 原来,此书生并不是我想像的穷困潦倒,而且,他竟然,很~~有~~钱~~! 庵里所有人的吃穿用度,都是此书生提供的,但他不住庵内,却住庵附近一小院子里。哦,现在应该叫他师傅,他只跟我说他姓伍。师傅在泉州城内有一家银号,两间茶叶铺,十座茶山。牛啊~~~!这么有钱的人竟然一身寒酸像,真是让人不理解。有次我用天真无比的眼神问他,“师傅,你那么有钱,地方官都得讨好你,为什么你当时不娶额娘为妻呢?”他给我的回答是:“你那阿玛卑鄙无耻,夺人所好,强抢民女,霸人钱财,害妻弃女,若非我还小有资产和声望,恐怕早就被他作践了。” 瞧,文人就是文人,一句话,把原本难以启耻的不堪往事让人一听了然,唉,再次可怜下我那无比美丽的额娘,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这心理已接近崩溃边缘的无缘情人的。 师傅懂得很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他是集尽所能地教我,当然,我是凡人,尽管我已经活了两辈子了,可我仍是跟之前读中学一样,偏科! 琴,我对古筝、古琴只能是不跑调而已,倒是对西洋的钢琴情有些天份,那是当然,上辈子就算不懂得五线谱,也懂得哆来咪发嗦怎么弹吧,而且钢琴的五线谱,真的比那古琴谱来得简单,为此,师傅请了一位他的意大利朋友利贝兹教我钢琴,顺便也教了些简单的意大利文。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我对额娘留给我的白玉萧倒是手到拈来,听说这白玉萧是侍萧飞天游玩人间留下的,还是我额娘家的传家宝,所以,不管怎样,是个值钱的宝贝。 棋,师傅最主要是通过棋,来教我为人处事、逻辑思维、洞察明处、深思延展,所以这棋是我的拿手好戏,八岁时,就能跟师傅杀个平手了。 至于诗词歌赋嘛,这个禀承了我上辈子的优点和缺点,背死书是两句错一句,作诗倒是能拿得出手,不知师傅所说的能拿得出手是什么水平?不知我能不能够得上才女? 讲到这,我得介绍下,八岁师傅送我的礼物———一个丫环,没办法,尽管师傅博古通今,但仍是旧恶社会的拥护者,所以他执意让我取这丫环取名,我顺从,便将这个与我同龄的可怜女孩取了个好听名字“闻书”,我从师傅的眼里,看到了他的安慰的眼神,看来,他对我的教导成果还是有成就感的。 九岁生辰回府那天,正好瞧见那三流胚女正骂一个衣着讲究的小女孩,原来,她就是那小我一岁的妹妹,不出我所料,小妹妹的额娘在三流胚女的不懈言辱下,愤然离世,唉,我跟郭络罗辉煌讲,不如让小妹妹跟我一同去师傅那,那三流胚女当下同意,当天就把小妹妹的细软收拾了,差人将我们两人和一车东西一起送到了德济庵。师傅一见,心下了然,也不问,将小妹妹领进了庵。 从此,这庵里又多了位被踢出家门的贵族小姐,闻书又多了个主子要侍候,师傅又花大价钱请了多个武林高手教小妹妹,他说这是人家额娘教的技艺,学好了她额娘就会欣慰,所以这小妹妹九岁舞剑、十岁练拳、十一岁轻功点叶、十二岁侠义助人、十三岁个子便高于一般女子,打败教武师傅,顺利出师。 当然,师傅还是希望小妹妹能文能武,可惜,小妹妹对诗词不敢兴趣,倒是一手古筝、古琴弹得惟妙惟肖,总算把师傅那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心灵给修补了一下下。 我当然也没闲着呀,几年下来,我已经能吟诗作对,经常把师傅的棋杀得落花流水,钢琴没主学,只是向彼得老师学了几首耳熟能详的欢快曲子,倒是英语还不错,总算弥补上辈子的遗憾,不过经常的调皮捣蛋也让师傅气得说不出话来。 小妹妹当年出府,便执意要改名字,她自己取了个名字——钗儿,因为她额娘最喜欢的一件遗物就是一支凤钗,希望小妹妹出嫁时,能带上它,飞到自己的爱人身旁。 第二章(下) 转眼,十一年光阴,康熙三十九年。 我,十四岁,钗儿,十三岁。我们都到了选秀的年龄。 这天,师傅把我和钗儿叫到德济庵的庭院内,他一脸茫然,告诉我们:他,怕是要去了,去找我那已经等了他十四年的额娘了。我跟钗儿都哭了,师傅说,我们不要哭,因为,这是他梦寐以求的,要不是还要照顾我和钗儿,怕是当年额娘走时,他也会跟着去了,现在,他已经完成了额娘的遗愿,能够去见额娘了。 师傅说,他现在还有些事要交代我们,因为他怕这几天阎爷爷不知什么时候来找他,所以要跟我们交代清楚,免得有什么遗漏。 师傅把现有的一家银号留给了我,因为那是我额娘之前的产业,茶铺和茶山则我和钗儿各持一半,但由我经营,钗儿不能插手,原因很简单,钗儿不善心机,到时被人卖了还会傻头傻脑地帮人数银票呢。 师傅说,他把一些跟额娘之前的事写了下来,用檀木盒装起来放在他的床头,让我选透启程后,出了泉州地面才能打开看。 师傅说,他去后,把他葬在额娘的旁边,坟盖高些,把额娘的一起盖掉,这样他就能跟额娘同穴,让我们在坟上放两朵百合,希望来生他和额娘可以百年好合。 师傅还说,额娘是蒙古人,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师傅是汉人,姓伍,名次友。 天啊,师傅竟然是康熙的帝师------伍~~~次~~~友~~~! 师傅如愿以偿,在此后的第三天,他时而清醒时而迷离,我还清楚地记得,他临走时,叫着额娘的名字,走得如此安祥,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我将师傅最心爱的一幅画放在他身边,上面画着一株血红色的茉莉,听师傅说,这是他与额娘的邂逅之物。真心地祝福他们!我和钗儿回府的第二天,便匆匆踏上去京城的行程,原因很简单,我们都受不了那府里的下流子气息,那郭络罗辉煌这几年又收罗了不少美女,那三流胚女生了个儿子,然后独览府中事务财政,仅一天便对我和钗儿呼来呵去,还当我们是之前的小屁孩呐!当即钗儿就给了她一个回旋脚,打落了那不知擦了多少粉的肉饼脸,我上前给啪啪给了她两巴掌,那个解气呀! 我们连从德济庵打包过来的两车行囊都没卸下,隔天就直接跟着那两车行囊一同启程,去投奔郭络罗辉煌帮我们安排的郭络罗家的亲戚,听说是康熙宠妃宜妃的表弟,看来郭络罗辉煌是希望我和钗儿能搭上个好主,好帮他升官发财,呸,作梦去吧! 路上,我打开了师傅留给我的檀木盒。原来,额娘与十几位家奴只身来泉州开银号,生意越做越大又有了其它产业,生意往来结识了师傅,两人情投意合之际,郭络罗辉煌抢了额娘用了强的,额娘生下我后,郭络罗辉煌便把额娘留下的产业夺了去,额娘家奴愤愤不平,郭络罗辉煌怕事情闹大,竟派人将一杆家奴一夜砍杀,对外称之遭劫匪灭口,如此歹毒之心,怎能视之?师傅怕再去惹他牵怒于我,便不再提起,只希望我放下心中怨恨,到京城重头来过。 师傅信中还交代,宫中若有我和钗儿喜欢之人,以德观之,若可即思能否拖负;若无喜爱之人,便要隐没于宫人之内,待二五出宫时,便是自由之日;总之,一句话,要嫁给自己喜欢,对方也对你好的,否则,宁缺勿滥! 师傅花钱把额娘在泉州的第一家银号从郭络罗辉煌那盘过来,是希望我能继承额娘的产业,虽然不多,但却是额娘的一番心血,每半年,我都要对额娘与师傅留给我们的产业进行盘点。檀木中,还有些银票,我和钗儿数了下,好家伙,一共二十万两,看来我们家师傅真的非常非常非常之有钱呀! 第三章 不知三百年前的京城跟现在的北京有何明显变化,但一进北京城的城门,那一片的繁华喧闹,竟是硬比富甲泉州多上几分。也对,北京是明清两朝的政治文化中心,即便是袁世凯和毛爷爷不也对北京的政治地理趋之若鹜嘛,倒是孙中山和蒋介石的驻守南京让我觉得有点佩服。 那位郭络罗家的亲戚,按辈份来讲,我和钗儿应该叫他堂叔,他的府地位于北京城的内城,清朝的官员大部分住所均在紫禁城周围,简称内城,而普通老百姓则居住在外城,所以外城比内城热闹喧哗,内城较外城肃穆静寂。 这位堂叔的府地不大,也就二进庭院,左右各有两个别院,他把我们安排在右别院内,可能是因为这位堂叔的子嗣和侍从不多,所以,这右别院只有我和钗儿、闻书住,关上院门俺然是我们三人的小天地,就算我在院里脱衣大跳恰恰,也不会有人反对的,当然,钗儿最多就是一脸鄙夷,而闻书则会以师傅的口吻吟出一大堆礼义廉耻的老套让我耳朵长茧,然后疯劲过足后,在闻书的唠叨中穿上她手上提了许久的衣服。 这能怪我吗?现在已经四月天了,北京城没有海边城郡的清新海风,虽然地道的北京人不觉得热,硬是让我和钗儿这标准南方人受不了这闷热气息,就算坐着不动,也能手心流汗。也许,我们闭门当规矩宝宝太久,每日除了给堂婶请安外便躲回自己的小院,身体里那不安份的因子开始蠢蠢欲动了。 “钗儿,我们,还没逛过北京城呢。”我坐在书桌前,望着晴朗的天空,摇着仕女扇,百般无聊地对钗儿道。 “嗯,你有何想法。”这厮头也不抬,仔细地用绂绢擦拭那已经锃得发亮的剑。 “午时过后,大部份人已歇下,大院门口的看门老头也会打个小暾的。” “好,你决定。”这女人,最经常说的是这句,这么没有主见,我一度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手握紧拳头的女侠,她以后的丈夫会不会把她吃得死死的。 就这样,我们顺利地溜出了堂叔的府地,为以防万一,我们换上男装,并把闻书留在了院内,把院门关上,若有人来,便称我和钗儿在午睡,这妮子又唠叨了一通,我和钗儿只好应许申时一定回来。 出府后,朝路口问了过路的大婶,了解城外的路如何走,我和钗儿便急行而去,毕竟时间不多,不能把时间花在毫无风景的路上。走出内城城门,一番喧闹街市映到眼帘,街道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美食,各行各类的日用也应有尽有。我是美食主义者,上辈为人时,每到一个地方必先了解当时的美食出处,然后风卷残云一番,现即来三百年前的北京城,怎么能不品尝下地道的京城美食呢。沿街我和钗儿一路吃过。 豆汁在北京传统风味小吃久负盛名。浓醇的豆汁,色泽灰绿,味道酸中带甜。常常是就着色泽金黄、焦香酥脆的焦圈、麻花等一起吃。 还有炒肝、爆肚。爆肚由新鲜的羊肚制成,又脆又鲜。炒肝则讲究肝香肠肥,味浓不腻。 甜甜的豌豆黄颜色浅黄,细腻凉甜,入口即化。 六必居最出名的酱咸菜,色泽鲜亮、酱味浓郁、脆嫩清香、咸甜适度的甜酱黄瓜、甜酱八宝菜、白糖蒜等都是人们耳熟能详的六必居特色酱咸菜,我们买了些没马上吃,想带回去让闻书尝尝。 最爱的,还是那羊肉串。看来三百年前和三百年后的人类一样,都喜欢烤串类食物,记得上辈子常常是和那几位狐狗女友聚在一起,边吃烤串,偶尔喝点小酒,边聊天,尽显八零后剩女本色呀。 “我走不动了。”我站着作无力状,也难怪,其实从刚才开始吃第一摊开始,我和钗儿都是边站边吃的,虽然只走了不到十摊小吃,可是已经站了快半小时了,更别提刚才出府到城外走的路了,这让平常没怎么运动的我,更是有些吃不消。没办法,尽管钗儿还意犹未尽,但为了牵就我,就到了最近的一家茶楼歇脚。 这茶楼名曰“溢香楼”,店小二见我们二人穿着有些讲究,便引我们到二楼靠窗位置,虽然我和钗儿已着男装,但两人的白净细肤仍是吸引了二楼几桌客人似有若无的注目。坐下来,我便仔细地看着钗儿,几年的武术功底,已经把她的个头拔得老高,以上辈子的高度来讲,应该也有一米七了吧,肤若美瓷、明眸皓齿,我觉得最美的,是她的一矗鼻梁,挺直却不失秀气,与一对剑眉遥相呼应,正衬了那句“柳叶眉蓉一笑开,万般风情绕眉梢。” 钗儿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而相较之下,比她大这一岁的我,倒是真像个发育不良的小孩,各项女性指标仍处于待开发阶段,没有钗儿的初具规模,特别是我这个子,好像没长多少,不知是我那额娘的遗传因素,还是我自身缺乏运动的原因,看来,明天得开始熬些骨头汤补补钙了。 我们点了些配茶小点,点了壶铁观音,不管到处何,我的铁观音是每日必喝的,就不知这京城的铁观音够不够正宗了。呵,尝尝先,唔,还是有些杂味呢。 二楼楼梯处,一位妙龄唱女袅袅歌音,让午后小歇的客人有些沉醉了。 “我跟你打赌,以这小女姿色,定会招些色男抢人的。” “又在胡说。” “不信咱走着瞧。” 果其不然,没过多久,一楼上来一位提着蛐蛐罐的油头粉面兄,用那起子折扇挑起了那妙龄唱女的脸,“真是越来越标致了,你欠我那十两银子,什么时候还呀。” “公子,俺爹病还没好,容您再宽限几日,定当全数奉还。” “既是如此,本公子仁慈,银子也不用你们还了,只要你跟了我,保证给你吃香喝辣。” “小女卖艺不卖身,请公子再允几日,小女定还银子。” “不用了,我不要银子了,我要你是看得起你,别给你脸不要脸。” 看那妙龄唱女被这恶心之徒上下其手,几桌客人无人伸出援手,反倒有几分流连看好戏的样子,令我难以自控,愤然而起。 “放肆!”我把杯子用力往地上一摔。那恶心之徒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往我们这边看来。 “天子脚下,琅琅乾坤,你竟然调戏妇女,我们满人就是有你这样的不肖好色之徒,才会沾污祖宗打下来的万里江山。” “哪来的小白脸,要你管闲事。” “我今天还非管不可了,这女子欠的银子我替她还。”说完,便扔了十两银子到那徒桌上。 “这事你可管不着,就算你帮她还银子,也得我愿意,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哦,我倒想知道,敢这么明目张胆作坏事的,是哪家的公子哥。” “哼,我乃十四阿哥福晋的表哥,章佳横二,我的表姑乃十三阿哥亲额娘敏妃娘娘。” “放肆!十四今年才十二,哪来的福晋。再者,敏妃娘娘是正三品参领正三品的海宽大人之女,海宽大人素有领兵严明,最恨那烧杀抢掠之行径,哪有你这等败类亲戚。我回去倒要问问十三和海宽大人,到底敏妃娘娘是不是有你这等表侄。”拜近几年迷恋于清宫文所致,我已经能将十三的履历表和生平都背下来,而且,在我心里看来,早就将清穿文中的几位男主角简单以排名数字划上等号了。 许是我对十三和十四的称呼太过亲密,又许是这色徒真的不是敏妃的亲戚,他竟然没有了刚才的狂妄之气,但仍死鸭子嘴硬,“不管怎样,她欠我钱,没钱还,我要人抵债,天经地义。” “那你问问这剑,它愿不愿意。”我朝钗儿使了个眼色,钗儿便剑已出鞘,不稍三招,这色徒与那些狗腿就已经跪地求饶了。 “那这银子倒是能不能还呀。”我慢条斯理地问。 “还,还,能还。”说还这色徒还不停地点头求饶。 “那还不拿着银子滚?” “是,是”“回来” “两位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小的一定遵命。” “告诉你,要是再用敏妃娘娘的名字来招摇撞骗,我一定让你满地找牙,把你裤子脱了,吊在城门楼上晒太阳,我说到做到。”我圆眸一瞪,此刻就是一脸阴狠的。 “不敢,不敢,小的再也不敢了。”说完,带滚带爬地走了。 康熙的皇十三子今年应该是十四岁,好像敏妃就是他这个年龄去的吧,抛下了他和两个未成年的妹妹。唉,又是个红颜薄命的女人,他应该很伤心吧。没法子,本人在清宫文最喜欢的就是十三了,喜欢他那最具传奇的人生经历,从皇帝宠爱的皇子,到史料失踪,再到官至极品,不知这十几年中,这皇十三子身上究竟发生了事情,不论是《清史稿》还是《皇清通志纲要》,亦或是《永宪录》,对此均没有记载,所以,好奇害死的不只有猫,还有人。 钗儿给了我眼色,要立马走,我轻轻摇了摇头,现在走,不是不打自招,自己跟那些子皇阿哥没关系吗?说不定那色徒正守在门口,等我们仓惶落逃,好来给我们个回马枪呢。所以,我和钗儿就又坐在了原先靠窗的位置,仍是状似轻松地喝茶。这时,那妙龄唱女走过来,碰地一声,在我和钗儿的面前跪下了,“两位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女子莫齿难忘,还望两位公子留下姓名,我给两位立长生牌,为两位公子祈福。” “我们姓郭。。。”钗儿心直嘴快,差点就说出了我们的真姓氏。 “无妨,小事一桩,但凡是男人的,遇此等不平之事,岂能坐视?姑娘就不必放在心上了。”此言一出,二楼的几桌男客,均露出了心虙的眼神,更有甚者,低头装做喝茶状。哼,这,就是男人,一帮懦夫。 “这银两给你,好生给你父亲看病,别再出来卖唱了,男人都是好色的,你这等清秀之姿,别说那起色徒了,就连我这没长全的看了,都觉得养眼呢,还是找个好人家嫁了吧。”说完,便将五十两银子交给了那女子,朝钗儿使了眼,心领神会,欲走人。 经过另一桌靠窗的三人桌时,隐隐约约传来了一声男音的低喃:“姓郭,唔,这等辣味,应是郭络罗家的吧。”心里跳了一拍,忙拉着钗儿的手急走,背后传来了两三人的低笑声。这三个人,不会真的认识十三或十四或敏妃吧,要真是,那还嗅大了呀,看来,最近几天还是关门做规矩宝宝得好,下次出门,得先看看黄历。 有了这事情,我和钗儿也不多停留,直接往城内急步而去,等我们溜进小院门口,已经快酉时了,闻书的脸拉得好长呀,看来,今天得先找两陀棉花塞进耳朵,准备和闻书的嘴作长期抗战的准备了。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美食来自作者常识与相关资料 第四章 这几日,我白天便在房里看书,本是要练字的,可惜,我那字一写,还真是辱没了书法二字,不过,独尊儒家的师傅竟然没有强逼我硬学,虽然他有这个想法,我回了他句:“字是学来用,又不是写来看,能写会写看懂得即可,为什么要一定要逼自己写得跟做月饼似的,都是一个模子印的。”或许师傅觉得我说的有些道理,又或许对我顽劣根性知根知底,反正没让我一定得写好,只嘱咐有空练之。哈,我哪有空呀,我忙着呢,所以练字一说,自师傅去了之后,便没有再动过,现在仍是尽量不动。 今儿上午太阳正当时,钗儿会躲在房里练琴,下午太阳较小时,她会在小院的空地上舞上几剑,我则把椅子搬到我房廊下,泡着师傅送我的供春紫砂壶,它还有个富有诗意的名字“佳人香”,据说,是个古董,这本是师傅放在书房陈列柜上经常擦拭的宝贝,有次茶铺送来了当年新鲜的秋茶,我一时找不到茶壶,便将此壶用来泡了,不知是茶香还是壶灵,总之,那泡茶真的是我喝了许多年茶最好喝的一泡,师傅回来看到此景时,那嘴角俺然在抽筋,我捷足先登地问:“师傅,这是茶壶,不用来泡茶,那它还有何用处?”师傅静立数秒,叹了口气摇摇头,从此,这茶壶便是我的泡茶专用了。熟话说,好茶泡好壶,好壶配好杯,我便又从师傅的抽屉里,将他藏了数年之久的玉顶杯了出来,嘿嘿,这才是绝配嘛。只要经济条件允许,要么不用,要么就得用最好的,这,是我上辈子的做人原则,也是这辈子的,人嘛,才活几十年,干嘛拘着自己呢。 今天早上一起,照例和钗儿给那堂婶请安,难得的是,今天那堂叔也在,他问了些吃穿用度是否习惯等云云,我和钗儿也周全回答,堂婶听了倒是面露欢喜,估计这堂叔有外宅养妾,否则不会同只有一妻的堂婶如此相敬如宾的,见我和钗儿如此乖巧,便询问我和钗儿是否逛过京城,我连称没有,堂叔便允诺后天他的独子也就是我和钗儿的堂哥有空,可带我们去逛逛,免得到时进宫,宫里的主子问起宫外啥样,都不晓得如何回答。我在心里那个雀跃呀。呵,上次出门可是偷偷摸摸的,这次,可是光明正大,而且还没有闻书的门禁时间,这一次一定带足银子,玩个够本。 第三天天蒙蒙亮,我和钗儿便给堂婶请安,站在大门口等那堂哥来接我们了。说起这堂哥,只在来京的第一天见过一面,虽说不上英俊,倒也长得一表人才,今年十八,可能是没跟女性单独相处过,显得有些木讷,钗儿是熟闹疏离的主,跟这堂哥不熟,自然跟他也一路无话,倒是我,对这堂哥印象不坏,偶尔跟他聊两句,毕竟人家也是好心带我们出来玩嘛,别搞得太尴尬才好。 这次,依我们所求,不走上次我和钗儿去过的那条街,堂哥带我们到了到现代仍非常有名的前门大栅栏。大栅栏至现代已有近500年的历史,曾经就是一个繁华的商业区。兴起于元元代,建立于明朝,从清代就开始繁盛至现代。大栅栏是北京最古老商业闹市区,平均客流量15-16万人,节假日20多万人。国内提起北京前门大栅栏几乎无人不晓,就是在国际上也很有名气,可以说是闻名遐迩。在历史上,虽有沉浮,但这条古老的商业街之所以能经受580多年的历史风雨而不败,自有它独特的地方。老北京有句顺口溜叫“看玩意上天桥,买东西到大栅栏。”“头顶马聚元,脚踩内联升,身穿八大祥,腰缠四大恒”说的都是早年间大栅栏的地位和繁华景象。 我们来到大栅栏,敏锐的我嗅到了一股浓浓的商业气息。北京丝绸商店、瑞蚨祥绸布店、内联升鞋店、六必居酱菜店、荣宝斋文房四宝等一系列老北京牌子,同仁堂、张一元茶庄、长春堂、月盛斋熟肉店也罗列一排,诸多外来的风味饮食也各据一方,形成了整个大栅栏的饮食文化特色。 见到此景,我怎能自控,一把抓起钗儿手臂,向各个店奔去,一会左边店铺买绸,一会右边店铺看热闹,就连那同仁堂我也不放过,非要瞅一瞅这原汗原味的白家宅门的原始鼻祖是啥样。恐是这堂哥没见过我这么能折腾的,竟一时跟不上我们,等我们把整个大栅栏逛完,三人都累得像狗一样,只怕没伸舌头喘气了。堂哥提议,前面酒楼午饭,小息后再商议去哪。同意,前进! 就在我们三人进入这“满福楼”后,酒楼门口,矗立着两抹衣料讲究背影,随后,也跟着进了这酒楼。 我们三人仍是选择靠窗位置,由于今天是由堂哥带出来,所以我和钗儿也着女装,沿路走来已被行了不少注目礼,一坐下来,便感觉一股视线直勾勾地向我射来。什么样的登徒子,竟然这么公然地视觉扫描我?杏眸一瞪,向那视线发源者投去直挺挺的目光,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人这么狂傲。唔。。。是个年龄和我相仿的小屁孩,嗯,长得还不赖,就是那神态让人觉得不爽,看来是个被骄惯宠坏的孩子。他旁边坐着一位少年,一袭清绿,面如冠玉,一缕英眉衬在光洁的额头下,一挺高耸的英勾鼻如一把利刀,可这无损他的和蔼,因为,那嘴角一直翘起的尾纹,让人看了便觉得亲切,好似一股清流,在这炎炎午后,在我的心上淌淌而过,让人倍感舒适。出于礼貌,我回弯起樱唇,原本杏眸微瞪的眼神已然放柔,回了他一个百媚生的笑容。 这少年见我回笑,硬了愣了一会儿,便绅士的直了直上身,煞有其事的对我点了点头。许是我和这少年的眼神来往过去沉迷,竟然没发现这堂哥已向这少年走去,啊,这堂哥不会为了我这堂妹与人眼波流动就跟人动手吧。 “奴才位鸿给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请安,两位爷吉祥!”说完,堂哥便做请安状。 还好,不是跟人家动手,咦,十三阿哥?不会吧。。。面前这位貌如潘安的帅哥,竟然就是我上辈子一直惦念不忘的皇十三子----艾新觉罗胤祥? “既然碰上了,便一同坐,如何?” “喳。”堂哥便引这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便与我们同坐窗下这桌。 我与钗儿立马起立,待两位阿哥坐稳之后,堂哥开口道:“这两位是舍下堂妹,这位个高的是钗儿堂妹,这个小的是静月堂妹。”对于堂哥的介绍,我一番气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哼。 估计这声低哼已经出了声,这堂哥还不知其因地一脸茫然,倒是这两位阿哥一脸岔笑,扭头看钗儿,虽然一脸无波,但眼神充满了趣味。 我和钗儿稍弯身子,算是给两位阿哥请了安,便一起坐于旁,十三阿哥倒是不生疏,跟堂哥聊得坎坎的,偶尔也问了些我和钗儿无关痛痒的话,点了这酒楼的招牌菜,我已饥肠辘辘,菜一上桌,待两位阿哥一动筷子,我便出手解决温饱问题,不到五分钟,我就打了个饱嗝。一抬头,咦,三位男同胞倒是齐刷刷地看向我,我一眨眼,不知所以然。 “你家没给你饭吃吗?”十四阿哥一脸鄙夷地问。 不想回答,因为不知如何回答,所以,沉默。 “你该不会是这高个堂妹的姐姐吧?”十四阿哥又问。 不想回答,所以,继续沉默。 “你是哑巴吗?”唠叨十四终于又问了。 不想回答,真的不想跟一个毛没长全的小屁孩杠上,这十四阿哥比十三阿哥小两岁,比我也小两岁,就当他是无知儿童问无知问题好了。嗯,我是淑女,不能跟小孩一般见识的,继续,保持,沉默。 “静月姑娘觉得这菜如何?”突然,十三阿哥的声音响起。 “嗯,好吃,特别是这道西湖醋鱼,做得很地道,很好吃呢。”我本能回答,他的声音很好听,淳淳如细流,令人心旷神怡。 唔,又是刚才那道锐利眼光,此时定是充满了怒气,不看他,小孩子不受关注闹脾气而已,本人自动过滤。 一顿饭看来也就是我吃了个饱,三位男同胞几乎没怎么动筷,钗儿可能是觉得这些人都不熟悉,所以,也只是垫底吃个不饿而已。不行,得把这两位爷甩掉,不然怎么能玩个尽兴呢。 “堂哥,两位阿哥定是社稷之栋梁呢。”我微笑道。 “那是,十三阿哥精于骑射,每发必中,诗词翰墨,更是皆工敏清新。”只见堂哥一脸崇拜地说道,好像那文武皆优的是他呢。 “十四弟的骑射才好,九岁第一次围猎便连射两鹿,皇阿玛连声赞叹呢。”十三阿哥反转称赞弟弟,唔,还是很有为人兄长的肚量的。只见那十四阿哥露出了骄傲的神情。 “两位阿哥真是好神勇呢,呵,想必定是有很多事务要处理,我们兄妹三人,真的不该打扰到两位阿哥的,请两位阿哥莫怪。”说完,便起身,向两位阿哥行了礼。 钗儿见我如此,也一样照起行礼,堂哥见我和钗儿如此,也做行礼状,向两位阿哥道歉。十三阿哥见我们如此,有些微诧,但随即又是一脸阳光笑容,“打扰倒是谈不上,倒是与三位相谈甚欢,若不嫌弃,得空到位鸿府上切磋下棋艺?”“位鸿定当奉陪。”又一阵寒碜,才走出这酒楼,唉,古人真是礼多,连道个别也那么麻烦,真想念现代的“拜拜”啊,多好,两个字就搞定! 站在酒楼门口,我缠着堂哥京城的教堂在哪,堂哥讶异:“你去教堂什么?别跟那蛮教打交道。”唉,又是夜郎自大的民族情怀,中国人就是有此劣根性才会有后来的闭关锁国,才导致晚清政府的落后轻视,最终签下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让所有中华儿女为之愤恨啊。 “之前在泉州我有位英国老师,他经常带我去教堂,我想看看这京城的教堂与泉州的教堂有何差别嘛,堂哥~~~。”木讷堂哥受不了我娇滴滴的声音,只得应了,“停,现在就带你去,收起你那古怪的声音。”“是!”随即回身向身后一脸困倦的钗儿扮了个鬼脸,着实吓了她一下,嘿嘿,看来她对刚才的十三帅哥免疫,不然这会儿应该会小鹿乱撞,不会想睡觉的,唔,小鹿乱撞吗?好像,现在的我比较接近这个词吧。想到这,抬头望向那酒楼的窗口,一双明亮眼眸正好望向这边,那眼的主人好像微笑地又点了点头,嗯,再次出于礼貌,我看向那眼神的主人,露出了我的皓齿酒窝。这对我来说是一记普通的笑容,但身为此笑容主人公的我,却不知,就是这一面普通的笑,让它在洒楼远望的他,在心底扎下了难以磨灭的种子。 堂哥带我来的是北京最早的天主教堂----南堂。 南堂在西城区前门西大街。明万历三十三年天主教耶稣会传教士、意大利人利玛窦在此地创建,清顺治七年由当时掌钦天监事汤若望(亦是耶稣会传教士,德意志人)重建,康熙五十一年重修,乾隆四十年毁于火,次年重建。 由于此时,南堂正处维修期,所以教堂大门紧闭,正觉无趣时,远处走来一位身着教服的传教士,见我们三人在大门口处伸脖探望,用撇脚的中文说道:“有什么可以帮助你们的吗?”“没什么事,神父,我们只是想参观一下京城的教堂,多有冒犯,还请原谅。”说完,为表诚意,我便学着他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的手势,神父倍感受欢迎,说道:“这里正在修缮,后日便好,三位可后日来就可进教堂参观了。” “谢谢神父,愿主保佑你!”我回道。 “愿主保估你,美丽的姑娘。”说完,我们便三人一脸悻然地回府。 有了这次堂哥的引路,我和钗儿终于找到了一个好地方可以发泄自由了。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大栅栏介绍与美食来自作者常识与相关资料 第五章 第三天,我和钗儿向堂婶请安,一番寒暄之后,我向堂婶道:“堂婶,我和钗儿从小都无母,从泉州到京城投奔堂叔和您,真是多有打扰,还好堂婶没嫌我们俩孤苦伶仃,对我和钗儿总是虚寒问暖,令我们感动不已,出泉州时,身上没带什么值钱的首饰,前两日随堂哥出门,见着这珠钗,倒是个精致物件,钗儿说这定是配堂婶的,我和钗儿就想着孝敬您来着,您可别嫌弃呀。”说罢,便将闻书手中的礼盒接过,交予堂婶手中。这堂叔虽是宜妃的亲戚,但也不是嫡亲,加上堂叔本也就资质普通,故也没沾上点什么好处,所以家里只是小康而已,谈不上富贵,堂婶见我和钗儿两个小丫头片子如此明理,再加上这珠钗确实不便宜,便笑呵呵收下,“你们两个孩子,倒是明理孝顺的,这府院不大,走来走去也没什么地方,要是你们觉得无聊,随时可上街逛,只是出门在门房交代下,带上一两随从,平安便可。” 正中下怀,看来古往今来,这钱确实好使呀。 有了堂嫂发话,呵,隔天我和钗儿就立马出门了。为什么昨天不出门呢?总不能让堂婶觉得我们太急切嘛,要不那珠钗可送得有些刻意了。呵 这回出门,我带上闻书,虽然闻书是侍候我和钗儿琐事的,但我和钗儿却从不曾把她当丫环,只要是我和钗儿自己能做的,尽量不让闻书做,而闻书在师傅教导我和钗儿时,也都在一旁,所以师傅教的她也学了不少,以师傅的话讲,这闻书算得上他半个学生了,而且闻书有真本事,她能过目不忘,所以,莫怪连师傅都要对她刮目相看了。不过我倒不以为然,因为闻书只是死记硬背,却不懂得作诗,以现代的说法就是,读死书,缺乏创新能力。 我们沿着堂哥带我们走的路,便到了教堂,走了那么久,一进教堂,顿感清凉,也许是挑高建筑的防暑功能较好,且教堂内无人,一时令我心驰神往。 跪在耶稣前,我双手交插,口中喃喃,“万能的上帝,请您保佑我和钗儿,能在充满泥泞的紫禁城安然度到二十五岁,我们不求荣华,不求富贵,只求,一生一代一双人。” “唉,你又作梦了。莫说能不能碰上这相爱一生的人,即便碰上,他如何做得了一生只许你一人的唯一,你别忘了,这是在大清,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不是在洋人的地方,只尊崇那不变的一夫一妻制。我看,你就是让彼得老师给洗脑了,给你灌了不知多少奇怪的想法呢。” “要是在大清遇不上这相许的唯一,那我便到那欧洲去,不管是英国,还是法国,或是意大利,我去寻我那一夫,省得在这空等。唔,也许,生个蓝眼金发的孩子也不错,一定很可爱。” “不可!”一声突兀的男声,打破了这和谐的气氛。 转头望向门口,竟是十三阿哥,唔,那十四跟屁虫没来。 “为何不可?”我不动,看着慢步走来的十三阿哥。 “我大清子民,岂能与外国人成婚,于礼不附,于法不遵。”当然不行,一听你想落落而去,心里竟有一丝不舍,你是那么美,美得不可方物,如何能让如此美玉,落入那蛮夷之手呢。 “哦?夜郎自大!” “何解?”十三阿哥走到最前一排长椅,坐到我的面前。 “今天你口中的蛮夷之人,你可曾设想若干年以后会侵略我大清?你的回答肯定是不会,但请你反观前明,不也对我满人称之为蛮夷数百年吗?最后还不是在我满人的铁蹄之下归顺?中华五千年的历史文明,有多少朝代是被称之为蛮夷的民族所替代。” “依你之见,就算我们不称大清国之外的人为蛮夷,我们就不会被侵略了吗?”十三阿哥右眉一挑,眼神中露出了这个年龄应该有的挑衅。 “无论哪朝哪代,能够像先秦一样,百家争鸣呢?独尊儒道,不过是汉武帝为夺政权与其母后博弈中的其中一种手段;春秋战国时期,儒家、道家、墨家、法家、兵家,各家齐唱,儒道尊礼,道家的自然清净无为,墨家的学术,如在力学、几何学、代数学、光学等方面,都有重大贡献,是当代诸子所望尘莫及,在很多方面,中国古代墨家的科技成就等于或超过整个古代希腊。” 见十三阿哥一脸沉思,突然觉得自己扯远了,“我的意思是,不论你的对手、朋友、敌人,我们都应该持宽大态度去了解他的一切,人类只是在不同民族的进化中有不同的思相指导,但各民族均有各自的长处,作为一个世界强国,需要有宽大的胸怀去接纳各方民族,取其优,舍其蔽,这样,才能使我大清更加强盛。” “你的意思是,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终于能理解静月要说的是什么了。看她一脸放光,说出如此慷慨陈辞的话语,我不知,在这小小的身体里面,还会暴发出如何的惊喜呢。 “你刚才说的,古代希腊,是什么?”十三阿哥好奇地问。 “古代希腊是西方历史的开源,是一个古老的国家和民族,曾经它也像我大清一样强大,后来被另一个强大的国家罗马所侵占。从古代希腊的方面讲,也许,他们也曾把罗马看作是蛮夷。” “你,懂得很多。”十三略有所思,眼神中充满了不解,与欺待,他期待什么? “小姐,该回去了,孤男寡女,免得被人笑话。”闻书的声音适时响起,不过,她说的话我倒不敢苟同,“什么叫孤男寡女?又不是只有一男一女,你喳呼个什么。”我不爽地斜了她一眼。 “倒是时候不早,我们也得早些回,要不下次要出来,堂婶过问就不好了。”钗儿倒说了句实在话。 “那我们就先走了,十三阿哥,再见!”说完,我便想起来,原来从刚才到现在,我一起跪在上帝面前呢,难怪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时起来脚软,竟向一旁倒去,钗儿想来扶我可惜离我太远,倒是坐我对面的十三阿哥眼明手快,一把扶住我。唔,淡淡的龙涎香,原来这大清的皇子也用香呢。 “我们还能再见面吗?”十三一脸恳切。 “当然可以,我很喜欢教堂的清幽之感。” “那,我不管何日,只要申时有空,我便过来,如何?”如此明目张胆的帅哥求约,怎能拒绝得了啊,“当然可以,不过,我可不一定每天都来呢。”调皮地朝他一眨眼,便随钗儿、闻书走出教堂。 第六章 这是我第三次见到她,三次见面,她给了我三个不同的印象。溢香楼里,拔刀相助、慷慨解囊的她,让同在场的十二哥与我、十四弟自叹不如;满福楼中,无顾形象大肆剁块,绝人于千里之外却又在楼下灿烂笑容的她;这次,在非我族类的异教教堂中,她竟然能同我探讨如何使一个国家更加趋于强盛,这甚至是皇阿玛在朝庭与我们这些皇子共同探讨的国家兴亡问题,而这些,竟是从她,一位与我同龄的女子口中说出,若不是我亲耳听到,怕是不会相信的。我要是跟四哥讲,他应该也不会相信吧。 原来,她还是个顽皮的小女孩,若不是刚才调皮的一眨眼,我倒忘了,她还是一个与我同岁的小姑娘,自在酒楼与她再次邂逅,一与十四弟分开,我便跑到四哥那,央着四哥,帮我查查她,这是我第一次求四哥帮忙,四哥自然不在话下,没一个时辰功夫,打听的人回来了。 她,叫郭络罗静月,是宜妃远亲。自小长在泉州,与其同父异母的妹妹一同进京选秀,她能诗善吟,精通棋艺,其美貌遗传自她那缘薄的母亲。是啊,那日,吸引我的不只她的侠义心肠,还有那色徒抵毁我外公与额娘时,她那为额娘辩白的努力,她,应该不认识额娘的吧,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进京,如此不余遗力,令这身为儿子的我,无比惭愧。额娘,你瞧,不只有皇阿玛想你,连这素未蒙面的静月,也知道你呢。额娘,你,在天上,应该会欣慰吧。 第七章 回到堂叔府里,吃完饭,便坐于窗前的书桌旁,想起今天的十三。那如沐春光的笑靥,那充满柔和,想探寻却又不得不自持的神情,令我情不自禁。唔,他,可以吗?会是彼岸那头的人吗? 第二日,大雨倾盆,一整天; 第三日,阵雨连绵,不停歇; 第四日,细雨飘飘,持续着。 天公不做美,连我都在质问自己,到底这不安的心情,是想到教堂感受独有的现代气息呢,还是想见那温文尔雅的十三呢。算了,或许两者都有,想到此,也不再踌躇,拿起油伞,向门口走去。“你这是要去教堂?”经过钗儿窗口时,她正抚琴。“嗯。”“真受不了你,这会还下着雨呢,那十三阿哥日日忙的,哪有空理你这小丫头片子的。”难得钗儿告诉我理智的想法,也许钗儿说得对,但我仍是会去的,因为就算不去教堂,我也想出去透透气,呆了好几日,有些憋闷了。钗儿亦拿起了油伞,与我一同出府。 现在还不到申时,此刻路上行人急匆匆,倒是显得我和钗儿有些悠闲了。来北京那么多天了,难得润物细无声,慢步走在湿滑的街道上,一阵清凉随风吹过,带着一丝甜液,附着在脸上,还有头发上,闭上眼深呼吸。这,就是三百年前的北京,没有污染,没有尾气,没有噪音,只有属于天然的醇香。也许,我该庆幸,上辈子一时贪玩就把自个儿玩完了,这辈子仍带着记忆过活,至少,我能预见些事情,躲开些不必要的麻烦。 路上遇见一位卖糖炒板栗的阿婆,只剩下一小部分的板栗,却仍固执地坚守摊位,要将剩余的板栗卖出,也许她想把这些剩余卖出,然后回家吃团聚饭,想到此,不禁停□来,将阿婆剩下的板栗全都买下,看到阿婆一脸的笑意,心底一丝甜蜜划过,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站在教堂门口,有些忐忑,门是关着的,可能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钗儿说对,人家是皇天贵子,我不过是个还没长开的小女孩,谁会把我放在心上呢。自嘲地笑着摇摇头,正想推开教堂的门,这门竟自己开了,“你终于来了。”是,十三,原来,他也在这里。 看着那一身的狼狈,不禁笑出声,“你这是遇到抢匪呢?”十三低头,看向自己,脸微红“躲 雨的时候下摆沾污了,上身的小卦爬树的时候划破了。”他,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呢,好可爱。 “爬树?” “嗯,前日大雨,我在这等到申末,你没来;昨日我等到酉时,还是没见你;我怕今天你来我错过了,就爬到树上看着远处,看你来没。”十三一脸真诚,好像这连日的等待对他并无面子上的难堪,这人,肯定不是一个的大男人主义者。 “你这三天都来?”我一脸诧异。 “是呀,今儿我可是一下学,便往这赶呢,连四哥叫我去他那,我还回了他呢。呵”说完,十三一阵傻笑。 刚下学就往这赶,那岂不是午饭也没吃?“给,糖炒栗子。”顺手把刚才路上买的栗子递到他手上,这小子也不含糊,接过就往嘴里塞,细听嘴里还嘟囔着:“你怎么知道我饿了。”我嘴角微扬。 钗儿不知遛到哪去了,估计这小妮子也懂得避开留空间给我了呢。走到教堂深处右侧,赫然发现有一台钢琴,忙快步走近。轻抚琴身,已不够光滑,打开琴盖,脸上露出朋友间久围的笑意,“我弹琴给你听,可好?”十三轻点头。 调整姿势,试了下琴音,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弹什么呢?唔,就它吧。随着指尖流出的音符,好似一朵朵娇俏盛开的茉莉花儿,美妙的乐曲,回荡在广阔的空间,时而欢快,时而轻柔,眼微睁看向十三,对上了他一双迷离的眼。曲毕,十三走到我身旁,“你竟然懂得弹这洋琴?” “嗯哼,师傅给我请了位西洋老师教我的。”我一脸骄傲。 “那,你能教我吗?”看着他带着期盼的脸,我不忍拒绝。 “好,那教你首简单又实用的。” “行。”他与我并排坐于钢琴前。 “首先,你得先清楚,这叫钢琴,不叫洋琴;其次,你要分清白键与黑键的音阶,来,你来试试音。” 。。。。。。 “你又弹错了,我说的是咪,不是啰。” “是你没讲清楚嘛,怎么能怪我。” “重来!” “你太严肃了,一点也不可爱。” “可不可爱要你管,你弹好了,我不严肃,自然就可爱了。” “你还是不瞪眼好看。” 。。。。。。门外,细雨绵绵,堂内,音符飞舞。。。。。 这几日去教堂都没见到十三,不知是不是课业太重了呢?还是他有什么事?会不会是病了?看来,我确实是,有些喜欢上了这俊逸柔和的少年了。 今天,去给堂婶请安,意外堂叔亦在,“侄女们呐,再过一个月就得进宫了,该收收心,整整了。”“是。”我和钗儿异口同声。 要进宫了吗?看来美好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的,我竟然把来京城的原因给抛到脑后了,今天堂叔特地来,应该就是告诉我和钗儿,从今儿起,不能出门了。得,反正这几日十三也没去教堂,天气也渐热,为了保持我水水白白的肌肤,还是不出门为妙。想到这,起身站在镜前,里面的人儿,真是美目上盼眉柳叶,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清澈明晰,小巧精致的鼻梁在眉间与鼻尾处完美地成一条直线, 细看下,才突然发觉,我跟那早去的额娘,竟是如此地相像,若不是早知她已去了那天上,恐怕连我自己都会怀疑,这镜中的可人儿,便是她。 与钗儿又回到当初刚进京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了。正无比无聊中,却听闻书与人切切私语,寻声望去,只见闻书脸带讪笑,引着一位走路微躬的人进院门。 “小姐,这是,十三爷的人。” “哦。”一时无语。 “奴才小德子给姑娘请安。” “公公无须多礼,静月乃一介女流,无须太过客气的。”仔细瞧这人,五官倒是挺正的,大概也就十五六岁吧。 “姑娘是我们十三爷的。。。唔。。。朋友,礼数自是要周全的。十三爷差奴才前来,是来送一封信。”说完,便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信封。 信封无字,随即拆开,呵,是一首诗: 银塘珠露四月更, 风静荷香远益清。 为是出尘心不染, 亭亭独立迥含情。 唔,这咏的是荷花。 呵呵,这古人的以诗传情,倒还真是有一番情趣呢,先不说这诗写得如何,单这几日未见面的惆怅,闻着这透着墨香的纸张,想着那头在写诗的人是何样的表情,心中,余波荡漾。 “回去告诉你十三爷,就说信我收到了,昨儿个堂叔让我和钗儿不要出门,再有一个月就进宫,让我和钗儿收收性子,所以,我不会再去教堂了。” “奴才一定一字不漏地传给十三爷,十三爷这几日被皇上派了差,跟着四阿哥到热河办事,早上才刚到的京城,就派了奴才送信来。”这家伙,是在替他主子解释这几日没来教堂的原因呢。 “没关系,办差的事要紧。”见这小德子还不走,我头一偏,道“还有事?” “姑娘,您,不写个什么,让奴才带回去么?” “原来十三爷习惯让女眷回信啊。”一听我这话,这小德子挂不住了。“姑娘,您别误会,十三爷拢共也就写过信给您,您千万别误会呀。” 看这家伙一脸紧张,倒是有些不忍捉弄他了。 “好吧,我回信给他便是,你,可得等一会儿。” “奴才不急,姑娘您慢慢想。”让闻书倒了些解渴的酸梅汤与小德子,他受宠若惊,闻书再三解释,我对下人,均是以朋友待之,所以,让他尽喝便是,若是不给面子,许是我会生气呢,当下,这小德子便一脸感激地喝了。有那么激动么,不就一碗酸梅汤嘛。倒是这回信,有些棘手呀。想我那一手上不了台面的毛笔字,真的是有失水准呀,让钗儿代写?不行,这小德子在这儿呢,而且就算这次代写得了,下次下下次呢?唉,悔不听师傅劝呀。 “闻书,把那红颜料拿来。”闻书不明所以,但仍是将红颜料取来了。 把画纸摊开,用镇纸压平,将红颜料沾了些在调盘上弄匀,用画笔将颜料仔细地涂在右手上,先是五指再是掌心,把整个右手掌都涂满了红颜料后,对准画纸一拍,“啪”,一个红色的小巧手掌印跃然于纸上。呵,效果还不错,颜色挺均匀的。不去看闻书和小德子的呆若木鸡,将画纸举高吹了吹。 “这红色和白色是我喜欢的颜色,但我又不喜欢这两个纯色,反而最喜欢白底上嵌着红,强烈的颜色对比,让人倍感鲜明。告诉你十三爷,我这是向他讨他从我这借过去的几条帕子呢。”其实那几条帕子虽是上等丝绸,我倒无所谓,就是帕子的边角上有我亲自绣的月亮标致,拜托,本人自二次投胎以来,书法若是软肋,这女红便是硬伤,那可是我牺牲了好几十条手帕,勉强才挑得出几条绣得还知道是什么的帕子呢。“奴才一定原话传给十三爷。”说完,将那红色手印的画纸装在信封内放入怀中,行礼离去。 第八章 前几日,皇阿玛派我跟着四哥到热河办差,一时走得太急,没能跟静月说一声,不知她会不会每天都去教堂等呢?若她会去,一定会生气吧,毕竟是我失约了;若她没去,她是不是没把我放在心上呢;或者,她去了一两天,发现我不再出现,会不会以为我不理她了,便再也不去教堂了呢? 虽然一直身在热河,可是这几日的心不在焉,敏锐的四哥还是感觉到了。 “这几日想什么呢,跟你说话,反映都是慢半拍。”四哥脸一沉。 “唔,没有,许是这几日中了些暑气吧。” “依我看,是你这心里中了那郭络罗家的暑气吧。”天,平常不苟言笑的四哥,竟然取笑起我来了。我一脸无奈。 “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心存儿女情长,耽误朝庭之正事呢?”四哥语重心长。 “弟弟明白,会尽量控制好的。”我只能许诺四哥,我会尽力。 “你若真想她,那就专心办好差,差事早些办完,你也可早点回去见她,岂不更好?”是呀,接下来的几天,我摞足了劲帮四哥跑前跑后,硬是把十几日的差事,在七天内办成了。 连夜快马回京,到京是早上,又马不停蹄地进宫面圣复命,在等皇阿玛的时候,便移步偏殿写了首《咏荷花》,让小德子送到她堂叔府给她,顺便让小德子提下这几日为何没去教堂。 皇阿玛叫回的时候,连日的耳提面命,再加了一整夜的赶路,让我和四哥已经疲惫不堪,四哥让我去他那小憩,然后再商量着如何办皇阿玛刚才交代的事情。我想去静月那,可四哥的眼神不容拒绝,我只得硬着头皮跟他走。 刚在四哥书房坐下,便见到小德子在门口请安,我立马踱至小德子面前,“可有回信?” “有的有的,爷,您看。”听到小德子如此是说,心底放下了一块石头,她能回信,说明没有生气,或者不是很生气。 迫不急待地拆开信封,隐约看见纸上是红色的,并非黑墨,一脸狐疑地看向小德子,却见他在一旁捂嘴偷笑。这静月,不会给我出什么么蛾子吧? 小心地摊开信纸,竟然,是一个血红的手印,当下,我的心“咯噔”一下,闻了下纸上的红印,唔,是颜料,这小妮子,吓了我一跳呢。不过,这红手印,是怎么回事? “她可有说什么?” “回十三爷,有的,静月姑娘说:回去告诉你十三爷,就说信我收到了,昨儿个堂叔让我和钗儿不要出门,再有一个月就进宫,让我和钗儿收收性子,所以,我不会再去教堂了。” 原来,她堂叔不让她出门了。 “静月姑娘还说:这红色和白色是我喜欢的颜色,但我又不喜欢这两个纯色,反而最喜欢白底上嵌着红,强烈的颜色对比,让人倍感鲜明。告诉你十三爷,我这是向他讨他从我这借过去的几条帕子呢。” 她喜欢白底嵌红,确实是很特别,有人喜欢红,有人喜欢白,却不曾听到过有人喜欢两者相叠的,而且需是红在上,白在下的。 帕子吗?我还以为她是个小迷糊,不会记得这些,那连着的几日在教堂跟她学钢学曲子,许是那日淋了雨受点风寒,竟鼻涕直流,无奈只好将她的帕子一用,这一用,便用了好几条,回七中南三所后,把那些个儿帕子洗了,才注意到,在每条帕子的边角,都绣着一个月亮,每条帕子绣的形状都不一样,有的是月牙形,有的是半月形,有的是大弧月,这静月,她是不是绣了很多帕子,然后初一至十五,用不同的月亮形状的帕子吗?许久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是我想岔了,竟是这小妮子女红不好,所以绣出的月亮才有这不同的形状,不过她道说,我的想法很不错,她会考虑这么做的。呵 想到这,看着这一纸红手印,不觉大笑出声,坐在上座喝茶的四哥,听了刚才小德子的话,见我此状,也凑过来看着我手中那张红手印。 “呵,确实是个奇怪的女子,这红手印、还帕子若是玲珑之心,那之前你讲的蛮夷之说、百家争鸣,怕是心机未泯吧。”四哥道。 我知道,这是四哥在提醒我,这女子将来不是池中物,若是不能约住她,便不要招惹她,可是,她是个心地善良,无求无欲的女子,她只求能平安度过二十五岁出宫,她只求能在这茫茫人海中遇到她那心中的唯一。 而我,想当她心中的那个唯一。 这几日仍是办皇阿玛交代下来的事情,虽然仍是给四哥打下手,但依四哥那事必躬亲、一丝不苟的个性,我也不敢待慢,所以,到我得空到静月那时,已是五日以后的事情了。 静月的堂叔不在,堂婶倒是在的,不过因为是女眷,倒没见着,只是让奴才回禀了句:“有事询问静月姑娘,问完就走。”这堂婶也没说什么,只是嘱咐下人带路,好生侍候。 仍是申时,站在她的小院门口,退去了下人,兀自扫眼一翻,这院门对着的中间屋子,便是她的屋子,因为,此时,她正端坐于窗前的书桌上,手握毛笔,写着什么。 她在写着什么呢?为何每写一笔,要么摇头,要么嘟嘴,要么叹气,要么挑眉,最后,只差没翻白眼了,到底她在写什么,表情竟会如此丰富? 见四下无人,我便轻手轻脚地移至她的房间,这小妮子,有人进门了,她还没查觉,如此大意,以后怎么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紫禁城里呆呢。想到这,不禁触眉。 轻移至她身后,身子微向前倾,看向她写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竟然是才女的真迹,有道是人不可貌字呀。哈哈哈哈哈”看着她那歪歪扭扭,勉强看得懂的字,让我不禁开怀大笑。 许是没想到我会出现在她房里,她有一会儿的茫然。 “你,十三,真的是你?”她一脸雀跃,随即,“你怎么会在这?算了,我字是不好,可是师傅说了,写字是来用的,不是来看的,所以,写得出来,别人看得懂就行。”这歪理,她竟说得这样阵阵有词。 “你这字也太难看了些,虽然勉强能看得懂,但也太对不起你这才女的称号了。” “才女?什么才女?”她若有所思。 糟糕,一时失神,便将四哥打探来的消息说出了口。见她眼眸微眯,似乎查觉到了什么,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先前,我让四哥问了些关于你的事情,都说你是才女来着,你别生气,当时跟你不熟悉,一时想知道就央着四哥帮忙,我,以后不会了。” 。。。。。。一阵沉默,她仍是微眯眼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眼神柔和,对我微笑道:“那现在熟了?” “嗯,熟了。” “嗯哼,谁跟你熟了?我说十三爷,你别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她生气了,虽然她在笑,但是,她绝对是生气了。 “我真的以后不会了,我发誓。”我努力解释。 她不理我,侧身看向窗外,一会儿,她才扭头对我道:“那以后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便是,我也不会瞒你什么,不要再什么劳什子四处打探了。” 听她这话和口气,好像雨过天晴了,“嗯。以后我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你,你一定要告诉我。” “你可以问,但说不说在我,若我想说,便是愿意让你晓得的事,若我不想说,就是不愿意让你知道的事,你,要懂得尊重我,好么?”她认真地看着我。 “好!”许多年以后回想起来,才知道,原来,我对她说得最多的,竟然是这个“好!”字。 “那,静月才女,是否愿意让在下帮忙,让您练好字呢?”我一脸真诚。 “唔,看在你一脸真诚的份上,好吧,本才女就给你点面子吧。” “好,那请静月才女握笔坐直了。”见她已调好笔势与坐姿,我嘴角微微迁动,左臂放在她椅背上,右手握住她那持笔的纤纤玉手,我感觉到肌肤碰触间,她的柔夷一瞬间的轻颤,还有那深深的吸气,而我亦然,不同是,我更加有力地握住她,在那白纸上,一笔一画、慢条斯理地写着。 我故意放慢写字的速度,因为这样,我可以分心,从她身上飘来的淡淡女儿香,还有那柔顺黑发下若隐若现的脖颈。突然发觉自己像个登徒子,忙收起心思,专心教她写字。 倒是她,右脸轻抬,与我近在咫尺的左脸贴近异常,她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趣味,而我也从她的眼瞳中,看到了自己,是的,静月,她的眼里有我,有我艾新觉罗胤祥,而我,不只眼中,心中倒映出的,是你,静月,你,感觉到了吗? 她转头看着我刚才带她写的字: 樱桃小口杏核眼, 顾倾人城唇含丹。 眉宇不画自横翠, 春葱玉指如花兰。 她低头,一脸娇羞,两抹红云浮上双颊。屋外,古琴响起;屋内,无声胜有声。 第九章 独坐纱窗前,院内树唆唆,偶尔的微风,夹杂着略烫的空气,让人昏昏欲睡。 看着一桌的文房,想起那日午后,十三的突然到来,男女间心灵的悸动,若有似无的情愫,呵。 “你这呆坐傻笑的样子,是不是就是书上说的: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这钗儿,竟拿李商隐的无题诗来打趣我。是了,我是恋爱了,喜欢上了这康熙朝的皇十三子胤祥。 “既是知趣的,就别来打扰我。”我不看钗儿,兀自坐着不动。 “我倒是不想打扰呢,不过呢,刚才某位阿哥差人带了话来,不知。。。” “他说什么?”打断钗儿吊味口的话,直接问道。 “十三阿哥差人传话,说这几日跟着四爷办事情,等事妥了,便立马过来看你。而且特意嘱咐,那日他写的字,可得好生练着,等他来,可是要检查的。”闻书一进门,就霹雳啪啦说了一大堆。 这十三,要来便来,不来便不来,干嘛还叫人传话呀,搞得人尽皆知,唉,纵是活了两辈子,这会儿,还是会有些害臊的。 “哟,我没眼花吧,你这猫儿,也会脸红?”钗儿一脸不可置否。 “怎么,许你那日出茶楼前的蓦然回首,就不许我脸红?”我亦打趣道。其实,当日茶楼仗义救人,本是没注意那么多的,临走时,钗儿的回头一望,并也没觉什么。那日十三出现在我房内,边练字边瞎聊,竟然才知道,那日茶楼他也在,还有十二阿哥和十四阿哥。哦,原来经过那三人桌的人便是他们呀,那,临出茶楼,钗儿回首的方向,不就是那三人桌吗? 难道,钗儿对十三。。。不会,因为第二次在酒楼相遇,钗儿并未表现出有何不同,钗儿是个眼直心快的,不懂得隐藏,既然不是十三,当然也不会是十四这个小屁孩,那自然就是,呵呵。 “你胡说什么呢。”钗儿杏眼一瞪。 “你回首望的那三人桌,便是十三和十四,另外一位少年嘛,便是年方十五的,唔。”偷瞄钗儿,瞧她一脸期盼,呵,鱼儿上勾了。“算了,反正你都说我胡说了,不说也罢。” “你!哼”说完,也不等我应承,大步跨出房门,举起手中长剑,拉开剑式,准备开练。 “日日思君十二时,夜夜恋恋至今辰。”不理会钗儿的脾气,对着庭院中的美人剑,随口道。 只见庭院中不断飘动的绿茵身影,听到我出声时,停顿了数下,又继续舞剑,联想这些日子来, 钗儿经常是弹完琴就要呆坐很久,原来,钗儿也恋爱了,在不知不觉中,我们都进入了情窦初开的年纪。 这十三,真是有够磨人的,明明叫人传话是说几日,可是这已经过去十几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他说的这个“几日”也太长了些。哼,看来,从这时开始,他的做事风格已经被他那工作狂的四哥所影响了呢。 还有十天,就是进宫的日子了,堂叔让堂婶带我和钗儿去“敕建岫云寺”上香,我估计,想是这堂叔心里想的也是我和钗儿若能在此选秀中拔得彩头,对他日后的官路是极其有利的,为官嘛,不就是要不择手段往上爬嘛。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今日一早,堂婶带上我和钗儿、闻书和些许随从,一车人向岫云寺出发。这岫云寺就是现代的潭柘寺,因寺内的龙潭和柘树非常有名,所以人们称之为潭柘寺。潭柘寺是北京现存最古老的寺院。北京流传着“先有潭柘寺,后有幽州城”的说法。潭柘寺始建于西晋愍帝建兴四年,名嘉福寺。唐改建为龙泉寺。金代扩建为大万寿寺。明代皇家几次赐名修建。至康熙三十一年起,又大事重修,清圣主于康熙三十六年亲赐寺名“敕建岫云寺”。寺名历代更改不一,独潭柘一名,传久不衰。 岫云寺依山而建,外围有附属建筑和森林草场,寺院布局分东西中三路。中路依次有牌坊、山门、天王殿、大雄宝殿、三圣殿遗址、毗卢阁等建筑。庭院内古木参天,绿荫覆地。三圣殿前左侧有银杏一株,称“帝王树”,相传为辽代种值,已近千年,至今仍枝叶茂密。毗卢阁为二层楼阁,踞寺之最高处,登楼可俯瞰全寺和环山风景。 东路为行宫和方丈院,另有流杯亭一座,此处建筑尺度较小,庭院幽静,修竹丛生,泉水淙淙。流杯亭是沿袭汉魏时期“曲水流觞”的遗风。流杯亭在北京共有四处,以潭柘寺和中南海的流水音最为有名。 西路为一组寺院殿堂,有楞严坛、戒坛和观音殿等。寺后有观音殿。寺外北有龙潭,南和东南有安乐延寿堂、东观音洞、明王殿。 堂婶原是想带着我和钗儿,从入寺的弥勒佛一路拜到最后一尊神佛,只要见佛就拜,次次都要喃喃许愿,昏,这等大寺,神佛如此多,今日更是人山人海,我这柔弱的身子可经不起这折腾,就只身拜了大雄宝殿的佛祖和观音妈,便漫无目标闲逛,欣赏这未经现代高科材料修饰过的古代建筑。正四处悠闲,“奴才给静月姑娘请安。”突然出现的声音,着实让我吓了一跳,定睛看着眼前,是十三身边的小德子,这才呼出一口长气,手轻抚胸口,稳了下声音,“不敢,公公怎么会在这里呢?” “回姑娘,十三爷已在此等一早上了,您若再不来,只怕十三爷今天这棋王的牌子可得砸了。”说完,小德子脸朝一边去。顺着他的视线,不远处的亭内,矗立一袭浅蓝,与天空的湛蓝遥相呼应,像是遗落在凡间的精灵。 是十三,唔,他旁边还坐着一个人,是成年男子,剔除掉十二和十四,猜想,可能就是他口中常提的四哥吧。小德子引我过去,十三迫不急待地跑向我在我面前站定。 与我对望数秒,“这才几日,你又变漂亮了。”这小子,懂得油嘴滑舌了。 “十三爷真是好记性,你的几日,便是别人的十几日呢。”哼,就你时间金贵。 “嘿嘿,这不给你赔罪来了么。来,我让你见见我的四哥。”说完也不等我回答,拉起我的手,便大步向亭内走去。感觉到他手心的温暖,低头微笑。 “四哥,这便是我之前跟你提起的静月。” “静月给四阿哥请安,四阿哥吉祥。”我按印象中的行礼礼节照本宣科,十三的这位四哥可不是什么好蒙混的主,还是认真点好。 “免了,你是十三弟的朋友,自然不用太过客气。”四阿哥大十三阿哥八岁,现在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四好有为青年,还没有以后的阴郁深沉。 “静月,这便是我的四哥,他是除额娘外待我最好的。”十三露出了难得出现的骄傲,他的四哥,应该在他心里很重要吧,甚至比他自己更重要。微笑向四阿哥颔首,他亦轻点头回礼。 “听闻姑娘能诗善吟,不知能否赏脸?”听这口气,怎么有点像电视上轻佻公子哥搭讪的话呢,没办法,这可是以后的大老板,得罪不起,自动略过。 眼梢略扫这泉水园林,庭院内蔷薇盛开,不远处的石榴花含苞欲放,花儿紧凑和谐,拂去了这初夏原有的温热。 “院中赏花何其乐,园内做诗何人答?” “嗯。”只见四阿哥点头,看来这诗他觉得还可以。不行,不能再围着诗转了,这四四大老板,以后可是搞文字狱的,我这少根筋的,可不想说出什么留把柄的诗来。瞄到桌上摆着围棋,呵。 “你们在下棋?”我眼睛一亮。 “嗯,要不,我们切磋切磋?”十三越越欲试。敢情今天是考察大会,你这哥哥刚验完诗词,你又要来考我的棋么?哼哼,让你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饶是心里这么想,可面上却是一脸谦恭。 “听说你是棋王呢,跟你下,如果你赢了,便是理所当然,若我赢了,就是让人觉着你让我了,这棋,不好玩。” “我保证,绝对尽力而为,绝不放假。” “唔,好吧。十三爷,那您可得手下留情呀。” “这会子又来这话了。” “谦虚,做人要谦虚嘛,这是棋德,你懂不懂。”四阿哥和十三一听,有些怔住。 十三很绅士,让我先选棋色,当然优选白了;又让我先下一子,我自然却之不恭。几个回合下来,我发现,十三的棋艺确实不错,他心思细腻,能够将每个棋子的作用发挥到极至,反观我,一直在以守为主,提前防御十三的进攻,就目前看,十三是处于上风的。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十三和我正处于胶着状态,刚才的他过于心急,好胜心切,进了几步我设下的圈,以致于现在,进退两难。我想,如果我没有多十三有了上辈子二十几年的人生经历,可能这会儿,急功近利的人便是我了。其实,我赢十三的不是棋艺,而是经历。 棋到这般,胜负已出,只等败者受降了。 “你,赢了。”十三一脸不可置信。 “看来这流言也非事事均假,人说郭络罗家的出了两位奇女子,一位能诗精棋,一位琴剑双合,倒是不知令妹是否真如传言呐。”四阿哥带笑道。 我微怔,“四阿哥过奖了,只是不知,我和钗儿除了十三阿哥,并未与外界联系,这流言又从何处来呢?”我可不想有什么流言,万一风头太劲,进宫被这康熙老爷子看上,我可不愿意。 四阿哥这才觉漏了话,便不再言语,端茶做品茗状。 远处见到闻书向这张望,十三便招手让她过来,闻书向两位爷请安后,转头向我道。 “刚才夫人原想过来叫小姐一起回的,可见小姐跟两位爷正专心下棋不忍打扰,便带着二小姐先回了,留闻书在这侍候。” 唔,看来,这流言的出处,说不定,就是在我住的地方呢。唉,谁想升官,谁想折腾,那是你们的事,与我何干,干嘛把我拉上,把我惹毛了,你们就有利可图了么?把我引到这寺来,指不定就是你们安排好的,现在又把我一个人扔给这两位爷,是不是就是想让我趁机搭上十三呢。这被当棋子的竟是我了。哼,偏不从你们的愿。 “看来静月出来有些过了时辰,竟让堂婶等不到我先走,静月向两位阿哥谢过,这就回去了。” 说完,便行礼,转身。 “我还有事,既是时辰不早,那我就和十三弟,送静月姑娘回去吧。”话中不容置疑。 还有完没完,向天翻了个超级大的白眼,便转身回道:“谢两位阿哥。”或是刚才背着十三和四阿哥翻白眼的时候,闻书和小德子都瞧见了,这会两人都眼带笑意呢,闻书还好,我比这更牛的她都见过了,所以表情没怎么变化,倒是小德子,可能从没见过我这样待两位爷的,狂憋着笑,还浑身颤动。见他如此,四阿哥走过时只是睨了一眼,十三倒是直接上前问他怎么回事,这小德子估计是画蛇添足告诉了十三一翻,竟惹得十三放声大笑。呵呵,他,还是适合这无拘的生活方式的。 四阿哥上了马车,我想伸手爬向马车时,四阿哥身边的小安子已然趴在地上,准备让我踏着他的背上马车。我不喜欢这样,芸芸众生,人人平等,纵是在这主尊奴卑的朝代活了十几年,仍是不习惯这样的界线分明。 眼前出现了只邀请的手,是十三,他背后牵着一匹俊马。“我带你骑马回去?”“嗯。” 不加思索,将手放入这带着温热的掌心,一起骑上这俊马,十三向车内的四阿哥道:“四哥,我和静月先走,闻书就劳你帮忙送回去了。”说完,也不等四阿哥回答,便双脚用力一踢,向前奔驰而去。 闻书被再次抛下,只好硬着头皮,爬进了马车。 车内一片寂静。四阿哥在车厢里间闭眼休息,闻书则半坐在车帘子处。车内两人随车晃动。 车帘处竟有一搂抽丝,闻书是个爱整理的,见了这,怕是手又痒了,取出随身携带的针线包,对这帘子细心地缝了起来。不到一会儿,这搂调皮的丝缕,便被闻书收拾得干干净净。 四阿哥微睁眼,将这刚才的静静发生的一幕看到眼里。恰逢此时,闻书抬头,正好迎上了四阿哥的眼。 “嗯,你跟你家小姐多久了?” “闻书自小姐八岁时,就侍候小姐了。” “教他的师傅,是何许人。” “闻书不知,只知先生姓伍,自二十三年起,便在泉州居住。” “嗯。”之后,便又是一路安静。 第十章 一阵急驰后,马儿换成了慢步,坐在马背上,靠在十三胸前,再次闻到了十三的龙涎香。 “你,不想被皇阿玛选上,是么?”看不到十三的表情。 “明知故问。” “那,我让四哥帮忙,你去德娘娘那,有四哥在,定会护你周全的。” “不要。” “你不想让皇阿玛选上,也不愿去德娘娘那,难道,你想去巴着太子么?”还是看不到十三 的表情,不过,听这泛酸口气,估计脸色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若真是要荣华富贵,我还需去巴着别人么?” “那你到底怎么想的,告诉我,好吗?”他勒住马,低头看向我。十三的个头在同龄人中不算低,可是我的个子仍是没长进,现在同坐一骑,扭头才发现,原来我的脸只到他脖子这,唉,我已经很努力地喝白醋加骨头汤,天天晒初晨的太阳了,怎么还是这么没成效呢。 “我就只有这三处可选吗?就不能选其它处?”对上十三的漂亮的桃花眼,他的眼真的很亮呢。 “比如?” “呵呵,比如,把我分派到还未成年的阿哥那。” “未成年的阿哥。。。目前五岁以上已在上学的只有十四弟、十五弟、十六弟。”十三想了想。 “你能帮我安排到十六阿哥那吗?”我一脸认真。 “为何要十六弟?”十三还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呢。 “首先,我不想被你皇阿玛看上,更不想当你的母妃。”十三傻了。 “其次,我更不想被太子纳入府,因为,历朝历代的太子,若是皇帝活得太长寿,那这太子的境遇不会好到哪里去,我可不想被殃及池鱼。”我的大胆言论更把他吓蒙了。 “再次,就算我到德娘娘或其它有成年阿哥的娘娘那,保不准我就会被指给哪位阿哥了呢。说不定,到时德娘娘看我顺眼,把我许给你那最尊敬的四哥,你要如何处之?”他的眼神里露出的不可置信。 “最后,综以上所述,德娘娘的亲生儿子十四阿哥也排除在外,所以只剩下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比较合适了。” “那为何是十六弟,不是十五弟?”看来,他已经接受我的想法了。 “这还不简单,民间有云:六六大顺;六当然比五听起来有运气些,所以,如果能让我选,我一定选在十六阿哥那当差。” “好!”他毫不思索,便一口答应。 微风徐徐,两旁的路人走走停停,我和十三骑着马悠然自得,也许,我们心下都了然,这进了宫,要再像今天这样无忧无虑地骑马,怕是要等不知何时了。 “前段日子,钗儿念叨着好久没吃肉饺了,我就和闻书到街上买肉。”我闲闲地开口。 “你还会买菜?”他置疑。 不理会他。“那肉贩子一脸横肉,粗膀肥肚的,说是精肉十个铜板一斤,闻书说要十斤,他便麻利地为我们称了一大块肉。” “一斤十个铜板,十斤就是一百个铜板。” “然后,我说要不了这么多,要八斤吧。于是肉贩切下几块肉再称,说正好八斤。” “一斤十个铜板,八斤就是八十个铜板。” “于是,我拿起被他切下的肉,将二十个铜板扔给那肉贩,转身便走。那肉贩哭丧着脸喊:‘姐姐,再给几个铜板吧。’”。 “哈哈哈哈。。。你。。真。。厉。。。厉害。哈哈哈哈。”十三,我喜欢看你笑,你的笑就像那冬日里的阳光,令我温暖如春。 一路,我们聊以互娱,不顾路人的眼光如何看待。 当我们到堂叔府上时,已经落日黄昏了,我双臂环在十三的肩上,顺着他的力气被抱下马,站定后,放在他肩上的双手,仍是不肯放下,看着他如玉的脸庞,深深地望着他那如星月明亮的眼眸,就在他想伸手欲碰我时,我便把手从他肩上放下。低头一笑,从怀中取出手帕,擦试着他额头的微汗。 “这会儿太阳都快落山了,刚才都没出汗,怎么现在就出了呢。” 他但笑不语,将我手正擦试他额头的帕子取过自己胡乱地捂了几下。“明天开始,我就见不着你了,皇阿玛要考我们课业,我得,加紧准备。” “嗯,我的少年十三,课业一定是最棒的。” 他听完,眼神倍受鼓舞,“好,我一定会成为最棒的!” 站在大门口,目送他骑马离去,他似乎感觉到我看他,走没多远,回头见我仍在,露出了他那洁白无瑕的皓牙,那笑容,在夕阳余光的照射下,如此地阳光,如此地灿烂,我诚心地向上天祈祷:不论多年以后的日子多么地艰难,我希望十三,会像此刻一样,一直笑着,快乐地笑着! 再过几日,静月便要进宫了,本来想央着四哥,让德娘娘把她要过来的,可是想想,还是得先尊询她一声的,即使不问她也不会反对,但或先告诉她一声,她一定会高兴的,因为,从跟她接触那些日子,我能感觉得到,她与我认识的女子,与我大清的女子,均是不同的。她喜欢被人尊重,喜欢用平等的眼光去看待任何事和人,从小德子那我知道了,她对待下人均像朋友一样,不会呼来呵去,更不会打骂奴才,不,其实在她周围的人,都不曾说出奴婢两个字,不论是闻书见着我,亦或是静月见着四哥,均是以自己的名字称呼,倔强地不愿低人一等。 四哥对静月一直抱有兴趣,想看下,是何等的女子,能令我这般念念不忘。我虽面上满口答应四哥让她见四哥,其实我心里是如此地不愿意,因为,像她样美丽、善良、琴棋书样样精通,而不骄纵的女子,任何男人都会为之倾倒的。 从她堂哥郭络罗位鸿那听说,她要去岫云寺上香,我激动得一夜没合眼,因为我已经十几天没见着她了,她的字不知有没有进步呢,她会不会气我好些天没找她呢,呵,一夜难眠。 我和四哥下了朝便往岫云寺赶,四哥打趣我,“你就这么心急,她又跑不了。”是呀,她是跑不了,可是,以她那幽兰芳草回眸笑,嫣然婉媚如月明之姿,任何男人见了,都会心动的,我可不想让她的美被别的男人垂涎。思即此,也顾不上四哥的马车,便跃上我的“飞箭”急驰而去。 我们在流杯亭等她,让方丈暗中拚退游人与香客,只放她一人进这园子,当小德子出现在她面前时,我看见她的身子猛地一抖,这该死的奴才,吓着她了。 亭内,四哥考她的诗词,这我倒不担心,因为她经常能吟出好多我都汗颜的好诗句呢,倒是这下棋,我还真没跟她较量过。她竟然赢了我的棋,要知道,在所有的皇亲国戚中,我的棋艺是拔头筹的,故而皇阿玛戏称我为棋王。她跟我提过,她的师傅是以棋来教她为人处事、思维想法的,我很好奇,能教出这般聪明如慧的奇女子的师傅,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回来的路上,我邀她同乘一骑,要知道,我们满人男女共乘一骑,可是两情相悦才可呢,不知,这她知道么。趁机将想把她安排在德娘娘的事告诉了她,没成想遭到她拒绝,她告诉了我四五个原因,每个都是我不曾料想到的,她真应了四哥那句“玲珑之心”,她是聪明的,也许,在那布满机关的皇城里,她还是可以存活的。 十六弟吗?好吧,好在额娘先前与密嫔交情还不错,再加上德娘娘来个顺水推舟,应该是可以的,回去我便与四哥商量了。四哥听了我说的静月所言,他告诉我,“你若真想要她,便把她藏好了,不然,迟早她是别人的。” 明日就是她进宫的日子了,今日是皇阿玛定期考验我们课业的日子,我告诉我自己,她说我是最棒的,对,我会做到最棒的! 皇阿玛今天出的题是:古今最强大的朝代,是哪个朝代? 太子、大阿哥、五阿哥、九阿哥、十阿哥皆是一副理所当然是我大清,三阿哥、八阿哥又是对我大清歌功颂德一番,四哥、十二阿哥,则是倾向于我大清正朝这个最强大的朝代迈进。十四弟近一两月正病着,所以今天御书房内,我的年龄最小,轮到我回答时,我已词穷,但这个问题,之前跟静月切磋过,她说了很多连我都不知道的事,不想在皇阿玛面前丢脸,更不想被这群哥哥们看不起,我便上前,向皇阿玛行了礼,便道: “皇阿玛,其实,儿臣觉得,古往今来,不论哪个朝代,都有其利与弊。唐朝,是汉人眼中最繁盛的朝代,在那一千多年前盛唐的夜晚,当其它国家都是一片漆黑、安静无为的时候,只有唐朝的都城灯火辉煌、光明灿烂,也只有唐朝的民众人流拥动、欢歌笑语。” “宋朝时,耕作改进与租佃制使农耕获得显著成效,手工业分工细密,工艺先进,产品闻名于史;商品经济水平超越以往,城郡镇繁荣,货币流通扩大,诞生了最早的纸币。还有元丰年间,北方的铁的年产量已达到了三十万千斤。 “众所周知,元朝的铁蹄更是踏遍了无数山河,是屹今为止,历朝版图最为辽阔,国土最广的。而前明为了加强同海外各国的联系,明成祖曾七次派谴郑和出使西洋,先后到过大海尽头的30多个国家和地区,扬威于海外。” 见皇阿玛轻点头,眼神微眯眺向远方,我知道,我刚才所说的,皇阿玛已经认可。 “依你之见,你觉得应当如何?”皇阿玛继续发问。 “皇阿玛,依儿臣之见,不论是哪朝哪代,既然能在悠远的历史中占有一席之地,那么一定有它的可取之处,集其优异,避其缺陷,融我大清之事,助我大清成为最强之国。” “嗯,老十三今天答得不错,看来,精进不少呐。”皇阿玛面露激赏地看着我。 “李德全,赏,十三阿哥,汉白玉如意一枚。” “谢皇阿玛。” 在兄长们诧异、羡慕、嫉妒的眼光中,我接过了李德全手中的玉如意,脸上露出了满满的笑容:静月,你真的很棒! 作者有话要说:文章中朝代看法来自作者见解及相关资料 第十一章 今天,天还没亮,就被堂婶和闻书叫起,仔细梳洗穿衣,好一番折腾,把我和钗儿的包裹塞进骡车内,送我们到大门口,堂叔一阵交代,大概也就是进了宫,每个人都是主子,自己是奴才,不能骄横无礼、凡事要守规矩云云,而堂婶则在一旁抽抽噎噎,唉,少了我和钗儿,这堂婶又得回到之前近似透明人的日子了。 “这些日子来,多谢堂叔与堂婶照顾,我和钗儿都是喜外跑的,让两位长辈担了不少心,在这给叔婶赔不是了。”说完,便和钗儿半跪行礼。 “闻书自小就跟了我,我这一进宫也不知道要何时才能出来,就有劳叔婶多照顾她了,我已交代十三爷帮我多来看看她,也给她寻个好人家,平常就有劳叔婶帮忙照看了。”闻书在一旁已哭得像个泪人,说不出话来了。 “我们一定好好照顾她的,你们就放心去吧。” “这是我和钗儿孝敬二老,二老若看得起我们,就请不要见外了。”我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往堂婶的手里一塞。堂婶不知所措地看着堂叔,堂叔倒是一诧异,又恢复神态:“既是这样,我们也就不见外了,闻书这你就放心吧。” “闻书,好好照顾自己,我和钗儿,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若有什么困难,便去找十三爷,若找不着十三爷,找四爷也是一样的。”闻书仍是哭得答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地点头,抱了抱她,又是一番寒碜,我和钗儿才上了骡车,晃晃悠悠地向那紫禁城去。 清朝的满族八旗人家年满十三岁至十六岁的女子,必须参加每三年一次的皇帝选秀女,选中者,留在宫里随侍皇帝成为妃嫔,或被赐给皇室子孙做福晋。未经参加选秀女者或落选者,不得嫁人,只能在宫内侍奉至二十五五岁方可出宫。不知,我和钗儿的命运又会如何呢? 日落时骡车停了下来,我掀开车帘子,好壮观啊,这就是选秀啊,难怪人人都想做皇帝坐享其人之福呢。各家选秀的秀女按照满蒙汉的顺序整齐地排车,车树双灯,上面写着各秀女的出身。入夜时,我们才开始进入安定门,到神武门时等宫门开启后,在太监的带领下按顺序进入顺贞门。由于对一切都那么陌生,我和钗儿都是低着头跟着太监走,丝毫不敢越矩,经大太监点名,验牌子,一直到小太监把我领到储秀宫的住所时,已经天黑不知多久了。 “两位姑娘,这屋子风水可是好呢,每次选秀都是出了贵人的。”小太监一脸谄媚。 “承公公吉言,我们在此谢过了。”往这太监手里塞了一锭银子,小太监笑眯眯地走了。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是主子还是奴才,都是爱财的,有银子真的好办事多了,再次感谢给了我们好多银子的师傅,您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我和钗儿被安排在这间不大却干净整洁的屋子,其实设置也很简单,两床一桌两柜,我们已经顾不上体统,直接倒向了床铺,天,我们竟然饿了一天,还好出府时堂婶往我们怀了塞了几个馒头,要不这下可能更惨了。这想着呢,刚才的小太监送来了饭,我扑上前去,不顾形象狂风扫落叶一番,着实让这小太监愣住站了一会儿,还好钗儿把他打发出去了。 第二天,还是天没亮,就被院子里尖细的嗓音惊醒,原来,是叫秀女们起床集合。当我和钗儿手忙脚乱来到院子时,已经排到了最后排了,只听前面一声严肃的声音道:“各位姑娘,我是这次选秀的教仪女官,大家可以叫我黄嬷嬷,在今后儿的一个月里,我会教姑娘们宫中的各式礼仪和各类宫规,为的是让各位姑娘能飞上枝头当凤凰,所以,如果有什么不周的地方,还请各位姑娘别往心里去。”说完,一片寂静,看来,这黄嬷嬷的威严还挺到位的。 “既然各位姑娘都没意见,那么,现在就开始。今天,教大家的是最基本的请安行礼,先站直端正姿势,然后向前迈左腿,右腿半跪,略微停顿;眼晴看下,不许低头、扬头或歪头;肩平衡,不许弯腰,左右腿的距离不可太大,不可向后蹬腿……。” 一天下来,我们就只练这个请安姿式,而且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回屋时又是无形象地趴在床上,这简直比上辈子读书时的军训更残酷,而且这残酷还得一个多月,累死我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学礼教规,秀女们也大都能像模像样了,这黄嬷嬷倒是没像电视上的嬷嬷那么变态,只是一脸严肃面无表情,秀女们也都相安无事,本来还以为可以看下那几家名门望族出来的秀女刁钻跋扈的样子呢,意外的竟了一个也没见着,好似各个都很文静淑女似的。 明天就要正式选秀了,从小太监口中了解到,明日的阅选,会按八旗的顺序,一般七八个人站成一排,由皇帝、皇太后们挑选。被挑选女子的名字,每排写一张单子,留宫中存档,这种名单,在档案中称为“秀女排单”。然后,皇帝先挑充实后宫,再来由各妃嫔给各自成年的阿哥挑小老婆,最后剩下的秀女,就按这次主持选秀仪式的妃子,根据各宫的需要,安排到各宫当宫女,而当宫女也有分等级,有普通宫女,也有女官,而这女官又有分,比如皇帝的乾清宫就有置夫人一人,秩一品;淑仪一人,秩二品;婉侍六人,秩三品;柔婉十二人,芳婉二十人,俱秩四品等,各妃各宫仍也有相应的设置,只是品级和人数没有皇帝的多而已。对于女官除了年龄、身体、品行诸条件外,最重要的,就是要有后台,如果后台够硬,连宫女都不用当,直接当女官,就只需管理相应的宫女便可,不需要亲力亲为,这太监就举例,四阿哥的嫡福晋那拉氏,就是在选秀时直接到乾清宫当女官,她的德品兼优,康熙很常识,便将她指婚配于四阿哥的。 经过小太监的介绍,我和钗儿犹如当头一棒,昏,看样子,我们要是混不上女官,岂不是要侍候各宫,粗活细技都得自个来了?想我们自小也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我们俩对视了许多,均是一脸苦相,摇头无语。 “奴才给静月姑娘、钗儿姑娘请安。”突兀的太监声传来,转头看去,竟是十三身边的小德子,而之前的那位小太监也不知何时退出去了。 “德公公,这可不比宫外,你这样给我们请什么安,要是被别人瞧了去,可对我们不好呢。”我一脸严肃。 “瞧我,竟给两位姑娘添堵,都是奴才的不是了。”小德子道。 “你来这有何事?”我询问。 小德子一转身,在屋口左顾右盼,便把门合上,凑近我和钗儿,小声道:“十三爷差奴才来,把这两个小丸给两位姑娘,吃下这丸,三个时辰内就会冒汗,五个时辰之内就会发热,状似风寒,太医也诊不出来,十二个时辰后便会恢复如常,十三爷说,若两位姑娘想攀龙附凤,便可将这小丸弃之,则然,若信得过他,便将此丸吃下,一切他会尽力安排。”说完,就把这丸的饮用禁忌跟我们说了,也不等我们回话,就转身开门离去。 我看向钗儿:“我不想跟一个年龄能当我阿玛的人做老婆。” “你不想,难道我想?”钗儿亦是一脸坚定。 “那我们,这就动嘴?”我示意钗儿。 “好,若是有人问起,就说你病了,我照顾你,被你传染,所以我也病了。”钗儿道。 “为什么是我病你照顾我,不是你病我照顾你?”我疑惑地看着钗儿。 “因为你个子小,看起来比较柔弱嘛。”钗儿讪笑。我无语,老天爷,你什么时候才让我长个儿呀。 第十二章 不出所料,我和钗儿酉时吃的小丸,子时开始发汗,到寅时,我们已经开始发热了,而黄嬷嬷的集合声已传来,我们俩别说起床了,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许是黄嬷嬷发现我们没到,差小太监来寻我们,小太监见我们这般,回禀了黄嬷嬷,黄嬷嬷又差小太监叫太医,太医说,我们俩得的是急性风寒,恐是无法参加正式选秀了,见那小太监一脸可惜,黄嬷嬷立刻带着其它秀女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就留了小太监照顾我和钗儿,趁小太监送太医时,我与钗儿得逞地对视一笑,然后重重地往后躺去,睡觉! 一觉醒来,又是天黑,看来这药还真绝,连时辰都拿捏得正好,可能钗儿有武功底子,她比我早一个时辰醒,而且已经走动自如了,而我,现在还全身软绵绵的呢。钗儿告诉我,她醒来时小太监递给她我们两人去向牌:钗儿被分去了宜妃,也就是我们那隔了两代的姑姑,也是康熙的宠妃那当宫女,而我,被分到了十六阿哥那当女官,原因是:十六阿哥的奶妈身子不好被请回了家,而我是德妃口中贤良淑德、知礼懂矩的好姑娘,所以破例让我接了这十六阿哥奶妈的位置,专门负责十六阿哥的日常照顾。贤良淑德?知礼懂矩?这德妃见过我吗?肯定没有,而且她说这话怎么不磕牙觉得别扭呀,这两个词用在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身上,帽子会不会太大?然后,钗儿又补充了一句:这次负责选秀的妃子,就是德妃。 听到这,我已了然,这便是十三帮我安排的吧,心里一甜,这十三,还真说到做到了。 翌日,我和钗儿就分别拿着自己的去向牌和包袱,准备去各自的新处,在屋门口,我们依依不舍,“好好照顾自己,记住师傅说过的话,得空,我一定去找你。”我握住钗儿的双手。 “嗯,我走路比你快,我去看你,比你来找我快。”钗儿泪眼婆娑。 “我怕你迷路。。。”我哽咽。 “唉哟喂,两位姑娘,你们以为这生离死别呐,这都在宫内,只要没差事得空了,你们俩谁找谁还不都是一个样嘛,再说了,十六阿哥在乾东五所,离宜娘娘的钟粹宫笼共也就半柱香的时间。两位姑娘还是快走吧,别误了时辰。” 我和钗儿愕然,敢情我们两人的新领导住得还不远。相互又交代了不少话,这才跟着各自的领路小太监出发。 这紫禁城,由南向北,依次为三大殿、后三宫、御花园在正中间,妃嫔住的东西六宫则在后三宫的东西两侧(所谓的后三宫就是皇帝住和处事办公的乾清宫、皇后住的坤宁宫、皇后生日举办宴会的交泰殿),分别为东边有六个宫,西边有六个宫,简称东西六宫,所以实际上是十二个宫,宜妃就住在东六宫的钟粹宫,德妃住在东六宫的永和宫。 由于康熙的儿子比较多,所以有两个住处是皇子住的地方,即南边的七中南三所、东边的乾东五所,而十六阿哥就是住在乾东五所,说是所,其实就是几个所分别有几个小院,每个皇子一个小院子,既可相互探望,也可关起门来互不相干。十三和十四这时还没成婚建府,所以住在七中南三所。 这十六阿哥住的院子比较偏,我估计他不是个得宠的小阿哥,因为在这尽是势利的紫禁城,可以从任何微小的细节看出来,不过十六阿哥住处倒是风景不错,站在院门口,不远处是一片碧湖,微风轻吹,倒是令人觉得清爽些。 这是一个普通的院子,比宫外普通人家的院子大些,院门正对面就是正房,应该是十六阿哥住的地方,左右两边较正房矮些,应该是宫女和太监住的地方,院门口的右边,还有个小厨房,供烧水、煮些小点心用的。领我来的小太监是十六阿哥身边的小李子,有了他完整的介绍,我对这里有了些大约的认识,他还特意说,这十六阿哥为了表示对我的欢迎,让自小就在身边侍候他的小李子,也就是他去接我过来,可见对我可是很大的信任。 晕,这十六阿哥现在也才五岁,哪懂得这些,估计也就是你这小太监想与我相安无事,才主动示好地吧。“小李公公,虽说我被分到十六阿哥做女官,可是我这才刚进宫的,对很多事都不知晓,而且你在十六阿哥身旁的日子比较多,以后还得麻烦你多提点才是呢。”说完,又是依样画葫芦----塞银子。以后在同一个科室干活,同不同心无所谓,别给自己树敌人就成。 “不敢不敢,姑娘的品级高,这院子除了十六阿哥外,就属您权力最大,我们都归您管着呢,您叫奴才小李子便成,千万别折煞了奴才了。”他把银子收进袖了里,却一脸惶恐。看来,我倒真的不能这样称他的。“那就得罪,称您小李子了。”我露出善意的笑容。 踏踏踏,一阵急跑的声音。“你就是郭络罗静月吗?”稚嫩的童声响起,撇见小李子请安。 “静月给十六阿哥请安,十六阿哥吉祥。”一张小帅脸袭来,这小十六,跟十三长得还真像,瘦削的脸,细长的眼睛,高挺俊美的鼻子,这才几岁就这般俊俏,长大了岂不是又迷倒一摊女孩了,我记得,历史中的小十六境遇算好的,二十几岁就被封为亲王了,嗯,这个领导前途无量,跟着他,有饭吃。 “你不怕我?”小十六瞪大眼睛问。 “你又没有三头六臂的,我为什么怕你?”见小李子已不在,只剩我跟这小孩,不想再尊称来尊称去的,直接用你我称呼了。 “原来十三哥说得对,你真的很不一样呢。呵呵”小十六一脸灿烂。原来是十三给小十六提了醒呀,难怪这小孩那么容易就接受我。 “你十三哥还说什么呀。”我很好奇。 “他说你很漂亮,什么都懂,就是不懂女红;什么都好,就是字不好;什么书都看,就是不看八股文;还说,你不会像奶娘一样,动不动就搬出皇阿玛额娘来吓唬我。”这十三是夸我还是贬我呢。 “后面这句,应该是你自个儿加上的吧,呵呵。”这小十六挺鬼灵的。 “呵呵。”谎言被拆穿,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放心吧,我不会用你皇阿玛和额娘来吓唬你的。只是,如果你想让你皇阿玛夸你,让你额娘对你刮目相看,那就要按我的话去做哦。”我用大灰狼诱骗小红帽的口气说。 “真的吗?皇阿玛夸我?”小十六双眼放光。看来,康熙生了那么多儿子,不能个个都像太子一样得到他的宠爱,其它儿子为了得到他的一句夸奖,都会十分努力,可怜的小十六。十三这时,还是很受康熙宠爱的吧。 后来的几日,我便开始照顾起小十六的饮食起居,其实说照顾,也就是我动动嘴皮子,自有宫女或太监去做,每天小十六从天不亮的寅时一直到未时才下课,所以中间那么长的时间倒是很无聊,我不想太闲,就乐得在小十六的正厅右偏房的书房内当起了理事,顺便可以看看他的书架有什么书引起我的兴趣,偶尔也会拿出十三写的字来临摹,我一定要把我这字给练好了,不想让他耻笑。 再见到十三,是半个月后了。我和往常一样,等小十六回来。 眼前突然一片漆黑,我抚上那双细长的手指,低吟:“执手暗思猜,竟无语凝噎。”右耳贴近处传来热气:“自君之出矣,明镜暗不治。”这十三,竟然损我。 “你若不把这手放下,我便用张籍的《节妇吟》回你。”话毕,眼前恢复明亮。 “你可真是,跟你开个玩笑嘛,怎么还上心了。”十三站至我面前。他,好像又长高了。 “哪有你这么说我的,竟是抬高你自己,贬低我了,你怎么知道我明镜暗的?为什么不是你暗不治呢。”我嘟着嘴娇嗔。 “好好好,又是我不对了,给静月姑奶奶赔礼了,可好?”十三双手作揖,笑容灿烂。 “那是当。。。”我正想转身背对十三欣然接受时,发现四爷站在门口处,马上整理表情,半跪,姿势僵硬地请安:“静月给四阿哥请安,四阿哥吉祥。”气氛一时转太快,一片静默。 “呵呵呵呵,你竟然怕四哥。”十三的笑声缓和了这尴尬的局面。我赶紧解释:“这不是怕,是尊重,就像你对皇上一样,见面是一定得礼到数周的。”唔,好像有点比喻不当,赶紧补救:“我的意思是,这是对长辈的尊重的。”他们俩应该听得懂我想表达的意思吧。 “四哥才长我们八岁,哪称得上长辈了?”十三游离的眼神在四阿哥与我之间来回穿梭。 “因为四阿哥虽然只比我们大八岁,可是大气持重、严于律己,比之为长辈,甚好!”我这马屁拍得还不错吧,呵。果然,“嗯,你这丫头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难怪,额娘称你为‘知礼懂矩’的。”天啊,这马屁拍到马腿上了,还被这马打趣了一番。咦,这四阿哥,好像正好就是是属马的? 十三正想说什么呢,小十六的声音即时出现,“给四哥、十三哥请安!”“起吧。”之后,十三对小十六一阵虚寒问暖,我想,这是出于他的真心,小十六这时的境遇,应该跟他一样吧,小十六的额娘密嫔虽然在康熙面前挺得宠,一连生了十五、十六、十八三个阿哥,却相对疼给她带来鸿运的十五和目前仍在襁褓的十八多些,对中间这个小十六却是关心甚少,这从我来这的日子就知道,她只差人叫我好好侍候小十六,若是有差池,便拿我试问云云,连抬个脚到小十六这瞅瞅都没有呢,回想,当第一次见面我对小十六说可以让他额娘对他刮目相看时,他的眼神有多么期待。 我让人开始准备洗澡水,这小十六一身臭汗的,若是不马上擦干或洗干,风一吹,可是容易风寒的,这落后的古代,随便一个风寒都能死人的,我可不想这好靠山有什么差池。我走到小十六正厅左偏房的卧室柜子里拿出了他的澡巾和小裤衩,放于床上。 “月姐姐,我不想洗澡。”小十六抵抗。唉,好像小男孩都不喜欢洗澡,我耐心教导:“你知道温泉吗?” “知道,冬天皇阿玛喜欢到汤山泡温泉,可惜,我没去过呢。”小十六的眼睛闪出失望的光芒。 “是呀,这泡温泉呀,可以让肌肉关节松弛,还可以消除疲劳,但是要长期坚持才能使身体受益,要是偶尔的几次并不能真正起到效果的。但是,若是水温适宜,这普通的洗澡水,经常泡洗,也能身心舒畅呢。”我慢悠悠地对小十六说道。 “真的吗?”小十六天真无邪地问。 “当然是真的。你知道唐玄宗吗?就是对杨玉环倾情之至,乃至六宫粉黛全无色的唐玄宗,他最后活到了七十七岁的高龄,这与他时常泡澡是很关系的。呵,你想像他一样健康长寿吗?”对小孩要循序渐进加与诱导。 “七十七岁吗?那真的很长寿啊,我也想跟他一样长寿,月姐姐,我要洗澡,快点快点。”小十六一脸雀跃。 “知道了,已经叫人去弄洗澡水了,一会就好。”终于说服这小男孩了。 “月姐姐,你给我洗的时候,能再唱歌给我听吗?”曾经帮小十六洗过一次澡,洗着的时候无意识地哼起了歌,小十六听了挺顺耳的,这次又要求唱。我正要说好呢,十三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给十六弟洗澡?这怎么可以?”扭头就看到了十三绝对不可的表情。 “为什么不可以?”小十六代我发问了。 “不行就是不行,小十六,你是小男子汉了,不能让女孩子帮你洗澡,师傅有教过你:男女有别吧?而且你看,四哥和十三哥都是从来不让女孩子帮忙洗澡的。”这十三,学着我刚才的样子,对小十六进行洗脑。 “这样啊,嗯,我是小男子汉了,我要跟四哥和十三哥一样,小李子,以后就你来帮我洗澡了。”小十六重重了点了下头,对门口的小李子叫道,小李子应喳。 第十三章 静月进宫了,我忍着没去见她,因为宫里有规矩,秀女不能与外界联系,我怕连累到她,忍着到选秀的前一日,差小德子把两颗小丸交与她,让小德子原话转告:把这两个小丸给静月和钗儿姑娘,吃下这丸,三个时辰内就会冒汗,五个时辰之内就会发热,状似风寒,太医也诊不出来,十二个时辰后便会恢复,告诉她们,若是想攀龙附凤,便可将这小丸弃之,则然,若信得过我,便将此丸吃下,一切我会尽力安排。 隔日,我一下学便跑到德娘娘那,请安便问:“娘娘,如何?” “什么如何?”德娘娘茫然地问。 “就是,,,我上次跟您说的,郭络罗家的两个小姑娘。。。”我提示地看着德娘娘。 “嗯?你说这事儿呀。”德娘娘的脸顿时黯淡下来,该不会,静月没吃那小丸?亦或是出什么岔子了?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呵呵,瞧你这傻样,平常的机灵劲哪去了?”德娘娘突然取笑道,看她的表情,我的心终于放下。原来,不仅静月吃了那小丸,连钗儿也吃了,她俩竟都是不爱这荣华富贵的,这实属难得;当天的选秀皇阿玛没去,只是下旨让德妃替他处理便是,这是何等的宠幸,恐怕连五哥九哥的额娘宜妃都没这等待遇呢,德娘娘在选秀时,对宜妃说郭络罗家的两个姑娘条件甚是好,只是偏选秀这日得了风寒,竟是阴错阳差没了彩头,宜妃自是不好说什么,只是说听德娘娘安排。德娘娘只依说,十六阿哥的奶妈身子不好被请回了家,而静月是贤良淑德、知礼懂矩的好姑娘,所以破例让她接了这十六阿哥奶妈的位置,专门负责十六阿哥的日常照顾,顺便询问在场密嫔的意思,密嫔那我之前已有打过招呼,以她与额娘的交情,自是不会推辞的,果然,静月被顺利地分到十六弟那做女官。只是德娘娘顾及宜妃的脸面,便将钗儿分到宜妃那,而宫女的身份则是宜妃给的,我暗附: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把想办法让她跟静月一处,因为静月一定是这么想。 谢过德娘娘,想赶去十六弟那,被四哥拦住了,“这进了宫,跟在外面不一样了,不能像之前一样由着性子胡来,你让额娘这样一番调配,已是乱了宫中的规矩,又在密嫔那放下了话,自然会有人对静月好奇,若是好意便罢,若是恶心,你这一去,岂不招人口实,让她背一个勾引阿哥的罪名么?”还是四哥想得周到,我竟只顾着自己,没想到她现在正处在这随时都可能掉脑袋的紫禁城中了。也罢,反正她已到十六弟那,十六弟那是个清门,不会引人注意。 半个月后,与四哥给德娘娘请完安,本想瞒着四哥去找静月的,没成想,溜到一半,竟看到四哥在不远处,无法,只好硬着脸皮让四哥跟我一块去,我的说法是,如果我一个去招人口实,那两个阿哥去,应该就不会了吧,而且我们是去看十六弟呀。 到了十六弟那,许久未见的她,学了规矩更是显得落落大方,只是这个子嘛,倒是不敢恭维,没关系,这样更让我觉得小巧可人怜爱的。当听到十六弟说她帮他洗澡时,我脱口而出:“不行就是不行。哪有嫂嫂给小叔子洗澡的?”后面这句,我降低了声音,静月没有听到,不过,这小十六倒是听到了,因为,他的眼神在我和静月之前扫了几个回合,便了然地笑了,这小子,真的只有五岁吗? “这样啊,嗯,我是小男子汉了,我要跟四哥和十三哥一样,小李子,以后就你来帮我洗澡了。”小十六重重了点了下头,然后朝我这边给了一个讨好的笑容。嗯,还算这小子有良心,没白疼他。 再见她时,又是半月之后,她正坐窗前的桌上写字,唔,写字么?呵,不知练得如何呢?快于四哥的慢步,我快步走到屋内,轻巧地踱至她身边,“这字,较之前,有长进了,不过,还是得努力呀。”她没抬头,仍是继续一笔一画地临摹着,慢悠悠道:“我写字是为了打发时间,管他写得好或不好,要不,你去问问柳公权,我这字,他看不看得懂。”这妮子,学的是柳体,倒拿起柳体宗师柳公权来说笑了。柳公,此女乃吾不成才准妻也,请勿怪! 待她写完最后一笔,才放下笔,不顾形象伸了个懒腰,猛地瞧见四哥,又是一阵呆滞,然后便又是标准请安姿,呵,她是真的对四哥另眼相看呢。 小十六不在,我便仔细问了她,在这情况怎么样,她回答,“很好呀,在这院子里,除了小十六,就属我最大,说是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不过早上叫起有小李子侍候,早餐的菜式是我前一天晚上让小厨房准备好当天早上临时做的,他吃完出门,我还没起呢。下课回来,我就将晚餐及夜宵的菜样告诉厨房,晚上我再教他下棋,偶尔唠唠磕,睡前给他讲故事,然后他睡觉,我睡觉。” 听她描述,还好,她过得自得其乐。只是,她好像对这宫里的事情不感兴趣,“你一来这儿,就不想看看御花园?不想见见那些宫庭贵妇么?” 她一脸却之不恭,“我说十三爷,苏州园林的景致可比御花园的强工鲁艺自然多了,杭州西子湖畔的婷婷丽影也比这宫庭贵妇少了份逼人的贵气,我这人没什么嗜好,就想没事看看书,喝喝茶,游游风景,所以,我可不想一出院门,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可等着平平安安到二十五岁出宫呢。” 她不想嫁给我吗?为什么一直想着二十五岁出宫呢?我一直想问她,只是不知如何开口,自小受的教育,仍是让我要懂得做为皇子的尊严。 “等到二十五岁,那可早着呢,岂码还得十年。”我取笑她。 “那,我为你不出这院门,如何?”她抬头着,认真地看着我。 “好。”真的吗?为我不出这院门吗?太好了,这样就可以把你藏起来,不让其它人发现你的美了。只是,她接下来的话,让我凉了半截。 “直到你不值得我这么做,为止!若真有那一日,我便会踏出这与世无争的小院,坠落那世俗的尘缘。”她目不转睛地对我说。她是认真的,她是在向我倾诉芳心吗?她竟比我这七尺男儿更为磊落,敢在对方面前承认自己的情。静月,你,是多么地勇敢,再一次,你的清新印入我的脑中,永久地印记。 “这是什么?”她走近我,眼睛瞪大地问到。 “什么?”我不明所以。 “唔?”她从我的肩上,挑起了几根细长的头发。天啊!该死! “我发誓,这是我的头发,绝对不是任何女人的!” 她用清澈的眼神看了我一会儿,便笑道:“我又没说是哪个女人的,你这般反应,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我发誓,是我的头发,近些天不知怎么的,小德子给我梳发时,总是掉头发。”我极力解释。 “这才几月天,人家都是秋天掉发,你倒夏初就掉发了。而且,你才几岁呀,难不成,到二十岁,你倒成光头了。”她笑呵呵:“那便是丑八怪了,我就不要你了。” 我被她露骨的表白,惊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四哥也在这里么,这叫我怎么自然回应?接下来她说的话,更是让一旁四哥不断地摇头。 “喜欢便是喜欢了,哪那么遮遮掩掩的?”她又是认真眼神,讪巧地娇笑。是啊,喜欢便是喜欢了,承认不就那么简单么?当我正想抬手碰她时,她一转身,朝门口的小德子道:“你十三爷掉头发,可得好好护着,你记着:用四两精盐投入半盆温水中,先浸温头发,再按通常的方式洗净头发,每七天一次,仅二三次后,梳头洗发就再不大把脱落了。” 回住所之后,小德子按她说的方法试了几次,还真不掉头发了。小德子又再次对静月五体投地。 临走时,四哥提醒她:“宜妃怎么说也是你的姑姑,既是来了宫里,这安也是要去请的,免得以后有所失礼之处。” “嗯。” 第十四章 前几日,四阿哥提醒我得去给宜妃请安,一直惦记着呢,这不,清晨避开大家最忙碌的时间,叫了小十六院里的一个小太监,引我去宜妃那了。为了想多在小十六院里清静几年,不想招蜂引蝶,昨晚逼着自己吃了一个芒果,我这身子对芒果过敏,今早起来,脸上和身上的皮肤都有些红,竟让原本亮丽的姿色减了不少,嗯,有效就是硬道理。 到了宜妃的钟粹宫,由执事太监先进屋回禀,站在屋门口外,听到一阵清脆的铃铛女声:“瞧瞧,你那姐姐,竟是跟你是一条心呢。不用禀了,进来吧。” “静月给宜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身体仍半跪着,我对德妃没什么兴趣,上辈子在网上有看过她的画像,只是长得大方而已,谈不上美丽,倒是这康熙从年轻一直到年老都宠爱不断的宜妃,让我的爱美之心被吊得老高。 “抬起头来,让我瞧瞧。”宜妃的嗓音再次响起,“唔,五宫倒是挺俊的,就是,这脸上怎么红的?” “回娘娘,原本之前想过来向您请安,但前些日子静月误食了芒果,全身皮肤红得发怵,现在已好多,这才赶紧向您请安来了,请娘娘别放在心上才是。”我圆了个小谎。 “哪那么多事放心上呀,我是个直肠子的,没那些个软莺心燕的,倒是你,我们女人可就靠这张脸呢,千万别胡乱了事的。”看来,这宜妃倒是个利落爽直的女人,难怪康熙对她如此宠爱,想是在这人心悱恻的宫里,这宜妃是个中有别了。 “谢娘娘。”我这才抬起眼,看向这令我感觉不错的姑姑。宜妃此刻正坐在坑上的主位,一身艳红旗装,亭亭玉润态婀娜,红白增减巧施朱,真真的一个大美人儿,最吸引人的,是她那自然弧起的嘴唇,让人觉得眼前这美丽贵妇,便是只活力十足的火凤凰。 “刚才这钗儿还在说,许久没见你,想过去找你呢,你瞧,你们姐妹们倒是想到一处去了,呵。”钗儿从刚才就一直在宜妃身边侍候着,看样子,她挺合宜妃的心意。 “娘娘这儿真是风水宝地,把这喜欢呆在笼子里的鸟儿,都给引过来了呢。”钗儿打趣道。 “怎么,她不喜欢热闹?”宜妃疑惑问道。 “也不是呢,这小妮子喜静也喜闹,可静或闹全凭她一鼓子心情,有时一连十几天地天天往外跑,有时又是两三个月窝着不出门,所以,我估摸着,这鸟儿估计来了陌生的地方不想动弹,才央着娘娘您放我半天假去瞅瞅这恹鸟儿呢。”看来钗儿对宜妃说话也没有多少顾忌,想来,应该两人都对得了脾性了,这样,我就放心了。“这十六阿哥还小,要是闹上脾气了,你也别太牵着他,要不,密嫔又得怪说是周围的人的无不顺从让十六阿哥缺乏管教了,要真倔上了,就直接去禀密嫔去,让她作额娘的自己去管,别跟上次的奶妈似的,被人当了垫背的。”宜妃难得细声地说道。敢情上次的奶妈不是身子不舒服,而被密嫔撵出去的,这密嫔,不是好惹的主。 “谢娘娘关心,静月会一切小心的。”宜妃这才放心,我向宜妃跪了安,宜妃让钗儿陪我出钟粹宫。 “我在小十六那挺好,你呢?”出宫的路上,我们刻意走慢,互相关心着。 “宜娘娘是个爽快的,高兴或不高兴都摆在脸上,也不用我这没心肝的猜,兴许是因为都是郭络罗家出身的,虽只个宫女的级别,却只是在她身边倒倒茶,捶捶腿,聊聊天什么的,不用干什么活。”钗儿满意地对我说。 “你既是这般,我也就是放心了,要是碰着什么事,别心疼银子,该用就得用。还有,唔,以后不论什么人,包括宜娘娘那,若是问起我来,你尽力回旋便是,千万别夸我,我想好了,只想呆在小十六的院子里不出来,别让我引了人家的好奇心,所有人把我忘了最好。你明白我的心思吗?”我看着钗儿认真地说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你不是跟十三阿哥情投意合吗?若是这般缩着,能有什么结果呢。”钗儿担心地问。 “我是与他情投意合,但,结果没有人知道,所以,我只能先保护好自己。” “嗯。” 与钗儿分手后,与刚才领路的小太监又原路返回。现在是七月了,只刚到已时,已经热得发汗了,刚到小十六院门口,便看见十三在院门口站得笔直,这家伙,不会逃课吧? “你去哪了?”十三看见我迎上来就问。 “你四哥不是说怎么样都得去给宜妃请安嘛,我这不就去了。”我歪着头看他焦急的表情。 “哦,原来是这样,咦,你的脸怎么了?”十三见到我红通通的脸。 “呵呵,昨晚一时贪吃了芒果,今早过敏了。”我又接道,“倒是你,这会不是应该在上课么?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呢?” “十六弟差小李子跟我说,下午要用的《道德经》忘带了,本想叫小李子来的,可惜这奴才不识字,法海师傅刚有点头疼,便让我和十四弟小息片刻,我就赶来找你要了。”十三说得有些微快,法海便是康熙指定十三和十四的文师傅。 “你等着,我拿给你。”我急忙小跑进屋,书桌上无书,便往书架上找,找到了,早上小十六忘在床头,我以为他今天上课不用,便随手往书房放了。 “我与十六弟说,不就是道德经嘛,真忘带就往藏书阁借下便可,他还说不,他说他的这本道德经有很多他写的注解,跟别的道德经不一样呢。”十三一接过书,便翻开看了几页。 “前几日晚上,我看他在捧着道德经背了半天,竟只背了一小段,细问后才知,教学的师傅只将大致的意思解说了下,就让小阿哥们背诵,小十六似懂非懂,又不敢问师傅,所以背得有些吃力,我便将这书的意思一条条跟他讲解,并教他在不懂或记不住意思的地方写上备注,方便以后查阅。” “难怪他非要找他这本道德经呢,原来,竟是有你这静月师傅指点呢,呵呵。”十三了然地笑道。 “过几日我又得跟四哥去办差,你想要什么东西么?我给你带来。” “又办差呀,唔,有没有地方帮我弄些茉莉花盆过来?”我想了想,现在最想要的是这个。 “好。”十三满口答应,我露出欣喜的笑,目送着他离开。 进宫也三个多月了,虽然活动地点只是在这小院里,可是,却难得地轻松,由于每日吃完就坐不加运动,我的身材好像圆了一圈,天气太热,一动又浑身是汗,心里想着,干脆等秋天再运动减肥吧。 正胡思乱想呢,一阵清香飘来,是茉莉,呵,好久没闻这味道了。把仕女扇往桌上一扔,迎到院门口。“你是属狗的么?那么远就闻到了?”十三打趣道。 “我属猫的,没有惹我就是猫,若惹着我了,我便是母老虎了。”我跟他抬杠,看着几个小太监陆续搬着几盆茉莉往院子里头,“就放书房的窗外就可以了。”我看了下,也就放那比较闻得到花香,“为何不搬到屋里,不是更香?”我斜眼看他,“茉莉喜阳,要晒太阳才能长叶开花,若放屋里,那没多久就会萎掉的。”十三一脸受教。 我数了下,好家伙,一共十四盆,这十三,茉莉虽不贵,但也不用这么多吧。 “十三弟一到花鸟街,便直往那有茉莉的铺子钻,我还以为他什么时候改性懂得养花了呢,原是你要的,问他为何一下要十四盆,你猜他说什么?”难得平常酷酷的四阿哥能这样卖起关子来,我当然要捧捧场子了。 “他怎么说的?”我真的很想知道。 “你们俩今年不都是十四岁嘛。”四阿哥打趣道。 “今年十四岁你送十四盆,要是四十岁,你可怎么办?”我笑十三的幼稚。 “那我便送你四十盆。”十三毫不迟疑地回答。四十盆么?那我可得我有地方搁呀。心里甜滋滋的,引他们俩进了屋,取出我从泉州带来珍藏的功夫茶具,又在屋外起好茶炉,取出上等铁观音,“我今儿个就借十三爷的花献佛,让两位爷品品我这久违的茉莉茶了。” 我拿出小竹盘,走到屋外的茉莉前,见开得正欢的些许摘取放至小竹盘,回屋时看水正好沸腾了,便提了小水壶往屋里走,在花厅的圆桌坐定后,小竹盘放至一旁,将热滚滚的水往开盖茶碗里冲,右手用木镊子夹起白瓷小茶杯,往开盖茶碗中的热水中轻轻摇洗,提起、轻甩三下,又是同样的轻洗另两小白瓷杯;木镊子揠着开盖茶碗并把碗里的过水倒至茶盘上,水渗过茶盘上的漏儿没一会就流到了茶盘底座;打开茶罐,用小木平勺取了两份勺至开盖茶碗,冲入热水,盖上茶盖,右手拇指和无名指紧扣茶碗左右边缘,中指按住茶盖中间突起的小圆盘,将茶水尽是往露顶壶倒;取小竹盘中的茉莉放入开盖茶碗,再次倒入沸水,盖上茶盖;用露顶壶的第一泡茶水随意注入三个小白瓷杯,再将木镊子把瓷杯内的茶水倒至茶盘。 这会儿茶碗里的茶时候已差不多,仍是将茶碗轻扣起,在离小瓷杯一尺处将茶碗的茶轻巧地注入,斟茶又将手势放低,“这叫高冲低斟。” 茶碗里的茶在三个紧挨的小瓷杯来回穿梭,务必将茶碗里的茶平均到三个小瓷杯内,“这叫关公巡城。” 当茶碗内的茶已落至差不多时,便对着三个小瓷杯分别滴入所剩的甘露,“这叫韩信点兵。” 刚才的动作一气呵成,面前的两位目瞪口呆,“这喝茶,竟是有这么多的讲究。”十三较四阿哥藏不住话。 我用开口是半圆的木杈子将小瓷杯揭起,放至两位的面前,自己则端起小瓷杯,放在人中处,闭上眼睛,一股清新透着茉莉的茶香顿时飘延至整个脑细胞,轻啄杯沿,茶温适宜,一股将此佳酿含入口中,眼神低迷,回味着那久久不去的甘醇。 十三和四阿哥见我如此,照本宣科也如此饮茶,四阿哥还好,有些模样,倒是十三,拿起茶杯时,烫得又将茶杯放了回去。我到他身边,执起他的右手,教他用拇指和中指轻扣杯沿,无名指稍弯托住茶杯底部边缘。“先小啄下,看茶温是否适宜,若适宜便可一饮而尽,稍含口中,再循循吞下。” “这茶,不错,比皇阿玛那的茶好喝。”四阿哥给了个好评价。 “这茶不一定比皇上的茶叶好,只是这三沸水、火候和茶具到位,便会将茶的好味一应尽出的。”我实话实说。 “还真的有茉莉的清香呢,为什么不直接泡茉莉茶呢?”十三指的是已经干制的茉莉茶。“这茉莉茶首推应是福州的茉莉茶,制茶时将茉莉与青绿茶一同晒干炒匀,所以茉莉与茶的味道已难分伯仲。