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残痕》 第一章 偶入纷争 晓风送远香,残痕无迹寻。 世事变幻无常,又何必寻那虚无缥缈之事。 已尽之风,已历之事,就抛下它吧。 ——写在前面 皖中并没什么胜景,吸引人之事也不过是一个没人知道真假的传言。 当年名震天下的大侠许云携妻惊雷庄范二小姐范琪儿隐居于此,住在一个超脱人世的桃源之中。 那也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现在的人心,已经因动荡的时局而疲惫不堪。藩镇间的斗争,已经不可与盛唐同日而语。 而在这没有人的山林中,还仍留着几分清幽。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东方漫射来的阳光穿过碧绿的叶,洒到了林间。远处,一个人影渐渐向这边走来。 那是一张清丽脱俗的娇容,在熹微的光下,光暗分明,露出了几分柔和。它的主人是一个妙龄少女。 她的身影映在朦胧的雾中,亦真亦幻,飘渺难寻。 她已经赶了很长时间的路了,晶莹的肌肤渗出了几滴汗珠,为她那脱俗的气质添了几分娇媚。 她走着,等到太阳已经到了人的头顶上。本来幽静的山林,并未因阳光而变得清明,反而不知为什么多了几分阴森。 少女也累了,找到了路边的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 她抬头看了看太阳,又看了看东南方,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他娘的!老大让我们到这个地方找什么人,找了半个月了,连只兔子都没找到!”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男人的怒骂声。 两个面目粗犷的中年汉子从林间走了出来。两人年纪都在四十岁上下,面目有些污秽,衣衫破烂。刚才说话的人身材魁梧,面上却透露着几分猥亵。另一个男子虬髯散发,身材却较矮了一点。 “咦!”虬髯汉子惊叫了一声,“二哥,你看!” 他指的正是那少女。 那魁梧男子的脸色剧变,变得就像饿了半月的疯狗见到了肉一般,令人生厌。 那少女自然看见了那两人,她也自然知道那两人的意思。她动也未动,倚坐在石头上,看着那两人走了过来。 “小姑娘!”那魁梧汉子这时到了那块石头前,也为接近,道:“你一个人走路不怕吗?” 那少女没说话,只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那倾国倾城的风致,确实令人神醉。 可是那两个汉子此刻已经不能算是人了,两个人四只眼睛不停地在少女的身上打转。 少女的纤手抚到了自己的腰际,妩媚之气立生,让原本心猿意马的两人已经准备有所动作。他们已经感觉到这里只有这一个小姑娘。 呲! 少女的眼神中瞬间闪过杀机,腰际的右手一扬一丝寒光闪过,立即变换成了一阵交织的剑网,笼住了那两名汉子。 那两人哪里想得到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惊诧之际,身上已经平添了几道剑痕。 “哼!”那魁梧汉子大喝一声,双袖中伸出了一对钢爪,身形后移之际,一个千斤坠抗住了少女的剑光。那虬髯汉子练的是一身硬功,造诣之高,竟然徒手挡住了两剑,腰间佩的鬼头刀也已经出了手。 少女的剑,凌厉中透着柔和,连绵不绝又狠辣十足,她年纪虽然不大,但内功的造诣已然不浅了。 “小妮子还有两下子。”那虬髯汉子刀招沉稳老练,与那魁梧汉子的钢爪配合的更是巧妙,两人几招过后,已经稳住了阵脚。其实他二人的武功在那少女之上,只是少女突施杀手,加之他们几日奔波,才在一开始处了劣势。 少女的剑,越来越慢,越来越轻,竟似脱力了似的,渐渐收拢了起来。那两名大汉那肯放过这个机会,看准空隙,运满真力。他们自然舍不得杀这样美丽的女人,只是想重伤她,然后再慢慢处置…… “啊!”随着他们真气的运转,两名汉子只觉得全身的经脉似被烧灼一般,痛彻心肺。渐渐的,全身软麻无力,倒在了地上,已经是中了毒。 那少女并非是气力不支,而是早已下了毒。她故意收力,只是为了让两名大汉催动真力,加快毒素的发作。 “姑娘……姑娘与……惊雷庄范老庄主……怎么称呼……”那虬髯汉子见识较广,知道自己中的并非一般的毒,他也看出了,那少女的剑法,就是名震天下的雷神剑法。这两者加在一起,他不由得联想起了惊雷庄来。现在惊雷庄的老庄主范理,昔年与许云一齐纵横江湖。其妻为十数年前南疆有名的白莲教主的侄女,白莲教以炼毒闻名,这门功夫可以说是天下无双。 那少女银铃般的笑了一声,道:“也不怎么称呼,只是我叫他一声‘爷爷’,她叫我一声‘孙女’。” 那魁梧汉子一听,自然知道这回惹了大麻烦。惊雷庄就连皇帝都得给两份面子,世间又有谁惹得起。 这个回答无疑对两名汉子无疑是最坏的。这少女姓范名丽华,是范理之孙,也是惊雷庄的大小姐。 “哼!”那虬髯汉子忽道,“久闻惊雷庄大名,没想到竟然做下毒暗算人的勾当!”他自知求饶没有希望,只能靠言语激这个“小姑娘”。 魁梧汉子也道:“哼!什么惊雷庄,原来如此。” 哪知范丽华微笑道:“你们知道为什么没听别人说过吗?” 两个汉子一怔,没想到她问出这样一句话。 范丽华眼神突然变得锐利,道:“因为知道的人,都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她这句话只是个玩笑,但是此刻,却令人笑不出来。 “你们想死,还是……”范丽华看了看地上的两人,手里的剑微微颤动。 两名大汉对望了一眼,魁梧汉子道:“我们不想死!” “江湖规矩你们应该懂,我问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到这里来找什么人?”范丽华听到适才二人的言语,不免生出了几分疑惑。她此行的目的,是奉了范理的嘱咐,寻找许云与范琪儿。可是他们又为什么来这? 魁梧汉子一咬牙,道:“我叫吕翟,他叫崔涵。” 这两个名字,范丽华从未听过,但见两人刚才的身手,绝非籍籍无名之辈,她挥起了剑,在二人脸前晃了晃,道:“这个东西是干什么用的,你们应该比我清楚。” 崔涵忙道:“我们怎敢欺骗姑娘,我二人一向不在江湖上走动,所以……”他本想说“姑娘没有听过”,但又一想自己说出来不免想是嘲笑她孤陋寡闻,就没说下去。 范丽华可以看出他说的是真话,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吕翟神色露出了几分犹豫,范丽华娇笑了一声,道:“你们想活长一点,还是短一点?” “我们自然是想活长一点,只是……”崔涵欲言又止。 “那我就让你们活长一点。”范丽华道,“我要让你们试点东西。”说着,她的手中多了一个小瓶。 崔涵和吕翟此刻,已经明白了,那是一瓶药。喝下去会怎么样,他们想不到。 “这可是好东西。”范丽华说,“我奶奶说,人吃了这个东西,至少要活一个月才能死呢。” 她轻柔的语声,此刻像是剔骨尖刀,一丝一毫的锲进了两人的肌肤。 “我说!我说!”吕翟急忙道,“我们原来是结义兄弟三人,他是老三,我是老二。半月前我们的老大被仇家打伤,他让我们到这里来寻一个人,说是普天之下只有那个人才能救他。” “你们大哥是什么人?”范丽华道。 崔涵道:“我们大哥叫……” 碰! 崔涵一句话还未说完,突然传来一股重逾千斤的力量,压在二人身上。二人立时吐血,栽到了地上。 范丽华稍稍回身,面前已经多了一个长须飘飘的老者。 他的须发已经全白,颇具几分儒雅,可是范丽华看着他,却不知为何不由自主的颤抖。 “你……你是什么人!”范丽华道。 那老者道:“我与姑娘的祖父,也算是旧交了。” 范丽华的脑海中飞快的回想着一切可能于这个人有关的事情。 “千钧奇掌!”范丽华终于想起来了,这个人就是昔年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程严的徒弟卫瑜的孙子,姓卫名霄。昔年曾在范理的婚宴上被范丽华的祖母李馨儿所伤。 “看来老朋友们都没忘了我。”卫霄道,“昔年拜范老庄主所赐,不敢相忘啊。” “你……你……你想干什么!”范丽华怒道。 卫霄道:“范姑娘不需怕,我只是想请姑娘带个路。” 范丽华自然知道,他是想让自己带他去找许云和范琪儿。昔年卫霄曾跑到许云和范琪儿的婚宴上去抢婚,对这二人的憎恶,自是远胜范理。 不过范丽华听到他这么说,倒是松了一口气。她上一次见许云时年纪还小,但是听范理说道许云的功夫,已是旷古烁今。就连唐初的“救命判官”华定魂百岁之龄时,也已不是许云的对手。 “这个还不容易。”范丽华笑了一声,道,“既然卫前辈想拜访老朋友,我又怎么会阻挠前辈呢?” 卫霄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范丽华感觉不妙之际,身体已经动不了了。她的经脉,已经被卫霄以巨大的真力封起。 “你……”范丽华全身战栗,听得卫霄道:“听闻惊雷庄的‘八脉养气诀’天下无双,就烦请姑娘透露一二,也好让我观摩观摩。” 范丽华本就想到他绝对不会只是为了报旧仇这么简单,可是八脉养气诀绝对不能外泄,而且还是这人。可是此刻受制于人,不能与卫霄硬碰硬,道:“卫前辈若是想要,我定会回家取来,可是我现在动弹不得,又怎么给前辈呢?” 卫霄诡异的笑了一声,道:“姑娘天资聪颖,又怎会不记得?姑娘只管说,我听完了之后还要请姑娘带路。” 范丽华心中暗骂了一声,却又带着几分笑意道:“前辈说笑了,我这点武功还学不了那功夫,我爹又怎么会教我呢?若前辈实在想看,还得待晚辈回家取来。” “好!”卫霄的脸色突然一沉,道:“姑娘既然如此推辞,那就休怪我了。”她的话还没说完,他的手已经站上了范丽华的衣衫。 卫霄的祖师爷,是昔年天下第一采花贼“辣手摧花”程严,当时的女子不论谁听到这个名字,都惊恐三分。卫霄此时年纪虽大,但是祖上这门“手艺”还没荒废,范丽华自然知道,声音已经颤抖:“你……你……” 卫霄停住了,道:“姑娘想清楚了吗?” 范丽华稍定了定神,道:“八脉之气,武人之力。起于……起于……”范丽华犹豫了一下,道:“起于丹田!气脉不乱,正经佐之。凡与养气,须知此理……” 她念得这几句都是粗浅的练气功夫,不过卫霄知道绝不是作假,因为真正高明的功夫,都是一点一滴积累出的。她又念了一小段,也都是些简单的练气功夫。 范丽华继续念着:“气息不绝,起于丹田。此中奥秘,莫经百汇。玉枕神庭,二者不离……” “不走百汇,气息又怎么到得了神庭?”卫霄听到范丽华的的话,此刻却有些不信了。 “这……”范丽华道,“我的功力浅薄,也没练到这个地方,只是听我爹说好像是要吃什么药……” “哦。”卫霄道,“原来如此。”他冷笑了一声,道:“这药在你身上?” “嗯……”范丽华道,“我偷带了一点,藏在了发簪里……” 卫霄突然出手,拔下了她的发簪,一拧上面的珍珠,簪身中空,里面果然有些粉末。 “你说这是毒药,还是补药?”卫霄笑了,笑的那般令人厌恶。 范丽华没有露出一份变化,道:“卫前辈不信,可以先给我吃点。” “好!”卫霄话音一落,一只手轻弹了一下,一丝药粉进了范丽华的嘴里。 范丽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道:“这是毒药。” 卫霄突然反应过来,这要若是毒药,自己就算是少了一样大宝贝。 “解药在那?”卫霄一只手扣住范丽华的脉门,另一只手封住了她身上的穴道。可是此时,范丽华的脸色已经微微发紫了。 “这药怎么可能有解药,你现在碰到了我的手,你以为你会没事吗?”范丽华笑了,笑的有几分憔悴。 卫霄撤手,发现自己的右手也已经有些麻木了。 此刻的范丽华,甚至已经混乱了。她用的是毒性极强的毒药,本来也未想到会用上。 此后的事情,她全然不知。 没人知道鬼门关是什么样的,因为知道的人都已经说不出来了。范丽华也不知道,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她只觉得,自己置身于云雾间。她自己也像云雾一样了,轻飘飘的,没有实体。 可她确实存在,她几次又好像又回到了肉体上,可又只是短短的一瞬。 周围一片漆黑,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想,也不知该想什么,时间就这样静静地,静静地过去了…… 第二章 深山奇人 山际的风,轻柔而细腻,回荡在林间。 几重小山掩映之处,隐约可以看见一个简朴的小木屋。 木窗半开着,隔窗看去,里面的床上躺着一个面容清丽的女子,却是范丽华。 “嗯……”也不知过了多久,范丽华突然有了感觉,睁开了眼。 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床畔的简谱的素纱帘。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并不大的床上,身上盖着一床厚棉被。 可是她除了眨眼外,任何动作的做不出。 “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会在这里?“她思索着,可是这里寂静异常,没有一丝声音。 “我还没死吗?”范丽华惊讶,自己明明中毒,却没想到还活了下来。 吱—— 木门这时突然开了,范丽华还留着一份谨慎,急忙闭上眼睛。 进来了一个庞大的身影,范丽华的眼睛微睁开,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样。 进来的人的样子,却是特别。他若是没有接近八尺的身材,只怕早已经变成了个肉球。他的身体,宛若水桶一般,一步一挪,还像是怕吵醒了范丽华。他的五官还可以分辨。他的那双眼睛,几乎是眯成了一条缝,像是没睡醒似的,无精打采,若不细看,还真是不知道是睁着的。他的衣衫到还不是很破烂,须发也不怎么浓,可以看出他的年纪也就在二十五岁上下,只是因为肥胖,看上去越发的奇怪。 这样一个人进来,范丽华若是能动,恐怕早已经跳起来了。 只见那人手中拿了几撮不知名的似是药草般的东西,从一旁的橱柜中取出一个药锅和一只碗,然后又出去了。 范丽华这时松了一口气,可是却也无法不激动。 她实在想不到,自己已经昏迷了多久。 她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却找不到结果。自己还生还,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现在又到了这个地方,更是奇怪。 就在这时,那人又推开了门,手中的碗里,多了些东西,想是稀粥。渐渐的,他走了过来,到了床边。范丽华一动不动,因为此刻她还不知道这个人的底细。 哪知那人突然道:“你醒了。” 范丽华却没想到他看出来了。因为她此刻全身动弹不得,只要闭上眼睛,便于昏迷无异。 “你是什么人?我怎么会在这里?”范丽华当即睁开眼睛,对那人道。 那人什么也没说,走到了床边,坐了下来。 “你……你要干什么!”那人相貌,对于女子来说确实可厌,范丽华见他走进,不由得有了几分惧意。 那人肥硕的手,慢慢靠近了范丽华。 “你干什么!”范丽华此刻使不上力气,但这一声充满了恐惧。 那人将范丽华轻轻扶起,将她的身体倚在床头,手中的碗凑到了范丽华的面前。 范丽华见他没有恶意,也稍稍镇定了一点,可是她接下来察觉到的事,却令她叫了出来。 “啊!”范丽华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一间普通乡间女子的粗布衣服,已然不是自己原来穿的衣服。 “你叫什么。”那人的语调,没有一丝变化,像是有几分有气无力,没睡醒似的。 “你别碰我!”范丽华想动,却也动不了。 哪知那人不紧不慢,又将范丽华放下,走到桌旁,放下了碗,道:“你的毒还没请,还是不要冲动的好。” 范丽华此刻脑子里一片混乱,大喝道:“等我伤好了,定要把你杀了!“她又恼,又急,怎奈全身动也动不得。 那人坐了下来,对范丽华道:“我救了你,你却要杀我,为什么?” 范丽华怒火上行,喝道:“你……”可是她又怎么说的出口。 “既然你要杀我,我是不是应该先杀了你?”那人仍旧毫无表情,道:“就这么杀了你,我未免太吃亏了吧。” “你想干什么!”范丽华怒道,“你要敢再碰我一下,我……我定让你……” “死无全尸?”那人闷哼了一下,“你在我家里,我的床上睡了整整半月,我要干什么你还管得了吗?” 范丽华毕竟是个少女,此刻动弹不得,任人宰割,怎能不惊,但他毕竟还有着几分理智,道:“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惊雷庄,大小姐。”那人道,“那又如何?” “亏你还知道惊雷庄,你还不知道怎样吗!”范丽华此刻,也只能靠着自己家的声名了。 “惊雷庄的大名,我自然知道。只不过我好心好意的救了你,你却想杀了我,你说这是什么道理?”那人道。 “你这淫贼!”范丽华一想到刚才那人的花,怒惧并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人哼笑一声,却看不到脸上有什么变化,他道:“我若真是淫贼,你现在身上恐怕就不会有衣服穿了。” 范丽华听他提起这事,却想起自己穿的还是女装,不由得想到自己说话太草率了。可是她看了看屋内,只有一张床,厨内只有一副碗筷,看不出有第二个人来。 “你若是说这衣服,可不是我换的。”那人道。 范丽华听了这句话,脸上微红之际,稍稍安心。但听到那人下面一句话,愤怒到了极点。这时来了一只个头大概有床高的白色猴子“吱吱喳喳”的从窗户跃了进来,到了那人身旁,那人指着猴子道:“是它。” 范丽华怎么能不生气,怒喝道:“你胡说,猴子怎……”她的话还是说不下去。 “我教它,它就会了。”那人突然起身,走向了屋外,就要出门。 范丽华正欲发作,那人吐出了一句:“它是母猴。” 他跟那只猴子出去了,范丽华呆呆的躺在床上。 不知为什么,她想哭,但哭不出来。她此刻就像是处在云端,周围没有任何依靠,上去不得也下去不得。她想象着,一直待了猴子的猪,想要把她吃了,她还反抗不了,就连死也没法子。 她开始想到了自己的亲人,本来很顺利的出行,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时间流逝,她迷失在无尽的思绪中。 这时,屋门又开了。 “你又来干什么!”范丽华在恐惧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人又进来了,手中持着两根筷子,上面穿着两条烤的焦酥脆嫩的鱼。 “这里是我家,我来去还要经你许可吗?”那人又走到橱柜彼岸,取出了一卷棉线。 “死猪头,谁稀罕你这!”范丽华只盼望不要再看见这人。 那人取了很长一段棉线,分别系住筷子的两端,向床这边走了过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范丽华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靠近自己。 那人将一端从床梁上穿过,又放下来,两条烤鱼正好到了范丽华的嘴旁。 范丽华想说话,嘴却被那两条烤鱼阻住了。 “还是吃的能堵住你的嘴。”那人没再说什么,立即就走了。 范丽华心中欢喜之际,肚子却叫了一下。那两条烤鱼酥香诱人,此刻她的头已经能稍稍动弹,她不由得咬了一口。只发现这鱼竟然没有骨头,而且味道独特,不由得全吃了下去。 吃完了聊条鱼,她却觉得头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 “我怎么这么不小心!”范丽华想起了鱼肉有一股淡淡的药香,想来也不会是什么香料。 这时,那人进来了,手里拿了一个木杯,里面装了些水。“你吃的还真快。”那人走过来,将棉线和筷子取下,就要扶范丽华坐起来喝水。范丽华虽然此刻平静了些,但见到他又要碰自己,不由得叫了一声。哪知就在此时,范琪儿的头已经可以自由转动,将那一杯水都碰洒了。 “啊!”范丽华惊叫了一声,那人道:“你还叫什么。” 范丽华的衣服已经被水浸湿,不知为何这水竟然和冰一样寒冷,所以她才不由自主的叫了起来。 “你回复的还真快。”那人起身,放下了杯子,范丽华此刻感到寒意透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此时,那只猴子又进来了,这回它的“手”里多了些东西。 范丽华的脸突然涨红起来,因为那猴子拿着的便是她的衣衫。 那人接了过来,道:“时间正好。。” 范丽华强忍着彻骨之寒,道:“你……你要干什么……” 那人哼笑一声,可是他的手已经点上了范丽华的哑穴。 范丽华慌忙之际,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了。 “免得你再乱叫。”那人说着,已经掀开了棉被。 彻骨的寒冷,让范丽华的惧意陡升,他不敢想,也不敢看。他感觉这个人就是一个魔鬼,可是她不能动,也不能发声。 哪知那人又走到橱柜旁,取出了一团钢丝似的事物。 那只猴子吱吱喳喳的,跳到了桌上。 范丽华见他没有动作,倒是对他怪异的动作有几分好奇。 那人将钢丝团分开,一共十条,长度都大约六尺。只见那人取过一条钢丝,一端系在自己的手指上,另一端系在那白猴的指上。没一会,他双手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分别缠上了白猴的三根指头,小指和大拇指则是缠住了白猴的双足。只见他手指一抖,那白猴一跃而起,到了床上。那十根钢丝已经绷直,倒像是做木偶戏一般。 那人坐在椅子上,已经开始“动手”了。 范丽华已经,只见那人手指一动,那猴子的指头也跟着动,已经将范丽华的外衣剥了下来。 范丽华想叫,可是叫也叫不出。她看那人,眼睛成了一条缝。刚才她看,觉得他的眼睛是闭着的,但是此刻,她觉得他的眼睛倒是睁开的,她又怎么不怕。 可是怕也没用,她闭上了眼睛,却感觉的到,自己身上已经没了衣服了。她又惊又羞,又恼又惧。她虽然知道碰到她的是那白猴,可是他始终觉得,自己的身体被那人肆意的碰。可是她没有办法,她暗暗决定,若是自己的伤好了,一定要让他死无全尸。 就在这时,范琪儿感觉,自己原来那身绸子衣服碰到了自己的身体,渐渐的,穿到了自己的身上。 范丽华这才敢睁开眼,却发现那人已经没了踪影,而自己身上的穴道,已经解了。而自己的身上,已经换上了原来的衣服。 范丽华长叹了一口气,眼皮不知为什么登时变得沉重起来,她还来不及想任何事,就已经沉沉入睡了。 时间还并不晚,可是夜色已露,星斗已经出来了。 小溪边,那怪人独自坐着,望着天,不知道想着什么。他那对不大的眼睛,此时却可以看得分明,流露着几丝茫然和忧伤。 长夜漫漫,可是他无法入眠,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只是淡淡的看着月,呆呆的出神。 “啊!”范丽华突然醒了,她是被吓醒的。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她梦见自己坐在一个大锅中,动也动不得。锅下燃着火,她好像处于火海中一般,炽热难耐。而那锅旁,有一只任性得住,阴冷的看着他,又好像笑似的,越发的可怖。 可是当她醒了,她却发现自己竟然能动了。 惊喜之际,她发现自己的钢剑就在床边,已经被她拿到了手上。 她的第一个反应,自然就是“报仇”! 当她冲出屋,那人正好就在小溪旁。 范丽华的剑已经刺了过去,这一剑,积累了这些时光所带来的怨恨,既快,又狠。 范丽华知道,世上能躲开这一剑的人超不过十个。 那人也没避开,因为——他竟然用手指弹开了剑。 范丽华没想到,这个“庞然大物”的身手,竟然如此敏捷。 “看来毒是全解了。”那人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没有其它的反应。 范丽华没想到一击未中,却感觉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 她再度醒来之时,还是躺在床上,那人正在一旁坐着。 “你的毒解了,体力还没恢复,还是再修养一会,免得再这样。”那人见范丽华转醒,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范丽华一跃而起,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才想到,自己做的的确太过分了。 那人手指指着桌上,是一碗粥。 范丽华尽力稳住了自己的情绪,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那人道,“我是一个普通人,再普通不过的人。” 范丽华怎么会相信,就凭他的武功,就注定了他绝对不会是一个普通人。 “那好。”范丽华道,“你叫什么名字?这里是什么地方?” “名字?”那人道,“我一个人住,要名字做什么。至于这里,自然是我家。” “是你救了我?“范丽华道。 “是又如何?”那人道,“你还是要杀我,不是吗?” 他这三个回答,就跟没回答一样。 范丽华强压怒气,拿过桌上的粥,喝了两口,稍稍解了饥渴,坐到了床上,道:“那你的武功是跟谁学的?” “无师自通。”那人只回答了四个字。 范丽华见问不出什么,道:“那好,既然你什么都不说,我走了。”说着她起身就要走。 哪知那人什么留她话也没说,道:“出门右转,见到石山后左转,然后顺着溪流就能出去,后面的路你该认得。” 范丽华一咬牙,夺门而出,也不往回看。她心中也没了主意,吃点“亏”也只好是白吃了。 她顺着那人指示的方向,不一会就找到了那条溪流。 她认出了,这条溪流旁的树林,便是她遇到卫霄的地方。 她现在有些后悔,刚才应该问问那怪人的,哪怕问不出。 “还不迟。”她凭着记忆,又寻了回去。 “不对!”范丽华发现,刚刚她走过的那条路,已经找不到了。本来该有路的地方,不是被巨石阻断,就是变成了土山。 “这是什么鬼地方,路还会变!”范丽华叹了一声气,可是路没了还有什么法子,走吧。 可是,出去的路也没了。 范丽华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本来的一条不短的路,竟然在眨眼间就变了。 “我这几日难道是撞鬼了吗?”范丽华无奈的感慨了一声,现在的她,真的是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乱走。 走过一段路,又到一段路。不知为何,眼前的场景虽然陌生,但又那样熟悉。这块石头刚才在毛竹旁,现在又到了沙土中。那棵小树刚才还在小溪边,现在到了石缝里。 日高人渴,范丽华本来就是大病初愈,此刻已经耗尽了体力,一步也走不动了。 她终于倒在了路边的一块石头上,但是她又不禁欢喜起来。 “我终于走出来了。”范丽华发现了这块石头便是自己遇上卫霄时倚的那块石头。 她此刻全身脱力,但终于有些放心了,又靠在石头上休息。 可是没多久,事情偏偏变得那般巧合。 苍茫的林间,一大队人马突然呼啸着冲了过来。 “真见鬼!”范丽华抱怨了一声,那队人马已经到了。 大约共有五百人,像是盗贼,为首的是两名中年人。一人敝衣虬髯,面目中露出山野之气。另一人面容整洁,但不乏老成之气,可以看出不是个一般的角色。 这样一队山贼,看到路中间躺着一个范丽华这样的小姑娘躺在路中间,自然颇为惊异,却又不只是惊异。 为首的两个汉子还没动,已经有三个年纪颇轻的人走了过去。 范丽华一接触到那三人的目光,就已经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其中一人只是笑了一声,手上已经留下了一道血痕。 另外两人已经吓了回去,而那两个为首的人物已经迎了上来。 第三章 迷疑重重 虬髯汉子正欲说话,面目整洁的汉子拦住了他,他见到范丽华的这一剑,自然知道这小姑娘来历不等闲,道:“姑娘可是这的人?” “‘这’是哪?”范丽华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面目整洁的汉子道:“姑娘看来不是这的人。” “什么是不是,你还没回答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虬髯大汉突然笑了一声,道:“军师废什么话,正好这几日弟兄们都没开过荤,这姑娘长得这么标致……” 范丽华一听他的话,登时闹了起来,喝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大呼小叫的!” “小姑娘若是听话,就乖乖跟我们走吧,包你吃的好,住得好……”那修干汉子猥琐的笑了一声,此时范丽华的剑已经动了。 可是,那军师似乎早已料到有此招,他的出手也不慢,他用的也是剑,可是沉重非常,压住了范丽华的钢剑。 “哼!”范丽华见一击不中,手腕轻转,又转攻那军师,剑招丝毫不退锐利。 那军师见到范丽华的出手,似乎颇为惊讶,挺剑招架。他看出范丽华此刻体力不支,想要打消耗战。 范丽华果然感到渐渐不支,可是更令他惊讶的是,这军师的功夫,竟然也不差,绝非名不经传之人。突然她手上脱力,剑已经到了地上。 “小姑娘,怪怪的跟我们走吧。”那虬髯汉子笑了一声,范丽华正欲大骂,却没想到那军师忽道:“大王,这个姑娘绝对不能带回去。” “哦?”虬髯汉子道,“为什么。” “这位姑娘看来和惊雷庄有些关系,若是带了回去,恐怕遗祸无穷。”那军师道。 “哦!”那虬髯汉子自然知道惊雷庄的名头,一听此言,不免慌了几分。 “你们若不杀了我毁尸灭迹,后果怎样你们清楚。”范丽华这句话放出来,更是加重了这伙山贼的情绪,但他们虽是惊愤,也不知该怎么办。 “军师,这……”虬髯大汉想那军师投去求助的目光。 范丽华道:“你们要杀就快啥,费什么话!” 那军师冷笑了一声,道:“姑娘说的对,若是不杀了你,我们可就麻烦了!”他话音刚落,眼中一股杀气迸射而出,手中的剑劲力充盈,已经朝向了范丽华的心脏。 范丽华哪想到他真的敢下杀手,还好自己刚才恢复了几分气力,挺掌招架。惊雷庄的雷光掌天下闻名,威力非同小可,可是范丽华此时身体虚弱,加之那军师的功夫也极强,这样一对,范丽华自然输了几分。那军师的剑势不依不饶,已经涌了过来,这一下可是避无可避了。 眼看着范丽华,就要丧命剑下,香消玉殒。 轰隆! 哪知,山居然动了! 东面一座巨大的石山,竟然硬生生的塌了,碎石向西涌来。 “啊!”山贼毕竟是山贼,应付突发情况的能力太差,尽管石头还立这很远,许多人已经开始慌乱,甚至有被推倒的人被踩踏致死。 “镇定!不要乱!”那军师的一剑被这突如其来的山崩阻断了,见势他大喝一声,想要制止住众山贼的骚乱。 “大家都听军师的!不要乱!那个在鬼叫就等着回去喂狼!”那虬髯汉子这一声大喝,勉强算是令众人停止了,那汹涌的石潮,这时也停止了,并未再向西行。 而范丽华也没想到竟然在命悬一线之时,被这样一场山崩救了性命。 “他奶奶的,好好地山也会塌!”那虬髯汉子大骂了一声,可是那军师的脸上却露出一股恐惧之色。 “你不是想杀我吗?来啊。”范丽华拾起钢剑,但也没什么别的动作。 “军师,怎么了?”那虬髯汉子见那军师神色有异,不免疑惑。 “大家小心!”那军师大吼一声,几百名山贼立时拿起武器,严阵以待。 “怎么,你们还怕报应?”范丽华道。 那虬髯汉子有些疑惑,道:“军师,没……” 他这一句话还没说完,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树林中环绕着几百人的惨叫声,他们脚下的土地,突然裂开、下沉。而他们自己,半个身子陷进了地下,不知遭遇了什么,立时毙命。 “怎么了!”那虬髯汉子诧异之际,这里还活着的只剩下他、那军师和范丽华三人了。 范丽华望着眼前的景象,怎么也不敢相信。 “大王,快……”那军师一个“走”字还未出口,突然像见到了鬼似的。 那些人的尸体突然一沉,全部到了地下,不留一丝痕迹。 “有鬼!”虬髯汉子惊恐的叫了一声,那军师手中的剑已经到了他的咽喉。 “啊!”那虬髯汉子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恐、怨恨、还有几丝无奈,虽然他已经死了。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范丽华震惊之际,还是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我只是为了他好,不想让他再受苦。”那军师的惊恐之色未退,他的剑也已经到了自己的喉咙。 碰! 一块石子飞来,击落了那军师的剑。 范丽华惊叫一声,因为她见到了一个人。 那军师面如土灰,因为他也看见了那个人。 那个人,居然是那个奇怪的胖子。 “是你?”范丽华不禁讲这句话说了出来,可是那个人却好像没听到似的,朝那军师走去。 “你,你不要过来!”那军师慌忙向后退了几步,脸上已经没了人色。 “这几天,你那几十个兄弟天天给我托梦,说你要来,他们想见见你。”那人冷冰冰的语气,都刺入了那军师的耳朵。 “那你就让我去吧,让我去吧……”那军师神魂似的,已经跌坐到了地上。 “本来我也不想帮他们的,可是你来了,我也就做个顺水人情,再见到他们是,也好让他们关照。”那人道。 “你……你……”那军师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全身战栗,畏畏缩缩。 “他们说你丢下了他们,所以你得带点礼物去看他们。”那人已经到了那军师身边。 那军师突然恢复了几丝镇定,战战兢兢的道:“你……你让我死吧……” 范丽华越看越不明白,这军师的武功也可以算是顶尖了,即使那胖子武功再高,也不至于怕成这个样子。 “这柄剑,你倒还留着。既然如此,他们一人受了一百,我就都还给你。”那人拿过那军师的剑,打量了一下。 “你……你……你就给我一个痛快吧!”那军师竟然像是哭了,惊恐之极,失魂落魄。 “喂!”范丽华这叫喊声一出,本来想引起那胖子的注意,哪想到竟然变成了一声尖叫。 那胖子手腕一抖,剑光瞬间笼罩住了那军师的全身,那军师不知为何也不抵抗。 就在几下眨眼之间,那胖子的剑停了。 可是那军师的人已经没了,应该说是变成了一滩肉泥。 范丽华这时才明白,那胖子所说的“一百”,指的是一百剑。 那胖子扔下了剑,朝范丽华走来。 “你……你别过来!”范丽华见到那胖子杀人的情形,怎么能不怕。好好的一个人,活活被他削成了一滩肉泥,连骨头都粉碎。 那人止步,颇有些阴冷的道:“我不欢迎客人,你要走就快走!” 范丽华胆子不来就不小,听到他真没说,更是生气,喝道:“我要来就来,我走就走,还要你管!” 那人冷笑一声,道:“你若不走,反正我也不吃亏,你要留久留。”说完,他就要走。 “你这就想走!”范丽华道,“我问你,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们与你无关,你问什么。”那人道。 “他们与我无关,那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杀他们?”范丽华道。 那人道:“他们是来找我麻烦的,我杀了他们又如何?” “那他又怎么了,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范丽华说的自然是那军师。 “他刚才想杀你,你倒不在乎。”那人哼笑一声。 范丽华这才想起,难道刚才的山崩也是眼前这个人干的?那他又是算在无形中救了自己一次。 “你到底是什么人?”范丽华道,“他们又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道:“我已经说过的话,我不想重复。” “那你告诉我,当日卫霄到底死了吗?”范丽华道。 “不知道。”那人留下这三个字,人已经没了。 范丽华现在憋了一肚子气,可是又没处发,突然想起刚才这里死了几百人,不禁吸了一口凉气,却发现那虬髯大汉和那军师的“尸体”都没了。 “这个地方真是邪门!”范丽华汗毛直竖,想着还是先离开这里为妙。 经历过一连串奇异的事件后,她该完成自己的任务了。 她没想到,这里离她要寻的那片幽谷极近,用了才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这里便是许云隐居的地方,正好位于一条经过桃林的溪水的源头,与陶潜所描绘的世外桃源倒是相似。 溪水清澈,连通一片落英缤纷的桃林。蓝天之下,青翠的草丛里若隐若现各色的野花,和着几声婉转的鸟鸣。山野之际,有一片秀润的湖泊,水波映着阳光,粼粼生辉,清婉明丽。两座不相邻的木屋分别立于湖泊两边,颇具乡野闲适之气。 明丽的景色中,还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女童,悠闲地坐在东边的小木屋前。 “咦!小洁,就你一个人在?”范丽华 “范姐姐!”那叫“小洁”女童一跃而起,笑嘻嘻的到了范丽华身边,道:“你才来。” “哦?”范丽华问道,“我来晚了?” 那女童道:“十天前天小瑺来这,说你先来叫许爷爷和范奶奶,可是你没来。然后他们就跟着他走了。” “哦?”范丽华道,“还让这小鬼先来了,你爹娘呢?”那女童口中的“小瑺”便是范丽华的弟弟范瑺,今年也已十六岁了。他们的父亲范翊本来让他们出来游历一番,顺便来找许云去惊雷庄商量些事,范瑺出发本来较晚,只是因为范丽华的遭遇,才比范丽华早了几天。 那女童道:“谁知到他们到哪去了!” “呵呵,李叔叔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范丽华道,“你一个人不嫌闷吗?” 那女童名叫李洁,便是当年有名的天下第二剑客李白的重孙女,当年李白的私生子李谨言的孙女。当年李谨言与许云为邻,居于桃源。 “范姐姐既然知道我闷,就带我出去吧。”李洁拉着范丽华的手,一对明亮的大眼睛中充满了期待,略带几分早来的失望,小女孩的纯真。这种眼神,真的很难令人拒绝。 “好吧!”范丽华答应的爽快,道:“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要乱跑。” “好!还是范姐姐好!”李洁欢喜的蹦蹦跳跳,两条辫子摇摆着,童真可爱。 范丽华这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问道:“小洁,你知不知道这里除了你们之外,还有别的人住吗?” “别的人?”李洁道,“应该没有吧,反正我没见过,要是有,倒还好了。” 范丽华不敢相信,看了那奇怪的胖子居住在这,连许云他们都不知道。从那人的木屋的情况看,也有近百年历史了,几乎入住比许云更早。 “怎么了?”李洁一对大眼睛疑惑的看着她,道:“范姐姐为什么比小瑺来得晚,是遇上了什么人吗?”她的年纪虽小,可是极为聪慧,听了范丽华的问题,隐约推理出了几分。 “没什么。”范丽华想到对她说这事也没什么用处,毕竟这事也不算“光彩”。 “那我们就快走吧!”李洁道,“我从这里闷死了!” 范丽华叹了一声气,道:“我这几天可是快累死了,我们等一等,我先睡上一觉。” “嗯……”李洁道,“那好,等范姐姐睡醒了,我们一起玩!” “好。”范丽华道,“等我醒了就陪小洁玩。” 范丽华进了屋子,在李洁的小床上躺下,释放着自己的疲劳。 “小娃娃,快睡觉。睡醒了,去玩了……”李洁稚气的歌声,在屋外想起,她可算是能出去玩了。小孩子,都是爱玩的。 可是范丽华,又做梦了,梦到了那个奇怪的胖子。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第四章 高峰宴客 宽敞的官道,明媚的阳光。 范丽华此时已经恢复如常,带着李洁出桃源,已经一天了。 “好久没到外面来了,光在家里呆着真是闷死了!”李洁颇有几分“感慨”。 “上次小洁出来是两年前吧。”范丽华道,“那次是小瑺偷偷带着你出来的吧。” “哼!”李洁似乎有些不高兴。 “怎么了?”范丽华微笑道,“你还不高兴了,小瑺怎么气你了?” “他上次来人家正好在睡觉,他连招呼也不跟人家打一个……”李洁委屈的道。 范丽华娇笑一声,道:“这小鬼真是的,回去之后我帮你教训他!” “帮……帮我教训什么?”李洁的小脸上泛起了微微的红晕。 “乖妹妹,过几年你到了我们家里,爹娘都惯着他,我可就没办法了。”范丽华笑道。 “哼!”李洁小嘴一撅,道:“我才不到你们家去呢!” 范丽华道:“好,那就让小瑺道你们家去。” “走啦!”李洁疾跑一阵,回头向范丽华招了招手,道:“范姐姐快点!” “好!”范丽华也跟了上去。 又走了一阵,官道却突然断了,前方变成了一片土堆。 “咦!路怎么没了?”李洁不解的问范丽华。 此时唐朝统治早已形同虚设,国力衰败,官道无人整修也非少见。 范丽华一时半会也跟这小姑娘解释不了什么,便道:“反正我们是出来玩的,那就走别的路吧!” “好!”李洁稚气的笑,又浮现在脸上。 她们的运气还不坏,沿着一条通过树林的小路走了一阵,出现在她们眼前的,是一片起伏的山峦。有趣的是这些山的形状,像极了竖着的手掌。其中中指哪一部分,高耸入云,难见其顶。 “好奇怪的山啊!”李洁叫道,“这山好高啊!” “我还从未见过这么高的山呢!”范丽华也觉奇妙,道:“我们过去看看吧。” 李洁欢喜的道:“好!我要到上面看看!” “啊!” 两人正欲前行,却突然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李洁毕竟年纪还小,不由得向范丽华身边靠了一下,道:“范姐姐,有……有妖怪吗……” “小洁怕了吗?”范丽华用镇定的微笑,给了李洁一点力量,道:“我们去看看!” “这……”李洁一咬牙,道:“咱们走!” 范丽华虽然嘴上说没事,但是那声惨叫,还是给她带来了一定的警戒。 她们循声而去,可是没见到一个人。 只有一具尸体! 尸体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子,他的衣服与他嘴角渗出的血都是鲜红的。他的脸上,露出的是让人看了都会为之恐惧的恐惧。 “范姐姐……”李洁这“辈子”都没见过死人,这回一见,还是个死状如此恐怖的。 范丽华抚了抚李洁的背,道:“小洁不怕。”说着,她俯下身去检查那人的尸体。 那人的尸体没有丝毫伤口,看来是被活活吓死的。 “啊!”李洁突然叫了一声,范丽华一惊,李洁已经扑到了她的怀里。 “怎么了?”范丽华关切的道。 “那……那有……”李洁伸手指着草丛中,若隐若现的红色。 范丽华小心翼翼地拨开草丛,却发现只是一张红纸。 李洁松了一口气,道:“那是什么?” 范丽华拾起来,看到那是一张请柬,上面写着: 新居落成,特请王仁前辈赴玉掌山一游。 这封请柬没有落款,在落款处只是画了一朵绽放的兰花。 “王仁!”范丽华惊叫一声,“他是‘三才大侠’之一的王仁!” 三才大侠包括天侠张天、地侠李地、人侠王仁,二十多年前名声也不小。 可是王仁怎么会死在这,这发请柬的人又是谁,看来面子还不小。 “范姐姐……”李洁依偎在范丽华的身旁,战战兢兢的望着王仁的尸体。 “咱们先走吧,不看了……”范丽华知道不适宜让李洁留在这,便拉着她走远了一点。 “范姐姐,我们去看看吧!”李洁颇有兴致的道,“玉掌山看来就是那座山了……” “不行!”范丽华厉声道,“那太危险了,你绝对不能去。”若只是她一个人,此刻她估计已经到了山上。只是带着李洁,实在不能冒险,只能这样。 “人家就是要去吗……”李洁道,“反正爹爹他们不知道……” “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可真的没法交代。”范丽华道,“不说李大叔了,就连小瑺那也不好办。”她知道这小姑娘的脾气,想不带她去不能说危险什么的,小孩子大都也不会明白。 “哼!”李洁小嘴一撅,道:“范姐姐骗人,明明说要带我出来玩的……” “玩是玩,现在可不是玩!”范丽华一想起王仁的死相,就想起有一个能让人感到如此可怖的东西,不禁心里发毛。 “那好,我不去了。”李洁突然这么说,倒是范丽华没想到的。 “那就好,不去就好。”范丽华道。 “对了,范姐姐,你说那个人现在在这里,是不是赶着去那?那你说请柬上没标注日期,是不是快到了呢?”李洁清脆的笑了一声,道:“你猜猜大概还有几天?” 范丽华这时才明白,这小鬼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时间应该快到了,要是把她送回去,估计就赶不上了。以范丽华的好奇心来讲,是绝对不会想错过这件事的。 “那好,我们一起去看看!”范丽华嘴上说着,心里已经有了些打算。其实就算她不同意,也很难不被李洁缠上。 “不过你要一直跟着我,一步也不能离开。”范丽华道,“不然我就让小瑺不理你了。” 李洁一吐舌头,道:“他才不敢呢!” 范丽华笑道:“他那是舍不得。” “哼!”李洁一把抛开范丽华,就往那山的方向跑去。 范丽华冲她喊了一声:“小心有妖怪啊!” 李洁突然停下,道:“才没什么妖怪呢……” 范丽华嫣然一笑,追了上去。 那玉掌山周围的情形,却是十分荒凉,寸草不生。根本就是一堆光滑的岩石。 “对了,我才想起,我们到这里怎么上去呢?”李洁这么一问,范丽华才想到这个问题。 正当范丽华想开口回答的时候,她已经觉得自己不需要回答了。 她们走到那“中指”的部位,有一个巨大的石碑,上书“宴客”二字。石碑旁,一个巨大的石门敞开着,门内是一段迂回上升的石梯。里面满燃蜡烛,倒也不黑,只是有几分阴冷。 “范姐姐快点!”李洁已经不顾一切的跑上了石阶。 范丽华这几天也经历过凶险的事,胆子大得多,什么都没说,也跟着李洁上了去。 山本来就高,转化为石梯,更是长了很多路。两人且息且行,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啊!”随着李洁兴奋的声音,两人走过了最后一阶石梯。石梯的尽头,是一间石室,大门敞开着,她们终于重新见到了阳光。 她们也没想到,这山峰的顶端没有什么云。其实云是一团聚集的极小的水珠,即使身处其中,也看不出什么的。 接着展现在二人面前的,是一座不小的宅院。看来就是发请柬人所谓的“新居”。 “奇怪,这房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就这也敢找人来看吗?”李洁这句话,也是范丽华的疑惑。这座宅院除了位置比较特殊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 两人沿着围墙走了一段路,到了大门处。 “这的主人呢!”一声暴怒瞬间响了起来。“啊!”李洁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竟然跌到了地上。 门口有五个人,两个中年汉子,一个白衣,一个黑衣,神色均是紧张中带着愤怒;两个是少年人,一个面目清秀,模样颇为俊朗,还有一个豪气慑人,气度不凡。最后一个人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 李洁的行动,立即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你们是什么人!”那黑衣男子喝了一声,气势慑人。 “哇!”李洁年纪幼小,虽说胆子大,但也经不住那人这样的对待,竟哭了起来。 “张……张大侠,对小孩子用不着这样吧。”那面目清秀的少年说着,朝范丽华二人望了两眼。 “小妹妹,不要怕。”另一个气度不凡的少年人走到李洁身旁,俯下身子望着她。那人年纪虽轻,胡须却已不短,面目倒是有几分可爱。 李洁不禁“噗哧”笑了出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那白衣汉子这时也来了。 范丽华眼光一转,道:“两位莫非是‘天侠’和‘地侠’吗?” 两人均是一怔,白衣汉子道:“我正是李地,姑娘是什么人?” 那黑衣汉子便是张天,范丽华没猜错。 听他的语气客气了几分,范丽华道:“小女姓范名丽华……” 那面目清秀的少年微微一怔,道:“姑娘可是惊雷庄范庄主的长女?” “咦?”李洁疑惑的道,“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小女孩的话,震动了张天和李地,两人神色登时大变。 “惊……范庄主也接到请柬了吗……”李地的声音颤抖着,张天也好不到哪去。 “这倒不是。”范丽华道,“其实……” “我们在山底下见到一个死人……”李洁这句话,更使得两人脸上冒汗。 “莫非那人是……”李地本来心思缜密,已经猜到了。 范丽华拿出王仁的请柬,道:“这是从王大侠身上找到的。” 李地接过一看,失魂的道:“果然……” “哦?”那气度非凡的少年道,“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范丽华这时才注意到其他的人。 “喂!”张天暴怒的向那老妇人吼道,“快叫那家伙出来!” 那老妇人吓得六魂无主,张天这时竟然挥拳,想要动手。 “你凶什么凶!”李洁突然跳到那老妇人身前,怒视着张天。张天一怔,竟然挥拳就要朝李洁打去。 “小洁……”范丽华没想到,张天竟然动手了,对李洁动手了。 李洁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 “大哥……”李地知道李洁是和范丽华一起来的,绝对不能得罪。 眼看着张天的拳头就要打到李洁,却是却被一只手挡住了。 “前辈怎么对小女孩动拳头。”正是那气度不凡的少年,他微笑着,抵住了张天这一拳。张天一怔,又要打出一拳,这一拳又被另一个少年拦住了。 张天这两拳,开碑裂石,但被这两个人拦住了。范丽华也没想到,这两个少年的武功竟也不低。尤其是前一个少年,出手更是迅疾,武功已经能和她的父辈过上几招。 李洁欢喜的道:“大哥哥,谢谢你。” 那气度不凡的少年道:“没什么。” 张天收敛了怒气,喝道:“小子,你是什么人!” “我?”那气度不凡的少年道,“我叫宋坚南。” “卫公子……”李地这时对那面目清秀的少年道,“今天这事有些蹊跷,要不……卫公子先回家一趟……” 张天这时也凑了过来,道:“卫公子,还是请令祖父过来,要不这事恐怕还不好办。” 范丽华没想到李地和张天对这“卫公子”竟然如此尊敬,道:“几位到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李地欲言又止。 “范姑娘。”卫公子道,“我们自然有点私事。” “哼!”李洁道,“你们肯定不是干什么好事。”她拉着那老夫人道:“你们连一个老奶奶都欺负,还什么大侠呢!” “是我们鲁莽了。”李地察颜辨色,走到那老妇人身边。 “你要干什么!”李洁把那老妇人“藏在”自己身后,生怕李地动手。 “小姑娘不要误会。”李地对那老妇人道,“老夫人,这里的主人邀我们来,到底为了什么。” 那老妇人惊魂未定,此刻才稍稍回过神来,断断续续的道:“主人……主人说……各位客人来了之后……先在厢房住下……宴会晚上才开始……” “什么鬼话!”张天又想发作,却被那卫公子拦住了。 “等一等。”李地道,“你主人说的客人,只有我们,还是算上我们带的朋友?” “主人说……各位的朋友也可住下……”那老夫人道。 “不知前辈可否让我留下呢?”范丽华道,“这件事太过蹊跷了,又牵扯到了人命,我……” “范姑娘尽管留下。”那卫公子抢先说道,“两位大侠应该没意见吧。” 张天想要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李地道:“既然是公子这么说了,那么范姑娘自便吧。” “看来我算是多余了。”宋坚南道,“我只是好奇来这里看看,既然没人请我,我就走了。” “等等!”李洁道,“大哥哥,你是我的朋友,我要你留下来!” 范丽华此刻才能简单的弄明白这些人的关系。 张天和李地收到请柬,带着那卫公子到此。而那宋坚南是同自己一样好奇来此,那老妇人是这个地方的人。那么请柬就是发给张天、李地和王仁了。 张天和李地看来都不希望范丽华、李洁和宋坚南留下,不过是因为那卫公子。 “那几位客人请跟着我来……”那老妇人道,“我先带各位去厢房。” 厢房分为东西两部分,各四间房。宋坚南、张天、李地和卫公子各占一间,东厢就住满了。而李洁和范丽华就住入西厢的一间。这样,男女正好分开,倒也方便。 事情到了这一步,范丽华疑虑越来越多。 走一步,看一步,慢慢解决吧。 第五章 烈火盛宴 “什么!”一声怒吼,响彻云际。 “那个老太婆呢!”张天伫立在大厅,怒不可遏。 “大哥不要冲动。”李地想办法平息张天的怒火。。 “前辈,出什么事了吗?”范丽华听到张天的声音,到了大厅。 “范姑娘。”那卫公子道,“没什么,就是我们下山的路被乱石封死了。” “什么!”李洁竟然也像张天似的叫了一声,只是声音没张天大而已。 “到底是谁干的?”范丽华道。 “一定是那个老太婆,现在连人都不在了!”张天激动地道。 “大哥哥呢?”李洁见不见宋坚南,却有些疑问。 “我刚才去厨房看了看有没有吃的。”宋坚南这时走了进来,道:“看来还好,吃的东西还够至少一个月。” “宋兄的手脚还真快。“那卫公子道。 “饿了找吃的,人的本能而已。”宋坚南微微一笑,道:“看来封路的人只是不想让我们走。” 李地道:“那我们还是再寻出路。”说着,他竟然拉着张天走了。 “我们现在是不是该一起想想办法?”范丽华道。 “我们还是先找找出路。”那卫公子道,“其实就算困一个月,有范姑娘在,我还真不想走。” 范丽华一怔,那卫公子道:“我叫卫英,先别过了。”说着,他也走了。 “他们走了才好!”李洁不是很喜欢他们,现在走了,她倒是高兴了。 “对了,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宋坚南对李洁道。 “我?”李洁欢喜的笑道,“我叫李洁!” 范丽华对宋坚南印象还不坏,道:“宋公子是哪里人,又怎么会到这来?” “我?”宋坚南道,“我喜欢到处走走,看到这山奇妙,就跟着上来了。” “我也是呢!”李洁插了一句嘴,她与宋坚南倒是挺谈得来。 宋坚南微微笑道:“对了,范姑娘,现在我们还是找找有没有路下山吧。” 范丽华应了一声,道:“现在也只有如此了。” 宋坚南道:“那小妹妹,再见了。” “再见!”李洁欢喜得到。 范丽华道:“稍后见。” 宋坚南也走了出去,李洁倒好像有点失落。 “范姐姐,我们怎么办?”李洁道,“我们也去找出路吗?” 范丽华道:“既然那人想困住我们,估计也不会留什么出路,咱们何必白费功夫,倒不如从这山上转转。” 李洁想了一会,道:“那好,反正咱们是来玩的!” 范丽华笑道:“走!” 这山颠的面积并不大,四周都是峭壁。除了一座宅院之外,在南面还有一座小树林。树林颇为杂乱,也不像整修过,这与人工宅院倒是不相符。数木大多是桃树,在这高度生长倒是不易,还有不少书上结了又小又涩的果实。 “呸!”李洁摘了个小“桃子”一咬,一口就吐了出来,面容“扭曲”的道:“酸死了!” “你当桃子都像你们家的一样吗?”范丽华笑道,“看你还敢不敢乱吃东西。” 李洁最后“下了结论”:“这个地方真不好玩!” 这个地方那是玩的!王仁武功不低,已经离奇丧命,这个地方不会有人认为是安全的。 还好这一小段时间两人的安全没出什么问题。 找不到什么,也没什么好玩的,两人只好回去。 “诸位都回来了。”范丽华一进大厅,便看到张天、李地、卫英和宋坚南已经回来了。 “范姑娘可有什么发现吗?”李地这么说,就是什么都没找到了。 范丽华无奈的摇摇头,张天怒喝道:“我们真不该来这个鬼地方!” “不过……”宋坚南道,“两位前辈为什么到这里来?绝不会只是因为那奇怪的请柬吧。” 这句话一语中的,也正是范丽华想问的,范丽华道:“前辈可知那兰花是什么意思?” 张天和李地的神色一慌,卫英道:“既然如此,两位大侠还是说了吧。” “这……”张天望着卫英,有些犹豫。 “好!”李地神色突然变得坚定,道:“你们听过‘幽兰魔女’齐仙琳吗?” 范丽华听到这个名字,倒有几分惊讶。 “幽兰魔女”齐仙琳,在二十年前是有名的美人,容貌惊为天人,手段更是毒辣。她活动的时间大概只有一年,但死在她手上的登徒子已经数不清。但她如昙花一现,一年之后就没了形迹,又怎么会和三才大侠扯上关系? “前辈又怎么和她扯上关系的?”宋坚南问道。 “十五年前。”李地道,“我们兄弟三个有一次到了一个小村庄,可是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我们觉得奇怪,就四处看了看,结果在郊外的一座小院里碰到了那个女鬼。”李地道。 “哦。”范丽华能大致想到接下来的事。 “我们当时都年轻,不知人心险恶,险些就死在了那个女鬼手里……”李地说到这,神色有些异样。 “虽然几位前辈武功高强,可是听说那幽兰魔女……”宋坚南这句话也不便再说。 “其实是家父那时正好路过,重伤了那个女鬼。”说话的是卫英。 这么说来,这件事倒还算解释的通。 “我们就是因为这件事,心绪不宁,才来这看看。”李地道,“看来事情果然不简单,三弟已经遭了毒手,我们估计也不会平安的。” 宋坚南道:“前辈的意思,是那女鬼复仇?” “怕是这样。”李地道。 “那她为什么还让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留下来?还有,她为什么不邀卫公子的父亲呢?”范丽华道,“而且还留下了这么多粮食,也太不寻常了。” 宋坚南眼中露出一丝赞许,这也正是他想问的。 张天的样子有些不耐烦,但没说什么。他能强压住火气到现在,也算是不容易了。 “‘幽兰魔女’行事诡异,我也猜不透她想什么。”李地道,“虽然范姑娘与此事不相关,但还是小心为上。” “我觉得,我们还是回房比较好。”宋坚南道。 “哦?”范丽华道,“宋公子为什么这么说,既然她是要报仇,大家在一起不是更好吗?” “宋兄是怕我们招惹上麻烦。”卫英道,“是极,范姑娘的住处与我们相去甚远,还是回房比较安全。” 范丽华这才明白了宋坚南的意思,道:“我……” “范姐姐,我们回去吧!”这个时候范丽华才想起,自己一直觉得奇怪,原来是李洁一直没说话。 范丽华诧异的看着她,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这个时候竟然想回去,道:“怎么了?” “我……我害怕……”李洁低下了头,道:“我们先走吧。” 宋坚南微笑道:“是啊,范姑娘,你还是陪着着小妹妹吧。” “嗯。”李地道,“范姑娘还是先回去吧,不要扯进这事情里。” “那好。”范丽华本来就打算静一静,想想事情,道:“我们就先回去了。” “大哥哥,再见!”李洁临走也不忘跟宋坚南打个招呼。 宋坚南微笑着,目送两人离开。 范丽华带着李洁,回到了屋内,她第一件事,就是问李洁:“你刚才竟然没怎么说话,倒真不像你。” 李洁微笑着道:“我一直在看。” “哦?”范丽华问,“看什么?” “范姐姐今年也十七岁了吧!”李洁道。 “嗯。”范丽华问,“那又怎么了?” 李洁的脸微微有些红,道:“范姐姐也该嫁人了吧。” 范丽华这时正好喝了一口水,听到她这句话,差点没把水喷出来。 “你怎么了吗!”李洁道。 “你这小丫头,这事还轮不到你操心!“范丽华微怒道。 “好了!”李洁道,“你看宋大哥怎么样?” 范丽华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还想给我做媒。” “你快说嘛!”李洁焦急的道,“宋大哥这么关心你,让你回来,你说他对你好不好。” 范丽华一怔,她经李洁这么一说,倒好象有些明白了。宋坚南的意思,似乎就是怕自己危险。 “你快说话啊”李洁道。 范丽华恍然大悟似的道:“我知道了,你是怕到了我们家以后有人欺负你,所以你才想……” 李洁的脸霎时涨红了,范丽华正言中了她的心事。 “你看,你的脸红了吧。”范丽华道,“你这小丫头,小瑺这么任性,难道还会欺负你吗!” “好了!”李洁道,“我们聊聊正事吧。” “哦?”范丽华像是惊讶的道,“你还有正事。” “喂!”李洁不耐烦的道,“我们被人关到这个地方,赶紧想想办法吧!” “我们或许用不找这么着急。”范丽华道,“这个时候,我觉得我们还是睡一觉吧!”说着,她已经倒在了床上。 “范姐姐!你现在怎么这么爱睡觉了!”李洁摇着范丽华,可是怎么摇,范丽华都一动不动。 “阿嚏!”李洁打了个喷嚏,既不情愿,只得躺在范丽华身边睡下了。 其实范丽华也着急,可是急也没用。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预感,她觉得不论多么危险的处境,她总会化险为夷。第一次,她中了剧毒却没死;第二次,她险些丧命,可现在还是活的安安稳稳的。 思索了半天这里的怪事后,她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那深山中奇怪的胖子。她想到那人的魔力,竟然能控制山石草木。她想到那人武功之高,竟能轻易弹开自己的一剑。她想到那人手段之辣,瞬间杀了几百人,还有一人被活活剁成了肉酱。她想到了那人的可恶,竟然趁自己动不了给自己换衣服。但她又想到,自己两次命悬一线,都被他救了。她想到那人身份之神秘,竟然没一个人知道。 烦忧的思虑,范丽华渐渐入睡了。 不知是不是想多了,她竟然又梦到了那个人。 她梦到的,正是他给自己“换衣服”的场景。范丽华梦见自己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身上趴着一只白色的猴子。那猴子四肢连着十根钢丝,远处坐着一个“庞然大物”。只见那人的手指一动,那白猴的肢体就随着运动,开始一件一件脱去自己身上的衣衫。她柔嫩的皮肤曝露在空气中,那白猴还不时动几下。她只觉得碰在自己躯体上的,是那人的手指。她想叫,却叫不出来。 “不要……不要……”范丽华挣扎着,终于发现自己是在做梦。 “我疯了吗,居然做这种梦!”范丽华心中想着,却看到身边的李洁正在安睡。 “这小丫头。”范丽华望着李洁香甜纯真的睡相,不觉得出了神。 “哼!”李洁的脸突然变得怒气冲冲,转眼间也已经醒了。 “你又做什么梦了?”范丽华暗暗笑着自己。 “我梦见小瑺竟然跟我说不让我出门,哼!”李洁满带怒气的道。 范丽华轻笑一声,道:“你还不放心,我回去就跟他说,绝对不能欺负小洁。” 李洁会心的笑了,道:“对了,范姐姐。你刚才一睡着,脸色就一直很奇怪,还红了呢,你到底做什么梦了?” 范丽华没想到自己做梦的表情还表现的这么明显,道:“去!” 李洁一直笑着,道:“范姐姐一定是梦到什么人了!“ “我……啊!”范丽华突然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李洁朝范丽华看着的窗外看去。 其时暮色已至,可是她们这还如白昼一般,范丽华才明白这是什么事。 东厢李地屋子的方向,已经火光冲天。烈火染着了半边天宇,苍穹一片赤色,亮如白昼。其中当然夹杂着黑烟。 “二弟!”张天的声音,自然而然的响起。 “李大侠还困在屋内吗!”范丽华已经赶到,看到门前,除了李地之外都在。 张天、卫英、宋坚南强用掌力拍打着纷飞的火屑,可是蔓延的火势,怎么也拍不灭。 更奇怪的是,这火奇大,却只有李地的屋子被火点着,紧靠着李地屋子的张天的屋子却没有一点火星。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急躁不安之时,天上下起了雨。 天降甘霖,虽然不能立时压住火势,但也使火势得到了控制。 火灭之后的场景,令众人惊异。 李地的屋子,完全被烧。原来他与张天房间的连接处,根本就是石头。而且房间都成了焦炭,能看到的除了木炭和烧焦的李地的尸体,还有一个银白色的大口袋。那是李地当年用的有名的韧丝袋,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还有,烧焦的土地上,鲜红的,绘制着一幅巨大的绽放的滴血的兰花。旁边绘着小字:“礼宴开始,尽请笑纳”。 “二弟。”张天的神色异常的平静,这是因为他已经痛苦到了极点,眼中已经没了神采。 “幽兰魔女……”范丽华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而宋坚南,已经到了火场,找到了那最奇怪的袋子。 袋子打开,里面竟然是一个昏迷着的面容姣好的昏迷着的少女。 第六章 事与愿违 天已经亮了,众人在中厅焦急的等着。 “怎么样?”范丽华焦急的问道。 宋坚南懂得医术,正在给那少女把脉。 “大哥哥,这个姐姐没事吧。”李洁也在一旁焦急的看着。 而张天和卫英还在火场,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好像是中了剧毒。”宋坚南道,“可惜我医术浅薄……” “毒?”范丽华可算是精通这门功夫,道:“我看看。” 可是范丽华一检查那少女的情况,不由得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宋坚南道。 “她……她中的毒,是……是我发簪里藏的……”范丽华道。 张天听到这句话,登时暴怒,却被卫英拦住了。 “范姑娘可有解救之法。”卫英道。 “这……”范丽华道,“这毒毒性极烈,本来应该见血封喉,不会造成人昏迷才是。” “那这么说,这毒还不是这么简单。”宋坚南道,“范姑娘没有带解药吗?” “这药本来是我预备应对特殊情况,至于解药,也只有我奶奶有。”范丽华道,“可是现在……”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卫英道,“现在只有这位姑娘,才是我们解开谜题的关键。” “范姐姐,你快想想办法啊!”李洁再怎么催,范丽华也没办法。 “范姑娘可知道那毒药或解药的配方吗?”宋坚南道。 “对了!”范丽华突然道,“我曾服过解药,里面的药材我能记得几味,可是也记不全……” “范姐姐没事为什么要吃解药?”李洁道。 “这……”范丽华总不能说出自己那几天的事。 “吱!”树林中突然传出一声叫声 “咦?”宋坚南道,“这里怎么会有猴子?” 范丽华心念一动,道:“快出去看看!” 范丽华找到了声音的主人,才确定自己没猜错,可是事情令她怎么也不肯相信。 只见一只白猴,手中牵着一根绳子,正将其系在峭壁边的一块突起的岩石上。 “那是什么东西!”张天此刻,情绪极不稳定。 范丽华呆呆的,却没想到那只白猴主动朝她跑了过来。 “咦?”李洁这还是第一次看见猴子,不免几分好奇,可是那白猴不理她,只是到了范丽华身边。 “是他干的!全都是他干的!”范丽华颤抖着,竟然对那白猴说话。 “吱!吱!”那白猴却露出极为愤怒的表情。 “范姑娘。”宋坚南道,“你说的‘他’,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范丽华此刻脑子一片混乱,她想到了那日见到那怪人移山裂地,这种怪事也只有他做得出来。 “吱!”那白猴突然跑到崖边,开始拉绳子。 可是拉上来的东西,竟然是王仁的尸体! “三弟!”张天疯也似的扑了过去,险些掉下悬崖去。 “快回去看看!”卫英突然想起,那个昏迷着的姑娘此刻没人看管。 张天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他抱着王仁的尸体走了回去。 没有出乎范丽华的意料,那个怪人此刻正在那姑娘的床边,手里拿着一根针。 “是你杀了我兄弟!”张天怒吼着,就想上去动手。 “前辈,等一等。”范丽华拉住了他,皱着眉头看着那怪人。 只见那人将针的一端插在自己的右手食指尖,另一端插在那女子的重楼穴,只见他一运力,一股黑气沿针上升,尽数到了他的手臂里。 “跐!”他突然将针拔出,食指向着地,突然一道黑血射出,将地射出了一个窟窿。 “她没事了。”那人道。 “兄台到底是什么人?”宋坚南道,“又是怎么上来的。” 那人冷冷的道:“你们上不来,下不去,我就不行吗?” “你!”范丽华喝道,“你怎么到这里来!” “我愿到何处就到何处,你们管不着。”那人道。 张天此刻,竟然异常的平静,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用不着你管。”那人道,“你们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把她救醒最好。” 说着,他径直走出了大厅。 “喂!你别走”范丽华追了出来,而其他人则留在了屋内。 “你有事吗?”那人道。 “这两个人都是你杀的?”范丽华问道。 “我要杀他们,没必要费这么大功夫。”那人道。 范丽华感觉到全身发寒,道:“那好,最起码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就什么时候来的。”那人道。 范丽华的脸登时红了,怒嗔道:“你……你……” “我不跟着你,你怕是早就没命了。”那人道,“还搭上个小孩子。” “你到底想怎么样!”范丽华道,“你到底有什么能说的!” “我不想怎么样,什么都能说。”他的回答之简洁,已经快将范丽华气死了。 “那好,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范丽华怒道。 “我说过,我没有名字,也不需要。”那人道。 范丽华强压着自己的怒火,道:“你现在既然出了那个小地方,自然需要名字。” 那人思索了一阵,道:“许事违。” 范丽华怒道:“哪有人叫这怪名字!” “那你随便吧。”许事违道。 “范姐姐!”李洁焦急的跑了出来,喊着:“范姐姐,那个姐姐醒了!” 范丽华急忙的跑了回去,她担心张天会做出什么,还是她看到张天很平静。 可是那个姑娘的情况就不怎么好了。 她缩在墙角,恐慌的看着众人,嘴里一直叨念着:“你们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她怎么会这样?”范丽华问道。 宋坚南道:“她一醒来,就这样了。” 就在此时,那许事违向那少女走了过去。 “你别过来!”那少女见许事违走过去,情绪越发的激烈。 但是许事违仍然没有停止动作,一直看着那少女。 不知为什么,那少女的情绪渐渐稳定了。 “你叫什么名字。”许事违冷冷的道。 “我……我叫嫣情”那少女道。 “你怎么会在这。”许事违道。 “有……有一个穿白衣服的人,突然……突然……我眼前一黑……,然后……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嫣情的声音颤抖着,可想她的神志此刻还不怎么清醒。。 “你住在哪。”许事违道。 “我……我父母从小就死了,我……我没有家……”嫣情道。 许事违突然出手,点了嫣情的睡穴。 范丽华道没想到,他问话这么快。 “事情各位都明白了?”许事违道。 卫英道:“那就是说兄台什么都不知道了?” 许事违道:“你们自己明白。”说完,他就要走出去。 “你到哪去!”范丽华道。 “睡觉。”许事违这两个字,有千斤重,很难反驳。 “兄台住在那呢?”宋坚南道。 “西边还有三间空房。”许事违道。 许事违要走,他们还真拦不住。 他住在范丽华房间的旁边。 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一直跟着范丽华,他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他本想一辈子留在山野,不理世事,现在涉足红尘,他的确有点后悔。他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冲动,是为了范丽华吗?不。不,不是不对,而是不知道。 静思之后,他决定睡一觉,睡觉的确是解决问题的一种方式。 可是他没睡成,因为有人敲门了。 来人是范丽华。 “你说,这件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范丽华知道跟他不能废话,就直切主题。 “你知道多少,我就知道多少。”许事违道,“你应该明白,我不喜欢麻烦。” 范丽华忍了一口气,道:“那你为什么住这!” “这里有空房,我不能住吗?”许事违道。 范丽华道:“你不是能下去吗,快下山找人来救我们啊!” “你现在没什么事,还让人救什么。”许事违道。 “你!”范丽华实在忍不住了,怒道:“你还是不是人!” “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许事违道,“只要你有这个能力。” “好!”范丽华道,“你告诉我怎么下去!” “你走到悬崖边,往下跳就行了。”许事违道。 范丽华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了,道:“我就知道你下不去!” “我已经说了。”许事违道,“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那好,你跳啊!”范丽华怒道。 “可以。”许事违道。 范丽华一怔,许事违已经走了。 “你……你还真去?”范丽华将信将疑的道,“我只是一说……” 许事违没理他,已经向西面的悬崖走去。 范丽华想拦着他,却又不想拦着他,他想看看许事违到底有多少本事。 这时,许事违已经到了悬崖边。 “啊!”范丽华没想到,许事违真的跳了下去。 他的姿势因为庞大的身躯,而显得异常笨拙。这个姿势没有持续,因为他已经下了悬崖。 范丽华呆呆的望着下面,视线完全被云雾遮住。 “怎么了!”宋坚南的声音一至,卫英和宋坚南、李洁已经到了。 “许……许兄难道……”卫英望着范丽华的神情,知道自己没猜错。 “这太危险了!”宋坚南已经到了悬崖边,拉住了范丽华。 “范姐姐,到底怎么回事!”李洁焦急的问着。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随便说说的……”范丽华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造成了这么大后果,这个唯一给了她希望的人,此刻竟然是……死了吗? “许兄死的……”卫英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飞来一块石头打中了他的嘴。 “什么人!”卫英被这突如其来的石块激怒了,却看到了发石头的,竟然是一只白猴子。 “吱!”那只白猴似是在捧腹大笑,卫英虽是生气,却也发不出脾气来。 范丽华见到白猴,突然不知为何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对众人道:“我……我先回去休息。” “这样也好。”宋坚南道,“小妹妹,你……” “我知道了,我会看好范姐姐的!”李洁会意一笑,宋坚南道有点不好意思了。 范丽华不理他们,只是自己离开了。 “范姐姐,那个……那个哥哥怎么会跳下去的?”李洁问道。 “唉。”范丽华长叹了一口气,道:“小洁,不要说这个了好吗?” “那范姐姐又是怎么和那个哥哥认识的呢?”李洁问道。 “其实该跟他认识的,不该是我,而该是你。”范丽华道,“你们也算是邻居了。” “邻居?”李洁想着,道:“他姓许,难道是许爷爷家的人?” 范丽华倒是没这么想过,不过想来,真是有些可疑。 “对了,我记得爹说过许爷爷原来有个儿子,很小就因为一些事找不到了。”李洁道,“难道是那个哥哥的什么人吗?” 李洁说的是许云的小儿子许颖白,他在小时因为卷入齐云峰的纷争,不幸跌入东海,不知所踪。 “难道真是这样?”范丽华一想,这是不可能的,若是这样,她没听任何人提起过。而且依他所住的木屋来看,年代久远,更是不可能跟许云扯上关系。 “范姐姐!”李洁见范丽华没回答她的话,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事。”范丽华道,“你也别想这么多了,你什么都不用管,事情都交给我们就行了!” “哼!”李洁不高兴的道,“你还是把我当成小孩子!” “哪里。”范丽华道,“我是怕小瑺麻烦我。” “嗯。”李洁红着脸道,“我找宋大哥去!” “你去吧。”范丽华道,“小心一点。” 李洁应了一声,出了门。 宋坚南,范丽华这时才想起这个人。青年才俊,气度不凡,武功高强,心思缜密,绝不是一个寻常人。 可是许事违的影子却又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占了很大的面积。 “真累。” “啊!”范丽华这一声被她强行压住了,她看到许事违此刻正在门口。 “你别叫。”许事违道,“不然别人还以为我要干什么。” 范丽华已经跃到了他的身边,惊奇的看着他。 “你以为我死了。”许事违道,“我说过我只是下去。” “你……你吓死人了!”范丽华实在不知道自己是生气,还是高兴,竟然溅出了几滴泪珠。 “谁死了。”许事违道。 “你!”范丽华怒道,“你除了惹我生气还会干什么!” “我什么都会。”许事违道。 “你怎么不去死!”范丽华怒道。 “可惜我想死也死不了。”许事违道。 范丽华跟他说不了几句话,总是被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出去!”范丽华怒道。 许事违道:“我为什么出去。” “这里是我的房间!”范丽华道。 许事违道“你我都一样,只是住在人家的房子里。” “你!”范丽华真的说不出什么了。“ “你还害怕什么,反正我们又不是没独处过。”许事违道。 范丽华一想到这件事,心里就有气,可是她又没法子把眼前这个人怎么样。 “死猪头!给我滚!”范丽华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 许事违哼笑了一声,道:“那好,你慢慢睡吧,有事找我。” “啊!” 范丽华这时才想起,嫣情还睡在这个房间里,自己的声音看来太大,把她吵醒了。 “现在你应该没什么事了。”许事违道,“好好调养,应该好得很快。” “谢……谢谢……”嫣情望着许事违,情绪平静了下来。 “我不留了,免得有人再骂我。”许事违说完,立即回了房。 “我现在也这么多话了。”许事违叹了一声气,什么也不想去想。 刚才,他跳下悬崖之时,他觉得自己很傻。虽然他知道自己的武功,就算再高十倍也不会有事,可是他不明白的是,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一句话而跳下去了。 “睡觉!”他刚才就想这么做了,就这么做吧。 他呼呼的睡了起来。 第七章 生死有命 月夜寂静,星斗入云,可惜有人无眠。 许事违在屋子里,还好没人打扰他。 “我变了。”他叹了一声气,想着自己连日来的反常行为,不禁暗笑。他是什么样的人?有时候他觉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这不是可悲,只是一个正常人的寂寞。真正认识自己的人,又有几个? 咚!咚!咚! 许事违去开门,是范丽华。 “干什么。”许事违道。 “没事我就不能来找你?”范丽华道,“你不觉得你该先让我进来吗?” 许事违闷笑一声,做了一个“随意”的手势。 “说吧。”许事违道,“你想知道的事,我已经全告诉你了。” “我找你一定是有事吗?”范丽华道。 “无所谓,反正你要留下吃亏的不会是我。”许事违道。 “好!”范丽华竟然真的坐到了许事违的床上。 许事违皱了皱眉头,道:“你……” “你什么你!”范丽华道,“你说,到底你知道了多少。” “我这个人从来不会说谎。”许事违道,“我说过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范丽华道,“你现在算是没事做吗?” “是。”许事违道,“所以你最好出去。” “为什么?”范丽华道。 “男人在没事做的时候,就意味着他们想做另一件事。”许事违道。 “你不敢。”范丽华道。 “我并不是什么胆小鬼。”许事违道。 范丽华抿着嘴笑了一声,道:“我看得出,你的胆很大。” “可是我知道,你绝对不敢对我怎么样。”范丽华道。 “你会明白你是错的。”许事违道。 “哼!”范丽华道,“你就是个光说不做的人。” “你的意思是?”许事违这句话,终于有了一点疑问的语气。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范丽华说着,已经躺到了床上。 许事违喉头一动,道:“你这算什么?” 范丽华没有回答他,她纤细的手,轻轻的掠开她的外衣。 展现在许事违眼前的,是范丽华粉嫩的肩头。 许事违不禁想起了范丽华在他家里昏迷的十五天里。她静静的躺在床上,什么都感觉不到。许事违什么都没做,只是每天喂她吃药、吃饭,就算是给她换衣服时,他也没有看一眼。 淡淡的香味弥漫在屋内,那是少女的体香,是从范丽华凝脂般的肌肤上发散出的。许事违不知道怎么的,只是感觉全身各个部位,都在发热、发痒。 他本来不是一个定力很差的人,可是此刻,他克制不了自己心头与身上的冲动。 他感觉到,眼前什么都没有,剩下的只是自己的一点强烈的欲望。 终于,他最后一点理性被战胜了,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他感觉自己触摸着润滑的肌肤,嗅着细腻的体香,感受着她的体香,自己浮在云端,轻飘飘的…… 他似乎看到了一张脸,一张美的摄人心魄的脸。 他感受到了,听到了喘息声。 时间似乎应该静止在此刻,至少许事违是这样希望的。 他一个人独居,只是寂寞。 他想起了一些往事,一些旖旎的往事。 此刻屋内的春光,也是同样的温暖。 渐渐的,他感觉到累了。 累了,渐渐的睡去…… 混沌而又温暖,这种感觉真的想令人想永远睡去…… 咚!咚!咚! 这一阵敲门声,把许事违吵醒了。 阳光还未完全射入窗户,天还没全亮。 许事违发现,自己的床铺凌乱不堪,甚至还有几丝血迹,自然是昨晚的冲动留下的痕迹。 床畔无人,但他绝非做梦,他的背上留下了指甲印记。 他匆忙穿上衣服,整理了一下床铺,便去开门。 门外又是范丽华。 “快点!出事了!”范丽华焦急的拉着许事违,可是她拉不动。 “你……”许事违稍稍镇定了一下,道,“怎么了。” “死人了!”范丽华慌忙的道,“快点啊!” 许事违跟着她到了东厢。 宋坚南、卫英和李洁在张天的房外。 “范姐姐,你怎么才来啊!”李洁焦急的道。 “我……”范丽华是为了拉着许事违,她总是感觉,有了他事情会好办得多。 卫英和宋坚南本来不相信许事违还活着,现在总算是信了。 许事违正想开门,可是宋坚南道:“许兄等等……” “怎么。”许事违道。 “里面……里面……”李洁的神色有些扭捏。 卫英道:“无妨,我们都不方便处理。” 范丽华也是疑惑,自己听到尖叫而开玩笑的一句“死人了”,难道成真了? 许事违开门了。 他的眼睛立即到了床上。 张天一丝不挂,血肉模糊的倒在床上。 而另一边,一个少女蜷缩在床脚,正是那叫嫣情的少女。她身上披着的单薄的床纱,遮不住她晶莹的肌肤。可以看到,她娇嫩的身体上,多了许多红印,甚至还有牙印,几乎覆盖了全身。而她的玉臂上,却是白皙娇嫩,原本那颗守宫砂已经没了。她的双手握着一把匕首,上面满是血迹。 “不要怕。”许事违接近了发抖的嫣情。 “不……你不要过来……”嫣情眼角含泪,楚楚动人。 “没事。”许事违轻柔的道,“什么事都没有了,没事了。” 许事违的话,好像有一种魔力,嫣情渐渐的放下了匕首。许事违慢慢的靠了过去,迅疾的夺下了嫣情的匕首。 嫣情突然抱住了许事违,痛苦的哭了出来。 “没事了。”许事违抚着她的头发,拿起来她的衣服,道:“先把衣服穿上。” 嫣情颤抖着,接过那件单薄的衣裳。 许事违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所有的人,也包括他自己,先出去。 当然他顺手,带走了张天的尸体。 张天的身材,并不如他高大,被他生拖了出来。 到了门口,许事违手轻轻一扬,张天的尸体已经被扔了出去。 “你干什么!”范丽华颇为愤怒的道,毕竟张天也是一代大侠,惨死之后,尸体竟然就被他这样抛弃。 可是张天的尸体,已经飞到了悬崖底下。 “哼!”许事违冷笑一声,道:“他?” 范丽华一愣,默默地没有说话。 宋坚南有些不平,道:“许兄的意思,难道是相信了张前辈……” “我不相信任何人。”许事违道。 “许兄真会说笑。”卫英狡黠的一笑,道:“那许兄可否告知如何下山?” “你想下去,自然没人拦着。”许事违道。 “我知道了!”李洁忽然道,“是那根绳子,你是拉着绳子下去的!” 宋坚南道:“不会的,这种高度,即使攀着铁链,也很难下去……” 吱。 门开了,穿好衣服的嫣情,此刻战战兢兢的出来了。 “请问姑娘,你到底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卫英的语气突然变得强硬,而且因激动而颤抖。 “我……”嫣情往后退了两步,显然是有些不知所措。 范丽华走到了嫣情的身边,道:“妹妹,不用怕,现在不会再有人来伤害你了……” 她的抚慰好像有了几分效果,其实范丽华也正是想知道。昨夜嫣情和她与李洁同在一个屋中,怎么会在不知不觉中就跑到了张天的屋子里呢? “我……晚上……我一醒过来……我就……看到了那……那人……”嫣情的声音依然是颤抖的,“他说什么……要我说……说什么诗的意思……” “什么诗?”宋坚南道。 “什么……‘日月齐云间,有幸睹剑仙’……”嫣情缓慢的道。 卫英神情略显出几分异样,但不久便回归平静。 范丽华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我真的不知道……”嫣情略有些颤抖的道,“我……他……他不相信……然后就打我……然……然后……” “那他又怎么会死!”卫英急迫的道。 “我……”嫣情稍稍向范丽华身边靠了靠,道:“我……好像……有个人给了我一把刀……然后……他……他就倒下了……” “没事了!”许事违突然打断了她,道:“你们若觉得有什么疑问,敬请自便。” 他拉起嫣情的手,转身就要走。 “你想干什么!”范丽华愤怒的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我们干什么就凭你的一句话!” “她跟着你们太危险了。”许事违这句话说出,不理会众人,拉走了嫣情。 能拉住他的人,却没有拦他。 就这样,许事违径直将嫣情带到了第三间房里,只是床大了一些。 这间房的布置,和其它的一摸一样,没什么特别。 “你从这里先等等吧,没人会来的。”许事违说完,就要走出去。 “你……你要走了……”嫣情说着,睡穴已经被许事违点住。 而此刻张天的房里,众人惊住了。 那柄杀死张天的匕首上,刻着八个小字: 无菜不宴,特奉佳肴。 字迹完全和李地房间里的那八个字一样。 “这……这人……”李洁不禁的塞住了话,说不出口。 “竟然没有留下丝毫痕迹……”宋坚南检验完屋内,的确找不着任何奇怪的地方。 “我看不见得。”卫英忽道。 “哦?”范丽华道,“卫公子发现了什么吗?” 卫英轻笑一声,道:“能发现的东西,早就不在这屋里了。” 确实,张天的尸体在悬崖下,而嫣情此刻也被许事违带走了。 宋坚南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转向范丽华道:“范姑娘,请问那许兄到底是什么人?” “这……”范丽华也想知道,可她不知道。 “范姐姐都说过不知道了!”李洁忽然道,“我们别管什么了,赶快走吧……” “几位不用担心,既然是那幽兰魔女要复仇,自然不会找上几位的。”卫英道,“既然她要来,躲也是多不了的。” “卫兄的意思是……”宋坚南道。 “既然他们都死了,下一个自然是要找我的麻烦。”卫英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来解决这件事吧。” 范丽华忙道:“这太危险了……” “既然范姑娘还担心我,看来就算是被她杀了,也算值了。”卫英笑着,就要走出去。 范丽华愣了愣神,卫英走了到了自己的屋内,关上了门。 “哼!他死了才没人管呢!”李洁颇有些生气的道。 “这……这样好吗?”范丽华不自觉的问宋坚南。 “看来卫兄不像个妄为的人,他这么说,看来是有办法了。”宋坚南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想想怎么下去才好。” “下去?”范丽华道,“难道我们真的要跳下去吗!” 宋坚南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你们若是想下去,就等明天吧。”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哼!”范丽华一听就知道是许事违,道:“你又来干什么!” 而宋坚南却听出了几分意思,道:“许兄的意思是?” “你们今晚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自然会知道。”许事违交代完这两句话,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这么重,竟然还像鬼似的!”李洁真是没有见过这么胖的人,更没见过身形这么快的人。 “他以为他是谁!”范丽华抱怨着,却听得宋坚南道:“范姑娘,我倒觉得许兄的话有几分道理……” “哼!有什么道理!”范丽华抱怨道,“他说什么我就干什么吗!我偏偏要去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范丽华说干就干,没有理会宋坚南的劝阻,到了许事违的房门前。 “咦?”范丽华看见第三间房的房门微微打开,不由的奇怪。她轻轻的推开门,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嫣情。 “还说什么跟着我会危险,就随便把人家丢在这里!”范丽华抱怨着,就想把嫣情带到自己的房间里。 “不要碰她!”许事违忽然到了门前。 “哼!你有什么权利命令我!”范丽华怒道。 “我救了你三次,够不够。”许事违道。 范丽华一时语塞,道:“谁要你救!” “不管你听不听,赶快出去。”许事违冰冷的道。 “我不出去又怎样!”范丽华怒嗔着,还要拉起嫣情。 许事违没有回答她的话,因为他已经出手,封住了范丽华身上的穴道。 “你……你想干什么!”范丽华在片刻惊讶中回过神来,道:“我看你敢怎么样!” 许事违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只手提起了范丽华,把她带到了她自己的屋里。 “喂!你想干什么!”范丽华被他放到了床上。 许事违道:“我要你听话。” “我呸!你这头猪除了吃就是睡!”范丽华的咒骂,没有丝毫效果,许事违出去了。 范丽华独自躺在屋内,思绪涌动,既愤怒,又无奈。 “我这次真是不该出来的,太晦气了……”范丽华这种时候,实在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时间过了很久,没人进来,李洁也没有回来,范丽华神志渐渐模糊,她也没想到,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过了正午,她没有丝毫饥饿感,只是望着渐黑的天幕,渐渐睡下…… 而许事违呢,就真的睡了,睡得也很沉稳。 也许有些担心是多余的,在危急的处境中,或许安稳的睡一觉,事情会有很大的转机。 或许是吧,反正真正的难事,忧虑也解决不了。 无谓的担心,倒不如休息一下,顺其自然吧。 第八章 幽兰之女 夜,深沉而宁静。 不算宽敞的屋内,闪起星斗似的光亮,有几分耀眼。 光亮渐渐的移动,到了床畔。 一个庞然大物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睡得安稳,正是许事违。 “唉。”黑暗中传来一声轻叹。 “其实没有这么麻烦。”许事违缓缓的睁开眼睛。 “你即使不睁着眼,我也知道你没有睡。更何况,你的眼睛睁开与不睁开也没有什么区别。”黑暗中的那个声音,似水般温柔,有种摄人心魄的力量。 “刀子这种东西太危险了,还是收好的好。”许事违坐了起来,道:“这张床还不算小,你不必站着。” “嗯。”那声音应了一声,亮光顿时灭了,一个窈窕的身影坐到了许事违旁边。 “你不觉得有些暗吗。”许事违话音一落,手边多了一点火光,紧接着已经点燃了桌上那一盏微弱的灯。 灯光一亮,许事违霎时看清了了那个影子。 许事违无法不承认,他的心猛烈的跳动了一下。因为他看到了一张脸:这张脸,实在不算完美,因为没几个人会注意这张脸。男人一看到这张脸,顿时就会想到很多别的东西。可是这张脸又的确太完美了,尤其是那一对黑宝石般光亮的眸子,它里面包含的,是诉不尽的柔情,好像会说话似的,让人想入非非。 “你是不是觉得,还是暗些好?”那声音,更让凝视着黑宝石的许事违心念涌动。 还好他的手快了一点,打灭了那盏灯。可是他的心脏,还是在不住的颤抖。 “看来还是暗些好,不然我可没心思说话了。”许事违道。 听见那人的笑,想起了刚才惊鸿一瞥的惊艳,许事违不由得稍稍远离了她。 “幽兰魔女的易容功夫,得自当年‘玉蝎子’的侍女的真传,果然是巧夺天工,我这几日倒没看出来。”许事违道。 “我只是学了皮毛。”那人道,“不过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猜出来的呢?” “我不会猜,只会思考。”许事违道。 “好。你是怎么思考出来的。”那人道。 “只怪你这个身份实在太明显,一个什么都不懂得孤女,怎么会平白无故的跟归隐已久的李地扯上关系。”许事违道,“更何况,你既然说张天是逼迫你的,当时必定神情混乱,又怎么会将那两句没什么意义的诗记得这么清楚。” “嗯。”那人正是那“嫣情”姑娘,道:“我也觉得有些不妥。可是也没太多的风波。” “而且,你的名字还是没有改的。”许事违道,“那么,你是幽兰魔女的女儿。” “嗯。我全名叫齐嫣情。”嫣情道,“看来你知道的好像比我预料中的多一点。” “你先是发信给王仁、张天和李地,故意岔开时间,将他们一个个引来。”许事违道,“我看了王仁的尸体,他的肾脏和肝脏都不怎么好,于是你将他诱到树林中,玩个冤魂索命的把戏,将他吓死了。” “我也没想到他的胆子竟然这么小,被我一吓就吓死了。”齐嫣情道。 “然后你从山腹的另一条路飞快的上了山,扮成老妇人,把他们留住。”许事违道,“张天和李地本是有所求,带着姓卫的留了下来。宋坚南和……他们好奇心重,也自然会留下来。” “不错。”齐嫣情道,“那也只怪他们太傻。” “你趁他们不注意之时,用事先准备好的几块巨石将出路被封死了。”许事违道,“然后你就安排他们住进了你希望的房间。” “哦?”齐嫣情道,“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这个本事。” “你知道李地心细,就在那间木屋里留下了他想知道的诗句,让他挑了房间。”许事违道,“李地、卫英自然要和他住在一块,位置就基本确定了。而你则是在这边第三间房床下的密室里,等待时机。”许事违道。 “差不多。”齐嫣情道。 “然后到了晚上,你已经在李地的房间里布置好了一切。”许事违道,“你为了保证李地逃不出去,将几坛烈酒倒在地上,等到酒分散到屋中。李地回来时已经是晚上,自然要点灯,可是火一起,他已经葬身火海了。” “他的鼻子又没问题,怎么会闻不到?”齐嫣情道。 “你必定是留下些记号,诱他去了那片桃林,然后在林中种了几株‘峰顶寒桃’,使他染上了风寒。这里极高,你把那桃种在南面,白天只要不吃也不会有什么。而到了晚上,阴湿之气交融,寒气立盛。你知道李地贪心不足,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结果才死无全尸。那间木屋完全被烧掉,露出了你事先画在地上的画。”许事违道。 “这也太简单了吧。”齐嫣情道。 “杀人的法子只有行与不行,没有什么简单和不简单。”许事违道。 齐嫣情微微的笑了,道:“你说的还真有道理。你就是在那时怀疑我的?” “她发簪里的那钟毒,叫做‘遇强则强’,人中了之后,会随内息的运转,瞬间遍布全身。”许事违道,“所以说,不会武功的人,根本中不了这种毒。而你中了毒,还塞在重楼穴,自然是用药物压制住了。” “你到还挺清楚。”齐嫣情道,“我服的分量很大,你还能解得了,你也不简单。” “所以,你才有了下一步的打算。”许事违道,“你知道张天是莽夫一个,但是早年有奇遇,一身功夫百毒不侵,外功又高,所以只好用特殊的方法杀了他。” “哼!”齐嫣情好些有些不高兴了。 “一个人,一个男人防备最差的时候,自然是在床上,和一个女人在床上。”许事违道,“所以你准备用自己,去杀了他。” “可惜他没那个福分,也是吓死的。”齐嫣情道。 “所以你才将他的尸体破坏,好让人查不出他的死因。”许事违道,“但是你知道,若是那样,你就达不到你的另一个目的了。” “什么目的?”齐嫣情道。 “你要让他们身败名裂,所以你才让不相干的人留下。”许事违道,“戏一定要做的像,你也没想到他会吓死,而你已经用自己的身体换了些别的什么。” 如果现在有灯,一定能看到齐嫣情脸上的愤怒和娇羞,但是她却理智的道:“准确的说,是因为我不想让那个家伙碰我。” “因为你是一个女人,你不肯将自己的贞操,交给自己的仇人。”许事违道,“所以你行动之前,需要一个男人……” “呸!什么叫需要一个男人!我又不是发情的母猫!”齐嫣情道。 “所以你就找上了我,扮成了她,然后到了我的屋里……”许事违道。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齐嫣情怒嗔道,“竟然……你根本就不像一个人,而像……是……一头发情的野猪!” 许事违想起了齐嫣情当时身上的痕迹,可以想象自己昨晚做的事,必定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道:“是你用了当年幽兰魔女的‘幽兰精’……” “哼!”齐嫣情道,“幽兰精只是缓解人的心绪,镇定神虑,换句话说,就是让一个人做出自己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我一想起你的样子,我就真是觉得奇怪,你竟然这么……”她不用说下去,许事违也明白她什么意思。毕竟范丽华那十五天,许事违克制着自己,那份积攒着的感情,自然是极强的。 “可是你偏偏爱上了我,这是你没想到的。”许事违道。 “我呸!世上竟然还有你这钟脸皮这么厚的人!”齐嫣情的声音激动了起来,道,“像你这种人,我……” “你不必否认,不然,你为什么不选别人,偏偏找上我。”许事违道。 齐嫣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是因为你知道,只有缠上我,才能保证我不干扰你的计划。”许事违道。 “对!”齐嫣情没想到他还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但是你没想到的是,你介入了自己的感情……”许事违道。 “你……”齐嫣情暂时冷静了下来,道:“我恨不得杀了你!”说着,她又重新拔出了匕首。 “你不用自欺欺人,你不是想杀我,而是想取点血出来。因为幽兰精需要血的混合,才有效用。你想用幽兰精干什么,我还用说吗。”许事违道。 齐嫣情的脸已经涨红,道:“你……你胡说……我怎么会……” “好像有句话,叫‘什么看绿豆’,应该是差不多了吧。”许事违道。 齐嫣情心里念了几句,醒悟道:“你骂我是王八!” “我没这么说,是你说的。”许事违道。 “我们不要谈杂事了,你应该知道我想干什么。”齐嫣情道。 “你至少要先告诉我,你和他们到底有什么仇。”许事违道。 “他们原来根本就是强盗。”齐嫣情道。 “我知道。”许事违道。 “那天,他们带着一个人,路过我家。”齐嫣情道,“他们见到我娘,就起了歹心。” 许事违可以在齐嫣情身上,想象齐仙琳的相貌。 “当时我正好在外面外,回来时,正好看到他们与我娘打了起来……”齐嫣情哽咽了一下,道:“我急忙躲了起来,眼睁睁的看着,没有丝毫办法。” “那第四人,就是姓卫的父亲。”许事违道。 “我从没见过武功那么高的人……他们将我娘手脚筋都挑断了,我看着我娘倒在血泊中……”齐嫣情道,“那人道;‘幽兰魔女,果然不凡。’他笑着,恐怖至极,我蜷缩在柴草堆中,一动也不敢动……” “然后……他……他就像……”齐嫣情不说,许事违也明白。 “玉蝎子有一招杀手,叫做‘蝎尾针’,可是厉害之极。”许事违道,“看来他们也吃亏了。” “我娘临死一击,将那人杀了,但她自己也没了气力……”齐嫣情道,“那三人见状,吓得丢了魂似的跑了。” 她这几句简单的叙述,可以想象她的坚强。 “你想让我帮你杀掉最后一个仇人。”许事违道。 “你猜到了多少?”齐嫣情道。 “女人没有几个能惹幽兰魔女,所以他必定是个男人。可是男人中,没有几个是你杀不了的,所以,不是你不想杀他,而是不能用那种方法杀他。”许事违道,“幽兰魔女,既然有你这个女儿,但是你姓齐,只能说明,那个人,必然是你的父亲。” 齐嫣情颤抖的道:“她……他根本不是人,为了我娘的武功和财富,不惜杀了自己的原配妻子。我娘的武功被他尽数骗去后,才醒悟过来,想要离开他。可是他觊觎我娘的宝藏,竟然下了杀手,幸好我娘福大命大,才逃过一劫,逃到了一个小村子里。” “我不想管多余的事。”许事违道。 “我一定要让你帮我呢?”齐嫣情道。 “不会。”许事违道,“打手这种事我不做,你完全可以找别人。以你现在的财富,一定能找到人。” “我就要你!”齐嫣情道。 “那你只是白费功夫。”许事违道。 “我总会有我的办法。”齐嫣情道,“你不信?” “嗯。”许事违应道。 “我会让你相信的。”齐嫣情道,“而且就是现在。” 许事违能猜到,可是已经有些来不及了,他能感觉到,一个滑腻的身体,已经到了他的怀里。 “我有把握。”齐嫣情吐气若兰,许事违能感觉到。 许事违推不开她,因为此刻的天有几分亮了,她那完美无瑕的面容,重新映入许事违的眼帘。 “许大侠,你怎么没反应呢?”齐嫣情笑着,道:“其实我来这里之前,先到了一趟隔壁,范姑娘此刻怕是醒了吧。” 许事违的心念一动,恢复了几分理智。 “你答应我了吗?”齐嫣情停了动作,道:“让她看到,你想会怎么样呢?” “她看到又如何?”许事违道。 “你嘴上说没事,可是心里怎么想的呢?”齐嫣情道。 许事违转过了身子,回避了齐嫣情那诱人的躯体。 “你害怕看我?”齐嫣情微笑道,“我身上什么地方你没看过?你不看看过,还都没过,而且还不只用手呢!” “啊!” 忽然一声大叫传来,正是李洁那童稚的声音。 许事违闻声,身影一动,已经追了出来。 李洁的声音,是桃林中发出的。 许事违到时,看到的是身受重伤的宋坚南和一旁的李洁。 而与二人相对的,是诡笑的卫英,和一旁石头上昏迷的范丽华。 卫英单掌一动,向宋坚南打去。 “千钧奇掌,你的火候还差了一点。”许事违顺手,消去了卫英的一掌。他早已看出,卫英正是卫霄的孙子。 “哼!是你。”卫英道,“许兄既然享尽温柔,又何必纠缠范姑娘呢。” “你说什么。”许事违道。 “许兄既然还装糊涂,我也不妨明说了。”卫英道,“王仁、张天、李地三人,就是你和齐仙琳的女儿连手杀的,不是吗?昨晚在下睡不着,到处走走,可是什么都听到了。许兄扔了张天的尸体,不就是为了毁尸灭迹?许兄既然已经有了美人,就不要死死纠缠了。我们无冤无仇,又何必结怨?” 许事违暂时没有理会他,已经走到了宋坚南身边,暂时封了他体内乱窜的真气。 “你走不掉。”许事违道。 “我知道许兄武功盖世,小弟及不上万一,可是……”卫英的掌,已经对着范丽华的心脏。 “就凭你也敢威胁我。”许事违道。 “只是在下有了赌本,这把胜得几率太大了。”卫英道。 “未必。”许事违话音一落,庞大的身躯已经动了。 卫英没想到他敢动,只好凝聚全身的力量来招架。可是许事违这一掌的力量之强,已经不是他所能想到得了。他所练的千钧奇掌,已有千钧之力,可是许事违这一掌,重愈万钧,怎么是他能抵挡的? 本来稳胜的买卖,却遇到了这样的买家,卫英死的也不瞑目。可是他的眼睛已经看不出来了,因为他已经变成了一滩肉酱。 第九章 青山秀湖 范丽华醒的时候,看见的第一个人是李洁。 “范姐姐,你醒了!”李洁欢喜的跳了起来。 范丽华坐了起来,望着自己所处的陌生的房间,道:“我们在哪?” “我们已经下来了!”李洁欢喜的道。 范丽华仔细想了想,想起了自己在半昏迷状态时的事情。 她刚醒,就被卫英点住了穴道,抓了出来。宋坚南好像追了上来,但是被卫英打伤了。后来呢?后来许事违来了,卫英好像说了什么话。 “他……他……”范丽华的声音略有几分激动和愤怒,她想起了卫英的话,那个“他”自然是许事违。 “那个胖哥哥把我们送了下来。”李洁道。 “他人呢!”范丽华现在想立即质问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走了……”李洁道。 “他走了!”范丽华道,“他不可能走,肯定还在什么地方。” 这时,门开了,进来的是宋坚南。 “范姑娘,你醒了。”宋坚南道,“你现在应该没有大碍了。” 范丽华一愣,道:“宋公子……” “多亏了大哥哥,我们才有地方住呢!”李洁道。 “这里是?”范丽华道。 “这里是白帆会在皖中的分舵。”宋坚南道。 “白帆会!”范丽华不由得已经,道:“宋公子莫非是……” “家父名讳,上凌下清。”宋坚南道。 “原来宋公子是白帆会宋总舵主的公子。”范丽华道。 白帆会是长江中下游最大的帮会,成员多是渔民,已逾近二百年历史,声望之高不下于惊雷庄。 “我不敢辱没了先人,所以没有告知,还请范姑娘见谅。”宋坚南道。 “哪里。”范丽华道,“宋公子如此可气,我倒是受不起了。” “你们这么见外干什么,我们早就认识了啊!”李洁望着二人到。 “这倒是。”宋坚南道,“范姑娘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我?”范丽华倒也没什么打算,道:“我带着我这妹子到处玩玩,也倒没什么大事。” “大哥哥你要干什么呢?”李洁道,“不如我们一起走吧!” “小洁……”范丽华拉了一下李洁,宋坚南道:“这……这件事情太过起义,我想先回家一趟,向家父禀报一下。” “哦。”范丽华道,“白帆会的总舵是在西湖边吧。” “嗯。”宋坚南道,“不知……” “范姐姐,我们去玩玩吧!我听娘说西湖的景色可漂亮!” “宋公子若是不嫌我们叨扰,我们同行如何?”范丽华道。 “欢迎。”宋坚南答道。 “好!我们一起去!”李洁十分高兴,几乎就要跳起来了。 “范姑娘还是多休息些时间,我们在动身。”宋坚南道。 “多谢宋公子担心。”范丽华道。 “既然如此,范姑娘还是休息吧。”宋坚南说着,走出了房间。 “那范姐姐先睡一会,我出去玩玩!”李洁也跟着宋坚南出去了。 范丽华叹了一声气,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结束的。 她躺到了床上,想着前几天的事情。 许事违现在到底在哪?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这个问题。她仿佛看见,许事违那一对眯着的眼睛在注视着她。 “那个死猪头!”范丽华心里骂了一句,她想到许事违竟然联合起人来骗她——她觉得许事违不会骗她。他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她就信了,她觉得自己真傻。如果她追问,或许死的人会少点。其实她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是被卫英那几句话给误导了。 这半日,她一直没有睡着,满脑子都在想着许事违。奇怪的名字、奇怪的长相、高深莫测的武功、能气死人的话语,她都领教过了。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即使是前往西湖的这几日,她也一直想着这些事。她是一个好奇心极强的人,这个问题不解决,她真的是困恼。 十余日后,三人到了余杭地界,她的心情才稍稍的好些。 这一路上,范丽华走的很悠闲。而李洁则是一路缠着宋坚南,两人的感情倒是增进不少。 宋坚南带着二人到了白帆会总舵,却发现宋凌清不在。 白帆会大多是穷人,即使是总舵也不甚华丽,只是那磅礴的气势,是无论如何学不来的。 宋坚南到达大厅时,只见到了主持事务的长老“长江飞鱼”刘元义。 刘元义的年纪有四十岁上下,江湖中也颇具声望,紫面髯须,气度不凡。 “南儿,你回来了。”刘元义见宋坚南回来,心中有几分欢喜。 “刘伯伯,我爹呢?”宋坚南问道。 “前几日总舵主收到了滕远善的邀请,走了一趟纳贤山庄。”刘元义道。 “纳贤山庄?”宋坚南想起,纳贤山庄庄主滕远善人称“再世孟尝”,交游广阔,朋友遍天下,名气也不小。而且离白帆会总舵的路程也不远。 “正好帮主看最近没什么大事,又听说滕远善的名声,也就去看了看。”刘元义这时注意到了范丽华二人,问道:“南儿,这两位是?” 范丽华还没应声,宋坚南道:“这位姑娘姓范名丽华,乃是惊雷庄范庄主的千金……” “还有我呢!”李洁不愿意了,道:“我叫李洁,桃李的李,洁白的洁!” 刘元义打量了范丽华一下,道:“惊雷庄?南儿,你带他们来有什么事吗?”他的态度十分冷淡,倒也不怪他。当年白帆会中有名的“翻江龙”白三秋因为误会死在许云的夫人,范理的妹妹范琪儿手上,是以白帆会中不少人都对惊雷庄成见颇多。虽说后来许云收了白三秋的遗孤白轩徵为徒,后来白轩徵继承齐云峰的事业,成立了第一个不论出身,不求报偿教授武艺的“门派”,名动天下。但白帆会之人依然没有对惊雷庄改观。 “事情是这样的……”宋坚南将几日从玉掌山的见闻简略的说了一下。 “幽兰魔女,三才大侠,这些都是多少年前的人了。”刘元义道,“既然连姓卫的都卷了进来,还是应该把这事告诉总舵主。” “既然如此,我就走一趟纳贤山庄。”宋坚南道。 “不急。”刘元义道,“南儿既然回来,还是先拜见你娘吧。至于范姑娘……” 范丽华连忙道:“我们只是来西湖游玩,没别的事情,就不叨扰了。” “这……”宋坚南也知道其中缘由,道:“那么范姑娘自便吧,如果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来这里。” “多谢。”范丽华说着,就拉着李洁往外走。 “我们为什么要急着走?”李洁疑惑的问道。 “我们先走吧。”范丽华道,“你不是要玩吗?我们先去玩一会吧。” “可是……”李洁不高兴的道,“没了大哥哥就不好玩了……” 虽然李洁这么说,可是范丽华还是带着她走了。 西湖的风光,的确是别有一番韵致。且不说湖面水平如镜,微风吹拂泛起点点涟漪的悠闲。就连两岸微摇的杨柳,垂入湖水中,宛似无数少女轻轻抚着自己的秀发。 吴越之地,盛产佳人。且不说西施、郑旦,就连西湖畔的农家少女,也都清婉绝伦,素装淡容之下,同样的脱俗。 范丽华和李洁漫步湖畔,呼吸着清新的风,心情也好了很多。 “这里真的好美啊!”李洁不禁有“大发感慨”。 “等以后李伯伯放你出门了,让小瑺天天带你来怎么样?”范丽华这句玩笑话,倒有些触动了自己的心弦。 范丽华及笄已近两年,来提亲的王孙公子络绎不绝,但都被范翊辞绝了,范丽华也没看上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王孙子弟。 想到此,她不禁叹了一声。她正是初解世事的年纪,怎么会希望一个人呆在家中,不出家门呢? 李洁闻言,撇了撇嘴道:“哼!你又开我的玩笑……” “啊!”范丽华突然一惊,颇有几分欢喜的对李洁道:“小洁,你看那是谁!”说着,她的纤手向湖中一座华美的画舫上一指。 李洁见范丽华的表情,也不由的好奇,顺着看去,也不留的吃了一惊。 只见船头的一张小桌旁端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俊美少年,华髻美服,模样颇为清秀。而这少年,却不是范丽华的弟弟范瑺是谁? 李洁惊中带喜,正欲出声,却又活活的憋住了。 这时,自舫中出来了几名妙龄少女,皆是素纱锦服,云鬓花黄,妙目璨眸,楚楚动人,手中各自端着美酒佳肴,放到了桌上,然后分坐桌旁。范瑺饮酒食菜,几名少女伴着他,眉目含春,若是旁人看了,真是不免有几分羡慕。 可是见到这个场景,李洁的一对大眼睛瞪得溜圆,脸憋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是范丽华就不同了,她的性子虽然说不上火爆,但是有着几分抹不去的刚气。她的声音真力充沛,震得水面上起了丝丝涟漪: “范瑺!” 这一声,范瑺自然听得见,一转头已经看到了范丽华。他也知道他这个姐姐,这种语气到底是什么意思。因为他还看到了一旁的李洁。 这种场面,范瑺确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身免得那几个少女,见到这个架势,也不知所措。恍惚之际,范瑺架下运力,已经到了湖边。 “大姐、小洁……”范瑺神色尴尬,道:“你们……” “你倒是过得挺舒服!”范丽华怒道,“咱们的加法,你都忘光了!” “这是误会……”范瑺道,“那几位姑娘,是……是……” “我知道了!”李洁的神色变得诡诧、冰冷,跟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真是不相符。 “小洁,你……”范瑺到,“先让我说清楚……”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范丽华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平日不够拘谨,也还能容忍,可是现在,怎么也压不住火。 