但我却喜用这新鲜的茉莉花来冲泡这铁观音,这铁观音的浓郁厚重,透着茉莉的清鲜醇香,细细品之,令人回味无穷,心旷神怡。” “你倒是个会享受的。”十三催我再来一泡,我点头。“要是闻书在这,那才是享受呢。”若是闻书在,我就只需直接喝就成了。 茶至五泡,已无最初的醇厚,将茶叶倒掉,又添新茶。 “月姐姐,今天皇阿玛夸我了。”小十六兴奋的声音传入耳中。 “咦,四哥和十三哥也在,给两位哥哥请安了。”四阿哥轻点头。 “皇阿玛夸你什么了,你这么高兴?”十三也眉开眼笑地问。 “皇阿玛今天到学堂看师傅教学,正好教诗词格律,皇阿玛让我和十五哥、十七弟各作一道诗,我就把那天我作的诗说了出来,皇阿玛直夸我与十三哥的词不相上下呢。”小十六兴奋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哦?你作了什么诗,竟把我比上了,快说来听听。”十三兴趣渐浓。 “假做真时真亦假, 无为有处有还无。” 十三猜疑地看着我,“我怎么觉得,像你的风格?” “你别乱猜,这词真的是小十六自己做的,只不过我跟他探讨了下,又将之改进了些。”我替小十六解围。原先小十六做的是“假假真时真真假,无有为有有还无”,这诗倒是跟红楼老曹的诗有些相近,我就把老曹的原句念给小十六听,他欣喜万分,却没有一下便当做自个儿作的,硬是让我解释为何要改那几个字,又为何改成了这几个字,他倒是个认真抛根问底的好孩子,这是优点,值得继续发扬,也就耐着性子跟他一番解释了。 “嗯,十六弟有你教着,我看,是块成材的料。”四阿哥点头,加以肯定。难得能让未来的雍正皇帝肯定,这心里还真是有些飘飘然。 这晚,小十六缠着我再多教些诗词方面的知识,不想浇了他学习的热情,从饭前一直讲到睡前,讲得我都快睡着了,他还精神抖擞地,最后,我受不了,“在五言的律诗中,例如句式是:平平仄仄平,那么第一个字必须用平声,若用仄声则犯了孤平。在七言的律诗中,句式是:仄仄平平仄仄平,它的第三个字必用平声,若用仄声则是犯了孤平。好了,今天就讲到这儿,你得睡觉了,明天才有精神头上课。” “月姐姐,你再教我些嘛。”小十六央求。 “小十六,这诗词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而且还得懂得运用周身的环境,结合自身或他人的经历来充实,所以,我只能每天教你一点点,你若能把这每天的一点都懂了,那么,长久以往,那许许多多的一点点集起来,就享之不尽了。” “嗯,你的意思是,要日积月累,星火明昼。”小十六立即反应道。 “是呀,小十六好厉害呢。”先表扬他一番,“不过呢,虽然你今天得到了你皇阿玛的夸奖,欣喜过就好,不能太放于心上,要更加勤勉;而对待今天没有得到夸奖的十五和十七,你不能淡漠,更不能笑他们,反而要谦恭礼让,这才是君子之道,明白吗?”不能让小十六太过骄横,我知道,尽管是亲兄弟,这些阿哥可是明里暗里地较 劲比试呢,估计有了密嫔的大小眼,十五跟小十六也亲不到哪去,但只要小十六能健康成长便好。 第十五章 转眼已到九月,康熙每年都会去秋弥,而今年的秋弥没有带四阿哥前往,但还是照往年一样将十三带在了身边,从康熙三十七年起,康熙不管出游至哪,均会将十三带在身边,足见康熙对十三是十分宠爱的。再过半月,就是我生辰了。呵,也是十三的生辰,我和他,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呢,这还是有次跟小十六边棋边侃知道的呢。十三应该还不知道,所以我让小十六帮我保密,但问题是,我要送什么礼物给他?唔,我们都属虎,好吧,送个金的! 我已经坐在书桌一整天了,仍是画不好这两只虎,看来我真的没有绘画的天份,看着画纸上面的两只老虎,是我参照着小十六画桶内的某名人的画,但又想加入自己的想象,现在看起来倒像是四不像了。 “你在倒腾什么呢?天都黑了,你还在那。”小十六发表不满。 “你已经是小大人了,不用我天天眼睛围着你转的,你该干嘛干嘛。”我头也没抬,仍是苦思从何下手改画。 “我看看。”我话落,小十六便已到我身边。“你在画虎?十三哥的虎是画得最好的,你可以等他回来向他讨教。” “我可是要送他的,怎么能向他讨教呢。”我嗔小十六。 “那我帮你吧。”小十六一脸诚挚。 “你确定你能改好?”我狐疑,毕竟,小十六再怎么聪明,也只有五岁呀。 “我的画可是十三哥教的呢。我不改你的,我画张新的。”他得意洋洋。“你只需告诉我,你要我画成什么样的,便可。” “我要一雄一雌,雄虎精壮、眼神阳光,母的小巧圆润。。。” “明白,雄的就是十三哥,母的就是你嘛。”我还没说话,小十六就接口了。“你闭嘴,我画画最讨厌人家吵了。”说完,他凝起神来,重新铺了张画纸,状似认真画画。 小十六用中锋笔和侧锋笔画虎的班纹,再用方笔和圆笔修饰,上墨的干湿浓淡均不同,显出不同的层次感;画至雄虎的虎脸各部和爪时,他再次用中锋,让人感觉神采飞扬又不失挺拔;到雌虎两颌时则用方笔并侧笔勾勒。不到一刻钟,小十六呼出一口气:“你看看,跟你和十三哥像不像。” 呀,还真画得不错。雄虎四肢强健,身长腿壮,向前行走姿势,眼睛凝神前方,却无半点嗜血之意;右侧的雌虎个头比雄虎略小些,虎身圆润,呈半坐姿态,懒懒地抬着头,状似思考。 “小十六,你真棒!你不只画出了虎的形状,连虎的精气、神韵都和十三很像呢。”我欣喜若狂,抱起小十六,猛亲他的双颊。 “呵呵,看吧,我没骗你,不过十三哥只教我墨画,没教我水彩画,所以上色,你可得找个高手。”小十六已经在替我打算了。 “不用的,只要墨画就可,我不是作画送他,这画是用来做样稿的。”我喜不自禁。 隔天,差人托话给四阿哥,让他得空来十六爷这一趟,午饭时刻便见着他。 “有事?”四阿哥一进门坐定后,便直截了当。 “呵呵,想让您帮个忙。”把茶置于他旁,谄媚着。 “说。”又是一脸酷酷。要不是这段日子的相处,我一定还会跟之前一样对这位四四大老板有些敬而远之,相处后才知道,其实他与我们一样,心底起伏也多,只是不愿表现在脸上罢了,用个词最能概括了:就是属“闷骚型”的。 “我就您一个朋友能进出宫门,能帮个忙,帮我打两件金饰么?”我小心地把小十六帮我画的双虎画呈至他面前,他斜视我一眼,接手打开画。 “就照这上面的两只虎,各打一只金质的扁形状,要与画上的一模一样,大小嘛,就半寸至一寸便可。”我把一锭金子交给他。 “这点钱我还是有的。”他的脸色有些挂不住。 “什么嘛,我的意思是,打制金虎的金子用我这锭金子溶了打,我送给十三的,当然得我出了,哪能让你帮我出。” “几时要?” “十三回来之前,如果打得不好,可得再修呢,所以,最好找好一点的工匠。最主要是体形和神韵都要像。” “我还没吃午饭。” “啥。哦,好,马上准备,您稍等。”呵,亲自下厨房做了顿家常菜,先犒劳下这位四阿哥,他倒吃得津津有味。 第十六章 已经秋尽了,皇阿玛宣布回京,还没拔营,我的心就已经飞得老远了,静月最近不知怎样了,天气凉了,她那弱小的身子骨能抵得住北京的秋凉风吗?白天,我在皇阿玛车銮旁护驾,一到晚上,整个脑子里全都是静月的影子,她坐窗前迷离不动,她拈花微笑含苞,她立屋檐观天听雨之态,她捧书半卧凝眉之姿,夜夜在我脑海中不停盘旋,终于体会到了“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的相思之情。 经过半月的颠簸,终于到京了,皇阿玛让我们各自回去收拾下,明日便又是检查功课的日子,我没回七中南三所,直接去了静月那。进了院门,在小十六屋里没找着她,拦了个院里的小太监问,他说,静月病了。 她的屋子在院门左侧,此时门正紧闭着,伸出手指轻推屋门,没有锁,抬脚迈入屋内,屋内的设置挺简单,中间一张圆桌,窗对面一个衣柜,屋门的斜对角的小矮桌上摆着一个小梳妆盒,而此刻她正躺在最墙边的坑上,闭目羞云微喘眠。 轻轻在床沿坐下,不忍扰她清梦,便仔细端祥起她,其实她的五官较钗儿有些深刻,似乎更有草原民族的模样,但又有江南汉女的柔情妩媚,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情在她身上集为一体,不相矛盾,而且相得益彰,她的黑瀑已全然放下,散落在枕旁,些许调皮的发丝正压在玉肌下,能与这黑瀑的明亮相媲美的就是那双美目了,这美目黑白分明,巧笑倩兮地一眨不眨。。。。咦,一眨不眨?天,她何时醒的,到底醒了多久。一阵灼热爬上颊骨。 “怎么,好看吗?”这妮子,明知故问。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怎么,不好看吗?”她又问。 “是了,再好看的女子,看多了,也会厌的。”她露出一脸了然的神情。 “不会的,不会厌的。”我急回道。 “是看我不会厌,还是好看的女子不会厌,亦或是都不会厌?”她又问。 好多厌字,我一时听懵了。只听她“扑哧”一笑,“怎么,我们能言善道的十三爷,今日歇口词穷了么?”原来,他又在捉弄我,唔。。。。 我起身,坐至圆桌旁的椅上,不理她。片刻,仍是一片无声,我好奇,她在做什么,不会又能躺下睡觉了吧,眼稍瞄了床那,她又是一脸调皮。 “呵呵,听说前几日是你生辰,怎么过的?”她坐起身,却仍窝在床上不肯下来。 “今年,皇阿玛赐了一桌席,我与兄弟们在草原上痛快淋漓。”其实,我多想你在身边,因为,这是第一个没有额娘在的生辰。 “知道么,生辰最应该庆祝不是自己。”她头微低,缓缓道:“生辰,最应该庆祝的不是自己,而是生你的人,因为,你的出生让她经历了此生最大的痛苦,甚至是死亡,你的生日,便是你母亲的灾难日,不仅是你,这世上所有的人皆是。” 她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想开口,她却抬头抢先道,“想看看我送你的生辰礼物么?” “当然想。”我霍然站起身,向她走去。她从枕头底下抽出了一个红色小锦囊,放至我手上,“打开瞧瞧。”我迫不急待地打开小锦囊,是条粗细均匀打着麻花的红绳,红绳的上系统着一块金坠子,细看金坠,是只老虎,体格分外健壮,甚为精神,“你送我的?” “嗯。补送你的生辰礼物。” “你要让我挂哪?挂脖子太短,挂手上又太长。”我歪头思忖。 “挂这里。”说完,他掀开被子,露出雪白的玉足,只见玉足上圈着一条与我手上一样的红绳,上面也有金坠子,弯腰凑近一看,是只小巧可爱的老虎,竟和我手中的是一对呢。直起身,她的脸在我右颌旁,我柔声问: “男左女右,是么?”她道:“随你。” 我立刻脱下鞋袜,将红绳系在我的左脚踝上,将脚掌放至她脚掌旁边,两足并排,“还真的是一对呢。呵呵”这是我收到最贴近身体的礼物,我能感觉到你对我的情意,那么毫无保留,那么真诚意切,谢谢你,静月。 “你生辰是什么时候?”我转头望她。 “做什么?” “我也补送你礼物。” “不用的,我已经自己送给自己了。” “哦,还是第一次听说自己送自己生辰礼物的,是什么?”我好奇。只见她抬起右足,抬头嘟起嘴向右足噜去。“就是它呀。”唔,这金虎是她送自己的礼物?这是一对的,红绳也都是新的,“难道。。。?” “嗯哼。”她露出兴味盎然的笑容。 “难道。。。我们的生辰很接近?”我保守说道。 “岂止是接近,简直是。。。一、模、一、样。”天啊,我们竟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这是注定的吗?是了,这是注定的,是额娘把你派到我身边,注定让你我相识相知的。 “我补送一样礼物,一定会是你最想要的。”我坚定地说。 “哦,还是我最想的,快说,是什么。”她抓住我的右膀急切地问。 “过几日便知。”她不依又问了不知多久,我就是不愿告诉她,这礼物,一定会给她惊喜的! 马车上,我问车帘旁兴高采烈的人儿:“最后问你一次,你确定真的要去?” “是,要去。” “那地方被她形容:可以是天堂,也可以是地狱,你确定真的要去?” “我确定。”车帘旁的人点头。 “嗯,那你别后悔。” 前几日回京时,静月着了些凉,现虽好了,但我警告她不许再吹风的,所以今天一进小十六的屋门口,便瞧见她背对着歪坐在贵妃椅上看书,向我身后的人儿打下眼色,悄悄走到她背后,双手捂上她的眼睛,我则站在一旁,道:“猜猜我是谁。” 她放下手中书,慢腾腾地转身,将捂在她眼睛的手拿下,“还用猜嘛,不就是我康熙朝最俊的十。。。天啊,闻。。。闻书?”她一时太过讶异,竟有些口痴。 “我不会在做梦吧,是你吗,真的是你吗,闻书?”她一脸不可置信。 “是我,是我,小姐,是我,我是闻书。”闻书一把抱住静月。 “你怎么会在这儿?” “十三爷带我来的,我不走了,十三爷说从今天起,我姓李,是端嫔娘娘的宫女,前些日子染疾被送出宫,现病好就被内务府分到十六阿哥这边来了。” 静月一脸茫然,“端嫔?” 我解释:“端嫔,董氏,员外郎董达齐之女。康熙十年生皇二女,十六年八月二十二日册为端嫔。现居御花园的西面。” 她蹙眉思忖,道:“闻书,你可知,这并不像宫外那般自由随性,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掉脑袋的。” “小姐,我知道的,十三爷之前跟我讲了很多宫内之事,我晓得厉害的,若是我有什么事情,一定会连累到小姐的,所以,我必须步步为营,小心谨慎。”闻书倒是伶俐,我记得没教过她这些,只说了些宫内禁忌避讳之事。 “唉,罢了,这一切十三和你已经都安排好了,你已经顶了那姓李宫女的名字,若现在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了。你,你们,真的是。。。” “小姐,谁也不知道端嫔身边的宫女叫什么的,所以,十三爷说,我还是可以叫闻书的。” “可以这样么?”她问。 “内务府所有的宫女,只记旗籍、出身、姓氏、排行等,并未记名字的。”我解释。 “是呀,女人在这,只能记姓氏,名字,只能淹没在历史的潮流中,无人记得的。” “我记得,永远都记得的。”我向前一步,坚定地对她说。她看着我的脸,直视我的眼睛,自言自语:“这永远,是多久?一年?十年?还是一辈子?男人总是说出不一定能做到的事情,等到发现承诺不能兑现时,便不知如何面对当时对着的信誓旦旦的女人了。” “我。。。”她伸出手捂住我的嘴。 “不要说,十三,我不想你承诺我什么,只需答应我,与我一起时,只能有我一人;若是有了她人,我便会收起对你的情意,决不回头。”从未见过她这样认真严肃的表情,我,点头。 第十七章 没想到十三竟然把闻书送进了宫,可怜的闻书,这是第二次被人当礼物送给我,再次提醒了我,这是身份尊卑的封建社会,一切美好事物都需遵循它的规则,包括,爱情! 后来在小十六那了解到,十三安排闻书的宫女前主子端嫔,住在御花园西面,也就是当时的冷宫,闻书听至此,直叹这端嫔可怜,我却摇头反驳:“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知何原因,康熙对端嫔如此冷淡,依康熙对所有妃嫔均是雨露均分来看,这端嫔定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才会令康熙如此绝情。 闻书一来可就好了,我把她安排在小十六房内做侍奉,她闲住了仍是会像往常一样帮我准备好我要用的一切,必竟十几年的默契了,我也乐得轻松。 康熙四十六年,我和十三都十五岁了。 又是一年初夏时,小十六比往常早下学,一进门就大喊:“渴死了,我要喝水。”闻书立马倒水侍候,小十六一饮而尽。 “今天怎么那早下课?”我放下手中的书,向小十六走去。 “今天皇阿玛下旨,下个月塞外巡幸,我也去!”小十六兴冲冲地叫着。 “真好,那塞外风光,可是人生必去之处呢。”我也被他的好心情传染,塞外,那是令人神往的天路,一望无际的草原,成群的牛羊,驰马奔腾,何等地欢快啊! “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十四阿哥都去。还有十三哥和十五哥。你也想去吗?皇阿玛准我们兄弟每人各带两名侍候的,我带你和闻书去,如何?”小十六好心地问。 “谢谢你,不过,我还想多清静几年,所以那塞外风光,等我出宫了,我再亲自体验去,现在嘛,还是窝在这院里,不出去闲逛才好,至于闻书,她若愿意去,你便带她去,若不愿意,你也别勉强她。”我谢小十六的好意。 “明白的,你不爱那些攀附之事,十三哥也不愿你出去惹眼,所以,我也不会对人提起你的。不过,前两天我回来时,看见十四哥在院门口站着,我问他怎么不进去,他说只是经过,便走了。”小十六侧头道。 “嗯。”十四么?自去年上次酒楼跟他互不对盘之后,就没再见过他。呵,是只骄傲的小狮子。 由于这是小十六第一次出远门,闻书自告奋勇要跟小十六去塞外,她怕小十六太小不懂得照顾自个儿,她也是真心疼小十六的,所以,从那天知道小十六要去塞外时,就开始准备各样东西,也亏她想得仔细,除了各项用度,还把菊花、金银花、绿豆、木耳、莲子这些降火润肺的食材和药材都带上了,这会儿是夏天容易上火,更别提去塞外吃的烤肉类食物会增多,所以带些总是有用处的。而我列了张功课温习单给小十六,并告诉他,要按照上面做,闻书会代我督促的,玩归玩,不能放了学业。 明天,小十六就要启程了,许是太过激动,竟兴奋得睡不着,躺在床上吵着要我讲塞外的人土风情。见他无睡意,我也打起精神跟他闲扯。 “既然你睡不着,那我们来答诗,好不?”找了个比较寓教于乐的法子。 “嗯,你先来。” “长风几万里。”想了想,便道。 “吹度玉门关,是李白的《关山月》。换我了:葡萄美酒夜光杯。”小十六道。 “欲饮琵琶马上催;是王翰的《凉州曲》。醉卧沙场君莫笑?”我出题。 “古来征战几人回。到我问了:黄河远上白云间。。。。。”在这你来我往的答诗中,小十六终于抵不住哈欠连连,一会儿便见周公去了。 十三和小十六、闻书他们已经去塞外快三个月了,昨儿听院里小太监说,小十六他们这两天就回来了。坐在屋廊竹椅上,看着花期已尽的茉莉,不禁想起十三,那个现在已风流倜傥的俊雅公子。 眼前又是一黑,愣了一会儿,便了然地笑着:“你就不会来点新鲜的么?” “。。。。。什么新鲜的?”不是十三的声音。嚯地站起,回身看向来人。 “静月给十四爷请安,十四爷吉祥。”竟然是十四,好一会儿才认出是他。 “免了,以后见我不用给我请安了。”他语气无多大起伏。 “十四爷是阿哥,静月自是要礼数周全的。”我回应。 “你见十三哥都没请安,为何见我就要请安?”这十四,好斗抬杠的喜好还是没变。 “既然十四爷赏恩,静月自是欣然接受。”现在他是主子,顺着他才不会为难我。 “也没什么事,皇阿玛差我先回来禀太后,十六弟他们大概明日就回宫了。你,该准备下的。”十四的声音听不出好或不好。 “是。”不知要如何回答,只得称是。站在我面前的十四,个头已经比我高了,他现在是十三岁,仍是个大孩子呢,印象中十四好像是属于早婚一族的,当然,是相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讲。正胡思乱想着,十四动作轻盈地横躺在房廊的长栏上,抱手闭眼。 “赶了一天的路了,我睡会,你帮我看着。”还没等我回应,他就呼呼出声了。看他如此不客气,我也不再管他,只回屋拿了件小薄毯披在他肚子上,然后坐回我的竹椅,继续想十三。 翌日,小十六和闻书真的回来了。一进屋,小十六便叽叽喳喳不停地跟我讲着塞外的风光有多么美,简直是诗词上写不出来的,我边听边附和,问着闻书小十六近三个月的身体状况和学习情况,还好,没有小病小灾,功课单也是日日照着做的,嗯,是个懂得进退的孩子。 隔天,起了个大早,想准备点好吃的东西让小十六下课时回来点心,一打开房门,赫然发现房门口放一个包袱,左顾右盼,“闻书?。。。闻书?”闻书从小十六的房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鸡毛毯子。 “这东西是谁放在这儿的?”我问闻书。 “刚才还没看见这东西呢,不晓得是谁放的。” 我低头侧目这包袱,蹲下打开它,是皮草!双手拿起皮草的一端,站起身,棕榈色的皮毛,泛出明亮的光度,看这样式,好像是件披风。 “这是谁的呀,这么好的物件,竟然就扔这边了。”我状似可惜地道。 “既然是好物件,小姐,你就留着用嘛。”闻书笑嘻嘻地道。 “我已经有披风了呀,对了,闻书你还没有厚的披风呢,这件既然是无人之衣,那就你用吧。”我状似慷慨道。 “这哪行呀,我可没那福份。”闻书说完,看了看院门口,便转身回屋打扫了。 “你可真是的,竟然要把我送你的东西给别人,枉费我一番好意。”十三的声音不悦地响起。 “我哪知道这是我们十三爷给的惊喜呀,若是知道,定是不敢的。”我笑呵呵。 “快试试合不合身。”还没说完,十三便将披风往我身上披。 “嗯嗯,不错,正是合身。不过,你若再长个儿,我就得给你再射只熊做件更大的了。”十三退后一步右拳抵着下颌道。 “什么?你说这是熊的皮毛?”我讶异。 “是呀,为了射它,我可是追了十几里的地,这熊的皮色棕中带红,配你最好,连四嫂想要,我都舍不得给呢。”十三欣喜地展示着他的战利品。 我触眉,将披风揽在手腕处,牵起他的手进我屋里站定,认真地看着他:“你伤哪了?” 他一时错愕,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没,没伤哪的。” “没有?我可没骗过你,也不许你骗我。”我板下脸。 “唔,也没有受什么伤,只是有些皮肤之痒而已。”他状似轻松。 “那痒在皮肤哪儿了?”我追问。 “也就是膝盖,没什么的。”他回答。 “既是没什么大碍,那我看看。”不等他回答,把他推向身后的椅子,蹲□来,将他的裤脚小心地摞起,十三没想到我会这么做,竟一时任由我摆弄。 天啊,双腿膝盖处伤痕累累,数条结了血块的疤痕丑陋地覆在膝盖上,“这叫,皮肤之痒?”我咬唇反问。 “。。。。这不真的是在皮肤上嘛。呵呵,真的没什么的,下次我给你猎只老虎来,保证连这皮肤之痒都没有。”他想把气氛缓和。 可惜我不买他的账,“你就这么不爱惜你自己,就为这什么劳什子披风,去跟熊搏命?你要是有个好歹,你怎么对得起你的额娘,你又要让我愧疚死吗?”我气极,眼泪涮涮直下。 “你,你别哭呀,我不就伤了个膝盖皮,没什么要紧的。再说了,我们兄弟几个哪个身上没流过血的?又有哪个兄弟猎物的时候没受过伤的?你看五哥额上的疤,就是在攻打准葛尔丹时留下的,那才是我艾新觉罗家真正的巴特鲁呢。”他极力解释安慰着我。 “我不管,你发誓,以后不许再受伤了,而且,这膝盖伤一定得小心护理,绝对不能留后遗症。”尽管知道有些牵强,但还是蛮横地要他许诺。 “好。”他像是松了一口气,答应。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要求他每日下学后一定到小十六这来,天天做养筋化淤、活血长肉的炖罐给他进补,自然也会留给小十六一份,只是后来,四阿哥也常来当食客,美其名约检查小十六功课。 第十八章 昨日兮昨日,昨日何其好!昨日过去了,今日徒懊恼。世人但知悔昨日,不觉今日又过了。转眼又是一年,我和静月都十六岁了。十六岁么?是呀,我们都已到了成婚年龄,我要向皇阿玛求旨,让静月成为我的福晋。 今年,皇阿玛安排的事程好像特别多,年初二月的时候,他带我和太子、四哥游历五台山;六月避暑塞外,除太后外,随行的还有太子、大阿哥、四哥、十四弟、十五弟、十六弟,当然还有我。 来塞外两个月了,每次的狩猎都是我和十四弟交递着拔头筹,哥哥弟弟们对我们都是赞赏有嘉,可是,我却总觉得少了什么。是唉,少了静月的娇笑俏皮,少了静月的柔美甜音,少了静月的药膳美食,原来,他是很会做菜,特别是煮汤,更是连四哥都赞不绝口呢。 独自骑着马,悠然自得,不自觉已走得离营地较远,无所谓的,这里我几乎年年来,已对地形了如指掌。 “十~~~三~~~爷~~~!”转头看向不远处,一名女子喊住我。见她向我小跑过来,不忍她再辛苦,我便策马奔去。 原来是皇阿玛身边的宫女伊琳,“什么要紧事,竟让你一个人跑这么远过来找我?” “回十三爷,皇上差奴婢找十三爷,让您去跟哈尔二王子比试呢。”伊琳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知道了,这。。。。”我还没说完,便听到她一声尖叫。伊琳双眼瞪着我身后,惶恐害怕,竟全身不停地抖。我调转马头,转身回看。 天,是只老虎! 当下应该立即逃走,但猛虎已离我和伊琳只有几十步远,如果带上伊琳一起驱马,定会两人均入虎口的。没有时间再想,赶紧下马,将伊琳托到马上,让她去搬救兵。 “十三爷,我。。。我动不了了。”这伊琳竟然吓得连策马的力气都没有了,而马儿似乎感觉到危险正在靠近,已向一旁走去。 拔出配刀,注力全身。这虎体型硕大,虎皮松驰,张开血盆大口,见他牙齿并非齐全,这应该只晚年虎,嗯,还是有胜算的,就怕此处是个虎窝,必须速战速决。 那虎见有如此食物,嗜血本能被激起,原本软绵之姿,现已布满杀气,助跑向我奔来。在老虎距我三步之遥时,奋力跃起全身,扑向虎背,左手紧紧抓住虎脖后颈皮,老虎吃痛,伸出前爪向背上的我袭来,全神避开尖利的虎爪,尽量让身子往虎头倾,右手用尽全力,利刃刺向虎鼻。 倾刻间,一注血流喷溅右手,来不及思考,再次刺向虎鼻,老虎已痛不欲生,竭尽全力吼叫,虎声阵阵,震动大地。无瑕休整,刀锋再次刺向虎脖,狠狠地,拔出再刺,如此反复,似乎破坏了老虎的喉部,竟无法发出声,只剩大口张着大哈气,虎力似乎也没有原先的劲霸。很好,再接再励,继续用利刃不断地刺向虎喉,直至老虎躺在地上,只剩微喘未定,滚滚热血从它口中、喉中、脸上喷涌而出,染至大片草地。 远处一抹明黄与身后的人影鞭马而来,至眼前时,露出震惊与不可思议。 “来人,宰了这畜牲!”皇阿玛下马走来。 “皇阿玛,不可!此虎宁未完全断气,危险!”我喝住皇阿玛。 “吾儿勇士在此,朕有何惧?”皇阿玛步履未停。 见已多人围至那虎周围,并将其虎了断,才完全放下心来,向皇阿玛请安。 “胤祥,伤哪了?”皇阿玛见我浑身是血,关切地问。 “回皇阿玛,儿臣毫发未伤,这血,是那畜牲的。”我看向那虎。 “好啊!朕的十三阿哥,是个打虎英雄,只身打死猛虎,却毫发未伤,是我康熙朝的第一巴特鲁!”皇阿玛骄傲地向身后人群大声道。 “喝!喝!巴特鲁!喝!喝!巴特鲁!”身后叫好声不绝于耳,此时,心里满满地。 “皇阿玛,此处不宜久留,十三弟虽无伤势,仍是让太医检查遍较好。”四哥即时道。 “嗯,嗯?伊琳,不用行礼了,起了吧。”伊琳不知何时,已从马上跌下,被旁人掺着起身。 一路,我们凯旋回营。 夜晚,主帐内,皇阿玛异常高兴,各蒙古王公敬酒均一杯饮尽,对于大家的恭贺勇士阿哥之词,更是令他开怀大笑,随即,转头对一旁边的哈尔二王子道:“哈尔,还与我大清十三阿哥比试么?” “不敢,臣自叹不能伏虎,甘拜十三阿哥下风。”说完,起身认真向皇阿玛行礼。 皇阿玛笑容满面,“嗯,有此勇猛儿子,朕实感欣慰啊!胤祥。” “儿臣在。”我起身行礼。 “你今年也十六了,今日伊琳遇那危险非常之时,并未弃你而去,可见其忠实墩厚,将其指婚于你,年底钦天司择日完婚。”皇阿玛的话如利器般,令我的心惊痛。 “皇阿玛,儿臣。。。”不,我想要的静月,不是任何人,我只要想她。 “十三弟,皇阿玛这是天赐良缘,兄弟们羡慕得紧呢,还不快快谢恩,好让我们替你庆祝一番。”四哥的话骤然响起。 我看向四哥,他微笑,轻摇头。摇头?你是在向我说,我只能接受是吗?倘若现在抗旨,不仅使皇阿玛在蒙古诸王面前的威仪扫地,更让我无立足之地,恐怕,皇阿玛若究其抗旨原因,连静月也脱不开身吧。 十四弟已走至我身旁边:“皇阿玛,十三哥乐坏了,竟连谢恩都忘了。”说完,他放在我脖子的手使了暗力将我按下,心力交瘁的我,木讷地向皇阿玛磕头谢恩。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以为,我打虎只为了自保;我以为,那虎打死了,皇阿玛会答应我的请旨,为我和静月指婚;我以为,四哥会替我回了伊琳这不该有婚约,我以为。。。。。。为何一切都不是我所愿?我拼了性命,为的就是让静月嫁给我,为什么,为什么不是?谁来告诉我? 没过几日,皇阿玛便拔营回京,同时令朝内与宫内准备九月南巡事宜。一到京城,这突如其来的婚约令我不知该如何面对静月,该如何对她启齿?一时手足无措,到皇阿玛带我和太子、四哥南巡离宫时,我都没有去见静月。对不起,静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十九章 小十六从塞外回来已经半个月了,从他一回来看到我第一眼开始,眼神一直不敢正视我,而当我发现他正看我时,竟捕捉到怜悯的眼光。怜悯?这孩子,难道十三半个月没来看我,我这正主都不急,他倒可怜起我来了,呵。 “月姐姐,你不想十三哥吗?”毕竟是小孩子,还是忍不住问了。 “想啊,可他不是在南巡吗?我在夜里没人的时候想他,白天嘛,还是做自己的事情呀。”顺手将碟中的牛肉炒山药往他碗里夹,这些天,已经能感到阳气渐退、阴寒渐生,这时候冷热交替的季节肺最容易伤着,所以,晚饭我都会做些防燥护阴的食物。 “那,十三哥从塞外回来,到跟皇阿玛南巡都没来见你,你不觉得奇怪吗?”小十六又问。 “这有什么奇怪的,从塞外回宫到南巡出宫,一共才十几天的时间,恐怕要准备皇上南巡应该忙坏了吧,再说了,之前他跟着你四哥一忙起来,不好几次把我抛到脑后了么?到想起我时,早就过了个把月了,我已经习惯了。快吃,吃饭要尽量不说话。”边说边催小十六吃饭。 “那,如果十三哥不娶你,你会很伤心吧?”小十六低头猛扒着碗里的饭,没有抬头。 “小十六,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狐疑。 “没有,我答应十三哥什么都不说的。”小十六仍是把脸往碗里埋。 晚上,把小十六安顿好睡觉后,我坐在房廊的栏上,背靠着房梁,仰头望着天上的星空,小十六最近的神不守舍,还有晚上刚刚说的话,让我感觉,十三一定有什么事,而且,还是他不愿让我知道的。“那,如果十三哥不娶你,你会很伤心吧?”小十六的话犹如在耳,伤心吗?肯定是会的,因为,不管他娶的是谁,是嫡福晋还是侧福晋,那都意味着,他不再是我一个人的十三了,我也不再是他的唯一。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应该知道了,只是不愿去想,只是放任自己单纯地喜欢这个阳光般的俊俏男孩,因为他的心太善良,太柔软,以至于就算我是他心中唯一的女人,却仍是排在他四哥、他皇阿玛、他尊贵皇子身份的后面吧。我,应该好好想想,如何对待他,如何对待我对他的感情了。 这次的南巡发生了些事,太子因为在德州腹疾生病后,康熙立即下旨让索额图来照料太子,自己却和四阿哥、十三继续往山东泰山方向行程。到泰山时,让年仅只有十六岁的十三单独祭泰山,需知,古往今来,历朝历代的皇帝眼中,泰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只有皇帝在觉得政绩卓越时才能登泰山封禅,而康熙舍年长的皇四子,却让刚成年的皇十三子代为祭天,这其中意味恐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十三应该很高兴吧,能够让他最崇拜的皇阿玛如此看重,让他最尊敬的四哥引以为豪,年轻气盛对事业欲罢不能的他,应该欣喜若狂吧。 十一月,康熙结束南巡回宫,但我却仍是没有见到十三,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只是一直骗自己说,十三心里还是有我的,前几日,钗儿来看我,也是欲言又止,我打断她想说的话,因为,我在等,只等着那人,自己来向我说清事实。 这日,漫无边际云霞遮住了那红阳,将原本亮白的天空刷洗成一片昏黄,夕阳,很美,就像我和十三,即将亡逝的爱情,很美,却不长久矣。 十三,此刻正站在院门口处,他的身材更高健了,瘦长的身影被余晖照耀下反射在地面上,长袍袍角被一阵徐风吹起,飘动身姿,这身子的主人,与我对望许久,才踱步至院中的我面前。 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眼晴的黑瞳里,映出的仍是我的脸,是了,不管发生何事,十三心里,是真心有我的,至少,在过去的三年时间里,我们的情愫是如此地真切,纯洁而美好,就像那海棠“欲偿白帝凭清洁”之玉肌冰晶,让人久久不能释怀。 我们都没有说话,是呵,该说什么?该怎么说?他没想好,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样的静默,于他于我,都是最好的。 他伸出右手,轻轻地将我鬓边的发丝捋往耳后,手指仍不肯放开,在我耳垂处细细揉搓,一阵酥痒,令我轻笑出声,十三刚才充满怜惜的明亮桃花,此时已换上了一股溺爱。随即,我跌入一个骨骼硬朗的怀抱,淡淡的龙涎香,仍是鼻尖荡漾,却夹杂着另一簇。。。暗香? “我的嫡福晋,一定是你,我向你保证!”贴在他的胸前,耳中传来发自胸腔的闷声。 “你知道的,我不在乎什么嫡福晋、侧福晋的,我只想要属于我的那份唯一。”刚才的那股暗香,让我意识到了,十三,他已经是个男人了,一个热情洋溢的男人,在外游畅多时,怎么可能洁身自好呢? “知道么,如果不是你怀中的那股暗香,你刚才说的话,也许我就真的信了呢。呵呵,可惜,你身上有她的胭脂味,那佳人韵香,背叛了你。”我推开他半步之远,静静地看着他,想把这曾经真心喜爱过的人的一切,深深印入心房,转身的一刹那,便将这份在盛满真情的房门关上,独留他一人枯站院中。 那日,他在院中站了很久,从黄昏到日落,从黑夜到凌晨,最后,被要上早朝的四阿哥拖了出去。而我,转身即刻回房关门,无力站稳,跌坐抱膝,伤心欲绝。 枯坐整晚,竟丝毫感觉不到地上的凉意。隔日,我病了,风寒入体。 康熙四十一年十一月,十三娶了第一个侧福晋瓜尔佳氏伊琳,郎中阿哈占之女。 听说,康熙是因为塞外十三勇摛猛虎,这瓜尔佳氏未自顾逃命仍侍身旁,念及此女忠实墩厚才赐婚的; 听说,从塞外回宫到南巡回宫,瓜尔佳氏一直身侍十三旁; 听说,成婚时,瓜尔佳氏已怀有两个月身孕; 听说,成婚那日,十三喝得烂醉,躺在院中空地上不肯起来,双眼直盯着天上的月亮发呆;听说。。。。。。 这一切的听说,都是来自钗儿和小十六的口中,我不是铁石心肠,无法不动容,老天,让我最后一次肆意放纵吧。 康熙四十二年癸未七月,十三的第一位女儿出生,母为侧福晋瓜尔佳氏。 第二十章 我的这一场病,整整费了一个冬天才全愈,连我自己都不知,是这身体的风寒未好,还是风寒早解,只是心病仍在?不过,此时看往窗外的明媚阳光,院里麻雀争嚥,令我心底的小鸟也想出去挥洒下青春。 思及此,立刻跑至院正中,闭上眼睛,展开双手,把头仰向太阳方向,唔,真舒服呀,北京的冬天老是灰蒙蒙的,春天来了,太阳也不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 “甭晒了,都几岁了,再晒也晒不出高个儿来的。”讪笑声音响起,不理她,我还是继续享受这久违的温暖,嘴上却不依: “你这天天往我这跑的,宜娘娘真就不生气了?我看,怕是你不得娘娘的意了,看着你心烦,又碍着亲戚面子不便,就老是打发你出门,眼不见为净了。” “你这野猫,知恩不报也就算了,竟咒起我来了,也不想想,你心灰意冷时,是谁天天看着你吃药的?”不看也知道,此时的钗儿定是双手叉腰,圆杏瞪眼。 “快别说那劳什子药了,苦死了,而且天天喝,我都觉得我的牙变黄了。”这是实话,所以这些日子我一直用桔肉和桔皮不停地擦拭我的牙齿,还好,还是有效果的,我的牙齿恢复了往日的亮白。 “我看看,哪黄了?”钗儿的手竟然真的把我的嘴给扒开了,这女人,真不解风情。 我和钗儿回屋,闻书在听到钗儿的声音时,便已在屋内架起了茶炉,每回钗儿来,我们都是边侃边茶的,偶尔小十六早归,也会加入我们的品茗行列。 “你这病好了么?”钗儿悠了一口茶,说道。 “好了。至少比之前好了。”我知她在说什么。 “过些日子,是宜娘娘生辰,她特意嘱咐我,让你一定得去。”宜妃前几年的生辰,我都是礼到人未到,今年,怕是真得过去了。既我已决定把十三的情放下,那不出院门的自我约束,恐怕也得稍加宽松些吧。 “月姐姐,你快看,我带什么回来了。”小十六又是声到人再到。 “是,是蛐蛐?”我看着小十六小心地打开手中的瓷罐,从窄缝中看到了里面的蛐蛐。 “嗯,月姐姐,皇阿玛不许我们玩物丧志,所以这些东西还是不让别人看到的好。”小十六小声道。 “知道了,这东西哪来的?”我问他。 “我和十七弟经过毓庆宫里,一个小太监手里捧着的,说是太子有了扬威将军,便不要这虎啸将军了,我和十七弟觉得好玩就拿了回来。十七弟说他想看时就过来这儿看,因为他院里的奴才都是他额娘的爪牙,他一天尿几次,他额娘都知道呢,要是见这东西,只不定要怎么训他呢。”由于密嫔的厚此薄彼,小十六没有对同胞兄弟十五有多亲密,倒是跟十七走得挺近。 “他怕他额娘训,你就不怕我说你么?”我板起脸。 小十六一愣,笑眯眯道:“你不会的。” “怎见得?”我反问他。 “你说过,人若要沉迷于某些事物,不是不碰就能控制得住的,再说了,我又没为这蛐蛐失了学业,你不会不让我养的。”小十六一脸笃定。 “好,那我们约法三章,你若想玩这蛐蛐,便要每日多背两首诗,而且只能在睡觉前玩一刻钟,如何?”有这蛐蛐为饵,引他多学些东西。 “嗯。” “对了,月姐姐,十四哥今天被指婚了,过几天就要成婚,我听十七弟说,这舒舒觉罗氏是德娘娘身边的宫女,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德娘娘怕日子久了肚子太显,央着皇阿玛快些指婚成亲,可我不知道要送什么,你帮我拿拿主意?”小十六今年已经八岁了,这个年龄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小大人,兄弟间的送礼早已司空见惯。 “你问她,她铁定跟你讲:送银子!”钗儿从刚才到现在一直专心品着这前几泡的香茶,我倒是没喝几口就全进了她肚子里去了。 “送银子怎么了,多实用呀。万一以后手头紧了,还能解万急呢。”我说出我的看法。 “不行唔,虽然我很赞同你的想法,可是,这送银子一看就知道是你想的,十四哥会觉得我不够诚的。”小十六端起茶杯,浅尝后一饮而尽。这怪不得小十六,因前几年宜妃生辰,我送去的礼都是一张张银票,所以,估计这会儿不少人知道宜妃的侄女喜欢送礼用银子的。 “要不,你整个什么物件,就当是我买的,给十四哥图个新鲜?”小十六怂恿着。 “你送的礼为何要我动手?不要,你自个儿想办法。”整个物件?拜托,我女红比字还拿不出手,能整个什么物件? 小十六和钗儿对看一眼,心照不宣,了然地哈哈大笑。这两人,越来越喜欢耍我了。 隔天小十七来院里看蛐蛐,晚上,小十六多背了两首诗,打开蛐蛐盖,里面空无一物,闹着要里面的蛐蛐,估计是下午小十七来时,没把盖子盖好,这蛐蛐开溜了。 “这黑灯瞎火,我去哪给你找呀,明天再找,好么?”我好声劝着。 “不行,明天找,这虎啸将军早被鸟吃了。”这小子还知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好吧,我给你找去,不过,这么晚,我可不敢保证找不找得到。”这小十六拗起来还真没办法,只好叫了院里所有的人,打开灯笼,找蛐蛐。 “指不定跑到院外去呢。”找了一阵,一伙人差点把院里的土都抠了,愣是没睢见蛐蛐,小李子对我说道。 “好吧,小李子你跟我院外找去,闻书你跟大伙再找找。”语毕,我和小李子各打了一只灯笼出了院门。 这还是我自进宫后,第二次出这院门,第一次是刚进宫给宜妃请安的时候,此后,我便为了那阳光温善的俊雅男子把自己锁在了这院子里,三年不曾踏出一步,而此时,四周黑暗,只有点点星光照着地面上的鹅卵石。 我和小德子分院门左右两路各自提着灯笼沿路找,我半俯身低着仔细看着,嘴里还叫着:“虎啸将军?悉~~~!悉~~~!”尽管我也觉得这样很幼稚,而且这对找蛐蛐好像没什么用处,但我还是乐此不疲地自娱着,呵呵。 突然耳边传来蛐蛐的叫声,好呀,终于碰见了一只,不管你是不是小十六的虎啸将军,今天我非把你给逮住了。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这只倒霉的蛐蛐,正半合着双手想捂向蛐蛐,谁知这蛐蛐突然腾空跳起,双手反射性跟着盯住这蛐蛐动向的眼睛,向前扑去,在半空中,捂住了这只蛐蛐。接下来,便等着那倒地的疼痛。 咦?半晌,没有预期的疼痛,睁大眼睛,一双美丽丹凤眼映入眼帘,这丹凤眼此时也正看着我,他一眨眼,我也反射性地一眨眼,一来一往三合回,我上身往后半尺,仔细地看着眼前人,肤若美瓷唇若樱,明眸下一挺秀直挺拔的鼻梁令人不禁赞叹天地的不公,如何能将此人,而且又是一个男人,雕刻得这般美丽,而这美丽的脸庞,我好像,在哪见过?。。。。在哪?盯着他,触眉细想,在哪?在哪?好熟悉的脸,真的好熟悉,眼微眯,再次仔细看着他,天,他,他,他竟然是。。。。吴尊?哇,,,我上辈子活了几十年,叹为观止的花样美男,苏丹的华裔贵公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上辈子对尊兄的迷恋情怀让我一时忘了所有,双手放开那倒霉蛐蛐,前倾捧住那美男脸颊,凑近猛看。哇,这皮肤真好,一点毛细孔都看不到。嘴里还不停地喃喃: “哇,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上辈子晚上什么事都没做,就是光看你了。”这话没说错,上辈子下班不就守在电脑前看吴尊的偶像剧嘛。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哈哈哈哈,我竟然能见到真人,哈,一定让那群狐朋女友羡慕死。”我已经得意忘形,全然忘记了此时此刻身处何地。 那美男一阵错愕后,便恼羞成怒,将我推开,“放肆!哪来的疯子,来人!”一阵疼痛,瞬间将我惊醒!天,我刚才在做什么?我现是在随时可能掉脑袋的宫闱中,而这美男竟然腰间也有一条黄带子,不会吧,买彩票也从来没这么好运过,半夜出门找蛐蛐,还能扑到一个皇阿哥,而且还对人家上下其手,这下,我这漂亮脑袋可不一定保得住了。 “懂得害怕了?刚才那股子疯劲哪去了?”下巴被美男捏住,强迫性地看向他,唔,他的樱桃小口,还真是粉嫩啊,唉。美男正要张口发作,天籁之音传来: “九哥,月姐姐,你们这是做什么?”小十六的声音适时响起。 “你认识这疯女人?”美男问小十六。 “咦?疯女人?不许你污辱静月姐姐。”小十六非常义气地冲上前,把美男推开。 “静月?你就是郭络罗静月?”美男似乎无法置信。 “月姐姐,虎啸将军我找到了,就在床底下,我困了,回去吧。”小十六发话。 “嗯。”说完,小十六向美男行礼,我也向美男行礼,然后在美男无声反应中,和小十六立马闪人。 这长得跟尊兄一模一样的美男,竟然是康熙的皇九子,宜妃的第二个儿子,我的,表哥? 第二十一章(上) 这日,宜娘娘的生辰,我向小十六告了假,黄昏的时候,让院里的小太监帮我领路到钟粹宫,通禀之后,掀帘而进。 “静月给宜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我向宜妃请安。 “起吧,别再叫什么娘娘了,跟着钗儿叫我姑姑便成,听着亲近!”已经三年没见过宜妃,抬头仔细瞧她,竟没有丝毫变化,只是言语间,与钗儿似乎贴近了许多。 “还没见过老九吧,去请个安吧。”宜妃脸朝右座抬了抬。虽然来之前已经做了心理建设,极其非常之有可能会在宜妃生辰这日见到美男,最好的办法,装作不认识。 “静月见过九阿哥,九阿哥吉祥。”我向美男行礼。眼向下看,眼尾扫荡,美男兀自坐在座上,优雅地端起茶杯,慢腾腾地划着茶碗中的茶叶,许久,才轻啄了一口,道:“起吧。” “是。”我快速起身,许久没这么半蹲请安,真真有些不习惯。起身后发现,在座的,还有三位黄带子,其中一位是十四,难怪刚才进门就觉得有道利光袭来,敢情冤家路窄。 “这位是八阿哥。”钗儿向我介绍,嗯,眼眯嘴笑,确实构得上历史所称的“八佛爷”,让这第一次见面的我,也感觉别样好感,不过,此人还是不要太过亲近才好,能当八爷党的头号人物,肯定不是外表看见的那么和蔼可亲的。 “这位是十阿哥。”这十阿哥据说是康熙的又一另类儿子,资质均比其它兄弟差,却是这些兄弟中除了太子外血统最为尊贵的,他的生母是太师果毅公遏必隆之女钮祜禄氏,而且历史上评价此人是“性情墩厚”,所以康熙对他不错,尽管他一无所长,康熙在众子按能力封爵时,仍是赐他多罗敦郡王。细看这十阿哥,长得虎头虎脑,鼓鼓的脸加上圆滚滚的大眼睛,煞是可爱。 “这位,是十四阿哥。”这厮不用介绍,那股子霸气十步之外都能感觉得到。 “静月给八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请安。” “你就是钗儿口中能诗能棋,把老十三迷得魂不守舍的静月?”十阿哥坐不住,一蹦便凑走到我面前。 “十哥,你这么看她,不怕晚上回去,你家里那母老虎打掉醋坛子么?”十四的声音响起。 “瞧你说的,她不也是郭络罗家的么,跟这静月,还算得上是表姐妹们,还有八哥的福晋,她们四个,都姓郭络罗,都管娘娘叫姑姑呢。” 是呀,自打这宜妃得康熙的宠爱,这郭络罗家的女人就跟皇家沾了不少边,除了宜妃,地位最高的,就是这八阿哥的嫡福晋郭络罗烿霞,其血统更为高贵,安亲王岳乐之外孙女,而且,此女的醋劲可是百年流传,康熙更是出言称其“妒妇”,历史上的八阿哥除了只娶这一门福晋外,因为嫡福晋一直无子所出,却只纳了两侍妾传宗接代,可见,这八福晋,可甚是厉害呢。 而十阿哥刚提到的,他自己家的母老虎,便是他的侧福晋郭络罗雯芊,别看名字文静,也是秉承了郭络罗家泼辣的个性,不仅十阿哥对他又爱又恨,就连十嫡福晋对她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不敢得罪她的。 “不过,看你这性子,好似不像八嫂和我家那位的呛人。”十阿哥心直口快。 “十弟,你这才见她一面便如此武断,来日方长,日久便知。”九阿哥戏谑的眼光朝我扫来。不想再成为讨论的对象,我一笑视之,便退至钗儿身旁,站在宜妃左侧。 之后,是母子兄弟间的闲聊。 十阿哥幼年丧母,康熙便把他交与宜妃养,所以他与九阿哥最为亲厚;八阿哥的母妃良妃出身低贱,原为浣衣局宫女,在众皇子显得身份较低,但因娶了高贵血统的安亲王外孙女,所以抬高了不少身份,且这嫡福晋又是宜妃的外侄女,所以与九阿哥、十阿哥连着襟,走到一起,倒是能理解。就是这十四,放着自己的同胞亲哥四阿哥不理,硬是跑来跟这三厮凑热闹,包括以后的夺嫡都是同一阵营,让我有些不解个中原因。 在我思绪不知飘至何处时,钗儿用肘顶了我下,我回看她,她示意看宜妃,这时才发现,宜妃和其它人都盯着我看,脸一热,看来是我走神出丑了,低下了头。 “娘娘刚才问你,你这三年未踏出小十六的院门一步,是不是因为老十三?”十阿哥憋不住话。 我看向宜妃,她的眼睛纯亮,毫无杂质,“是的。”既是事实又何妨不敢承认呢。 “是十三阿哥要你这样?”宜妃好奇。 “不,是静月自甘守院。”我目不斜视,回看宜妃。 “嗯,是个好孩子。”宜妃点头,缓缓出声。 此时,夜幕已至,花厅中的圆桌上已摆好了酒席,宜妃让大家入座,我和钗儿只是宫女,自是不能与主子们同席的,但宜妃坚持,且八阿哥也说是宜妃的侄女,便都是一家人,无妨。于是,宜妃坐中间主位,右边是钗儿和我、十四,左边是八、九、十阿哥。 “今日额娘生辰,五哥被皇阿玛派外差,我先替五哥敬额娘一杯。”九阿哥举杯一饮而尽,难怪一直没瞧见宜妃的另一个儿子五阿哥。 “第二杯,敬额娘燕语莺声花为貌,永远年轻美丽!”说完,又是一饮而尽,而两次宜妃均是浅尝即止,心下了然,看来晚上,这康熙可能会宠幸宜妃,春宵夜长,岂能喝醉呢,呵。随后,大家轮番敬酒,说些祝词。 “娘娘,今年我淘了个宝贝送您,您瞧瞧。”说完,便有小太监将一锦盒送至宜妃面前,宜妃打开取出,是件青铜小鼎,好像是个香炉? “你这老十,宜娘娘生辰,你竟送个香炉,真是有欠考虑,该罚,来呀,给十爷倒酒。”八阿哥马上替十阿哥解围。 “咦,香炉怎么了?为了淘这香炉,我可没少跑腿,前几日太后不是老念叨着没个好香炉么,我这不替娘娘淘个好物件好孝敬太后嘛,你们看看这小鼎底部,找了不少人鉴过的,宋徽宗官鼎,绝对是个真物。” 九阿哥把玩着,边听十阿哥吹嘘。“嗯,不错,是个真品。”九阿哥鉴定完毕。 “难为你还替我想了周到。来,我敬你。”宜妃高兴着。 接下来,是大伙的送礼时间,八阿哥送了幅名人字画,九阿哥送了雀毛金丝袍,十四送了最实用的宫外精致小点,轮到我送了,捧起酒杯,走到宜妃身旁,道: “承蒙姑姑不嫌弃我任意妄为,今日借姑姑的生辰,静月谢过了。”说完,一杯酒下肚。是的,尽管三年前我交代过钗儿尽量不要提及我,可是依这几位阿哥的神通,怎能不知道我和十三的事情,但却从来没有搅过局,若不是这心直口快的姑姑有话交代,就这几位爷能折腾的劲,我怎么可能在小十六的院里整整清静了三年呢。我,真心地谢宜妃。 宜妃甚是欣慰,“比起钗儿,确实机灵。” “呵呵,谢谢姑姑夸奖,不过,今天静月送的礼,还是这俗不可耐,却又好用实在的银子。请姑姑别介意才好。”说完,笑嘻嘻从怀里掏出了个红锦囊,递至宜妃面前。宜妃打开锦囊一看,仍是十分诧异,“你之前每年都送我一千两银子,我问钗儿,你这小丫头片子的,怎么有那么多银子,钗儿竟说,你额娘是个有家底的,你那师傅留你们的也是不少,倒是不知你们有多少家底,竟能出手都这么阔绰?” 这次我送给宜的是两千两银子,谢的是她对钗儿的真心相待,想是钗儿,把这宜妃当成了自己的亲额娘来看待的。“富贵又何为?襁褓之间父母违。”低头喃喃,倘若可以选择,我希望一位视我为明珠的阿玛,一位健康善良的额娘,普通人家即可,不愿与这富贵荣华沾边。 “听钗儿说,你的诗词是不错,考考你,如何?”八佛爷的救场声总是适时响起。 “不敢,只是上得了台面而已,不敢居位的。”我含蓄地回答。 “既是这样,你用一句诗,来形容在场人,如何?”九阿哥出了题,看着他讪笑的样,估计是想看我出丑吧,嗯哼,那您得失望了。 我看向钗儿,这妮子的,容易: “玉在椟中求善价, 钗于奁内待时飞。” 钗儿听了我吟的句子,杏眼一瞪,红霞爬满双颊。“嗯!说出了小女儿家待嫁之心。”宜妃给了肯定,我笑着,看向宜妃。妃宜似乎很期待我会用什么句子形容她,这样爽直的个性,是我喜欢的精干女子: “满面含春威不露, 丹唇未启笑先闻” 宜妃听完细细品味中。“你这丫头,倒是说得贴切。”八阿哥赞赏。 “到八哥了,你快说。”又是十阿哥,看来他是个急性子。 看着八佛爷,如此地精于世故,全然没有皇阿哥的骄纵放肆,聪明圆滑。 “世事洞明皆学问, 人情练达即文章。” “贴切!”九阿哥叹服,一旁的八阿哥眼露精光。我看向九阿哥,沉默许久,十阿哥又忍不住了,“九哥的句子你倒是说呀。” “我想说,但就怕九阿哥生气。”我小心翼翼地道。 “你说,我保你没事。”十阿哥捶胸保证。 “好,那我可说了,表哥你可别生气呀。呵呵”一桌的人齐刷刷地看过来: “银子,银子,好多银子, 好用,好用,真是好用。” 。。。。一时鸦雀无声,“哈哈哈,原以为你会做什么好诗呢,竟是这等九流词,那我也能作得的。哈哈哈哈”十阿哥一阵爆笑,其他人也面露笑意。 撇见九阿哥俊美的脸庞已经爬满了绿荫,马上开口:“什么叫九流词?那我倒问你,你喜欢银子么?” “喜欢,有谁不喜欢银子的。”十阿哥道。 “那既是喜欢银子,而银子多又好用,那我问你,这么多皇阿哥中,谁最有银子?” “当然是九哥。”九阿哥的资质并没有其它兄弟好,但其经商的头脑甚为高超,康熙特旨九阿哥可从商,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九阿哥可是大清皇室的首富。 “那不就得了,九阿哥可是大清的财神爷,人人都喜欢得紧呢。”我巧言力辩。 “这样听起来,好像还不错。”十阿哥状似明白,“那到我了,快说快说。” 歪头想了想,实在想不出什么好诗来,捧起酒杯,“十阿哥,你的句子我就用酒代替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愿你抱得美人归。”说完,一饮而尽,这梅子酒不错,酸酸甜甜,甚为好喝。 “不行,既是用酒代诗,那便要大碗的,来人,换大碗。”十阿哥开始起哄,话落,我与他面前与出现两个大碗,正有两侍从往里倒酒。 “十哥,你一个大男人欺一个女人家喝酒,传出去不怕人笑么?”十四难得说句为我解围的话来。 “这是我跟静丫头的事,绕你啥事?”说完,举起碗,大口干下。见他已干,我也不忸怩,捧起碗,“我酒量不好,而且容易醉的,不过,今天姑姑生辰,大伙高兴,我就喝个畅快。”语毕,将碗内的佳酿徐徐入口。 “好,是个爽快的!”宜妃一高兴,挑着头让钗儿弹琴,钗儿自是听从,取了古琴来,正好架在窗前,她的背面正好一片深蓝的天空,星光灿烂,钗儿的一袭粉绿衣裳,竟与这宁静的背景相吻合,堪称一幅美人抚琴图。 一曲唐朝诗人皮日休和陆龟蒙所作的琴曲《醉渔唱晚》袅袅袭来,由开始的轻巧灵妙,到中曲的兴味盎然,乃至好似放声高歌的后调,让人眼前已经浮现了一图真切的渔翁豪放醉态。 曲毕,众人均还未从其音中回魂,钗儿正想起身,突然,一股悠扬的笛音缓缓响起,笛音所奏的,正好是刚才钗儿用古琴弹奏的《醉渔唱晚》笛声版。笛声秉承了刚才古琴的音调,但却将高亢奋起之律演换成热情的小快板,接着又把古琴最后的狂欢改成了压缩的音调,更感笛声的婉转动听,令人沉浸享受。 钗儿在笛声渐失后,再次扬起古琴,这次,是《玉簪记?琴桃》的古琴版,这曲原是出自昆曲《玉簪记?琴桃》的笛子曲,曲大意是:一名勇敢的古代女子,欲冲破儒家的封建礼教,奔向那自由的情怀。据说是有一书生借读尼姑庵,听一妙龄女尼秋风月下弹琴,书生与妙龄女尼月下闲谈互相试探,因而相爱的故事。 钗儿的琴声刚落,那厮的笛声又骤然而起,同样是《玉簪记?琴桃》,但却不似昆曲中的若有似无的情怀,而是轻巧直接的挑逗笛腔,曲调优美,韵律绝伦。 这是谁,竟然能与钗儿的古琴技艺不相上下,要知道,教钗儿古琴的可是当今的琴铮名师,这撩人的笛音激起了我的斗志。我起身,站至钗儿旁,道:“我来会会他!”说完,从宫衣腰内,取出额娘留给我的白玉萧,调整站姿,微抬头,一曲《东风破》从萧内飞扬而出。 哼,《醉渔唱晚》、《玉簪记?琴桃》你会,这《东风破》你怕是没听过了吧!此时,萧声篱畔科头坐,清冷香中抱膝吟,将此这别样离愁,孤立窗口的等待心情尽数抒发。 萧声已停,对方笛声迟迟未起,“嗯哼,看你还能斗得过我么。”我与钗儿对目微笑。正想举步回桌时,那久违的笛声应承而启。天啊,这人,竟然只听了一遍我的《东风破》,就能立即将萧声转换成笛音,而且,至少有九分相似,这人的音律理会能力实在高超,恐怕,不是我和钗儿力所能及的。我和钗儿对视,均露出不可置信。 此高人,实为佩服! 为了表达对此高人的尊重,在复曲阶段,我的萧声绵绵插入,小心地与笛声共进,笛声感觉到我的邀约,将原本清脆之音徐徐放轻,附和着我的萧声,将原本的一分不似之处,圆满补足。当笛声已掌握此曲的所有音律时,便重新高调起音,与我的萧声共同进退。 悠扬的笛音,飘渺的萧声,像是一对离别的情人般,诉说着愁绪,久久,不能忘怀。 第二十一章(下) 曲毕,完美谢幕。放下手中的萧,低头与钗儿思忖:“这是位高人,倒是之前多有得罪了。” “我在姑姑这弹了这么久的琴,怎么就没遇着这位高人呢。”钗儿不解。 “你们竟不知这奏笛之人是谁么?”十阿哥一脸惊讶。 “不知。”钗儿回到,我亦摇头。 “难道,你们不想知道是谁?”十阿哥坏笑着。 “不想!”我干脆地回答。 “咦,为何?”十阿哥问。 “既是以音会友,何必知友是谁,若是知了,恐怕再也吹不出这合奏之乐了。”我坐回桌旁。 “别听她说得好听,她在这以萧会友上,可是受过教训的。”钗儿贼笑。 “你再胡说,看我怎么收拾你。”我威胁钗儿。 “只怕有我抖你的底,可没你揭我的帽巾了。呵呵”看来钗儿是想报刚刚我说她的那“玉钗之句”的仇了。 “哦,既是教训,说来听听。”九阿哥兴味盎然,在坐的其它人也跃跃欲听。 “前几年在来京城的路上,我们并没有着急赶路,路过什么名胜古迹的,总是要停下来赏赏景游游地的。”众人皆安静竖耳。 “路过‘孔孟之乡、礼仪之邦’的山东时,这妮子看上曲阜的山水名胜,便在那郁郁葱葱的山林高处,取萧自娱,不稍多时,另一萧与其共舞,双萧合音竟如同一人所出,真是少见。”钗儿饮了饮水,宜妃已面露急切。 “那股子萧音来自山下,这妮子不顾自己个小体弱的,抛下我,一路急急忙忙地山下跑去。我劝她,那人若真与你有缘,你不跑也能在路上碰见的。她却说:‘不然,自己的幸福要自己去碰碰,不然哪知道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到了山下,见一长衣飘飘,身体硕长的男子立于泉边,背对着我们,你们猜猜,这人如何?”钗子下了谜让大家猜。 “是个俊朗公子哥。”敢情宜妃也是个情种。 “依我之见,应是一落魄书生。”八阿哥是个悲观主义者。 “难不成是个江湖骗子?”九阿哥有防人之心。 “该不会是个屠户吧。”这老十,有够杀风景的。 我看向十四,他一脸嘲笑,“应是一不入你眼的老者。”我端着酒杯,惊讶地看着他,第一次,那么近,看着他若有似无的笑容,嵌在他眉宇飞扬的脸上。其实,他虽没有十三俊朗,也没有九阿哥俊美,却有着另一股男人的英气。 感觉到我在端祥他,他的眼对上我的,仍是那么灼热锐利,第二次,我跟他的眼扛上了;第一次在酒楼,他用眼神非礼我,我怒视;这是第二次,我不甘示弱,回看着他,不再躲闪。双方僵持着,耳边传来钗儿的声音。 “这长衣飘飘,身体硕长的男了转过身来,这妮子的脸上出现了我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哈,我还真是第一次也是唯一次看到她那表情呢。还真让十四爷猜着了,那是一位皮肤黝黑,满脸皱纹的老者,原来,那老者站在泉旁,阳光照射至泉水反光至老者的头发处,我和这妮子站在阴暗树荫处,所以看不清老者的发色。”宜妃和其它人好像发出了然的声音。 我的眼睛有点酸,刚才跟十阿哥干的那碗酒,开始发作了,头有些晕呼呼的,算了,我认输,不跟你一般见识了。眨了下泛酸的眼睛,转头看向钗儿。 “自那以后,这妮子若是跟人对萧,均不问对方姓名,也不看对方是谁,对完萧转头即走,不再流连。”钗儿终于把我惨痛萧史情怀报告完毕。 “原来是这样。”宜妃点头明了。 “轮到十四弟了,看你要用什么诗描他。”十阿哥又起哄了。 。。。。。看了十四好久,脑袋空空如也,摇头举杯敬十四:“十四爷,静月诗穷,自罚一杯。”我一口饮尽。 “无妨,不如你自吟一首,舍其诗云,如何?”我就知道十四这难缠的主怎么会那么容易放过我,还好,只是让我说一首我喜欢的诗嘛,那还不容易。 “君王城头竖降旗, 妾在深宫哪得知; 十二万人齐卸甲, 更无一人是男儿。” “是花蕊夫人的诗。为何喜欢?”十四点头问道。 “喜欢那惋惜的荡气回肠,愤恨那庸蜀孟昶,感叹那十二万军人的不战而降,吾非男儿亦应奋身救国,何况那堂堂七尺之躯?”我切切说出。 “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想当个女将军。”宜妃取笑道。 “女将军不敢,我一不提二不能拿,手无缚鸡之力,感叹诗词倒是可以的,若真让我上阵定是不行的。”我说出老实话。 “既然做不成女将军,那你嫁个武将军,如何呀?”钗儿又阴我了。 “嗯,此议,甚好!”不合你的意,我偏应好。 “回禀娘娘,皇上差人传话,晚上过来您这。”门口太监声突兀响起。宜妃脸上顿时光彩照人,八阿哥立即出声:“今日多有打扰娘娘,宫门下钥的时辰已差不多,就不烦扰娘娘了。”说完,众人均一阵行礼辞行。 酒精似乎开始强烈活动,看着面露桃花的宜妃,不禁说道:姑姑,我再作一句于你: 景美人美紫禁城, 情浓意浓钟粹宫。 呵呵,说完,趁着还有些许理智,赶快步出,耳边传来宜妃不好意思的娇嗔:“你这丫头,竟拿我打趣,下次来,看我不好好整整你。”好久没这么喝过,还真的是醉了。 完了,我迷路了。刚才走得太急,没让钗儿叫个人帮我带路,虽然我在这宫里住了三年,可是,这是我第三次出小十六的院门,更别提我现在理智快被酒精吞噬了。再回钟粹宫已不找不到路,前面有三条分叉,也不知哪条是去小十六那的路。索性,看到旁边有个小亭子,走了过去。 没心思看这亭子的风景,用尽全身力气坐上亭中的八仙桌,头昏目眩,放松侧躺至桌上,意识渐失。睡梦中,一股好闻的香甜在鼻尖徘徊,一抹温暖面身旁,身体不由向那温暖靠近,真舒服!而后,沉沉睡去! 第二十二章 看着眼前黄澄澄的汤药,后悔着前几日在十阿哥面前的呈酒英雄。那日宜妃生日,仗着气氛与老十干炼,本就酒量不大,又喝得太急,当晚就醉倒了,怎么回小十六院里都不知道,隔天小十六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戏谑,该不会是我酒后失态太难看了吧。后来几日,胃一直感觉不舒服,回想下,许是那日我没吃东西,直接就空腹喝酒了,伤了胃气吧。 我记得之前在师傅的一本民间药方的书中看到过酒伤胃的方子,忘了写的是什么,便问闻书,闻书想了会,说是用韭菜籽捣烂,加蜂蜜调匀,然后开水送服。我让闻书照着方子去做,我的记性不是很好,有闻书这过目不忘的本事,就像是一间书屋,真是好用啊! “月姐姐,我今天要出宫,你要什么物件么?”小十六像风似的,飞奔至看着汤药发呆的我。 “出宫?谁带你出宫?”宫外的世界,好像离我很久了。 “嗯,皇阿玛给十三哥、十四哥分了府,内务府问要怎么修整,太子挑头说要看看这新分的府怎么样,就叫兄弟们一起去看看,说是这些已经做了哥哥的给些建议,我和十七弟也去凑凑热闹。”小十六一脸兴奋。 “好,那就。。。帮我带些糖炒栗子吧。”我想想了,道。 “就这样么?还要其它什么吗?”小十六用湿布巾边擦脸边问。 “嗯,就这样儿就行,如果可以,最好买满福楼附近,在石门牌坊底下那挑担子阿婆的栗子。”我随口道。 “为何要那里的?那里的味道不一样么?”小十六打破沙锅。 “不为什么,只是,我吃的一直都是那里。”心里好像有某些东西若隐若现。 “嗯,那我走了。”小十六又旋风式地出院门了。 为何要那里的?因为,以前每次去教堂,都会路过那石门牌坊,都会顺手买份那阿婆的栗子,然后,把栗子带给教堂里,那等着我的,阳光少年。。。。 天黑前,小十六回来了,小德子苦着一张脸,把胸前一大包东西轻手轻巧地放在花厅的圆桌上,然后如释重负。 “你这奴才,拿些栗子也能让你恹掉,改明我换个身强力壮的。”小十六一脸不屑。 “爷,奴才求您了,奴才跟了您好些年了,您只管打骂奴才便是,千万别撵奴才,奴才求你了。”小德子不停地磕头。 “这是怎么了,不就拿包东西嘛,怎么跟换人扯上了?”我不明所以。 “还不是这奴才,我买栗子时,十三哥说多买些的,十四哥就说全要了,这奴才见要拿那么多,就背着我一张苦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打骂他了呢。”小十六愤愤。 “小德子,为了我让你扛那么重的东西,真的过意不去,这边,我向你赔礼了。”说完,我便身体微向下弯。 “不敢不敢,月姑娘别折煞了奴才,姑娘是有福的,奴才可实在受不起呀。”小德子惶恐,直磕头回礼。 “你向他行什么礼,他不就是个奴才么。”小十六不以为然。 “我不也是奴才么?”我反问他。 “你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虽是女官,可说到底,不也是奴才么。” “你教我诗词,跟我讲棋说理,你与他们是不一样的。”小十六极力反驳。 “那小德子不也一心一意照顾你么?下雨了,他得为撑着伞,自己淋个全身;你肚子饿了,还有点心吃,他从你天没亮上学出门到中午,可都是饿着肚子呢;更别说你调皮捣蛋,他为你瞒着被你额娘打得屁股开花。奴才,也是人,也有吃喝拉撒睡,若不是真心把你当主子,哪能把你侍候得那么体贴?换奴才不容易吗?宫里不缺的就是奴才,可要找个忠心的,容易么?单这几年替你挨板子这一项,就够难的。”我对小十六严词抗辨。 “。。。。小德子,下次有话,私下跟我说,别在那么多兄弟面前给我丢脸。”敢情小十六是觉得在那些兄弟面前丢脸才对小德子发的飚啊。 “奴才谢爷,奴才一定记住了。谢月姑娘。”小德子感激涕零,行礼退出屋。 “月姐姐,你刚才是想跟我说,应该要有自己的心腹之人,是么?”小十六靠近我说。 几年来的相处,小十六已经和我有了默契,我说什么,他倒是能知道我心里的几分想法的。“也说不上心腹,只是,你也渐渐大了,你那些个哥哥弟弟,心里的花肠子多着呢,你若没几个贴心为你办事的,以后若是有事,那可不成。这人呢,不论是主子还是奴才,都得恩威并施,你看八爷,一副佛爷脸,见人就笑,人家可是人缘好着呢。你呀,人情世故这点,可以向他学学。” “只学八哥这点么?其它不学?”小十六认真问。 “嗯,我看他也就这点值得学;但这做事,还得学你四哥,对事不对人,认真严谨。” “明白了,做人,学八哥,做事,学四哥。”小十六重重点头。 我把栗子取出,竟然有十几斤左右,难怪小德子得叫苦连天了,不说这宫外,单这从宫门到院门那么长的路,得花多少力气呀,唉,明天得好好安慰安慰他,我的一句话,让他累得够呛。 让闻书取出蜂蜜,将没洗的白米往大锅翻炒,待白米八成热时,再倒入蜂蜜翻炒,一会再将已经凉了的糖炒栗子也倒入,努力翻炒,不一会儿,一阵甜香四处飘荡。待栗子热透时,赶快把栗子挑出,放至两个精致的陶瓷小食盒,盖上瓷盖,其它剩下的栗子,则另装六个盘。 “这两食盒让小德子给皇上和密娘娘送去,另五盘给目前还未出宫建府的阿哥们送去,如何?”我询问小十六。 “呵呵,好,这就是在学八哥做人,是吧?”小十六一脸了然。 “嗯。剩下一盘,我们自个儿吃。”我回笑。言传身行,才是最好的教育方法。 隔天,小十六兴奋地告诉我,今天他到密嫔那请安时,密嫔难得地夸了他,说他懂事了,连带着小德子也得了赏。看着小十六的脸,才意识到,这是我进宫认识他以来,密嫔第一次夸他的,其实他心里很在乎密嫔的态度吧,毕竟,哪个孩子不想要额娘的爱呢。 正替小十六不值时,一阵大嗓门儿响起: “我说你这静丫头,昨儿个我们也去了老十三、老十四的新府,怎么就没给我们弄点栗子呀。”不用回头,一听就知道是老十。 “静月给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请安。”起身行礼。 “起吧。”八爷发话。 “十爷想吃,宫外不有得是嘛。”十四这会应该还没下学,所以只有三人行。 “那可不一样,我听老十四说,这栗子到他那的时候还是热的,除了栗子甜还有股子米香,听得我都想流口水,快,弄些过来吃。”老十迫不急待。 “昨儿个都送完了,这会子可没有了呢。”我让闻书给三位爷看茶。不想跟这三位爷太过亲近,特别是这八爷,脸上时刻都挂着笑容,可是那眼神却太过深邃,让我感觉不舒服,而且,虽然我破了为十三不出院门的自规,可不代表我愿这些阿哥亲近,我还是喜欢我的清静生活,所以,对他们,我以礼相待便好,不用太过热情的。 “十六弟近来身体可好?”八爷问。 “还好。”你问我答。怎么,之前怎么不关心,现在才关心?对了,好久没看到四阿哥,他每次一来,第一句话都是这句。 没有人搭话。八爷自圆:“那就好。”之后,我站一旁,又是一片无声。 抬眼偷瞄九阿哥,此美男正端茶斜睨我,眼神花俏,魅功尽显。。。太美了,我好像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月姐姐。。。”小十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啊?”慢动作转头看向小十六。 “你又在看九哥流口水吗?” “啥?”有那么明显吗?唉,看来色女形象已被小十六定格了。 众人一阵窃笑,这才发现,小十六身后站着四阿哥,这人真不能念呀,这下还真见上了。 “静月给四阿哥请安。”“嗯。”听口气,好像心情不怎么美丽。然后,一阵弟弟给哥哥的请安声和叫起声,闻书的茶即时至四阿哥面前。 两拔人明显不合拍,场面也不够热络,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偷瞄美男,他似乎知道我在看他,左边的嘴角始终往上翘着。 终于,八爷那拔人走了。呼了一口气,让闻书架起茶炉,把茶具拿来。不是我小气,而是不想把我这院子发展成阿哥茶馆,所以,这功夫茶,还是只限少人便好。 “你这倒是好了,门庭若市。”四阿哥不冷不热的声音。 “门庭若市的是十六阿哥的院子。”我不理他。 “听说,那日宜妃生辰,你吹了段萧?”他不留痕迹地问。 “怎么,不就一段萧么,不会惹着什么事了?”我知道,没营养的问题他是不会问的。 “事倒是没惹,只是皇阿玛在宜妃附近的亭子里从头听到尾,还有那与你同奏的笛声。” “那笛声主人是位高人,之前钗儿跟他较量,让我手痒了,便跟他对峙,没成想他竟然能只听一遍就大致记住了音律,后来,为了表示对这位高人的尊重,我才与他同奏的。”我回想着。 四阿哥惊讶:“你不知道这吹笛的人是谁?” “为什么你和十阿哥问同样的问题?我怎么会知道吹笛的人是谁,再说了,既是以音会友,何必知道对方是谁呢,而且,我也不想知道对方是谁,以后若再萧笛碰上了,也许还能再合上几曲。”我自问自答着。 “要是知道对方的真面目,难道就不能萧笛同奏了?”四阿哥反问。 “你定不是个真爱音乐之人,这素未蒙面的知音,以乐会友,那种心心相惜、相聩恨晚的别样感觉,不是你能体会得到的。”我将小瓷茶杯轻放至四阿哥面前。 “心心相惜、相聩恨晚?”小十六在一旁边喝茶边不解,不过,在四阿哥的眼神警告下,还是把想问的话吞下去了。呵,小十六也挺怕四阿哥的呢。 接下去,便是四阿哥对小十六的一番询问和教诲,再坐了会儿,就起身走了。 “月姐姐,你真不想知道这笛声主人是谁?”小十六不死心。 “不想。”我斩钉截铁。 第二十三章 夏天了,知了在树上吱吱吱地叫着,今年的夏天好像来得特别早,康熙下旨,五月巡幸塞外,小十六在随行名单内,同行的还有太子、十四、十五,当然还有在康熙眼里有勇有谋的打虎英雄,十三。 连自己都不晓对十三是否已全然放下,所以此次小十六塞外之行,我仍是不想跟从,照顾小十六的任务仍是由闻书担任。送完小十六出宫,我便又窝回院里度夏了,这个夏天够无聊了,宜妃此行随列,钗儿自是跟着去了,闻书也不在,我快闷出病来了。 “这么唉声叹气,该不会是想我了吧。”谁的声音,这么煽情。 “是你。”竟然是美男,心情大好! “可不是我,要不,你想是谁?”美男倚门斜立,摇扇轻笑。 “是你,便好。”坐着不动,也不想请安。 “你见我倒是随性,怎么见了八哥他们,一副拒人之外?”他无趣,自己寻了我对面的位置坐了。 “若不是你长得这么美丽,我倒也想对你不理不睬呢。”唉,无聊得竟和美男抬杠。 “美?这词可是用在女人身上的,我可受之有愧。”他不满。 “让女人嫉妒都想死的脸,不用美,那你告诉我,用什么?”我闲闲反问他。 “你也羡慕么?”他取笑。 “何止羡慕?我若有你这张脸,定是那水中月、镜中花,春流至冬尽,气死鱼燕月花。” “哈哈,好一个‘气死鱼燕月花’,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四大美人儿,听你这话,还真非得气得没秉性了不可。”他讪笑,却有另一股风情万种。 “你,有办法让一个人出宫么?”我试探着问。 “你想出宫?”他直截了当。 “嗯,小十六、钗儿和闻书都不在,我快闷死了。”我讨好似地向他诉苦。 “看在你是我表妹的份上,为兄的,帮你便是了。”他点头。 “太好了,什么时候?”我翻篱笆上架,趁热打铁。 “什么时候。。。瞧你这样子,若是今日不去,今晚恐怕得一夜无眠吧,那,就现在吧。”他起身。 “太好了,表哥你真好!”我一脸谄媚。 “去换套衣服,走吧。”他跨步而去。 “还是女装吗?不用穿太监服?”在他鄙夷的神情下,我回屋快速换好女装,在宫里宫女只能穿淡粉和淡绿的宫服,只有主子才能穿艳的呢,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选了件淡紫的,颜色不会太艳,也不会太显眼。 “走吧。”开门见他站在院门口,兴致勃勃地向他跑去。“嗯。”他微笑领路。 好久没出宫了,多久了?快四年了,是呀,我进宫快四年了,我从一个稚嫩女孩,变成了一个芳华少女,而十三,也从一个阳光少年,变成一个俊逸公子。 转头看着身旁与我并肩的美男,也许,我应该庆幸,与我青梅竹马的是善良温柔的十三,而不是这花容月貌的九阿哥,这等优品,若上真爱上了,恐怕想自拔都难了,所以,严正警告自己:只许看,不许碰! “漂亮吗?”美男发话。 “漂亮!”如实照答。 “那漂亮阿哥请问好色表妹,已经到了外城,你想去哪逛?”九阿哥好像已经习惯我的眼神非礼了。 “去吃好吃的,要最贵最好的。”我狮子大开口,反正九阿哥是大财主,不噌白不噌。马车直接在一家酒楼门口停了下来。 九阿哥领我至的酒楼,叫“富贵楼”。掌柜亲自领我们到二楼靠窗雅间,从一楼大门我们跨进大门开始,就有无数的注目礼向我们行来,直至上楼,楼下才开始恢复吵杂。 “这楼的名字好俗。”我不以为然。 “话别太快,这大门口的牌匾字,可是你的心上人提的。”他取笑道。 “心上人?什么心上人?”我不明所以。 “这店是老十的门人开的,开业时请了老十和我来,恰巧在附近碰上老十三,便一道来了。”原来,他说的心上人是指十三。 “他可是个才子,怎会取这俗名?”我不相信这是十三取的名。 “看你一脸不快,唉,还真是情人眼里柔不得沙子的。得,这名是老十取的,字是老十三写的。”我就说嘛,这富贵二字,跟老十比较搭调。 “你这是在试探我呢?”我眼不眨地看着他。 “唔,只是想知道,你对他放下了没。”他见我不再嘻笑,也收起了无赖的眼神,懒洋洋地看着我。 “只放下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我不想忘,把那份已逝的美好珍藏起来,等老了,再细细回味。”我直言不讳。 “你倒是实诚,若以后你的丈夫知你心里还放着一个老十三,你就不怕他休了你?”九阿哥道。 “我这实诚可只对你,别人问我还不愿说呢。”他挑眉。“至于丈夫嘛,呵,我可不一定能嫁得出去的,因为,与我牵手一生的人,恐怕未必能遇得上。”拿起桌上的茶轻啜。 “你都嫁不出去,那还有谁敢嫁?”他又取笑我。 “你又错了,不是我嫁不出去,而是我不愿嫁。若没遇到我的彼岸人,宁愿孤芳自赏。”我反驳他。“那我们兄弟里,谁才是你的彼岸人?”康熙的儿子都有打破沙锅的精神吗? “嗯哼,我为何就得嫁在你们皇家了?这世上,恐怕,也就一个明孝宗了吧。”前面一句是回答他,后面一句像是自主自语了。 明孝宗,中国历朝历代的皇帝中,唯一一位至始至终“一夫一妻”的皇帝,他与张皇后伉俪情深,像民间的夫妻一样朝夕相处,在明孝宗当皇太子躲避万贵妃迫害时,张皇后一直与其不离不弃,足以可见二人的患难与共,情真意切。 “我跟你打赌,你飞不出这皇城的。”他自信无比,食指轻摇。 “我可告诉你,我可不想嫁你。”我一脸严肃。 “哦,你不是喜欢我这张精美绝伦的脸么?”他又露出了痞子的笑容。 “嗯哼,有哪个女人愿意自己的男人比自个儿还美的?虽然我很欣赏你的美,而且你的美让我嫉妒得想揍你,不过,对你还是止于欣赏,绝对没有非份之想!”我无比认真地回答。 “你想嫁我,我还不愿呢。娶了你,必会成为众兄弟的焦点,倘若我是有福之人,倒是可以受之,若是无福之人,恐怕你这祸水只会让我身败名裂。”九阿哥又是无可厚非的笑容。 他这话,藏了不少玄机,有福之人,不就是下一代的皇帝么?他是想告诉我,如果嫁不了最后的赢家,那就不要在这大染缸里浸泡,否则,只会惹祸上身吧。 “谢谢。”我真心地谢谢他。 “谢什么?”与他的话完全相反的,是他脸上的释然与欣慰,他单手举杯做敬酒状,我亦举杯同干。 “九哥,我来晚了。”十四的声音响起,原来他是先和十四约好的,也对,出宫是我临时求他的。 “不碍的,我们也刚到不久。”九阿哥道。 我看向十四点头,算是行礼了,反正是他说以后见他不用行礼的,而且这是在宫外,不想破坏美丽心情。 这时,才注意到桌上的菜式,呵,还真的是最贵最好的。 “这是,濠油大鲍。”九阿哥从右手第一道菜开始介绍。 我浅尝一口,道:“膳夫善治荐华堂,坐会雕蛆生辉光。肉芝石耳不足数,醋笔鱼皮真传倚墙”。 “是苏东坡的《鲤鱼行》。”十四道。 “这是,酸甜香排,旁边这汤是,长寿汤。”九阿哥又道。 酸甜香排,是四川菜,就是用薤和香料拌着香炸排骨,看着排骨上面还摆了几片似橙似桔的金黄果粒,看来,中华美食用水果烹调并不是现代人的专利呀。 再尝这“长寿汤”,唔,一个字,鲜!没有甲鱼的腥味,更有一丝海洋专有的清甜。用汤里的大勺轻摇,原来,这里面加了干贝,难怪有那若有似无的清甜。 “这是,黑米蒸凤。”九阿哥又介绍。 黑米蒸凤?凤就是鸡嘛,只见蒸笼上摆着一只鸡,鸡身下铺满了厚厚的药材和香料,只是没有见到他所说的黑米,扭头看向九阿哥,只见他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小厮,拿出剪子,将蒸鸡的肚皮剪开,哈,原来黑米在鸡肚子里。吃一口黑米,除了有淡淡的药香外,更多的是油嫩滑腻的鸡汁,一个字,香! “东门买彘骨,醢酱点橙薤。蒸鸡最知名,美不数鱼鳖。”美食在口,正中了陆游的美食诗。 “你还真是,吃个饭,也要吟诗作对的。”十四嘴上取笑我,可是脸上却闪着动容。 “你懂什么,这叫舒境诗意。十三就比你懂。”后面那句,我是含在口里说的,要是让这霸王一听见,说不定又是横眉怒目了。 不过九阿哥是听到了,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得,享受美食的好心情被这不懂情趣的十四破坏了,不理他,埋头努力将美食一网打尽。 九阿哥和十四开始忽略我,两人聊了起来,原来,这次的塞外之行原是有十四的,但德妃体恙,他则中途折返,可见康熙对德妃也是很上心的。 “你这副吃相,怎么还是跟四年前一样?”十四不屑地看着我。 “我又不是狼吞虎咽,只不过没有淑女的骄柔造作,怎么就不行了?”这十四,怎么还是跟之前一样,对我的吃相不放过。 “别人女儿家的吃饭都是文绉小口的,你倒不认生。”十四又搓我的吃相。 “肚子是自个儿的,吃个饭哪那么忸怩,那文绉小口的是千金小姐,从小我和钗儿若要吃荤可得自个儿下厨呢。”我说得没错,从小和钗儿住庵里,大部分是跟着庵里的尼姑吃素的,如果要吃荤的,就得让闻书到市场买,然后在师傅的小院里煮,师傅的小院离庵有些距离,所以不算辱了佛门,只是闻书的厨艺不敢恭维,钗儿又是个图省事的,只得我和师傅轮流下厨,到我长大了些,师傅也不干了,所以下厨的事落到了我这懒猫头上。懒猫喜欢吃,而且特别喜欢吃美食,再懒也只得洗手作羹汤了。 “你和钗儿不是也千金小姐么?”十四反问。 “。。。。是,也不是。”我不知如何回答。 “我听钗儿说,你和她自小是养在尼姑庵里的,这是为何?”九阿哥问。 他们应该也有问过钗儿吧,不知道钗儿是怎么说的,“郭络罗辉煌说我幼年克母,少年克父,怕我克死他,三岁就把我送到庵里了。”我看到了十四阿哥一闪而过的诧异。 “你那师傅不是男的么?怎么会跟尼姑庵扯上关系?”十四问,又是一个康熙的问题宝宝。 “送尼姑庵是道士跟郭络罗辉煌提的议,这师傅是我额娘临走前就给我选好的,只是郭络罗辉煌不待见这书生,所以不让我与师傅见面,直到道士说到郭络罗辉煌没有实现对我额娘的承诺,乃至影响到家运,才将我送到尼姑庵又托我那师傅教养的。”我坦然自若,就算我不说,他们若想知道,派人到泉州一查也是会全部知晓的。 “那师傅是你额娘看好的,那跟钗儿没关系,为何钗儿也去了尼姑庵呢?”十四又问。 “。。。九岁我回府时,把她拐出来的。”严格应该说是救她,不过不想再说更多,因为那不算是段好的回忆。 “难怪,若你和钗儿做了坏事,铁定你是主谋。”九阿哥直抒己见,一点面子也不留。 “。。。。。。”我,无语。 第二十四章 这几日,每到黄昏时,就有微风轻扫,是啊,已经十月了,秋天,到了。 “又在感叹什么呢?”促狭的声音响起。 “秋天到了,又是善感多愁时。”我轻叹。 “敢问这善感于何人,多愁于何处?”来人打趣。 “善感于多情之人,多愁于红叶西山处。”我看向来人。 “得,当我没问。”小九不再搭腔,做返回状。 “你别走呀,我逗你的呢。”我急忙解释。开玩笑,如果他不帮我出宫,我可就没法去这著名的香山了。 “嗯哼,那你只是逗我,不是想去西山,对吧。”小九一脸不难想象。 “呵呵,现在可是香山赏红叶的最佳时间呢。你,带我去嘛。”我继续发起攻势。 “。。。。。明日吧,明日八哥和八嫂要去香山,我也带你去。”他答应。 “太好了,小九!”他对我对他的不敬称呼早已习惯。近半年的常常相处,我发现,他对我并没有刻意地讨好,却有着若有似无的溺爱,这种溺爱,在失去十三的温柔后,让我的心有了些许暖意。 隔日午时,小九就来了,跟闻书交代好,我便换衣出门。 香山,亦称西山,由整座香山的杏花四处飘香而得名,虽然此时还没有乾隆时期全山栽种黄炉树时的红灿灿,但仍是有大片黄炉树自然成面。站在玉华山庄的露台上,椅杆而立,金色的阳光照耀在成片的黄炉树上,折射出原有的金黄,整编的红叶们似一团团火,遍布视野,红日高挂晴空,与那眼前的片片红叶相互辉映,湛蓝的天空中偶尔飘过几朵白云,令人不禁浮想联翩。 “真美啊!”我赞叹。 “嗯哼,是很美!”小九站在我身旁,此刻他的一手正抓住我腰间的衣服,生怕在我不小心掉到露台下时,可以即时抓住我,因为露台下,便是几丈高的山隙。 “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 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站在此高处,观此奇景,不禁想起毛主席著名的七律。 “啪啪啪!”掌声自身后传来。 “妙妙妙,妙不可言。此诗即便是才子男儿也难得作出。若非老夫亲耳听到,实在不敢相信此诗出自于一女儿家之口,实在是佩服。”一袭褐装,一头辨子与山羊胡均是黑白相隙,而他身旁,站着八阿哥与八福晋。 “静月给八阿哥、八福晋请安。”我半蹲行礼。“起吧。”这是我第一次见这八福晋,按辈分排是我表姐,不过我可不愿攀这门亲戚,免得有势利附和之嫌,故而行礼完起身,也只礼貌性地对她微笑点头而已。 刚才那位说话的老者,不知是谁,但既是位老者,亦应尊老的,我便也无声行礼。 “这位是,李晋卿李大人。”小九介绍。 谁?李晋卿,那不就是李光地么?嗯,和我还是同乡呢。李光地,从进士及第入翰林,乃官至文渊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是康熙朝难得笑到最后的宰相,当年叱咤朝庭的明珠与索额图相继被囚,另一年轻宰相高士其亦看破官路辞官返乡做太平员外郎,同期的宰相,也只有这李光地,能誉满朝纲,荣养天年,算是境域甚好的。 “静月给李大人请安,李大人吉祥。”我端端正正向他请了安,既为这为官正派的老者,亦为这同是闽南之地的游子。 “这静月和李大人,还都是来自泉州呢。”八阿哥说道。 “哦?敢问姑娘姓氏及出处,竟能养出此等才女?”李光地热切地询问。 “不敢,静月乃郭络罗氏,不值得一提,倒是李大人,在家乡可是人尽皆知,您为官清廉,政绩显著,贡献不俗,皇上曾三次授予御匾,表彰其功,身为泉州人的静月在此异乡能见其真身,可是分外高兴呢。”我说的虽然有些奉承,但却也是真心话。 “姑娘不仅诗好,连话都这么会说。呵呵,能在此京郊与姑娘相见,真是有缘,有缘呐。”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看这李光地估计人老也思旧了,竟看着只有一面之缘的我有些动容了。 “李大人在庄内摆了茶桌,一起进吧。”八阿哥向小九和我道。 “走吧。”小九先行,我伴其后半步。 原来,李光地在玉华山庄的一处高石楼台的凉亭里,摆了功夫茶具和茶点,看来,李光地和他们是早就有约的。这里除了我,全都是主子,所以,这泡茶的事当然由我来做了,我坐至桌沿角落处,熟练地起炉洗具泡茶,小九和八阿哥、八福晋均是一脸惊奇。当茶放至李光地面前时,他轻扣杯沿,将茶至鼻尖处细闻,再轻啜,露出满意的笑容。 “好久没喝到这么正宗的铁观音了。香,真是香啊。”李光地久久回味着。 “看您说的,这铁观音不是您每天都喝着的么?您不吃饭行,可这一天不喝铁观音,就像要您命似的。怎么能说好久没喝呢。”八福晋快人快语。 “福晋有所不知,我每天喝的确实是铁观音,但静月姑娘这泡的茶叶与我喝的虽一样,但其水温、火候和茶具均要适宜,最重要的是泡茶之人,必要有其熟掌茶候之能,才可将这茶的好味一尽并出。看来,静月姑娘,亦是好茶之人呐。”李光地对茶也是深有感触。 “李大人过奖了,既是出自泉州,这茶瘾当是会有的。有道是:清晨一杯茶,赛似活神仙。”我腼腆地笑着回应。 之后,我便是泡茶专侍,而小九与八阿哥、李光地一番闲聊,偶尔八福晋插一两句,一个下午,就在这耗尽了。 下山时,乌云遮住了红日,漫天飘下细雨,雨虽不大,却仍是需撑伞而行。八阿哥与八福晋同撑一伞,我则和李光地同撑一伞,小九无伞可撑,因那山庄伞已被人借光,只剩此两把,小九便将伞让给了我和李光地。 和李光地同撑一伞,步在此小雨点点的山路间,不由自主地哼起那带有浓浓闽南腔的小调: 让俩人,作阵拿着一支小雨伞, 雨愈大,你来照顾我来照顾你呀。 让俩人。作阵拿着一支小雨伞, 雨也大,淋到湿湖湖我也快活呀。 啦啦啦。。。。心情也快活呀。。。。心情也快活呀。。。。 轻松调皮的小调,踩着节拍步伐,李光地跟着我一起哼起这久违的闽南小调,不拘泥于老成持重,也未对我小女子别有用心,反而全身随着小调轻摇步行,让我对这小老头感觉甚好。 此行,与李光地的不期而遇,让我发觉,尽管我不愿再面对郭络罗辉煌,可是,这浓浓乡情是多么强烈,只愿平安至二十五岁出宫,我便立即返泉,与师傅额娘相伴一生。 岁月如梭,三年光阴渐过。三年,我用三年的时间,把与十三的三年情愫悄悄掩埋。 很庆幸,这三年来,小九一直在我身边,带我吃遍了京城美食,逛遍了北京胡同,游遍了京郊名胜,让我从失落的边缘又回到了惬意的轻松。 康熙四十六年五月,康熙决定巡幸塞外,太子、大阿哥、十三、十五、十六、十七从。 这次,恰巧闻书病了,所以照顾小十六到塞外的事情落到了我的头上,责无旁贷,根据闻书的经验准备好小十六需要的东西一并打包妥当,准备明日随驾出发。 “塞外早晚露重,别贪凉,记得多加件衣服。”小九道。 “好。”我没有抬头。 “草原上狼多,半夜千万别乱跑,而且还有熊。”小九再道。 “知道了。”我微抬头,目仍不离书。 “羊肉牛肉好吃,但别吃多,那东西热,小心便秘。”小九又道。 “你有完没完。”我索性放下手中的书,嘟嘴怒视。“我是怕你有个好歹,这几年我把你养得胖胖的,去了一趟塞外,可别瘦了回来才好。”小九又是一番叨唠。 “知道了,我这身肥肉都是你养的,若回来少了我补给你便是了。对了,你要不现在就称一称我几斤几两?”我一本正经地道。 “我可是担心你呢,你又没去过塞外,偏这时闻书又病了,小德子也只能照顾得了小十六,你要是有个口干身冷的,谁理你?”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小九很婆妈? “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再说了,小十六又不是只带我一个人去,还有司棋呢。” 在我进宫的第三年,又是一年选秀时,恰好小十六这院的两个宫女到二五出宫,内务府分了两个小女孩过来替补,我问小十六如何安置,他说一切随我,不用烦他,我便自个儿做主了。小十六是个不得宠的清门阿哥,连分到这里的宫女都是出身不高的,一进院门,我了解她们的出身及年龄后,给她们分别换了名字,原因是,她们的名字发音竟然很相似,为避免叫错,干脆都改了名。 司棋,今年十七,清秀佳人,略懂棋艺,做事干净利落。 侍画,今年十五,可人伶俐,微能画样,细活精巧勤快。 此两人均对了我秉性,司棋更是出身武将之后略懂剑术,所以,我对她们都是甚好的,闻书更是与她们姐妹情深。 “司棋?那不也是个不曾去过塞外的,能保准你没事?”小九又开始絮絮叨叨。 我受不了,起身,双手拽着他的左手,使劲往外拖,“您是大忙人,不劳您在这管这些芝麻小事,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好自己,您忙,不送!”我把小九推出门外,关上房门。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原来美男关心起人来,还真让人招架不住啊。 走至花镜处,照身左右,是呵,这三年,我胖了,以其说是让小九养胖了,不如说是我发育成熟了。细看镜中人,已蜕去原有的稚嫩,亭亭玉立柳腰细,上半身的女性成熟标志已显而易见,全身圆润而不失婀娜,真是:腰如约素肩若削,芳泽无加质呈露;完全满意于此时的天使脸孔魔鬼身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我的身高与前几年,相差无几。唉,只见镜中柔媚,轻摇芳首。 第二十五章 今年的塞外之行,小十六亦随行,出乎意料的,静月竟也在此行列中,问了小十六才知,原来,闻书病了,所以静月便承担起照顾小十六塞外的任务。有多久,没见到她了?一年,两年,还是三年?是呵,三年了,从她为我不再踏出院门的那三年,再到她为我走出院门的这三年,我和静月,整整认识了六年。 一路上,我一直伴在皇阿玛的车驾旁,小十六的马车就离皇阿玛不远,我能感觉到,这几天静月在车帘后若隐若现的脸,她闷坏了吧,一连十天,都不曾见她下马车,是在有意躲我吗?我多么希望不是,但又多么害怕是,即便我很想掀开马车的车帘,但每次到了马车旁,却都退缩了,只能与她隔着一车板的距离,感受着这恍然如梦的悸动。 第十二天,热河已到,小十六迫不急待地向静月的马车喊着什么,那马车内的人儿提起车帘,探出头左右张望,呵,她是在看热河什么样么?是了,她还从来没来过热河呢,一定非常好奇吧。热河,这是让我和她,情随事迁的地方。若有后悔药,我宁愿三年前的那日,我被猛虎至伤至残,也不愿呈一时之勇,而错过了与那烙在心底人儿的珍贵之情。 今夜,是驻扎塞外的第一晚,上天似乎在欢迎我们的到来,已近一月未有雨露的草原突然小雨连绵,无声无息的水珠附着在帐蓬上,草地上,还有,正在休息人的心上。无法入眠,取出竹笛,轻轻抚摸:额娘,你的笛子现在是唯一能跟她有共鸣的地方,听四哥说,她不愿知道也不想知道那日宜妃生辰与她萧笛同奏之人是谁,她说,若是不知,以后再遇上便可再共曲,若知是谁,便不一定能再相曲了。那,现在,她是否还愿意呢? 思及此,一首松厚开笛的《喜相逢》缓缓起音。这首曲子,是额娘教我的蒙古曲子,故事是一对情人从无奈分手,再到团聚的结局。一开始,笛音缓慢飘出,将各个泛音徐徐接上,好似一位女子在细细叮咛,接着,音调急转而高,厚亮的笛音从高空坠落般,撕开夜空的寂静,低沉地控诉;悠扬辗转至曲折,情人间相互的安慰,将原本的高亢慢慢降低,只剩下女子的低吟;手指轻巧地在六孔定膜笛笛孔点换,熟练的打音、颤音、倚音,又把曲调引至清亮,欢快高兴的声音响起,一阶,二阶,直至八阶,不断地快速变换着,活泼而欢愉的气氛推至最高,他们俩,相遇了,赶走了坎坷,迎来了新生,强烈的表达着重温的热忱,曲末,将深情尽其道出,柔和而轻慢,随风轻逝。 立在帐蓬前,雨过天晴,黑暗中星光点点,若不是脚下有一层湿润,空气中夹杂着的水气,恐怕差点就忘了刚才的天露。 就在以为,静月不再回音相敬,转身揭起帐蓬欲入时,那天籁般的萧声,如梦响起。 这不似之前她吹的曲子,有着缠绵的情愫,而像是单人的思愁,回味着过去的时光,低沉的音域,若即若离,又好像在自言自语般,醇厚的符调,几翻渐断又续的旋律,虚虚实实自由变换着音韵,令人不禁要问,是何人在如此怀念?沧桑感如泣如诉,她在回忆什么,追忆什么,萧声质感仍是一如既往地清新,却带着浓郁的深情,久久不能释怀。很久以后我追问她,这晚的曲子叫什么,她说叫《被遗忘的时光》。 这曲音阶不多,复奏不难,只是这支曲用萧的浑厚容易表达,但笛声的尖细却不一定能将此沉着之情尽情演译,我是否可以,只奏其调,把音韵和律感用轻快之声替过,将原来伤心的回忆,换回快乐追忆呢?一首与刚才调同乐不同的笛声渐起,划破宁静的夏夜,力邀那离此处不远的萧仙共舞。 昨晚静月的萧声回应,让我雀跃不已。今早,皇阿玛在草原上会见比我们早到半个月的蒙古王公大臣,照例,我们大清的皇子与贵戚整装待发,与蒙古子孙一起,待皇阿玛一声令下,脱缰而出,向远处的猎区狂飙而去。 我答应了小十六要给他猎只红狐的,远处山洞旁一个红脑袋左顾右盼,拉开弓,描准狐身,将利箭射出。 “咻!”射中了!我驱马至红狐前。 “十三爷,这狐狸还有气。”我细看,原来刚才只射中了这狐的脚腿处,并未射中其要害,本想让身旁的奴才将其解决,但心里有声音说,也许,弄只活的给小十六玩玩也不错,便让身旁的奴才将这红狐小心地送至小十六那里,我便继续猎物。 “十三哥,这红狐真的是给我的吗?”一回营地,小十六的脸便迎了上来。 “当然是给你,我不是答应过你嘛。”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我问问月姐姐,看是要做围脖,还是做手暖。”小十六向远处的人大声叫唤着。 是她,远处的她看向我们这边,有一刻的踌躇,似乎下了某种决定般,轻轻点了头,才笔直地向我们走来。 “静月给十三爷请安。”她行至我面前,半蹲请安。“起吧。”小十六见我无回应,便叫她起,我一时竟忘了叫她起身了。 “月姐姐,十三哥给我猎了只红狐呢,你看。”小十六兴奋地向她展示我的战利品。 “是么,我看看。”她的声音无多大的起伏。 “天啊,这是只母狐,而且还有身孕。”她的声音突然急促。我亦在她左侧蹲下,用手轻摸红狐的肚子,唔,是有点鼓鼓的,看来真的是只怀了孕的狐狸。 “把她放了吧。”她说。 我没出声。 “她肚子里有孩子,也许,就是因为不想伤到肚子里的孩子,所以才来不及跑,被你射中的。”她没有抬头,手指轻抚红狐的肚子。 我专心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又忘了回应她。 “你到底听到没有,我要你放了它!”她气极的脸庞突然在我眼前放大,双眼拼出浓浓的火药味,呵,她生气了。 “好!”我笑道。 “你。。。”她见我如此反应,竟有些不知所措。 “它受伤了,必须先给她包扎,等伤好了,再放它回去,否则突然感染,也会伤及性命的。”她又看向地上的躺着想动却又动不了的红狐。 “好!”她很善良,一直都是。 “它是你弄受伤的,所以你必须负起责任,把它的伤养好!”她命令着我。 “好!”我仍是惟命是从。 “你除了说好字,不能说其它的吗?”她好像又生气了。 “那你要我说什么?”我好笑地反问她。 她一时无语。。。。。。她的舌头被咬了?不知如何回答我了?呵呵 “十三哥,你每天都得跟着皇阿玛狩猎,怎么照顾红狐的伤呀?”小十六的声音总是在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 “要不,这红狐放你那,我叫兽医换药包扎,你帮我照看着,每日我狩猎完再去你那把它接来我这里,如何?”找了个借口,这样,便可天天见到她了。 “好,月姐姐,我若不在,你记得帮我照顾好红狐哦。”小十六天真无邪地对她道。 “。。。。好吧!”她答应得有些无奈。 接后的几日,我每日狩猎完,均会往小十六的帐蓬跑,静月一直都在,她真的很认真地在照顾红狐。她给红狐设了干净的水,还每日给它喝一顿羊奶,肉和果子就更别提了,我问她,这狐狸是畜牲,你这样对它,它可不一定领情,她说,狐狸也是生灵,你对它好,日子久了,它自然也会对你好的。 刚开始我对她的论调嗤之以鼻,但后来才发现,这红狐竟然会经常静月走到哪,它就跟到哪,还真有些奇怪。托这红狐的福,静月跟我好似又回到从前,只是言语间仍有些平淡。 有她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红狐的伤已经好了,她一定要把红狐放回那日我射伤它的地方,她说,它是那个地方丢的,它的狐狸丈夫一定会在那儿寻它的,所以一定得把它送回到那里才能安心。 在我的要求下,我们同乘一马,因为我告诉她,如果不同乘,若遇猛兽,她不能骑快马岂不是危险,最后,在我的坚持下,她抱着红狐,像六年前一样,坐在我的胸前,那若有似无的特有女儿香,令久久不能忘怀的我更加迷离。 将红狐送到当日射伤的洞口处,她双手插腰,对着地上红狐说道:“好好照顾你自己,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一定要幸福!”然后重重对着红狐点了点头,而那红狐,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一脸茫然。 回来的时候,我们离开了狩猎区,策马带她到了一个湖边,清澈的湖水倒映出立在湖边的两抹身影,蔚蓝的天空浮云漫漫,清新的空气让我和她为之欣悦。 “静月。。。”我忍不住叫她。 “嗯?”她转头看我。 “你。。。。我,对不起。”我眼神暗下,终于说出,这三年一直想对她说,却无法说的话。 “有何对不起?阴错阳差罢了。”她的脸面无表情。 “我知你无所谓那些嫡福晋或侧福晋的,但,你还愿意,让胤祥跟你一起看日落吗?”我鼓起勇气。 她的眼定定地看了我很久,久到我发现我看她有些发酸时,她才缓缓说道: “十三,我很庆幸,与我青梅竹马的是你,你是多么善良,多么阳光,令我难以忘怀,但是,正因为你的善良,无法满足我想要的唯一。” “我可以。。。。”我想说我可以把你当成我的唯一,而且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先别说,我问你,当你的四哥需要你离开我时,你会么?当你皇阿玛要你娶别人时,你拒绝过吗?你会答应你四哥的,你不会拒绝你皇阿玛的,因为,在你心中,他们俩都比我重。而我要的唯一,是能把我放在最重,不论身旁的人如何劝阻设碍,都会始终如一地对我,我要的唯一,不是只有心里,还有行为,包括你们传宗接代的责任;而我,亦会一生一世,对其无怨无悔。”她认真地看着我,说出她想说的,也说出了我做不到的。 是的,我做不到,四哥在我心里比我的性命还重,皇阿玛的旨意如何能抗拒得了?我的心,真的做不了。 “十三,你太善良了,你心里装着的太多,有你的四哥,有你的皇阿玛,所以,即便我是你的唯一,也是排在他们后边的,这,不是我想要的。”她的声音又慢慢响起。 “我们,真的只能这样?”我不死心,再次询问。 “这样,不是很好么?你吹笛我奏萧,何等欢快!”原来,她知道那笛声源自于我。 “如果,你愿回头,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直到我死!”我垂下的双手悄悄地握紧拳头,我怕我会控制不住,在她眼前掉下眼泪,我知道,她不喜欢懦弱的人。 “谢谢你,十三,但我更希望,你将你的爱给你的妻子,因为,她才是与你共度一生的人,知道么,当你娶了一个女人时,你必须对她负责,让她过得好,让她开心,让她觉得你爱她,让她永远都相信,她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而我,只是你的知音。”她说着,笑得如此坦然。 “你我,知音?”我反问她。 “嗯,知音,永久的好友。”她伸出右手,露出和善的笑容。 我看了她的手,点了点头,“好,永远的知音。”伸出我手,与她相握。 是我的懦弱背叛了她,她心底,应该很痛过吧,对不起,只是,她现在看来,活得很好,那,我便安心了。 从此刻开始,我便将与她的美好,悄悄地放至心里的最底层,不让任何人碰触,当夜深人静时,才小心地取出,细细回味着,那,被遗忘了的,美好时光。 第二十六章 康熙四十五年六月,康熙赐尚书马尔汉之女兆佳氏为皇十三子胤祥嫡福晋。 康熙四十五年十一月,皇十三子胤祥第一子弘昌出生,母侧福晋瓜尔佳氏,郎中阿哈占之女。 康熙四十六年三月,皇十三子胤祥第二女出生,母为嫡福晋兆佳氏。 康熙四十六年十二月,皇十四子胤祯第四子弘暄出生。 所有的人,都随着历史的轨道走着,而我,不知前面的路是黎明还是黑暗。 记得那日,十三自娶首位侧福晋后这三年来第一次踏进小十六的院子。 仍是夏日,清晨的露珠还未被太阳的灼热完全晒去,点点地洒落在书桌窗外的茉莉花瓣上,我站在院中,慢慢地品闻着茉莉独有的清香,细看哪几朵茉莉已经盛开,将其花杆处取下放至圆竹盘中,转身时,发现院正中站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高瘦的身材,明眸皓齿,依旧是灿烂阳光的微笑。 “你来了?”我微笑着问他。 “嗯,又在採花?看来我有口福了。”他的嘴角依然上翘。 “进来吧,前些天,你那九哥,从政和县托了些泰春茶过来,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所以先採些茉莉备着。”我边说,边把他引起屋。 “九哥对你倒是上心的,我听说,这泰春茶名为千年仙岩,生长在陡峭的天然崖壁,只靠日月精华,山水灵气野生生长,每年谷雨前三日,由茶师背上箩筐,徒手采撷,不仅量少,且实难摘採,故而十分稀有。”十三坐下来,便拿起打开这泰春茶的茶罐,好奇地看着。 “我倒是不知道那采撷的艰难,只听闻这泰春茶茶叶厚且阔,色泽墨且光,回味悠远,因其稀有,乃茶之圣品。”这小九,还跟我说先尝尝,若喜欢这味道,赶明再多送几十斤过来,看来他也不是个懂茶。 “这茶工每个时辰只能採芽近千粒,且只能在下午未时采摘,你说量能有多少?”十三拣起一片茶叶细细察看,仍是十分好奇。 “小九说,这茶可泡十次以上,每次泡的味道均不一样,茶候每多泡一次,就得多数五下,才可开盖泡出。”说着,将杯中的第一泡茶用圆木杈提起放至十三面前。 十三熟练的扣起茶杯,轻啜杯沿。“唔,味道甘甜,不似铁观音的先苦后甘。”他感言。 “嗯,味道不错。”我品完亦道。 “再过几日,皇阿玛赐婚,嫡福晋兆佳氏婉茹。”他平淡地开口。 “恭喜!呵呵。”我真心地祝贺他。 “唔,你要是能有几分难过,我可能会更高兴的。”他促狭。 “可惜,我对你已‘心悲秋已近,绿意再难留’了。”我轻笑。 他状似心疼地摇头,“枉我对你一片痴心,你竟如此无情。惜哉,痛哉矣!” 一个月前在塞外的冰释,已让我和十三都调整好各自的心态,虽然仍有些许难以舍弃的情怀,可两人都十分默契地避开,将它掩藏至心底。从而,我们现在能像真正的朋友一样,聊以互娱。 正想取笑他,小九的声音传来。“十三弟好兴致,怎么不去做新郎官的准备,而在这流连忘返呢?”唔,小九的口气不善呐。 “给九哥请安,准备的事情自然有人去做,我只需那日当现成的新郎官便成。”十三好脾气地回应。 “嗯哼,那你过来这做什么?”小九再发问。 这小九,是替我打不平来了。“小九,我和十三均已放下,不用为我如此的。”我欣慰地看他,他是真心为我好的。 他挑眉,这是他对我的习惯动作,每当我说出什么令他意外,或出人意料的话时,他均会挑眉无声地询问。 “是的,挥挥手,我于十三,只是知音,无关乎情爱。”我双眼坚定地看着小九,他亦认真地看着我,片刻,他释然。我知道,他已接受,三年来的相处,他甚至比十三更了解我。 “这茶,可对你的口味?”小九转话。 “味道不错,甘甜入口。”我品茗落句。 “不喜欢这味道么?”他又问。 “谈不上喜不喜欢,只是,我更习惯于铁观音的浓郁。”我揭开茶盖,看着原本细小而紧秀的茶叶,经过几泡沸水的洗礼,叶底已舒展,芽尖鲜活,秀挺亮丽。 “唔,还好,要不,我还真不知道要上哪给找那么多的泰云春呢。之前不知这茶何等稀有,竟向你许诺了几十斤。”他如释重负。 “几十斤?九哥,你真行!”十三哑然。 “哈,要不,你把这几十斤的茶叶,折成现银给我,如何?”我调侃他。 “你自个有的是银子,何必又来讹我的?”小九反驳。 “那可不一样,自个儿的银子没别人的银子有诱惑力嘛。”说到银子,我倒想到,十三成婚,我得送礼的。 “你等我会儿。”想到这,忙对十三道,便向自已的房间走去。 片刻,我回到小十六花厅里,把一个红包袋放在十三面前,“给,你和嫡福晋的礼,愿你们:千里共婵娟。” “这礼,不用那么早送的。”十三看向小九,有些诧异。 “我刚跟他说,你这会儿肯定是取银子去了。”小九悠在地品着茶。 看来小九是越来越了解我了,“你成婚那天,我不会去的,省得被你那些兄弟取笑,也不好让你新福晋的脸上挂不住。” “好!”他思索,仍是像往常一样,尊重我的意见。 我给十三的贺礼里,装的是两万两银票,对于年俸禄和岁银只有几千两的皇阿哥来说,已经是十分丰厚了。以康熙朝各类王候爵位的惯例,每年亲王的岁银是万两,世子六千两,郡王五千两,贝勒两千五百两,镇国公、辅国公七百两及相应禄米。另外虽有另拨田土和所属佐领下户人和炭军、煤军、灰军、薪丁等,但目前的十三只是个分府没多久,且没正式爵位的阿哥,再加上他无心理财,所以应该是没有多少存银的。这可不行,再过几年,十三的风雨即将到来,那时,这银子就是看不见的稻草,至少能让他衣食无忧。 刚放了两万两的血,看着眼前的财神爷,有些动容。 “小九,你好久没带我出宫了。”我讨好重新泡一壶茶,端至小九面前。 “你若想出宫,刚刚十三弟走时,你便可随他去。依他对你有求必应的个性,就算是上天入地,他也会对你言听计从的。”小九眼神向下,看着手中把玩的茶杯。 “不一样嘛,人家现在是准新郎,鉴于我跟他之前的瓜葛,万一被人造谣生事就不好了。你就不一样了,堂堂九阿哥,我的表哥,所以,你带我出宫是最安全的。”我继续游说。 “这诺大的北京城,该逛的你也逛了,该玩的你也玩了,你告诉我,这次心里又想什么幺蛾子呢?”知我莫过小九呀。 “我马上换衣服,你等我。”不等他回应,我回房换上套男装,待我出现在小九面前,他一脸无法接受。容不得他问,双手拖着他,半推半拉将他拖出院门口,向宫门开路。 “你到底想去哪?”出了外城,小九转头看向马车内的我。 “嘿嘿,城西。”我讪笑。 “你该不会是要去。。。。”我看到小九完美的嘴角在不停地抽搐。 我点头。是的,我就是要去,著名的风流游地,乃至在现代都让男人趋之若鹜的,北京八大胡同。 站在西厢楼前,真是心潮澎湃呀!如此风流之地,可是令我好奇万分,嗯,这次我先踩踩点,下次我再把钗儿拐出来,让她也开开眼。 老鸨一见我和小九下马车,便飞似的在我们面前站定,“九爷,您可是好久没来了啊。”敢情小九还是这里的常客? 只见小九一脸不自在,我善解人意地替他解围:“表哥最近忙得很,今儿有空,不就来了么?”说完,还帅气地将手中的折扇刷开,在胸前轻摇。 “这位爷,您可是第一次来呢,请,两位贵客,里面请。”老鸨笑嘻嘻把我们迎了进去。 咦?大热天的,怎么有些冷呢?摇摇头,收起了刚打开的扇子。 老鸨将我和小九迎至一雅间,小九坐定,便有侍女奉茶,我打开窗户,楼下一排,均是花楼场馆,只是这西厢楼没有旁边几家俗气的花枝招展在门口迎客,只有小侍几人讨好着几位衣着光鲜的客人,看来,这家西厢楼应该算是达官贵人光顾的高级场所了。 “莺莺见过两位爷。”燕燕之音响起,我转身看向来人。 只见来人,一身水绿纱裙,盈动便轻飘,清丽佳人淡施粉,举手投足间无尽风情,发于内心的赞叹道: “露浓花瘦纤纤手, 眼波动时和羞走。 霓裳乍入盈盈舞, 渐催檀板垂霞袖。” “这位爷过奖了。”莺莺谢礼,早已有小侍在雅间正中放了张圆椅与铮琴,她便坐下。 “九爷好久没来了,不知,想听什么?”莺莺拨动着手中的铮琴,巧笑倩脸地问小九。 “随你。” “你会什么?”我和小九的声音同时响起,斜睨小九,他低头做喝茶状,不理他,转头微笑道:“不知莺莺姑娘,你会弹些什么曲?” “爷说的出的,莺莺均是能弹的。”这么牛?看来,莺莺这名与这家西厢楼的楼名相衬,应该是这里的头牌,难怪这么冲。 “《陌上郎》,可会?”我问道。莺莺点头,调音后,琴声渐起。 “你真是第一次逛花楼?”小九露出狐疑的神情。 “我向你保证,绝对是第一次。”我右举拳头向他发誓,只见他无奈摇头。 莺莺的琴声,较慢悠而长飘,将宋朝欧阳修的诗句字字匀唱,虽动听可人,却尽是诗中原有的物是人非、不堪回首之情。 待她曲尽,我向她道:“其实,这曲可更有新意些的。” “哦?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莺莺不信。 “那你起,我来弹。”她诧异万分,看向小九,见小九未反对,才起身让座。 “重临故地,不见伊人的感伤,只需稍加改饰,便可让人怡然。”我坐下,慢腾腾地调好琴音。 看向小九,此时,他正背靠椅座,单手支脸,斜眸桃花,真是比刚刚的莺莺更显风骚,欣赏这美男古惑之诱,向他抛去一波自认最迷人的靥笑春桃之容,才调整姿势准备起音。咦,现在的我是身着男装,想到刚才的笑容,两者联想到一起,希望不会太妖才好。思及此,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才开始起音。 我没有改变原来音阶,只是将调子由原来的觉醒伤感之情,更改为了轻快的舒展,袅袅之音由口中唱出: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曲未毕,身后“嘭”一声巨响,让我吓住了。还未转头回看,眼前便出现一张愤怒至极的脸,接着一句狂怒:“你就由她在这种地方胡来?” 小九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怔住,心下怕这霸王迁怒小九,我忙解释:“呃,不是的,是我自己要来的。” 此时的十四双眼拼出浓浓的火花,堪比暴龙。我与小九对望,两人意会:为避免被火烧身,闭嘴为妙。 而后的寂静,让这暴龙十四更加脑火,只觉天旋地转,耳边响起:“我非好好教训你不可。”眼前便全是墨绿绸缎。 第二十七章 我,艾新觉罗胤祯,康熙二十七年戊辰正月初九酉时生,皇十四子,生母为德妃乌雅氏。从小,我就受尽皇阿玛的和额娘的宠爱,养成娇惯恃强的个性。 我和十三哥只差两岁,皇阿玛经常拿我们俩人做比较,我不喜欢这样,因为每次十三哥总能得到皇阿玛夸奖,像认识静月的那一年,十三哥便在乾清宫对皇阿玛的提问对答如流,令所有兄弟都刮目,其实,我知道,十三哥说的这些,静月在教堂里就跟他说过,只不过十三哥将之修饰而已。 康熙三十九年四月初二,我和十三哥第一次见她,那日,她假仗与我和十三哥熟络,将卖唱女从淫徒手中救出,她和钗儿临走时,十二哥脱口而出:“姓郭,唔,这等辣味,应是郭络罗家的吧。”第一次见她,我知道了她,姓郭络罗。 四月十六,我和十三哥在外城闲逛,正欲寻家酒楼吃饭时,见到了那日的她,我和十三哥便尾随进了那酒楼。由他堂哥介绍,我终于知道,她叫静月。郭络罗静月么,我记下了。 那日她不顾我和十三的尊贵身份,饿虎扑食似的将一桌的菜扫平,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那么地。。。别具一格?甚至对我的嫌言之语默不作声,却对十三哥的问话答题应词。这讨厌的女人,竟然敢不把我放在眼里。 后来的一个多月,我得了风寒,病得都没去上学。当我病好去给额娘请安时,额娘才神秘兮兮地告诉我,十三哥喜欢一个女孩儿,十三哥央着额娘把她分去了十六弟那,那女孩儿,就是静月。当我得知时,感觉很意外,因为我想十三哥应该会把静月安排在额娘这儿,这样既近且方便,怎么会把静月安排在那不得宠的十六弟那呢?百思不得其解。 那日,下学得早,我匆匆给额娘请了安,便往十六弟那走,站在院门口,便看见她坐在窗前写字,这时的她,没有之前的义正严辞,也没有原先的伶牙俐齿,更没有想象中的刁蛮跋扈,有的只是柔美的恬静和凝神的专注,这样的她,很美! 她的柔夷覆着一双男人的手,是十三哥,他正一笔一画地牵着她的手写字。是了,十三哥是喜欢静月的,她的字写得不好,她的女红不好,她的诗做得极佳,她的洋琴弹得出神入化,她的棋能跟十三哥平分秋色,这些,都是听自十三哥的口中。十三哥,应该很喜欢她的。她,也应该很喜欢十三哥吧。如果,她和十三哥在一起会幸福,那,我祝福他们。 接下来的三年,听九哥说,他这静月表妹除了刚进宫时拜见宜妃,便没有再走出过十六弟的院子。后来,听九哥说了,是十三哥怕她被人要了去,才把她藏起来的。是这样么?依我看,以她的个性,应该是她为十三哥不出院门,更为合理些吧。 康熙四十一年八月的塞外之行,十三哥勇敢地打死了一只猛虎,皇阿玛高兴之余把当时没有弃十三哥而去的瓜尔佳氏赐为侧福晋,我见十三哥想驳了皇阿玛,便强硬将他按下让他谢恩。天知道当时我心里有多少兴奋,我知道,十三哥只要娶了别的女人,静月便会离她而去的,我为何知道?因为当日他们在教堂的谈话,我全都听到的,当时,我一直站在教堂的大门口内,只不过,他们太过于专注,而没有发现我。一生一代一双人么?这就是静月想要的。 不出所料,后来的三年,静月对十三哥死了心,踏出那为他守了三年的院子,是的,她应该是向往自由的,这才是她心底最想要的。后来,她跟九哥走得近,我想,九哥亦是喜欢她的,只不过碍于表兄妹的名份,不想捅破这层纸罢了。但自古表兄妹成婚,不也很常见么?皇阿玛和佟佳皇后不就是表姐弟么?其原因在那次九哥带她出宫到富贵楼吃饭,我在雅间外知晓了。九哥知道自己并不得宠于皇阿玛,无法给静月最好的保护,所以她劝静月,要选我们兄弟间最有机会成为赢家的那个,可静月,仍是执著于自己的唯一。明孝宗么?会的,但我必须把身为皇十四子应尽的责任做完,从那年开始,我连续娶了几房福晋,我不讨厌也不喜欢她们,她们只是为艾新觉罗家生儿育女的人,我必须让自己有足够的子嗣数量,否则,像八哥对八嫂那样,尽管对八嫂爱得死去活来,却因为没有子嗣无奈娶了两个妾,既伤了八嫂的心,也让皇阿玛批八嫂是“妒妇”。 康熙四十五年五月,皇阿玛赐婚十三哥嫡福晋兆佳氏,我知道,十三哥和静月是完全不可能了,心喜之余,我回看我的子嗣,嗯,已经有三个儿子了,就算以后再无子嗣,皇阿玛应该也不会说什么了。 郭络罗静月,你给我等着! 第二十八章 屁股上传来一阵阵的麻痛。该死的,他凭什么这样对我?我去哪做什么关他屁事,用得着他来教训我么?而且,还在是大庭广众之下,把我扛在肩上,大摇大摆地走出西厢楼,一路周围人指点侧目无数,我现在还身着男装呢,他就不怕赶明儿北京城流传着皇十四子喜欢男宠么? “你快把放我下来。”我大声抗议。 “闭嘴。”他简明扼要。接着,又是一阵眩晕,待我眼神清明时,才发现我坐在马背上。“坐稳了。”话刚落,便身随马儿抖动向前急驰。 不知在马儿上颠簸了多久,看来已经出城了,只是不知这霸王想去哪,想想还是不问为妙,这人烟稀少的,万一这霸王一不高兴,把我就地砍了,那我岂不是得横尸山野了?手不由自主的轻摸细脖。嗯,忍了! 原先的急驰不知何时换成了慢步,坐在十四胸前,眼前的绿水青山映入眼帘。宽阔的沿路两边,树木蓊蓊郁郁,鸟儿试比音高,仔细听,有清脆的杜鹃,还有明亮的山鸠,再加上林子里的障碍树,回音在四周徘徊。绿叶成荫,挡去了夏日的阳光,凉风习来,吹起散落颊边的细丝,轻痒肌肤,好不惬意。 一路上两人均无出声,从这沿路的地势看,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往山上行去。正担心这霸王是不是特意把我掳上山再把我从山顶上扔下去,解解气时,马儿已踱至一屋殿前,抬前看向殿扁,上面用满汉合写着“观德殿”。 十四下马,独自向殿内走去,留下独坐马背上的我。这是做什么?他是要我等他,还是让我自生自灭?待我欣赏完殿周围的风景后,仍不见十四出来,看来,我得自个儿寻路了。翻身下马,这马儿好似有人叫它,哒哒离去。难道让我自个儿走下山吗?好吧,希望我能拿出耐力,在天黑前回到城内。转身向原路方向走去,背后响起促狭的声音, “这山上有野狗,不分白昼出没。”不会吧,野狗?这落后的时代被狗咬可没有防犬疫苗,我可不想芳华正茂时,就得狂犬病早逝。仰天呼出一口怨气,无奈地向殿内走去。 出乎意料,这殿内并没有想象中的奢华,而且只能用简单两字来形容。殿门正对的是两椅一桌,桌后挂着一幅关公持大刀图,殿的左偏厅是一简单的炕床和立柜,殿的右偏厅则一片空旷,只有沿墙摆放着木架上的兵器。看来,这是习武的地方。 从墙头走到墙尾,将兵器一览无遗,这架上的,有一半以上是弓箭,伸出手指,轻触眼前纹理深刻的大弓,“这是皇玛法用过的大弯弓。”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吓了一跳,原本伸出的手指急急收回,放至胸口紧张处。 你皇玛法,那不就是顺治帝福临么?死人用过的物件,突然有些害怕。 “这些兵器,都杀过人吗?”不禁问道。 “不知道,应该有吧,但杀猎取物,肯定是有的。”十四点头。 感觉这殿阴冷,不想再呆,向殿口走去,走出殿门,站在阳光明媚处,此刻才感觉好些。此时,殿内传来习武之声。 不知过了多久,肚子从刚开始的咭咭之音,再到现在的咕咕叫,看这天色,已经快黄昏了,天,从早上和小九出宫到现在,我已经好几个时辰没有吃东西了,难怪肚子屈声了,站在殿门口对殿内人喊道: “天色不早了,回宫吧。” “回宫?我又没说要回去。”十四放下手中的兵器,浑身是汗。 “。。。。。那我怎么办?”突然有无助感。 “什么怎么办?你若有本事,自个儿走向下山回宫,不过再过会儿,恐怕城门也快关了吧。”他将兵器放回架上。 “。。。。可是,我饿了。”虽然很难堪,但民生问题仍是要解决的。 他听至此,转身看着我,咧嘴笑道:“我真忘了,皇阿玛罚我自己一个人到这里闭门习武,却没让我带个人侍候。” 这十四,他被他老爹罚,关我屁事,凭什么让我也跟着闭门受罪?心里虽把他骂个狗血,可没胆说出来的。 “我也饿了。”他无辜地看着我说道。 “。。。。好吧,厨房在哪?”我无奈。 “不知道。”他仍是看着我。 “啥?没有厨房?”我瞪眼,“不会连吃的没有吧。” 他摇头。“皇阿玛罚我一人自给自足,怎么还会给我留吃的呢。”康熙,你儿子够狠,把我掳来跟着他饿肚子。狠狠地跺着地面,转身无语问苍天,上辈子到底欠了这霸王什么了,告诉我,立刻还他。 见他向远处走去,该不会把我一个人扔这吧,急忙问他:“你去哪?” 他回头,举着手中的弓箭,道:“总不能让你跟着我饿肚子吧,我去打些野物回来。” “你,早些回来。”我真害怕这无人之地。 “放心,我不会扔下你的。天黑之前,一定回来。”他眼神坚定。我重重点头。 坐在殿阶上,太阳被遮去半边脸,就在我自问自答他会不会再回来时,远处的身影已给了我答案。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看着他步履缓缓地向我走来。 他举着手中的山鸡,道:“东西我打回来了,剩下的留给你了。”说完,便把山鸡扔在地上,到殿不远处的一口井打水洗脸去了。 看着地上已经断了气的山鸡,不知该如何下手。真是巧妇难为无米炊呀,这没锅没盐的,让我怎么煮?往殿里狂找,终于找出了些茶碗和炉壶,可这两样最多只能烧水,哪能煮呢,就算把鸡放在炉壶里烧,那煮热喝的水,不就都有油了吗?算了,用最原始的方法吧。 到附近拾了些干柴,将鸡毛除掉洗净,拔出左脚的的小配刀,把鸡的五脏除去。 “你身上有配刀?”十四在身后发问。 “怎么,就许男人有,女人不许有?”我边与山鸡奋斗边回他。 “你这话说的,男人能休妻,女人难道能休夫不成?”看来他纯心想抬杠,那就来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曹孟德的第一位妻子丁夫人,在曹操另要娶他人之妻时,卞氏极力反对,甚至以离家相挟,曹操脸上挂不住便休书一封,过后又后悔了,三番两次亲劝卞氏回心转意,可惜,卞氏偏就不给这雄霸一方的丞相面子,宁愿孤家寡人。所以,卞氏告诉我们后人,女人,亦是可以休夫的。”我长篇大论。 “这等倔女子也只是个别罢了,女人终究还是需要男人保护的。”他一脸不受用。 “个别?那我再给你说一个,孟获的祝融夫人知道么?那可是个厉害的,生摛马忠,连赵云和魏延都无法将其拿下,你说,她可需要男人保护?”我给他来个逐个击破。 “这个嘛,也是特例,哪能每个女的都像她那样武艺高强的。”十四仍是不置于否。 道不同不相为谋,专心给秃鸡洗澡,不理他。 不一会,他的声音又响起,“你,很喜欢武将。”他问得绝对。 “嗯。”我回应。他的话真多。 “为何?”他又问。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我若男儿身,必将争一争,不愿空留遗憾。”说出心底所想,并非意有所指。 “是呵,都是皇阿玛的儿子,为何不争一争呢?”他像在自言自语。 “不,我说的是我心底的想法,与你们那些个事无关的。”情急解释之下脱口而出。 “我们哪些事?”他眼神犀利。 “唔。。。”手中的动作停下,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难怪十六弟越来越精明了,原来是有你在那教他。”十四没有温度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我只跟他说,他太小,不可能的,所以,明哲保身为上。”既然已将纸捅破,就没有必要再掖着了。 “这些话,不许跟任何说,包括九哥。”他突然捏住我的下巴,抬头看向他。“我跟小九、十三,从来都不说这些的。”我如实回答。 “嗯,那就好。免得惹祸上身。”他点头,然后又加了句,“只准对我说。” 我摇头,包括你,谁我都不说了,我还想活到出宫的时候呢。不再看他,鸡已洗净,大致均匀地切成四大块,每块插入几根他刚已削皮的树杈,转身看到那堆干柴此刻已熊熊燃烧,看来,他没有坐等我侍候,也许,我应该对他改观些的? 烤鸡的事情交给了他,因为第一块鸡肉在我手中焦糊似炭后,他恶狠狠地把剩下的鸡块抢去,丢下一句,“我不想黑灯瞎火地再去猎鸡。”然后命令我去烧水。 一天的伙食就以烤鸡和开水结束了,问题又来了,殿内只有左偏厅的一张坑,怎么睡? “你睡地上,我睡炕上。”他看着我说道。 这家伙,刚想对他改观些,又露出讨厌的贵族尾巴了。“得了,你睡炕上,我就在椅上歪会儿。”他又道。 这还差不多,要是十三在,他定是会把炕让给我的。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有些怔住了,为何会把他与十三要提并论呢?因为他们是兄弟,嗯,给了自己一个合理解释,也不回答他,赶紧向炕上躺去。“你怕我反悔么?”他好笑。 “嗯。”我点头。 “你还真实诚,要换做我府里的福晋,非把这炕让给我不可。”他抱臂思忖。 “我又不是你府里的福晋。”我反驳。 “嗯,也是。”同样的一句简单回答,在两个人心里的理解是不一样的,只是当时没有注意到而已。 夜晚,诺大的殿堂里,月光将殿外的树影反射到窗户上,树林独有的唰唰声不绝于耳。 “。。。。十四阿哥?”我小声出了音。 无人回应。 “。。。十四爷。。。”我再次出声。 仍是无声。 “十四!”我提高音量,这家伙,该不会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偷偷跑出去了吧。 “做什么?”他懒懒的声音响起。 “我叫了你三次,怎么才回我。”我有些生气,他是故意的。 “你若再继续叫我阿哥或爷,我仍不会应你的。”他的声音不高,但能听得出里面的不爽。 “。。。。那我该怎么叫你?”怕再惹着他,小心地询问。 “你怎么叫九哥,十三哥,便怎么叫我,或者,叫我胤祯。”他道。 直接叫胤祯?直呼皇阿哥的名讳被有心人听到,可是会掉脑袋的,我可没那么多脑袋够掉,还是叫他排名数就好。 “十四。”我叫他。 似乎听到若有似无的叹气,“做什么?” “你被罚到什么时候才可回宫?”我问他。 “直到皇阿玛不生气为止。”他回答。 “你做什么了,皇上这样罚你?”我好奇地问。 “皇阿玛想把坦哥哈王爷的女儿指给我,被我回了。”他淡淡地道。 “坦哥哈王爷?他不是蒙古势力最大的王爷么?”我惊奇地问,“如果你娶了他的女儿,你的政治资本会更多的。” “我靠自己,何需借他人之力?而且,还得娶个没见过面的女人,哪知她是熊样还是虎面?”他口气不屑。 这时的十四,让我有些动容,是呵,他是尊贵的皇十四子,性格高傲的他,不容许他人对他的能力有任何质疑,包括他的皇阿玛,他身上,没有十三的心软,没有小九的阴柔,只有属于他特有的英姿勃发,若干年后,他将荣宠至上,耀威边疆。 “就因为一个女人,你就顶了皇上,你娶就是了,反正你府里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我促狭他。 “府里那些都是用来传宗接代的,我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妻子。”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认真。 “妻子?嫡福晋不就是你的妻子么?”记忆中十四的嫡福晋是完颜氏,出身出显贵,而且为他生了两个儿子,只是听小九说他们的感情一般。 “她是皇十四子的妻子,我要的是,胤祯的妻子。”他站起,向我这边看来,黑暗中,双眼炯炯,明亮如星。 听着他的话,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划过,但太快,却抓不住,来不及细想,便见他打开殿门。 “你去哪?”喊出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里透着颤音。 “放心吧,我不会丢下你一人。”嘴里还嘀咕着什么,然后而去。 独自一人在这空荡荡的殿内,屋外树影唆唆,想起右偏殿的杀人兵器,心里越发起毛,这该死的十四,上个茅房也那么久。闭上眼睛,尽量不去想那些鬼故事,什么披头散发,什么白脸无色,什么七孔流血,什么白衣窦娥无声飘过,轻触肌肤。。。轻触肌肤?脸上的冰冷触感,让我汗毛竖起,闭眼尖叫。 “啊~~~~~~!”不要啊,我害怕! “闭嘴。”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睁眼看向来人,喘息未定,定眼看了他片刻,才出声,“你吓死我了。” “我只是想问要不要喝水?”他错愕。 “你问我便是,为何碰我的脸?而且手还是冰的。”我慎他。 “我以为你睡着了,碰你的脸,若你没醒便是睡了,若醒了就是没睡,哪成想你反应那么大?”他半蹲,与炕上的我直视。“我刚用井水洗了手,所以手是冰的。” “。。。。”看着眼前的他,不确定地伸出右手,轻抚他的脸颊,还好,是有温度的,不似刚才的冰冷。重重地呼出一口,嗯,此时的他不是鬼变的。 “知道么,皇玛法当年在这里练剑,有个太监不小心打翻了茶碗,被皇玛法罚了二十板子,就死了。”他语不惊人死不休。 看着眼前的他,一脸严肃,但眼神里的调皮出卖了他。这该死的十四,是在故意吓我的。伸出右脚往他身上用力一踢,竟把这未来的大将军王给踢在了地上。翻身躺下,背着他,闭眼欲睡。 只听身后的人起身轻拍衣衫,走至不远处,然后又走到炕前,翻身回看,只见他把殿中的椅子搬至炕边,说道:“坐着真不好睡,要不,你睡里面点,我上身靠着椅子,□放炕上,这样舒服些。”也好,毕竟他把这炕让给了我,我不能独自享受,索性再往里面挪了挪,好像也不对,认真地他道:“不许有非份这想,否则,小九不会放过你的。”抬出小九,希望能有些作用。 “放心,我等着你对我投怀送抱的那刻。”他自信满满。 “哼,想得美。”不理他,翻身背着他睡去。 半夜,感觉有些凉意,身子不自觉地蜷曲,身后,一股温暖包围,这温暖,似曾相识。 第二十九章 什么声音,吵死了。“闻书,闻书,让他们别吵了。”闭眼浑浑噩噩地喊道,那唰唰声终于停了,翻身继续补眠,今天的床好硬。 “你每天都睡到什么时候?”突兀的男声,把瞌睡赶跑了,睁眼看着眼前的十四,有些怔忡。是了,昨天这家伙把我掳来侍候他的。 “睡到自然醒。”起身,看着自己身上的男装,唔,昨晚没洗澡,现在感觉身上粘粘的。 “我饿了。”十四又是一脸无辜样。我又不是厨娘,怎么老是跟我说这句。 “没东西我也没法煮。”我起身,拿起桌上的茶碗,向殿外井边走去。他之前打了桶水,我用茶碗舀了井水漱口,再将怀中的帕子沾湿擦脸,这时候要是能洗个头就好了。这家伙怎么还在? “你跟着我做什么?”我转头问他。 “我饿了。”又是这句。 “那你告诉我,我能做什么?”我歪着问他。 “这有蛇,你给我煮汤吃。”说完,他举着手中绿油油的东西。 “天啊!哦!不不不,你,你把它拿开,拿开,快拿开!”我跳得老远。天知道,我能来这里,都是拜“小青”所赐。 他闻言,把那软呼呼的东西往地上一扔,双手空出,眼看那绿油油咻咻远去,身上的鸡皮疙瘩才好了些,脑子里蹦出一个想法,这绿油油该不会是我上辈子遇见的“小青”吧。 眼前人往前欲靠近我,我又跳得老远,“把手给我洗干净,快!”十四难得配合地洗了手,“把桶里的水倒掉,再提桶上来。”他照做。“再洗手。”他又照做。终于,感觉不那么排斥了。 “这样可以了么?”他询问。 “最好再洗一遍。”虽然我没想他会这么做,但还是说出我心里想的。只见他把桶里的水倒掉,又提了半桶上来,挽起衣袖,仔仔细细地把手洗得一尘不染。心里的厌恶所剩无几了。 “你等着,我给你找果子吃。”说完,他便想离去。 “等等,再帮我提桶水,我去烧炉子。”当我起好炉子时,院里已经没有人影,只有井边满满的一桶井水。 没多久,十四回来了,前袍卷起,袍里多了些水果,咦,竟然还有樱桃。我把果子洗净放在茶碗里,唔,不酸,尾味还微甜。 “以后我要把自己的院子种满茉莉和樱桃,然后欣赏着樱桃泡茉莉。”边吃边打算。 “听九哥说,你喜欢用茉莉泡茶。”他咬了口形状似梨的果子问。 “嗯,十三每年都会盆茉莉给我,小十六的院子里都摆了好多。”我回答他。 “哼,你若要,我送一院子都成。”他微慎。 “你懂什么,那是十三送我的礼物,礼轻情意重。”我撇嘴。 “我不懂,你找懂的去。”他起身走开。 “我倒想走来着,是你把我拐来了,快把我送回去。”朝着他的背影喊叫。他不理我,兀自在殿内提了把弓,在殿外的靶子上练了起来。 肚子不饿了,他又不理我,无聊了一会儿,起身往外走。手被他抓住,眼微眯:“你去哪?”敢情这句话是我和他重复得最多的一句? “这里应该不会就只有这座观德殿吧,我去看看还有别的殿没有。”我回他。 “不许去。”他口气强硬。 “我偏去。”凭什么命令我?两人互瞪眼。 “爷,奴才给你送衣服来了。”尖细的突然响起,我又吓了一跳,上次是小德子,这次又是。。。 “给她,滚。”十四头也不回地继续拉弓瞄靶。 “呃,奴才小顺子给。。。给您请安,这是十四爷的换洗衣裳,还有些干粮。”原来他叫小顺子,看来是十四的近侍太监,他定是瞧我一身男装,不知道如何称呼了。 “谢谢你。”我接过东西,朝他善意微笑。小顺子跟小德子一样,也是一脸惶恐:“不敢不敢。”眼里多了些疑惑。 “我是女的。”我回答了她眼里的疑惑。我看到了他明显松了口气,呵,他以为他的主子是个断袖呢。 “还不滚。”十四怒斥。小顺子气都不敢出,连走带跑地滚了。看来,这小顺子没少受这霸王的气。拿着东西,放到殿里的炕上,是两套衣服,还有一大包的馒头。拿起一件衣服,好大件,唉,要是能洗个澡就好了。唔,如果某人愿意配合,也许,可以的? 走到殿外的人身后,此刻他已把上衣脱去,露出结实的肌肉,十四与十三的个子差不多,但十三瘦削,十四却较壮实,单看那肩膀的宽度,岂码比十三多半掌宽,背上也较肉圆。不知前面是不是胸肌块块呢? 许是他感觉身后有人,立刻转身,那胸前的伟岸回答了我刚才的疑问。盯着他的上身,评估着哪块是腹肌肉,哪块是胸肌肉,应该做了很多运动才能成有这样的完美肌肉吧。发现他在看我,忽略他眼中的诧异,盯着他问:“流了那么多汗,你洗洗换身干净衣裳?”我相信此刻自己的眼神是毫无杂念的,至少看起来应该是。 他点头,我告诉他,殿里左偏厅有个澡盆,我搬不动,他便轻而易举地澡盆提到了井边,我用井水仔细冲洗澡盆,直至感觉彻底洗净了,才让他把空盆放回殿内,然后他很自觉地提井水往澡盆里倒。趁着他在殿里洗澡,我在殿外井边就着水桶,放下细丝,将半头扎进水里,哇,好舒服。冰冰凉凉的,指腹轻按头皮,不稍会儿,另一双大手深入发丛间,细按发根处,“你口口声声说让我洗洗换衣裳,我看,是你自己想洗澡吧。”取笑的声音由头上响起。 我默认。起身将发丝拧干,向他微笑,“那你愿意帮我再提几桶水吗?” “我听九哥说,有次十六弟犯倔折腾到半夜,你硬是半夜了还坚持洗澡,隔天就受了风寒。”他边提水,边说道。 “嗯,不洗澡,我睡不着。”奇怪,那昨晚怎么睡得下?嗯,应该是被吓的,吓得睡着了。 关上殿门,扣上门栓,确定殿内没有其它入口后,才将衣服除去,将脱去的上衣包住湿发裹起盘在头上,泡进澡盆中。哇,一个字,爽!将一身的疲惫洗涤,欲起身时,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我没有换洗的衣服。原本的衣服此刻包裹着头发,已经被头发吸附得湿了,哪还有换洗的衣服。眼角撇到炕上十四的衣服,没办法,尺寸大总比没衣服穿好吧。起身,用小顺子拿来的细巾擦干,套上了十四的另一身干净衣服。 太大了,殿内没有镜子,但上衣已经快到膝盖了,我把裤子折了好几叠,才勉强看到自己的的脚,唉,这是我这辈子最邋遢的一副样子。走出殿门,十四在廊下乘凉,转头见我如此装束,有些忍俊不禁,口中喃喃,“赶明让小顺子拿几套女装来。” “女装?还几套?”我瞪着他,“十四爷,你不打算把我送回去了么?” “不打算。”他继续闭眼乘凉。 “那我明天就自个儿走回去。”本来想回他今天就自个儿走回去的,但细看自己的此等装束,还是等明天衣服干了,再穿自己的衣裳回去。思及此,便抱着他和我的衣服在井边洗衣去了。 中午,我们吃着小顺子拿过来的馒头。 下午,他又去猎了只野兔,仍是我洗净,他烤。 晚上,我们把仅有的两张椅子搬到了殿外的空地上,坐在椅上观天闲侃。 “四阿哥是你同母同胞的亲哥哥,怎么不见你跟他亲厚?”这个问题想不通,而且应该也是所有史学家都想知道的答案。 “他对十三哥,比对我好。”他淡淡地开口。 “也许因为十三额娘早走,所以他对十三有怜惜之情,多照顾他也无可厚非。”看着天上的星星,说出我的观点。 “四哥从小是抱给佟佳娘娘养的,直到十岁才被送回额娘身边,所以四哥与额娘不亲。而我小从便是皇阿玛特旨在额娘身边长大,所以,额娘更疼我。也许,在四哥心里,佟佳娘娘更像是他的额娘吧。”他对着天空,说出他心里所想。 是了,清朝早期为了避免后宫争储,皇子出生后均是交由奶娘或其它妃嫔抚养,比如,宜妃的第一子五阿哥便交于太后抚养,定妃的十二阿哥交由康熙的满蒙语启蒙老师、孝庄的家奴苏麻拉姑抚养,德妃的四阿哥在刚出生后,便交给了当时后宫地位最高的佟佳娘娘收养。养儿更甚生儿亲,所以,这些被他人养大的阿哥,自是不会跟自己的亲生额娘太亲厚的。 但也有例外的,可能是康熙的子嗣太多,所以有些儿子多的妃嫔还是有机会抚养自己的孩子的,比如,宜妃的第二子小九,还有这眼前的十四,他们较其它皇阿哥都是幸运的,因为他们可以享受着亲生母亲的无尽关怀。 还有一种例子就是,将年纪相仿失了抚养妃嫔的阿哥,送到年纪相仿的阿哥额娘身边,让一个嫔妃同时照顾两个年龄相差不多的孩子,比如,老十在生母钮祜禄氏去逝后,康熙将年幼的他交给宜妃同小九一起养,还有就是十三的额娘去后,康熙把他交给了德妃同十四一起养。 看来,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还真不是用一两个字解释清楚的。也许十四不想再在这个节股眼上打转,换了个话题。 “八哥说,你师傅是个能人。”我心里漏了一拍。这老八,该不会知道什么吧。 “什么能人?”我转头看着他。 “八哥说,能让四哥刮目相看的女子,必不是普通的。为了这句话,八嫂差点没跟八哥吵起来,后来,八嫂跑到宜娘娘那把你的祖宗八代都问了一遍,才安了心。”他嘴角弧起,仍是仰看天空。 “我的祖宗不是跟她一样么?宜娘娘只需告诉她,我喜欢的是十三,她定是不会再瞎想了。难怪了。。。”我暗忖。 “难怪什么?”他问。 “难怪那日见到八福晋,没有传言中的泼辣呢。”看来她并没有把我当成想象中的情敌。我将那日在西山与小九、老八他们碰面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见过李光地?”他急转头看我。 “是呀,是个不拘泥的老头子。怎么了?”我被他的突如其来感觉哪里不对。 “他是皇阿玛的近臣,而且跟八哥走得很近。”他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该不会怕这老头儿搓合我跟八阿哥吧。”我笑他。见他一脸认真,怕是真被我说中了,我安慰他。 “不会的,因为有八福晋在,没人能进得你八哥的门。”历史上老八可是只有一个福晋和两妾,再没有其它侧庶福晋的。 “也是,你们郭络罗家的,都是醋坛子。”他感同身受。 “我可不是。”我的解释有些奇怪。为何要向他解释? “哦。”他不置可否。 享受着难得的安静,看着天上的星星,他又出声了,敢情这十四是个话痨,嘴巴不说话心里难受? “你知道哪个是北斗星么?” “知道。”我心里想,怎么了? “瞧,北边,那七颗非常亮的星星,列队像一个长柄勺子状的,就是北斗七星。万一你哪天迷了方向,它们可以帮你辨认,指示的方向,就是北方。”他伸出手指向北面,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真的有七个最亮的星星。 “而且,北斗七星不但能够判断方向,还能指示不同的季节:例如,春天斗柄会指向东,夏天会指向南,秋天会指向西,冬天会指向北。”他又道。 依稀他又说了些什么,反正应该很多,他说我听,困意渐渐习来,手肘撑着椅扶手,背靠着椅,迷迷糊糊睡去。 今夜,仍是有股温暖包围着。 第三十章 早晨,被叽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十四已经不在殿内,起身换了自个儿的衣裳,向井边走去,漱口洗脸,沾了些井水,手指当梳子,将头发扎成辫子。双手弯至后颈处,一双温暖接替过手中发丝,反正我本就不大会绑辫子,之前的头发都是闻书帮我弄的,索性让他去折腾。 十四的动作很轻柔,似乎绑了一小段,而后又放掉,再重新绑,几个来回,花了不少时间。“好了没有?”我有些不耐烦。他将扎好的辫尾放至我眼前,我夸他:“嗯哼,手艺还不错。” 看来没少给他那群福晋扎辫子。 我起炉烧好水,和他就着热水吃昨天小顺子送来的馒头,道:“吃完得下山了。小十六会担心我的。”话落,那茶碗被他摔在地上粉碎,嚯地起身,馒头洒了一地,向殿内走去。 有点不知所措,心里有个小小声音说,好像我不应该丢下他一人?但,不是他把我掳来的吗?不是我自愿来的,嗯,吃完就得走,下山还得走段路才到城门呢,不能在这里耗太多时间。将手中的馒头啃完,顺手捡起地上的馒头,仔细擦试,放回殿内的桌上,又重新烧了壶水,走到右偏厅对舞剑的他道:“馒头我放在桌上,壶里的水是热过的,唔,你,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看着他像没听到似的,继续奋力甩着手中的剑,再看了他一会儿,无声地转身离开这观德殿。 身后转来兵器陆续落地的声音,“乒乒乓乓”,他在生气。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愧疚,没有回头,向前天上山的原路走去。 走至离观德殿不远处,只见一辆马车过来,这马车好眼熟,待马车在我面前停下,小九揭帘探身,道:“你们可让我好找!” “还不是你的好弟弟。”我委屈地嘴一扁。 “十四弟呢?”小九下了马车问。我没出声,只是把头向殿里偏了偏。小九看着我,又看着殿方向,还未待他想开口,我便自个儿跳上了马车。听着小九的步子,好像到观德殿里了,然后,又有脚步声向马车过来,不一会儿,霸王十四和小九先后上了马车,然后马车开始晃动。 一路上,小九的眼神不停地偷偷在我和十四之前流转,似乎在猜测我和十四之前怎么了。心里总觉得不爽,杏眼朝小九警告地一瞪,小九立马收起眼神,闭眼装憩。偷偷用眼角看向一旁的十四,从一上马车到现在,这人一直绷着一张脸,眼神向下,看不出是喜是忧,只是嘴角始终地抿成一条直线,才让我感觉他还在生气。 “皇阿玛说,那坦哥哈王爷的格格你看不上,自然有人争着想娶,让你别登鼻子上脸。还有,皇阿玛让我们过两天到骁骑营学差。”小九闭眼自语道。十四没有出声,但全身紧绷的坐姿,还有右手紧握紧的拳头让我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受不了这阴阳怪气的人,干脆揭帘坐到车厢外的驾马位旁,呼~~~!呼吸终于顺畅了。 坐在小十六院内大树阴凉处,摇着手中的芭蕉扇,回想着前几日和十四相处的观德殿,那日回来后,我便将来龙去脉跟小十六说了,许是小九对小十六已有说词,难得这鬼灵十六没有再问我,倒是我好奇,问他这观德殿是在哪里,他说,是景山。景山么?那里就是景山,就是骄傲尊贵的皇十四子以后被圈的地方?心里有一丝伤心,和惋惜。是呵,十四那样的雄鹰,应该展翅高飞,为何雍正会如此狠心,折去他的羽翼,令他无法自由呢? “奴才见过静月姑娘。”茫茫然地转头看向来人,原来是宜妃身边的小太监,含笑点头。 “宜娘娘让奴才带话过来,皇上赏了些新鲜果子,让静月姑娘一起去尝尝,解解闷。” “好,麻烦你了。”我起身,将芭蕉扇放至椅上,交代了闻书,便随小太监而去。 原来,是康熙赏赐宜妃进贡的荔枝,除了宜妃这,还有惠妃、德妃,所以,也犯不上到其它妃嫔处去显摆,就在自个儿的宫里泡着井水,把冰凉肉鲜汁美的荔枝往嘴里送了。托了宜妃的福,我可是好久没吃荔枝了。 “姑姑,这荔枝好吃呢。”我口齿不清地说。 “瞧你,钗儿的吃相就比你好。”宜妃也是一口一个,津津有味地道,“听李德全说,这荔枝是增城挂绿,是荔枝中的珍品,今年贡上来的,也就这一筐呢。” 看着手中的荔枝,心下凉了半截。挂绿,确是荔枝中的珍品。在荔枝中的桂味、糯米糍若是上品的话,那么这挂绿荔枝,便是珍贵难求了。难怪刚才见这荔枝的外壳跟之前的有些不一样,细看这壳是四分微绿六分红,而且都有一圈绿线。 “这就是《广东新语》上说的,挂绿荔枝,爽脆如梨,浆液不见,去壳怀之,三日不变?”我举着手中的一枚荔枝,迟迟不肯下口。 “你这静丫头,吃个荔枝又能吟出个诗来了。”宜妃不以为然。 “姑姑,这东西可是得来不易的,就算表哥再有钱,恐怕也买不到这等挂绿的。”我认真地对宜妃道。 “也是,之前进贡的荔枝就没这次的好,依你说,这什么劳什子挂绿,还是个稀罕物?”宜妃问道,我重重点头。 “既是如此稀罕的,快把这剩下的藏起来,否则这只猫可得把这挂绿给抖腾干净了。”钗儿话还没说完,就把瓷桶里剩下的挂绿,叫人抬走了,唉,算了,人家宜妃原不知这东西珍贵,已经让我和钗儿先饱了口福了,剩下的这当娘的想留着给自个儿的儿子了,理解理解! “瞧你,我是个体虚的,就怕虚不受补,这荔枝性热,我吃个解馋就好,多吃我可受不了。倒是你,别把那桶子稀罕物偷偷扒了皮,喂谁吃呢。”我嗔钗儿。这几年,钗儿和十二阿哥若有似无的情愫,宜妃与我,也是略有察觉的。 “你胡说什么,这剩下的,自然要留给五阿哥和九阿哥的,你再嘴坏,看我不收拾你。”钗儿双手叉腰,对着我道。 “又咋呼什么?你要不在,钗儿可不会露出这般母夜钗的真面目的。”小九取笑的声音飘进,看向来处,他已掀起竹帘,跟着进来的,还有一脸疲惫像的十四。 “这两丫头一碰面,就是拌嘴,我听着,挺解闷的。不似其它些丫头,木讷无趣。”宜妃命人把刚才的浸了挂绿荔枝的瓷桶取出来,分给大家。“这是今年进贡的荔枝,我原先也只觉着好吃,没想到,听静丫头说,这可是个稀罕物,叫什么,挂绿。” “挂绿?这东西一年可产不到多少的。”小九强打起精神,吃了几个。反观十四,对这挂绿只尝了两个,便坐那一声不吭。钗儿捧茶给小九,我离十四近,所以便接过小宫女手中的茶,在十四面前半蹲,将茶微举。 一只乌鸦飞过。。。。两只乌鸦飞过。。。。三只乌鸦飞过。。。。这该死的十四,竟然故意不接。 “嘭。”我将茶用力放在十四身边的桌上,转身离开。本姑娘可没心情跟你玩木头人游戏。十四似乎没想到有人会这样奉茶,突如其来的响声令他火药味渐浓,寻着我的身影,恶眼瞪来,我不甘示弱,美目回击。 “静月,十四弟已经两天没合眼了,我们从寅时到现在,为了办差,可都是饿着肚子的。”唔,这霸王十四的眼确实有些红丝呢,看来真的是睡眠不足引起的。 “天可怜见的,你怎么不早说,静丫头,快,去做些东西来给他们吃。”好吧,既然宜妃下令,而且出于上次在观德殿离你而去的莫名愧疚,我就勉为其难,做几道好吃的慰劳下这暴龙十四吧。 宜妃的小厨房自然比小十六院里的好些,有三个小锅灶可同用,写了几样需要的菜料和食材,让小太监到御膳房取,不一会儿,我要的东西都取来了,好,开工! 我将鲈鱼去鳞后整只放入小锅中,注水淹至鱼身处,加入姜片、冬归,大火升锅,待锅内汤水沸腾时,再让人把火熄成中微火慢熬。 转身将瘦黄牛肉切成薄片,与盐、酱油、料酒、面粉拌匀,起油锅,将豆瓣、花椒、葱段炒开,加入已调好的肉汤,汤烧开时,把已腌制好的牛肉片下锅,待肉片熟展,再捞起所有食料装盘,淋上辣椒油。命人先将此盘菜上桌让里头的主子先吃,一来可先填饱肚子,二来这菜要是凉了就可没味了。接下来,我又快速做了两道醋溜土豆丝与蛋炒苦瓜,这时,揭开锅盖,鲈鱼汤已由原来的透明变成了牛奶一样的白晳,下了调料,皆装盘上桌。 “难怪十六阿哥越来越好看了,敢情有你这好手艺,这身子要不长还真不行呢。”宜妃一脸受用。 “哪呢,静月又不常下厨,只是十六阿哥有些上火或胃口不好时,才做一两道的,而且也都是些家常菜,比起御膳房的师傅,那可是天差地别的呢。”自个儿做的菜,当然只能给自己喜欢的人吃,哪能见谁就做呢。小九边吃边点头,十四倒是个不客气的,他很喜欢吃牛肉么?眼前的那一大盘肉有一半进了他的肚子。 “两天没合眼,火气定是大的,苦瓜降火。”我忍不住多嘴。小九挑眉斜睨,我当没看见,在一旁帮宜妃舀汤,“这鱼汤好,鲜着呢。”宜妃喜欢这汤,眼角撇见十四的筷子向蛋炒苦瓜夹去,嘴角轻扬。 一顿酒足饭饱,小九就着宜妃的偏院睡着了,十四则向德妃处去,我也向宜妃跪安,刚才主子们吃了,我和钗儿可还饿着肚子呢,想快点回小十六院子,还是自个儿的地盘舒服呀。 刚出钟粹宫没多久,便看见前面站着一矗墨绿,想想不愿唇枪舌剑,便放轻脚步,沿着墙边低头漠视而过,那抹墨绿却突然出现在眼前,唉,他还想怎样,我好像没做错什么吧。 “唔。。。”眼前的墨绿久久不愿出声,我只好先开口。“还有何吩咐?” 眼前人没有回答。 “既然无事,那静月就跪安了。”半蹲了下,移步想走,眼前人亦跨腿堵住我的去路。 “你到底想怎样?”我火大地抬头看他。没有我想的暴戾怒容,而是一脸松散唇开,这,好像是第一次见他笑,他的笑,不若十三的阳光,也不是小九的诱惑,而是豪迈清爽,而此时那双原本如利刀的眼睛里,爬满了血丝。 “你该去休息了,你若再不睡觉,过不了几天就会死的。”本想好意劝他,可一出口不知怎么就变了味。 “我若死了,也会拉你去见阎王的。告诉他,你是侍候我的,否则,在下边我岂不没人侍候?”他取笑道。 “不可理喻。。。”他趁着我说话,把什么东西往我里嘴里塞?唔。。。好像,是石榴?“唇绽樱颗榴齿香,云鬓浸墨头插绛。”他血红双眼透着喜悦,让我感觉像野兽般,却丝毫不害怕。他说的是什么诗?哦,下句是:逢君欲语低头笑,心底骤然溢喜狂。这家伙,公子哥的个性又作祟了,他该不会以为我对他有何想法吧,老天爷,我躲他还来不及呢,这霸王我可承受不起。 “你饶了我吧,我错了,一切都是我错了还不行吗?”我投降。 “对,都是你的错。不过,来不及了。”他不接受我的道歉,留下一抹深不可测的笑容后,潇洒地转身离去。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残叶,突然觉得有些冷,现在是六月天,炎炎夏日,怎会感觉到冷?不敢细想,小跑回小十六院里,看着闻书,心里才觉得踏实些。 第三十一章 看着桌上的小石榴,有些无力。从第一次吃到这小石榴开始,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年了,现在是康熙四十六年五月。一年前,小九和十四从骁骑营学差回来后,十四便请命于骁骑营,康熙乐得同意,所以,从上一次见到十四到现在,已经有一年时间了。可这一年里,夏日时节,总会隔三差五有盘小石榴送到我面前,小顺子说,这小石榴是他们家爷亲自摘的。亲自摘又怎样,小十六不也吃得高兴嘛,倒是自从他知道这是十四从骁骑营摘了让小顺子送来时,就不再吃了,美其名曰:送榴之情,怎可易人? “榴?”“留?”两字同音,应该不会有什么涵意吧。拿了个专用小碗,将石榴皮对半扒开,把里面的粉红榴肉掏到小碗内,加入蛋清用勺子拌匀,然后对着镜子抹脸。这霸王十四,难道他不知道石榴吃多了会胃疼么?就算再好吃也不能天天吃呀,而且浪费不是我的本性,所以他送来的石榴有一半以上被我用来做美容了。石榴有丰富的维生素,加上蛋清的滋润,我的脸色比之前更好了。嗯,还是得感谢下霸王十四。 “月姐姐,快看。”小十六跑至我面前,兴奋地举着手中的罐罐。 “告诉你,这是太子的心头物,叫‘大李逵’。”他旁边的小十七叫道,我叹,又是蛐蛐。 “既是太子的心头物,你们就更不应该碰了。”一听到太子,自然而然不想跟这倒霉蛋沾上边。 “我就是拿出来会让十七弟看看,这就偷偷地还回去便是了。”小十六道。“对了,刚过来时,半路碰上了钗儿,还有八嫂,不知怎的又折回去了。”半路又折回去了?什么意思?让小十六赶紧把这臭虫送回倒霉太子的毓庆宫,我起身向宜妃的钟粹宫走去。 半路的水池边,站着一抹艳丽的红装,弯腰似乎在找什么,不想理会,径直穿过。 “站住。你,过来。”是在叫我么?我转头看去,那抹红装已踱至面前。 “你过来,帮我找个耳坠子。”那抹红装背对着太阳,让我看不清她的脸,但听这口气让我觉得不舒服。 “是。”不管她是谁,反正看这打扮应该也是主子的,我现在的身份是奴才,没有说不的份。 “是什么。。。”话还没说完,脚下似乎踩着什么了,只听见“啪”地一声,抬起右脚,竟然是个断了两截的耳坠。不会吧,这么衰。 “你,你竟然把太后送我的坠子弄断了!”红装气得直跺脚,扬起手掌,我措手不及,“啪。”脸上感觉火辣。这该死的女人,不就是个坠子,凭什么就这么对我?从小到大,我可从没受过这气,她以为她是谁,不过是会投胎投到了皇戚贵家,风水轮流转,指不定现在的主子,以后会不会是阶下囚。 “啪。”左脸也感觉疼痛,这疼痛把我最后的一丝理智打光,扬起手,不甘示弱地向眼前的红装回甩了一巴掌。红装有了瞬间的呆滞,恐怕她连想都不会想到,她会被一个奴才打耳光吧,红装漂亮的双眼由原来的不敢置信,转而变成了怒不可遏,把我扑倒在地,抓起我的头发,使劲拽,嘴里还不停喊着:“你这该死的奴才,你敢打我?啊,你不想活了?我非剥了你的皮不可。啊~~~!” 顾不得她是谁了,头发被扯得生疼,用尽全力将她推开,她却又扑过来与我拉扯,她掐我的脖子,我则用力扯他的头发。 “你们在干什么?这,这像什么样子?”宜妃的声音充满着怒气。 “她把我的坠子踩断了。”“她打我。”我和红装一起出声。 “把她们俩扯开,带回宫!”从没见过宜妃发飙。 “是。”便有几位宫女努力把我和这红装分开,沿路上这红妆还不停地破口大骂,扭动着身体,嘴上连牵着的两位宫女也不放过。 “都给我跪在院子里去。”宜妃火大,我和红装被强按在院子的地上,钗儿从屋里赶出来,见此情景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你们这两个蠢蹄子,我郭络罗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吵架也不看看时候,让那一群的嫔妃们看了场好戏,我这老脸都被你们丢尽了。”宜妃的胸脯一上一下直喘,看起来气得不轻。 “姑姑。”“姑姑。”我和红装又是异口同声。她也叫宜妃姑姑?我转头看向红装,她亦诧异地盯着我直看。此时,我才认真看清她的长相,经过刚才的撕打,她发散微汗,但这无损于她的美丽,此时的她,薄汗轻衣透瓷肤,杨柳细腰盼美目。 “我没有你们这样的侄女。”钗儿在一旁帮着宜妃轻拍背部顺气,道:“你们也真是的,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这穿红衣的,便是静月口口声声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八福晋,这个小巧圆润的就是烿霞心心念想见上一面的静月。”刚才的小宫女把那被我踩碎的耳坠交于钗儿。 我和红装哑然对望,原来,她就是敢作敢为,即便被大清最高的统治者康熙斥为“妒妇”,也不愿自己的丈夫另娶她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八福晋。之前西山的一面之缘已印象模糊,难怪刚才没认出是她。她叫,烿霞。人如其名,火彤亮丽,霞光寻目。原有的无名之火,已被这突如其然的相识浇熄了一大半,而她的眼中,更是由刚才的震惊,到疑惑,再到了然,她唇齿开启:“你就是静月?若知是你,我便不会出手的。” 我微笑回她:“为何不会出手?” “我们都姓郭络罗,这不落人后、吃不了亏的脾性可是一样的。我真该庆幸你没像钗儿学过武,否则,现在满身是伤的便是我了。”她笑得坦然。这人,是个爱恨分明的,我喜欢她! “若知是你,我也不会动手的。”我笑看着她,她提起大眼,黑白分明的眼眸写着询问。“我可不想温文而雅的八阿哥来找我算帐。”提到心爱之人,原本艳光四射的她,瞬间转为了绕指柔。 “老十说得没错,你可真会说话。”她调皮地眨眼。 “你们俩还有心思在这瞎聊。刚才在那么多妃嫔面前一闹,这会儿大概皇上那也知道了吧。”宜妃已不像刚才那样怒容,但仍口气不善,她应该是在为我和烿霞担心吧。 “不碍事的,皇阿玛要问起,就说我和静月刚认识,斗着玩呢。”烿霞把事揽到她身上了。 “有你们这么斗着玩的么?”小九的声音插入,看着他微喘,应是跑着来的。“恐怕现在整个宫里都在传,八福晋和一个宫女打起来了。皇阿玛过问,你能就这样搪塞过去?” “宫里又没规定,不能和自个的表妹在池边玩了?皇阿玛问,我就这么答,碍着谁了?”这烿霞确实有些恃娇。 “得,反正你们俩没事便成。”小九常常呼出了一长气。 “我看找事之人来了。”宜妃看向宫门口,顺着她的方向,宫门口走来一队华服妇人。领头的高傲地抬着头,右手由一个年龄稍高的嬷嬷牵着,一队人一摇一摆地走到院子里。一道道请安和叫起声响起,原来,这只高傲的孔雀是太子妃。 “太子妃不常来的,昨儿个老九带了些宫外小点来,一起尝尝鲜可好?”宜妃摆出主人家的友好。 “娘娘不就必太过客气了,你也知道的,这太子最不喜欢的就是做些与身份不符的事情,我也得多注意些不是?”太子妃绵里藏针。 “是呵,瞧我,人老了记性也越发糊涂了,太子妃与我们自是不同。”宜妃的暗意是,她记性不好,不记得这孔雀是太子妃。 “娘娘就不必自谦了,今儿个登门拜访,是有个事想请您帮帮忙。”太子妃道。 “帮忙倒是不敢,太子妃有何事但说无妨。”宜妃仍是气度雍容。 “前几日,我去太后那时,她赏了我对耳坠,可惜回去时找不着了。我回想着,那日就在这附近的池边坐了会的,许是丢在这附近了,想让娘娘帮忙问问,有没有人见过那耳坠的?”太子妃慢条斯理地道。怎么又是耳坠?这老太后糊涂了?见人就送耳坠? “太子妃的物件找不着,就寻到我这边来了?也罢,这忙帮着倒也没事,钗儿,你问问,看谁有见过太子妃的耳坠的?”宜妃脸上无大波澜,但此时仍跪着的我正好瞅见她袖内抓着帕子的手指紧了又紧。 过了一会儿,钗儿回禀:“回娘娘,钗儿问过了,没人见到耳坠的。” “太子妃,我瞅着这丫头,怎么那么像那日在池边给我们请安的丫头呀?”太子妃身边的嬷嬷说话。不好,看来,这场后宫斗法是针对钗儿的,我的心提了起来。 “我瞧着,好像也是。”太子妃煞有其事地看着钗儿。 “钗儿不曾在池边见过太子妃呀。”钗儿脱口而出。 “见没见过,搜一搜便知。”那嬷嬷突然向钗儿靠近要搜身,钗儿的武功底子自然反应,将这嬷嬷挥倒,“大胆,此等贱婢,还不教训教训?”嬷嬷快速起身,扬起手给了钗儿一巴掌。 这一切太过突然,宜妃与小九、烿霞和我均反应不及,宜妃老炼最先出声喝制:“你又是何主子?敢在我面前扬威?”不待宜妃说完,我已起身扑向那恶嬷嬷,朝她的老脸一阵乱打乱抓。 “我是太子妃的奶娘,你不过是奴才,敢打我?”恶嬷嬷喊叫着,把我挥开。 “我不是奴才,我打你,你还能还手了?”一阵娇声厉喝,烿霞已“啪啪啪”连甩了这恶嬷嬷三个耳光。恶嬷嬷看向来人,不敢回嘴,眼神忧怨地看向太子妃。 “娘娘若是护短,我可得向太后谢罪,那坠子丢了。”太子妃又道。 “太子妃,快看,耳坠。”恶嬷嬷兴奋的声音响起。原来,刚刚钗儿被恶嬷嬷挥了一巴掌,把刚才我踩坏的烿霞的耳坠掉地上了。难道太子妃的耳坠与烿霞的是一个样式的? “这耳坠是太后赐给八福晋的,你这嬷嬷,还是太子妃的奶娘,弄坏了太后的耳坠,看你提几条命来还?”小九反映够快,反将了太子妃一军。 “这明明是太后赐给太子妃的耳坠。”恶嬷嬷大声辩道。 “你的意思,太后会说我胡说,还是说你胡说呢?走,这就到太后那说个清楚。”烿霞抓起恶嬷嬷,就往宫门口拖。 “我看,这兴许是误会一场,我听说,太后得了两对好耳坠,只知把这其中一对给了我,却不知把这另一对给了八福晋,娘娘、八福晋,请别见怪。”太子妃见事态急转,马上收敛。 “既是误会,那烦太子妃再去找找,太后的物件,可不是说丢就丢,说坏就坏的。”宜妃此时已有些克制不住,不似刚才的悻悻客气。 “娘娘见笑了。”说完,太子妃便带着那不甘心的恶嬷嬷和一大队人马走了。 第三十二章 “这明明是针对你的,你得罪那女人什么了?”宜妃看着我给钗儿抹药问道。钗儿低头沉思,许久,摇头茫然。 “或许,你得罪了毓庆宫的什么人?”小九发问。 “没有,这宫里我最多就是走十六阿哥的院子里勤些的。就是前几日,我到池边等十二。。。唔,碰见了太子,我也就请个安,然后就走了。”钗儿欲言又止。看来,是钗儿去池边见十二阿哥时,正巧碰上了太子,恐怕这太子妃就以为太子跟钗儿之前有什么,然后,才有今天这一出的。 听至此,大家皆了然。 “今天这场戏,不止想给姑姑警告,也是想把你除掉的。”烿霞肯定地道。 “是的,偷太后赐的耳坠,又是从太子妃那下的手,若是把事情闹大,恐怕不是只有杖责那么简单了。”小九点头道。 “这女人的歹毒不是一天两天的,宫人常说从毓庆宫里经常有年轻宫女暴毙,我看,就是她出的手。这太子也是,宫里养个歹毒的,还死命往宫里塞女人,这两人,真是。。。”宜妃自言自语。 “见这架式,以后她还会寻你的不是的。”小九担心道。 “这偷了太后的耳坠至少会被杖责,那么,把太后赐的耳坠弄坏了,会怎么样?”我转头问烿霞。 “你放心,我不说你弄坏的。”烿霞义气地拍胸。这女人,有义气,但脑子不够灵光。我转头无声询问小九。 “轻则杖责,重则杖毙。”小九挑眉,无声问我。 “既然八福晋的耳坠是太后赐的,自然是与其它饰物不一样的,而弄坏太后赐的耳坠,这太子妃难道要包庇奶娘嬷嬷不成?”我眼神直直看向小九,小九一听,便已会意。 “是了,这亏不能白吃。我这就去找太后讲理去。”烿霞也明白。 “不,你去找太后讲理,不过是治一时之标,这本还在呢。”我拦住已起身的烿霞。 “你的意思?”小九询问。 “一次便把事情解决了,保不齐以后那女人还会来寻钗儿的是非。”我说道。“九阿哥刚才在场,可去找太子妃,一起向皇上请旨把钗儿指给十二阿哥。这样,太子妃不用担心太子对钗儿有何想法,又能圆了十二阿哥与钗儿的姻缘。” “太子妃若不愿意呢?”宜妃问道。 “那就让烿霞把太子妃的奶娘嬷嬷弄坏太后赐耳坠的事情告诉太后,除非太子妃想看着她的嬷嬷心腹被杖毙。”我回答宜妃。 “那万一太子妃使坏,让皇阿玛把钗儿指给别人呢?”烿霞又问。 “所以不止九阿哥得去,十二阿哥也得去,当然,还不少了那位太子妃。”我说道。钗儿与十二情投意合已是有段日子了,只是十二一直没有请旨成婚,便是因为钗儿不是嫡系,而是姨太太所生,按身份不仅扯不上侧福晋,恐怕连庶福晋也沾不上边,只能做个无地位的侍妾,十二怕委屈钗儿,但又苦无办法。清朝的皇亲贵族们除了讲究门第,还讲究嫡系,比如同为郭络罗家的女儿,宜妃便是大老婆嫡系出身,所以宫里给的名份也较高,封为妃,而另一位郭络罗家的女儿虽然也得宠于皇上,却只能封为贵人,与宜妃的妃级差了两级,这就是嫡系与非嫡系的差别。 而如果以太子妃,将来储位后宫的身份去求旨将钗儿指给十二,又有宜妃面子撑着,皇上应该就答应的,只是,这主意能不能成,就得看小九和十二的了。 “我也去。”烿霞自告奋勇。“我去,那嬷嬷怕我,而且,钗儿是我表妹,我去理也顺的。”也好,让烿霞去加强下效果。 “只是有一条,到了皇上那,你那脾性得改改,别让皇上感觉到你对太子妃的敌意,反而得更加热络,现在皇上最喜欢看到的,便是兄弟妯娌间的一团和气。”这个时候,九龙寻嫡已开始初露锋芒,康熙应该也能感觉到的,否则不会分别派十三、十四出不同的武差。 “这些,你竟比我明白。”烿霞若有所思。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毓庆宫,小祥子,你去找十二阿哥,让他在乾清宫附近等我们,要快!迟了,我非剥了你的皮。”小九恶狠狠地对他的近侍太监道。也许,我看到的小九,只是他给我看的温柔的一面,而心狠手辣的一面,却没有让我看到。是呵,这些皇子们,哪一个是吃素的?高贵的血统给他们不止有锦衣玉食,还有你死我活的争斗,不论父子兄弟,也许,钗儿不适合嫁给皇子? 小九和烿霞走后,我无比认真地看着钗儿,问道:“你真的愿意嫁给十二?他是皇子,嫁了她以后你就得面临皇家的尔虞我诈,就像今天这一出,你想清楚了,如果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钗儿坦然自若地看着我,“若有喜欢之人,以德观之,十二有德,值得托付。你说的尔虞我诈,就算不在皇家,只是我们那远在泉州的家府,不也有么?”是的,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钗儿的额娘不就是被那女人给气死的么?我点头,与钗儿握紧双手,等待着小九他们的消息。 从黄昏到日落,从夜空微暗至星光高挂,小九他们才回到钟粹宫。 “怎么那么久?事情怎么样了?”宜妃按捺不住起身问道。 小九一脸严肃,没有说话,没有见到十二,也没有见到烿霞,难道?走至小九身边,使劲摇着他的胳膊,“快说呀,怎么样了?怎么没见到烿霞和十二?” “烿霞,被八哥带走了。”小九轻轻叹气。事情出叉子了? “不碍的,各人有各福,钗儿在这,谢过姑姑和表哥了。”钗儿泪眼婆娑。 “你们也真奇怪。这事都成了,怎么还一个个跟欠了银子似的。”老十洪亮的嗓门响起。转头看向小九,此时他眼中的戏谑不断跳动。 “好啊,你耍我们,你,你。。。”我气极,用手指不停掐着小九的胳膊,想到白天的艰险,想到一个下午的难熬等待,再想到小九不合适宜的戏弄,我的底线崩溃,眼泪不停地流,想把心里的怨气哭出来“呜呜呜呜~~~~!” “就你主意坏,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儿戏?我都快被你气出病来了。”宜妃不满的声音响起。 “钗儿嫂嫂,十二哥在宫门口等你呢,我让他进来,他说九哥不让进。”十四取笑道。这霸王十四怎么也在这? “快去吧,静丫头在这儿没事的。”宜妃体谅地对钗儿说,钗儿看了我,我点头,她才放心地走了。我不停地哭出声,这是我第二次哭,第一次是师傅走的时候,好像想把来京城的所有不满委屈发泄出来似的,我泪如雨下止不住。 “你别哭,是我不好,不该逗你的。”小九努力地在一旁劝慰。 “好了,好了,只要你停下,你想去想干什么我都依你,成吗?”小九快抓狂了。我仍是不停地哭天抹泪。 下颌被抬起,眼前出现了一张英气十足的脸,他的皮肤比之前黑了,眼神更锐利了,“你要再哭,我就把你一个人扔在景山,喂野狗。”唔。。。一个人,野狗?不要,我怕。。。 “他奶奶的,你真就不哭了?”老十不可置信地说道。小九终于呼出一口长气。 “我看呀,是白天给吓的,又生生地憋了一晚上,现在哭出来,也就没事了。”还是女人了解女人呀。 “这事干得漂亮,那太子妃这会儿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自个咽。活该!”老十幸灾乐祸。 “这事,钗儿是因祸得福,总算圆过去了。不过,我瞧这阵式,恐怕,以后额娘和你,都得小心了。钗儿嫁到十二弟的府上,还有烿霞,毕竟是住宫外,一年见不上几面的,你和额娘都在宫里,万事谨慎些好。”小九整言道。 “嗯,我会的。”我和宜妃对看,均点头。 “既然事情都妥了,晚上庆庆功。”老十哈哈拍桌。 “你这人,这会子高兴也只能掖着,要是触了那毓庆宫的女人,指不定又有什么霉头呢。”我嗔老十。“也对!”老十附和。 起身向宜妃与在场人跪安,便走出钟粹宫,池边不远处,两抹身影窃窃私语,我微笑:“希望钗儿幸福!” “那你的幸福呢?”这家伙,走路没有声的吗? “我的幸福在二十五岁后。”我头也不回,转身向小十六院子方向走去。 “钗儿被指为庶福晋。”十四的声音从身旁响起。 “庶福晋么?”以钗儿的身份和出身,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如果他不计较与其它女人共侍一夫的话。 “你若想。。。” “我不想!”还未等他说完,我否定他。 “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他不死心地问。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口气不善。 “去年我向皇阿玛请旨去骁骑营办差,恰好今日回家复命,碰上了九哥他们去给钗儿请旨,来钟粹宫的路上,九哥把事情都说了。”十四道。原来,他正好今天回来复旨的。 “今天的事故然做得天依无缝,可却把你置于风口浪尖上。太子妃会报复的,而你最容易下手,所以,以后万万小心,若有事,便一定要告诉我。”十四抢先站在我面前,我止步,抬头看向他。一年的军营生活,已经将原本年轻飘逸的公子哥儿洗涮成了一位英姿焕发的成熟男子。一年前在观德殿他光着膀子的样子突然跳进脑海,这时候我怎么会想到这个?有些脸红,敢忙低头掩示。 “嗯。”我难得乖乖回应他。 已经到了十六院门口了,我止步,“我到了,你回去吧。” “不,我看着你进去。”十四的双脚坚定不移。 “好吧。”不跟这霸王较真,看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进院子。身后,一阵若有似无的叹息。 第三十三章 这些日子,我都窝在小十六院里,唯恐有心人过来寻不是。还好,目前仍是相安无事。正坐在窗前暗自庆幸时,看见小十六和十七在院门口鬼鬼祟祟,这两个小鬼头,一定又在酝酿干什么事,这时候可别出什么多余的岔子才好。 想到这,便起身大声向院门口道:“哎,你们两个,下学就回院吃饭,别折腾些有的没的。”院门口的两个小身影,唰唰地急闪便不见了踪影。我摇头叹息。 已经过了饭点,小十六还没有回来,我肚子已经饿了,从瓷盒里取了些小点心,伴着茶边吃边喝,等小十六回来。 “月姐姐,不好了,月姐姐。”小十七急切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你又闯什么祸了?”他们的调皮捣蛋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那。。。那。。。十六哥。。太子。。。”小十七已经语无伦次。什么?太子? “你慢慢说。”我直觉这事会很麻烦。 “我和十六哥像上次那样,想看太子的‘大李逵’,太子在御花园看见了就大发雷霆。十六哥让我先跑。”小十七语气着急。 “快带我去。”我急急向院门口奔去,“闻书,快,去找小九,十三或十四也行。”我边跑边向院走廊里的闻书叫喊。 “你这贱胚子,敢动我的宝贝?别以为你那狐媚额娘勾引了皇阿玛,你就能跟着升天了?美得你!”太子的辱骂阵阵传来。 “叫你偷!叫你偷!” “有种把老三、老八也叫来,我一起训个遍,免得你们一个个的要我快点倒。告诉你们,我是太子,与你们这些贱胚子不一样,我是君,我是将来的储君,你们想都别想。。。。。” 天啊,眼前的一幕令我无法挪步。暴怒的太子不停地用脚用力地踢着蜷缩在地上的小十六,小十六抱着头,看不清他的脸,而那一记记蕴含着武力的脚掌正使劲地往小十六的脚上狠狠地踢去。 “不~~~~!”不~~~~!没有任何时间想,不顾一切地向小十六扑去,将身子护住他那蜷缩的身子,背上传来阵阵的疼痛。好疼!背上好疼,脊椎骨好疼!小十六在发抖,他的身子在不停地发抖。不能放开他,他还是个孩子,不能放开他,否则,他会死的。他不能死!他是我的小十六,是我看着长大,是我给他洗澡,是我教他下棋,是我考他背书,是我视他为己出的小十六,他,是我一直守护着的弟弟!是我除了钗儿之外,在宫里唯一对我没有任何隐瞒的亲人!他不能有事。死死地护在他的身上,背后的巨痛已经让我的意识有些模糊了。 “住手!”谁?这天籁之音出自谁?好熟悉。 “哼,又来一个想坏我事的贱胚子,怎么,我是太子,教训个奴才也得你管么?” “你教训谁都行,就她不行!”身子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圈起,这怀抱很熟悉,只有一个人有,是十四! “哼,看来今天不给你点颜色,你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眼模模糊糊看见一卷明黄衣袖向这边袭来。墨绿衣裳眼前晃动,只感觉那身着明黄的太子跌倒在地,仍呈口舌之快:“你敢打我?我是储君,是太子,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储君?你也配?”听到了十四咬牙切齿的声音。“扶上你主子,回院去。闻书快去叫太医。”依稀看见小十七与小李子扶着小十六走在前面,微抬头看向墨绿的主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感觉他的剑眉已拧在成一条直线。咝,后背,好痛! 好疼!好疼!背后皮肤传来丝丝的灼热,还有皮肉下那刺骨般的疼痛。耳边传来太医的声音:“姑娘后背的伤只是伤到筋血,幸好未伤及骨架,否则,就怕日后得卧床一辈子了。” 还好,尽管疼,但不会瘫痪。自我安慰着。 “那其它的伤势呢?”十四隐忍的声音问道。 “其它无大碍,开几剂活血化瘀的汤药,再每日抹玉肌膏,背上的伤便会好的。”太医仍慢条斯理地回答。 “开方子,小顺子去拿药。”十四的声音终于恢复原本的率直。看来他受不了这太医慢吞吞的个性。唔,性子还是那么急。 “小十六,怎么样?”我趴在床上,偏头困难地问着十四。 “你躺着不许动,小十六那太医还在诊呢,闻书,看着她。”说完,他从床沿起身,放开一直抓着我的右手,原来,他刚才一直抓着我的手,掌心的温暖瞬间离去,突然有种失落感。 “闻书,小十六怎么样了?”我问闻书。 “十六阿哥回来的时候,耳朵在流血,一直抱着头不停地喊疼。”闻书哭着出声。 不,我的小十六,不会的。我要看着他,他不会有事的。困难地起身,不顾闻书的劝阻,手搭在她肩上,艰难地向小十六的房门走去。 一踏进小十六的房门,众人脸上均是忧心忡忡。四阿哥在一旁与太医讨论着什么,十四站在床前神不守舍,十三坐在床沿,不停地抚着小十六的背,此时,小十六正躺在床上,头裹着一团团白纱,将两边的耳朵覆住,他不停地扭动着身子,双眼紧闭,脸上的神情十分痛苦,嘴上不停地说着什么。向前走去,不顾十三担心的脸庞,还有十四那杀人的眼神,我挪动着到小十六床前,原来,他感觉无助。 “额娘,额娘,好疼,疼~~~!”小十六的声音断断续续。 “快去知会密嫔娘娘呀,小十六需要她。”我转头看向十三。 “知会了,密嫔来了,又,走了。”十三看着我说,又看着小十六不舍地道。 “走,了?”我哑然。 “走了。她进来一听是太子伤的,便推说十五弟风寒重仍未好转,交代太医好好医治,就走了。”十四冷若冰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看着眼前的小十六,他还只是个孩子,他受伤了,伤得很重,他很疼,他需要他的额娘,他需要他的额娘在身边陪着他,而那所谓的额娘,就因为这伤是太子所致,未来的储君伤的,便避之唯恐不急,还以另一个儿子的病来打掩护,如此地不留情份,难道小十六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么?难道她看不出小十六的耳伤和腿伤远比十五的风寒来得严重么?难道她不知道,小十六心里是多么渴望她这个额娘在身边么?不,她知道的,只是她不敢惹火烧身,不敢碰触那储君太子,所谓的母子之情,在的宫廷权宜中,也变得薄情寡义了。 “额娘。。。额。。。娘。。。”耳边小十六不停地呢喃。心里有多么地不舍,有多么地心疼,小十六一直的努力,就是想让他的皇阿玛注意他,让她的额娘引以为傲,可惜,他失败了,因为他的额娘,看重的是权势,或者,更看重的是另一个儿子十五。而我宁愿相信,是后者。 坐在床上,不顾十四的推阻,使尽所有力气想将小十六抱在身上,十三见状伸出双手帮我调整好姿势,抱着怀中的小十六,其实,这时的他个子已经不比我小多少了,但稚气的脸庞仍让我感觉他还是孩子,轻轻摇晃上身,右手环着他身子,左手轻拍他的手臂,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不管他现在能不能听见,只是想让他感觉到,我在,我一直在,他不是一个人,我一直在他身边。也许,是女人天性的母爱,又或许,是小十六与我朝夕相处的情感,此时,我怀中的他,已不再喃喃,呼吸已渐渐平稳,只是眉心的紧触让人心疼。 不知过了多久,双手已感觉麻痹,十三做势要接过我手中的小十六,不料小十六刚离我怀中不到十寸,便又不安地叫着,无奈,只好再将小十六往怀中带。身后感觉温暖,抱着小十六身子的右手,此时被身后伸出的粗壮手臂替换下,我的手终于可以解放了,缓缓地反复伸长缩回右手,直至右手感觉血流已经畅通,想转头看向背后人,而头便被身后的十四强按在他胸前。 “我后背靠着床柱,你斜靠着我休息,十六弟我帮你托着。”头上传来十四命令的细语。 我点头,我真的很累,背上的伤虽不似刚才的撕心裂肺,但还是疼痛不已,而身后熟悉的温暖让我安心,不再多想,也无暇多想,便靠着十四,闭上眼,沉沉睡去。 第三十四章 我刚给给额娘请好安,从永和宫出来,便看见闻书往这边跑,她还未到身前,便喊着:“快,小姐,十六阿哥。。。御花园。。。救命!”闻书上气不接下气,顾不得细问,直往御花园方向赶。 眼前的一幕,我的心有了瞬间的停顿。不敢相信,我一直惜怜着,暗暗保护着的静月,此刻竟被那该死的太子,狠狠地踢着,顾不得太子的君臣之礼,厉声喊道:“住手!”急忙将暴戾太子眼前的静月揽在怀里,还好,她还活着。提起的心放下一半,不顾背后太子的混话,抱起静月快速向小十六院里走去。 屋子里,太医要为静月查看背后伤势,闻书暗示我回避。回避?我的女人受伤了,我回避什么?恶狠狠地瞪了闻书与太医,无奈,闻书在太医的言传口教下,用剪子小心地将静月的后背衣服剪开。 天,原来白细如纸的肌肤上,红肿加杂着紫痕,太医细细查看后,许久才道:“姑娘后背的伤只是伤到筋血,幸好未伤及骨架,否则,就怕日后得卧床一辈子了。”这该死的太子,下手如此狠,如若不是我即时赶到,静月的命恐怕就断送在他手上了。思及此,想到前几日八哥和九哥对太子的种种不满充斥着整个脑袋,这太子,确实不配做储君! 交代好闻书照顾她,我便去了十六弟的屋子。四哥和十三哥已经到了屋里,四哥询问着十六弟的伤势,太医道:“腿伤是无碍的,只是,这耳疾。。。” “耳朵怎么了?”十三哥问道。 “耳受了击,刚才从耳内流了不少血,应是耳膜破了。”太医摇头。 “那会怎样?”我问。 “若是吉人天相,自是好的;就怕,就怕以后影响耳力。”太医缓缓道。听至此,四哥忙与太医寻根问底,看着床上痛苦非常的十六弟,想着刚才密嫔来去时的无情,静月若知道,定会十分难过吧。 不知何时,她已掺着闻书来到十六弟屋里,不顾我和十三哥的反对,执意把十六弟抱在怀里,尽管十六弟此刻不醒人事,但我竟然有些羡慕他,羡慕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被静月抱着。看着她一脸的憔悴,是的,十六弟比她小九岁,从他五岁离了奶娘起,便是由她照顾十六弟的饮食起居,十六弟的棋下得好是她教的,十六弟的诗做得好是跟她学的,十六弟的聪明伶俐也是她的耳濡目染,也许,被密嫔冷落的十六弟,某种意义上已经把静月当成他的老师,甚至,是额娘? 小十六在她的怀里渐渐睡去,她身上还有伤,顾不得十三哥的无语反对,硬是把她揽入怀里,右手从她背后帮她托住小十六的身子,左手将她强按在胸前,“我后背靠着床柱,你斜靠着我休息,十六弟我帮你托着。”她自己有伤,让她回去躺着亦不可能,她放心不下小十六,索性让她在我怀里憩息,看着十三哥极力掩饰却仍盖不住的嫉妒眼神,心里,有莫名的得意。是的,静月是我的,本来就是我的,即便你捷足先登,但也无济于事。因为,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不是我的,抢过来,也要变成我的! 后面的几日,白天,我便和十三哥向皇阿玛请旨,轮流照看受伤的小十六,晚上,则静月睡在小十六屋内的花厅里临时搭起的软榻上,和闻书一起照顾小十六。皇阿玛接到太医奏报后的第二天,便从京郊的畅春园赶回了宫,看着床上的小十六伤得如此重,直问在场的兄弟们为何。太子在场,低头不敢吭声,其余兄弟也是敢怒不敢言,哼!这太子蜂窝,我就来捅一捅又如何? “回皇阿玛,十六弟贪玩拿了毓庆宫的蛐蛐玩,被甩了两巴掌。”我道。 “胤礽,是你打的吗?”皇阿玛厉眼看向太子。 “不,不是,十六弟偷了我的蛐蛐,正好在御花园被我碰上,许是心虚,跑急着就摔地上了。”太子含糊其辞。皇阿玛看了太子许久,才叹气道,“既是如此,你这做太子的,应该爱护弟弟才是。且那蛐虫自古便是丧志之物,为何留之?去,斋戒沐浴,抄十六遍金刚经,替你十六弟祈福。” “是,儿臣这就去。”太子转身便走,我看见了他转身后的偷笑。哼,连皇阿玛都护着他,不都是皇阿玛的儿子么,凭什么如此暴虐不堪的人能当太子,而八哥那样待人温厚敦善的就不能当太子呢?眼角撇到小十七在众人身后,刚才想说什么,被十三哥用手捂住,看来,这十三哥也是怕事的,是了,他和四哥可都是太子党呢,怎么会让太子在皇阿玛面前出糗呢? “胤禄啊,你好好养伤,知道么?”皇阿玛温和地对小十六道。 “皇阿玛,你说什么?”小十六一脸茫然地道。太医说他伤了耳膜,影响了听力,开了药尽力医治,至于能不能好,能恢复多少,就听天由命了。 “皇阿玛,你,休息!”我学着静月,指了指皇阿玛,又指了指小十六,然后双掌合在一起贴在脸侧。 小十六会意,点头对皇阿玛道:“皇阿玛,你是让我休息是么?”皇阿玛看了看我,又看看小十六,欣慰地点头道:“是。” “嗯,我会的,等我好了,还要上学呢,师傅教的《春秋》还没学完呢。”小十六一脸认真地道。他的这股认真,令我看着有些心疼。 “好,不愧是朕的好儿子。”皇阿玛微笑。 第三十五章 近半个月的时间,小十六的身子已调养的差不多,只是听力仍是无多大进展,十三和十四也被派了差事,不能天天看着小十六,所以,照顾小十六仍由我和闻书轮流。 小十六此刻正躺在书房的贵妃椅上,脸朝墙壁看着手中的《三国志》,我看着他背后有些湿,应该是汗留得太多了,想到西偏房取件衣裳让他换上,想起身时,手不慎将桌上的药瓶扫落在地上,发出了“嘶”尖锐的落地声,药瓶已经粉碎。 “怎么了?”小十六起身看着我。 “没,药瓶掉了。”我想弯腰拾碎片,突然一阵火光在脑海中闪过,猛地直起身看着小十六:“你,你刚才,怎么知道这边东西掉了?”我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地上的碎片,索性走到书桌旁边,将想问的话写在纸上给他看。 “唔。。。好像有什么声音。所以就坐起来看发生什么事。”小十六歪头想着。 “你。。。”你竟然听得到。这个发现让我高兴坏了,因为这代表小十六的听力在恢复,至少,有恢复的可能。不是吗?历史上的十六阿哥确实有十六聋的外号,但在成年后,仍管理内务府事务,说明听力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的,只是,不知会在何时才好转? 思及此,我回想着有什么方法可以帮助小十六的听力恢复。 随后的日子,我有时会双手一碗一筷,站在小十六身后,悄悄地在他耳边敲打,他几乎每次都能正确辨别是左边还是右边;有时,我会让他学着我,深吸一口气,用手指捏住鼻子,嘴巴紧闭,用尽力让气从两个耳朵出去;有时,我会在铮琴的每个弹指音阶的琴线上,画上不同颜色的颜料,然后把乐谱给小十六,让他看着琴谱边学边弹,因为小十六本就懂得弹琴和看乐谱,所以并不困难,只是因为听力不行,所以无法根据弹出的曲调来调整音准罢了,如果能按照琴线上的颜料位置弹,成曲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每当他弹对了,我便微笑点头,若弹错了,我便摇头,指着谱子和琴线,与他简单手语,若还无法理解,便提笔相诉。在我们的不懈努力下,小十六终于可以弹他耳疾来的第一曲简单曲子了。有了第一次的成功,接下来的努力便更容易有成果了。 快中秋了,小十六的听力已有进展,但仍处在听见,并不是听清,所以,很多时候,我会拿出碳笔和随身小本写字与他沟通。这碳笔还是我让十三帮我弄的呢。十三隔三差五就会和四阿哥来看小十六,有时还会带些我喜欢的栗子;小九也常来,倒是带了些洋玩意给小十六玩,我看着,有一个就像是现代的模方类的东西,只不过作工和颜色没有那么精巧罢了,小十六玩得挺开心。还有一个人,天天来,什么都不带,话也不多,就是非得让泡功夫茶侍候他,而我是小啜,他则让我把茶全倒进一个玻璃杯,然后大口饮用。 “我已经忍了你很久了,你这么喝,真是糟蹋了我的好茶。”我不屑地看着坐在圆桌对面的他。 “不都是茶么?只是杯子不同罢了,况且,这玻璃杯可不比你的功夫茶具便宜。”他闲闲道。是的,这个时期的玻璃很稀有,只有达官贵人才用得起,不像现代玻璃泛滥。 “好茶要慢饮小口,你倒好,三五口就把一大杯给喝进肚子里了,我的茶可不多,你再这样,可禁不够你喝的。”我说的是实话,今年福建干旱,茶叶收成比往年差了许多,但相对的,茶叶的价格也上去了,所以从茶铺的收入来讲是少了但仍是有盈余的。 “小姐,堂少爷来了。”闻书带着一个成年男子进屋。她说的堂少爷,就是我和钗儿刚来京城时,带我们到处逛的木讷堂哥郭络罗位鸿。 “奴才位鸿给十四阿哥请安。”位鸿进屋见着十四便请安。如今的位鸿已成家,虽在朝中挂了闲职,但俸禄却不高,之前几年对他观察了许久,虽然木讷些,但却是敦厚可靠之人,所以,我让泉州各铺掌柜把每半年的帐本及收支银两均交由位鸿,必竟我在宫里,而且我是女流,有些事还是不方便出面的。我把每半年的分红给位鸿一成,当然也是经过钗儿同意的,他也乐得贴补家用,所以他现在手头也是很宽裕的,难得的是,他没有因为银子多便奢侈,仍是俭朴吃穿,他说,他做大官应该也没望的,就多存些银两置些家业留给子孙更好。嗯,是个识时务的人。 我泡了杯茶给位鸿,他坐着喝着不吭声。 “呵,没关系的。这十四也不是太见外的人。”我看着位鸿的小心谨慎,再次对用他来管理帐务表示肯定。“再说,他们这些个阿哥,想要知道什么叫人查便是了,也不是谁能瞒得住的。”我斜睨眼前人。 “我没有查过你。”十四眼神认真。 “既是静月这样说,便可。这是今年春节到六月的帐本支出,今年闽旱,茶山收成比往少了近一半,茶铺把价格提了上去,但也只提个两成,否则各地进茶的商贩宁可空手而归,也不愿高价进货。”位鸿边喝茶边说道。 我翻着帐本,细细地查看。嗯,既是这样,还不如将些好茶带货到京城,以高价出手,北京城的皇亲国戚好享受,只要把这茶叶的口碑和档次提上去,那群显贵自会互相购买攀比的。 “你让茶铺分些上等茶叶出来,然后托镖至京城。看什么时候有空,你帮我到几条热闹的街铺寻几个好的,得空我出宫一趟,我们把这京城的茶铺开起来。”我对位鸿道。 “把茶铺开至京城?这京城可不缺茶铺的。”位鸿肃颜道。 “你这人,脑袋不够灵光。这京城里的茶铺,多半是茶贩子,单是我们的茶是直接从自个儿的茶山出货这项,我们的价格自然就比其它茶铺有优势;再者,京城的茶铺是次货好货一块卖,得不到什么好的,而我想开的这铺子,可是要卖上等货的,不是普通人能买得起的,当然,价有所值,我们卖出的茶叶,当然亦是北京城最好的。”我又给位鸿泡了杯茶,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只赚有钱人的银子?”位鸿有些明白了。 “嗯哼,当然,前期少不了阿哥们的捧场和口碑了。”我给十四充了一大杯满满的茶,讨好地笑着。 “唔,我不懂茶,也不懂生意,只是,你出宫,必需我带着你。”十四看着我眼不眨。 被他盯得有些起毛,回道:“我,我不去景山。。。有野狗的地方,我也不去。”想着景山的野狗,仍心有余悸。我怕狗,特别是野狗,被咬可是会疯的。 “嗯,不去景山,去什刹海。”十四讪笑着对我道。 “什刹海?嗯,把小十六一块带上。”小十六有段时间没出去了,应该多让他出去走走的。 “行。”只见十四咕噜几声,便把刚才泡的一大杯香茶一饮而尽,唉,心疼呀!喝完,便起身欲走,转头看着位鸿道:“你还有事?” “没。”位鸿一头雾水。 “那便一块走吧。”“是。”说完,两人一起走出院子。这十四,该不会是不想让位鸿跟我单独说话吧?唔,应该不会,十四与我只是朋友,无关其它的,就像,就像小九一样,对,就像小九一样,只是知已朋友,不会有其它的,是我想多了。 想让小十六放风筝,却又想自己动手做,就让小李子找来竹条、丝布,想象着风筝所用的竹条骨架应该只有横竖两根,比画了好久,仍是不确定如何下手,耳边传来小十六不耐烦的声音。 “你到底会不会呀,我看了好久,你都没动静。”小十六双手支着头。 “你会你来。”我对他说道,尽管他听不清,但他应该希望像之前一样,比如把他当成一个正常人,所以我经常对他说话。 “我来。”这人没差事么?天天这个时辰老往这跑。 只见他将两条竹条横竖中间对准,像十字一样地紧紧绑在一起,再把丝布和竹条用闻书调好的米糊粘在一起,在风筝尾部再粘上一条细长的丝布尾巴,拴上早已准备好的提线。一个简单的风筝便成型了。 “还是十四哥厉害。”这个见风转舵的小鬼头。 我拿了笔和墨,在风筝的右侧轻轻地写: 诚启天地, 愿随吾心; 胤胤相依, 禄祯双至; 健体平顺, 康安长乐。 “我把我的愿望写在上面,把风筝放上去,然后上天就会看得到了。”这词若是竖着读,第一排便是“诚愿胤禄健康”,这便是我心里的愿望。 “这词不错,就是字难看得紧。”十四一反常态,高兴得露出了他的酒窝,原来,他笑起来,右边嘴角有一个小酒窝。“写字还是我来吧。”话落,他便在风筝的左侧提笔写下了一连窜的满语。我不懂满语,问他写的是什么。 “跟你写的意思一样。”他笑着对我道。我点头,看着小十六的眼神在我和十四间游离,我心底还是有些疑惑。 “走吧,现在就去什刹海。”他拿起风筝,对我和小十六道。 “今天?现在去到那也快未时了吧,回来可能会误了宫匙的。”我诧异地对十四道。 “小李子,去禀密嫔,我带十六弟去什刹海,若回来晚下了宫匙,就在我府上过夜,明日再回宫。”不等小李子回话,便拉上小十六往院门口走,见状,我亦急急交代闻书,向他们跑去。这十四,不止是个急性子,还是个人来疯! 第三十六章 到了什刹海,一面碧波如镜尽收眼底。什刹海位于北京城的西北方,东起地安门北侧;南至地安门西侧,西到新街口方向;北至德胜门。站在横跨着湖海的银锭桥上,西山的美丽景色映入眼帘,难怪此桥有燕京小八景的“银锭观山”之美称。 十四带我们在岸边找了一块平地,小十六心急地拉开了风筝,可惜不管他跑多快,风筝仍是不见起来,他看向我。我用唇语对他道:我也不懂。 “你不懂还学人做风筝?”十四取笑。 “谁说做风筝一定得懂得放风筝的?”想到风筝是他做的,我反笑他:“该不会你这会做风筝的,不懂得放风筝?哈。” 他露出洁白牙齿对我说,“睁大眼睛,爷要把这风筝放得高高的。”说完,他接过小十六手中的风筝线。这时湖面的风习来,他逆着风向前跑,直至感觉风劲够了,风筝缓缓地向上飘时,才放慢步伐,徐徐放出手中的线。只见风筝在他手中越飞越高,小十六兴高采烈地接过他手中的线,不断地把风筝放飞。 “很高吧?”十四已走到我身边,我提起手掌遮住阳光,眯眼看着高空中的风筝,回答他:“嗯!” “老天爷应该看得见了吧。”他欣喜若狂。 “应该会吧。”我斜眼睨他,今天的他,好像特别高兴?他则回我一记灿烂笑容。感觉自己有些汗毛张大,这样的十四不是我熟悉的,令我有些不安,不敢再看他,我向小十六走去。 “月姐姐,你也来。”小十六把风筝线递给我,我接过。 风筝在我手中出了意外,从未放过风筝的我,不懂得收线放线的技巧,没一会儿,风筝就越飞越低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使劲朝不远处的人喊:“你快来呀,飞不起来了。”祸不单行,不知何时,另一个方向有一只风筝飞起,与我正在坠落的风筝竟纠缠在一起,然后眼看着两只缠了线的风筝双双落地。我怪嗔着他:“都是你,你要快点来,风筝也不会掉下来了。” “你自己不懂得放,还怪我了。”他不满回答,但口气却充斥着笑意。我们边走边收风筝线,当看到另一只被缠绕的风筝线时,我们均站定。因为,另一只风筝的线,正是在我们都熟悉的十三的手中,而他的身旁,立着一位妙龄女。不用猜,就知道这个妙龄女是谁,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却被十四抓住,他并未看我,直视着那两人,牵起我的手,紧了紧,向那两人走去。 “给十三哥,十三嫂请安。”他的请安声确定了我心里的猜测。是的,眼前的妙龄女,便是十三独宠一生的嫡福晋兆佳氏。 “嗯。你和静月。。。”十三有些不知所措,其实,尴尬的何止有他呢。 “我和静儿,带着十六弟来放风筝。”十四微笑着。静儿?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称呼我了?太过亲昵了。 “十三哥,你也在呀。”小十六赶至看到十三一脸惊喜。 “嗯,婉茹刚生完女儿没几个月,怕她闷坏了,所以带她出来放放风筝。”十三回答着小十六的问题,可眼神却往我和十四这边看着。 “十三哥,你忘了,我听不清的。”小十六对十三说道。十三这时才恍然,一脸歉意地看着小十六。 “你就是静月吧,我叫婉茹。”兆佳氏友好地自我介绍。 “静月给十三福晋请安,福晋吉祥。”我做了标准的请安礼。 “不用这些虚礼的,我在爷那儿,经常听他提起你呢。”兆佳氏仍是大度说道。 “福晋与静月不同,自然是要礼数周全的。”我仍是客气回答。我是普通人,我没有那么伟大的胸怀可以在自己曾经的情人面前,跟他的现任妻子友好地称姐道妹,所以,一板一眼的回答固然太生份,但却我的选择,因为,这样,至少能维护我仅剩的自尊。 “咦,你们的风筝上还有字呢。”兆佳氏惊奇道。十三捡起面前的风筝,看到了上面的字,脸上强忍着。 “静儿说,把愿望写在风筝上,放得高高的,老天爷就能看得见了。”十四微笑着看着十三,动作轻松地接过十三手中的风筝。 “呵,你的主意就是多。”十三强颜欢笑。 “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不然宫里快下匙了。”我转身对十四道。 “嗯,十三哥十三嫂,我和静儿、十六弟就先走了。”十四兴味地对眼前的壁人道。 “好。”第一次感觉,十三对我说的“好”字,那么难听,那么艰涩。 十四从刚才到现在,至始至终都牵着我的手,有些感动么?应该有的,至少,在我想退却时,他在我身边。“好了,把我的手放开吧。”我对他道。 “不!”他仍继续向前走着,不看我。 “你手心在昌汗,粘粘的好难受的。”我不满道。 “唔。”他终于把他的掌心与我的掌心分开,但却从怀里拿出帕子,把我手心的汗擦干,然后再把他的手心也擦擦,继续牵着我的手向前走去。我,无语。 “十三的福晋,很美。”我任由他牵着,他放缓脚步,配合着我。 “你更美。”他站定,转头认真地看着我。 “呵,十四爷,你府里的福晋最美。”想逃避他的眼神,故意玩笑着把话题扯开。 “没有你美。”他仍是一脸严肃。这样的回答,令我有些无所适从。 “唔,我只是年轻,或者是现在长得还行。等过几年,我老了,就不美了,呵呵。”我想把气氛搞轻松些。 “不。你,在我眼里,不管何时,都是最美的。”十四依旧是一动不动。我,有些动容。不,不行,不能够的。他的福晋比十三的多得去了,子嗣也比十三多,我不想在同一个地方跌倒。郭络罗静月,别忘了,你一直坚持的,一生一代一双人!只要两个人的爱情与婚姻,不要让一时的迷恋让自己掉入这时代的深渊。是的,你做得到的,小九那样的国色天香你不都抵挡得住诱惑,何况面前的霸王十四呢?嗯,是的,霸王十四,他的火爆脾气与我的固执己见肯定会是雷火闪电的。 不理他,想使劲甩开他的手,却像铁腕一样,“放开!” “不!”他斩钉截铁。 “放开!”我有些火了。 “不!”他执拗。 “你会后悔的!”身子蹲下,他来不及反应,我便张口往他手上咬去。想起刚才的一幕,心里似乎有把无名火在燃烧,牙齿也不觉中更加用力,直至感觉口中的腥腻,才突然意识到,十四是无辜的,他好心帮我维护着仅有的自尊,我却把火发在了他身上,放开了口中的腥处,两排牙印深深地嵌在他的右手腕内侧,伤口不断有血水渗出。 “你咬我?”十四的眼透着狠劲。“后悔的应该是你!”来不及思考,脸被他双手握住,眼前的脸放大近在咫尺,而嘴上传来一阵阵的吮吸。吮?吸?该不会是。。。?这个登徒子,竟然敢,强吻我?瞪大眼使尽力气想把他推开,无奈他的双手像铁钳似的一动不动,不管不顾的抡起拳头砸向他,他的眼睛眯看着,突然舌尖传来疼痛。好疼!好疼好疼!痛着的神经牵动着眼腺,眼睛盛满了泪水。他又豁地放开了我。 “你咬我,我还给你。扯平了!”他恢复了平日的霸王习性。 “不,不公平,疼!”自由了的我,伸出舌头使劲呼气,似乎这样能让受伤的舌尖减轻疼痛。 “我也疼!”他扬起右手手腕,看着我。 “你们。。。在亲嘴么?”小十六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什么?亲嘴?不然不是! 我使劲地摇头,这该死的十四却直上下点头。天啊!小十六会怎么想?会不会把我看成私生活混乱的人?我的光辉形象不会一下子在小十六心中就此坍塌了吧。懊悔地看着眼前的霸王,一脸得意。不再理他,走向小十六,用唇语对他道:走吧。小十六看向后面的人,然后便和我一起走了。 马车上,恨不得把某人那得意的脸给撕烂了,顾及小十六在场忍着没有动手,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恐怕已经将这该死的登徒子给千刀万剐了。 第三十七章 十二哥与钗儿的婚期订在了今年的十一月。婚礼前两天,静儿让闻书侍候好小十六,便随着九哥出宫至她表叔府上了。因为钗儿家在泉州,而进宫前又是住在的她表叔家,所以以她表叔为娘家出嫁,在礼节上是顺礼成章的,两位叔婶自是高兴得很,总算他们家的门出了位福晋,尽管钗儿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不过却以亲生女儿的礼节来对待,钗儿的脸面上应该是好看的。 今天是婚礼的喜日,一下朝办完差已是黄昏,便邀着十哥去了十二哥府上。我们满人的婚礼是在晚上的,这时,府里已经张灯结彩了。皇家有制度,只有嫡福晋和侧福晋有冠服,入皇家玉碟名册;庶福晋和妾无冠服,不入册。而被指婚的福晋,需由主持婚庆事宜的大臣偕福晋之父蟒袍补服在乾清门东阶下,福晋之父面北而跪,由主持婚庆大臣宣旨:今以某氏女作配与皇子某为福晋。福晋父承旨讫,行三跪九叩礼。兴退。 本想看看能生出如此绝代姐妹的阿玛何等样貌,不料,却被十二哥告之:静儿和钗儿的阿玛郭络罗辉煌在来京的路上,刚出泉州就折了腿,一则来京路远骨折不便,二则腿伤至乾清门接旨有碍皇室体面,只得回府休养,所以钗儿的表叔便代替他至乾清门东阶下跪接赐婚旨。 十二哥与钗儿是情投意合,与十二嫂的指婚合壁自是不同,所以此次的婚礼,十二哥均是亲力亲为,再加上背后有这静儿的大手笔,娘家的陪嫁礼是十分丰厚的,这场婚礼的操办自是奢华。好似印象中,只有九嫂的陪嫁品才能比之有余。这丫头,提醒她难道不知道收敛些么?她回答:女人一辈子才嫁一次,当然得风风光光的了,跟你们兄弟那些事有何关系?何况这嫁妆哪有自己出的道理,当然得我这个做姐姐拿银子了。 我再问她,“那你出嫁时,谁给你办嫁妆?”她理所当然地回答:“没人给我办嫁妆,所以我不嫁!”我当场气急,“你敢?”她兀自提笔练字,“我嫁或不嫁,与你何干?”这女人,难道不懂得我对她的心意么,当场气煞地拂袖而去。 眼前的一簇簇火红,不禁自问:若这顽固的女人执意不嫁时,我是不是得把她绑了直接扔进洞房?正胡丝乱想,十哥带我到偏院歇了歇。看着墙上挂着的仕女图,有些憧憬。已经三天没见着她,好生不习惯,本想去她表叔府上的,她却说:你敢来,我就拿扫帚把你轰出去。想想那情景,还是忍着到今日再跟她算帐。 “你真是,才几天没见那丫头,就这么神不守舍的,你可是傲气十足的十四爷。别那么婆婆妈妈,没见过女人似的。”十哥划着手中的茶叶,难道地被他取笑一回。 “你有种,晚上你当着众兄弟的面,攉你家那母老虎一巴掌?”我量他也不敢。 “我,晚上我就攉给你看。”十哥说得没底气,不想揭穿他,闭眼小憩。 待至午夜时分,仆人通知嫁队已到了,不远处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婚庆乐曲,我和十哥凑热闹往大门口赶。门房依习俗把大门关上,新娘子坐在车里等候,俗称“憋性子”。待一盏茶的功夫,十二哥猴急地叫人打开大门,抬脚虚踢了下轿门,钗儿披着红盖头,在静儿的搀扶下,手里抱着苹果,下轿至前厅的桌案前。十二哥与钗儿一起向北跪拜,这叫“拜北斗”;然后是主婚人的贺词;接着,主婚人递给十二哥弓箭,把钗儿手中的苹果换成了锡壶,怀中的锡壶口向外,“咚”,箭已稳稳射入锡壶内。钗儿被静儿引至洞房门口,跨过了火盆,便直径洞房。 此刻,轰鸣的鞭炮声隆隆响起,直至酒席开场近半,炮声才微小。十哥和十三哥都有些喝高,挑着劲要灌我酒,不理他们坐至四哥处,看这俩人敢来这冷面王面前发酒疯么。 “老十三,走,闹洞房去!”十哥又开始咋呼了。 “走,非闹得他们晚上洞不了房不可。”十三哥也喝高了。一群兄弟便不顾十二哥的劝阻向洞房行进。 进到屋里,眼前处处是红海,钗儿端坐在床沿,而那思念极的人儿,此时正毫无形象地斜坐在花厅的椅上,手里抓着一盘点心,嘴里塞得鼓鼓,一脸错愕地看前眼前一群人。走至她面前,用指腹将她嘴边的一点食渣擦去,放入自己口中。呵,她被我的动作吓着了,竟从刚才到现在一动不动。 “十二爷,请掀新娘盖头。”一个婆子将放着秤杆的托盘举至十二哥面前。十二哥轻挑红盖头,钗儿面露红霞,俊郎俏女,绝配天成。转头看向身旁边的她,整屋的红艳将她映得更加娇美,玉骨雪肌,香腮染赤耳坠摇,眼光波澜,沉浸在微笑的她,就像此刻被挑起红盖头的是她一般。我要让她嫁我时,也有此时的满足神情。 “早生贵子。”不知何时,身边多出了几个婆子和丫环,向十二哥和钗儿的身上扔了不少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意为早生贵子。耳边传来大哥、九哥、十哥还有十三哥的呼吁声,要钗儿对十二哥滚鸡蛋,呵,那可不是个好活,上次十哥就是用这招把十三嫂给难为住了的。 “月姐姐,门房叫人传话,鞭炮还剩下不多,要继续放么?还是现在留着点,等席过了再放?”司棋对静儿道。司棋和侍画也被静儿借来帮忙了。 “哪有这事,去,你带上几个人,去鞭炮铺里买。”静儿说道。 “现在是午夜,哪个铺子有开呀。”司棋回应。 “找十二阿哥的管家要人,到各个鞭炮铺买,两倍的价格,若是愿意全部出货,便是三倍的价格。快去!”她对司棋道,司棋领令急去。 “我说静丫头,你放这么多鞭炮够了。哪那么多礼呢。”十哥打着酒隔,仍是要把话说完。 “你懂什么,我就是要把这鞭炮放得响响的,最好能放到天亮。”静儿得意地笑着。 “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坐在床沿的钗儿按捺不住起身嗔她。 “睡呀,就是为了让你和十二阿哥睡好觉嘛。这炮放得响响的,放得长长的,你们俩在被窝里喊得大大,也没人听得见才好不是?”静儿调皮地对钗儿笑眯眯。众人听至这,均兴味盎然。她不顾如何收场,便与侍画出屋去弄鞭炮的事情了。 这个女人,怎么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么煽人的话呢,她忘了她还是个未出嫁的姑娘么?这女人,越来越难管了,头,有些疼。待众兄弟闹完洞房离开后,我返回屋里,拿起桌上的杆称和红盖头,对新人道:“借你们的吉物,好事成双才好!”便转身离开。 第三十八章 为了让钗儿嫁得风风光光,从两个月前我就开始准备了。嫁衣用最好的苏绣绸缎,头饰用一百颗红宝石镶成,托四阿哥找京城最拿手的工匠打了一面盘子大的麒麟项坠,左右两手各戴六个图样不同的金镯子,除拇指外,其余八指均戴了不少的戒指,有的手指一连戴了两三个,都以泉州的嫁女习俗金装上阵;还有那嫁妆,现银十万,刻意用箱子装满,待送嫁之日抬至十二阿哥花厅处时,十几个装满元宝的箱子齐刷刷地打开,顿时把屋内的所有人照得个个脸白闪闪,另外从怀中掏出红礼单,不若满人习俗还依依念出,而是直接将厚厚的礼单和礼单内夹着的一大叠银票直接呈于十二;还有满人嫁习十分看重的屋设,均是以最名贵的木材紫檀来做,特别是那个衣柜,还用金丝在柜门的图案上镶上了边。总之,这婚礼给钗儿用的都是最好、最贵、最多的,我想让她嫁得风光,让十二府里的其它女人们看看,娘家可是有底气的,别看着钗儿没脾性就敢欺负她。 看着钗儿幸福的脸庞,这可比自己出嫁更高兴呢。师傅,你在天上,应该会很欣慰吧;还有钗儿的额娘,钗儿戴着您给她的凤钗,飞到她爱人的身边呢。保佑她幸福! 此刻,听着远处不绝于耳的鞭炮声,坐在这十二为我安排的僻静小院的石阶上,看着天上点点星光,心里忽觉有些空荡荡。钗儿嫁了,那我的幸福,在哪里呢?眼前的星空,突然变成一片暗红。 “天地为证,郭络罗静月今启嫁予艾新觉罗胤祯为妻。”头被某力向下按,“礼成!”一切来得突然,来不及思前想后,红盖头下伸进了一把杆称,头向后挪,那杆称又向前移,来回几次,便知道,这是那霸王十四玩的游戏。这么庄重的事情,怎么能拿来儿戏呢?他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玩弄于股掌的丫头,还是准备把我发展成他府里女人之一,或是纯粹觉得这新郎新娘的段子好玩?气极的我,伸手想扯下头上的红盖头,不料,却被他眼明手快地用杆称挑起,眼前的他,脸上竟透着红晕,嘴唇微紧,眼神透着认真,和激动。这样的十四,令我不敢碰触,第二次,这样的他让我感到无措。 “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所以,以后你一切得听我的。”十四霸道地宣言。 “不,我听我自己的。”我道。凭什么任由他摆布? “也行,不过,不许你再对别的男人勾魂摄魄的。”他又道。 “你的意思,是我勾引人?我勾引谁了?你说!”我反驳地应他。 “先是十三哥,后是九哥,现在嘛,是我。只能止于我,明白了么?”他认真道。“胡说!我和十三是青梅竹马,和小九是兄妹情深,哪有你说的勾引?”我辩白。 “那,与我呢?”他的眼神充满期待。看了他许久,不知如何回答,索性转头不理他,仰头看向星空。 “这是你第二次不愿说与我有关的问题。第一次,是在宜娘娘的生辰上。”身边的十四语气似乎有些无力。是了,在宜妃生辰那日,我对所有的人都能以诗描人,却唯独对着十四时脑袋一片空白,与此时一样,同样是不知如何回答。 “那是你讲的北斗七星吗?”我叉开话题,抬头看向北面星空。 “嗯,就是我们刚才行婚礼时拜的方向。”他裂开薄唇,酒窝立显。这霸王,又把话题给扯回来了。忽略他,望着星空,独自沉思。钗儿有了好归宿,我也已经二十一岁了,再过四年,我就能离开紫禁城,自由飞翔了。可是,没了钗儿,我还能去哪呢?回泉州么?原先想的,但现在回去,已没了当初的熟悉;留在京城么?那不是还得在这政治旋风中心转,现在已经康熙四十六年了,再过没多久,第一轮九龙夺嫡的大回合就会拉开,而十三,将面临他一生最难熬的时光;小九,会因为接后的算计被雍正痛恨;十四么?会从云端直坠落地,心里划过数不清的心疼。原来,我对十四,是有感情的,只是,不知情愫何时来,竟让我此时才发现?或许,我不该太过注重在意,因为,十三的教训还在跟前,我怎能相信眼前的他呢?是的,我已经不可能置身事外,因为在这里,有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我的知己,我不想卷入宫廷政变,但我在这里,至少能尽己之力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难得十四没有吵嚷,转头看向身旁,原来,他已躺在石阶上闭眼睡息了。又是通宵熬夜没睡了么?皇子也是很难的,为了在精明的康熙面前显身手,必须皆尽全力地把差事办好,之前十三不也经常跟着四阿哥东奔西跑么?看着他的睡脸,没有了白天的霸气眼神,时常紧抿的嘴唇跟四阿哥很像,对了,他跟四阿哥是同胞兄弟,他们的眼晴和嘴唇特别像,其实脸型也是像的,只是四阿哥经常吃素,所以双颊的肉不及十四的多,十四的脸好像比之前更圆润了,不止脸,好像身型也更硕了,他不是经常出武差么,怎么还会发福呢,难道他表面上勤恳,背地里偷懒? 凑近他,似乎真的睡着了,伸出食指,在他的胸前一按,嗯,是硬的,肌肉还在;往他肚皮上一搓,嗯,不是肥肉,是腹肌;看来,应该是操练太伐而把身体练得更壮实而已。 “快起来,睡在这儿会着凉的。”轻轻推他,他眼神迷离,不甘地起身往身后的屋子走。跟着他进了屋,见他嚯地往床上躺,便闭眼继续见周公去了。这家伙,连鞋都不脱就这么躺下了。走至他面前,瞪着他,哼,小十六的鞋都是自个儿脱的呢。小心地帮他除去鞋子,还好,他没有臭脚丫的味道,不过,袜子底透着湿润,他有脚汗的毛病,将他的袜子也除去,呵呵,他的脚板很厚,难怪马步会站得比十三稳了。我听十三说过,小时候武课时站马步,十四总是站得比他久比他好呢。将被子盖在他身上,自己拿了另一条被子躺在贵妃椅上了。 半夜,感觉轻晃着被移动,微眼看到眼前人,困意十足无力争辩,便往熟悉的怀里钻,头上传来他的讪笑声。 第三十九章 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当了三十三年太子的胤礽被废。在八月康熙到塞外时,随行的皇十八子胤祄病重,太子未到其十八弟处探病,反而在帐内鱼水艳香;九月,胤祄病逝,而胤礽对其弟之死,毫无悲痛之情,康熙对他的厌恶急增。在回宫途中,胤礽每夜偷偷在康熙的帏幄扒裂缝隙向里窥视,这令心有防范的康熙日夜不安,于当年九月初四拘执太子,并由大阿哥胤禔看押。 九月,康熙命留京的八阿哥胤禩为内务府管事。这期间,八爷党的人异常活跃,常年的广有善缘、全无皇子的骄纵之气,这使他迅速成为朝庭众臣眼中的准储君,他的门人何焯、他的文师傅李光地、张英,还有几位唯他马首是瞻的兄弟们,上下窜动,为他铺路。 太子的被废、八阿哥胤禩的受重用,让八爷党蒙蔽了眼睛,众人口中的八阿哥何等之好,这令对皇权威胁已成惊弓之鸟的康熙甚为敏感。而大阿哥胤禔狠毒向康熙进言可对废太子胤礽斩尽,令康熙更为脑火。更甚,大阿哥胤禔随即提出八阿哥胤禩为人好善,荐为储君,这使康熙作出了惊人之举。 康熙召众皇子至乾清宫,云“废皇太子后,胤禔曾奏称胤禩好。春秋之义,人臣无将,将则必诛。大宝岂人可妄行窥伺者耶?胤禩柔奸成性,妄蓄大志,朕素所深知。其党羽早相要结,谋害胤礽,今其事旨已败露。著将胤禩锁拿,交与议政处审理。” 皇九子胤禟对皇十四子胤祯说:“尔我此时不言,何待?”。皇十四子胤祯挺身而出,奏:“八哥无此心,臣等愿保之。” 康熙怒斥:“你们两个要指望他做了皇太子,日后登极,封你们两个亲王么?”随即狠狠地打了离他最近的胤禟几个耳光。 之后胤祯的不敬言语激怒了康熙,康熙拔出侍卫配刀说:“你要死如今就死。”,欲杀胤祯。幸好皇五子胤祺跪抱劝止,众皇子跪拜乞求,康熙才放下刀,命人将胤祯责打二十板,才没有酿成父子相残的局面。 十四被他敬爱的皇阿玛打了板子,不仅皮肉苦难,恐怕内心的苦果更甚吧。 “你想去看十四哥吗?”小十六在一旁道。我将棋子放在想好的棋位上,摇头。此时小十六的听力已恢复近半,只要在他耳边大声音说话,他是懂得的。 “为何?他应该希望你去的。”小十六好像很懂得男女情事? “他不会希望我去的。骄傲如他,怎会希望我去看到他如此不堪的样子?”是的,我能想象,此刻他正趴在床上,见人就骂,抓物便摔的场面。 “你替我去,如何?”我抬头看向面前的小十六。 “我本来就想去的,只是想着你应该也会去,所以还想跟你一块呢。”小十六回道。 “你帮带些东西便可,其余的,我不问,也不会说的。”我起身,向小厨房走去。 我做了份鲈鱼汤让小十六帮我带了去,鲈鱼肉鲜,对愈合伤口最好。 天黑前,小十六回来了。并把装鲈鱼汤的食盒带了回来,“十四哥交代,这汤好喝,让你明天再做份。” “这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他想吃让厨子做不就得了,还得劳我这深处宫中的动手。”突然感觉这十四会不会是因为我没去看他才这么耍我。 “物倒不稀罕,就是这做汤的人珍贵。”小十六一脸兴味。瞪了他一眼,转身与侍画一块准备晚饭。 “你猜得不错,十四哥的屋里一片狼籍,地上全是药碗的碎片,他一个人也不见,就留两个人在那侍候,那些嫂子们一个都不许进他的院子,连十哥想进都被九哥给拦了呢。要不是我说提了你的汤,他肯定也不会让我进的。”小十六边吃边说。 我没吱声,他又继续说道:“我听小顺子说,十四哥已经好几天不吃东西了,就只喝些汤,我见他确实比前些日子瘦了些。他见是你做的汤,二话没说便把汤盆见了底。”我桃眉看着小十六。 我被嘴里的汤呛着了,直咳嗽。小十六见状马上帮我拍背顺气。这霸王十四,如果我没让小十六送汤去,难道他就不吃东西么?饿他几天,看他还敢挑三拣四的。 见我气已顺,小十六又道:“我看呐,你若愿意,我放你去十四哥那照顾他几天,省得他天天盼着你,你又心心念着他。” “胡说,我哪心心念着他了。”我反驳。 “没有么?那风筝上写的,除了我那句‘诚愿胤禄健康’,还有一句‘启随胤祯体安’呢。”小十六好气又好笑道。 “什么‘启随胤祯体安’?”我不知所云地问。 “第一列照着念便是‘诚愿胤禄健康’,第二列照着念即是‘启随胤祯体安’。”见我恍然大悟,他不可置信地道:“你该不会做这词的时候,只想到我,却阴错阳差把十四哥的名字也列进去了吧。” 我无言以对,难怪那日十四见我写的词兴致勃勃,原来是我让他会错意了。“那他写在风筝上的满语是什么意思?”我问小十六。 “你自己问他去呀。”小十六不肯跟我讲,继续吃他的。这小鬼头,越来越溜了。 隔日辰时刚醒,便见小顺子在院门口张望,他见着我,忙奔过来道:“奴才给姑娘请安了。姑娘好生心善,快些做吃的让奴才给十四爷带去吧。您做的爷一定会吃的。” 从那日起,小顺子天天辰时到我这报到,然后提着我做的汤往十四府上赶,但我从未主动问他或小十六关于十四的伤势或一切,因为,极爱面子的他应该不希望我问的。 康熙四十八年,康熙帝重立废太子胤礽为太子。 自从四十七年一废太子后,皇三子胤祉举报皇长子胤禔用巫术惑镇当时的太子,康熙派人在毓庆宫太子的床下找到了证据,此后,便对废太子胤礽的吃穿用度是多加询问照顾,可能胤礽真的得康熙的疼爱,又或许康熙对赫舍里氏的爱屋及乌,有心让胤礽重复太子之位。康熙自以为众大臣能体会他的意思,便让众臣推荐一位阿哥为新太子,曰:“于诸阿哥中,众议谁属,朕即从之”。不料大臣推举上来的,有一半以上推荐的是甚得人心的八阿哥胤禩,朝中以佟国维、马齐、阿灵阿、鄂伦岱、揆叙、王鸿绪等为首的朝中重臣联名保奏胤禩为储君,只张庭玉一人对其以密奏,不知所密奏保的是何人。这样的一边倒情况令康熙不堪入目。 康熙四十八年三月,废太子胤礽被重新立为太子。之后,康熙便进行了康熙朝对皇子的第一次封爵:皇三子胤祉、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封为亲王,皇七子胤祐、皇十子胤誐封为郡王,皇九子胤禟、皇十二子胤祹、皇十四子胤祯俱着封为贝子。这些已成年皇子中,没有受封爵的只有被囚禁的皇长子胤禔、皇十三子胤祥与皇八子胤禩了。 从一废太子时,胤祥便很少在小十六院里来过,连四阿哥都很少来,问过小十六,他说十三从一废太子后,皇上对他便不像之前那么爱护,想问小十六是不是十三也参与了算计太子的那些事里,话止于口未问出来。小十六还太小,不适合掺和到这些事里的。而且,鉴于太子对小十六做过的事,若让小十六碰着机会,难保他不会报复,那不是被他那些哥哥们利用了么?所以,至少在小十六成人之前,不能让他陷入到这夺嫡漩涡中来。 康熙四十八年十二月,康熙谒陵,太子、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随从。 康熙四十九年二月,康熙最后一次到五台山,太子、三阿哥、八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随从。 第四十章 腥风血雨的三年过去了,明年年底,我就能出宫了。 独坐书桌前,看着眼前的靠在正厅椅上的小十六,感慨万千。我和十三,便是在他这个年纪相遇相恋的,那是多么纯洁、多么唯美的梦啊,不知不觉,在我眼里的小十六,已经是一位翩翩美少年了。