在此时,那画舫上出来了一个峨冠老者,是被少女叫出来的,颇有几分诧异的望着岸上,只是一愣,已经运起了轻功,到了岸边。 “李管家……”范瑺一看到这老者,神色忽的放松了几分。 “范公子,这二位是……”那李管家只看着范丽华,颇有几分惊异。 “你是谁?”范丽华看出事情有些奇怪,便道。 “这是家姊。”范瑺顿了一顿,望着李洁道:“她……” “我不认识你!”李洁说着,飞快的跑开了。 “小洁!”范瑺想追,可是被范丽华拉住了。范丽华道:“你先别走,我们先把话说明白。”她看见李洁跑的方向是白帆会总舵的方向,也不着急。 “原来是范姑娘,老朽失礼了。”那李管家作揖道,“老朽姓李,贱名若愚,乃是纳贤山庄的管家。这次是想邀范公子来庄上小坐,只是现在时候不早,所以才先让范公子用过饭菜,不想那几个婢子叫范姑娘误会了。” 范丽华听到纳贤山庄的名字,已经能推测出几分。范家的家规规定,男丁流连烟花艺伎,是不可轻饶的。范丽华起初自是误会,现在知道了来龙去脉,怒火顿渐,道:“原来如此。” “大姐,这事不要紧,小洁她……”范瑺慌张的盯着李洁去的方向,可是早已没了人影。 “无妨。”范丽华道,“她丢不了。” 李若愚见事情已经缓和,又道:“既然有幸遇到范姑娘,不知范姑娘可否赏光……” 范丽华本有此意,道:“哪里,求之不得。” “那么大姐,我们现在先去把小姐找回来……”反常到。 范丽华笑了声,道:“还算你有良心!她估计是去了白帆会的总舵了。” 范瑺一愣,他自然知道自己家和白帆会的旧事,道:“她……她怎么会去那里……” “这里面的缘由,我稍后再跟你说,你还不赶紧追。”范丽华道。 范瑺不及再多想,就跟着范丽华去追李洁。 “两位!“李若愚不及挽留,两人已经动身,范丽华留下了:“午后我们自会往纳贤山庄,到时再拜会滕庄主。”李若愚不是庸人,自然知道范丽华走了白帆会,应该是知道宋凌清之事,也就不再追赶两人。 路并不远,所以也没花范丽华多长时间。他们到达时,正看见李洁生气的站在宋坚南好像在哭诉着什么。而宋坚南已经看到了范丽华,轻轻拉了拉李洁。他知道白帆会不欢迎范丽华,所以也不等她们过来,先迎了上来。 范丽华先到了李洁身边,含笑道:“好了,小洁,别生气了,只是一场误会。” 李洁此时却没有刚才那种表情,对着范瑺做了个鬼脸,道:“哼!你还知道来。” 范瑺一怔,看出她的样子已经不生气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也是好事,道:“好了,你别生气了,在生气就不漂亮了!“ “哼!”李洁撇过脸去,范瑺迎了过去,范丽华和宋坚南也不打扰他二人,一起到了西湖畔。 “我们的家务事,倒是让宋公子见笑了。”范丽华知道宋坚南肯定起了重要的作用。 “哪里。”宋坚南道,“李姑娘聪慧精明,也不会为什么小事生气。” 范丽华莞尔一笑,又道:“宋公子的事情安排的如何了?” “我本来也没什么事。”宋坚南道,“只是范姑娘远道而来,我还未尽地主之谊……” “宋公子连日的帮助,我已经很感激了。”范丽华道,“对了,我国后也要走一趟纳贤山庄,倒是可以与宋公子同行。” “真的吗!”宋坚南不免露出几分喜色,道:“既然如此,范姑娘先用过饭食,我们一起动身如何?” 范丽华道:“恭敬不如从命。”范丽华说着,范瑺那边的事,也解决了,正好过来。 “宋大哥,我们又能一起走了!”李洁小孩心性,生气得快,高兴得也快。听范瑺一说,不由得高兴了起来。 “我一个人,本来也闷。”宋坚南微笑道,“既然我们都要去一个地方,就等午后一起去吧。” 范瑺此刻才上前,道:“宋大哥好意,我本不便推辞,只是……” 宋坚南自然知道范瑺介意的是惊雷庄与白帆会的事,自己虽不建议,可是白帆会中又有多少人跟他一样? “哼!你不去,我去!”本来正常了的李洁,又忽然升起起来。 “好了!”范丽华对范瑺道,“你不来就罢!” 反常无奈之下,也只好跟着宋坚南。三人从杭州城内吃过午饭,便动身前往纳贤山庄。 第十章 再世孟尝 这纳贤山庄在杭州城东,建立不过十数年,可是滕远善的名气传的不慢。 这纳贤山庄,果真是一座“山庄”。绵延六七里的青山,都是其宅院。当年孟尝君贵为战国四君子之首,纵横列国,如今滕远善这“再世孟尝”,这几分气势也是有了。 宋坚南、范丽华、范瑺和李洁未到山脚,李若愚已经候着了。宋坚南的来到,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有失远迎。”李若愚这句话,实在是过谦了。这不算远迎,恐怕远迎就是用八抬大轿把客人接来了。 恰巧四人来到之时,滕远善正和宋凌清在大堂内,坐在一张紫檀木卓旁闲聊。滕远善年纪已逾不惑,可是面容颇为清朗整洁,精神饱满。与虬髯满面,粗犷不羁的宋凌清相比,是大大的不同。 “爹。”宋坚南一入大堂,便朝宋凌清迎了上去。 宋凌清也不惊讶,道:“你这么急着找我,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这……”宋坚南望了望滕远善。 “宋公子可是有什么私事?”滕远善道。 “不。”宋坚南道,“只是这件事关系不小,而且真假难辩,我也不敢妄言。” “哦?”宋凌清到,“无妨,滕庄主是豪爽人。” 宋坚南便将前些日子的事说了出来,只是在许事违离开前,“交待”宋坚南不要透露他的事,他也就没提及。 且不说滕远善的差异的神情,那宋凌清怒火中烧,喝道:“什么三才大侠!竟然还勾搭姓卫的那种人!怕那幽兰魔女也是被他们害死的!” “这事情,果然蹊跷。”滕远善道,“不过宋舵主倒是严重了,那幽兰魔女心狠手辣,怕也是死有余辜。” 宋凌清微微压下怒火,道:“看来这几日,你与惊雷庄的人走的挺近?” “这……”宋坚南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您难道还不能释怀?” 哪知宋凌清却笑了,道:“我是那么记仇的人吗?当年的事也是因我们太过冲动,怎能迁怒别人。” 听到宋凌清这么说,宋坚南也松了一口气。 这时,范丽华、范瑺和李洁也走了进来。他们三人先游览了一番,免得和宋凌清照面有些尴尬。 “这位便是范姑娘?”宋凌清道。 “宋舵主。”范丽华又向滕远善作揖道,“滕庄主。” 范瑺也拜见了二人,李洁则已经报道了宋坚南的身边。 滕远善道:“难得二位肯赏光驾临寒舍。” “不敢。”范瑺还礼道。 滕远善向二人靠了过来,自己打量了范丽华一针,叹了一口气。 “滕庄主怎么了?”范丽华不免感到奇怪。 滕远善笑了一声,道:“我这小地方,今天到能来这么多贵人。” “滕庄主说笑了。”宋凌清道,“滕庄主既然是‘再世孟尝’,交游广阔,我们只怕是减小了。 众人寒暄一阵,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李洁觉得无聊,幸有范瑺与她一起玩乐,才不致乏味。 而范丽华与宋凌清交谈一阵,知道他不在乎其中间隙,也不免如释重负,心情开阔了许多。 就在众人聊无可聊之际,李若进来禀报了一句:“晚宴已经追备好了。” 范丽华中午因为宋坚南的缘故,并未吃好,此刻已经饿了,也不再推脱。 众人到达饭厅之时,却独独发现不见了李洁。 “李姑娘到哪去了?”宋坚南不免有些担忧。 “宋公子不必担心,自然是滕庄主的地方,自然不会出什么事。”范丽华虽然这么说,但见一旁范瑺的焦急之色,也不免有几分担忧。 “无妨,这里是我的地方,既然李姑娘在这,就绝不会有事。”滕远善说着,坐到了诸位,范丽华等人也一一入座。却发现还有三个空位。 “滕庄主还有什么客人要来吗?”范瑺问道。 “嗯。”滕远善道,“我日间还约了江东义军的首领,‘狂刀’独孤立。” 范丽华眉头一皱,所谓“义军”,就是朝廷所说的叛军。惊雷庄位于大唐国都长安西郊,祖上深受唐皇恩宠,不免对独孤立这个名气颇大的义军首领有几分不悦。 “滕庄主也是有家有业之人,与他结交,恐怕不妥……”范瑺到是直接说了出来。 “现今朝廷混乱,藩镇割据,难道惊雷庄还与这个朝廷尽忠吗?”宋凌清道。 范家祖规头一条就是“忠君”,范丽华和范瑺自然是牢记。范丽华道:“宋舵主此言差矣,如今时局动荡,更是该我们这些子民出力之时,又怎么能图那些反叛之事?” “对这种皇帝,只是愚忠啊!”宋凌清道。 “宋舵主难道不懂吗?世上无所谓明君或是昏君,百姓忠则明、百姓背则昏。如果没有一个人支持,即使皇帝再贤明,又有何用?”范丽华道。 滕远善见气氛要僵,便道:“如今的天下,又怎么是我们能左右的?能有几年安稳,已属不易了。” 范丽华正欲回话,却听得厅外一声惊叫声,正是李洁的声音。 “小洁!”范瑺正欲起身,却发现李洁已经好好的走了进来。 李若愚走了进来,道:“独孤先生到了……” 这时,独孤立进来了。他并没范丽华所想象的那般粗豪,竟然是个须髯整洁的汉子,与滕远善有几分相似。 “滕庄主。”独孤立环视四周,看清了众人。 “小洁,你没事叫什么?”范丽华忙问道。 “那个人!”李洁指着门口,范丽华才想起来还有一张空座。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人。 “怎么这么多人。” 进来的是一个硕大的人影,却不是许事违是谁? “这……我本也没想到。”独孤立倒像是对他很恭敬似的。 “是你!”范丽华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诧,叫了出来。 许事违没有回话。 滕远善一怔,道:“独孤兄,这位是……” “他?”独孤立略有难色,“他……他是我的一个亲戚,姓许,叫……” “许事违。”许事违道。 “哦。”滕远善虽然阅人无数,但也不免对这个人产生了兴趣。 哪知许事违不言不语,已经坐到了桌旁。 “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宋坚南道,“许兄近日可好?” “我有什么算好。”许事违道。 “你到人家着来做客,还这么不分主次!”范丽华没想到,一见到许事违就怒火中烧,难以自持。 “无妨!”滕远善道,“小兄弟性格豪爽,又何必拘泥。” “只怕有人不够豪爽。”许事违说着,竟然将一桌上还没人动得饭菜,一样一口吃了个遍。 范丽华强压着怒火,重新入席,但是本来大好的心情,却不知道为什么被许事违搅得干干净净。 “久闻独孤兄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滕远善道。 “哪里,滕庄主过奖了。”独孤立本欲推脱,哪知许事违到:“怕也不尽然。” 范丽华微怒道:“你知道什么!” 李洁拉了拉范丽华,小声道:“你们两个人怎么一见面就吵架……” 范丽华哼了一声。 滕远善向着独孤立介绍各人,独孤立听着,却不时看一看许事违。 范丽华此时的心情,又怎么能形容?见到许事违,她就莫名的生气,不由得想起卫英死前的几句话,更是生气,忘了旁边的人,把酒杯往桌上一摔。 “范姑娘……”滕远善道,“可是我招呼不周吗?” “不是。”许事违道,“我看我还是走吧。” “少……何必这么着急走呢。”独孤立急忙道。 范丽华听他这么说话,越发的生气,道:“你知道就好。” 许事违哼了一声气,就朝大门走去。 就在此时,他却又突然停住了,只因门口进来了一个人。 来的是个年纪三十岁上下妇人,众人看到她,除了滕远善,都大吃了一惊。 只因她,这个人便是滕远善的妇人,容貌生的,竟然酷似范丽华。但是两人的区别又太过明显,范丽华毕竟是幼小,还有几分稚气。而这个滕夫人,神色间透露出的那股忧郁,成熟妩媚,却是极尽诱人。 滕夫人也是一怔,滕远善道:“夫人可算来了,今天来的都是贵客,我还怕你不来了呢。”他笑着,将滕夫人搀扶了过来。而许事违亦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而最为惊诧的的确是范丽华,她此刻才明白李若愚和滕远善看她时的诧异的原因了。 滕夫人略略定了定神,滕远善道:“这位是我的夫人。”这腾夫人,本姓白,本名贞儿。 宋凌清到:“我从滕庄主这住了这么久,也是第一次见到夫人的模样,没想到……” “人有相似,有什么奇怪的。”许事违道。 范丽华此时才回过神来,又向许事违道:“你不是要走吗!” “我走不走你管不着。”许事违道。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滕夫人望了望两人,道。 “哪里。”独孤立道,“滕庄主有心款待,夫人又亲自赏光,自然是看得起我。” 范瑺道:“夫人与家姊……这般,也是缘分……” “是极!”滕远善道,“诸位请……” “碰!”大厅的门被极粗鲁地推开了。 “滕……滕……”进来的人,见到如此场面,不免一惊。 “冯先生?”滕远善道,“有什么事吗?” “我没事,难道就不来你这逛逛吗!”那冯先生显然是喝了酒,向滕远善这边靠了过来。 滕远善迎了上去,道:“冯先生,有什么事一会再谈……” “去你的!”那冯先生一把推开了滕远善,道:“我看透了,你就是个说白话的人!” “放肆!这是什么地方,也容得你撒野!”宋凌清见他这个样子,不免火起。 那冯先生一瞥宋凌清,怒道:“你……姓宋的,你又算什么东西!” 宋凌清惊诧的是,他竟然认得自己,还敢这样。他哪能憋住火气?也不顾滕远善,一拳挥了过去。 “不可……”滕远善不及阻止,宋凌清的铁拳已经挨上了那冯先生。 “好!你要动手!”那冯先生竟然一动不动,左手凝指成爪,反向宋凌清打了过去。 “阎王爪!”独孤立惊叫之余,身形已动,但眼看不及,宋凌清此刻见到这失传已久的阴邪武功,不急惊讶,连忙出拳招架。 却说得再电光火石之际,范瑺、范丽华也已动作,是全力朝那冯先生攻去的,没留丝毫余地。而宋坚南和滕远善担心宋凌清的安慰,慌忙拉开了他。 “要打架,到外面打去。” 刹那间,一只手钳住了冯先生的脉门,一只手抓住了宋凌清的拳头,顿时将两股劲力消了下来。那出手的,不是许事违是谁? 而范丽华和范瑺,不及停手,但未碰到那冯先生,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震开了。滕远善见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而最为惊异的是宋凌清,他没抢到,眼前这个身形笨拙的少年,出手竟如此迅速,力量如此之强。而那冯先生脉门被制,也清醒了几分。 许事违这时松开了两只手。 范丽华自然知道许事违武功深不可测,却也未想到连宋凌清和着奇怪的冯先生也被他轻易擒下。 “滕庄主,请问这人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这种阴邪武功!“独孤立到。 “这……”滕远善面有难色,道:“他是几日前到我这里来,说是想找个安生地方,叫冯煦……” “看来滕庄主是好心,却收了贼人。”宋凌清向,这再世孟尝,也难免看错人,也并非他之错。 冯煦环顾四周,知道此间内尽是好手,刚才若非醉酒,又怎么敢妄动?此刻怎么说得出话来。 “阎王爪,自一百八十六年前,云冕传于其侄云先,后于玄宗开元年间,传于青城山的鹤严老道,后来他还俗,改行当了强盗,横行巢湖一带,自七十三年前销声匿迹。”许事违道。 他这话一出,非但是滕远善等人,就连那冯煦也不得不微微发颤。 “你……你怎么知道的……”冯煦颤颤地道。 许事违不答话,范瑺道:“那滕庄主,这个人怎么处理?” “哼!这种人,杀了也不解气!”宋凌清愤愤地道。 冯煦闻言,怎能镇静,连忙扑到滕远善身旁,哀求道:“縢庄主……你可不能言而无信……” 滕远善面有难色,道:“各位,即便如此,他好歹也是我的客人……” “我们本也该给滕庄主面子,可是此人如此妄为,绝对是个祸患啊!”宋坚南道。 范丽华和范瑺也是默许,独孤立的意思也差不多。 冯煦见状不对,怎能任人宰割?他已看出,在场之人除了许事违之外,武功不是与他在伯仲之间,便是不及他,当下大了胆子,怒喝一声:“好,你们要比我,也休得怪我了!”话音刚落他立即欺身道了滕夫人身边,双手成爪,扼住了她的喉咙。 这下变故,着实快极,是以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随着李洁的一声惊叫,投鼠忌器之势已成。 “你不仁,我也只好不义了!“冯煦顿时大了声音。 “你以为你走得掉吗!识相的就乖乖放开滕夫人!”范丽华怒道。 “哼!姓滕的,我就是死,也要……”冯煦这句话未说完,已经喘不了气了。 许事违不知何时,已经用五指洞穿了他的喉咙,这正是阎王爪。 许事违缓缓的拔出手指,拂闭了冯煦那惊恐万分的瞪大的眼睛,竟没有沾到一丝血。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是抚慰着惊魂未定的滕夫人。 滕远善见势,连忙靠了过去,换了两声,几个下人将滕夫人扶了出去。 “这阎王爪……你从何学来……”范丽华惊异的问道。 “这种把戏,也就是吓唬人的罢了。”许事违道。 范瑺一皱眉头,出了剑。 范瑺年纪虽不甚大,但剑术造诣火候已然不低,比起范丽华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他这一剑,被许事违一根手指头弹开了。 范丽华也知道,范瑺讨不到一分便宜,可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出手。直到范瑺说出了一句话。 “爔和功!” “你……你怎么会我们家的……”范丽华声音有些颤抖,虽说这爔和功经许云传给白轩徵后,已经不是什么不传之秘,但是旁人想知道,还是不可能的。 “这有什么稀奇。”许事违转向独孤立道,“我要走了。” “等……许兄弟请留步。”滕远善道,“许兄弟今日救了贱内,还请先留在庄内一日,明日自当好好酬谢……” 范丽华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但她料想许事违的性子,是不可能留下来的。 哪知许事违偏偏说了一个字:“好。” “李管家!”滕远善呼了一声,李若愚立即走了进来,滕远善对他耳语了几句,李若愚连声和着。 “许公子请!”李若愚招呼了许事违一声,许事违没回话,只是跟着他走了。 许事违走去后,独孤立道了一声失陪,也跟着许事违出去了。 第十一章 一怒冲冠 夜空已暗,李若愚带着许事违到了厢房之外。 “许公子,这里环境偏僻,也不会有人打扰的。”李若愚道。 许事违闷哼了一声,此时独孤立正好也到了,李若愚一见势,便道:“小人先不打扰了。”说着,他退了出去。 许事违推开房门,坐到桌旁。独孤立跟了进来,关上了房门。 独孤立确认四周没人之后,对许事违道“少主……” “我说过,不要这样叫我。”许事违道,“我母亲已经过世了十余年,这些事也该解决了。” “不!少主!”独孤立躬身道,“不管夫人是死是活,我都一定要完成主人留下的大事……” “大事?”许事违苦笑一声,道:“你所谓的大事,就算真实现了又如何?” “我们能成功的!”独孤立道,“现在我们已经有了不小的力量,只要少主振臂一呼,凭少主的武功与智谋,我们的江山……” “什么江山。”许事违道,“你说,拓跋氏祖上与现在李家的江山相比,又有什么不一样?” 独孤立没有做声。 “即使你所谓的大事能成功,我真的当上了皇帝,那又如何。用不了几百年,几十年,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你说,我又何必作者是。这样无非是涂炭生灵,到时候人都死光了,我那皇帝做着又有什么意思。”许事违道。 “少主的意思,难道真的肯一辈子屈居山林吗?”独孤立道,“我相信,夫人在世的话,也不希望这个样!”独孤立道。 许事违站了起来,叹了口气,道:“你要继续做你的事,我也不会干涉。你两个兄弟既然是为了寻我而死,我至少要为他们两人报了仇。” 独孤立叹息一声,道:“少主既然心意已决,老臣也不能勉强。只希望少主即使不发动大事,也不要屈居原野……” “我知道了。”许事违道。 “既然如此,老臣先告退了。”独孤立语罢,退出了房门。 许事违坐到桌旁,微微叹息了一声。 咚。 “进来吧。”许事违似是早知有人要来似的。 门开了,月光洒落在来人的脸上,静谧而优雅。 …… 却说许事违离去后,范丽华怒气消了几分,可又不免的冒火。因为她时感腹中饥渴,因而想要吃菜,可没想到那一桌子的饭食,早已被许事违吃得一干二净。 滕远善也自是惊讶,只好道:“还请诸位稍候,我在命人置一桌酒菜便罢。” 范丽华心中有火发布的,怎生得难受,范瑺却对他道:“大姐……我们出去说几句话如何?” 范丽华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向其他人示意了一下,两姐弟便到了偏厅。 “大姐究竟是怎么认得那人的!“范瑺口中那人,自然是许事违。 范丽华也不再隐瞒,道:“还不是一月前,我先行出发寻姑奶奶,却不想在路上碰到了那卫霄……” 范瑺一震之际,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大姐晚了这么长时候。” “我被他所制,情急之下我只好用了临行前奶奶给我的遇强则强……”范丽华道,“哪知那毒药太过猛烈,我也中了毒……” “什么!”范瑺惊道,“以大姐的功力,中了那毒,岂非……” “我当时也以为死定了,没想到我醒来之时……”范丽华说到这,面色微微泛红,顿了顿道:“我醒来之时毒基本解了,救我的人便是他。” “哦?”范瑺道,“那他究竟是什么人?” “你问我,我还不知道该问谁呢!”范丽华微嗔道,“那个人根本就是个怪物!” 范瑺被范丽华突然的火气摄住了,道:“大姐,怎么一提起他……就这么大火气……” 范丽华一想到卫英临死前的几句话,不知怎么的怒火陡升,却想到自己火气太盛,便道:“更奇怪的是还在后面。你知道吗,他住的那个地方,竟然离桃源不足一盏茶的路。” “什么!”范瑺怎能不惊,他未曾听说桃源周围还有什么地方有人住,更何况他见识了许事违的武功,又怎么会相信范琪儿和许云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可如果知道,又为什么没有对他说起过呢。 “若非我亲眼所见,我也不信。”范丽华道。 “这事真是奇怪,看来还是尽快告知姑奶奶,这人武功之高,恐怕……”范瑺不必再说,他知道自己的武功跟许事违相比,只是小把戏。他又道:“可是他这爔和功……” “我看事情还不止这么简单。”范丽华道,“我们修习爔和功,都是以八脉养气诀为辅,不然就会被热气灼伤。白叔叔的修习爔和功,是他凭借齐云峰上的奇寒之气。可他既然会爔和功,难道不懂八脉养气诀吗?” 范瑺也不是没想到,而是不敢想。这八脉养气诀可谓真是范家的不传之秘。 “我看,现在的情况,我还是明天一早就动身。先将小洁送回去,然后尽快回家向爷爷禀报这件事。”范丽华今遭又见许事违,使她不由得小心了。她看不出这人是善是恶,更何况他又和那独孤立是亲戚。 “大姐……”范瑺面色变得有几分扭捏,道:“关于小洁,我看还是由我把她送回去吧。” 范丽华面楼笑意,道:“我也本没打算送她回去,这小鬼一路上惹出的事也不少了。“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免得縢庄主等急了……”范瑺道。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要办。”范丽华道。 她的事,只是想问许事违一个问题,为盈死前说的那发怒啊,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本不知许事违的房间在哪,只是顺着灯光,找到了许事违的那间房。 站在房门,她本想破门而入,却又终于敲了一下门。 “快开门!”范丽华喝道。 “我为什么要给你开门。”果然是许事违的声音。 范丽华怒气一生,喝道:“你不开门我就进不来了么!”说着,她的脚重重的踢在门上,可那门竟是纹丝不动。 “你进不来。”许事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哼!”范丽华本来沉下来的火气,怎么收得住?可她又拿许事违有什么办法?大骂了一声,她怒气冲冲的走了。 屋内,柔和的灯光照射到床上。许事违躺在棉被里,叹了一声气。 “你为什么要赶她走?”许事违的怀里,依偎着一个女子,面貌与刚才那房外的女子,却没有几分不同,竟然是那滕夫人白贞儿。 “你难道还让我把它叫进来吗。”许事违轻轻抚着白贞儿的娇躯。两人的身体骏还留着因兴奋而泛起的红晕。 “七年了,你还是没变。”白贞儿叹息一声,神色又由本来的兴奋变得忧郁。 “七年了。”许事违不由得想起了往事。 七年前,一个阳光和煦午后,绵延的森林中,一个少女失了魂的奔跑。 她今年才二十五岁,虽是个贫穷渔家女,却生得一副倾国倾城的相貌。正因如此,她被当地的一个财主看中,她虽不愿嫁,可那财主势力庞大,而且不及,是以到了二十五岁还没嫁出去。可不知怎么,那财主突然要娶她,情急之下,她只好匆忙的跑了出来。 阴暗的树林,不免有几分阴森,她不禁害怕起来。 她跑了整整一天,天色渐暗,还没有走出那片树林。她家境贫穷,本不怕挨饿,可无奈这么长时间的奔波。正当她筋疲力尽想要休息之时,却被身后的一条毒蛇咬到了,立即昏了过去…… 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简陋的小屋里。床畔,还趴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这少年十分肥胖,相貌不免显得有几分可怖。她惊叫之际,惊醒了那少年。可她看那少年的样子,便知自己几日来他是如何操劳的。接下来的几日,少年衣不解带的照顾着少女,对她秋毫无犯。少女本已是初解风情,少年亦是情窦初开。少女修养的几日,渐渐的抛开了少年的样子,两人渐生情愫。两人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度过了终生难忘的幸福时光。可是就在那天早上,少年醒来之时,却找不到了自己的挚爱…… “我们今天见面,我真当是一个梦……”白贞儿道。 许事违搂紧了她,道:“今天,我不会再让你走了。” 哪知白贞儿叹息一声,道:“你知道吗,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许事违没做声,听着白贞儿讲述。 “那几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可我又不敢让你知道……”白贞儿道,“我只好偷偷的跑了出去。” 许事违颜色稍稍一沉。 “我到了小镇上,找到了一个郎中,我那时,才知道……我……我有了你的孩子……”白贞儿讲到这,眼里不由得模糊起来。 许事违叹息了一声。 “我离家已久,也想回去看看……”白贞儿叹了一口气,道:“我的父母已经被他们杀了……” 许事违请抚着她的背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白贞儿却又笑了,笑的有几分凄厉,道:“她就迫我嫁给了他。我们的女儿……我们的女儿刚生下来……” 许事违想得到,却也不甚难过,只是望着白贞儿,不由得有些酸楚。 “他……他根本就不是个人!”白贞儿凄颤道,“他操控着着一片的强盗,靠着抢来的钱,建起了这个地方。他找来一个又一个的人,用尽各种手段,宣造他的好名声。我就像是他的一个工具,他把我从一个男人的床上,推到另一个男人的床上……” “不要说了!”许事违怒道,“以后我会把那些人全杀了,没事了……” “你不用骗自己了。”白贞儿此刻出奇的平静,道:“有些事情,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了。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也不该这么冲动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忍到今天吗?” “什么都别说了……都过去了……”许事违有几分失魂地道。 “我们已经回不去了。”白贞儿道,“七年,你也该想明白很多了。我苟活到今天,只是想再见你一面。可是,我现在知道了,一切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你已经不一样了,我们现在就是两个人,什么都不可能了。” 许事违没有说话。 “我看得出来,她不是我的替代品。你看她的时候,就像七年前一样。你放不下的,也只是这个心结。现在你也该是明白了。”白贞儿依偎到了许事违的怀里,道:“让我再看看你。” 许事违叹了一声气,白贞儿所说的,正是一直以来困扰他的。七年,他不再是少年了,那股冲动早已平息。现在的他,对白贞儿,有的只是回忆。 白贞儿依旧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许事违的心忽的一颤,他已经感受不到白贞儿的心跳了。 他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笑什么。是白贞儿?还是自己。 对于白贞儿来说,已无牵挂,能够这样终结自己的生命,也未尝不是幸福。 许事违起身,穿上了衣衫,又为白贞儿的尸身装扮好。 “我会遵守我的约定的。”许事违将白贞儿尸身放置好,推开了房门。 “你出来吧。”许事违冷冷的说了一声。 一个轻巧的人影忽的闪到了他的面前,却看得是一身劲装的齐嫣情。 “看来你终于是有事求我了。”齐嫣情道,“怎么,那个姑娘呢?” “把本来不属于这的人全带走。”许事违一字一句的道。 “哦?你这算是求我吗。”齐嫣情轻笑道。 “这件事情办成,我帮你报仇。”许事违道。 齐嫣情却好像不甚高兴,道:“这样好像我吃亏了吧?” “你想怎样?”许事违道。 齐嫣情想是思索了一阵,道:“明天你陪我一天,我说什么,你就要做什么。” 许事违毫不迟疑,道:“那你就快去。” 齐嫣情嫣然一笑,道:“好,我这就去。” 皎洁的月下,齐嫣情轻盈的身影如风一般消失了。许事违关上房门,望着白贞儿的尸体,怔怔的发愣。他决定要做一件事,一件大事。 他不管齐嫣情用什么办法,他等待着。 蜡烛渐断,许事违觉得时机已经到了。他的脸色一沉,多了一股阴霾。 他走出了房间,他要让不该活着的人,永远也不能再活。 第十二章 事出有因 东方泛起了白色,朝阳破晓,苍穹渐亮。 溪水本清澈,却多了几分血色。许事违伏在溪水畔,将手浸入水中,任流水着洗他手上的血腥。 他背后是绵延不断地纳贤山庄,气势恢宏,但已经没有丝毫人迹,只充斥着恐惧和阴森。 一百八十六人。 许事违还记着,一百八十六人死前脸上的惊愕与恐惧。 许事违站了起来,叹息了一声,望了望脚边白贞儿的尸身。 “她已经死了。”齐嫣情正出现在他的面前。 “是啊。”许事违有些失魂,道:“她死了。” “你杀了多少人?”齐嫣情道。 “一百八十六个。”许事违道,“一个不少。” 齐嫣情也叹息了一声,道:“这些人都该死吗?” 当然不是。这一百八十六人里,有初解人事的少女,有年逾古稀的老人,有手无缚鸡之力的下人…… 许事违叹息道:“他们,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我每次杀了人,都会哭。”齐嫣情望着他道,“就算是王仁他们,我也不知怎么的哭了……” “哭?”许事违闷笑了一声,凄厉的道:“我要是杀完了人就哭,现在我已经死了。” 齐嫣情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有着说不出的忧困。 “有些人,你不杀他,他就要杀更多的人;你不理他,他偏偏来找你。”许事违道,“我不杀别人,可偏偏有人找我麻烦。不管过了多少年,总是遏制不了他们的心思。” “你难道没有家人吗?”齐嫣情道。 “家人?”许事违道,“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在自己的面前的感觉,你应该明白。” 齐嫣情明白,她看着自己的母亲咽了气,自己却无能为力。 “你第一次杀人,便是为了……”齐嫣情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许事违道:“二十年前,我才五岁。我娘就教我害人之心不可有,我自然知道。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却不知道。我还记得,那天正好雪融,我到山上去打猎,一直到了正午。我回去了,我看见几十个人围着我家,我娘和我姐姐已经倒在了血泊里。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有一个念头。当我缓过神来,我身边已经多了七十二具尸体。” “七……七十二……二十年前!黄山煞星!”齐嫣情惊住了,黄山七十二煞星是二十多年前秦淮一带的山贼头子,横行无忌。可是在二十年前,七十二人同时失踪,三天后七十二具尸体出现在他们的老窝。而且已经被剁成了一摊摊肉酱。此案便是百年间最大的谜案。 “其实他们当日来了七十三人,还有一人趁乱跑了。我也没有想在杀他,可他偏偏又召集了人,找我的麻烦。”许事违口中那第七十三人,便是那日范丽华见到的“军师”。 齐嫣情没想到,许事违身上的事,竟也如此凄惨。五岁的小孩,经历了那么多变故,才令的许事违到了今天这个样子。 许事违也发觉,自己话多了。 “你接下来要做什么?”齐嫣情问道。 许事违望了白贞儿的尸身一眼,道:“我……”他还没说完,齐嫣情竟是倒下了。 许事违一惊,霎时搀住了了她,他轻轻搭上她的脉,发现她的脉搏紊乱,显然是受了内伤。许事违立即封住了齐嫣情身上乱窜的真气,用自己的内劲渐渐为她调息。 不一会,齐嫣情渐渐转醒,许事违松了口气,道:“你伤的不轻。” “没什么,就是让那姓宋的打了一掌。”齐嫣情此刻若非易容,应该可以看到她苍白的脸色。 引走宋凌清等人并非易事,那时宴席刚散,独孤立与许事违别后推辞有事早已离开。众人打算明日离开,所以都要各自回房。就在那时,齐嫣情竟然扮成了刘元义的样子,谎称白帆会出了大事,引得宋凌清焦急万分,不由得和宋坚南决定立即动身。范丽华和范瑺也被她形容的情况吓住了,连忙要和宋凌清一同回去。哪知到了半路,齐嫣情故意绕路,被宋坚南看出破绽,忙乱中被宋凌清打了一掌,若非她轻功超人,早已毙命。多亏她绕路,让宋凌清以为是调虎离山,急忙回了白帆会总舵。 “没事就好。”许事违道。 “抱着我很舒服吗?”齐嫣情说着,许事违才想起刚才一时情急,将齐嫣情搂在怀中,自己还没松手。他正欲松手,齐嫣情反而抱紧了他,道:“我可走不了路了,你得带着我走。” 许事违无奈的摇摇头,道:“我还有一件事。” 白贞儿的尸身,还要安葬。 许事违挑的地方,齐嫣情怎么也想不到。 西湖畔,有一座硕大的建筑,是白帆会的总舵。 “你真的要这么做?”齐嫣情真的不相信。 可是许事违就要这么做。 许事违将白贞儿的尸身,放在了从纳贤山庄里找到的棺材。那本是滕远善杀人越货后留着善后的。 许事违用一只手,擎起了棺材,径直向白帆会总舵走来,丝毫不避人。 “来者何人!”数十名白帆会的成员见他带座棺材,来者不善,已经将他围住。 许事违丝毫不理会,只是一味往前走。 “你来干什么!你带的是什么东西!”一个许事违很熟悉的声音传了来,范丽华、宋坚南、宋凌清和刘元义已经到了门口。范瑺则是在前一刻带着李洁先走了。 “许兄弟,你这是……”宋凌清迟疑间,刘元义怒喝一声:“这里是什么地方,也容得你撒野!” 许事违对于他们的出现,丝毫不为所动,带着棺材径直走向大堂。 “你带着棺材来什么意思!”范丽华怒喝一声,见许事违丝毫不理她,怒火横生,想起昨天晚上的事,竟出了手。 “范姑娘……”宋坚南没想到范丽华竟然这么冲动,他看出许事违的样子不一样,急忙要出手拉住范丽华,可是已经慢了一步。但见许事违放下棺材,硕大的身躯动若雷霆,在众人未反映过来之际,已经将满院的人的穴道全部封了起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范丽华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许事违带着棺材,走向了正厅内。 正厅正中中堂下,正是白帆会历代龙头的宝座,乃是金石所铸,代表着至高无上。就是这张椅子,被许事违一把抓了起来,扔到了一旁。 刘元义忍不住大骂起来,可是许事违没理会分毫。再看许事违的一双手,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竟然插入了地上那一整块大理石地板上,但见他的手移动,地面就像豆腐似的被切开。尺余厚的大理石上,被他用手割出了一块与那棺材差不多大小的石块。 “你莫非要……”范丽华不敢相信许事违的疯狂行为。 许事违将那块巨石撬出,底下是泥土。许事违将棺材径直放上,严丝合缝,尺寸刚好。但见许事违掌力落到棺材上,竟活活将那紫檀木的棺材压入了地下而没损伤其分毫。许事违将那石板又扣回,地面又复平整。接下来许事违的一双手,将本来的石缝,像捏泥巴一样,抹得光滑平整。 那些人已经看的呆住了,这样的功夫,简直是匪夷所思。正在他们惊讶之极,身上的穴道已经解了。而许事违也没了踪影。 范丽华怔怔的,一动不动。 许事违怎么了?棺材里又是什么?范丽华不知道,她有确实想知道。 可她注定不会知道了。 “你既然要我把他们引开,又为什么这么大摇大摆的?”齐嫣情疑惑的看着许事违。 许事违没有回答她,她也不再追问。 许事违的事情算是结束了,他走到了西面的一座小树林里,这里正是他与齐嫣情约定的地方。 齐嫣情早已侯在那,开门见山地道:“你的事办完了,我们之间还有个约定,你没忘吧。” 许事违道:“我自然不会忘。” 齐嫣情嫣然一笑,道:“那就好。”说着,齐嫣情微微屈了屈身子,向许事违道:“今天,我要你抱着我走。” 许事违也就将她抱了起来,齐嫣情道:“那就从这片转转吧,不准停!” 许事违无奈,也不知去那里。其实此刻他的心里也有着一个疑惑,齐嫣情为什么不让自己帮他报仇呢? “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帮你报仇吗?”许事违还是问了出来。的确,齐嫣情跟着许事违,确实是为了这件事。 “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齐嫣情道。 许事违思考过,可他一次又一次的迷茫,道:“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齐嫣情道,“可总不是为了报仇吧!” 许事违同意。 “既然如此,有这么个好机会,我为什么要你干那种事呢?”齐嫣情清脆的笑道,“差使你这小野猪玩玩,我还开心得多呢。” 许事违无奈的笑了笑,道:“你今天就想这样?” “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我愿意,你管不着!”齐嫣情的话,许事违也没反驳。 “我倒是有点后悔了。”许事违调侃道。 齐嫣情道:“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幅图画的确奇怪,齐嫣情此刻的脸,正是在玉掌山时用的那一张,虽不出众,但也算是姣好了。这么个美丽女子,被许事违这犹如肉球的“怪物”抱着,旁人看了怕是以为遇上了妖怪呢。 “到河边去!”齐嫣情看到不远处有一条小河,就发出了“命令”,许事违也就往河边走去。 “放我下来!”齐嫣情道。许事违只好恭敬地,轻轻的将齐嫣情放到河边的一块石头上。 “累死我了!”齐嫣情将身子半倚在石头上,对许事违道:“喂!我要洗脚!” 许事违什么也没说,只是走了过去,踩在了河里,蹲到了齐嫣情前边。 齐嫣情轻笑了一声,将两只脚伸了出去。 许事违轻轻托起了齐嫣情的一对玉足,竟是小巧玲珑,当真是天生的三寸金莲。许事违褪去了她的鞋袜,齐嫣情凝脂般细腻的纤足展现在许事违的面前。 许事违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对白玉轻轻的浸入了水中,双手轻抚着,流水的律动,滑过那滑腻的足,许事违只感觉这不是脚了。他触着,不敢用力,却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了。 齐嫣情娇笑一声,道:“你还懂得怜香惜玉吗!” 许事违自然想起了玉掌山的那一晚,自己虽然记得不甚清楚,但从第二日齐嫣情身上的痕迹来看,估计是给她留下了一段抹不去的回忆。 “好了!”齐嫣情一翘玉足,道:“我肚子饿了,我要吃东西!” 许事违道:“你吃什么?” “我要吃野猪肉!”齐嫣情娇笑道。 许事违却道:“这个季节,可没野猪。” “好了!”齐嫣情道,“你看着办吧!” 许事违起身,卷了裤腿,向河中央走去。 齐嫣情望着他的样子,心里不住得意。穿上鞋袜,看着许事违怎么办。 许事违这样子,可也不是白来的,山里的飞禽走兽,可能有你没见过的,可没他没吃过的。鱼的来源最稳定,他抓鱼的功夫自然就练出来了。 齐嫣情看着,纤指伸到头顶,结散流云般的发髻,乌黑的秀发轻盈地垂了下来。她捧起些许水,泼到自己的面容上,却看她手指跳动间,脸上多余的东西都滑落水中。 又是那张脸!那张极尽媚惑的脸。正是那夜,许事违在月光下见到的脸。 齐嫣情手中多了一把墨黑色的玉梳,梳洗着自己的秀发,正让许事违看见,不由得惊诧,手里的鱼竟掉了。 更奇怪的,那自许事违手中逃脱的鱼,竟然没有游走,而是向齐嫣情那边游去。渐渐的,水中多了数十条鱼,都集在齐嫣情身畔,静静地,呆呆的,仿佛都在欣赏这幅杰作。 许事违也跟鱼似的,呆呆的望着齐嫣情。这一次,柔和的阳光完全照出了齐嫣情的脸,怎么是那晚许事违从月光下见到的可以相比? 齐嫣情看着许事违的样子,更是装作没看见,洗着自己的秀发。嘴中哼起了一首江南小调,那般场景,若是的见一回,也不枉此生了。 许事违本来定力极强,可那有什么用?昔年西施之美,也不过如此。齐嫣情的美,是那般妖娆妩媚,颠倒众生。许事违不由得心跳加速。 却看得齐嫣情梳洗完,微微捋了捋秀发,梳起了云髻,道:“小野猪,赶紧抓鱼啊!” 许事违强定心神,不去看齐嫣情,手中抓了两条大鱼。 “它们也算是牡丹花下死了吧!”齐嫣情笑着,回过头去,不看许事违,她可不想饿肚子。 许事违走到岸上,生火、烤鱼,倒是快了些。而那鱼肉的香味飘到齐嫣情的鼻中,她早已按耐不住,却道:“喂!你忘了吗,我今天不走路!” 许事违只得走到她身边,却不敢直视齐嫣情,只是将她抱起。可齐嫣情偏偏就将朱唇凑到了许事违耳畔,轻轻的呵了一口气。 许事违直嗅到一股香气,不由得心旌摇动,感觉到喉咙似火烧般干燥。 齐嫣情自然感觉到的许事违的变化,在他耳畔轻语道:“小野猪,你在想什么……”说着,齐嫣情一口咬上了许事违的耳垂。 “啊。”许事违痛的叫了一声,迅速将齐嫣情放到了火堆旁,自己连忙运功,强压着心里的火。 齐嫣情看着许事违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两声,这如银铃的声音,似是有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力量,全部进入了许事违的耳中。 许事违索性闭了眼,渐渐平息着那股欲望。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急着让你帮我报仇吗?”齐嫣情说着,许事违自然不理会她,齐嫣情道:“我知道,过了今天,你想不帮我都不成了。”女人,特别是齐嫣情这样的女人,都有着自信。 许事违自然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好不容易平息的火,又似涨了起来。 “我接下来要你做的事,就是……”齐嫣情笑了一声,道:“看着我,但是不许碰我一下,我要睡觉了!” 齐嫣情吃完了鱼,便即躺下了,竟是真的要睡觉。 许事违好不容易睁开了眼,长叹了一口气。 齐嫣情,此刻已经睡熟,那张脸上,露出的甜美,万分醉人,许事违看着,却希望时间快点过去。 第十三章 少女心事 齐嫣情一睡,已经半天,醒来时,已是薄暮。却看得许事违端坐一旁,竟是没有丝毫动作。 “你醒了。”许事违这一句话说话,已是沉重异常。这半天,他所承受的压力之大,并非一般人所能想象的。若非他定力强、功力深,恐怕此刻已经成了齐嫣情的俘虏了。 齐嫣情不免有些愤怒,许事违竟然真的没动她一下,道:“哼!你不是人,你就是头野猪!” 许事违嘴角微微一扬,道:“你说是就是吧。” 齐嫣情笑了,笑的妩媚动人,许事违知道,自己又要面临一大考验了。 “你这么害怕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齐嫣情凑到了许事违身边,道:“可我不相信,你真的不是人。” 许事违轻轻一笑,道:“你试试吧。” “我渴了,我要喝水!”齐嫣情道,“你把我抱到河边去!” 许事违将她抱了起来,抱到了河边,齐嫣情奇怪的是,许事违竟然没多大反应。 可是,齐嫣情立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哦!你将自己的大穴封了。”齐嫣情轻笑道,“你这样,不怕走火入魔么。” 许事违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有劳操心。”许事违冷冷的道。 齐嫣情道:“好!好!你是不是渴了,要不要喝点水?” 许事违此刻,自然是被那股火烧的口干舌燥。 齐嫣情道:“我喂你喝水如何?”说着,齐嫣情轻轻的俯下身子,朱唇轻轻的沾了沾水。 “你……”许事违自然知道她要做什么,可是来不及了,齐嫣情那温润的唇,已经吻了上来。齐嫣情轻轻将口中含的水送到唇上。许事违干渴的唇不自主的颤动着,舌头不由自主的迎了上去。 齐嫣情的香舌不住轻挑着许事违的唇,许事违只感觉自己心头的火终于抑制不住了,他的手刚动起来,身上的穴道却被齐嫣情封住了。 齐嫣情娇笑了两声,道:“小野猪,你想干什么啊。“ 许事违此刻,真是全身火烧似的,眼中好像要喷出火来,可无奈身体一动也动不了。 许事违终于算是栽在齐嫣情手里了。 齐嫣情用胜利者的姿态不住的笑着,许事违神志也加渐渐缓和过来了。 “好了!我不会让你难受死的!我还要你帮我报仇呢!”说着,齐嫣情解了许事违的穴道,许事违已经是气喘吁吁了。 “我总算是知道了。”许事违叹道。 “哦?知道什么了?”齐嫣情问道。 “幽兰魔女究竟是什么意思。”许事违道。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齐嫣情笑得有些得意。 许事违道:“世界之大,又有什么人是无事不知呢。” “对了,我一直想知道,你的武功到底是跟谁学的?你五岁就能一个人杀了七十二个黄山煞星,那你现在的武功,岂非天下无敌?”齐嫣情问道。 “天下无敌?”许事违道,“世上又有谁是无敌的?” 当年天下第一高手吴霆笙,武功的确天下第一,可还是为情所困。大侠许云纵横四海,还是受不了人心险恶,隐居桃源。 齐嫣情也不禁叹了口气,道:“我相信,没人会是那样。” “我的武功,也算不得什么。”许事违这句话,齐嫣情可是不高兴了,道:“你的武功要还算不得什么,那还有几个人算的上什么?” “范理、许云、范琪儿,哪怕是卫霄,我也还差一点。”许事违道。 齐嫣情冷笑一声,道:“比他们厉害的人,全天下也没有吧。“ 许事违道:“怕也不见得,天下之大,那有什么绝对。“ “对了!”齐嫣情道,“你还没回答我呢,你的武功到底是跟谁学的?” “我说没人教我,你信吗?”许事违道。 齐嫣情听他这么说,也只得相信。 “你身上的秘密太多了,我一定要全都发掘出来。“气焰顶到。 许事违道:“你愿意,就慢慢发掘吧。” “怎么,你不信?”齐嫣情颇怒的望着许事违道。 “我什么都相信,只是相信可以和不可以罢了。”许事违道。 “哼!“齐嫣情娇嗔一声,道:”我一天找不到答案,我就用一个月;一个月找不到答案,我就用一年。我要是一辈子都找不到,我就缠着你直到死!“ 许事违只是微微的一笑。 “那好!“齐嫣情忽的变了脸色,又挂了几缕笑意,道:”我要睡觉了!“ “没人不让你睡。”许事违道。 齐嫣情道:“地太硬了,我睡不着。”她已经睡了半天了,许事违自然知道她又想为难自己了。 “我给你买张床去?”许事违道。 齐嫣情嫣然一笑,道:“你不就是现成的床吗?” 许事违还没反应过来,齐嫣情已经将他扑到了地上。 许事违若非这半日消耗了太多气力,也不致躲不开。现在便是许事违“平躺在地上,齐嫣情躺在了他身上。 “真舒服。”齐嫣情带着笑意,仰卧着道:“你可不能乱动,本姑娘要好好睡一觉!“许事违叫了一声侥幸,还好齐嫣情冲着他的只是头发。他不由得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兰花香味,那正是自齐嫣情身上发出来的。 齐嫣情身轻如燕,许事违也感觉不到丝毫重量,只是全身燥热难耐。 齐嫣情闭着双眸,轻轻掸了掸衣服,要命的是正将那根衣带掸到了许事违的手上。 许事违终究不是圣人,在这种情况下那还能坐怀不乱?他终于抵受不住,伸手扯开了那根带子。 齐嫣情暗笑一声,身子一翻,任许事违摆布。 两人浓厚的喘息声,在林间回荡。当然还有齐嫣情的娇吟声。许事违拒绝不了齐嫣情,天下也没几个男人能够拒绝。 长夜漫漫,两人沉醉在旖旎的风景下,毫不理会外物…… 却说许事违离了白帆会后,留下那一院的人面面相觑,什么话也说不出。刘元义想看看许事违埋了什么进去,可是一来白帆会重地不能损坏,二来那地面本是大理石混合精钢,寻常器物伤不了分毫。这也是众人惊叹的原因。 “他……他到底还是人吗……”范丽华不是第一次惊异于许事违的武功。 宋凌清更惊,他惊的是许事违刚才那股气势,冷诧、犀利、甚至是……恐怖! 宋坚南却先将座位摆正,道:“我看……那东西……我们还是不要取出来的好……” “不行!”范丽华道,“这毕竟事关……” “范姑娘算了吧。”宋凌清终于说了话,“刘兄弟,这件事不要管了,那棺材就让它在这里吧。” “这怎么行……”刘元义正想反驳,却看到宋凌清神情之怪异,生生塞住了口,说不出话来。 范丽华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这个时候,进来的人让众人再次震惊。 进来的人是东面的哨兵,他神色慌乱,失魂似的叫道:“不……不好……不好了……” “怎么了?”刘元义迎了过去,道:“慢慢说。” “纳……纳贤山庄……”那人稍稍缓了缓神,道:“纳贤山庄昨夜被人灭门,包括滕远善在内,无一生还!” “什么!”宋凌清大喝一声,昨夜他才刚从纳贤山庄回来啊! 范丽华怔了,突然道:“紫檀木!是他!” 宋坚南似乎也想起来了,昨日他到时,正看到父亲和滕远善在一张紫檀木桌旁交谈。而那紫檀木桌,似乎与刚才那紫檀木棺材的用料相同。 “难道那棺材里……”宋凌清怒喝一声,“快拿家伙来!” 不一会,便来了几名精壮汉子,手里拿着土石器物。 宋凌清一声令下,他们便动起手来。 范丽华呆呆的坐在一旁,不敢去想。她真的不知道许事违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她的心不知怎么的很乱。 虽然那石料坚固,可也不是牢不可摧的。许事违能将其当豆腐一样割,也自然能打开。那副棺材自然漏了出来。 “开关者死。” 棺材盖上,这四个大字赫然出现。 宋凌清和刘元义摄于刚才许事违的神威,那一个“死”字令得二人触目惊心。 “哼!有本事它来杀了我!“范丽华怒气一生,也顾不得那么多,伸手掀开了棺材盖。 先传出的是一股淡淡的药香,那是许事违放置的。白贞儿的躯体,静静地躺着。 范丽华总算是知道了。 “滕……滕夫人……”宋坚南没想到,白贞儿身侧,还有一个灵位,上面赫然写着“爱妻白贞儿之灵位”。 那个哨兵猛一见棺材中人和范丽华之肖似,不由得一怔,战战兢兢的道:“那边的兄弟们说,全庄上下一百八十七人,只有一百八十六具尸体……”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宋凌清打发了不相干的人。 “爹……滕夫人的尸身……”宋坚南此刻也乱了阵脚。 “刘兄弟,你看……”宋凌清向刘元义望去。 “我看,还是不要动了……”刘元义自是无奈,心中不知怎么的觉得只能这么做。 现在最乱的是范丽华。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见过许事违杀人,可她不知道许事违为什么杀人。他甚至不知怎么的,起了滕远善等人该杀的念头。可是那一百多人,包括老弱妇孺,又怎么都会是该杀的? 她接受不了这件事,她感觉,只要许事违说一句不是他干的,她就会相信。 所以,她变了决定,她要去找许事违! “范姑娘……”宋坚南见她出神,不由得道。 “宋舵主、宋公子、刘大侠,在下还有些事,先失陪了!”范丽华召集了,她不想慢一步。 宋凌清等人也不好挽留,毕竟若非许事违出现,范丽华此刻也是走了。 所以范丽华走了,她不知道许事违在那,可她相信她找得到。 第二天,天渐渐明朗,许事违也醒了。晓雾将歇,不免有几丝寒意,更何况他现在什么都没穿。他正欲穿上衣服,齐嫣情忽的被冻醒了,忙往许事违怀里缩,道:“冻死我了……” 许事违只好先寻到她的衣服,两人匆匆梳洗,却还有几分沉醉在昨晚颠鸾倒凤的兴奋中。 齐嫣情受到了滋润,在旭日映照下,不知怎么又多了几分娇媚,许事违撇过头去,道:“一天到了。” 齐嫣情却不以为然,晃到许事违面前,朱唇凑到他耳畔,柔声道:“你还真舍得。” 许事违心弦已动,还好有了昨晚的宣泄,此刻他不致再起欲火。道:“我怕我再舍不得,就当不成人了。” 齐嫣情微微笑着,道:“你说的好像我是女鬼似的,拉上了你,你也不是人了。” 许事违没有夸张,世间为了女色,沦为她人裙下之臣的有不少,许事违可是不愿这样。 所以,许事违这就要走了。 “你这么着急走干什么?”齐嫣情身体没动,说道:“还有件事你想知道吗?我相信你会想知道。” 许事违一句“什么?”刚出口,就后悔了。 “你知不知道那滕远善有了娇妻,为什么肯把它送给别人……”齐嫣情本想说“玩弄”,可她看见许事违的神情一沉,便不再说下去。 许事违本来心里的一点疑惑,被齐嫣情这话记起来了。想起白贞儿,他不由的辛酸。但想起滕远善,他的行为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着实反常。 “我想知道,是不是要做点什么。”许事违道。 “不用做什么,只要你让我知道,嗯……”齐嫣情思索了一阵,道:“你要到哪里去,待多久?” “就这么简单?”许事违道,“这个买卖也不算亏。” “全看你的意思。”齐嫣情眼波一转,向许事违示意。 “一个月之内,只要你想找我,到庐江城南一百里外的桃林里,自然找得到。”许事违道。 齐嫣情道:“你倒省事,我又没说要找你,只是想知道你在哪。” 许事违轻笑一声,道:“有区别吗?” “哼!”齐嫣情眉峰一蹙,媚意立生,娇羞无限。 “我该听听你要说什么了。”许事违道。 齐嫣情却又笑了,道:“其实那滕远善,非但不是不正常,而且比正常还要正常。“ 许事违应了一声,道:“然后呢?“ “嗯,就是在七年前吧,我娘罹难后,我为了找我娘留在这边的部分财产,游荡在杭州城里,就碰上了那个人。他超乎的正常,武功也不算差,我自然知道,不能轻举妄动。”齐嫣情道,“不过,他到还有个优点,知道忍耐,可不像某个人……他把我带到了城外渺无人迹的地方,然后就想下手了。” “可是他万万没笑道,我正额小女孩,武功虽然不行,暗器的功夫已经不弱了。他猝不及防之际,两根蝎尾针已经打穿了他的腰眼……”齐嫣情的叙述,简洁而明了。 然后,滕远善为了遮丑,按耐不住的向白贞儿逼婚。然后白贞儿逃婚,许事违搭救,两人分离……一切的一切,原来也不是没有联系的。 “世间因果,唉!”许事违长叹了一声,却没想到齐嫣情道:“你想知道的,我说了,我该走了。” “哦?”许事违万万没想到齐嫣情的嘴里还会说“走”这个字。 可是齐嫣情真的在走了,连笑容也没留下。 许事违也没去追,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可是他知道,他已经不能再躲下去了。 第十四章 欲断难断 大街上熙攘的人群,川流不息,但路过城门口时,都不由得驻足。 黄纸、黑字,一张通缉令。 “近来各地有一采花大盗作案。此人身长八尺有余,体形魁梧,面貌凶陋。已作案十余起,受害人都为年纪十六到二十六岁富户少女,手段残忍,望各方百姓注意。如有发现其行踪者……” 这行字旁边还有一幅画像,一个状如西瓜的大脑袋,上面像是缝了两道线。 围观人中,一名少女锁着眉头,却不是范丽华是谁? 这是她见到的第十三张了,她一路走,便见了一路。 她没看见许事违,硬凭着这通缉令找了过来。这是通向桃源的路,她确信她没走错。 “他到底要干什么!”范丽华心里这么想着,脚下加快了速度。她已经不需要那纸片指路了,她认得去桃源的路。 许事违,采花大盗。范丽华怎么也不能将这两个词连起来。她不相信许事违做得出这种事,可他确实做了。她见过被害的少女,虽然没有死,但娇嫩的脸上平添了几十道血痕,犹如鬼魅。 绝对不是他做的!范丽华开始这么想,可她一次次听见那些少女的描述,样貌、口气、声音,几乎丝毫不差。 她唯一不能解释的,是许事违对自己秋毫无犯。那些少女面貌的确都不错,可又有哪个及得上她?许事违若真的是十恶不赦的采花大盗,自己昏迷的那十几天,身体又怎么能保全? 她迟疑着,脚下踏入了桃源。 此时已经是薄暮,暗黄的夕阳洒不下什么光彩,只映得李洁家的那座小屋有几分灰暗。 她不知道许事违那奇怪的山林还会不会动,甚至许事违在不在,可她就想进去看看。可她不知道怎么进去,只得先来找李洁的父亲李珣商量商量办法。 不料她先看见的,却是伫立在门前范瑺。 “小瑺!你怎么还在这……”范丽华还没说完,就被一怔嗔喝打断了。 “哼!姐姐也来了!” 接着从屋中出来的,是一名妇人。她娇美的面目,让人难以猜透她的年纪。她的头发并未白几根,可她确实是李洁的祖母,也是昔年太湖盐场的大小姐——聂妍。 “奶奶……”李洁也从屋里跑了出来。 范丽华看出,李珣还没回来,却碰上了个麻烦人物。 聂妍当年对许云有着几分情愫,虽然是不了了之,可她不免就对范琪儿及其家人有了那么两份疏远。范瑺送李洁回来之时,正好就碰上了她。事情严重了,聂妍说再也不让李洁见范瑺了。范瑺一等,便是一月。范丽华自然知道,聂妍的武功比自己高出不知多少,又迫于她的辈分,范丽华自然也不敢先开口。 “怎么!你又来干什么!进屋去!”聂妍喝着,李洁不愿的退回了屋内。 “李奶奶,你又何必呢!”范瑺的声音有些生硬,自然是这些日子的哀求所致。 范丽华知道,自己的事还是先放放,先把这事情解决,便只得道:“李奶奶,带小洁出去的是我,跟小瑺一点关系都没有……” 哪知她不说还好,话一出口,聂妍登时喝道:“哼!你们姐弟俩还是算计好的。我管你们怎么样,反正你们就算是饿死,也不干我的事!” “里……”范瑺还想说些什么,聂妍已是不耐烦,干脆道:“你们要是想说什么,就先打过我吧!” “这怎么行……”范丽华知道聂妍只是敷衍,却也没有办法。 “有什么不行,我话说下了,你要你们两个人能打过我,你们要怎么样,我都不管。你们是一个一个来,海世界第一起来?”聂妍干脆把话说绝了。 “好!”范瑺把心一横,持剑作揖,还未说话,聂妍已道:“少废话,快出招!” 范丽华知道阻止不了,只得为自己的弟弟祈福了。 范瑺也毫不犹豫,他等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他也不能犹豫了。 范瑺的剑,飘逸灵动,不遗余力的向聂妍攻去。却看得聂妍身体微微一颤,轻易躲开了那一剑。 “你这也算是雷神剑法吗!”聂妍说着,手中多了一根枯枝,道:“惊雷庄的威名都让你丢光了!” 范瑺没说什么,咬了咬牙,长剑飞舞,交织成一片剑网,正是雷神剑法中一招“翻云覆雨”。 “哼!”聂妍丝毫不避,手中枯枝依然动了,使出的赫然也是一招“翻云覆雨”。可是钢剑和枯枝对决,竟是长剑被那枯枝打的节节败退。原来枯枝虽然脆弱,但韧性却不错,聂妍控制着这截枯枝,毫不接触剑锋,反而是死缠剑身,丝毫不给范瑺一点回旋的余地。 聂妍得艺于范瑺的曾祖,也就是范理的父亲范骥。数十年来,武功已入化境,这点是范瑺知道的。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的武功竟然高到了这个地步。 那截短枝,划过了范瑺的脸,然后带出了一道血痕。 聂妍自然是不会杀了范瑺,所以范丽华也没太过担心。 “怎么,姐姐来试试?“聂妍向范丽华道。 “小女见识浅薄,怎么敢和您动手。”范丽华只好道。 “那你们还不快走!”聂妍道,“我说了,你们饿死,我也不会管!”语罢,她便进了屋里,关上了门。 范瑺呆呆的望着屋内。 “小瑺……”范丽华看到弟弟这样,未免不忍,可她的确没什么办法。 “不用说了。”范瑺忽的振作了起来,道:“都怪我学艺不精,也怨不得别人。” 其实这个年纪能有范瑺这样武功的,世间不多。 “那你也不能就这样待着啊!”范丽华劝阻道。 “大姐,我决定了。我若是走不进这扇门,我再也不出这桃源一步!”范瑺说的斩钉截铁。 “混账!”范丽华忍不住弟弟这样,发作了起来,嗔道:“爹娘是怎么教你的!你有志气,也不能什么都抛下!” “这……”范瑺长吸了一口气,道:“那该怎么办……” 范丽华思索着,道:“即使没办法,也不着这样!我们先去二奶奶家歇息一会,再慢慢想办法。” 范瑺也只得听姐姐的了。 他连日来,的确没怎么好好休息过,除了几次聂妍怕他渴死给他几口水之外,他什么都没沾过唇。 “大姐……回家了吗……”范瑺问道。 “还没有。”范丽华忽的想起了这件事,道:“小瑺,这几天可有人到这里吗?” “什么人?”范瑺道,“没人来过,大姐指的是……那人?” 范丽华心念一动,料想许事违既然居住了这么长时间,看来也不会被发觉。范瑺嘴里的“那人”也自然是许事违,范丽华便道:“你那天走的早了,你可知道出了什么事吗!” “出什么事了?”范瑺看到范丽华的神色,知道事情不寻常。 范丽华说了纳贤山庄的事后,范瑺怔了半天。 “这……这事太严重了,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告诉爹……”范瑺没说完,范丽华便接上了话。 “不!不要告诉爹和爷爷。”范丽华道,“既然你还没回去,那就最好。他的事,不要对别人说起。” “为什么?”范瑺不解的道。 “这……”范丽华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她觉得事有蹊跷,她想自己弄清楚这件事,便道:“我这次了,便是为了弄清楚这件事。” “这么说,他来了?”范瑺道。 “应该是。”范丽华道,“可是他住的那地方太邪门,我们对此地又不熟悉,又能怎么样。”范丽华轻叹一声气。 范瑺也叹了一口气,道:“我现在真是没主意了。” 但范丽华却又似想到了什么,道:“小瑺,不论如何,我们现在都不要管了。” “哦?”范瑺惊讶的道,“我们怎么能……” “你还不累吗?”范丽华轻笑着打断了他,道:“你还是好好睡上一觉吧!” 范瑺感觉自己这个姐姐好像有些陌生了,虽然他们只有数十天没见。 范丽华也发现自己变了,特别是遇到许事违后。她现在多了一个爱好,竟然是睡觉。 她很快就睡着了,这也算是她一个改变吧。 而范瑺哪那么容易睡着,他想着湖另一岸的那个人。而李洁又何尝睡得着? 而在不远处,却有人未歇息。 幽静的桃林里,一只白猴蹦蹦跳跳,手中拿着两个又大又红的桃子,边跳边吃。而在它的后面,却是一个窈窕的身影,竟是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那少女不是齐嫣情是谁? 那白猴虽然是蹦蹦跳跳,但方向极有规律,在错综复杂的桃树间穿行。而齐嫣情也毫不怠慢,跟着白猴走着。 时间没过多久,展现在齐嫣情面前的,是一条溪流。 白猴走了,齐嫣情则是顺着溪流行走。然后,随着溪流渐宽,出现的是一个小水潭。 夜间的山风,凉意袭人,溪水更是冰寒刺骨。齐嫣情都不禁打了个寒战,可那潭水里竟然有个人。 “喂!你这是练什么鬼功夫!”齐嫣情抱怨着,看着潭里的那个人,正是许事违。 许事违身上几乎没穿什么衣服,双目紧闭,坐在其中只露出一个脑袋。 “喂!你说话啊!”齐嫣情见他不回答,似有几分嗔怒。 许事违还是没回答。 齐嫣情见他不回答,就要去拉他。 “啊!“齐嫣情一碰到那潭水,立即觉得像被刺了一下。那潭水,竟然比溪水凉千百倍,但没有结冰。 这时,许事违的眼睛睁开了。 “这里的水,一般人不能碰。”许事违缓缓上了岸,走到岸边,披上了岸边的衣衫。 “你终于说话了!”齐嫣情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滥杀者,自闭于寒潭一月。”许事违道。 齐嫣情走到他什么,道:“这算什么?你的家规?” 许事违点点头,道:“算是。” “你从这待了一个月,没吃没喝?”齐嫣情问道。 “西北风喝了不少。”许事违道。 齐嫣情嫣然一笑,道:“那我来的还真巧。” “正好一个月。”许事违道。 “你现在是不是想先吃点东西?“齐嫣情道。 “你来不会是为了吃东西。”许事违道。 “当然是。”齐嫣情道,“你可还欠我一顿野猪肉!” 许事违道:“这晚上凉,先进屋再说。” “哼!”齐嫣情似嗔道,“你见到人家就往屋里带……” “你愿意受冻,我也管不着。”许事违说着,朝他的小屋径直走去。 齐嫣情嘴上说着,却也跟着许事违走了。 许事违点燃了一盏灯,坐到了床上,齐嫣情则是坐在了他身边。 “你看我一眼也不会死!”齐嫣情看着许事违目光避开她,便道。 许事违这些天苦行般的生活后,又怎么敢看她一眼?他道:“死的会是你。” “你要不要试试?”齐嫣情起身,晃到了许事违身前。而许事违早已闭了眼,道:“不要。” “好了!”齐嫣情坐到了椅子上,轻笑道:“你知道我这几天做了什么吗?” “看你这样子,估计是‘好事’。”许事违特别加重了“好事”这二字。 “嗯!”齐嫣情道,“一个月的时间,能做的事很多。” “比如?”许事违道。 “你不是说要出去走走吗,我自然做了些准备。”齐嫣情笑着,有些像做了坏事的小孩子。 “劳你费神了。“许事违道。 “来看看吧!”齐嫣情说着,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打纸。 那些纸,就是这些日的通缉令。 “画得很传神。”许事违笑了一声。 “嗯!我怕那些画工画得不像,还润了润色呢!“齐嫣情道。 “采花大盗,也亏你想的出来。”许事违道。 “这样的话,你出去之后,我看还有那些姑娘敢靠近你!”齐嫣情道。 “至少你算一个。”许事违道。 “哦?”齐嫣情道,“我还以为你会问问我是怎么‘采花’的。” “这很简单。”许事违道,“只要那些少女跟你商量好,也就行了。” “哦?”齐嫣情道,“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那些女子的共同点,都是富家小姐。这样的人,往往都会因为家庭的缘故,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比如婚姻。”许事违道,“可是她们被人糟蹋了,又毁了容,他们的父母只求能把她们嫁出去,也就什么都顾不得了。若是正好有几个肯娶她们的人,也就没什么了。凭你巧夺天工的易容术,做个假脸也没什么。当然你跟他们说好,要把我供出来。” “成人之美,你不愿意吗?”齐嫣情笑道。 “我愿不愿意,都得愿意了。”许事违道。 “那你还是愿意了。”齐嫣情道。 “你既然帮我成了采花大盗,我不采两朵花到还对不起你一片苦心了。”许事违道。 齐嫣情却毫不在意的道:“你做不了这事。” “是吗?”许事违道,“这不就有现成的吗?” “你来试试?”齐嫣情说着,却更向许事违靠近了一步。 许事违也起身,向齐嫣情凑了过去。他也没什么别的意思,齐嫣情却向后退了两步,到了门边,道:“既然是采花,我是不是该跑?” 没等许事违说是,她已经动了。她相信许事违会追,许事违也确实追了出来。 齐嫣情在前面跑,许事违在后面追,这架势倒真有点像是“采花”。可是许事违始终没有追上齐嫣情,不只是因为这一月来的疲敝。更主要是齐嫣情自小明白自己练武功再怎么练也不会有大成就,便光练轻功,是以她的武功比起许事违差着十万八千里,但轻功却不比许事违低。 两人一前一后,在月光下穿行,过了溪流、原野、树林、山涧,不曾停歇。 直到了这座小山谷。 月光洒下,不再回去,山谷被映照的明暗有致,静谧深幽。 齐嫣情慢了下来,走到了光芒照不到的阴影里。 “这里的气氛倒还不错。”齐嫣情说着,许事违已经跟了上来。 “嗯,你现在算是被赶入死胡同的小老鼠了。”许事违故作凶恶状,令得他自己都笑了起来。 “那我是不是该叫救命了?”齐嫣情莞尔一笑,随即用那银铃般的声音惊叫道:“救命啊!有采花贼啊!救……” 她的声音断了,因为许事违捂住了她的樱唇,恶狠狠地道:“没人会来救你的!” 齐嫣情“挣扎”着,已经被许事违揽入了怀里。 “啊!”齐嫣情生生将许事违那硕大的身躯拖倒在了。 许事违此时并无意与她做些什么,正欲推开她,却已来不及了。 “你住手!” 却看得山丘之上,一个婀娜的身影持剑玉立,却不是范丽华是谁? 第十五章 有情难舍 许事违缓缓起身,看着范丽华。 她那对眸子里,迸射出的怒火,许事违可以感觉到。 她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不是许事违。可她看见了,什么都看见了。她知道眼见不一定为实,但她忘了当局者迷。 所以,她毫不客气的,把愤怒通过她的剑传向许事违。此刻的许事违,真的没有聚起多少力气,他勉强的躲开了一剑。 可是范丽华的怒火,似怒涌的波涛,不在乎许事违的迟疑。她这一招翻云覆雨使出来,还交织着被欺骗的愤恨。 其实没人骗她,是她自己骗自己。所以,他根本没有看出,许事违只是退让。 但是,许事违消耗真是太多,着实支持不了多久。范丽华的每一剑,都没有留情。她本来只是只是睡得不踏实,本来只是随便走走,本来也没想到会听到声音。 许事违终于,在范丽华的剑网中,踏错了一步。范丽华的剑,划过了许事违的面颊。 可是下一刻,范丽华突然发现,自己的全身,使不出力气来了。她身上的几处大穴,多了几根寸长的钢针。 许事违没事了,他丝毫没有表情,看着范丽华。范丽华这时才注意到,伤自己的,便是那个“呼救”的少女。 “范姐姐,你怎么没认出我吗?”齐嫣情嬉笑着,靠在了许事违身上。 她这一声,用的正是范丽华听过的声音。范丽华这时才明白,那个少女,那个容貌惊为天人的少女,那个被许事违“侵犯”的少女是什么人。 “是你!”范丽华为自己的醒悟,感到愤怒,却又不知为何有了几分欣喜。 “你动不动就动剑,伤了人可不好。”齐嫣情笑着,轻抚许事违脸上的伤痕。而许事违却一动不动。 “果然,你们果然……”范丽华想起了卫英的话,她确又信了。 “我们两个正要亲热呢,范姐姐你怎么就来了呢?”齐嫣情望向许事违,看他毫无表情,也就没什么顾忌。 范丽华年纪已经不小了,自然知道齐嫣情口中“亲热”两个字的含义,眼中怒火已经被失望所取代。 “范姐姐还有事吗?”齐嫣情没等范丽华回答,向许事违道:“既然范姐姐没事,我们还是换个地方继……” 许事违终于有了反应,眼神向齐嫣情示意,让她暂时回避。 齐嫣情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们要说悄悄话,我也不偷听了。你们慢慢亲热吧!”说着,她退出了二人的视线。 许事违就这么向范丽华走了过去。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范丽华的话,没有丝毫作用。许事违走到了她身边,将她身上的针拔了下来。 范丽华能动了,她却没有什么动作。 “你走吧。”许事违冷冷的道。 “原来都是真的。”范丽华颇有些绝望地道。 “都是真的。”许事违道。 “纳贤山庄的那些人都是你杀的!”范丽华激动地道。 “没错。”许事违道,“一百八十六人,一个不少。”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范丽华愤怒着,激动地向许事违喝道。 许事违只回答了八个字。 “夺妻之仇,杀女之恨。” 范丽华怔住了,她不知道白贞儿与许事违的过去,但这八个字,已经足够了。 “那玉掌山上,那些人都是……”范丽华说不下去了。 “是的,都是我杀的。”许事违道。 范丽华心中的疑惑,终于在许事违的简明回答下全部“明了”。可是“事实”让她无法接受。事情并不全像她想象的那样。 然后,在她的出神中,许事违离去了。 范丽华笑了,凄厉的笑回荡在空谷中。他在笑自己,自己苦苦想明白的,她“明白”了。可是,她觉得没明白时,反而更轻松。 是啊,有些事明白了,反而不高兴。清醒,有时还不如糊涂。 …… “我真不明白,你这是在故意气她?”齐嫣情坐在许事违身畔,这样问他。 “这跟你没关系。”许事违道。 “怎么跟我没关系,你把我的案子都揽下来了,自然跟我有关了。”齐嫣情道。 “有些事,你不该,也不能知道。”许事违说完,就倒在床上睡去了。 齐嫣情知道他体力消耗过多,这一晚也没打扰他,独倚着桌子睡了。 第二天,当她醒来时,许事违早已醒了。而且,他已经准备了一桌齐嫣情这辈子都没见过的东西。 这一桌泛着香的东西,自然是许事违的食物。 “这些东西都能吃?”齐嫣情看这盘中的东西,根本分辨不出是什么。只见有的黄、有的白、有的黑,却都只是一团。 许事违没有回答她,因为她吃了一口,她知道非但能吃,而且很好吃。 “这些都是什么?不会是野猪肉吧?”齐嫣情笑着,又吃了几口。 “没什么,只是那些人被我切得太碎了,来不及扔,我就存起来了。”许事违道。 齐嫣情脸色忽的一沉,却又转即笑道:“你也学会骗人了。” 许事违也笑了,自己也坐下,吃了起来。 齐嫣情怎么也没想到有人吃东西会这么快,许事违虽然动作不大,可是那些东西他似是嚼也不嚼,直接吞了下去。 霎时,一桌东西,全都到了许事违的肚子里。 “唉!我真是服了你了。”齐嫣情叹了一声,道:“看来你休息好了?” “没有你打扰,好的自然快。”许事违轻笑道。 齐嫣情的脸上,忽的起了红晕,道:“去你的!” 许事违站起来,道:“我走之前,还有两件事要办。” 许事违第一件事,便是祭拜祖先。 齐嫣情跟着他,走进了他家的墓室。 这也就是一个山洞,洞口很小。奇怪的是,本来该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却明亮如白昼。 “看来你很富啊,这么大的手笔,是用夜明珠粉碾碎了涂上的?”齐嫣情惊叹道。 许事违点点头,却停下了脚步。 有两个洞口,左边洞口写着“莫”,右边洞口写着“许”。 “这是什么意思?”齐嫣情问着,许事违走进了“许”字洞中。 进去后,是一条狭长的通道,同样的明亮,却又是两个洞口,一座写着“男丁”,一座写着“女眷”。 而许事违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女眷”的洞口。 然后,就是一个广阔的山洞,齐嫣情可以感觉出,这里是地底。 这个洞,岩石呈梯子状,一层一层,共二十层。从上而下一共九层,每一层上都摆着百十口白玉棺材和灵牌。 许事违走到第九层最末两座棺材前,跪了下来。那两座棺材前的灵牌,一个上面写着“许氏二十三代媳元菁”,一个写着“许氏二十四代女涵若”。自然是他的母亲和姐姐。 许事违磕了三个响头,嘴里好像说了什么。 “元?你母亲姓元?”齐嫣情思索着,想起了独孤立来,道:“原来如此,元是北魏国姓,怪不得。” “都过去了。”许事违站了起来道,“什么北魏、南北朝,都与我无关。” “看来你家的来头更大?”齐嫣情道。 “我们走吧,还有第二件事。”许事违道。 “第二件?你不祭拜你的父亲?”齐嫣情问着,许事违已经走了,边走边道:“我们家人只拜母姊,不拜父。” “母姊?”齐嫣情道,“你怎么知道一定有姐姐呢?” “我们家上数六代,代代如此。”许事违道。 “哦?你若是先生的儿子呢?”齐嫣情道。 许事违没回答,他想起了白贞儿,她已经为他生了一个女儿,可是她们都已经不在了。 齐嫣情也就是在出洞时,才看到一行字。 “凡我莫氏许氏后人,男丁需在弱冠前育女,七年后育子。女眷不得婚配,继承莫家事业。不得有违。” 这么个规矩,齐嫣情还是第一次看到。 “你们家,还真是奇怪。”齐嫣情这么说着,许事违道:“我这一代,怕是要坏了规矩。”今年,正好是白贞儿生女后的六年。 齐嫣情不再提这事,道:“你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祭拜一个人。”许事违道。 “又是祭拜?”齐嫣情不免感觉奇怪。看来这个人,并不是许事违的祖先。那又是什么人呢? 许事违走了没多久,但显然是出了他那个“圈子”。然后,他就停到了一座石壁前。 “你这是干什么?”齐嫣情没说完,她就明白了。 许事违一只手插进泥土中,然后用力向上提,原来这便是一座石门。 齐嫣情正想进去,许事违给她喂了一颗药丸,道:“这里面千年间未开启过几次,尸瘴太重。” 齐嫣情道:“这面到到底是谁?” 许事违道:“这里面不止一个人。”然后,他就进去了。 这里,构造与许事违家的墓穴相似,也是阶梯状的。唯一不同的,这里的亮光,只是洞顶的一个小洞洒下的阳光,但被岩壁的无数晶石,映射的闪闪发光。那些棺材,更是晶石制成,可以看到棺材里躺的尸体,竟都没腐烂,可以看出都是男性。 许事违却没有特意走向那个棺材,却道:“算了,我们还是走吧。” “为什么?”齐嫣情道,“那你来干什么?” “算了,我今天也不该来的。”许事违说着就要走出去。 齐嫣情还是巡视了一下,只见棺材上好像刻了什么,但都模糊不清,而且不像是什么文字。 可是,许事违刚出来,却没想到洞外已经多了三个人。 聂妍、范丽华和范瑺。 两方人互视,局面极为尴尬。 范丽华是惊多过怒,范瑺则更多的是惊讶。而聂妍,却是极度愤怒。 “你们是什么人!”聂妍这一声大喝,震得齐嫣情心里发慌。 许事违没想到自己还晚了一步。 聂妍的火爆脾气,已经不可收拾了,所以她先动了手。她用的正是范家闻名天下的雷光掌。 许事违眉头一皱,已经镇住了身形,出掌迎击,赫然也是一招雷光掌。 聂妍一怔,两人的掌已经对上,却都是没动。但任谁都能看出,两人脸上的神情,已经变了。 然后,聂妍退到范丽华身边,道:“把剑给我!”范丽华还没反应过来,聂妍已经拿了她的剑。然后,聂妍竟将剑抛给了许事违。 许事违接过剑,聂妍又夺了范瑺的剑。 许事违这时,使出了一招“龙吟碧霄”,正是雷神剑中的招数。却看得他硕大的身影霎时飞起,长剑直下。聂妍双足一沉,手中长剑已动,一招“绝壁破冰”,朝许事违的剑迎了上去。谁知两人剑锋还未接触,许事违在空中迅速变招,那一柄剑,竟幻化成千灵万象,似一层光晕,压了下来。 “雷动九天!”范丽华惊叫了一声。这一招,是范骥晚年才加进雷神剑法中的,使用时极耗体力,就是她父亲平时也不能轻易使用。而她和范瑺,更是学都不能学。 就是这么一招,聂妍也使出了。聂妍此时虽已年迈,体力却并未衰减多少,但使出这招来,也支持不了多久。更何况,又有许事违的剑? 两柄剑,似呼啸的怒雷,交织成一片。 而齐嫣情、范丽华和范瑺,怎能不被这天威摄住? 可这两道雷的对抗未持续多久,伴随着许事违落地,聂妍的剑势早已褪了凌厉。她的气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而许事违的剑,却丝毫不减那股无坚不摧的锐气。 范丽华尖叫之际,许事违的剑几乎贴到了聂妍的身上。范瑺正想出手,那道惊雷却霎间无声无息了。随后是聂妍那清丽略显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了几分镇定。 随后,许事违又与她对峙着。他们没有动作,动也不动,范丽华和范瑺也不知怎么的动都没有动一下。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许事违身形突然一动,他和齐嫣情立即脱出了聂妍的视线。 聂妍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转过了身,向怔怔的范丽华姐弟道:“你们两个小鬼,还发什么楞!” 范瑺忽的回过神来,还有些不敢相信地道:“他……” “他什么他!”聂妍厉声道,“你们范家历代祖先今天就从这里看着,你若是能胜了我,以后你跟我的小孙女怎么样,我走不管了!” 范瑺正不知怎么回应,只好看了看范丽华。可是范丽华目光呆滞,显然是因为刚才的事。 “你若是认输,就快快离开!”聂妍的声音,再次传到了范瑺的耳朵里。 “不……不是……”范瑺连忙回应道。 “那就快点!”聂妍说着,手中捡起了他的剑,抛了过去。 范瑺一接过剑,又想起了昨天之事。他深知自己与聂妍武功相去甚远,可又有什么办法? 聂妍却又道:“只要你能胜过我空手,就算你胜了!” 范瑺闻言,心下宽了几分。聂妍刚才那一招雷动九天,已经消耗了她不少力量,若是不用剑,范瑺倒还有了几分胜算。 所以,他只好抱着一份希望。 他的剑微微抬起,望着聂妍。而聂妍没什么动作。 然后,范瑺的剑开始动了,虽没有多少力量,可是速度极快。而聂妍,竟然还是动也没动。眼看着范瑺的剑要刺中她,可她就是不动。 于是,范瑺在霎间停住了剑。 “算你胜了……”聂妍这一句话还没说完,便也没了踪影。 范瑺愣着,算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第十六章 名动天下 夜很深了,月亮也因阴云黯淡了光芒。 古宅中,还有一间房里燃着灯。 屋内,一个中年汉子失魂落魄的垂头跪着,因为恐惧,口中不停地发出呻吟。 “张申,本名张启,三十年前打劫关中富户,灭人满门一百三十二口,后销声匿迹。十年后改名重入江湖,一面‘锄强扶弱’,暗地杀人越货,累计杀人三百二十七人。”站在那中年汉子面前的体形肥胖的年轻人道。 “求……饶……饶了我吧……”那中年汉子抱住年轻人的腿,痴狂地乞求着。 可是年轻人那对并不大的眼睛忽的闪过一阵冷峻,然后那中年汉子就发不出声音了。年轻人已经扼断了他的脖子。 灯灭了。 年轻人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 庭院里,回廊的石栏上,坐着一名少女。月光微微洒下,映到了她那张完美无瑕的脸。 “解决了?”少女站了起来,用那似水般柔腻地声音向年轻人道。 年轻人点了点头。 然后,两人一起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们正是许事违和齐嫣情。 时间自他们出了桃源,已经过了一月。这一月,可不寻常。 这一月间,武林中有一百多名成名人士暴毙于家中。他们或是被人用内力震得腑脏俱裂,或是支离破碎。更有几个,根本变成了一滩肉酱。没人见过凶手,凶手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而被杀的这些人,武功也绝非等闲,所以这个杀手,使得武林人人自危。那个凶手,也被好事者称为“鬼杀手”。原因很简单,人没有那么高的武功,也没有那么残忍的手段。 不用说,这个鬼杀手,就是许事违。 齐嫣情一路与他同行,见证了许事违的这些事。那些死的人,莫不是明着行善,暗地作恶者,便根本是十恶不赦之徒。她隐约察觉到,许事违这个举动,必然和白贞儿之死有关。 是啊,白贞儿的死,对许事违打击太大了。他对白贞儿虽然已经没了男女之情,但她毕竟在他的记忆中,留了下来。许事违叹息,死者长已矣。 可是滕远善呢?他是什么样的人?再世孟尝?他为了自己的名声不择手段,毁了白贞儿的一生。他算好人吗?不。他该杀吗?该!许事违这么想着,他知道,这样的人不知滕远善一个。就他所知道的,已经多如牛毛了。 他年少时的经历,告诉他,不能什么都不做了。 所以,他成了鬼杀手,专杀该杀之人。 他一路向东,这一天,到了海边的一个小镇上。这个小镇,在颇有些名气。倒不是因为这里有什么名人,只是因为,从这里出海继续向东,便是有名的仙岛瀛洲。 他的行程其实不算急,所以他不急,毕竟他要干的事,已经有了不小成效。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已有不少悄悄隐退。 而齐嫣情,她也不急。她虽然有着一份仇恨,但她并没被其所累。她希望过的,只是正常人的生活。 所以,齐嫣情说去看看,许事违也没有反对。 大海茫茫,海天相接处界限已经模糊。许事违和齐嫣情乘坐的船,也正是因那所谓仙岛而设的。 山在虚无缥缈间,仙岛本也只是一个传说。没人知道这座瀛洲是否真的是传说中的那座仙岛。但无疑的,许事违也不得不承认,岛上的确与仙境无异。在船上远望,一座大山映入众人眼帘。却看到青葱的山际云雾缭绕,几座亭台若隐若现,似真的在云间的楼宇。 他们刚刚登上这座仙屿,便看见了雾中的山峦和上面建造的琼楼玉宇。 也正是这时,他们才知道,准确说是齐嫣情才知道,这座仙屿早已被人买下。这岛的主人,姓袁名靖,原本做的是贩盐生意,后来发了财。他极好客,特别是江湖人。他聚敛了无数奇珍,凡是有两下子的,都能到他这里换点东西。许事违很是高兴,毕竟他所掌握的资料里还没有这个人的什么事。 而他们来的时候,又正好赶上了“奇珍会”。 跟着人群进入大殿,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这座大殿,按照道家的风格修建,在仙山上再合适不过。两旁容纳了几千人,形形色色。可许事违的身材,还使得他十分突出。齐嫣情自然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易容后倒也引不起多少目光。两人已经找不到坐的位置,只好站着。 大殿正中,是三清像。正中是一座宽阔的圆形擂台。擂台正中有一中年人伫立,自然是东道主袁靖。 “今天多谢各位赏光!”袁靖的声音很是清秀,想必是长住仙岛的缘故。 “前些日子有个朋友从吐蕃回来,给我带了点东西,也正是今天我要送出来的。”宋靖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盒子。 接着,他打了一个手势,霎时四周能透光的地方,都已经被遮住了。 嘈杂的声音弥漫大殿,可并非过多久,又静了下来。因为,袁靖打开了盒子。 一股深幽的红光,霎时出现在袁靖的位置上。渐渐的,红光的轮廓渐渐清晰,仔细看来,只有手掌大小,竟是一支狭长的发簪。上面没有什么雕琢,有的只是一个形状。但是那股幽邃的光,足以令人神醉。 然后,红光消失了。同时,光线又照了进来。 “这块红玉髓,发掘于大昭寺之下,天然就是这个形状,可谓奇珍。”袁靖道,“袁某的规矩很简单,只要来的那位露几手功夫,这东西就自然送给他。” 场内又是一片哗然。有不少人并非第一次来,可这回的珍宝着实诱人。有人想上去,但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功夫。 “好!”袁靖朗声道,“哪位朋友先上来?” 许事违看着四周涌动的人群,不禁轻笑一声。却看到身旁的齐嫣情却是很感兴趣。却是,女人对于这种东西往往比男人感兴趣,更何况她这样的美人。 所以,她没忍住,第一个到了擂台中央。 四周的人一看,却有不少笑这个小姑娘不自量力了。 “好!姑娘有什么绝技,尽可让大家看看。”袁靖道。 齐嫣情却没有什么动作,毕竟论武功她还欠点火候。却听得她柔声道:“袁岛主,我的武功却实是拿不出手来……” “呸!那你上去做什么!“ 人群中传出这种声音来,但都是女声。男人大多已经为她那声音如痴如醉了。 袁靖听她那么说,道:“姑娘既然……” “但是……”齐嫣情道,“我相信岛主一定很乐意把这东西送给我。 一阵哄笑未绝,袁靖也是一笑,可接下来他就笑不出了。 许事违忽然变得如临大敌。因为他看见齐嫣情褪去了她的易容。 霎时,许事违看见,周围的男人眼中,大多流露出了一股异样的目光。许事违自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因为他第一次见那张脸,想法跟他们一样。 袁靖虽然阅历甚丰,但也被齐嫣情的美艳震慑住了。他理解了齐嫣情的话的意思了。 就连女性,也不由得惊叹她的美。 所以,好像袁靖也没办法了。美玉配美人,这一条没人能改变。 “怎样?”齐嫣情媚笑道,“袁岛主,我这本事可能那这样东西?” “这……”袁靖环顾了四周,他看出了,这件事没人反对。 “那好……”袁靖话未说完,却被一个清婉可人的声音打断了。 “等一等,看看我的本事够吗?” 许事违心猛地一跳。 大殿门口,声音的主人来了。 所有人,包括齐嫣情,也被那股气摄住了。 那么高贵,那般清丽,那张脸与齐嫣情的娇柔妩媚,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会场里的男人,一百个里有九十九个个都觉得不需此行了。 许事违暗自苦笑一声。以为那个人,正是他怎么也摆脱不掉的人。 她循着鬼杀手的足迹,她知道鬼杀手就是许事违。 她就是范丽华啊! 她追着许事违,一直到这里。她没有因许事违那天的话而彻底绝望。她知道,事情不简单。她决心弄清楚这件事。 范丽华渐渐走上擂台,她没有寻找许事违,但她知道他就在这里。不仅因为齐嫣情,还有她的直觉。 齐嫣情也只然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人来的。她此时,心里有了个莫名的想法。 “这位姑娘……”袁靖还是第一天碰上这种情况。一块美玉,两位佳人,莫说他,至少这里没一个人知道该怎么办了。 “袁岛主不用为难。”齐嫣情道,“既然袁岛主这的规矩早已立下,照规矩办事就是。” 可现在的问题,是没人说得出这两位姑娘到底谁更胜一筹。 范丽华道:“这里的规矩既然是以武功决定的,我们比试一下自然就可以了。” 齐嫣情早料到她会这么说,看着袁靖为难的神色,道义不慌不忙,正想说话,却被场中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两位姑娘若是真的比试起来,伤了那位都不好啊。” 这声音怪异至极,没人感觉得出是从哪发出的。但人人都觉得这句话在理。 齐嫣情笑了,她看见范丽华神色忽的凝重,也知道了刚才那一声自然是许事违发出的。许事违不愿见他们动手,可齐嫣情偏偏就要气气他,道:“我们都是弱女子,不舞刀弄枪的,怎么会伤着呢?”她这句话是对袁靖说的。 “姑娘此言差矣。”袁靖道,“元谋这小地方,若这是累了二位姑娘,恐怕就不安宁了。” 袁靖这话也在理。 “这样吧,袁岛主。“范丽华定了定神,这样东西我们两个都不要,在场的谁能拿到就算谁的。” 袁靖明白,若是真有人拿到,也不会不送给她们中一人。至于送给谁,就看那个人了。 齐嫣情知道,她这就是为了试探许事违。毕竟这里所有的人,武功能胜过许事违的恐怕没有。她也想看看,许事违到底会不会为了她们两中一人而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便道:“好啊,只希望到时这东西能到我手上就好了。”说着,她朝向许事违那个方向作了个祈求的表情,那一片的人已经没几个清醒的了。 齐嫣情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许事违已经知道,这里接下来,必将有那么一场恶战。齐嫣情就是要看看,到底有多少人肯出手。 而范丽华呢,他此刻除了想看看许事违到底会如何做之外,什么要不想。 两位绝代佳人微微后退了两步,然后眸目相接,那流转的眼波中,都不禁多了几分惊叹,然后是冷峻。 这时候,不用袁靖说话,已经有人走到台上来了。 “小弟就先献丑了。”上来的是一个年纪看起来的少年人,一身黑衫,看起来不像有什么本事 “呦!这不是上林商号的大少爷吗!”已经有人说出了他的来历。绵延长江千里,都是上林商号的地盘,大老板林奇财产富可敌国。这个黑衣少年就是他的独子,叫林逸。 立时,又传出了几声不屑:“你林家纵然富可敌国,人家袁岛主恐怕还不买账呢……” “就是,林家的银子,怕人家还不稀罕……” 一时间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 “各位!”袁靖清啸一声,场内立时安静了下来,“既然来了我这里,就没有什么公子少爷的。若真是林兄弟能技压群雄,我也自然奉送宝物。”他虽然这么说,可是却充满不屑。他原来是穷苦出身,知道那些大老板在这乱世的手段。更何况林家的声誉一向不好。 而那林逸呢,倒也不在意那些人的话,只是微微一笑,正想说话,却看到齐嫣情眉目含情似的看着他,魂险些被勾了去。他又哪里知道,她这么做只是为了逼许事违。同时也是提醒鬼杀手,这个大少爷也干了不少“好事”。 许事违眉头一皱,已经有了打算。 “林兄弟……”林逸在袁靖的喊声中才回过神来,道:“袁岛主,这的规矩我知道,我也献丑了。” 说着,林逸立时抡圆双掌,演起一套掌法来。他家财万贯,自小就花了大把银子学武。他几年来,也算是有了不错的基础。但这基础倒没用在什么好事上,欺男霸女倒是干了不少。而这时,也有一人走到他身边。 他那套不怎么样的掌法使完,竟没一人出声。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他林家的权势。而那些武林豪士,则是有不少惧了他身边的那个人。刚刚上来的那人,年纪四五十岁,面目有些苍老。但全身劲力充盈,可看出其内功造诣之高。他姓程名辞,诨号“九幽判官”,是有名的杀人魔头,林逸这回花了大价钱,才请到他。 袁靖自然也知道那个人,心中不免有几分警觉。 “如何,谁不服气敬请上来?”林逸是笑着说的这句话。 然后,他转身对袁靖说:“如何,袁岛主?” 程辞也凝神看着袁靖,袁靖知道他要是有什么异议,他就要大开杀戒。 林逸没等袁靖回答,便笑着伸出了手。 袁靖还在观望,他觉得今天是不平凡的一天。于是,一声阴冷的笑声传了出来。 然后,一个声音道:“就这点本事,果然献丑。” 程辞一惊,环顾四周,全没看见出声人。当他回头之时,一个巨大的身影挡在了他和林逸只见。 然后,齐嫣情微微一笑,范丽华则是眉头一蹙。 那个人正是许事违。 第十七章 玉质天成 “看来是有人不服了。”林逸仔细打量着许事违这个庞然大物,却仗着程辞而有恃无恐。 这时,也无人不佩服许事违的胆量,所有人都为他暗暗叫好。 袁靖微微一惊,道:“好,这位小兄弟不知有什么本事?“ 许事违只是回过身去,望着程辞,道:“我本事没多少,不过……”他接下来加重了语气,“够了。” 程辞仔细打量这个人,但看不出他的深浅。但他横行早已成性,哪受的了许事违这样的话,走到林逸身边耳语了几句。 “你们也不必商量了,没本事就下去!”许事违冷冷的道。 “好样的!” 有不少人给他喝彩,但又都不禁担心起来。袁靖却道:“既然如此,就请两……” “不必了。”许事违道,“花拳绣腿,不看也罢。你们若是敢动手,尽管动就是!” “好狂的小子!”程辞终于忍耐不住,已经一掌朝许事违击了过去。这一掌正是他所谓“夺命一掌”,多少年来已经不知道多少人死在这一掌下了。 他这一掌击出,林逸露出了奸险的笑,他等着看这个人弊于程辞掌下。 而更多的人,发出了惊呼,很多人都知道程辞这一掌的威力。 而许事违,竟不闪不避,任凭这一掌打在他身上。然后,他硕大的身躯一动不动,不屑的冷笑一声,道:“你也配叫判官?”然后,程辞的脸色突然一变,嘴里支支吾吾的传出“咯……喂……”的声音,就倒在了地上。许事违那句话的意思,是程辞不配那九幽判官的外号。百年前“救命判官”华定魂纵横四海,连天下第一高手吴霆笙也只能与他打平。 林逸大惊之际,将程辞扶了起来,全看见程辞脸色煞白,双目未暝,竟已经死了! 然后,殿内哗然。既有惊呼,又有感叹,还夹杂着喝彩。这么个大魔头,就这样死了。 当然,许事违不会为此而产生什么高兴的念头,他只是用小而锐利的目光扫了一眼林逸,林逸除了灰头土脸的溜走外,还能干什么? “好,这东西就属于这位小兄弟了!”袁靖一句话,压住了众人的声音,并将那枚红玉髓交给了许事违。 许事违接来过来,他的目的也算达到了两个。他若是不出手,估计今天就要头破血流了。其二,杀了程辞,虽然与鬼杀手的身份不符,但也不算坏事。程辞临死前喊的“咯”、“喂”其实就是一个“鬼”字。 他打开盒子,任凭红玉髓的幽光发散。现在,每个人都想知道他要把这个东西送给谁。而许事违,早已经做出了选择。他缓缓靠近了范丽华和齐嫣情。 两位天仙,与他站在一起,其场面的确怪异。 然后,许事违避开了范丽华冷冷的目光,朝齐嫣情走去。而齐嫣情满含笑意得看着他。 范丽华一只,都没有多大反应,好像料定了这个结果似的。但她没想到,许事违也没想到,这时候竟然又有人出声了。 “等等!”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许事违一怔,回过头去,看见了那个人。 那人是个少年,年纪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容貌生的极为俊朗,唇红齿白,眉目清秀,折扇白衫,正好与许事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袁靖没想到,竟还有人敢上来,一时也不知怎么办。 哪知那少年却开门见山,对许事违道:“快点,我们比试比试!” 已经有人笑他的不屑,这里的人都见过许事违的武功,决不信这比他还年轻的文弱少年能胜他。 许事违淡淡一笑,手中将那盒子交还给袁靖,对那少年道:“你胆子不小。” “废话少说!”那白衫少年还没等许事违答复,将纸扇收拢,然后,指向了许事违。 许事违眉头一皱,看出白衫少年使得只是一招寻常的剑招,但后招无穷,又绝不寻常。况且她用的只是一把纸扇,当成剑用,自然要极强的劲力。许事违不再怠慢,但不迎击,只是闪躲。他还没看出这少年的来历,所以也不好动手。 但许事违没想到,那少年的武器,绝非仅一把纸扇。一阵似蚊虫的声音传到许事违耳中,许事违便知道是遇上用暗器的大行家了。那少年将暗器夹在手里,剑招使出,暗器也发出。当今世上能使这种功夫的人也没几个。若他碰上的不是许事违,怕也能得手了。但许事违偏偏就避开了。这时他注意到,少年的暗器只是两根极细的绣花针,针上系着细线,可发可收。 那少年似是不在意,纸扇变招之际,将暗器收了回去。这时,纸扇使的却又是一招刀法了。 刀法讲究刚猛,剑法讲究轻灵,许事违精通武学,又怎么不知。看这少年的出手,已经可以判定他的来历不俗了。许事违自然有办法试出他的来历,脚步变幻,赫然是齐云峰的“寻梅步法”。 在场的人见许事违使出这招了,都以为他是齐云峰的弟子,也就是白轩徵的高徒,大侠许云的徒孙了。 那白衣少年也是一愣,手中纸扇变了七八招,却没沾到许事违的衣角。却看得场中二人你追我赶,许事违虽步法灵动,但毕竟身形显得几分笨拙,与那少年的飘逸自然没法比。 那少年见无法伤及许事违,手中纸扇又变招,赫然是用那小小的纸扇使了一招枪招。许事违自然没忘他那两根夺命的绣花针,当下想继续踏寻梅步法,却忘了他手中的不是枪,只是一把纸扇,闪避之极,竟用力过大,踏错了一步。 那少年那肯放过这机会,手中纸扇恍若流星,向许事违攻来。许事违毕竟艺高,身形一沉,用身体挡下了少年的攻击。他感觉到,这少年内力果然还是不足,当下气凝右掌,攻向少年前胸。许事违这一掌劲力极大,他知道那少年功力已经有了一定火候,不致毙命。 齐嫣情自然也看出了许事违这一掌的力量,却未想到接下来的一幕。 许事违右掌刚击到少年,他硕大的身躯整个被弹飞了出去。而那少年身子连退几步,脸上露出极为怪异的表情。 这样看来,是那白衣少年生用内劲将许事违震开了。 许事违爬起,模样极为狼狈,嘴角还渗着鲜血。 齐嫣情恍惚一下,嘴角露出了些许笑意。而范丽华,惊讶中却也多了几分平静。 然后,白衣少年缓了缓神,从袁靖手中拿过红玉髓,然后轻轻地送到了范丽华手上。 范丽华脸上青展笑颜,将那发簪带到了秀发上。 齐嫣情叹了口气,她倒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许事违没理会任何人,倏然离去。他的身形之快,没人看见。当然,齐嫣情的离去也没人看见。 袁靖发现许事违离去,神色似有些惊慌。他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想问问许事违,虽然他们连认识都算不上。他为了及早追上许事违,想让范丽华离开,毕竟现在已经没人在乎她的宝物了。但未等他开口,范丽华到时先要走了。 人走茶凉,连留心风景的人,也追着范丽华的船走了。袁靖叹了一口气,不知如何追赶许事违之际,才想起自己的船并没多少一艘,难道许事违还没走? 他回到大殿,才知道许事违真的没走。许事违正站在殿中,身边还站着齐嫣情。 袁靖从二人刚才的神态中可以看出二人认识,也不觉奇怪,只是本来想问的事,现在又不方便问了。 齐嫣情先笑着迎了上去,道:“袁岛主不会怪我们打搅吧?” 袁靖收敛心神,道:“我本来就想留下……留下两位做客,倒是怕二位不赏光。” 许事违什么都没说,他本来就是为了避开范丽华。所以,对于袁靖的盛情,他并没介意。 他也在这仙岛下榻,居所正在海岛东面靠海的地方。岛上空屋多,齐嫣情也不避讳,与许事违比邻而居。 天色渐暗,许事违独坐桌畔,想着除了杀人以外的事。 “唉!”他这一声长叹后,一个轻柔的声音传了进来:“怎么?一个人生闷气?” 齐嫣情的身影进来后,关上了门。 许事违也不抬头看她,只是道:“你来做什么?” 齐嫣情微微一笑,道:“我为什么不能来?” 许事违不愿与她费唇舌,道:“你愿意来就来吧。” “好了!”齐嫣情坐到他身畔,道:“你既然想,又为什么还要躲着她,难道鬼杀手还怕个小姑娘?” 许事违脸色一沉,没有说话。 “你不聋不呀,至少说句话吧。”齐嫣情把唇贴近他的耳朵,轻轻吐着气。许事违的心剧跳一下,避开了齐嫣情,道:“你究竟还想干什么?” 齐嫣情道:“你说呢,大侠?” 许事违道:“你既然没事,就快出去!”他这一声已经近似怒吼了。 “哟!”齐嫣情不理会他,道:“你对别的女孩子都那么温柔,偏偏对我这么凶。” 许事违“哼”了一声。 “不是吗?”齐嫣情眼神忽的变得柔情,道:“今天你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意伤那个小妹子,还丢了那么大丑。” 齐嫣情口中的人,正是今天那个白衣“少年”。许事违怎么会被她震伤,那是许事违右掌触及她的前胸,柔软似棉,便明白了,撤掌之际才伤了自己。 许事违不说话了,他是说不出来。他此刻才觉得,自己对齐嫣情,确实不一样。他把齐嫣情所做的一切,都当成理所应当的。而自己对她所做的一切,也是她“自愿”的。 齐嫣情见许事违神色有异,便展颜笑道:“好了,你还真生气了。”说着她的朱唇又凑到许事违的耳畔,轻声道:“你可知道吗,你最害怕的那个人回来了……” 许事违全身一颤,他自然知道齐嫣情口中的人是谁。 范丽华已经学聪明了,所以她才会不顾一切的追踪鬼杀手。他知道许事违要甩开她,她绝对不会放过许事违的任何一点异样举动。 然后,齐嫣情又轻轻的道:“还有,不光姐姐来了,小妹妹可也一起来了……” 许事违这点倒是不惊讶,齐嫣情口中的小小妹,就是令他上了自己的白衣“少年”。 “你想怎么办?”齐嫣情问道,“出去,见她们,吵一架,再跑?” 许事违眉头一锁,随即道:“你屋里的灯熄了没有?” “熄了。”齐嫣情媚笑一声,道:“你想干什么?” “那就好办了。”许事违俯到齐嫣情耳畔,道:“帮我一次……”许事违这是第一次用恳求的语气跟她说话。 齐嫣情一个“好”字还没出口,许事违已经将她按到了床上。齐嫣情知道他要做什,也不反抗。两人年纪已经不小,一月来的同行自然早已有了不少“接触”,所以两人都不曾有什么羞涩。许事违算着时间,一步步对齐嫣情展开动作。两人外衣,许事违克制着心头的欲火,倒数着:三、二…… 一! “咦?怎么只有一个屋里亮着灯?” 门外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随即门开了。然后,范丽华和另一名容貌清丽的少女显在门前。 范丽华望着许事违与齐嫣情二人的样子,脸倏然红了。那少女年纪不过十五六,初解人事,对这种事敏感至极,娇喝一声“你们……”然后捂住了双眼。 许事违的时间算得正好,范丽华果然看到了这最精彩的一幕。许事违不用说话,齐嫣情已经按住了冲动,披上了外衣,笑吟吟的道:“范姐姐又回来了?” 那少女又是一愣,杏眼圆睁望着范丽华,怒冲冲的道:“表姐!你们早认识!” 范丽华蹙着眉,还未说话,齐嫣情察言观色,又道:“怎么?小妹妹你还不知道,你表姐追了他几千里,她可比我跟他还熟哩!” 许事违此刻,终于站了起来,道:“二位若是没事,还是赶快出去吧。” “哼!”华佳月娇嗔一声,跑了出去。 范丽华冷冰的眼神,突然变得火热,喝道:“你骗我!你又骗我!你到底要骗我骗到什么时候!这都是你们做的戏!你这个大骗子!你这次休想骗我!” 许事违眼神一沉,什么也没说,生将齐嫣情身上的衣服,全部拉了下来。齐嫣情动人的娇躯,曝露在空气中,白皙动人。然后,许事违向齐嫣情的身上吻去。齐嫣情一震之下,立即热烈地反应了起来。 范丽华再也看不下去了,她也选择了逃避,她跑远了。 许事违停下了激烈的动作,望着眼前赤裸的齐嫣情和她身上的伤痕,许事违心中泛起了一丝愧疚。 他捡起齐嫣情的衣服,递给她,温柔的道:“对不起。”说着,他起身,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不要走!”齐嫣情拉住了他,沉了沉神色道:“你现在出去……她们还在外面……“ 许事违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齐嫣情的心事,望着动人的齐嫣情,关上了门…… 第十八章 仙岛密篆 海风袭人,仙岛瀛洲仍是云雾缭绕。海岛岸畔,隐约有一名仙女端坐石上,神色中透出几分嗔怨。 正在此时,云间有仿佛游来一位仙女。 “好表妹,你真生气了。”后来的那位仙女柔声说着,云雾稍散,才看清她正是范丽华。而另一人,便是日间的那白衣“少年”,她也正是范丽华的表妹,大侠许云的外孙,更是昔年救命判官华定魂的第六代玄孙女,姓华名佳月。 “哼!”华佳月气冲冲的跃了起来,娇嗔道:“表姐原来早就认识他!你还骗人家说想回来找找舅舅的消息!” 范丽华神色稍稍一沉,道:“我们真的不是来玩的。至于那个人……” “你骗人!”华佳月提高音调,打断了范丽华的话,娇嗔道:“我知道,你肯定是来找他的!” “小月!”范丽华忙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看得出来!”华佳月道,“你今天魂不守舍的,肯定就是因为他!” 范丽华此刻思绪稍稍平定,转念道:“不错,我回来的确是找他的。” 华佳月一愣,随即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范丽华神色变得沉重,道:“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 华佳月态度突然转变,柔声道:“好表姐,我就知道你知道,快告诉我吧!” 范丽华神色更加深沉,道:“你这几天出来,不会不知道鬼杀手吧。” 华佳月到没什么惊讶的样子,神色更多的是欢喜,道:“你说他是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鬼杀手?” “很好玩吗!”范丽华突然怒道,“表妹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表姐你还怕什么,他又不是真的鬼。”华佳月道。 范丽华叹了一声气,华佳月跟着父母居于太行山,不入人世。这次出来听到了自己先祖的种种事迹,加之自己武功卓然,当然是天不怕地不怕。 “好了!”华佳月此刻早已化嗔为喜,道:“好表姐,你快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范丽华故作不知,道:“知道什么?” “当然是你怎么知道他是鬼杀手的!“华佳月焦急地道。 范丽华见了刚才一幕,本已心急,妄想把这事糊弄过去。可她这小表妹天生聪颖,并非一般女子,自然没法隐瞒了,道:“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没有开始杀人。” “哦。”华佳月想到刚才慌乱中齐嫣情说范丽华追了许事违几千里,想来也是鬼杀手出现之前的事了。但她一想,又觉不对,道:“表姐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为什么你没跟我说过?你快点告诉我!” 范丽华一时犯难,一咬牙,道:“那是大约一个半月前的事,爷爷让我去找姑奶奶……” “外婆?”华佳月道,“你可别告诉我你是在外婆家碰到他的。” 范丽华叹了一声,道:“说了你也不回信,那天我被那姓卫的所伤,晕厥不省人事……” “我猜猜,你是被他救了?”华佳月道。 范丽华点点头,道:“然后,我才知道,他住的地方里桃源不足一盏茶的路……” “什么!”华佳月怎么也不敢相信,道:“外婆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有这么个人?” “唉。”范丽华长叹一声,道:“所以,小月你先别生气了……” 华佳月又插嘴道:“表姐!你说那……那个女人是他……是他什么人?” 她口中的那女人,正是齐嫣情。范丽华也不禁神伤,道:“我没猜错,她是当年幽兰魔女齐仙琳的女儿。除此之外,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华佳月还不知幽兰魔女是何人,又道:“我差点忘了,他到底叫什么名字?” “名字?”范丽华黯然道,“他叫……许事违……” “许事违……许事违……”华佳月默默念了几遍,道:“你要把你知道的事都告诉我!” 范丽华望了华佳月一眼,想起自己与许事违的纠缠,不禁叹了口气,开始向华佳月讲述这一月来的奇事…… 而云雾间的楼宇中,馨意融融。夜是寂静的,只是多了些许轻轻的喘息声。此时许事违与齐嫣情云雨稍收,只是相拥温存。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要躲着她?”齐嫣情蜷缩在许事违怀里,却跟他说着另一个女人的事。 “我早说过,有些事不必说。”许事违道。 “你又是这句话。”齐嫣情玉手轻抚了一下许事违肥硕的脸,道:“你现在这样,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她说着,身躯微微靠向许事违,极尽诱惑之态,她自信没有男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藏住秘密。 可许事违偏偏是个例外,他心头只是微微一热,道:“不能说。” 齐嫣情也不失落,道:“你就这么躲着,难道就能躲开她了吗?” “不能吗?”许事违道。 “至少我作为一个女人,可以告诉你。每个女人的心思都是七窍玲珑,无所不及。可若是看上了一个男人,就会看上去变得傻傻的,你知道为什么吗?”齐嫣情道。 许事违作惊讶状,道:“你说呢?” “其实她并不是真傻了,只是那七窍玲珑的心思被封起来了六窍。而那最后一窍,就是对付她的男人的。”齐嫣情道。 “哦?”许事违闷笑一声,道:“那你的心里还有几窍?” 齐嫣情脸色绯红,娇声道:“你还没看够?” 许事违道:“男人总是贪心不足。” 齐嫣情嬉笑一声,道:“你看那袁岛主,倒有些奇怪。” 许事违眉头突然一皱,道:“他,那是另一桩事了。” “哦?你还真认识他?”齐嫣情道。 许事违没有做声,只是叹了口气。 “对了!”齐嫣情道,“刚才那小妹妹叫范姐姐表姐,莫非是……” “嗯。”许事违道,“我没认错,她便是许云的外孙女,也正是救命判官华定魂的后人,是以我杀程辞时听到了她叫好的声音。” “救命判官?”齐嫣情疑问的看着许事违。 “救命判官华定魂的玄孙华海天和许云的女儿许碧青的婚事,知道的人也不多。”许事违道。 齐嫣情轻笑一声,笑的自然是这段婚事。但想想,二人却也是匹配无双。 “我真想知道,你这小野猪到底从哪知道的这么多事,还会那么多武功。”齐嫣情说着,轻吻许事违的唇。 许事违当即搂紧她柔嫩的娇躯,再续那鱼水之欢了…… 天际的云雾,映着朝阳的辉光,泻洒进屋中。梳妆台畔,齐嫣情长衫淡披,正梳着华丝,脸上还带着几分倦意。许事违也自然如是。两人昨夜一夕的缠绵,现在自然有些倦意。 许事违整好衣衫,道:“你先出去吧。” “哦?”齐嫣情柔声道,“你舍得赶我走?还是回心转意想去找范姐姐,想扔了我?” 许事违没心情和她说笑,只是望了她一眼。齐嫣情无奈,吻了吻许事违,转身回到自己房间,想看看许事违到底要干什么。 然后,看到袁靖走来,进了许事违的敞开屋门,然后门关上了。 许事违端坐桌旁,袁靖重新打量了一下许事违,眼神中露出了一股极为惊疑的神色,又分明看出他有几分欢喜,道:“许兄弟……” “不用客套了。”许事违淡淡地道,“果然,我姐姐没看错人。” 袁靖听了他的话,那股激动之色更为凸显,激动颤抖地道:“果然……果然……若儿说的不错,我一见到你,就一定认出你……” 许事违叹了口气,道:“你还记得她,也不枉她对你的挂念了。” 袁靖忆起了一些往事,不禁叹气,道:“那她……现在……” “去世了。”许事违道,“已经二十年了。” “是吗……命啊……”袁靖神色倒是平静了些,像是早料到似的。 “她是被人杀害的。”许事违道。 “什么!”袁靖像是极为气愤,却被许事违淡淡地一句“我已经把那些人都杀了。”