在康熙的那么多儿子中,十三和小十六长得最像康熙,所以,从小十六的某些五官上也能找到与十三相仿的地方。例如,那月牙的眼眸,那长驱直挺的鹰勾鼻,瘦长的脸颊,越看越觉得小十六与十三像极,唯一与十三差别甚大的,便是十三总是显得温和,而小十六却经常一脸严肃,难道是因为他小时候我教过他做事要学四阿哥的原因么? “兄弟里面,你最佩服谁?”宁静的下午,我打破沉寂。 “唔?”小十六看着手中的折子,此时康熙已经偶尔让小十六跟着那些哥哥们接触朝庭上的事了,虽然乾清宫批阅众臣的折子虽然不多,但对于一些已拟定或决择的事情,均会以折子的形式抄阅于各王公大臣,也就相当于政府通告或发文。所以他经常拿着一些折子看个许久。 “你不是说,做事得学四哥,做人得学八哥么?”他未放下手中折子,只抬眼看了我,便又将眼神回到折子上了。 “我问的是你心里的想法,谁最得你的意?”我继续打破沙锅问到底。 “这得两说了。若是在这院外,我最敬佩的当属四哥,若一进这院门,起先最喜欢的是十三哥,现在么,最喜欢的是十四哥。”他巧舌如簧,说得甚为圆滑,偏要把你的嘴撬开不可! “为何先前喜欢十三,现在又喜欢十四?”我直言问之。 “之前是觉得十三哥是个重情义的,可惜后来觉得他不够硬气;现在看着十四哥,偏他身上就有十三哥缺的那股子傲骨。”小十六看着我认真道。是的,这也是我心里的想法,十年的相处,已经把我和小十六的很多想法与观点同化了,看着他,也许,应该让他开始了解皇权的真实意义让他选择了。 “你知道,曹操为何大权在握,却不肯称帝么?”我问小十六。 “《三国志》中的曹孟德有些偏执,似乎对其贬损更甚。依我看,应该是曹孟德成事的条件尚不够,虽然当时已贵为丞相,政权兵权在握,但若要成事,便要背上负主的罪名。”小十六放下手中的折子,徐徐道。 “就如你说,当时的政兵已俱一手,以曹阿瞒不管世俗的言论,把世族门第观念抛于脑后,独断其行的作风,怎么会因为这虚浮的原因而放弃称霸的野心呢?”我反问小十六。 “也许,他是故意不称帝,因为他知道自己得罪的人太多,让他的儿子曹丕称帝这阻碍便会少些的。反正,不都是在他曹家手中么。”小十六直抒己见。 “也许吧。在我看来,曹孟德确实没有称帝意愿的。”我放下了手中书,打算与小十六聊聊天。 “为何?”小十六好问的个性从小就有,呵。 “曹操虽然是起义发家,却有勇有谋,于北方屯田、兴修水利,既解决了军粮缺乏问题,又能把当时已频临衰竭的农业拉起;虽然他出身宦家,但正是因为他非士大夫,所以才能打破常规,唯才用人,抑制豪强,加强集权,所以他所管辖的地方各方面均得到恢复。所以,他在政治历史上的功绩不是一部《三国演义》的小说可抹杀的。”看着小十六听得仔细,我停顿了下,继续道: “他若想称帝,条件均已允许,且当时的汉献帝已成瓮中之鳖,别说禅位,就是让他自己了断,恐怕也是会的。但曹操在世时,虽对汉献帝进行节制,却仍将其尊为帝王,所以,以反方向来看曹操有称帝之心,应是不当的。” “嗯,曹操在孙权取荆州擒杀关羽后,表彰孙权为荆州牧。孙权派使者前往称臣,并劝曹操取汉称帝。曹操将孙权的来书遍示众臣,说:‘是儿欲踞吾著炉火上耶!’众臣乘机又劝曹操劝称帝,仍被他拒绝,曰:‘苟天命在孤,孤为周文王矣。’”小十六已有些赞同。 “是呵,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曹操如此谋勇双奇,能在历史上留下令人叹服的一笔,与他审时度势、量力皇权不无关系。”我看着小十六缓缓道。 “你的意思,是想告诉我,即使不争那位子,也能一展抱负,留史清名?”此刻的他眼神清灵。 “愿为贤王。”我微笑点头。愿为贤王,这四个字是康熙的兄长福全所言。顺治帝对幼年玄烨、福全问之有何志向时,福全便以此四字答之,从此他的一生,便未对帝权有所眷念,以亲王之爵、帝王之兄成为康熙的得力忠臣悍将。 “唔,这些日子看了兄弟们在朝庭上的明争暗斗,心里确实有些乱了分寸。现在,我办差只管秉公,管他是哪个阿哥的门人亲友,这艾新觉罗家的帝业,可不是收买人心就能延续的。”小十六像下了大决定般,拍案道。看来,他似乎已感觉到那群虎狼兄弟给他的无形压力了。 “今日德娘娘寿辰,皇阿玛赏了几桌席,十四哥叫兄弟们得空也一块去呢。”小十六话题一转。 “唔,这场合少不了老十那酒桶的,那你别喝太多酒了。”老十的趁着兴灌人酒可是常事,小十六现在才十五岁,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少饮怡情便好,多了可伤身。“我让香琴陪你去。”这香琴是今年分配来的宫女,也姓郭络罗,三品官品级能特之女,按家族辈份得叫我姑姑呢,只不过这追溯的血源关系得到太爷爷那辈了。 说起这香琴,仍是有着郭络罗家女儿的率性,只是这率性只针对小十六而言,对其它人却都是温言善礼的,呵,偏这小六对他亦好像随她放任般不予计较。有香琴跟着,小十六不会喝太多的。 夜深了,小十六才被香琴和小李子扶了回来。问了小李子才知道,老十和十五拿小十六开涮拼酒,三个都醉得一塌糊涂,小十六更是吐得好几回。三人一起把小十六收拾好躺下,已经快子时了。 躺在自个儿的床上,把被子拉得紧紧的,这天真是够冷的,现在是化雪季节,经过几年北京生活,才知道原来下雪不冷,化雪的时候才冷呢,因为化雪时的水气与冷风合为一体,令人刺骨寒立。此刻十分想念十四那暖烘烘的怀抱。唉,这家伙被派去热河今天刚回来给他额娘祝寿,应该也是喝得烂醉的,又胡丝乱想一阵,便稀里糊涂地就这么睡着了。 半醒半睡间闻到一丝酒香,这小十六,喝得连我这衣服都沾上了酒气。唔,什么声音,吵得我睡不着了,睁眼微瞄,嗯,蓝色内衬。咦?蓝色?再往上抬眼,一个喉结在上下浮动着,再往上看,天,他怎么在这?在我的房间里,在我的床上?要这传出去或让有心人看到,我得负勾引阿哥的罪名,轻则发配浣衣局,重则杖毙的!使劲地把他推开,他沙哑出声:“头,疼!” “活该!谁让你喝那么多酒的。”起身想把他拉起,才发现他全身发烫。伸手捂了他的额头,他在发烧。“你病了,在发热呢。” “头疼,喉咙疼。”他呼吸深沉,应该是得了风寒。起身起小炉烧水,让他趁热喝下,便说:“你在发热,现在是寅时,再过会儿天就亮了,待会儿衣服捂紧了,快去上朝,别让人瞧见了。”成年分府的阿哥是不能留宿宫中的,这是禁忌,若被发现,他可得又有板子受的了。 “你还真狠心,我病了还把我往外赶。”他不满控诉。 “你若不走,我可得背个勾引你的罪名了。”我把他的衣袄和朝衣扔给他。他听后,心有不甘地起身穿戴,将我递给他的热毛巾擦了擦脸,坏笑道:“我喉咙疼。” “这是薄荷丸,你带些在身上。”我把一个小瓶子拿给他。 “我要薄荷露。”他道。 “哪有薄荷露?”我不解。 “这有!”他把什么东西扔进了我微启的唇口,唇上附上一片柔软,还有舌尖的湿润,口中浓浓的薄荷味渗入喉底,充斥整个鼻腔,令他的无礼之吻持续长久。 “你会把风寒传染给我的。”待适应了薄荷的呛感,猛地推开了他。 “唔。”他不动声色地向后移,“我走了。” “等等。”叫住他,把刚才热好的手炉装进护炉布袋,让他拿着。 “这是女人的东西,我不要。”说完,作势要开门,霍地回头对我道:“到床上去。”依言,我躲回了被窝。他这才开门离去。 少了十四的温暖,被窝显得有些冷。 咦,什么东西?手中抓到了个硬物,拿起一瞧,是玉碟,上面刻着“祯”字,背面刻着“皇十四子”字样。这是十四的玉碟,每个阿哥都有的随身物件,这东西可不能在这儿,等见着他就得还他。便把这东西放好,继续见周公去。 很不幸,我真的被十四传染了。原来,十四风寒未好又酗酒,使他风寒发作更恶,又与我同室一夜,我本体质就较弱,就病倒了。侍画叫来了太医院的药官,药官开了药便走了。小十六要叫太医,我不让,宫里有规矩,太医只给主子看病的,像宫女病了只能给太医院的药官看病,只是小风寒,不要闹得太大了。不料,这病不见好转,反有转凶的迹象,我也不拦着小十六又要叫太医,毕竟重风寒在这个时代搞不定可会见阎王的。 “咳咳咳。”我费力地想忍住咳嗽,但仍是有漏网之鱼。 “这病怎么越来越重了?”小九担心道。 “许是太久没病了,这一病便把体内积的寒气一起给了逼出来。”接过小九手中的药碗,黑乎乎的药汤昌着热气。 “十四弟前阵子也病了,病刚好又派外差了。”小九不着痕迹地替十四解释着。 “唔,这不是合了他的意么。”我啜了口汤药,苦! “十弟让他别那么拼命,要留点精力,要不府里的福晋们可得受冷落。”小九促狭,又道:“十四弟说,趁现在牵挂还没在身边,多办些差事,等这牵挂一出宫,就算想办也没精力了。” 我慢吞吞地一口一口地喝着碗里的药汤。牵挂?指我么?虽然我对十四是有些喜欢,但这,不是我要的长久,不行,必需在这霸王没出手前,先把他的念头给断了。 “碰!碰!”门被踢开又被反拍回门框上,两大巨响接连而出。 “你真的得了风寒?”十四嘴里冒着白烟,袍下周围还有点点的水迹,应是雪水沾湿的。 “拜你所。。。咳咳咳。。咳咳。。赐!”一句话没完,一股气又从肺上升至喉腔,只得将气咳出。 “太医怎么说?”十四转头问小九。 “原先没那么厉害时就应该找太医开药的,她想省事便随便叫了个医官,开的药也不温不火的,以至把病托了才成现在这样。”小九不赞同地摇头,又说:“我叫了胡太医,他说这病已伤到肺部,要是护得不周,可得留病根的。” “不会吧。”我怎么不知道胡太医给我看过病?这胡太医可是皇上皇子们的御用太医呢。 “刚才你睡着时,我带胡太医来看的。他不是个多嘴的,医术也成,放心!”小九回答了我心底的疑问。 “九哥,这段日子我不出外差了,要是皇阿玛有差交下来,能替我担待些么?”十四一脸希冀地看着小九。 “成!”小九满口答应,“我还没给额娘请安,先走了。”小九临开门时,转头给了我一记绝艳美丽的笑靥,令我呆滞地回味许久。美男的魅力确实无穷啊。 脸被某力硬转至霸王面前,那么近的距离,他的眉毛上了沾了水珠,想伸手帮他擦去,又觉得太过亲昵,想到那玉碟,便从枕头底下拿了出来。 “这是那日你落下的。”我把玉碟放在他的手中。 “这物件既是寻了你,那就由你保管吧。”他不顾我的反抗,硬是将玉碟套在我脖子上,又把玉碟往我衣领里塞。天啊!这小子越来越过份,竟然趁机毛手毛脚的。冰冷的玉碟贴在胸前,我忍不住倒吸气,好冰! “我不要!”我作势要把玉碟取下,他双手制伏住我的手,一脸的坏笑地道:“若要取下,也行,我帮你取!” “美的你!”让他取?岂不是要被他再动手动脚,这该死的登徒子。 第四十一章 我这病从三月一直拖至五月才好,十四又是天天来,每四五天就扯着胡太医过来,令我对这位白须老人有些内疚,据胡太医说,我这病应该是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可能会留病根,每到极寒时可能会有咳症,所以,还是需要长期调理的。 十月,康熙率众臣工与皇子至承德避暑山庄的汤泉行宫,太子、皇三子、皇四子、皇十子、皇十四子、皇十五子、十六子随行,众妃嫔随驾。由于年初的寒咳之鉴,十四和十六坚持将我捎上这次的汤山之行,以温泉之热气将我体内未尽的寒症驱之。 汤泉行宫是在离承德不远的汤泉村里兴建的,因此处原就有从古至今供奉的龙尊王庙,康熙为了体现对其尊重,便将龙尊王庙的各殿翻修一新,随后便在龙尊王庙后的山坡上建起了汤泉行宫的宫舍。所以,汤泉行宫实际上是由两个主体形成,即前方的龙尊王庙,和后方的行宫宫舍,行宫内假山流水、石刻墨宝,四周并用高墙建起,形成一个封闭的行宫。 这汤泉浸泡之地也有分内外两种,一种是室外以假山巧妙建之的大汤泉,主要是供男子使用;另一种便是在汤泉处原地上筑起的宫舍,较之室外大汤泉小很多,但却可在宫舍的室内毫无顾虑地可享受温泉的美妙,真该庆幸,康熙对小十六喜爱有嘉,将仅有的三处有室内汤泉的其中一个小院分给了小十六,所以此刻,夜色虽已至,我正还在这汤泉行宫的温泉内室中浸泡着。 袅袅白烟,泉水不断地细细波动,这不大的房间里,我和闻书一起享受着。起初闻书执意不肯,问了才知她不愿像我一样宽衣下水,趁她不注意便一把将她拉下水,她见已一身湿,便脱去外衣,就着湿衬衣泡着,从她的脸上感觉得出她自得其乐。反观我,呵,全身只用一块半身长的布轻裹。既是享受,何必太过拘束,要不是受不了闻书的喋喋不休,我肯定把这仅有的一块遮休布也给扔了。 “刚才德娘娘叫人传话来,说今儿个高丽进供了些梅子酒,与我们自己做的梅子酒有些不一样呢,皇上赏了些给几位阿哥,但阿哥们现在都在行宫外,所以就让奴才们送来你这,让你先温着,等阿哥主子们回来,再差人送去。”闻书道。高丽?那就是现代的韩国和朝鲜了,我个人对于高丽的自我抬爱有些不敢苟同,可历史上,明朝被清朝所取代后,高丽仍是继续延用明朝最后一个年号——崇祯,乃至其年号一直从明朝跨跃了努尔哈赤、皇太极、顺治、康熙等前中清历朝,根据《朝鲜李朝实录》记载“崇祯”年号被用了265年,看来,那时候的棒子们还是挺讲义气的。 “阿哥都不在,怎么单单就送我这里温酒,不送别处的阿哥那温酒?”许是泡着有些久,头有些昏沉,好像感觉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十六阿哥从上次的耳疾到现在的几近全愈,都是你照顾得来的,娘娘们自是把你看成了个周全细致的人,上次太后寿辰我送东西到慈宁宫那,正巧各位娘娘也在那,德娘娘当着宜娘娘便夸你,想趁着太后的面把你从密嫔这要过去,密嫔含笑不语,倒是宜娘娘知道你这想熬出宫的,直接就替密嫔回绝了,你不知道,当时德娘娘的脸都有些挂不住了,最后太后发话,既是十六阿哥的耳疾刚好,再由你帮着照顾些日子,这样也是好的。”闻书道,她的脸已经被室内的温度薰得有些红晕了。 德妃么?她向密嫔要我,估计跟十四脱不了干系的。密嫔的趋炎附势自是不会因为我这个宫女得罪德妃,还好有姑姑帮衬着,要不,真去了德妃那,想脱离这皇权贵戚估计就没法了。 “酒我已经温着了,等阿哥们一回宫舍,差人送去便是了。”闻书见我闭目默然,便说道。 “嗯。”我仍是不愿多言,感觉头更晕了。“闻书,今天是你生辰了吧,这个送你。”语毕,我将手中的镯子脱下套在了她的手上。 “小姐,这个,不行的。”闻书想把镯子脱下,被我制止了。 “哪有什么不行。你嫌这镯子不好?那等你出嫁时,我给你个好的,呵呵。”我笑容满面。 “这镯子,是,是十三爷送你的,我不能要的。”闻书边说边要脱下。 “什么谁送的,反正是我的,现在,我送你了,就是你的了。”我和十三已不可能,这镯子,是前几年十三与我出宫时,在琉璃厂送与我的,可惜当时他的钱袋丢了,便向四阿哥借,所以,虽然是十三送的,可是这付银子的可是四阿哥。闻书见我执意,便不再言语了。 片刻之后,香琴的声音至门外响起:“月姐姐,阿哥们回来了。” “好,这就来。”我懒懒起身,闻书不知何时已不在室内了。 小十六一回来,刚擦了一身的汗迹,老十的人过来传话,立马去他那跟太子拼酒,小十六推不去,无奈这老十亲自来硬是死推活拉地把他给摞了去。差人送了些温好的酒至各阿哥处,可惜这次小十六只带了四个人来:我、闻书、香琴、小李子,小李子跟着小十六去了老十那,顺道将老十和太子的酒也带上了,香琴差她送梅子酒去了三阿哥,闻书送梅子酒去了十五阿哥那,只剩下这四阿哥与十四那没人去,只得我自个捧着热壶里的温酒先向四阿哥处住的地方去了。 四阿哥正好住在小十六的隔壁院子,所以很近,送过去时,正好四阿哥不在,一个看似大丫环的说四阿哥一回来就被太子请去了,我放下酒便回小十六那,另端起了独留的那份温梅酒,向宫舍的远处走去。这十四,各皇子选住的都是这假山流水的雅秀之地,唯独他,选了这远在宫角的偏僻小院,没有那刻意的人工修饰,只有院前的两株白杨挺立,院内一派肃静。奇怪,怎么,没人? 掀起主屋门帘,空无一人,放下手中的温壶想走,想了想,又折回,这没人的,酒又是我拿来的,若是人有从中作梗,我岂不是有口难辩?这宫里害人的手段可多着呢,小心些总是好的。算了,反正小十六也不会那么快回来的,我就在这等十四亲手把酒交给他比较妥当些。 不知等了多久,仍是不见十四回来,可这壶内的酒香却四处飘逸,令我那肚子里的酒虫子蠢蠢欲动了。我若偷喝点,十四应该不会介意的。呵,从壶内倒了一小杯梅子酒,端起轻啜,微微含舌,嗯,是甜的,徐徐吞下,整个口中充斥着梅子的香泽,不错!再饮一口,仍是香甜的梅味,却不似之前在宜妃喝的梅酒那样酸甜,好喝!只见杯已见底,不加思索,再斟一杯,继续含饮,嗯,味道确实很棒! 头脑有些混沌,刚才在泡汤泉时,许是泡太久了,本就是有些晕,现在酒精又开始作祟,更是头重脚轻。 “你在这儿?”抬起头便见到掀门而进的十四。 “是呀,我等你了老一会儿了,这是德娘娘让送给各位阿哥的梅子酒,让我那边温着给各位阿哥送来的。既是你来了,我就回去了。”我起身,有些轻晃,忙扶住桌子。 “你都喝光了,我还喝什么?”十四拿起洒壶放至耳边轻摇,坏笑道。 “唔,我只倒了两杯,或是三杯?还是喝了不止几杯?”我尽力回想着,到底喝了多少,乃至一壶吗? 十四转身至门外的人说了什么,便对我道:“十哥和十六弟被太子灌酒呢,四哥爱清静,喝了太子赐的鹿血,就走了。” “唔,我来的时候,你院里一个人都没有呢。”我坐下,单手撑着脸,迷迷糊糊道。 “今晚各位娘娘约好了到额娘那聚聚,我把院子里的人都遣到额娘那作帮手了。”十四蹲下,与坐着的我平视。“你醉了。”他道。 “嗯。”我重重地点了头。 “那便成了。”他的眼里闪烁明亮。 “什么便成?”眯着眼努力想看清他,可惜力不从心。 “那今日便是补足你我的洞房夜了。”语未毕,身子腾空而起,又是眼前的一片墨绿,这小子,难道扛我上隐了?当我恢复头上脚下的正常姿势时,胃内一阵翻腾,这梅子酒的后劲够强的,被十四这么一折磨,竟有些想吐,好不容易将此恶心压下,轻拍胸口才感好些,却见这十四已褪去外衣立至眼前。 “唔,你,你?”哪里不对,我,此刻正坐在床了!眼前站着脱了衣服的十四!模模糊糊似乎看到了十四脸上志在必得的笑容。这十四,该不会有什么歪念头吧。有可能,此情此景,再加上这霸王的性子,他若想做什么,没人拦得了他的。天啊,我今天竟然自己往这狼窝里跑来了。 “唔,我头有些晕,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尽量让自己表现出不慌不忙,挪动身子想下床。 “现在才想逃,来不及了。”他双手撑在床沿,将我的去路挡住,双眼与我直视。 “你,你别乱来,我。。。。”看着近在咫尺的十四,我竟心跳紧促,四目相视,心下突觉空感,他的唇越来越近,直至附上我的那一刹那,他便狂风暴雨般地袭来,也是那一刹那,我才发觉,我是竟是如此思念这早已熟悉的怀抱,正是这清爽的男人体香,填补了刚才突觉的空感。是的,不止的我心里,我这身子也到了成熟的年龄,也许,我不应该太过坚持?喜欢十四么?是的,我喜欢他,也许,比十三的喜欢更多了份欣赏。长期的压抑,理智已被酒精的挥发全面吞噬,放任自己随着感觉,此刻的我,不愿再去多想。十四有了我的回应,呼吸则更加急促,两人衣衫尽褪,他不停地对我,攻城掠地。 满室,酒香荡漾,逸合舞欢。 第四十二章 酒劲已过,看着眼前睡梦连连的十四,心里悔之不及。唉,都是酒精惹的祸,如履薄冰地度过了十年,偏在这时任性妄为,而且还是这行事不管不顾,霸权强恃的十四。我于他,也许只是一个得不到的女人而已,在他眼里,将我收入他府里对我就是最大的恩赐了吧。我不愿意,虽然我喜欢他,喜欢这强势作风的十四,可是,比之自由,有何可挡?今夜,不过是露水姻缘罢了。不想面对醒后两人的尴尬,轻轻起身穿衣,临门掀帘时,回首看向床上的他,避开心里的一股不舍情愫,深深呼吸,掀帘而去。 夜色清明,我向小十六的院子走去,院门口,闻书倚狮而立,仰头看着星空。 “这么晚了,你不睡么?”我走近她道。 “镯子还你,我没福气,带不起的。”她将下午我赠予她的镯子套在了我的手中。 “你,怎么了?谁打你了?”借着月光,我看见闻书耳后的一丝红淤。 “没,没人打我的。”她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红晕。我狐疑,正想问清,不远处传来小李子的声音,“快来人呀,十六阿哥醉了。”我和闻书听至,忙上前扶住小十六。 此刻的小十六已经醉得不醒人事,全身在发抖,看着这状况,似乎是酒精中毒,忙让闻书去请太医。跨进院门,恰好碰见四阿哥从左厢房出来,奇怪,四阿哥怎么会在左厢房里?那是我和闻书的屋子呀。顾不上礼节,只与他对视一眼,便扶着小十六进主屋了。 趁着太医没到,小顺子帮小十六宽衣,将上衣撤去,香琴用热毛巾帮着擦小十六的脸和四肢还有上身,我找来筷子,让小顺子和香琴帮我按住小十六,固定他的头,将筷子往他喉咙伸,只听他一声狂恶,口中便不停地呕吐。 四阿哥见进屋见一地狼藉,眉头紧皱,道:“怎么喝得这样?你这奴才,也不懂得劝吗?” “回四阿哥,奴才劝来着,十六爷本就不想喝的,只是太子,硬是逼着十六爷喝,十爷又起着哄,这才。。。。”小顺子委屈解释。 “那你不会让他装醉么?偏喝得这样,要是再多喝些,我看就命在旦夕了。”我拍着小十六的背,他已吐了一地,此刻正重重喘息。 “啊?月姑娘,这,这。。。”看着小顺子的脸吓得表白,于心不忍,便道:“还好,现在把胃里残存的酒都吐了出来,待会太医来把脉看看,应不会有事的。” 倒了些温水,让小十六濑口,便拿着簸箕和扫帚想到屋外院角边的树下扫了些沙子进屋,将沙子洒在刚才小十六的呕吐物上面,再将此些扫进簸箕内,出屋倒出。转身见到四阿哥站在咫尺,有些微诧,来不及思考,他已伸手轻触我耳下的脖子。 “竟是我有些粗鲁了。呵”四阿哥温情道。 “啊?”我呆若木鸡。这是,什么状况? “你枕头下的帕子,我拿走了。”说完,也不待我言语,便转身离去。看着院门,闻书将刚才的一切尽收眼底。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小十六,引了太医至主屋,看着床上脸色煞白,眼神紧闭的小十六,恨恨地把这个倒霉太子骂个透。 “刚才已把余酒吐出,我开些解酒丸服之,便无事的。”太医开了药,小顺子随太医取药去了,让香琴再去烧些热水来,屋内,只剩我和闻书,还有床上不醒人事的小十六。 “你,唔,四阿哥,房里。。。嗯?”我不知如何开口,吱吱唔唔。闻书闻言,红着脸点头。见此状,我头晕。 “那你有何打算?或是,他有何打算?”既是闻书已承认,我也就不吞吞吐吐了。 “小姐。。。”闻书霍地跪了下来,我忙起身要将她拉起,可却无济于事。“小姐,闻书自小便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家在哪,是小姐不嫌弃才与我以姐妹待之,这是闻书自出生以来最庆幸的事,可是闻书还是个知进退的,四阿哥是皇子贵戚,闻书不敢奢望,所以请小姐,替闻书将这秘密死守,若是四阿哥知道了,闻书便立马去见伍先生,求小姐成全。” 看着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闻书,我不无动心。我知道的,闻书心里是有四阿哥的,只是,在这贵贱分明的时代,一个无家无出身甚至连父母姓氏都没有的女人,想攀上皇子,确实不易的,即使是收为妾,也是皇子们对其势力拉拢的一种手段,都是朝中手掌实权的官员之女,更多的女人,是既为下人也为侍寝的通房丫头,而心气高的闻书,即便是死也是不会肯做这通房丫头的,师傅教的东西我和钗儿、闻书没一个学全的,却是个个将他的心高气傲承袭得淋漓尽致。唉,我不是神仙,虽然想让闻书与心上人同床共枕,可惜这是在封建的大清朝,而且还是以权势至上的皇宫贵族,这确实是我无能为力的。 “唉,我答应你,可你,千万别做傻事,好么?”无奈,我只好应了闻书。 “嗯,闻书信小姐的,你答应不说,便一定不会说的。”闻书这才破涕为笑,愿被我扶起身来。 “可是。。。他好像是误会,是我,跟他。。。?”我看着闻书,有些为难。 “小姐。。。”闻书不知如何是好。 “罢了,我既是答应,必不会反悔的。至于这误会,以后再说吧。”我道,确实,说不定,这四阿哥跟十四对我一样,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春宵一夜罢了,不会放在心上的。想到这,这哥俩确实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连干这种事都是碰一起的。心里有些无名气,握紧拳头,狠狠往床沿上砸去。小十六被我这一砸吵醒般,睁开眼较刚才的迷离有些清醒,看着我和闻书,道:“怎么了?” “没事,你醉得不醒人事了,以后不许再喝那么多了,你这条命差点就没了呢。” “太子说我不喝就不是皇阿玛的儿子,我就喝了,四哥和十四哥不喝,他便逼四哥和十四哥把下午宰杀的鹿血喝了,才放他们走呢。”小十六用手拍着头,似乎这样会减轻头痛,回忆着说。 又是这太子!小十六喝醉是因为他,鹿血是壮阳的,难怪四阿哥会情急与闻书那样,看来也是因为这太子,恐怕这十四趁我酒劲与我共欢,敢情也是因为他!这倒霉太子,跟他八字不合么?趁早再废掉算了。 “不管怎样,以后不能够再样喝了,你可以装醉的。”我严肃地对小十六道。 “嗯。”小十六抬眼看到捧了盆热水的香琴,翻身面对着床内,不再出声。呵,这小十六,兴许也情窦初开了呢。 “闻书,我们回屋吧。这有香琴侍候就行了。香琴,记得让十六爷吃太医开的解酒丸子。”我对闻书和香琴道。 香琴微笑点头,我和闻书掀帘而去。身后,传来一声铜盆掉地的“哐当”之声,然后是一男一女的互斥叫骂声,闻书想转身回主屋,我对她摇头,她看着我,又看向主屋,了然地与我相视而笑,两人便回了左厢房。 隔日,小十六领旨,与四阿哥同赴京核查库银追回事宜。小十六回来收拾东西时,顺道告诉了我一件事情,今天还下了一份诏:自康熙五十年开始,普免天下钱粮,三年而遍。直隶、奉天、浙江、福建、广东、广西、四川、云南、贵州九省地丁钱粮,察明全免。此次,康熙派三阿哥和十五阿哥至广西、四川、云南、贵州,派十四和老十至直隶、奉天、浙江、福建、广东,分从两路核查钱粮,即刻起程,换而言之,我得有段较长的时间见不到十四了。心里有些放心,毕竟不用面对一夜情后的无所适从,但一想到那么久都见不到这十四,心底,还是有些惆怅的。 因小十六与四阿哥办的是急差,所以他与小李子先行,我们几日后才随康熙的主驾回京。帮小十六收拾了些必备品,他便和小李子去与四阿哥会合了。看着他这般匆忙,想着,十四那应该也是火急火燎地吧。 “咚。”看向屋门口,地上有个花生,“咚。”又是一个花生落地,犹疑地走到屋门口,看着地上的花生,捡起,“啪。”这下花生竟打在了我的额头上,哪个不长眼的?瞪眼看向花生扔来的方向,竟是,那已整装待发的十四。院门口的他,飒爽而立,双手背后,挺胸抬首,平常紧抿的嘴角,此刻拉成了一条弧线,眼神坚定。 左手心放着花生,右手倚门,与他对视良久,他唇口微动,好像说的是:“等我。”凝视着眼前的英武十四,令我无法拒绝,头不由自主地轻轻颔首。他视之,原本的弧线已裂开,转身潇洒地跨上骏马,手往这一掷,我的左手心又多了个花生,抬眼看向他,他留下了一抹自信爽朗的笑容,扬鞭而去。 倚门看着院门口,又看着手心中的花生,看来,我对十四的感情,远比我想象中的深。一共有四颗花生,他是想告诉我,让我等他,等他四个月么?拿起一颗花生,放入口中,心生怪念:这十四,应该不会拿花生做什么手脚吧。 第四十三章 事实证明,这该死的十四,确实拿花生做手脚了!我怎么那么笨,把那花生都吃掉了! 回宫已经三个多月了,虽然我一直想忽略,但却不由得我逃避,因为,我的癸水已经三个月没来了,而之前都是月月极准的,从现代普及的妇科知识告诉我,我,应该,怀孕了!难怪十四会扔花生给我了,满人有习俗,花生是生子的寓意,他是想让我奉子成婚么?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怎么把十四骂个狗血,而是,日子越长,肚子就会越鼓的。在宫里,这种事是禁忌,轻者只我一人死罪,重责累及院里的宫女太监,说不定连小十六也得负上管教不严的罪名。所以,只能想办法出宫了。但宫里对宫人及宫女离宫管禁十分严格,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在御花园的树林里走了半天,仍是想不出法子,看着旁边一堵假山,索性靠着假山,仰天无声叹气。 “事情已办妥,诸臣工皆愿为您效力。”假山不远处,轻轻悠悠地飘来一阵细声。 “嗯,办得好,现只等时机,让他们按部就班,待我一令,你们便群起攻之。”另一声响起。 “是。”而后,便是两人踱步离去的脚步声。 刚才其中的一个声音有些耳熟,臣工?能用臣工称之的,只能是,那倒霉太子了!时机,他们在等时机,天啊,我竟然无端撞上这最能使我人头落地的谋反之事了。不敢动弹,待那两抹身影离去时,我才起身往反方向轻跑。不知是我的跑声惊动了那两人,还是那两人又有事要商量,竟返身回看,这一看,便将我的背影映入眼中。不敢停留,快步跑向御花园最北部,然后又迂回至乾东五所,最后才回到小十六的院中。进屋,关门,气喘嘘嘘,伸手至腰处想拿出帕子拭汗,竟,找不着?天啊,若是丢在半路还好,若是丢在刚才假山那,岂不是引火烧身了? 不行,不能再留在这里了,一刻都不能留。小十六现正在宫外与四阿哥办差,十四去外省还没回来,小九前阵子受了风寒许久没进宫,现在还有谁能帮我? 打开门,叫来闻书,告诉她:“我不能再留宫里了,要不我得身首异处的。”闻书没见过我这么慌张,竟吓得一脸霎白。 “我没事,你听我说。现在,你去太医院,请个医官,最好是医术最差最胆小的,然后在来的路上不跟他说我的病情,等到了我屋门口才告诉他我得了天花,如果他要近身看病,你就说我已经病得好几天,许是要走了。尽量不让他近我的身。”闻书深吸一气,重重点头,转身便去。 我把所有的门窗都关起来,屋内灰蒙蒙,打开奁内的胭脂膏,这是小九上次去金陵时送我的,无香无味。提起一根小毫笔,将笔头拔去,用笔管沾了那血红的胭脂膏往脸上、脖子上、手上狠狠按下,不一会儿,镜中的人儿便一脸红斑,十分骇人。嗯,现在,要让全院人都知道我得天花了。 打开房门,往小十六的屋里走去,院里的宫女和小太监见我这样,都呆滞不动,香琴手中的铜盆竟又“哐当”落地,蹲着呜呜地哭了起来。唉,小女孩,还是不及闻书冷静的。走到小十六的床前,将衣内的玉碟从胸前取下,放至小十六的枕头下,希望,他能帮我还给十四,顺便让小十六知道,我没事。然后又走回自己的屋里把门关上,将额娘的萧藏在腰内,柜子内的部分银票装三个油纸袋里,分别藏在贴身腰袋,两双袜子里,然后躺在被窝里等着医官。 不一会儿,闻书带着医官进屋了,那医官听闻书说是天花,又在门口处见我一脸红斑,竟吓得不敢近身,只口齿不灵地说道:“你们,谁,去太医院叫两个已出过天花的小太监过来?”闻书想出声,我摇头拒绝。最后,我被两个已出过天花的太医院小太监由医官指示,用被子将身子的裹紧,抬着至宫门口,放在推车上,与宫门侍卫说明,并出示医官腰牌,令小太监掀开被子一角,露出我那面目红斑,便径直放我们出宫了。 正想着这该死的医官不会把我扔在乱葬岗上吧,过了好久,这推车便停了,感觉被小太监抬下车,放在某个地方,只听那医官道:“姑娘,不是本医太过心狠,只是你这天花已回天无力,若不把你抬出宫,主子们要是被传染我们可是得人头落地的,你行行好,就当做善事,到了西天,我给你多烧些纸钱吧。你旁边这位的,听说也是个风华女子,也是个得了天花命去的,你们就结伴而走吧。”然后,听到几个头磕地的声音,就走了。 躺了一会儿,已无声响,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终于出宫了,顺利得让我有些不敢相信,事不宜迟,敢紧离开这儿,保不准那太子党会寻迹而来。揭开被子,被眼前的一幕吓到!四周放着像床一样的东西,上面都躺着什么,再上面都盖着白布,天啊,这该死的医官,竟把我送到这义庄来了。压下心底的恐惧,汗毛倒立,起身站了会儿才跨步,见了那么多死人在这儿,脚软无力抬步,但想起那可怕的太子,还是屏住呼吸,向门口走去。刚走两步,想了想,又回身在我刚才躺在一旁的一具尸首前,重重地磕头,道:“姑娘,我们素不相识,我无奈装病,烦您替我挡挡这灾,此物是个贵物件,就算是谢礼了。”说完,我便把手上十三送我的镯子取下,放在了那床头,又将刚才裹住我的被子轻轻地盖在了她的身上,又磕头才离去。 这义庄是在京郊,四处无人家,我看着片片冰块由溪流至上而下,便推断北京城应在溪水的上游处。以溪水洗净脸脖、手上的红斑,在地上搓了些土往脸上擦了擦,头发挑了几丝下来,又将衣袄反过来穿,以内衬的白衣向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服丧的落魄女子。看着溪水映出的自己,嗯,很好!便沿着溪岸往上游走去。 又累又饿,一直告诉自己,今天必需赶到城内,否则就得风餐露宿了。终于,在天快黑的时候,摸到了城门,在离城门最近一家烧饼店,买了两个烧饼,就地蹲着吃了起来。卖烧饼的是一对母子,母亲三十岁左右,儿子看起来才七八岁吧,母亲边做边卖烧饼,儿子在一旁的小桌上读着手中的书,若看见母亲手脚不及,便放下书过来帮忙。 我捂着肚子,默默说着:宝贝,额娘一定给你一个安定的家。 “姑娘,喝口热水吧。”那妇人好心地倒了碗热水给我。 “谢谢婶子。”我接过。 “你,这是,家里刚。。。”她欲言又止。 我点头,努力装出一份可怜像:“嗯,额娘去了,只留我一人。” “唉,也是个可怜的。”她叹气。“这孩子他爹,也是走得早,扔下我们孤儿寡母的。” “婶婶,你能行行好么?今晚让我住一宿,明日一早我便走?”我一听这家人是单身母亲,便出口求道。 “也好,你一个姑娘家的,现在天色已暗了,还在外面是不方便的。”这婶婶心真好。“谢谢。” 那晚,我便跟方婶和方子同挤在了一个坑上。原来,这方婶是九年前跟随丈夫方某来京应试的,没想到这方某落榜一时无法承受便撒手人寰,留下母子两人以卖烧饼为生相依为命。 半夜,听见外面急马快驰的声音,我的心提得老高,这方婶家就在城门口,所以城门口一有什么响头,这屋里的听得清清的,甚至连城门口的守护嗓门大点的,也能听清的。 “有劳军门,让我出城便可。”这是,小九的声音。 “奴才不敢,请主子出示出城令牌。” “放肆!这是九阿哥,还不快开城门。”这是小九身边贴身太监小祥子的声音。 “奴才参见九阿哥,请九阿哥体谅奴才,奴才只认令牌。若私自放您出城,奴才脑袋不保。” “你,咳咳,你不开,咳,我现在就让你掉脑袋。咳咳咳。”这小九,风寒还没好呢。双方对峙好一会儿,听到小太监一声惊叫,好像是小九晕倒了。接着,又阵慌乱的脚步声,然后远去。看来,这地方也不能久呆,小九能查到出城,那太子党也能找到的,嗯,明天一早就得走。 翌日,天刚蒙蒙亮,我起身向方婶道别,偷偷在她床头我放了五十两银票,算是谢礼了,她塞给了我几个烧饼,让饿的时候填填肚子,看着这淳朴的妇人,施恩不计回报,令我感动万分。正想走时,远处策马来了一批人,忙躲在墙角,偷看来人。是十三!想上前告诉他我在这儿,可这人多眼杂,保不准哪个就是太子的耳目呢。心里急着,这十三见城门刚开,便急驰而去。 转身问方子同:“你看见刚才那人个了吗?” “看见了。他是十三阿哥。”方子同回答。“你认识他?”我惊讶地问。 “不认识,但这些阿哥臣子的,经常出入城门,军门都会请安,所以便知道谁是谁了。”方子同道。 “那,你帮我个忙好么?”这小子挺机灵的。 “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都可以。”方子同一脸正经。 “当然不是,你在这看着,若是十三阿哥一进城门,你便叫住他,说这是刚才他出城门时掉的东西。”我借方子同的墨笔在我的帕子上写上了“单赴教堂”四个字,让方子同交给十三,希望他能看到。 “好。”方子同重重点头。随后,我便徒步向教堂走去。 第四十四章 走了大半天,腿都快断了,已经吃掉了三个烧饼,才看见远处的教堂。想着快些到教堂能暖和些的,便加紧了脚步。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一排排长椅,还有那殿堂前高挂的十字架,一旁已近十年未再动过的钢琴,一切,仍跟十年前一样。打开琴盖,手指有些僵硬地按顺序轻按,要找出之前的感觉,似乎,有那么点困难。 “你,你真在这儿。”十三的声音在空阔的教堂里回荡。我转身看向门口。 “呵,是的,我在这儿。”我微笑着对他道。看到他,从昨天到现在紧崩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你可知,为了找你,十六弟连着朝四哥、九哥那跑了几趟,九哥昨晚就想冲出城,要不是风寒太恶昨天又吹了一夜的风晕倒了,说不定,你就不会在这儿了。”十三说得有些语无伦次,看来,这次他真的急了。 “没办法,若不是迫于无奈,我不会出此下策的,毕竟诈病离宫,可会诛连三族的。”若不是这次碰上了太子那事,还有腹中胎儿之事,我也不会这样冒险的。 “到底是何事,让你这样冒死出宫?”十三急切地抓住我的手臂问道。 我能信他吗?他原先是太子党的,后来一废太子时,康熙对所有的皇子封爵,却独没有对平常甚是宠爱的十三有任何封号,到底,这十三,是不是隐藏的太子党呢?若是,我告诉他,他会灭我的口么?毕竟,我与他已物是人非,即便仍有些许情愫,但跟大业相比,又能算什么呢?盯着看了他许久,在他眼中看到的,是真挚的诚意。是的,他还是我认识的十三,至少,现在的十三,对我仍是真诚的。我应该相信他,也只能相信他。 我把在假山的太子一事告诉了他,他面露不可置信,然后,我又告诉他:“这还不是最糟的。”他屏气凝神,等待我的下句。 “我,有了身孕。”我看到他的眼瞳不断地放大,直至感觉他在我手臂上的力越加使劲,才出声道:“别我问孩子的阿玛是谁,我不会回答你。孩子,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许久,他深深呼出一口气,道:“这里不能久呆,你在这等一会儿。” “嗯。对了,城门口的方氏与方子同与我有救命之恩,我怕太子灭口,能帮我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么?”对于帮助过我的方嫂,我不希望他们为我出事。 “好。”十三回应。不一会儿,他将一套太监服给我,我穿上随他出门,教堂门口有两匹马,他骑了一匹,把另一匹留给了我。见我没上马的动作,他愕然道:“你,该不是不会骑马吧?” 瞪了他一眼,道:“会骑,但骑得不快的,而且,肚子里有孩子,也不宜骑马的。” “那,我骑慢点,你跟着。”十三道。我点头,轻巧地跃上马背。 跟着十三,很轻松就进了内城。我把帽子压得低低的,尽量不让人瞧见我的外貌。在一处大宅的后门停了下来,见十三下马,我也轻轻地从马上翻下来。房门将两匹马绳接过,我便随十三进了宅里。我从未来过十三的府弟,眼睄偷瞄这府内,没有宫里的花俏,也没有多余的摆件,有的只是肃谨和严整,不像是十三的风格。他领我进了一处院子,小安子请安声响起:“给十三爷请安,爷刚回来呢。”十三问小安子道:“书房可有别人? “没别人,就爷一人。”小安子回道。 “把院门关上,你在院门外看着,别让人近院。”十三吩咐小安子。 “这是你的府,还是四阿哥的府?”我问十三。他扭头向我道:“四哥的府,你在这等我。”他说完便朝书房走去,我想拦住他却已来不及。 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站在院中,听到了屋内两人争执的声音,似乎有十三不甘的叫声,还有四阿哥哽咽的说话声。不一会儿,十三急奔而出,在我面前站定,红着眼眶,双手紧握成拳,自言自语道:“你肚子里的,竟是四哥的。” 我哑然,极力摇头向他道:“不,不是你想的那样,这里面有误会。不是的。” 十三不听我解释,奋力打开院门,离去时道:“四哥会照顾你的。”看着十三远去的身影,我叹了一口气,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十四的,可又怎么向四阿哥和十三解释呢?举步艰难地向书房走去。 看着书房里挺胸而立背对着的身影,我开口想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也不是十三想的那样,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 眼前的身影突然转身,眯眼恶狠狠道:“不是我的,那是谁的?” “反正,反正不是你的。”从未见过如此阴冷的四阿哥,说话竟有些打结。 “那我问你,这孩子几个月了?”他冷若冰霜道。 “三个月。”我简明回答。 “是在汤泉怀上的?”他问得仔细。 “嗯。”我点头。 “是十六弟喝醉酒那晚?”他已濒临崩溃。 “嗯。”我据实以答,正想解释时,他霍地近身拉起我的衣领,狂叫道:“你还敢说不是我的?”我清楚地感觉到,他全身都在发抖,是气得发抖。我想,如果此时我不是身怀六甲,他一定会将我碎尸万段的,以历史上雍正的狠毒,绝对干得出来。想到这,我已心下害怕,而且,我怎么解释?那晚跟你四阿哥合欢的不是我,是闻书,那闻书的以死相逼不就是我造成的了?我无奈,也不知该如何办,只得逃避。 许是我的无语被他看成了默认,此刻的他已恢复了平常的理智。放下抓着衣领的我,道:“我会处理一切,你只需安心养胎便可。”我看着他,小心地点头。 “跟我来。”他令小安子继续把院门关上,然后转身走向右偏房的书房,将书架上的一叠书翻开,又弄了什么机关,书架中间竟向内像两扇门一样向墙内打开。他率先走进,见我未动,他道:“放心,你肚子还有我的骨肉,我不会害你的。”也是,他的子嗣艰难,活着看他继位的儿子,也就只有三个,最后还让他自己逼死了一个。以他对子嗣的重视,必会对我肚子里的孩子另眼相看的。算了,反正你跟十四既都同父又是同个妈生的,你和十四身上流着一模一样的血,十四的孩子,不就是你的孩子么?而且,以他偏执狂的性格,他认定的事情想要再改变,恐怕不可能,就算闻书或十四当面澄清,也会被他的生性多疑看成是别有用心。既是如此,那就,当作是他的孩子吧。这样,也不会违章对闻书的承诺,对肚子里的孩子也好,毕竟这四阿哥是以后的皇帝,跟着他是好些的。只是,这样对十四,会不会不公平?哼,他又不知道有这个孩子,我在逃命时,他在哪?我在拼着命保护孩子时,他又在哪里? 思及此,心下一切都已想好,看着眼前的四阿哥,跟着他进了暗道。 暗道内有长明灯,看地势,是往下走的,下了大概有几十个台阶,有一个空旷小室,室内摆放着一尊无量如来佛,只见他双手合壁向如来佛一颔首,然后在如来佛头后的某处一按,刚才台阶的右墙,又出现了一条暗道,暗道是向上而建的,他领我从下而上走去。这时的台阶似乎比刚才的多,且较平,不像刚才的陡峭,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豁然见到光明。 站太阳底下,才觉得真正地重新活了一回,心里不得不承认,从一知道这是四阿哥的府邸里,心下还是放心的,因为四阿哥的治家是极为严厉的,更别说他领我来的这暗道外的小院,定是无人知晓的。看来,我能安心在这儿,把孩子生下来了。轻抚着肚子,宝贝,我们终于有安身之地了。 “这小院,只有一个哑伯,你要什么,只管跟他要就是。”他对眼前一位五十上下的老伯道,“他肚子里的是你的小主子,以后得细心照顾。”老伯无声叩首。 “我,该称老伯什么?”我问四阿哥。 “哑伯。他没有名字。”眼神由四阿哥看向这哑伯。这哑伯一身精干,现在是寒季,他却衣着不多,且挺胸拔立,并未有畏寒之状,眼神直爽,对我的到来并没有刚才小安子若有似无的疑问,这哑伯,不是普通人!这哑症,恐怕也不是天生的,他身上应该也有自己的故事吧。因有小十六聋疾的经历,我对哑伯不愿以哑称之,眼神也不愿流露出怜悯。因为,真正有疾之人,最忌的便是这有色眼光。 我神色坦然,向前走一步至哑伯面前,规规矩矩地对他行了一个半蹲礼,道:“静月今后住在这,就有劳老伯了。”他见我如此,看向四阿哥,见四阿哥无异议,才伸手虚扶。 “你在这先休息,过几日,我再送个你喜欢的丫环过来。”四阿哥留下话,便转身离开。老伯引我至院内主屋,屋内干净整洁,我顾不上其它,朝床走去,倒头便睡。昨夜在城门口心头慌乱,一夜没有深眠,现在,已极度困倦,闭上眼,沉沉睡去。 第四十五章 皇阿玛下旨,派我同十哥一起赴直隶、奉天、浙江、福建、广东,查实地丁钱粮,若察明则自康熙五十年起全免三年。算了下行程,这趟差办下来最快也得四个月。 临行前,到十六弟住的宫舍院门口,向屋门口扔了两个花生,正想这静儿会不会不在屋里时,却见她拾起了地上的花生,玩心突起,对准他的额头,将花生又弹了出去。她瞪眼朝我看来,呵,我还以为昨夜的一宵缠绵能让她对我温顺些的,现在看来是没什么指望了。与她对视许多,将她的俏容笑貌深深印在心里,无声道:“等我。”,没想到她竟无意识地轻轻颔首,是的,即便她对我仍不会逆来顺受,可昨夜必竟让她真正成为了我的女人,想到此,兴奋之情油然而生,转身跨上马,把手里最后一颗花生稳稳落在她的手心,策马离开。花生,是寄寓希望昨晚的情不自禁能让她有我的骨血,这样,她便不会离开我了。 我和十哥辗转至浙闽粤,再过半个月就快办完差了,静儿,不知此时在作甚?现在京城还是在寒季,她的咳症不知有没有再犯?真想念她泡的一手好茶,在福建喝着那巡抚自称是顶级的铁观音,也不及她那随意充泡的普通茶叶来得香。 “爷,九阿哥来信,是急件。”小顺子进屋将信呈予我。 “快拆来看看,九哥的信只是一月一封,前两天才到的一封报安信,我看这信里写的必是急事。”躺在炕上的十哥急急起身道。 我打开信,信上的一切,令我不敢相信!静儿,仙去了? 信上说,静儿得了天花,被医官送至宫外的义庄,待九哥赶到时,那义庄已化为灰烬,将废墟翻查,发现了一个碧玉的手镯,那镯子,是静儿一直戴在手上的,是她与十三哥情投意合时十三哥送的,所以她一直宝贝得舍不得摘下。难道,静儿,真的,就这么离我而去了么? 不!镯子应该是戴手上的,即便是火烧尸体,那镯子也应该戴在手上,不应是散落在地上的!而且,信上含糊其辞,似乎另有隐情。我相信,静儿,或许只是没了消息,她并没有死,而且,她不能死!因为,没有我允许,她,不准死! “收拾东西,立刻回京。十哥,这里的事交给你了,我先回京。”不待十哥回应,我急步跨出,向京城飞速而去。 待我赶至京城,径直去了十六弟那,十六弟已事先收到我到京的消息,在乾东五所等我。我一进屋,他便迎了上来,直截了当道:“那日我和四哥出宫办差,回来时月姐姐已不在宫里了。” “然后呢?”我问他。 “我叫来了闻书和香琴问,说是月姐姐得了天花,闻书去太医院,却是一个蹩脚的医官看的病,只站在了屋门口便说是天花出至,让太医院的两个小太监抬到了宫外的义庄。”十弟陈述着。 “叫来闻书,还有香琴,我要亲自问她们。”闻书是静儿身边的人,若静儿有任何事,必不会逃得过她的眼睛的。 十六弟叫来了闻书和香琴,我盯着闻书问:“静儿真的得的是天花?” “应该,是的。医官说,是天花。”闻书道。 “你说。”我转头看向香琴。 “那日月姐姐出屋,我看见她脸上和手上都是红斑点点,骇得吓人,不只我看到了,几个在院里扫地的小太监也看到了。”香琴不似闻书的眼神飘浮,应说的不假。把香琴叫了出去,独留闻书跪在地上,看来,要从她嘴上撬出来了。 不着急审她,我给十六弟使眼色,两人坐在炕上,均无声,片刻后,我对十六道:“我不信静儿就这么没了,如若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出宫避祸,那也无可厚非,就怕,她这一出宫,人生地不熟,又身无长物,偏又长着那张狐媚脸,恐会落入歹人之手,那便悔之晚矣。” “是,九哥和十三哥追至义庄时,那义庄已经被烧了,这明摆着月姐姐前脚逃出了宫,后脚有人就追至,毁尸灭迹的。”十六弟加以利害道。 “事发到现在,快半个月了,九哥动用了所有关系,仍是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该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十六弟自言自语。 这,也是我心里划过,却一直不愿去想的问题。毕竟以九哥的实力,想找出一个人来,何等容易。 “爷,小姐去了哪,闻书真不知道。”闻书道。嗯,既然肯自己开口,那,便是刚才我和十六弟的话起了作用了。 十六弟起身,吩咐小李子看着房廊,关上屋门,道:“十四哥对月姐姐,你我心里都有数的。你若知道什么,快说出来,要不,就怕真误了事。” 闻书慌张道:“闻书真的不知道小姐去了哪,那日小姐说里心烦想去御花园走走,回来的时候是跑着回来的,一回屋便关上了门,让我去叫个太医院医术最差最胆小的医官,路上不必说清楚得的什么病,只到屋前时才告诉他是天花。” “然后呢?”我听至这再也坐不住,起身问道。 “然后,进屋里就看见小姐脸脖手上都是红点,我心里也犯嘀咕,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就出了那么多红疹子呢?之后医官就让小太监把小姐送出了宫。我想开口,小姐摇头制止了我,我便没再吱声。”闻书的眼神清澈,应是没说谎的。 “这些事,你跟谁都不能讲的,明白么?”十六弟道,“包括四哥和十三哥。”十六又接着补充道。 “嗯,这事我知晓的。只是,刚开始时,小姐只说,她若呆在宫里,只怕性命不保,求两位爷,快些找找小姐吧,闻书真怕,她逃出了宫,却进了狼窝。”闻书已泣不成声。 再次交代闻书不得再提此事,将她叫出。我坐在炕上细想。以闻书刚才所讲,那这出宫,是静儿用计所为,出天花是假,离宫是真。但离宫若被查出是诈病,是会诛连三族,否则以她念念不忘的出宫想头,怎么会那么抑着自己熬至二十五岁呢,怕的就是牵连无辜族人。 但是什么事让她甘愿这样冒险?难道是,那日的鱼水之欢,她真的有了我的骨血?不,这么急着走,就算真有了身孕,也不会这样匆忙的,她是个思绪紧密的人,必是有更大的事让她铤而走险。 “十四哥,这是小李子花了二两银子,从毓庆宫的一个小太监手里买来的。”十六弟从情里掏出了一块帕子。 “是静儿的!”看到帕角的月亮,我肯定道。抬眼看着十六弟,道:“毓庆宫?” “那卖帕子的太监,隔天就殁了。”十六弟又接着道。太子经常收取贿赂,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底下的那些奴才也经常偷宫里东西出去卖。 “明白了,我去查!这事,九哥或十三哥,知道么?”我看向十六弟,只见他摇头,又从怀里掏出了我眼熟的物件,道:“这是,月姐姐临走前,放在我枕头底下的。” 看着手中的玉碟,我恨!这该死的女人,就这么狠心,逃命之际,仍是要把我伤透么?我将玉碟给了你,就是把皇子所有的尊贵都附于了你,有这玉碟在手,你说的话,做的事都能以皇十四子之意挡之,这就是我能给你的最大的护身符啊! 此刻我的脸一定是异常气愤的,十六忙问道:“你可知我为何只告诉你这些,却不告诉同样对月姐姐关心至及的九哥和十三哥?”我看向他,无声询问。 “依我看,月姐姐若想与你断了,何必再有还碟之举?随意找个地埋起来便是,也不会招来祸事。而她偏在闻书请医官时,自个儿满脸红斑往我屋里走,把玉碟放我枕头下,一来应该是想让院里的人都知道她得了天花,二来,应该是让我亲手把这玉碟交予你,必竟十六阿哥的床只有香琴、闻书和她才能碰的,不会令人起疑;三来,应也是告诉你我,她出宫是无奈之举。”十六弟徐徐道出。 “这玉碟也看得出另一层意思,你与九哥、十三哥,在月姐姐心里面,是不同的。”十六弟握着我的右膀道。是么?在静儿心里,我与他们真的不同么?那为何你出宫后没有来找我?为何不给我任何消息?你,真是,你不知道我多想你么?你不知道这次去办这趟差后,我就想跟皇阿玛提留京办差么?你不知道我多么害怕,你就这么销声匿迹了?你不知道,你若真就这么去了,我的心会有多疼? 静儿,不管你在哪,我一定要找到你! 第四十六章 被梦惊醒,又梦到那挨千刀的十四了!看着微鼓的肚皮,脸上露出幸福的笑意,呵,宝贝已经四个月了,过了前三个月的胚胎期,现在他或她已经成人型了,真该庆幸,一个月前的长途奔波,没有让宝贝受到伤害,他或她仍是健康成长着,没有孕期反映,而且我的胃口还非常好。 昨天,四阿哥给了我个惊喜,他竟把闻书给弄出了宫,让她在这独门小院照顾我,再次对这未来的雍正加以佩服,只是,昨天他也摞下了一句话:“十三弟,对此事仍是心有芥蒂,若见着他,寻个机跟他说说吧。”敢情这四阿哥是给了我颗糖,然后让我为他办事。 不过,不管有没有闻书来这事,对十三,我还是要解释的,毕竟,我不想因为我成为他和四阿哥的刺,过些时候,十三就得面对此生即将开始的风雨了,四阿哥是唯一能帮到他的人,所以,这事我得办得周到。 闻书一来,知道我怀了身孕,高兴得像她有了似的,马上从她嘴里碰出了好多医书上关于孕产的禁忌来,什么不宜用藿香和香料,不宜长时间看书、不宜在热浴中泡得太久,要保暖防风寒,不能下蹲踮脚尖手抬高等等。虽然有些不知为何,但有些在现代仍是有些科学根据的,所以经常会跟在泉州那些年一样,我前脚做什么,闻书就会后脚飞至我面前,一翻说教,然后满意离去。连四阿哥都说,把闻书叫来管我倒是对了。 现在是二月天了,化雪天气已至,闻书怕我寒咳又犯,严禁我出房门,这房间再大也逛得够闷的,此刻正无聊地半躺在床上,看着床帐发呆。 “没见过你这般没精神的。”十三含笑的声响起。 “我以为你再也不愿见我了呢。”我道。既是他能来,干脆就把话挑明了,省得噎在心里都难受。 “就你一人?”我问已站在床前的他,他点头。我拍拍床沿,示意他坐下。 “我可以认真地告诉你,这孩子,不是他的。”我看着十三的眼神,没有回避。 “那,这孩子,是艾新觉罗家的么?”十三问得委婉。 “我发誓,是艾新觉罗家的!”我重重点头。 “那,便可,就全当是四哥的吧。”他又补充:“这事,就算你说给四哥听,他也不会信的,所以,你尽可以不用再说的。” “我知道。而且,这孩子的父亲,跟他身上流的血,是一模一样的。”我说得如此明白,十三应该懂了吧。 “你!算了,反正不是四哥,我心里这坎就过得去了。”十三似乎已不再介意。 “唔。”感觉肚子有些奇怪。“唔。。”“怎么了?”十三见我脸神突然呆滞,忙问道。 “好像,是胎动?”我自问。十三伸出手想放我肚子上,临肚皮一寸时,却停了下来,抬头问我:“可以么?” “当然可以,你是宝贝的十三叔呢。”我笑他,又道:“还是宝贝额娘的初恋情人呢。宝贝一定会喜欢你的。” 十三摇头无奈地笑着,他的手覆在了微突的肚皮上,突然感觉肚子里的小东西似乎在左右摇晃,我和十三抬头对视,均了然地笑着。 “什么好事,你们两个竟。。。”我伸出食指放在唇间,示意刚进门的四阿哥安静,待他走至床前,十三小声地对他道:“四哥,这小子在动了。” 四阿哥闻言,弯腰伸手放在十三刚才覆在的肚皮上,肚子里的宝贝很给面子地大大来了一下,四阿哥那紧抿的嘴唇从未有过地竟成一条大大弧线,冰冷的眼神此刻透着温和,这样的他,竟和十四像极。 “嗯,这小子应是个懂事的。”四阿哥道。 “你怎么知道他是小子?我倒想要个女娃。”我看着肚皮道,十三和四阿哥均抬头看向我。 “既你们都在这儿,那十三做个见证,若是男孩,他随你,我与他不相认;若是女孩,让她跟我,你也不得与她相认。”我对着他们俩道,无比认真。 “不行!”四阿哥收起刚才少见的温情,立起身子道。 “为何呢?”十三好言问之。 “我且问你,如何处置我?把我收入府么?就怕你那几个弟弟就跟你仇眼相向吧;让我死么?倒可以一了白了,可十三在这儿,你于心何忍?”我看到了十三不可置信地看着四阿哥。 “你,我不会收入府中,孩子一出生,你便可走。”四阿哥道。 “男孩随你,女孩随我。”我坚持道。 “不行,不论男女,都是艾新觉罗家的骨肉,不能异姓。”他亦不肯让步。 “我不想我的女儿以后嫁到遥远的地方,离开这生息养育她的地方,你自个儿想想,你们艾新觉罗家的女儿,有几个能活过三十岁的?”我的话把他逼进了死胡同,他一时无言以对。 “唉。”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道:“依你!不过,你肚子里,肯定是个儿子,也只能是儿子。”说完,他拂袖而去。 “四哥子嗣艰难,你就体谅他吧。”十三又开始做起了老好人。 “我明白的。若是男孩,跟着他应会是个有出息的;若是女孩,便随我,我就与她相依为命。”我抚摸着宝贝,对十三道。 “其实,我也希望是个女孩呢,这样,就能再有一个跟你一样的可人儿了。以后,我让我儿子取她!”十三打趣道。 “美的你,我的女儿,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自是不在话下,至于你儿子有没有这福份,就得看他的本事了,毕竟,你这当阿玛的,可是败下阵来呢。呵呵。”我对着十三哈哈大笑。 “我一定把我这前车之鉴告诉他!”十三亦爽朗而笑。 宝贝五个月,胎动由刚开始的小打小闹,到现在的幅度加大了。为了能让宝贝有白白嫩嫩的好皮肤,我坚持一天一个天然子,也就是苹果,还有一天一个弥猴桃,现在是寒季,原本应该是没有这些水果的,只是四阿哥闻言,在这寒季竟能把这两者都搞到,反正能吃到就好,其它的我就不必过问,人家要是没这点本事,怎么当以后的雍正呢。 宝贝六个月,从这时候起,吃的东西都长在宝贝的身上了,所以我皆尽全力地将东西往嘴里塞,十三听我说过这时候要多吃白醋骨头汤,以后宝贝的骨骼才会健壮,天天让闻书炖给我吃,让我闻到那味道都想吐,不过还是忍着全部吞了下去。最后我又说,这东西太油腻,不能天天吃的,闻书也称是,就改成了几天一次,另我有无比解脱之感。 宝贝七个月,从怀孕初鸡蛋原是每天两个,现已增加到每天三个,又是我这嘴贱,有次跟四阿哥提到,多吃鸡蛋和花生孩子的脑袋会比较聪明的,从那天起,除了原定的早餐两个鸡蛋,下午不论煮什么点心,汤里肯定又会多个鸡蛋和去了核的花生。 宝贝八个月,原本顶住胃的小家伙已经有些向下移动,让使胃口本就不错的我,吃得更多了,从一天五顿,增加到了一天七顿,当然包括吃水果的那一顿。这时候正好是夏季,各种水果层出不穷,十三变着方天天带不同的水果给我吃,没有农药没有污染,用井水泡过后就往嘴里塞,那阵冰凉和爽口让我无味无穷。 宝贝九个月了,就着烛光,看着镜子里的我,自己的身子只有些发胖,并没有想象中的大象臂腿,只肚子圆滚滚,脸有些圆润而已,闻书进屋笑着说:“这东西都吃到小主子身上了,值了。”说完,把燕窝放在桌上,又出去了。 这燕窝是我自个儿掏钱买的。说起这四阿哥,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抠,宝贝五个月时,我跟他说燕窝要三天一次,顺月时最好天天吃,这小家伙的皮肤保证水水嫩嫩的,他竟回道:“我虽是亲王,但也不能这样奢侈,我与那九弟不一样,不会由着你胡乱花钱。而且,府里耿氏也怀了身子,你这边有的,她那边也会配一份,这样也较掩人而目,若再加上这天天燕窝,岂不是得花几万两?再说,这燕窝也不是必备品,福晋怀身子的时候,也就一个月吃个四五回,哪有你说的这天天吃的?” 舍不得花钱就说嘛,干嘛还理一套套的?要换成十四或小九,才不会这么抠门呢。索性,十三来我这里,我把两万两银票交给他,让他帮我买燕窝,而且是要上等的白燕,然后分成两份,一份给我,一份让他带给四阿哥府里的耿氏,就当是给十三做顺水人情了。 十三看着手里的银票,说:“四哥舍不得花这闲钱的,你这样,倒显得他小气了。” “我就是财大气粗,怎样!”从怀孕起,我的脾气好像渐长,闻书说过,医书上说这是正常现象,也提醒十三跟四阿哥不必跟我计较。十三摇头立马去办。 侧躺在床上,无法入眠。之前在现代的时候听过,怀孕最好左侧睡,这样肚子里的孩子才会比较舒服,不会被压着。所以从一知道有身孕起,便一直努力适应着,原先我都是面朝床内右侧睡的,十四会睡在床外侧,然后也是右侧睡将温暖传递至我背后。右手轻抚枕头,十四会找我么?他知道宝贝的存在么?他会不会把我忘了,跟他府里的福晋共欢呢?他还在京外办差么?这时候是七月天,他经常夏季的时候上火得紧,他常来小十六院子里,我次次逼他喝绿豆汤降肝火。宝贝快出生了,最近每天都梦到他,梦到他把我掳去景山跟他野味餐食;梦到他去骁骑营时,天天往我这送那香甜的小石榴;梦到他在钗儿成婚那日,与我不成礼的挑红盖;梦到,在汤泉行宫,他的狂野占有,还梦到。。。。。我想十四,是的,我想他,我想他,我想他!从未有像现在这么想他!眼角,落下了晶莹的泪,将枕头染湿一片。 第四十七章 “已经顺月了,产婆已经请好,等你有动静时,让哑伯去请。”十三陪着我,在这不小的院子里走着。为了能顺利生产,从宝贝七个月开始,我每天早晚都要绕着院子走个二十圈,现在是顺月,我增加到每次走三十圈。 “十三,能帮我个忙么?”我停下,扭头看向十三。 “好。”十三头也没回,便应下。 “你可知我要你帮我什么?”我笑他。 “你知道我永远都不会拒绝你的。”十三的笑容在黄昏余光下显得更加灿烂。 “唔,我想,见见十四。”十三的直爽,反让我有些许罪恶感。 “这。。。明天,四哥会出京,你准备下,后日我来安排。”十三立即和我约好。 “唔,十四,他,好么?”我状似不在意地问。 “这是你来这里后,第一次问起十四弟。他好或不好,后日你看看便知。”十三卖着关子。 “不,我要你对我说。”我站在十三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唉,你失踪后,京城的巡卫每十天就得全城检查一次,大到官员宅院,小到贫民小屋,均不放过。大栅栏、溢香楼、富贵楼,你去过的地方,都贴着你的画像,悬赏十万两寻人。风吹日晒,怕你的画像模糊了,便每半月换一次新的,就担心有看见你的人,却看不清画像而错过了。你常吃的那卖糖炒栗子的阿婆,每天坐到申时,都会有个人把剩下的栗子都买了,然后送到十六弟院子里的左屋桌上,隔天,又把前一天栗子换成新的。。。” “不要说了。”我打断十三,哽咽着。 “你,这又是何苦呢?”十三扶着我,让我不至于摊在地上。 “我能怎么办?当时的情况容得了我选么?你偏又把我带到这雍王府,他又阴错阳差地认这个孩子,现在,我又怎么说得清楚?又怎么解释得了?”我喘着气,宝贝似乎也受到了我的感染,用力地踢着我的肚子。 “你收收心,别动了胎气。”十三见我脸色有变,神色慌张。 我努力地深吸气,又呼气,来回几次,把情绪调整些,才对他道:“是我不好,太过激动了。” “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后日让你见他?”十三接着说:“你答应我,只是看他,不能让见着你,否则,你生完孩子,你的命可不一定能保得住。” 看着十三,是的,虽然四阿哥当着十三的面答应不对我灭口,可是我心里清楚,雍正的手段比谁都狠,不让我死,却不代表能让我好过,更甚者,他会借刀杀人,来灭我这口的,如果我真的是生男孩,为了维护他的子嗣清誉,那我势必成为他实现野心的绊脚石。看着十三,从始至终,他一直在为我着想,即便那是他最尊敬的四哥。谢谢你,十三。 “对不起,我质疑过你。”我歉意地看着他。 “这是好的,毕竟要在那磨人宫闱,必须有防人之心。”十三坦然道。 “十三,从此刻起,我会相信你对我说的一切!”看着十三,我眼神坚定。 “彼此!”他同感回应。 翌日,四阿哥出京,临行前来我这交代,若有任何动静,让哑伯去找产婆,并通知十三。我点头应承着。 隔日,十三依约来找我。跟着他,没有走几个月前的暗道,而是在柴房一扇隐蔽的旧门出去,巷子里已有一辆马车,我让他扶着笨拙地爬上了马车。随着马车轻轻晃动,车帘飘起使街景不断地变幻着,摇着写有我墨宝的仕女扇挥去热气,心里有着莫名激动。低头看着的肚子,宝贝,我们就要见到你阿玛了,高兴么? 十三带我到一座酒楼的后门,径直向二楼的一间雅间,这个时辰不是饭点,所以酒楼内没有什么客人。 “你在这儿等着,今日九哥做东,过几日是他的生辰,他请旨离京到金陵办事,所以,便把生辰提前至今天与八哥、十哥、十四弟畅饮。离他们来还有些时辰呢,你累了便歪在躺椅上歇歇,饿了桌上的点心吃些。”十三又交代:“我就在隔间,你若有事,敲敲门板即可。”我点头,对十三安心地笑着,看着他离开。 看着桌上的点心,林林种种十几盘,有盘是我最喜欢的栗子,桌上还有一套茶具,应是酒楼设的,因十三知我孕后就没有再喝茶。我知道茶和咖啡里都含有咖啡因,而咖啡因食入太多会对胎儿的生长发育产生不良影响,而且会使子宫兴奋,从而使胎动不安。所以自知有身孕来,我便把这平生最爱的茶给戒了。现这茶具摆在面前,一旁还有茶叶罐和炉子小铜壶,一应俱全,把我那压了许久的茶虫子勾起来了。喝一点,应该没关系的。自己起炉烧水,冲洗泡茶,叶香入口,细细回味。 过了好一会儿,好像听到隔壁有动静?半撑着桌子起身,向与十三隔间反方向的隔壁门板走去。 “九哥,你请客也不挑个好点的地,这家的菜可不怎么样。”这是老十的大嗓门儿。 “这儿的菜不怎么样,可茶倒是不错的。”老八不温不火的声音响起。 “你说也真是,就一个静丫头,就整得你跟十四弟嗜上了这茶,真有那么好喝么?依我看,那毛尖好,一把下去,泡个一大壶,比那什么劳什子功夫茶,省事多了。”老十道。 “这家酒楼,是她那堂哥,郭络罗位鸿开的。菜倒是不怎么样,但这茶,虽称不上好,却是正宗铁观音,去,让掌柜拿罐好的来。”小九吩咐旁人道。原来,这家酒楼,就是位鸿开的,难怪我喝着桌上的茶,不似京城茶贩卖的杂茶。 “唉,我说十四弟,你倒吱一声呀。”老十又出声。 什么,十四也在?他们进来好一阵子,他都没出声。走近门板,贴着板隙看去。老八坐窗前,老十坐我对面,小九背对着我坐着,十四则向我这边侧身坐着。他,瘦了,之前硕壮的身型,似乎显得窄些了,肩膀和臂膊已没有了原本的宽厚,只那挺直的腰板没有变化。看着他的侧脸,眼脸始终向下看着手中的茶杯,嘴唇紧抿,从小就有着的小双下巴已不复存在。心里好疼,我的十四,怎么变得如此落魄,这还是我认识的骄傲如山的十四么?还是那个对我嘴上强硬动作温柔的十四么?叫我怎么相信,眼前的静默男子,就是我记忆中英姿飒爽的十四? 侧身坐的十四,突然转头看向我这边,他的眼睛,血丝满满,他若一夜没睡,便会点点红线,而这么多骇人的血丝,到底他多久没睡了?就不知道爱惜自己么? “十四弟,你看什么呢?”老八问,也朝我这边看来。 “那字,我见过!”十四沙哑的声音响起。 “心心念念为前缘, 千里姻缘一线牵。” 老八念道。小九亦转身回望,道:“这诗,恐怕也是出自她之手吧。” 这诗,确实是我作的,而且如果我没猜错,门板背面的这幅字,便是位鸿成婚时,我写给他的,那是我写了几十张一样的字,然后挑了张最能拿得出手的,装裱起来送给位鸿的成婚礼物。 “十四弟,放开些吧,已经找了那么久,你把整个京城翻了个遍,都寻不着,就别再扰她了。”老八道。 “什么叫别再扰她,她又没死,别说翻遍京城,就算把整个大清翻过来,我也要把她找出来!”十四霍地起身,走向窗口。 “人都烧成灰了,你再翻也翻不出个什么来。”老十道。 十四血红的眼恶狠狠地盯着老十,道:“没找着尸体,她就没死!” “若找着尸首,不更断了你心里的念头了?”小九出声。 “若,若真找着了,我寻块好地,先把他安置好了,等我想她无法自已时,我便和她一块沉睡去。”十四有些哽咽。 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水已止不住往外流,捂住嘴,怕自己喊出声。十四,我的十四,你竟对我如此,让我如何自处?我爱他,是的我爱他!不止喜欢,不止欣赏,不止因为我和他有过一夜缠绵,还因为,他在景山为我洗头,为我的不顾离去而生气,为我得罪太子妃担心,为救我不惜与太子怒言相向,为我撑起小十六重重的身体一夜不动,为我无心写在风筝上有着他名讳的诗高兴,为维护我的自尊紧握我的手与十三夫妇对言,为我的寒咳起因至他无比后悔,为我。。。。 再也忍不住,我转身想离开,可身子却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花架,花架上的花盆应声落地,刺耳的碎声令肚子里的宝贝狠狠地踢了好几下,轻轻抚摸着,宝贝可能被吓到了。 隙缝中,似乎看见十四踱至门板前,定定地看着我的方向。他,该不会发现我吧? 门被推开,只感觉眼熟,眼前的女子急急对我道:“快从暗道走。”便被她半扶半拖着进了柜子旁边的暗道。说是暗道,其实就是几个由木板做的梯子,由于我肚子遮住下梯的路,为防万一,我直接坐在梯子上,向那女子摇头示意。她见如此,看着我的肚子,了然地点头。也像我一样,坐在梯子上,一手扶着我怕我重心不稳,一边扶着暗道的墙壁。 “啪!”上顶上传来门被踢开的声音,进来了好几个人。 “她,她在这儿,她刚才在为这儿!”十四失控的声音响起,“来人呀,把大门和所有出口封住,给我仔细搜,若是见到画上的女子,请来见我!” “十四弟,你别太过了。兴许只是猫儿打翻了花瓶呢?”老十说的理由有些牵强。 “猫儿?猫儿会整桌的小点都不动,只食糖炒栗子?猫儿会泡功夫茶?猫儿会摇仕女扇?”十四咬牙切齿地道。 “兴许只是恰巧罢了。”老八劝慰。 “若世上能再找着也跟她一样的字,那便是巧合了!”十四肯定地道。 “切切幽思人念念,佳人依窗问清月。这,这真是静月的字!”小九兴奋的声音响起。这诗是我在几个月前无聊时写在仕女扇上的句子。 “回十四爷,都搜过了,没有画上的人。”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各出口都守住了,一只蚊子也不能飞出去。走,掘地三尺,也得把她给我找出来!”十四放言,然后一阵脚步声离去。 深呼出一口气,想起身下梯,不料却看到刚才救我的女子一脸惊慌,顺着她的眼神,看向我的脚,什么时候碰着水了?水,水?难道是,沿裤管往上,□均已湿,是羊水,羊水破了!我快生了!天啊,宝贝这时来凑热闹,是我刚不忌口喝了茶,还是因为宝贝想见十四,就提前出来了?来不及细想,困难起身,慢慢下梯。梯尽处,是另一暗道,只是平地,走了一会儿,才到一处与酒楼外观不一致的房子外,应是离酒楼有段距离了,十三把我抱上马车,与那女子一块,往四阿哥的那小院赶。 原来,那刚才眼熟的女子,是十三的嫡福晋,兆佳氏婉茹。 躺在床上,□的疼痛接踵而至,由最初的隐隐阵痛,到现在的撕心裂肺,产婆在一旁使劲地喊着,脑中回想起,刚投胎至此,那美丽无缘的额娘,便是生我的时候体力不支而去的,我也会与她一样么? 不!我要看着我的孩子出世,我要看着宝贝学爬学走路,我要看着宝贝喊我,我要看着宝贝读书写字,我要看着宝贝健康成人,我要。。。。好疼!好疼!我不能死!手使劲抓着被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体内的宝贝往下用力。 “啊~~~~!”胤祯~~~~! 第四十八章 “哐!”八阿哥府的书房内,一阵刺耳的茶杯落地声突兀地响起。 “十四弟,你做甚?”九哥转头问我。 “刚刚,刚刚静儿在叫我!”我转头看向九哥,对九哥道。 “你,你就不能正常些么?我告诉你,她死了,她被火烧死了!”十哥站起来对我喊道。 “不,她没死,今天她还在那酒楼内的,她刚刚在叫我,她在叫我,那声音很痛苦,她在害怕,我不能在这,我得去救她!”我相信也一直相信,我的静儿没有死!她刚才在唤我! “由他去吧,没找着她,他是不会死心的。”八哥道。 死心么?是的,我不会死心的。跨上马,往九门提督处赶。为了方便寻机找静儿,向皇阿玛请旨至九门提督学差,虽无正职,但提督府除满旗外的汉军旗下所有巡勇官兵皆由我调派,每十日我便带人亲自搜巡全北京城,九个城门更是派心腹死守,决不放过与她相似之人。可是,这么久了,为何没有任何消息?若是当时她被送去义庄时,就已经逃离了京城,那没有在城内消息,还算亦应,可,现在知道她还在京内,却没有任何消息,这必定是被有心人藏了去,这有心人,到底是这谁,为何要藏着她?到底是出于保护,还是出于恶意?若是恶意,那会不会因为今日的现身已对静儿下狠手?不敢再想,拿起腰牌,带上巡勇,往白天的酒楼去。既是她还在京内,那我就一定要把她找出来! 酒楼的二楼从白天到现在已全被封住,令所有巡勇自酒楼向四个方向拉开挨家挨户仔细搜。站在白天她呆过的雅间,取出怀中她落在桌上的仕女扇,是她的扇子没错。扇子上有她独有的味道,没有呛人的胭脂水粉味,只有那她那独有的淡淡淳香,甚至还能感觉到她手指握在扇柄处时留下的汗香,绢白的丝扇上画着一只风筝,风筝的形状和上次我做给十六弟的样子一模一样,上面左右各写着“平安”和“顺利”,风筝飞得高高的,线只画到一半,她的意思是,她想飞,却飞不远么?平安?顺利?她是在祈求上天,还是在告诉我她平安?若是平安,为何就不能让我见上一面,她不知道为了找她,皇阿玛责骂我扰民,罚我在乾清宫外跪了整整两天么?为了找她,明查暗访,街头巷尾,我把府里所有积蓄都花光想尽一切办法,就是没有她的半点踪迹。她不知道,为了她的一生一代一双人,自与她鱼水合欢后,我便再没有碰府里的女人一丝一毫么?我可以的,十三哥给不起你的,我可以给你,为什么你不给我机会?为什么,在让我以为可以得到你时,你就这么消失了?玉碟不要,我不怪你;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强逼你;你若真喜欢十三哥,我,亦帮你成全,求求你,回来好么,让我看着你,让我知道你没事,让我知道你还活着,就算你讨厌我,恨我,不愿见我,那,至少,让我看你一面,我不要皇子身份,我不要锦衣玉食,我只希望你能回来,回到我身边来,让我见见你,求求你,回来,好么? 第四十九章 看着怀中的小家伙,没有想象中的俊俏,只有一脸皱皮红通通的,失望地对十三道:“他,好丑!” “傻瓜,谁出生时不是这样呢?”十三用手指逗着怀里的宝贝道。 “是呢,弘暾出生时,比他还难看呢,现在,都是个英俊的小霸王了。”坐在床沿的婉茹笑着说道。兆佳氏婉茹,十三的嫡福晋,曾经是我避之唯恐不及的人,昨日的紧急时刻,她与十三分头救场,才免了我与十四的难堪,而伴我一步未离的她,在我最需要鼓励时,一直在身边替我打气,帮助我从一个不为人事的女人成为一名为人母的妇人。心里,对她有无尽地感激。 “谢谢你,婉茹。”我真诚地谢她,她闻言,轻拍我的手臂,摇头微笑。 “四哥已在回京的路上,应晚些时候就到!”十三状似不经意地对我道。我知道,他是在提醒我,生完宝贝,我就得和宝贝分开了。看着怀中还在襁褓中的他,我于心不忍,我知道,没有母亲的孩子是多么可怜,我后悔了,我想要跟孩子一起,我要看着他在我面前健康快乐,我。。。 “十三,我,我想。。。”我想和孩子一起。还没说完,十三便摇头制止。 “不行的,四哥早就安排府里的钮祜禄氏假孕,就待孩子呱呱落地时,就抱去袭养,更别说宫里的府里的都知道钮祜禄氏有孕之事,若你不放手,四哥又如何自圆其说。”十三缓缓道,看我泪流满面,他不忍,将想讲的话吞了下去。是的,我知道,四阿哥为了让宝贝有个名份,从我来小院里就已经把一切安排好了,就算我生的不是儿子是个女孩,他也一定不会让我带走的,更别说现在是个男孩了,他的子嗣不多,现在怀中的宝贝更会成为他的心头肉,若我执意不愿离开,那么,他便不会再对我手下留情的。 “那,能让宝贝满月后,再抱去么?帮我跟四阿哥缓缓,求求你了,十三。”我已泣不成声。 “。。。好!”十三答应。 四阿哥在那天晚上到了小院,当他风尘仆仆抱着宝贝时,脸上充满了兴奋和激动。十三告诉他我的想法时,他的脸立即阴沉下来,十三见状,以宝贝提前了半个多月为由,不宜现在就让外人知道钮祜禄氏早产,且孩子刚出,府内还有些细节未及时处理,待一切天衣无缝时,再将孩子抱去,这样更为周全,也了却我初为人母的不舍之心。四阿哥细想看,点头同意。 因是第一次生产,前几天的奶水没有想象中的多,且原定是宝贝一出生就抱去钮祜禄氏那让奶妈喂养,现在多与我在小院呆一个月,自然只能由我一人喂,还好有婉茹在,十三没有像其它皇族一样强行要求婉茹的孩子由奶妈喂奶,而是随着她的性子,婉茹去年年底才生了弘暾,所以此时她的奶水十分充裕的,在我每次已乳尽干涸时,她都会立即救场。据已有两个孩子的婉茹说,宝贝的胃口很大,将来肯定是个壮小伙子,我倒不在意,只希望他平安、健康就好! 闻书一人既要照顾我坐月子,又要给宝贝洗澡换尿布,而宝贝的所有衣物尿布很不好意思地让堂堂男子的哑伯洗涤,我向他道谢时,他却坦然自若,指了指怀里的宝贝,竖起大拇指,然后请了个安。他定是把宝贝当成了他的小主子了,这个安,也是向宝贝请的。 婉茹问我,为何不让四阿哥再找些人手帮忙,我摇头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前日,十三告诉我,那产婆回老家去便不知所踪了。”婉茹闻言,如梦初醒,了然地点点头。哑伯是四阿哥的人,且有哑症,就无大碍,我现在担心的,是闻书,四阿哥会不会对闻书。。。。 “你来了。”晚上,四阿哥照例每天都会来看宝贝。 “嗯。”四阿哥点头,坐在床沿弯腰看着床内闭眼香鼾的宝贝。 “有个事,必须跟你说。”我认真地看着他。 “说。”他简单明了。 “我走了,担心别人照顾不好宝贝,所以,我想让闻书跟着他。”我对四阿哥道。 “我府里的人手不够么?要你的人来掺和?”他一脸不高兴。 “人手是多,就是因为人手多,可不见得个个是你的得力。你府里的暗波汹涌,我看不见得比宫里娘娘们的勾心斗角来得少。”我对他道。今天我听婉茹提起,前几日肚大如球的耿氏,无缘故地摔了一跤,恐怕也不是无心之人为之吧。见他没有回应,应是说到他的痛处,我便再加温,道:“闻书与我情同姐妹,我的孩子与她的孩子是无差别的,况且,你也应知道,她对你是个有心的,办事也够细致,有这么周全的人不用,倒让那些不知悱恻的人照顾宝贝,孰轻孰重你不会不清楚的。” 他想了一会儿,点头道:“依你!” 一个月的时间,就在我睡眠严重不足,和身心俱累中度过了。 昨晚,四阿哥来看宝贝,告诉我,今天,宝贝就得离开了,我无声点头。看着怀里的宝贝,皮肤皱折已全摊开,露出的肌质雪白盈嫩,十三老夸那皮肤是他见过的孩子中最好的,还有那现在紧闭的眼睛,如黑葡萄般的眼瞳与亮白熠熠生辉,像极了某霸王,四阿哥有次还说,看着他就像弘晖刚出生时一模一样,弘晖,那个嫡福晋所生与他无缘的孩子在八岁时去了天上。是呀,四阿哥与他本就同胞兄弟,像他,不就像四阿哥么? 我让闻书煮了面条,我和她、哑伯各一碗,连怀里的小家伙,我也用筷子沾了点面汤往他嘴里抹了抹,宝贝,今天就要和额娘分开了,额娘舍不得你,可一切都是这么错踪复杂,如何能解得了呢?你以后的阿玛,会是大清的皇帝,那么,你跟着他,是不会受苦的,这是额娘,唯一能给你的保证了。 晚上,宝贝在我哼的摇篮曲中安静入睡,从出生到现在,我一哼摇篮曲他就很快安静,我是有私心的,我想让宝贝熟悉我的声音和味道,以后若是有机会,也许,他还能记起我呢?这,可能是一个极不实际的想法,可,为人母的,谁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记住自己呢? 深夜,四阿哥来了,深深地吻了吻宝贝的额头,狠吸了他身上特有的体香,闭眼转头,将宝贝送入四阿哥手中,泪如雨下。 “等等,让我知道,他叫什么?”喊住了门口的四阿哥道。 “弘历。”说完,他抬腿离去。 弘历?天啊,我的宝贝,竟然是,大清的第六代皇帝,那个世上运气最好,最富有也最奢侈,最自大也最风流的,清高宗乾隆皇帝,艾新觉罗弘历? 康熙五十年八月十三日子时,雍王府的第四位小阿哥出生,名:艾新觉罗弘历,生母雍王府格格钮祜禄氏。 康熙五十年十一月廿七日,雍王府的第五位小阿哥出生,名:艾新觉罗弘昼,生母雍王府格格耿氏。 第五十章 又是一年秋月时,去年这个时候,我还和十四在汤泉行宫暧昧不明,还对小十六的不堪饮酒大加威诉,还在期盼出宫的日子何时快到。一年间,我成了权势争斗下的牺牲品,或者,正是因为不愿成为这牺牲品而铤而走险冒死出宫,刚为人母又与亲子分离,闻书在弘历抱走的隔天,就被差去照顾他了,问了十三,四阿哥会对闻书狡兔死走狗亨么,十三否定,而且他说弘历现在离不了的人就是闻书,我便放心了! 十三把我安排在京郊的一处四合院里,离了四阿哥的小院,没有了哑伯和闻书,洗衣作饭劈柴的一些体力活全由一名叫小燕的丫环做,看着他也就十七八岁,丰华正茂,可惜跟着我在这偏僻之地有些可惜了。 现在身边一个故人也没有,只十三偶尔带着婉茹过来看看我,有次,我将一纸交于婉茹,让她替我交予钗儿,她欣然道:“我还怕你郁郁寡欢呢,现在看来,想见故人,必是无大碍了。” “只想见她一人,仅此而已。”我对婉茹道。 “好。”她一应而下。 交给钗儿的纸上没有字,只有一幅画:一名女子坐在长椅上,左手捧着一块小碟子,右手执杯柄,品着杯里黑油油的东西,呵,只有钗儿知道,那东西叫咖啡,是利贝兹老师的心头物,后来在京城的教堂里我们看着神父喝过,他对我们两个小丫头知道这异国的饮品而深感讶异。后日,十月初一,便是我的生辰了,相信钗儿若看到画,应该明白的。 坐在教堂最前排,衷心地向上帝祈祷:愿宝贝健康平安! “我还以为你,你真的。。。”钗儿带哭腔,突然死死地抱着我道。 “我这祸害,不留个千年,还真对不起老天爷对我的抬爱。”我打趣自己。 “你,你不知道,真以为你死了,我便没亲人了,独留我一人,呜呜呜呜。。。”钗儿比我这死里逃生的,哭得更甚。 那日,她问我为何突然失踪,九阿哥和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变着方找我,却都没有消息,现在怎么又回来了?我不想把钗儿也拉进这泥潭,必竟那倒霉太子还得有段时间才落马呢,只告诉她,我有难言之隐,为了不连累她和十二,就不说了。钗儿心下了然,体贴地不再询问,跟我说了这一年来,京里、宫里、府里发生的事情,让我听了有些许的惆怅。 从那日起,每隔三五天,钗儿就往我的京郊小院跑,我们没有逛那京城街巷,却是把京郊的大部景色游了个遍。时间似乎又回到十年前刚到京城的时候,我和钗儿想到哪便去哪,想吃什么就让她来时顺便买过来,其余的一切事、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 前天,与钗儿坐在院子里烤着那粒粒饱满的玉米,钗儿始终不愿相信,我说的玉米下去烤能美味无穷。无聊时我们聊起了古人的文会宴,就是古代文人在闲暇之余选在气候宜人的夏初秋晚,或是丛绿高山,或是涓涓流水,皆是清雅俊丽之地,席间珍肴美酒,赋诗唱和,莺歌燕舞,乐似神仙,很多留传千古的诗赋都是从文会宴上油然而生,例如传说被武则天作为御用陪藏品,著名的《兰亭集序》就是王羲之在兰亭文会上所写。 “那,明天,我们俩也来个文会宴?”我翻烤着手中的玉米,对钗儿提议。 “当然好,可是明天十二没差事在府里呢,后天,后天一早,我就往你这边来,顺便带你想吃的美味和美酒。”钗儿道。 “呵,他没差事,你得陪他么?我这做姐姐的,单身一人,好命苦呢。”我打趣着钗儿,她和十二成亲后,感情如胶似漆,真的令我羡慕。 “你若想,那些个阿哥,哪个不是你的囊中物?”与钗儿见面以来,他第一次正面提到我与阿哥有关的事情。 “他们那些皇子,我一个也不想沾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隐隐浮现一个身影,摇摇头,想把他挥去,他的脸却更清晰了。 “后日我多带些好吃的来,喂饱你这馋猫,看你还取笑我!”钗儿笑言。 “好,既是要吃,便要吃最好的,不过,可别太大份了,样样小碟便可,我们浅尝既止,唔,能搞点上次的高丽梅子酒么?”我对那酒兴趣甚高,想念那甜而不腻、入口味淳的佳酿。 “唔,十四,一直老喝那酒呢。听说,每日都得喝得醉眼迷离的,被皇上训了不知几次呢。”钗儿若有所思地说道。他也喜欢这酒么?还是,因为这酒,是我们缠绵忘情的寄托,不敢再想下去,因为现在局势仍未明,且我还不知道,我该如何面对所有人,比如小十六、比如小九、比如,十四。。。。 钗儿依约,天亮便到了我的京郊小院,她提议,景山的山脊景色各异,到了那,可以随我的意挑选哪处适合文会宴,我点头会意,景山,那里是我和十四第一次两人独处的开始。 景山实际上是由五座大小不依的山峰组成的,其中东、西、北三处较高,乾隆,唔,也就是我的宝贝,于乾隆十五年在景山山顶处修建了五个亭子,而目前只有居于中峰的一个万春亭看得较像样些,但也只是简材粗造,还没有后来的山脊五亭的秀丽壮观。 站在这万春亭,倚亭柱看向下望去,一片大好河山尽收眼底,远处,宫宅傲立,顶瓦映彩,亭旁金叶飘环,蓝天白云新旧衬,微风夹杂着晚秋的味道,形成一幅壮阔、精美的图画。 让小燕摆好佳肴美酒,我挑眉看向钗儿,道:“怎么比?” “嗯,先对诗,对不出来的,自饮一杯,你罚萧,我罚琴?”钗儿道。 “好。我先来。”我不假思索,呵这作诗我行,对诗嘛,可是我的弱项呀。低着想了想,道: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钗儿对道。 “换我了。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钗儿出诗。 “晴空一鹤云直上,便引诗情到碧宵。”我想了想,好像这样的。 “错了错了,应是:晴空一鹤排云上。你把‘排去上’念成了‘云直上’了。”钗儿兴奋地提出我的错点,又道:“罚酒,罚萧!”愿比服输,一杯淳香入肚,唇齿梅香四溢,取出怀中白玉萧,一曲《昭君出塞》缓缓而出。 曲毕,不依钗儿的对诗,我出言要作连诗,她刚开始不肯,后来只得依我,我乐得高兴,好久没听钗儿弹曲了,作连诗可是钗儿的弱项呢,呵。 “你先来。”我承让。 “唔。。。我想想。”钗儿手抵下颌,徐徐道: “情深犹喜花解语,意切还怜玉生香。” “呵呵,你倒是谁的解语花呢?”听到钗儿所作之诗,想必昨晚与十二定是情深意绵了,她一听我又取笑她,作势想打我,我忙正了正身,道: “香来自是佳人动,檀郎有意过矮墙。” “墙。。。墙头。。。”钗儿低头细想。 “墙里开花墙外香,好似美酒美名扬。”我插诗道。 “扬。。扬。。扬尘而上。。。”钗儿皱眉深思。 “扬鞭驱马寻茶香,原是茉莉开夏窗。”我又插诗道。 “窗。。。窗纱频绕遇花折。。。”钗儿抿嘴苦恼。 “窗外花开红艳艳,窗内人立意切切。”我继续插诗道。我摇伸出三个手指,在她面前晃动,提醒她,已经三句了,她输了三杯,还得弹三首曲子了。 “不行,再来一次。”她不死心,道。我微笑点头,来吧,反正也是你输。 “留赠香囊与锦帕,君须怜我我怜君。”钗儿安静了一会儿,道出口中诗句。 “君心朗朗如月明,妾意诚诚似水清。 清露霖霖竹叶尖,伊人盈盈立桥边。”我连回了钗儿两句连诗,今日的琴曲我听定了。 “边寨又闻风烟起,将士戎马刀光里。 里应外合破敌阵,陈仓暗度稳军心。”一阵男声突兀地响起。我和钗儿惊讶地对视,向声音的来源地望去。来人共有三人,前面为一位中年老者,左边的老者有些眼熟,右边,右边竟是。。。竟是,我夜夜魂牵梦萦的,十四! “静月姑娘,几年不见,诗文更精了。”左边的老者对我道。眯眼仔细看着他,原来是李光地。站好弯腿抬手,向他们行了礼,道:“原来是李大人,静月向您请安了。” “呵,这位是。。。”李光地看向中间的老者,道:“黄三爷。”无奈,向这位黄三爷也请了安,至于后面的十四,不知要如何面对,控制着自己眼睄不向他撇去。 “这位是十四阿哥。”李光地又介绍。轻叹一口气,又向十四请安,仅几步之遥,便能强烈地感觉到,他的目光充满了阴霾,心跳得无比地厉害,竟有种莫名的害怕。 “静月姑娘好生兴致,佳肴美酒,萧乐琴声,佳人连诗,好情趣!”李光地一行人不客气地径直向亭内去,看来今天的文会宴就此砸了。 “不敢,与妹妹许久不见,聊聊贴己话。”我道,钗儿闻言向已坐于亭内的三人行礼。看着桌上已成半数的剩肴有碍观瞻,李光地道:“今日,黄三爷想寻处好地喝喝茶下下棋,就往这景山来了,路上我还说,这茶泡得最好的就属前几年与九阿哥一起登西山时遇到的静月姑娘了,没成想,你这曹操还真就在这遇上了。” 让小燕撤去一桌酒菜,我自认又是身份最低的,自觉地将原先带着想跟钗儿分享的茶具摆至桌上,钗儿则在亭旁起炉烧壶。我道:“李大人夸奖了。”十四此时就在我一旁,不敢看他,只觉得他一坐下便全身紧绷,他却不再看我,眼帘使终向下。 不知从哪冒出个太监,在桌上摆好棋阵与棋子,然后又无声离去。今天本来就只带了自己用的供春紫砂壶和玉顶杯,这两物件还是闻书出宫时偷着带出来给我的呢,还有两个小瓷杯欲给钗儿和小燕用,这下只得让这三位爷用了。待我泡好茶时,李光地已和那黄三爷安静开局,十四坐一旁状似观局,将盛满茶的小瓷杯放到李光地与黄三爷面前,不愿自己的杯被他人唇齿碰触,便把玉顶杯放在了十四的面前。 第一茶,李光地与黄三爷饮尽,我斟茶,十四面前的玉顶杯未动。第二茶,再续斟,那玉顶杯内的茶已凉,我将杯内茶倒掉,再斟热茶。第三茶,仍是两瓷杯见底,玉顶杯仍未移半寸。看着那最喜爱的玉顶杯,既是你不屑于碰,那便算了,做势要取回杯子,手腕便被他的手死死抓住,看向他,他仍眼帘向下,却不看我,将我手腕推开,又把杯内的茶倒掉,道:“倒!” 压下心底的微火,再向玉顶杯倒入热茶,没想到,他又把茶掉在地上,又言:“倒!”深吸一口气,将壶内仅剩的茶水注入杯中,然后,他竟又抬手将杯内的茶水往地上一泼,再言:“倒!”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这霸王的无理取闹,心里升起了一团无名火,凭什么我就得由你作践?向前,抓起他面前的玉顶杯,狠狠地身后扔去:“你若看不起这杯,便不要用!”然后听到杯子碰石而碎的声音。 “天,那是师傅。。。”钗儿慌乱的声音被霸王截断:“既是杯碎,独留壶何用?”他抓起桌上的紫砂壶便想往地上掷。 “十四阿哥,手下留情!”李光地即时出声,十四高举的右手停顿,凶神恶煞地看向李光地。李光地被他凶狠的目光震住,必竟是老姜,只稍一回神,便又笑容可掬地道:“十四阿哥千万别暴残天物啊!”李光地起身走近霸王,伸手接过他手中紫砂壶,仔细端详,然后放至黄三爷面前的桌上,缓缓道:“若老夫猜得没错,这是有名的供春紫砂壶,其名曰‘佳人香’,而刚静月姑娘毁之的,便是那难得一求的玉顶杯。是么?”说完,他转着看向我,我无奈点头。此时的十四与我均站着,距离不足半尺,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随风飘至我鼻尖的熟悉体香,眼睄瞄至他的胸膛,竟有股冲动想紧紧抱住他,不能够,不能够的,眼前还有旁人,不能失了礼仪的。尽量不去想那杂念,李光地又询问道:“这佳人香可是伍先生的宝贝,就不知他是何处得的那玉顶杯的。” “峨嵋山。”我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看着李光地眼神的精亮,这才发现,我落了他的圈套。该死! “伍先生还真逍遥,想我出泉州那年他已年四十,看来他能寻到这玉顶杯并交予姑娘,定是有缘的。”李光地问得婉转。 不知怎么回答,说我出我与师傅的渊源关系么,那不是又扯得更乱了?若是我不说,以他们的势力要查轻而一举的。刚才李光地说出师傅名讳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十四的震惊,还有,担心,他,还担心我么? “杯再好,不也是用来喝的么?与普通杯的用处是一样的。”我回了句不着边际的话。 “姑娘心性宽阔,倒显得我小气了。呵。”李光地道。怎么越来越感觉这李光地像只老狐狸?一旁一直未出声的黄三爷道:“伍先生,可好?” 看向黄三爷,此人脸偏瘦长,一股傲视浑然天成,特别是眼神,精冷强干。“师傅十年前已仙去。” “你是,九阿哥身边的人?”黄三爷再发问。 我摇头,小心回道:“不是,之前在十六阿哥处当女官,后来因病出宫,现已到出宫年龄。”恐又怕祸从口出,话说完,偷瞄十四的脸,看到他的脸已铁青,完了,这不是好兆头! “原来你就是宜妃的侄女,听德妃说,你是个周全细致的人。还有多久到出宫日子?”黄三爷抓住我前句语病,直截了当问道。 “还,还有两个月到,到宫期。”我心提得老高有些口吃。 “那就回宫把两个月的差事当完吧。”黄三爷发令。他凭什么这么命令我?而且还是让我回宫?李光地的出声回答了我的疑问。 “还不快向皇上谢恩!”原来,他就是伟大的千古一帝,康熙! 我不甘愿地叩头谢恩。天啊!谁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心向往之的离宫之路,怎么就这么漫长呢?只剩两个月了,两个月就到出宫的时间了,我都已经人在宫外快一年了,怎么就能碰上这难得一见的康熙皇帝?怎么就那么倒霉,藏了十年的秘密,就让一个玉顶杯和看成是同乡好人的李光地给卖了呢?目送着眼前的三人离去,我,欲哭无泪! “你怎么就不提醒我呢?”回小院的路上,我责问钗儿。 “李光地介绍皇上时,只称是黄三爷,自是不愿让人知道,而且,他们进亭子的时候,十四也摇头提醒我不要认出皇上的。”钗儿解释道。 唉,天要耍我,何其奈呀! 第五十一章 近日,江南的科考案件奇出,皇阿玛大为震怒,今日在乾清宫单独宣李光地与我觐见,下旨:命张鹏翮置狱扬州,处置江南科场案。皇阿玛又将一密旨给我,让我乔装私访,暗查实情。李光地见皇阿玛一脸不郁,便进言到京郊走走,散散心,皇阿玛点头,我亦随驾。 马车上,皇阿玛道:“嗯,十四啊,前几年罚你到观德殿,那里景色如何?” “景色一般,没有了外界的纷扰之事,便似桃源!”我回道。脑中想起,与心底那人,在观德殿的三天,我打猎她烧水,我提水她洗澡,一切那么简单那么自然,如果可以,我宁愿粗衣布食,与她在那观德殿相处一生,可,她现在在哪里?她,是否还记得,那晚与她一起观星的胤祯?眼睛有些微涩,吞了下喉结,将心里的伤痛压下,不愿在皇阿玛面前露出懦意。 “朕听说,在观德殿那几日,你这倔性子,强抢了个宫女,到那观德殿侍候你?”皇阿玛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是,皇阿玛罚儿臣一人在那处,洗衣做饭儿臣自是不会,自然要了人去,只是,并非是抢,九哥当时也在场的。”我回皇阿玛道。是谁,这是宫外发生的事,皇阿玛怎会知晓?皇阿玛又在此时提起,是何意? “哼,你和胤禟同穿一条裤衩的,问他与问你有何区别?”皇阿玛微愠。 “既是兄弟,自然两肋插刀。”我回道。 “哼,你以为你们折腾的那些朕不知道?告诉你和你那些心怀叵测的兄弟,朕这身子骨还硬得很,不用你们替朕操心这些大事!”皇阿玛从未有过对我说过这样明枪暗箭的话,我心里有些许虚晃。 “皇阿玛,居心叵测不是我们,另有其人,请皇阿玛明查!”我一脸坦然向皇阿玛直言。我看到皇阿玛听到我的不讳之言,眼神已放缓,深叹一口气,道:“这些不肖子,就属你最让人头疼!别再为找个女人翻天覆地了,男儿自有乾坤,不应拘于情事。” 皇阿玛也知道了么?那,会是皇阿玛把她藏起来了么?男儿自有乾坤?乾坤?皇阿玛在暗示什么么?但凡有乾坤的,不就是。。。“皇阿玛,儿臣虽拘于情事,但却从未影响朝事,您若是指前些日子一月三次的搜城,那儿臣可得解释了,次次带巡兵搜城,都能抓到走私商贩、偷铺公银、抢贫女入窑子的事儿,虽说最后都得交予顺天府查明,但这十有八九是真,巡兵巡兵,若不常巡,这巡兵又有何用?”我回皇阿玛道。 “嗯,十四阿哥说的,甚是!皇上明鉴,近些日子,京里的不平事确实少了许多,连街上混子打架,都说要找十四阿哥主持公道呢。”李光地替我圆场。 “嗯。”皇阿玛不置可否,不再追纠。 本欲于寿皇殿与观德殿去,但马车行至山腰处,便听到一阵渊渊而长的萧声,这萧声,竟与心底那人的如此相像?皇阿玛令车寻声而去,待下车看到那木亭中站立的人儿时,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紧紧盯住,呆立许久。这是真的么?眼前的她,是幻象么?她的身型比之前丰润了,可这完全不碍她的美,她仍巧言嬉笑,她伸出三个指头,对钗儿晃晃,那一脸的得意俏颜,是的,是她,是我的静儿,她没死,她在我面前!心底紧绷了许多的心,在这一刻应声而下,鼻喉处有一股热流往上冲涌,眼前的一幕已被不知何时出现的泪水模糊了许多。 皇阿玛与李光地已向亭子走去,我深吸一口气,亦起步跟上。近亭时,才知道她们在作连诗,该死的,她竟然还有心情作诗?看得她过不错,近亭看她,才发觉她不只身材丰润了,连脸也圆滑了许多,这该死的女人,既然能出来游玩对诗,就不愿见我,不愿让我知道她在哪,她到底躲在哪里,能让我翻遍了整个北京城都寻不到的地?她不知道我为了找她,花了多少时间、多少心血么?她倒好,日子过得顺心顺意,她就这么不把我放在心上?或许,她本来就没把我放心上,也许只有十三哥才能让她伤心欲绝?我恨,在她心里,我到底算什么?十三哥的替代品么? 亭内,我兀自低眉不愿看她,可该死,看着她的柔荑不停地对面前的玉杯倒茶换茶,竟冲动地想一把狠狠将她揽入怀中。没成想,恢复神智时,手已伸出抓住她的手腕,思及皇阿玛在此,不愿让皇阿玛知道她是谁,便一把将她手腕推开,将杯内茶倒去,然后对她道:“倒!”她的脸有一瞬的不悦,但随即又倒了一杯茶,刚才心里的火气还未灭去,便将杯内的茶水泼在地上,又言:“倒!”她的恼了,应是恼极了,竟把我眼前的玉顶杯向后狠狠扔去,那是她最喜欢的杯子,平常连让别人碰一下都得洗个好遍,怎么,我碰了,就得把那物件摔得粉碎么?她就这么不待见我,就这么讨厌我?无名火被充斥全身,猛地抓起桌上的供春壶高举想往地方砸,既杯已碎,独留壶何用? “十四阿哥,手下留情!”李光地即时出声,我高举的右手停顿,凶神恶煞地看向李光地。李光地向前接过我手中的壶,对它一阵吹嘘,哼,再好不也是个茶壶么?后来的一切,令我有些震惊,她,我的静儿,竟是皇阿玛的文师傅,伍次友的徒弟?天啊,我相信此刻我的脸上不仅写着惊讶,还写着不可置信,难怪,难怪她能出落得如此大方得体,难怪她的诗文作得如此之好,难怪她的学识观点如此与众不同,难怪她能对所有女人趋之若鹜的荣华宝贵如此不屑一顾,难怪。。。。。也许,只有此百年难一遇的帝师,才能培养出如此聪慧才智、韬光收芒的女人,而这女人,却是我心中最难割舍的人。 皇阿玛令她回宫将两个月的差当完,两个月么?这一回去,恐怕,不是两个月就能成的,我心里,担忧更甚了! 第五十二章 隔日,阳光才刚将大地照得渐暖中,窝在坑上不愿起来,一想起就要回去那布满荆棘的皇宫,心里十万个不愿意。那太子,若见我还未除去,会不会再对我下狠手?四阿哥会不会反悔将我置于不顾?还有十四,我要如何处之?又怎样向小九和小十六解释一年前的突然离去?还有,这两个月一直避开不愿去想,但每到半夜经常绕耳的婴啼声,那是宝贝的声音,晚上他都要喝两次奶才会继续睡的,看着怀中的宝贝的衣服,这衣服是我亲手做给他的,是他刚出生时穿的第一件衣服,贴在脸颊处,还能够闻到淡淡的奶香,我的宝贝,你过怎么样了?四阿哥对你好么,闻书在照顾你么,你的新额娘对你是不是视如己出呢?宝贝,你还记得我的声音吗?如果再见到我,你还认得我吗?宝贝,如果额娘可以选择,一定不会让你离开我,额娘错了,额娘对不起你,额娘没有能力,也没有本事能和现在的雍亲王、以后的雍正争夺你,即便他不是你的亲阿玛,但,他对你应该是好的,希望额娘的放手,可以成全你的伟绩,让你得到你这群虎狼伯叔们争破头到头来谁也得不到的位子,那,是一位母亲能给她的儿子,最重的礼物了。 “小姐,有位公公在院子里,说是接您回宫的。”小燕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来得这么快?量我再怎么能耐,不也就是普通宫女么,劳得这样另眼相看的?起身穿戴好,院中的小太监见我,便道:“姑娘,李公公命我在此等候姑娘,待您收拾妥当,便回宫。”我点头,让他稍候。其实也没什么东西收拾的,出宫时匆忙,现在穿用的也都是后来十三给的,将额娘的萧、师傅的供春壶,还有两套衣服和剩下的银票带上,其他的,便没有了。取了些银子,交予小燕让她留着用,这院子如果十三没来收走,她便可留用,若十三收走,一切就看十三如何安排,小燕道谢称是。然后,跟着那太监,上了马车,向那巍峨的宫殿驶去。 跟着太监进了神武门然后走了许久,她带我进了一处小院道:“姑娘,这便是你的住处了。”我站在小院中,这不是小十六的院子,我问道:“不是让我回十六阿哥的住处么?” “姑娘说笑了,这是乾清宫后面的偏院,李公公说您是来乾清宫当差的,这院子本住着三位姑娘,一位当了贵人,一位被指了庶福晋,还有一位前几日到岁数出宫了,所以就安排您在这儿,人是少了些,但却是极清静的。”那太监陪笑道。 乾清宫?天,我就知道这心里七上八下没什么好事。昨晚还以为,大不了窝在小十六的院子里过个两个月便可出宫去,现在可好,被放在了这政治旋涡的中心,如今就算到了出宫的宫期,那康熙也不见得会放我出去的。心里的怨气一时积疾,咳嗽了几下,才感觉好些。 “姑娘若有何需要,可向我说,李公公得了空会来交待您的差事。”我谢过那太监,将一锭银子塞给他,他道谢离去。 唉,看着这小院,还真的是小,院内空地不足小十六院院子的四分之一,也是,这是宫女住的地方,自然比不上那皇子的乾东五所了。打开中间的屋子,里面还算整洁,可毕竟是别人住过的,放下手中的包袱,找了块干净的抹布,吃力地提起井中的水,把屋子重新打扫得干干净净。 好久没这么动手,等全部打扫完,腰已经快直不起来了,好像是在做月子的时候就落下的病根,经常腰无故地酸痛,唉,全拜该死的霸王十四所赐!索性继续撑着,打了几桶水烧热往房里澡盆里倒,关上房门,想洗个热澡解解乏。挽起头发,褪去衣物,浸入水中,全身的毛孔张开,吸收着热度,将脸水平地埋入热水中,只将头发露出水面,这是我洗澡喜欢的方式,这样可以让头脑更清醒些,我是该想想以后的路了。看这情行,康熙应该是已知道我是帝师伍先生的徒弟,再加上李光地的加油添醋,康熙应是不会轻易让我离宫的,我已出过天花,若再装病且在天子脚下,众目睽睽恐怕已无可能出宫的。既是没那么容易离宫,那,呆在这儿么?呆在乾清宫会不会让那太子心虚狗急跳墙来除去我?如何避开他的魔爪呢?四阿哥和十三是知道内情的,但四阿哥应不会出手帮我,他恐怕恨不得有人将我除去免了他的后顾之忧呢,十三么?近年来他在康熙眼中的日渐不得意,而且他的风雨快来了,不能拖累他的!我离宫小九的狂找我亦避开,恐怕此刻他对我十分反感呢,宜妃对我肯定也有微词的。或者?乾清宫至少那太子的势力会较少些?毕竟是皇帝老子的地方,能插入自己耳目的机率应是比宫里其它地方少的。嗯,也对,也许,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更甚,那太子见我在天子前当差,会更有些忌惮,若天子近侍有何意外,定是会查个一清二楚的,他应该不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咝~~~!”头发被某力强硬揪起,力道之强连带地将我整个人提出了水面。疼痛地猛呼吸,看清眼前人,愕然道:“你,你怎么会在这?”我看向门栓还是插着的。 “别看了,我从窗户进来的,你窗户没上栓。”霸王十四眼神锐利道。 “这一年你到底去哪了?怎么,攀上什么贵主,让你就这么躲着我了?”十四抓着我的头发,恶狠狠道。看着眼前咄咄逼人的十四,心里涌起无尽的委屈。宝贝是你我两个人的,可是你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全是由我一人独立承受,我怀宝贝死里逃生时,你在哪里?我在跟你那同胞哥哥争夺宝贝又被他算计时,你在哪里?我生宝贝差点血崩时,你在哪里?我与宝贝无奈亲子分离时,你又在哪里?你凭什么在这儿对我兴师问罪,又凭什么对我粗手恶言?这叫我心里怎么平衡得了? “对,我是攀上贵人了。”故意气他,他是十四皇子,不就是个贵人么? “你!说,是哪个狗娘养的?”果其不然,他连脏字都出来。 “不止这样,我还替他生了个孩子呢。”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替你生了一个宝贝儿子。他没有再说话,狠狠地看着我,有不甘,有怨恨,还有,还有伤心。是的,我伤了他,伤了原本骄傲尊贵却为了找我瘦削几近疯狂的十四,伤心么?我也伤心,我的宝贝,我的宝贝此刻正在别的女人怀中,我的宝贝要叫别的女人额娘,我的宝贝,我的宝贝不是我的了,我的泪再也忍不住,奔涌而出。 “你骗我?”他扯了我的头发,把我拉得离他更近了,他低头对着我道:“你以为我还是之前被你耍得团团转的十四么?告诉你,别说你没生过孩子,就算生过,就算以后攀上哪个该死的,我非宰了他不可,老十三也一样!你只能是我的,明白么?”脖子多了个东西,低头看去,是玉碟,是他的玉碟,而玉碟的主人,已转身轻巧的翻窗而去,跟他进屋一样,悄然无声。 手捧玉碟,将脸埋入手中,玉碟上还有他的体温,十四,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面对你?对你和言相向么?我做不到,我对不起宝贝,对不起你,你甚至不知道你还有个孩子,而孩子将来要叫别人阿玛,对不起,十四!真的对不起,我想让宝贝,好好活着!不愿让宝贝,因为你以后的圈禁,拖累他,所以,不能让你知道你是他的亲阿玛,而我和你,就此断了吧。泪雨将手中的原本温热的玉碟浸得冰冷。 第五十三章 隔天早上,我喉干口涸,想起身倒水喝,却发觉全身无力,门外有谁在叫我,可我无声回应也无力起身,门外的人叫了好一会儿,只得破门而入,原来,是小九。 “你这人,叫了你好一会儿了,怎么没反应?”看着床上无力动弹的我,他倾身抬手摸我的额头,道:“你在发热。” 我伸手做喝水状,他了然地倒了杯桌上的水,扶我坐起,我一口气将水杯见底。 “本想见着你,狠狠骂你的。这病样,还怎么数落?”小九说的话不好听,但口气却透着关心。 “呵,欠着,以后再你让补骂。”甘露湿润了原本生涩喉咙,终于能讲话了,但仍是吞咽疼痛。 “嗯哼!我去叫太医,顺便跟李德全说声你病了。”小九扶我躺下,仍是潇洒离去,唉,美男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如此撩人心弦呀,心里突然有个想法,若当时喜欢的是小九,不是直率如火的十四,结局会不会不这么乱呢? 接下来,小九又把胡太医请来了,老病人了,胡太医自然更顺手,脉诊没一会儿,便道:“就是这几日受了点风寒,把之前的寒症又带了出来,这病才来得这么急的。我开些药,服下退热,但这寒症,仍是旧话,要慢慢调理。” “谢谢胡太医,老是麻烦您。”我真心诚意地谢他,他摇头道,“不碍的,十四阿哥与我有恩,姑娘的病我自是要尽力的。”难怪他能屈身来给我看病,原来是看在十四的面子上。 “胡太医,不知,静月姑娘何时能办差?”李德全在小九告诉她我病后,便抽空来瞧我了。 “今天应能退热的,只是接下去风寒逼出,咳嗽多痰难免,依老夫之见,还是等全愈再侍奉皇上,否则怕传染御体。”胡太医对李德全道。 “既是这样,那静月姑娘便安心养病,待病好再派差吧。”李德全对我道。 “谢谢李谙达,诚您关照,就怕有心人以为我是故意装病的,我这身子体质本就弱,每年寒季都要病个几天,若是有人不信,可到十六阿哥那随便找个人问问便知的。”我把话跟李德全挑明了,省得有人多嘴多舌。 “你放心,这些事,皇上若问起我自是以实回答的。”李德全道。 我费力起身,下床时,腿脚没力差点软下去,还好有小九扶着,我稍弯向李德全行礼,道:“静月在这,谢过李谙达了。”李德全微笑,点头离去。 