打断了。 袁靖本是英气勃发,却像忽然老了似的,多了几分沧桑。 “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也不需难过。”许事违道。 袁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自己跟随父亲出海奔波。天降大雨,船翻了,他漂流了一整天,昏迷海中。他醒来之时,眼前浮现了一幅绝世容颜。那正是许事违的姐姐许涵若,那时许事违还未出世。两人懵懂生情,相偎相依。可是家规难违,两人黯然分离,那滋味现在回想起来,仍是断肠神伤。 然后,袁靖缓缓地道:“看来你是那鬼杀手?” 许事违点点头,道:“不错。” 袁靖道:“那你这次来是想……” “我姐姐留下的东西,还有三分之一在你这里吧。”许事违道。 “这座仙山,本也是她买下的。那些东西,就在这里。”袁靖道,“我这多年来举行奇珍会,也是她所指示的。现在这些东西,也是时候还给你了。” 许事违道:“在哪?” “你现在要这些东西,又为了什么?”袁靖道,“你现在锋芒毕露,虽还无几人知道你的身份,但也是危险之极啊……”袁靖语气关切,毕竟许事违做的事危险至极。 “我能应付得了这些事。”许事违道,“这些东西在这里,难免会惹麻烦。” 袁靖终究还是相信许事违,道,“跟我来吧。” 然后,许事违稍一愣神,正欲起身,门外传来了一声娇柔的声音, “救命啊!我要死了!”这声音正是齐嫣情发出的,虽然像是求救,但有几分漫不经心,像是故意让许事违听见的。 门开了,展现在二人面前的,是游斗的两个身影,还有一人在旁伫立。 游斗的二人,是齐嫣情和华佳月,一旁看着的是范丽华。 却看得齐嫣情脸含笑意,躲避华佳月绵绵不断的攻击。许事违知道齐嫣情武功虽不行,但轻功绝世,对付华佳月还绰绰有余。 齐嫣情身形飘逸,华佳月焦急的追着,可不管怎么追,总是沾不到齐嫣情的衣角。但范丽华此刻一见到许事违出来,却并无反应。 许事违一皱眉头,却看得齐嫣情身形一颤,竟似栽倒。许事违自然看见了刚才范丽华手中扣了一颗小石子。眼看华佳月的玉掌即将落到齐嫣情身上,许事违一只手已经将齐嫣情揽入怀中,另一只手轻轻化解了华佳月的掌力。 齐嫣情惊魂未定之际,却转惧为喜,向许事违怀中凑了过去,两只粉嫩的手轻轻敲打这许事违,嘴中柔媚地道:“都怪你,弄得人家一点力气都没了……” 华佳月一对大眼睛满含怒火,怒嗔一声,又转向范丽华道:“表姐!” 她们两昨夜自然不会聊了一夜,两人再次回来之时,却正赶上许事违和齐嫣情云酣雨烈,无尽温存。两人从门外,就能听见屋内的声音,可想她们两憋了一夜的愤怒。齐嫣情这样一句话,更是挑动了两人的怒火。 袁靖在一旁不知所措,许事违沉着脸,松开了怀中的美人,对袁靖道:“走吧。” 袁靖缓缓走来,对范丽华三女道:“三位姑娘可暂行歇息……” “你们要干什么去!”华佳月先叫了出来,但未等许事违应声,齐嫣情先柔媚地道:“哎呦!小妹妹也想跟着去吗?” 范丽华白了她一眼,却未曾想到这仙岛岛主竟与许事违相识,正欲说话,却听得许事违转过了身,道了一句“你们要来便来。”就头也不回的走开。袁靖一愣,也顾不得三女,跟着许事违一齐走了。 华佳月和范丽华正觉奇怪,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愣神之际,齐嫣情朗声道:“怎么,你们不去看看?” “当然要去!”华佳月脾气已经上来,誓要跟齐嫣情冲下去,一拉范丽华的手,也顾不得范丽华的反应就追了上去。 范丽华此刻心意已乱,看着袁靖和许事违翻山越岭,掠过几处险峰,一路上云雾缭绕,但未见几人,正是昨晚袁靖已经将不相关的人打发走了。许事违寻来,这座岛已经没有意义了。 云雾渐散,辽阔的海面映入眼帘,一望无际,海天相接之处模糊不清,一轮淡淡的朝阳切入其中。 然后,两人到了海岸畔,脚底是悬崖,无半颗树木。只有一片小沙洲,隐约看见其旁的岩壁上,有个小小的石门。 “就在这之下?”许事违问道。 “嗯。”袁靖应了一声,道:“这些东西,你到底要怎么处置?” 许事违淡淡的道:“烧了。” “烧了!”袁靖惊道,“这些东西就这么烧掉?” “这些东西不烧掉,传了出去,恐怕你这里就没清静了。”许事违道,“当然,我要把这些东西记下。” “可是那三位姑娘……”袁靖回顾,三个柔美的身影自云雾中跃出,正是范丽华、华佳月和齐嫣情追了上来。 可三人还没站稳,已经看到了许事违目光中闪出了一道冷峻的气。霎时,三人都感觉到身子软麻,齐刷刷地坐倒在地上,动也动不了,口中也说不出一句话。 “她们若是无人看管,着实危险。不用半天,我便会出来。”许事违这三句话用的是天音传遁的功夫,只有袁靖才听得见。袁靖不解他所谓“危险”除了三女会打起来外还有什么。但许事违未明加解释,便飞身下了悬崖。 再看三女,齐嫣情虽动弹不得,但神色闲适,她早已猜透了许事违的动作。而华佳月的眉峰已经聚上了怒气,范丽华则是出神的想着,亦有苦恼,更多的是新生出的疑惑。 袁靖此时也觉尴尬,只得陪个不是,道:“三位姑娘还请见谅,实在是事出有因,不得已而为之。不出半天定当解开三位的穴道。”说完,他面海而坐,观望着海上的势态。 华佳月怒退愁生,清丽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奈的神色。她想冲开自己的穴道,可是许事违用的手法之怪,就连她这个救命判官的传人都没见过。要知救命判官华定魂乃是三国时名医华佗的后代,精通经络之学,华佳月的医术造诣也已不低,可还是不懂许事违的闭穴方法。 云雾缭绕的仙岛,其下到底有什么呢? 第十九章 海外来客 那轮红日已经升到了天幕正中,袁靖此刻神色凝重,打量着海面。 只见不是有几旋烈风刮过,卷起浪从。今天本应是风平浪静,袁靖长居仙岛,自然已经与大海有着特殊的感情。这绝非正常的景象,正常的海风不会这样怪异。难道这就是许事违刚才察觉到的危险吗? 袁靖站起身来,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三位姑娘。齐嫣情和范丽华闭目养气,只有华佳月受不了这般不能动又不能说话的样子,可爱的脸上露着一股淡淡的怒嗔之气。 他又看了看崖下的小洲,石门仍旧关着,许事违进去了已经有半天。 他长叹口气,想起了往事,不由得惆怅。 华佳月看到了袁靖的叹气模样,自然生怪,可无奈与动弹不得,只好强忍着一句话。 轰隆! 突然一阵霹雳划破天际,瀛洲之上缭绕的云雾不知为何突然消散。 袁靖一惊之际,看到海天相接之处有两个黑点,接着疾风急速向仙岛驶来。他自然知道,那是海船。 神雷异象,在这仙岛之上绝不寻常。何况现在不是奇珍会的日子,这里应该没船来。而且那几艘船来的方向,并非东土陆地,而是东面的海域。 袁靖这些年来,还未曾见过这样的奇象。云雾消散之后,仙岛应该会被船上之人看见。 事情绝不寻常!袁靖这个念头刚起,想起现在许事违在做的事,霎时想起了三位姑娘的安危。他想下去唤出许事违,可是已经晚了。 两艘海船已经到了不远之处,霎时有十余个身影从两艘船上跃起。每只船有八个身影,飞下船后竟踏到海水上,好像踏在地上一样。一踏之后,十六个身影已经鬼魅似的到了岛上,正落在四人眼前。但他们显然都没有看到小沙洲。 霎时,一十六人已经注意到了岛上的这四个人。 那一十六人是八男八女。八名女子统一的紫色劲装,样式怪异,但年纪都不超过二十,颇具姿色。八名男子有七人黑衫披身,样式同样怪异。他们年纪也都不过二十上下。这十五人眉目间均流露出一股诡异。倒是那剩下的一名少年,白袍华衫,剑眉星目,气势慑人。也可以看出,他的武功是这一十六人里最高的。 袁靖一看便知他们是东面岛国东瀛之人,但他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少年高手。就武功而论,那七男八女中每个人的功力只比自己稍低,那白袍少年恐怕仍在自己之上。 那些人看到了坐在地上的三位佳人后,都长吸了一口气。那八名少女虽然也算天生丽质,但比起范丽华、齐嫣情、华佳月来,恐怕连庸脂俗粉都算不上了。那些少女自然流露出了羡慕乃至嫉妒之色。而除了白袍少年外,那七个人的眼神中已经流露出了异样的神色。 袁靖缓了缓神色,沉声对十六人道:“各位远来,不知意欲何为!”他这一声灌注真力,为的是先稳住这些人。 果然,那些人的收敛了贪婪的目光,黑衣男子中看来年纪最大的人用还算清晰地汉语说道:“这里就是唐国的仙岛吗?” “几位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袁靖又加重了功力。 那白袍少年还算客气,抱了抱拳道:“我们从东面来,仰慕大唐的武技,特来学习。” 袁靖只感觉这个少年眉宇间有股正气,和那十五人的诡异之色不同。 “宗唐君何必这么客气。”紫衣女子中最妖媚的一个道。 袁靖眉头一皱,想起“宗唐”这个姓氏,记得常听到海客说起。那乃是东瀛十多年前兴起的一派武术,比之齐云峰还早几年。据说门主宗唐颖武功深不可测,打遍东瀛无敌手,是以门下弟子众多。如此说来,这白袍少年姓宗唐,难道是宗唐颖的什么人? “父亲教导过,大唐是礼仪之邦,来到大唐后绝不可失了礼数。”白袍少年说道。 “原来诸位是宗唐先生的高徒,真是失敬了。”袁靖此刻也摸不清虚实。 “唐国的男人就是这个样子啊!”那几个紫衣女子望着袁靖,玉手掩着樱唇媚笑。 几名黑衫少年也不怀好意的笑着,口中说了几句袁靖听不懂的话,白袍少年神色忽然有些怒,想必是说了什么有侮妇女的话。 “海外的男人就是这个样子啊!“一个柔媚地声音学着刚才那些少女,但那诱人之风那是那些少女能比的?声音的主人,正是齐嫣情。 袁靖一惊,没想到齐嫣情能说话。但她还未站起,他才明白是许事违小觑齐嫣情的武功修为,下手并不重,却忘了当年玉蝎子凌玉凤乃是拂穴功夫的大宗师,齐嫣情这一点倒是学到了。但她还是不能冲开身上的穴道。 齐嫣情的声影,把那几个黑衣少年的魂魄都勾去了大半,那白袍少年也不禁心旌一动。那几个紫衣少女黯然失色,不禁怒目相视。 “姑娘的是美啊!”年长的黑衣人坏笑道。 “中古君看上这位姑娘了?”一个紫衣少女柔声对那年长的黑衣少年道,但齐嫣情在此,她那里还被人注意? “诸位若是想要请教武技,还是继续西行,莫要在这岛上停留。”袁靖正色道。 白袍少年闻言,对其余的人说了几句,但那些人好像都露出了不在意的神色。袁靖看出,气氛有些怪异,除了白袍少年外的人都不安好心,他现下也是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齐嫣情也自然看出来了,不过她虽然不能动,但她那妙计已经想出,用更加娇媚的声音道:“你们怎么了?不多留一会?” “哼!我先杀了你这女人!”那容貌最美的紫衣女子突然娇喝一声,手中不知什么东西打向了齐嫣情。 只听得众黑衣男子怒喝一声,白袍少年已经出手,一掌拍去,打落了那些东西。细细看来,原来是几枚星字型的钢制暗器。 华佳月刚刚一直冲穴道,所以才不动声色。此刻看到那几枚暗器,竟然极像齐云峰的天星钉。 紧接着,六名年纪较小的黑衣男子竟想与那些女子动手,好教训她们险些伤了齐嫣情这个绝世美女。齐嫣情嘴角挂起一丝笑意,她这挑拨离间眼看就要成功。 “住手!”那姓中古的黑衣人道,“莫要中了这小姑娘的计。” 众人方才醒悟,白袍少年则是瞥了一眼齐嫣情。 齐嫣情媚笑两声,道:“中了我的计?真好笑。”越说她的笑声越媚,这便是她最厉害的武器,厉害的时候许事违都抵挡不住。 “中古清!你忘了父亲的教导吗!”白袍少年厉声道。 “宗唐君这么说就不对了。”那最美的紫衣女子道,“宗唐先生的命令现在对他们可不管用了。他们七个现在已经改投我们江柳门了,是吗?”她向中古清道。 “是的,江柳樱小姐已经帮我们入了江柳门了。”中古清道。 “什么!”白袍少年怒喝一声,十指已经紧握成了拳。 江柳樱媚笑着近白袍少年,道:“宗唐君若是不顾及采小姐的命,敬请动手。” 白袍少年怒气更盛,但是手中的拳头已经松开,道:“你们若是敢伤我妹妹,应该晓得利害!” “只要宗唐君回去跟师父说我们这些人都死了,不再管我们的事,小姐的命我们自然会保全。”中古清显然还是惧怕宗唐颖,口中还称一声“师父”。 白袍少年一咬牙,就想转身离开。 “你的手段果然厉害啊!先爪了大小姐,这么个大筹码真是什么买卖都能做。也是啊,自己妹妹被人抓了,什么卑鄙无耻的事也要做了。”齐嫣情怕被人打断,是以说的极快,但也算清晰。 这几句话一字一句的刺入白袍少年耳中。齐嫣情所谓之“卑鄙无耻”,留住了那白衣少年。 “好厉害的嘴啊!”江柳樱语音未落,其他七名紫衣女子一齐行动,手中的奇异暗器都打了出来。白袍少年不顾一切,双掌霎时涌动,劲力如海浪般层层不断,地上满是暗器。 中古清大喝一声,其余六名黑衣男子每人手中霎时多了一柄狭长的刀,一齐围住了白袍少年。八名紫衣女子也围在了外层。 白衣少年一声怒喝,双掌如风,内劲竟在他周围形成了一道墙壁,七柄刀只能远攻,怎么也近不了他的身。无数暗器掉落在他身边。 “好汉子!我来助你!”袁靖长啸一声,飞身加入了战局。 十五人将二人围在其中,利刀如旋风,暗器似雨落,霎时间仙岛风声大作。 只见那白衣少年,身形飘转不定,潇洒婉转,不留痕迹,竟与寻梅步法有几分相似。他手上的力量如海潮般一波接一波,浑厚天成,袁靖也惊异于这少年的武功造诣。 袁靖习武较晚,但现在修为已经颇高。他的掌功霸道凌厉,正是在海浪中习得的。 但对方毕竟人多,而且武功也与他们差不了多少。 白袍少年的力量,开始衰减,他的额头,已经渗出汗珠。 袁靖也从未见过那种窄刀的功夫,竟是如此厉害。他知道昔年大侠许云的先人岭南三侠中有一位泼风狂刀陆溪,使得正是窄刀。现在这些人,又是怎么习得的呢? 江柳樱突然娇笑一声,手中分神,三粒钢钉打向了三位美人。 “小心!”白袍少年惊呼一声,已经来不及救援。袁靖竟是不顾一切,扑到了三位姑娘身前,他不仅是为了惊雷庄,更是为了许事违。 江柳樱正窃笑得手,她的表情已经定格了。 因为,她死了。 她的头,从身体上掉了下来。 众人一惊,白袍少年被一股力拉出圈子。 然后,一个硕大的身影出现在那个圈子里。 齐嫣情松了口气。 而那活着的一十四人,同时吸了口凉气。 那个人的身体周围,萦绕着一股气。 一股能令人窒息的气。 那股气萦绕四周,为这座仙岛增添了几抹阴云。 旁边的花草,似乎垂下了头,它们也喘不过气来。 白袍少年怔了,全身颤栗起来。 那股气,令得袁靖都感觉有些陌生。 杀气! 那是从许事违身上散发出的杀气! 睥睨一切的杀气! 许事违冰冷的目光一扫,那一十四人感觉生而无望。 许事违眼睛一闭,那一十四人已经没了生命,成了十四具倒地的尸体。 他的手一扬,三位姑娘的身体已经能动。 许事违缓缓走近众人,他的目光轻轻晃过范丽华,立即转到袁靖身上。 “那些东西我都解决了,以后你可以从此长住无忧。”许事违道。 齐嫣情热情的迎了上去,投入许事违的怀里,朱唇靠近许事违的耳朵,轻声道:“你想走了,可别丢下我。” 许事违轻轻推开齐嫣情,一时没做声。 华佳月此刻,惊异于许事违刚才的气魄,她此刻才知自己和他比试之时自己的处境。 范丽华眼神里失了光彩,一语不发。 白袍少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飞也似的起身,奔向了已经近岸的一艘船。 “事情都做完了,我也放心了。”袁靖长叹一口气,眼神里露出了几分无奈,道:“我也不会留在这里了,南岸有几艘小船,你们想走就自便吧。”说着,袁靖黯然转身离去。 “刚才那个人干什么去了?”华佳月远眺而去,隐约看得那船上有两个紫衣人和那白袍少年缠斗,那白袍少年下手极快,那两个人影已经不动倒地。 紧接着,那少年走入船舱,出来时还扶了个十五六岁的青衫少女,想来是他的妹妹了。 许事违突然拉了齐嫣情的手,齐嫣情只听见一句“走吧“,身体已经被许事违拉了起来。 “别走!”华佳月一惊,连忙想要追赶,但却被范丽华拉住了。 “表姐!你难道就这样让他们走了?”华佳月又气又恼,疑惑的看着范丽华。 “他想走,你追也追不上。”范丽华平静的道,“只要他还动手,就不愁找不到他。” 华佳月一吐舌头,道:“表姐你到底是怎么了?看来你真的是爱上他了。” 范丽华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对许事违到底是什么感觉,他至死有些气愤于许事违所做,但更多的还是担心啊。 “好了。”范丽华道,“看来我们这趟是有收获的。” “什么收获?”华佳月疑惑之际,范丽华手指指着海船方向,白袍少年已经带着那少女上了岸。 那少女的容貌甚为秀丽,恬淡华美,秀润无论,与华佳月还有几分相像。但她的年纪应该比华佳月大几岁。 四人打了个照面,却发觉似乎有着一股什么力量牵引着四人,他们首先感觉到的都是亲切。 那白袍少年轻轻一抱拳,道:“真是对不起,这些人……” “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少女似乎不知道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看着满地都是同来人的尸体,特别是那江柳樱身首异处,不免觉得可怖。白袍少年还没应声,华佳月已经活泼的迎了上去,她对这兄妹二人还是颇有好感的,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白袍少年道:“我们兄妹二人姓宗唐,我叫宗唐平,我妹妹叫宗唐采。” “哦!”华佳月应了一声,道:“我叫华佳月,这是我表姐,姓范……” “小月,不用介绍了,他们俩估计和我们还有点亲戚。”范丽华淡淡的道。 宗唐平大惊之际,问道:“姑娘这么说的意思是……” “天星钉、寻梅步,齐云峰的绝技只差那乾坤宝匣了。”范丽华道,“还有泼风狂刀,这么说该明白了吧。” 宗唐采从未练过武,自然不明白范丽华说什么,宗唐平似乎也有些不解,华佳月却叫了出来:“是啊!”华佳月走到宗唐平身边,道:“你们那边的人都会用泼风狂刀吗?” “泼风狂刀?”宗唐平看了看地上的窄刀,道:“自从家父十七年前用这种刀打败了我们那边的大总是下田先生后,几乎是人人都用这种刀了。” “你可会用剑或枪呢?”华佳月问道。 宗唐采道:“父亲的房里倒是放了一柄剑和一杆枪,但是从未见他使过。” “是啊!追风神枪和斩风快剑!”华佳月兴奋地跳了起来,宗唐采正疑惑,范丽华突然一掌袭来。 “姑娘干什么!”宗唐平出手招架,却发现范丽华的掌力精纯,不在自己之下。 “果然,我绝对认不错,是燨和神功,是以八脉养气诀佐之练成的。”范丽华道。 “八脉养气诀!”宗唐平大惊道,“姑娘姓范,可是中土惊雷庄的……” “不错。”范丽华道,“宗唐,正是宗于唐的意思。” 华佳月大喜道:“是啊!我知道了!” 宗唐平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华佳月欢喜地道:“你是我表哥啊!” 第二十章 魔女凡心 近来江湖上,起了不小的风波。 一是大魔头程辞被不知名的人杀死,这可谓是大快人心。 另一件则是令人生怖,鬼杀手在休息了一天之后,又开始动作,而且杀的人更多。 此刻,滚滚黄河之畔,黄河入海之地,有一人伫立。 他的身材着实肥胖,特别是那对眼睛真是小的不能再小。 但他身上散发出一股气,一股睥睨一切的霸气,那滚滚的黄河水,似乎臣服于他的脚下。 他就是杀死程辞的人,也是那个鬼杀手,更是神秘的许事违。 “你今天已经杀了五个了。”一个悦耳的声音传来,一名美丽的少女跃到了他身边,正是齐嫣情。 “才五个?”许事违淡淡道,“这世上该杀的人,远不是一天杀五个就能杀完的。” “既然杀不完,你又为何白费力气?”齐嫣情投入他怀里,感受着他宽敞的怀抱。 “杀不杀得完是一回事,杀不杀又是另一回事。做了和没做,也是两回事。”许事违将她搂紧,道:“你现在很激动吧。” 齐嫣情脸色一红,娇吟一声,道:“你抱人家抱得这么紧,你还不知道?” “你的仇也快报了。”许事违道,“你难道不高兴?” 齐嫣情全身一颤,道:“你猜到他是谁了?” “这并不难推测。”许事违道,“其实那句‘日月齐云间’,已经够了。” “哦?”齐嫣情道,“你说来听听。” “这个‘齐云’,指的自然不是齐云峰。”许事违道,“既然是你娘的宝藏,这个‘齐云’自然和她有关。” “不错。”齐嫣情道,“接着说。” “你娘的姿颜,和‘齐云’二字联系起来,很难不让人想起几十年前的有名美人‘齐云仙子’杨桂漪。她擅使花枪,平时喜着白色宫服长衫,使枪时衣襟幻舞,如浮在云间一样,是以得名‘齐云仙子’。”许事违道。 “你莫忘了,我娘可是魔女。”齐嫣情特别加重了“魔女”二字。 许事违冷笑一声,道:“仙子魔女,又有什么差别?两者看似截然不同,但仔细一想,也是合理。” 齐嫣情点点头,轻叹一声,道:“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到的。” “杨桂漪后来嫁给了关中一个齐姓大富商,隐居山林。这样想来,你娘的大笔宝藏,自然是那时留下来的。”许事违道,“他们隐居之地,正是泰山十八盘的险地。现在还在那的成名人物,便是所谓‘泰山大侠’江颐。” 齐嫣情叹息一声,道:“不错,他就是我生父。” “我们照现在的行程,明天就能到泰山。”许事违一字一句的道。 齐嫣情眼神中多了几分恳求的神色,道:“我想……到了明天……” “你心软了?不想杀他?”许事违冷冷的道。 齐嫣情摇摇头,眼神中露出迷茫,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着,看看……看看……说不定……” “你认为他会改过。”许事违道,“你可曾想过,你一直以来不都想为你娘报仇。” 齐嫣情道:“你也曾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他再怎么说也是我父亲,我已没了母亲,我只是还抱着一点希望。” 许事违长叹口气,道:“好,我给他个机会,若是事情真的不同,我也可以放过他。” 齐嫣情嫣然一笑,道:“那么,这几天再歇歇不好吗?” 许事违道:“我怕再歇会再歇出什么事。” 齐嫣情娇笑一声,道:“你怕那大小姐还追过来?” 许事违摇摇头,道:“她没再跟着了。” 齐嫣情这就不明白了,道:“那你又怕什么呢?” “我们这一路上太平了许多吧。”许事违道,“若是我歇一天,或许就有人认为我死了,或许就不这么太平了。” “会吗?”齐嫣情道,“会有人在不确定的情况下,拿命去拼?” “财富在刀尖上,总会有人肯去的。”许事违道,“不过现在……算了,歇两天又何妨。” 齐嫣情心里高兴,便道:“如何,走趟泰山?” 许事违道:“泰山,去去也无妨。” 齐嫣情嫣然一笑,毕竟与许事违很少有如此闲适的时光。这些日子来,每日都是心悬在刀口上,每天她都担心许事违如此动作会招致祸患。她知道许事违武功盖世,可武功再高也不是神,他的行为已经激起收不住的波涛,这样下去着实危险。 可是过的一日算一日,选择了这条路,未来本就渺茫。 两人的心暂时收回,好好享受着短暂的时光。 一路上没有多少人,当然更没有土匪强盗,山东这本不太平的地方,也多了几分难得的光景。山光水色,格外诱人。 这也是许事违的功劳,是以许事违走在其中也不禁开颜。 “你很高兴?”齐嫣情揽着许事违的手臂,面容上的伪装,也掩不住她绝世容颜上的笑意。 许事违淡笑一声,道:“山光水色,美人相伴,我不该高兴吗?” 齐嫣情轻轻一撞许事违,道:“你这小野猪又想什么呢?” “我会想什么?”许事违淡笑道,“你若真想什么,现在已经错过了时机。你若是在我们刚相识时的那段时间对付我,那我现在干什么,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齐嫣情轻叹声气,道:“我总是不想那么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善良的人,并非那些舍得以任何手段来达到自己目的的人。”许事违将齐嫣情揽入怀中,道:“我没说错吧?” “你这算是夸奖我?”齐嫣情也不拒绝他,道:“现在我真有点后悔。” 许事违轻吻她的樱唇,道:“你后悔没把我俘虏?” “哼!”齐嫣情娇嗔道,“我后悔怎么就碰上你了!” 许事违将她搂得更紧,道:“没碰上我,你不会少了很多乐趣吗?” 齐嫣情面容微微泛红,道:“没碰上你,只怕我还在为了报仇苦恼。” “仇……”许事违轻叹道,“这个字到底是何人造出的,又害了多少人……” 齐嫣情道:“只怕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许事违惆怅道:“我虽然已经把能报的仇都报了,那又能如何,还是孤身一人……” 齐嫣情主动吻了许事违一下,道:“别伤感了,有我陪着多少人做梦都梦不到。” 许事违忽的笑了出来,右手已经将齐嫣情脸上多余的东西尽数除去,道:“我也的确不该再奢求什么了,这几日我也该好好过过了。” 齐嫣情的绝色容颜,更显娇羞,着实诱人。许事违不觉心念一动,吻上齐嫣情的樱唇,感受着一股销魂滋味。 齐嫣情毫不避缩,也将自己的娇躯送入许事违的掌握之中,挑的许事违火气更胜,他不依不饶,好好享受着与这美人的亲密时光。 唇齿缠绵着,两人到了一条河畔,林荫正浓,青草茂盛。两人自然依偎道草丛之中,春意融融。 许事违只拥着齐嫣情,吻着她的唇,这短暂的温馨里,已很惬意。 齐嫣情也觉温暖像只小猫偎依在许事违怀里,她最近总有种预感,像是要回到孤独的生活了。 不知过了多久,许事违先从那温暖春意中醒来,轻轻推开齐嫣情,叹息一声。 齐嫣情也回过神来,看到许事违叹息,娇笑道:“你何时变得这么君子了?” 许事违生冷地道:“我有时真想一辈子都不再醒来。” “可是我们这样睡去了,也睡不安稳。”齐嫣情道,“我们都有些不得不做的事,谁也不能撒手不管……” 许事违又一吻齐嫣情,道:“我要管的事,怕是管不完。” 齐嫣情望着许事违,道:“你有没有想过,要是真有这么一天,你的事都做完了,你会做些什么?” 许事违叹息一声,抬头望了望天上的白云,又道:“真有那么一天,再说吧。” 齐嫣情轻抚许事违的脸庞,道:“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你肯跟我找个地方,找个蓝天白云的地方……” 许事违掩上了她的嘴,道:“或许会吧。” 齐嫣情拨开他的手,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完?” “你不说,还是个美好的愿望,还有希望。”许事违道,“你说出来,不管得到了怎样的回答,得到的也只会是失望。” 齐嫣情也感慨,又嫣然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何不珍惜现在?” 许事违望着齐嫣情,也是一笑,又伸手揽住齐嫣情娇躯,道:“小魔女可是要我这样?” 齐嫣情本来羞涩,听得许事违又叫她“小魔女”,忙道:“人家就任你这小野猪摆步了。” 许事违不慌不忙,吻上她的唇后,一双手才开始为齐嫣情宽衣。 就在二人缠绵之际,忽的一阵乐声传来。 那声音似是短笛发出,却是沉郁顿挫,气壮山河。笛声回荡在山水之间,似顿时驱散了林间的幽暗。 霎时,似是铁马金戈纷至沓来,气吞万里,豪阔至极。 齐嫣情和许事违也不觉受到了这笛声的干扰,一时沉醉其中。 那笛声渐渐地由雄壮,转为深沉热烈,加之笛声中蕴含的巨大真力,压的周围草木也失了生气。 但这并没影响这笛声巨大的感染力,精准的音律营造出的气氛,使处于其中之人的心起了难言的共鸣。 那笛音就在这低沉壮阔的氛围中渐渐消逝…… 许事违渐渐从那笛声中脱出,可也难抑那乐音带来的震撼。这雄壮的笛声,令他再次思索这次出世以来的作为:他正完成的,是千百年来,无人曾做、无人敢做、无人能做的事。 齐嫣情此刻望着许事违,也油然生出一股敬意和自豪,因为这个人,可算是自己的男人。 “这般乐音,当真少有。”许事违叹了一声,即为吹笛之人,也是为了自己。 齐嫣情淡淡一笑,倾国倾城,手中多了一柄墨绿色的玉梳,正是那日她梳头时用过的。 许事违看到这幅画面,心头剧跳,轻搂齐嫣情,道:“你要干什么?” 齐嫣情却展现出来前所未有的温驯,柔声似水,道:“让情儿也演奏一曲。” 她柔腻地声音仍在许事违耳边萦绕,手中轻轻抚了一下那玉梳,许事违这才看清,原来那玉梳每一齿的齿身之上,都有个小洞,尺尖也是通的,却看齐嫣情将梳齿尖搭在迎樱唇上,相映生辉。 齐嫣情轻轻吐气,一股奇异的声音自齿身上的洞中发出,极其悦耳。 齐嫣情的音乐,无丝毫沉重之感,轻柔似云,弥漫开来。 那乐音所到之处,莺飞蝶绕,花舞蹁跹,令人似是置身江南水乡之中。 顿时,明湖、杨柳、晓风、残月、渔歌、楼阁……一切能引起人美好闲适之情的景物,一样样的映入许事违脑中。 轻松闲适的声音,将许事违那股压力带到了无限渺远的天宇之上。 齐嫣情在这种情境之下,在这种天籁乐音之中,倾国之貌更显得动人,却令人不能再起一丝邪念。 这便是发自人内心对乐声的共鸣,更是自世界存在以来美好的事物能带给人的感觉。 但这声音并未持续很长时间,毕竟那玉梳再精巧,吹奏也需要极大地精力,何况齐嫣情为了营造与那笛音相同的影响范围,投入太大劲力。她的内功修为毕竟不算甚高,自然难以支持。 可是这已够了。 许事违轻吻她的唇,轻轻拭去她头上的汗珠,又长叹了一口气,道:“我们今天还是进城休息。” 齐嫣情甜笑,还未反应,许事违已经将她抱起。 清幽山野之中,齐嫣情只是依偎在许事违怀里,走这一小段路,不知为何她流露几分伤感,那股酸楚之感又漫上她的心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才跟抱着自己的人,这个外貌丑陋的人,完成着他的这些事。她不知道为何自己为了这个人放下了自己的计划。 但无疑,她现在很高兴。什么都没做,只是与这个人,静静在这样的地方,没有别人,安详的行路。 可是这样的生活还能持续多久? 她即将见到那个害了自己和自己母亲一生的人,也是自己最亲近的——她的父亲。 她又想起了小时自己的母亲跟自己讲起她父亲,那痛苦憔悴的神情,她现在有些后悔求许事违放过他。 可是想到自己的母亲,那种痛失亲人的痛苦,又充满了她的心。她是个坚强的人,所以一次次的告诉自己不能哭泣。可再坚强,她也不想再经历那种痛苦,虽然她对自己这从未谋面的父亲,她几乎没有感受到过一丝亲情。 但亲人毕竟是亲人,没有人能改变这种血缘关系。冥冥中也有一股力量牵引着,所以齐嫣情也不想知道自己的亲人死去,而且是死在一个,可以说是她最爱的人受伤。 万般愁绪乱如丝,齐嫣情感叹一声,望着许事违,只求能忘却这些事情。 许事违看到齐嫣情的面容,亦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们同样经历过痛苦,他知道这种痛苦,也不禁感叹。 “不要想那么多,现在什么都不用想。”许事违轻轻的安慰齐嫣情,他自己其实此刻的心绪也极复杂。 不过,齐嫣情心底,仍是泛起一股甜甜的蜜意,现在的她,真的是忘却了很多。 是啊,忘记一些事情,人会轻松许多。 第二十一章 判官后人 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济南城的山水,在此季亦有几分江南水乡的秀润。 许事违与齐嫣情是昨晚入城的,两人很久没享受过此般安逸。 两人寻了家小客栈,安安稳稳的睡了一整晚。 清晨的第一束阳光洒下,许事违的本能让他醒来。他的记忆中,上一次安稳的睡眠,是在他与白贞儿相处的岁月。 此刻身边的人仍在,可已换作了齐嫣情。 她当然已经重新掩盖了自己的容颜,但那种安闲恬美的睡相却遮掩不了。 许事违没有打扰她的安睡,因为她也很久未睡的这么安稳了。 许事违下床,穿好衣衫,又看了看熟睡的齐嫣情,又发出一声叹息。 他轻手轻脚地出了门,此刻肚子也有些饿,便到正堂看看。 其时还早,大堂中却也有不少人。 一共有九张桌子,除了东北角上的桌子,其余桌子周围都有人。有些是乡民,还有些是过路的人。 许事违在那张空桌上坐下,要了些饭食。这张桌在墙角,很方便可以看到周围所有的情况。 许事违吃了些东西,心情也放松了些。他这时才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屋内的人。 乡野之人,没有引去他太多精力。 唯一引起他注意的,是西南角桌子上的一个人。 那人是个少年,年纪比许事违小几岁,相貌十分俊朗,但是却有着一种同龄人罕有的成熟稳重。许事违注意这人,不仅因为他的武功可以进入当今绝顶高手的境界,更是因为她全身散发着一股慑人的英气,眉宇间透露出不凡的气概。 许事违顿时对这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同时,那个人也注意到了许事违。 的确,许事违引人注目,可能大多数人注意的是他的外貌。但是他身上同样散发着这样一种难言的气概,能令能与他接触的人感受到一股压力。 那人显然是有这种感觉,他立即感觉到,许事违深不可测。他的眼睛虽小,可那股深邃可穿透一切的目光,令他不禁颤抖。 这两个人显然都想了解对方,既然如此,就不必迟疑。 许事违没有动,是那人主动到了许事违的桌旁。 “请教兄台尊姓大名?”那人坐下,又打量许事违良久。 许事违仍是淡然自是,道:“许事违。” 那人一愣,道:“事与愿违?” 许事违点头,道:“你呢?” “我姓华,叫华宁风。”那人道。 许事违此刻明白了,宁风、佳月,他便是华佳月的哥哥。 同样,他也有着救命判官华定魂和大侠许云的血。 “许兄不是这里人吧。”华宁风道。 许事违道:“华兄也不是这里人。” 华宁风淡笑,道:“许兄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许事违又吃了些东西,道:“华兄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两问两答之间,华宁风已经感觉出许事违并非平凡之人。 而许事违,也从华宁风的谈吐中感觉到,此人着实麻烦。虽然武功应不及自己,但是洞察的本领竟令他有几分担心。 随后的一小段时间,两人并没说话,在许事违的准许下,华宁风与他同桌而餐。但二人都未放松对对方的估量。 时光过得并不快,尤其是在华宁风看来。 他怎么也看不透许事违到底是什么人。从许事违的举手投足,华宁风看出他的武功比自己高出甚多,但自己武功已属世间绝顶,为何有没听说过许事违这人。他始终怀疑“许事违”是个假名,但即使从他所知人中寻找,也无一人与许事违特征相符。 许事违食量很大,一桌饭食很快被一扫而空。 局面有些尴尬,华宁风心存忧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时,华宁风突然感觉有什么靠进了这张桌子。 一只纤手搭上了许事违的肩头,一个悦耳的声音道:“你倒是先起来了。” 华宁风这才看见,来的人是个美貌少女,正是齐嫣情。 华宁风看到齐嫣情的手,又看到她的脸,发现颜色有细微差异,他立即看出她经过易容。他不禁佩服起齐嫣情的易容功夫,但更令他佩服的是齐嫣情的轻功。 许事违未说话,齐嫣情望了华宁风一眼,华宁风一触到她的眼波,心剧跳一下。 “怎么,新朋友?”齐嫣情拍拍许事违肩膀,在另一边坐下。 许事违没回答,却招呼了小二一声,换上些食物。 齐嫣情莞尔一笑,气氛顿时轻松下来。齐嫣情的面目虽然改变,但一举一动之中透露出的风致却令得华宁风有几分呆滞。 齐嫣情也不理会二人,吃了些东西。 还好这个角落偏僻,没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况。 华宁风一直注视着齐嫣情,不知怎的像是痴了一般,而许事违此刻心里也有几分担忧。 齐嫣情吃完,手中多了条绢帕,轻轻拭去嘴角的油污,也打量起华宁风来。 华宁风忽的回神,心不停地剧跳,一时说不出话来。 齐嫣情微微一笑,又望了许事违一眼,道:“未知公子姓名?” 华宁风受宠若惊,忙道:“华……华宁风……” 齐嫣情秀目一转,也立即想起华佳月来,也就知道了华宁风的身份,心里的那股忧虑又涌了上来。她不禁又看了看许事违,神色镇定下来,道:“原来是华公子,小女子姓齐,叫齐嫣情。“ “齐……齐姑娘。”华宁风手忙脚乱,轻轻作揖。 许事违此刻却也看出,华宁风和华佳月同是涉世不深,是以心下也安稳几分。于是他便试探起来,道:“济南城胜景不少,华兄此来可是有兴趣?” 齐嫣情亦是懂了许事违的意思,便也道:“我二人来此同游,本来寂寞,华公子可有兴趣与我们同游吗?” 华宁风一愣,他开始猜想这二人的关系。许事违和齐嫣情在旁人眼里看来,应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但华宁风对齐嫣情一见倾心,男人对自己心仪的女子总会有最美好的想象,他认为,也确实齐嫣情并非重视外貌之人。既然许事违不是平凡之人,以及齐嫣情的神态,二人关系应是极为亲密。他二人一姓许,一姓齐,自然不会是兄妹,这样来说二人只能是对情侣了。 华宁风失望之际,又听到二人这样的话,更为失落,只得道:“二位好意,华某心领,只是华某确实有些事要做。” 许事违思绪走了一遍,知道能引得华宁风这身份办的大事,自然就是自己。庆幸的是看来华宁风还未见过华佳月,不然许事违特征之突出,也不会不被他认出。 齐嫣情脸上漾起一丝笑意,道:“既然如此,我们只好自己游览了。对吗?”她向许事违使个眼色,许事违知道她担心惹来大麻烦,所以想赶快脱身。 许事违却淡然地道:“现在时候还早,若要观泉水美景,需等到正午天气燥热之时才为最宜。” 齐嫣情一愣,而华宁风则是更信二人只是游览观景而已。 许事违又招呼小儿收拾了桌上,上了些美酒,齐嫣情推脱几句,独自回屋,许事违也不知她要做何,不加干涉。 华宁风则是留下与许事违饮起酒来。 “华兄所要做的事,想必也是近来的大事。”许事违饮一口酒,开始试探华宁风的态度。 也不知是何原因,华宁风没有掩饰,立即道:“不错,小弟来就是为了近来将武林搅得天翻地覆的‘鬼杀手’。” 许事违又饮一杯,道:“鬼杀手?华兄倒是不怵,现在有许多人想躲都躲不了。” 华宁风亦是不恼,道:“鬼杀手虽然厉害,但毕竟不可能真的是鬼。既然他是人,我也是人,我又何必害怕。” “华兄倒是坦荡。”许事违心里讽笑自己,却也高兴,毕竟多了个人将他当人。 华宁风面上闪过一色惊讶的神色,但随即又平静下来,道:“我根据他近几日的行踪,推算他大概就要到这里了,不过……” “不过什么?”许事违道。 “按照他的作风,杀人是不分昼夜的。可是昨晚到今早,竟未再传出有人被杀的消息。”华宁风道。 许事违哼笑一声,饮了口酒,道:“他惹得仇家千千万,说不定已经被人杀了。” 华宁风道:“只怕不可能。前些日子他也失踪过一天,可那天之后却又出来杀人。况且现在他是众矢之的,黑白两道之中,不论谁杀了他都一定能声名大振,又有谁会掩饰不说?” 这是很简单的分析,但也很准确。 许事违道:“倘若华兄杀了他,也会告知天下吗?” 华宁风饮下一杯酒,道:“我找他,也并非为了杀他,况且真要杀他,我也没有把握。” 许事违道:“华兄不是为了扬名,又是为了什么?” “我只是想要一个理由。”华宁风道,“我只想知道,他为何要杀这么多人。” “若是为了扬名,他的姓名也没人知道。况且他只要名,也不是为了求财。显示自己的武功,也不会到了杀人的地步。若说他嗜杀成性,也没有必要将痕迹都处理干净。或者说他要酝酿什么阴谋,也必定有理由。”华宁风道,“这便是我想知道的。” 许事违轻叹一声,道:“当年天下第一高手吴霆笙初入中土之时,不也没人知道他的姓名。救命判官华定魂不也是喜怒无常,郁则杀人。” 华宁风一愣,因为提起他的祖先当年之事。救命判官之名,也正是因为华定魂的喜怒无常,他生气之时就杀人,不论对象。不择杀人对象,这不正跟鬼杀手相同? “况且华兄是否应该先找找死人的共同之处,或可推断出你想要的东西。”许事违又饮了一杯酒。 华宁风思索一阵,道:“一来死者数量近万,着实找不到每个人详细的背景。就小弟所了解的,也未发现他们有什么共同之处。” 许事违道:“世间之事,看上去或许没什么联系,可仔细想想,或许就有了联系。” 华宁风不解,却发觉许事违的话语中蕴藉着哀伤,便道:“恕小弟冒昧一问,刚才那位齐姑娘与许兄是何关系。” 许事违脸色一沉,思虑半响,道:“我们算是同病相怜之人。” 华宁风一怔,道:“小弟看许兄的武功虽然卓绝,但没头上总有一股忧愁之气,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呢?” 许事违冷冷道:“世间令人神伤之事太多,诉也诉不尽。” 华宁风道:“人忧伤肺,许兄如此忧愁,又不诉出,恐怕时间长了会伤及脏腑,引起恶疾……” 许事违亦是精通医术,这个道理如何不知,只是欲诉无人,他也无奈。许事违叹道:“劳华兄费心,人事本无常,我早已不在乎什么生死病痛。” 华宁风欲语未语,神色亦变得深沉。 两人饮了一阵却未再说话。 经刚才那一段交谈,许事违忽的有些迷茫。造成这的原因,便是齐嫣情。 华宁风刚才问自己与齐嫣情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着实回答不上来。他自己也不明白,齐嫣情在他身边到底占了什么地位。起初,他认为齐嫣情有求于己,也未怎么在乎她,将她当做抵挡范丽华的工具,甚至自己孤苦生活中的一点乐趣。自从瀛洲岛那一夜之后,齐嫣情在他的心中,也渐渐改变,他多了许多歉意。现在,想起齐嫣情,他就不自觉的身上,生出一股怜惜之情。自从他成为鬼杀手以来,几乎与齐嫣情过上了犹如夫妻的生活。或许初时只是行为上,现在许事违却也弄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嫣情现在给他的苦恼,更甚范丽华,他真的分不清到底自己对齐嫣情是什么感觉。 又到愁处,他不自觉的多喝几杯。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万般愁思溶于酒中,更是伤人。许事违本是海量,千杯不醉,今日却不知为何像是有些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可惜许事违不是陶醉,而是愁醉…… 华宁风本非贪杯之罪,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渴望酒。 齐嫣情的倩影,已经深深印入他的脑海。可那个影子可望不可即。 他已经看出,齐嫣情对许事违的情谊,也知道许事违对齐嫣情也是有情。他只恨自己晚遇到了齐嫣情,现在只能发愁。 酒入愁肠更醉人,华宁风初常情味,亦为其所醉。 这二人可算是站在江湖新一代顶峰上的人,却同在这小地方醉起来。 哐当! 一震东西摔砸的声音将二人从似醉非醉的境界中拉了回来。 两人已经聊了很久,现在大厅里就还他们两个客人。循声看去,一名穿着污浊粗布衫的小丐倒在地上,他身畔是被砸烂的桌椅。跑堂的小二怒气冲冲地瞪着那小丐,口中大骂道:“臭叫花子,要饭到别的地方要去!” 原来刚才那小丐来乞讨,被这小二一脚踢倒。 只见那小丐口中发出“哎呦”的声音,在地上打滚。 许事违仔细看出,却看得那小丐衣服虽然满是泥污,但没有丝毫破烂,也没有打过补丁。 再看他露出的皮肤,有几分苍老,但许事违认为那是栩栩如生的伪装。再看他的身形甚小,与齐嫣情差不多。这样想去,那小丐打滚的动作,又更是与齐嫣情相似,甚至那几分妩媚之气都掩不住。 许事违想起齐嫣情,不仅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小丐便是齐嫣情,可齐嫣情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华宁风毕竟接触的女人不多,刚才看破齐嫣情的易容也只是因为她随意的装扮了一下而已,现在他也只以为那人只是个可怜的小乞丐。 眼看那小丐打滚之际,那小二又是一脚将要踢出。 华宁风第一时间冲了过去,制止了那小二。 第二十二章 明湖岁月 那小二一愣,华宁风自怀中掏出几个铜钱,道:“拿几个馒头给这个小兄弟吧。” 小二接过铜钱,顺手拿了柜台上已经发冷的馒头,好气也不出一声,扔给了华宁风。 华宁风又打赏那小二些铜钱,小二就不理这些事走开了。 华宁风将那小乞丐拉了起来,看他身体瘦弱,便将馒头递给他,道:“小兄弟不容易。”说着他又快碎银,道:“这里有些银两,你拿着谋个营生吧。” 那小丐愣了半晌,言语混乱,道:“谢……谢谢……” 华宁风淡淡一笑,那小乞丐却突然跑出了厅堂,没回头。 华宁风一时诧异,也不明他这行为的原因。 而许事违此刻,却是惊在座上。 他从刚刚那小乞丐身上得出的结论很仍旧是她是个女子,而且必是美人。而且她的易容术,已经出神入化,可以和齐嫣情相比。 这也就是说,这个女子不是齐嫣情! 许事违的脑中,晃过数个念头,最终得出了个结论:这个人是冲着华宁风来的。 首先那女子既然精通易容术,必然心灵手巧,心思缜密,这是能伪装自己必备的要求。她既然是个美女,易容很有可能是保护自己,毕竟许事违也看出她跟齐嫣情很相似,武功都不算高。但是这样一个女子,即使贫困,也不致落得行乞的地步。绝大多数正常人不会想被人打骂,所以她这样做是有所图谋的。 她来这里能谋什么?齐嫣情?还是自己? 都不可能。自己与齐嫣情的行踪极为严密,除非跟华宁风一样是追着鬼杀手的行踪,但也不可能具体到这个地方。况且许事违有自信,他做的事绝不留多余的痕迹。 其次是齐嫣情的那个父亲,以幽兰魔女之能,尚且落入他的情感陷阱,可见此人亦是个工于心计的角色。齐嫣情还握着他娘的财富,这里又可算是江颐的地界了,所以可能被算计。但若真是江颐派人,又为什么不亲自现身,以父女之情来感动齐嫣情,岂非更好,这算是观望?他不知许事违是鬼杀手,不应着这么大顾虑。 但是华宁风就不同了,他涉世不深,漏了形迹是很可能的。他身上有的,自然是救命判官和许云、惊雷庄的武功和一些重要的信息。那人又是美人,当年许云之子许颖白入世之时被包藏祸心的齐云峰掌门上云子施以美人计沉海之事,已不算秘密。有人知道了故技重施也不无可能。 华宁风虽然未识出她是女子,但毕竟已经留了个印象,这样反而更危险。 许事违分析一阵,却不禁暗笑,那人绝对想不到今日华宁风竟会先见到了齐嫣情。华宁风现在,再也不会对其她女人一见钟情。只要有所接触,以华宁风的精明,也一定能摸出对方的心思。 华宁风已然回座,见许事违沉思,也没打扰。许事违一回神,他才道:“许兄刚才在想何事?” 许事违淡淡一笑,道:“华兄说想寻那鬼杀手的理由,却不知想没想过其它事的缘由?” 华宁风不解,问道:“许兄的意思是?” “有些事,未必要寻什么源头。虽然凡事都有个原因,更有许多事的原因耐人寻味。比如刚才那个小乞丐,只说了声‘谢谢’就跑了,是为什么?纵使是不想接受恩惠,也不会立即跑走吧。” 华宁风一想,却也是这个理。 “华兄是不是很想知道,那小乞丐到底是为了什么跑呢?”许事违道。 华宁风恍然大悟,道:“我纵然想知道,也不会知道。毕竟我不会把他找回来再问问他。鬼杀手的行为怪异,我想知道,也只能在茫茫人海中寻到他,再去问,他也不一定会告诉我。与其想着烦恼着,还不如顺其自然。” 许事违饮一口酒,嘴角闪过一丝高深莫测的笑,道:“华兄自己饮一杯酒,好好品味吧。” 华宁风依言饮了杯酒,亦觉得轻松了许多。他年纪虽然不大,但记事之来所攒的疑问确实不少。学武、学医、学文、行事……种种的疑问虽然还在,却也不会塞在心头。 酒杯落桌,华宁风的生命已经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而许事违却不禁感叹,这是他万念俱灰之后才悟出的。五岁那年的一切,使他忘怀了一切,亦是在这种境界里,他才成长。盖世的武功、无双的才智,但他宁愿没有这些。 二人也不知何时,齐嫣情已经坐到了桌旁。 她的脸上,不知为何多了几日来难得的喜悦。 许事违不知道她刚才去干了什么,但看到她这样,却也放心。 “如何?现在不早了吧!”齐嫣情的秀眸满怀期待,向许事违传递着情谊。 许事违淡淡一笑,道:“你说,我们去哪?” “我听闻大明湖风光水色是北方少见的,我想看看。”齐嫣情道。 许事违也不反对,却又对华宁风道:“华兄此刻有兴趣同去了吗?” 齐嫣情未惊,也不知道许事违与他说了些什么。再说华宁风,倒是不知如何回答:他觉得自己确实多余,但内心里又的确有一份对齐嫣情的爱慕。 齐嫣情也已看出,华宁风已经有些转变。 “华兄务须介意什么。”许事违此举,其实也是为了华宁风好。他与华宁风,起了惺惺相惜之情,刚才的事,他隐约看出了危险。华宁风再聪明,再小心,只要没经历过,也不可能真正知道什么是人心险恶。 华宁风一咬牙,道:“华某也想观览一下这景色,只怕打扰了许兄和齐姑娘的雅兴……” 齐嫣情正欲说话,却看到许事违的眼色,于是道:“哪里,华公子务须在意。我二人本来寂寞,若有公子相伴,那也是小女子的福气。” 华宁风听到齐嫣情这么说,心下不免有些慌乱,连忙道:“齐姑娘说的哪里话,华某……华某……”他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说。 齐嫣情淡淡一笑,许事违已经将食物费用扔到桌上,道:“华兄不要推辞了,请吧。” 华宁风慌乱之际,却是不免兴奋,结了银钱,也松下心来,想赏赏水色山光。 粼粼湖光,带着几分清凉,照耀四方。依依垂柳,携着点滴闲适,随风飘荡。大明湖的风光,却有江南水乡之感,可是今天,多了些萧条。 不只是历史的衰败,更直观的是现在这美妙风景周围,竟无一人。 宽阔的空间,本容易让人感伤。加之无人,不论景色多么宜人,也只是凄凉一片。 许事违、齐嫣情和华宁风亦都是这种感觉。 许事违心中,难免生出几分疑虑。长期的敏感生活,他察觉危险的能力很强。虽然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绝对的危险。 这时的气氛,让他不免跟刚才的事联系起来,这时他可以肯定,华宁风确实被人盯上了。 齐嫣情和华宁风也自然察觉到了这诡异的气氛。齐嫣情不知刚才的事,心里难免害怕许事违危险,毕竟她知道自己还有个父亲。 而华宁风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明白自己算是块肥肉,只是不易吃到口罢了。 许事违缓缓走到湖畔,望着宽广的湖面,看清了四周的形势:除了湖和垂柳,什么都没有。 可这种地方,应是与西湖相同,四周应有些亭台楼阁,却不知何时消失了。 齐嫣情心里有几分恐惧,她担心许事违,即使知道能伤害许事违的人少之又少。 华宁风故作镇定,走到许事违身边,道:“这里的风景,着实不错。只是好像少了些什么。” 许事违道:“这里并没少些什么,这里本来就应是这样,没有别的东西。只是我们的心里少了一些什么。” 齐嫣情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好看的,比起西湖差远了。真是扫兴,我们还是回去吧。”她此言,只是为了尽快离开这个地方,消除心里的压力。可也就是这时,她才想起许事违之所以邀华宁风的原因了,也就知道了这诡异的气氛,针对的是华宁风。 许事违却不为所动,仍是沉着脸道:“既然来了,也不用着急走。人世本来不大,我们真要走出去,怕也不易。” 华宁风也是此刻,明白了许事违的言外之意,也确定自己是被人算计了。由此,他感叹一声,道:“想不到华某,还会如此引人注意。” “华兄想必漏了锋芒,才引得妄人的幻想。”许事违道。 “世间的人,真的抵不过一个‘念’字吗?”华宁风又长叹一声,手中多了一样事物。 那是一个翠玉制成的短笛,通体萦绕着微微幽光,看来也是古物。 华宁风将那短笛抵在口上的一刹,许事违和齐嫣情立时就想起昨日的笛声。 华宁风吹奏出的乐音,也证明了这一点。那笛音仍是气势恢宏,震得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世界真小。 许事违和齐嫣情,也因为白贞儿,早有了联系。许事违知道时,就已经发出过这种感叹, 许事违不禁想起了另一件事,是有关大明湖的,也可以说跟齐嫣情、华宁风都有些关系。 也就是许云隐居桃源那一年,他的先人岭南三侠中斩风快剑高岩因兄弟皆故去,游于五湖四海。没过几年,高岩到了这里,碰上了也已隐居湖畔的“玉蝎子”凌玉凤。其实岭南三侠年轻时也曾游历江湖,到了大明湖畔,高岩与一名农家女有了一段情,那农家女,也是后来的玉蝎子。两人在疲于江湖多年后的相遇,重续了那段情缘,也是一段美丽的恋情。只是知道的人极少,不知道的人,甚至包括许云。 华宁风是许云的外孙,齐嫣情的母亲亦可算是凌玉凤的徒孙,所以说这故事与他二人都有关。 那画面刚刚淡出许事违脑海,华宁风的笛声也渐渐收尾。 齐嫣情轻拍玉掌,道:“华公子的笛声,当真是动人心魄,有如天成。” 华宁风却不想能得到齐嫣情的夸奖,忙道:“哪里,华某粗通音律,只是有感而发,胡乱吹奏而已,还让齐姑娘和许兄见笑了。” 许事违淡淡一笑,道:“华兄过谦了。”然后他用从未有过的声调道:“情儿也演奏一曲如何?”他的声音,多了的是温柔。 齐嫣情心头一阵暖意,这也是许事违第一次这样算是正式称呼她,而不是原来的“你”或是其它戏称了。齐嫣情的高兴,亦是掩不住的,道:“好,情儿献丑了。” 华宁风见状,心头难免酸楚,但也不自觉的算是为齐嫣情高兴。 齐嫣情又拿出了那柄玉梳,在华宁风疑虑的目光中,缓缓吹奏起来。 也正是这样,华宁风听出了昨日自己听到的音乐,正是齐嫣情的杰作。 那阵柔和的乐音,描述的本应就是眼前这美景,许事违不禁想起了昨天的情形。可是现在,景色的凄凉使这阵仙乐也添了几分哀愁,尽管齐嫣情极力想将这种情感压下去。 又是曲终,齐嫣情也松了口气,道:“献丑了。” 华宁风沉醉其中,一时也分不清齐嫣情的声音与乐音到底有什么差别。 许事违亦是久久不能回神,不知为何,他觉得齐嫣情的表现,着实奇怪。 “好!”一阵掌声忽的传来。 这声音,顿时吸引去了三人的目光,原因很简单,这声音很好听。 许事违心里的猜想似乎得到了证实,这声音的主人,却是是个女人,很美的女人。 许事违可以对自己说句实话,若非自己见过的美女数量不算少,且长期与齐嫣情相处,此刻已经失了魂。华宁风亦有同感。 那女子年纪与齐嫣情相仿,但应比齐嫣情略大,虽然这点年龄差距影响不到他人对她美貌的欣赏。她所令人欣赏的,不仅是脉脉含情的眼眸、浓淡适宜弯眉、白若落雪的肌肤,更引人注意的是她周身萦绕着的一股清秀之气,令她显得文弱娇柔。纤瘦适度的风姿,宛如扶风弱柳,楚楚动人,惹人怜惜,纵比起齐嫣情的真实相貌来,也并不逊色。 “这位姑娘的绝艺,当真令人佩服。”那女子已渐渐走进,行进的动作仍是那般动人,似是弱不禁风,惹起他人上去搀扶的冲动。 幸好许事违和华宁风都能止住这冲动。 而齐嫣情作为女人,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女人并非平常女子,至少轻功能与自己比肩。她知道,自己的轻功的排名在当世已经可以用手指数出来了。她又怎么敢松气,便道:“小妹的鄙陋玩意儿,怎敢与人前献丑,倒是让姐姐笑话了。” 许事违这时候利用敏锐的洞察力,得出了这女子便是刚才那小乞丐的结论。同时他也对这个女子有了些兴趣,不失为别的,她的倾国绝色、超凡轻功和易容技艺,与齐嫣情是多么相似。 华宁风则是未对这女子有什么过深印象,只是想起了自己舅舅的遭遇,多了几分谨慎。 “哪里,妹妹在音律方面的造诣,当世可算是数一数二。”那女子道。 •;许事违已经组织好了方法,算是对付这个女子。他阴沉着脸,道:“姑娘是这里人?” 那女子轻轻点头,道:“我生下来,就住在这湖边了。” 许事违冷笑一声,道:“姑娘生下来,这里便是这样吗!” 华宁风也想到,这附近并无人居,这女子又如何一生下就住在这里。 那女子的脸上忽又呈现哀伤之色,道:“这里本来也不是这样,只是……”她惆怅地叹了一声气,道:“如今一切都变了。” “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华宁风不禁问道。 那女子道:“几位是外地人,自然不知。但诸位在济南城里打听打听,这大明湖已经变成了人家的私产。本来这里的古迹,竟也被那人拆干净,现在正准备重建。” 华宁风微微一惊,道:“这么大的一片地,何况又是名胜,怎会这么容易就被人买下?” 那女子道:“公子有所不知,那人姓夏,叫夏司,排行第四,我们这人面上叫他‘夏四爷’背地里都叫他‘吓死人’。听说他是那里节度使的亲戚,靠着赌场青楼聚敛了不少钱,又跟附近几个郡县的郡守、县令都有关系,勾结来勾结去便无法无天了。这里也是他不久前买下的,拆的也快。前些日子还假惺惺的让不少人进来看了看,说是见大明湖最后一眼,明天便是最后一天,但从第一天之后就基本没人来了……”说着,她的眉目之间又袭上一股似是离别的忧思。 齐嫣情暗忖,若这姑娘是演戏,怕这份本领还真在自己之上。 许事违又冷笑一声,道:“姑娘说得这么直白,不怕我们是那‘吓死人’的人吗?” 那姑娘樱唇一翘,道:“若说那位公子,倒还可能。至于公子……”她欲言又止。 “哦?他怎么了?”齐嫣情不禁也有些兴趣。 “只怕说出来,公子要生气。”那女子略带些笑意道。 “哦?我倒是真想听听为什么。”许事违道。 那女子似是终于忍不住,道:“那‘吓死人’极重面子,手下的人在挑选的时候,第一条便是……便是‘五官端正’……” 齐嫣情忍不住,手掩朱唇笑出了声来。华宁风亦是想笑,却忍了。 许事违自嘲一句,道:“刚才听姑娘的话,那吓死人势力还不小,我还想去某个差事,现在看来还是算了。” 那女子也是微微一笑,道:“小女子只是开个玩笑,公子勿要介怀。其实那吓死人进来好像也在网罗奇人异事,公子说不定还能混个差事。” “我除了相貌能算奇,哪里算什么奇人。”许事违这句话一出,华宁风都没忍住,还是笑了出声,道:“许兄自谦了。” “的确,要知世间能认识自己的人才是最少的,公子并不介怀这些,足见公子的不凡。”那女子道。 齐嫣情望着许事违,的确,这个人是个不凡之人。 “姑娘今天来这,又是为了什么?”华宁风问道。 “只是祭奠先人,现在也没了事。”那女子忧叹一声,道:“这片故土,已经不复了。” “背离故土,的确感伤,姑娘却也不致太过伤感,否则会影响身体。”华宁风道。 那女子微微屈身行礼,道:“多谢公子关心。” 华宁风一作揖,道:“哪里,姑娘能看开些毕竟有好处。” 那女子道:“既然几位还有兴致,小女子也不打扰了。”她轻轻作揖行礼,便要离去。 倩影渐渐远去,齐嫣情却突然高声道:“姐姐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微微回身,回了一句“高羽绢”便又离去。 “高羽绢。”三人将这名字默念几遍,再看时,高羽绢依然消失在了视野里。 第二十三章 假难成真 三人也不留恋那命运悲惨的景色,感叹几句后又回到了小客栈内。 一路之上,许事违都觉得,今天的事情并不简单,尤其是那高羽绢,高深莫测,教人猜不透。而且她所说那‘吓死人’,看来也并非什么善辈,许事违也不知道那人的具体情况,也不由得有几分担心。若说明刀明抢,他自然不惧。只是那些算计心思,应付起来着实费神。 华宁风亦是想着刚才的事,虽然他对齐嫣情的倾慕之情不减,可那高羽绢也不知不觉的留在他脑中。 至于齐嫣情,又为许事违担心起来。毕竟她是女人,对高羽绢的判断比许事违准确,她亦看出高羽绢似乎对许事违也起了点兴趣,即使不知道许事违就是鬼杀手,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大明湖遇到高羽绢,只是一个开始。 事情的发展很快,就是他们坐下吃午饭时的事。 坐在他们邻座的几个江湖客不停地谈论着有关鬼杀手的事。引起他们注意的,是那些人的一段对话。 “知道吗,那鬼杀手已经到了济南城,刚才刚刚杀了城东那‘铁扇仙’陆辰。” “陆大侠这么好的人那鬼杀手都杀,真是没天理了。” “可那陆大侠死的也太惨了,全身分成了八块。陆大侠平日生活节俭,妻子又死得早,家里只剩下个孤女,也不知以后怎么过……” 短短几句话,令许事违汗颜。算计华宁风之人心机果然深,看出了华宁风的意图。今天华宁风见了高羽绢,怕是看出他已经对鬼杀手兴趣大减,而鬼杀手今天却迟迟不行动,无奈之下只好动手。又或者是那人本来就与陆辰有过节,只是借了这个机会,即可留住华宁风,又能将这笔人命债算在鬼杀手头上。 可他万万没想到,真正的鬼杀手就在这里。陆辰为人极正派,侠名不小,许事违也知他并无丝毫劣迹,是以对他的死极为愤怒。他已决定,不论那人是谁,都要让那人见识真正鬼杀手的手段。 而华宁风对于鬼杀手的兴趣刚减,此刻难免又提了起来。齐嫣情亦是心事重重,她虽然知道这只是偶然,许事违的事仍未被人知道,但怎么能不着急。 许事违看到齐嫣情的样子,知道她在担心自己,便道:“这鬼杀手的行动倒是快,不知道这济南城里下一个死的到底是谁。” 齐嫣情定了定神,道:“找不到这便好。” 华宁风也看出齐嫣情的担心,便道:“齐姑娘也不要过于担心,即使那鬼杀手真来,许兄也不会有事。” 许事违冷冷一笑,道:“有华兄在此,许某也不会惧怕。”华宁风道:“许兄太看得起华某了。” “哪里,华兄过谦了。”许事违道。 华宁风犹豫了一下,似是抱定决心,道:“华某还有个问题想问许兄。” “哦?”许事违道,“华兄只管说便是。” 齐嫣情这时才发现华宁风的精干亦是超过她的想象。 华宁风道:“许兄是否已经知道了华某的家世。” 许事违并没什么特殊表情,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许某将华兄当做朋友,而不是华兄的父母亲属。” 华宁风爽朗的笑了一声,道:“是华某小气了。” 齐嫣情忍到此刻才道:“华公子气度过人,我们有怎会见怪。” 许事违淡笑一声,道:“华兄也不必在意,只是要小心些。” “哦?”华宁风道,“我还要小心什么?” “华兄既然要走一趟陆辰府上,自然要小心那鬼杀手。”许事违道。 华宁风的确有此打算,却道:“许兄不也对那人感兴趣了吗?” 齐嫣情知道,许事违的确有找出那人的想法,但她这时也想明白,应该相信许事违。 许事违道:“华兄说得不错,但我相信真要寻鬼杀手,还是那句话——顺其自然。” 华宁风匆匆吃下碗中最后一点饭食,道:“看来我们要暂别一阵。” 许事违道:“我相信用不了一天,我们就会再见面。” 华宁风惆怅一声,道:“希望如此。” 齐嫣情此刻,也算是暂时松了口气。 华宁风站起,抱拳作揖,道:“就此别过。” 许事违亦是如此,道:“还是那句话,华兄小心吧。” “华公子保重。”齐嫣情亦是屈身作揖。 华宁风又望了望齐嫣情,微微叹气,转身离去了。 桌上只剩下齐嫣情和许事违两人。 “你打算管这件事。”齐嫣情虽然知道,还是要问。 许事违道:“那人既然这样做,我也不能不管了。” 齐嫣情轻轻叹气,道:“我看出来,那叫高羽绢的姑娘已经看出些什么,我真是害怕。” 许事违微微一笑,道:“连你我都不怕,我还怕什么。” 齐嫣情娇嗔一声,却是真情流露,道:“不是所有女人对你都像情儿一样,千万小心。” 许事违终于蔑视一切的笑了笑,神色随即变得深邃。 许事违仿佛在说“无论何人,我都要他付出代价。” 济南城东,陆家。 陆辰生活拮据,这座简陋的小屋也是他自己从山上伐木建造的。 此刻,整间屋子已经缠上白布,一座棺材横在屋前。旁边还有个身穿丧服的少女,靠着棺材不住抽泣。 这少女便是陆辰的女儿,叫陆言儿。也是济南城内出名的美人。 这口棺材,也是棺材店老板给的,白布丧服也是附近邻居置办的。 还有几个身着丧服的老人奏着丧乐,这边算是丧事了。这几个人也是当地卖艺为生的穷苦人,平日受了陆辰的不少照顾,才因此为陆辰发丧。其余的人却对陆言儿敬而远之,不为别的,就是因为陆言儿前几日上街时被那夏司的侄子看上,她不从的缘故。 现在陆辰死了,她就像坠入了一个深窟。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几位奏乐人停下,而陆言儿仍是哭泣不止。 “小姐,刘老爷已经去了,您还是节哀吧……”一个老人安慰着陆言儿,可陆言儿哪里听得进去。 “爹爹一辈子,对得住天地,为什么有人竟这么狠心……”陆言儿说着,泪水又夺眶而出。 “是啊,老爷对我们这些人都那么好,如今却……”又有几个老人感叹起来。 一个老人道:“现在老爷去了,小姐一个人……我们几个人都深受老爷的恩德,小姐若是不嫌弃,我们便是自己的儿女吃不饱,也要……” 陆言儿爱上长叹,道:“几位老伯的好意,言儿心领了。只是言儿已打定主意,待爹爹一下葬,言儿便随着爹爹去了……” “小姐,不可啊……”几位老人都劝,陆言儿的泪水不住的流下来。 “小姐何必这么看不开,只要从了我,当了夏家的媳妇,自然不用愁了。”一个长相略带几分猥琐的前情人走进了棺材,不怀好意的窃笑。这人便是那夏司的侄子,叫夏直。那几个老者毕竟怕事,草草退去。 陆言儿一看到他,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怒嗔道:“姓夏的,你来干什么,滚!” 夏直也不怒,仍是窃笑,道:“陆姑娘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前日夏某见到姑娘,已然倾慕。如今姑娘无依无靠,不如……” “呸!”陆言儿怒嗔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我爹根本就是你们害死的!” “陆姑娘这句话就不对了,陆大侠明明是被那‘鬼杀手’杀的,与我何干?”夏直道。 陆言儿仍不改坚定之色,道:“我就是没有证据,否则定要你们还债!” 夏直冷笑一声,道:“陆姑娘这说的什么话……” “纵使姑娘有了证据,怕也难治这些与官府勾结之人。”“什么人!”夏直立即回头,却没有一个人影。 夏直又赶忙回头,却看见一个人昂立在他的面前。那人正是华宁风。 “你……你是什么人!”夏直猛地看到华宁风的英伟形象,心里不免生出恐惧之感。 华宁风不屑地看着夏直,道:“此间主人刚刚逝世,夏公子又来咄咄相逼,是否失了礼数!” 夏直顿时被华宁风的气势摄住了,却不愿丢面,硬撑着喝道:“你是什么人!” 华宁风冷冷地道:“我是什么人与夏公子无关。但若夏公子现在仍是咄咄逼人,我可保证明天这个时候夏公子不会再有这气势。” “你……”夏直又欲发狠,华宁风凌厉的眼神直接刺到他的身上,他那点胆气顿时化为乌有,哪里还厉害得起来? “没胆子就快滚,莫要在我家门前丢人!”陆言儿一声怒喝,夏直用了最后一次力气,道:“你迟早是我的人,哼!”这句话一说完,夏直便灰头土脸的离去了。 华宁风算是出了口气,看看那陆言儿,却是又流下了泪。 “多谢公子搭救……”陆言儿流泪道。 华宁风见陆言儿容貌柔美,面上梨花带雨却是一时不知怎么办,只好道:“姑娘……姑娘……姑娘言重了……” 陆言儿轻轻拭去泪水,道:“小女子家逢变故,感伤流泪,让公子见笑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姑娘请节哀。”华宁风道。 陆言儿道:“却不知公子姓名,来此做何?” 华宁风道:“敝人姓华,名宁风。”华宁风面上稍稍露出难色,道:“华某听闻陆前辈身故,想来调查一下……” 陆言儿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异,道:“人人都说我父亲是被那鬼杀手杀死,华公子这么说可是知道什么……” 华宁风忙道:“这倒不是。华某对那鬼杀手很感兴趣。据华某了解,鬼杀手所杀之人绝大部分都是中年成名之人,而陆前辈年轻时已经成名,所以华某才有此疑惑。”华宁风听从许事违的话,分析死在鬼杀手手下之人的共同点。 陆言儿更是惊讶,显然是因为华宁风的话。她终于看到些希望,自己的父亲不用死在找不到的鬼杀手手里。她连忙屈身,就欲跪下,被华宁风拦下,惶急地道:“姑娘这是干什么!” 陆言儿泣道:“请公子为我做主,惩治杀害我父亲的凶手!” 华宁风着实不知道怎么应对,只好道:“姑娘放心,华某一定尽力而为。” 陆言儿心里看到了希望,道:“若公子能报了先父大仇,小女子即使是为奴为婢,也一定要报答公子大恩……” 华宁风不能再忍,忙道:“使不得,一切还是等事情查清之后再说……” 陆言儿应允一声,道:“华公子是否……是否是要先看看家父的遗体……” 华宁风的确想要如此,但不知如何开口,既然陆言儿先提出,也就好办了。华宁风道:“可是我刚才看见陆前辈的棺木已经钉牢……” 陆言儿道:“先父行事率意,仇人颇多,这棺材里只是先父的衣冠。” 华宁风闻言,也不禁欣赏这姑娘在这时还能保持清醒,能先知道保护自己父亲的遗体。“ “那陆前辈的遗体……”华宁风未说完,陆言儿便道:“公子请跟我来。” 华宁风应声,跟着她进了屋内。 屋子一共三间,一间客厅,一间是陆晨的卧室,一间是陆言儿的闺房。屋内几乎没什么多余的东西,只有些生活必备的桌椅橱柜,别无长物。 “先父的遗体,便在……”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闺房。 华宁风一惊,却没想到陆言儿的胆量不小。华宁风也顾不得陆言儿的闺房,走了进去。屋子不大,仍是只有一张床、一个简陋的梳妆台和一个衣橱。这种地方如何安放尸体? 却看得陆言儿走到床边,掀起了床上被褥,下面竟是一整块可掀开的木板。陆言儿纤手掀起木板,一具四分五裂的尸体已经出现在华宁风眼前。 陆晨死的并不久,皮肤虽然暗淡却还有人色。华宁风怎么也没想到,陆言儿竟大胆到这样做,心下对她也有几分佩服。 华宁风走近,看清了陆晨的尸体。 他的尸体上有不少小伤口,但致命的原因是头颅被利器砍下。另外他的四肢被砍下,胸、腹都被利器砍开,整个人分成了八段。 华宁风精通医术,对于尸体也有些研究。此般看来,立即明白了,道:“果然,陆前辈并非鬼杀手所杀。” 陆言儿娇躯一震,道:“这是真的!” 华宁风道:“陆前辈的头颅最先砍下,这时致命伤。然后身体才被人砍开,这边说明那人不是鬼杀手。我也曾看过鬼杀手所杀之人的尸身,身体分离之人都是被利器瞬间割开,几乎不存在先后顺序。而那凶手却没这么高的武功,只能先杀了陆前辈,再毁坏尸体,嫁祸鬼杀手。” 陆言儿已然明白,愤愤地道:“一定是他们!就是那姓夏的!” 华宁风认为应该就是那夏司所为,但没有准确证据,他也不好明断,只得问道:“那姓夏的只是有钱有势,但若要买到能杀陆前辈的高手,却也不一定那么简单。” 陆言儿道:“华公子此言差矣。刚才那人的叔叔叫夏司,我们都叫他‘吓死人’。” 华宁风道:“这我知道。” “那姓夏的最近花了不少钱,说要招揽一些什么奇人异事,其中也不乏高手,先父也因看不惯一些人见利忘义,与他们起过冲突。”陆言儿道,“他们中也有不少穷凶极恶之人,与我父亲有仇。加之……加之刚才那恶人的缘故,若是我父亲死了,他们算是有利无害。” 华宁风也想到了这点,道:“这片的官府,想必也管不了这回事。” 陆言儿如何不知,道:“言而现在无依无靠,只能仰仗公子了……” 华宁风想到陆言儿也是一个麻烦事,道:“姑娘可曾听说过惊雷庄?” 陆言儿自然听说过,便点点头。 华宁风道:“我与惊雷庄范庄主也算有些交情,待我修书一封,姑娘便去投奔惊雷庄。至于陆前辈,我一定会为他讨回公道。” 哪知陆言儿却不领情,道:“无论如何,言儿若不看到恶人授首,绝不离开!” 华宁风知道,陆言儿在这里,处境危险。若夏司真干得出这事,估计也不会为一个侄子留下活口。但陆言儿的性子倔强,若与她这样说,她更是不会离开。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他突然想到了许事违,不如在处理好这件事前先托许事违保护陆言儿,岂非稳妥。 华宁风道:“既然如此,姑娘且听我说,我有两个朋友现在也住在城内,姑娘可先到他那暂避,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陆言儿点点头,道:“言儿先将外面的棺材入土,就随公子走。” 华宁风应了一声,帮助陆言儿将棺材入土,并找了一块石碑,华宁风用手指刻上字,以便震慑一下心怀不轨之人。 而此刻华宁风则是奇怪,为何刚才那一刹那自己不希望鬼杀手是凶手。他也不知道,若鬼杀手真是凶手,到底该如何是好。 他带着陆言儿,到了许事违下榻的客栈。 第二十四章 杀手索命 华宁风回到了那客栈,却见齐嫣情坐在最靠近客房的桌上,焦急的望着一间客房。 华宁风不明所以,连忙跑到齐嫣情身边,道:“齐姑娘,许兄呢?” 齐嫣情一见华宁风,表情惊讶至极,却又瞬间收敛了那股惊慌,道:“他觉得累了,正在房里休息。”齐嫣情这时看到了陆言儿,道:“这位姑娘是?” 陆言儿不知为何,看到华宁风与齐嫣情说话,心里有几分酸楚。 “这位姑娘便是铁扇仙陆大侠的女儿……” “公子说的朋友,便是她?”陆言儿冷冷地道,“怕是言儿能保护好自己,用不着公子费心了。” 华宁风觉得大窘,知道陆言儿已经对自己有意,看到齐嫣情不免发醋意,正不知该如何说话,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我说的没错,华兄还是回来了。” 那客房的门开了,走出一个庞大的阴影,正是许事违。 只是许事违此刻面色有些苍白,毫无血色,似是受了伤。华宁风更是惊异,以许事违之能,到底何人能伤他?华宁风忙道:“许兄这是……受了伤?” 许事违神色冰冷,道:“小伤而已。” 齐嫣情似是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也正是因为这个小变化,陆言儿放下了心,知道齐嫣情看上的是那个丑怪男子。 华宁风道:“华某还通点医术……” “勿劳费心。”许事违道,“华兄去而复返,可是有什么收获。” 华宁风见许事违虽然面色苍白,但举手投足间劲力还算充盈,也不再担心,将刚才的一些事说出。 许事违听着,神色并没太大变化,只是冷冷地道:“华兄倒是为鬼杀手洗了一宗冤屈。” 华宁风道:“华某只是让真相大白而已。” 许事违已经坐下,长凳还算宽敞,齐嫣情坐到了他身旁,确定许事违没有大碍之后才放下心来。 “恕小弟问一句,我们别过不到半日,到底是何人打伤许兄?”华宁风道。 许事违冷笑一声,道:“打伤?怕不见得。比如华兄与人动武,你受伤,那人死了,华兄说是谁胜了?” “那人……死了?”华宁风毕竟不是滥杀之辈,手中也无一条人命。 许事违道:“那人也只受些轻伤。” “哦。”华宁风问道,“那人究竟与许兄有什么恩怨?” “恕我不能相告。”许事违道。 华宁风也不再逼问,道:“华某此来,只是想请许兄代为保护陆姑娘……” 陆言儿本想说什么,但看在华宁风的面子上,也就没说出口。 “这位姑娘何必需要人的保护。”许事违道。 华宁风又有些奇怪,那些事已与许事违说了,许事违自然知道其中道理,看来这事没有希望。 “小女子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却也不用劳您保护。“陆言儿性子本来倔强,此刻实在难以忍受许事违如此作风。 齐嫣情见她这样,不禁一笑。 “许兄……”华宁风仍想争取。 许事违道:“就算我真的肯保护姑娘,又有什么用,华兄想干什么?” 华宁风亦冷,看看陆言儿,道:“世间有公理,陆大侠口碑极佳,只要事实公布,正派之人自会为他讨回公道。” 许事违冷笑一声,道:“所谓正派之人,明哲保身,躲那鬼杀手都躲不及,没有证据就是没有人帮助,他们岂肯冒险。” 陆言儿也曾听她父亲这么说过,是以此刻默默无语。 华宁风也未说话,许事违又道:“如今乱世,武林中人已经不想华兄的先辈那样,华兄应该明白。” “许兄这么想,未免偏激。”华宁风实在不知道自己说的对或不对。 “华兄若无事,就请自便。”许事违道,“情儿,你也回屋收拾下行李,我们该走了。”他与齐嫣情已经分屋。 华宁风的惊讶,挡不住他们的脚步。一刻之间,两人分别回了屋。 陆言儿长叹一声,道:“华公子已经尽力,言儿也不敢奢求什么帮助。” 华宁风也未想到许事违竟这么无情,也无奈地长叹一声。 就在此时,先前那小二疯了似的跑进大堂,到了柜台旁边,大叫道:“掌柜的,出大事了!” 那掌柜漫不经心,喝着一杯茶,道:“出什么事了,这么急赶着投胎啊?” “不是,不是,掌柜的。”那小二道,“我从街上刚听到的消息,那吓死人被人宰了!” 那掌柜的一口茶刚到嘴里,听了这话霎时喷了出来。厅堂里还有不少食客正在吃饭,听了这话都纷纷放下碗筷,朝那小二围了上去。 “你说什么,那吓死人死了!”陆言儿难以抑制冲动,也涌了上去。 那小二向众人道:“小人刚听到的消息,那吓死人和他侄子在院子里晒太阳,不知怎么被人宰了,身子被剁成了块掺和在一起,扔到了厨房里,分都分不开。他们家大门上还神不知鬼不觉的被人用血下了什么‘盗我之名,罪无可恕。鬼杀手敬上’!” 他话音刚落,大厅中鼓掌喝彩声不绝,死都为了那吓死人的死而高兴。华宁风此刻的心情,连他自己也不能形容。 陆言儿更是百感交集,不知作何是好。 这时,齐嫣情和许事违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 “出什么事了,这么多人?”齐嫣情假意不知向华宁风询问道。 华宁风看了看许事违,道:“看来那事,鬼杀手已经管了。” 许事违没怎么变化,道:“华兄也算是了了一桩事。” 华宁风看着许事违,心里有了那个自己不愿相信的念头。 齐嫣情嬉笑一声,走到陆言儿身边,道:“陆姑娘的仇既报了,怕也没人敢再找你的麻烦了。” 许事违将一封信拍在桌上,道:“这是那高姑娘方才遣人送来的,邀我们明日再到大明湖走一趟。” 华宁风一愣,齐嫣情又道:“我们还有些事,必须立即处理,所以不去了。花公子若有兴趣,倒可去看看。” 华宁风还未应答,许事违道:“去不去,华兄自己抉择吧。”他又对齐嫣情道:“我们走吧。” 华宁风终究还是忍住没问,道:“既然如此,华某也不挽留二位。” 齐嫣情扯了许事违一下,两人避过人潮走了出去。 华宁风此刻再看陆言儿,她的神色极为怪异。父亲身故,她悲伤至极。而大仇又立即得报,又应欣慰,也正是如此,她才觉得空虚了。这情形就跟当年的许事违一样。 “陆姑娘的仇既然报了,还请节哀吧。”华宁风此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多谢华公子,言儿既然报了仇,又没了顾虑。言儿会为父亲守孝……”陆言儿说到此,又流下些泪水。 华宁风拿出些银两,道:“陆前辈的后事,还需要些花销,这些……” 陆言儿却没有收下,道:“多谢华公子好意,这钱言儿实在不能收。至于先父的事,言儿自会再想办法。” 华宁风看着眼前这位遭遇凄惨的姑娘,心里也不免同情,道:“既然如此,姑娘还是看开点……” 陆言儿点点头,可她的眼眶,仍是润湿…… 小巷中,许事违怀着愁思,走着。 “你若真放不下,也可以不走。”齐嫣情看着许事违的模样,着实担心。 “我有什么放不下……”许事违道,“你既然要我走,我也不留了。” “我实在害怕。”齐嫣情道,“你今天碰上的那个人,怕也不会死心。你老实说,你与他动手胜算到底有多少?” 许事违道:“五分。” “你说那人真是那卫英的爷爷卫霄?”齐嫣情道。许事违点点头,道:“我与他动过手,不过那次他中了毒,我才能胜过他……”也正是那一次,他救下了范丽华。 “那姓卫的竟也被吓死人收买,估计也还有不少人。你杀了他,断了那些人的生路,你以后的日子……”齐嫣情不忍说下去。 “反正我的身份,那些人中知道的也只有卫霄一人。他心高气傲,怕也只是利用夏司,不会将我身份公开,我仍旧是那无影无踪的鬼杀手,只是多了姓卫的这大对头。”许事违道。 “我们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了。”齐嫣情道,“你既然说卫霄只是与你拆了几招,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许事违道:“他的把握也只有五分,没有特殊原因也不敢轻举妄动。”说到这,许事违叹了声气。 齐嫣情知道他的心思,道:“你还在担心华宁风?” “那高羽绢必然不怀好意,你怎么看?”许事违道。 “其实我看出,她变装易容的功夫,甚至在我之上。”齐嫣情道,“今天送来那封信的,是个孩童。可我分明感觉到,那人就是她本人。要知这种功夫中最难的便是胖变瘦,高变矮。她既能便装成小孩,也必然会缩骨等功夫来配合。” 许事违道:“看来我果然没猜错。” “你是说?”齐嫣情不明所以。 许事违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你的祖师的事吗?” 齐嫣情一惊,道:“她……她既姓高,难道……” “怕是不错。”许事违道,“按照年纪来算,她大概是高岩和凌玉凤的孙女。” 齐嫣情又仔细想,道:“那这么算来,她岂非算是华宁风的姑姑?” 许事违叹道:“不错。不过我看她大概并不知道。” 齐嫣情终于不忍,道:“你若真放不下,尽管回去,我绝不拦你。” 许事违又叹一声气,道:“我必让那卫霄,死在鬼杀手手下。” 齐嫣情也知道,现在拦住不了许事违了。 许事违要杀卫霄,共有三个原因:一是卫霄所做,有理由死在他手上;二是独孤立派吕翟和崔涵寻他,死在卫霄手上,这算其二;第三则是因为卫霄不死,对他以后的行动实在危险。 许事违已经抱定了主意,他觉得高羽绢应该也是夏司招揽的那群人中的。不过高羽绢也应与卫霄一样,只是利用夏司罢了。 而华宁风此刻,着实混乱。夏司之死,许事违之伤,很难不让人不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他看许事违的武功,着实可以是鬼杀手。他虽然与许事违并不熟识,但从相识来看,许事违绝非一个滥杀无辜的人。此刻他心里的矛盾,确实令他为难。 他此刻才想起高羽绢的信,封口已经被拆开过了。 他展开信纸,一股淡淡清香弥漫开来,华宁风不禁顿了顿,然后开始看起来。 那张纸上用颇为娟秀的字体写着: 日间相遇,小女子与诸位一见如故,万般打听得知诸位住处。特在昨日相遇之处备下酒宴,望诸位明晨赏光,可来一聚。 落款是便只有“高羽绢”三字。 华宁风现在只有一人,却也不知是否该赴高羽绢的约,毕竟高羽绢是女子,自己孤身前去有所不便。 他又想起了今天在大明湖听齐嫣情吹梳的感觉,与齐嫣情匆匆别过,他心里觉得失去了什么。齐嫣情已经留在华宁风脑中,磨灭不了。 最后让他放不下心的,便是陆言儿。她的性子太要强,如今这种境遇,以后的生活怕是艰辛了。 许事违、齐嫣情、高羽绢、陆言儿,这次遇到的四个人,无不令他烦恼。夜幕渐渐降临,华宁风抵受不住烦恼,倦意袭上心头。他打个哈欠,躺在床上,不知明天是否该去大明湖。 今夜,许事违和齐嫣情也终于没有离去。 夜半之时,天空也落下了些雨点。这小雨点,正如同万点愁绪。 大明湖周围,此刻也在发生着变化。 今夜,便是个难眠之夜。 第二十五章 湖畔石亭 清晨,雾气刚刚散去,华宁风就不由得惊讶了。 昨日荒凉的大明湖,不到一日,周围已经竖起了亭台楼阁,林木成荫。 就在昨天遇到高羽绢之处,架起了一座小石亭。亭子是个整体,地基入土不深,像是刚刚被人搬来的。 厅内一张石桌,四张石凳。石桌上饭食酒菜一应俱全。 当然,正对着湖面的那张凳上,正端坐着一个美丽身影。 华宁风一时不知自己的决定到底正不正确,但他仍旧撑着,走进了亭中。 高羽绢见到华宁风,起身作揖,道:“公子来了。” 华宁风应声,高羽绢又看看他,道:“只有公子一人?” 华宁风忙道:“那两位朋友有事,已经先走了。” “原来如此。”高羽绢道,“那可真是可惜了。” 高羽绢又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道:“公子请坐。” 华宁风惶急地坐下,这种气氛着实有些尴尬。 高羽绢轻卷衣袖,为华宁风添了杯酒,道:“昨日走得匆忙,还未曾问公子的姓名。” 华宁风忙道:“我叫华宁风。” 高羽绢“嗯”一声,道:“原来是华公子。” 华宁风道:“却不知这里为何……为何这样?” 高羽绢道:“昨日夏司一死,人们才知道他那些财产早就不知道被什么人弄走了。一夜之间,这里就是这样了。” 华宁风仔细观察了酒菜,并没什么异样,也就放心了。 “不过那夏司也死的太离奇,想起来还令人生怖。”高羽绢道。 华宁风仍是小心翼翼,道:“那人最近的动作不小,但姑娘也无需怕什么。什么‘鬼杀手’也只是夸张罢了,他毕竟只是个人。” 高羽绢萦绕着一股神秘色彩,此刻令得华宁风几位慌乱,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里,两人都不说话,只是饮食。华宁风的心里,不由得渐渐放松。对着眼前的美酒佳肴伊人,华宁风的也难免放松。 这种情况极危险,华宁风也未意识到危险正一步步向自己逼近。 一杯又一杯,华宁风确实有些醉了,眼前浮现的,是高羽绢那动人的身影。 高羽绢站了起来,走到了华宁风身边,一手执着酒壶正欲为华宁风斟酒。 那股淡淡清香袭来,华宁风更是觉得四肢没了力气,也就是在这时,他觉得事情有些奇怪…… “哥!”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高羽绢的动作,也令得华宁风在惊讶中清醒了。一个清秀少女已经站到了亭内。 “妹……妹妹?”华宁风似是有些惊讶,他万万没想到那人竟是华佳月! 高羽绢回到了座位上,轻声道:“这位姑娘是?” 华宁风忙道:“只是舍妹……” 华佳月清脆的笑了一声,道:“我叫华佳月。” 高羽绢眼中,流露出了几分兴趣,道:“原来是华妹妹。我叫高羽绢。” 华佳月一对大眼睛好奇的望着华宁风,道:“哥哥不是说要追那鬼杀手,现在……”她又看了看高羽绢,抿着嘴笑了笑。 华宁风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高羽绢倒是道:“我与令兄只是萍水相逢……” 华宁风无奈,却又道:“你不是去南方游玩去了吗,怎么到这了?” 华佳月道:“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华宁风道,“出了什么事吗?” 华佳月看了看高羽绢,高羽绢道:“华姑娘若是有事,我可以暂避。” 华佳月道:“不劳姐姐了。”她轻轻拽了拽华宁风,华宁风则跟着她走到了稍远处。 “到底出什么事了?”华宁风看着华佳月那纯真而又略带笑意的脸,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他从小便是什么都不怕,就怕他这个妹妹。 “哥对那个姐姐……”华佳月没说下去。 华宁风本来恼怒,但对着这妹妹发不出丝毫脾气,只得道:“不要胡闹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华佳月满带笑意道:“的确出事了,不过是好事。” “哦?”华宁风道,“你这么开心,怕是不小的好事。” “哥你知道吗,我找到舅舅的下落了!”华佳月眉飞色舞,看着华宁风的惊讶脸色。 “真的!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华宁风忙道。 “原来那年舅舅落海之后,漂泊到了东瀛,后来便没有回来,”华佳月道,“后来他在东瀛比白叔叔还早,建立了一个门派。哥知道‘宗唐’吗?” 华宁风也曾听过,道:“原来如此,宗唐,便是宗于唐。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华佳月道:“不仅是听到,我还亲眼见到了表哥呢!不只是我,连范姐姐也知道呢。现在外公外婆都在惊雷庄,他们也去见过外公外婆。” 华宁风到不质疑华佳月话的真实性,道:“这真是太好了。但是……” “但是什么?”华佳月道。 华宁风道:“你怎会知道我在这里?” 华佳月娇笑一声,道:“哥哥既然追鬼杀手,必然跟着他的足迹。鬼杀手到哪,你不就到哪。” 华宁风从刚才那种境界里刚刚回过神来,脑子一片混乱,却忘了这么简单的事。但他一想,又有些不对,道:“依你的性子,不会就为了告诉我一声而千里迢迢的跑来吧!” 华佳月吐了吐舌头,道:“哥哥既然能跟姑娘吃饭,我来找个朋友就不行了吗?” 华宁风暗忖,她总算说了真话,道:“你从未到过这里,哪里有什么朋友?” 华佳月微嗔道:“哥哥也没来过这,现在不也跟人家一同进餐!“ 华宁风无言以对,只得道:“那你现在……” 华佳月佯作怒状,道:“哼!哥哥这么快就想赶妹妹走了吗!” 华宁风现下更是头疼,哄也不是,不哄也不是,只得长叹一声。 华佳月娇笑一声,道:“好了,妹妹不打扰你了。只是哥哥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人?” 华宁风一愣,道:“奇怪的人?怎样算是奇怪的人?” 华佳月想了一会,道:“奇怪的人……奇怪的人就是你一眼看见他,就能留下印象的人。” 这样一来,第一个浮现在华宁风脑海中的正是许事违。任何人看过他一眼,都很难忘掉。也就是因为这样,华宁风突然觉得华佳月说的就是许事违,的确这也是事实。可华佳月怎么会认识许事违,还是自己多想了?华宁风道:“我确实见过一个人,姓许……” 华佳月虽然拼命掩饰,但仍旧被华宁风看出了她的喜色。华宁风此刻可以肯定,华佳月确实是冲着许事违来的了,他怎么能想得到瀛洲岛之事。 “怎么,哥哥快说啊,他在哪?”华佳月见他话说到一半,不由得着急。 华宁风觉得,虽然与许事违算朋友,但这事情已经牵扯到了华佳月,不能再不管不顾了,便道:“他叫许事违。” 华佳月这才确信,自己没找错地方。 “妹妹你说实话,你与他认识?”华宁风严肃起来,誓要弄清楚这件事。 哪知华佳月却不再掩饰,道:“我认识他,怎么了?” “你们怎么认识的?”华宁风道。 “这个……”华佳月想了想,道:“这个我也要说?” 华宁风仔细一想,毕竟许事违只是行事怪异,高深莫测,还不能说他是坏人,自己对他他颇有好感。自己这么问,倒像是他是个十恶不赦之人了,于是放缓了语气,道:“哥哥只是想知道,妹妹对他知道多少?” 华佳月沉下气,看出自己这哥哥知道的也不许多,至少不知道鬼杀手的事,便道:“哥哥对那个高姐姐又知道多少?”华宁风已经,道:“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话说到一半,才想起本应是他问华佳月,看到华佳月的嬉笑模样,真是对这个妹妹没话说了。 “华兄原来也有怕的东西。” 华宁风听到这个身影,惊异万分,回头看时,许事违已经站在了那里,只是不见了齐嫣情。 “许兄不是……”华宁风也未想到,许事违并未离去。 许事违淡笑一声,华佳月脸上的笑意难以掩饰,许事违道:“华姑娘一个人来的?” 华佳月一怔,随即明白许事违的意思是范丽华也应一起来。只是范丽华先回了惊雷庄,便应声道:“嗯。” 华宁风愣了一阵,道:“没想到许兄认得舍妹。”现在华宁风想来,许事违知道自己的家世,可能也是华佳月的缘故。但若华佳月连这些都跟许事违说过,许事违对她又为何像是未曾见过? 许事违轻哼一声,道:“我们还是不要怠慢了主人。” 华佳月看到许事违一人,很是奇怪,问道:“那个……那个姑娘呢?” 许事违沉着脸,没有回答。华宁风知道她说的一定是齐嫣情,他也在奇怪,齐嫣情到底去哪了?但毕竟他不方便问,但想到齐嫣情不会出事,也就放心了。 华佳月不用说,也没有离开,三人回到亭中,高羽绢仍坐在那,旁边却多了个须发花白的老者。 高羽绢见三人来到,表情未有什么太大改变,只是道:“这位公子原来还未走,只是那小妹子没来吗?” 许事违冷冷道:“她有些事。” 许事违率先坐下,华宁风和华佳月也坐了下来。 此刻桌上有四个人,还有旁边那个老者。 “小姐是否要再添些酒食?”那老者似是高羽绢的下人。 高羽绢应一声,那老者便先离去了。 “高姑娘既然还能在夏司的地方摆下宴席,府上看来也不是一般平头百姓吧。“许事违道。 “哪里。”高羽绢道,“还不知公子的姓名?” “许事违。”许事违神色仍是冰冷。 华佳月也从许事违的神色中,看出了高羽绢的不平常。她本来也跟随着自己外婆范琪儿学习过玉蝎子的技艺,凌玉凤和范琪儿也算是有过师徒之实。 高羽绢又打量许事违一阵,发觉他有些一样,总觉得与昨天相见时有些不同。 那老者此刻回来,手中多了个托盘,换了几盘热菜,然后立于桌旁。 也就是此刻,华宁风看出这老者也非下人,因为那老者是背着手昂着头的,这样的状态并不像下人。而且不知为何总有一股压力传来。 又是一段沉默时间,亭内之人互相观望,气氛有些压抑。 就连华佳月,此刻也多了不少心思。她看着自己的哥哥,觉得应该发生了些事情。再看看许事违,也觉得他有些奇怪,目光总是冷冷的盯着高羽绢,甚至看得她都有些寒意。 高羽绢终于有了动作。她轻轻端起酒壶,为自己倒满了一杯清酒,然后端起酒杯,道:“四海五湖,相遇即使缘,我敬大家一杯。” 几人一愣神,倒是华佳月先端起了酒杯。华宁风看了看她,其实他父亲不许华佳月喝酒的,不过现在这种话好像也不方便说。不论如何,他也端起了酒杯。 许事违也是如此,可是他的脸上,更多了几分深沉。 四只酒杯相碰,杯中清酒轻轻回荡。那几滴溅出的酒还未落到桌上,已经出了不小的事。 不知从哪里,一片树叶飞了过来。 当然,一片树叶没什么可怕。只是这片树叶正好在酒杯相撞时击中了许事违手上的酒杯,又恰巧通过震动将四只酒杯震碎。 酒水洒落,亭中之人霎时集中精神,观察动静。 两枚树叶。 这次却是从华宁风身后发出,目标是高羽绢。 华宁风连忙伸手阻挡,却未想到两片小小的树叶,他竟然快耗尽气力才挡了下来,抓在手中。 华宁风镇定下来,走出亭子,凝聚真气大喝一声:“哪里的朋友,何必暗箭伤人!”他伸出手来,将两片树叶扔到地上。 嗖! 四片树叶划破天际,一齐向许事违那飞去。 许事违身躯虽大但快若闪电,霎时闪过,四片树叶全部像刀子一样,插入了石凳之上。 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许事违又动作起来,像一只离弦之箭,窜入了正对着他的树丛。 直到这时,华宁风才知道许事违的轻功远胜自己。 众人皆未动。 两个人影忽的从树丛中攒出,一人是许事违,而另一人一身墨绿色的劲装,将全身裹起来,只露出双眼。从眼部周围的衰老肌肤来看,应该是个年迈老人。 许事违拳脚猛攻,看的人皆是眼花缭乱,华宁风更是惊讶。而华佳月则是没有太吃惊。 可那绿衣人闪避自如,身形飘逸,许事违竟未打中他一拳。 高羽绢向那老者使个眼色,那老者立即动身,速度之快竟与许事违不相上下。华宁风更是惊异,没想到这老者武功竟也如此之强。 可那老者加入战局之后,似是没出全力,与许事违联手竟也没有沾到那绿衣人的衣角。 “哥哥别看了,咱们也上!”华佳月惊叫一声,也已起身。华宁风已经来不及责备华佳月的冲动,也动了起来。 自此,除了高羽绢所有人都加入了战局。 华宁风、华佳月、许事违与老者四人联手,竟仍伤不到那绿衣人。华宁风不知为何,感觉一股极大的压力压迫着自己的手脚,施展不了平时的力气。华佳月武功稍低,更是难受。华宁风此刻才感觉出,自己这么长时间来都是井底之蛙,未想到加入绝顶高手的战局竟是如此困难。 没过多久,华宁风和华佳月已经感觉眼前发黑,呼吸困难。两人额头上都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嘴里不住的喘粗气。 再看另外三人,其实也未好到哪里去。 那绿衣人忽的一蓄劲,身子一窜,霎时跃出半里地许事违和那老者立即追了上去。 华宁风也想追上,可是已经力不从心。华佳月也已没了力气。 两人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三人身影远去,消失在视野里。 高羽绢赶忙走到二人身边,道:“两位太累了,还是休息一下吧。那人绝对跑不了。” 华宁风猛喘了几口气,一屁股坐到凳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第二十六章 云消雾散 华宁风和华佳月调息一阵,微微转好,可想追上去,却也不知道到地方能追了。 华宁风望着许事违凳子上那几片树叶,不禁暗暗佩服那绿衣人的武功。那老者的功夫看来和许事违不相伯仲,可二人联手仍不能伤到哪绿衣人,可见那绿衣人武功之强。 高羽绢见他没事,脸上露出几分安心。 “高姑娘,敢问那位老前辈是什么人?”华宁风实在对那老者感到奇怪。 高羽绢道:“他?他是我们家的一个老仆人,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 华佳月道:“哥哥,那老人的武功竟然也这么高,我看肯定有问题。” 华宁风看着高羽绢,知道华佳月这句话说的不太合适,便道:“高姑娘不要介意……” 高羽绢则是没什么生气的意味,道:“没事,反正我对他也不了解。” 华佳月叹气一声,环顾四周,也不知道现在战况如何。 正在此时,突然一个人影朝石亭窜来,神色紧张,气喘吁吁。华宁风看清,那人是个老人,须发均已霜白,面容儒雅清秀,却不知为何令他生厌。这人,正是卫霄。 有两个人紧随而至,正是许事违和那老者。 这样看来,眼前的卫霄便是那绿衣人。 华宁风和华佳月不再迟疑,已经冲着卫霄迎了上去。后面二人也已赶到,成了包夹之势。 “好奸猾的小贼!”卫霄大喝一声,双掌已经注满劲力,千钧奇掌就往华宁风兄妹身上落下。 两人见状,立即知道了这便是千钧奇掌,哪里敢硬接,连忙后退回避。 “啊!”华佳月大叫一声,她不知道为何全身使不出一丝力气,华宁风亦是如此。正当二人等待死亡之时,许事违已经拦到二人之前,与卫霄硬对一掌。 碰! 许事违被掌力震开,撞到了华宁风兄妹,二人倒在地上。许事违喷出一口血,勉强站住。卫霄亦是吐血,后退了几步。 卫霄一咬牙,恶狠狠地看着许事违,怒道:“早知如此,昨日就应先除掉你这小贼!我姓卫的今日竟也被你算计了!” 华宁风听到这句话,想起千钧奇掌,也只明白了他是卫霄。而华佳月早听范丽华说过,也只是哀叹。两人不知为何一丝力气也没有。 许事违强压血气,道:“你想杀我,怕也没那么容易!” “好狂妄的小子,我定要你知道厉害!”卫霄不急于猛攻,双掌游动,却又暗藏杀机。许事违定下心神,再迎上去,两人随即游斗开来,却都有所保留。的确,两人胜算各占五分,轻举妄动只会漏了破绽。 许事违已想好了一个方法,对付这魔头。 两人拳脚走过几招,算是第一回合,暂且分开休整。卫霄只觉得许事违武功太过怪异,而且森罗万象,变化多端,甚至都会千钧奇掌。说实话,光凭内功修为与拳脚功夫,卫霄的胜算只有三成,只是因为自己实战经验丰富,而许事违几乎没与真正的绝顶高手较量过,经验太过缺乏。 但当鬼杀手这段时间来,他也确实累积了不少经验。 “姓卫的,我劝你还是先交代好后事然后再自裁,免得死了都无人送终!”许事违冷笑几声,就欲惹得卫霄发怒,好扰乱他的心神。 卫霄却是不为所动,道:“哼!你这小贼如此奸猾,留着才是个祸患!”说着,他身形又动,展开第二次攻势。 许事违一面闪躲,一面表现的信心十足,仿佛无事。 华宁风此刻也在奇怪,那老者为什么不帮忙,只是在一般看着。 两人仍是未纠缠太久,便又分了开来。 “哼!”许事违冷笑一声,道:“你子孙皆亡,我倒不忍心杀你了。” 卫霄面色微微一震,道:“你说什么!” 许事违仍是冷笑,道:“你儿子死在齐仙琳手上,你那孙子死在我手上,还有谁给你办后事。我若杀了你,你曝尸荒野,我倒不忍。” 卫霄暴喝一声,道:“你……你这小贼,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许事违仍是不改那自信的笑,道:“你不信?你以为我不敢杀他?卫英的尸体我还没埋,从山上摔下,怕也找不全了。” 卫霄已经知道许事违是鬼杀手,想起他既然知道卫英的名字,他寻卫英许久也没结果,怕真是被许事违杀了。想啊到这里,世人就压不住怒火,他已抱定决心,今天一定要杀了许事违! “啊!”卫霄大喝一声,双掌凝聚千钧之力,只求将许事违立毙掌下。 他怒气一盛,行动难免有破绽,许事违便有能杀了他的把握。但这个方法也极危险,因为盛怒之人往往不顾一切,发挥出超过平常的力量。 许事违知道,胜败就在这一掌了。 卫霄的功力,着实精深,许事违立即感觉一股极大的浪潮向他涌来。 许事违正像置身海边,四周地动山摇,万仞鲸波迎面扑来。 许事违一动不动,闭目凝神,只要能寻到那一丝一定存在而暂时未发现的破绽,就能战胜卫霄。当然,如果找不到,死的就是自己。 他的时间很短,因为那股浪潮正找他压过来。 许事违仍是不动,瞬间冒出了汗。 “小心啊!”一阵惊叫声传来,赫然是齐嫣情的声音! 就在那里!没人知道他是如何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下身使出铁板桥功夫将半个身子沉入地底。而在这同时他的双掌还抵上了那股浪潮。更没人想得到,他能在刚刚接触到那浪潮的最高点的一瞬间,将全身所有的力量都发了出去,在那同时他的脚又蹬地,身子出了地,撞向卫霄。 这一切只在电光石火之间。 短短的时间能干很多事:据说当年惊雷庄始祖范兴与天下第一高手吴霆笙对战时曾在眨眼间刺出两千零四十七剑,旁人看来像一剑。而此刻许事违与卫霄所对撞的劲力,与那两千零四十七剑也差不了多少。 噗! 两股鲜血从二人口中激射而出。 可许事违的嘴角,却已经上扬。卫霄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 许事违不顾吐血,双掌已经猛攻过去,而卫霄全身已经支持不住多久。 只消得一掌,许事违就能结果他的性命。 “小贼莫要得意!”卫霄心念一动,将凝劲出掌,可他的目标并非许事违,而是那老者! 那老者似是没料到,竟然没有躲避。 许事违一分神,连忙阻挡,分神之际,卫霄一掌已经落在他的身上。 这一掌并不厉害,但许事违一是分神,二是此刻也没了多少力气,这一掌已经能对他造成很大的伤害。 这一击过后,还站着的人,就只剩下高羽绢了。 卫霄和许事违又连吐几口鲜血,也战不起来了。 而那老者,不知为何只是受了轻轻一掌,也倒下了。 华宁风此刻也惊讶,未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高羽绢似是很惊讶,道:“你们怎么了?” “高……高姑娘……快……”华宁风硬想说句话,却没想到气力仍未恢复,自己竟像中了毒。 卫霄强忍一口气,喝道:“高丫头还等什么,把两这小贼杀了,废了姓华的武功!” 华宁风和华佳月大惊,却看到高羽绢却未动手,只是淡淡笑道:“我答应你只是引来他们,却未答应要帮你动手。” “你!”卫霄急火攻心,吐了一口血。 “我们本来可以完成一场很好的交易,因为我们处于平等的位置上。可现在你的命掌握在我手里,我为什么不废了你的武功再慢慢拷问?” 许事违冷冷笑道:“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却未想到也被人过河拆桥了吧。” 高羽绢冷笑一声,道:“他们我都可以不杀,唯独你不行。”高羽绢又走到那老者身边,道:“还有齐妹妹,你也不行。” “我们都小看了你。”那老者的声音,竟是齐嫣情。 “妹妹的易容术好高明,我险些也未看出来。”高羽绢娇笑一声,又对卫霄道:“如何,你今天算是服了吗?” 卫霄冷冷道:“我只恨这两个小贼太奸猾。” 高羽绢轻轻拂去齐嫣情脸上的装扮,她那张脸展示在空气中。 高羽绢、华宁风和卫霄皆被她那美貌惊住了。 高羽绢愣了一下,道:“妹妹果然美貌。” 齐嫣情冷冷道:“姐姐看来是一定要杀了我。” 高羽绢道:“这是肯定的。妹妹易容术这么厉害,刚才扮那姓许的我险些没看出来。” 华宁风一惊,又听得高羽绢道:“妹妹先扮作他,入座后他躲在一旁。” “我们端起酒杯时,他发出片树叶本来想击碎我的酒杯也没那么容易,妹妹也加上劲力才会如此。” “他又发出两片树叶将华公子引出去。然后一片树叶打妹妹,妹妹也就冲了过去。” 华宁风没想到,刚才竟是这样。也的确,那个冲入树丛的许事违露的只是轻功,齐嫣情的轻功也可至斯。 “然后妹妹脱掉一层外衣,全身绿衣出现,他也冲了出来。” “他们加入战局后,许公子故意压着他们的攻势,先消磨华公子和华姑娘的气力,使得他们追不上。你们远去之后先缠斗一阵扯掉了姓卫的伪装。” 这样说来那老者便是卫霄装扮的。 “然后妹妹凭着易容技艺将自己变成了她的样子,三人再缠斗回来,自然华公子和华姑娘就会对付他。这样一来你们四人胜算更大。” 高羽绢款款而谈,华宁风却听得胆颤心惊。 许事违冷笑一声,道:“可高姑娘本领高,趁他们疗伤之时下了药。” 华宁风已经想到。 “我会先杀你们,你们还有什么遗言吗?”高羽绢道。 华宁风怎么也未想到,高羽绢竟会这样。无奈没有力气,只好忍着。 哪知齐嫣情面不改色,微微笑道:“你想杀了他,怕也难。” “是吗?”高羽绢道,“他武功再高,现在也救不了他了。” 许事违大笑一声,道:“的确,我活不了,但我还知道自己的父母祖先,死后也好投胎,不过高姑娘……”他又冷笑一声,道:“高姑娘知道吗?” 高羽绢和卫霄的脸上同时变色,许事违却仍带笑意。 华宁风不明所以,齐嫣情早已猜出。卫家当年和凌玉凤也算熟识,卫霄与高岩也有过节,应猜得出高羽绢的身世。从高羽绢的反应,许事违推测的没错,高羽绢确实不知道自己身世,刚才所谓的交易,怕也与之有关。许事违只是一试,却没有出错。 “你说什么!”高羽绢声音凌厉,显示非常激动。 许事违道:“我们不如做个交易。” 卫霄知道,高羽绢还可以利用,决不能栽在许事违手里,忙道:“高丫头,他只是骗你,勿要上当!“ “闭嘴!”高羽绢怒嗔一声,对许事违道:“我怎知道你是否骗我。” 许事违冷笑道,凝聚一小股力,用天音传遁的功夫对卫霄耳语几句,正是高羽绢身世。 卫霄怎么知道他竟真的知道,一丝惊异闪过,高羽绢已经知道这是事实。 “如何?”许事违道,“我们并无过节,我何必骗你。我们交易,于人于己都有好处,不是吗?” 许事违的声音有股魔力,令得高羽绢不得不接受。 而许事违却紧张万分,毕竟高羽绢犹豫越久,卫霄也越可能恢复,即使自己也在恢复,却不一定杀得了他。只要这次他跑了,以后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好!”高羽绢道,“你要我怎么做?” 许事违道:“你放心,我只是要你封住姓卫的穴道。” 高羽绢没有犹豫,走到了卫霄身边。 卫霄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声,垂首不语。 高羽绢玉手一扬,变掌成指就要落下。 许事违却突然高兴不起来了。 “高姑娘小心!”华宁风不知哪来的力气喊出这句话,因为他看到一个黑衣蒙面人到了高羽绢的背后。 高羽绢一惊,已然回头招架。 那黑衣人的目标似是卫霄,不与高羽绢纠缠,重重一掌打到高羽绢身上。高羽绢正欲躲开,那黑衣人已经抓起卫霄。高羽绢欲夺,那黑衣人又一掌攻来,高羽绢躲避之际,黑衣人已经无踪。 高羽绢的武功着实不行,轻功虽高,却未想到那人也不低,想追却已经追不上。 许事违只能眼睁睁得错过这个好机会。 高羽绢愣神中,齐嫣情已经能活动毕竟她受的伤最轻。 齐嫣情先要做的,只是帮许事违疗伤。 许事违此刻也有了力气,见她过来,道:“不用管我,先给他们解毒。”许事违朝着华宁风和华佳月一指。 齐嫣情应声,分别喂给华宁风和华佳月一粒丹药。高羽绢用的是玉蝎子的毒,齐嫣情恰巧会解。 高羽绢愣了愣神,立即冲到许事违身边要先制住他。 可许事违既然能动,又岂会为她所制。许事违立即抓住高羽绢双手,已经封住她的穴道。 许事违松口气,连忙坐到地上调息。 高羽绢恶狠狠地看着许事违,道:“我大意了。” 华宁风和华佳月已经能动,华宁风拜谢齐嫣情,华佳月却显得不理不睬。 齐嫣情也不理会,走到高羽绢身边,道:“如何,高姐姐。我说了你想杀他怕是很难。” 许事违此刻已经回神,道:“高姑娘放心,我不会杀你。” 高羽绢听得奇怪,道:“你既然已经无事,到底想怎么样?” 华宁风此刻无事,却不忍见高羽绢的模样,道:“许兄……” 许事违道:“华兄不用担心,我不能杀她。” “这是为什么?”华佳月好奇的看着许事违。 高羽绢也有些奇怪,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华佳月此刻有些犯小孩脾气,撅着嘴对高羽绢道:“哼!你凶什么!” 齐嫣情淡淡一笑,道:“华妹妹你可不能跟她这么说话,要尊重长辈知道吗?” 华宁风一头雾水,华佳月更是奇怪。 高羽绢不明所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许事违道:“高姑娘既然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也可以告诉你。华兄和华姑娘都算你的侄子侄女,你可知道?” 华宁风大惊,华佳月连忙道:“你说什么呢!” 高羽绢也是惊讶,许事违又道:“高姑娘怕是幼年就没了父母。” 高羽绢点点头,道:“不错。我从小亲人只剩下祖母,在我七岁那年她也去了。” “你可曾想过,易容术、轻功、拂穴到底是怎么来的?”许事违道,“高姑娘听说过凌玉凤吗?” 高羽绢一愣,没有说话。 “从刚才姓卫的反应看,我猜的没错,姑娘就是凌玉凤的孙女。”许事违道,“我之所以说姑娘算是他们的长辈,便是因为姑娘祖父的缘故。” 华宁风很感疑惑,许事违道:“姑娘姓高,你的祖父单名一个岩。” 华宁风、华佳月和高羽绢同时震惊,许事违道:“姑娘不信?”许事违解开她的穴道,道:“你可以使出内功,让华兄看看是不是拨云功。” 拨云功正是当年高岩所用。 其实高羽绢不用试,也知道是事实。 “至于凌玉凤之事,情儿也算是她的传人,你们的本事出于同源,想必你也知道。”许事违道。 现在,高羽绢才算真正呆住了。 许事违拉着齐嫣情的手,只留下一句话便要离去了。 “我的要求是,你将改扮夏司骗来的财产全部分散给贫民。” 第二十七章 泰山奇险 万丈高山。 天色灰蒙,东方泛红,一道亮弧缓缓升起。 日光渐渐变亮,漫遍天际。 山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可是那云端石上,偏偏有着看不透的事。 齐嫣情此刻伫立山麓,却又不敢,也不想再向上踏一步。 许事违宽阔的手按住了她的肩头,道:“已经到这个地方了,这一步迟早也是要踏上去的。” 齐嫣情面蹙忧情,不知道自己是否真得还想上去,道:“你……你说……如果……如果真得他……我能放下我娘的仇吗?” “这一切本都不应该成为什么问题。”许事违道,“我知道,可我已经找不到一个亲人。一切,都只是在你所想。” “唉!”齐嫣情长叹一声,道:“希望事情总会好些吧。” 接着,齐嫣情从行囊中拿出准备好了的东西,巧手之下,已经变成了个长年奔波江湖的玉石商人。略微发福的体型,沧桑的皮肤,出众的贵气,这一切很容易令人起那些虚幻的念头。 反正,齐嫣情已经变了个样。而许事违,本来识得他的人就不多,又何况他的体型实在没有什么掩饰的必要。 “那么,你又到底要怎么做?”许事违不禁问道。 齐嫣情道:“我们祖上所有的财富,都还遗留在这里。我想,他也应该没有找到。” “你想知道,他还是否看重那些财富?”许事违道,“不过,你也不知道那些东西在哪里。” 齐嫣情从腰间解下一块玉玦,拿到许事违面前,道:“我娘说,这块玉就是线索。” 许事违倒是第一次见到这块玉,可想齐嫣情对其重视。只见那一块玉通体泛着紫色的幽光,其状如一朵盛开的兰花,表面光滑细腻,内部的纹理清晰有致。许事违未料到,这块玉的形状和纹理是天然而成,唯一雕琢过的只是玉玦上精刻的一个“齐”字。 “这块玉的材质,难道就是世间仅存的珍品,万毒的克星,叫做……嗯……叫做‘灵月’?”许事违也未想到能见到如此珍宝。 齐嫣情点点头,道:“这块玉,也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我娘曾说,这块玉玦,便是找到那些财宝的关键。” “还有那句诗‘日月齐云间,有幸睹剑仙’?”许事违道。 齐嫣情收起玉玦,道:“我娘留下的诗有四句,是‘日月齐云间,有幸睹剑仙。破雷觅风箭,乾坤眼前现’。” 许事违仔细念叨了几遍,没想到什么意思,便道:“看来只有上去,才能知道。” 齐嫣情只是愁着脸,一步步走上去。许事违也想看看,这个江颐,到底是如何的人。 泰山毕竟是天地灵气汇聚之地,历代帝王皆垂青此地,江颐的居所却没在什么风水宝地,反而在山麓阴面的一个山谷之中。 两三间屋舍,记忆依稀浮上脑海,齐嫣情的心里,万般滋味。 许事违环顾四周,却觉得奇怪。 山谷开口向北,三间屋子堵了谷口。反而山谷中一大片近似圆形的空阔草坪,中间一条浅浅的弯曲溪流,自南而被,将空地分为几乎相等的两部分。而整个圆周上,似乎有八个比周围茂密的草丛,整体看去可以简略看做对称的八个点。其中两个点正被那溪流穿过,分列两岸。 “这地方也奇怪,八个点难道是代表的八卦卦位?”许事违奇怪之际,却听齐嫣情用着较低沉的男音略带兴奋地道:“果然,这里的地方果然像是藏了宝物!” 许事违知也应着她道:“你看这里,跟那个女人说的简直一摸一样。” 齐嫣情将兴奋从眼中表现出来,果然有了反应。 中间屋子的门开了。 出来的,是一个相貌极为英俊稳重的中年男子,是很容易让女子倾心的那种英俊。 江颐一直一人独居,眼下也不用再怀疑这人是不是江颐。这个男人的样子,也的确跟许事违猜测的很像。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会玩弄女人、欺骗女人。 江颐倒是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只是像是很惊讶,连忙走过来,道:“小小山野,竟然还有客人到了!”他的声音浑厚,与他外貌相符。 齐嫣情抑制下感情,也装作很高兴,道:“我想想,我没认错,您就是江大侠吧!我一路上早就听说过您的大名了。鄙人姓秦名麒,平时走点珠宝生意。” 江颐面不变色,只是道:“哪里哪里,只是些虚名。”说着,他看了看许事违,还未发问,齐嫣情先道:“这是我的小伙计,干我们这行的,毕竟多带几个人安全些。” 