有些人,可以用银子打发,有些人,比如这李德全,在康熙身边数十载,别说银子,什么绝世宝贝没见过,更别说康熙对他以心腹用之,他身边的钱底子恐怕不比这些阿哥少多少,所以,对这种不缺银子的人,不能砸银子,而只能以礼待之,更能得其心。 屋内只剩我和小九,我躺在床上,他坐在桌边,逗起了他刚拿进来的鸟儿。 “想飞出去?依我看,你飞不出去啰!”小九对鸟儿道。 “它就一只,当然想飞出去了,你再抓只公的,它若喜欢,就算你把笼子打开,它也不会飞走的。”我回他道。 他转头看我,道:“你喜欢谁,我抓来给你。”我闻言笑之,小九什么时候这么会开冷笑话了,呵。 “真好,在宫外就缺个人斗嘴。”我笑道。 “若有你喜欢的人,是宫外好,还是宫内好?”小九又问。 “若真有喜欢之人,不论在哪,都是好的。”我拉了拉被子,刚把药喝下去,已经开始发汗了。 “我帮他,让你做宫里的主人,可好?”小九状似轻松地问。 “不好,你们想做什么是你们的事,别把我拉进去,更别以我为借口。”我对小九认真道,又出言:“若让我选,我谁都不要,就去宫外找个小院自个儿住。” 小九闻言,看着鸟笼里的鸟儿,自言自语道:“唉,帝王之家,谁又能选,又有何可选呢?” 这病来势汹汹,抽丝却用了快两个月,真不知是师傅保佑,还是额娘保佑,康熙对我也没再问起,只是李德全来了两次,见病没好,也就说好好养病云云。小十六在我来的隔天下午就来我这儿,还把司棋和侍画带了来,让她们轮流照顾我,我拒绝,我现在只是宫女,哪那么大排场,小十六在我执意下,便改口只让司棋和侍画一人来一天,只是白天,我才同意,毕竟现在日子渐冷了,这小院子也就住我一个人,若要提个水烧热,还得折腾个半天,要是风寒没好再来个重风寒,去见阎王可就不好了。 此刻,小九前脚刚走,小十六就摸了进来。 “来就来,还偷偷摸摸的。”我放下手中的书,见他蹑手蹑脚便道。 “嘘!”他走到我面前问道:“我来了几次,心里早就犯嘀咕,你院门口老是有个小太监在那晃悠,刚才我偷偷扔了银子躲起来,没想到他见了却不捡,依我看,这人是监视你的。” 我听后,霍地直起身,看着小十六。出宫的来龙去脉我没对任何人说,只对小十六直言不讳,因为在我心里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弟弟,更因为我与他十年的默契和信任,只是隐去了怀孕和生子这件事情,所以,他对太子近期的一举一动都会告诉我。 “你的意思,这人是太子派的?”我问他,他点头道:“有可能,只是。。。” “只是什么?”我催他快说。 “只是,也有可能,是十四哥。”他道。十四?为什么为是十四?我看着他无声询问。 “你病了这些日子,十四哥可有来看过你?”小十六问道。我摇头,这风寒估计是刚进宫第一天洗澡时得的,跟十四这厮脱不了干系,可这罪魁祸首至今都没有露面。 “我想,这人不是太子派的,就是十四哥的人。”小十六说出心里所想。会么?依他的性格,想来便来,派个人不是更麻烦么? “十四哥,已不是之前坦直无心之人了。这几年,他越来越得皇阿玛信任,原本八哥的人,很多都投了他的门下,九哥也撒银子替他铺路,我看,他是个有为的。”小十六附我耳轻声道。 是么?十四已经二十三岁了,几年的摸爬滚打,不仅使他的武差办得最好,也使他在很多臣子中得了人心,比如,那把我匡来这皇宫的李光地,之前受宠的十三失了帝心,而十四的崛起让康熙更为刮目相看。十四,确实不是以前的十四了,他变成熟了,在某此方面,甚至,比十三更为果敢,敢与康熙硬碰硬,也许,这便是康熙喜欢他的原因吧。 “你看得清便好,我不愿你跟他们一样,你做好该做的事情便可!”我把手覆在小十六的手上,轻拍着他的手背道。 “哼,一回京就勾引起旧主子了。”冷笑声由门口响起。 “唔,不是的。。。”小十六起身欲解释。 “是呵,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我得把这小字去掉,直接叫十六了。”我微笑道。看着眼前的十六,身材比一年前更高大了,脸型、眼睛、鼻子与十三像极,还有那高瘦的身材,竟与以前的十三一模一样,是呀,康熙已下旨,明年十六就要开府建牙,娶福晋了呢。 “你!十六弟可小你九岁,别干出扒灰的事!”十四恶言相向。 “我倒是不知道,跟你们这些兄弟谁有牵扯了,我若真搭上十六,还被你说是扒灰了?”扒灰,用来形容女子与小叔子行苟且之事的,这十四竟用在了我和十六身上,可气! “你要她?”他转头看向十六。 “不!不敢!”十六站在一旁,忙摇头如蒜。 “那少来找她!”他又对十六没好气。 “月姐姐,我还有事,先走了。”十六对我道,然后闪人不愿当炮灰。 不愿理这霸王,拾起床上的书,默视他。他兀自坐桌前,取出刚放在桌上的小包袱,拿出笔砚纸墨,写着什么。不一会儿,他收笔,道:“风寒只不能出门,下床还是可以的,每天二十页,若没写完或没认真描摹,我便找老十三的茬。” 我受不了他越来越甚的霸道行径,把书狠狠地扔在地上道:“您是皇子,不劳您来教我写字,再者,我写得怎样,与十三有何关系?” “因为你写的字有他的影子!”他转身直眼对我。 “那又与你何干?”我亦直眼看他。 “你愿意我写的字跟别的女人一样么?”他问我。什么?什么跟别的人女人一样?他又道:“既是不愿,那我更不愿了!”什么跟什么?这人的思维怎么与别人不大一样,还是我跟这些古人还是有代沟的?不想再与瞎扯,对他认真道:“把你那留在门口的人撤了,我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不劳您十四阿哥费心!” 他近身弯腰,对我道:“那是太子留在门口看着你的,若把他撤去,太子又另派人,不是更麻烦?”他的意思是,那人虽是太子派的,可却也是他的人?他竟然能把门人关系发展到太子的心腹下?看着眼前的十四,十六说得没错,他已不是以前那个十四了。 “放心,我不会再让那个没用的太子,伤害你一分的。”他指腹在我唇边摩擦,就像,以前一样,动作轻柔。看着眼前眼神温柔的他,他,还担心我么?感动么?是的,感动,即便在我伤了他的心之后,他仍一直默默地保护我,十四,也许,他还是以前的十四?只是因为经历多了,才练就了一身保护色,可他们这些皇子,哪一个不是有自己的手段呢?即便是十三,如此阳光般的男子,不也因为四十七年的废太子案而卷入其中么?他们,又有谁的手是干净的呢? 唇上的柔软依旧,当他舌欲入侵时,我顿时清醒,不行,不是决定,要与他决断么,不能再藕断丝连的,趁他不备,使劲全力将他推开,急急往身后移,冷冷地看着他,道:“滚!” 他眼神犀利,看了我许久,才转身离去,出门时,脚步不停,口中道:“记住了,每天二十页,不然,老十三会有麻烦的。”老十三,他以前都称十三为十三哥的,看来,他和小九,与四阿哥的党争日趋白热了,在背后连称呼都直接用排行代替了。 第五十四章 今年的正月,想必就在房里度过了吧。风寒已差不多全愈,只是偶尔会轻咳几声,胡太医说应无大碍。清朝的民间过年都要贴门神、贴春联,而宫里也不例外,不同的是这皇家的门神、对联是挂而不是贴的。春联不是用喜庆的红纸,而是用白纸或白绢书写,蓝边红条,而字也是由满文写的。宫里挂的门神都是装裱在安有铜饰件的框内,在粗绢或布上画绘,再用黄绸绣边。我觉着,这样挺好,等年过完把这春联和门神收起来,来年再用,这样既不浪费又不用年年折腾。门神有4种,即金武门神、五谷丰登文门神、福寿双全仙子门神、童子门神,各宫根据自己的主子的意愿挂不同的门神,当然,在后宫娘娘那挂得最多的,就是那童子门神了。 今天是大年三十除夕夜,照例早上要祭祖。这一天,自户庭以至大门,凡行走之处,都撒上芝麻、秸等,在上面走,叫做“踩岁”,既取“步步高”之吉祥,又含辞旧岁之寓意。除祭祖和“踩岁”外,还有“接神”、“受贺”、“上灯”、赐压岁钱等习俗。只是皇帝也跟寻常百姓家一样,也要将这些习俗在宫里样样做齐,有个象征性罢了。 正月初一,皇帝丑时就得起床,白天烧香拜佛,请戏台,晚上则在宫里大摆宴席与嫔妃、子孙、皇亲国戚等一起享受天伦,各忙各的却是不亦乐乎。昨天傍晚,霸王十四臭着一张脸扔了个红布袋给我,然后只说了句:“压岁钱。”便转身就走,连天天必查的字帖都没看,估计是有谁给他气受了。今天,司棋和侍画向十六请了假到我这来跟我一块吃饭,本来香琴也想来着的,被十六拉着去侍候康熙的家宴了,呵,这对小情侣有情人终成眷属,在宜妃的周旋下,被康熙赐婚,郭络罗香琴,成为十六阿哥嫡福晋,是皇子里第二个郭络罗家女儿的嫡福晋。 “月姐姐,给您拜年了!”我和司棋、侍画正想大肆跺块,十六与香琴便闯了进来,这两人,脾性越来越一样了。 “你们不是去宫宴了么?”我问两人道。 “还得有段时间呢,皇阿玛亲自去请太后了,在他们去之前到就可以了,先来你这讨个肚饱!”十六不客气地吃起了桌上的食物。 “你院里没厨子么,还得劳跟我这儿噌吃的了?”话虽这么说,却把他喜欢的羊肉饺往他碗里夹。 “没你做的好吃!”十六的嘴塞得满满的,模糊不清地说着。 “昨儿个,我听宜娘娘说,十四阿哥的福晋们吵着说压岁钱太少,直拿八阿哥和九阿哥的福晋们比呢。”香琴也吃着我做的润饼道。原来他昨天臭着一张脸就因为这呀,看来他跟那同胞兄弟一样,都是个抠的,可印象中十四不是个小气鬼呀。 “这得看跟谁比了,跟四嫂、十三嫂比,那十四哥给的压岁钱就算多了,若跟八嫂九嫂自然是少了,八嫂一人独拿,九哥又是个有钱的主,怎么比?”十六看着香琴道。 “我也要一人独拿!”香琴嘟着嘴对十六道。 “行,我全给你,你再分其它福晋。”十六坏笑着。 “哼!我一分也不给她们!”香琴圆杏微瞪。 “随你!”十六将半碟的羊肉饺装入肚中。 “你们两人,是来我这唱恩爱,给我看的么?”受不了这两人的打情骂俏,我出声赶人。临走时,十六看到我放在案上的白玉萧,想向我借,说是晚上吹个曲子凑凑热闹,就便应了。心想,十六应是想趁晚上,让这群势利眼看看,他的十六聋已经是过去式。 第五十五章 乾清宫内,康熙与他的家眷、亲王、皇子等举行的团圆家宴。 “皇上驾到、太后驾到!”太监的鞭声响起,原本闹哄哄的殿内一下子鸦雀无声,只有人人跪拜的袖动声。皇阿玛与太后在一阵请安声中,缓缓入座,众人才起身,男宾均坐左方,而女眷则全坐在右方,皇阿玛位居上座,太后在其右边。 又是每年的道贺词,首先由太子致贺词,皇阿玛往年都是一饮而尽,今天对太子的贺酒却也是象征性地轻啜一口而已,看来,皇阿玛对太子已荣宠不复?接下来便是三哥吟了首诗贺词,四哥送上了亲手抄录的《金刚经》,五哥木讷只喝了三杯酒说了简单的贺词,七哥腿疾向皇阿玛弹了首琴曲,八哥近年都不得皇阿玛的意只向皇阿玛送了把敦煌古铮,虽不尽奢华,却也是难得稀有之物。接下来是九哥、十哥、十二哥、十三哥,到了我,我向举杯向皇阿玛道:“儿臣祝皇阿玛新年龙体安康!皇阿玛已拥有大清万物,儿臣今天没准备,想向八哥借古铮,弹一曲给皇阿玛和太后祝祝兴!” “嗯,好!”皇阿玛点头微笑。 “哀家还没听过十四阿哥弹过古铮,今天倒是可以饱耳福了。”太后已年届七十一,但仍精神抖擞。 “孙儿定不会让太后失望的。”我向太后行礼,便接过李德全手中八哥刚献的古铮。 一曲轻松飘逸的苏州小调由古铮铮线中飘逸而出,轻快的拍子加上悠扬的萧声显得更加活泼。萧声?哪来的萧声?指间的铮乐没有停顿,转头向萧声来源看去,是十六弟,他在与我铮萧合奏。他的萧是静儿教的吧,想前几年,他还因为太子的一顿毒打而失了聪,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就是静儿的不愿听天由命,查尽医书、想尽办法,不断地为他做引,才有了十六弟今天的耳疾全愈。是的,我的静儿是多么善良,她一直在关心她身边的人,当然,除了我之外。她可以为照顾十六弟彻夜未眠,也可以为讨好九哥出宫游乐,更可以为十三哥守院三年、易情释然。唯独对我,高兴便给笑脸,不高兴轻则恶语相向,重则扔摔物件,恐怕世上,再也难找回那日景山被她一气之下粉碎的玉顶杯了吧。她的脾气,还真是,有够烈的! 伴随着无言的叹息声,铮萧曲乐渐渐收尾,四周传来阵阵掌声,十六弟轻转着手中的白玉萧潇洒地对上座的皇阿玛与太后行礼。 “十六阿哥,能否把你的萧给我瞧瞧?”太后急迫的声音在若大的宫殿里回响。 那是静儿的白玉萧,太后怎会那么感兴趣?太后执萧细细抚摸,许久,眼露切盼道:“十六阿哥,这萧如何得来的?”十六弟不知如何回应,因这萧是静儿的,若现在此刻将此萧的主人静儿说出,那岂不是又将她置于风口浪尖上么?十六低头眼神向我飘来,我轻摇头,他会意。 “回太后,这是,孙儿之前在琉璃厂淘来的。”十六弟没有将静儿说出。 “哦?是么?”太后质疑道。 “。。。是。”十六弟毕竟年轻有些扛不住,而且是太后问话,若有欺瞒是要追究的,更何况皇阿玛也在场。 “哼,哀家倒不知道,我博尔济吉特家祖传的物件,会流落至民间?”太后的声音渐渐威严,她转头对女眷桌道:“宜妃,听说你有个能诗善萧的侄女,是不是就是十六阿哥身边的宫女呀?” “是,静月去年天花出宫,前两月病愈回宫当差,却又染重风寒,至今仍在乾清宫后偏院养病呢。”宜妃起身回太后道。 心里有不祥的预感,难道,这萧与太后有何关系?竟如此大庭广众地兴师动众,该不会,这萧是太后的家传宝,是静儿从哪淘来的又被太后认出的,那这,可有话说不清了。可太后又与宜妃对上了话,这下,还能瞒得住么? “静月?恩,叫来见哀家,立即去!”太后向身边的人道,那人领命而去。太后小心翼翼地抚着萧身,向身边的皇阿玛耳语,皇阿玛眼露吃惊,轻轻点头。到底,这萧与太后有何渊源? 不一会儿,十六弟懊悔地看着此刻跪在大殿中间的静儿。 “静月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静月给太后请安,太后吉祥!”她跪着低头行叩首礼。 “起吧,抬起头来。”太后发令。她依言抬头看向太后。 一瞬间,太后霍地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若不是身边有人扶着,恐怕就跌倒在地了,气微喘道:“你,你近身,让哀家仔细瞧瞧!” 静儿依旨跪着向前几步至太后跟前,太后的手抚上她的脸,从光洁的额头,到深邃的桃花眼,再到直挺鼻梁,最后在她颊边停顿,道:“是,是这张脸,苦命的姐姐呀。”看着太后的老泪纵横,静儿和殿内所有人均面露疑问。 “静月,这萧是你的?”皇阿玛见太后已无法言语,便出声询问。 “是,这白玉萧,是额娘的遗物。”静儿无措,只得实答。 “你额娘,可是博尔济吉特氏?”皇阿玛又问。静儿愕然,她想否认么?否认不了的,就算现在摇头,隔会就会有人去查。她无奈,轻轻点头。 “哀家就知道是你的,这萧,这张脸,不用问,肯定是了!”太后激动地道。有了一会儿的喘息已定,太后和颜地看着静儿,问道:“孩子,别怕,告诉哀家,你额娘现在怎么样了?她在哪?” “额娘生我时,就去了。”静儿的表情有瞬间即逝的哀伤。 “也是可怜的孩子,你可知道,你额娘生你之前的事?”太后又问。 静儿眼帘垂下,道:“额娘年二十五,只身带家奴至泉州落脚,只留下一银号与一萧于我。” “唉,她竟流浪了近十年呀。”太后听了静儿的话,眼光泪花。“孩子,哀家告诉你,你是哀家那没缘双生姐姐的外孙女,你玛麽私自嫁了科尔沁草原边缘的喀尔喀一支小族族长,几年后生了你额娘,没成想,那喀尔喀小族内乱,将你法玛和玛麽杀害,你额娘冒死带着家奴逃出,从此不知去向。哀家派人寻了你额娘多少年,次次无果,以为这辈子就得带着遗憾见那苦命的姐姐了,真是佛祖保佑,让哀家闭眼时,将你送到了我眼前,佛祖慈悲佛祖慈悲啊~~~!”太后一行言,让在场之人皆为震惊。静儿,我的静儿,竟然是,当今太后的外侄孙女? “不,不是的。单凭一把萧,怎么能就断言我是您的外孙侄女呢?”静儿问了让所有人为之不解的问题,任何人摊上这事,不死里往太后的亲上攀吗,怎么会问这种不利于自己的问题。 “不是单凭一把萧,还有你这张脸,跟你那玛麽就是模子刻出来的,你若不信,瞧瞧哀家,哀家跟你玛麽可是双生女,哀家和她是极像的,你与哀家也有几分像的。不信,你让大家伙认认?”众人听太后所言,眼光皆在她与太后之间游离,确实,虽然太后皱脸无光,但五官与脸型,竟真的与静儿有九分像。 “嗯,朕第一眼看静月就觉得,有些眼熟,原来是与太后年轻时的样貌极像呀。”皇阿玛此言一出,殿内称是之声渐起。太后并不是皇阿玛的亲额娘,而是顺治爷后来为气孝庄太后而娶的废后的堂侄女,所以现在的太后只比皇阿玛大十二岁。 “唔。。。相貌像的人也极有的,也不能单凭一萧一貌就。。。。”静儿极力质疑。他竟不屑于这层令人眼红的关系? “行了,哀家知你的脾性与那命薄的姐姐一样的,不愿在这权势尊贵中呆着是么?”太后了然地说道,像是被太后看穿了心思般,静儿的脸低下不知何表情。“不管怎样,你是哀家的亲外侄孙女,是哀家在这世上娘家唯一的亲人了,不论你愿不愿意,这姨玛麽你是叫定了。”静儿低头,似乎听到了她在叹息。 “你这丫头,不只脸像她,连脾气竟也如此相像。哀家知你的性子,不拘着你,越拘着你,你越想挣脱出去。皇上,这静月,就跟我一处住,可好?”太后转身向皇阿玛道。 “既是太后寻得亲外侄女,依例,是得受封。”皇阿玛点头道,又言:“拟旨,封郭络罗静月为多罗郡主,寄养于太后慈宁宫。” 第五十六章 慈宁宫中,歪坐在正厅右坑上,背靠着软垫,手捂着热柄壶,眼神微眯。真不敢相信,我竟然是当今太后,博尔济吉特氏的外孙侄女。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孝惠章皇后,蒙古科尔沁部镇国公绰尔济之女,孝庄皇后的侄孙女,顺治废后的堂侄女。顺治十一年,五月聘为妃;六月册为后。十五年正月顺治帝以太后生病时她奉侍不勤为由停其中宫笺表,三月遵太后旨恢复如初。其实是顺治帝因宠爱皇贵妃董鄂氏,欲再次废后以立董鄂氏为后,因太后阻止未成。康熙帝即位后,尊博尔济吉特氏为母后皇太后。康熙的皇五子胤祺、皇九女就是交由她抚养。虽然她贵为太后,但却一生无子女,而她的的唯一亲姐姐,也就是我的玛麽,满人叫奶奶为玛麽,也离世了,所以,在她眼里,我便是她唯一有血亲的亲人,故而十分疼爱我。 听太后说,我的玛麽长得和我有九分像,从她口中得知,原来嫁与顺治爷的应该是我的玛麽,但玛麽喜欢的是科尔沁草原边缘的喀尔喀一支小族族长,出嫁当天玛麽逃婚了,玛麽和太后的阿玛情急之下将与玛麽长得一模一样的太后送到了顺治爷这。以我的地理知识,这喀尔喀族应该就是在中国与俄罗斯隔在中间的一块草原,也许就是现代的外蒙古国的一部分。麽玛几年后生了额娘,后来喀尔喀族内乱,法玛和玛麽被杀害,额娘冒死带着家奴逃出,从此不知去向。可惜,那些为额娘出生入死的家奴,没有死在逃亡的途中,却死在了那郭络罗辉煌的手上。想起额娘,又想起师傅,再想起她们之间的情义,不由得想问,额娘为什么不跟师傅在一起?即便郭络罗辉煌是抢了额娘的,但额娘为什么事后不离去?这几日,将这个问题想透了,因为额娘是满人,师傅是汉人,即便再情有独钟,满汉是不能通婚的,女汉人抬个籍是可以嫁满人,但男汉人是不能取女满人;再者,额娘的性子再烈,也是在封建礼制约束下的女子,从一而终便是她的观念,就算她再恨郭络罗辉煌,就算她不肯屈就逃离他,也不会与师傅在一起的,因为师傅的孔孟之道容不下她,更何况她还生了个我。或者,额娘不是生我失血过多去的,而是,她自己走的? 看着眼前的富丽堂皇的宫殿,深深叹出一口气,真被小九说中了,想逃偏逃不出,想躲偏又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把我直往那越高的权势颠峰推去。就差两个月,我被逮回了紫禁城,就差几天,我被困在了慈宁宫,唉!现在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这太后对我疼爱有加,有什么好东西总是把最好的留给我,而且也不拘着我,老是跟我说,出去走走便是好的,看看有哪个中意的,告诉她,她一定成全我。这太后,下一步该不会是想把我嫁出去吧。 “你这唉声叹气的,怎么,哀家这慈宁宫待得不乐意了?”太后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哪敢呢,老祖宗是上天可怜静月,让您来疼我的呢。”我扶着太后的手撒着娇,太后在我面前确实慈眉善目的,近一个多月的相处,我对她已经由最初的敬畏到现在的随性。 “你呀。。。。”太后的话还没讲完,外间太监的禀报声响起:“禀太后,德娘娘和宜娘娘来了。” “叫进吧。”太后道。太监称是离去。 不一会儿,德妃与宜妃便进殿请安,太后赐座看茶,德妃坐左边,宜妃坐右边,左比右地位高,德妃的品级虽与宜妃一样是妃,但此时康熙已封她为皇贵妃,所以后宫之中,她的品级是最高的,宜妃再得宠,自然也得低她一等。 “你们来得正好,这丫头老是唉声叹气的,哀家倒不知怎么难为她了,宜妃你是她姑,你说说。”太后劲直向宜妃道。 “依臣媳看,这女大不中留,太后,要不给她指个好人家?”宜妃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呀。 “哀家倒也是这么想的,可惜,现在没娶嫡福晋的只剩下十七阿哥了,偏又比她小十岁,差太多了,其他大些的阿哥都已经有了嫡福晋,若让她去,我这心里倒是心疼的。”太后道。看来,太后真的对我很好,也许她真的考虑过让我嫁那些在她眼里看好的皇子,但我嫁过去地位再尊贵,也只能是个侧室,她心里自是不愿委屈我。虽然她的好心地让我有些为难,但能这样替我着想,更是出于真心。看着眼前的风烛老人,喉咙竟涌起一股酸涩。 “老祖宗,静月想陪着您,一辈子不嫁!”我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胡说什么呢,哪有女子不嫁人的?”太后嗔怪。 “太后,今儿个,臣媳有件事想求郡主,不知郡主能不能帮帮这个忙。”一向寡言的德妃难得主动开口。 “哦?你说说。”太后问道,我也好奇。 “这,都是臣媳教子无方,胤祯前几日在骁骑营与士兵在狩猎练箭时,被箭射穿了小腿,原以为不打紧的,只是这倔驴脾气,什么都不吃,连药都不喝,这伤又更严重了,臣媳是想,这郡主原与胤祯也是认识的,且听说郡主的药膳了得,十六阿哥也是被她照顾好的,是个周全细致的人,想向太后恳求,让郡主帮帮臣媳这个为娘的,太医说那伤要是治不好,怕是,怕是以后走路都有问题。。。”一向端庄大方的德妃现在已泪流满面,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如此严重,唉,这七阿哥不也是因为当时没照顾好,落了个腿疾的病根不是?丫头啊,你去帮着照看照看,如何?”太后转头问我。 理智应该摇头婉拒的,可是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德妃,想起那犟脾气的十四,也许,他真的伤很重?箭穿过小腿,那一定很痛的,前几年他被康熙打板子的时候,就硬是不吃东西,别说这次伤得重不重,就这面子上已经过不去,皇子中武差办得最好的便是他,却在狩猎时被箭伤了,康熙和众臣子眼中不知要怎么看他呢。心高气傲的他,怕又是把火发在了自己身上了吧。 “唔,那,要去多久?”我问德妃,还是问清楚好,别去了,便出不来了。 “既是去了,自当得伤好了才回来的。”一旁的宜妃抢回道。 “嗯。”太后直点头称是。 “静月只会做些吃的,其实照顾人真的不会的,德娘娘可别太高估静月了。”我实话实说。 “郡主若去,胤祯至少肯吃东西的。”德妃又开始抽泣。 受不了德妃的眼泪,我只好点头全应。 德妃的效率真是高,上午才说的事,下午便差人来了,太后不放心,让我带上了司棋和侍画,收拾了些东西,往十四阿哥的府上去。司棋和侍画自我被封为郡主,便向十六讨了过来了,十六自是不会推辞,司棋与侍画也是乐见其成。 德妃的人带着我们进了十四阿哥府,沿路看来,十四的府比四阿哥的更多些假山细水,却也没有太多的奢华,没一会儿便到了一个院门口,抬首望去,院匾上提着两个字:心轩。这十四,本就脾气爆,这心轩二字的“心”字五行属火,待在这院里,只怕是更容易上火。 踏进院门,嗯,这院子不错,院庭很大,摆个十几个大圆桌也不成问题,院门正对面,应该是十四的房间,院左面的一排屋子应该是下人住的地方,院右面的一排屋顶上冒着炊烟,应该是小厨房、或澡堂之类的。不错,配备还挺完善。 院中只有四个角落栽着的白杨,再无其实盆栽景致,看来十四不是个善细的人。随德妃的人行至十四房门口,听到里面的喝斥声,心下了然,看来小顺子又遭殃了。德妃的人没敢这时候进去,只站在房门外等里面的人出来,不一会儿,小顺子捂着额头弯腰提帘子出来,看到了我,原本灰土的脸顿时放了光彩,似乎忘了头上的伤,转身再掀帘而进,听到他在里屋喊:“爷,静月姑。。。郡主,来了!” 稍会儿,小顺子便又出现在房门口,道:“奴才给郡主请安,爷让您进呢。”说完,便掀帘等我进屋。我深吸一口气,抬脚迈进。如我料想的一样,地上一片狼藉,除了有碗勺的碎片,还有冒着热气的药汁,应该是刚才摔的,蹲了身来,将地上的碎片一块块地小心拾起。 “谁让你捡了?”十四沙哑的声音已没了往日的中气。 “我不捡,谁捡?”我头也不抬道。 “小顺子,你给我滚进来。”十四爆裂的声音响起。 “甭叫了,现在整个宫里,怕是整个北京城都知道,十四阿哥在府里拿奴才撒气呢。”我一边拾着地上的碎片一边道。 十四没了刚才的暴跳,安静得出奇。 “十四阿哥的武差是皇子里面办得最好,偏又在猎狩时伤了腿,皇上招太医询问下旨一定要尽力医治,可偏十四阿哥不吃不喝,还打翻药罐子,不知要是皇上知道,是要怪你的不孝不敬,还是要怪太医的医术不精呢。”已将地上的碎片都拾干净了,扔在了一旁的小地盘内。古人也是有垃圾桶的,而且比现代人用的精致,比如面前的小地盘是铜制的,圆圆扁扁的身子,大小与小锅相似,上面还有一个精美的铜盖,不细看还以为是什么工艺品呢。 “你怎么来了。”十四没有回答我,却问我了为何在这。 “你这样自残身子,最心疼你的德娘娘,让我替她来看看你。”我拍拍手,看着眼前半坐在床上的十四道。 “额娘心疼,那你心疼么?”十四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心疼,当然心疼。”他嘴角微弯,我道,“心疼那洒在地上的药汁,心疼那摔在地上的浓汤,心疼。。。。” “够了。我竟比不上那些吃喝的。”他的嘴又恢复紧抿。 “当然心疼了,你洒了药汁我得重熬,你摔的浓汤我又得再煮一遍,真是又要费我多少功夫呢。”我摇头叹惜,看来侍候这霸王的差事真不好做,当时就不应该心软答应德妃的,可惜后悔已来不及了。 “你,是来侍候我的?”他有一瞬间的惊讶,然后露出讪笑。看着他的痞子样,我忙道:“不是侍候,是帮忙,你额娘怕你饿死,让我煮给你吃,其实的事我一概不管。” 得赶快撇清了,不然这霸王还不得把我折腾得够呛? “我,饿了。”他一脸无赖样。听他的口气,说着一样的话,不禁想起在景山二人独处的日子,心里有些感叹,原来,我第一次吃到男人为我做的东西,竟是几年前十四给我烤的山鸡肉。算了,这次的照顾,就全当是回报他了。思及此,看着他有些邋遢的外表,问道:“你等着。” 转身向屋外走去,掀帘时,向门口的小顺子道:“烧水给你家爷换换衣服,还有那胡子也该剃剃了,再不剃加上那臭脸,整个一活土匪!” 门口小顺子应碴立马去办。 第五十七章 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十四,心里感觉还是有些满满的。此时的他已经换洗过,胡子也剃了干净,我和小顺子一边一个搀着他走到桌边吃粥,几日没吃东西,他已明显瘦了不少,清粥小菜让他空城许久的胃较易消化,嗯,看来接下来的两日,还是做些流质食物比较好。 十四一顿饭饱,挥手让小顺子撤去碗筷,司棋倒些热水至脸盆,我挽了块热脸巾放至他的手上,他接过往脸上和脖子上细擦,便理所当然地又把脸巾递于我。哼,我又不是你的奴才!着实心里不爽,仍是接过脸巾,看在他是病人的面子上,不予计较。 “真舒服!”他扭了扭脖子和手臂。 “你若早点吃饭,哪会这会儿才舒服?”我嗔他,将脸巾重新洗好挂于木架上。 “从现在起,我只吃你煮的东西。”他宣言。 “嗯,不过,等你伤好了,我就得回去了。”赶紧跟他说明情况,否则这霸王还不知会搞会出什么名堂呢。 “回去?回哪去?”他眯点看着我道。 “当然是回太后那了。”觉得他问得奇怪。 “太后。。。也说我伤好了,你再回慈宁宫?”他,有片刻的迟疑,然后问道。 “嗯。”我点头。 听了我的回答,他没有想象中的黑脸,反而气定神闲地让侍画倒茶,不一会儿,小顺子进来回禀:“爷,胡太医来给您换药了。” 他转头向我道:“你,出去!” 什么意思,你换药还怕我瞧了?嗯哼,我又没想看,你倒害羞了?撇撇嘴,抬腿便往门外走,身后传来他的命令声:“药没换好,不许你进来。”哼,谁爱看谁看,自以为是的家伙。 一盏茶的功夫,胡太医从屋里出来了,在院里与他打了照面,救命恩人,自然是要多礼些的,我弯身向他行礼:“胡太医。” “不敢不敢,郡主千金之躯,老夫受不起呀。”胡太医赶忙作揖回礼。 “静月这身病痛全赖胡太医尽心诊治,静月自然对您应以礼相待的。”我微笑地回他。 “郡主言重了,医治救人是老夫的职责罢了,只是,这十四阿哥的伤,还是需要尽力调养才是。”胡太医面露犹豫。看着他眉头紧皱,心里有些担心,难道,十四的伤,很重? “胡太医,请您直说,静月自然会尽力而为的。”我说得有些急切,向前一步道。 “皮肉伤倒是罢了,只是这。。。箭毒。。。伤了筋骨,必须慢慢调养。”他一脸忧心道。 箭毒?狩猎哪会有箭毒?难道,这次的被箭所伤,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而为?也许,十四近几年确实帝宠正盛,惹怒了他那群虎狼兄弟?如若真是这样,那会是谁呢?三阿哥是个书呆子,只能纸上谈兵,四阿哥是他同胞哥哥,应该不会下此狠手的,老五老七不掺活这些事,老八他们三个自然不会跟他窝里反,十五十六十七太年轻,应该还不至于这样,那么,唯一能这么毫无顾虑且心狠手辣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害我当年不得已逃离紫禁城的人,那个该死的倒霉太子!思及此,真有股冲动把那倒霉太子狠狠砍上几刀的欲望,看着眼前的胡太医,深呼吸,控制自己尽量微笑,然后道:“静月明白了,胡太医,十四阿哥的箭毒,还有谁知道?” “老夫心里有数,只有十四阿哥与老夫知道,现在,又多了个郡主。”他捋着一缕山羊胡又道:“郡主与十四阿哥,自是一体,老夫便无需隐瞒。” “呃,那个,他是他,我是我,哪有什么一体?”我有些口呆。 “呵呵,老夫不仅善医,而且略懂道术,郡主与十四阿哥身上都有对方的灵气,怕不是郡主一两句话能撇得清的。”胡太医淡笑而语。 这,胡太医竟然还能通些道术?有些悬,难道他能看得出,我和十四有过露水姻缘,不管怎样,现在最重要的是十四的伤。 “烦劳胡太医了,静月定全心照顾好十四阿哥的。”我不懂得如何回答他,只得把话题结束,他点头径直离去。 进屋看着床沿挺直而坐闭眼的十四,额头的冷汗与紧绷的身子,似乎在隐忍着刚才换药时的疼痛。疼吗?一定很疼的,能让从小练武的他如此,定是很痛的。忍住了问他的念头,却止不住双腿向他移去。蹲下把手放在他的膝盖上,他霍地睁开双眼,见是我,便将眼神放柔,道:“我不是交代,任何人不能进来么?” “任何人也包括我么?”我有些气馁。 “当然。”他点头,道:“不包括你。”他坏笑,又道:“一团泥巴捏了一个你一个我,然后又揉在一起,又捏了一个你一个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所以,你便是我,我便是你,哪有分什么你我?”这十四,听了他的话,竟然有些心头满满的,不管他的拒绝,我执意挽起他左脚的裤管,小心地层层叠起,只见小腿上包裹着层层白纱,纱布尽管已缠绕住伤口,但仍有些许红迹隐隐约约,这些红迹并非是在小腿后背的腿肉上,而是在小腿前的骨处。 “毒箭射中的是这里?”我抬头问他。 “。。。这老胡,又瞎说什么。”他有一丝不自在。我直眼盯着他一会儿,他才叹气,道:“嗯,只是射中小腿前骨,并没有射穿。” “若射穿了,你这腿就废了。”我嗔他。 “废了就废了,省得碍人的眼,到时候我学七哥,没事看书听曲,做个悠闲皇子。”他无所谓似地道。 “嗯哼,只怕就算废了,你也学不了你七哥那样不闻世事。”我回他,就算你两只腿都废了,还是会跟着老八小九他们一起算计着那个位子的。 “那我只闻你,你可愿意?”他问得真切,我低头回避。 “这伤,应该不是误伤吧。”我问得肯定,他听了,不否认。 “跟你无关的,你别想些有的没的。”他急忙解释。真的无关么?太子见他在康熙的宠爱有增无减,却也不曾如此下狠手,却是我回宫被太后认外侄孙女后,十四便有了这看似误会的箭伤,且那箭头还有毒,这分明是想取他的性命。我离宫失踪后,十四拼了命地找我,康熙都有所耳闻,更何况那处心积虑的太子呢?恐怕那太子已经把我和十四之间的一切都调查得仔仔细细了吧。太子是怕我把在假山听到的事说于十四或太后听,那康熙便会查到他的身上,如此,他的太子位置便又不保了,所以,他先下手为强,设圈套让十四受箭毒,若十四不幸因毒身亡,他便少了个威胁他储君之位的劲敌,若十四命大活了过来,即便没有残废,也是给十四一个警告:我连你都伤得了,何况那手无寸铁的郡主?十四,这伤,是为我而伤的,可他,却不愿把这原因我往自己身上扯,他,以为他不说,我就不知道么?喉咙处一股酸涩涌了上来,想控制却不能,眼泪滴了下来,十四,我该如何对你? “都说了,与你无关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即便没有你,这事迟早也会有的。”他抚着我的头,轻声道。 我摇头,听着他的极力安慰,更是心疼,这样为我着想的十四,比平常霸道无比的他,更令人倾心。原本已筑起的心房,此刻已有一个角落塌陷了。 “我,一定等你伤好了再回去。”我对他说道。 “嗯。”他点头,只是我的双眼被泪水模糊了,没有发现他此刻眼角的一丝得逞。 这几日,我用绿豆加蜂蜜让十四每天早晚各一碗喝掉,想把他体内的余毒尽早排出。听闻书以前说过,绿豆是解毒的良药,且能解微量的鹤顶红之毒,而蜂蜜也有排体毒的作用,二者加一起,应该更能帮他把毒素排出的。 除了帮他排毒,膳食也是尽量做些长肉利筋骨的,鲈鱼、红枣、枸杞等长肉补血的不用说,单这利筋骨的,除了大骨汤、龙骨汤外,每天都变着方用不同的煮法做牛肉,因为牛肉性味甘平,除了能补气血健脾胃外,强筋骨效果最好,十四现在因为箭伤体质消瘦,所以用牛肉能有益他的恢复体力。像今天中午,我加了些生姜和少量山楂炖牛肉,不仅味道鲜美,而且还能加温阳祛寒,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我亦挟筷进食。 十四有睡午觉的习惯,他吃完坐了一小会儿,便让小顺子扶着躺床歇下了,我看一时半会儿他也不会醒,便在院子里拉住司棋说:“我出府一会儿,待会十四醒了,记得给他吃绿豆。”司棋点头,我看了一身自己的穿戴,还算正常,叫了小顺子引路,又让他准备了马车出府。 “去雍王府。”我在车内道。是的,雍王府,我的宝贝,他在那里。宝贝已经八个月了,应该已经能爬了吧,他会牙牙学语了么?个头大么?长得像谁?还会不会记得我呢?心里有好多个问号,按奈不住两百多个日日夜夜思念的小人儿,心底升起无数地心酸,宝贝,额娘终于能来看你了。 站在雍王府大门前,管家引路至一屋内,屋内温暖如春,不似室外的寒冷。 “小姐。。。”许久没有听人这么叫过自己,竟有些回不过神,细看下,才知是闻书。 “我倒是不习惯这称呼了,呵。”看着眼前闻书,与之前稍有瘦削,问道:“怎么瘦了?”闻书眼泪矇矇,来不及回话。 “瞧这静月郡主,一来便是兴师问罪了。”闻书身后走过来一端庄女子,是四阿哥的嫡福晋那拉氏。 “静月给福晋请安了。”我弯腿向他行礼。 “都快是自家人了,哪那么多礼呢?”她话中有话,估计我和十四的恩怨很少有人不知道的,唉。 “福晋,我不言语便是了,您就饶了我吧。”我娇嗔。 “呵,倒是不知道,你这有名的蜗牛,冒着寒风来我这府上,定是有什么事了?”眼前的那拉氏似乎比在人前更为话多些。 “许是在宫里待久了,这一出宫想出去遛遛,却又寻不着地,偏这钗儿和十二阿哥去了京外,这宫外也就只有闻书与我最熟了,所以便寻来了。怎么,福晋若不欢迎,我走便是了。”我假意说道。 “你这郡主,若是十四弟知道我赶你,非一辈子不上我这府不可!你放心,我待闻书与其它人是不同的,不信,你问问她。”那拉氏道。 我看向闻书,她点头,眼神清明,我心下了然。 “听说,四阿哥去年新添了两位小阿哥,我最喜欢小孩子了,能让我瞧瞧么?”我说出了这次来的目的。 “弘昼在熹格格那养着,弘历在我屋里养着,这会儿正在睡呢。”那拉氏道。熹格格便是钮祜禄氏,弘历名义上的亲生母亲,满皇族有亲子交予异母抚养的俗套,所以弘昼自小便从生母耿氏抱给钮祜禄氏养大,而弘历则是在那拉氏的教养下成长的。 “我轻点声,看看,可好?”我有些央求着道。 “好。”那拉氏点头应道,引我入里屋。 床上,躺着一个小人儿,轻轻走近,弯身看着床上的他,我的宝贝,额娘来看你了!他的脸比刚出生的时候更为白净了,头发已有两寸长,额头高高的,眉毛有些向下,却不失英气,鼻子还看不出是高是低,但至少不会太塌,嘴唇抿成一条线,脸蛋圆滚滚,还有两层双下巴,单看这睡像,像极了十四!不知,这眼睛长得像谁呢? 好像正要回答我的疑问似的,床上的宝贝已慢慢睁开眼看着我。他的眼黑白分明,灵动地一眨一眨,这眼,不像十四,像我!我看着他,坐在床沿,右手抚摸着他小手,他反而将我的食指紧紧抓住不放,然后他又朝我伸直他的双手,嘴里咿咿呀呀说着。 “可以么?”我抬头问一旁的那拉氏。 “当然可以了。这孩子,跟你倒不认生。”那拉氏笑言。 我弯腰,右手托住他的脖子,左手托住他的小屁股,轻轻地抱了起来,感觉着手中的重量,他比出生时重了许多,没有我担心的生疏,我将鼻子放在脖子处深吸一口气,宝贝特有的体香充斥着整个鼻腔。是的,这个味道,让我多少个日日夜夜,念念不忘。 他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味道,不似刚才的矜持,亦把头靠在了我肩上,一只手紧紧攀住我的脖子。这种感觉,让我心底升起了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满足!我的宝贝,你还认得额娘的,对么?宝贝,我的宝贝,额娘想你,额娘好想你! 紧紧抱着他,眼泪控不住已滴下。我背对着那拉氏,她并没有发现我的异常,闻书走至我背后,逗着我肩上的宝贝,我趁机擦干了眼角的泪水,一会儿,我才转身与那拉氏相对。 “这孩子不喜生人抱的,你一来,他非但没哭闹,还直跟你亲呢。”那拉氏惊奇地道。 “呵,我有孩子缘的,若是弘昼在这儿,定也是与我亲的。”我尽量不让那拉氏感觉我的异样。 “既是这样,有空常来,你可不知道,这孩子除了粘我就粘闻书,连他阿玛都不愿让他抱呢。”那拉氏笑言。 “嗯,既是福晋这么说,我便不客气,定经常来打扰了!呵。”她的邀请正中我下怀。 “十四弟若伤好点了,也常来坐坐,他和爷毕竟是同胞兄弟,再怎么说,也是与他人不同的。”那拉氏若有所指。 “他能不能来我说不上话,不过,我倒是会经常来的,到时候,福晋可别嫌我烦了。”我微笑对她道。 “这雍王府任你来,成不?”她假意严肃道。 “成!”我亦严肃道,然后两人哈哈大笑。 怀中的宝贝听到笑声,亦裂开嘴唇,呵呵直笑,眼睑眯起像弯月,没有了我象征性的眼睛,这笑脸像极了某霸王笑起来的样子。 逗着怀中的小人儿,不知不觉天已有些灰蒙蒙,闻书道:“这才末时,好像快下雨了。” 看了外面的天色,确实快变天了,出来有些时辰了,早些回去,下次出来会更方便些的,依依不舍地将怀中的宝贝亲了又亲,才换手抱给那拉氏,宝贝似乎知道我走了,开始哭哭啼啼,手直往我这伸,我强压住内心的不忍,对宝贝道:“宝贝,我走了,下次我早些过来看你,好么?”宝贝似乎听懂我说什么,没有再大哭,只是抽噎着眨着泪花看着我。 执起宝贝的肥肥手,亲了几下,压下心里的不舍,便向那拉叶道别,闻书将我送出屋至府门口。从闻书口中我得知,那拉氏待宝贝很好,像自己的亲子一样,四阿哥与那拉氏待闻书也不错,宝贝很粘闻书,所以她瘦是因为带宝贝的原因,并没有其它,让我不用多心。听闻书这么说,终于放心了! “闻书,有劳你了,帮我照顾宝贝。”我心里很愧疚。 “小姐,你说什么呢,闻书可是乐此不疲呢。”闻书真诚回笑。 “感谢的话不多说了,你,也要自己保重好身体。”尽管这是四阿哥府,但难免人多嘴杂,还是少说为妙。 “嗯,小姐也要多多照顾好自己。依我看,十四阿哥待小姐是真心的,若是小姐愿意,就寻个好归宿吧,钗儿小姐这样不是很幸福么?”闻书坦言道。 “你知道我心里要的是什么,唉,现在已经很多事情超出原先的想法了,一切,随缘吧!”我感言道。是的,原先因为宝贝不能与十四相认而对十四心感愧疚,想与他决断,但现在又被差来十四府照顾他的箭伤,他的伤势却是间接因我而起,这几日的朝夕相处将原来一直压抑在心底的那层爱恋又被刷洗了出来,现在到底怎么办,我自己真的不知道。 出了四阿哥府,坐上来时的马车,与闻书挥手道别,向十四府而去。 第五十八章 十四阿哥府门口,管家正在大门口来回踱步,见马车已近,连走带跑地迎了上来:“奴才给郡主请安!” “伊管家,跟静月不必这样客气的。”我回道。最近这段时间得照顾十四,还是与他府上的人客气些较好,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 “奴才不敢,爷发话,郡主若回来了,立马进屋。”伊管家恭敬回话。 转头看着他,有些不解:“怎么了?” “郡主进屋便知晓了。”伊管家不待我再问,已快步引路至十四的书房“心轩”。 奇怪,院内竟没有过半个人?连侍画与司棋也不见踪影,正心里纳闷,已至十四的主屋前,伊管家站在门口,对门帘内大声道:“爷,郡主回来了。”随即,便掀帘示意我入屋。没有考虑的时间,抬腿迈进屋内。 一进屋,便瞧见小顺子跪在花厅内,霸王十四坐在中间的炕上,表情阴郁。 “哼,你还知道回来?”十四冷哼道。 “我不过出去一会儿。”我又没做什么,他凭什么这么阴阳怪气的质问我。 “一会儿?现在天已经快黑了,别忘了,你出宫是来侍候我的,不是让你去招蜂引蝶,卖弄风骚的。”他的语气充满羞辱。 “你。。。”我气愤,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他。 “怎么,被我说中,能言善道的郡主,词穷了?”与口中的字面不一样的,是他的表情更加阴霾。 “是,出宫照顾你,只是借口罢了。刚才我特意去了雍王府,没成想四阿哥不在,所以也没碰上十三,是有些遗憾呢。”我撇撇嘴道。嗯哼,我偏说得清清楚楚,看你又如何? “你。。。你竟然还说得出口!”他霍地站起身狠狠地拍了桌子。 “哼,你现在是郡主了,还是太后身边的红人,我惹你不起。”他话锋又一转:“该死的奴才,让你帮她出府?滚出去,自个儿到老伊那领二十板子。还有,那两个蠢丫头,关到柴房,三天不许吃喝!滚!” 什么?司棋跟侍画?难怪刚才没看到她们俩,这霸王也牵怒于她们了。 “司棋跟侍画是我带来的,你不能这样对她们。”我恨恨道。 “我倒不知道,这十四阿哥府,还有我不能处置的人?”他向前一步,恶狠狠地盯着我。 “不行就是不行!”我亦向前,抬头与他直视。 他的眼波没有移动,却大声道:“还不快去。不然再领二十板子。”眼角感觉到小顺子连滚带爬的出屋了。屋内,只有我和他,站直对峙许久。他的眼光充满气恼,嘴唇紧抿,下巴□,几日的悉心照料已经让他的脸颊有了红润,这张脸,像极了刚才在雍王府看到的宝贝。宝贝,是的,我的宝贝,不知我还能什么时候再看见他呢?想到宝贝,原本凌厉的眼神,也不自觉地放柔,眼前的这个恶霸男人,就是我的宝贝的亲阿玛,唉,到底,我该怎么面对十四? 头稍放低,瞄到了他的裤管,糟糕,他的腿伤还没好,这样站着一阵子了,该不会伤口怎么样吧。敢忙伸手推他往炕上坐,这霸王像座山似的纹丝不动,我急道:“快坐下,我看看你的伤。” “哼,你去见你的老十三,我的伤怎样,与你何干?”他仍嘴硬,但额头上的冷汗,已经出卖了他。 “你,坐下!”我不再好言,厉声道。“否则,我立马回宫!” 他盯了好一会儿,眼眨也不眨,正当我想转身时,他拉住我的手:“你扶我!”闻言,我忙扶着他,往身后的炕上坐下,蹲□来,小心地撂起裤管,天啊!原本雪白的纱布,此刻已经染红一大片。急急起身,突然感觉有些天悬地转,忙撑住他即时伸出的手臂,待那旋晕感觉过去后,转身走到屋门口,抬起门帘对院内伊管家喊:“快,去请太医!”伊管家赶忙急去。 “你怎么了?”刚放下门帘,背后覆上了一层温暖,一股熟悉感由心而起,鼻尖飘浮着他若有似无的独特体味,是的,这怀抱,这味道,是我一直怀念,却又极力逃避的,此刻的重温,竟让心底充满安心,还有一股伤心。伤心?是的,伤心,十四,我把宝贝丢了,丢给了别的男人,让他叫别的男人阿玛,你甚至不知道你有一个孩子,你为我做那么多,可我却将你的孩子给了别人!对不起,十四,可我,当时没有选择!真的,对不起! 眼泪滴到他从身后圈住我的手背上,一滴,两滴,三滴。。。“到底怎么了?”他急急想把我扳回身,但我扭动着不愿,他没再强硬,却开口问道:“是十三么?”我的泪没有停止,摇头不止。“那就好!”说完,他更加用力地圈住我,再也无法自控,转身面向他,脸紧贴那熟悉的胸膛,回抱他,想多争取些温暖,因为,失去宝贝后,我的心,一直好冷,好冷! 胡太医来的时候,掀帘进屋,正好撞见我和十四在屋内离门口不远的地方,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十四装做没看见纹丝不动,我只好扭动着脱离他的控制,转身向胡太医行礼,道:“胡太医,麻烦您了!十四阿哥的伤口又流血了。” 胡太医向十四行礼后,赶忙查看他的伤势,然后道:“十四阿哥莫再大意走动了,好不容易合上的伤口现在又开裂了,您可知,关羽刮骨疗毒,可是近三月才好啊!” “刮骨?”我的心如刀绞,刮骨,就是用刀把皮肉划开,将中毒的肉割去,然后把两边的肉扒开,再用小刀将残留在骨头上的毒小心地刮去,那声音就像平常用菜刀在切猪肉骨时发出的悉悉之声,待刮尽骨上的毒,敷上药,缝上线。此疗法在毒伤上非常有效,但却十分极致疼痛,没有麻药,没有昏迷,只有靠坚强的毅力和勇气,才能承受这常人不能忍之痛!看着眼前闭眼让胡太医换药的十四,心里绞痛着。 一盏茶功夫,胡太医才把十四的伤口处理包扎好,又用针刺疗法取曲池解余毒,交代了些注意之事,便离去了。蹲□子手放在十四膝盖上,柔声道:“伤没好之前,不许再走动了。” “你若不在,我便走!”此人的霸王脾气又来了。 “我只是去看四阿哥府上的两个小阿哥,不是去看十三的。”我诚实地说道。 “行,你去,我就随便走走!”他开始耍赖。 “你。。。好吧,你伤好之前,我不去,行了吧。”看在他伤势真的很严重的情况下,只好婉言答应。 “可以,伤好之前你哪也不许去,伤好之后嘛,你去哪都行,但必需我在!”他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那得寸进尺的本性露了出来。 “你伤好了,我自然回太后那了,你在与不在,又不是你我说得算的。”我回道。嗯哼,有本事你找太后的碴去! “到时候就知道了。”他没再言语,只是挪动着身子向后移,我把软垫放在他背后,他靠了上去,闭眼假寐。 “司棋和侍画,让她俩回屋吧,她们跟着我,从来没吃过苦的。”看着他已恢复理智,趁此机会说道。 “嗯。”他没有动,只应了声。 “呃,小顺子也只是随我的意,是我让他帮我备马车的。”他现在的样子好像挺好说话,赶紧连小顺子一块儿给救了。他没有应声,却眼微睁斜睨着我,看不清他的眼神,我只好再次解释:“难道,你想小顺子以后记恨我不成?” “。。。依你。”他没有再出声,继续闭眼,不一会儿,便听到了他的鼾声,想来,刚才胡太医换药的疼痛,还有那血流如柱的伤口,已经让他受伤后原本虚弱的身体有些疲惫了。不再打扰他,到西偏房床上取了件被子,轻轻地盖在他的身上,转身出屋,往柴房解救司棋与侍画,还有那好心帮我却受连累的小顺子,希望他的板子还没挨才好。 已经三月天了,来十四府已经快一个月,这些日子十四很配合地吃药膳,喝药汤,身体已不似之前的虚弱,脸上和身上也长了不少肉。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三月初三是传统的“上巳节”,应劭的《风俗通》有云:“巳者,祉也。邪疾巳去,祈介祉也。”所以,上巳节的一个主要民间活动,就是到河边玩儿水,去除一年的秽气,甚至连平常难得一见的士大夫都会出门踏青登高,而此时已经开始春暖花开,也有许多大门不出的女子趁这个节日到河边岸柳堤前,意喻钟意人。这三月三,自古便与男欢女爱俩俩相依,连帝王亦如同辙,唐玄宗李隆基与杨玉环游幸曲江、从幸华清池便是在这历史悠久的上巳节。 捧着书,坐在十四屋内西偏房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正睡得鼾声如雷的霸王,又撇见窗外的明媚阳光,心中有股心潮蠢蠢欲动。按捺不住,便起身,把书放在椅上,轻手轻脚地向屋门口走去,想想,好像忘了什么东西?歪头仔细再想,哦,对了!芍药花!呵呵,趁十四还在午睡,带司棋去外城河边游乐下北京的上巳节,要是真遇上对眼的,便让司棋把芍药花给那男子,她也不小了,趁这个出宫的机会好好物色一个如意郎。转身,盈盈挪步至花厅炕案上花瓶,这花瓶内的芍药花是早上小顺子摆上的,取了两朵,蹑手蹑脚地向屋门莲花移步。 “去哪?”霸王十四的声音慵懒响起。原本提起的小心翼翼,听到他的询问,耸起的双肩立即无力放下。 “你怎么不再睡会儿?”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他道。 “再睡?你岂不赠花易情了?”他坐起身道。见他已起身,便将芍药花放至床边的椅上。这些日子的调养,虽然体质恢复了不少,但脚伤仍只是在皮肉结疤未全愈阶段,有了上次的教训,这些日子尽量不让他左脚着地用力,所以每当他起床或站起时,我或小顺子都会让他搭在自己肩上。 “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用你再这样。”他见我半蹲想拉他有些懊恼道。 “差不多,就是还没全好不是?可别再像上次那样,伤口再裂开,那这些日子我的功夫就白费了!”不理他的拒绝,硬是拉住他的左臂。一道力量反拉我推向前,脸颊狠狠地撞在了他的胸膛上。 “唔。。。”疼! “给你,别再劳什子送别人了!”他将刚才我放在椅上的芍药花塞到我手里。什么?他的意思是,唔,这好像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收到男人送的花。。。虽然不喜他的强势行径,但看在他是第一个送我花的份上,暂且收下这礼了。将芍药花拿近细看,心思雀跃,嘴角微笑。 “娇红凝脸西施醉,青玉阑干说叠香。”耳边传来他的声音。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十四,此时的他眼神温和,薄唇弯弯,下巴形成一个悠美的立体弧形。原来,霸气的十四,也可以如此柔情,此情此景,让我感觉,他的身上也有着与十三一样的优雅。 “登徒子!”不适应眼前款款柔情的十四,将芍药花往他脸上轻轻一砸,起身离开他那温暖如初的怀抱,取笑他道:“原来我们的十四爷,也能这么含情脉脉呢。” “我的情,只限于你!”他正言词意。 “谁信呢?”我呵呵笑他。 “你信便成!”他眨眼未动道。一时,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回他,你的情,我懂,你的意,我也明白,可是,如果你知道我把你儿子送了别人,你还能对我如此这般么?在这里,不论皇亲国戚,还是平民百姓,对子嗣如此看重,更何况,送的人,还是你不甚亲厚的同胞哥哥,你,还会对我如此对我么? “这次回来,好像比之前叹气更多了。”他试探地问道。 “嗯,经历生死难关,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能够置身事外了。”我道。是的,原来我一直想逃离这皇权争斗,可命运真真跟我开了非常大的玩笑,不仅生了未来的乾隆,连这已决定断情的十四,也不能自已,而且,我感觉好像已经隐隐约约卷入他们的夺嫡之战中? “你呆在这院里,外面的事我做!”他俨然道。 “呆在这儿?能呆多久?三个月?三年?还是更长?”我一连问了他几个问题,不待他回答又道:“不管呆在哪,呆多久,我想避的,现却已经染上了身,在哪,都是一样的。”唉。 “又叹气了。”他又道:“你跟十三一起时,也这样么?” 怎么他老提十三呢?真是有些气馁,不再应他,拿起椅上的书继续品味。 一会儿,正觉此静有些难得,耳边便传来舌噪:“你在看什么书?跟我平常看的不一样?” “romeoegiulietta.”我头也没抬地回答他。 “你再说一遍。”他不懂即问。本想再次对他冷处理,但一想到康熙的儿子都有不耻下问的习惯,干脆直截了当告诉他。 “罗密欧与朱莉叶。”我抬起埋于书中的头对他道。 “那是。。。洋书?”他有些诧异。 我点头,他又问:“听老十三以前说过,你有洋老师,看来是真的!这书说的什么?”看吧,康熙的好奇宝宝可真多! “这是讲述在遥远的国家,两个情投意合的男女相爱的故事。男的叫罗密欧,女的叫朱莉叶;在那个地方,有两大家族世代为敌,经常互相攻击,而品行端正的罗密欧便是其中一个家族蒙太古家的儿子,有一天他和朋友带上了面具混进了宴会场,对宴会场上美若天仙的朱莉叶动心不已,可惜朱莉叶却是他的世仇家族凯普莱特家的独生女。”我回答十四。 “然后呢?”他看着我的脸,问道。看来,他对这个故事挺感兴趣的。 “我还没看完,所以不知道。”我诚实地回答。虽然上辈子大概知道这个故事的来龙去脉,但那已经无数人改编过,而我手中的这本书,是出自意大利马泰奥?班戴洛的原创小说版本,后来才被莎士比亚引用改编至歌剧,虽然此时马泰奥?班戴洛已去世近两百年,但他的这本书却已翻译成英法版本流传于各国的文人 58、第五十八章。。。 雅士手中,也许,正是如此地流行,才会使以后的莎翁将此故事改编搬上舞台吧。这本书,更是十三从意大利神父那买来送我的回宫之礼,只是在宫里人多眼杂,这种洋书还是不适合看的,所以这次出宫,我便偷偷带出来一饱眼福了。 “那,你读,念与我听。”他双眼发亮,不容拒绝地提议。 “。。。可以,不过,我可能会念得很慢,因为我得先把这意大利文翻译成我们的语言才成。”我坦言道。 “依你。你慢慢念,我不催你。”他道。我点头,将书倒翻至第一页,开始从头念起。 窗外,阳春三月,莺飞啼笑。 屋内,红袖云云叹花情,碧帘倚床耳书香。 第五十九章 端午临中夏,时清人复长。 五月初五端午节,阳光灿烂,一位来客令我心情大好! “几月不见,这院子你倒比他还像主人了。”美男小九打趣的声音响起。抬起头,看向来人,娇笑道:“嗯哼,你倒是来得不勤,所以我才比你像的。” 此时,我正坐在主屋房廊下的八仙椅上轻摇仕女扇乘凉,十四则在一旁的贵妃椅上躺着看书。一大早吃完,十四就要出院门逛逛,说是闷得慌,也难怪,任谁一连三个月呆在同个地方,也会这样,可是为了他的腿伤,我坚持不让,最后折中的办法就是让小顺子搬了贵妃椅到房廊下让他无聊地在遥远的天空和手中的书中侧目辗转。 “九哥,你可来了。”十四一改刚才的萎靡不振,霍地坐起身。 “我是来了,好像,错过了什么好事?”小九飘然至眼前,小顺子已眼尖地将另一块八仙椅也搬至房廊下。 “好事?你也试试那刮骨之痛。”十四狠狠地道。 “嗯,事情查得差不多,该准备也准备好了,只是,接下来要怎么做,是得好好商量商量了。”小九在十四面前坐下,缓缓道。 “你坐着,我去备茶。”我起身道。看他们说话的苗头,应该是想商量大事的,也对,小九与十四最铁,十四腿伤那么严重,他却只在我来这儿之前看了一次,便没有再出现,原来也一直纳闷,现在看来,是小九在十四受伤后,便去查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以及背后的利害关系了,估计,今天他来之前,已经先与老八他们探讨过了吧。 “我要喝功夫茶。”依言回身,便是小九灿丽如花的笑颜,唉,此男天仙之貌,次次难挡呀。 “嗯,很久没泡了,你等着,要有些时候呢。”我亦回他一个桃花绯然之笑,呵,比美比妖,看看谁更甚?我便至东厢房准备茶具。 “唔。。。”小九恐是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回笑礼愣住,竟没有应我。 “她不愿理这些事,不让她知道对她也好。”虽然十四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耳尖的我还是听到了。是的,我不想参与你们的这些事,因为那不是我想看到的结局,一想那结果,我的心就犹如在滴血,我,不愿失去你们,所以,只能尽量逃避。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想他们正事也谈得差不多,便让小顺子在房廓下摆小方案,一同将茶具置上面,司棋在一旁起好炉子,我亦坐在原座,开始娴熟茶艺。 “你那堂哥,生意真是越做越红火了。”小九轻啜杯沿道。 “哦?我倒是没注意,前些日子有拿了帐本与我,我只看了泉州的生意和京城茶铺的帐本,至于其它的,并没有过问太多的。”我不置可否地道。位鸿是又开了不少店,比如酒楼、琉璃店、古玩坊,都是些高品质的货,因为这类物件的利润高。 “不仅红火,连这合伙人,也是各有千秋。”小九状似不经意地道。 “在京城做大生意,能不跟你们这些皇子沾边么?不能吧!既是得沾边,还得顾及左右,捧了这阿哥,顾不及那阿哥,干脆,每样生意都拉个阿哥,岂不周全了?”我道。我知道小九想说什么,他的意思是,位鸿的那家酒楼,也就是一年前生宝贝之前让十三带我去偷偷看十四那次去的那家酒楼,便是位鸿与十三合伙的。而琉璃店,入股人便有十六和老十的侧福晋,也就是我的另一位表姐郭络罗芊雯,里面不仅有大清工匠们自已烧制的民间琉璃,还有洋人不少稀罕物,所以价高不扉,却生意异常兴隆。至于这古玩坊,则是有些失败,很简单,好马需伯乐,位鸿不是个玩家,而请来的掌柜也只是二生手,所以收的东西不尽好,只能为一般罢了。 “周全?拉了老十三和老十、十六弟,怎么单单把我和十四弟忘了?”小九有些调侃道。 “怎么能忘?你若不说,我还想找你呢。”我灵机一动,道:“古玩坊你入一股,可好?”小九的古玩店在古玩街可是生意最好的,相信识物的能人一定不少,能拉他入股,至少解决了优次鉴别的问题。 “我要一半股,否则不入。”说起生意经,小九的眼神已没有了平常的懒散,换上的一层精明。 “三股,不能再多了。我能做主的,只有这三股,而且还得与位鸿商量,看他愿不愿意。”我坦言。 “哦?难道你不是幕后的大老板,还做不了这主?”小九端起茶杯轻晃动,嫣然抛来一记媚眼。 “既都是股东,有事便要商量着做的,何况这是让股的大事。”我回道。看来平常小九的生意经与他的容貌脱不了关系,刚才的那翩翩一笑,若不是我自控极好,必定会恍恍然地就答应了他的。 “嗯哼,那你和他商量好后,再与我说。”小九见我不被他的魅力倾倒,似乎有些自信受损。 “你瞧瞧,还入你的眼么?”小九从袖子里掏出一件银饰,仔细将它翻看,这是一个项坠,上面没有精美的花纹,且不是很亮堂,甚至有的地方还有些黑渍,中间的饰纹有些奇怪,好像不是字,倒像是符,或者至少不是汉字。 “这东西,年代应该不会久的,只是上面写着什么呢?”我真不懂,便做罢,十四伸手接过银项坠,看完之后,眼神有惊奇,还有喜色。这个银件,对他们两个皇子来说,应该不是什么贵重物吧。 “一百多年前的银饰,确实不算太久。”十四说了泡茶之后的第一句话。 “哦。”我没怎么敢兴趣。 “这物件经过母喜塔喇家世代萨满的祈福,能驱恶除灾,给小孩带最好的,你可要?”小九的口气令我觉得这东西真的不是便宜货。小孩带最好么?如果宝贝能带,就好了。 “好,给了我便是我的了,我怎么做,是我的事。”我对小九声明。 “呵,送你东西,还得跟我讲条件。”小九又打趣道:“这物件可是送给我那小外甥的,你可别糟蹋了。”看着小九暧昧闪闪,我心下明了,原来,他是希望,我跟十四能早些重归于好。小外甥么?会的,我会如你所愿,将这东西戴在你的小外甥身上的。 “午饭在这吃吧?”我抬头问小九。 “嗯,听这口气,倒真是主人家的。”小九又打趣道。 “非也,我不过是受人所托的厨娘罢了。”我向小九道出事实,以免他又心有所误。起身,向西厢房的厨房走去,开始准备午饭。身后的两人,相信又开始谋划着些什么了吧。 既然是端午,那肯定少不了粽子的。北京粽子个头较小,形状是斜四角的,而且习惯用大黄米包粽,粘韧而清香,一般是以红枣或豆沙为馅,有些偏甜腻。十四的伤刚好,不适合吃甜的,而且我对甜食也较不喜欢,所以,便以闽南的口味,做了十几个肉粽。 说起这泉州的烧肉粽,不仅在现代驰名海内外,也是这古闽南人的美食。烧肉粽的粽米选择必是上乘的,把猪的五花肉先卤得又香又烂,各家再按自己的配料与五花肉一起加在粽米里,配料一般选择香菇、虾米、莲子、板栗、蠔干、切瓣的卤蛋,最后用粽叶包起三角立体状,绳捆扎固定住,放在锅内滚热的水中煮熟。 等待煮粽时,顺便与司棋侍画一起做了几样小菜,多是清淡之食:凉拌青瓜红椒丝、清蒸彩虹雕鱼、黄花菜炒牛肉丝、鱼丸清汤。三菜一汤一齐上桌,锅内的粽香已飘至整个院子。 十四命小顺子直接把大桌案搬至刚才的房廊下,撤去茶具,侍画已将碗筷摆好,小九看着一桌小菜,有些不屑,道:“我还以为你下厨能做出什么稀罕物呢,竟是些寻常菜罢了。” 将热滚滚的粽叶拆开,眼急手快地把粽米放入碗内,指腹有些烫,便习惯性地放在唇前呼气,然后又拿起一个粽子,准备再拆粽叶。 “我来。”十四将盛满粽子的大盆移至他跟前,学刚才的样子拆粽叶至碗内,虽然动作有些笨拙,但还是弄好了。 “三个便好,吃完再拆,免得凉了伤胃。”我见他又拆了两个至两个碗内,便对他道。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小顺子将粽盆撤去。 “他身子刚调养好,哪能再天天进补呢?”我转身对小九刚才的对言答道。“这几样菜虽平常,但这青瓜去火、鱼肉长身、牛肉补气、黄花菜补血,不管哪样对他的身体都是好的,要是天天吃大补,没病也得补出病来的。” “看来,十六弟的身子骨好,确实与你有些关系。”小九点头道。 “我可不敢居功,免得你们哪位阿哥受了伤,我又得被派去当厨娘了。”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也是,九哥,回去可别到处喧嚷,特别是十哥,好几次来都指名道姓地让静儿做东西给他呢。”十四点头道。 “那你没做?”小九问我。 “为何要做?我又不是真的厨娘,即便是,也得看我愿不愿意做,我又不靠这个来收买人心。”我回道。开玩笑,要是吃上瘾,还不得天天侍候他们这些难缠的主,一个十四就够我忙的了,可不想再节外生枝。 嘴上说着,手上可没停下来,将刚才在厨房调好的酱料淋在碗内的粽上,用筷子拌了拌,对眼前的两人道:“快吃,很好吃的,这是泉州的烧肉粽,跟北京的粽子不一样的口味呢。” 酱料用的是蒜泥、红辣酱、花生酱、少量醋和料酒等多样佐料,与粽子拌完之后,入口香甜嫩滑,油润而不腻。齿间流连着家乡的美食,吃遍半个大清朝,原来,仍是觉得家乡的菜最喜爱啊。 “味道不错。”小九和十四不一会儿便把自各碗内的粽子吃完,小顺子依样画葫芦把粽叶拆开添至他们的碗内。他俩又学我刚才淋酱料、拌了拌,二人吃得津津有味。 一顿饭的功夫,桌上的三菜一汤也尽入他俩的肚皮。还好我做菜都是以小例份衡量,要不,今天他俩可得撑破皮了,因为他们俩是在我的逼迫下,将剩下的菜尽数吃光的,我义正言辞地告诉他们:“食物不管好坏,都不能浪费,因为你现在浪费的,是你以后吃的,等你浪费完了,下半生即便有寿,也会没有吃食的。”这是很早很早以前,一位老奶奶告诉我的,所以禀承不能浪费的理念,我一直恪守着。 “呃!”小九打了个饱隔,对十四道:“她对你也这样么?”小九指的是顿顿清光。 “嗯。不用她说,我自己也会吃光的。”十四很给面子地回答。 “。。。。。”小九沉默无语。 小九又坐了会儿,便走了,十四困意已起,起身向屋内走去。此时他已不需要人扶,不注意看,是不会感觉他腿上有伤的。小顺子与司棋撤去房廊下的桌椅,侍画倒温水至脸盆,我拧干了脸巾递给床上的躺下的十四,他闭眼不动。这霸王,越来越懒了!懒得跟他说道,直接摊开脸巾往他脸上一阵乱擦,然后再擦净他的两手,撇嘴发泄不满,眼睛漠视那霸王嘴角弧起的幅度。 在他身上盖了件薄毯子,我便和侍画退了出去。忙活一阵,我便回自已的屋里了。十四的院子东厢房原也是一大屋设计的,中间是花厅,左偏房与右偏房是两间独立的房间,有门板相隔,不似十四主屋的书房花厅偏房卧室的大通透。我来之前好像是空着的,现在我和侍画和司棋便住在这屋里,我睡左偏房,他俩睡右偏房,说是即便感情再好,也是主仆,不能越了规矩,知道她们与闻书一样的主仆情节根深蒂固,也就随他们了。刚躺下,便听到院里吵杂的声音,好像小顺子和一阵女声。 “今日是端午节,爷的伤没好时,不准我们打扰,说得过去,现在已经三个月了,伤也好得差不多,也应让我们见见了。”一个尖细的女声道。 “侧福晋,奴才求您了,爷刚躺下,等爷醒了,奴才一定回禀侧福晋。”小顺子讨好地说道。 “该死的奴才。”随着一声娇喝,便是小顺子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接着又道:“就许那狐狸精侍候爷,就不许我见爷了?你收了那狐狸精多少好处?”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小顺子求饶。接着,一阵更贴近的斥喝声听得更真切了,应是故意走近我屋前骂的。 “哼,不过是个半调子的郡主,还不知是不是假冒的呢,自个儿就以为是个主子了,长得那狐媚样,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那女声见我屋内没有反应,又提高声音骂道: “不过就是个宫女,嫌十六爷腻小不得事,寻十三爷人家偏又看不上,这下两处没落好,就来讨好我们家爷,真是个不要脸的贱蹄子。” “侧福晋,郡主来照顾爷,是德娘娘向太后求的。”小顺子的声音有些怪,应该是脸肿了。 “哼,德娘娘定是给这狐媚给骗了。怎么,被我说中,不敢出来了?”我能想像,此女正双手插腰破口大骂的样子,看来,十四的眼光确实不怎么样,至少这品样倒是不端的。 “你不能进去,这是郡主的屋子。”司棋的声音透着果断,接着是一阵推桑之声。嗯,临危不乱,司棋的处事能力应该不错。 “怎么回事?”正主儿十四大声斥喝。然后,一阵寂静。 “爷,您伤好了,怎么还不见我们姐妹几个呢?”刚才的泼妇此刻已哭音立显,又道:“今儿个是端午,我们姐妹几个在一起吃午饭,偏偏见不着爷,爷是让那狐狸精给迷住了,不管我们死活了么?”听她这么一说,倒好像我真的是那狐狸精,十四不处理我,便是那负心汉。 “守院的护卫呢?”十四没有答话,朝院门口喊道。依稀听见几个人的脚步声:“回爷,福晋令我们,只管看外人,而侧福晋不算外人。”原来,今天闯院的女人只是个莽妇,真正的挑起之人是那一直没有露面的嫡福晋。 “我说过,任何人没有通报,不能近院三十尺,更不能进这院子。”十四冰冷的声音令我有些不寒而立。难道,他在这院子的四周布下了护 59、第五十九章。。。 卫,任何人要进来,都要经过他的同意,包括,他的那群福晋。这,该不会是因为,我吧?应该不会的,我可不敢这么高估自己。可是,如果是呢?如果是因为我,那十四,做得真的是滴水不露,连敏感的我,却也不曾觉察到。 “老伊,每人二十板,打发出府!”十四道。“是。”老伊应道,奇怪的是,没有听到那些护卫的求饶之声。 “我的奴才也是你能打得的?”这话应该是十四问那莽妇的。 “爷,他,他是奴才。”莽妇似乎很怕十四。 “他是奴才,但他是爷的奴才!爷的奴才侍候爷读书办差的时候,还没你呢。滚!”十四又对伊管家道:“罚她半年例钱,禁足一月。” “还有,那东厢房住着的,不是狐狸精,是太后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娘家唯一血亲,她能屈身来照顾我,还是额娘拉着宜娘娘一起向太后求来的,若是有人敢再不敬,别怪我十四爷不客气。”十四停顿了下,更提高音量,向院门口喊道:“院外的福晋,你可听清了?” 之后,便是十四狠狠摔门的声音。接着,一切恢复宁静。 第六十章 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而身为其中一名主人公的我,却只能躺在床上叹气。三个月的时间,我全心全意照顾十四的身体,来过这院子里的,笼共也就是老八老十,还有今天的小九,连四阿哥和十三都没见着,更别提他的那几位福晋了。原来,并不是我见不着,而我见着的,都是十四愿意让我见的,他不愿让我见的,已经被那院门附近的护卫给拦了。 不让我见四阿哥或十三,也许是怕我和十三旧情复燃,可不让我见他的那几位福晋,是怕我嫉妒么?扪心自问,我嫉妒么?我,好像不嫉妒的,只是,心里有些不舒坦而已。毕竟,他是我宝贝的阿玛,而且,我爱过他的。那,现在还爱他么?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经历太多的事,已经没有当初单纯的喜欢或爱了。十四愿意娶我,太后肯吗?我肯吗?即便太后肯,我也不会愿意的。今天的这一出闹剧提醒了我,十四有嫡福晋和三位侧庶福晋,好像还有一个妾,虽然他的老婆在阿哥里面不算多,但即便不多,也不是我能忍受的范围,因为,我不愿与别的女人同享一个男人,即使那个男人有多么地优秀。 三个月的悉心照料,十四的伤已几近全愈,也许,我该找个机会,离开这里了。晚饭我让司棋和侍画侍候他,推说我不舒服。我以为他那火猛的性子会来砸门,没想到却没有。还好没有,我怕我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处处为我着想的他。 天色已暗,趴在床上,想理出头绪,却更加迷茫,要怎么样,才能不回宫,又能找到那与我共度一生的彼岸人呢?推开窗户,露出一小缝,夜风微凉,令屋内充满清新,闭眼又一阵胡丝乱想,浑浑噩噩地睡去。深睡时,感觉背后温暖无比,翻身向那股温暖靠近。 天,很黑;月,很亮。 隔天,我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照样睡到自然醒,阳光已透过一丝窗隙照进屋里。翻身想平躺,却感觉背后有东西,一时不敢动弹,一会儿,慢慢地将身子向背后转过去。 “你就不会出声,想吓死我么?”一看是十四,睁着眼坏笑,我气极,抡起拳头朝他打去。 “能在你床上的,除了我,还能有谁?”他任由我的粉拳在他身上挠痒般。 “还有一个人。”我认真对他说道。 “。。。。男人?”他顿了一小会儿,不确定地问。 “嗯。”我点头。宝贝是男孩,不知怎么的,今天一见他就是感觉心里不爽,就是想故意气他。 他没有想象中的暴跳,可是眼神足可以杀人。“不是十三,我发誓!”突然想到,刚才的幼稚之举,有可能使这霸王牵连十三,赶紧澄清。 “不管是不是,我一定不会让老十三好过!”他咬牙切齿道。 “你敢!”我霍地坐起身,瞪眼看他。 “别说我敢,就算我不动他,自然也会有人动他的。”他也坐起身,与我对峙。 不行,不能因为我害了十三,至少,不能是十四动的手,因为十三与我是知音,而且宝贝能顺利出生,是婉茹帮的忙,我能活到现在没被四阿哥灭口,也全是因为十三的力保。第一次,我在这霸王面前,低下了头。 “我,求你,别伤害他。”我哽咽道。 “你竟然为他求我?哼,看来他在你心里很重要?”他的眼睛已在喷火,右手捏住我的下巴,力道甚大,似乎在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是,我求你,别伤害他。”我看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道:“因为,我能活着到现在,就是因为有他,否则,你看到,会是一具冰冷的尸首,甚至,连尸首都没有。” 他与我直视,许久,他放开我的下巴,紧抿嘴唇,依旧看着我,道:“若真是他救的你,这次,我便把人情还给他。至于以后,你不能再与他有任何瓜葛。” 可能么?跟十三断绝一切?不可能的,即便我会,十三也不会的,因为我与他的过去,因为我与宝贝的关系,如果四阿哥对我有什么不利,至少十三会帮我的。而且,十三是好人,至少他对我的好已近乎完美,我不愿,也不能伤害这样的他。他刚才说,这次,还有还人情,难道,昨日小九来,已经和他达成共识,要对十三有所动作么?没有回答十四,我起身将外衣穿上,此刻才发现,刚刚与他,只身着一件简单的薄衣和平裤,真是有些,太清凉了。 “你脸红什么?”十四亦起身靠近我身后,耳旁传来他的诱惑之声:“还记得汤泉行宫么?”我的心猛地跳得好厉害,我甚至可以听到它在呯呯乱响。脑中浮见汤泉行宫的一切,我贪杯欲醉,他趁机霸王硬上弓,最后两情相依,缠绵绯绯,心中有股热流恍然淌过。 不理他,赶紧穿好衣物,开门而出,想了想,又转身回问道:“你怎么会在我屋里?” “这院子,这府都是我的,去哪不成?”他缓缓回道。 “当我白问。”便出屋用侍画早已备好的梳洗用具。 一个月的时间,没有我担心的关于十三不利的事情发生,我和十四仍是在这院子里平淡度过,偶尔小九会跟老八老十一道来,但更多的,是他自己来得更勤些。在我看来,从一废太子老八开始受康熙责备后,八爷党内部就分成了两派,一派老八与老十,另一派别是小九与十四。其实,老八能跟他们三人走在一起,主要还是利益关系,小九与十四不知是何时这般硬铁,也许,他们两人之前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共同利益? “这扇子,好像是之前你丢在酒楼里的?”正坐在书桌前发呆,扇子被某人一把抢去。 “嗯。”我转头看向小九,他的脸怎么还是那么白嫩水灵,真是羡慕死我了。 “你,回宫之前的那段日子,去哪了?”小九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你知我不愿说的。”我回绝了他。“其实,我可以编好多理由骗你,可是,我不想,因为,你不仅是我的表哥,还是我的知己。” “罢了,好奇而已。”小九忽地又问:“十四弟知道么?”我闻言摇头,他轻叹气。 “怎么不见十四?”这时才发现,十四并不在屋里。 “皇阿玛宣他进宫,看他伤势恢复如何,应是近期就会上朝办差的。”小九回答我道。 “嗯,他的伤是好得差不多了,余毒已清,伤口也恢复不错,就是筋骨还是有些受损的。若是太重的差事别让他去了,至少近一年别让他去。”我交代着小九。 “听你这口气,好像不愿呆这儿了?”小九察觉道。 “呵,我是德娘娘向太后借来给他当厨娘的,现在他伤好了,我当然得走了。”我笑道。 “你,他对你的情意,难道你真能熟视无睹?”小九的语气有些急。 “不能,但,你知道的,他给不了我想要的。”我看着手中的仁女扇,上面画着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放的风筝,便是十四亲自做的,风筝上面的字,有我的,也有他的。 “真不知该如何说你了。”小九眼睛轻扫了下四周,又道:“他现在是皇阿玛眼前的得力阿哥,前几日皇阿玛还对德娘娘说‘十四最肖联’,若你能跟着他,以后定会权倾后宫的。” 歪着头,看着眼前的小九,我何德何能,既能让十三对我言听计从,还能让尊贵高傲的小九如此为我铺路着想,我,真的很幸运。 “谢谢你,小九。”我真诚地谢他。他一脸错愕,许是我的回答与他的话接不上茬。 “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我只想一个真心对我的人,两两相依便可,别说那权倾后宫,即便是把那最高的权力让给我,我也不会要的。人的一生很短暂,可惜我已经活了快半辈子,还找不到我的明孝宗。”又或许,这辈子都找不到了? “你,太固执了。”小九无言以对。 午饭的时候,小顺子传话过来,说康熙留十四共膳,让我不用等了。我便和小九一块瞎聊闲谈,一顿饭吃了近半个时辰。傍晚的时候,十四回来了。 “九哥,听小顺子说你等我一天了,有事?”十四一回来便脱衣换服,对花厅内与我下棋解闷的小九道。 “也不是全等你,以为你会早些出宫的,没成想就等了一天。这下你可得小心了。”小九前几句回答十四,后面那句是跟我说的。 “不见得,咸鱼还会翻身呢,何况我还有退路。”我微笑,将白子放在棋盘的一处,顿时小九美丽如花的脸上便阴云浮起。 “皇阿玛留膳,顺便提了出使派至土尔扈特部阿玉奇汗的事。”十四擦着侍画拧干的脸巾道。 “皇阿玛,该不会派你去吧,你伤刚好。”小九抬眼看了下我。我嘴角微弯,这美男,是为早上我交代他别让十四办重差周旋呢。这情我领了,我让你一招,便毫不犹豫地随便下了一子。 “不会,我提议,让图理琛领使团去。”十四坐在一旁边,看着我和小九的棋局。 图理琛,曾经是内阁侍读,很得康熙信任,历史上的这次出使迁往伏尔加河流域的蒙古族土尔扈特部,确实是由图理琛使团前往的。但因至新迁的土尔扈特部要经过俄罗斯,所以在俄国边境等待俄国沙皇的谕令,足足耽搁五个多月,然后又跋山涉水穿过了西伯利亚,最终到达土尔扈特部,受到热列的欢迎和款待,这是清政府第一派往欧洲的使团,其功劳在历史上不言而喻。 “图理琛?怎么不用我们的人?”小九的眉头微触。 “我们的人,没个比他合适的,再说,这事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毕竟去那么远的地方,大清朝可没有过先例。”十四不置可否。 “即是没有先例,做了便有了。”不喜欢他们对这件事的处理方式,难道他们的眼里只有对权力的争夺,全然没有国家荣辱感么?我撇撇嘴道: “朱棣为何要行举国之力,耗天下钱粮,派郑和下西洋?难道就是为了所谓的弘扬美德?岂知,自郑和下西洋后,带来的,便是海路通商,港口繁荣,我们最普通的丝绸,到了欧洲,便可卖出几十金甚至几百金。出使国外,是国力昌盛的开辟途径之一,也是一个国家的是否繁荣的另一个标准。试问,若一个国家的人连饭都吃不饱,哪还顾得上出使国外呢?” “嗯,说得好。”小九叫好。 我抬头,道:“你输了。”他忙低头看棋盘:“还真是,你倒不会让让我?” “我刚才已经让了你一棋了,这一子是随便放的,没想到,却是一步活棋,让你全盘皆输了。”我真该佩服我自己,随便下一个子,也能旗开得胜。 “你的意思是说,这次出使土尔扈特部只许成功,若是半途而废了,便是国力不足的体现,而且还会让俄罗斯大鼻子耻笑。”十四说得肯定,我点头。 “九哥,你今天找我是何事?”十四又问小九。 “瞧我,竟把这事忘了,晚上十弟摆酒,让你一块去乐乐。”小九拍了光洁的额头,道。 “这事,你差人来传话不就行了。”十四似乎没放在心上。 “唔,还是上次的西厢楼。”小九说完,不经意地撇了我一眼。然后道离而去。 屋内,只剩下我和十四。 “要不要先睡会儿?”我问他道。身体刚好,这一出去就是一天,以他的性子,事情没办完是不会休息的。 “嗯,确实有些累了。”他慢步至西偏厅床前,转身对我道:“要不,一起睡?” 我闻言气结,怒道:“你以为我让你耍着玩,想睡就一起,不想睡就撇一边么?你当我是什么?”急步向屋门口走去,临出屋门口,转身对他道:“你伤好,也能办差了,明日我就得回太后那去了。”说完,不待他回应,便向自己的屋走去,开始收拾东西,并通知司棋侍画一道准备准备。 第六十一章 我的腿受伤了,是箭伤,胡太医诊断:箭上有毒,为五毒混合而成,这伤我之人,必是想让我一箭毙命的。还好当时我果断地把箭所伤的肉硬生生地割去,否则不出半日我便会毒发身亡的。骁骑营的弟兄们把我抬回府时,我已有些昏沉沉,九哥早已接到消息,在我安置后不到一会儿便进了屋,同来的还有胡太医。 “十四阿哥,这箭毒所伤的体肉虽已去除,但仍有余毒还在骨上,待我为您刮骨去毒,否则不只您的腿不保,只怕性命堪忧啊!”胡太医的话让我不堪,到底是何人,要对我这般下毒手? “我心里有数,来吧。”为了活命,再痛也得忍了。 九哥将我的双手绑了在床柱上,怕我一时受不了疼向胡太医挥臂,另一边使尽全力按压住我的左右腿,不让我随意动弹,我握紧拳头闭眼抿唇,不敢喘大气。胡太医的刀,划开了我刚才自己割肉后刚刚才包扎好的伤口,伤口被撕裂开的疼痛,让我倒吸一口气,不止感觉血流已染滴了整个脚踝,甚至连鞋都已浸失,冰冷的刀在腿骨上发出悉悉之声,屏住呼吸,咬紧牙关,将全身的力气放在握紧的拳头上,平滑的指甲竟把层层作茧的手中刺得伤痕累累。 不知过了多久,胡太医将伤口洒上了止血药,小心地包扎,并交代小顺子注意之事,立马开方取药,屋里,只剩下我和九哥。 “到底是谁,竟是要你的命。”九哥的脸异常铁青。 “都有可能,也都没有可能。”血流得太多,我有些头晕。 “我去查,而且一定要找到证据!”九哥下决断。 “能对我这样,你也得小心,可别连累了你。”我躺在床上,才感觉稍微好些。 “什么连不连累,你我早是一根绳的蚂蚱,哪那么多废话。你好好养伤,其它的我去处理。依我看,这次跟那厮脱不了干系,非把他整垮不可!”九哥从来没有这么气急过。 “嗯,这事只能暗查,必不能让皇阿玛知道。”我说道。 “你都受了箭毒,怎可能皇阿玛不知道?”九哥不明所以。 “让胡太医只禀是普通箭伤,皇阿玛必会查看所用之药,药中必有解毒之物,待皇阿玛再询问时,才将此事道出,这样,不仅可以让你有充足时间查证,还可以通过皇阿玛的人告诉皇阿玛,这事跟那该死的脱不了干系,这可比我们去揭穿好多了。”我尽量让自己不昏昏欲睡。 “嗯,这事太悬,皇阿玛不仅会过问,还会用他自己的人查个究竟的。你说得对,我去暗查,顺便以这事威胁那些有干系的人,肯定能再揪出些不敬之事。”九哥的想法与我一样。 “时间紧,你这你去,我这儿没事的。”我催九哥早些得去,免得问不到活口。 “你,保重!有事,仍是让小顺子传话。”九哥道。 我点头,九哥便急步出屋。我,亦开始晕睡。 梦里,我到了景山,有个女人与我同乘一骑,我们在一处殿里同吃、同住,甚至同睡一张炕,梦中的她模糊不清,却感觉对她甚为熟悉;转眼又到了一间厢房。 “你在这儿?” “是呀,我等你了老一会儿了。” “十哥和十六弟被太子灌酒呢,四哥爱清静,喝了太子赐的鹿血,就走了。” “嗯。” “那便成了。” “什么便成?” “那今日便是补足你我的洞房夜了。” “唔,你,你?” “唔,我头有些晕,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现在才想逃,来不及了。” “你,你别乱来,我。。。。” 然后,是与那梦中人情意绵绵,流连幄帐,共赴云雨。 那梦中的人儿,是,我视为己妻的静儿。 耳边,传来一阵说话声。 “都伤成这样了,还嘴里念叨着那丫头。” “你去宜娘娘那说说,能不能让她过来看看?”又有一阵眩晕上头,知觉又全无。 当我醒来的时候,看着一屋哭哭啼啼的福晋,甚为烦躁。 “爷还没死呢。”我的声音透着干哑,小顺子手快地将一碗温水附在我唇边,我一口气喝光。 “爷,你都不知道,外面人都传你坏话呢。”这舒舒觉罗氏就是嘴快,要不是看在额娘把她最早指给了我,真想把她轰出去。 “都说什么?”我问她。 “都说你不得事,狩个猎也能被箭伤着,还说。。。。”舒舒觉罗氏没说完,嫡福晋完颜氏便岔开了话:“别说了!爷,别管那些,你的伤养好才是正事,要不。。。” “滚!都给我滚!”狠狠地把碗往地上摔去。 看着这些府里一个比一个争权夺利的女人,不禁自问:老子辛辛苦苦到底是为了什么?在那群兄弟面前如履薄冰,在朝庭上小心翼翼,办差时唯恐就是怕出乱子,却被那不尽人事的该死太子算计了进去。刚才舒舒觉罗氏说什么,说我被箭伤不得事,哼,这肯定是那太子扇的火,这会儿不只宫里,连整个北京都知道,我这十四阿哥,被皇阿玛多次称赞为巴图鲁的皇十四子,在小小的狩猎受了箭伤,真是,有够窝囊! 接下来的几天,懊恼、愤恨、不甘、怒气充斥着我的脑子,药被我洒了,饭被我掀翻了,只喝水的我,已经虚脱得很严重了。 小顺子对我说静月来的时候,我还有些迷蒙,看着她进屋,我却一眨不眨,我怕这场景,又是我的幻象。看着她蹲了身来,小心地拾起地上的碎片,我忍不住道: “谁让你捡了?” “我不捡,谁捡?”她,眼前她竟然真的讲话了,这场景,不是幻象,眼前的她竟回答了我的自言自语。 “小顺子,你给我滚进来。”我用尽力气对屋外的小顺子喊道。 “甭叫了,现在整个宫里,怕是整个北京城都知道,十四阿哥在府里拿奴才撒气呢。”她一边拾着地上的碎片一边道。看着眼前的她,她被封为郡主了,被太后在慈宁宫宠着,太后看得紧,我竟好几次都见不到她。 “十四阿哥的武差是皇子里面办得最好,偏又在猎狩时伤了腿,皇上招太医询问下旨一定要尽力医治,可偏十四阿哥不吃不喝,还打翻药罐子,不知要是皇上知道,是要怪你的不孝不敬,还是要怪太医的医术不精呢。”她见我没回应,又道。 “你怎么来了。”我没有回答她,却问她为何在这。 “你这样自残身子,最心疼你的德娘娘,让我替她来看看你。”她拍拍手,看着眼前半坐在床上的我道。 “额娘心疼,那你心疼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你若说心疼,这伤便是值得的。 “心疼,当然心疼。”听了她的回答,我的心从未有过的雀跃,尽管我与她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尽管我对她细心保护,却从未有听过她对我只言片语的温爱之语。 没想到她又说:“心疼那洒在地上的药汁,心疼那摔在地上的浓汤,心疼。。。。” 我气急,她竟一丝好话都不愿给我么?就算是谎言也好唉。 原来,她是额娘与宜娘娘向太后说情,让她来照顾我药膳的。看着眼前为我忙碌的她,也许,这几日一直纠在我心里的那个节,已经解开,是的,我拼了命在办差,卧薪尝胆于八爷党,联合九哥,屈身讨好那些老臣仕子,在皇阿玛面前争功显绩,为的就是那个位置,因为只有我得到那个位置,才能保护好她,保护她不再受伤害,我要她好好活着,好好地为我活着,我要她在我的羽翼下无忧地保持着她的美丽与柔情。我,要让我的静儿,成为我大清的张皇后。 三个月,在她的细心照料下,我恢复得很快,伤口已渐全愈,我交代胡太医,只要伤一天没全愈,就得开药于我喝,他开始不解,之后便了然,开了些纯补气补血的药于我,药量也大大减少。不是我故意装病,只是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可以与静儿一起无所顾忌的朝夕相处,就像,我与她在景山那样。 这日端午,九哥送了个银饰给她,她似乎真不知道这物件的珍贵,那银饰,是我太祖皇帝自小带的物件,银饰上面用古满文刻着太祖的生母喜塔喇氏的姓氏,喜塔喇氏世代均有萨满为此物件做法,当时太祖出生时,就是由喜塔喇氏的族人赠予太祖,并言太祖是极贵之人。如此物件,真不知九哥是如何寻来的,而且没有给自己的小阿哥,却给了静儿。但她却对九哥约法三章称此物若赠她,如何处理便是她的事,让九哥别管。也是,她连现在的满文都不懂,更别提大部分满人也看不懂的古满文了,估计这银饰在她眼里,也就是个普通物件吧。 九哥吃了午饭回府了,我亦困意起,她侍候我躺下。刚睡去没多久,院内的嘈杂把我给吵醒了,哪个不知好歹的,敢在我的院子里撒泼,仔细一听,原来是舒舒觉罗氏。 “哼,不过是个半调子的郡主,还不知是不是假冒的呢,自个儿就以为是个主子了,长得那狐媚样,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舒舒觉罗氏见静儿没有反应,又提高声音骂道: “不过就是个宫女,嫌十六爷腻小不得事,寻十三爷人家偏又看不上,这下两处没落好,就来讨好我们家爷,真是个不要脸的贱蹄子。” “侧福晋,郡主来照顾爷,是德娘娘向太后求的。”小顺子为静儿澄清。 “哼,德娘娘定是给这狐媚给骗了。怎么,被我说中,不敢出来了?”原本想着,任这舒舒觉罗氏这样作践静儿,早想把她哄出去,可是,又想知道静儿会不会吃醋,又会如何对待这件事,便忍着没出面。可惜,她一直保持着沉默。 “你不能进去,这是郡主的屋子。”是司棋的声音,再不出去,这舒舒觉罗氏就真会闯进去的,到时可怎么收场。 “怎么回事?”我出屋大声斥喝。院内的人一阵寂静。 原来,平常用饭都各在自己院里的几个福晋因端午凑在了一起吃饭,舒舒觉罗氏是个没心眼空撒泼的人,被人利用来找静儿的晦气,想是这挑唆之人,应该是那出自名门略有心计的嫡福晋完颜氏了吧。只是我安排在院子附近的几名护卫,竟然能把这舒舒觉罗氏放进来,令我有些意外,将护卫责打二十板赶出府,事后又让小顺子将军牌交予他们,这些护卫是我骁骑营带出来的有用之人,现在是该让他们各自建功立业的时候了。许是军人不懂这些府内福晋的明争暗斗,以为完颜氏的话就是我的意思,便把舒舒觉罗氏放了进来,才有今天这一出。 晚饭的时候,静儿推说身体不适不愿见我。她,若哭着向我说委屈,或者将气撒在我身上,大骂一通也好,这至少让我觉得,她还是在乎我的。可是,她没有,她一直呆在她的屋里,直至夜幕降临,仍是不肯出屋一步。若她,愿出屋,或者推开窗户向外看看,便可以瞧见,我一直站在她的屋前,从晚饭到现在,一步也没有离开过。 那晚,我又像之前一样偷偷溜进她的屋里,她的身子比她的心诚实多了,一感觉到我的体温,便向我这边蹭来,下午的阴霾,一扫而空。 隔天一早,她的话让我的气结,还有另一个男人在她的床上呆过?是老十三么?她极力否论,看着她清澈的眼神,我相信她没有说谎,竟然还有另外一个人,难道,是之前她失踪的那段时间么?若是,她不愿提起,必是不想让他人知道的,也许,她自己也不愿回忆?我的静儿,在那一年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说,没有十三,她已经死了,也许,那段她不愿提起的经历,老十三应该知道。好吧,我答应你,接下来要做的那件事,会放过老十三的,只是八哥九哥十哥那,我要想想办法多费些唇舌。 第六十二章 这日,在院子里碰到九哥,皇阿玛要诏见我,看着身后的屋子,叫上小顺子便出府,不想让静儿知道,我能办差了,至少,她能晚些知道,也是好的,这样她便能在我这多呆会儿。 乾清宫内,皇阿玛歪在东偏殿的炕上,手里拿着一份折子,似乎在正在看,但眼睛却只盯着一处没有移动过。 “胤祯。”皇阿玛叫道。 “儿臣在。”我道。 “伤可好些了?”皇阿玛问了我的伤。 “好些了。”我回答。 “毒可除干净了?”皇阿玛眼睛仍没有离开折子,问道。 “除,除干净了。”看来皇阿玛已经知道箭上有毒之事,我俱实以奏。 “为何不报?”皇阿玛放下手中折子,眼神犀利地看着我。 “未查清,涉及皇族颜面,不敢上报。”我目不转睛看着皇阿玛。 皇阿玛凝神看了一会儿,才眼神柔和,道:“嗯。既是伤全愈,便上朝办差吧。” “喳。” “你看看这折子,有何看法。”皇阿玛将折子递来,我双手接过。翻开折子仔细默读,原来是蒙古的一支小族土尔扈特部,原先在蒙古边缘,因那里草场越加贫瘠,前些年将族群迁至更远的地方,还是在俄罗斯国境的另一边,折上说的是,土尔扈特部的统领阿玉奇汗派使者来京面圣朝拜,更邀请大清皇帝派使团巡使新迁的部落,体现出对大清皇帝的忠诚与友好。如此说来,此事是件好事,不过,仍有些疑问不甚明朗。 “回皇阿玛,出使新迁的土尔扈特部,这是好事,历朝历代,出使团至远方的,必是强国之态,汉武帝刘彻派张骞出使西域,此行不仅是中土通往西域丝绸之路的先行者,且对汉武帝后来的军事策略部署很重要,于公于民,都是有利无害。”我回皇阿玛道。 “嗯,与朕想到一块儿去了。李德全,赐座。”皇阿玛对门口的李德全道。 “谢皇阿玛。”我坐在皇阿玛的炕边。 “腿伤虽好,但仍要细心调养才是。听说,静丫头被太后派去照料你了?”皇阿玛端起案上的茶,问道。 “是,已照顾儿臣四个多月。”皇阿玛主动提到静月,心里有一丝担心。 “你心里有何想法,不妨说与朕听。”皇阿玛边喝茶边道。 “儿臣,儿臣喜欢她。”在皇阿玛面前说起这话,竟感觉脸上竟有些灼热,之前皇阿玛或额娘指婚时,怎么都没这么臊过? “她是太后的心头宝,给你当侧室,太后第一个不同意。还有,她跟胤祥,之前还有过纠葛。”皇阿玛说得直接。 “儿臣,她,她早就是我的人了。”口不择言,竟把这事儿给抖了出来。 皇阿玛喝茶的动作有了片刻的停顿,然后又恢复如初,慢悠悠道:“太后那,你自己看着办吧,只是,不能让她成了你的累赘。” 我抬头欣喜若狂地看着皇阿玛,皇阿玛的意思是,他不反对静月与我一起么?太好了,只要皇阿玛不反对,额娘自是会成全的,现在只剩太后那里了,我会想办法的。无论如何,郭络罗静月,只能是我艾新觉罗胤祯的女人! “谢皇阿玛。”我真诚地向皇阿玛行礼。 “唉,伍先生尽心培养的徒弟,家世清明,质甜貌美,才华横溢,如此佳人,不入我天家,岂不可惜了?若非怕误了这朵花,只怕便宜不到你。”皇阿玛直言道。 难道,皇阿玛对静月。。。不管是不是,把我心爱的女人赐予我,这是对我的一种恩宠,更甚,是一种拉拢,也许,皇阿玛也已经感觉到,那太子的不安份心思了。 “儿臣,定不负皇阿玛的期望。”一切,都在各自心中了然。君臣,父子,在这皇家,亲情与利益,是相互依存的。也许皇阿玛曾经把他最多的关爱给了那最疼爱的太子,可当那最疼爱的儿子威胁到至高无上的皇权的时候,再多的疼爱,也比不上那一丝的猜忌与怀疑。 “嗯。快中午了,李德全,传膳,赐十四阿哥同膳。”皇阿玛道。 “喳。”李德全应。 午膳后,皇阿玛问我,对出使土尔扈特部的人选有何看法,我把适合的人选想了一遍,推荐了图理琛。回府后,九哥问我为何没有推荐我们的人,我只回了他,这事儿还没见影,不见得办得成的,其实,我何曾没想过用八爷党的人,可此番出使土尔扈特部,并非单纯的大清国巡使新迁的部落,更多的是彰显我大清国力的强盛,且还需途经俄罗斯,如何让俄沙皇同意借道,又不能屈身低一等,这都是需要与外族交锋的技巧和手段的。八爷党人才是不少,可就因这人多,心思也多,争破了头想要这差事,八哥他们肯定猛荐自己的人,也许还会用这能留名青史的好差用银子来衡量,买官捐官已是明目张胆的事,可这是关乎国体的大事,岂能让党争的弊端危害到我大清国的威严呢。 静儿听了我与九哥的话,竟然不屑,说了句:“即是没有先例,做了便有了。”而后又引用明成祖朱棣派郑和下西洋为例,她的想法竟与我不谋而合,如此雄才,如此理略,也只有我的静儿,才能这样巾帼不让须眉。看着她的义正词严,我被她脸上焕发的光彩深深吸引。九哥说,十哥约我晚上西厢楼喝酒,西厢楼么?就是上次静儿乔男装与九哥去的那家八大胡同的酒楼,平常也就十哥会约去那,估计是被他家的母老虎给期压久了,去那甩甩威风过过瘾的,一回府,不还得对那母老虎嘘寒问暖地么。那次,仍是十哥约的我,不然,也碰不上这女人如此过份之行径,一个女儿家,还是个未出阁的,竟去那种烟花之地,颜面何存? 九哥走后,静儿问我是否要睡会儿,还是她了解我,身体刚恢复,着实有些累了,临躺时问了她,要不要一起睡,本是好意,看她这几天好像睡不怎么踏实,可别我伤好,她又病倒了,我又如何能心安呢?没成想,换来她的一连窜令我气结的话:“你以为我让你耍着玩,想睡就一起,不想睡就撇一边么?你当我是什么?” 她急步向屋门口走去,临出屋门口,转身对我道:“你伤好,也能办差了,明日我就得回太后那去了。”说完,不待我回应,便掀帘而去。我躺在床上,一阵烦闷,我倒底哪里惹到她了? 黄昏左右,我带着小顺子出府向西厢楼去,临出院门时交代侍画,晚上与十哥喝酒,回来时内城门可能已下,不一定会回来的。朝静儿的屋方向看了一眼,她真生气了么?竟一个下午窝在屋里不出来。心里叹了口气,无奈地走出院门。 西厢楼内,八哥九哥十哥已在厢房内。 “瞧,正说起你呢,静丫头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你真好命!”十哥的嘴真是有够呛的。 “你家的老虎是够辣,倒也没把你养瘦了呀。”我回嘴,坐了下来。 “得,瞧你这德性,把去年愣是陪着你怕你疯的我们,给抛到脑后去了。”十哥道。是呵,去年静月失踪,那段低落时期,便是眼前的几位哥哥硬帮我挺过来的。举起酒杯,道:“弟弟在这儿,谢过哥哥们了。”然后一饮而尽。 “来呀,换大碗的。小杯真不过瘾。”十哥喊道。 “我说十弟,你大碗是过瘾,十四弟这伤才刚好,还是让他小杯酌饮吧。”八哥出声制止了十哥的拼酒心思。 “真是,敢情能和我拼酒的,不是病就是伤的,看来我得找那些小的来练练了,嗯,十五十六倒是不错的人选。”十哥又惦记上十五弟和十六弟了。 “十哥,你说谁病了?”我问他。 “还有谁,老十三呗。听说也是腿脚不利索,具体怎么我也不清楚。”十哥道。 “你这人,打听个事也胡七八素,是历节风。”九哥嗔十哥。 “历节风?嗯,膝盖红肿疼痛,难怪这两日不见他上朝。”八哥轻啜酒杯道。 “上次,我们商量的事,干脆把他给撇开吧。”我答应过静儿,不对十三动手,面对这从小与我长大的兄弟,即便再怨他,对他下手,总是有些余心不忍。 “你心软了?可别忘了,他可是你相好的心上人。”十哥将碗中最后一口酒喝完,道。 “不是心软,只是,对一个不得事,已失帝心的阿哥,有必要么?”我尽力周旋。 “他可是老四的人,别说现在他帮着老四,就之前他跟老四还帮那厮的时候,不也给我们使绊子么,现在轮到我们回给他,你倒手软了。”九哥也不甚理解。 “我的意思是,中招的人不能太多,否则唯独我们善其身,老爷子会起疑心的。”我想尽办法为十三脱险。 “十四弟说得对,这次的目标是那厮,把其他人扯进来,确实会让老爷子怀疑的,一石二鸟虽好,却也危机倍增。”八哥点头道。一时间静寞,大家都在衡量其中的利害。 “嗯,既是你们俩都这么觉得,那这次,就便宜了老十三。”九哥已接受。 “嗨,哪那么多事儿呢,依我看,直接扳了他,说是老四干的,更干脆!”十哥猛喝一碗酒,喝道。 “看,这人又喝上了,正事也甭说了,听曲喝酒吧。”九哥看十哥这样,便叫了唱曲的头牌进来。 听着那莺歌袅袅,只觉噪耳得很,静儿的声音比这好听不知几倍,她与十三萧笛同奏,那日宜娘娘生辰所在她脸上看到的神彩,是我毕生难忘的,其实,那一刻,她即便猜不到与她合奏的是十三,可她眼底的与笛曲产生共鸣的伤心,令我不禁想问:你对我能像十三一样,那么用心么?下午她说的,要回宫,是随便说说的,还是真的想走呢? “啪啪。”被眼前的手掌声唤回神,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这才离开多久,就念上了?”十哥的圆脸在我眼前晃悠。 “唔,这酒不能多喝,曲也没有她的好,我坐这儿真是无趣。十哥,我先走,如何?”我对十哥道。 “得,我刚和九哥打赌,你会待到深夜,这下可好,没到戌时,你就要走了。”十哥大声嚷嚷。 “行了行了,他要先走便让他走,你喳呼个什么。”九哥有些受不了地挥了挥手。 “不行,喝完三碗,才能走。”十哥又喊上了。 “好,谢十哥赠酒。”我将桌上的碗酒一饮而尽,那唱曲的眼尖地替我倒酒,三碗下肚,胃已有些灼热。 “再送你个美人抱。”我刚把碗放下,十哥便把那唱曲的往我身上一推,我反应地扶住她,她转头对我翩然一笑,道:“谢十四爷。”看着这水灵佳人,确实有几分姿色,可于我却无心思,不再多她一眼,对几位哥哥道别,便带着小顺子走了。出了那厢房门,只听那大嗓门儿的十哥道:“这可是西厢楼的新头牌,连瞅都没瞅一眼,那静丫头真有那么好?” 我摇了摇头。当然好,这烟花之女怎能与我的静儿相比呢。 内城还没下匙,我赶回了府,回院里时,院门已经关上了。我这主人还没回来,怎么就把门关上了。小顺子拍门,开门的是侍画。 “怎么关院门了?”小顺子问道。 “郡主说,十四爷不会回来了,让我们把院门关了。”侍画回话道。 进院看向那已然熄灯的东厢房,有些气闷,对侍画道:“去,爷喝醉了,弄点解酒的来。” “是。”侍画应下。 回屋后,只随手擦了擦脸,便睡下,刚临走时十哥灌的酒已经发作,头晕沉沉,许久没喝,便这般没用了?交代小顺子明天开始上朝,便迷迷糊糊睡去。梦里,好像听到她的冷哼声。唉,只不过今日不知其所以然地得罪了她,现连作梦都是她不给的好脸色,这辈子,竟是这么被她吃定了么? 隔日卯时,我已在乾清宫上朝,皇阿玛下旨,着图理琛使团赴土尔扈特部,并赐阿玉奇汗牛羊各一千,白银一万两;另旨:着广东水师副将巡视南海群岛海域,意为耀我国威警示于列国垂涎之势。 待下朝后回到府里,已经是辰末了,这个时辰,静儿应该起了吧。 “爷,奴才看见,司棋,正提着包袱往外搬呢。”小顺子小声道。 止步于院庭中,向东厢房迈去。推开她的门,只见她正叠衣服收拾着,桌上还放着两个俨然已经整理好的物件。 “你真要走?”心底有一丝气愤。 “昨天不是跟你说了么?今儿就回宫。”她的手没有停下来,只抬头看了我一眼。 “你。。。我不准!”我大声喝道。 “你不准?太后下的懿旨,我只照顾你到伤口愈好便作罢。”这次她连头也不抬了。 “我说了,不准你走!”急步站在她面前,习惯地捏住她的下巴,道。 “我偏走。”她没有屈服,眼神直射向我。 “你敢!”她就这么想回那人心险恶的紫禁城么,难道她不知道,在我这里,我可以保护她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么?她就这么,不屑于跟我在一起么?我把你当我的妻子,宝贝似地供着,你把我当成了什么。在你心里,我永远也比不上对你弃之不顾的十三么?眼神愤恨地看着她,此刻我的脸,应该是充满不甘的。 “哼,你留我作甚?我不过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郡主,比不上你府里的娇妻美妾,更比不上西厢楼的脂粉胭香。我回宫,至少还有太后疼着,指不定,她能给我指个好夫君,离了这京城皇权,再好不过了。”她说得一脸期盼。 “嫁别人?想都别想。告诉你,你只能是我的!”恶狠狠地将手中力道加重,她痛得眼泪快留出来,却不说一个求字。 “把司棋侍画哄出去,院门关起来。”我向门外的小顺子喊道,又对她道:“今天,谁也别想出这个院子。” “你,你这个该死的!”她的开始手脚并用对我拳打脚踢。不耐烦地抓住她的双手,用腿将她压住,她没有准备,身子往身后的炕上倒下去,怕她受伤,眼急手快将手心护住她的头,索性碰到炕上时没有伤着,可我却压在了她的身上,如此姿 62、第六十二章。。。 势,令一年未近女身的我,有些浮想连翩。 “你,你起来。”她的脸有些许微红,她也害羞了么? “不!”简单扼要地拒绝了她,却不给她挪动的空间,更加用身体的力量放在她身上,看着眼前的她,眼神迷离娇羞,樱唇轻启,双颊透着粉粉红嫩,此刻的她,如此美丽,如此撩人心弦,心中的那股激动,更为真切了。 “丹唇朗朗眉联娟,皓齿鲜明瑰姿艳。”不自觉地将她的美艳道出。没有给她回想的余地,将唇附上她的,一开始轻轻啃咬,舌尖与她的相互探索,鼻尖吸食着她特有的纯纯体香,此刻的缠绵已不能满足,手不自觉她解开她的衣领,将吻着落在她的脖上,胸前,脑中不断回忆起与她在汤泉温存的画面,耳边传来她的与我的喘息声,令我更为振奋。 “你,你昨晚,西厢楼,有女人?”她的鼻唇抵在了我的头发处。 “嗯。”我应道。听曲当然有女人,难道是爷们唱? “滚,滚开!”她突然变得歇斯底里。 “你又发什么疯!”激起的欲望被她打乱,气急败坏道。 “滚开!我要回宫!”她趁我不注意,猛地将我推开,急急走至门口处。 “我说过,今天谁也不准出这院。”我向前抓住她的手,欲将她拉向自己,她却另一手死死抓住门框不放,好,你不过来,我过去。向前一步,将她锁于门框与我之前,如此贴近,呼吸更为急促了。按捺不住,情不自禁地将吻在她的脸上身上,她不停地扭动拒绝着,口中不停地喊叫着,无奈,用口将她的嘴封住。 唔,终于安静了。 该死的!痛!舌头一瞬间的疼痛忽略了抓住她的力道,被她猛地推了开,她急急跑出屋子,打开院门,对门外的人道:“你的马车呢?” “在。。。在府门口。”是八嫂的声音。 “送我回宫。”她没有再回头,消失在出府的路上。 回宫么?你真愿意回去,还是逃避什么?哼,即便你今天回得去,我也能让你再到我这儿来,我要让整个北京城都知道,你,郭络罗静月,是我的女人!你给我等着。 “小顺子,叫人通知八阿哥,我在宫门口等他!” 第六十三章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十四!你就是一头猪,一头古往今来、史无前例、又大又丑又色的野猪! 坐在烿霞的马车里,回想刚才的情景,真是让我颜面扫地。在自个儿屋里收拾细软,十四上门来闹情绪,一时意乱情迷差点又与他。。。还好闻到了他头发上的一缕胭粉香。哼,定是昨晚那西厢楼的姑娘们残留在他身上的!这胭粉香唤回了我最后一丝理智,好不容易将他摆脱,一开院门,竟是烿霞和芊雯一脸错愕地看着我,顺着她们的视线,看向自己。天啊!我的前襟,已脱至腋窝处,露出胸前的肚兜与大好风光,雪白上透着刚才十四留下的片片红痕。红海唰地爬满全脸,顾不得体面,向烿霞问道:“你的马车呢?” “在,在府门口。”她的嘴巴张得老大。 “送我回宫。”用最快的速度扣好衣服,拉着她们俩,还有司棋侍画往府大门急走,身后,传来那十四猪暴怒咆哮的声音,立马加紧了脚步。 “你,和十四弟,嗯?唔。”马车一晃一晃,烿霞憋不住话,想问又不知如何开口。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盯着车帘,一眨不眨道。 “这十四弟,就是这么急脾气。”芊雯的口气听不出是透着贬意还是褒义。懒得再解释,把身子靠向身后的车板,闭眼假寐。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宫卫验车后便放行,不稍会,一行人便已在慈宁宫。 “静月/孙媳,给太后请安,太后吉祥。”我们三人同向太后行礼请安。 “哟,哀家的心肝呐,快过来。”太后心急道。在太后跟前跪下,抬头看着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几个月不见,仍是这么精神抖擞,也许,正是因为她没有牵挂,所以,才能这么长寿无忧吧。 “哟,都瘦了。”太后抚摸着我的脸,心疼地道。 “禀太后,德娘娘、八阿哥、十四阿哥到。”太监的请示声响起,“叫进吧。”太后道。 “当然瘦了,太后,您不知道,刚才我和芊雯去十四弟那,看见。。。。”烿霞的话被我禁止的眼神吞了回去。 “你说去十四阿哥那,看见什么了?”太后眯起眼睛,问向烿霞。 “臣媳携不肖子胤祯,给太后请安,太后吉祥。”德妃、老八和十四的请安声适时地打断了太后对烿霞的问话。 “你们来得正好,八福晋,把刚才没讲完的话,说完!”太后端正了姿势,一股威严由她身上散发出来。 “啊,嗯,那个,我也不晓得。”烿霞难得地一次结巴。 “十福晋,你说!否则,今儿个就都得在哀家这慈宁宫做客了。”太后的脸上已出现不耐烦。 “是,是这样的。今早八嫂与我约好去十四阿哥府,许久没见静月,着实有些想念,没成想,一到院门口,便看见。。。