许事违冷冷地看着他,一语不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江颐也不再理许事违,对齐嫣情道:“秦老兄来这里游玩,可就错了。泰山的好风景,我这可一个都没有。” “这……”齐嫣情故作为难,却又道:“我也不瞒江大侠了,我们做买卖的,哪有什么心情看什么风景。老实说吧,我是来找宝藏的。” 江颐微微一笑,道:“怕是老兄被人骗了吧,这种地方哪里有什么宝藏。” 齐嫣情也笑笑,道:“绝对不会,这泰山自古以来就有这么多皇帝拜过,说不准就有那么多个好东西。”“老兄开玩笑了,我从这里住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什么皇帝。”江颐又道,“老兄到底是从哪里听说的?” 许事违心里冷笑,这才进了正题。 齐嫣情摆出商人的样子,道:“这个……”她的眼中露出的是怀疑,唯利是图的怀疑。 江颐的神色依然没有改变,道:“老兄若是真的执意要找什么宝藏,我也没有什么缘由阻拦。只是这泰山方圆多少,我都不知道。老兄若是不嫌弃,就到寒舍喝两杯茶水。” 齐嫣情样子似是像要大海捞针,然后道:“既然江大侠盛情,我也不推脱了。” 许事违也没有表情,跟着齐嫣情后面进了江颐刚才出来的屋子。 屋里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但是特别整洁。齐嫣情坐下,江颐到了一杯茶后也坐下,又漫不经心的向许事违问道:“我看小兄弟身怀绝技,不知小兄弟师从何处?” 许事违什么话都没说,齐嫣情道:“我这个小伙计,平时就不说话。” 江颐呵呵笑了两声,也没再问。而齐嫣情喝了口茶,道:“我看江大侠一个人,怎么还有三间房子?” 江颐还是带着笑意,道:“只可惜这里没什么人,不然我就把另外两间卖了,也能换些金银。” “江大侠取笑了。”齐嫣情道,“这事……其实不瞒江大侠,我听说这里有宝藏,绝对不假。不信的话,江大侠请看。”齐嫣情取出那玉玦,握在手中。 江颐也不伸手去拿,只是看了几眼,齐嫣情抢着道:“我干了这么多年珠宝生意,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玉玦。你说,那宝藏还可能是假的吗?”语罢,齐嫣情连忙收起玉玦。 江颐点了点头,道:“这块玉,倒的确是珍品。只是,老兄还没找到宝藏,这东西又是怎么来的呢?” 齐嫣情道:“老实说,这是去年的事。去年我从秦淮走货,却碰上了个女人。老实说,那女人长的着实标致,只是带着个不大的女儿,娘俩得了瘟疫眼看就要死了,正巧让我救下。只是那女人实在没救了,她临死前让我帮她养大女儿。本来我是不肯,不过嘛……嘿嘿,我也不傻。她告诉我,她祖上是个大富商,埋了一大笔财宝在此。她怕我不信,就把这东西给我了。” “哦?”江颐道,“那么她们后来呢?” 齐嫣情顿了一顿,道:“可惜她们命不好,死也就是先后脚的事。” “这样啊。”江颐似是有些失望,道:“不过,我还是觉得那什么宝藏之说不太可信。” “那女人还留下了四句什么诗,要真是假的,我想她也没什么必要编造。”齐嫣情道,“我想想,嗯……是‘日月齐云间,有幸睹剑仙。破雷觅风箭,乾坤眼前现’,你说,这些东西编起来也不太容易吧。” “日月齐云间……”江颐默念了一遍,道:“这些东西听着倒有些玄妙。” “江大侠从这住久了,可知道是不是泰山日出的时候会有奇异景象呢?”齐嫣情问道。 “这……”江颐想了想,道:“倒是傍晚有时候会看到日月同时出现,但也没什么特别。” 齐嫣情道:“这……其实我只要让这玉玦出手,下半辈子也就不愁了。若是真能找到这批宝藏,必定会重重酬谢……” “你将我江某当什么人了!”江颐一拍桌子,道:“我居山野,区区钱财与我无用。若是秦老兄想找什么宝藏,尽管自己找去!” 齐嫣情忙道:“江大侠息怒,我也只是说说,既然江大侠这么淡泊名利,那也……那也……” 呼! 忽然一阵巨响,像是风声。 齐嫣情一怔,似乎记起了小时候也听到过这种风声,便装作十分惊讶,道:“江……江大侠……怎么了?” 江颐道:“北边不远处还有一个小山谷,每年这个季节,都会有飓风吹过,顺着地势再吹到这里。” “哦!”齐嫣情道,“这个山谷正处风口?” “这一片叫‘仙女岭’,山谷很多,风也顺着吹。”江颐道。 “仙女岭……”齐嫣情念叨着,“仙女岭……剑仙……江大侠,这附近是不是有什么山峰像人形?” “人形?”江颐道,“这里之所以叫仙女岭,正是因为主峰形似仕女。” “日月齐云间,有幸睹剑仙。”齐嫣情又念了一遍,却听得耳边响起许事违用天遁传音功夫对她说的话:“‘日’和‘月’未必指的是真正的日月,反而合起来是个‘明’字。那么日月齐云间,可能便是指云间明,即是找一个能被光照到的多云的地方。” 齐嫣情于是便问:“江大侠,这里是不是有能看见许多云的地方?” 江颐想了想,道:“这里终年多风,只是……正北方有一个山谷,叫‘兰开谷’,那里向南眺望主峰,尽皆是云雾。” “‘兰开谷’……”齐嫣情不禁感触,道:“不知江大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江颐没有拒绝她的请求。 许事违也正如一个跟班,默默跟在后面。 兰开谷距离本不算远,只是齐嫣情装作不会武功的样子,脚程才慢了下来。三人未吃午饭,过了正午才到了兰开谷。 其实,这里也没有什么兰花,反而是一片空旷的平地,四周被低矮的山峰围起。 而正面对谷口,就是一座自下而上的似是人造的阶梯。 齐嫣情驻足,喘了几口粗气,道:“这……这地方……江大侠,这这些梯子不是你凿出来的吧。” 江颐道:“我来到这里是,这里就有了这种东西。” “错不了了!”齐嫣情故作兴奋,连忙敛住内气,就要上去。 可是许事违却拦在梯口。 齐嫣情也停下,许事违耳语又响起:“不要太着急,小心。” 齐嫣情呵呵笑道:“我这小伙计还挺担心。” 江颐道:“这地方我也上去过几次,除了风大,倒也没什么危险。” “既然如此,我们就上去吧。”齐嫣情向许事违是个眼色。 许事违直到此刻,一直觉得事情有些问题,却又一时没有想起。但既然如此,许事违也什么都不怕,于是让开,一块上去。 谷上不高,但是正如江颐所说,眺望主峰方向,一片云雾。在浓浓云层之中,能看到的是主峰的大约轮廓——一个玉立着的仕女。 奇怪的是那仕女的右手,轻轻握着拳,好像拿着什么。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 齐嫣情看了一阵,江颐道:“这里又怎么会有什么宝藏。” 齐嫣情看着这里,却想起刚才许事违所说,或许是现在没有阳光照耀,所以才没什么特殊。 齐嫣情算了算,大概也正是申时十分,阳光正好能照过来。可现在太阳正是反向而照。更何况这笔宝藏,也不会这么简单就能找到吧。 “日月齐云间……日月齐云间……是了!”齐嫣情拿出玉玦翻身对着太阳,微微举过头顶。 却看得那日光通过玉玦形成的倒影投在地上,显现的竟然是一个极清晰的黑点。 齐嫣情缓缓转动玉玦,影子渐渐移动,竟完全投在云幕之上。而随着投出影子越来越远,那个黑点扩大,显现的竟然不是那个‘齐’字,而是一个锥形的影子。 齐嫣情缓缓操纵,待到影子投到那主峰右手畔之时,什么都明白了。 “有幸睹剑仙!”江颐惊叫一声,那黑影投在那仕女手畔,恰恰变成了一柄长剑。 那立着的仕女,恰恰变成了一位执剑的仙女。 “原来如此,果真巧夺天工。”江颐道,“‘日月齐云间,有幸睹剑仙’,就是当这玉玦的影子正好投到那个位置,就会看到剑仙。” 齐嫣情打量着江颐的神情,觉得太陌生了。 “可是这又如何,有什么下文?”江颐顺着剑尖的方向看去,却看到原来那玉玦投出的影子不只是一柄剑,其实不远处还有个小黑点。而那小黑点,恰恰落在相邻的一座小山之上。 齐嫣情也已经看到,道:“看来,宝藏就在那了。”齐嫣情怎么会不知道,还有‘破雷觅风箭,乾坤眼前现’两句未用。 而现在,许事违也起了些兴趣。 第二十八章 侠义之名 日月齐云间,有幸睹剑仙。 好不容易解开这两句谜语,却还是没用。那个小黑影所指的山峰,可望而不可及。 那是个江颐也没有去过的地方,周围一里,都是万丈深渊。 许事违暗忖自己勉强能过去,但他看见,那座山峰四周,根本就是垂直的绝壁。 “看来,果然有宝藏。”齐嫣情还是重复这句话。 “没想到……没想到……这里真的还有这么个地方。 “看来需解了‘破雷觅风箭,乾坤眼前现’之后,才能真正找到宝藏……”齐嫣情故作叹气,却也在思索。 许事违也在想着“破雷觅风箭,乾坤眼前现”这两句的含义。如果仔细想,“雷”和“风”对应“震”和“巽”,到能跟“乾坤”二字扯上关系。同样,“乾坤”也可以对应“天”和“地”。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含义。 “看来今天是找不到什么了。”江颐道,“还是先回舍下歇息,否则天黑了山里有野兽,倒也危险。” 齐嫣情应了应,也觉得今天,不会再有别的什么事了。 而许事违呢,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仍是一语不发。 三人回到江颐屋舍之时,天已经黑了。 江颐制备了些饭食,三人吃完,也就暂时没了事。 “今夜,就请老兄住一夜吧。另外两间屋子,老兄随便挑便是。”江颐道:“只是……”江颐看了看许事违,道:“这位小兄弟……” “我们一向同住一屋的。”齐嫣情忙道,“若是江大侠没什么事,我们就去睡了。人就跟与一样,要好好养着。” “既然如此,老兄就去吧。只是夜晚山里多野兽,如果没什么特别紧要的事,还是不要随意走动得好。”江颐道。 “多谢江大侠提醒。”齐嫣情作揖拜过,也就出门,寻了东边一座屋,进去关门。 屋内俨然是客房,齐嫣情觉得多么熟悉。桌椅、床榻、门窗……一切都是似曾相识。她点燃了烛台,后又径直躺在床上,长叹一声。 许事违在床畔坐下,道:“这屋子隔音做的精巧,我们说什么也不用担心。” 齐嫣情微微坐起,道:“我感觉,实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想认这个父亲吗?”许事违道。 齐嫣情纤手除去伪装,道:“我现在实在不知道,我甚至觉得,我根本不认识他。一切都这么陌生,这么多变。” “我先在倒是想,那剩下两句诗的意思。”许事违道。 齐嫣情一愣,道:“你不会也对那宝藏感兴趣吧。” 许事违冷冷一笑,道:“我虽然不敢夸口,但我所拥有的财产加起来,也是这座宝藏的三倍到四倍。” 齐嫣情道:“那你又为什么呢?” “不知道。”许事违道,“我喜欢弄清楚事情,任何事情。” “唉!”齐嫣情伏到许事违怀里,道:“我发现,你也变了。” 许事违轻轻抚着齐嫣情,如同抚着小猫一样,道:“我只是觉得,自己的作为,实在太傻了。我永远也弄不清楚,这多变的人心。” “你后悔了?”齐嫣情仍旧享受着许事违的爱抚,却也痛苦。 “后悔?”许事违道,“我也真的知道了这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齐嫣情道:“那么……他呢,你还要杀他吗?” 许事违突然停住,双手抓着齐嫣情的肩,将她扶起,望着她的眼睛,道:“我只是觉得,这个人不需要我杀。” “你什么意思?”齐嫣情不解地道。 “我也是才想明白的。”许事违道,“这个人不是江颐。” “什么!”齐嫣情大惊,忙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设想一下,这个人虽然外貌如此,但实际缺了太多的内敛与气度,仅仅这么个人,当年又怎么会夺取你娘的芳心。”许事违道,“何况我看他的武功,没有丝毫与你娘相通的地方。你娘当年既然和他一起研究过武功,你娘还认为他骗取了自己的武功吗,难道他不应该会吗?可这个人不会。” 齐嫣情完全惊住了。 这么简单的事情,她本应该想清楚,可世事便是如此。 “那……那……那么这个人……”齐嫣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许事违道:“不管这个人是什么人,你也没有必要操心。” 齐嫣情没有再回答,她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了。 “我们也没有必要揭穿什么,倒不如看看,事情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许事违轻轻安抚齐嫣情,道:“你先睡吧,我出去看看。” 齐嫣情暂时回神,关切道:“看什么?我可不准你硬试着穿过那悬崖!我看那里一定不只是山崖那么简单!” “放心吧。”许事违心里也没那个打算,道:“我不会出这个山谷的。” 齐嫣情知道,许事违没有骗她,美目生忧,道:“不论……你不会抛下我的……” 许事违淡淡一笑,送了些许真力给齐嫣情,助她暂定心神。齐嫣情躺在床上,虽是不安与烦忧,也算是勉强睡下了,也算是一种逃避。 许事违也是等到齐嫣情睡下时,才出了屋子。 他没有特意放轻动作,因为不出他所料,那个冒牌的江颐,早已离去了。他从察觉到房内那个烛台的芯内混有极强的迷药之时,就知道了。也正是从那人行事如此不谨慎,不等确认二人睡下就匆匆寻那宝藏去了。 许事违脚尖点地,上了悬崖上,俯视这个山谷。借着稀疏的月光,刚好看得清山谷内的情况。越是从这种角度看,这个圆形山谷内分布的八丛较茂密的草丛以及穿越其中的溪流,越来越像一个八卦图案。唯独不和谐的,是那三座屋子。主屋在溪流一侧,另外两间屋子在另一岸。 “破雷觅风箭。”许事违捡起两块小石头,分别弹向对应的巽位和震位。出乎许事违的意料,他用了不算少的力,可那两块小石子分别撞到地上后又弹起,而非插入地上。 “哦?”许事违知道地上有古怪。他又拿了六粒石子,用与刚才同样的力量,打向其余的六处,而石头却是没有再弹起。 许事违飞跃到“巽”位旁,手轻轻探入草堆,却发现拨开泥土之后,裸露出的就是一块裸露的岩石,上面有个凹陷,正是许事违刚才所打。他出掌击下,用了七分力,却竟只是留下一个与他手厚度相同的手印。那“震”位之下也是相同。 “看来我功夫还不到家。”许事违自嘲一声,却隐约听到雷声,月光被云遮住,看样子就要下雨了。 许事违也没有再做什么,轻手轻脚的回屋,见齐嫣情虽然睡着,但面色不太好,便又从输了几分真气,见她睡相香甜,这才安心。窗外的雨已经下了起来,许事违又给齐嫣情加了一层被子,自己倚着桌子也就勉强睡了一夜。 这一夜,雷雨鸣声不绝,好在屋子隔音还算好,声音并不大。 雨声不停,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整夜。 这个小山谷,也看不到什么日出了。只是些许寒意,让齐嫣情转醒。 她醒来之时,感觉身上多了一层被子,不禁高兴。而许事违此刻早已经醒了,只是静静地看着齐嫣情的模样。她也不急动,与许事违相视。 半响,许事违终于淡笑而道:“真可惜此处没有笔墨。” 齐嫣情花容展颜,下床稍整衣裳,道:“你倒会说话。” 许事违道:“可惜你起来,要饿肚子了。” “哦?”齐嫣情道,“这里难道没有食物,那……那人呢?” 许事违道:“他昨晚就出去了,一夜未归。” 齐嫣情惊道:“他……他……他去哪了!” “我没猜错,那个悬崖旁,找那宝藏去了。”许事违道,“我刚才查过了另外两间屋子,没有一点食物了,想必是昨晚被清理掉的。” “哦?”齐嫣情道,“那我们赶快去将那贼人追回来啊!” 许事违道:“怕是来不及了。他如果真找到了宝藏,以一人之力也不可能运走,想来会回来先拉我们下水,时候将我们送上了。他若没找到宝藏,也应会回来装作无事发生,继续与我们一起钻研。他没回来,想必也会不来了。” 齐嫣情不得不信许事违的话,因为他们快到那座孤立山峰旁时,就看到了——方圆半里的土地,已经被烧成一片焦土,经过雨水的冲刷,其中一切全部变成了木炭。而那对木炭之中,一个人形,像是手的地方牵着一根极长的铁链。铁链的另一头像是够在了那处可望而不可即的垂壁上。链子悬空而过,怕是那人想借这个过去。 齐嫣情刚想靠近查看,许事违一把将她揽下,道:“不可!” “为什么?”齐嫣情不解问道。 许事违道:“这种样子,我没看错必然是雷电所致。那根铁链很可能还有极强的雷电,靠近的话下场只会跟他一样。” 齐嫣情明白了,道:“这人竟是这么倒霉,昨晚明明又雷雨,还做这种事,简直愚蠢!”齐嫣情的怒气不知何处来的。 “我看未必。”许事违道,“这附近树木还算茂密,而你看着烧焦的趋势,是自那铁链自外逐渐减弱。我见过天雷引发的火,绝不是这样。” “不是天雷!难道……难道还有人力能驱雷吗!”齐嫣情惊讶之极,许事违也给不出解释,但这并非天雷是无疑的。 “回去吧,正好看看我昨晚的发现。”许事违道,“这里的雷气一时不会散去,不要在这里多逗留了。“ 齐嫣情应了声,也随许事违回到那山谷。 许事违昨晚挖开的土石,被雨水冲刷掩埋去了一些,但仍依稀可见那两块岩石。 山中有石头不奇怪,但齐嫣情看到掌印也是啧啧称奇。 两人分头将多余的土石都挖开,将那种坚硬的岩石都取了出来。 这些石头外貌与一般石头无异,只是感觉略重些。两块均有许事违腹部大小,呈规则球形。巽位上的石球较大一点,但都不知是干什么用的。石头取出,土中也没什么奇怪。 “看来奇怪的,就是这两个东西了。”齐嫣情将其中一个拿起,这石头虽然看上去似乎比她还大,但她用力也是可以轻松托举。 许事违接过,道:“越来越有趣了,这种东西,我连听都未听过。” “那么你看,你还要找到宝藏了?”齐嫣情似是已经忘却了自己的事,问着许事违这笔宝藏。 “我现在关心的,不是宝藏。”许事违将两块石头扔下,将齐嫣情搂住,道:“你不要装作没什么事。” 齐嫣情只感觉全身都依靠在他的怀里,不知怎的泪水就出来了。 装作不在意,又怎么能不在意。她的目的,就是自己的“父亲”,可是这个“父亲”是假的,那么真的呢? 许事违这时候,就是齐嫣情的依靠。 当……当……当…… 一阵悉悉索索的铁器碰撞之声,似乎自地底传来…… 齐嫣情突然察觉到,连忙拭去泪花,道:“什么东西在地下?” 许事违没有回答,他做了一个最简单的动作——跺脚。 可是这一脚下去,土石自他的脚为轴心散开,将近半身高的土堆累在了两人身边。而脚下,是铁板。 当!当!当! 声音顺着铁板的震动,传到二人身上。 “小心了。”许事违搂住齐嫣情,脚下又一发力,铁板上多了个窟窿,两人也就下去了。 竟然是个类似地牢的地方。 透过许事违刚刚弄出的窟窿的微光,他看到了这个地方:铁壁镶铁门。 而此刻这地牢内,不会没锁着人。 那人四肢被镣铐锁在铁墙上,活动空间不大。他的头发披散着,脏乱不堪。他的衣衫不知多久没换过,褴褛破烂,皮肤上也满是伤痕。更有两道大铁钩,直接穿了他的琵琶骨,虽然像是有些偏差。 许事违放开齐嫣情的一刹,也正是齐嫣情看到了那人眼睛的一刹,齐嫣情就明白了。 两人眼神相触,一种奇特的感觉就漫遍了齐嫣情的全身,两人的眼神都变得有些惊讶。 然后是一股难言的酸楚,化作泪水又从齐嫣情的眼神中流出。 这种感觉,是骨肉相连的感觉。也正是这种感觉,让齐嫣情一时忘记了娘亲,一句“爹”已经出口。 这个人,才是江颐! 许事违什么都没说,举手之间江颐全身的束缚都已经没了。 江颐似是被那些东西束缚已久,断裂之后一时不适,险些跌倒,幸被齐嫣情扶起了。 “你……你……女儿……”江颐看着齐嫣情的脸庞,眼眶里也涌出了泪水。 他的面容,此刻肮脏不堪,但依稀可以看到,的确那冒牌货与其一模一样。但此刻江颐的沧桑之感与一股气质,却是那人没有的。 也正是在此刻,许事违才明白了一件事情——齐嫣情在他的心中,所占据的地位,实在太大了。以至于本来在这个父女相见,而且是足以令人抛掉一切前提,去感动的场景,许事违这个孤儿,竟然没有一丝感动与酸楚,反之给他带来的,是一股说不出来的恐惧。 这种害怕,是一种人类发自内心最深处的战栗。它不是在肉体上的,而是一种莫名的,难以形容的感觉。 许事违所害怕的,不是别人,就是齐嫣情。此刻,许事违能做的,就是看着,感受着这种恐惧。 半响,小小地牢里有的只是微微啜泣之声。 “女……我真的……真的……我……仙琳……错……”江颐的神智,似还有几分混乱,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但这些断断续续的话语,已经令得齐嫣情忘掉了多余的东西。 “爹!爹!真的是女儿!爹……”齐嫣情已被血脉牵引,这股力量,实在太大。 在这种情形被打破之时,也正是江颐晕过去的时候。 “爹!爹!你怎么了!”齐嫣情大惊,此时才想起许事违,玉口未开,许事违已然动作,拉着齐嫣情和江颐,从刚才下来之处上去。 齐嫣情心系之,许事违将江颐放到地上,探了探他的脉象。 “气虚而生势弱,不是什么大问题。”许事违立时以一股强力真气灌入,唤起了江颐经络的反应。许事违此刻感觉到,江颐体内起的反应不小,也自然是因为他的武功不低,可还是有几分奇怪,那股恐惧又上心头。 齐嫣情急的焦头烂额,但见江颐受了许事违的真气转醒后,终于放心。 江颐过了半响,总算是恢复了。他看着齐嫣情,目光之中的辛酸与悔愧,已经随着泪水涌出:“女儿……你叫……什么名字……” 齐仙琳携女离去时,齐嫣情还小,未曾起名。齐嫣情忙道:“女儿……女儿叫嫣情。” “嫣情……”江颐碎碎地念着,又长叹一声,道:“是姓齐……” 齐嫣情沉闷半响,才强点了点头。 江颐的表情,更显苍凉,极悔恨却又像是绝望,自言自语道:“她还是恨我……恨我……为什么我竟还没有死……” 齐嫣情没有做声,只是看着眼前这悔恨不及,而饱经沧桑的父亲,原来再怎么很,现在也找不到一丝的恶。 “女儿……我……”江颐咽下泣声,道:“你娘……你娘……是你娘让你来……来找我……报……” 齐嫣情终于忍不住,泪水完完全全飘洒而下,泣声道:“娘……娘……娘早就去世了!” “她!她……”江颐身子几乎跃起,却又支持不住倒下,脸上露出的,是足以令人感受彻心的悔恨。他的声音,清晰了许多,更凄厉了许多:“我终究还是害了她!一切都晚了!” “不!”齐嫣情立即道,“娘是被奸人害死的,女儿已经为娘报了仇了!” 江颐却仍旧没有改变神情,只是绝望地道:“没用!一切都晚了!琳儿,你终于还是没有原谅我……” “爹……”齐嫣情泣道,“娘不是的……娘……娘她……会的!” 江颐竟又冷冷地笑了,笑的是自己,笑的却也不比哭好听,道:“我什么都明白,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她绝对不会原谅我当年的错事!什么原谅,不可能!不可能!” 齐嫣情也确实说不出一句话了,她的心里,她本来的善良,不需要任何理由,已经原谅了一切。 “女儿!我还有个女儿!”江颐又略带坚决的看着齐嫣情,道:“好!好!女儿!你现在就应该为你娘报仇!” “不!”齐嫣情泪水不绝道,“只是娘不知道……我……女儿都知道不怪……” “不怪?我这么多年来,又为什么苟延残喘下来?是琳儿!我对不起她,我现在……” 齐嫣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用尽一个女儿最可能令父亲敢动的声音,对他说了一句:“女儿原谅爹!” 第二十九章 万事如空 时间过了一天,江颐武功的确不低,体能也极佳,更有齐嫣情无微不至的照顾,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 他断断续续地讲了自己的“报应”。 正是齐仙琳走后三年,江颐为了那宝藏几乎已近疯狂,放弃了自己如日中天的声明,放弃了各种交际应酬,完完全全将这一带封锁起来,安心寻找宝藏。 他几乎翻遍了每一处能去的地方,却没有任何收获。那四句诗,他也没有任何领悟。他也曾掘地,却因为这里地下不深就已经挖不动了。当然他也找到那两个奇怪的球,但不知含义也不敢妄动。 后来,有一次他在山间搜索,突然见到一个人手上晕倒在山涧中,他救起那个人,却大吃一惊,因为那个人竟然长的与自己几乎一样。他将那人救回,那人醒后也极为吃惊。一番交谈,那人说自己是一个商人,携带了大量财宝上路,被贼人打劫,才晕倒山中。当时的江颐,已经为财宝疯狂,说出自己当时在江湖上的声名,那人便说等到取回货物,要重金酬谢。江颐当时被财富冲昏了头脑,见那人衣着贵重,也就相信,也已经做好了事后灭口的准备。 思财心切,江颐直接杀如匪徒营寨,却因那些年荒废了武功,加之对方人数众多,在全歼匪徒之后,奄奄一息。就在此刻,那人将江颐擒住,原来他并不是什么商人,而是一名山贼小头目,打劫完一个绸缎商后,因为分赃不均,被人追杀。他抢了些东西,在逃跑中也掉的差不多,只剩下身上一件绸缎衣服了,也正因此,才骗了江颐。 没想到,江颐来时,那人留在山谷中,害怕江颐这个“大侠”,乱转找逃跑之路之际,发现了许多江颐找宝藏留下的痕迹。他虽不是什么大人物,却对这种东西感觉极敏感。他大胆去看江颐的情况,却见如此,又想起自己的相貌与其相似,便起了恶念。将江颐锁在地牢之中,因为害怕又穿了他的琵琶骨,就这样日日囚禁他,拷问宝藏的消息。江颐当时也不傻,知道那人是个小人物,只知道钱,便尽极可能描述那比宝藏的巨大,却不吐露除了那四句诗之外丝毫线索。那四句诗也是几年之内江颐诈着说出的。哪想,竟是这么长时间。那人也胆大,利用江颐的名字招摇撞骗,幸没被人发现。 报应,这两个字或许很有道理。 “报应!这就是报应!”江颐对着齐嫣情,是无尽的后悔,“这些年来,我什么都看开了,唯一放不下的,只有你娘啊!” “爹!”齐嫣情充满柔情,道:“女儿说过了,过去的事情都不要想了。答应女儿,好吗?” “唉!”江颐长叹一声,却又释然,看着女儿,用着慈父般的口吻,道“爹……我真是不配当你的爹。” 齐嫣情忙道:“爹爹只要说,答不答应女儿?” 江颐迟疑了一下,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齐嫣情终于破涕为笑,也正在这时,许事违没有敲门,直接进来。 江颐看了他一眼,道:“小兄弟如此帮我,不知道怎么称呼?” 许事违冷冷的走过来,道:“许事违。” 江颐愣了一下,却也不再说什么。一日以来,他看出这奇怪少年与自己的女儿有些暧昧关系,却也终于没看出什么。 齐嫣情刻意回避着许事违的目光,她现在的心太乱了:亲人,情人,这个问题是一个人所不能解决的。 许事违却不提别的什么,直接提起了那令人疯狂的东西:“现在,你的伤势也没有大碍了。我可以开始去找些宝藏了吧。” “你在说什么?”齐嫣情不知所以,江颐更是满脸惊愕与愧疚。 许事违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出了屋子,到了那快草地之上。齐嫣情和江颐透过窗户看到了许事违的动作。 草地上的一切,没有改变。只见许事违拿起一个失球——应该是从巽位里拿出来的,走到震位旁,将那一个石球完完全全的“拍”入震位。他又拿起来另一枚石球,缓缓走到小河北岸,丝毫没有掘土,将石球按进了地里。 吱!吱! 一阵机械传动的声音之后,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与许事违相对的河的另一岸,泥土突然隆起,紧接着一块狭长的石匣自地下拱出。 齐嫣情和江颐,万万没想到,许事违竟真的明白了那四句诗的意思。江颐毕竟花了无数精力,现在这样,心里确实百感交集。 许事违走近石匣,打开盖子,匣内赫然竖放着一柄约有四尺长的石制的矢箭。他伸手探去,觉得石箭表面光滑,材质到不一般。 齐嫣情看着许事违拿起石箭,然后向屋内走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许事违的动作显得有些迟钝。 待到许事违进屋,手中缓缓将石箭放到地上,手指一松,长舒了一口气,头上冒了几滴汗珠。 齐嫣情觉得奇怪,也走去想拿起石箭,那知道那石箭好像是与地面一体似的,她使了全力,竟然动也没动。她才知道,为什么许事违会有这个反应了。 “许兄弟,这是……”江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迟疑半响,没有做声。 齐嫣情忙道:“你知道下两句诗的意思了?” “下两句诗?”江颐不知道,许事违解出了上两句诗,故有此问。 许事违道:“‘破雷觅风箭’,其实就是指将巽位上的石球,完全放到震位。之所以用的石球材质如此坚硬,就是怕石球大小因为各种因素改变,不能准确的触发机关。” “可是震位上的石球呢?”齐嫣情忙问。 “下一句‘乾坤眼前现’的停顿,应该是‘乾坤眼’然后才是‘前现’。”许事违道。 “那又是什么意思?乾坤眼又是什么?”齐嫣情不解。 “那条小河。”许事违道,“那条河自乾位东部到乾位西部,所以将乾和坤连线,必然与河相交。至于‘眼’,就是指形状了。” “形状?”齐嫣情想了想,突然明白。道:“我知道了,将八个卦位看成圆点的话,恰似八个棋子。这八个棋子中间围着的,就是一眼已死之气。” “不错。”许事违道,“这个眼的具体位置,就是乾位与坤位连线与河的交点。至于‘前现’,指河靠近前面一个卦位也就是乾位的那一岸。将震位的石球放下,两处机关同时启动,这箭就出来了。” 江颐听完这一系列的推理,无力的自嘲一声,道:“我也不算聪明啊,就为了这么个东西……” 齐嫣情也不相信,所谓宝藏,就是这么个东西。 许事违摇摇头,道:“我看,这两句诗还没有解完,毕竟上两句与下两句完全没有关系。而再联系一下第三句‘破雷觅风箭’,我想这箭,就是‘风箭’。至于‘雷’,想必就是那山谷中的杀人雷电了。” 齐嫣情却又不想再听下去,看了看江颐,自己父亲的神色是那么平静,她也安心。可许事违道:“你们不去看看,这批宝藏的真面目。” 江颐轻轻叹口气,道:“什么宝藏,现在也都没用了。” “你既然看不起这些宝藏,又为什么非要找呢?这些东西,你有成千上万,现在……” 许事违仍是冷冷地,道:“我不会碰这些东西,只是想看看,这些东西到底是如何匿藏的。” 语罢,许事违就要出门,道:“看完这些东西之后,我就走了,我们再不相关。” “走!”齐嫣情惊跃起来,却又看了看江颐,江颐微微点头,齐嫣情跟着许事违出了门。 “现在这样,你不会放下他,我也更不会留在这里,你知道。”许事违道。 “可是……”齐嫣情不知道该如何抉择,长年没有享受过亲情的她,放不下。可是,她难道能放下许事违? “没有什么可是。”许事违冷冷地,毫不迟疑,道:“我们本来就不应该产生什么关系,一切,本来都是你该明白的。” 齐嫣情终于,还是没有哭出来,甚至只是显得有些失落:“明白,我明白。” 许事违又道:“好了,让你父亲也一起来吧。我相信,他看了这些东西之后,你也会安心。当然,我没猜错的话。” 齐嫣情仍旧是显得失落,显得丧气,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缓缓将江颐扶了出来。江颐伤势也好的差不多,能够较正常的行走,当他知道许事违的意思后,也摸不透。 不需要多说话,许事违手执着那石箭,与江颐行走的速度也差不多。一路上,齐嫣情断断续续地与江颐说了这些事情,将以却仍旧是淡然处之,没有什么改变。 万丈深渊,悬直峭壁,许事违走到了被雷电烧焦了的范围边缘,便即驻足。 齐嫣情再次看到这个场景,仍然不明白许事违口中“风箭”的用途,许事违道:“那块玉玦投出影子的的形状,本来是一柄剑和一个黑点,当然只凭黑点,是不能确定准确位置的。” “那又该怎么用呢?”齐嫣情又拿出那块玉玦,交到许事违手上。 许事违接过,又将玉玦当空而放。幸得此时阳光正好,影子又清晰地投映到了山际的云幕上。 “日月齐云间,看来这块‘灵月’,也该齐云了。”许事违说着,缓缓移动,将那剑影倒过来,剑柄朝上,正好抵住悬崖对面孤山的最高点。而那黑点,正好映到山腰上的一点。 就在此刻,许事违用尽全身力气,举起石箭,竟隔着数十尺远,硬生生将其掷出,并准确的命中了那一点。 然后,事情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硕大的山,在一阵闷雷声后,轰然倒塌,竟然向城门一般,生生倒落而下,落在了三人面前。 这样,就成了一座桥,连接痛苦人世和财富天堂的桥。没人知道这些机关当时是如何建造的,但无疑的是,它巧妙非常。 齐嫣情呆住了,久久不能说话。而江颐,未变脸色。许事违没有丝毫迟疑,道:“走吧。”他拉住齐嫣情的手,江颐缓步跟进,但却不知道哪里来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一步,两步,三步……每走过一步,都是沉重的一步。齐嫣情,不想走完这一条路。因为走完,或许就代表着分别,许事违可能就不会再像这样,拉着她的手。 但没办法,只要走了,现实的路就会有尽头。 尽头,是一座门:不是木门,不是石门,而是——金门。 黄金,可以令贪婪的人,因它的光芒而疯狂。 许事违伸出一只手,牵着齐嫣情的那只手,推开了那扇门。 宝藏,什么是宝藏。成箱溢出的珠宝?成山累计的金银?名家传世的绝妙真本?还是,只是一个名字。 但可以肯定,这个地方若是称为宝藏,恐怕大多是沾了前面奥妙天成,玄机深藏的机关的福。 门的后面,金制的门的后面。竟然什么都没用。这里的“什么”,指的只是宝藏。 这是一个由普通石头围成狭小的空间,仅容几人,但却似乎足够大。 因为这里,只有石壁上的一段文字。 余经商数十载,家财万贯,又有贤妻,此生无求。晚年之后,隐居山野,聚享天伦。身之长物,要来无用,然则人间大乱,世风日下,若聚财而一,不免引得恶人争夺。贤妻之想,设下机关,乃惩贪念。余效之商祖陶朱公,散财天下,以济不平,不损商人之名。乃留书于此,自告天地英灵。 这就是宝藏! 几乎每个人都会想,重重诗迷与机关,所藏的财宝应该无数,但其实,也就如此。 许事违的嘴角,嘲讽地向上一瞥,微微笑声,像是早就预料到了。 “这……这……”齐嫣情惊讶地张大了嘴,难以想象。 这一切,都该过去了。 许事违道:“这些东西,价值万千财宝。可惜,人花不了。” 江颐终于淡淡启唇说道:“这些东西,对恶人来说也没有用了。” 齐嫣情的惊讶没有平静,又终于感受到了一阵本来就该来到的痛苦。 许事违走了,他的走,没留下一丝痕迹。 齐嫣情的心空了,她又看了看江颐,她知道,自己不会不顾一切的追上去了。 万事本如空,人尽入其中。行行又重重,其实皆无踪。 第三十章 天人之感 如果说天底下还有什么问题,能困扰许事违,现在就是了。 仓皇小村,萧索破落,空无一人。 许事违,走着,却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他是一个人。 没有什么,能够再伤害他,一切,他都应该已经逃避开了。 可是,他又为什么失落?现在,范丽华不再追他,齐嫣情也不能缠着他,他应该算是自由了吧。 走着,脚印深陷入泥土之中,痕迹是长长的一道,笔直的,没有改变方向。 可是路没有改变方向,其它的呢? 许事违发现,人世仅凭简单的杀戮,真的无法改变。他的确说过,做了和没做也是两回事,可是这两件事的结果没什么不同。 所以,鬼杀手也怕了,他怕的不是神仙妖魔,而只是人。这个“人”,不是一个人,是千千万万的人,或许只是普通人。 凡是人,都逃不过自己这一关。自己这一关,许事违难道能过吗?他也是人,一个平常的人,万物中最平常人的,甚至是一个被命运操控、被天地当做刍狗玩弄的人。 许事违要收手了,但许事违知道,这里的“收手”,只是意味着鬼杀手的消失,但并说明许事违死了。许事违已经决定,他不会再做这些无用的事情了。 他停下了脚步,不是因为想到了什么,只是因为听到了什么。 “快点!误了期限你们担待的起吗!” 随后传来的,是一阵辫子抽打皮肉的声音,其中当然少不了有人痛苦的呻吟。 那是不远处的官道上,七八名官兵用鞭子抽打着三四十名衣衫褴褛中年农夫,催他们前行。 进来朝廷大兴土木,却没有足够的劳力,想来这些农夫自然是到京都服役。沉重的赋税,本来已经搅得他们不得安生。加上这般徭役,这些人的确都已经显得没了精神与气力。 这种事情,本来也不算少。 但在官兵之中,为首的武官,却显得奇怪。那人年纪四十上下,相貌甚为英武,身形也极沉稳,明显是一个练家子,而且功力不低。其实他这么个人,当个地方军阀的幕僚,绝对能过上那些农夫想一辈子都过不上的日子。不会只当一个这种样子的小武官。 “哼!天黑之前赶不到下一个城镇,你们这些人的脑袋就保不住了!”那武官呵斥着,其余士兵手中的辫子不饶人,打的那些农夫身上尽是血痕。 而那些农夫呢,只能逆来顺受,他们已经没了反抗的力气。 许事违的打算,很简单,动手。 许事违一步一步,走得不快,足以追上那个队伍。 而那个武官,显然是老江湖,走到这种荒凉地方,非常小心,手中紧攥着一支钢制短棍,显是他的趁手兵器。 然后,许事违就和这一队人对上了。 许事违自然地站着,没有动作。 许事违的目的很简单,这武官只要看出他的能耐,或许会直接跑路。不真正动手,或许会好些。 可是,那武官偏偏是没动,一声喝令众人停下,朝许事违迎上去。他不可能看不出许事违的能耐,但偏偏道:“那条道上的兄弟,可否行个方便?”他似乎希望许事违只是求财,那倒好办了。 许事违只好开始用实用性的办法了。他周围的尘土渐渐飘起,一股杀气立时生出。 那武官见了这架势,知道他定然是冲着人来的了。本来许事违这样,他应该落荒而逃才是,但他没有。 那武官手中短棍,前挺出手,这已经表示了他决定动手。 而其余的人草草退到一旁,他们一路上见过不少次这种场景。有趁火打劫的强道,也有想济世救民的侠士。起初,碰到强盗时,他们自然都恐慌,碰到侠士,农夫们或许会觉得有了希望。但后来,他们知道,不论对方有多少人,都敌不过眼前这个人,所以他们的神情都没变:嘲笑和叹息。 许事违就不再说什么了,手掌裹挟着劲风,直接向那武官击去。 但没想到,那武官的武功比许事违料想的还要高些,他手中短棒迎上,硬生生抗住了许事违这一掌。 当然,现在这种事不是鬼杀手做的,所以许事违没有下重手,还留有余地。但那武官硬接之下,已经觉得全身血气翻涌,几乎要炸开,他当然也知道,许事违没有使上全力。 这样也就意味着,他该走了,但事实是他还是没有走。而是改为主动出击。 他手中的短棒,使用的极其怪异,竟似使剑似的一阵疾刺,都是指的许事违的要穴,而且劲力异常强劲。 许事违却不想如此,晃过几下,更加小心。当下打定主意,不再留手了。 他用的是最简单的办法,出掌。当然其中蕴藏的力量,是非凡的。见识过的人,基本都不在了。 许事违却没有想到,见过的人今天竟然会多了这么多。 因为他这一掌击出时,那人已经知道活不了,不再抵抗。可就在这不能算时间的时间里,一股力量瞬间将那武官推开,又抵上了许事违的掌。 这种声音,是吓人的,似山崩一样,一众农夫四散,那些士兵也顾不得了。 只是一刹,许事违也知道了那人的武功与自己相比,不相上下。 对方是个美妇人,一股脱俗之美使人不能估算出她的准确年龄。她的皮肤,仍是没显现岁月的痕迹,她的五官,还充斥着无比的魅力。仍是许事违透过外表,也只能看出她不过三十四年纪。但许事违转念之间,已经知道了她的年纪与外貌的差别,更知道了这个人是谁。 她当年还在江湖上活动的时候,只喜欢别人称呼她一声“范女侠”。但她的每一个身份,不论是惊雷庄二小姐,还是许云之妻,都足以令得所有不盲不聋的人动容。当然,她也算是许事违的邻居。 这个人就是范琪儿!是许事违最不想遇上的人之一。 许事违冷冷自嘲,看来今天之后,就算他想,鬼杀手也不会再出现了。但眼下要考虑的问题,并不是鬼杀手如何,而是怎么脱身。 范琪儿打量了一下许事违,怎么也想不起竟然有这么一号厉害人物。刚才对掌之际,她已经察觉到了这年轻人的武功之高,足够列入顶级。而这样一个人,她不会不知道。一念之间,范琪儿也就明白了,她之所以不知道许事违是谁,只是因为没人见过他。之所以没人见过他,只因为他的武功太高,手脚太快,来去无踪。 综合以上全部,范琪儿很简单就得出了结论:这个人就是鬼杀手。 范琪儿惊讶,不只因为许事违的武功,更是他的年纪,竟然如此之轻。 “武功到达这个境界,也算难得了,可惜用来滥杀。”范琪儿的叹息之声未绝,已经做好了力战的准备。当然,她并不是想杀了许事违,她只是想擒下许事违,再将事情弄清楚——她也是华宁风的外婆。 许事违也知道,跑的几率渺茫,只能动手。而他也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虽然可能不会成功。 许事违先出了掌,当然这一掌中,威力不大,但蕴藏了纯正的爔和功的力量。 “咦!”范琪儿显然惊讶,只是用差不多的力量,接了下这一掌。 许事违不敢怠慢,即时变掌为指,以指作剑霎时自下而上挑刺,正是雷神剑法中的一招“绝壁破冰”。 范琪儿哪能不惊,也是一招“绝壁破冰”化去了许事违的攻势。 而许事违没再紧逼,后退几步,满运了一口气。 “你从那学来的雷神剑法?”范琪儿发问,但见许事违不语,也不怠慢,准备随时招架。 果然,许事违又攻过来,但并没用多少力量,只是不断变招。龙吟九霄、玄雷碧落、血断流光、云收雨散、翻云覆雨、凄雨芳华……一招一式,从内功到身形,都是正宗的雷神剑法。范琪儿呢?看着自己的家传绝技被许事违使得如此漂亮,也算高兴。也学许事违的模样,指似长剑,每一招每一式,都和许事违一模一样。当然,她的优美姿态,许事违是比不了的。 两人都没有投入太多力气,所以也并没有很累。雷神剑法本来招式也不算多,后来经过历代修改,也算变化繁多,一时也使不完。就这样一招一招的对决,两人似是同源之脉互相切磋,哪里像当今两大高手的对战。 但是范琪儿却生出了一些担心,自然是那一招“雷动九天”。这招本作杀手之用,一旦使出就几乎拼尽全力。若许事违真的使出这一招,自己也非用这一招来抵挡不可。而这两个人同时使出这一招,没人受伤是不可能的。 许事违不会不知道,也正是因为,他才这么做。 他的办法是什么呢?他将雷神剑法,除了雷动九天之外已经全部使完,立时后退,而范琪儿也没有紧逼一步。 许事违捡起了地上的一截枯枝,范琪儿也一样。 想退,也退不了了。 许事违手腕一抖,树枝千形万象,一招雷动九天终于使了出来。 范琪儿也只好迎上。 碰!碰!碰!碰…… 一阵霹雳之声连连响起,树枝不断碰撞,其实早已断了。连连碰撞的,正是两人激荡的劲气!劲气本无形,但这两人,竟然都已经可以将无形化为有形。 范琪儿汗珠洒落地上,也就是在此刻,她才明白了许事违脱身的方法。 许事违现在的内劲,已经不是爔和功的力量了,而是各种各样不同的内功,一齐作用。这样又有什么用呢?这样许事违就可以不必费力控制那刚猛的爔和功,随时收手了。只要范琪儿收不住,失去了与她对抗的力量,功力必然会过度消耗,然后追不上他了。 但是,收手之时,可能范琪儿的劲力会将他变成一滩肉酱。 拼一拼吧,毕竟没办法了。 许事违大喝一声,一股强力的劲风撞上了范琪儿劲力上,许事违立时游走,就要跑去。 许事违见范琪儿没有停下动作,仍旧使着雷动九天之时,他叫了声侥幸。 但不到一瞬,他又感觉到全身在冒冷汗。 因为范琪儿某竟然停下了! 许事违也没想到,范琪儿竟然已经将凶猛的爔和功控制到了这种地步。 范琪儿见许事违又出手时用的是爔和功,与第一次对掌时不同,又使出雷神剑法,料到他可能会这样做,也提前留了个心眼,尽力消弱力量,才终于停了下来。 终于,又变得两人对峙的局势。 而许事违知道,自己没希望了。 范琪儿也知道许事违的情况,沉了一口气,道:“如何,可以回答我的话了吗?” 许事违知道,无论武功、才智,自己都稍逊了一筹,现在没希望再逃跑。 不跑又能怎么样?他不想跟惹下这个麻烦人物,跟整个世界扯上什么关系。但若硬拼,结果必然是两败俱伤,这更是不值当。 但眼下没有办法,二者相较,许事违宁愿两败俱伤,也不想卷入无休止的解释之中。 范琪儿见他有要拼的意思,估摸一下结果也不值当,便道:“小伙子,你我又何必生死相拼,这样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许事违仍旧不敛杀气,冷冷地道:“不然我今天是走不了了。” “我并不想杀了你,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而已。”范琪儿道。 许事违只是道:“多说无益。” 范琪儿也只好什么都不说,准备动手了。 本来,这场战斗应该惊天动地,结果也应惨烈至极,而它本来是可以避免的,又为什么发展成这样呢? 许事违长吸口气,准备应对不可预料的后果。 范琪儿亦如是。 就在这时,也不知是否万幸,这场战斗算是在未开始时终止了。 中止的原因,是因为东边传来的一声女子叫声,受重伤时才会发出的叫声。 听到这一声,范琪儿的神色突然一惊,向东边望了望,霎时变作担心。而许事违,在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过后,露出的是欢喜的神色——虽然这不是他的本意。 两人出现这种变化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那个叫声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范丽华! 许事违的这种变化,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的一种直觉。 “你!”范琪儿看着许事违露着欢喜的样子,只道是许事违的调虎离山之计。 本来范琪儿那日被邀回惊雷庄后,住了一段日子,忽想逛逛,也就出来。也就是她离开之时,范丽华和华佳月带着宗唐平和宗唐采——也就是她的孙子和孙女的消息,回了惊雷庄。正好赶上范琪儿外出,便由范丽华来寻。哪知到了这个地方,偶遇许事违的这事。范家世受唐皇恩典,家规也很明白。范丽华见这里地段不太平,就关心了一下这队民夫,许事违恰来劫之,也算巧了。而范丽华此刻呢,就在不远的山的另一侧。 范琪儿又一咬牙,不知道范丽华出了什么事,也只得舍下许事违,连忙赶去。 范琪儿身影一消失,许事违脸上的浅笑霎时变作苦笑。他会走?会的,但当然也是看了范丽华的情况之后。 他这辈子,可能都没这么小心过。他全神贯注,跟着范琪儿,只希望她不要发现。 幸好,范琪儿担心之际,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荒谷中,枯树下,范丽华的倚坐其下,手捂着心口,樱唇映着血显得更加鲜艳,皮肤也因重伤而更加苍白。 范琪儿一到,连忙扶起她,为她诊脉之后,惊讶的发现她的八脉具乱,危机异常,当下猛灌一股真力,匡正范丽华的经脉。 半晌过后,范丽华一口鲜血喷出,连连喘气,范琪儿知道她的伤势暂时稳住,也就放心,忙问道:“丽华,到底的怎么回事?” 范丽华神色恍惚,气息衰弱:“刚才丽华在这等姑奶奶,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了个黑衣蒙面人,突袭丽华。丽华招架不急,被那人打伤。那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意图,伤了丽华后立即离去了。” 范琪儿思绪一转,道:“这人下手如此之重,竟然伤及整个脉络。丽华,以你现在的功力,还伤到了这个地步。你可大致记得那人的特征?” “那人全身都蒙着黑布,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丽华看来,那人像是个年纪很大的男人。”范丽华道。 “哦。”范琪儿似在思考,道,“我倒没想起这人是谁。现在你重伤在身,我们还是先回庄去,再做打算吧。” 范丽华应了一声,勉强被范琪儿搀走。 许事违一直隐在一旁,看到了范丽华的状况。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觉得眼眶有些湿。 许事违第一眼就看出来,范丽华的伤,哪是什么黑衣人伤的——以范丽华的武功,纵使自己也难以在一招之下将她伤成这样,哪怕是突袭。这分明是范丽华为了救自己脱身,强运内功活活将自己震伤的!也正因此,才伤的这么彻底。 而许事违呢?他伤的,也不必范丽华轻啊! 许事违什么都不顾了,他要走,永远不再回到这里。 第三十一章 潮寒河暖 很多人拥挤着赶往江边。 今日已是既望,潮水涌动的日子。吴越之地,观潮之风早盛。 欢呼的人群中,却偏偏有这么一个沉着脸色的人,显得异常、落寞。除了许事违,又有谁呢? 他现在,已经什么都不需要担心了——鬼杀手已经死了。 但是许事违的心,绝对没有死,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计划,周密的计划,来解决一切他想解决的问题。他只是想,将这个世界,清洗一遍。 可这个问题,却又怎么能解决呢?千百年来,又有谁解决过?所以,他彷徨其中。 一步一步的,他随着人潮拥挤。其实他想事情时,从不在乎脚步,他去什么地方都无所谓,世界上任何地方也不会害怕。 不会害怕,他也终究不会走到江中,所以他停下了脚步,伫立江畔。 愁得个什么,什么也是愁不尽的。许事违一抬头,江面上一片平静,却积着一阵阴沉。 身边如何呢?江岸绵延,却无处不是人的踪影。簇拥之下,几欲挤入江中。 许事违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热闹的场面,虽然他本来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但此刻也难免起几分兴趣。 呼呼! 一阵飓风刮起,远远水天相接之处,黑线忽的一抖,波浪声音渐渐传来。 天上的云,似乎浓了一些。 可是江上的浪却缓了一点。 轰隆! 雷霆乍惊,缓缓地浪花,瞬时变作了层层雪岩,如山崩海啸一般,怒压过来。 人们嘈杂之声中,人们纷纷退开一条道路。 滚滚浪潮汹涌非常,一举击破了数里江道,猛击堤坝之上。 这时,那条让开的道路上,数十名轩昂儿郎已经披散了头发,身上绘上了彩饰,面对着汹涌的潮水。 往年,人们见到弄潮儿们凫水的英姿,又惊又喜,无不赞叹。 真的很难想象,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事。面对那样天威的,真的是人? 不知道因为什么,那些本来跃跃欲试的健儿们,忽然站在江畔不动了。 天上的阴云,已经变得浓厚积沉。隆隆响着,已经分辨不出是潮水还是真正的天雷。 无疑,今年的潮水,来的太猛了。 雨已经飘飘扬扬地下了起来。 江上已经是人声纷纷,有人训斥那些本来要逆浪而上的健儿。但更多的,是不安与恐慌。 许事违的心中,也隐隐笼罩着一股不安。 一旦潮水漫上岸来,这里的人命,能活下几条? 事实是如何?同许事违的名字一样,事情与他所想的不同。 雨好像也小些了吧。 可是惶恐的人群,已经渐渐向后退去,想要离开这里。 事情,又迟了一些:人群一拥,岸边一个妇人手中所抱的两个襁褓里的孩子,跌入了江中。 所有看到的人,惊讶害怕的狂呼起来。那妇人望着波浪起伏中的孩子,已经洒尽了泪。 只是那么一瞬,两个襁褓已经先后起伏于波浪之中。 到了江心了!再迟疑片刻,两个可怜的小生命,就会丧生大海,永远离开人世。可以预见的,那名妇人也会投江自尽。 而那些吴中健儿呢?他们更是已经吓傻了,动也不敢动。 人怎么救能就他们?现在任凭你武功再高,也绝对不可能在无依无靠的江心,将两个襁褓抓住,再回到岸上。 人不行,但是许事违现在,岂非可以算是一个已死的鬼。 就在万人惊诧的一刻,自岸南岸北,同时有两个身影,飞向江心。 岸北的那个身影,肥胖过于常人,不用说也是许事违。 一瞥之间,岸南的那个身影,却是个样貌颇为英俊伟岸的少年。 然后没人想的到,许事违一只手抓住了一名婴孩然后脚底下竟然像踩到了平地之上,一发力便又飞了起来。 而那名少年,他的一只手抓起了另一名婴孩,而另一只手飞快的拔剑出鞘,却是将剑鞘甩出浮在了水上。他的剑尖一点剑鞘,又运力提带起剑鞘,竟然用内劲将剑鞘吸回,一柄长剑又到了腰际。而他整个人已经到了对岸。 许事违立即将手中婴孩扔给那人,自己飞快的隐入江畔乱石之中,便没了踪迹。 而那少年一接过另一个孩子,也正好到了岸上。他也只是轻轻的将婴孩抛还给妇人,身形也便在瞬间消失。 许事违想走了,有两个原因:第一,他不想在淌浑水。第二,他已经想到了,他一直想的那个计划。 许事违慢慢地,已经远离了城池。也正是在此刻,他发现自己好像又惹了麻烦:刚才那个出手救人的少年,竟然在后面追自己。 其实他刚才与那少年擦身救人之时,就已经感觉到了,那个少年脸上的冷傲表情。想必他是个好胜的人,刚才许事违救人时,脚踩水面的前一刹,脚下运上了一股冰寒真气瞬时将脚下所有的水凝聚成冰,然后踏冰而起。只是潮水太汹涌,加之岸上太远,所以才没几个人看清。而那少年,佩服的同时,自然也起了好胜之心。不但如此,而且他的武功造诣,许事违所见之人中,也约莫与华宁风相若。但那股傲气,却是他生平头一次见到。 许事违不想与他纠缠,脚下加快了步子,连风都好像被他抛到了身后。可没想到,那个少年仍是紧追不舍,咬着许事违不放。许事违未想到这少年轻功不弱,但隐约听见他的喘息声加重,也知道他快不行了。 许事违淡淡一笑,约莫半柱香的功夫,终于摆脱了那少年。许事违站定,却发现自己的衣衫也已经被汗沾湿。 而此时再看眼前,一条大河已经在眼前了。那河上,却是无数游船画舫,岸边小贩贾商延绵不断,人数也不比刚才观潮之人少。 一幕幕,都是不符合这个季节的东西。哪里传来的莺啼?却是无数少女的笑。繁花又为何还艳?江面之上船舫百色。 许事违又长叹了一声,只是摇了摇头,又颇带几分伤感自语道:“好一条淮河,迷倒了多少代王朝。” 他一步一步走到河畔,自此开始,正式部署他的计划。 夜色本来应该降临了,可惜多少灯火,照得秦淮恍如白昼。 越是入夜,莺歌燕舞便越浓重。 多少画舫上的青楼歌馆,人影攒动。一个个年轻貌美的少女,引着各形男子,进入其中。表面上她们的笑容,迷倒了世间俗人。可谁又知道那“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的悲哀。 而许事违,此刻正在一游船之上,临窗对月,自饮独酌,听着外面笙歌。 他想干什么,难道真得醉生梦死在这秦淮香粉之中?当然不可能,但这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必须进行的一部分。 可此刻的鬼杀手,又是如何寂寞。月亮,为何总是圆的?那样洁白,那样清冷,可望而不可即。 许事违在思考时,地下已经是酒壶狼藉了。他买下这船时,将所有小工,都换成了美酒。因为他知道,这几日只有酒才是他的伙伴。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许事违苦笑着,仍望着那月亮。 月亮啊月亮,你为什么这么远?你又为什么如此皎洁,像那美玉,更是美人的冰肌玉骨。 美人啊美人,你为什么这么扰人?远离你时想你不能自拔,靠近你时却又不得不离开。 许事违自言自语。 他已经分不清,在月亮表面浮现的音容到底是谁。是范丽华,还是齐嫣情? 他开始笑自己。 儿时的不幸,他已经绝望。什么是情?他不知道。直到白贞儿恍恍惚惚闯入他的小世界,他才醒来。这一醒,却真的是醒过头了。他已经知道,他不可能存在有对女人的爱了。无论如何,任何爱他的女人,最终都一定会伤心。 他起初,因为范丽华与他不识,才敢接近。可范丽华的情感变化,却重重的锤在了他的心上。所以他为了范丽华,寻到了齐嫣情,去转移自己的情感,也好教范丽华死心。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本来认为那个只是想利用他的,对他有些兴趣的齐嫣情,也深深地爱上了他!他呢?正如一个玩火的孩子,烧到了自己。 而今的他,又当如何? 伤情的他,对着明月,不禁长吟道: 悠悠皓月千里清,凄凄伊人心难平。 身经坎坷伤情事,飘渺黯然冷如冰。 欲断怎堪总难断,痴情何苦恼无情。 一杯苦酒映清明,酒明可惜人不明。 一曲吟罢,他又不禁感伤,只饮无言。 他等的,是三日之后秦淮之间的盛事——繁花园会。 这个“繁花园会”当然不是真正的赏花之会,而是趁着观潮势头刚过,引着全天下的有钱人来,将一个个歌女名伶公然“兜售”或“赁出一夜”。 听说这次繁花园会,不但与以往一样,不但有众多“名花”,更是连最有名的“秦淮四绝”:“国士”苏媛、“芳影”刘姿姿、“弱水”杨泉欣、“倾华”云诗,都要一齐参与其中。 这样的盛事,一定会招来千千万万的人,这正是许事违需要的。当然,他不会大开杀戒,他要的是名。至于这个名,日后就会有大用途。 他在饮酒等着,这样的日子,实在是不能长久。 出乎许事违的意料,他所备的酒,竟然经不住一天所喝。无奈,他只好再买了一船的酒。当他将一个个酒壶卸下船时,倒是将江岸上不少人吓住了。不过秦淮之间的美酒,怕是许事违一辈子都喝不完。 不但如此,许事违又买了一艘小船,只是船上倒是没装多少酒。 许事违一直泡在酒堆之间,不但是喝酒,更是将他那惊世骇俗的计划,一步步修改、完善。这样的壮举,许事违一定要完成。 要完成这个计划,所需要的事,实在太多,寻常人决不能完成。 许事违一阵阵思绪,一壶壶酒。范丽华和齐嫣情的影子,当然常常出现。可是他心中却好像放下了一些。为什么?他对自己说因为关系到全天下的大事。