嗯,看见静月开院门,呃,说是要坐八嫂的马车回宫,然后,我们就一起在这里了。”芊雯比烿霞聪明,把某些细节跳过,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还有呢?”太后看着芊雯问道。 “没,没有了。”芊雯低头,底气不足。 “太后,您不希望我回来么?”看两位表姐为了我的事在太后面前左右为难,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向太后道。 “你头发乱了,去里屋整整再出来。”太后看向我的眼神是和蔼的,但说的话不容我拒绝,被太后身边的女官芳龄扶起身,向里屋走去。身后,传来太后的拍案之声:“一个一个都给我说清楚了。” 看着镜中的自己,原来刚才和十四拉扯时,头发有几丝散落了下来,其实头型还在,所以自己并没有发觉,而镜中的自己,脖子赫然有些许红印。看来,刚才太后已经从这微小的细节中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果然,芳龄帮我梳好头,便听到前屋杯子落地之声,来不及看发型是否漂亮,起身立即向前屋走去。 “你,你,你竟然敢对哀家的外侄孙女干这等事。。。”只见太后坐在炕上,胸脯一起一伏,脸上气愤难当。赶忙上前替她抚背,道:“太后,您别气,许宽心些才好。” “你都让人给糟蹋了,哀家还能宽心么?哀家苦命的姐姐,怎么就不保佑你呢。。。”太后由刚才气愤已转为热泪盈眶。听着太后说的话,我有些摸不着头绪,什么糟蹋?该不会,有什么误会吧。。。转头看向殿里的人,芊雯和烿霞一脸怜惜地看着我,老八的眼神不置可否,德妃站在十四旁边低头看不到表情,十四则跪在殿中间,挺胸看向我和太后这边,眼神与我交汇时,有瞬间即逝的戏谑。 “太后,这种事,搁谁都掩上门说,您这样,不是让宫里宫外都知道静月被十四阿哥给强占了么?”烿霞的话向我解释了刚才这殿里的人起争执的原因。转头看向跪着的十四,如果,我的眼神可以喷火,那此时十四一定已经是一块焦炭了。他竟然,让大家以为,我被他,强占了?他,真说得出口,而且,他不怕我揭穿他吗? “太后,静月没被十四阿哥怎样,您别太上心了。”我极力向太后解释。 “唉,你这孩子,这会儿还怕哀家气急攻心,又来安慰哀家,这么好的孩子,就这么。。。十四阿哥,你,你怎么这么浑呀。”太后又开始擦泪试眼。“太后,孙儿不肖,孙儿对静月郡主爱慕已久,这几个月来更是受郡主照顾,日久生情,无法自拔,请太后赐罪,孙儿一定不喊一个疼字。”十四挺胸而言,似乎做错事的不是他。 “你,我,我什么时候被你,怎么样了?”我气得也有些结巴了。 “静儿,事已至此,你再解释已无用,我愿负这个责任的。”他慷慨陈辞,表神甚为真切。 “你胡说什么,刚才我们什么事都没有!”我反驳他。 “刚才是没有怎样,那,之前呢,我们,不是有了肌肤之亲了么?”他没有像刚才那么大无畏,反而轻言细语地问我,令旁人有种暧昧之感。哦,不!我该该怎么解释?又怎么解释得清?况且,之前我跟十四,确实有过一夜温情,我要怎么辩驳? 我的无言以对,在大家和太后面前,被看成了是默认。 “唉,既是事已发生,罚你又有何用?”太后似乎已接受这个现实,转头对我道:“尽管哀家心有不甘,无奈。。。静月啊,十四阿哥在这些兄弟中,还是挺受皇上看重的,你。。。” 我能预感到太后要说什么,立马在太后面前猛地跪下,狠狠地磕了三个头,直起上半身,道:“太后,静月原只是一介宫女,只愿二五出宫过太平日子,从未有过攀龙附凤之意。上天怜悯,阴差阳错让太后认了静月这门亲戚,才得已跃居郡主,但静月从小虽艺从帝师,理却从洋学,静月的心里只能允许自己的爱人为夫君,否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你,你竟然以死相逼么?”太后已震惊得有些受不住,芳龄赶忙扶住她。 一会儿,太后才悠悠道:“唉,罢了罢了,哀家不逼你就是了。你这性子哀家是知道的,哀家不拘着你,如何?” “静月求太后,请太后下旨,静月一辈子不嫁人!”我眼神坚定,对太后道。 “这旨哀家不准,你不嫁,哀家娘家岂不绝后了么?”太后没有余地拒绝了我,芳龄柔着她的太阳穴,放松了好一会儿,才又道:“哀家只能答应你,你不愿嫁的人,哀家绝不逼你。” 这,已经是她,身为太后,身为一位长辈,给我的最大的承诺了,看着半个时辰前,还神采奕奕的老太太,因为我的乱麻之事瞬间变得古稀无力,心里的愧疚像一座山似的,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静月,谢太后恩典。”我真心地感谢这位对我视如己出的老太太。 “太后,孙儿来的时候,与八哥练剑,不小心把手伤了。”十四的声音现在听起来真刺耳。 “你怎么不早说?”德妃急急靠向十四,卷起他的衣袖,手臂上划开了筷子长短的口子,周围的血已凝成了暗红色,伤口却还一直还有鲜红隐隐溢出。 “快,传太医。”太后见状,忙道。 一刻钟后,太医向太后行礼,道:“启禀太后,十四阿哥的伤已包扎好,只是这伤划得太深,失血较多,加之脚伤刚愈,应再细细调养才是。” “嗯,十四阿哥是皇上办差得力的,你好好地给他调养调养。”太后下旨。 “太后,太医只能开药除病,这调养还是得药膳才有效的。”十四微举着受伤的那臂,对太后道。 “嗯?”太后无声询问。 “皇上驾到!”门外太监的声音打断了十四与太后的对话。一阵请安后,康熙坐在主炕上,道:“今儿太后这,挺热闹的。嗯,胤祯,这是怎么了?” “儿臣斗胆,想请太后恩准静儿,到儿臣府上,再替儿臣做药膳。”十四把原本想对太后说的话,直接对康熙说了。 “再?你,又受伤了?”康熙一脸不信。 “儿臣休息了有些日子,今儿与八哥练剑,不小心伤了。”十四的表神看起来还真有些虚弱。哼,装得真像! “儿臣向皇阿玛请罪,无心伤了十四弟,请皇阿玛赐罪。”老八很配合地对康熙道。 “罢了,练武难免有伤。既是如此,静丫头便再去老十四那调理调理,太后,可好?”康熙从头到尾没有看我,直接询问一旁的太后。 “嗯?。。。唉,皇上既是此意,静月,你便去吧。”太后答应得有些勉强。 康熙下旨,无人能抵抗得了,即便是权倾后宫的太后,何况是区区的小郡主我呢。真是骑虎难下啊,深叹一口气,向康熙叩礼。 心底的怨气无法释出,该死的十四,梁子结下了,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啊欠!”耳边传来十四的喷嚏声。 半天的时间,我从十四府到慈宁宫,又从慈宁宫到十四府,现在天还没黑,折腾了半天,我还是回到这该死的十四府了。身子随马车不断晃动,宁可往车板上撞,也不愿碰那该死的一丝一毫。兴许是我一脸严肃,眼盯着车帘一动不动,十四那厮很识相地一路上无话。哼,你若再敢吱一声,我一定撕了你! “爷,到府了。”小顺子的声音在车外响起。十四手脚俐落地下了车,不想跟这厮一起走,便兀自坐着不动。不稍会儿,车帘被掀起。 “你坐着不走,是要我背你进门么?”他的话让我气焰开始升温。 不理他,他是猪,你若理他,你自己也是猪了。漠视他,我自己下了马车,不顾一路上府上奴才老妈子丫环们的请安,重重地迈着大步,向“心轩”方向去。到了“心轩”附近,哼哼,太好了,这群蠢人自个儿送上门来了。在“心轩”院门口站定,挺了挺胸,将头抬高十五度,对面前的三个女人道: “三位姐姐,本以为今儿个静月回了慈宁宫便不用再来了。可惜,你们家爷硬从把我从太后那给讹了过来,现在,又得打扰几位姐姐了,对不住了。”我娇横地对眼前的三位侧庶福晋道。 “你,爷~~~!”听这声,应该是那天骂我狐狸精的那位。那天的语气可真够呛,还以为跟烿霞是一路辣货呢,原来只是针对我的。 “都回自个儿屋里,从今儿起,心轩仍是没有我允许,任何人不得近院。”某人连步也没停,把话扔下,直接迈进院里。看着眼前三双嫉妒怨恨的眼,心里突然自问: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会这般娇纵刻薄地对待别人了?难道,身份的不同,真的会影响一个人的行为,或者,还有其它,只是,我自己没有发现而已?我,不喜欢现在这样的我! 进了心轩,一路若有所思,当回过神来时,已在十四屋里。呃,我不是要回自己的屋么?想到这,转身想走,某人的声音响起: “你若不想司棋跟侍画睡柴房,你尽可以去西厢房过夜。” “我不睡那,那睡哪?柴房?”刚刚平熄的气焰又被这厮挑起。 “随你!”他好像累了,歪在炕上不愿动弹。一会儿,小顺子进屋,微弯腰向我无声请安后,便对炕上的十四道:“爷,您的吩咐已经交代下去了。” “嗯。”他眼未睁,又道:“让司棋把郡主的东西搬到这屋来,整整再吃饭。” “喳。”小顺子应下。 “你又背着我做什么了?”不喜欢这样任人摆布,我走到炕旁,狠狠地推了他。 “没什么,不让你受伤而已。”不料被他拉住跌在炕上,他顺势把头枕在我的腿上。这姿势真暧昧,想挪却无法,他的鼻音已传来微鼾。他说的,不让我受伤,是指什么?是怕我身体受伤么,还是怕我心里受伤?身体应是不会的,这里是阿哥府,不会有人那么大胆的;心里受伤么,他是怕他的那些福晋像上次一样找上门来挖苦欺负我么?我看起来就那么柔弱?吵架我也是会的,只是在宫里,我一直隐忍着,可这不代表我柔弱呀,唯一的一次爆发,就和有名的泼妇八福晋干上了。他怕我受伤,我若真伤了,他,会怎么样呢?会为我伤心吗?眼前浮现出,在宝贝出生那天,在酒楼偷偷看他的一幕,他,还会像之前那样对我吗?对我真的,会一成不变吗?十四,你还会吗?在我离你而去后,在我成为郡主后,在我,要太后赐我一辈子不婚后,你,还能像以前一样对我,默默地为我付出吗?右手轻轻地抚摸他的脸,这张脸,像极了宝贝,我的宝贝,自那次去雍王府后,便没有再见到他,他应该能爬了吧。宝贝,我的宝贝,我最牵挂的人儿,你可知道,你的额娘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可你那不知情的阿玛,竟不让我再去雍王府,就是不愿让我看见救你的十三叔,你这阿玛,真是该死,该死!眼泪不知何时已滴在他的脸上,一滴、两滴。。。右手不自觉地轻拍打着他的脸颊惩罚他。 “你趁我睡觉打我,我都没说啥,你哭什么?”他的手抚上我的脸,将脸上的泪痕拭去。 “你,你怎么可以在那么多人面前,这么说我?”一想到刚才在慈宁宫,他的胡言乱语,让我心思慌乱,这会儿,恐怕整个京城都知道,太后最疼爱的静月郡主,被霸道自负的十四阿哥给强占了。 “还再为这事儿呢?”他坐起身,与对视。“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艾新觉罗胤祯的人,这样,就不会有敢娶你了!” “你别美了,太后。。。”不愿见他得逞,本想糗他,却被他打断话。 “太后越是疼你,就越不会把你随便指个婚,何况你现在又是我的人了,今儿在慈宁宫,她不也让步,不会逼你嫁不愿嫁的人了么?”他的话,也是我心里所想的。 “只是,你说的,心爱之人,包括我么?”十四的眼里,充满着期待,还有,一丝害怕。 我没有回答他,看了他许久,他勉强地牵动着嘴角道:“不碍的,只要你是我的,就成了。”他起身,向西偏房走去。刚才,我看到他一闪而逝的失望,好像还有,一晃而过的,晶盈?他,哭了?看着他的背影,人前尊贵高傲的十四阿哥,现在,似乎有些不堪重负,为何会这样?是因为我么,因为我让原本傲气无比的他,变得这般脆弱?他的背已不似之前的挺直了,比我在一年前看到的他,有些微弯了,至少,现在看起来是这样的。这样的他,让我好心疼!十四,你是为我这样的么?你,还会是我想要的十四吗? 第六十四章 司棋一个下午都在帮我整理东西,我则坐在炕上,看着她忙进忙出。真是奇怪,昨儿和今早收拾的时候,怎么不见得那么多,现在看起来,好像很多东西? “司棋,我怎么感觉,东西多了?”我问道。 “是多了呀,十四爷交代芳龄,把太后宫里郡主的东西都搬过来,一件都不能落下。”司棋突然想到什么,又道:“该不会,您不知道吧?” “。。。。。”这霸王,到底做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事儿,他是打算把我困在这儿,不让我走了? “他去哪儿了?”我问司棋。 “刚才八阿哥来,好像出府去了。”司棋把头探出衣柜,对我道。 “小九有去?”我又问。 “好像没有。”司棋回答。 “你整好了没?”我问。 “这就好了。”司棋关上柜门,回答我。 “那,交代下侍画,你跟我去找小九。”起身,整了整衣服,对司棋道。 “是。不过,十四爷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敢情司棋也怕十四? “不会,因为他只说没他的允许不能进这院子,却没说我不能出这院子。”率先走出屋子,司棋也赶忙跟上。司棋头脑很灵活的,要是再一句话的功夫,她立马能感觉这样做十四肯定会火冒三丈。所以,还是趁她没反应过来时,就抓紧时间出院门。 从出心轩,再到出府,一路畅通。奇怪!以那霸王滴水不露的性子,能这样让我来去自如?算了,反正,能顺利出去便成。让门房准备了马车,一路向九阿哥府急驰而去。 到了九阿哥府,司棋向门房询问,正好九阿哥在府里,不过,好像十四和老八他们也在,交代司棋,让司棋把我随身带的怀表给门房,让门房给小九,而且不能让任何人瞧见怀表。 果然,没一会儿功夫,小九便出现在马车里了。 “你可真是,这会儿大家伙都在,你倒来凑热闹了。”小九应是跑着来的,说话有些微喘。 “这才几步路,你就这样了?去十三阿哥府。”后面那句是对车夫说的。 “老十三?你打的什么主意?”小九一听我要去十三那,诧异道。 “许久没见他,想他了。呵呵。”我对小九笑道。 “你,你别忘了,你现在是十四弟的人了。”小九的脸色很难看。 “你也相信,他对我用强的?”小九是十四最要好的兄弟了,难道,他也信十四会对我那样? “。。。。是呵,我怎么也会相信呢?看来是我想岔了。”小九凝神了一会儿,释然笑道。 “小九,放过十三,好么?”我认真看着小九。 “不行!”小九看着我,毫无温度。道:“只能保他有命,其它谁都不能保证。” “好,性命无忧,便好!”我知道,让小九放过十三,完全是强人所难,毕竟很多事情是出自于老八或十四的,他能说出保十三有命,那已经是他最大的保证了。 站在十三府前,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呢,趁着门房引路,我顺便看了看十三府里的风景。不错,雅致细腻,没有四阿哥的清冷,也没有十四的简单,不知小九府上是什么样的,他可是阿哥里面的财神爷。 “你到底来这儿做什么?”小九忍不住又问。 “来看十三,因为我独自来,那霸王知道了又得喷火了。”我据实相告。 “那你拉我来做什么?这节骨眼来这儿,不是只有他才会朝我喷火的。”小九有些气恼地在我耳边小声道。 “你是他最亲近的人,你说的话他一定会信的。再者,这节骨眼来这儿,才能体现你们的兄弟情深呀,你们的皇阿玛,不是最喜欢看到这一幕么?”前一句是实话,后一句,是在损他们这些所谓的兄弟。 “唔,我闭嘴,行了吧。”小九无语。 门房领我们至一院前,这院不似十四的心轩大,却有着一院的飘香,原来,东厢房的那侧,被拆得只剩一堵墙,墙前,是沿着墙体一字排开的茉莉盆栽,从地上数起,一共有三层。此刻的十三,正侧背着我们,站在这些花前,弯着腰,手中拿着剪子,细心地为花枝剪去废枝。我拉住门房,不让任何人打扰到这一幕如梦幻般的画卷。 黄昏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将他原本着的蓝衣衬得更为明亮,修长的手指拈住枯枝,连剪去时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指腹轻捧一枝开了三朵茉莉的花,低头鼻尖轻触花瓣,嘴角微翘,移唇轻吻花蕊,这一刻的十三,浑身透着不似人间的纯然气息。 心下一丝调皮兴起,转头对着小九,将食指放在唇前,示意他不要出声,踮起脚尖,轻手轻脚地向十三的背后走去。在他身后站定,趁他不注意,猛地用双手遮住他的双眼,然后,提起嗓音道:“猜猜我是谁?” “唔,是花神么?”十三的声音透着笑意。 “非也,再猜!”我笑道。 “唔,那就是花仙了!”他仍戏弄着。 “不是神,也不是仙。再猜!”我仍不愿放开他的双眼。 “执手暗思猜,竟无语凝噎。”他的唇大弯,我松开了双手。这句话,是好多年前,他捂住我的眼睛,我对他说的。一时间,看着眼前的十三,往日的青涩种种,涌上了心头,那是,我心中,最美好的回忆。眼睛有些朦胧,眼前的十三,仍是那样对我微笑着。 “嗯哼。十三弟好兴致!”破坏气氛的小九出声道。 “九哥也来了。来呀,把茶搬到院里,赏花喝茶。”十三吩咐下人道。 不一会儿,茶具备齐至院旁的石桌上,我们依石椅而坐。我自然而然地充当起泡茶使者。 “今天怎么有空来了?”十三微笑道问道。 “怕你担心,所以跟你报平安来着。”我边烫洗茶具边回答。 “他们说的我不信,十四弟不会那样对你的。”十三看着我娴熟的茶艺道。 “呵,偏就有人信了!”说着还瞄了小九一眼,听到了他的冷哼声。 “他是把风声放出来,任谁色胆再大,也不敢打十四阿哥女人的主意不是?若是敢,那便是不想活了。呵,这茶还是你才泡得出这味道。”十三轻啜了口茶,道。 “他见你倒是分外惹眼,你对他却甚是了解。”我又添新茶至他和小九杯中。 “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嘛!何况又是因你而起的。”他倒是直言不讳。 “我也不愿当这祸水,否则,第一要我命的,就是你们的皇阿玛!”康熙能把我封成郡主,也能把我就地砍了。 “嗯,我们兄弟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你本就没沾过,以后也不会让你碰的。”十三已了解我的想法。 “可我今天,就是想,碰一碰这事儿。”看着眼前两人,一位是只会对我的任何要求说好字的知音,一位是把我宠上天事事为我着想的知己,我不想看着他们俩人在我面前相互残杀。 “十三,是我的知音;小九,是我的知己;无论你们做什么,与我都无关系,但,我要你们向我保证,在任何时候,都不伤及对方性命,好么?”我对眼前两人,认真道。 “好!”十三毫不犹豫。 “刚才马车上,不是已经过说了?”小九亦回答。 “这样,我就放心了。”将三人的茶杯添满,举杯道:“你们都是皇上的儿子,你们身上都有我大清最尊贵的血统,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人,在任何朝代,都会是名扬古今的天之骄子。可惜,上天太优厚皇上,让他的儿子们个个都优秀无比,乃致于如今局面。可,那又何妨?任何一个朝代,它的兴衰不就是与优秀的继承人的多少紧紧相联的么?唐高祖李渊、元太祖成吉思汗、明太祖朱元璋,不都个个是子优甚多么?所以,在我看来,你们的才华与心志是我大清的希望,正是我大清康熙盛世的硕果与传承!来,我以茶代酒,祝你们如愿以偿!”说完,我仰头将杯中物倒入口中。 “嗯,先为国,再为己!”十三说完,一饮而尽。 “能者上,庸者下,保我大清昌隆万世!”小九亦一杯见底。 三人,看视而笑。我希望,今天这的这一景,不仅是想让小九保证十三的性命,也是希望,十三能记住今天的一切,他日小九患难时,十三亦能不计前嫌,出手相救! 回来的路上,小九一语未发,这样的他,我无法适应。 “你在想什么?”我问他。 “在想你刚才说的话。”他仍若有所思。 “哦?”我挑眉询问。 “你希望,最终的赢家,是谁?”他转头认真看着我。 “能让康熙盛世更为昌盛的人!”我直视他回答。 “你确实不是普通人!”小九道。 “我是普通人,只是我知道,若想民安,必先国泰,而一个国家能否昌盛,最大程度取决于他的统治者,所以,这位统治者,必须是你们中厮杀到最后的那一位,而那一位便是最强的。”我回答小九。 “你不希望十四弟赢到最后?”小九又问。 “希望!当然希望,因为他应该是个能者。可是,这不是能者就行的,有些时候,还得运气推一把。所以,不论结果是谁,我都不会怨,因为,那是一个国家最终的选择。结果我并不看重,有争取过,便不后悔,不是么?”我反问小九。 “确实是。”小九重重点头。 先送小九回府,再回十四府,已然夜幕降临。 我回心轩时,十四还没回来,司棋问是否要用饭,我让她先温着,等十四回来再一起吃。刚才问过侍画,十四没让人传话不回来,应该会回来吃的。果然,我回来没半个时辰,他也回来了。 吃饭时,他没有说话,我亦不知要如何开口,一顿饭吃得有些闷。 “我今天去十三那了。”我状似不经意地说道。 “嗯。以后去必需得我在场。”他没有我预期的不爽。 “明天,我想去雍王府。”我看着他的脸色,没有变化太大。 “不是今天才见他么,你还想怎么样?”他停下吃饭的动作,瞪眼看着我。 “你这人,我是去看雍王府的小阿哥。那孩子我喜欢得紧,好久没见了,很想他的。”我想我的宝贝,你要敢拦,我就跟你没完。 “也好,明天我与你一起去。我倒要看看,能让你惦记了两个月的小家伙,到底长得什么样。”他的眼神,好像有些,嫉妒?敢情,他把对十三的敌意,转移到宝贝身上了?这霸王,有假想敌症么? “随你!”我应他。 吃完饭,他又出院门了,他让小顺子传话,说是在大书房见京外来拜会的官员,会晚些回屋,让我先睡。大书房是他见老八他们以外的人的另一处书房。一个晚上提起的心,终于放下了些,虽然与他有过宝贝,可这明目张胆的同睡一张床,还是有些害臊的。之前与他几年前在景山也有过两夜的共枕眠,但当时并没有发生什么,后来有了宝贝,所以现在再同床,还是会有些尴尬的。或许,晚上的京外拜会官员,是他想让我心放松些的一种小手段吧。 既是他的好意,我便领了。在西厢房洗了澡,就窝在床上见周公去了。今天一天,累得够呛。明天,我就能见到宝贝了,带着笑意,很快便在梦里见到宝贝了。 睡梦中,暖和和的宝贝好像就在臂弯里,抱紧些,别让他摔着了,呵呵,我甚至听到了自己满足的笑声。 隔天,我早早地就醒了,破天荒的,竟然天还没亮。耳边传来某人的鼾声,他已不知何时回来了。外面小顺子的叫起声显得细小无力,一向浅眠的我原来是被他吵醒的。摇了摇身旁的他,他微睁眼,又转身继续鼾睡。捏住他的鼻子,捂住他的嘴,没一会儿,他憋得不行,便睁眼起身,道:“有你这么叫起的么?” “再不起,误了早朝,挨骂的可是你!”见他起身,我便躺下想继续补眠,临睡时不忘交代:“今儿是你自个儿说要跟我上雍王府看弘历的,你可别忘了!” “行了,忘不了!”他站在床正对的屏风后面,边让小顺子替他穿朝服边道。 “哼,是你非跟着我去的,好像是我在求你去似的。”讨厌他的不耐烦口气,转身至床内,不再与他争口舌之非。耳边传来他的闷笑。讨厌的十四! 许是想见宝贝的心太激动,从十四天没亮出府到现在,我一直都没睡着,唉,干脆起床吃早点,等着他回来。这一等,可等到了已时。看到他迈进院子,我压了几个时辰的火,终于爆发了。 “爷,您到是回来得真早啊!”我站在屋门口,看着立在院门的十四。 “得,你别这么叫我,听了碜人!”他转身想走,我急步追上。 “你倒眼快,走,这就去。”他见甩不开我,便拉起我的手,往府外走。 “你,唔。。。”看着眼前的高头大马,有一瞬间的眩晕。这马儿,比一般马儿个头高了许多。 “这是汗血马的极品,早上皇阿玛赐的,驷马监才训没多久,这就让我牵出来了。”他说得洋洋得意。看着他一身的尘土,看来他刚刚和这马儿套过交情了。 “你,你骑马,我坐车。”这马是他刚训的,又马高马大的,要是不小心被它一甩,不死也去半条命。 “哪那么多事儿!”他还没说完,便一把将我放上马背,自个儿也上马,扬鞭出发。他,确实是用放的,而且还放得不轻,因为我的屁股隐隐作痛,他就不能轻点么? 一路上,宝马蟒服、男女共骑迎来不少注目,他没有停留,反而更加是无忌惮了。在雍王府门口停下,他先下马,我想自己下,偏脚短踩不到脚踏,抿着嘴看着他可恶地讪笑。他走近,伸出双手,要我向他扑去,哼,我偏不愿。俯□抱住马脖子,这马脖还真粗,身子慢慢向左倾斜,终于踩到脚踏了。 呃!身体却失了平衡,重心不稳全身向左边倒去。最后仍是被他接住,真是没面子。 “这马喜欢你。早上我抱他脖子时,我愣是将甩在了地上。”他说了句让我背流冷汗的话。 “你怎么不早说?回去你自己骑,我自个儿走回去!”这人是存心想让我死在马手上吗? “都行。”他转身向府里走去。门房早已看见我们来去回禀,此刻管家已前来请安迎接。管家把我们引到了一凉亭处,远远看去,宝贝和闻书、四福晋在那乘凉呢。顾不得身边的十四,小跑着向凉亭跑去。 “宝贝,还记得我么?”小喘着在宝贝面前蹲下,与他面对面直视。 “咿咿,呀,啊啊,咿。”宝贝看了我一会儿,便挥着双手,身子向我倾过来,太好了,我的宝贝还记得我的,太好了!伸手抱起他,紧紧抱着,将头埋在他的脖子处,狠狠地吸着他身上味道,我的宝贝,你身上的,是这世上最香的味道。对他的脸颊亲了又亲,亲了又亲,直至四福晋看不下去,出声道:“瞧你,一来就不管不顾,把十四弟撇开了。” “他又不是小孩,我也撇不开他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回答的是什么。全部心思都在宝贝身上了。宝贝长牙齿了,一共长了六颗,皮肤还是水水嫩嫩的,眼睛像极了我,眉宇和薄唇,像极了身旁的那人。抱着宝贝,转身看向那人,他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怀中的宝贝。 “你说的,心心念的家伙,就是这小子?”他的口气有些不善。 “嗯。宝贝,看,这是谁呀。”这是你阿玛。 “叫十四叔。”他一脸严肃地对宝贝道。 “他才多大,叫不了的。”我瞪他。 “我怎么看弘历,像极了十四弟呢?”四福晋笑言。当然像了,因为宝贝就是他儿子。“瞧福晋说的,他和四阿哥,不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么?”我回四福晋道。 “也是,爷跟十四弟,也是极像的。”四福晋道。 “他怎么只对你笑,不对我笑?”十四仍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宝贝,宝贝亦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你对他笑,他也会对你笑的。”我有些无语。 “你,笑!”他竟然,用命令的口气跟宝贝讲话。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不再理他,抱着宝贝自顾自地玩耍起来。坐在凉亭的长椅上,与宝贝面对面地坐着,将手轻捂着自己的眼睛,然后又突然放开,再对宝贝大笑,他见我笑,他也跟着咯咯大笑,这样重复了几次,宝贝竟然也伸出肥嘟嘟的手,捂着自己的眼睛,然后也放下,再对我笑,他,竟然学我!哈,这样发现让我高兴得不得了。 “宝贝好聪明呀。”我夸奖他,然后拍手鼓掌。他竟然也学我,有模有样地拍起手来。 “你一来,弘历就爱笑了。我还以为他的性子跟爷一样冷着呢,没成想,是跟你亲呢。”四福晋笑言。 “宝贝当然爱笑了,因为他额娘也爱笑呀。”呵呵,宝贝好聪明,看来怀孕时天天两个鸡蛋是吃对了。 “呃,你见过熹格格?”四福晋有些诧异。 “没啊。”我反应性地回答。 “小姐,您刚才说,小阿哥爱笑,像他额娘也爱笑的。”闻书适时的出声,提醒了我。天啊,我竟然,一时得意忘形了。 “我没过熹格格,倒是见过四福晋,是个笑容满面的大美人。”我把话头转到四福晋身上。 “你这人,额娘是用在生母身上的,弘历即便与我再亲,也是叫福晋的。”四福晋的脸上,有着落寞,她应该是想到她那无缘的弘晖了吧。 “那是外人封的,自个儿人在,叫叫额娘有什么关系?”抱起宝贝,走至四福晋面前,道:“来,宝贝,叫额娘,额娘很疼你的呢。来,额---娘,额---娘,额---娘。。。。” “妈。。。”宝贝转头,突然出声。 “。。。什么?宝贝,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次。”我好像听到,好像听到,他叫我。。。 “妈。。。”宝贝发出了更大的叫声。天啊,我的宝贝,我的宝贝,他,他叫我妈。妈妈,额娘就是妈妈,妈妈就是额娘,宝贝,我的宝贝,你会叫我了,会叫我了,妈妈没有白疼你,将头埋在宝贝的身上,站起身来,背对着四福晋,泪抹在了宝贝的衣襟上。 “小阿哥,这是在叫四阿哥阿玛呢。”闻书巧妙地接了话茬儿,我知道,宝贝是在叫妈妈,不是在叫阿玛,因为我告诉过闻书,额娘还有另外一种叫法,叫“妈妈”,她一定,一定在很多时候,教宝贝这两个简单而又对我意义重大的字。 “晚上爷回来,一定告诉他,他一定乐坏了。”四福晋相信了闻书的话,亦高兴地道。 “给福晋、十四爷、郡主请安!刚才爷叫人传话,让福晋准备准备,待会儿来接福晋和两位小阿哥进宫,德娘娘想得紧呢。”管家的话突然响起。 “那就不扰四嫂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十四,起身道。 “好,有空,一定与静月多来府里走走。”四福晋亦起身道。 抱着怀中的宝贝,亲了亲,亲了又亲,始终不舍得离手,闻书见状,忙过来抱走宝贝,宝贝在离我手的一刹那,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我的心,又提得紧,紧得像压了一座好大好大的山。 “上次你走,他也是哭得凶,这次更甚了。”四福晋道。 “那我们赶紧走,没见着你,兴许一会儿就不哭了。”十四拉起我的手,不待我向四福晋道别,便拉着我出府了。管家依我的意,准备了马车。 马车上,十四一言不发,我则沉浸在宝贝叫我妈妈的喜悦中,嘴角不自觉地裂开微笑着。 “弘历掉湖里,你会跳下去救他么?”十四突然问道。 “当然会。”没有任何思索,我回答道。什么,湖里?转头看向他,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许久,他才道:“你不识水性。” 然后,他不再看我,转头直视车帘。 是的,我不识水性,可是,即便不识,有哪个母亲会看着自己的孩子掉进水里,不去救的?我可以跳进水里,用手将他脱起,至少,多一点时间,让有心来人救他,他才有活的希望,不是么? 从马车,到府里,再到院里,他的脚步前所未有的急切,我得小跑着才能跟上他,进了屋子,他突然转身,我来不及收脚,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他紧紧地将我抱住。很紧,真的很紧,紧得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还有他的心跳。 “静儿。。。”他将头埋在我的发际与脖子里,狠狠吸取。我知道这姿势,这是我对宝贝最喜欢的姿势。这姿势,是代表对方在自己心里的位置。 “怎么了?”手臂被他圈住,我想反抱他,却够不着,只得轻放在他的两侧,安抚他。 “没什么。”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不停地颤动。 “唔。。。”今天是宝贝与他的第一次见面,好像,他们俩没有想象中的,亲近。是因为,整个孕期没有他的陪伴吗?听闻书说,宝贝跟十三很亲呢,比跟四阿哥还亲,看来,孩子在母亲肚子里,是能感觉到外面的一切的。 一会儿,感觉他渐情绪渐渐稳定了,他道:“八哥找我,晚上不用等我了。”他吻了下我的额头,然后头也不回地出院子。看着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也许,男人每个月也有那几天不舒服的日子,是应该体谅体谅的。 晚上,我刚躺下,他便回来了,小顺子侍候了他梳洗,他躺在我身侧。我习惯地面向床内,他靠近我,胸前贴着我的背后,右手让我的头枕着,受伤的左手放在我腰迹。 “弘历,很漂亮。”他轻声道。 “嗯,当然漂亮。”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引以为荣的口气。 “眼睛很像你。”他又轻声道。 “听四福晋说,熹格格的眼睛也跟我很像呢。”这是真的,虽然没有见过钮祜禄氏,但四福晋说的话,还是有一定的真实性的。 “脸和鼻子,很像四哥。”他仍是口气轻松道。 “那不也像你么?”此刻我的心,完全停留在白天宝贝那可爱好动的表情上。 “下周弘历周岁,我想,把小九送我那块银饰,送给他。”我对他道。那块银饰,本来就是想给宝贝的,希望宝贝带上它,可以平安健康。 “随你。”感觉他在腰上的手紧了紧,身后的他,又有几许颤动。唉,难道最近他跟老八他们商量事,神经太紧绷了? “你伤刚好,别太累了,要不,我又得侍候你忙前忙后的了。”我想转身看他,他硬是使劲不让我转身。算了,不愿让我转身便罢,想着宝贝,叫我妈妈了,心里像开了好多好多花。 “以后,看弘历,我都去,好么?”他的口气,是在跟我商量?这可不像霸王做的事。 “好。”让他和宝贝多熟悉下是好的,毕竟,是我让他们不能相认的。 身后的他,贴得更近,手上的力道,更紧了。他,今天,是怎么了? 夜深了,梦里,宝贝又叫我妈妈了。咦,下雨了?想躲,却挪不动身子。 第六十五章 静儿回宫了,而且是在衣衫不整时被八嫂和十嫂带走的,一时有些慌乱,八嫂是个嘴快的,万一让太后知道静儿已非完身,会加罪于她的!不及细想,让人传话给八哥,宫门口见。 急匆匆赶至宫门口,待八哥一来,也没有细讲,径直向额娘的永和宫去。 “给额娘请安。额娘,我闯祸了。”没有让宫女通报,直接进了屋子,跪下向炕上坐着的额娘道。 “你这孩子,又怎么了?”额娘端着茶杯的动作一时停顿无动。 “我情不自禁,静月郡主是我的人了。”没有忸怩,因为现在没有时间忸怩,去晚了,怕太后会对静儿问罪的。 “你,你这孩子,胆儿也太大了,我知道你对静丫头有意,这才向太后求去照顾你的,你竟然对她这般。这让我怎么向太后交代呀。”额娘气急道。 “只怕,现在太后已经知道了。八嫂和十嫂,还有静儿,这会儿正在慈宁宫呢。”我直接说道。 “你,总是这般不顾前后。”额娘将茶杯重重放在案上,起身道:“去慈宁宫。” 太好了,额娘去太后那,即便太后再气,也不会怪罪静儿的,若有皮肉之刑,我担便可,若是可以,还可以顺理成章地将静儿指给我,额娘,应该懂我的意思吧?在慈宁宫门口,我掏出配刀,将左手臂划开了一个长口子,伤口不深,但看起来挺吓人,希望这招苦肉计有用。 这该死的女人,当着太后、额娘、八哥、八嫂、十嫂的面,她竟然不仅对我与她的事极力反驳,而且在太后想开口有意将她指婚于我时,竟要太后赐她一生不婚,还好太后以她是博古济特家唯一血亲不能绝后为由,断了她的念头,只许了她“不愿嫁之人绝不相逼”。她,就那么不愿嫁我么? 皇阿玛来了,没有像太后那么在乎静儿的想法,直接口谕令静儿继续到我府上照顾我的伤势,太后虽然不情愿,但碍于皇阿玛,也不得不答应。静儿,终于又回到了十四阿哥府。既然,事情正中下怀,那,便不能再让这女人离开这十四阿哥府了。 晚上,她说今天去了十三那,我知道的,因为九哥已经把今天她去十三阿哥府上的一切都告诉我了,原来,她去十三那,是想让九哥保证不伤十三性命,她与九哥和十三讲的话,我已耳熟能详。是呵,我们兄弟都是皇阿玛的儿子,身上流的都是我大清最尊贵最高不可攀的血统,不争个你死我活,还能对得起这与生俱来的傲骨么?所以,今天她去见十三,我竟然一点也不生气,只告诉她,今后再见十三必需有我在场。 她又说想见四哥的小阿哥,真是奇怪,她之前也有过见那小家伙一次,我倒是没见过的,因他出生时,我正好与皇阿玛在塞外,回京后又不停地找静儿的消息,所以一直到现在都没见这小子,我倒想看看,到底长什么样能让静儿这般念念不忘? 看到静儿一见那小家伙便不顾一切跑向凉亭,她不停地亲吻着小家伙,不停地吸吮着小家伙身上的味道,那么迫切,那么地急不可耐。看着她,努力地逗着小家伙,那脸上绽放的,不止有笑容,还有,那特有的神情,那神情,以前从未在她脸上出现过,只有此刻,只有此刻面对弘历时,她才有这样亲密无间的享受表情。细看着她怀中的小家伙,她的眼竟然和静儿很像,鼻子和嘴巴却和四哥很像。。。等等,弘历出生在八月份?八月,去年在景山寻到静儿是在十月,那时她还身材圆润丰满。如若,假如,静儿怀孕生子,那是完全有时间,也有可能的!天啊,难道?是的,就是之前,她甚至承认,失踪的那一年,真的一个男人,躺在她的床上过! 不,这不是真的,不会是真的!我的静儿,和我的同胞哥哥,会暗结珠胎?不,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可,听着四嫂和静儿的对话,漏洞百出。而以静儿的清冷心性,为何会对弘历如此这般不同?再加上,那失踪的一年,她到底在哪,到底做了什么?许多许多的疑问,层层相叠,也许,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弘历是静儿与四哥的孩子! 是的,如果弘历是静儿与四哥的孩子,那么,一切就解释得通了。我和九哥翻遍了京城都寻不到她,因为只有滴水不漏的四哥才有本事将她藏得如此严实;她失踪的一年,完全有时间生子,而景山相遇正是她刚生完孩子体型还没恢复;闻书在静儿失踪后,便到了四哥这儿,而且她现在服侍的正好又是弘历,以四哥如此小心谨慎的个性,怎会让一个完全不是自己奴才的闻书来照顾他如此看重的子嗣阿哥呢?还有,就是弘历那张脸,他的眼睛虽然与熹格格有些像,但我知道只是五分像而已,可那眼梢眉头、流神溢彩却跟我的静儿有着九分相似,就连笑起来,都是一模一样的月牙弯月。。。。所有的一切,只有一个答案,眼前这个未满周岁的孩子,是静儿,与四哥的,孩子! 可是,静儿既然生下了他,却又为何不能相认?是四哥不愿么?应该是的,去年时,没人知道静儿是太后的外孙侄女,只道她是一名宫女罢了,如些看重子嗣和身份尊卑的四哥,又怎么会让一个宫女当皇孙的额娘?换个亲生额娘,这不是个难事。只是,为何静儿为答应?又或许,她和四哥之间有什么契约,四哥才不会对静儿杀人灭口?这其间的细事,恐要慢慢查证,只是这大概应是有的。 天啊,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心爱的女人,竟然和自己的同胞哥哥生有一子!而且静儿不想让我知道,是的,她不想让我知道,否则,她不会如此介意我对弘历的不满情愫。但,看着她对弘历的无尽怜惜和爱不释手,我不禁自问:我是在意她与四哥的事,还是在意她与弘历的事?她与四哥,应是没有真情的,如果说她与十三有什么,我会信,但她与四哥,我不会信的!想到这儿,四哥与她的事儿,十三知道么?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因为不论是谁,四哥、静儿、十三,都不愿让这事儿公诸于众,重要的是,我要如何面对静儿,我,还能像之前那样对她么? 回府的路上,想了很多的。忍住了问她的念头,却完全控制不住对她的爱恋。是的,爱恋,进屋转身抱着她,紧紧地抱着,恨不得将这该死的女人掐进自己的身体,这样,她便不会再有任何人可以碰触了。我的静儿,我一直珍惜爱护着的心爱女人,我要如何待你?告诉我,要如何待你,和你的孩子? 需要时间,便借口去了大书房,待回屋时,她已在睡下,聊了会,她说要把九哥送的银坠给弘历,没多会儿她便睡去。手不自禁地抚上她的脸颊,薄被已被她扔得老远,这天是热,可肚子还是要遮的,将薄被轻轻地盖在她腹上,将她的手抬起欲放在薄被外,我的手却被她紧紧抓住,很紧,她的脸颊在我的手臂上不停地磨蹭着,口中喃喃:“宝贝。”原来,她把我的手,当成了弘历。 看着眼前的一切,再次印证了我的想法,弘历,确实是静儿的骨肉。我的静儿,到底,在失踪那一年里,你经历了什么?这样的你,让我很心疼,阴冷的四哥,没让你少受罪吧;跟自己的骨肉相见不能相认,心里更苦吧;还得面对咄咄逼人的我,你,一定很累。放心吧,我不会再逼你,不会再逼你做什么了。因为,只要你留在我的身边,任何事情,我都能接受,包括,弘历。 两个月来,静儿一直待在院里,没有再出去过,宫里的消息倒是传得很快,钗儿更是一回京便硬闯了我这十四阿哥府。自上次那些个福晋来心轩后,便对她们严明:若再擅入心轩,便直接去京郊别院,永远都别想回府,终于,那群女人规矩了。后来,我便把守院的护卫调到了门房处,并交代:若静儿出门,必须暗中保护。所以,这次钗儿才能如此顺利地闯进这院门。 “十四,你给我出来!”午饭时,只听屋外一阵女声喝斥。 “是钗儿!”静儿放下手中碗筷,起身掀帘。 “钗儿。”她奔向钗儿,抱住钗儿的那一刹那,她开始泪如雨下。 “我都听说了,这浑球,竟然对你这样。亏胤祹还夸他是条汉子。”钗儿左手轻拍着静儿的背,看到我亦站在院里,钗儿怒吼:“看剑!”话未落,她右手中的长剑已向我袭来。 “等等,你这是做什么?”静儿拉住钗儿的左手,不让她前行。 “替你报仇!”钗儿头也不回,剑锋直指向我。 “他没对我怎样,你别听那些流言蜚语的。”静儿紧紧拉住钗儿,而我至始都未移动半步。 “烿霞和芊雯都亲口跟我说了,还能有假?”钗儿扭头看向静儿,一脸不信。 “烿霞是个直肠子的,雯芊是个九曲十八弯的,她们俩的话,也不能全信的。”静儿抱住钗儿的手臂,不再让她动弹。 “你,你是说,十四没有对你,那样?”钗儿已经有了些许动摇。 “若他真对我那样,我还能呆在这,跟他同进同出的照顾他?”静儿看向钗儿的眼睛,没有半点闪烁。 钗儿与静儿对视许久,才道:“若真是这样,我便放心了。”钗儿已不似刚才的怒容,但却转头厉声对我道:“不管怎样,现在外面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你若对静儿不好,我这剑可认不得十四阿哥!” 闻言,我向前一大步,认真对钗儿道:“我,艾新觉罗胤祯,在此对天发誓:今生今世,与郭络罗静月,不离不弃,永不相负!” 此刻,我看到了静儿的脸上,有着不可置信,还有,那眼眶里的蒙雾。慢慢走至她跟前,指腹轻轻拭去她的泪痕,此刻的她,如此柔弱,全然没有平常的冷静与自持。 “你,心里真这么想?”她问得有些无力。 “我,一直都这么想,从来没有改变过。是你,总是不给我机会说的。”我的唇轻吻着她的额头。 “真不臊,你发你的誓,怎么把我也捎上了?”她娇声不满。 “忘了吗?钗儿成婚那天,我们,就已经行过夫妻礼了,既已是夫妻,难道不应该不离不弃、永不相负么?”看着她一脸茫然,我有些气恼。 “唔。。。那不能算的。”她的回答令我更加气愤。 “什么不能算?我说是就是!还有,你别再有嫁别人的念头,谁敢娶你,我就灭了他全家!”这女人真有把人气死的本事。 “你爱灭谁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一辈不婚,与你也无干系!”她猛地将我推开,拉起钗儿便进了屋。唉,要这女人心甘情愿留下,还需尚待时日矣! 八月,四哥的第四子弘历周岁,没有太过的操办,因现在正是朝事皇事正紧时,只请了台戏班子和摆酒席,不似前些年兄弟间的奢华,临上朝出门时,那天不亮不起的人儿,便交代:让我一下朝便带她去雍王府,要是来晚了,她便自个儿去了。这女人,暗话是,我若不带她去,她便寻十三去雍王府。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只应了声“嗯。”便出门。 今日朝事较多,出宫时来不及坐轿,便急急换马回府。心里正想着,她该不会真去了十三那了?却看见,府大门前一抹紫红的身影来回晃动。 “你可真是,越交代你早回,却越晚的!”我还没下马,她便站在府大门前怒颜相向。 “早上事多,已经尽快赶回来了。”我翻身下马。这女人,就不懂得给我点面子么?这可是在大门口,还有门卫和路人。 “马车准备好了,快走吧。”她拉起我,便向一旁的马车去。 “我这朝服还没换。”我道,她也太心急了些。 “我都准备好了,在马车上换!”她不待我回应,硬是拉着我上了马车。无奈,只好在摇晃的马车上,将朝服换下,换上了她给我备的衣裳。 不稍会儿,我们便到了雍王府。今日的客人挺多,兄弟间的妯娌大部分都已到,女眷都在内屋里,男眷则都在外屋。丫环把我们引到了主屋客厅,便又出去迎客了。 静儿向外屋的兄弟们请了安,便头也没回对我道:“我进去了。”径直往内屋去,里面不时地传来小孩的咿呀之声,难怪她趋之若鹜了。 “我说十四弟呀,这人都是你的了,怎么还是那么宠着呢?”收回看向静儿身影的眼光,转头看向十哥。 “十哥不也宠着雯芊嫂子么?”这十哥,总是拿静儿来将我的军。 “那可不一样,我跟她是赐了婚行过礼的,跟你们这对野鸯可不一样。”十哥的话令我气结。 “十弟,你这话过了。”九哥即时出声,否则,我手里的茶碗,恐怕已摔在地上了。 “呃,瞧我这张嘴!十四弟,别气!你知道我是个嘴糊的,我的意思是,这整个北京城都你跟静丫头的事了,我看,你们的事也该办了。”十哥这才发现自个儿话重,赶忙解释。 “既是都知道了,办不办也无多大干系了。”我端起桌上茶,轻轻划着茶叶道。 “也是,只要太后愿意放个话,这事也就是个过场。”一向木讷的五哥,竟也替静儿讲话。是的,五哥与九哥都是宜娘娘的儿子,当然也是静儿的表哥,只是静儿与他并不似与九哥亲近,但五哥却能在这时替静儿讲话,确实是真心为静儿好的。回想起三年前,皇阿玛拔剑想杀我时,是五哥死死抱住皇阿玛腿才险些没有酿成大祸,此刻,才真正觉得,五哥是我们兄弟间,最无谓也最有情义的一个。 “五哥,我会对静儿好的!”我对五哥承诺。 “嗯。”五哥应道。 “快来瞧瞧,这就是今儿的小寿星。”十三不知何时溜进了内屋,抱着弘历到外室客厅。 “这小子,跟四哥还真像!”七哥拐着腿,笑道。 “这小子怕四哥,一见四哥就绷着一张脸。”十三道。他跟四哥亲厚,也就他能拿四哥打趣。 “也不见得见人就冷脸的,他一见静月,可就是一脸笑眯眯。”四嫂逗着十三怀中的弘历道。 “是呵,静月,你来!”十三叫着站在一旁的静儿,道。 “弘历,来一个颠倒众生的笑!”静儿双手牵着弘历的小手,笑呵呵地道。果然,弘历一见静儿,便咧开了一直紧抿的小薄嘴,喜笑颜开。 “依我看,这孩子跟静儿亲厚,干脆认个干娘好了。”看着静儿与弘历,我不禁出言道。 “嗯,是个喜上加喜的事儿。”八哥道。 “四哥,十四弟说,让弘历认静月做干娘,如何呀?”十三眼尖,看见刚进屋的四哥,便大声道。 “嗯,她跟弘历亲,是个好事!”四哥有一时的呆滞,而后道。 “真好,那你以后可得常来了,这干娘可不是白认的。”四嫂拉着静儿的手亲热地说着。 “嗯,我会教他下棋!”静儿满心欢喜地应下。 “呃,这可不公平呵,谁都知道这静月是帝师伍次友的收门徒弟,而且还是以棋传诗授艺的,连皇阿玛都夸赞呢,这便宜不能让这雍王府单捡了不是?”十哥的大嗓门又嚷嚷上了。 “呵呵,也是,我也想让弘暾认个好师傅呢。”十三也大声起哄。 “得了,谁都知道静儿身子骨弱,哪能经得起你们那些个小阿哥折腾?”我忙把这话题止住。 “妈。。妈。。”弘历语断词连地叫着。 “他是要四哥抱呢。”五哥道。四哥闻言上前要接过十三手中的弘历,没成想这小家伙竟然扭开,不让四哥抱,一时间,四哥有些不知所措。 “你来!”十三笑着,把弘历面向静儿,这小家伙便伸出双手往静儿身上蹭去。原来,小家伙是想要静儿抱的。 “看吧,弘历跟静月亲着呢。”十三笑道,看向四哥的眼神若有所思。也许,十三知道静儿与四哥的事。只是,以他对静儿的情愫,竟然能释怀? 一整天,弘历都粘着静儿不愿让别人抱,四嫂却大度不予计较,弘历不停地叫着笑着,四哥说,从来没见过这孩子那么高兴过。当然高兴了,静儿是弘历的亲生额娘,那是血脉相通,岂是一计脱胎换骨的戏码能改得了的?看着她和弘历,那像极的眼神,那欣悦起来的眉梢微翘,那嘟嘴时的调皮波澜,那紧抿唇时的圆杏眨动,无处不在地在她与弘历之间不停重叠。能与自己的亲子以干娘相称,静儿,这提议是我唯一能为你和弘历做的事情,你,应该会很欣慰吧。 第六十六章 康熙五十一年九月,已经三十八岁,经历过一废储君的皇二子胤礽,再次被康熙所废。就在康熙巡视塞外回京当天,即向诸皇子宣布:“皇太子胤礽自复立以来,狂疾未除,大失人心,祖宗弘业断不可托付此人。朕已奏闻皇太后,著将胤礽拘执看守。” 十一月,康熙以复废太子告庙,宣示天下。 废太子胤礽的行事乖戾与残暴不堪,令康熙不满已久,加之那群虎狼兄弟的明争暗伤,终于令康熙无法容忍胤礽对帝位的虎视眈眈,将之废去,圈禁于咸安宫。只是,这次的废储事件,与十三何干,为何废太子被圈之后,便是十三圈禁? 收到消息时,不顾十四不能出府的警告,毅然向雍王府奔去。 雍王府书房内,暗如黑昼,看着眼前已全然木讷的四阿哥,竟然有些动容。从我进来到现在,整整近半个时辰,他竟一动未动,紧绷的脸孔,眼神低垂,若不是置于桌上的拳头紧握,根本看不出,此时他正盛怒隐忍着。 “告诉我,怎么能帮十三?”没有哭泣,因那无用,直接问他道。 “问你那表哥!”许久,他才咬牙说道。 “我这就去。”说完,我转身向九阿哥府而去。 九阿哥府内,顾不及之前想见的奢华,一路急步跟在仆人身后。待见到小九时,他正和十四坐在主座上。 “不是嘱咐你,这段时间不要出府么?”十四的神情有些难看。 “为何十三会出事?”我没回答十四,直接看向小九问道。 “是他自己撞上来的,与我们无关。”小九道。 “既是出事,便与你们有关!”我不信他的推辞。 “我说过,这些事儿你不能管。”十四起身,脸上已有了怒色。 “十三的事,我就管!”不顾他的威吓,我站在小九面前,认真地看着他,道:“到底怎么回事?” “罢了,既是你来,就一定会闹个没完,你也不是外人,直接告诉又何妨?”小九道,然后看向十四,又对我道:“这次只是想让那厮下台的,只是那厮用的人不够牢靠,早已和老四暗渡陈仓,本想让托合齐供出老四,不料却让老十三自己为老四顶上,老爷子自然怒不可遏。禁于宗人府,怕已是轻的了。” 原来,八爷党算计的是尽早让康熙废了太子。小九刚才说的托合齐,是定嫔的亲哥哥,十二的亲舅,曾经很受康熙信任和重用,去年十月,康熙将托合齐以托病为由,将其解去步军统领之职,同时任命隆科多为步军统领。托合齐被解职后的七天,便是康熙召见诸王、贝勒、文武大臣等:“诸大臣皆朕擢用之人,受恩五十年矣,其附皇太子者,意将何为也?”于是当场锁拿了刑部尚书齐世武、兵部尚书耿额等太子党羽。同时,将托合齐拘禁于宗人府。 今年四月,刑部上书:刑部尚书齐世武受贿3000两,步军统领托合齐受贿2400两,兵部尚书耿额受贿1000两。虽受贿金额微少,但因涉及太子党,击中康熙对太子疑心的要害,同时哈托齐还供出:太子与其党羽潜通信息,求哈托齐等人,借助手中之权势,保奏他尽早即帝位。这便是太子二废的导火索。 废太子策划让康熙退位,哈托齐不是笨人,早就与四阿哥暗中联手,四阿哥的目的应是与八爷党一样,通过哈托齐将太子的狼子野心透给康熙,加快废太子的步伐。可偏这哈托齐虽是个军野粗人,却是个软骨头,不仅把明主子废太子也抬了出来,还将暗主子四阿哥给供了,康熙便会与四阿哥求证。就算四阿哥矢口否认,康熙也不会再对其信任,而以十三对四阿哥胜似父子的兄弟情谊,则定会挺身而出为四阿哥顶下了与哈托齐暗渡陈仓的罪责,盛怒下的康熙自然不会放过与废太子同流合污的十三了。 一切,皆已了然。小九和十四答应过我,不伤害十三,却是十三自己为四阿哥顶罪而圈禁。虽然,不应该怪他们,但,心里的那份怒气仍是无法让我与他们俩和颜相向。 转身欲向屋外去,手被十四拉住。“去哪?”他的眼里有着怒气和担心。 “宗人府。”我回答他,然后狠狠甩开他的手,绝然而去。 宗人府,这个乃至于皇帝都不得不另眼相看的府衙,负责着大清皇室宗族的谱牒、爵禄、赏罚、祭祀等项事务的机构。不仅管理宗室全部事宜、登记黄红册、记录宗室子女嫡庶,名字封号,嗣袭爵位,生死时间,婚嫁,谥号安葬等,甚至连圈禁和教育的对象都是艾新觉罗的宗室子弟。 站在这位于皇城东侧的宗人府大门口,感觉有些茫然。这宗人府,连皇室子弟进去都得矮个三分,何况是我这个小小的郡主呢?宗人府的地位居内阁、六部之上,能在宗人府任职的,都是辈份名望很高的宗室,其身份地位都是在皇族成员中尊中之贵的。即便是荣宠正当的十四,见了他们都得笑脸相迎,更何况十三现在是被圈禁,此刻的我,应是见不到十三的。 唉,我到底能为十三做些什么?雨,毛毛地滴在脸上,有些痒,却不想伸手去拭,这样,会让我更冷静些吧。闭上眼,得仔细想想,我还能为十三做些什么?关在宗人府,我应该是见不上他的,八爷党原本想算计的是四阿哥,现在却把十三弄进了宗人府,小九和十四答应过我不取十三性命,他们会守言的,但另两个人,会对十三下手么?还有,二废太子后,那跃跃欲试的三阿哥胤祉,对会十三不利么?如果会,而在这风头紧的时候,他们也不会明目张的,那么,如果动手,最有可能,便是来暗的。暗的么?投毒、暗箭、栽赃、陷害,最有可能是什么。。。。 雨停了?睁开眼,仍有细丝飘过,但却没有落在身上。抬头,一把油伞已遮住全身,不用看,那鼻尖随风绕过的熟悉体味,便已知道撑伞人是谁。 “如果,被关在里面的人,是我,你也会这么伤心么?”伞主人漠然开口。 “不会。”看着宗人府的守卫如此森严,十三在里面会受折磨么? “你。。。”伞主人想发火,转身与他对视,直视着他的眼睛,道:“你不会,因为,你比十三聪明。”他闻言,原本的怒目而视,瞬间已放柔。看着眼前的十四,想起十年后他需要面对的一切,心中更加不忍。现在的十三已让我如此揪心,如若是十四,我会,更伤心的。 “如果,被圈禁的是你,那,我跟你一起。”是的,十四需要我,他比任何人都需要我,没有人能预见到现今荣宠之至的他,今后会面临比十三更加残酷的现实。十三有四阿哥,可十四到时连最挺他的小九都比他早走,那时,他便是孤身一人了。如果可以,我愿陪在他身边,至少,他不会是一个人。 眼神坚定地看着他,我的回答,令他动容,我甚至能看见,他眼眶里极力控制的波澜,飘动着晶莹的剔透,喉节不断向下吞咽,始终不愿在我面前表现出一丝软弱。这样的十四,很男人!他,还是我的十四,在我与他鱼欢后弃他而去,在我逃亡时不顾一切寻我,在我回宫后不停为我扫清危险,甚至为了让我留下,不惜冒言让太后责罚,用苦肉计又让我回府的十四,我的十四,始终没有变过,是的,他没有变过,是我,是我对他不够信任,以至于伤了他,也伤了我自己。对不起,十四,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知道了,我心里是有你的,一直都是有你的,只是我自己没有发现而已。也许,从很早之前就只有你了,是生宝贝前,还是宜妃生辰前,抑或是,更早? 左手被他的右手紧紧握住,牵着我走在路上,他左手执的伞有近一大半撑在我这边,我可以明显看到,他撑伞的左肩膀已然湿润。心里,有一丝甜蜜,有一丝雀跃,还有一丝兴味,此刻,我终于敞开了心扉,享受着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无尽宠爱。 我们,一直走着。雨停了,他收伞,继续牵着我走着;雨又下了,他撑伞,又继续牵着我走着。我们慢悠悠地、漫无目的地走着。 “我想,吹曲给十三听。”我看着脚下的路,说道。 “随你,但我必须有我在。”他牵着我手紧了紧。 “嗯。”我没有考虑地直接应下。 “这里哪有银匠?”我又问他。 “宫里有,城外也有。”他转头看着我,无声询问。 “我想打双银筷。”我回答他他询问的表情。 “我找人打好后给你。”他又道:“看守十三的,是四哥的家生奴才的亲戚,你可以让四哥拖人送进去给他。” 看着挺胸抬头,眼睛直视前方的十四,他,竟然知道我想打的银筷是给十三的?也许,这也间接证明,即便小九和他不会对十三下手,可另两位八爷党,不一定会放过十三的。 “嗯。”也许,我能完全信任的人,还有十四。 第三天,十四便将差人打好的银筷拿给了我,这是一双精巧的筷子,银制的筷体上呈四方,下呈圆柱,筷子顶部还用一条半掌长银链连接着,筷体上还有花纹。当天,我便到了雍王府,在四福晋那逗着弘历,直到快天黑,才等到四阿哥回来。 四阿哥书房内,我将银筷放在他眼前。 “你竟想得比我周到。”四阿哥看着桌上的银筷,道。 “我不想十三有事。”我道。 “昨儿,看守宗人府的院卫,跟我说了,你让十四弟送银子给那些院卫,要好好对待十三弟,不能来阴的。还有这银筷,这些情,我替十三弟领了。”他的脸已不似三天前的阴沉。 可我,并没有让十四送银子给那些院卫,应该是,十四自个儿送的。是呵,十四是个重情义的,即便与十三道盟不同,但始终是一起长大同师共傅的手足。 “如若可以,转告十三:世荣皆有定,只是未到时。”我对四阿哥道。 “嗯,这话对十三弟,是有些许作用的。”他又自言自语:“唉,如若当初,十三弟娶的是你,如今,应该不会这般田地了吧。” “凡事皆有因有果,也许,娶了我,也会让他身败名裂呢?”我的婚姻,不喜欢被他这样假如。 “你是个倔的,和她一样德性。”他像在对我说,又像在自言自语。 “哪个她?”我问道。直觉他口中的“她”,与我有关。 “她不愿你知道她。”四阿哥难得能向我解释。他提到“她”时,眼里没有往日的冷俊,而且有着如玉的温婉,这样表情的四阿哥,与十四还真像,让我不禁想知道,他口中的“她”,到底何许人也?竟然能让这块冰冷的石头如此温暖绵长。 “她是谁?”我不禁问道。他似乎感觉自己说太多,便不再言语。无奈,一阵静默之后,我便辞行。 出了雍王府,车夫对司棋说了什么,司棋又对我耳语:“十四爷刚才差人传话,他在宗人府门口等你。” “嗯,去宗人府。”我和司棋上了马车,向宗人府而去。 不稍会儿,已在宗人府前,正要下马车时,十四已站在车板前,朝我伸出了臂膊,没有像之前的推却,我亦伸出双手,借着他的肩力,下了马车。 “跟我来。”他令马车和司棋到不远处等着,牵着我往宗人府大门反方向的围墙方向走。没有问他去哪,因心里猜得到他想做什么的。 不一会儿,我们在一处两墙之前的通道小巷处停下了。 “你不是想让十三听到萧声么?你在这吹,他便听得到的。”他朝一面墙努嘴,道。 “他,真的听得到么?”原来他打听到了十三被禁的地方。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他不再理我,双手放在身后,背对着我,抬头看着天空。取出怀中的白玉萧,看着高高的围墙,萧声悠悠而起。萧曲起步飘缈,似在轻轻试探,那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人,到底在何方?点水似的指尖灵动,不停地在寻找,那曾经与之共舞的笛声。 许久,一声犀利划破天际!是十三!笛声长鸣一声后,便不再响起。任由我如何萧起邀约,他都不再赴会。他,心里应该很不甘愿吧。 看着他刚才笛声传来的方向,许久,才收起白玉萧,走到十四身旁,道:“走吧。” “嗯。”十四点头,习惯性地牵起我的手,笔挺地向原路返回。 “我想,去看看婉茹。”想起那曾经在我无助时,帮助过我的婉茹,此时,她应该比谁都痛苦的。 看着眼前,抱着一岁半多点的弘暾,眼神迷茫,毫无生气的婉茹,鼻头一酸,泪不禁不住地流了下来。 “婉茹。”我艰难地开口。 她似乎适应了有人来,片刻后,才转头对我道:“你来了?” “我来了。”轻轻将她怀中的已熟睡的弘暾抱起,她没有拒绝,将弘暾交予她的丫环,这才紧紧将她抱着。似乎感觉到依靠,她由刚才的呆滞,变成了泣不成声,最后,变成了嚎啼大哭。任由她发泄着,不停地轻拍她的后背。快半个时辰,她哭闹得已全身无力,扶她躺下,她便闭眼睡去。盖上薄被,十四这才问她身边的丫环道:“福晋多久没休息了?” “回十四爷,自从爷没回来,福晋便没有怎么休息。东西也不吃,只抱着小阿哥发呆,小郡主也哭个不停,昨儿个,四福晋怕累了福晋,才把小郡主接走。” “嗯,好好侍候小阿哥。”十四压着声音道。 “是。” “你先回吧,我想等婉茹醒。若是晚了,我便不回了。”我对十四道。 “也好,你陪陪她。”十四点头,又道:“天开始转凉了,这几日又阴雨连连的,记得多注意些。” “嗯,你别晚睡,不然,腿筋又得疼了。”我亦嘱咐着他。自从上次箭伤之后,十四受伤的腿处筋骨,偶尔会疼,特别是在睡眠不好时。 他转头交代着司棋什么,然后才踱步而出。 “他跟你说什么?”我问司棋。 “爷说,半夜看您是不是踢了被子,还有,晚上让厨子做些清淡的,您这两天没睡好,不能吃太上火的。”司棋扁着嘴,似乎在控制不让自己有笑意。 这十四,怎么越来越婆妈了? 傍晚的时候,婉茹醒了。我正逗着弘暾玩。 “你什么时候来的?”婉茹出了内屋,看见我,有些诧异。 “你睡前来的,怎么,鼻涕抹了我一身,现在不认帐了?”我尽量让气氛不那么悲伤。 “倒是有些想起来了。唉,爷这么一出事,我一下没了主心骨,脑子也不那么灵光了。”她坐在我身边,弘暾便向她扑去。 “现在,谁都可以不灵光,唯独你不行!”我看向她,认真道。她转头向我,无声询问。 “谁都不知道,十三这次去宗人府,要多久。兴许,只是个十天半月,也许一年半载也说不定。”我看到婉茹的表情有了不可置信,但,我不得不将事实说予她听。 “十三不在,这府里上上下下,都得你一个人撑着,这府里侧庶福晋是不多,但还有两个小阿哥和两个小郡主,这都得你拿主意着。还有这府外的,多少人睁着眼想看十三的笑话,难道你就愿意,十三回来时,被别人说些无谓的茬儿吗?” 婉茹的表情,有了些思虑,她应是在想我说的话。 “你,说的对。”她抬头看向我,道:“我不能让爷回来时,让那些人瞧不起的。还有,弘昌弘暾,两位小郡主,都是爷的心头肉,更不能让他们有丝毫不好的。” “你既这么说,我便放心了。我最怕,你一时接受不了,只顾着哭,什么事都不做,这才担心的。”我牵着她的手,让她感觉我的温暖。 “你能在这时候,来我这,我便知足了。从爷出事到现在,只四福晋来过的,平常那些个常来奉承之人,都没有再登过门了。”她有些淡然。 “既是些小人,那便不用再理的。原想钗儿一块来的,你也知道,这次哈托齐出事,虽没有牵连十二阿哥,但却也让大家成了惊弓之鸟,所有阿哥的府门,都是大门紧闭着。只有我这不知死的,才敢出府的。”我替钗儿说话,但道出的也是实情。 “我知道的,这会子,谁都得踮着脚尖走路。”她似乎已经接受事实。 “你坐着,晚上,我给你露两手,让你开开胃。”我起身,对她道。 “不,不行,你是客人,怎么能。。。”她说道。 按下她欲起的身,我双手叉腰道:“我这手艺可不是任谁都能吃的,想来吃过我煮的东西,不是皇子阿哥、就是宜妃、太后了,当然也有十四和十三。”说完,便让小德子带我往厨房而去。 去厨房的路上,我问了小德子府里的状况。原来,十三府里的另两位侧福晋阿哈占之女瓜尔佳氏和领催庄格之女石佳氏都是安份之人,与婉茹相敬如宾,府里的一切事务,都是交由管家处理。问及管家如何,小德子想了好久,只回了一句:管家是个好人。看来,十三这家,不好当呀。 我做了几样清淡有味的小吃,黑木耳炒肉丝、桂花栗子羹、虾仁爆鳝面、一品南乳肉,再加一青菜,共四菜一汤,让厨娘分成三份,分别送到婉茹和两位侧福晋那。 看婉茹吃得有些心不在焉,我夹了块鳝片,放到她碗里,道:“这道虾仁爆鳝面,可是十三的最爱呢。” “呃,是么?”婉茹终于有了回应。“也是,爷喜欢吃鱼。” “呵,今天这几样,都是杭州菜,记得前些年,他跟四阿哥到杭州办差,吃了好多好吃的,硬是只记了这几样下来,和四阿哥一起怂恿着十六要我做呢。”我笑道。 “四,四哥也会这样?”婉茹一脸无法想象。 “嗯哼。”当时的四阿哥,还没有现在的阴沉。 “快吃呀,这些可都是十三爱吃的呢。”婉茹闻言,看着一桌的菜,重重点头,自言自语道:“嗯,爷爱吃,我也爱吃!”然后,我们俩和弘暾,开始风卷残云。 晚上,我和婉茹、弘暾睡在了一起,暗夜下的我们,均无睡意。 “其实,爷喜欢你的。”婉茹率先开口。 “我也喜欢他呀。”我轻声笑道:“你知道么?每个人心里都一有朵白花、和一朵红花。白花是曾经的美好记忆,红花是现在的共存。” “你说的话,跟别人有些不同。”婉茹道。 “我就是十三的白花,曾经的初恋,却已是过去的回忆。而你,才是与十三共患难的红花,所以,你不用顾及我的。”我说出心里所想。 “在这之前,我对你好,是因为爷对你好。现在,我对你,是真心的朋友间的情谊。”黑暗中,婉茹眼中的晶莹如此明亮。 “嗯,你放心,十三在我心里,同样是一朵白花,这朵白花,也让某人心里不舒坦呢。”我笑道。 “是十四弟吧。任谁都瞧得出,他是十分看重你的。”婉茹的眼中透着戏谑。 “谁都看得出来,偏我自己知道得最晚。婉茹,我与十三,是知音,他从未骗过我,我也从未瞒过他。如若他出事,我会尽全力帮他,若是我出事,他亦会尽全力帮我。所以,这之间的情谊,怕你误会。”我看着婉茹道。 “我明白的,就像我的亲哥出事,我也会尽力为他周旋,我出事,他亦如此。”婉茹的眼里透着了然。 “是呵,这情谊,就是至友、是亲人。”我很感谢婉茹的信任和体谅。 那晚,我和婉茹聊了很多,直到天空鱼肚白,我们俩才沉沉睡去。 隔天已时,十四准时出现在十三阿哥府里。 “下朝了?”我对十四道。 “嗯。” “我想,在婉茹这儿,多住些日子。”婉茹此刻不在屋里,我对十四道。 “不行。”他直接回绝了我。 “为何不行?”我心里已有些不爽。 “因为,这事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他说得宛转,他的意思是,十三要从宗人府出来,没那么快。 “那,我白天来这儿,晚上回府,好么?”我口气放缓着跟他讲。 “我不让你出府你也出了。还用得着跟我商量么?”他端起茶,慢条斯理地道。这霸王,倒拿起了架子。 “哼,反正,婉茹救过我,我不能弃她不顾。”索性说得更直些。 “十三,和她,都救过你?是同时救的?”他状是不经意地问道。 “呃,是。”不小心把话漏了,还好他没再问。 临走前,将一把银票塞给婉茹,她始终不接,最后,十四绷着脸,命令小德子替婉茹拿着,否则,便让小德子去宁古塔,小德子立马跪着求婉茹,我把银票塞到小德子手中,便与十四出了十三阿哥府。 回十四府时,他又把那汗血马给牵了出来,无奈,我又被迫放在了马上。没有第一次的风驰电掣,这次只是慢吞吞地散走着。坐在他胸前,感受着身后的温暖,不顾路人的侧目,任由他牵马绳的双手将我圈在怀中。 “我不会让你,像婉茹一样的。”头上传来他的说话声。“即便你像十三一样,我也不会像婉茹一样的。”我抬头看向他,又道:“你是我的骄傲,我也会成为你的骄傲!” “我会给你最好的!”他低头看向着我道。 “呵,最好的,你不是已经给我了么?”我向身后的温暖靠去。我知道他说的最好是什么,可那,并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只是一份只属于我的感情,如果可以,这份独有的感情,能升华为只有两个人的婚姻。 第六十七章 充满风雨的康熙五十一年,整个紫禁城到处迷散着清冷,人人小心翼翼,自顾不瑕。似乎为了粉饰太平,康熙特别下旨,今年的除夕,所有妃嫔、皇子皇孙、宗亲贵戚都可出席,连几位蒙古王派来的使臣也都请了来一起过春节。 白雪皑皑的天气,让本来就怯寒的我,更加不想动弹了。此时,应该已是辰时,今天除夕,全臣放假,所以十四也不上朝的,却不知一大早又去哪了。窝在床上,侍画把拧好的脸巾递给我,感受着脸巾的温热,用青盐洗涮口齿,又用温薄荷水漱了口,感觉清爽不少。 “郡主,都快已时了,再不起,晚宴可准备不及的。”侍画道。 “晚宴不是酉时开始么?哪那么早!”我不愿起,又把双手放回被窝中。呵,还是被窝暖和。 “得先进宫,给各位娘娘主子请安,然后再到太后那拜早年的。”刚进门的司棋道。 “那,吃完午饭,再进宫。”我极力推托着。 “十四爷一大早就出门了,他一回来,肯定就扯着您进宫了,哪能您想什么怎样就怎样的。”司棋比侍画对我更敢说的。 “你倒是怕他的?”我笑司棋。 “怕倒是有的,只是觉着,十四爷是阿哥里面顶好的。”自从闻书走后,司棋便与我更贴心,她的脾性跟闻书有些像,我与司棋一起时,尽可说些心里话。 “呵,我倒想知道,别人眼里的十四阿哥,如何好?”我把被子提到了脖子,真冷呀。 “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前些天去十三福晋那,在偏房跟她的陪嫁丫头聊天,她说:原以为十三爷对十三福晋是最好的了,没成想,这威风凛凛的十四爷,竟比十三爷更疼女人的。”司棋打开衣柜,选了几件颜色艳丽的正装,让我挑。 “就那件暗红的吧。”今天的除夕宴是正式场合,穿着都得按礼制来的,嫡系女眷均是着红装,庶系女眷则不能着红装,我是未出阁的,所以不用拘于这些,但也不能太清淡,明红太艳容易招人眼球,所以选件暗红的,不要太招风头才好。 “那是她们没瞧见他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否则,就不会这么说了。”我回司棋。 “十四爷即便是板脸恶语的,可哪一次不是依着您的意思办的?”司棋将暗红的外装和围脖、内外衣全部备好放至椅上,道。 “唔。。。你这么说,我才发现呢。”确实,十四经常对我发脾气的,可每次到最后,都是按我的意思办,即便他气得不轻。 “那可不,这宫里,哪个不知道十四爷是爆脾气的,偏对您有那股子耐性,换了别人,指不定是一顿打呢。”司棋接过侍画泡好的茶,递给了我。喝了口清茶,背靠在软垫上,十分惬意。 “我怎么觉着,你尽说他的好话呢?”我取笑着司棋。 “您别胡猜,就您这话,被别人听了去,还以为我想攀高枝呢!”司棋有些急了,又道:“我只是觉着,既然十三阿哥与您无缘,十四阿哥又能如此疼您,上次的事儿整个北京城也都知道了,您就别再固执了。万一,十四爷看上了别人,那岂不是白白断了一段好姻缘吗?” “他若真看上了别人,我也不稀罕这所谓的姻缘。”我回司棋。唔,十四,会再喜欢上别人么?他是皇子,传宗接代是他的责任,从今年年初一直照顾他到现在,我与他即便同床共枕,却没有再越雷池一步,以他的性子,如果愿意,必是要达到目的的。可他,并没有,甚至连提都没有提过。而自从我来之后,他便没有再外面过夜,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难道他会因为一个我,而守身?摇摇头,不太可能,这是男尊女卑的时代,有女人为男人守身的,哪有男人为女人守情不欲的?哼,定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对了,上次老十约他们去西厢楼,不就是一身脂粉味回来的么。 想到这,心里有些不爽。耳边,仍传来司棋唠叨不绝的劝慰。敢情闻书的唠叨也传授给司棋了? “唉哟,我的好司棋,你别说了行不行?闻书若在,也得称你唐僧了。”受不了司棋的轰炸,揭被起身,开始穿外衣。 “唐僧?”司棋一头雾水,不过没再问,便过来帮我穿衣梳头。 “你这才起的?”镜中空白处,映照出屋内一抹挺拔英俊的身影。 “太冷了,要不是唐僧念经,我才不想下床的。”我嘟嘴瞅着司棋。 “呵,我已经把内城的阿哥府先跑了个遍,只剩四哥那没去,想着你应该想去见弘历的。”十四走到我身边,弯□子,手肘撑在镜台上,脸与我近在咫尺,看着镜中的我,道。 “呵,好几天没见宝贝了,是真想的。”对着镜中的他,我开心地笑道。自从弘历周岁认了我这个干娘,我便不再遮遮掩掩,直接称弘历为宝贝,而宝贝,从那时起,也叫我妈妈,十四说,至少应该叫干娘的,我说无妨,都是一样的。其实,妈妈,才是额娘的另一个称呼,我更愿意宝贝这么叫我。 “那,你想我么?”他转身看着我。 “你起夜时,我才见的,怎么想?”我讪笑道。 “唔。我动静大,吵了你?”他触眉问道。 “若论这动静,你的呼噜声可比起夜大多了。是我自己睡得轻,任何声响都得醒得的。小顺子每次叫早,不都是我先醒的么?”我歪着看着他。十四的脸已褪去了我印象中的滑润,换上的是成熟男人特有的刚健。唔,十四越来越有男人味了。 “有治打呼噜的么?”他认真问道。 “你问问铁拐李,看他有没有!”我笑言。还真没有听过能治打呼噜的。 “嗯,改明儿问问胡太医。”他竟一脸认真。 午时,我和十四到了雍王府,不巧宝贝在睡觉,这孩子也是个浅眠的,我便不打扰他,想问问四阿哥十三的情况,便撇下十四,往四阿哥的书房去了。 咦,书房的院门大开,小心谨慎的四阿哥今天竟然没留个看门人?也许,他自个儿就在屋里呢。抬腿进院入屋,竟然没有他的影子。 “唰!”我转头看向声音来处。竟是去年十三带我来这儿避难时,四阿哥带我走的那条暗道门。里面出来的人儿并未发现我的存在,兀自关上暗门后,转身才赫然发现眼前的我。 “呃!”眼前的人儿,个头儿与我相差无几,一身淡紫装扮,鹅蛋脸,光洁的额头,剑眉细弯,鼻翼间竟有小小的鹰勾,如此佳人,称不上丰华绝代,但确实有着与众不同的妩媚和娇珑。 她似乎也在审视我,唔,我怎么感觉,眼前这人,有些脸熟?是的,而且,好像很熟悉。我在哪见过她呢?在哪呢?仔细在脑袋里回想,不停地思索着,不甚了了,仍是记不起在哪儿见过此人。 “你来这儿做什么?”眼前的人儿开口问道。 “唔,我来找四阿哥。”我回应她。怎么感觉,她的口气倒像这儿的主人似的。 “他不在,今天也不会来这儿了。”她似乎对陌生人的我没有特别的戒心。 “嗯,那我走了。”找的人不在,自然要走了。转身想出屋,突然想到,这人儿,该不会是上次四阿哥口中的“她”吧。想到这儿,猛地回身,看到她仍站在那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我们对视了许久,她悠悠地开口:“你,来到这儿,后悔么?” 这儿?她是指四阿哥的书房?人不在下次再来便是,哪有什么后不后悔的。我便摇头看着她,她见我如此,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明白了。都是我造的孽!”然后不再理我,独自坐在书桌前,提笔写着什么。 “你,叫什么?”我好像想问她什么,但却不知道要问什么,只得问最简单的。 她抬头看着我,露出明亮的皓齿,桃花眼笑成了两轮弯月,道:“稳儿。”看着眼前的她,我真的觉得熟悉,而且是非常地熟悉,在哪,我在哪见过她的!想了一会儿,真的没有头绪,她亦没有再回应我,仍低头写字,好像我是空气一样。算了,以后问十三,他一定知道的。便转身离去。 回四福晋那时,宝贝已经醒了,大家准备了下,便上了各自马车出府进宫。四福晋带着四阿哥的众老婆们与十四去了德妃那,我则带着司棋到宜妃那请安,然后再与宜妃一起至慈宁宫向老太后拜早年。我和宜妃没到一会儿,德妃便领着四阿哥和十四的福晋们,也来了慈宁宫。 是的,他们的福晋,不止有四阿哥的,还有十四的。虽然很想忽略十四身后的那几个女人,可是慈宁宫再大,不也就这地么,再者,太后搂着我不停地虚寒问暖,我想自我消失都不行。 “太后,这静月隔三差五的就来给您请安的,您就别这么偏心了。”宜妃的率直暂时把太后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嗯?你这当额娘的,怎么知道哀家这当外侄婆的难处?”太后终于放开我,朝宜妃道。 “看您说的,臣媳也是当了玛麽的人了。”宜妃低头笑道。 “你们倒是个个有子有孙的,哀家这老婆子,可就这么一脉了。”太后的脸上透着羡慕。 “依臣媳看,赶快给静月指个婚,好让您圆了心愿才好。”宜妃看着我笑道。 “唉,她这心气高的,哀家不拘着她,嫁不嫁随她自个儿的意,只是,得尽早让哀家抱上个崇侄孙,也好给娘家的人有个交代不是。”太后的脸上,有些落寞。看着这只有我一个唯一血亲的太后,心里有些酸涩。虽然她贵为太后,虽然她养尊处优了一辈子,但到底,她还是女人,现在是个孤独的老人,人老了,最想看到的,便是儿孙满堂,可惜,她一辈子无子女,而现在只有我一个血缘亲人,她应该很想我早些嫁人生子吧。 胡思乱想中,惠妃、和妃、荣妃、宣嫔、密嫔、定嫔等一杆妃嫔都来了,太后与宜妃便没有再提此事,而德妃仍依旧是那招牌笑。 酉时,康熙亲自来到慈宁宫,与太后一起,向乾清宫而去。后面,跟着一大帮的皇族女眷。感觉手臂后有股刺痛,转身看去,是一贵妇,低头排在我身后,右手被不知何时来到我身旁的钗儿拉了下,她小声道:“十四嫡福晋。”我心下了然。 这是我第一次,正式以郡主的身份出现在这皇家宴会上。一切,都由着太后身旁的芳龄提点着。康熙与太后坐上面的主位,左边是男眷桌,右边是女眷桌,我被芳龄安排在与烿霞、婉茹一处,同桌的,还有刚才见识到的十四嫡福晋,还有些我不认识的女眷。 一阵拜年、贺词、献礼,便是中间的歌舞升平,康熙先动筷入口,众人才开始将桌上的美味送入口中。低头吃着这道鸭皮,嗯嗯,真的好吃,该不会这就是全聚德烤鸭的前身吧。正享受美食,碗中被一双筷子放了块鸭皮,抬头看向执筷的主人,原来是十四嫡福晋。 “妹妹喜欢这菜,倒是多吃些才好。”十四福晋笑得雍容华贵。 “呵,是呀,你多吃些,改明儿,也做道一样的,我再尝尝。”婉茹也微笑道。 “遵命。”我对婉茹重重点头,她见我这样,掩嘴偷笑。 “呀,瞧我这记性的,妹妹是个橱艺精的,我们爷,倒是让你侍候得舒心畅体呢。”十四福晋的依旧是笑着,但那眼里的不屑,让我感觉到了鄙夷和侮辱。 “婉茹,你跟十三差几岁了?”我转头问婉茹。 “呃,差一岁,怎么了?”婉茹不明所以。 “那就是也小我一岁,对吧。”婉茹点头。 “那十四婶,应该叫郡主为姐姐的。”身旁一个小女孩道。 “如果,郡主嫁了我们家爷,即便比我大,也得尊我为姐姐的。”十四福晋被小女孩的话逼得有些挂不住脸地道。 “她这不还没嫁了么?再说了,即便嫁了十四弟,也不见得太后委屈了静月的。”烿霞优雅地执杯轻啜,此刻的她,有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她,真的很适合在这没有硝烟的名媛战场。 “唔,我说了,此生不嫁人的。”不想让这古怪的气氛坏了胃口,尽量把心底的无名火给压住,还好,婉茹适时地转移了话题,我便有了片刻的清静。嚼着口中的鸭皮,没有了刚才的美味。算了,出去透透气吧。想到这,便起身,司棋手快地将外袍取来。 “静丫头呀,我刚才还问芳龄,你去哪了呢。”我正迈出殿门,太后的声音令我止步。无奈,又顶着殿内的无数眼光,向殿中上座的太后走去。 “快过来,坐我这儿来。”太后招手,把我拉在她身边,我挨着椅子却不敢坐。 “今儿是家宴,没那么多礼的。”康熙难得地对我笑言。 “是。”龄芳便搬了块小圆椅放在太后座旁,我依言坐下。 虽然这儿不是我喜欢的位置,太过招摇,但却比刚才与十四福晋同桌好多了。太后不停地夹菜给我,刚才肚子里的蛔虫,又被提了出来,开心地继续享受美味。 “皇上,臣,巴雅尔齐向伟大的大清皇帝,敬酒,祝,万寿无疆!”一声蹩脚的汉语,使原本闹哄哄的大殿,一下子安静了许多。我亦放下手中筷子,看着此刻跪在殿中的一名少年。 “嗯,原来是蒙古草原上,年轻的雄鹰。巴雅尔齐,此次老巴雅尔齐能派你来,朕十分欣慰。”康熙亦举杯还礼。原来,这就是蒙古草原一支新兴起的贵族,眼前的少年,就是该族首领的儿子。能派自己的儿子来当使臣,看得出这老巴雅尔齐是对康熙是十分尊敬的。 “谢,皇上!”少年起身,转身对太后这边跪下,道:“臣,祝太后,安康体健!”说完,又是一大碗酒入肚。他还是个孩子呢,酗酒可会伤身体,想起之前教育十六不能喝酒太过,不知他现在有没有呢?想到这,抬眼看向男眷的方向,十六正和老十、十五拼酒呢,唉,这孩子,白教了! “巴雅尔齐,祝,太后旁边的,美丽姑娘,像夜空中的月亮,明亮无比!”听那少年又道。嗯,太后身边的美丽姑娘,谁 67、第六十七章。。。 呵?转头看向太后,咦,太后身边没人呀,又看向我的一旁,确实没人。呀,这少年,不会说的,是我吧?转头看着太后,她亦一脸茫然,但毕竟老练,抬手道:“这是,哀家的外亲侄女,静月郡主。” “静月郡主,确实,像,太后。”巴雅尔齐语顿道。 “呵,是像。”太后闻言,笑得更甚了。“嗯,是个讨人喜的年轻人。” “既是,太后喜欢,臣请太后,赐婚郡主,予臣。”巴雅尔齐跪着弯腰伏地,模样诚恳。 “呃!” “嗯?” “唔。” 大殿内,一时发出了很多不同的声音。这小子,胆也太大了吧,敢跟十四叫板?果然,才刚想到某人,某人便急步至殿中,道:“太后。孙儿。。。” “你们这些个孩子,怎么都那么猴急啊。”太后出言断了十四的话。 “静丫头,你看巴雅尔齐,如何呀?”太后转头,和蔼地问着我。 “啊?”我一时词穷,太后明知道我跟十四的事儿,怎么又这么问我?难道,她真想把我嫁给这小了我那么多的蒙古少年?太后,你不会老糊涂了吧。转头看向眼前的少年,我问道:“巴雅尔齐,你知道,我是属什么的么?” 巴雅尔齐抬头,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我问道:“属什么?” 我笑道:“我属虎的。你属什么?” 他眉眼一眯,笑道:“我也是属虎的。” “呵,真是巧了,我们竟然都属虎。”我掩嘴笑道。眼梢瞄到某霸王那快喷火的眼神,忙放下手,端正了下姿势,又问他道:“那,你可知我几岁?” “既是与我同属虎,定是同龄。”巴雅尔齐一脸不难想象。难道是我保养得好,竟然能让这少了我整整十二岁的少年,对我心生好感? “那我告诉你,我可整整大了你一轮呢。”我对眼前的巴雅尔齐道。 “不,不可能,你个子比我小,而且,很年轻的。”巴雅尔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道。 “是真的,不信,你问问你身边的十四阿哥。”我对他道。真是的,虽然我个不高,长着一张娃娃脸,但也没能把我看得这么年小吧。 只见巴雅尔齐真的转头问那霸王,那霸王黑着一张脸,绷着嘴唇,一语不发,眼神狠狠地盯着巴雅尔齐。而巴雅尔齐却仍执意等着十四的回答。 “是真的。你这孩子,身上那股直肠子,是蒙古汉子的脾性。”太后见场面有些不对,便又开口道:“你放心,你回去时,定不会让你一个人回去的。” 巴雅尔齐低头叽咕着什么,然后才跪拜后回席,那霸王,临起身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便朝巴雅尔齐而去。唉,看来这单纯的蒙古少年,今天有苦头吃了。 晚宴结束时,搀着太后步出乾清宫,扶太后上轿。临上轿时,太后开口想留我,被宜妃给截了:“太后,您瞧,那谁呢,早就在前面等着了。”顺着宜妃指的方向,确实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房廊下。 “这十四阿哥,真是个难缠的主儿。罢了,静丫头,你过去吧,外袍得绑紧了,这天够冷的。”太后拍拍我脸颊,微笑道。 “嗯,太后您慢点。明儿,静月一定给你拜年!”我和宜妃一起扶着太后上轿。太后进轿后,又掀起轿帘,招手让我附耳,我依行,只听她小声道:“早点让我抱个胖小子。”然后,她便令宫人起轿。这太后,真把这事儿上心了。唉,我已经让博古济特家有后人了,只是,我不能说呀。 向宜妃道别,才向那房廊下的人走去。走近他身旁,他竟头也不回,抬腿便走,一路大步而行,我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到了马车上,他仍是一声不吭,看着他脸上从未有过的铁青,我很识相地不再触怒他。 进府,进屋,兀自让侍画侍候洗漱,他便躺下了,仍是把我当透明人。司棋小心翼翼地帮我梳洗,就怕声音太大,惊动那床上的炸药。就在我洗漱后,侍画给我泡的一壶清茶,放置于案上的响声重了些,那火山终于爆发了。 “都给我滚出去!”他将枕头狠狠往地上一摔,大声道。我示意司棋和侍画都出去,起身关上屋门,站在屋内,手肘撑着下巴,看着暴怒的他。 “那巴雅尔齐又不是我招惹的,你对我发什么脾气。”我就事论事。 “哼,你不招惹,便能让那臭小子寻蜜飞来,要是你再拈花惹草,岂不招来更多狂蜂浪蝶?”他坐在床上,光着脚掌踩在床榻上。这是他的习惯,再冷的天,他都只穿单衣睡觉,从来不穿袜子睡的。 “那你要我怎样?”我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任谁喜欢的人被别人看上,心里都是不爽的,何况又是在那么多皇亲国戚面前。这霸王,又是那么地爱面子。算了,事情虽然不是我去招惹的,可却是因我而起,不与他较真。 走到他面前,将他左脚的裤管卷起,看着他的伤疤,嗯,已经都好了,只是伤痕有些面目狰狞。轻轻地抚着伤口,来回地轻按着,刚才回来时,看见他有些脚跛,恐是伤口又疼了,只是这人总是什么都不说,我哪能次次都能眼尖瞅得到呢? “不用你这般。”他转头不看我,仍是口气恶劣。 “我是皇上派来照顾你的,不这般,那我要哪般?”我语气轻笑道。 “哪般?明儿我请旨,让皇阿玛赐婚。”他眼眯看着我,道。 “我说了,一生不婚!”我抬头看向他道。 “你,这事儿由不得你!”他已火冒三丈。 “可以,赐婚之时,就是我离世之日!”我不再对他和颜相向,放开他的腿,起身回厅坐在炕上喝刚才的清茶。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他急至我面前,抢过我手中的茶碗,狠狠地摔在地上,大吼道。 “我不想跟你那些福晋争风吃醋,不想任由你摆布,不想成天守着院子等你招宠。”我心里的无名火也上来了,想起今天十四福晋在我身后暗中用针刺我,想起她在席上对我冷言冷语,委屈也涌上了来,抓起桌上的花瓶,猛地往地上一掷。“哐!”花瓶已粉碎成无数块。 一时间,我和他站着不动,都静默了。他起伏的胸膛,能知道他一直在压制的怒气,我眼中的泪,不停地往下掉。他不再与我争执吵闹,转身开门而去,我则坐在炕上,不停地哭着,想把心里的不甘、委屈都哭出来。也许,哭出来会好些的。记得,认识十四以前,我是很少哭的。即便是十三放弃我时,我也没有如此过。该死的十四,就你花心,就你老婆多,就你脾气爆!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要是对我坏些,我也不会对你寄有希望的,也不会对你有感情的,更不会因为你的那些老婆,心生妒嫉和受委屈的。就你该死,早知道第一次见到你,就应该给你两巴掌,让我们互相记恨算了,也不会有后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该死的,该死的十四,就你该死! 不知哭了多久,只感觉眼睛酸涩,困意重重,看着紧闭的屋门,他,应该是受不了我对他的不尊不顺,跑到他那些福晋那寻温柔乡了。罢了,我有宝贝就好,宝贝,是的,他是我在这里,最爱的人。倚在炕上,抱臂蜷缩着,迷迷糊糊地,便睡去了。 半夜,感觉口干头昏,想起身,却发觉全身无力。唔,难道我内寒又被逼了出来? “怎么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转头眯眼看着他,原来,我正躺在床上,他已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心里有丝欣喜,但这会儿着实笑不出来。 “头疼,想喝水。”我的声音沙哑得很。 “你躺着。”他把被子将我盖好,没一会儿,便将水送到我口中。 “你在发热。”他手心捂着我的额头,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语气透着担心。 “没事的,睡会便好了。”我道。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今晚要是烧退了,养两天就没事,要是今晚烧不退,估计这春节就得当病草了。 “你躺下睡会儿。”他没再言语,让我躺下,小心地盖好被子,然后感觉他起身。这会儿,他又起夜了?“记得穿鞋子,别冻着了。”我眼睛闭着小声道。他起夜经常是光着脚的,这天寒地冻,若他再病了,可得有得折腾了。 “嗯。”听到他的回应,我又迷迷糊糊睡了。 半夜,感觉有人进了屋,想睁眼却困意十足。又睡不知多久,感觉被人扶起,口中注入苦水。不想吞咽,却被那苦水不停地灌注,换气时,只得将苦水咽下。来回了不知多久,才又让我躺回床上,然后又是一阵昏睡。 当我醒来时,已是隔天中午了。 睁眼适应了屋内的明亮,感觉全身无力,想抬手,却发现被窝里的左手,被某物紧着。抬头向床沿看去,原来,是那霸王,此刻,他正趴在床沿,呼吸匀吐。回想昨晚,我跟他因巴雅尔齐的事情吵了起来,然后他嚷着要让皇上赐婚,我不从还以死相逼,他气得摔碗,我也因昨天受了十四福晋的气,把火发在了他身上,摔了那花瓶。后来,他夺门而出,我以为他去了那些福晋那里,没成想,他又回来了,而且,还照顾了一晚发热生病的我。 看着这张睡意沉沉,与宝贝相似的脸,这会儿,真生不起气来的。他花心么?也许曾经是,但与我汤泉之事后,似乎便没有再听过他的新情史。他老婆多么?其实,他和十三的老婆数量,在这些阿哥里算是最少的了,而且,也是汤泉之事后,他似乎也没有再娶新福晋。他脾气爆么?是的,很爆,很坏,很强硬,但,每次不都是被我激起来的么,而且,在我需要他时,他总能在我身边的。只有,一件事他没有在我身边,就是宝贝这事儿。可这,也怪不得他的 第六十八章(上) 康熙五十二年的这场寒病,愣是养了近两个月。其实,本来也没那么严重,只是除夕夜承诺太后初一要进宫的,后来十四差人回禀太后我病了,太后心疼地传懿旨,要十四好好照顾我,这霸王便拿着鸡毛当令箭,命我病好前不得下床,病愈后不得出屋,所以,一直到二月底,我才真正踏出这屋子。 看着外面冷风嗖嗖,别说十四不让我出去,即便让我出去,我也不大愿意的。此刻,堂哥位鸿捧了一大叠帐本,与我坐在客厅炕上。 翻着手中的一本茶叶帐,细细看着,道:“现在我们在京城的茶叶、琉璃、酒楼生意都上了正轨,古玩坊虽然让小九占了一半的股,但生意也好了不少。” “嗯,现在生意都能月月盈余不少,特别是茶叶,我们的茶铺供着半个内城的富主儿们呢。”位鸿的生意经越来越厚了。 “呵,之前是我们刚开始时是找银子,现在是银子找我们了。”我看着帐本上的结余,笑得嘴有些抽筋了。 “嗯,不过,现在有两件事儿。”位鸿放下手中的茶碗,倾身向我这边道。 “嗯?”我偏头看他,无声询问。 “第一件,我们的生意仅限京城,接下去是要安稳收泰,还是要九洲散花,这个得有个底了。另一件,我们的生意都是依附在几位阿哥身上的,阿哥们没事时,我们可以借其势力,但个别阿哥出事,必会牵连到,这个,也得有个法子。”位鸿放低了声音道。 我点头,思索了会,道:“既是生意,自然不能仅有一处,我看,先把我们的老本行茶叶铺开到几处富庶之地,比如南京、江南一带,琉璃、酒楼、古玩我们都还是初步涉略,等各地的新茶铺生意稳了,又有能信任的人,再把其它生意做起来。” 把手中的帐本合上,放在案上,深吸一口气,又道:“至于,我们与阿哥的牵扯,肯定是会有的。这就是当时为何我执意要把几位势力不同的阿哥拉入股的原因,你别看十三现在圈在宗人府,谁能保证,以后他不是最富贵的?而现在看着最抢眼的,以后也未必是万事顺心的。” “你的意思是?”位鸿的眼神里有着明白,但仍问道。 “不同的生意,有不同的阿哥入伙,所以,不论哪个阿哥得势,我们都是有靠山的。但哪个入股的阿哥犯了事,我们也不能弃之不顾的。”我倒了手中的佳人香紫砂壶内的茶水至一小玻璃杯内,透明的玻璃映出金黄的茶色,真是好看。 “我明白。论公,几位入股的阿哥,都是我们的合伙人;论私,和我们也都有些亲友交情。所以,每季和每年的分红,都是要照给的,不能失了大家伙儿的心。”位鸿点头道。位鸿是位讲道义的忠厚人,几年的生意场上的摸爬滚打,并没有让他沾上些商人的奸佞,反而让他看透世态炎凉。 “嗯,不仅照给,而且还要以你的名义多给些的。”我喝了口茶,道。 “多给?”位鸿偏头问道。 “嗯,多给,只是从我这红利里拿出来,以你的名义给。”我道。 “为何?若是要多给,从公中多拿些便是。若是不想从公中拿,也得你与我都拿,为何要你拿,而且还要以我的名义?”位鸿听我说得有些不明所以。 “从公中拿,难保以后帐目不清。从我这拿,更顺些,毕竟我的股比你多,红利自然也比你多,我花钱处也不多,你却得养一大家子,这些就别计较了。至于,以你的名义,很简单,我与你,也许以后得折一个,所以,你跟几位阿哥打好交情,若是以后我出事了,你还能帮我周旋的。”我说道。 “你说的这些,都是未雨绸缪的,我能理解。可,你怎就想自个儿会出事呢?现在皇上可是最看重十四爷的,朝里面都看好他的。”位鸿有些不敢苟同。 “我也希望他可以,但,谁能保证呢?恐怕连皇上心里,没到最后一刻,也没个准信儿吧。”我自言自语道。 “好吧,你是有远见的。十三阿哥那,年前我已经将去年的红利拿给十三福晋了,依你这想法,明儿我再送些过去。”位鸿点头,道。 “嗯。不过,和这些阿哥也得悠着点,保不齐以后谁得了势,反被抓住话柄的。”我提醒位鸿道。这雍正,可是一上台就秋后算帐的,位鸿可千别去碰到这尖上。 “这做人,怎么就这么别扭呢?”位鸿叹了口气道。 “别扭什么?”突兀的男声从门口响起。 “奴才给十四爷请安,十四爷吉祥!”位鸿见是十四,马上请安。 “别介儿,你可是郡主的堂哥,是我准舅子呢。”十四难得跟位鸿开了次玩笑。我不理他,兀自整理好帐本,放回花厅的柜子里。这柜子,是我让小顺子整来给我的,里面放满了几年来的帐本。 “呃,十四爷,奴才还有事,先走了。”位鸿见气氛有些不对,想脚底抹油。 “对了,泉州茶铺的帐银,记得准时给钗儿送去,免得让那些福晋们,瞧不起的。”我对掀帘准备离去的位鸿道。 “这事儿没耽误过,月月初二,都是我亲自送去的。”位鸿说完,立马抬腿走人。 位鸿一走,屋里就剩我和十四了。走至书桌前,洗笔研墨,准备练字。虽然这字是我的硬伤,但经过几年断断续续的练习,还是有些进步的,至少不会再被某人笑话了。 “还在生我的气?”他见我不搭理他,便走至我身边道。是,不想理他,明明我已经风寒好了,想去看看宝贝,这家伙竟然说,若我去,司棋明日就会被他送回宫,换个更听话地过来。他明知道,我待司棋与侍画是不同的,还这么说,就是不想让我去雍王府。这霸王的心思真难琢磨。 “我不让你去,是不想你去了又舍不得回来了。”他不顾我的拒绝,硬是握住我执笔的手,一笔一画地带着我的手在纸上写着。 “每次你一见弘历,回来就得呆坐个半天,你要真喜欢孩子,赶明儿,我们也要一个!”看着笔尖在纸上慢慢地划动,两个苍劲有力的“毛嫱”二字跃然纸上。 “你要去找你的福晋要去!”我道。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让我见你儿子,却让我再生一个,你这头猪。 “呵,这是你今儿两次提到福晋了。”他的笑有些刺眼,只听他又道:“你与她们是不同的,她们,只是十四阿哥的福晋。而你,是。。。。。。” 是什么?我想问,却没有问出口,但从他眼瞳里映出的我,是一脸期盼。他的眼睛里迸出了笑意,感觉有些被戏弄了,转头狠狠地看着桌上的字,一眨不眨。 “是我,艾新觉罗胤祯的,妻子。”耳边传来那带着热气的呢喃。如此近的距离,如此撩人心弦的话,让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在不停地扑扑直撞。而手上没有停过的笔,纸上不知何时,已出现了一大串字: 毛嫱鄣袂,不足程式; 西施掩面,比之无色。 近之既妖,远之有望; 骨法多奇,应君之相。 视之盈目,孰者克尚? 私心独悦,乐之无量。 交希恩疏,不可尽畅; 他人莫睹,王览其状。 其状峨峨,何可极言! 貌丰盈以庄妹兮,苞温润之玉颜。 眸子炯其精朗兮,瞭多美而可观。 眉联娟以蛾扬兮,朱唇的其若丹。。。。。 是,宋玉的《神女赋》。这霸王,偏在这暧昧的气氛下,写这令人浮想联翩的篇子。我的心,似乎有些期待着什么。 隔日,好不容易出了个大太阳,我让司棋搬了张椅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把头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暖暖的,真舒服呀! 肩上传来轻轻按捏的力道,唔,指法不错。可能是这段时间没事就趴在桌上写字,加上前些日子的化雪天气,肩椎这几日有些酸疼的。我只同司棋说过一次,她便弄根敲肌棒给我,那敲肌棒好像之前在太后腿酸时也用过的。 “今日早朝后,皇阿玛给了我和三哥一道旨。”头上传来十四的一句话。 “唔?”没有睁眼,只是轻声询问,刚才我还以为给我按的是司棋呢。 “下月,我和三哥去江南。”他仍是轻轻言语。 “下月?不是皇上万寿节么?”我微睁眼,适应着一时刺眼的光线,道。今年康熙已经年届六十,为了庆祝,特旨今年六旬万寿节,举行千叟宴,此为千叟宴之创始。 “皇阿玛说,等万寿节后,便启程。”他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说道。 “那,要去多久?”我问道。想着要有段时间见不了这霸王,这心里,还有那么点,失落。 “几个月吧。”他没有回答得确切,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感觉他弯腰对我附耳道:“你,去过江南么?” 闻言,我的眼睛霍地明亮了起来,扭头看向与我近在咫尺的笑靥,我开口道:“可以么?我也可以去?” “皇阿玛只说是暗访,而且,也没说,不能带你去。”他的眼睛里有着浓浓的笑意。 “要是皇上知道,会不会降罪?”我得先问清楚了。 “不会。若是会,罪我来顶的,有人问起,就说是十四阿哥把你绑了去的。”他说得理直气壮。 “你,你就不顾你在朝臣中的口碑么?”我听了他的话,有些气结。 “我绑自个儿的女人,关那些人屁事。”他的一脸认真,让我更为无力。 “你这行径,和土匪有何差别?”我睨眼嗔他。 “你那辣劲,也不输那匪婆子。”他哈哈大笑,又道:“先紧着谁也别说,待出发前一日,我跟太后说,带你出京逛逛,有她老人家顶着,没人敢说三道四的。” “就你心眼多。”我嘟嘴道。想着,可以暂时离开这风口浪尖的紫禁城,心里头雀跃不已,之后的几日,笑容多了许多。 三月,北京城已褪去化雪的阴冷,往江南出发那日,更是阳光明媚,还记得当三阿哥胤祉在城门口看见马车内的我时,那傻眼的愣相,完全颠覆了他在我心中倜傥才子的形象。估计他应该作梦也没想到,十四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把我带在身边办差吧。 此刻,我正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背上,看着一直往后退的绿荫景色,听着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昨天夜里刚下了场雷雨,清晨的空气更是清新洁净,路上的泥泞伴着一摊摊的积水,马儿的踩踏溅起的水落在路旁的青草上,微风浮过,带来了一股凉意。 “让你晚些时候再出来的,偏雨天气凉,可别在这路上病了。”背后的温暖胸膛因说话而起伏,绕过我牵着马绳的手紧紧了我身上披的斗蓬。 “你懂什么,晚些时候,便没有这原汁原味的雨后江南之美了。”向身后的温暖靠去,更贴近那温暖源。 “嗯,江南是美。”头上传来若有似无的笑声。 “是呀,烟花三月下扬州呢!”心里有些不舒服,身子往前倾,然后狠狠地往后背的他撞去。哼,三月,扬州,烟花之地,美女之乡,这家伙的心思还真多。 这日傍晚,我们便在扬州城的一处叫东来客栈的歇下。原本,十四提议歇在离城热闹街区较远的一家普通客栈,但三阿哥说,好不容易哥俩个可以出来散散心,自然要舒适些才好,所以便在这扬州城最大的客栈落脚了。 客栈小二将我们安置在了后楼的一处小楼,楼上楼下各两间上房,司棋帮我把细软收拾妥当才出屋。这是典型的江南建筑,镂空木雕的房梁顶柱,屋门对面便是一排屏墙,屏墙正中的门打开,便是一楼台,楼台边有矮横木椅,倚坐在横木椅上,看着楼下的风景,甚是惬意。 这小楼是一独立院,说是独立,但并未用院墙隔开,而是用假山将散布在四面的四处小楼间隔开,假山围绕的,是一小池,池内红鲤游动。在康熙年间,盐业的繁荣使扬州经济达于鼎盛,盐商们更是在扬州大兴土木,所以才有“增假山而作陇,家家住青翠城闉,开止水以为渠,处处是烟波楼阁”之说。看来,这东来客栈确实是扬州属一属二的好地方,否则,这房钱也不会一天十两银子了,要知道,在宫里的宫女们的月例银是最低二两,最高八两,这一天的房钱就去了司棋一两个月的例银,确实有些奢侈了。 其实,十四也不是个乱花钱的主儿,看他平时的吃穿用度就知道了。这点倒是和四阿哥的节俭有些相像。不过,此时三阿哥是亲王,例银肯定是比十四多,而且皇子离京办差都是来去匆匆,很少有像这次这么悠闲的,喜好诗文弄墨的三阿哥来到这江南才情之地,自然是得抓紧机会,好好享受一把。好像三阿哥怕十四心里有想法,好心提议让我和十四住楼上,美其名曰楼上风景好,而且我是女眷,住楼上毕竟方便些的。十四便应承下他的好意,然后与他一并出客栈熟路去了。 天快黑时,他们才回来,小顺子过来传话,说是三阿哥和十四在客栈前楼的饭厅等我,我便带上司棋一道去了,这次我只带了司棋,侍画则让她留在十四府的心轩。跟着小顺子,来到前楼的二楼,现是饭点,所以楼里面的客人较多,他们并没有坐雅间,而是就着二楼窗户的一桌坐下,他们俩对面而坐,我则坐他俩中间离窗户最近的地方。 第六十八章(下) 看着一桌的菜肴,便知道这点菜的人是谁了。 “静月,你尝尝,这些菜,可是京城里吃不到的地道呢。”三阿哥夹了筷往嘴里一送,点头微笑道。 “呵,那倒是得好好尝尝了。”我回他道。 “这淮扬菜的三头宴,便是这扬州的三道传统名菜:清炖狮子头、拆烩鲢鱼头、扒烧猪头肉。嗯,这盘狮子头肥嫩不腻;鲢鱼头口味香醇;猪头肉更是香泽爽口。不错,确实把潍扬菜最擅长的炖、焖、煨、焐、烧的手艺发挥出来了。”逐个品尝后,我心满意足地道。 “看来,你是个懂享受的。”三阿哥说道。 “也不是,我喜爱看些闲书,以前师傅也经常说些游历的所见所闻所食,我是个喜不正事儿,平常的八股文没背得比钗儿多,这些偏事儿的我却记下了。”我道。 “呵,十四弟得此才识佳人,令人羡慕得紧呀。”三阿哥转头对十四道。 “三哥,嫂嫂们个个都是才貌双全,弟弟是个知福的,仅得此一人便足已。”十四淡笑而语。 “你这十四弟,平常见你虽不像四弟那样冷若冰霜,却也是个话不多、不苟言笑的,看来,是大家伙误会了。”三阿哥对十四道。听三阿哥这么讲,好像跟我认识的十四不大像,话不多?不会啊,他话很多的,有时甚至觉得唠叨;不苟言笑?暴跳如雷倒是经常。 “这次,老爷子让三哥带弟弟来见识京外风光,弟弟在这先敬三哥一杯。”十四说完,一饮而尽。 “嗯,不妨的,老爷子的意思,应是要暗中观察,沿路所见所闻记下,他定会高兴的。”三阿哥道。接下来,便是两人互相捧扯,但我感觉,三阿哥似乎更容易摆上兄长的架子,只是十四没有了平常的骄纵,却有着难以掩藏的傲气。 边吃着桌上的菜,听着其它桌客人的高声言语,原来,他们正谈论的,是扬州的盐商如何富得流油,官府官员哪个又添新夫人,声色犬马,皆是离不开一个欲字。 “你们听说了没?那府衙大人,最近审了一桩案子。”旁桌的一位客人小声道。 “那府衙审案,有什么奇怪的。”另一位客人道。 “审案不奇怪,审死人,不就奇怪了么?” “审死人?听说过审活人的,没听过审死人的。” “那可不,偏这审,就审了六个死人。” “到底什么案,你倒说说呀。” “唉,说来话长。你知道那城郊的陈府吗?就是那隐退了的原供职盛京的陈老爷,家中只有独子,退了隐便回这扬州城郊安家,原本一家平淡安生的。年初,眼看独子已成人,便寻了门亲,这亲便是扬州府林师爷的女儿。”只听那说话之人,泽了口杯子,然后又道: “这林师爷在扬州府口碑还不错,文才深厚,写得一手好字,只是不擅奉承,所以这府老爷也没对他特别重用,只是上书写字时,用他一用。林师爷的女儿和这退了隐的陈老爷结亲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可惜,平常看透这官场的林师爷把这如花似玉的女儿藏得在紧,这女儿一定了亲,还没过门便被人传说是天仙,更是做得一手好诗,不巧,那日元宵出游,碰上了那盐帮的杜少爷,从此,杜少爷便用尽办法,想让林师爷把这婚给退了。” “不成想,这林师爷是个重诚守诺的,多次婉拒杜少爷,没多久,林师爷便被卸了职,而那陈老爷,包括那奴仆家丁共六口人,皆一夜中毒身亡,那陈少爷,则被人发现醉在府内,指间还留有毒粉。没多久,这陈少爷便被扬州府老爷判了酒后行凶,入狱死牢。” “那,那府老爷,就凭这些,判了那陈少爷的死罪?” “那可不,哦,还有就是我刚才讲的,府老爷审请来了神婆,询问陈府那六缕冤魂。” “那这陈少爷,真杀了他的家人?” “杀不杀我不知道,我倒是见过这陈少爷几次,是个知书答礼的,而且,听说还练过武的。” 接下来,便是二楼几桌客人的窃窃私语。 听着这客人讲的,心里有些酸涩。这事儿,别说在这京外了,就算在京内,只要是有钱或有势的,找对了人,舍得花银子,任何事情都能瞒天过海的。这陈府是太冤,这陈少爷更冤了,平白无故少了家人,自个儿又将身首异处,唉。 “十四弟,我看,回房吧。”我和十四均听得太专注,三阿哥的声音响起,我们才看向他。 “也好,赶了那么久的路,终于可以好好歇歇了。”十四便起身道。一行人便往小楼走。 晚上,一躺床上,十四便呼呼大睡,我心里则想着那陈少爷的事,久久才睡去。 之后的几日,十四便和三阿哥早出晚归,十四没跟我说清康熙有交代他们什么密旨,我也懒得问。不过,应该是比较重要的,否则不会出动两位皇阿哥来办这趟差,而且还是密差。他们不在时,我都是在小楼的房里吃饭的。闲了则坐在二楼楼台的横木台上,看着外面的风景。心里也想过,来了这鱼米之乡,风景名胜,不去走走看看,真是可惜了。不过,若我溜出去,被那霸王发现,指不定他又会发多大的火,司棋又得遭罪了。再者,他日日办差做正经事儿,不想让他再因我而分心,所以,来了这扬州近十日,我都没有再离开过客栈,觉得闷时,便到前楼的饭厅寻张僻静的桌子,与司棋一起吃茶听曲听客人们讲的趣事。 今夜,十四与三阿哥回来得很晚,我坐在二楼的横木台上看见他们回来,便下楼迎了上去。十四没有直接上楼,而是跟着三阿哥进了他的房里,我亦跟进去。三阿哥的随从替他和十四倒了洗脚水,二人皆除去了鞋袜。 刚才看十四回来的时候,他的左脚似乎有些着力不均。让司棋换了桶热温水,试了水温,将原先的洗脚盆撤去,换上了水位较高的木桶。拿了把小凳子,坐在他身边,卷起衣袖,双手伸进桶里,适应了水温,才在他的左腿处慢慢用力回来按着。 “走了很多路?”我问道。 “嗯。”他似乎很累,背靠在椅背上,闭眼应我。见他这般,也不再烦他,仔细地替他按着原先腿受伤的地方,然后又在腿腹上按着,辗转又将右腿一块给按了,接着,干脆将他的腿底也一并乱按。虽然不知道穴位对不对,可是依稀记得,闻书唠叨过,从脚大拇指往脚后跟按,是能除疲的。要是闻书在就好了,她就像一间书屋,只要她过目的,一问便能出口的。好久没见她,也没见宝贝了,上次她说经常肚子疼,吃东西也不多,有时还会吐,我还笑她该不会是有了吧,她则回我说,自从她来了这雍王府,跟四阿哥便没有任何越矩了。唉,也是个痴情清高的,偏这般,如何能幸福得了呢?宝贝不知怎么样了,离京前都没去看他一眼呢。 感觉水温渐凉,便让司棋再换桶温热的,让他能再泡泡脚。待一切妥当,才抬头看他是不是还在闭眼小憩,没成想,他已睁眼看着我。 “怎么了?”我仍坐在矮凳上,仰着头看着他。 “没,之前没按得那么久的。”他低头看着我道。 “之前,你不也没这么累么。”我笑他道。 “舒服多了。这会儿让我再打几回库布,也能赢的。”他挺了挺身子道。 “十四弟,真是令人羡慕呀。”三阿哥的声音尾尾响起,刚才出神太久,竟把这人给忘了,也忘了这是在他的屋子里呢。 “郡主如此待你,夫妇何求矣。”三阿哥又道。 “不瞒三哥,静儿早就是我的妻了。”十四的嘴角透着骄傲。不满他的自欺欺人,便站起身,坐在离他不远的圆椅上。 “说到这妻,我们刚到扬州那日,听到的关于扬州府审案的事,你,有何看法?”三阿哥对十四道。 “既是有耳闻,那便是要查清的。”十四的嘴唇已抿成直线,这是他认真想事的一个标准神情。 “那扬州府,是九弟的直系门人。”三阿哥划着手中的茶盖道。看来,这三阿哥是想邀这门功,却又怕得罪八爷党,所以打着主意要十四出面。 “唔,那得先问问九哥的意思了。弟弟跟着三哥做事,自然是得听三哥的。”十四回道。这霸王,把这球又踢给三阿哥。 “既是如此,我看,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皇阿玛让我们办的差跟这趟事没什么关系,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吧。”三阿哥想了想,便道。 “哼,别说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你们都不愿出手相救的。”看着两人的明推暗萎,真是有些鄙夷。 “嗯?”三阿哥询问,十四则继续眼视地板。 “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又发生在江南,岂知江南士子本就对我们满人不待见,这扬州府官就是名满人,如此糊涂办案,与那草菅人命的凶手有何差别?此事不难看出,这扬州府跟盐商的勾结时日已久,其它见不得人的事儿还不知道有多少呢。你们是皇子,皇上派的皇阿哥,你们都不敢管,这大清朝,还有谁敢管?”我冷笑,不愿看这眼前两位道貌岸然的皇子。 “话虽如此,可是,扬州府和九弟。。。。。”三阿哥看着十四,话里有话。 “九哥明日我书信于他,若得罪他,想他也会谅解的。”十四仍是看着地板,道。 “也好,今日皇阿玛让办的差也妥了,接下几日,就顺便把这事儿查清写折给皇阿玛吧。”三阿哥道。随后,我先回了楼上,没多会儿,十四也上楼了。 “爷,九爷的信。”十四刚坐下,这次他带的另一随从便将一封信交予他。他看了小九的信,仍旧嘴抿直视地板。他的表情告诉我,他在想事情。 “我能看吗?”好奇心激了起来,拿起桌上的信,问他道。见他点头,我才看起了信。原来,十四早就写信告诉了小九关于扬州府的事。小九信上回复,此人曾是他门人,但背地里跟废太子又有所瓜葛,现在废太子倒台,他又想重修小九门路,鼠目寸光之辈不是可用之人,让十四自己看着办,他一概不管。 “为何刚才你不说?”我问他。我还以为,他与三阿哥一样,也是没正义感的。 “为何要说?”他转头反问我道。 “你不怕我误会你?”我又问他。 “怕,可刚才还是不能说的。”他扯开嘴角,道。 “为何?”我问。 “这里面的事儿,你不用懂的。”他道。 “嗯,原先是不想懂的,可现在,我好奇得紧了。”我起身,站在他身旁,摇着他的手臂道:“你说嘛。”索性,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与他面对面,道:“快说!” “唔。。。。。好吧。这事儿那日我听到便写信给九哥了,皇阿玛此次让我和三哥来办的便是和盐商有关的事情,盐商最近内讧,盐价被推高,而且涨势越来越大,在这富庶之地还能接受,可到了些偏远之地便是一盐难求了。”他看着我道。 “嗯,盐已是日常所需,握在这些商人手里,是有弊病的。应该让朝庭掌控所有盐田。”我点头道。 “这是后话,当务之急,应先稳盐价,而稳盐价就得把盐商囤的盐货发出去。”十四道。 “刚才三阿哥说,事情已经办妥了,你们是怎么办了?”我真的想知道,武功出身的十四是怎么跟奸商斗法的。 “以黑制黑。这次内讧的两大盐帮,意气用事已经破釜沉舟,我和三哥暗中联合第三大盐帮,大量收购其它地方细盐,然后放在扬州贩卖,价格低了两大盐帮不少,并且让京城到扬州的商人讹传:京城接报,闽发现大量盐田,质地比淮盐还细,且朝庭已下旨把福建供应的盐引扩大至江苏一带。由于时间紧,盐帮无法几日内到福建打探,又有大量不知来源的细盐涌向江苏,他们便信以为真,将原本囤积的粗盐出货,既然我们卖的细盐价格不高,那么这粗盐便更低。趁他们出粗盐时,其它地方的盐商便大量购入,这样,盐价自然就暂时降下来了。” “呵,没想到,十四爷做起生意来,还真不赖呢。”听着他眉飞色舞,我亦欣悦道。 “这是皇阿玛交的差事,而那日听到的扬州府审的糊涂案,那害死陈家六口人的,便是这次内讧抬高盐价的盐帮第一把手的独子,所以,如果能从扬州府入手,将这盐帮第一把手的独子攥在手里,如若能明查,便能名正言顺把这第一大盐帮击夸,如若只能暗查,那可以将此事要胁,至少那第一盐帮不会再哄抬盐价了。”十四的嘴又抿成一条直线了,我想,此刻,他正在权衡,应如何做才合适。 “那,你想怎么做?”我问他。盐商,特别是淮盐,是最难解决的问题。一方面,朝庭将分为官盐与私盐,而两淮盐区所执行的更是朝庭特许的专商,任何普通盐商要买盐,必须向朝庭指定的大盐商买盐引,所以,这大盐商的垄断必然获得巨利。再加上,朝庭还将全国划分为十一个盐区的管理,每个盐区只能在指定的地区进行贩卖,淮盐,指定的贩卖区域便是江苏、安徽、河南、江西、湖南、湖北等六个省份,而这六个省份又都是富庶之省,所以,淮盐的盐商的利润便非常可观了。 “所有盐帮的大盐商们的盐引都是世袭的,这是皇阿玛给的恩赐,现在却被他们用来以怨报德,这次,得给他们些厉害瞧瞧。”十四的眼神,是我未见过的果断。看着眼前认真的他,心里起了无数的涟漪。十四,不知从何时起,他真的变得,很优秀! “睡吧。”他道。我能清楚地看到,此刻他的喉结在上下涌动。 “嗯。”我应道,但仍是坐在他腿上,没有动弹。无奈,他轻松地将我抱起,走至床边,将我放至床内,他则自已宽衣就寝。 “十四。”躺在床上,我叫着他。 “嗯?”他回应。 “不论结果如何,我都在你身边,可好?”我平躺,直视床顶的帐子道。 “不好!”他起身,身子遮住了我眼前的床顶。 “我会给你最好的!这是,我对你的补偿。”他双眸炯炯。 “补偿?补偿什么?”我问道。 “补偿,你失踪的那一年,我不在你身边!”他的眼里,有着不舍,和伤心。 “你知道什么?”我看着他,问得有些急切。 “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不想再让你离开我,所以,只有我拿到最高的权力,才能保护你!”他的嘴唇紧抿,认真说道。 “十四。”眼前的十四,我真的无法拒绝。也许,他知道我和宝贝的事,但他没有问我,从来没有问过我,因为他不想让我伤心。是的,他知道的,他知道宝贝是我的孩子,不然他不会故意在那么多阿哥面前提议让我做宝贝的干娘。十四一直在默默地为我做着,不论是那护院、自残手伤,还是那不惜背上强占郡主的不良骂名,也要将我留在身边,却又对我的为所欲为尽力满足,宠着我,不让我受一丝伤害。他从来没有要求过,他没有要求过对我有任何一点的奢求,他没有,只在我对十三不能忘情时,他才会黑脸相向,可他,从来没有对我有过伤害。他,真的对我很好,好到,十三与小九都无可力及,好到,连我自己现在才发现,他是对我最好的人。十四,我眼前的十四,如此地骄傲,如此地优秀,如此地热情。 “可以么?”他的吻布满脸颊,全身紧绷,眼神流露出他正极力控制着。 看着眼前的他,许久,我才回应道:“嗯”。 “该死的。”他低吼一声,不像刚才的蜻蜓点水,已狂风暴雨似地袭来。 今夜,两身香汗暗沾濡,阵阵春风透玉壶;乐处疏通迎刃剑,浙机流转走盘珠。 第六十九章(上) 隔天醒来,已经艳阳高照了,不习惯一觉醒来全身空荡荡的感觉,想拉高被子,却看到臂上身上星星点点的红印。想起昨夜,十四的疯狂,几次的迎合,比之前的汤泉之欢更为强烈。这十四,连这种事都能这么雷霆万钧的,整个一活土匪! 司棋轻轻开门,探头寻我是否已醒。 “进来吧。”我偏头看着她道。 “呵,十四爷临出门交代了,让您多睡会的。”司棋打了洗漱用具,我则抓起被扔至床角的贴身衣物穿上,起身穿单衣。 “他什么时候走的?”司棋帮我穿单衣时,看到我手臂上的红痕,弯着嘴偷笑,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便随便问了的问题。 “十四爷是辰时才起的。三阿哥让小顺子叫了好几次,十四爷才起的。”司棋说完,又是一脸窃笑。看来昨晚的放纵,十四也是体力劳累了。 “别笑了,这不是顺了你的意了么?”不想一直被司棋这么笑着,嘟着嘴对她道。 “这跟我有什么干系?我看,是顺了十四爷的意吧?”司棋说着,边侍候我穿外衣边道:“早上看十四爷出门,那神情可是我从来没见过的,连嘴角一直都是笑着的。” 想着平常经常绷着脸的他,现在却嘴角微翘,唔,一定很英俊的。不行,这才离开多久,就这么想他了?不能这样的,太过依恋他,会迷失自己的。唔,可是,他的样子,老是在脑子里徘徊不去。 一整天,我的脑子里充斥着那霸王的样子。他暴跳如雷时,恶狠狠的眼神;他生闷气时,一声不吭紧抿的嘴唇;他写折子想事情时,冷俊有型的脸庞;他逗我笑时,下巴弧起的完美半圆;他高兴时,与宝贝相似的神情。。。。。。傍晚,倚在楼台横木椅上,突然发觉,自己真的很想他,也许,长时间的相处,已经与他有了不能剪断的藕丝,只是在昨晚之前,我自己并没有发现而已。原来,我竟是这么依赖着他的。 夜幕时,小顺子传话,三阿哥叫了桌好席,在街尾的云起酒楼,我便和司棋让小顺子引路至此。进了雅间,才知道,原来并不是只有十四和三阿哥在,席上还有两位我不认识的男客,厢内还有几位衣带轻盈的女子,正抚琴细歌,好一派享乐画卷。 十四见我进屋,便起身向我走来,自然地牵起我的手,与我一同落坐在三阿哥旁。 “今日,全凭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周旋,才能保得奴才全身而退,奴才薄酒一杯,敬两位阿哥。”说完,圆桌对面坐的一脸白皮的长脸男道。 “这事儿,本就与你无关,是那扬州府官办的糊涂案,这事已经写折奏给皇上了,用不了几日,便会有旨的。”三阿哥欣然接受,慢条斯理地道。 “扬州府是你的下属,他犯事,你也脱不了干系,我看,你还是自己写个请罪折,皇上应会欣慰些的。”身旁的十四道。 “谢十四爷提点,奴才回府后立马写请罪折。”那长脸男一脸受用。看来,三阿哥的办差风格是得过且过,不得罪人也不落人口实,倒是十四的笼络人心的手段高明些。 “嗯,十四弟说得极是。”三阿哥来了个马后炮。 “来呀,给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侍候好酒。”长脸男身边的另一位青年男子道。不知从哪里,冒出了几位窈窕女子,向三阿哥和十四涌去。品着杯中的佳酿,看着站在三阿哥和十四身边的几位女子。嗯,都有些姿色,而且妆容也不似京城八大胡同的那样妖娆,但举手投足间的放荡,却仍是透露着她们的身份。 “爷,这可是好酒,您可得多喝几杯呀!”十四身边的一位红衣美女,给十四倒酒的同时,腿脚微弯,镂空的手臂有意无意地碰触着十四的身子。 唔,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潜意识让我还是得有些分寸,所以,继续低头直视碗中的佳肴,将一白色状块物放入口中。嗯?嗯!是豆腐,白嫩有嚼劲,不似平常的豆腐那般软,再夹一块,轻咬一半,原来,豆腐的里面,真的有蟹黄,难怪刚才一过了豆腐的清香后,便有了浓郁的海鲜汁甜,原来竟是藏在这豆腐里面了。 蟹黄豆腐旁,是一盘数只的小鱼。看不出这是什么鱼,但应该是河鱼,因为从小喜欢吃海鲜的我不曾见过这鱼的。夹了块鱼肉放入口中,唔,鱼肉鲜滑,鱼皮上面还有一层清新的味道,但我看不出,这鱼皮上面有什么东西呀。 “这是荷叶蒸鱼。”一旁边的十四回答了我心底的疑问。 “真的是荷叶的的味道。”我又夹了口鱼放入口中,嗯,真的是荷叶香呢。 “你这郡主,竟然不顾十四弟一张黑脸,在那旁若无人的吃喝起来。”三阿哥的声音,让我抬头看向他,而后又看向一旁的十四。那几位窈窕女子,不知何时,都已不见了。 “哼,我竟比这桌菜还不如。”某霸王真的一脸不爽地道。 “那几位美女,是两位大人的好意,我总不能坏了两位大人的礼数不是?”我状似大度地对十四微笑道。 “行,既是好意,那我便一块儿收进府了。”他不再看我,兀自举杯入口。 “也好,司棋和侍画也大了,用不了多久也该嫁人了,多收几个丫头来侍候我,也是好的。”我不甘示弱,挺直身子道。“郡主,刚才不知是您,多有得罪。这些轻佻女子,怎么能入得了十四阿哥的眼呢。奴才眼拙,请郡主见谅!”那长脸男比较会看脸色,直起身作揖向我赔不是。 “不敢,我乃一介女流,岂敢居位呢。”我亦起身回礼。 “我看不必客套了,阿喇家和郭络罗家都是镶黄旗的,哪那么多礼呢。”三阿哥适时圆场。 “原来郡主,是郭络罗家的姑娘,难怪一笑百媚生呀。”那长脸男一脸谄媚道。 “不敢。”我道。虽然这张脸长得还行,但听到别人夸自己个儿漂亮,哪个女人不高兴呢? “说起来,我一个亲戚,亦是郭络罗家的,他的女儿,还是十二阿哥的福晋呢。”那长脸男又道。 “哦?难道是。。。。。。”三阿哥看向我嘴快地问道。 “阿喇大人,谢您盛情款待,静月有些不舒服,先回了。”说完,不待其它人反映,亦不顾阿喇大人的错愕,立马起身行礼,转身欲走。小顺子眼尖地替我开门,门打开的一刹那,我看到了,在门外,那一辈子,最不想见的人。 与门外人对峙许久,他才吱吱唔唔开口:“你?静。。。。。。月?” 我盯着眼前,自从出生以来,只见过数次的所谓的阿玛,郭络罗辉煌,他并无多大的改变,仍是一身愈加发福的身材,脸色倒是比几年前更好了。 “哼,瞧你这样,日子过得不错?”我冷冷地道。 “你,我是你阿玛,见了我如何不行礼?”郭络罗辉煌被我一激,立即板起脸。 “哦?阿玛?我还以为,我是没阿玛的呢。”我高高地仰起头。 “啪!”我的脸上感觉到了灼热。 “你再敢动她,不论你是谁,我便让你永远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十四不知何时,已把我拉到他身后。 “辉煌,还不快向十四阿哥赔罪。你刚才打的是静月郡主!”长脸男一脸惶恐不安。 郭络罗辉煌听到长脸男的话,原本张牙舞爪的脸,瞬间变得害怕,忙跪地道:“奴才有眼无珠,冲撞了十四阿哥,请十四阿哥不要怪罪。”见他如此,我向十四身后躲去。这人再可恨,却也是给了我生命的人,不能让他跪我的。 “你打的不是我,是。。。。。。”十四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让他起来。”我在十四背后轻声道。 “你,起来。”十四依言而道。郭络罗辉煌这才哆哆嗦嗦起身。看见他起身,我才从十四身后走出来,冷冷地看着他。气氛一时僵住。 “我看,我们回避些吧。”三阿哥出言道。“不必了,既是大家都在,就做个见证吧。”我毫无温度的视线仍看着眼前的人。 “见。。。。。。证什么?”郭络罗辉煌的额角已冒出了冷汗。 “见证,我的额娘,是被你强行霸占的;见证,钗儿的额娘,是被你的小老婆折腾死,你冷眼旁观的;见证,我博古济特家的忠奴们,是被你一夜之间杀害的;见证,你作为所谓的阿玛,自私地把仍在襁褓中的亲生女儿扔在了尼姑庵内;见证,你对我和钗儿的不闻不问不理不养。”我狠狠地擦去脸上不知何时已落的泪雨,艰难地深吸一口气道:“今日,在这,我,与你恩断意决。至于钗儿,你若不想她见到你把你给杀了为她额娘报仇,你尽可以去找她。” “你,你胡。。。。。。我,没有。。。。。。”郭络罗辉煌被已站不住脚,软在了地上。 “有,或没有,只要想查,便能查得到。”我冷嘲道:“难道,你想跟你的小老婆对质么?” “不。。。。。。”郭络罗辉煌已毫无力气辩解。 一旁的长脸男见势,马上撇清关系:“你这蠢材,枉我还以为你是大仁大义之辈,原来是如此卑劣小人。三阿哥、十四阿哥,今日之事,全凭两位主子做主。” “静月,这事儿,你说怎的,就怎的。”三阿哥仍是一副好人做到底的墙头草。 我转头向从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十四,他此刻脸上透着不可置信,看向我时,眼里有太多我看不清的东西,也许,是鄙夷?也许,是厌恶? “从今日起,他是他,我是我,毫无任何干系!”我看十四,一字一句。 “嗯。”十四看着我,一眨不眨,然后转头对一旁的长脸男道:“请阿喇大人将此人轰出酒楼。” “喳。”长脸男便叫了两名仆人将郭络罗辉煌叉出了厢房。 一阵急转直下,众人的脸上皆是若有所思。我深吸一口,调整好呼吸,转身道: “静月,给各位赔不是了。扰了各位的雅性。” “无妨。这是郡主的家事,奴才自是不会往外传的。”长脸男道。 “既与那人无任何关系,传与不传均可。我亦不会追究的。”我道。之后,便与众人拜别,领司棋离去。 到了客栈,站在小楼的楼台上,看着远处深蓝的天空,那模糊的点点星光。师傅,我今天碰见郭络罗辉煌了,那个让你和额娘无法终成眷属的可恶坏人,那个弃我和钗儿于不顾的可恨之人,那个间接害死额娘与钗儿额娘的无情之人,我,与他,从今以后,相逢陌路! 腰间不知何时轻围了一双强壮有力的手臂,背后,有一团温暖包围着我。身子放松地向后靠去。 “我以为,看重身份的你,不会再理我了。”没有回头,仍是抬着看着远处的星空。 “你以为?每次,你的以为都能让我生气。”他的语气没有起伏,只有淡淡的轻叹:“你走之后,三哥问我要如何对待,他。” 见我无话,他才又道:“我说,既是他伤了你,我便不会对他客气。但只要他遵规守法,也不会为难他;否则,绝不枯息。” 我轻点头,道:“你既是明白我的意思,便可!”是的,我是故意在三阿哥和两位大人面前,将郭络罗辉煌的罪孽道出,与郭络罗辉煌断绝关系的。很明显,钗儿当了十二的福晋,已经成为了郭络罗辉煌手中的王牌,泉州离扬州何止千里,他竟然能与这儿官府搭上关系,进而想趁今天的酒席敲开三阿哥或十四的门砖,可见,郭络罗辉煌的势力已不小。如若不是我今天撕破脸皮,恐怕他日,郭络罗辉煌知晓我当了郡主,又与十四有关系,一定会更加变本加厉地利用我和钗儿的。若是如此,还不如我今天直接断了他的美梦,以免以后,还让十四进退两难。 “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会有很多人知道,你宠着的郡主,有一名你不待见的阿玛,这样,便不会有人再会通过他,向你邀功拉拢了。” “我不知道,原来,你从小竟然这么。。。。。。”十四话止一半。 “可怜么?”我说出了他想说的话。“其实,也不可怜的。我有视我为掌上明珠的师傅,还有亲妹妹陪着我长大。相较于你们皇子从小就要学会的尔虞我诈,我已经很幸运了。” “是呵,你可怜,有我心疼。我可怜,可没人理呢。”身后的霸王语气中竟然有着一丝撒娇的味道。 “我疼你!”我转身,玉臂环上他的脖子,娇笑道。 “嗯,昨晚,意犹未尽矣!”话音未落,便被他打横抱起,往屋内床铺走去。 今夜,仍是续写昨夜之曲、今晨之乐。 一个月多后,我们回到了京城。一入城,三阿哥与十四便进宫面圣,我则与司棋回十四阿哥府。一进府,看见我的人,便是一脸惶恐不安。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我没那么可怕吧。心里存着疑问,回到了心轩。 “郡主,你可回来。”刚进心轩院子,侍画便噌地扑到我怀里。 “怎么了?”我有问道。 “府里的人都传着,你,你为了讨好十四爷,跟你阿玛断绝了父女关系,都说,你是个狠毒心肠的呢。”侍画眼泪迷离地委屈道。 “呵,消息竟传得那么快。”看着侍画,我道:“一切,司棋都在场,你问她便知真相,我现在真的很累,想躺会儿,晚饭时再叫我。”说完,便往屋里走。 躺在床上,真舒服!还是自个儿的床舒服!嗯?自个儿的?这床,是十四的!罢了,其实,早就把他放在了心底的某个重要位置,又何必计较是他的,还是我的呢?这床、这枕头、这被子,有道他独特的味道,闭上眼,没多久,便已进入梦乡。 隔日,照例,进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并到十二府上邀钗儿同去,还给太后与宜妃、德妃众娘娘们带去了一路上搜罗的礼物。到了太后那,向她请安,德妃宜妃也在,便把她们的那份礼给了,顺便差人将礼物送到每位娘娘的手中。 “都退下吧。”刚进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她便屏退了旁人,只留我和德妃宜妃、钗儿在内堂。 第六十九章(下) “快过来。”我依言便往太后的身上蹭。 “唉,哀家都听说了,你和钗儿,都是可怜见的。还有你们的额娘,要是知道你们这样,想也应该瞑目了。”太后拍着我背,轻轻道。 “太后,有您在,我和钗儿,便不可怜了。”我对太后撒娇道。 “我看呀,有十四阿哥在,你就不可怜了。”宜妃仍是打趣着我。 “姑姑。”我娇嗔道。 “太医怎么还没来?”太后对一旁始终微笑如初的德妃道。 “应是快到了。”德妃起身回复。 “太后,您哪里不舒服了?”我看着眼前的精力充沛的太后道。 “不碍的,就是这些日子腰酸了些。”太后道。 “那,可用暖壶包着厚巾,在腰酸的地方轻轻划按着的。”我对太后道。 “嗯,龄芳,记下吧。”太后对一旁的龄芳道,龄芳应是。 不久,太医便来了,同来的,还有十四。 一阵请安后,太医便为太后把脉,肾气阴虚,开了些不温不火的药。 “太后,我觉着,多晒晒太阳是好的呢。天地之间,阴阳和谐,现在的太阳不算热,以五行互补而言,应是有好处的。”我对太后道。 “这话儿,怎么听着觉得耳熟呢?”太后若有所思,慢腾腾地道。 “太后,您忘了,之前,臣媳那福薄的妹妹,也说过的。”宜妃的脸上瞬间失去了往日的灵动。原来,她说的,是几年前,离开人世的贵人郭络罗氏,宜妃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唉,近来,哀家老是想到这些去了的人。”这一刻,太后的脸上似乎又多了好多皱纹。 “您别乱想的。”宜妃道。“我说太医,你给这两个丫头也诊诊脉,好好调调身体才是。” 我转头问钗儿道:“你身子不舒服?” 钗儿轻摇头,道:“不碍的。” 看着钗儿不甚精神的脸,我道:“还是看看好。” 一会儿,太医回禀,钗儿的气血不足,也开了方子。当太医要给我诊时,我笑言:“我本就是个药罐子,自已就是半个医了。” “好好调理是好的,别净瞎胡闹。”太后出言,我只好坐姿端正,让太医帮诊脉。 快一盏茶的功夫,太医仍在抚须,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搞得我心里有慌,更是有人坐不住了。 “到底怎么样?”霸王十四起身走到太医面前道。 “回十四阿哥,郡主,已有两个月身孕。”太医起身,向十四回禀。 “真的?”宜妃道。“太好了。”钗儿道。 “唉哟,谢谢老天爷,我博古济特家有后了。”太后更是双手合并,感谢上天。 “我。。。。。。静儿。。。。。。”十四已语无伦次。 天,我又要当额娘了。心中的喜悦,像是一缕阳光,将原本还有一丝的阴郁一扫而光。轻抚着肚子,呵,宝贝,你要多个弟弟或妹妹了。 “这,既有了身孕,那这婚事。。。。。。”德妃向来务实,说了最急需考虑的事。 “既是有身孕,当然得成婚了。”宜妃立即回道。 “我,我不想嫁人。”太后还没开口,我便已脱口而出。 十四看着我,轻执我的手,我亦回看他。我的眼睛没有躲闪,只有坦诚。片刻,他才释然,回到原先的位置上,端起茶慢悠悠地轻啜着。 “你到底什么要倔到什么时候?”宜妃有些急了,转头又问一旁的十四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娶她?” 十四划着手中茶碗上茶盖,抬眼看着对面的我,道:“什么时候想嫁人了,就告诉我,我娶你。” “她想拖个几年,你也随她?”太后也有些按捺不住道。 “一辈子那么长,等个几年,算什么!”十四依旧看着我,嘴角微翘,那是他自信时的表情。 “你就不怕她,她又看上了谁?”钗儿说出了狠话,我知道,她想说的是十三。 “我的女人,我要亲手给她幸福,别人给的,我不放心。”十四说完,眼神充满着柔情和霸气,两种截然不同的神情,竟然在他脸上配合得如此默契,看着他,此刻的心里,装得满满的,那满满的东西,是,幸福吗? “怎么我们家十二,就说不出这样,这么霸道又那么让人爱听的话呢。”钗儿自言自语道。 “甭说你了,我听着,也挺想哭的。”宜妃的声音真的有鼻音。 “德妃啊,看来,你养了个好儿子呀。”太后开心地对德妃道。 “臣媳不敢居功,全是太后往日教诲!”德妃连说的话都这么无懈可击,倒是宜妃随性些。 “罢了,这事儿,就依静丫头的吧。”太后无奈,只得依我,又道:“依哀家看,静丫头既是有身孕,还是在我宫里养着吧。我也安心些的。” “太后,这肚子里可是孙儿的孩子,您就放心,孙儿一定照顾好她的。”十四一听太后要长留我,立马一改刚才的慵懒,起身向太后道。 “太后,这没身孕的静丫头,十四阿哥都得圈着,何况这又有了他的骨肉呢?”宜妃仍是一脸讪笑道。 “罢了罢了,哀家可告诉你,这肚子里的,可是哀家的心肝宝贝,可别出任何岔子。德妃,叫那府里的,也安生些。”太后交代十四,还有德妃。 “臣媳记下了。”德妃起身道。原来,太后想把我留下来,是怕十四府里的那些福晋对我不利,她,真的很疼我。 “太后,我会照顾好自己,还有,肚子里的孩子。”我向太后许诺。 午饭,便是慈宁宫中,一派欢乐祥和中度过。 第七十章(上) 夜晚,十四在挑灯夜读,看着书桌前的他,烛光映在他的脸上,饱满的天庭透着光彩,高挺的鼻子更显他的英气,下巴的紧绷更是散发着男人独有的魅力。他的眼光,已经停在手中的一份折子上很久了。 “看什么,这么入神?”我从花厅炕上起身,放下刚喝完热奶子的碗,走至他身旁边。 “已经戌时,怎么还不睡?”他这才发现身旁的我。 “你不睡,我怎么睡得着?”我好笑地看着他,又道:“怎么了?” “嗯,皇阿玛,今天给每位阿哥,都发了折子。”他的眉头一皱,语气有些轻叹。 “就是这个?”我拾起桌上他刚拿了许多的那份折子,问道。他点头,我打开,仔细看着。 “朕近甚微,二废太子之事恐始无前例,众阿哥不可再生事。” 下面还有一句另附的批语:“康熙四十九年,朕言胤祥绝非勤学忠孝之人,如不严加约束,必当生事。如今,众阿哥应引以为戒!” “这是,何意?”我看着手中的朱批,心情沉重。康熙在一废太子,就曾在三阿哥、十三阿哥、十四的请安折子上,朱批了“胤祥绝非勤学忠孝之人,如不严加约束,必当生事”,令当时的十三差点崩溃,所有上至康熙的折子,各位阿哥都有复批,所以,实际上所有的阿哥都知晓了当时康熙用折子恶斥十三的事,令当时的十三十分难堪。现在,二废太子后,康熙又把此事抬了出来,到底是何意?难道,十三真的做了什么不忠不孝不贤不仁的事,才会令爱子如命的康熙,至今还把十三圈在宗人府。 “若从折子上看,皇阿玛对十三哥,是十分厌恶的。”十四眼神低垂,又道:“但,应没那么简单。特别是在这个时候提出来。” “这个时候?”我问道。 “嗯。若是真如折子上所说,想怒斥十三哥,应在圈进宗人府或二废太子时,就应该这么做了,怎么会二废太子几个月后,才又把这陈年之言又举了出来?再者,这折子,与是十三哥被接出宗人府后仅相隔一天就下的,皇阿玛做这事,应没那么简单的。”十四思忖道。 “什么?十三出宗人府了?”我急切地拉住他的手,道。 “嗯。”他看着我,反手将我圈在怀里,让我坐在他腿上,又道:“昨日我们刚回京,十三哥出宗人府,这折子,是今日下的。” “为何是昨天?”我看着近在咫尺的十四,问道。 “此次江南行的盐务办得不错,皇阿玛高兴得很,三哥更是诗贺流芳,我趁着皇阿玛兴致勃勃的劲,跪求皇阿玛,将十三哥接回府里。”十四抚着我的肚子,轻声道。 “你,你对十三,不是。。。。。。”我很难想象,十四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记恨十三的? “他,不仅是你的旧情人,还是我同根生的兄弟。原先,因为你对他恋恋不忘,确实让我记恨了他,可,若不是他对你弃之不顾,恐怕,你也不会对他死心的。”十四的手始终在我的肚子上徘徊。 “再者,如你所说,他和十三嫂,都救过你的命,仅此一条,我便不会再对他舌剑刀光的。而且,如今他已失皇阿玛的宠爱,已落魄至此,竟是我们二十几个兄弟里,最惨淡的。从小与他一块长大,我真的,于心不忍。” 看着十四真切实诚的眼神,我已动容万分。“你,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叫他十三哥的。” “嗯,我说了,之前怨他是因为你,现在,不怨他的。”十四的唇角微翘道。 “那,你求了,皇上就答应了?”我问道。之前十三被圈,四阿哥没少替他向康熙求情,甚至跪在乾清宫门口一天直至宫门下匙才起身,隔天一大早,又去跪了,康熙仍是不给任何旨意,为何这次,十四一求情,就答应了? “一来,此次我立功,皇阿玛自是另眼相看;二来,我也是侥幸趁着皇阿玛高兴才提的;三来,昨天进宫时遇到十六弟,他说十三嫂几日前添了个小阿哥,我便把这小阿哥一出生,阿玛不在身边的隐痛说出,听说,十三哥的腿疾比之前更甚了,皇阿玛一听心软了,便允了我的请求。” “那,没有下旨么?”我问道。 “没有,皇阿玛说得隐晦:让三阿哥到十三阿哥府看看十三阿哥的伤势,回来禀报。”十四的手指轻弹着我的手指。 “这,皇上,还真别扭。想让十三出宗人府,又不肯直接下明旨。”我有些微怔。 “你忘了,皇阿玛是帝王,帝王所做的事,是不允许有后悔的。”十四道。 “所以,才这样曲着路子,让十三出宗人府。但,为何昨天才出的宗人府,今日又下了这折子?”我又问道。 “一整晚,我都在想呢。”他拿起刚才被我放在桌上的折子,又看了起来。 “依我看,皇上会不会因为昨天一时高兴而让十三回府,有些后悔,所以才下这折子的?”我说出心中所想。 “若是顺着想,也许是。但,昨日应不是皇阿玛冲动之举,否则,不会以三哥探病名义放十三哥,而是应该直接下旨才对的。”十四回答我道。 “那,到底。。。。。。”我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有身孕,这些事本就不该你掺和的。我也不想了,也许,只有皇阿玛心里清楚的。我儿子要睡觉了,你别累着他。”十四对我认真地道。 “你怎么知道肚子里的是儿子的?我想,要一个女儿呢。”我嗔笑道。 “九哥请高人算过,你和我的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娃。”十四喜笑颜开。 “可我,想要女儿。”我道。真是的,小九何时把我跟十四的生辰八字合过了?不过,弘历确实是男丁。 “嗯,随你!反正,是我们的孩子,都是我的心头肉。”说完,他便轻抱起我,往右偏房走去。一夜,伴着他时而高时而低的打呼声,我轻眠入睡。 “司棋,让管家准备辆车,我要出府。”翌日,囫囵地吃了早饭,便嚷着司棋准备出府。马车上,对车夫道:“去十三阿哥府。” “郡主,十四爷说过,您去四阿哥府和十三阿哥府,都得他也在的。”司棋好意地提醒着我。 “那是以前!有种,让他往这里发脾气!”我指了指还未显型的肚子,道。 “人家有身子的,都是窝在屋里不出门的。您倒好,一回京便到处跑了。”司棋取笑我。 “我也不愿跑的,只是,十三回府了,我一定得去看他的。”我自言自语着。 不稍会儿,便已到十三阿哥府。门房通报后,由管家领路,在一座院子里,看到了那几月不见的十三。 “我刚才和婉茹说的,你昨儿不来,今儿肯定会来的。”十三此刻半坐在炕上,背靠着软垫道。 看着眼前的十三,五官仍是俊俏,只是,原来不甚肥厚的脸颊,更为瘦削了。 “你,瘦了。”鼻子有股子酸劲,直往鼻腔上冲。 “别,你这样,十四弟非以为我们旧情复燃了。”十三嗔笑道。 “你,你还能笑话我,定是不碍的。”我破涕为笑,道。 “只是在宗人府,伙食没外面的好吃,一天到晚也没个说话的人,其它的,都有四哥帮衬着,还有,十四弟暗里帮我疏通的狱卒,我倒是没受什么罪。”十三看着眼前的我,道。 “你这一去,大家真不知道要多久。你一出事,婉茹便没了主心骨,什么都放任不管了,我只得陪着她说些贴己话。她,是最难熬的。”我看着十三的腿,道。 “你的意思,我明白,婉茹,我会好好待她。”十三温润的声音在屋里飘荡。 “腿伤,怎么样?”不顾他的反对,我执意小心地卷起他的裤管。 “这伤,是几年前,为送我披风时,被熊抓的旧疾,对么?”我看着他膝盖上的条条伤痕,心痛地道。“那是旧伤。新伤,是近些日子才有的。”十三的话有些顿挫。 “什么新伤?还是近些日子?”我抬着问他道。 “这里面事儿,你别问了。”十三不再续话,直接道。原来,他说的新伤,是指宗人府里得的。是谁?又是什么办法,让这原本不甚严重的腿疾,变得如此恶化? “听说,你有了身孕?”十三岔开了话题,笑得有些暧昧。 “嗯。又不是第一次,别那个神情。”我嗔他,轻手轻脚地把他的裤管放下。 “呵,十四弟很高兴吧。”十三道。 “许是吧。至少,我做任何事,他都能跟肚子里的孩子扯上关系。”我撇撇嘴,道。 “你这人,身在福中不知。”十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又道:“之前,不知谁挺着大肚子,愣是要看他一眼呢。现在,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却嫌他烦了。” “他挺啰嗦的。”我不满道。 他抬头大笑着:“哈哈,这点跟四哥有些像。他们哥俩,对着喜欢的人,都是个话多的。” 说到这儿,我突然想到,之前在四阿哥书房里见到的佳人,便问道:“稳儿,是谁?” 十三有了瞬间的呆滞,又立即恢复如初。“是,四哥书房的,丫头。” “不对,我认识她。只是,我记不起在哪见过她的。你一定知道她是谁的。”我问询着他。 “她不愿你知道她,四哥也不愿外面的人知道她,你,就不要问了。”十三回答得拐弯抹角,但我相信,他没有骗我。 “好吧。”我没有再逼问他,但他的话让我更加确定,这稳儿,跟我一定有着什么关系,心里那股疑问,更深了。 “替我谢谢十四弟,这次,多亏了他。”十三认真道。 “你要谢,自个儿谢他。别让我替你传话。”我道。其实我心里,是真心想让十三跟十四关系好些的,至少,十四以后有难时,十三能够尽力周旋。 “有机会,一定会的。”十三点头,又一脸严肃道:“可这次,他也得罪了八哥,你,得提醒他,多注意八哥些的。” “这是你们之间的事,你不是让我别掺和么?”我摇头,又道:“再者,他从不在我面前说他们几个人之间的事的,即使是小九,也从来不对我开口说这些的。” “嗯,既是这样,那十四弟心里应该有自个儿的章法的。”十三点头道。 “还有,婉茹也跟我说了,我出事这些日子,位鸿都准时送分红过来,甚至多拿了许多。对你,我不言谢字了。”十三坦然地笑道。“这就对了,你若对我说谢字,我便再也不理你了。”我娇笑着。 “哼。两人好兴致!”突兀的男声彰显着声音主人的不欢喜。 “你又来了,怎么不听前面讲的,只听最后一句?”我起身,挽着他的袖子,撒娇道。 “巧字就是这么写出来的。”十四又是一张臭脸对着十三。唉,看来,要他俩好颜和语,还真不容易。 “十四弟定是想你了,才火急火燎来的。”十三大声笑道。随后,十三挣扎着起身,我见状,忙上前搀扶着他,他艰难地站着,抱拳对眼前的十四道:“十四弟,此次,多谢!” 十四点头,道:“如果你能坐下,让我的女人放开你,我会更欢心。” 十三闻言,又哈哈大笑,沿着炕边坐了下来,我亦放开了他的手。 不一会儿,我向十三道别,去了婉茹的屋子,看那刚出生的小阿哥。听婉茹说,十三给他取名弘皎,希望他能像皎洁的月光,神采飞扬。没多久,与十三同处一屋的十四,便来婉茹这寻我,然后一道出了十三阿哥府。 慈宁宫内,老太后气得脸色铁青。 “你这丫头,哀家必会被你气得早去几年!”太后屏退了所有人,内堂只有我和她。 “太后,我哪知道还有这么一说呀!”我抚着太后的背,怕她真的气得背了过去。 “唉,早就该你留在哀家这儿,哪都不许去的!”太后拍着摇头后悔莫及。 “太后,您这话,倒像是跟那十四土匪说的有点像。”我努力逗趣着。 “哧!也就你敢这么说他!土匪?嗯,那股子劲,还真是有点像!”太后终于笑了出来。看来,雨过天晴了。 在十四的固执下,我愣是被他勒令在院子里一个多月没再出门,说是太医嘱咐的安胎,现在肚子里的小宝贝已经三个月了,太医说可以微稍走动下,这才今儿一早到太后这来请安的。闲聊时说到一个月前到十三的府里看新出生的弘皎,原本一脸和蔼的太后,突然变得气愤难当,然后喝斥我,不应该自己怀着身孕,又毫无忌讳地进了月子房。原来,这时候有身孕的女人都有种忌讳,便是孕女不能进月子房和守灵房,因两者都是见红的光景,所以不吉利,怕冲撞了肚子里的孩子。我之前不知道,现在太后一说才明白,难怪那天我到婉茹屋里时,她一脸地欲言又止。 “太后,这事儿,千万别告诉十四,好么?”我请求着太后。 “唉,这种事儿,男人们一般都不晓得的。你放心,哀家知你的意思,不想十四阿哥对十三阿哥有所芥蒂。”太后又恢复原来的雍容。 “嗯,还是玛麽疼我。”我在她的怀里撒娇着。没人的时候,我就叫老太后玛麽,我喜欢这么叫她,因为她是真心疼我,她也喜欢我这么叫她,因为我是她唯一的血亲。 “哀家知你那土匪阿哥,舍不得你跟哀家处在这儿,不怨他!但,我得叫两个贴心的人,到十四阿哥府照顾你。”太后拍着我的背,缓缓地道。 “嗯,司棋和侍画也都是很多不明白的,有您的人在,我心里也踏实些的。”我回应太后。 傍晚,十四如期而至,临走时,太后让龄芳与龄芬收拾了细软,与我们一道儿回了十四阿哥府。 六月六,请姑姑; 到侄家,赏银花! 姑姑来,侄家兴; 姑姑到,侄家旺! 每年的六月六节,是每家嫁出去的女儿们,回门娘侄家的日子。侄子们请到姑姑到自己家,便能寓意一整年亲情友爱、事事顺心。而这皇家,也不例外。 康熙有 第七十章(下) 六个亲姐妹,但均未能长寿。顺治帝福临还在位时,从自己的亲兄弟那儿又过继了三位养女,其中,也就只有顺治帝的兄长简亲王济度的女儿较为长寿。这位便是康熙九年十八岁时被嫁给科尔沁达尔汉亲王的的和硕端敏公主。所以,这端敏公主便是如今仅剩的一位皇家姑姑,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被成年建府的皇阿哥轮流请来到府上作客。今年,便轮到了十四阿哥府。 这姑姑节,似乎特别隆重,前几日十四还专门交代管家所有巨细之事均得禀报,其实,这事儿跟我本没多大关系。十四阿哥府请公主姑姑,操心的应是嫡福晋,毕竟人家都是府里的女主人,可这十四偏这次不让她操持,硬是自己张罗,恐怕,这十四嫡福晋,非得把这帐又算在我头上了。 “为何这次的姑姑节那么隆重?”夏夜,我脱得只剩一件单衣,猛摇着手里的仕女扇,还是一身热汗。 “端敏姑姑嫁的可是你的舅舅。”十四站在书桌前,道。天太热,他已光着膀,□只穿一件夏裤。 “舅舅?太后不是说,娘家没血亲了么?”我歪着头问他道。 “你玛麽与太后、顺治爷的静妃,都是同一个阿玛,而他没有男丁,所以当初在弥留之际,便把权力交给了他弟弟,也就是尔汉亲王的阿玛,端敏公主的婆家。所以,这尔汉亲王,便是你的表舅舅,端敏姑姑,便是你的表舅妈。”十四没有抬头,仍是手笔写着什么。 “哦,原来太后说的唯一血亲,是指她阿玛这支的。”我这才明白过来。之前,我心里就犯嘀咕,这博古济特氏在科尔沁是大家族,怎么会只剩我一人是太后的亲人。原来,竟是指太后阿玛这支的血亲。也是,隔了两三代的,即便同个姓氏,也不见得是同心同德的。 “既是你舅妈,又是我的姑姑,当然得大张齐鼓了。”十四抬头对我笑道。 “唔,这样,会不会太张扬些?”我问他道。 “就是要张扬!让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你虽没嫁我,却与府里的福晋不同。不仅是太后的外侄女,还是亲王的侄女,和硕公主的婆家侄女。”十四看着我,笑得灿烂。 这十四,原来竟是不想因为我未婚有孕,让别人看不起,才这么兴师动众地把这姑姑节搞得这么铺张。在这个时代,未婚先孕,不仅违背了儒家礼法,就连道家的思想也是背道而驰。但他,却没有再逼我与他成亲,只是,一味地宠着我,让我如此胡作非为。人前有十四为我挡着,人后有太后为我撑着,我,真的很幸运! “胤。。。。。祯。”许久没叫,有些难以启齿。他猛地抬头,热切地看着我,道:“这是,汤泉之后,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我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这不是汤泉之后第一次叫他,在怀弘历时,在生弘历时,我心里、梦里不知叫了多少次了。反道是,后来回宫见了他,没这么叫过了。 他不知何时已来到我身前,抬头看着眼前星目明眸的他,还有经过无数练武之后的赤膊肌肉,身不由已的,玉臂环上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薄唇上轻轻一吻。他顿时,将我揽入怀里,薄唇附上我的樱唇,舌尖缠绕,鼻息紧促,感受着绵绵情思。 许久,他才艰难地将我放开,面红耳赤道:“你有身孕,还是,早些歇息吧。” “哧!怎么,威风凛凛的十四爷,也有临阵脱逃的时候?”我嗔笑他。 “你这女人,等孩子生下来,看我不让你三天三夜下不了床!”说完,他冷哼一声,回书桌前执笔写字,不再理我。 这家伙,还是这么大男人,不就开个玩笑么,他还真生气了。不过,他却也是一番好意,能在这紧要关头停下来,他一定要费很大力气的。嗯,十四,是个好男人!至少,他能把孩子,放在他私欲的前面,这是很多俗人不能做到的。他,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 端敏公主五月底到的京城,她先安置在她处于京城的公主府。在太后的慈宁宫内,曾见过她一次,是个有着爽朗笑声,却又气度华贵的中午女人。六月六日,姑姑节当天,十四亲自到公主府上请端敏公主,沿路的鞭炮声不绝于耳,中午,一席家宴在前大堂举行。其实,这家宴是为今夜的晚宴提前热身罢了,中午家宴,便是侄子向姑姑介绍家里人的过程,然后一起吃顿饭,姑姑送侄子侄孙礼物,侄子侄孙收礼,待姑姑隔日离去时,再送礼物给姑姑,有来有往,是礼也! 因为是家宴,同席的有十四的嫡福晋和几位侧庶福晋,以我的身份,参加这家宴,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而且也不愿与十四福晋碰面,所以,我便向十四推辞,今日的家宴与晚宴,我都不会出席。他没有强求,只说今日他定会很忙,让我照顾好身子,早些歇息。 晚上,我已吃了点心,小顺子便来了。 “请给郡主请安!”小顺子道。 “你不是在前面么?”我喝了口热奶子道。自从有了身孕后,我便又开始戒茶了,唉,这茶瘾,真是难戒呀,真想时,再把茶叶拿出来闻一闻,那个味道,好香! “爷在前面忙,差奴才来问问郡主,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或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奴才的?”小顺子一脸迎合道。 “没有,只让他少喝点酒,别再让老十灌了。对了,若见着小十六也这么说着。”我对小顺子道。 “是,奴才这就跟爷说。”小顺子打了千,然后出屋。 晚宴,便是所有皇阿哥们,到十四的府上来作客,一同迎接端敏公主的到来。同来的,还有各位阿哥府上的福晋们,所以,晚宴的人是更多的。遇这种贵客甚多的场合,我是能避则避,不能避就低头吃东西,尽量少吭声。我不出席晚宴,因我不是福晋,所以,礼数上也没有对端敏公主过不去,改日,再到她公主府上请安吧。 正躺在床上盯着床顶胡思乱想,小顺子的声音响起:“郡主,您歇了么?” “没呢,怎么了?”我问道。 “十爷,在让爷喝酒呢,爷都醉了,十爷还不依不饶。”小顺子的声音透着着急。看来,老十的毛病又犯上了。 “你等会。”我起身,穿好衣服,让司棋给我梳了个简单的头,便随小顺子往前大堂走去。 “还有谁在?”路上,我问小顺子。 “公主已经回屋里歇下了,福晋亲自带去的。奴才临出来时福晋不在的。”小顺子倒精明,知道我要问的是什么。 从后堂走进大厅堂,还没进去,便听见老十的大嗓门儿了。 “我说十四弟,你不喝这酒,是不是静丫头让你不许喝的呀?”老十打了酒隔,又道:“你们也真是的,之前静丫头在十六弟那,便不让十六弟跟我喝酒,十六弟还真听他的了。你这十四爷,难道,也跟那小屁孩似的,听一个女人的话?” “十哥,你不也听嫂子的话么?”一旁的十六打着圆场。 “那,那可,可不一样!”老十连说话都大舌头了,又道:“你嫂子,是我福晋;静丫头,不是福晋,呃,不是十四弟的福晋。” “十弟,他们俩,是两情相悦。”小九出声。 “我看,未必。”老十又大声嚷嚷:“京里谁不知道,静丫头是被你十四弟强占的?人家心里装的可是老十三!” “十哥,你喝醉了!”十四的声音透着冷峻。这老十,真的是醉了,他知道十四最忌讳什么,竟然就这么说了出来,还在这大庭广众,所有兄弟妯娌面前。十四的脸要往哪搁呢。不能再等了,抬腿,进了屋子。 “十阿哥,老远的,就听见你的声音了。怎么,酒喝得不够么?”我走至十四身旁,对眼前晃晃悠悠的老十道。 “呃,你来得正好,我正说到你呢。”老十努力睁大他的圆眼,对我道。 “你不是睡了么?怎么又起来了?”十四的脸十分阴冷,但却努力不让我看出来。 “你不在,我睡不着。”我转头,对他微笑小声道。闻言,他的嘴角有一瞬间的牵动。 “说我什么?”我微笑转身对老十道。 “你,跟十四弟,那个,我跟福晋。。。。。。他奶奶的,我要说什么?”老十抓了抓脑袋瓜子,样子十分滑稽。眼扫了下堂内的女眷,难怪,今晚雯芊没来,没人管这老十,难怪这么失态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我盯着老十道。 “不说了,你瞧!”老十不再抓耳挠腮,转身向女眷桌走去,在一粉红女装前停下,拉起她,对准她的唇,响响地“啵”了一下。 “唔。” “哎呀。”堂内男声女声讶异声均有。 “你这是,亲嘴么?”我一脸诧异地问老十。 “那是当然,这是我的庶福晋,怎么样。不比你差吧。”老十一脸骄傲。他身旁边的那位被他突如其来吻了一下的庶福晋,红霞已从脸爬满了耳根处。老十,不是我幸灾乐祸,今晚你回府,可得有好戏看了。 “那,我让你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亲嘴?”话落,不理众人的吸气声,转身看向身旁边的十四,看着他刚才臭着脸,现在又是一脸不可置信,转变如此之快,真是很难见到呢。呵,这样的他,有点可爱!灿笑如花,双手很自然地搭在他宽厚的肩膀上,踮起脚尖,丹唇碰触着他的,一改以前的被动,将玉舌暗吐于他口中,他受到我的邀请,不再矜持,强而有力的双臂将我圈住,但仍将腰间的力道放轻,不让我微凸肚子不舒服。感受到他的热情与关心,心底的花儿逐渐开放,原本搭在他肩上的手,已绕上他挺立微弯的脖子,他的吻,立刻变得猛烈起来。 许久,舌尖微麻,我轻轻将他推开,抬头对他娇笑道:“你弄疼我了!” 他闻言,低头轻笑。 “你们,呃,十哥,看来,你输了!”另一酒后大舌头的声音响起,原来是十七。 我和十四太入神,竟忘了在座的宾客。想到这儿,原本是想气气老十的,没想到自己竟太入神了,想到刚才的激情吻景,都入了一杆子人的眼底,绯红立即飘上了双颊。 “十哥,这才叫亲嘴呢。”十四骄傲地对老十挑眉。此刻的老十,嘴巴能塞一个鸡蛋进去,呵呵,怎么样,傻了吧! “十四弟,有此佳人,难怪你会按捺不住了。哈哈哈哈。”平常鲜有出声的七阿哥哈哈大笑道。 “七哥,过奖了!”十四一脸欣然。 突然,感觉到一丝锐利阴冷的眼神向我袭来,向来处望去。是十四福晋,她不是送公主回屋了么?什么时候进屋的?那,刚才与十四的唇齿相依,她也一定看到了。她的眼神,充满怨恨,直直地与我对望许多,才转身,走向屋外的黑暗。压下心底的不好预感,趁十四与那群兄弟高谈论阔时,悄悄地走出大堂,回到心轩。 半夜,十四被小顺子扶着进了屋内。那群兄弟,在老十灌完酒后,便又接力将他灌醉,十四以一不敌他们,便醉得不醒人事。一整夜,那呼噜声此起彼伏,从未间断,这是他喝醉后的睡相。可怜了我,一夜无眠到天亮。 第七十一章(上) “快起来,再不起来,就误了朝时了。”我用力推着身旁的醉汉。 “唔,好了好了,我这就起了。”十四不耐地说着,然后翻身,继续迷蒙恍惚。 不一会儿,那打呼声又响了起来。 “该死的,你这醉鬼,再不起来,我就自个儿寻个屋睡去!”一整晚被他能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吵得无法入睡,好不容易天蒙蒙时才昏昏沉沉睡去,便是小顺子的叫起声。这十四又赖着不起床,害我想睡觉都不行。 话落,便急急起身,刚才仍侧躺的人,才慵懒坐起,道:“你怎么了?一大早火冒三丈的。” “哼,快些,不然你又得挨皇上的板子了。”见他已起身,冷哼一声,便倒头就睡,头一沾到枕头,没多久,便已见周公。 午时,我才醒的。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夜无眠的效果就是眼皮下的黑眼圈。唉,这得吃多少枸杞,补睡多少时辰,才能把这黑眼圈给丢掉? “郡主,九阿哥来了。”司棋对我道。 “嗯。”我起身走向花厅,正好小九进屋。 “想你的茉莉茶了。”小九摇着手中扇道。 “我就不动手了,司棋,你来!”我看着貌如潘安的小九道。我怕自己动手泡,会忍不住喝那茶的,唉,茶瘾呀!司棋领命,便准备茶具去了。 “昨儿个,你可是一鸣惊人!”小九看着我,笑得暧昧。 “我不害羞,只是,后来我后悔了。”我道。 “嗯?”他挑眉询问。 “我,不应这么嚣张。”我低头缓缓道。 “你怕什么?”小九敏感地察觉到了我的想法。 “你知道的。女人的妒嫉心,是最可怕的!”此刻,我想起十四嫡福晋那冷若冰霜的眼神。 “嗯,你有这先见之明,那就不用我多费唇舌了。”小九收起扇子,又道:“我看,你到太后那住些日子。” “怎么了?”我抬头问小九。“无缘无故的,你不会这么说的。” “是的,今儿早朝,皇阿玛派了差,让十四弟送端敏公主到塞外,这可得有些日子,你,还是去太后那,放心些。”小九回答了我的疑问。 “嗯,我会跟他说的。”我点头道。但心底却有些不确定,十四,会让我去其它地方么? 晚上,十四一回屋,我便对他怒目而视,他则一脸茫然。 “我告诉你,以后再喝得醉生梦死,你就别进这屋了。”我坐在花厅炕上,对刚进屋的十四语气不善。 “怎么了?酒气熏着你了?”他在我对面的红木椅上坐下,问我道。“哼,要是熏,我睡了也就罢了;可你那酒后的呼噜声,简直能把这屋顶给掀了,让我怎么睡?”我气冲冲地对他嚷嚷。 “原来,你说的是这事儿。呵,下次十哥再灌酒,我便送个姑娘到她府上,看那雯芊嫂嫂怎么拧他。”十四定言道。 “哧!”想到老十这愣头青,被那聪明滑头的雯芊拧着耳朵,那场景,真是好笑。 “看,笑笑多好。”十四起身,坐在炕上,与我紧挨着。 “嗯哼,敢明儿,我也往你府里送几个姑娘,让你也笑笑?”我挑眉对他微笑道。 “得,这招用我这不灵。十哥没我这般专情的,要不,雯芊也不会对他步步为营了。”十四轻右手从身后环住我的腰道。 “跟你说个事。”他左手轻抚我微显的肚子,道:“皇阿玛派我送端敏公主到塞外,得一个月左右才能回来。” “嗯,中午小九来,跟我说了。”我的手覆在他抚在我肚子的左手,转头看着他,道:“我想,去太后那住段日子。” “不行。”我话音刚落,他便直接拒绝。 “这府,就是你的家。今日我这么晚才回来,便是安排福晋们的事去了。”他轻声道。 “安排?怎么安排?”我问询着他。 “这些事你就别管了,安心在这府里养胎。”他说得自信满满。 “好吧。既然你已有安排,那我听你的便是了。”把头靠在他肩上,不再在这个问题上打转,直缠着他跟我讲在骁骑营的趣事,这已是我有身孕来,他每晚必跟我的一事儿,因为他知道,我,是喜欢听军营武将之事。 原来,十四说的对福晋们的安排,竟然是把她们都接出了府。十四一走,管家便进院子,向我禀报,说是十四有交代,他不在这段时间内,府上的事情一切由我做主,让管家小事管着,大事还得禀我。而我也好奇问了管家,那些福晋去哪了?管家说,嫡福晋去汤泉山庄,其余三位侧庶福晋,则到郊外的庄子里住些日子。唉,十四,你这样,不是让我鸠占鹊巢,那些福晋更加记恨我么?想想,算了,反正,他都已经这么做了,我也不再想了,安心对待在院子里便好,院外的风景,我也没兴趣看的。 今天的天气有些闷,原本持续了一夜的雨点没有让这盛夏有丝清凉,反而似乎没有雨尽般,天上的乌云积得极多极厚,令人感觉压抑非常。摇着仕女扇,站在院子里的屋廊下,不停地深深呼气,然后再缓缓吐气。来回数次,想尽量将心底的焦虑撇去。不知是不是因为十四不在身边的原因,这两天来,一直感觉心浮气躁,小九自十四走后,每日都会抽空来这儿,他似乎也感觉我的心神不宁,一直交代着小顺子,要有什么事,一定得报给他。 “这热风,一吹起来就浑身不对劲,难怪你这有身子的这么心烦了。”小九站在院门止步,看着猛摇扇子的我。 “心烦,还是真的是。”看着美男香汗直淌,加上水汪汪的桃花眼眸,真是非浴之景胜似了出浴之姿呀。 “如果,你让我看到弘历,我便不会心烦了。”我对美男抛去了一记贵妇笑。 “十四弟回来之前,你可别出这府。我可向他保证过的。”小九一脸悻悻然,道。 “唔,那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我坐在房廊围栏上,道。自从上次江南回京,隔天就知道有了身孕,十四便没有再让我出府,算起来,也有小半年没见到宝贝了,心里真是很想的。抚着微凸的肚子,小宝贝,你还有个哥哥呢,以后他可是最后的赢家,你可得好好跟他相处。 “我看你这身子,好像比别人的大些。”小九不知何时已站在身旁。 “九阿哥也这么觉得?”龄芳道。龄芳与龄芬是对亲姐妹,是太后身边的女官,自是这些阿哥亲贵见得多得去了,且这又是在宫外,便少了份主仆间的礼节。 “我瞅着,我府里的,三个多月的肚子,怎么就没你的大呢?”小九挑眉思索。 “之前见过十侧福晋五个月的肚子,都没郡主这三个月的大呢。”龄芳接过我手中的扇子,用力摇动替我扇风。 “嗯,看来,是个胖小子。”小九眉开眼笑道。 “我倒真想是个女娃呢。”抚着小宝贝,我微笑对小九道。 “别,你跟着十四弟,这样没名没份的,要没生个小阿哥,以后可得有气受了。”小九摇头不敢苟同。这小九,什么事都是站在我的立场替我着想的。 “谁让我气受,我就拿银子砸他;不然,十四爷也会替我出气不是?”我呵呵对小九笑。 “那要是十四弟给你气受,你又能如何?”司棋搬了把椅子放在房廊下让小九与我对坐,更贴心地摆了功夫茶具为小九泡了壶好茶。 “别人兴许我还不计较了,他嘛。。。。。。”我看着小九挑眉道,“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你若真的念去去了,十四弟可得‘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月,更与何人说’了。”小九摇头道。 “罢了,你这性子的,也不是我一两句能劝得了的,今日我府里的格格十六周岁,过了年恐怕也得指给哪个蒙古台即了。”小九的脸上,难得有着离伤。“也是,如果肚子里的是女娃,长大了,不就得嫁到塞外了?”看着小九与他的格格女儿的现状,想象着,肚子里的小宝贝若是女孩,定是会承袭艾新觉罗家的女儿传统,远嫁塞外,成为政治牺牲品,为满蒙合壁开枝散叶。 “所以,今日的成人礼,定要做得场面大些的。以后到了塞外,兴许,能想着我这个做阿玛的。”小九的伤感更甚了。 “去吧,我知她不差我这个表姑姑的礼的,等她成婚时,我一定送份最大的礼,绝不输你这个做阿玛的。”我对小九和她的格格女儿承诺。 “你们,都得多照看些郡主。”小九起身,临走时,还不忘交代龄芳与司棋。 看着小九比平常略显深沉的脚步,可能,他心里已经知道他的格格女儿会被指给哪位蒙古台即了。唉,明年,又有一位芳华菲菲的少女,将远嫁他乡,与她的父母兄妹,相隔万里了。那小九的格格女儿,我是见过的,就是除夕晚宴时,与我同桌对十四嫡福晋说“那十四婶,应该叫郡主为姐姐的”的小女孩。那样地灵动天真,那样地活泼无邪,娇俏的五官有着小九的影子。她,应该叫我表姑姑的,感觉着心里的不舍,口中喃喃: “汉宫有佳人,天子初未识。 一朝随汉使,远嫁单于国。 绝色天下无,一失难再得。 虽能杀画工,於事竟何益。 耳目所及尚如此,万里安能制夷狄。 汉计诚已拙,女色难自夸。 明妃去时泪,洒向枝上花。 狂风日暮起,飘泊落谁家。 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春风当自嗟。” 沉醉在欧阳修的《再和明妃曲》中,听到一介男童声:“你是王昭君么?” 向来声寻去,是一六七岁大的小男孩,站在院门外。起身向院门口走去,他他笑道:“是,也不是!” “那,到底,是,还是不是?”小男孩被我的回答蒙住,但仍要问到个答案。 “我远离家乡,在异地与天涯人相遇,此与昭君是乎;离愁别恨、红颜薄命,吾亦非也!”我站在院门内,与院门外的他只隔不到两步的距离,细瞧他,有些熟悉感。 “明妃远嫁泣西风,玉箸双垂出汉宫。 何事将军封万户,却令红粉为和戎。”眼前的小男孩用稚嫩的童音,缓缓道出胡曾的《咏史诗汉宫》,还真有一股真切流感之意。向前跨进一步,道:“你是。。。。。”本想问他是谁,语未尽,原先抬起的右脚落在地上时,感觉脚底滑,右脚着地不稳,身子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郡主。。。”一旁的龄芳与司棋已吓得满脸青紫。 痛,很痛!身体右边整边与地贴面,皮肤上的灼热传来痛感,但,这不是最主要的,我感觉,□有股热流缓缓流出。 “快,快叫太医。”龄芳对小顺子喊道。 “站住,来人,把这狗奴才按住。”不知何处,传来厉声,忍住疼痛,抬头看去,竟是应该去汤泉的十四嫡福晋。 “福晋,奴才该死,您罚奴才吧。可,郡主肚子里的,可是爷的骨肉,您发发慈悲,让太医来吧。。。。。。”小顺子与龄芳不停磕头。 “你这贱人,勾引了爷,把我们几个赶出了府,现在连我的儿子也跟着你吟诗作对了?你还真是狐狸精转世。”嫡福晋咬牙切齿,转头又道:“哼,爷可交代过,这心轩,任何人都不能进去的,也包括我这嫡福晋,所以,这郡主要出了什么事,我还真是不知道的。倒是你了,小顺子,偷了我的银子,要你条小命,倒是合理的。”说完,她向身后的两名男仆使了眼色,小顺子即被拖走了。捂着肚子,冷汗不停地沿着颊骨往下滴,地上的冰凉,与□的灼热阵痛感天差地别,呼吸急促,心里担心异常。 “哼,要怪,就怪爷,不让任何人进这心轩,可别。。。。。。” “你们作甚?”突兀的男声,像救命稻草般,我看向他。 “你不是去汤泉了?”小九问十四嫡福晋,转头见我仍半趴在地上未动弹,不再理她,急急向我跑来。 “你。。。。。。如何?可叫太医了?”小九问道。 “嫡福晋不让叫,还把小顺子给拖出去了。”司棋哭音道。 “胡说,是,是,是你的丫头把油洒在了门口,你自个儿踩到摔的,与我何干?”嫡福晋的话让我脑光一闪。 “走,去我府里。”小九打横小心地抱起我。 “等等。”无力地摊在小九情里,忍着痛,道:“龄芳,你闻闻,那地上的油,是什么油?” “是,是猪油。”龄芳愕然道。 “那便与司棋无关。心轩里吃的油,都是自个儿磨的花生油,怎么会有猪油在这门口呢?”我看向十四嫡福晋。 “司棋和侍画与我同走,龄芳龄芬送回慈宁宫,叫管家去救小顺子。”我对小九道。 “死奴才,还不快去叫管家。”小九向身旁的贴身太监小祥子恶狠狠道。 “是,是。” 撇下震惊的十四嫡福晋,小九抱着我出了十四府。将我小心地放在马车上,我拉住他的衣襟,道:“格格今日好事,我已见血光,不宜去的。送我去堂叔那。” “你放心。”小九点头,向车夫交代。 感觉身下的湿润淋淋,司棋的强忍泪水,侍画的泪流满面,小九的脸色霎白,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却又不敢去想。 孩子,我与十四还未出世的孩子,就这么,离我们而去了。 躺在床上,看着这屋里的大小物件,这是我和钗儿进宫前住的屋子,一切的摆设与十年前相差无几,只是,这人,已经心身俱非了。那日,原来应该已经回府的小九,忘了把十四的信给我,便又路上折回,才阴错阳差救了我,而这补救,却已为时已晚。龄芳和龄芬被送回了慈宁宫,太后听了她们的哭诉,当场摔了茶碗晕厥过去。康熙闻事急至慈宁宫,德妃更是领着十四嫡福晋请罪,病床上的太后狠狠地指着十四嫡福晋,说:“如此歹毒妇人,皇上应如何处之?” 康熙的气愤亦是,但更多的是理智,最后下旨:十四嫡福晋身体有恙,赐汤泉养身,无诏不得还京。德妃护皇孙不 第七十一章(下) 力,着其慈宁宫尽孝太后。 是了,我与十四虽然有婚姻之实,但仍无婚姻之名,所以,当然不可能以杀害我为名惩罚十四嫡福晋了,而且,十四嫡福晋完颜氏在朝中属旺族,德妃当初会选她做十四的嫡福晋,不是就看中完颜家的势力和名望么。于公于私,完颜福晋自是不能太过严惩,但太后的护我心切,一向以孝为先的康熙,也是要顾虑的,所以,让完颜福晋去汤泉养身,让德妃全心照顾病中的太后,一切显得那么适当贴切。可是,唯独,受害者的我,却没有任何只言片语。或许,没了十四,我,不过就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妇人罢了。 龄芳与龄芬仍是被太后派来照顾我,隔三差五从慈宁宫里送来的稀药补品更堆满了整个书房,小九每日将司棋熬好的药汤监督我喝完,讲些小时候的趣事给我听;十三耐着腿疾,与我一聊,便是一下午,我想让他带弘历来,他说,他原先也想的,可又怕我触景生情,现在我自己提了,他便了然。 看着眼前的弘历,三岁的他已经会跑会跳,奶声奶气地说着口齿不清的话,那像极了我的眼睑,那直挺的鼻梁,那薄片嘴唇。如果,小宝贝还在的话,生下来,一定跟弘历长得很像吧,毕竟,他们是亲兄弟或亲兄妹呀。小宝贝一定很可爱的,皮肤一定很白,因为我会舍得花银子天天吃燕窝;小宝贝一定很聪明的,因为我会忍着鸡蛋的饱腻感,坚持一天吃两个鸡蛋;小宝贝的乐感一定很好,因为我会让他的阿玛天天弹琴给他听,尽管我从没有听过十四弹琴;小宝贝一定很乖,因为他在额娘肚子里一直都很听话,他一定是个关心额娘的小宝贝,不像弘历,才两三个月,额娘就得带着他到处避难。小宝贝,我的小宝贝,都是额娘不好,是额娘不懂得收敛,才害你这样,要是额娘不去与嫡福晋争那所谓的宠,你,应该还会在额娘的肚子里吧。小宝贝,额娘对不起你,你不要怪额娘好么?额娘真的后悔了,再也不会了,小宝贝,我的小宝贝,你回来好么?求求你,回来,好么? “不是说不会触景生情么?怎么又这样了呢?”十三坐在床沿,伸手试去我脸上的泪痕。 “不哭,你不就更担心了么?”我哽咽道。 “嗯,也是。那就,哭吧。”十三笑得比哭还难看。 “弘历。”我深吸一口气,对在屋里转悠着的宝贝道。 “妈妈。”弘历向我跑来,双肘支在床沿,双手托住小小的脸蛋,道:“妈妈,你怎么了?” “妈妈不乖,不喜欢读书,所以病了。”我对弘历微笑道。 “弘历不生病,所以喜欢读书。”经历小大人似地点头道。 “是弘历喜欢读书,所以不生病。”我纠正着他的语句矛盾。 “嗯,十三叔说,十四叔来,妈妈病就好了。”弘历的表情让我觉得十三跟他说这句话时,表情应该是很严肃的,因为此时弘历的表情,也是如此。 抬头看着表情有些微讪的十三,我对弘历道:“妈妈生病,是妈妈的错,与谁都无关,所以谁来,病都是在的。” “妈妈快读书,病快点好。”弘历太小,听不懂我的话,只说出他心里的简单想法,却也最真切。 “十四弟,昨日,已回京。”十三看着我,缓缓开口。 “嗯。”左手抚着弘历的脸蛋,他的脸上有被蚊子叮过的红点。 “他,有来过么?”十三问道。 “没。”闻书没放天竺葵么,怎么还有蚊子叮到弘历的脸上。 “你,想见他么?”十三又问。 “不。”仍是简单回答。 “弘历,以后天天陪妈妈,好么?”虽然这是个美好的奢望,但仍是想得到弘历的答案。 “好。我要陪妈妈。”弘历吃力地爬到床上,我给他脱掉鞋子,他则坐在我身边,很认真地对我道:“妈妈,我不写字。”这孩子,竟然跟我一样,不喜欢写字。 “妈妈生病,也是因为字也不好呢。”我对弘历道。不能让他跟我一样,写个字也让人挑三拣四的。 “那,妈妈教我写,阿玛教,我怕。”弘历在我耳边道,但一旁的十三仍是十分清晰地听得到他所说的话。 “好,不过,让你十三叔教你写字,他的字是最好的。”我对弘历微笑。 “你十四叔的字最好,让他教你?”十三的话是对弘历说的,可却一直看着我。 “不,我就是要妈妈教。”弘历的回答十分肯定。 “好,那就妈妈教你。”我对弘历许诺道。我现在的字应该也还是可以的。 没过多久,十三便带着弘历走了。这屋子,又恢复了寂静。是的,静,静得有些可怕,静得让我感觉,一张与弘历一模一样的小婴孩的脸蛋在我眼前不停地晃悠。是小宝贝,他在这儿,他一直在我身边。急急起身,赤脚踩在地上,臂膊微弯,弘历刚出生时,我就是这么抱着他的吧。那时他还小呢,还不到满月,我每隔一个时辰就得给他喂奶,我还唱曲给他听,那曲,怎么唱的? “摇啊摇,摇啊摇,我的宝贝睡着了。 摇啊摇,摇啊摇,我的宝贝睡着了。” 不停地唱着,不停地哼着,不停地轻晃空空如也的臂膀,我的小宝贝,额娘唱曲给你听,你,听到了么? 第七十二章 怎么会这样?为何会这样?到底,是我错了,还是静儿错了?还是,哪里错了?皇阿玛下旨让我送端敏公主到塞外,回来时一路极少停歇,为的,就是心心念及的静儿,还有肚子里的小宝贝,那是我和静儿的孩子。静儿没有答应与我成婚,除了太后那不愿委屈她,让她只做个侧庶福晋,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静儿始终不愿嫁予我,即便,我与她两情相悦,即便,她已与我鱼水共欢。可,这样的无名之姻,让我感到无奈,甚至,是无助。她不愿嫁我,是因为她心里还有十三哥么?还是那失踪的一年里,四哥对她做的一切?亦或是,她愿意与我同床共枕,仅仅是因为,因为我的强取豪夺?不重要,不论原因是什么,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了我的骨肉,只要有了孩子,她便不会离开我,爱子如命的她,有了对弘历的无奈舍弃,必定不会舍得下这孩子的。而这孩子,也能弥补弘历不在她身边遗憾。 可这,这美好的愿望,竟然被那一向满口仁义孝道的嫡福晋给破灭了。九哥每隔三日,便会差人送信于我,除了朝庭上的事,更多的,则是静儿和腹中胎儿的琐小细微之事。但自从几日前,九哥送来的信,只写:万急速回。原本急切的心,更加揪拧了。快马加鞭,撇下送驾的车队,我带着两名护卫只身回京。夜幕将临,不顾朝例需先到皇阿玛那复命,直接到了府里。 径直往心轩走,管家得了消息,跑着在我面前跪下,不停地磕头。 “爷,奴才该死,没有保护好郡主,奴才该死!”管家的话让我的心咯噔一下。 “说!”揪起他的衣领,急急问道。 “是。您吩咐让嫡福晋去汤泉山庄,可是您前脚刚走,嫡福晋就回来了。郡主摔倒在院门口,嫡福晋非但不让小顺子请太医,还把小顺子杖罚,幸好九爷赶来,郡主命才保住的。”管家说得有些乱,但大致已明白。 “门房是我骁骑营的人,我交代过除了九哥不能放任何进来,嫡福晋是怎么进来的?”我拉起地上的管家,大喝道。 “爷,不能怪门房,嫡福晋是从厨房后门进来的。”管家哆嗦着。 是,竟然是我!门房是我的人,且交代过,却唯独漏了这后门,是我的疏忽! “那,郡主伤哪了?在哪?”压下那心里的惶惶,不敢问那最害怕的问题。 “郡主,在,郭络罗大人那。只是,只是小主子。。。。。。” “。。。。。怎。。。样?”我听到了自己发抖的声音。 看到管家轻轻摇头,我踉跄后退。不!不!我的孩子,我和静月的孩子!才三个多月啊,怎么,怎么会这样?我多么期望他的到来,他一定是个胖小子,是个活蹦乱跳,像静儿一样调皮捣蛋,却又擅长棋乐;像静儿一样讨厌八股,却又满腹诗词;像静儿一样,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还有,我与静儿那一样的火爆脾气,还有。。。。。。这些,都没有了,都没有了,我的孩子,我和静儿的孩子。。。。。不,我都这样伤心,何况静儿呢?擦去不知何时湧在眼底的泪,跨上马,狂奔至她堂叔那。 床上的她,仍是那么美丽。肤白如瓷,婉媚如明月的美目,此刻紧紧相闭,浓长的睫毛还闪着未干的泪花,原本不需胭脂点染的红唇,现在却苍白无血色。轻轻地靠近她,在床前蹲下。她,一定很伤心,伤心得,连睡梦中都在哭。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没保护好你,还有我们的小宝贝,你一直希望,小宝贝是个女娃,其实,我也是希望是个女娃的,可是,我怕她长大了,便会被嫁到遥远的草原,到那时,你一定会很伤心不舍的。如果,小宝贝是个男娃,那他一定会是男子汉,我一定要告诉他,他有一个非常美丽、非常漂亮的额娘,他的额娘,是我的宝贝,比我生命还珍贵的宝贝,所以,作为我的儿子,一定要保护好他的额娘,不让任何人伤害她,因为,我不知道,命运的无常,我能保护静儿多久。可,儿子,你逃走了,你害怕了么?你不愿保护你额娘,不愿来到这世上了么?好吧,如果你真的不愿来,那就走吧。我的儿子,一定是我满清的巴图鲁,不会像你这样,遇到挫折,便就弃母而去的;我的儿子,一定不顾任何险阻,也要坚强地活着,长大了要保护爱他如命的额娘的,就像,弘历一样。所以,如此胆小无能的你,不配做我的儿子! 指腹轻抚她白晳的脸颊,低头轻吻她光洁的额头。“我会,处理好一切。”然后,转身离屋而去。临出门时,交代司棋,别让她知道,我来过。 临下宫匙前,乾清宫内,我双膝跪地,与皇阿玛对视。 “胤祯,这么做,已经是最大极限了。”皇阿玛许久才道。 “无人重罚,如何能服?”我直视皇阿玛。 “让她去汤泉长住,无诏不得还京,这已是守活寡,还不算重罚?”皇阿玛摇头道。 “算,但还不够。”我字字顿挫。 “嗯?” “完颜氏是被完颜家从半路中接回的,然后直接到了府里的后门,这是预谋策划好的,不能只处置完颜氏一人!”我道。来见皇阿玛之前,九哥已得到消息与我碰头,原来,从我一脚踏出京城,完颜家就在为完颜氏出谋划策。 “你的心里,不能只为一个女人。你对静月情深意重,这值得津津乐道,但,你应该有更大的胸襟,这完颜家,是你额娘千挑万选为你找的亲家,这与你的今后,可是息息相关。”皇阿玛说得隐悔,但其中的意思,我已明白。 “求皇阿玛,为静月讨回公道。”我的头磕在地上,求皇阿玛。 许久,没有回声。“十四阿哥,起吧,皇上去了密娘娘那。”原来,皇阿玛已不知何时出了殿堂。 翌日,下了早朝,急急赶往静儿堂叔府。司棋在院门口便已看见我,她小声道:“十三爷和四爷府的小阿哥在屋里呢。”我点头,慢慢往屋子走去。站在门板后,清晰地听到屋内人的谈话。 “是弘历喜欢读书,所以不生病。”她在引导弘历好好读书。 “嗯,十三叔说,十四叔来,妈妈病就好了。”十三哥是懂我的。 “妈妈生病,是妈妈的错,与谁都无关,所以谁来,病都是在的。”与谁,都无关,包括,我么? “妈妈快读书,病快点好。” “十四弟,昨日,已回京。”十三哥为何这时提起我回京。 “嗯。” “他,有来过么?” “没。” “你,想见他么?” “不。” “弘历,以后天天陪妈妈,好么?” 十三哥提起我时,她竟然是如此简单的回答。十三哥走后,她便急急起身,赤脚踩在地上,臂膊微弯,就像,手中抱着婴孩一样,轻轻晃动着,口中传来她的喃喃之声。 不,不!我的静儿,不能!不能够的!看着眼前视我如无物的她,几日来的想念,两天来的悲痛,再也克制不住,泪沿着颊骨滴滴划落。 “小宝贝,你怎么,一下子长那么高了?”她已不知何时,放下臂膊,吃惊地看着我。然后又道:“呵,你长大的样子,跟你阿玛真像。” 看着眼前痴痴傻笑的她,我的心如刀割。不,不会的,我的静儿。。。。。。想上前抱住她,紧紧地抱住她,却又怕惊吓到她,更怕的,是她拒绝。我想砸地,想摔椅,想狠狠打自己巴掌。握紧拳头,控制着几近疯狂的念头,在自己理智仅存之前,跑出了屋子。 坐在屋外的石阶上,院门已被贴心的司棋关上了。司棋是怕我这副窝囊样被人瞧见么?耳边,又传来静儿的袅袅之音。她在唱歌,唱的什么,听不清楚。我的静儿,还在乎我么?刚才十三哥问到我,她只是简单地一字回答,十三哥问她想见我么,她却只回了个“不”字。她,还把我放心上么?她刚才的样子,思绪已不能分清,是我害的,是我害的。如果,我能周全些,在后门也安放骁骑营的人,也许,完颜氏就那没那么容易进府了;如果,我不贪功,不去送端敏公主出塞外,静儿和小宝贝就不会出事了;如果,我没娶那么多福晋,静儿就会是我的嫡福晋了;如果,我心里没有贪念皇阿玛次次暗示的帝位,就不会只能将静儿置于这皇城中了;如果。。。。。。太多的如果,但却已没有如果,我和静儿的孩子,已经离我们而去了,而静儿,我最心疼的静儿,已变成这样。都是,我害的。我,没有保护好,我的女人;我的自以为是,害了我的孩子。我,不配做她的丈夫。 第七十三章(上) 歪在炕上,门口吹进一阵凉风,夹杂着一片树叶,飘落在屋内的地上。冬天,到了。 “侍画,把门帘放下吧。”我向一旁的侍画道。 从我来到堂叔府,已经四个月了,又发生很多事。闻书走了,病得快不行了,四阿哥才让十三带我去见她,她说,她一生是无憾的,只求把她葬在汤泉附近。我知道,她想守着那唯一与她心上人共同有过的地方。不顾刚流产后禁忌,坚持闻书的一切后事由我操持,钗儿也是把闻书当姐妹的,从头到尾,都是我说什么,钗儿去做,一场葬礼办得体面周到。弘历平常最粘的就是闻书,她一走,弘历也跟着生了场病。四福晋到处烧香抽签,大体都是弘历入岁运不到,要送到别处才好养,德妃念孙心切,请向太后请旨,将弘历暂交予我扶养,太后为顾及我的感受,还专门让小九来问我如何,我自是点头。四个多月,除了替闻书办后事,我便一步都不曾再走出院子。心里有个奇怪的想法,也许,我的性子很适合圈禁? 十四,再也没有来过。我心里清楚,不是他不想来,是他不敢来。因为,小宝贝不能出世,是因为完颜氏,尽管他已经为了我把所有的福晋送出了府,但仍是难以避免让我和小宝贝受到了伤害。他,在伤心懊悔时,更多的,应该是愧疚吧。他,一定以为,我会怪他,会把一切都怪在他身上。我会么?会怪他么?是的,刚开始时,会,但后来不会了,一点都不会了。如果没有我招摇地向世人彰显我与十四的感情,如果没有我对他那些福晋的示威,如果没有我在太后面前张扬受宠,一切,可能就不会发生,或许,也会发生,但却可以避免。 我在等,等那某人,可以气宇轩昂地来找我,而不是唯唯诺诺的劝慰。记得,以前等十三时,是准备好结束的感情;现在,等十四,是准备好重新开始的感情,因为,我与他,并不是因为只有一个小宝贝的牵扯,还有眼前,趴在桌子上,困难地拿着笔,在纸上一笔一划歪歪扭扭写着自己名字的弘历。 “妈妈,我写好了。”弘历小心地把笔放在笔架上,抓起纸向我跑来。 “我看看。”我笑着接过他手中的纸,认真看起来。“字是写对了,可是,却还是不正的。” “十三叔说,妈妈的字以前也是很难看的。”弘历闪着明亮的眼睛,对我道。这十三,怎么老是在弘历面前扯我的后腿。 “嗯,每个人刚开始学写字时,都是写得很难看的,不过呢,要是天天认真地写,就会写得很好的。”我抱起弘历,让他与我一块儿坐在炕上。 “那,谁的字最好呢?”弘历仰起头问我道。 “唔,你皇玛法的字写得最好。”我接过侍画手中的蛋羹,舀起一勺,轻轻吹凉,放入弘历口中。每日下午,我都会让司棋做份蛋羹给弘历,只是里面加的辅料不一样,有时候是虾皮,有时候是蠔干,有时候干贝。这北京城什么都好,就是离海边远,连这海鲜也只能吃些干货类的。 “嗯,我的字要跟皇玛法一样好。”弘历吞下一口蛋羹,重重点头道。 “好,那我让你十三叔带些你皇玛法的字来,让你临摹。”说完,再将一勺蛋羹放入弘历口中。 “又让我这瘸子带什么?”十三挑起门帘,大声笑道。 “十三叔。”弘历见到十三,高兴地跳下炕,向他奔去。 “你不过是个腿恙的,还自称是瘸子了。”我起身,抱走往他怀里钻的弘历,不让他站着还需受力。 “像我这样子,也就你把我当个无恙的。”他拖着一条腿,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炕边。 “这天开始冷了,你就别过来了,要不,这腿又该难受了。”我放下弘历,让侍画继续喂他蛋羹。 “再过些日子,就该过年了,四哥说,让弘历回府过年,等过了元宵,再来你这儿。”十三喝着我给她泡的功夫茶,一脸享受道。 “过些日子?这才十月呢,离过年还早呢。”我嗔他道。 “你也知道,四哥是个冷性子的,我早些来跟你说,让你心里有数。”十三抬头,看着我道:“你,心病好了?” 看着眼神清澈,毫无杂质的他,我摇头,道:“我的心,没病,何谈好或不好?” “唔。你能想通,那我就放心了。”他点头,直催我再来一泡好茶。 腊月初八,喂了弘历吃完腊八粥,便将他的部分衣物整理好,亲自将他送到雍王府。司棋不让我出门,说这冷雪天气,可别让我冻着了,可我坚持,她只得把我和弘历裹得层层叠叠。亲手将弘历交予那拉氏,又说了些不着边际的寒碜,将司棋一块儿留在那拉氏这照顾弘历,我便独自带侍画出了雍王府。 少了弘历叽叽喳喳的童音,这院子,就更无生气了。龄芳与龄芬都到了出宫的年纪,她们与我感情不错,原来两人早已有心上人,都是同在宫里当差的侍卫,我问了她们俩的意思,愿不愿意随心上人,她俩都说,想是想,但这不是做奴才想就成的。我这好人,便做到底,向太后说了,她俩同天成婚,太后赐了不少东西,我也难得去参加了今年唯一的一件喜事。司棋又让我留在弘历身边了,所以,这院子里,就剩下我和侍画了。 看着院内的皑皑白雪,坚持不让侍画扫雪,院子就她一个人了,要是她累病了就不好了。所以,此时的院中,已铺满了厚厚的一层积雪。我,好像,从来没有过在雪里,痛快地玩过!心血来潮,披上几年前十三送我的熊皮披风,跑到院中,感受这冬雪特有的冷骨冰肌。 “神仙昨日降都门,种得蓝田玉一盆。 自是霜娥偏爱冷,非关倩女亦离魂。” 我口中喃喃,感觉着手中轻轻飘落中雪花,在掌心的温热下化为雪水,也许,天冷了,人的心,也跟着冷了。 “秋阴捧出何方雪,雨渍添来隔宿痕。 却喜诗人吟不倦,岂令寂寞度朝昏。” 突兀的男声接了我的诗句,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压下心底的澎湃,缓缓转身,看向院门。那挺拔英气的男子,在积雪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冷俊,就像一棵高大的白杨,耐住严寒,不畏阻碍,仍坚守着自己的执着,在沉重的冰寒下,每一片叶子、每一颗叶芽,都是始终向上着,绝不弯曲低头,绝不庸媚乞求。这样的十四,才是我心中的白杨。 他慢慢走近院中的我,在我半步之遥站定。他的眼神里,有着心疼,和令人惊骇的血丝,他,又多久没好好睡一觉?他又瘦了,最明显的小双下巴,已变得尖细。许久,他都不再跨出这与我相离的半步。他,在害怕么?害怕,我会弃他不顾?不会的,因为,我的十四,只有一个,即便他脾气暴躁地对我大吼大叫,即便他大男人地不让我与其它男人接触,即便他连把我留在身边都是强势逼迫,即便是他的福晋害我如此。可,他还是我心中的他,我,爱他!无关乎其它! 向前迈出这千山万里的半步,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际,头靠在他的胸前,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感受着这久违的温暖,缓缓道:“你不知道,我怕冷么?怎么,这么久,才来?”回应我的,是他紧紧抱住我,将我环抱在他如春天般的怀抱里,紧紧的,额头感受着他被寒风吹得冰冷的脸颊,还有,耳边传来他呼吸频乱,喉节不停划动的声音,他,一直在压抑着自己,不愿在我面前,让我看出他的脆弱,与害怕。这样的他,让我,更加心疼,更加难以割舍。 “不会了,再也不会让你冷了,有我在,不会了!”他紧紧抱着我,不停地呢喃。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他的声音,有着哽咽,我想抬头看他,他却拒绝,把我按在怀里,不让我抬头。我在他怀里,轻轻摇头。不,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没有让你跟我们的宝贝相认,我更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小宝贝,是我,对不起你。许久,他的呼吸才趋缓,稍离怀中的我,指腹轻抚我的脸,从额头,到眉毛,到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唇,忽地将他冰冷的薄唇附上我的,温婉的开端,像在轻轻示探,得了我的回应,他便变得猛烈追索,弥补近半年来的思念和痛苦,最后,才在温柔和缓中,不舍地离开这已被他呵护得热气淋漓的樱唇。 “我,来接你回家。”他眼中的浓浓爱意,令我无法拒绝。我点头,他则背向我,在我面前半蹲,道:“我背你,雪大小心冻了脚。” 闻言,我依他的意,跳上他宽厚的虎背,任由他背着我,在经过正院时,忽略堂叔和位鸿的不敢置信,还有小九笑逐颜开的脸神,骑上他的汗血高马,扬长而去。 看前眼前这半年未踏足的十四府,心里的芥蒂慢慢攀浮,他先下马,伸出双手,像之前一样,等待着我的回应。我的十四,他没变过的,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他一直都是最爱我的十四,所以,我应该相信他,相信他能给我一个最安全,最贴心的地方。 “这府里,只有一名叫胤祯的男人,还有她唯一的妻子。”他的双手始终没有放下,期待着对我说。这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诚恳,也最真实的承诺。伸出双手,像之前一样,弯腰向他落去,他仍稳稳地将我接住,趁势抱起我,向心轩走去。 一路被他抱着,进了院,进了屋,进了右偏房,他将我放在床上,转身关门锁栓,走向床上一脸羞涩的我。 今夜,无人入睡。 脸红暗染胭脂汗,面白误污粉黛油。 一倒一颠眠不得,鸡声唱破五更秋。 也许,上天是公平的,在让我失去小宝贝的同时,却让弘历名正言顺地呆在了我的身边,同来的,还有十四的第四子弘暄。 十四嫡福晋完颜氏被康熙的一道旨意困在了汤泉养病,几位侧庶福晋则被十四安置在了新赐的府里,这新府是康熙特意下旨赐的,后来问十四,才知道是他向康熙讨的。几位侧庶福晋都有自己的子女,唯独庶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没有,所以完颜氏被罚至汤泉后,她的两个儿子弘明和弘暄便由伊尔根觉罗氏抚养。年初时,弘明得了风寒,伊尔根觉罗氏自己也累倒了,当然,这些事是到太后那请安,碰到德妃时她有意无意提起的。德妃说,弘历之前也是小病小灾的,自从来了我这儿,便壮得像头小老虎,希望能把弘暄也放到我这儿来,一来伊尔根觉罗氏病了,二来弘暄的体质是稍弱的,如能让他跟弘历一样跟我一块住些日子,兴许身体能调养好些的。 德妃的意思很明显,太后却怕我放不下之前的芥蒂,想替我推掉,我却摇摇头,把这事儿给应了下来。毕竟,大人的事儿,与小孩何干?况且,弘暄现在只有七岁,对我应该没有多大的反感情绪的,他和完颜氏分开,虽然是完颜氏自己造的苦果,但至少与我有关。所以,从心里,我是真心疼爱现在站在慈宁宫里,我面前的这个小男孩。 “我们见过面。”看着这个曾经相识的小男孩,尽量忽略那日所发生的不好回忆。 “嗯。”弘暄点头,眼神清明。 “弘暄,这是静月郡主,以后,你就跟她,还有你阿玛,一块儿住。”德妃和蔼地对弘暄道。 “玛麽,姨娘说,她是狐狸精。”弘暄转头对德妃道。 “胡说。”德妃的脸难得有了怒容,但碍于太后在此,不得不控制住,又道:“那是你姨娘胡说的。” 从太后身旁起身,在弘暄面前站定,蹲□来与他平视。小小年纪的他,个子与身体比常人薄弱,但那嘴唇的直抿,却是和十四像极,现在,他看着我的眼神里,并没有厌恶或记恨。 “你知道,为什么她们叫我狐狸精吗?”我问他道,他摇头不解。 我作手势对他咬耳朵,轻声道:“那是因为,狐狸精都是很漂亮的。她们嫉妒我比她们漂亮,所以叫我狐狸精。”他闻言,一脸了然。 “你觉得我漂亮么?”我又问他道。 他重重点头,道:“你就是诗里写的昭君之姿。”看来,这小子很喜欢王昭君? “可是,姨娘也说,额娘去汤泉,是因为额娘杀了你的两个孩子。”弘暄的眼里,有着不解和疑问,太后与德妃有了瞬间的紧张和呆滞。 忍住鼻头涌起的酸涩,弯嘴微笑道:“你额娘病了,所以去了汤泉养病,而且,是你皇玛法让她去的。你不信你可以问你皇玛法么?” “我信。”弘暄重重点头。 “那,以后,你就和弘历一块儿,在我那儿,我教你下棋,你阿玛教你剑术,可好?”我轻轻地摸着他的后脑勺,温柔地道。 “嗯。”弘暄点头,一脸笑靥。 当天,我就把弘暄领回了旧府。我让司棋把西厢房好好收拾下,让弘暄与弘历同睡一屋。小孩子都是比较容易合群的,不一会儿,我逗着弘历,弘历笑得花枝乱颤后,生涩矜持的弘暄也才放开地笑逐颜颜。晚上,看着炕上呼呼大睡的两个俊俏小人儿,心底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今天在慈宁宫,弘暄说,完颜氏杀了我的两个孩子。两个?所有人只知道我怀的这次孕,所以,答案只有一个,小宝贝,应该是双胞胎,应该说,是有两个小宝贝。难怪,难怪我三个多月的肚子,看起来像常人五个月的大;难怪,难怪太后在听闻我流产后,气得晕厥,完全失了平常的慈祥,一味地要康熙严惩完颜氏;难怪,所以的人,在我面前绝口不提产后之事。只是,那心里最疼的,不是我,而是,那对我有着自责,还有对小宝贝有着愧疚的十四,原来,他的愧疚,是双倍的。他,心里,应该是最难受的。 低头轻吻两个小家伙,再把被子捋了捋,交代好司棋,才出西厢房回自己的屋子。半夜,辗转反侧,身旁的一袭温暖靠近。 “我以为你睡了。”他的手环上我的腰。 “没,怎么那 第七十三章(下) 么晚?”我往他怀里钻,吸取久违的特有体香。 “我到九哥那儿,商量些事。”他一语带过,又道:“我回来时,管家说,弘暄被你带回来了?” “嗯。”我抬头看他。 “额娘之前与我提过的,想让弘暄来府里,我怕你伤心,推了好几回。。。。。。”我捂住他想解释的口,轻轻摇头,道:“我喜欢弘暄,其它的,什么都不用说。” 他目不转睛看着我,直到确定我的话,与我的眼神有着一致的肯定,他才深叹一口气,道:“是我,把你想得,太狭隘了。” “我可没你想得那么心胸宽阔,你若再去拈花惹草,你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我杏眼圆瞪,恶狠狠地对他道。 “初一至十五,我就只沾你这花。”他认真回答着。 “那十六至三十?”我挑眉询问。 “十六至三十,你就只惹我这草。如何?”他讪笑道。 “唔。此议,甚好!”我点头娇笑。 闻言,他低头俯卧,今夜,仍是一室旖旎。 弘历已经五岁了,在我身边已经整整两年,从上个月开始,他已经开始依皇家教例上学。虽然弘历与弘暄不是皇子,但却也是皇孙,所以他们的教育与当时的十六是没什么两样的。从寅时起床,至末时,整整一天,下学后回府,已经是累了一天。弘暄的体力不支,所以一回来我也没有逼他再背书,只是坚持让他顿顿必须饭饱,原来他体弱,并非天生,而是挑食,且食量少,估计是之前完颜氏太过宠他,依着他的小性子来,到了饭点便有抵触情绪。还好,这小子怕十四,一见到十四便像耗子见了猫,一声都不敢吭,在十四的冷脸下,努力地把碗里的饭菜扒完,然后才礼貌离桌。 倒是弘历让我省了不少心,这小子饭菜向来是能吃的,因为我告诉过他,现在有东西吃,说明现在九洲盛世,是艾新觉罗家的骄傲,反观每个朝代的衰败,都是从碗中物渐少而始的,所以,餐样作为盛世的体现,一定要多吃!一向把康熙看成是心中偶像的他,自然是为了康熙盛世而努力地将桌上饭菜消灭。作为一名只有五岁的孩子,弘历还是很好骗的! 再有,就是弘历的书。和弘暄一样,我并没有硬逼他回府后还要背书,但他却在饭后半个时辰,开始努力背诵,十四问了他,原来是四阿哥告诉他,等明年天暖了,弘历就得回雍王府住了,到时四阿哥会天天考他,难得这小子未雨绸缪,害怕四阿哥对他恶脸相向,竟逼自己天天诵读。唉,弘历怕四阿哥,弘暄怕十四,真是子孝父严矣! 九月天,已到秋叶落黄时。弘暄在我的细心教授下,棋艺甚精,弘历虽然年纪小,可是却聪明伶俐,经常能与大他四岁的弘暄不分胜负。难得的一日,一大两小均在午后有闲情,聚在屋里各行其事,却又毫无声响。 弘历与弘暄在花厅圆桌上对弈,十四背靠软垫在炕上看书,我则在书桌上努力地与毛笔奋斗。 “妈妈,你的字,跟十三叔的好像。”弘历不知何时,已撇下棋局,站在我身旁。 “不对,妈妈的字体像十三叔,神却似阿玛。”两年的相处,弘暄已跟弘历一样,喊我妈妈。 “嗯,还是弘暄的眼看得准。”那十四老小子,也过来凑着热闹了。 “十四叔,弘蟑说,妈妈与十三叔是青梅竹马。”弘历闪着无辜的眼睛,问十四道。 “唔。”十四不置可否。 “弘蟑还说,妈妈是被你抢过来,霸王硬上弓的。”弘历又是一语惊人,我似乎听到了自己强忍着的哧笑声。 “唔。”十四仍是站在我身旁边,状似无谓地看着我桌上的字。 “弘蟑还说。。。。。”弘历仍是要问个明白。 “够了。”暴龙十四终于忍不住,止住弘历的“弘蟑说”。弘蟑,小九的第二子,康熙四十八年二月生,比弘暄小两岁,比弘历大两岁。 “你们想知道,我与你妈妈的事情?”十四与眼前两个精明小人儿,开门见山。 “嗯。”两个小家伙重重点头,道:“您不知道,弘字辈一块儿读书的,说妈妈什么的都有。我们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弘暄比弘历多了些实诚。 “好,那我,就讲与你们听。”十四难得地对两个小家伙没有一脸严肃,将他们引至炕上,与他们对案而坐。 “我,第一眼见到你们妈妈,是在康熙三十九年,那时,我和你们十三叔,在酒楼碰到了路见不平的你们妈妈。”十四顿了顿,眼瞄我处,然后,又道:“第二次见到你妈妈,他不仅不回答我的问题,而且还恶狠狠地瞪着我。” “第三次相遇,便是十三叔与妈妈情断意止后的宜娘娘寿辰上,那晚,你们妈妈的诗做得好,萧音更是神曲绕梁。后来,我被你们皇玛法罚到观德殿思过,你们妈妈舍不得我一个人,便跟了去。”十四说得煞有其事。哼,明明是你把我从小九的眼皮底下掳去的,竟然说是我舍不得你? “再后来,我去了骁骑营学武差,每日,我都会在山上採些野石榴差人带给你们妈妈,那些日子,她火旺咽肿,听营医说,野石榴能治此症,我便天没亮骑马去摘,然后再溜回营里。后来,才听胡太医说,那石榴治此症,需去皮捣烂水煎,汤液冷后含漱,枉费了我半年的无用功。”原来,他当时是想用新鲜的野石榴治我还未全愈的喉症。天没亮就去摘的么,那半年来,他岂不是没有一觉是睡熟的。 “你十二叔与钗儿婶子成婚那年,我与你们妈妈,也是那日,便已拜的天地。当时,我还只是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骄横不可一世,其实不过是个一事无成又自以为是的纨绔子弟。可你们妈妈没有嫌弃我,那晚,我连红盖头和挑秆,都是向你十二叔借的。至今,我还欠着你们妈妈,一个像样的婚礼。”看着眼前无比认真的十四,心里的有股酸楚。 “就在我以为,与你们妈妈情定汤泉时,她却失踪了。那一年,我找了你们妈妈整整一年,不顾皇阿玛的暗示,不顾兄弟们的劝慰,不顾大臣的冷言,甚至花光府里的所有积蓄,翻遍了整个北京城,却找不到你们妈妈。其实,我很怕,你们妈妈,就这么走了。也许,上苍还是有良心的,你们妈妈又回来了,所以,从那以后,我用尽所有办法手段,也要将她留在身边。因为,我,不能失去她。” “胤祯。”泪流满面,情不自禁地往他怀里扑去,没有顾及弘历与弘暄在场,往他怀里钻,不知要如何发散心中情感,只是无声无息地哭出来。两个小家伙,已不知何时,退出了屋子,留下情真意切的两人。男人轻抚着女人哭泣颤抖的背,任凭女人尽情地发泄着,许久,男人心疼地拍抚着怀中睡着的女人,指腹轻抹女人的泪痕,轻言:我,一定要给你最好的! 第七十四章(上) 康熙五十四年正月,下诏贝勒胤禩、延寿溺职,停食俸。 十月,谕大学士:“朕右手病不能写字,用左手执笔批答奏折,期于不泄漏也。” 十一月,废太子胤礽以矾水作书,嘱大臣普奇举己为大将军,事发,普奇获罪。 康熙五十五年夏月,弘历被四阿哥接回了雍王府,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弘暄也一并去了雍王府,与弘历同吃同睡同上学,待冬至时,再将两个小家伙送回十四府。我是有私心的,两年的相处,弘暄已是我的半个孩子,以后十四的风雨会累及他的子女,而我力小量微,只能尽力保全我视为己出的弘暄。希望四阿哥看在弘历与弘暄两小无猜的情谊上,不要太为难弘暄。 十一月,准噶尔部策旺阿拉布坦祸乱西藏。至此,十四党多年经营的武差功底极尽展现,老八老十上下活动,凡是武差均请旨力荐十四,小九更是大把地向武将门候洒银子,而十四,亦是卯足了劲,拼了命地做好康熙交代地每份差事。 储秀宫内,宜妃去了惠妃那,刚从西山锐剑营回来的几位皇阿哥,筋疲力尽、累样尽显。 “快,倒些热水来,他奶奶的,爷的脚快断了。”老十的大嗓门,老远就能听得见。 “萨克伊这老家伙,不是老十七的部下么,怎么这么能折腾。”小九的不满更是指名道姓。 “依我看,十七弟的练兵之术更精了。”老八的话总是直指要害。字面上的意思,是让听者感觉他在夸十七,实际上,是在告诉在座的几位兄弟,十七的势力,已不容小视。老八之言,让在场的几位阿哥,静默思忖。 “还没到呢,就听到十弟的嗓门儿了,敢情昨儿晚上又受气了?”烿霞的厉嘴可从来没放过老十。 “哟,这什么味儿?”雯芊与烿霞一进门,便闻到一股膻味。原来,四位阿哥已脱去鞋袜,各自坐在椅上泡起了脚。刚才,我去慈宁宫给老太后请安,碰上了烿霞与雯芊这对妯娌花,便寻思着一起过来向宜妃姑姑请安的。 “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几位爷弄些温补的汤来。”烿霞见老八坐在椅上,难得平常维持清雅体态的他,此刻也已无力地摊坐。看向老十,他不仅不停地动着脚掌来回地搓洗着,口中还不停地碎碎念,估计也就是把某些人骂个狗苟蝇营。小九倒是一声不吭,也许储秀宫是她额娘的地方,他也便没有了顾忌,直接躺在了炕上,放下双腿泡在盆里,任由宫女帮他洗。 看向坐在最外边的十四,他靠着椅背,头微仰,眼睛紧闭,尽力的放松,应是在闭眼小寐。把怀中装有玫瑰露的小瓶子递给小顺子,让他用玫瑰露倒在十四的洗脚盆内给十四洗去浮尘,交代侍画去换个水位较高的木桶,试了下水温,将原先的洗脚盆撤去,换上了装满热水的木桶。 拿了小凳子,卷起衣袖,伸入木桶中,手指缓缓地在水中细致地按压着他几年前受过箭伤的地方,然后是小腿腹,沿下来是脚踝处,再来是脚指,然后依样是另一只腿。原本已微噜的十四,似乎感觉异样,微睁眼见是我在帮他按压,忙坐直身子,急急道:“有人。” “嗯。”抬头看到他脸微红的样子,他是在害羞么?呵,忽略他的不好意思,手中的按压没有间断。 “我不知道你在。”他腿微抬,想拒绝我的手,我抬头猛地瞪了他一眼,他才不再别扭。 “我见你真累了,便不出声。”我道,手中指力渐重。 “皇阿玛让兄弟几个去西山锐剑营,那萨克伊不管是哪个阿哥,都是一副铁面无私,十六弟喊了几声累,他反而气焰嚣张地说了十六弟几句。”十四说道。 “昨儿碰见香琴了,十六前几日伤了腰,累应是会的。不过,他确实少了些体力差事,十七的身体就比十六硬邦。”我回应十四。 “我以为你会替十六弟喊冤呢。”十四呵呵笑道。 “才不,他若真有冤,香琴早替他喊了,劳得我这不成气的小郡主?”转头,对侍画道:“再添些热水来。” “十七弟操练时还说,要是你在,非替十六弟向那老萨克伊说教了。”十四唠叨道。 “我哪敢?萨克伊可是老将军了,他连你们这些皇子都敢硬碰硬,何况我这女流了。再说了,他是不畏权贵的武将,打仗时最缺的就是这种人。”我依心所言。 “嗯。赏赐知其所施,则勇士知其所死;刑罚知其所加,则邪恶知其所畏。临阵打的除了粮草,就是军心,必须不畏权贵、赏罚分明。诛罚不避亲戚,则周公有杀地之名。书云:‘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此之谓也。”十四自言自语道。 “审天地之道,察众人之心,习兵革之器,明赏罚之理,观敌众之谋,视道路之险,则安危之处,占主客之情,知进退之宜,顺机会之时,设守御之备,强征伐之势,扬士卒之能,图成败之计,处生死之事,然后乃可出军任将,张禽敌之势,此为军之大略也。”我回想着师傅教过的兵家之略,缓缓道。 “军中骁勇的将军不少,但像老萨克伊这样的,还真不多。”十四又是一番自抒。看来,此时的十四已不仅在争武差,更多的,是想着那军差。 “你还记得,上次去扬州时,从知府那救的少爷?”十四突然眼前一亮,微弯腰对我道。 “记得,只是知道他放了出来,却不知,他跟那小姐成了姻缘没。怎么突然说起这事儿?”我抬头疑问。 “今儿个,我在锐剑营见到他了。原先我不认得他的,只是他的武艺确实不错,把十七弟都给撂倒了,我上前跟他比试,他直跪着不肯跟我比,问了他原因,他才说我救过他。”十四一脸兴奋道。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我还以为,他跟那定婚的小姐有什么后续呢。”我兴趣缺缺。 “你们女人就爱听这些个情啊爱的。”十四一副鄙夷相。 “是,女人都爱听,男人都不爱听。”故意顺着他的话说,但脸上却是相反的表情,又对他道:“早上出府时,你咳了些声,又上火了,别再熬夜了,今晚开始,每天一碗莲藕银耳羹,不许再偷偷倒掉。” “嗯。”小顺子撤去了木桶,他接过我手中的细布,自己擦起了脚。我慢慢从小矮凳上起身,这两天感觉腰有些泛酸,可能是之前落下的病根。 “呃。” “唔。”一切那么顺其自然,以致于从刚才到现在,我和十四完全把在场一杆子人给忽略了,而这些人,此时正眼神各异地看着我们。 有些不好意思,转头让侍画泡些茶来,大嗓老十照例先开口了。 “静丫头,原先以为,你跟着十四弟是被他逼的,今天这么一瞧,还真不是那一回事儿。”老十瞪着圆滚滚的眼睛,表情甚是认真。 “你懂什么,你这呆子,要是像十四弟这般温柔些,我就不用天天说道了。”雯芊用食指搓着老十的脑袋,嘟着嘴道。老十非但没有发火,反而一脸宠溺任由雯芊撒泼。 “那活是下人做的,你怎么自己动手了?”烿霞道。她说的是我给十四按压脚伤。 “他的伤哪深哪浅,哪怕疼哪怕痒,只有我知道。再说了,我不给他按,谁给他按呢。”何况那伤,还是替我受的。我真心实意地回应烿霞。 “嗯。唠叨家常,说些贴己话,夫妻本就应该如此。”老八说这话儿,眼神向烿霞飘了过去,烿霞一瞬间的呆愣,然后撇撇嘴,不再看他。看来,这两人有些闹别扭呢。 “也没八哥说的那样,静儿的按压确实不错。医书也云:足乃次心。是第二个心穴,《黄帝内经》早就已经有记载了。”十四也见到老八与烿霞的气氛不对,转移了话题。 “而且,《华佗密笈》载有‘足心道’,足心的穴位和经络,跟五脏六腑都是息息相通。苏东坡摩擦足底的涌泉穴云曰:其效不甚觉,但积累至百余日,若信而行之,必有大益。”十四又道。原来,十四对中医还是有些许了解的。 “气伤痛,痛不通。不通则痛,痛则不通。”烿霞亦点头道。 “你的意思是,足心管着我们身上的每个地方。包括肾?”老十睁大眼睛问十四道。 “嗯?嗯!”十四被老十问得有些矇,我心里也感觉,老十问的话有些奇怪。 “难怪,难怪了!”老十点头,一脸了然的神情。 “你这呆子,又想什么幺蛾子呢?”雯芊的口气着实跟老十的真像。 “难怪,难怪十四弟,一晚能折腾静丫头个四五回的!”果然,老十又是语出惊人。当大家伙理解了他字里行间的意思时,都是一脸窃笑。这该死的老十,真是嘴臭。 “你怎么知道的?”不同于我的差涩,十四倒是一脸坦然地问老十。 “昨晚,我得了些好酒,想跟你猛醉一番,没成想才戌时你屋门就关了,我想敲门来着,听到里屋有声,静丫头死命地说:‘今天已经是第四回,不要了!’然后你又说:‘不行,四字不吉祥,再来一次!’。敢情,你这身板好,是这足心按压的功劳。呃,晚上回去,你也帮我按按,看能不能也一晚来个四五回的。”老十的话让人喷血,他最后一句对雯芊说的无比认真的表情,更是令我汗颜。不行,得解释解释真相。 “不是的,昨晚我们说的是。。。。。”我极力想解释,老八他们讪笑的表情已经让我无地自容。 “好了,十哥说的也不是坏事。”十四竟然欣然接受老十的误会,一脸得意像。该死的,明明是下棋的,怎么会被老十听成是那事了。 “得咧,我这三位表妹,都是个中极品,便宜了你们几个兄弟。怎么独留我一人呢。”许久不吭声的小九,不禁感觉有些孤芳自赏。 “嗯哼,明儿,我就将你这话,跟那九嫂说去。”烿霞调皮地学着小九平时的口头禅,对小九挑眉道。 “非也,表哥若真觉得孤单,你的表妹可不只我们三个,自是可以,请姑姑给你做个主呀。”雯芊的表情让我感觉,似乎有些大伙不知道的隐情。我和烿霞狐疑地看向小九。也许,小九也有自己的感情经历不想让别人所知。 “算了,当我没说。”小九无奈而言。其实,史料中的九阿哥,娶了十几房的妻妾,但只有一个嫡福晋,其它妾氏没有一个是侧庶福晋的,这足以表明,九阿哥的嫡福晋董鄂氏在九阿哥心中的地位。 没多久,宜妃便回来了,招呼大家伙用了饭,康熙又差人宣了几位皇阿哥,我和烿霞、雯芊坐了会儿,也各自回了府。一切,都那么顺乎自然。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皇族间的女眷们,便悄然兴起一股按压学风。唉,老十,你头这蠢猪! 七月,策旺阿拉布坦遣将侵扰西藏,杀拉藏汗,囚其所立□。 十一月,皇太后不豫,疾于慈宁宫。 从年初开始,老太后一天一次的汤药,变得更为频繁的一天三次,太医更是时时侍奉左右。每次见我时,都是强打起精神的,歪靠在炕上话说不了一会儿,便睡了去,精神头真的大大不如以前了。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玛麽,鼻头的酸楚不断涌上。她锦衣玉食了一辈子,可却是最无奈的。顶替我的亲玛麽嫁给对他完全视若无睹的福临,二十几岁就守了寡,膝下又无子女,唯一娘家血亲的我,又让年迈的她操心不少。老玛麽,我知道你是真心疼我的,脑中想起了刚才她与我的对话。 “你这孩子,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了。身子好好调养些,依哀家看,这十四阿哥是个能依靠的,你就再加把劲,给咱博古济特家留个后。”老太后的眼神充满着期盼。 “玛麽,这事儿,也不是急着就有的。”我摇着她的手臂,状似轻松地道。其实,我也努力过的,之前怀弘历和小宝贝们时,很轻易就怀上了,这些年来,却不知为何,一无所出。不仅太后,十四那也请了不少太医,喝了不少汤药,却仍没有迹象。 “唉,都是那恶毒的完颜氏,好好的娃儿,就这么。。。。。。”太后的眼底已经有了泪花,她深吸了口气,又道:“不说这个了,再说,不止哀家这老婆子想哭,怕你也跟着伤心了。”我直起身子,轻拍替老太后的背,帮她顺气。 “最近梦里,老是见到阿玛和你玛麽,还有,那走了多年的顺治爷,唉,恐怕哀家这身子,也是没多久的日子了。”老太后的样子,已经有些疲惫。 “玛麽,别说这些的。”我整了整她身后的靠垫,让她的背更舒服些。 “这屋子就咱祖孙两人,有些事儿,该提醒提醒你了。”老太后努力地睁大眼睛,我也依意坐向她。 “哀家如若一去,你便没了靠,即便,十四阿哥宠着你,也不能时时护着你不是?这些年,眼瞅着他们哥儿几个的明争暗斗,搭进去了多少皇亲贵戚、郡主格格的。哀家知你是个爱清冷,可哀家最怕的就是你这清冷,害了你。”太后说到一半,眼神有些迷蒙,打着哈欠。 “你跟着十四阿哥,没个名份,也不是个事儿。这十四阿哥,要是最后真成了大事,如若他对你厌倦了,你岂不两空了?再者,若他成不了大事,以他现在的风头劲儿,以后便是别人的心头阻,头一个替他挨事的,就是你了。”多年的政治风暴,老太后已炼就了一双利眼。 “唉。”老太后又打了个哈欠,眼皮支撑不住,神情渐渐放松,但嘴里仍嘱咐道:“你得好好想想,该怎么保全自个儿。”不一会儿,便传来老太后的打盹声。 是了,即将到来的,是十四的顶峰,然后,就一夜坍塌的天翻地覆。我,该怎么办? 次月,一整夜的雪不曾停歇过。白天请安时,老太后已经在床上迷离,时而清醒,时而昏睡,康熙亲自监督太医把脉,太医只摇了摇头,说了句:臣无能,仅听天命。看着对我疼爱无比的老玛麽已在这迷离时刻,几年来点点滴滴 第七十四章(下) 的祖孙情,历历在目。含泪向康熙请旨,让我留宫侍候太后,康熙准。 半夜时,太医告急:太后,不行了。立刻让众宫人通知李德全及各宫娘娘,我则跪在老太后的床边,轻轻地用手整理着她的垂发。 “什么时辰了?”老太后的眼睁开,有些清明。 “子时了。”我回答。我知道,这是回光反照。 “唉,子时。”太后重复着我的话,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着失落。 再也控制不住,我遣退所有宫人,低头附耳,对太后道:“玛麽,其实,我已经生了一个孩子了。” 老太后的眼神,突然晶亮无比,大声道:“真的?” “嗯,就在我失踪的那一年,我生了个儿子。”我点头道。 “叫什么?”太后抓住我的手,激动地道。 “弘历。”我在太后耳边一字一字说话。 “是,是雍王府的弘历?”老太后顿挫了下,看着我问道。 “嗯。”我重重点头。 太后的神情,有了前所未有的笑容:“好,好,太好了。我博古济特家,有后了。”看着老玛麽的开心样,心底对这件事的道出,有了肯定。 被太后抓住的手,突然被她一扯,道:“这事儿,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太后的眼神,又是闪闪精明。 “我明白的。”我又重重点头。 “嗯,这事儿,得瞒紧了。”她又是不停地交代着。 “您,不问他是谁的孩子么?”我问老太后道。 “还用问么,他俩兄弟,不论谁的,不都是同骨同肉的?”老太后的心思深沉挚真。 不一会儿,老太后又陷入了昏迷,我知道,刚才与她的一席对话,便是今生的离别了。“玛麽。”再也控制不住,失声痛哭。门口传来宫人向康熙的请安声。 康熙五十六年十二月,皇太后博古济特氏逝。帝亦病七十余日,脚面浮肿。 康熙五十七年二月,翰林院检讨朱天保上疏请复立胤礽为皇太子,康熙帝于行宫训斥之,以其知而违旨上奏,实乃不忠不孝之人,命诛之。 三月,上大行皇后谥号为孝惠仁宪端懿纯德顺天翊圣章皇后。裁起居注官。 四月,葬孝惠章皇后于孝东陵。 老太后的离去,让原本清心的我更加清冷了。常日里,除了一月一次到宜妃那请安,便很少再出十四府。弘历和弘暄很贴心,总是变着方想让我开心些,两个小家伙偶尔还会小打小闹,但最后总是弘暄让着弘历。有时,我总觉得,明明是弘历过份了,弘暄却也不计较。渐渐地,我发现,弘暄也是个清冷的,对诗词歌赋没有弘历的热忱,却对算学和商经甚有兴趣,所以,每次位鸿带帐本来,我都会教他些常识,他亦是举一反三,位鸿笑言:看来皇家的财神爷要易主了。 从前两年开始,西藏便不再太平。准葛尔的策旺阿拉布坦便侵扰西藏,去年更是直接杀藏汗,让大清朝庭甚为震惊。康熙派给众阿哥的差事,也从之前的文差,渐渐地转为近些年的武差,寓意应是观察哪位阿哥更适合担当军营之事的首选。从八爷党延伸过来的十四党,多年的人脉部署与精心策划,终于让康熙把眼光最终放在了十四身上,多次单独召见十四,与其议西藏之事,在大家看来,西藏之差,非十四莫属了。而十四,也变得更加忙碌了。 “你该早些睡别等我的,我一忙,便忘了时辰。”歪在炕上,被熟悉的怀抱圈着。 “再忙,懂得回来就好。”我伸了下懒腰,看向案上的自鸣钟,已经亥时了,司棋与侍画我交代她们先睡了,便起身自个儿出屋,从小厨房里把锅里温着的药膳端出来。这些日子,十四天天晚归,回来后又坐在小书房到深夜才睡,虚火甚上,我只好炖些沙参麦冬汤或猪骨生地盅之类去火补中气的药膳给他吃。 “这身子被你养得金贵了,以后你若不在身边,可怎么办?”他口中囫囵笑言。 “西藏的三七花,揉碎了热水冲泡代茶饮;藏彩菊又是西□有的,长在高山去雾中,散风清热、平肝明目,你若嫌味道淡了,加些我铺里的茶叶,便可。”看着眼前俊朗的十四,我替他说了出来。 “你。。。。。我竟不知该如何跟你开口。”十四的脸有些挫败。 “这几日,你都是欲言又止的。那书桌上堆的都是些兵书,连折子都是与西藏军情有关,不难猜的。”拧了条热毛巾,递给他道。 “唉,你这样,反而显得我无所适从了。”十四接过我的毛巾,擦完脸,又递给我,道。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我反问他。 “是,因为那是唯一的路。不是,因为只有这条路的尽头,才能给你最周全的保护。” “我希望,你去西藏,首先是因为你自己,其次才是因为我。”一眨不眨地与他对视,认真问道:“你,不喜欢军营兵事么?” “喜欢。”他点头。 “你,不喜欢领兵率将么?”我再问。 “喜欢。”他再点头。 “你,不想要功勋战绩么?”我又再问。 “想。”他又再点头。“一直都想的。军营里,没有朝庭上那些阴谋算计。有的,只有向共同的仇敌,如若不能齐心合力将对方置于死地,那对方便会集力将我们杀死。男子汉大丈夫,国之有非,岂能坐视。”他的眼睛里,有着激动和自信。 “嗯,可你这一去,皇上若有个万一,你便功亏一篑了。”我字斟句酌提醒着他。 “这江山是艾新觉罗家的,我是艾新觉罗的子孙。我,应对得起这个骄傲尊贵的姓氏。”他的眼神坚定。是的,如此地刚毅果断,没有被这皇位的贪焚所侵蚀而忘记了自己身份所附于的除了琳罗绸缎、锦衣玉食,还有那勇猛精进、保家卫国的责任。这样的他,与老八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看着眼前顶天立地的男人,这样的他,才是我最爱的十四。 “我,在这儿等你。”我帮不了他,但,我可以等他。 “我,一定会凯旋归来。”他信心百倍。 “嗯,我一直都相信。”我重重点头。 第七十五章(上) 康熙五十七年闺八月,命皇十四子胤祯为抚远大将军,进军青海。爵位从固山贝子越级至授于王爵,享亲王待遇,成为与皇三子、皇四子、皇五子共享亲王待遇的最年轻的皇子。配正黄旗之纛,王纛式样。 十二月,皇十四子胤祯帅军西征,所有奉命出征之郡王、贝子、公等俱戎服,齐集太和殿前。未奉命出征之亲王、郡王、贝勒、贝子与二品以上王公大臣俱蟒服,齐集午门外。大将军王胤祯跪受敕印,行礼谢恩,捧敕印出午门,跨乘铁骑出□,往德胜门。亲王、郡王、贝勒、贝子与二品以上臣工俱送至德胜门列兵处。大将军王胤祯望康熙所立之处,叩首行礼,整肃出发。 天不亮,十四便起身整装戎服,一夜两人均未深眠。帮他穿好戎甲,看着眼前军服盔甲的他,身型比几年前更硕实伟岸,多年的政治经验已让眼神的果敢更为锐利,直挺的鹰鼻,紧抿的薄唇,历经风霜的轻褐色肤底。我的十四,已经是一个成熟干练、稳重自持的男人了。我,爱极了这样的他。 “你送我么?”他看着我,道。 “当然,我要看着我的男人,英姿焕发,为国效力。”我微笑,重重点头。 他没有回应,转身打开衣柜,取出一件外衣,对我道:“从来,都是你替我穿衣的,今天,我替你穿。”看着他手里的衣服,是件我从来不曾穿过的大红外袍。红色,那是嫡妻的专属颜色,他,是想,让我以嫡妻的名份,与他送别么? “好。”我点头,没有拒绝。尽管我尽量避免与大红色相用,但,为了他今日的荣耀,我,应该为他穿上的。 “这是我第一次见你穿红的。”他将红衣展开,我伸手套进,身着戎服的他立在眼前,笨拙地为我扣上衣钮。 “等你得胜归来,我再为你穿,可好?”好笑地看着威武的大将军王,脸神认真与衣钮搏斗,忍俊不禁。 “等我回来,你得天天穿红的。”他为我扣上最后一个衣钮,深呼出一口气,道。 “好,一言为定。”我点头,答应他。 “不。”他又自我反驳,然后低头附耳,轻声道:“你穿黄的,更好看!”黄的?那是,皇后的颜色。十四,谢谢你,这是你给我的承诺,我知道的,在你心里,我很重要,但,你这般自信,让我无法不担心,一旦日后的晴天霹雳,你会如何地伤痕累累。 “只要有你,不论什么颜色,我都是最漂亮的。”我说出心底最真实的话。捧起一旁的头盔,踮起脚尖,将它轻轻戴在他微低的头上。 “傻丫头。”他宠溺地看着我,指腹不停地抚着我的脸,从额头,到双颊,再到下巴。霍地,他的薄唇附上我的,深深地吸吮着,我亦不停地回应着他,他浓烈的特有男人体味充斥着我的所有,明天,这属于他独有的味道,就不在我身边了。 片刻,小顺子的咳嗽声轻响。他的唇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我的。 “我出征在外,你,不许招蜂引蝶,不许花枝招展,不许红杏出墙,不许暗送秋波,不许。。。。。。” “不许你再不许了。”我截断了他的不许言论。 “还有一个,必须说的,也是最重要的。”他一脸认真,道:“不许,和十三哥,旧情复燃。”原来,他还在意着这件事。 迟迟得不到我的回应,他的脸已有些愠色,急忙踮起脚尖,双臂环上他的颈脖,嘟嘴轻笑:“你比十三,有气魄。” 他闻言,一扫刚才的黑脸,薄唇微弯,低头轻点樱唇,放开我,步出屋子,我亦随他出屋,弘暄和弘历,已在屋外等他。 “我不在,你们要好好听你们妈妈的话。”他一手一个,抱起两个小家伙,道。 “嗯。”两个小家伙十分懂事,他一直抱着他们俩,走到府大门口。放下他们,我牵着小家伙们的手,看着他步出府。他的步履缓缓,似乎仍有牵挂。一会儿,他停住了脚步,猛地转身,向我急步走来,狠狠地将我抱着怀里,鼻息在我脖颈处深深地呼吸着,感受这熟悉的怀抱,不愿放开这个唯一一个与他相拥的机会,下一次的见面,不知要何时了。 片刻,他放开了我,跨上马背,转身看向我,嘴唇微动,无声对我说:等我。我点头,微笑颔首。他知道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大笑着策马而去,留下滚滚尘土。 “走,上城楼。”牵起两个小家伙,钻进马车,向城楼出发。这是十四一生最辉煌的时刻,我要与他一起分享,不顾他人的眼光,不管常人的顾虑,与弘历弘暄一起奔向那高大的城楼。我的男人,不畏生死,为国出征,作为他的妻子,我应该为他骄傲,我应该让他的儿子们看到,他们的阿玛是多么地勇敢,多么地伟大。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是我的十四,才是我心中最爱的男人。 康熙五十八年三月,十四抵达西宁,统领驻防新疆、甘肃和青海的八旗、绿营部队,共计三十余万,兵力充足,开始布署作战。 康熙对十四的代父出征,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支持,除了在兵权上的下放,为了让十四更好地制约青海周围的王族,康熙下旨至青海蒙古王公厄鲁特首领罗卜藏丹津:“大将军王是我皇子,确系良将,带领大军,深知有带兵才能,故令掌生杀重任。尔等或军务,或巨细事项,均应谨遵大将军王指示,如能诚意奋勉,既与我当面训示无异。尔等惟应和睦,身心如一,奋勉力行。” 而十四,没有因康熙的支持而表现出骄傲自满,而是和颜悦色地与各地的王族相敬如宾,尽量让各王族在此非常时期,不从中作梗,至少旁观,而后,他指挥平逆将军延信由青海、定西将军葛尔弼由川滇进军西藏。 八月,葛尔弼率部进驻拉萨。 九月,胤祯命令延信送新封□喇嘛进藏。 十月,康熙五十七年开始的策旺阿拉布坦西藏叛乱被平定,十四的赫赫威名也从远在千里的青海传至了北京城。 “他都来了那么多信了,你倒是回呀。”小九不耐烦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地唠叨。 “之前就跟他说好了,只收他的信,不回信的。”手拿着十四由庭寄托过来的私信,心中感触满满。信上写的是一首诗: 天上双星合,人间处暑秋; 稿成今夕会,泪洒隅年愁。 梧叶风吹落,璇霄火正流; 将陈瓜叶宴,指影拜牵牛。 这十四,在军前的硬气汉子,竟然还在帐中写下这寄情七夕的相思之诗,他,应该会想我吧。夜深人静时,没了那熟悉的温暖怀抱,总是睡得不踏实,我,很想他,真的很想他。 “之前临行时,十四弟除了交代:皇父年高,好好歹歹,须时常给他信息;最担心的,还是你这里。上次,他的一次短行,把你交给我,却没处置好,让你留下了终生的遗憾,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对十四弟食言了。”小九挚真的话,让我感动万分。 “我老在府里呆着,能有什么事儿?”放下手中的信纸,起身走到他跟前,与他对坐,娇笑道:“你天天来我这儿,就不怕闲言闲语么?” “我是你表哥,十四弟是我的至亲至友,谁敢胡扯,就把他的头给拧了。”他难得在我面前露出狠毒的眼神。 “打个趣,你竟这般认真了。”一个小玩笑,倒让一向在我面前温和的小九怒目,看来,外面的阿哥党争已经剑拔弩张,连身在府中的我,也已感受到了。 “你天天来,也怪无趣的,要不,你跟我学学意大利文?”我一脸诚恳地对他提议。 他挑眉,道:“知你是个懂洋文的,但,为何要我学?” “因为,十四若成大事,与洋人往来,必须有个知心的人懂洋文,要不,被那些洋鬼子欺负了,还津津乐道,那岂不是失了我大清的威风?”说不清楚为何要让小九学,便顺着他的意给他下套。 “有些道理,但,在大臣中,还是有懂洋文的。”他有些动摇,但却仍不甚兴趣。 “这是其一,这其二嘛,若懂洋文,以后贩些私货到外面,可比古玩坊一两年的红利来得更可观。”我认真对小九道。商人,无利不早起。 “你是说,贩私货?”小九的眼神已有了精光。 “嗯。自汉朝起,普通的丝绸便能在遥远的古希腊和罗马卖到几百两金子,几百年前,他们就因为崇拜我们的国家,以拥有我们的丝绸为荣,称我们赛里斯国,意思就是丝绸。虽然后来,有几个印度僧人把我们的蚕种藏于行中杖中,带到东罗马,让他们也懂得了如何制作丝绸,但其工艺与成品,均没有我们来得精美绝伦,若是再加上我们栩栩如生的刺绣,那更别提价格要如何地高。若是你懂洋文,以后做起这事来,不就顺手多了?再者,意大利。。。。。。” “行,这洋文,我还真得学。”小九一脸兴致勃勃地截断我,终于说出了我最想听的话。 “如此,甚好!只是,这事儿,只能你我之间知道,也只能在这屋子里学,出了这屋子,可别说你懂这洋文的。”我警告着小九。因为,从康熙晚年开始,基于康熙早年的对外开海贸易政策,虽然能够让更多的私人贸易流通,但这时活跃于各国之间的游船商人,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海盗。他们的船装备精良,不仅在我国沿海烧杀抢掠,甚至还贩卖人口,更有甚者,与我国的海盗相辅而成,为非作歹,有时为了不让事情被朝庭所知,还对其所管辖的官员进行贿赂。其间的危害,使康熙采取了蜗牛措施,在康熙晚年时期,直接实行了禁止海外贸易的政策。所以,我现在与小九提议的,贩私货到海外,那是有违大清律法的。此等之事,自当得小心翼翼。 “这期间的利害,还用你提醒我么?”他已完全接受我的建议,端起茶轻啜,姿态闲散。 “何时开始?”我问他。 “择日不如撞日,择时不如碰时。就现在。”他放下茶杯,与我对视。 “好。”这小九,谈到银子,还真跟十四一样,是个急性子。这可倒好,他要马上学,给我来了个措手不及。 “你等会儿,我准备下。”起身走到花厅放满帐本的柜子旁,翻箱倒柜一翻,终于在最角落找到了几只炭笔,这是几年前十六耳疾时,为了方便与他沟通,让十三准备的,这下,可真用得着了。希望几年的潮湿,这几支炭笔还能将就着用。 “首先,先来学数字的意大利写法。”与小九并肩坐在书桌前,铺开大纸,手握炭笔,在纸上慢慢写来:“一,叫做uno;二,叫做due;三,叫做tre。”小九仔细地看着我写在纸上的字母,认真地跟着我读了起来。我得感谢小九有个爱学西洋学的康熙父亲,康熙对西洋的几何、算学、天文学甚有兴趣,甚至学习了简单的字母,而为了讨好他,他的几个儿子也都有了对字母简单的初识,所以,现在小九学起来,不算太难。 “四,叫做quattro;五,叫做cinque;六,叫做sei。。。。。。” “意大利的首都,是罗马,叫做roma。他们最高的统治者,是教皇,叫做pope。现在他们的教皇是克雷芒十一世,他是名意大利人。当然,他只是现在的教皇,也许再过几年,教皇就会是别人了。。。。。。” “罗马有个著名的地方,叫做竞技场。是个圆型的建筑,可以容纳几万人同时在场观看场内的一举一动。他是早期的罗马皇帝为了庆祝征服的胜利,而强迫几万名俘虏建造起来的。竞技场的最大用处,便是生死决斗,而对峙的角斗士,便是各地的奴隶和俘虏,罗马贵族以角斗士对互以利器攻击为乐,胜者可获得金钱,然败者,只能乞求着看台上的贵族们,如果他们手中挥舞着手巾,他就能免死,但若贵族们的手掌向下,就那意味着他必须得死亡。。。。。。” 除了教小九简单的意大利语,还将罗马的一些主要政治、文化告诉他,这样,在他脑子里,便有了对这个国家的雏形,更方便加强他对意大利语的印象。 “这些洋人,如此蛮横残暴,难怪皇阿玛要禁海了。”小九对我刚才的说法,眼露鄙夷。 “现在蛮横残暴,不代表以后它还会。我大清刚入中原时,不也屠城杀戮么?”我说出实情,他挑眉没有否认。 康熙六十年正月,康熙帝以御极六十年,遣皇四子胤禛、皇十二子胤祹、世子弘晟祭永陵、福陵、昭陵。 三月,大学士王掞先密疏复储,后御史陶彝等十三人疏请建储,康熙帝不许,王掞、陶彝等被治罪,遣往军前效力。 四月,诏拟定历代帝王庙崇祀祀典。 九月,上制平定西藏碑文。 两年的时间,我与小九,已经能大致都用意大利语交流。小九学得很快,甚至有时在我记不起单词时,他竟然能马上说出,我多次狐疑地问他,他总是含糊其辞,不愿详谈,这样的闪烁其言,令我甚为奇怪。 今日,小九前脚刚走,后脚,此生的另一知音,便寻路而来。 “这日子可过得真快,转眼就那么些年了。”十三爽朗的笑声自院门口传来,我忙急急起身奔出屋子相迎。 “我这地儿,你可从来没来过呢。”我笑言。 “我可比你早到过这儿,那时,十四弟还在跟你斗嘴憋气呢。”十三的身手十分矫健。难道? “你?”我拉住他,看向他的脚,道。 “嗯。托你的福,你教婉茹的偏方子,她天天给我用,一开始还真没见好,但她老说,不多试试怎么知道。不这,这两年,我屋里的,竟是些蒜葱菜味,连四哥到我那,坐着一会儿也就受不了了。”十三特意在我面前用力地踩着地,他的腿脚十分有力,已不似前几年的疾痛无比。他说的,是以前我教过婉茹,鹤膝风古医书偏方云:白药子研未,蒜葱韭菜蔸共捣烂,敷患处发 第七十五章(下) 泡流水,纱盖其愈。 “瞧着你这样,我这心就安了。”看着他如此,像刚认识他时散发着温暖的阳光,只是,这阳光已不属于我,而我,也已找到敢属于自己的白杨。 “别介,我可是忍了许久,向你讨口好茶的。”他自顾地往前走,我亦交代侍画在房廊下准备好茶桌椅、茶具。 “怎么,许久不见,倒与我生分了。”他倚廊柱而笑。 “我的男人,出征在外,不能给他添乱不是?”我微笑而言。岁月在十三脸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痕迹,相较于老八的衰老,他倒是白里透红,看来,跳出了这些年的争斗,他活得比任何兄弟都少忧,婉茹也把他调养得很不错。 “你若觉得不方便,我走便是了。”他作势真要离去。 “来都来了,我还能撵你了?”忙出声叫住他,不让他真走。 “我就跟婉茹说,十四弟出征青海这两年,只见你春节拜年时来过我府,笼共两年才见到你两次,肯定是十四弟临出门时交代了,不能与我多见面的。”十三轻啜香茶,闭眼回味道。 “还是你最懂他。”十三和十四,自幼一起长大,两人对对方的想法都能猜到个七八分的。 “嗯。今儿皇阿玛召见我了。”十三的眼里,透着喜悦。 “刚才,小九来时,没说呀。”我有些惊讶。这些年,因为十三的腿疾,康熙并没有对其十分重视,再加上前些废太子牵连被康熙怒斥“胤祥非忠孝之人”,十三已被康熙冷落多时,为何这时,又将十三召出? “九哥出宫时,我才收到旨意,立即就进乾清宫见皇阿玛。”十三放下茶杯,弯眼笑道:“你猜猜,皇阿玛跟我说什么了?” 看着他如此眉开眼笑,眼神中又有着戏谑,不禁有些茫然。 “十四弟,下月抵京。”他缓缓说道。 “真的?”闻言,我急急站起,拉住他的手臂问道。 “嗯,皇阿玛亲口说的。”他看向我拉住他的手,又讪笑道:“你若再不放开,别人见了,许就传,你跟我打情骂俏了。” 高兴之余,却把这些礼数忘得一干二净,忙放开他的手臂,却仍不依地再问:“十四,真的下月到京?” “是,十四弟真的下月到京。”他摇头再次肯定,眼神飘向空无物的茶杯,我笑笑再添新茶至他杯处。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是日盼夜盼,白天老是往府门口望,晚上则连睡觉都是不熄灯,两年多的分离,一时间所有的思念卷土而来,像是洪水般无法控制。这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第七十六章 十一月,天气已渐冷,白天的太阳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到了晚上,便感觉到了寒意。上月,我以军务重大,密奏皇阿玛暂停对已逃至伊犁的策旺阿拉布坦追剿,皇阿玛手谕准奏,并令我回京述职。从一接到旨意开始,当天便做好所有准备就启程,一路上星夜兼程,终于在十一月夜幕时赶到了城门前。 “城楼上的听着,这是大将军王十四阿哥,速开城门。”我一旁的亲兵对城楼上的士兵高喊。 “皇上有谕,大将军王近期回京,不论何时,必开城门。”不一会儿,城门大开,率领一路与我同行的亲兵们扬鞭入城。 赶至宫门口时已下宫匙,皇城有禁令,宫门下匙不得再开。无奈,跪在宫门口,向皇阿玛所处的乾清宫认真地磕了三个头,跨上马背,向心中最担心的人儿飞奔而去。 十四阿哥旧府处,门房已通知管家,令管家安置好我的随身亲兵,屏退所有人,独自向心轩而去。此时,已是亥时,心轩的院门仍开着,主屋里,烛光豁亮,压下心底的澎湃,缓缓走进屋子。屋内,站在花厅处,那心上的人儿,正坐在琉璃镜前,身着内袍,长丝飘散,那白玉般肌肤上的一对晶莹大眼,正呆滞地看着镜中映出的我。 “真是的,不是说十月回来么?现在都十一月了,日盼夜盼的,现在连幻象都有了。”她盯着镜中我的身影,嘟嘴自嘲。他以为看到的我,是幻影!这么说来,她应该很想我的。 向前走两步,只见镜中的她,再次触眉:“还是会动的,看来这些日子睡得太少,嗯,得赶紧睡了。” “谁准你睡得少了?”她不知道,为了早几日见到他,我硬是一路上没睡个囫囵觉,还不让九哥跟她说我回京的事儿,就怕心思重的她知道了,吃不好睡不着的。 她闻言,霍地站起身,睁大眼睛,看着镜中的我,一脸不可置信。“你。。。。。。” “嗯。我,回来了。”她急转身,看着我,除了震惊,更多的,是眼里的欣喜若狂。屏开双手,她飞奔而至,扑向我的怀里。紧紧地抱住她,双臂将娇小的她紧紧地圈在怀里,感受着久违的温婉,这个令我夜夜魂牵梦萦的女人。 她双手轻推我的胸膛,低头看向抬着头的她,瓷肤雪凝,黑白分明的大眼透着水水波纹,丹唇如红樱般,再也忍不住,将我的唇覆上她的,舌尖的触感充斥着她独有的嫩滑味道,她的回应令我体内的热血逐渐沸腾,再也控制不住,打横抱起她,往床上走去。 梅花帐里笑相从,兴逸难当屡折冲。 百媚生春魂自乱,三峰前采骨都融。昨夜,与怀中人儿的几番云雨,令她昏昏沉睡。轻轻移动枕在她头下的臂膊,她不安份地翻身向床内侧躺,我得以起身穿衣。 放下睡房帘,打开门栓让小顺子进屋,在花厅让他侍候我穿戴。仍像从前一样,穿戴好往另院的大书房就早点。这是以前的习惯,因为静儿浅眠,任何小声响都能吵醒她,所以早朝前的早点,我都是在另一个院子里的大书房吃的。 “我不在,郡主身体怎么样?”大口吞下碗中粥,问着一旁的小顺子。 “身体常好,往年的寒症,这两年也都不见来了。”小顺子接过我的空碗,再添粥。 “嗯。都有谁来过?”继续边吃粥边问。 “九阿哥天天来,坐了一个时辰就走。十二庶福晋和十三嫡福晋常来。再有,就是两位小阿哥和郡主的堂哥。其余人,郡主都以身体不适打发了。”小顺子道。 “其余人?”我狐疑问道。 “是,爷在青海扬威立名,自是有许多官员想来走走门道,郡主怕对您不利,但又怕来的官太大不见也不是,索性便一并回绝了。”小顺子道。 “嗯。她都出府去过哪?”三碗热粥下肚,已恢复了往日的神气。 “郡主不常出府的,每月一次到宫内向宜娘娘请安,再者,便是春节到各府拜年,很少出府。倒是您回来前两个月,十三阿哥来过一次,在院子里喝了几泡茶,也就走了,没再来过。”小顺子道。 “嗯。”小顺子说的这些,与管家每十日寄给我的信,内容大概相当。看来静儿,仍是清冷的,没有因为我的荣庞至极,而恃宠而骄。 “不过,奴才倒是听说,新府那边,人声鼎沸的。”小顺子的头低低地道。 “嗯?”新府的那些福晋,该不会有什么动静? “奴才只是听说,来郡主这碰了壁的官员,都去了新府那,新府的礼倒是照收的。”小顺子的声音压得很低。那群女人,真是些没长脑的,这时收这些礼,有多少人盯着的。 “先去新府。”离上朝还有些时候,先去新府把事情处置了,免得今日的早朝,让有心人利用了去。 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琳琅满目的珠宝和绫罗绸缎,恶狠狠地对一屋子的女眷斥喝:“爷在前方打仗,出生入死,你们倒好,噌着爷的名号,收起了贿赂。” “爷,你没掌府务,不知柴米油盐贵。我们几位姐妹,手头都是紧紧的。”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尖着嗓子道。 “哼,爷一年所有的俸禄,分成了三份,一份爷自个儿用着,另两份都给了这新府,怎么,还不够你们用的?爷的银子就这些,只管你们舒坦过日子,想跟八嫂一样,样样用奢华的,那就慢慢作梦吧。”我气愤道。这些娘们,以前住一府时,一年的花销也就我俸禄的两三成,这下好了,人少了花销倒比之前多了不少,想来,是这些福晋中饱私囊了。 “爷,您宠着郡主,我们姐们几位也就认了,谁让我们人老色衰呢。可您也不能这么偏心,人家郡主的吃穿用度都是样样最好的。倒是我们,也就和以前一样,没个新鲜的。”伊尔根觉罗氏不依不饶道。 “今儿个,你们都在,爷把话说明白了。爷的俸禄,一个铜板都没给过郡主,反道是旧府的所有支用,都是郡主自个儿掏的银子。弘明,你也大了,再过些日子,你也得跟弘春一样娶妻立府了,别净跟这些没长脑的给我添堵。”我对二子弘明道。 “阿玛,您去青海前的教诲,孩儿时时在耳。请您明察,这些事,与庶额娘无关。孩儿只求,孩儿娶妻立府时,可以将庶额娘接与孩儿同住。”弘明说的庶福晋,便是完颜氏罚去汤泉后,照顾弘明的庶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与争风吃醋的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虽同个姓氏,却不是同一个人。 “嗯,养儿更甚生儿深。立府除了皇阿玛的赏赐外,也到旧府讨个赏。”也许,静儿已经对完颜氏不再那么记恨了吧。 “是,孩儿知道。郡主对弘暄视如己出,还经常托弘暄送些东西给我和弘春、弘映。郡主不计前仇,是个肚量大的。”弘明的眼里,只有真诚,没有杂念。原来,静儿并不是我想象中的绝情。 “这些东西,全部上缴,待今日早朝禀明皇阿玛后,再作定寻。至于你们,不论有收没收的,均罚银钱半年。以后若再敢收礼,那就去汤泉养身子吧。”说完,撇下一杆子女人,弘明、弘映送我出了府。 当天,回旧府时,已是掌灯时分。心中的人儿正与弘历、弘暄闲聊。 “阿玛。”“十四叔。”两个小家伙已经个子长高了不少,特别是弘暄,也已是个小大人了。 “嗯,弘历,你阿玛没给你饭吃么,怎么那么瘦?”相较于弘暄的挺拔,弘历的身子有些薄瘦。 “阿玛说,十四叔以前也是精瘦的,现在是个勇猛无比的大将军了。”弘历调皮地爬上我的身子,这小子也就敢跟我和十三哥这般无礼。 “你倒会说话。”抱着弘历走至炕边,将他放在静儿的身边。 “他现在能说会道的,这嘴皮子功夫可了不得了,倒是弘暄,越来越有俊雅公子哥的样儿,我可喜欢得紧呢。”她对一旁淡笑不语的弘暄投去微笑。“弘暄,她是你阿玛的女人。”心底窜起的无名火,直指弘暄。这家伙,不懂得不能这样对别人的女人这样笑么? “扑哧!阿玛,妈妈是我的继额娘,这点伦理,我还是懂的。”弘暄有些忍俊不禁,想想自个儿刚刚的醋意,确实有些过了头。 “知道就好。”略过心底的不好意思,让侍画摆宵夜。 吃完宵夜没多久,弘历和弘暄就各自回屋睡了。我坐在炕上,侍画弄了桶热水,静儿仍坐矮凳为我按压足部。 “好久,没这么舒服了。”闭上眼,感受着足部传来的阵阵麻酥。 “你可以让军营的医官或药官给你按么?”她缓缓轻笑。 “你不知道,那地方,水可比银子金贵多了。我的士兵要是有你这天天要洗澡的毛病,到了那,要是十天半月不洗的,想是很快就会当逃兵的。”我与他闲聊。 “嗯。”她的按压确实能让足部放松很多。 “你怎么知道,我要回京?”我问她。 “那天,十三来这儿,与我说的。他说,皇上召见了他,跟他谈到这事儿。”她抬头看着我,道。 “皇阿玛,召见十三哥?”我看着他,问道。 “嗯。许是这些日子十三的腿疾全愈了,那天瞅他确实与之前大相径庭,应是全好了。”她看着我回答,手上的按压没有放松。 “这个时候,皇阿玛重新宠用十三哥。。。。。。”心底有个疑问,却仍不甚明白。 “你封大将军王后,皇上就命七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分理正黄、正白、正蓝满蒙汉三旗事务。这些,你应该知道的。”她的眼神清明,提醒着我。 对,我被封大将军王后,皇阿玛就封了不甚差事的七哥、十哥、十二哥掌旗务,而是亲王的三哥、四哥、五哥却仍没有完全放开旗务,也许,皇阿玛在赐我军权的同时,又怕我兵权在握,所以把旗务放在了三个势力较小的阿哥身上,这样,就能均衡各位阿哥的势力。而我现在战功高绩,似乎已让对权力至上的皇阿玛有些许威胁了吧。所以,他在我回京前,重新荣宠与我自小一起的十三哥,应就是要遏制我,我能想到的,十三哥也一定能想到。因为我们不仅的文武师傅是一样的,连办差带的师傅都是四哥,就连喜欢的女人,亦是一样的。所以,以十三哥来制约我,是最柔顺,也是最有效的法子。皇阿玛,你可知,这样的你,让我无所适从么? 到底,皇权,就是意味着,父子兄弟,永无真情么? 第七十七章(上) 此次,康熙召十四回京述职,最重要的,就是要通过十四对青海阵前的说法,与群臣商讨如何解决准葛尔问题。朝庭上明显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以十四党为首的,以战为前提,逼策旺阿拉布坦亲自来投降;另一派,则是以三阿哥、四阿哥、张庭玉为首的求和派,以招抚令策旺阿拉布坦归顺。很明显,战,则十四有兵权,可让十四党的图谋甚有把握;不战,则对老三、老四有利。而十四党最核心的人物,却没有被这私利所蒙蔽。 “今儿个,皇阿玛独留我一人在乾清宫,问我关于策旺阿拉布坦之事。”十四的腿泡在热水桶里,对一旁看书的我道。 “嗯。你怎么说的?”我放下手中的书,抬头对他道。 “我曰,不战。”他没有看我,眼帘低垂,看着桶里的水纹。 “嗯?小九他们,不都是主战的么?”我疑问道。 “这两三年,光跟这策旺阿拉布坦打的仗,就耗费了大清国一半以上的赋税,国库已见底,再也筹不出太多的银两,之前皇阿玛让四哥追缴的欠国库银子的臣工和皇亲,用了十年的时间,也只追缴了一半,而且也都搭在了这次的仗里,若是要再逮着策旺阿拉布坦不放,坚持要战,那么各地的赋税,岂码得涨五成,江南富庶之地,更得涨个一倍不止。若真是这样,那百姓无以复加,必将激起民怨。”十四深叹一口气,缓缓说道。 “可,若不战,你便失去了皇上的独宠了。”我对他道。于私,他应该是想战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众多皇子中脱引而出,但,如果他选择了不战,那这些年十四党与他努力的累累硕果,有可能会被时间渐渐所淡忘。 “嗯。”他没有回答我,只是随口应了一声,没有再将话题继续。一阵的沉默,让我能够仔细地看清他脸上的表情。深沉,是的,深沉。如果之前的十四是锋芒毕露的霸道,那么,现在在我眼前的他,是深不可测的霸气。他,比去青海前,更有心机,也更,不愿与我分享他的内心世界了。 翌日,小九带着十六登门,这两位不算亲厚的兄弟,倒是一起对我一阵嘘寒问暖。 “月姐姐,上次我让香琴带过来的补药,吃完了么?”十六的话透着关心,但那张脸却是始终不露笑意。唉,都是之前教育他做事要学四阿哥,这不,这家伙便从四阿哥冷若冰霜的表情学起,后来我发现后他却已再也改不过来。 “吃了,不是说是补血的么?”我将茶添至十六杯中,道。 “那,再让十六弟要些过来。”小九直接向与他对面而坐的十六道。 “嗯。”十六点头。 “你们可真是的,我这吃药的人都没说愿不愿意,你们俩倒是替我作起主来了。”我好笑地对他们俩道。 “那药,是我托最先进藏的延信好不容易寻的。”十六道。延信,就是十四打败策旺阿拉布坦后,派进西藏的第一位大清将领,驱走袭据西藏的厄鲁特蒙古准葛尔部,他在拉萨驻留所采取的一系列军政措施,使大清政府对西藏由原来的间接控制过渡成为直接统治,其功勋在康熙眼中不可磨灭。 “让前锋大将军寻药,你要折煞我么?”我有些目瞪口呆。 “你别多心,延信与香琴娘家交情甚好,临出征前,我替香琴让他帮忙寻的,这药香琴吃了见效,我才拿过来给你的。”十六急急解释。 “听你这么说,这药如此珍贵,应不是只有补血那么简单吧。”我被十六搞得有些茫然。 “嗯,趁十四弟此次回京,你倒是能怀上个胖小子,便无忧了。”小九轻啜茶杯,若有所指道。原来,十六给我吃的药,是利怀胎的。 “这个,不劳两位操心。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摇头低笑,这两人,一位是我表哥,一位是我视如亲弟的十六,他们这样,亦是替我着想的。 “你这人怎么那么没心肺,现在十四哥胜宠在握,你倒不为你自己个儿想想?”十六已经说得有些急切。 “你们是怕,他万一对我厌倦,怕我像唐高宗的王皇后那样,因为没有嫡子而失了宠,最后死不瞑目么?”我淡笑着,说出他们俩的担心。 “你既是明白,那就应该快些给你自己一个交代。”相较于十六的年轻气盛,小九却较为稳扎。 “我既无名份,哪来的争宠?更别提失宠了。若他真的对我厌倦了,我便回那尼姑庵,平平静静地,也不碍谁的眼了。”我道。有些惆怅,如果,十四真的与我情断,我,真的会如此潇洒么? “算了,你自己心里得先有个主意,别到时再来后悔。”十六有些负气道。 “你倒真气上了。你以为,这些年,我就没尝试过?光已去的太后那,就赐了不少药。可惜,还不是空期待一场么?”想到那疼我甚好的老玛麽,鼻尖一股暖流涌上。玛麽,你在那里,还好么? “反正,这药疗效是有的,你就将就着吃吧。”十六见我有些眼眶现红,已不似刚才的愠色。这时,小九的近身太监小祥子俯身对小九耳语,小九便道:“府里有事,先走一步。”说完,立马起身离去。我无精打采地看向十六,他则一脸了然地嘴角轻扬。 “你知道些什么?”我问十六道。 “九哥,也在还你们郭络罗家的情债。”十六忍不住讪笑道。 “啥?”我哑然。难道,小九也跟郭络罗家的哪个女人,扯上了关系?是呀,我从来不问小九的私事,因为在我眼里,小九应该是喜欢九福晋的。但,小九的府里,似乎没有一位姓郭络罗的妾氏。 “别问我,我答应过香琴,什么都不说的。你若问我,我说了就对香琴违诺了,不说又得罪你了。”十六赶紧撇清。 “知道了。你这滑头。”我无奈,这滑头还是我教出来的呢。 “我有些累了。”最近老是很容易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十六给的药。 “那你歪会儿,我去前院大书房等十四哥。”十六找十四也许真的有事,便抬腿出了屋。我则懒得再回床上,直接躺在了炕上,不一会儿,便昏昏睡去。 “你在做什么?”一声大吼,熟睡中的我被惊醒。看向前方,十四正站在屋门口一脸怒容,顺着他的眼神,我看向站在炕边的十六,此刻,他正双手举着毯子,在我上方,看这架势,应该是想替我盖上条毯子。 “大中午的,你吵到了我。”困意重重,不满被吵醒,对他不甚欢喜。 “呃,十四哥,我在大书房等你太久,折回来想着月姐姐应该起了,没想到还在憩息,怕她着凉,便寻了条毯子想给她盖了。”十六有些急促地向他解释。 “这是我的府里,他是我的女人,用得着你好心?”他的口气充满怒火。 “你这是做什么?十六不过好心帮我盖条毯子,劳得你这样登鼻子上脸的?”刚才的睡意已被赶跑,直坐起身,喝斥着那被醋意灌满的他。 “一个男人,在我的屋里,替我的女人盖毯子?”他的表情愤懑,咬牙切齿地道。 “十六,是我的弟弟。”无法跟盛怒中的他理论,只好提醒他,我把十六看成是弟弟。 “若还是我的十六弟,就别再踏进这院子。”他转头对一旁呆滞的十六大喝道。 “月姐姐,你,别跟十四哥置气。”说完,十六在怒目而视的他面前,背贴着屋门走了。屋内,只剩下我和他。 “你到底是怎么了?”我深呼一口气,尽量放轻自己的声音,对他道。 “我怎么了?我可没有跟几个小叔子牵扯不清。你要是干出扒灰的事,我一刀斩了你。”他没有像以前一样对我好言相抚。 “你,你以为这是在军仗前?你以为我是你的士兵?”我气节。他,竟然用扒灰两字来形容我跟十六,也许,还包括小九、十三!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你不是最喜欢下武仗之事么?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军令如山。若再跟任何男人近身,此刀说话。”他放下一言,将配刀狠狠甩在门槛上,门槛被劈成了一条缝,转身拂袖而去。没有,再回头。 这,还是我以前的十四么?以前的十四,即使会醋意横生,但绝不会如此伤害我。而且,还是用我的至亲好友来打击,更甚,竟然用他杀前方敌寇的刀,来威胁我。他,真的下得了手?刚才,小九与十六的话犹如在耳。难道,他真的,对我厌倦了,没有了之前的柔情?肺中升起一股涩气,想强压下,却无奈,只得张口,听得自己咳喘连连。 一连三天,他都没有回屋。问了侍画,说是他在前院大书房睡下了。而侍画眼神的闪躲,令我心生疑惑。晚上,问了侍画,十四已回大书房,便从心轩的小厨房做了些宵夜,独自往前院大书房而去。司棋与侍画争着想替我送去,我坚持不让。这几天,我也想通了,十四的占有欲,本就比一般人大,再加上他的那些兄弟确实个个优秀,若不是我与他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雨,恐怕也是会抵挡不住那些阿哥的无穷魅力。所以,我是应该罪己检讨。 看着托盘中的膳罐,这是十四最爱的牛肉羹。他不是个爱山珍海味的,却喜欢些普通菜肴,而我最擅长的便是把这些寻常物做得与众不同。比如这牛肉羹,除了用牛肉片和着地瓜粉、酱醋盐料做成硬羹,与京城人常吃的西湖牛肉软羹不甚相同,相其之下,盘中的膳罐更有嚼劲。这道汤,亦是十四最爱的宵夜。 夜幕下,我站在大书房的门外,寒风吹得凛冽,现在,已经是腊月了,再过几日,又是一年春节时。缩了缩脖子,抬起手腕,想敲门而入,不料,屋内传来对话声。 “你这次回来,只管做好你的嫡福晋,其它的,不许过问。”十四道。 “爷,我知道错了,但悔之晚矣。你放心,我一定让皇阿玛看到,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样子。”这声音,难道是完颜福晋? “嗯。弘明和弘暄,都是大人了。得空,让他们见见你。”十四道。 “谢爷,不计前嫌。”然后,是完颜福晋的抽泣声,还有,十四的叹气惋惜声。 没有再听下去,转身,轻步离去,就像来时一样,无人知晓。原来,小九和十六今天来,想让我快些怀上十四的孩子,是因为他们俩担心十四对我厌倦,更担心的,是十四因为想得到那个位置,而放弃对我的承诺,他们是怕十四伤了我。也许,所有的人都知道完颜氏回来了,只有我不知道而已。近三年,近三年的离别,就能让十四的性情大变,变得不可理喻,变得粗暴无情,变得对权势更为向往。我的十四,我那不畏己私,为保卫自己国家的十四,去哪儿了?那为了我,不惜放弃尊贵,疼我爱我,把我捧在手心中的十四,在哪儿了?在青海,在那漠漠沙丘中,消失了么? 喉咙升起一股涩劲,尽力咳出。就着心轩院门高挂的灯笼,看到了地上点点的腥红。 “郡主。”司棋与侍画迎了上来。不愿让她们见到地上的血,我将脚面踩在血红处,将手中的托盘交予侍画,道:“天太冷了,走到半路就觉得不得劲儿。你帮我送去给十四爷吧。”侍画轻吁了一口气,轻巧地接过我手中的托盘,向前院大书房而去。 “司棋,扶我进屋。”被司棋扶着,离床还有几寸时,我迫不急待地往床上躺去。我怕,再没有躺下,我会体力不支而倒地。 “郡主,我倒些热水来。”司棋帮我脱鞋,盖上被子。我轻点头。 小口地喝着热水,感觉身体暖和了些,便听司棋道:“郡主,这些日子,好像您身子骨有些虚?” “嗯,每过一会儿,便浑身没力,咳嗽也多了。”我不置可否。 “十四爷也真是,您都病了,他还不来看您。”司棋小声地替我抱怨着。 “不怪他的,几年的铁蹄生涯,将生死抛在了一旁,曾经的柔情,亦被洗涮一空了。”我自言自语。完颜氏回来了,他是想,用完颜家的势力替他再加把劲;亦或者,是他对我真的厌倦,没有了以前的耐性,感念到嫡福晋的好,所以,让这曾经沧海一誓的府邸住进了另一个女人;又或者,他觉得,几年的适应,我已经能跟他的福晋们同侍一夫了?如果,我想离开,我能去哪,我能去哪?哪还有我能去的地方?是,哪里还有我能去的地方? 一夜都在忽醒忽睡中度过,矇眬中,老太后似乎坐在床沿,心疼地看着我。玛麽,难道,我真的错了? “咳咳,咳咳咳咳。”屋外,雪花飘飘。靠在炕上,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很萎靡,穿戴甚是整齐,手捂着暖手壶。呆呆地看着地上。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十四再也没有踏进这心轩。而往日里常来的小九,也不再登门。也许,小九还是有进府的,只不过没进这心轩罢了。心轩,俨然已成了被人遗忘的角落,耳边,传来院外不知何处传来的唱戏声。听侍画说,今日是十四生辰,宴请各位兄弟妯娌。也许,心里还是有个小小希望,希望那曾经的爱人,可以过来看我。 “郡主,要不,请太医来看看吧?”司棋不死心,再次劝我道。 “不必了。现在是正月,这会儿请太医,不是给十四寻晦气么?何况今日又是他生辰。等二月天了,再叫太医吧。记住了,我咳的事儿,不许让任何人知道。”我提醒着司棋道。 “是。我热些水给你泡茶?”司棋一脸担忧道。 “好。”我点头。 一直到夜幕降临,期待的人始终不曾出现,连小顺子也没来。看来,我成了彻头彻尾的弃妇了。也许,我还应该自我安慰,那完颜氏没有再来寻我的是非,毕竟,人家才是嫡福晋,十四府的女主人。 二月初一,司棋准时把太医请到了我的屋里。躺在床上,将手腕置于床沿,太医把脉捋须。之前替我诊脉的胡太医,前些年已经辞官,据说,到道观从了道。眼前的 第七十七章(下) 太医,不甚脸熟,故而也不愿意与他寒碜。 “郡主,您是否咳症不止?”太医收起手,问道。 “是。”我点头。 “看这脉相,应是已有血光之现了。”太医说得肯定。 “是。”我再点头。 “唉,恕老夫直言。请郡主另谋神医。”说完,他真的收起诊具,起身要走。 “太医,我知肺血已见,日不久矣。但能告诉我,还有多久么?”我起身,请求太医道。 “唉,茉莉落花时。”说完,那太医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临走,口中念念有词:“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原来,我活不过今年秋天了。 我这一辈子,跟黑乎乎的汤药打了半辈子交道,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命更长些。现在,知道没多少日子,反倒不想与它为伍了。那日,太医只开了润肺的方子便离去,司棋替我熬药,却都被我尽数倒在了院子里。弘历和弘暄过年时来过一次,我交代他们,没事不要来我这儿了,不想让孩子们看到我这副病恹恹的样子。 “郡,郡主,十四爷来了。”司棋的兴奋之声,将我的思绪打断。 靠在床上,转头看向司棋身后的他。他,还是一样那么挺拔屹立,就像,第一次与针锋相对时那样。可我,却没有了之前的勃勃生气。 他没有出声,只是睁着眼,狠狠地看着床上力不从心的我。许久,他没有迈开向前脚步,却转身离去。心底,突然感觉,空荡荡。 没一会儿,他又出现了在我面前,两名士兵拉着一名身着太医院服饰的老者,站在他身后。 “诊脉。”他对老者下命令。老者喘息未定,便开始摆诊具。 老太医面对着我,背对着十四。我向老太医道:“太医,前几日才有位太医给我诊过,只是肺火较大些,无碍的。” “这。。。。。。敢问是哪位太医?”老者原本紧皱的眉毛更为紧了。 “没见过,左心手有颗痣。”我回想道。 “那是,那是专为皇上诊脉的王太医。”那位老者不敢置信道。不止他,我也无法相信,一位专为康熙诊脉的太医,竟然会屈身为我看病? 那位老太医有了瞬间即逝的了然,然后,深吸一口气,起身对身后的十四道:“回十四阿哥,郡主,只需按王太医开的方子按时服用即可。” 十四没有再询问,只让两名士兵把老太医带了出去,并唤来司棋熬药。 他站在离床几寸的位置,与我对视许多,才道:“为何不让人知会我,你病了?” “老病根了,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我笑得轻松。 他眼露心疼。我有看错么?他的眼神里,有着心疼?他轻巧地坐在床沿,指腹抚着我的脸。 “你的颊骨,原来没这么突的。”他缓缓道。 “因为我老了。”我淡笑着。 “不,你才几岁,怎么就老了?”他触眉,否定了我。 “心老,人就老了。”我仍是无谓地笑着。霍地,他突然猛地将我拉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像之前一样,鼻息放在我劲间,不停地吮吸着我身上的味道。这个姿势,十四,你还爱我的,对么? “八哥,提醒我,军权在握,朝中势力趋弱,让额娘请旨接回了完颜氏。”他的声音在我耳边荡开。 “嗯。那晚,我送宵夜给你时,知道了。”我仍是淡淡地笑着。 “你既是知道,为何不问我?”他不再抱着我,却双手握住的的肩膀,瞪着眼问道。 “如何问?两个月,你未曾出现过在我面前。”我反问着他。 “我,在你心里真的不敌十三哥?”他的眼神又出现了狠劲,连握住我肩膀的手,也不自觉地用了力。 “他,是我的阳光,有他在,我觉得很舒适。”看着他紧抿的嘴唇开始咬紧牙关,我又微笑道:“你,是我的白杨,有你在,我觉得很安心。”是的,安心,不论他是不是以前的十四,却仍是我的至爱,在我即将离去的时间里,我想,看着他,陪着他,不愿与他再恶言相伤。我想,开开心心地看着他,看着他好好活着。也许,我没有时间,不能陪他一起面对风雨,不能陪他一起度过最失意悔恨的日子,但,至少,现在,我还能陪着他,感受着他。对不起,十四,这辈子,我,欠了你,很多! 主动伸出双手,攀上他的项背,将自己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这久违的温暖。 “你不在,我很冷。”闭着眼睛,在他怀中蹭着,鼻尖吸附着他独有的味道。如果,我走了,你不在,我会很冷,很冷的。 “我在,一直都在,只不过,你睡着了。我每晚都来看你的。”他紧紧拥着我,像以前一样。也许,十四,还是以前的十四。 久违的温存,如期而至。他,不像之前的强取豪夺,却充满着怜惜,柔情脉脉,让我的心和身体,都感觉得到,他,还是爱我的,我的十四,还是爱我的。 二月底,经过反复思虑磋商,康熙决定,致书策旺阿拉布坦,令泽卜尊丹巴胡土克图选派喇嘛位使,赉书前往招抚。从而,和平解决解决准葛尔问题。并令十四,尽快前往军前主持大局。 化雪天气,天一暗便躲进了被窝,十四亦是。 “我又要走了,你这样,我怎么走得安心?”他的手臂枕着我的头,手指代替梳子,疏理着我已然放下的黑瀑。 “我这样,不是挺好?”压下胸中的闷气,强颜笑着,不想让他看出我的异样。这几日,这股不舒服感的频次,越来越多了。 “我问过太医,他说,你,肺火和肝火都旺,乃至五脏气血不匀。怕是,被我气的吧。”他的眼里,透着懊悔,和不舍。 “我想喝口热水。”我对他撒娇道。 “你躺着,不许起来。”他起身穿衣,开门出屋。再也忍不住,我翻身猛咳。 “咳咳,咳咳咳咳。”用帕子捂着嘴,感觉到手中帕子的湿润,不想再看,揉在手心,欲将帕子塞入枕头底下。 “你,把帕子,给我!”身后突兀的命令声,让小心翼翼的我,忽地吓了一跳。慢慢转身,他已在床侧。将帕子死死地攥在手里,没有任何动作。 “给我!”他已没有耐性,直接上前抓起我的手,轻而易举地将我用尽力气的手指扒开,拿到了我手中的帕子。 看着雪帕上的一抹抹鲜红,他,全身紧绷,握着帕子的手却在颤抖。“告诉我,这就是太医说的无碍?”他的眼睛,瞬间充满了血丝,这样的他,是我从未见过的,这样嗜血的他,令我害怕。 “是,太医说,调理调理,便会好的。。。。。”我的话没有说完,感觉颊边一股风闪过,他的拳头已重重砸在我身后的墙壁,转头看向他还停留在墙壁的拳头,已渗也点点血渍,将纱帐与墙壁染红。 “天,你流血了。可别伤到了骨头。”我的心咯登一下,忙双手握住他的手臂,仔细查看他的伤势。“你就不懂得爱惜自己么?你的手若废了,谁还会让你去军前效力?”我卷起衣袖,努力替他除去伤口上的污渍。 “你,见我皮肉流血,都会心疼。我,见你咳血,难道不心疼么?”闻言,抬头看向他,他的眼,布满血丝,晶莹自他眼中划落。我的十四,我骄傲尊贵的十四,我顶天立地,天不怕地不怕的十四,竟然,在我眼前,落泪了。 “你不知道,我做的一切是为了你么?你不知道,你若不在,我会多么伤心?你不知道,你在我心里,有多么重要?没有你,江山有何用?何用?你说我不爱惜自己,你呢?你怎么不爱惜自己?告诉我,告诉我,是不是,是不是我害你这样的?是不是,是不是?”他控诉般地质问我,摇晃着我。 “不,不是的。你是知道的,我这寒症本来就是有的。年年如此,只不过,今年严重些。你别放心上,太医都说了,不碍的。”我努力压下喉中的不适,把整句话说完。 “寒症,这寒症的起因,不也是因为我么?”他的眼,已不甚清明。“那日,不该风寒还没好就去找你的。是我,都是我,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如果可以,我死,你活着!”他眼神缭乱,大声吼着。 “不,我们都活着。”我上前抱着他。“我们,都要活着。你忘了,我怕冷么?”我抱着他,是的,我怕冷,所以,我想在离开之前,一直被你抱着。也许,你的温暖,能让上天给我些时间,让我,多看看,我心中的你,有多么优秀。 “该死的太医!”他霍地推开我,把我强压在床上,盖紧被子。 “我去把那两个庸医抓来。问个明白!”他真的拔出墙上的配刀,夺门而出,而且,只穿着单衣。 “你,你回来。咳咳咳。咳咳咳咳。”喉中的不适又涌上来。本已出屋的他,又折回,轻拍着我的背。 “爷。”小顺子的声音响起。 “作甚?”十四大声吼道。 “呃。”小顺子胆战心惊,又小声道:“十三爷,带着一位姑娘,说是,要见郡主。” “这老十三,越来越明目张胆了。我砍了他!”这时的十四,已是暴跳如雷,任何人都能被他的火烧焦的。 “别,这么晚了,他来一定有急事。而且还带着一位姑娘。”我道。不待他说话,我立即对小顺子说:“请他们进来。” 我起身,十四替我披了外衣,坚持不让我脚着地,抱着我走到花厅的炕上,又细心地将毯子盖在我身上,他才一脸怒容地看着进屋的两人。 “是我让十三带我来的。”眼前的女人披着一袭宝蓝斗蓬,一进屋便对我道。 “你?”我见这女人真的眼熟。 “你这人,就这么把我忘了?”她娇喝。 “想起来了。你是,稳儿。”我思索了下,想起了眼前的丽人是何方神圣。 “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她脱去斗蓬,很顺手地交予十三。 “把手伸出来。”我依言,动作缓缓。 “快点!”她已一脸不耐烦。索性直接抓起我的手,像太医一样诊起脉来。十四见她对我如此无礼,已快发火,我对他摇摇头。这女人,是你同胞哥哥的情人,你若对他不敬,只不定你那以后当皇帝的哥哥,加倍报复你呢。 “伸出舌头。”稳儿又对我下命令,我依言而行。 “你的胸前,是否有些不同于寻常体肤的暗色?”她又道。仔细回想,好像,是有的。我轻轻点头。 “你得的,不是病,是中毒。”她下了断言。 “中毒?”我,十四,还有十三,不约而同喊道。 “嗯,而且,下毒的人,用的剂量不多。应是每日一点,从你这脉相看,这毒已经有三四个月了。”她又拿回了十三手里的斗蓬,作势穿上,准备离去。 “明日,我让十三把药方送来,只是,这毒源,可得你们自己个儿找了。”说完,就像她来一样,匆匆而去。留下屋内,十四与我。 “竟然,是毒?”十四恶狠狠道。 “难怪,你回来后,我便感觉有些不适。”我自言自语着。 “放心,有我在,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他将毯子包紧我,将我紧紧抱在怀里。 “嗯,我说过,有你在,我会安心的。”不知为何,我相信稳儿的话,也许,我可以多活几年,陪十四走过那些阴暗的日子。 “啪!”门忽地被用力踢开。 “这是清肺散。晚上若觉着强咳难忍,便含些在口中。”是稳儿,没有敲门,直接破门而入,而后,转身离去。又道:“还有,要禁欲。可别再把毒往肾里头逼了。” “你这女人。。。。。。”十四已对稳儿的不敬容忍至极。 “呃,我还得靠她救命呢。”我拉住欲发火的他,对他和言道。 “哼。”他冷哼着,把屋门关上,又狠狠地上了栓,才连毯子抱起我,往床上走去。 这夜,是近些日子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天。 第七十八章(上) 隔天中午,十三便到了心轩。 “这是稳儿给的方子。”十三一进屋,便直接把方子拿给我,看着他满头的大汗,大冷天能出汗,应是从府门口跑着来心轩的。 “她,怎么说?”仍歪在炕上,没有起身,因为全身无力,接过他手中的纸,道。 “她说,你先想想,平日里,有哪些是你一直都在吃喝不曾断过的?”十三道。 “十四刚回来时,十六送了些托延信带过来的补药,但这药香琴是先吃过无碍,才来给我的;再者,我不信十六对我这样。若不是这补药,那每日都有吃的,便是,这茶了。”我看向案上茶杯。 “如果你的茶一直没有断过,那就是你平日里吃了的茶。”十三坐在对面的炕上,认真地道。 “茶?”我不得不起身,仔细想想。我每日泡的水,是院子里的井里打的,茶叶是位鸿送来的,茶具更是每次要用时都会再用沸水烫过。若是与茶有关,怎么会只有我中毒?因为十四也有饮茶,不过,他确实没有我饮的多。到底,是哪里出的问题? “只能先从这茶上查起,依我看,你先把这茶停了,然后按稳儿的方子吃吃看,若真有起色,便真是这茶上被做手脚了。”十三小声道。 “嗯。”我点头。茶,又要禁茶了。 “还有一件事儿。”十三的表情有些不自在。我盯着他的眼睛,无声询问。 “稳儿说,她的方子上面,有一味天魁赤瓣,这味药,不是药铺里就有的,即便是宫里,也寻不到这味药的。”十三顿了顿,又道:“她说,她从未见过这天魁赤瓣,只在医书上见过,就画了下来。稳儿说,她卜了卦,天魁赤瓣在紫禁城里面,我瞅着那方向,像是,八哥的府邸。” “天魁赤瓣?”我愕然。天魁赤瓣,这其实不是一味药,而是相传女娲补天时,留在人间的一朵红花,这红花在人间扎根发芽,散播着花种,便有了人间的各异奇花,所以,天魁赤瓣,便是花中之王,花王之神,才有这响亮明媚的名字。据我所知,师傅曾感叹,人间宝物易得,天上宝物难见,这天魁赤瓣自古在任何书籍都只是有其言其图,却没有记载过有人见过其实物。难道,八阿哥府里的,真的是这天魁赤瓣么? “你知道这东西?”十三有些吃惊。 我点头,道:“这,不是人间应有之物。” “稳儿,也是,这么说的。”十三由刚才的吃惊,变得更为呆愣。 “无论如何,得先看清,八阿哥府里的,到底是不是天魁赤瓣。”我已下了决心,又道:“方子开出来了,那这医官,至少得跟我这病人去验验药吧?” “你等着,我这就去把她请来。”十三了然,一口水也没喝,便又急争出门了。 八阿哥府内,我和稳儿,坐在厅堂里等着烿霞。 “我老觉着,你很眼熟。”一路上稳儿都是一脸忧郁,我无法跟她搭讪,现在坐在这里等烿霞,气氛有些奇怪,便出声道。 “哼,到现在还没认出我来。活该你中这毒。”她冷哼道。 “唔。”她的口气不善。 “告诉你,你可别就这么早就死了。我还很多事没做完呢。”稳儿仍是对我一副恶脸相向。 “我也希望,我晚几年死。”我道。热脸贴了冷屁股,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毕竟她是为了救我。 “这大冷天的,你怎么来了?我听十四弟说,你病了!”烿霞总是人未到声先到。 “来求你帮忙的。”我起身,对刚进屋的烿霞道。 “你有天魁赤瓣,在哪?”稳儿比我更直接,迎上去便是对烿霞一阵询问。 “你是谁?怎么知道我有天魁赤瓣?”烿霞的脸,从未有过的严肃。 “她中毒,要天魁赤瓣才能救。迟了,她就得去见阎王了。”稳儿又是一语惊人。 烿霞吃惊地转头看向我,我点头。“现在,不是天魁赤瓣的花季。”烿霞的脸有些担忧,又道:“天魁赤瓣,十年只开一次,且只有四五月才开。倒是,十年前,我舍不得那些花瓣,便把那些落地的花瓣晒干收了起来。” “有干花,疗效亦是有的。”稳儿兴奋地道。 “你等着。”烿霞转身,掀帘而去。 “太好了,你有救了,我也不用死了!”稳儿欣喜若狂。 “为何,我救与无救,与你的死有关?”看着这神秘的稳儿,我真的一肚子疑问。 她眼斜睨我,道:“我只管救活你,其它的少问。”然后,又是冷脸相向。唉,这就是四阿哥看上的女人?那脾性真他还真像,一样的臭石头。 “你看,都在这儿了。”不一会儿,烿霞喘着气,手捧着一小箱奁,缓缓打开,浓郁的花香飘散而出。 稳儿轻轻取出一片,在鼻尖闻着,然后又拿起刚才放在一旁边的茶碗,将花瓣放入茶碗中。只见,刚才还整片干枯的花瓣,在碰到茶水后,立即变得红润通透,舒展开来。稳儿又将它取出,花瓣变得,跟刚从枝叶上摘下来的一样,不仅灵艳剔透,沿花瓣滴下的水,也是红色。 “这就是,天魁赤瓣!”稳儿再也抑制不住,高声急呼。 “都给你,十四弟若没了你,指不定愿不愿独活呢。”烿霞将小箱奁往我怀里推,真切地道。 “大恩,不言谢。”捧着小箱奁,对于烿霞的慷慨相赠,我真的无以回报。 “我们是同家姐妹,还有什么谢不谢的。”烿霞笑着,转身又道:“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我有这天魁赤瓣?” “既是天魁,必有星神指引。”稳儿一脸不屑道。 “你!”烿霞的眼神,闪过出现了一丝害怕。“你,你究竟是谁?” “小道在此,向您有礼了。”稳儿一扫刚才的不敬,恭恭敬敬地向烿霞行了个礼。 “哼,别让我再看见你。”烿霞说完,又对我道:“这人,少跟她扯上边。”说完,转身便出屋,只留我和稳儿两人,屋外传来她的送客声:“不送!” 茫茫然地看着烿霞与稳儿的你来我往,一头雾水。随后,我便和稳儿出了八阿哥府。 回来的路上,先送稳儿回四阿哥府。马车上,想问她跟烿霞的瓜葛,但一想,她一定又是会口出恶语,便作罢。她倒是直接,把我手中的小箱奁打开,拿出几瓣,道:“你用不了那么多,几瓣给我,可好?”她的眼神清亮,一脸恳求。 “好。”我微笑着点头。这样的她,很可爱。 “你别问我任何事,我都不会说的。”她取出怀中的帕子,小心地将几朵花瓣放在帕子里,头也没抬地对我道。 “我知道,所以我虽然很想知道,但不是没问出来么?”我有些想笑。 “嗯。”她收好包有天魁赤瓣的帕子,放入怀中,对我道:“这些天魁赤瓣,算我欠你的人情,以后用得着我的,尽管开口。当然,如果不违背天理,我又能做到的话。” “好。一言为定。”我重重点头。四阿哥,你的情人,其实挺仗义的。 三月,康熙至皇四子胤禛邸园饮酒赏花,命将其子弘历养育宫中。 经过一个月的的调理,我遵照稳儿给的方子按时饮药,已没了前几个月的精神不济,今早,十四下朝回府时,还笑言:那八嫂的花药真是好,不仅能治身病,还能心病。许是心情大好,若是此时能再饮上几杯铁观音,那便真是活神仙了。 茶,从我开始喝稳儿的汤药起,便把茶停了。十四费尽心思,却仍是查不出倒底是哪里出现问题。十六送来的补药,十四拿出来一样一样地对,连药渣都不放过,未曾有异样;井水下毒,也已排除,因为这井里的水不是只有我喝,侍画和司棋都是吃这井水,她们却没有任何不适;至于茶叶,把茶罐剩下的茶拿到稳儿那验了验,她的回答是:这是好茶,就给我留着喝了。唉,到底,是谁,要这么对我下毒手?其实,我心里也怀疑过完颜氏的,毕竟我中毒的时间与她回府的时间不相上下,但十四却言,完颜氏已在二月初便被他送回了汤泉,不应再打扰他。随后,他便拿出了完颜氏留给我的一封信。 信上,大致说的是,她对几年前的恶毒手段不堪回首,她本不是心恶之人,却是被嫉妒充昏了头,做了对不起十四的事,更让我失去了两个未出世的孩子。在得知我从那次流产后便再无所出,她更心生愧疚。凭心而论,若是被伤害的弘明或弘暄,她亦是会伤心欲绝的。但她很欣慰,我不仅没有对她的亲生儿子弘明、弘暄有任何恨意,并对弘暄视如己也的照顾很是感动。信上也透露,她不想再回京,只想在汤泉的一座庵里,吃斋念佛,忏悔曾做过的错事,祈求佛祖,保佑她的两个孩子。信上的最后一句话大意是:我让你失去了两个孩子,如果可以,请把弘明、弘暄当成是你的孩子,就当我,赔给你的。下辈子,我,不欠你的。 看着信上的字,心里有些惆怅,其实,完颜氏也是无奈的。但,每个人都是自私的,都希望自己的男人只属于自己。我是凡人,所以,我只能坚守着我的信念。弘明已经成家立府,娶的也是完颜家的女儿,布政史罗延泰之女。弘明也是个爱武差的,十四想把他带在身边,我却建议,让弘明跟着十七学差。十四也许考虑到,十七是个没沾染到夺嫡中的皇子,而且十七也是个精明强干之人,便采纳了我的意见,让弘明跟着十七学差。其实,我心里的想,却恰恰与十四相反,十七早就与四阿哥搭上了线,只不过他们俩做得太隐匿,十四党没发现而已。若是弘明跟着十七,兴许以后,十七还能帮着弘明些的。 至于弘暄,这小子不爱差事,下了课便往位鸿的各间铺里跑,十四生气得紧,觉得他不是个栋梁之材,直怪我太宠弘暄,我却不以为然。你这当阿玛都不管,我这继额娘帮你管了,你倒说起我的不是了,让他跟着位鸿做事,以后十四府里才会有银子收的。最重要的,还是弘暄自己个儿喜欢。当然,我还是有意无意让弘暄跟四阿哥多亲近些。 找不出下毒的人,也找不出下毒的来源,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身体已全愈,我亦没有再放在心上。月底,康熙下旨,令皇十四子下月务必回青海军前。 我坐在炕上,拿着手里的衣服,一针一线地仔细缝着。 “你又在鼓捣什么呢?”眼前被黑影所笼罩,熟悉的声音自头上响起。 “给弘历做件内衣。”我抬头对眼前的英气男子道。 “这才三月天,你就做这么厚的衣服?”十四拿起我手中的衣服展开,促狭道。 “现在做,等年底天冷就能穿了。”我抢回他手里的衣服,道。 “你不会天冷再做?”他坐在我身边,问道。 “我女红不好,手脚自然是慢的,要是天冷再开始做,指不定冬天快过,这衣服还没成半件呢。”我笑呵呵地自嘲着。 “嗯。难得有件你能自己认输的事儿。”他身子挪后,向背后的软垫靠了上去。这人前威武的大将军王,也就只有回到这屋里,才有一个疲惫的样子。 “这衣服,快好了。你临去青海前,帮我把这衣服,亲手交给弘历,可好?”我转身,对他道。 “嗯。”他已闭眼假寐,慢腾腾地应了一声。其实,我是想让他出京前,亲手送件贴身的物件给弘历,毕竟他是弘历的亲阿玛,以后,等他再回京的时候,便已风云不测,恐怕他们父子俩,便无从相见了。 手中的衣线缝合,一件衣服已成,衣服的衣领内侧,我用红线绣了个“卍”字。这是佛教中的如来佛胸前的符号,意思是吉祥幸福。这原本是印度佛教的吉祥标志,在盛强时武则天定音为与“万”同音;藏传佛教的意思是永恒不变。不论何种解释,寓意都是好的。将这内衣放在怀里,耳边传来身后人的打鼾声,我亦向后挪去,往他怀里蹭,睡梦中的他无意识地将我揽在怀里,然后继续鼾声如雷,而弘历的衣服,就夹在我与他之间。宝贝,这衣服带着额娘的祝福与你阿玛的体味,希望,你能健康,平安。 四月,十四对康熙多次催促已无法再推,只得带上他回京的亲兵,收拾行囊,向青海出发。没有第一次送行时的依依离别,那天早上,我只是早起,做了他最喜欢吃的早点,看着他吃完,再给他添碗,一切,都像往常一样。只是,他出府时,我仍站在大门前,看着他潇洒地跨上那康熙赐的汗血宝马,在他想开口前,我道:“我等你回来。” 他闻言,重重点头,看了我许久,才扬鞭出发,再也没有回头。我知道,他没有回头,因为他怕一回头,便再也不想走了。他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我的。而我,也担心着明年的他。 五月,康熙像往年一样,到塞外巡视,下旨同行的,有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禩、十三阿哥胤祥、十五阿哥胤禑、十六阿哥胤禄、二十阿哥胤祎、二十一阿哥胤禧、二十二阿哥胤祜。 很明显,这次康熙带上的皇子,除去几位刚成年的阿哥外,其余成年了且成了气候,势力较大的阿哥都带上了。大清文人中甚有威望的三阿哥,办差刚正不阿的四阿哥,不介入夺嫡之战却手握旗务要领的五阿哥,群臣中口碑最好的八阿哥,皇族中的首富九阿哥,还有近一年才又重新起复得宠的十三阿哥。所有的一切,看在有心人眼里,却是那么地不同寻常。康熙将这些成年阿哥一齐带出京,一来,可以防止他出京时,这些成了精的阿哥趁机夺位;二来,把阿哥亲王们带在身边,各自牵制,均衡势力,他的至上皇权则高枕无忧。 “禀郡主,有个洋人,说要见你。”门房在跪在院内,向里屋的我高声回禀。 “洋人?”我起身向屋外走去。 “是。”门房应道。 “有说是哪人?或叫什么?”我回想着,来京之后也就去过教 第七十八章(下) 堂,跟神父有过几次见面,并未深交。怎么会有洋人找到我十四府来了。 “洋人说得不甚清楚,只是拿了这个。”门房举着双手道。 拿起门房手中的物件,唔,是个小银镯,上面还有两个铃铛。这个银镯,很眼熟。该不会是。。。。。。 “请进来。”我道。 不一会儿,门房口中的洋人,已站在院中。是的,我猜的没错,就是他,我的意大利老师,贝利兹! “贝利兹,真的是你!” “是的,是我。亲爱的静月。” “你从意大利回来了?” “是的,这次,我是来北京传教的,到了教堂,神父向我说起你和钗儿,我就立即过来找你了。” “太好了。我真是想不到,我们还能再见面。” 兴高采烈地将已发丝夹杂着些许白发的贝利兹引进屋子,他一坐下,便好奇地问道:“你是,公主?” “不是,是郡主,爵位比公主小。”我微笑着摇头道。 “那,为什么,要住十四皇子家?”贝利兹总是直来直去的性格,所以我很喜欢他。 “因为,他是我的爱人。”第一次,我向我身边的人,坦诚着十四对我的重要性。 “太好了,你有了自己的爱人。恭喜你,你知道的,能遇见与你相爱的人,那是多么不容易的事。”贝利兹露出他漂亮的牙齿,豪爽地笑着。 “你打算,在这儿多久?”我问贝利兹道。 “我已经老了,也许,是来大清国的最后一次,所以,想呆两三年,便回意大利。”贝利兹喝着司棋沏的茶,皱眉道。他还是不习惯中国茶的味道。 一个想法,在我心底油然而生。但此刻,并未言出。当天,亲自下橱为这远道而来的老师接风洗尘,这洋老头乐得眉开眼笑,喝了不少我珍藏舍不得喝的高丽梅子酒。临走,我还告诉他,我会去教堂找他。 十月,康熙命雍亲王胤禛等视察仓储。 每月我都会进宫向宜妃请安,今天难得没有碰上烿霞与雯芊,出储秀宫向宫外走去时,迎面出现了一位许久不曾相见的人。 “郡主,请留步。”李德全礼貌地拦住了我的去路。 “李公公,许久不见,您可安好?”我亦以礼相待。 “不敢,奴才不敢劳郡主惦记着。皇上,想请见您。”李德仍是一副恭敬。 “那就,麻烦李公公了。”我轻声道。 一路上,我的心跳越来越快,直觉康熙今天突然对我的宣召,并非一时之意,而是早就安排好的。为何他会现在突然要见我?会不会是十四发生了什么事?亦或许,是弘历?不,如果是十四有事,小九会第一知会我;若是弘历有事,十三亦会对我全盘托出。到底,会是什么事儿? 乾清宫内,李德全进殿禀报,然后又出殿引我进去。 “静月,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我跪下行请安礼。 “起吧。”康熙道。我依言起身,头微低,眼光平视。 “身子骨,好了?”康熙道。 “好了。谢皇上关心。”我又弯腿行了下礼。 “嗯,甘草茶与青藏得子密方同食,这毒还能解,倒是你命大了。”康熙缓缓道。 他,刚才说什么?甘草茶,与青藏得子密方同食?难道,这毒,来源于,眼前这至高皇权的康熙?甘草茶,原本我只饮纯铁观音的,是弘暄有次向位鸿提议,若在茶叶中加些甘草,味道会更香甜,我试了真的口感甚好,从那时起,便一直都是饮这含有微量甘草的铁观音,而从我开始喝这甘草茶,是去年十月,也就是十四回来前的一个月。青藏得子密方,是十四回京后,十六给我的,原先,我真的想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再怀上身子,所以对十六给的补药,是次次没有落下,只有在太医那得知命不久矣时,才停了所有的汤药。难道,难道,我最信任的十六,或者,是我最疼爱的弘暄?不,不,这叫我怎么能接受?一位是我看成是亲弟弟的十六,一位是我视如己出的孩子,他们,无论谁,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呀。再也抑制不住,眼里的泪水已浮出眼眶,流至满面。 “你以为,会是谁?十六,亦或是弘暄?”康熙冷嘲道。 我摇头,不,我不知道,我想,应该不会的。我看着眼前的明黄,不停地摇头。 “你,阻碍了胤祯的前途。”康熙端起案上茶杯,揭盖轻轻划动着茶叶,又道:“所以,你得死。” “不,我不能死。”因为我要陪着我的十四渡过那段最艰难的岁月,所以,我,不能死。想到这儿,我用袖子使劲地擦去眼泪,压下心底的忐忑,挺直了腰板,看向上座的康熙。 “你以为,胤祯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他最想的位置?”康熙的眼神,充满了不屑。 “是,我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师从大清国最伟大帝王的帝师,一个先太后留下的唯一血亲,一个,能让皇上最引为傲的皇十四子,最为宠爱的女人!”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为平稳:“您想让我死,其实很容易,只是,您想让我自然死,又让十四没有怀疑。这个,很难!” 康熙的眼神,已经有了怒气。 “您的儿子,胤祯,是我的至爱,我,亦他的至爱,更甚,他对我的爱恋,超过了他自己的生命。如果,您想,看着您最为骄傲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像行尸走肉般,那,请您,杀了我。”我抬头挺胸,不让自己看来娇弱。 “啪。”案上传来康熙摔茶碗的声音:“来人,把这刁妇,拿下!”话落,殿外进来两名侍卫,将拖出了殿内。 “等等。”临殿槛时,案上的明黄出声。 “哼,你想激朕,砍了你,胤祯即便不敢反朕,也会对朕恨之入骨。”康熙的眼神,仍是怒不可遏,却比刚才多了份精明。 “最毒妇人心,你想让朕与胤祯因为你反目成仇?朕不会让你得逞,你不是自认为胤祯把你看得最重么?朕倒要当面问问他,江山和你,他要哪个?”康熙大手一挥,两名侍卫将我拖出了殿外。 第七十九章 七月的青海,驱马在青海湖畔闲游,万里无云的碧蓝天空,成片的油菜花层层叠叠,努力绽放着她们一年一次的美丽,远远望去,黄色的花海与天空紧密地合为一体,而另一处的峦山上,将山上的翠绿与油菜花的黄澄澄连绵成一片,秀丽,且壮观! 如此美丽的景色,若是静儿在此,应会不顾一切奔向那里的花团锦簇吧。是的,我的静儿,此刻,她在做什么呢?七月的北京城,应该是热浪习习吧,她一向怕冷又怕热,一到盛夏,便只在屋内穿着那露出两只手臂和又腿的内衣,只在有外人来时,才临时穿戴外衣。唉,她那样的装束,刚开始我亦不敢苟同,但几年下来,竟然也已经习惯了。现在,一人独处在这边疆之地,没有了刚入青海时的小心谨慎,策旺阿拉布坦被平定后,只需驻军此地,闲暇时间多了,想起那心底上人儿的次数便也逐渐多了。 独坐营帐内,前些日子,几名印度僧人误闯我的营地,双方言语不通,延信提议把这些人按奸细处置,但我看这些人的眼神没有伤人的残虐,有的只是那清澈的波澜,所以,只令手下将其驱之营外五百里,并留了够几日可用的水给他们。延信说我太仁慈,其实,这些人死不死与我都无多大干系,毕竟他们不是我大清的子民,且入我大清国土擅闯军营是可以斩首立罪的,可,我想放过这些人,因为,他们是僧人,来自佛国印度,我戎马几年,指挥千军万马,开的杀戒太多,心底有股害怕,怕上天会惩罚我,把我最心爱的东西寻走,那,我将如何独活?临出京时,我尽量不让自己在她面前显出担忧,其实心里的担心何止千次万次,虽然她中的毒已解,但真正下毒的人却没有查到。也许,只是我没有证实而已,但心底涌起的一个念头,却让自己不得不去思索。如果,是因为我回京静儿才被下的毒,那么,这肯定是我身边的人做的,而且必须静儿死对其有利。不知多少次,想过了无数人,最有可能的,便是我最的至亲,要么,是我视为英明神武的皇阿玛,要么,便是视我如己命的额娘。因为,连整个北京城都知道十四阿哥对静月郡主的情意如此深切,那么,静儿便会是我的对手唯一可以制约甚至威胁我的手段。皇阿玛或额娘,他们势必为了我的前程,而为我扫清障碍,而静儿,便成了他们眼中的阻遏。但我,无法去证明,因为,那是我的皇阿玛,我尊敬他,不仅因为他是我的阿玛,还因为他是我大清开国以来最为伟大的帝王;我的额娘,从生我时便差点失去性命,记忆里的我,小时候总是体弱多病,额娘经常彻夜未眠为照顾我而病倒,父慈母爱,让我如何能去跟他们理论?所以,我只能不顾皇阿玛的圣旨,在确定静儿无性命之忧后,才启程返青海。这样,不论是皇阿玛或额娘,应该已经明白我的意思:静儿于我,比任何事物都重要,包括,那个令我们所有兄弟争破头想要的那个位置。 遗送印度僧人回来的士兵,带回来了一袋花种,是其中一位印度僧人的赠予,袋内还有一布条,打开之后,一株鲜红的花卉赫然出来在白布上。这花,外形的枝条细长有藤状,花瓣圆润尾稍凹,叶柄短向上微弯,枝叶上有数十朵不同形态的此花,或含苞欲放,或娇艳欲滴,或蕊蕊包心,或亭亭玉立。这花,与静儿栽的茉莉十分相像,却从未见过有此红色的茉莉。对了,静儿喜欢白底红花,难道,她喜欢茉莉,最爱的并不是白茉莉,而是,这布上画的红茉莉?是了,她定是爱这红茉莉的,因她的仕女扇上,便有一句是:佛香红茉莉,番供碧玻璃。她的诗,一向都是她心底的自白。红茉莉,若不是我亲眼所见,真是不敢相信,古人的诗有提及,却在世间无所见其身,就连各地官员进献奇花异草齐集的紫禁城也从未见过这等稀品,若这花种真的能种出此等珍奇之物,那,静儿必会爱极的,她,一定会很欣喜吧。自从,她随了我之后,似乎,快乐离她越来越远了,我真的,希望她在我身边,是快乐的,这样,我才不会自责。我的静儿,我要如何让你觉得,你是安全,是幸福的? 思及此,走至案前,提笔急挥:寻得特别之物,待回京送之,必爱其之。将信纸装入信内,信封写上:静月郡主。随即将此信放入与九哥通信的木盒里。 “来人。” “在。” “将此盒送去九阿哥府。” “是。” 经过几个多月的栽种,眼前花盆内的这株茉莉已然枯萎,此时青海已近十一月,气温不适茉莉生长,本就没种植花卉经验的我,更是甚为无奈。 “禀将军。”帐外士兵进帐禀报。 “嗯?”立于花盆前的我,抬眼看去。 “朝庭差人传旨。” “快请。”不及细想,让士兵将来人请进帐内,我跪拜听旨。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皇考圣祖仁皇帝病逝于北京畅春园清溪书屋,着皇十四子交大将军印于平逆将军延信,立刻启程回京。钦此。” “不,不可能。皇,皇阿玛。。。。。。”不,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离京时皇阿玛还好好的,这才几个月的光景,皇阿玛,就这么去?皇阿玛,你,你,为什么。。。。。。等等,皇阿玛既是去了,那宣这旨的人,是谁?“你这是宣谁的旨?”我急急起身,抓起宣旨人的衣领。 “宣,宣皇上的旨。”宣旨人声音颤抖。 “哪个皇上?”恶狠狠地怒视。 “皇上,就是,雍王爷。这是先皇遗诏抄录。”宣旨人将另一份明黄绸缎递给了我。 上面用满文与汉文合壁写着:“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联登极,继皇帝位。” 什么?竟然是,是四哥!怎么,会是四哥?皇阿玛明明暗示,是我继承大统的,为何,会是四哥?九哥,你们在京里到底在干什么,怎么会让四哥捷足先登了?八哥,你不是自允为事事周密,天衣无缝么,怎么会把四哥引狼入室?你们,竟都是些无用的。早知我的离京,会换来如此结果,那当时实不该再回青海。 “可你这一去,皇上若有个万一,你便功亏一篑了。” “这江山是艾新觉罗家的,我是艾新觉罗的子孙。我,应对得起这个骄傲尊贵的姓氏。”脑袋里想起,几年前与静儿的一段对话。当时,静儿就已经提醒我了,我不在京内,皇阿玛有个好歹,我便已没了支撑,就算四哥没有先下手为强,对那位置也窥视的八哥,恐怕也不会顾及我,定会寻机自拥而上了吧。哼,不论你是谁,都不是皇阿玛钦定的继位人选,我才是!可,他有遗诏在手,而且,八哥九哥十哥他们,并未差人来信,恐怕,这时他们也已身不由己了。对了,静儿,我的静儿,她,会不会有事?阴狠的四哥没有因为弘历对静儿下手,那现在他夺了帝位没有了顾忌,恐怕对静儿就不会那么客气了。天啊,我的静儿,不,我必须回京!立刻! “延信,这是大将军印,你收好了。”我把案上的大印拿起,认真地将它的样子记在脑海里,因为,这也许,就是我与它今生的离别了。 “走吧。”将大将军印用力放在延信的手上,甩袖而去。 第八十章(上) 康熙,伟大的千古一帝,艾新觉罗玄烨,在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一个雪花飘零的夜晚,离开了他执政一生的大清国。突然的离逝,口述遗命的隆科多,满汉遗诏则于康熙逝世后的第三天,才诸见于世人。而新主雍正,即在康熙去逝后的第二天,就将臣工与众皇子召进宫,将这位大清开国以来在位最长、政绩最显的先皇入棺大殓。一切,都显得太过突然,太过仓促,以致于整个北京城人人心存疑问却又都心照不宣,更别说是那些一心想夺嫡的皇子们了。 十四被雍正下诏回了京城,临入城门时,雍正派人将他困在了宫外,不让其入紫禁城,十四大发脾气,拔刀欲砍雍正派来的人,被一旁跟随他出生入死的亲兵拉住,才没有让这新君派来的人受伤,但此事还是传到了雍正的耳朵里,甚为愤懑。 康熙去世,所有直系皇亲均守灵,成年阿哥和皇孙日夜轮流,未成年阿哥与皇孙、女眷则守灵至戊时。我不是直系女眷,原本我没想着来的,只是,雍正特意差人将我从十四府上带到了这儿,将我与其它福晋女眷一同安置,也许,他是想用此举告诉我:即便我没有嫁十四,玉碟上没有我的名字,但我在所有人眼里,包括他眼里,已是十四的妻。 几天后,在停留康熙灵柩的景山寿皇殿里,远远的,终于见到了那甚为担心的他。当大殿内所有人看见站在殿门的十四,原本呜呼一片的哭丧声赫然停止,所有人,看向了站在殿门口的他。 “皇阿玛。。。。。。皇阿玛。。。。。您,您怎么不等我回来呀。”他的脸落满了胡腮,眼睛的血丝不计其数,他踉跄着,缓缓走至殿前,在康熙的灵柩前停下,脚底一软,狠狠地跪在了硬凉的地砖上。 “皇阿玛,皇阿玛,您怎么不等我回来呀。”他不停地重复着,不停地哭叫着。“您说的,都不算了。”他的脸,被泪水冲刷着,跪着用膝盖挪至康熙的灵柩旁,用力地将头去撞棺木,口中不停喃喃:“皇阿玛,皇阿玛,我不相信您就这么走了。皇阿玛,您醒来呀。。。。。。皇阿玛,您怎么不等我回来呀。” 此情此景,大殿上没有一个人上前去扶他,更甚,更多的人,是想看此刻刚进殿站在殿中的雍正,如何对待先皇受宠欲立其嫡,功高震主的十四。 “新皇驾到,接驾。”雍正身旁的一位大太监尖着嗓喊道。 “皇上。”殿内的所有人,高低不齐地向新君雍正请安,他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不满。他没有回应,只应了句:“嗯。”然后,看着灵柩旁,跪着哭叫不停的十四。 那位大太监轻步走至十四旁,对十四耳语了些什么,他转身,远远向雍正叩了个头,然后却又不顾其它,仍是抓住棺木,高声哭喊着。如此地不给新君面子,现场一场僵持。雍正一旁边的一名侍卫,上前欲拉十四,他突然站起,怒斥侍卫的无礼,恶狠狠地走到雍正面前道:“我是皇上亲弟,拉锡是下贱奴才,竟敢无视本份拉扯于我,若我有不是处,求皇上将我处分,若我无不是处,求皇上即将拉锡正法,以正国体。” “允禵,先皇还未入土,你便如此蛮横无理,若先皇在此,你情得以堪?”雍正厉声喝斥,又急急道:“先皇灵柩在此,你大闹灵堂,对先皇已是不敬,革去王爵,降为固山贝子。”说完,没有停留,转身离殿,留下一殿的寂静。 “允禵?这就是我的新名字?”十四一脸不屑,紧逼的下巴,他自嘲着这个被雍正新封的名字。就在康熙去逝后,墙头草的三阿哥胤祉便上疏,按往例陈请将诸皇子名字中的“胤”字更改为“允”字,而雍正的名字“胤禛”与十四的名字“胤祯”中的“禛”与“祯”发音相同,雍正便下旨,将十四的名字改为“允禵”。 一场剑拔弩张的同胞兄弟会面,便由此收场。殿内所有的人,面露神态不一。我一直无言看着,看着十四,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用眼寻过我,他,是故意的么? 按例为大清皇帝守灵为三十天,即便十四对雍正不服,但康熙的去逝他仍是得守灵,而男眷与女眷的守灵时间又是错开的,所以,等我见到他时,已是康熙去逝后一个月。 “去把大锅里的水热着,别让它凉了。还有,叫小顺子把十四爷请回府。”我吩咐着侍画道。守灵期一结束,女眷便都回了各府,男眷则被雍正赐饭后再出宫,我让侍画帮我弄了洗澡水,将一身的不适洗净,司棋帮我擦干长发,坐在碳盆旁烘干着湿发。 “爷既回了京,定是会回府的,您还要差人催么?”司棋拉散我的湿发道。 “我怕,他不愿来。”我说出了心底的担心。曾经,他自信满满地告诉我,他将登上那个权力最高的位置,可以给我最好的保护,他是那么信心十足,气势飞扬。现在,他的一切美好憧憬都已化成了灰烬,不敢想像,心高气傲的他,还愿不愿意回到这个曾经山盟海誓的地方,还愿不愿意见我这个曾经承诺过却没有做到的人身边。 傍晚时,看到白雪皑皑的院门前出现的挺拔身影,悬了好久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这么冷的天,怎么不把帘子放下来?”他一脸疲惫,却仍提着精神道。在他进屋的一刹那,我再也忍不住,急急起身,向他飞奔而去,扑在他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抱着他。是他,他回来了,他回我身边,是我,低估了他对我的在乎。鼻息间充斥着他独有的体味,让我近一个月来紧绷的神经有了松软。 “我,输了。”他没有回抱我,想轻推开我,却被我拥得更紧了。 “他只是暂时赢了,来日方才,最后的赢家,还指不定是谁呢。”我抬头,看向胡须已有半寸长的他道。 “我知道,你想劝慰我。没用的,他已自封,且以新君之姿处理宗事与朝事,京内九门提督是他的叔叔隆科多,西山锐剑营又有十七弟兵力,宫内已派进许多不曾见过的侍卫。只要他愿意,这紫禁城内的皇亲阿哥,都可以活不到明天。”他的样子,是从未有过的颓废。 “我,怕你因为内疚,再也不来找我了。”我紧紧抱着他,不让他有任何动的机会。 “原先,是有这么想的。”他顿了下,我感觉自己的手更紧了。“后来,在去新府的路上,我折了回来。我怕,你这心思重的,又睡不好,身子股又差了。我已经,不能再失去你了。”他回抱着我,没有之前的霸道,而是无力地,我知道,他在用尽他所剩的力气,让我安心。 “嗯,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好么?”我不想再让他如此,想让他快些休息,他很久没好好休息了。他闻言点头,任由我为他宽衣试水,搓背擦干,然后换上新衣,躺向床去。他,是应该好好休息下了。 四月,雍正下旨,令众皇子送康熙的梓官运往河北遵化景陵安葬。临行前一晚,我与十四都彻夜未眠。 “这一去,不知何时再能相见的。”我往他怀里不停地钻,想把他的味道努力记住。 “只是送皇阿玛的梓官去,安葬好就会回来的。”他轻拍着我的背安慰道。 “若是,回不来了呢?”我担心地问道。 “他那么爱面子,还不敢将我这同胞弟弟给杀了。”他冷哼道。 “如果,他将你困着,怎么办?”我说出了心底的想法。 “若真是那样,那,只要你好,便可。”他抱着我,下颌抵住我的头顶,缓缓道:“有十三哥在,他应该会护着你的。”感觉到他的口气,完然没有了往日的英气,突然意识到,他想放弃我。 “不,保护我是你的承诺。我要你护着我,而不是十三。”我抬头与他对视。 “对不起,我失去了保护你的能力,现在连出自己的府,后面都有他的人跟着,又有何能力保护你?是我不好,答应过给你最好的,却没有做到。如果,当时你嫁的是十三哥,那你现在至少是怡亲王的嫡福晋了,不会跟现在这样,跟着一个随时落魄的阿哥,没名没份地担惊受怕。。。。。。”我用手捂住了他还想说的话。 “不,若给我重新选择,我一定不会像之前那样选。”他的眼里,透着失落。“我,应该在第一眼见到你时,就给你一巴掌,让你记恨死我,非把我娶进府好好教训我才甘心。” “嗯,如果真是这样,那十四阿哥,永远只会有一位福晋,那便是你。”他的眼神由失落转化成了欣慰。 “倘若,这次真的被困住了,那你,等我三年,可好?”我认真地对他道。 “为何?”他不解地问。 “我把我的事情处理好,一定去寻你。”我看着他的眼神道。 “不,我要你,好好活着。”他摇头。 “你忘了,我怕冷,没你在,我会,很冷的。”我往他的怀里蹭去。 一夜,相拥无眠,感受着对方的味道与温暖。 我和十四的担心,还是应验了。在康熙梓官运至遵化后,雍正下谕令十四留住景陵附近的汤泉,不得返京,并命令马兰峪总兵范时绎监视他的行动。而在紫禁城内的德妃,也就是现在的太后,雍正与十四的亲额娘,因为两位同胞兄弟的不和与冲突,病情加重,不久便随康熙去了。雍正为掩人而目,又下旨晋封十四为郡王,但却没有赐封号,宗室黄册上仍是称为固山贝子。 雍正二年,十四在汤泉住处私造木塔,雍正令马兰峪总兵范时绎搜查,强行拆毁。十四愤然而起,口出对雍正不敬之语,当晚在住处狂哭大叫,厉声径闻于外,半夜方止。我知道,他是在为不能为其送终的德妃,建木塔祈求。 雍正三年,宗人府参劾十四在任大将军王,违背圣祖仁皇帝训示,任意妄为,哭累兵丁,侵扰地方,军需帑银,徇情糜费,请将允禵革退多罗郡王,降为镇国公。雍正随即又革去封了十四没多久的郡王,仍是授为固山贝子。雍正又恐八爷党势力太大,想重扶十四上位,不久后又下令,革去了十四的固山贝子,谕令将十四押回北京,禁于景山寿皇殿。 雍正在打压十四的同时,也没有对威胁他的对手手软。 雍正三年七月,将九阿哥允禟革爵,监禁于西宁。 雍正四年正月,将八阿哥允禩与九阿哥允禟除去宗室籍。四月,下旨将九阿哥允禟押解回京,并改名为“塞思黑”。六月,将九阿哥允禟押至保定监禁。 而我此刻,正坐在马车里,与那几位之缘的稳儿,往保定走。我通过十三找了她,要她还我个人情,她起初不肯,说那块冷石头若知道了,便也会将她囚禁的。后来,我让她把那几片天魁赤瓣还我,她无法拿出,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我们,要去救,小九。 稳儿寻了个死尸,易容成小九的样子,在一个她卜了个诸事可行的卦的夜晚,将监禁小九的兵勇用了迷魂药,偷天换日地将奄奄一息的小九抬了出来。然后交予我已在郊外准备好马车内的意大利老师贝利兹。 “你,竟然冒死来救我。”小九无力地呻吟着。看着昔日疼我甚好的哥哥,如此情何以堪,恶狠狠地瞪向那稳儿。 “别瞪我,他们那些兄弟不争个你死我活,哪个甘愿的?若不是他上了位,恐怕此刻在这儿,便是他自己了。”稳儿嘴一撇道。 其实,我何尝不知道稳儿说的是实话。“这是我的老师,贝利兹,他会帮我送你去意大利。意大利,记得么?那个我都你意大利语的国家。” “嗯,记得。我一直都用着的。”小九虚弱地点头道。 “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你这一去,只能保命的,兴许,以后再也见不到了。”我忍住鼻腔内涌起的酸意道。现在,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 “帮我,带上一个人。”小九喝了些水,道。 “谁?”我问道。 “不用说了,你想要带的人,已经到了。”稳儿揭开车帘的一角,对我和小九道。闻言,香琴和另一名女扮男装的女人,一齐上了这马车。顿时这车厢内显得有些挤。 “你。。。。。。”小九的眼睛透着不可置信。 “我来了。”那女扮男装的女子道。 “好了,已经出了保定地界,我们该分手了,要是再远,就会被发现了。”稳儿当机立断道。 “保重。”我俯身,抱了抱小九,并在他耳边道:“我在泉州港的船上放了一箱金子,希望你在路上好吃好睡,到时能搬得动。另外,为了以防万一,我将部分银票放在了泉州九通银庄,取银信物,便是这个。”我将一块银饰放在小九手中,还有些散银票。银饰,便是小九几年前收罗来,我又将它送给弘历的刻着古满文的银坠。 小九看着手里的银坠,眼露晶莹,却倔强地始终不肯落下。然后,她转头看向香琴,道:“你是庄亲王福晋了,竟是她们中境遇最好的,我府里的,便托付给你了。” “表哥,你放心,我一定尽我所能。”香琴重重点承诺着。 “利贝兹,谢谢你。”我对利贝兹道。 “这是我的荣幸,我一定让九皇子,安全到达意大利。哦,伟大的意大利,我们来了!”利贝兹高兴地喊道。 随后,我,稳儿,香琴不再流连,下了马车,乘马车往另一个方向赶。 “你的情我还了。”稳儿在马车上道。 “嗯。”我点头。“我想,去找十四。” “不是说我欠你的情已经还了么。”稳儿不甘愿地道。 “是还了,现在,是我在求你。”我看向她,但口气没有求意。 “得了。这事儿,我去求他,他若不同意,我也没法子。”稳儿看着我许久,才懒懒道。 “我送月姐姐回府?”香琴问道。 “好。”我也要将府里的一些事情安排好。 “弘暄,我要去寻你阿玛了,这府里的事,就交给你了。”坐在炕上,对一旁脸露为难的弘暄道。 “妈妈,没人知道阿玛要被禁到什 第八十章(下) 么时候,你。。。。。。”弘暄双眼发红道。 “傻小子,你是个大人了,要像你阿玛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起身,站在他面前,用力地拍着他的后背,让他挺直了脊梁。 “那,我有什么需要小心谨慎的?”弘暄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往日了理智。 “现在新君即位,必定会扫清他的眼中钉,不止是皇亲,那些大臣们,恐怕也凶多吉少。他对你还是不错的,至少你对他没有威胁。别去接什么差事,做好了不是你的功劳,还招人妒嫉,做不好恐怕就得大难临头。”我对弘暄认真道。 “嗯。我明白。”弘暄点头。 “还有,位鸿和各个铺子你也帮着点,我各铺的红利由你去收,钗儿和雯芊的分红要按时照给,至于小九与老八都不在了,就把红利交给他们的嫡福晋吧。我的银子则用来支应旧府里的,你阿玛现在的没了俸禄,新府那你也月月定期拿些银子过去,也别让她们太拮据了。”我叹了口气道。 “妈妈。。。。。。上次你中毒,后来我发现是二嫂挑的头,阿玛不让我告诉你。”弘暄说出了存在我心中的疑问。弘暄的二嫂,便是与他一母同胞的弘明的嫡妻完颜氏,这完颜家定是把宝全都押在了这十四身上,十四的嫡福晋遣到了汤泉,完颜家又让十四的嫡长子弘明取了完颜家的女孩。唉,看来,完颜家的势力确实非同小可,恐怕,这完颜家的后盾,便是那康熙了吧。 “这些,都无关紧要了。”我摇摇头,唉了口气道:“司棋与侍画,我就不带去了,只留在府内,让管家帮忙寻个婆家,若她们有如意的,便按我的娘家人嫁出去,别误了她们。凡事,若有什么想不通的,去找十三,或者位鸿。” “是。” 现在各个铺子的生意异常兴隆,小九的落难,宜妃的失势,令郭络罗家的势力一落千丈,唯独位鸿这支兴旺发达,他那里估计也收了不少投奔他的族人吧。经过几年的擅财守信,位鸿,现已是屋舍百间,子孙兴旺,竟是郭络罗家境遇最好的。当然,他能让雍正对他没有动手,恐怕与十三和十六在各铺都有入股有关。当时拉他们入股,确实是对的。 第八十一章 几日之后,我将府里的事情安排好,十三来了,将我送至了景山。一路上,两人均无言以对。下车时,他在殿门大院口处,终于开口了。 “你可想好了,这一进去,可就是几年,甚至几十年了。”他语重心长。 “若不是还有些事没处理好,我真想早几年就进去了。”我对他还以微笑。 “罢了。若有事,可向大院口的侍卫传信给我,都是我的人。”十三摇摇头道。 “好。”随着身后大院门的关上,十三的身影渐渐被漆黑的木门所代替。别了,十三;别了,紫禁城;别了,我的至亲好友们。我,终于可以与我的爱人,在一起了。 站在殿门口,便可以听见里面的人高声喝斥的声音,这人的脾气,怎么见长呢? “滚,这是什么东西?这东西是给爷吃的?”随后,便是碗筷的落地之声。里面出来了一名小太监,委屈地弯着身子走过。摇摇头,迈进殿槛,那发脾气的人,正背对着殿门,昂头看着头上的殿梁。蹲下来,将地上的碎片慢慢捡到起。 “谁让你,捡,了?”十四原本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见到我后,有了顿挫。 “我不捡,谁捡?”我抬头问他道。 “小顺子,你给我滚进来。”十四爆裂的声音响又起。 “我来时,十三带着小顺子去取我带的东西了。”我起身,将捡好的碎片放在一旁。 “你怎么,在这儿?”他的眼里,有着慌乱。 “你在这,三年期已到,我当然依约寻你来了。”我向前,他摇头,然后恶狠狠道。“滚,都给我滚,你也给我滚。这地方连鸟都嫌闷,你来这儿作甚?快滚!”他竟然高喊着,将我推出殿门了。然后,将殿门合上,把我置于殿门外。 唉,知道现在跟他无法说清,便不再踌躇,向殿旁的两排小屋走去。嗯,这殿的配屋还算完备,厨房、茶水房、柴房、下人房一应俱有。大院内的空庭院,也很宽敞,比心轩大了好几倍。走至厨房,挽起衣袖,打开橱柜和米缸,动手做起晚饭。 晚饭时分,让小顺子将装盘的饭菜拿到殿内,我则就着厨房内小桌椅,自己吃起了晚饭。晚上,我便和衣睡在了下人房。第二天,我亦是做好三餐与宵夜,然后睡下人房。第三天,那殿内的人忍不住了。 “啪。”我正努力将面粉往死里揉,突然在身后传来他拍桌的声音。 “你到底,什么时候走。”他的口气不善。 “不走了。”我仍揉着手里的面团。许久没有亲手做过粗活,揉个面都还有些吃力。 “不行,你得走,立刻!”他走向我身边,粗鲁地将我往门口拉扯。 “好,如果你想让我死,那你便把我往这殿外扔。”我负气地将拳头砸在他身上。 “你说什么?”他停下拉我的动作,问道。 “我向雍正发誓,若是离开这景山半步,我便人头落地。这是我来这与他交换的条件。”我看向他道。 “你,你这蠢妇,你怎么可以。。。。。。”他激动地扬起右手,做势想打我,我闭眼微躲。许久,那痛感没有袭来,睁眼看向他。他的手仍扬着,却迟迟没有落下,眼里透着不忍,紧抿的嘴唇不愿再说出一个字。 “我是蠢,可是,不是一直都是蠢的么?人家眼里的嫡福晋,我不屑一顾;人家攀着阿哥便往上蹭,我却躲都来不及;人家见着这地儿,不都躲得远远的,就我往这死里冲的。你这落难的阿哥,也就我这蠢妇能配得上了,你愿意么?”我看着他,嘟着嘴道。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他不再犹豫,将我拉入怀里,紧紧地抱着,我也回拥着他。 “我知道,你能在汤泉和这儿任由雍正摆布,就是顾及我,怕雍正对我下手。你赶我走,就是怕这囚禁的地儿拘着我,想让我在外面自由。可,你可曾想过,若没有你在我身边,外面即便自由,却没有我能停留的地方。” “我不想,让你,跟着我受苦。”他的声音透着哽咽。 “我不是说过么,有你在,我才会安心的。”我抬头,双臂圈上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双唇相触的那一刻,他似乎又回到了之前,那个霸气横行的十四,那个充满责任与激情的十四,那个令我又爱又恨的十四,那个,令我夜夜思念的心爱男人。 雍正五年,我,又有了身孕。有了这个惊喜,让原本平淡的生活,重新有了活力。十四饱含热情地期待着肚子里小生命的诞生,十六派了个奶妈、产婆和两个丫环,十三则按以前我怀弘历时的吃用习惯,照本宣科地送来了不少食物。所以,此时肚大如球的我,脸上看起来还是跟没身孕时一样漂亮。 “人家都说,变漂亮是生女娃。”我对此刻圈着我坐炕上的十四道。 “九哥说了,是男孩。”他一脸不苟同。 “我希望是女孩。”我对他道。 “都好,只要是你生的,男女都好。”他的口气,仍是想要个男孩。 “我要叫她拉尼雅。”我自言自语着。“她,一定很可爱,像我一样聪明,也像你一样调皮,像我一样擅棋艺,也像你一样懂武功。” “还有一点像,像我们两人都有的爆脾气。”他轻笑道。 “你的脾气才爆,我哪有。”我娇嗔道。 “有的,但只有你脾气一上来,我便拿你没折了。”他放在肚子上的手,移至我的鼻尖处,轻轻一刮。 “哼。” 九月,我如愿以偿地生下了我和十四的女儿,娶名“拉尼雅”。拉尼雅,记得很早以前,美丽善良聪明的西班牙王妃,就叫拉尼雅,我希望,我与十四的女儿,可以像她一样,健康幸福。 我让十三托话给稳儿,不想让拉尼雅入宗室,而是继承博古济特家的姓氏,了却先太后的遗憾。这几年雍正与十四的关系趋于缓和,而且我也是个没名份的郡主,宗室黄册内本就没有我的封号,所以,不记载亦合了理的。 雍正八年庚戌五月初四日,康熙皇帝第十三子、和硕怡亲王艾新觉罗?胤祥卒,年四十有五,诏复其名上字为胤,配享太庙雍正帝亲临其丧,谥曰“贤”,配享太庙。 十四和我,还有拉尼雅,在寿皇殿,度过了七年的世外桃源生活。 “琴能静念少纷纭,更有仙声娱听闻。 盥手焚香弹夜月,桐香兰味两氤氲。” 随着殿廊下的琴声袅袅,十四的诗脱口而出。 “阿玛,这琴弹得手好痛。”拉尼雅嘟着红唇道。 “唔,你额娘,当初也是嫌这弹琴痛,才学的萧。”他点着头了然道。 “额娘,我也要学萧。”拉尼雅转身对正在晒衣服的我道。 “行,你把字练好了,我就教你。”我吃力地拧着手里的衣服,回她道。 “不是让你,把这些留给我拧干了,你再晒的么?”十四不知何时已起身,接过我手中的衣服,将衣服上的水拧出。 “你不是在听她弹琴么。不好扰你们的雅性不是?”我又低声向他耳语道:“难得这小家伙,肯这么安静地坐着弹琴。”他闻言,我们两相视一笑。 “奴才给十四爷请安。”突兀的男声,打破这宁静的午后。 “你是?”十四问道。 “奴才奉旨,召十四爷回京。”来人道。 “回京?”我转头看向十四。 “前些天,朝庭发来了邸报,皇上,去了。”他道。 “那现在,是谁继的位?”我忽地问向来人。 “是,以前的宝亲王。”来人有些愕然道。 “是,弘历。”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是弘历,我的宝贝,真的当上了皇帝。 “是,皇上一即位,便下令召十爷与十四爷回京。”来人又道,“皇上差奴才来,还有一事,想问郡主,是回十四阿哥旧府,还是另处安身?” “当然是回我府上。”身旁的十四已急急出声。 “嗯。”来人见我无异议,便点头。 我们花一天的时间收拾了在寿皇殿的衣物,然后与传旨人一起,向京内而去。临上马车时,看向这呆了七年寿皇殿,心生不舍。 “走吧,以后你若再发脾气,我便把你扔到这景山,让野狗追着你跑。”身后的悠悠地道,我斜睨了他一眼,便在他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乾隆二年,十四被封为奉恩辅国公。从我们回府的那一刻起,弘历便每月都会来府里一次。他每次都会带好吃的或好玩的东西给拉尼雅,也许是亲情使然,弘历对拉尼雅十分疼爱,而拉尼雅对弘历亦是特别喜欢。 四月的时候,一位来客令我难以置信。 “你怎么来了?”我问道。 “不来你这儿,我还真不知该躲到哪去了。”稳儿挺着小腹,自顾坐在花厅里。 “躲?谁要抓你?”我倒了杯水,她一饮而尽。 “谁?你那皇帝儿子。”她口渴,又自己倒了一杯道。 “你,你胡说什么。”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我胡说?这事儿,那早该去见阎王的他,也是知道的。”她的眼往一处瞟去,但我细看,并没有人呀。 “你,说的他,是谁?”我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哼,替你和十四养了个好儿子的他呗。”她似乎已解了渴,这才看向我道:“他的肉身死了,可惜,我不小心把他的魂给勾来了。所以,他现在是游魂了。” “啊?”我身上的鸡皮疙瘩已起。 “你放心,我只借你这地把孩子生下,他了了心愿,也就回地府了。”稳儿一脸轻松道。 “好吧。只是,这事儿得跟十四商量着办。”我道。 “成。” 晚上,十四回来,我跟他说了这事儿,当然,略去了雍正魂魄被稳儿勾出这段。他起先不愿意,后来,我说稳儿不止救过我,也救过小九,他才愿意帮忙,而且,还让这孩子生下来,冠上他的宗号,毕竟,他与雍正,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雍正的孩子,身上留着的,不跟他是一样的血骨么?与稳儿商量后,她求之不得。 乾隆二年丁巳正月二十三日,十四宗亲册上的第六女出生,黄册上的生母为媵妾吴氏常有之女。小名,我们叫她小四。 稳儿生下小四后,便只身离去,因为她说得先把雍正的魂给引回地府,让他得以轮回。但她也说,她的功力有限,不知何时才能成功,所以,小四让我替她养着。 乾隆六年八月,稳儿终于回来了,把小四带走,说是要教小四道学。我依依不舍地送走了小四,千嘱咐万交代,让她别忘了我,小四哭哭啼啼地跟着稳儿学道去了。 乾隆十二年,十四受封多罗贝勒。 乾隆十三年,十四晋封为多罗恂郡王,并先后任正黄旗汉军都统、总管正黄旗觉罗学。 乾隆十四年,我和十四的爱女,博古济特拉尼雅,出嫁。 乾隆十八年,弘历深夜带着一女子,夜访十四府。 原来,这女子已身怀六甲,但这女子是名反清复明的江南女侠,却也是现今的皇太后钮祜禄氏前些天遇刺时,所见到的刺客脸相之一,若想将这女子收入宫中,恐怕皇太后那关就过不了,虽然弘历与钮祜禄氏不甚亲厚,但在重名声的他面前,给足皇太后面子便是孝道的另一种宣传。而这女子腹中的胎儿又是龙种,弘历无奈,便只好深夜将其带我这儿。唉,看来弘历已经初 显风流的端倪了。 “不行,绝对不行!”十四听完弘历所讲,立刻回绝。 “你要赶婕舒走,便把我也赶出去。”我轻拍这名叫婕舒的女子手臂。仔细看她,是个清秀女子,怎么会去当刺客呢? “你。。。。。。她是刺客,反清逆贼。”十四咬牙说道。 “我还知道,这肚子里的孩子,得叫我玛麽呢。”我亦口气不善。 “你就在我这儿了,一切我都会给你安排好的。快走吧,宫内下匙,明儿你又得寻个借口向太后交代了。”我催着弘历快走。 “那婕舒,就有劳妈妈,和十四叔照顾了。”说完,他不舍的离去。 安置好婕舒,十四气得八字胡子都直成一条线了。 “那肚子里的孩子,你一定得认成是你的。”我坐在床沿,与躺在床上生气的他道。 “我当我这儿是什么地?前些年就帮四哥收过稳儿的孩子,现在,又要替弘历收孩子,这爷俩,处处留种,竟让我这清门的帮他们收拾?”他气得噌地坐了起来。 “这肚子里的孩子,你还真得收。”我道,趁他还没开始咆哮,我立刻双手搭在他肩上,道:“这孩子,得叫你玛法,不是叫十四叔公的。” “什么?你胡扯什么?”他不以为然。 “你听好了。”我搬正他的姿势,对他附耳道:“弘历,是我和你的儿子。” 许久,他呆滞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你,弘历,我?” “嗯。”我点头,仔细欣赏着他这一生只出现过一次的表情。“还记得汤泉那次吗?再算算弘历出生的日子。” 片刻,他嘴角微弯,抓住我的肩膀道:“他,是我和你的儿子?不是,你和四哥的?” 我愕然。“你怎么会这么想?这是我和你的儿子,若不信,十三不在了,婉茹可以作证的。” “真的?”他的眼里,闪过激动的晶莹。 “嗯。”我开心地点头。终于对他,说出了藏了半辈子的秘密。 他起身,打开屋内的窗户,仰头看着天上的星空,许多,才自言自语道:“我与四哥,争了一辈子,他坐上了那个位置,却众叛亲离,中年离世;现在,竟是我的儿子坐上了皇位,是我赢了,还是四哥赢了?到底,谁才是赢家?” 我没有回答他,只起身拿起一件外袍,罩在了他身上。我知道,他需要时间,好好想想他与他的四哥,所有的牵扯与恩怨。 乾隆十八年癸酉十月初五日,十四宗亲册上的第六女出生,黄册上的生母为庶福晋伊尔根觉罗氏。 乾隆二十年,我坐屋内的摇椅上,喝着手里的铁观音,看着地板上正在玩耍的拉尼雅的一子一女,心中无尽感慨。 “看到他们,才觉得自己真的老了。”我对一旁还在努力擦着手上宝剑的十四道。 “不老,还能动弹呢。”他笑言。 “你说,上次你带我看的那块地儿,叫什么?”我问他。 “黄花山,葬着不少宗室皇亲呢。”十四说道。 “我们的陵穴,都建好了吧。”我闭上眼假寐,问道。 “你这老太婆,没事问这些作甚?”他又开始发脾气了,越老,这脾气就越大了。 “不作甚,想知道而已。兴许,我就先去了。”我缓缓道。 “胡说,不论谁先去,那穴不会封着的,一定等另一个人也去了,才封死。不能同生,死,一定同穴。这是,我现在,唯一能给你的承诺了。”他起身,坐在摇椅的扶手上,双手圈着我,道。 “嗯。这次,你不能再食言了。”我习惯地往他的怀里蹭去。 “这次,绝不会再对你食言了。”他肯定道。 乾隆二十年,曾经荣宠一身的大将军王,康熙皇十四子,艾新觉罗允禵薨,时年六十八岁,葬于黄花山。乾隆赏治丧银一万两,赐谥“勤”。 寿皇殿的大院内一隅,三面与顶蓬均有墙体遮盖,一棵高大的白杨,挺身而立,诉说着它的倔强;白杨树下,一株红色的茉莉,在白杨的层层保护下,绽放着它的美丽 茉莉花简介 英文名字:jasmine 中文学名:茉莉花 别名:茉lihau 花语:你是我的 生物学分类: 域:真核域eukarya 界:植物界ntae 门:被子植物门magnoliophyta 纲:双子叶植物纲liliopsida 目:唇形miales 科:木樨科oleaceae 原产地与主要分布:茉莉花原产于中国江南地区以及西部地区;印度、阿拉伯一带,中心产区在波斯湾附近,现广泛植栽于亚热带地区。主要分布在伊朗、埃及、土耳其、摩洛哥、阿尔及利亚、突尼斯,以及西班牙、法国、意大利等地中海沿岸国家,印度以及东南亚各国均有栽培。 形态特征:常绿小灌木或藤本状灌木,高可达1米。枝条细长小枝有棱角,有时有毛,略呈藤本状。单叶对生,光亮,宽卵形或椭圆形,叶脉明显,叶面微皱,叶柄短而向上弯曲,有短柔毛。初夏由叶腋抽出新梢,顶生聚伞花序,顶生或腋生,有花3-9朵,通常三到四朵,花冠白色,极芳香。大多数品种的花期6-10月,由初夏至晚秋开花不绝,落叶型的冬天开花,花期11月—第二年3月。 生长习性:性喜温暖湿润,在通风良好、半阴环境生长最好。土壤以含有大量腐殖质的微酸性砂质土壤为最适合。大多数品种畏寒、畏旱,不耐霜冻、湿涝和碱土。冬季气温低于3c时,枝叶易遭受冻害,如持续时间长就会死亡。而落叶藤本类就是很耐寒耐旱的了。 颜色:主要是白色,紫色少有横县茉莉花:产量和质量都居全国之首。茉莉花每年暮春初夏开花,有单瓣、重瓣、单叶、复叶之分。花色有红白两种,以白花为主。茉莉花花香清雅,可用于制作茉莉花茶、提炼香料等。 可以用来泡茶。洗澡,一般比较成熟女性用,会发出淡淡清香。 茉莉花占卜 花占卜 六月八日:茉莉花 [jasmine] 花语:迷人。 花占卜:你有天真活泼的一面,也有感性的一面,时而表现得果断勇敢,时而又温婉动人,具有双重性格的你,看来更是令人着迷。爱情上你会步步为营,只有对方为你疯狂,你很少有情迷意乱的时刻。 幸运花:康乃馨、金木犀、茉莉。 花箴言:与双重性格的人谈恋爱,一定会刻骨铭心的。 你是不是喜欢茉莉花?没朵花都有它的花语和故事就像茉莉一样,背后有着这样的一个故事,茉莉花,你们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