实际上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否真的放得下。 他纵是曾经的“鬼杀手”,也终究是个人,断不了七情六欲的人。 到了第三日清晨,许事违终于不再喝酒。将所有的酒壶扔下船去,到了船内最大的空屋。酒气伤人,今晚就是繁花园会,不能再沉沦下去。 他静坐下来,缓缓运功,开始调息。 许事违所学武学,与其说是繁杂,倒不如说是森罗万象,集合百家之长。他会爔和功,但不是像范家一样需要家传的八脉养气诀辅助,虽然他懂得八脉养气诀。爔和功乃是天下最凶猛的阳刚真力,游走十二正经之间,时常对奇经八脉产生巨大冲击力,所以需要八脉养气诀来辅助归纳。而许事违八脉之间的种种内劲,融会贯通,足以与爔和功抗衡,加之他的体质过于常人,所以如此。十数年来,他将这些内劲真力融合,创造出了天下第一的内功。他更是精通所有兵器和一众失传已久的武学,招式之间更是妙不可言。他今年二十五岁,竟已经能和数十年前成名的范琪儿打成平手。 可谁知道,他这样的武功,乃是伤心断肠之后,什么都不顾,日夜苦练而成。所以每每使用武功,他都不禁伤情断肠。 他认为,所谓的“武”,用途只是强身罢了。当鬼杀手这段时间内,他更是感觉到,杀戮与暴力什么都解决不了。 他孜孜不倦,杀人惩兄,为的绝对不是名声,否则他也不必做那鬼杀手。他也有私心,他不希望与自己一样的不幸发生到别人身上,自己看见了再伤情。 总之今天的一切,已经铸就了许事违这个人,这个会名存千古的人。至于这个名是香名还是臭名,他是不会管的。 这不正是: 伤心情断时,染血思救世。 不知孜孜事,哪日留青史? 其实心中志,不盼他人知。 只怕白首日,乐忧惧已迟。 许事违半日之间,只是不断运功,使自己的精神,达到最佳的状态,应对一切情况。 淮河之上,一艘艘巨船已经云集起来。红妆粉饰,多少人聚起,等着这盛会。其实大多的歌女,想到秦淮四绝都到了,已经是不想出席,免得一比之下,自惭形秽。可她们的命运又哪里轮得到她们自己做主? 繁花园会的主会,在淮河入海口出举办,场所是一艘巨型画舫的舱房之内。 许事违提前找到的停船地方,离那不远,他估摸着时间快到,也就停止了运功,带了一个精致的匣子,到了那画舫之上。 在舱房内正好有一百张雅座,其中有将近九成是提前由富商或是官吏预定的。至于其他的,则是谁有“资格”进入,就归谁了。至于这个“资格”,除了曾经少数几个才子有外,也就是看那些未赶上预定的富人了。 到的还真巧,恰恰还有一张桌子,许事违本来因为穿的并不得体,而被拦住。当他随手打赏了几颗大珍珠给下人后,也就走了进去,在座上坐下。 看门人将门关上,不准外人再看。 环顾场内,每一桌旁都是穿着得贵气十足的人,身旁围绕着七八个保镖和下人。而厅内最东,是一个宽阔的舞台,铺着上等的绒毛地毯。舞台一旁,乃是诸多天下有名的乐师。还有四组小座,每组四个,一共十六个座位。坐着的每组分别是当今最有名的古玩鉴定师、书画鉴定师、玉石珠宝鉴定师和账房先生。因为这艘船上所要“出售”的名花远不是现金现银可结的,所以才要这么多行家。不论是什么东西,他们都可以在半盏茶的功夫内断定出价值来。舞台正前,正站着个美艳妇人,正是掌管秦淮之间香粉命运的大“老板”,人人都叫她绫娘,今夜这大会也正是由她主持。 许事违微微定神,喝了杯茶,定下神色,等着真正赏花时刻的到来。 第三十二章 挥金如土 “让诸位大爷久等了,今年的繁花园会正式开始!”绫娘艳笑着,手中多了一把团扇,轻轻摇了两下,一股香气瞬时弥漫船间。 台下都是有身份的人,虽然着急也都没失态,只是今年让那四朵名花揪着心思,却是难受。唯独许事违坐在那里,面色沉闷,轻轻饮茶。 绫娘在秦淮经营多年,自然知道他们的心思,于是便道:“诸位大爷莫急,贱妾先说明一下,本来今天四绝名花都是繁忙,但为了大爷们高兴,也就来了。可是现在还在路上,所以诸位大爷要是想见他们,还得稍候。” 哪知他这句话一出,已经有几个高官按捺不住了,嘈杂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叫我们等吗!” 绫娘却仍是笑着,语气更加柔媚,道:“几位大爷先息怒,贱妾只是说她们晚回来,但她们感念大爷们的恩德,所以也并不会很晚的。况且繁花园会之中,又非只有名花四朵,大爷们又何必着急?” 她这么一说,刚才那几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秦淮之间,并非你官大有钱可以闹事。毕竟天下人都望着这里,绝容不得一人猖狂。 终于还是有冷静的人,只是问:“绫娘,那今天还有什么花呢?” 绫娘笑了笑,道:“今晚除了四绝名花之外,贱妾还为大爷们准备了两枝香花,就请诸位爷法眼钦鉴了。 众人也都安静下来,看看今晚还有点别的什么。 绫娘轻轻挥动团扇,向下人们下达命令,乐师即刻奏起乐来。 “请‘仙音’朱韵姑娘!”绫娘说完,退避到一边,台下所有人全都静默。 有人心道:“原来是‘仙音’!即使见不到四绝名花,也不白来啊!” 原来除了秦淮四绝之外,最有名的花就是这“仙音”朱韵了。其实朱韵的歌声,完全能够与“国士”苏媛的画、“芳影”刘姿姿的舞、“弱水”杨泉欣的琴、“倾华”云诗的诗并驾齐驱,并称无绝了。只可惜评选那名花绝艺之时,她没有到场,是以就比四绝名花逊了一筹。所以才有人这样认为。 乐声慢慢奏起,起初是缓慢、悠扬的,抚着人的皮肤。许事违不禁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凝脂之上,周围是一片柔软轻盈的纱。不愧那些乐师都此中好手。但许事违仍旧记得,自己听过的最美的音乐,还是齐嫣情的琴梳所发出的。想到这里,他不禁神伤一下。 乐曲还在轻柔的飘着,把所有的人都带入了一个虚无的境地,不只是人间还是天堂。众人闭目,陶醉其中。 突然不知哪里传来的一声清脆的歌声,使得所有音乐都消散了。 但众人并未醒来,反而是更陶醉了,陶醉于那歌声之中。 “平林漠漠——漠漠烟如织——” 哀婉而起,韵声竟是啭而不断,声柔似水。 “寒山一带伤心碧——” 缓缓地,水流更加轻柔,漾过每个人的心田。 “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 多么凄惨!那声音飞转直上,高而惨凄,更是隐约夹着泪声。 “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 一句更显幽怨,更是有人,竟已泪泣。 “何处——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 一曲而终,众人的心跳具是因伤感和痛苦加剧。许事违倒还沉得住气,只是不由得赞叹,只是这么几句,便显出了大家风范。虽然他仍是想起了齐嫣情的歌声。 “献丑了。”那个声音变得轻巧灵动,才令得他们缓过神来。再看时,只见舞台那“仙音”朱韵,一身白绸,身姿婀娜,果真是美到了极点。 许事违也不得不承认,虽然她还比不上齐嫣情或范丽华,但绝对是罕见的美女。 朱韵最美的,正是她的香唇。有人认为樱桃小口才算美,那她一定是没见过朱韵。朱韵的唇,虽不算大,但也不算小,但偏偏恰到好处。她的唇,是淡淡的粉色,没加装饰,却是最能引人遐想,想到争相开放的桃花。 一时之间,众人需要等待的不满,立时烟消云散。 朱韵微微一笑,两个小酒窝更是迷人,然后缓缓后退,坐在舞台上的坐席之上。 绫娘此刻,也不顾许多人色迷迷看着朱韵的眼光,到了舞台前,道:“诸位大爷,朱韵姑娘这朵花可还不错?” 没人回答她,但笑声便是最好的回答。而朱韵也仍是带着笑,眼神扫着一百张桌子之间。 绫娘见状,更是高兴,就道:“诸位大爷注意,今年的繁花园会与往年不同。包括四绝名花在内,姑娘都是只卖身,不卖夜。” 她这一句话出来,立时引起了议论纷纷。原来由于前几年的兵乱,秦淮这边也受到了影响,有些支持不下去,无奈之下,今年繁花园会只好这么做。 这么做,当然是令他们更欢喜。因为往年这条船上的名花,都是只卖一夜,不少人很不过瘾。更何况今天除了“仙音”还有四绝名花,若是真能将其中一个收归己有,那是何等的荣耀与享受?要知道,这些极度有名的花虽然沦落风尘,但身子还都是干净的,这其中意思,更是不用说了。 但毕竟有些人也没想到会是这样,身上带的东西本来或许只够买到一夜。繁花园会从不赊账,这样一来,他们只能空自叹息了。 其实一阵议论之下,只是增添了心中的着急。绫娘道:“好了,诸位大爷,现在就能开始。我们的规矩还是一样,哪位大爷给的东西实在,我们的朱姑娘就是谁的了!有哪位大爷想出价,只管拿出东西来。” “好!先看看我这东西!”有个富商拿出了一串纯正的珍珠项链,珍珠是晶莹剔透,微微泛光每一颗都有人一个指节左右的大小。而且颗颗大小都一样,竟有一百颗!串联它们的,也是金丝。 一个下人用锦盒盛放着,送到那四名玉石珠宝鉴定师面前。 四人看了一眼,其中最老的一人道:“这位老爷的南海珍珠,一颗可值两千两白银,加起来算上手工,共可值二十万两白银。” 这么点“小钱”,座间似乎没人放在心上。甚至有人嘲讽道:“才二十万两白银就敢拿出来,哈哈!” 这时又有一个富商拿出了一个匣子,内装一个精致青铜爵杯,便送交古玩鉴定师。 “这位大爷的商朝青铜踞龙樽,可值四十万两白银。” 到这,说话的人立时少了。其实也并非他们拿不出来,只是仰慕那四绝名花,若是现在花了钱,一会说不定就没了。他们的观点当然是纵然朱韵千好万好,也比四绝名花们差了一点。 朱韵在台上,自然也明白他们的心思,但仍旧不露愠色。 终于又有人按捺不住,拿出了一幅价值四十六万两白银的古画。 不久,有人又出了一箱宝石,总计五十八万两白银。 绫娘高兴地笑着,本也不奢望太多,只是解决了秦淮的钱财问题,还能富裕点就行。何况四绝名花还未出场,不急在现在。她觉得差不多了便最后问道:“好了,目前出价最高的爷出价五十八万两白银,那位大爷出的更高吗?” 许事违此刻,也估摸着没人出了,于是便打开匣子,朗声道:“看看这个东西吧。”他随便摸索着,那出一样东西,霎时场内都震惊了。 只见许事违拿出的,竟然是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但看那夜明珠,虽然周围还有不算弱的灯火,但仍久发出寒光,弥漫数丈。洁白荧光的夜明珠,被一只纯金龙爪抓着,更是威气慑人。 众人看呆了,众人更是想破脑袋都没想起,到底哪里来的这么阔气的人。他们见许事违的衣着并不华丽,但出手却是这么大方,已经啧啧称奇。这时那四个珠宝鉴定商满头大汗,不敢轻易下价,毕竟这可算是个无价之宝,他们实在害怕,若是出的不准,名声就全毁了。许事违见他们那样,就道:“四位也不用想了,就折六十万两白银。” 谁都看得出这东西远远超过六十万两白银,那四个珠宝商红着脸,低着头。 绫娘也看出,已经没人再与许事违争下去,便道:“好!第一枝名花朱姑娘,就是这位爷的了……对了爷您贵姓?” 许事违轻轻答道:“许。” 朱韵望着他,只觉得这个人真是其貌不扬,甚至有几分丑了。但是仔细看看,却是越来越奇怪。但既然自己已经是这个人的了,又能怎么样?她莲步轻挪,缓缓穿过人群,走到了许事违身边。 已经有不少人抱怨,朱韵这朵鲜花,就这样给毁了。 朱韵微微躬身行礼,看着她这主人。但她见许事违两眼看着他,虽然是眯着,但也只是自然的原因,他的眼神仍是有几分冰冷和忧伤,与其他任何一人都不同。她感到奇怪,又或说有些愤怒,她对自己本来还是很自信了。 许事违却只是道:“朱姑娘,你坐吧。” 朱韵无奈,坐到他身边,许事违却不多靠近她半寸,身子仍有一指距离。朱韵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平日里男人远远见了她,能不心动的已经都没了,而此刻许事违离她如此之近,又已经算是她的主人,竟丝毫不为所动。 她轻叹一声,许事违已经接过她的卖身契约。 此刻已经没人再看着这丑怪少年,毕竟看着他和朱韵,心里更不是滋味。也正好许事违的座位在最后,靠着角落。 绫娘笑眯眯地道:“好,今晚第二朵香花,就看看大爷们的眼光了!” 忽的有人想起,刚才绫娘说除了四绝名花之外,还有两朵香花。可是除了朱韵之外,真的是再找不到一个可以上这个台面的人了。 朱韵咬着唇,更显美丽,许事违也正好转头,道:“朱姑娘,这朵花又是谁呢?” 朱韵见他这样子,好像真的对自己一点兴趣都没有,迟疑一下,道:“爷,你既然不喜欢韵儿,又为何要将韵儿买下呢?” 许事违也料到她会这么问,便只笑笑道:“我总不会有钱没地方花。” 朱韵见他微笑模样,虽然怪异,但不知道为何有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芳心一动,道:“听说这姑娘,是几天前才卖到绫娘那里,弹得一手好琵琶,宛若仙曲。绫娘觉得这个机会甚好,也就将她一并送上来了。至于她姓甚名谁,韵儿就不知道了。” 许事违思索一下,又笑道:“她的琵琶是仙曲,你的歌声是仙音,不是正好做伴?” 朱韵一惊,问道:“爷,你莫非要……” 许事违笑而不语,道:“人出来了。” 绫娘报了一声“请秦灵姑娘”,众人全都疑惑,从来都没听过她的名字,不禁看向舞台。 这次,乐师们没有奏乐,而是默默退避,垂头丧气,像是像死了一般痛苦。 却看得这时,自后台,走出了一名抱着琵琶的青衫少女。那个少女,不过十五六岁,甚至还带着七八分羞涩,可以证明朱韵所言不虚,这小姑娘乃是初入这种地方。她的头垂着,无限的娇羞,缓缓走到舞台中央,慢慢坐下,琵琶仍是掩着半身,正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其实她出来时,还有许多人不满。但是此刻,已经没了。 因为她的手指,已经轻轻动了。 三两声响,不知为何已经一股悲怆袭上心头,比起朱韵的歌声,更是哀婉。 叮——叮——叮叮——叮叮叮…… 琵琶声越来越快,一阵清脆的碎玉之音,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灵。许事违只感觉,自己的心,已经砰砰的跳了起来。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把锥子,扎进了他的心里。 弹到疾时,弦音更是如同三月细雨,淅淅沥沥,淋着心里。而又张弛有度,不知不觉,又在最疾处收住,给人喘息的时间。 正是《琵琶行》中所说的“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这种乐曲,怪不得那些乐师要早早避开。 看的满场的人,包括朱韵和许事违在内,都是无法自拔,眼泪流了出来。 霎时间,齐嫣情和范丽华的影子,在他的心头交替着。种种场景,欢乐和痛苦,全都想起。他几乎都要叫出声来,但就在这一刹,一声炸雷声响,打断了所有人。 还没回过神来,却又是一泓清水冲入了他们的心胸。 那么清凉,那么澄澈,足以漂除他们的哀。 虽然千万个不愿意,可是这一曲已经完了。 却看得那叫秦灵的少女,仍是羞涩非常,用琵琶遮着自己。她的面容,也因这份娇羞而显得更美。 朱韵在这么一刹之间,似乎有些嫉妒,但更多的是佩服。“想不到除了杨泉欣的琴外,还有这么美妙的乐音!”她赞叹一声,一瞥许事违,却发现许事违痴痴地,眼睛失了神采,只被泪水代替。 其余人也都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纷纷赞叹。而绫娘亦知,自己这次真的没看错。 许事违回过神来,绫娘便道:“好了,秦灵姑娘一曲已终,各位大爷可以拿出东西了。” 已经有不少人心动,打算出手。可这次,许事违不再等了。 “看看这个!”许事违伸手入匣,便拿出了半块残损的玉佩,扔到了刚才被他搅得不知所措的玉石鉴定师手中。 室内一阵哄乱,显然是对许事违不满。他既然已经得了一个仙音,还与他们争这姑娘,简直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可毕竟这里是秦淮,举行的是繁花园会,只要有钱,做什么不行?况且平日,他们又有谁不是这么做的?为了一个女人,不必显得这么小气。 最老的一个玉石鉴定师接过玉玦,惊叫一声:“这……这……这难道是玉质天下第二的‘凝云’!” 许事违道:“这不应该我教你。” 座上有识货的人,也叫出了声。这凝云的玉质名列天下第二,第一是灵月。 那老鉴定师叹道:“我祖上曾在宫内见过一块凝云璞石,后来陪太宗皇帝下了葬。不过那一块也只是指头大小的玉珠。可这……可这块,虽然是残损的半块……竟然……竟然有半个手掌大小!” 非但是秦灵吓呆了,就连绫娘也没想到,许事违一颗夜明珠之后,竟然有这样的宝贝。 满座的人都嘈杂起来,那老鉴定师终于道:“当年我先组理玉璞,得了赏银十万。如今看来,这块玉玦……价值至少白银几百万……” 为了一个名不经传的歌女,许事违出了这么多,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而许事违似乎并未痛惜,却已经将一旁的朱韵吓住了。 这样,自然也没人与他争。绫娘惊异着,将秦灵的卖身契给他。许事违则是缓缓走上舞台,秦灵见他相貌怪异,有点害怕不由得往后缩了缩身子。台下许多人不屑的转过头去,心中对许事违已是不满。 许事违只是看了秦灵一眼,不带冷漠,而是感动。秦灵心头一震,感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伸出手来,被许事违领回了座位。 朱韵见状,似乎有点尴尬。许事违引秦灵坐下,又对朱韵笑了笑,自己也坐下。 秦灵仍是羞涩的,许事违拍拍她肩膀,然后迅速与她保持距离。秦灵就追着头,嘴里好像含糊的说了些什么,但听不清。 朱韵叹了口气,道:“爷,韵儿真是快服了你了。” 许事违道:“为什么是‘快’?” 朱韵嫣然一笑,道:“若是你能把四绝名花都买过来,韵儿才真的服了你。” 许事违淡淡一笑,看了看秦灵,仍是垂着头,他便对朱韵道:“也未必不行。” 朱韵惊异的睁大了眼睛,看着她这奇怪主人。 已经有不少冷眼,看过许事违这边。许多富商和官吏吩咐手下,做了动手伤人的部署。 可其实此刻,他们更关心的,还是四绝名花。 终于,绫娘沉闷半天,道:“请‘四绝名花’!” 第三十三章 名花深情 哪里来的香气? 全场寂然之间,忽的琴声想起了。 这琴声,不同于秦灵的琵琶声。为什么?秦灵的琵琶,是羞涩的少女。而这琴,则是名士大家。一个身影抱着琴,已经坐到了舞台之中。 多么柔弱的身姿,轻轻流转,淡蓝长衫,不正是那琴绝“弱水”杨泉欣? 正当琴声把人们带上天堂之时,他们实在已经迷糊了。 许事违一惊,一名仙女已经翩然而至。 仙女开始起舞,雪白的纱袍,伴着丝带,纷纷舞动,飘逸若流云。再看那仙女玉容,却是只见她淡淡一笑,就惊绝了人世。这不正是那舞绝“芳影”柳姿姿? 琴声是如此欢愉,周身像是一片鸟语花香,又像是飘渺云雾,令人神醉。更妙的是那起舞仙女,衣襟连风,飘逸灵动,邻人赏心悦目。 这一切,仅此而已? 忽然一大幅白绸飞出,正好立在杨泉欣身后,被拉展开,成了一张画布。 然后呢? 一名穿着鹅黄衫的少女,一手端砚,其中有墨。另一只手,用纤纤五指捻起一支手臂般长粗的狼毫笔。笔是特制的,所以很大但不沉。正当所有人沉浸于琴音妙舞之中时,她的笔已经动了。她画的是什么,还没人注意。但画绝“国士”苏媛的笔下,绝对非凡。 惊人的,无数鸟语萦绕,多少风姿芳华,只叫天下的男子,拜倒裙下。 诗绝“倾华”云诗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也执一笔,与苏媛相应笑着,共用砚中之墨,在画布的一角开始写起字来。 自此秦淮四绝,竟然破天荒的第一次全部聚集一台。 许事违这才知道,为何她们有这么大的魔力。 四人相应笑着,心灵相通。那是一幅多么和谐的画面。 她们的每一个笑容,都是最醉人的美酒。她们的每一个动作,都是撩人的春风。她们,本来就是上天的精灵。 范丽华的美,是不流于形的高贵。齐嫣情的美,是尽态极妍的妩媚。但她们都是自然表现出的,而并非四绝名花一样,会将自己每一分每一寸的美,都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 她们的配合,是那么默契。杨泉欣的琴声渐渐平缓,刘姿姿的舞蹈也变得高雅端庄。终于人们也能注意苏媛的丹青和云诗的笔墨。 许事违最早回神,看看秦灵,已经看的痴了,清丽纯真的样子可爱动人。朱韵则是八分佩服,一分无奈并着一分高兴。 轻轻的,杨泉欣纤指收拢,琴声终绝,起身拜谢。刘姿姿双袖垂地,躬身行礼。苏媛、云诗放下笔砚,亦是笑而谢礼。却看苏媛的画,正是用黑白两色,勾勒出一幅仙境舞女图。翩翩仙女,悠悠白云,竟然与刚才众人脑海中所想不差分毫。云诗的字体,当真是轻灵飘逸,不落俗气,诗曰: 灯火阑珊芳花开,引得仙音下瑶台。 珠帘微卷香气盛,九天仙女翩翩来。 妙笔做得等闲舞,丹青造化玄与白。 卑微难酬座上宾,竭心尽力献拙才。 四人又并肩,起身鞠躬行礼,齐道:“多谢诸位爷捧场。”却看得四人非但才艺惊世,更是姿颜倾城。不知已经又多少人想着,把她们收为私有之后的快乐。 秦洛又垂下头去,朱韵却道:“她们中任意一人,我已经比不上。如今她们同台,当真是令韵儿服了。” 许事违轻轻一笑,道:“你还不该服的这么快。” 绫娘却似出了什么事,走上台去,与四绝名花耳语几句,又娇笑着下台。 已有人按捺不住,就要拿出宝物。 可是绫娘一句话,就吓住了众人。 绫娘道:“诸位大爷,四位名花情同姐妹,不愿分离。诸位也见到了她们合艺之妙,所以她们请求,若是有哪位大爷肯收容她们,就要将四人一起收容。”这意思无疑就是说,要买,就要四个人一起买。 看了她们的绝艺,已经有人萌生了这种念头,但只是想,已经害怕了。刚才秦灵的身价,已经到了百万两白银,如今四绝名花加起来,要的是多少? 绫娘其实也知道,这样下去说不定四绝名花都卖不出去。但刚才她们对她这样说,她忽觉得也未必不行。她在秦淮打滚了多少年,对于客人的习性拿捏得当,知道这种豪客也不是没有。 “好了,诸位大爷现在可以拿出珍宝了。”她这么一句话说完,就开始打量全场的人。却见大部分人都漏叹息之色,只是东首的几人像是有兴趣一起出手,但也在讨论之中,犹豫未决。她又下意识的看了看许事违,他只是从容的喝着茶,旁边的朱韵神色又几分慌乱,秦灵仍是羞涩的低着头。 台上的四绝名花们当然更关心自己的命运,她们若非为了秦淮的一众姐妹,是绝不肯卖身的。她们要求四人同卖,也算是希望以后有个照应。但今年到场之人,环顾一下,大多还都是财大气粗的官吏、军阀或是富豪,心里已是沉闷。唯独不同的是,她们刚才从后台偷看,买下朱韵和秦灵的许事违,倒是有些奇怪。她们是风尘女子,几分眼光还是有的,但看到许事违的所做确是不理解了。 朱韵神色带着几分惶急,道:“爷,你难道真的还要将她们买下?” 许事违仍是镇定,调笑道:“你是怕我没钱,还是她们身价高过你太多。” 朱韵听他这话,知道许事违必定已经抱定了主意,便道:“韵儿不敢。只是爷可知道,今天到会的可不只是富豪。您看看东边,那些人都是地方上的土皇帝,拥兵自重,若是惹了他们……”她的话很对,现在许事违已经是众人怨恨的对象,只要出价,不管最终如何,怕也要与他们结下梁子。她的语气关切非常,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许事违见她关心,倒也感动,露出了一个傲视一切的微笑,道:“放心,若是什么都怕,我今天也没胆子来这了。” 朱韵只觉得自己的心放了回去。而许事违看看秦灵,这小姑娘也明白许事违的意思,听了朱韵的话,终于也抬起头了,紧张地看着许事违。许事违也给她一个微笑,道:“秦姑娘,你也不用怕。”她急忙又垂下头去。 见迟迟无人出手,绫娘也是心急,正想说些什么,却一瞟只见看见许事违已经将手伸入匣中,要拿东西了。绫娘大惊,一来是没想到许事违还有财物,二来是没想到许事违还有胆量。 有人见他又要拿东西,已经怒气冲冲。 “小子!你什么意思!”这时,最东首桌子上坐的乃是淮西节度使吴少阳,他旁边的一名高级武官大喝一声,怒气冲冲,像是想动手的样子。 这吴少阳是什么人?本来是淮西节度使吴少诚的大将,阴狠老练,与吴少诚兄弟相称却夺位杀兄。上任之后,拥兵自重,抢劫过往商旅,杀人越货,无恶不作。本来鬼杀手的杀人名单上有他,许事违到他的幕府之时,他带兵远征,才逃过一切。他看出,许事违这人不像什么富人,倒像是个大盗。可毕竟这是秦淮地界,自己也不好动手。正好他带来的这武官,是皇宫禁军的总教头,江湖上人称“震岳拳”的周化,不是自己的人。见他想对许事违动手,正好也不关自己的事,也就不加干预。 这时其他的人呢?他们巴不得周化一拳将许事违打死,也正好连朱韵和秦灵都有机会再回来。 而那绫娘见势不好,却也无法阻止。毕竟这一舱之内,都是难惹的人物。虽然秦淮平时没人闹事,但那时基于高官高权的庇护,惹人的人只要有银子,也就好解决。可是许事违这样的做法,已经惹起了这些人的愤怒,纵使他家资再丰厚,谁又肯护着他? 周化怒冲冲的走到许事违身边,看他长得粗豪狰狞,体形魁梧,又是盛怒,朱韵和秦灵都吓坏了,下意识的抓紧许事违的胳膊。越是这样,周化就越生气。许事违右手从匣中先拿出,又轻轻甩开朱韵,却没站起来,冷冷地答道:“我什么意思,还轮不到你管。” “找死!”周化一语出来,伸出比铁还硬的拳头,便要打。几声惊叫声传来,谁人不认为这一拳下去,许事违脑袋就要开花。 谁认为都不要紧,至少许事违自己不是这么认为的。他不闪也不避,任凭拳头落在自己头上。 可是这能打烂石头的拳头,落到许事违的大头上,却好像丝毫没有用处。满场皆惊,周化更是盛怒。他知道,自己的拳在江湖上都有名气,更不用说最为禁军教头了,若是连眼前这小子都杀不了,还混什么! 想到这,他更是愤怒,运足了全身力气,又是一拳,风声呼呼,力足劈山。 许事违这回却是在他的拳刚刚要碰到自己的时候,食指突然抵上他的脉门,将拳头拦了下来。 又是一阵惊呼,许事违站起,冰冷喝道:“滚!” 接着许事违另一只手用劲力向门击去,门被打开,周化硕大身躯霎时被许事违掌风牵引而起,被扔到了甲板之上。周化摔着,一口血喷出,发现自己武功已废,以后再也不能动武了。许事违用袖轻轻一拂,门竟又关上。许事违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从容坐下,饮了口茶。 朱韵和秦灵全身都冒出了冷汗,不过现在那些人倒是不敢猖狂了。本来有几人想让保镖上去,一起收拾许事违一顿,可见他露了这手功夫,又有谁敢再动? “好了!好了!和气为贵,今天是繁花园会,望诸位大爷看在名花们的面子上,还是以和为贵……”绫娘连忙调解,也没人再想动手。吴少阳吩咐了手下,将周化送走救治,便即起身。 四绝名花们的心都一动,她们听说过此人的恶名,见他有意出价,都是紧张万分,不知为何向许事违那边看了一眼。 许事违在看什么呢?他又把手伸到了匣子里,却不急着掏东西。 秦灵却是终于关切着,说了第一句话:“爷……您没事吧……”她说话很生硬,一来是羞涩,二来是不习惯这欢场卑语。许事违轻松一笑。 “真是吓死我了,没想到爷的本领这么高,韵儿真是什么都不怕了。”朱韵擦擦汗,长舒一口气。 许事违也对她一笑,道:“朱姑娘,你看看那边有多少人,是秦淮一带的官员或各地的节度使之类的人?” 朱韵一愣,靠着自己的记性,数了数,道:“大约三十个,爷,怎么了?” 许事违想了想,道:“三十个,够了。” 吴少阳走到台前,打量着四绝名花,又对绫娘道:“绫娘啊,今天我没带多少好东西,只是我们三十个人商量着,四位名花的绝艺,也不该一人独享,便一起拿点东西了。”说着,他一拍掌,正好三十位官员吩咐手下,一人搬了一个小箱子,累到了台前。 朱韵心中一震,果然这三十人,便是许事违要他认的人。 他们是抱定主意,不管多少人,先买下四绝名花,至于日后如何,到时再说。 他们将三十个箱子陈列开,由那几个行家开始点数。每个箱子里,无不是金银玉石、古玩字画,样样都是珍宝。但那些行家现在看这些东西,却是没了神采,刚才许事违的两样东西已经令他们大开了眼界。 一样样数,花了半盏茶左右,才由一个账房先生道:“上品珍珠一千颗、宝石五百七十枚、金器一千两、字画一百三十幅、玉器一百七十件、古玩六十七件,总计白银八百三十二万两。” 这个数字一出,纵使厅中许多人,也开始抱怨自己穷了。 朱韵也未想到,他们竟拿出这么多东西。虽然许事违刚才随口说那枚夜明珠值白银六十万两,但其本来价值也不会高过这个数字。至于凝云宝玉,也差一点。 绫娘也是一震,却随即恢复了笑容,道:“好,吴大爷出价到了白银八百三十二万两,还有那位大爷更高的吗?” 吴少阳冷笑一声,看这许事违,手还在匣子里摸索,但没拿出什么。他想“看你还有多少珍宝”。 朱韵知道,许事违的匣子里,绝不可能还有什么价值一次性高过这些东西的了,但许事违的神色还是从容沉稳,她也不禁为许事违捏了把汗。 许事违却笑着对她和秦灵笑声道:“我给你们变个戏法。” “戏法?”朱韵疑惑不解,秦灵也有几分惊讶,但终究没说话。 “我要把他们的东西,变成我的。”许事违的语音那么自信,以至于朱韵对于这看似不可能的事,都有几分相信了。 绫娘是最后一次问了:“还有那位大爷出价更高吗?没有的话今年繁花园会上四绝名花就是……” “等等!”许事违终于站起,手上却没拿任何东西。 不屑的冷眼尽数向他看来,他们见许事违没有拿东西,想象刚才的样子,就知道许事违没钱了。 绫娘一愣,道:“许大爷,您还有什么珍宝呢?” 吴少阳冷冷地看着他,道:“你还有什么东西,不妨拿出来,让大伙开开眼!” 许事违却是从容笑道:“先不急,我要出八百三十二万两白银。” 绫娘更是觉得尴尬,道:“许大爷,先不说您出了八百三十二万两,与吴大爷一样,按照规矩名花们也是吴大爷的了。更何况……您的东西呢?” 吴少阳更是不屑地看他。 许事违一字一句,缓慢地道:“我的东西,不就在这里。”他说的很清楚,并指了指那三十口箱子。 “小子,你想做白日梦,还是等到白日回家做去吧!”吴少阳嘲讽道。 在场的人,除了嘲笑,就是尴尬,万万没想到许事违开了这么个大“玩笑”。 朱韵一着急,攥着秦灵的手,看得秦灵也是非常着急的。四绝名花看着台下,更是惊疑加无奈。 绫娘也不好意思说什么,许事违便又道:“吴大人,你别误会。这些东西现在是你们的,我保证,你们会卖给我,就在这里,而且就是现在。” “哈哈!”吴少阳一声笑过,更是有无数笑声传来,有些人甚至认为,许事违的脑袋是不是有问题。 许事违也是笑了一下,然后将匣子打开,开口朝下,轻轻一扣,只见落下的除了一本册子,什么都没有。 吴少阳心里却突然有股莫名的紧张感,其余二十九位官员也都觉得一股冷气在身后。 有人见了他们的神色变化,也觉得事情蹊跷。可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第三十四章 金兰之谊 绫娘好像看出了什么端倪,不着急说话,任由他们先解决。 许事违笑了笑,将册子拿起,道:“吴大人,令从弟可好?” “你……你……”吴少阳突然变得惧怒交加,那二十九位官员更是一齐变了脸色,都望向吴少阳。 原来这吴少阳的从弟,正是在济南的那个“吓死人”夏司。许事违手上的东西又是什么呢?原来那日许事违动手之际,夏司正在看这本记载了数年以来,他与吴少阳及秦淮一众官员的贿赂往来的账册。那日许事违觉得日后或许会有用,便收藏了起来,没想到今日果真用上了。 本来这些官员,拉党结派,已经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但是只要这本账册一曝光,再经由权人挑唆一下,立时变成了定罪铁证。定了罪有什么可怕?本来各地的藩镇军阀,为了地盘就喋喋不休。没事还好,只要出了点事,小变大,大变成罪。只要有了“出师之名”,有利可图的军阀纷纷联合,“讨伐”罪臣,到时非但地盘不保,怕更有性命之虞。 许事违道:“吴大人先不用着急,我既然说了要做交易,这件事当然好商量。” “你好大的胆子!”吴少阳怒骂一句。 许事违道:“没胆子又怎么敢跟吴大人做生意。” 吴少阳此刻也有些着急了。刚开许事违显露功夫,正是为了告诉他,他的军队许事违一个人虽然打不过,但想走,吴少阳也绝对拦不住自己。吴少阳听说了,夏司招揽奇人异士,被神秘的鬼杀手杀了之后,财产大部分被他招揽的一个江湖人弄走了。他不知道那是高羽绢,现在想来只道是许事违。毕竟自己干的并非什么好事,更何况把柄又在对方手上,又能怎么样?他走回那些官员身边,似乎一起商量了一下,随即又对许事违道:“好!小子,这个交易我们可以做。不过……”他的眉头一转,道:“就凭这个东西,我们最多可以出八百万两白银的东西。” 有见识的人已经看了出来,这玩意儿就是吴少阳他们的把柄。许事违又将如何应对呢?他知道,这群老狐狸肯出八百万两已经是大放血了,再加上一两怕是他们就要翻脸。许事违便道:“我说过这个生意做得成。”他轻轻将东西抛给吴少阳,吴少阳一惊,却看到许事违的神色,听他道:“吴大人放心,不点完东西之前,许某用人头担保,你绝对毁不了这东西。” 吴少阳“哼”了一声,也不管尴尬,吩咐手下竟拿回了价值三十二万两的东西。 绫娘此刻才觉得无奈,还是第一次在繁花园会上有人这样撤下钱。要知道剩下的财物,只值八百万两,并不到八百三十二万两。虽然也是刚才的东西,但这规矩却坏了。 朱韵和秦灵真是已经吓死了,但却是惊喜非常。 许事违道:“好了现在最高的是八百万两,那么四绝名花……” “等等吧!”吴少阳阴冷地道,“小子,你刚才说要出八百三十二万两,可这里才八百万两。说多少价,就该拿多少东西,这点规矩你还不知道吗!” 许事违终于知道,吴少阳之所以不肯全掏,一方面是舍不得,另一方面也是要抓住许事违的话。他刚才看许事违匣子里已经没了宝物,身上也不像带着的样子,便已打定了主意。许事违也觉得有点后悔,刚才是不应该说的那么早的。 其实不过一句话,有必要那么较真吗?当然有。 为什么?因为这跟许事违此行的目的相关。至于许事违的目的,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许事违头上滴了几滴汗,其他眼红的人纷纷叫嚷道:“就是,说了出多少就要出多少,这是规矩!” “小子!没钱就滚吧!” “今天你不把钱掏全了,就别想走!” …… 诸如此类,将朱韵吓得不轻快。她甚至想把自己身上的首饰也加上,可也万万不及三十二万两白银。 台上四绝名花也有些不忍,但也无奈。毕竟她们的目的是为了筹钱,许事违少掏一点还行,可三十多万两白银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正在许事违踌躇不决之时,忽然听得一个声音道:“区区三十二万两白银,也犯得着吗,我帮兄台出了!” 许事违倒是一惊,满场眼光尽皆看去。 只见说话那人,是个不及弱冠年纪的少年。眉清目秀,灵气动人,白衫绸袍,颇为儒雅,贵气十足。一看就知道,是富家子弟。 只是许事违仔细看,这个“少年”除了多出一股难言的豪阔气概之外,竟然还有问题。应该说,她根本就是个少女。上次华佳月女扮男装,技艺高妙,所以许事违才没认出。而这种富贵人家出来的,许事违当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少年”吩咐下人,也拿了一个小箱子,到了前面。行家们一股,竟正好是价值三十二万两白银。 这下到把其他人弄得尴尬了,而那吴少阳,忽的想起了这少女的来头,也就咽了口气。 许事违不知道为何这少女要帮助自己,但看她的样子,到没有恶意。最令他惊讶的,就是众人看着那凑足了的财宝时,那少女已经出了门,不知去向。但既然她说过东西是算作许事违的,当然也就没人再说什么了。 不等绫娘再宣布什么,四绝名花都已经名花有主了,还有谁眷恋。不一会儿,厅内乐师、鉴定师、客人全走了,只有朱韵、秦灵、许事违、绫娘和秦淮四绝了。 绫娘笑嘻嘻的走到许事违面前,道:“贱妾很久没见过许大爷这样的豪客了。”说着,她把四绝名花的卖身契,全都给了许事违,笑而不语,也离开了。 现在,剩下的只有许事违和“他的人”了。 四绝名花一起走下舞台,又对许事违这怪人行了主仆之礼。 朱韵挽着秦灵,走到许事违身边,与四绝名花打了个招呼:“四位绝艺,小妹惭愧。” 四绝名花们还了礼,十分谦逊,只是对着秦灵这害羞的小妹妹,有几分没办法。 许事违见他们这样,自己倒像多余的。但毕竟他现在是她们的“主人”,难道还能当木头,他便道:“你们有什么话,还是先回我的船上再说。” 六女的脸一起泛起了绯红的云霞,特别是秦灵,本来放开的心一下子又藏了回去。许事违料想她们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但也不方便解释。他什么都不说,甚至不等她们反应过来,竟在一刹之间,将她们六人一齐揽起,脚下运起劲,便跳到了自己的大船上。 许事违带着她们走进船舱,自己坐下,然后道:“你们也坐吧。” 六女见舱内也没下人,就从命坐下。其中最大胆的是苏媛,一坐下,还没等许事违开口,却先问道:“爷,恕我们见识卑微,您究竟叫什么名字呢?” 许事违想了想,看到其余五女也想知道,她们的主人,到底叫什么名字。许事违便道:“我叫许事违,事与愿违之事违。” 她们尽皆一愣,沉默半晌。 “事与愿违,爷想必有不少伤心事。”苏媛道。 许事违没有回答,而是道:“我想跟诸位姑娘解释一下,我将诸位买来,并无他意。” 她们惊讶未绝,许事违已经将他们的卖身契拿了出来。他将卖身契攥起来,功力一运,六张卖身契已经变作了灰。 “爷!”她们怎么都没想到,许事违竟然将这价值千万的东西,就这么毁了。 “这样做,姑娘们明白了吗?”许事违道,“今夜将姑娘们买下,并非在下有什么不轨意图。其中原因,也不便相告。至于你们去留,也是自便。如果谁想走,我不拦着。暂时找不到安身之所的话,也可以留下几天,几天后我会想好办法。” 许事违一字一句,都是那么认真。没想到就是这样几句话,已经令得她们落泪。 “唉!”云诗道,“我们只道男人无不是薄情寡性,贪恋美色。爷这样对我们……” 许事违忽的打断她,道:“几位现在都已经是自由之人,就不要再用这样的称呼。” “可是……可是您于我们有救命之恩,我们……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朱韵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就是,我们虽然说得好听些,叫什么‘名花’,说白了都是被卖到这里,在凌辱和折磨中生存过来。今日卖身,已经是为了一众姐妹而迫不得已,而您不但救了我们,更救了秦淮青楼歌馆中所有的姐妹,我们即使一辈子侍奉您,也是应该的。”苏媛也道。 许事违道:“我做的事,其实也有私心,犯不着你们这样。再说天地之间,万物皆有灵,应平等处之,哪里来什么贵贱之分。我年长几岁,你们若是愿意叫,也就叫一声大哥便行,你们都算是我妹妹。至于什么‘爷’之类的称呼,休得再提。” 她们又怎么能不敢动?再有名,技艺再精湛,也只是一个风尘女子。她们被调笑惯了,又几时有人对她们这么好过? “爷……大哥,姿姿决定了,不走了。”刘姿姿一句说完,除了秦灵低着头,其余的姑娘们也都如是说。 她们见秦灵果真是年纪太小,就到了那种地方,一时还不习惯,是以什么都害怕。云诗年纪最长,用姐姐的口吻道:“秦妹妹,你不用害怕,现在你已经自由了。你说,你愿意跟着大哥吗?” 秦灵仍是羞涩,许事违见她这样,忆起她的琵琶,不禁道:“妹子,真的没事。你相信我,以后都没事了。” 秦灵终于忍耐不住,“哇”的一声,感动的泪水夺眶而出:“大哥,我……灵儿从小到大,还没人对我这么好。我的父母死得早,我那亲大哥……他……他嗜赌成性,欠了赌债还不了,就将我……就将我卖到了这。要不是灵儿会弹琵琶,只怕……只怕……”许事违连忙打断她,道:“好了,现在你没事了,不是吗?” “就是,秦妹妹,你的琵琶弹得这么好,连我都很佩服呢!”杨泉欣的笑容最甜,终于让秦灵第一次感觉到了温暖。 “好!”苏媛道,“秦妹妹,你没了亲人,我们就是你的亲人,只是不知道你肯不肯认我们呢?” 秦灵是一万个答应,连连点头,道:“你们……你们就是灵儿的亲人!” 众人俱是一笑,许事违见她这样,更是高兴。不知为什么,许事违第一次见到这些姑娘是,就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感觉。这种感觉是爱,但并非情爱,而是哥哥对妹妹一样的关爱。许事违这辈子,都没像今晚笑的这么频繁过。朱韵便倡议道:“既然如此,我们何不义结金兰呢?大哥,你可同意?” 许事违也终于没有反对,为什么?因为他已经淡忘了亲情的味道。他依稀记得,小时候姐姐是如可照顾自己,心里的回忆是那样高兴。 他们便当窗对月,每人饮下一杯酒,皆为异姓兄妹或姐妹。许事违最年长,是大哥。然后依次是云诗、杨泉欣、苏媛、刘姿姿、朱韵,秦灵最小,才刚刚十六岁。 虽然许事违说,她们只能暂时跟着他,但她们也是坚定不移,要跟着许事违。 夜晚,杨泉欣抚琴、秦灵弹琵琶、其余人也是各尽艺,庆幸她们获得了自由。 许事违处于其间,果真像大哥一样,看着自己的妹妹这样高兴,他也终于感到了几分开心。 许事违还残存的一点酒,也已经喝完,她们也都累了。船飘摇着,已经到了到了海岸。 许事违忍了许久,才终于到:“妹妹们,你们知不知道,哪里的工匠建筑速度最快,而工程也最稳定?” “大哥要造房子吗?”朱韵嬉笑道,“我想想,大概应该是杭州任大老板家的工匠了。” 许事违想了想,这任大老板叫任时,手下的产业万亿,富可敌国。他的为人不错,口碑极佳,与许事违上次在瀛洲岛得罪的那个上林商会截然相反。任、林两家势如水火,资财相当,但这名声就不同了。任时手下,正养着天下第一的建筑工匠队,他们建筑速度快而且质量也好。 “嗯。”刘姿姿道,“六妹说的不错,任大老板的工匠的确是出了名了。” 许事违想了想,道:“他的工匠肯出借吗?” “这不好说。”苏媛道,“虽然任大老板人不错,也好说话,但是现下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许事违问道。 苏媛道:“前几日我听绫娘说,任家出了事。任大老板病危,已经……已经快去了。” 云诗道:“这件事听说了,好像不但如此,任大老板有一儿一女,他还没决定好家财的分配。” “没决定好?”许事违道,“莫非是他的儿子小?” “这倒不是。”云诗道,“他的儿女是兄妹。哥哥叫任瑀玦,也早成年了,只是才能平庸,甚至有几分游手好闲。而妹妹任玥瑚则是截然不同,非但气概才略胜于常人,在经商方面更是天赋异禀。任老板的意思,是将大部分产业给妹妹,只留出一小部分给哥哥。”当然这一小部分,也是不少了。 许事违道:“原来如此,看来在继承人方面,还没这么简单。” “嗯。”刘姿姿道,“不只因为任姑娘是女子,更因为这任姑娘今年年岁有十九了,好像还没成婚的意思。任大老板就是担心这一点,所以迟迟不肯将产业交给她。反而是她哥哥,处心积虑,想着如何争夺家产,所以现在任家的局势很复杂。” “这样啊。”许事违想了想,道:“诸位妹妹有跟任家有交情的吗?” 她们都是看看对方,没人回应。任家的家教甚严,所以很少在秦淮这些地方露面。 许事违相又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我们走一趟杭州如何?” “可是大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杨泉欣不解地问。 “这件事,原因也不方便说。”许事违用了一个温柔的眼神看了看她们,道:“放心吧,现在先离开秦淮,反而是好事。” “嗯,总之一切都听大哥的!”朱韵兴奋地道。 许事违道:“好了,现在天色不早了,船上有不少空舱,你们随便挑一个住下吧。” 众女都应了一声,然后各自走了。 只剩下许事违,又是临窗望月,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第三十五章 谈心论道 秦淮离杭州本来不远,只是因为坐船,才耽误了些时间。已经是早上,许事违算着,大约傍晚就能靠岸了。 一路之上,六个身怀绝艺的干妹妹陪着,许事违倒不觉寂寞。只是这几日来,他越来越感觉到不安。 海上的风吹来,轻飘飘的吹散了一层薄雾。 许事违倚栏凭眺,浩浩大海一望无际,却又显得有些凄凉。许事违多日以来忘却了的伤情滋味又涌上了心头。 现在范丽华的伤怎么样了?这几日没听到范丽华公布有关鬼杀手的消息,他放心之际,也不禁想起了范丽华的深情。 可他更担心的,是齐嫣情。范丽华只是受伤,可齐嫣情现在才是真正的危险。危险的源头,就是他的父亲。许事违其实早就明白了,江颐所谓醒悟,不可能是真的。在地牢里救他时,他若真的被这样关了十几年,还被穿着琵琶骨,就连许事违自己也绝对不可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行走。 更何况就凭着能够骗倒齐嫣情母亲的能力,他也绝对不可能受制于人这么多年。或许起初可能是看不起那冒牌货,但绝对不会一直这样。估计是江颐中途早已无险,反而是借机静心思考宝藏之事。 而许事违更不会想不到,这笔宝藏绝对确确实实存在。齐嫣情的祖先毕竟是商人,虽然留字说什么“效之商祖陶朱公,散财天下”,但谁又知道,当年陶朱公没有给自己的后代留下一部分呢?商人的话,充其量只能信六分。更何况若真的没有一笔硕大的宝藏,齐嫣情的祖先真的有济世之怀,又何必花费这么多功夫,建造如此复杂的机关。惩罚恶人,也没必要这么繁琐吧,剧毒箭之类已经足矣。 所以许事违可以确定,这笔宝藏的价值,绝对是够买上千百朵名花的。 而从江颐的态度来看,绝对也不会没想到。所以他故意与齐嫣情相认修好,以父女之情感动她。这又是为了什么?因为他知道,凭自己的智谋,真的不一定找得着宝藏。可许事违呢,第一次来,就已经破解了诗迷。江颐当然看出了许事违与自己女儿的关系,想借自己女儿,来利用许事违,帮自己找宝藏。 所以许事违什么都不顾,抛下齐嫣情。他知道,只要自己不回去,江颐就会深情对待齐嫣情,齐嫣情也能过着有亲情生活,这也是唯一令许事违肯放过江颐的原因。而且许事违的确,与齐嫣情长久不得。 这些事,真是让许事违烦透了,不禁叹气一声。 “大哥,何故叹气?”朱韵已经到了他身边,其余五女也一同过来。 许事违故意笑笑,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些事。” “大哥,你可瞒不过我们。这种事我们见过不少,怕是你在想你的心上人吧。”云诗虽然这么说,但不自觉地带出几分愠色。 “对了,大哥,这么多天你还没说过,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呢?”朱韵好奇地问道。 许事违又沉了沉脸色,哀声道:“我还没成婚,父亲早丧,母姊被强盗害死,现在只是孤身一个。” 众女皆是叹惋,没想到许事违的身世竟也如此不幸。 秦灵似还安慰他道:“大哥,我们结义之时不是说好了吗,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当然,大哥,七妹说得对,你是我们的哥哥,怎么是一个人呢?”苏媛故作微笑,道:“好了大哥,你为何不多想点快乐的事情呢?” 许事违却是自嘲笑笑,道:“你们忘了我叫什么名字了?我想的与事实总是相反,我想快乐的事,发生的必然是不幸。” “唉!”朱韵长叹一声,道:“大哥,你这名字又为什么不改成‘事成’呢?” 许事违笑而无言,却又多了几分凄怆。 苏媛不忍,便道:“好了,大哥别忧愁了,给妹妹们讲讲你心上人的事,好吗?” 许事违又是喟叹一声,道:“这里风大,我们先进船舱里吧。” 苏媛知道只是快乐回忆,也没想到引得他这样。也只好什么都不说,跟着许事违进了船舱。 七人坐下,许事违又对苏媛道:“四妹,你的笔墨纸砚可否取来?” “大哥要作画吗?”苏媛见他雅兴,也就道:“请大哥稍候。”说着,她回房去拿了一副纸笔彩墨,交给许事违。 许事违自己开始研墨,众女都觉惊奇。 “大哥问你们一件事,好吗?”许事违道。 众女一齐道:“大哥要问什么,尽管说,只要妹妹知道一定回答。” 许事违沉重地道:“有一个男人,他爱上了一个女子,可是起初那个女子根本不认识他。男人很想接近她,可是当那女子慢慢爱上他之后,那男子因为一个原因,不得不离开那个女子。” “这算什么?既然双方都有情谊,不管什么原因,都不应该分离啊!”杨泉欣打断道。 “因为这个男人知道,自己若真的和这女子在一起,不会太久,两人一定会永远分离,而且那个女子一定会伤痛不已,甚至轻生。”许事违道,“这样又如何呢?” “嗯……”朱韵道,“不管怎么样,也应该欢聚,‘一日快活敌千年’,只要有过快乐时光,又何必管别的呢?” 许事违长叹一声,道:“可是这个男人最终没有胆量,他决定让这个女子对他死心。于是他利用了另一个爱他至深的女子,在那女子面前,与那个痴心姑娘亲密非常。” “这人怎么能这样!就算是真的不能在一起,也不能玩弄一个对他有深情的人啊!”杨泉欣愤愤不平,却看到许事违的伤心模样,顿时明白了,这个男人就是许事违。 许事违研好了墨,开始作画。他接着道:“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当那男人自私的玩弄那深爱他的姑娘时,他渐渐的发现,那姑娘对他的爱,他已经抛不开。” “他也爱上了那个姑娘,是吗?”秦灵还小,不懂情事,是以没听出来。可其余的姑娘,都已经明白了。许事违今天的纠结,竟然是这么复杂。 “结果呢?妹妹们应该猜到了,因为同样的原因,男人又不得不离开那个女子了。”许事违哀叹道。 “大哥……不要挂念这些事儿……”刘姿姿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秦灵也是才明白其中玄机。 一时之间,默默无语,许事违也是默默作画。 众女看得,许事违左右手各执一支笔,双管齐下,同时画两幅画。只见他笔动如飞,墨迹飘飘,正是在勾勒两个绝美的身躯。 她们的轮廓渐渐明晰,一丝一毫的都是飘洒自如。五官渐渐浮现,却是令得六女尽皆惊叹。 世上竟然还有这么美的女子!无论是谁都不得不发出如此惊叹。 只见两个倩影,一个是华贵万分、高雅脱俗,另一个则是妩媚妖娆、风华绝代。这两个人,当然是范丽华和齐嫣情了。 许事违拭去头上汗水,收起笔来,对画长叹一声。 他不是想炫耀什么技艺,双笔作画,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先画谁。 “唉!妹妹算是明白了,只有这样的姿颜,才能令大哥倾心。:朱韵长叹一声。 杨泉欣亦道:“我们这般蒲柳之姿,还敢自称什么花……” 她们叹惋,许事违也是料到,道:“世上的皮相,真的值得你们看的那么重吗?”说着,他像毁掉卖身契一样,毁掉了两幅画。 这么一来,诸位姑娘都放开了,对大哥再也不抱有一丝奢望,只是将他当作大哥。 云诗想到这,不禁吟道: 小溪流山间,短浅不识天。沧海万丈阔,巫山云雾远。 许事违站起,道:“妹妹们,你们看开了就好。” “嗯,以后大哥就是大哥!”她们欢喜笑道,只是秦灵忽然看了看船外。 许事违看了看天,只是早晨却沉闷非常,这样子像要下暴雨了。许事违却又突然不知道对哪道:“兄台,就要下雨了,今晚我们也要靠岸,何不进来见见面呢?” 秦灵的神色突然变得慌张,其余五女则是惊疑。 “兄台不是想与我一较高下吗?正好我们要走了,你为何不肯下来呢?”许事违说完,终于有个身影好像从天而降,正好到了门口。 原来这人不是别人,就是前些日子观潮时,与许事违一同出手救人的那个少年。 其实从繁花园会只是,许事违就已经发现了他在跟着自己。只是知道他无恶意,也就没管。后来他隐匿许事违的船上,许事违知道他想和自己较量,但迟迟不肯露面。 那少年仍旧是那样冷傲,显得他的相貌更是俊朗,一股霸气倒是与许事违有些相似。身子挺直修长,一柄长剑横系腰间,俨然是个美男子。 却看得这边的女子,除了秦灵之外,见他好像想动手的样子,都有些担心。唯独秦灵自己是惊慌的垂着头。 那少年好像也看了看秦灵,便即对许事违道:“我姓韩,名熠日,前几天见到阁下的功夫,恳求一战。” 许事违既然刚才说过,当然不会反悔,便道:“嗯,韩兄。这里不适合动手,我们到外边去如何。”韩熠日点头应允,许事违又对众女道:“你们也来看看吧。”他又特别看了看秦灵。 许事违和韩熠日在甲板上相对而站,先是开始打量对方。 许事违没想起听过他的名字,但他的功夫确实不错,于是决定好好斗一场,虽然不会用全力。 而韩熠日看了许事违半天,也对他没有印象,奇怪之际,道:“你用什么兵刃?” 许事违笑了笑,道:“我也用剑吧。” 那少年一愣,轻轻拔出自己的剑来,一股寒光迸溅而出,隐约看见剑身上有“灭影”二字,他见许事违没出剑,便道:“你的剑呢?” 许事违又是笑了笑,捡了根三尺多长的圆木柴,左手握着,右手指上用力,竟然徒手将柴削成了木剑。 众女皆是叫好,许事违不慌不忙,走到原位,道:“一时仓促,先这样吧。” 韩熠日对他的自信表现出的,竟是收敛了傲气。 许事违慢慢的,横剑胸前,轻轻一拜,用的是一招平常的“敬客起手”,示意韩熠日先攻。 韩熠日也就不再客气,劲力一发,手中灭影宝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许事违身前半尺。 许事违不敢怠慢,轻轻用木剑磕他剑身,使了个“声东击西”,剑尖疾刺韩熠日。 韩熠日却是不慌不忙,一击不中,回剑下压,就要将许事违的木剑砍断。 许事违微微一笑,一招“绝壁破冰”,竟不闪不避,任由木剑往灭影剑锋上撞击。可这哪里是简单的撞击,许事违的木剑之上所萦绕的真气,惊世骇俗,只要撞上,许事违借物传功,韩熠日没有抵挡,就要受伤。他识得厉害,竟然手中松开剑柄,竟以手腕为轴,将剑尖绕圆而转,转到了上面。许事违追击一下,没想到灭影又顺势转了下来,从另一个方向反劈木剑。 许事违暗暗吃惊,他精通百家武学,但从没见过这路剑法,料想是这少年自创的。由此可知,许事违武功虽然比这少年高,但论到剑术上的造诣,可就差了一点。他连忙回剑,剑势竟是攻向自己。 韩熠日没有吃惊,灭影疾攻,刹那之间竟然连刺十三剑,但是都没有刺完,就被一股强大的劲力阻住。反而是许事违的木剑,就要倒刺到了他自己的硕大身躯上。 众女皆是不解,但是许事违就在那么一刹,抓剑的方向已经变了,指尖下滑,捻住了剑尖,竟是用力反向将剑柄推了过去。 韩熠日以剑相迎,一股纯阳劲力山呼海啸般压去。 许事违有意一拼,运满了爔和功劲力,挟在剑上。 两剑相交,许事违的木剑未断,却后退了两步,而韩熠日则是连退了三步。韩熠日也早看出来,若许事违手上是一把铁剑,不需要耗费那么多真力在剑上,自己已经败北。 他又将灭影冲地,气劲一冲,猛然化作一道强劲,冲向许事违。许事违木剑轻摇,一抖之下荡开了他的力道。韩熠日却是趁势而攻,长剑疾舞,点点寒星闪烁之际,许事违轻喝一声,一招“影月破光”,木剑横而疾扫却一丝一毫都没有偏差,尽数揽住韩熠日的剑光。他不由得大惊,许事违剑上竟然未使力气,霎时之间已经被砍成数截。当许事违脸上的笑意浮现,韩熠日看到数截断剑击倒自己身上之时,韩熠日已败。 虽然只是轻轻地碰撞,但是许事违只要再加一分力气,怕是韩熠日已经丧命。 韩熠日收剑回鞘,坦然作揖道:“多谢留情,我输了。”这个结局两无相伤,观战的众女们也才松了口气。 许事违按规矩还礼,道:“韩兄剑术精妙,日后必然能成就一番伟业。”他此言由由衷而发,只是韩熠日颇具傲气,只是道:“既然我技不如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似又看了看什么地方,神色变得有些忧伤,轻轻叹道:“以后再向许兄请教,告辞……” “韩兄真这么急着走吗?”许事违突然对秦灵道,“七妹,你没什么要说的?” 众人皆是一愣,韩熠日却是默默看着垂着头的秦灵。 原来那日韩熠日上船,却是不小心被秦灵发现。二人偶然地相遇,也就由此引出了一段情缘。这几日,也正是秦灵将自己的食物省下,给了韩熠日。刚刚秦灵的奇怪表现,也正因此。而这一切,许事违又怎么会不知? “大哥……”秦灵感觉自己做错了事情,她的干姐姐们也都是明白人,看到这样子怎么会不明白。韩熠日忙道:“这一切都是韩某所为,与秦姑娘没关系!” 许事违慈祥一笑,道:“哪里,韩兄说的过了。”韩熠日愣神之际,许事违又道:“我还想问韩兄,是否真的喜欢我这七妹呢?” 秦灵的脸越发桃红,娇羞之态更盛。其实六女这些天来,也有些了解许事违,心中也明白了他的意图。 韩熠日愣了半天,真是要他亲口回答,他高傲的性子却变得唯唯诺诺了。许事违见他这样,故意叹了叹气,道:“看来韩兄是不了,既然如此,我也不留……”秦灵急得面色通红,她的五个姐姐暗暗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够幸福。 “等等!”韩熠日终于下定了决心,道:“我韩熠日对秦灵姑娘之心,日月可昭,海枯石烂,永世不变。” “韩大哥……”秦灵也终于感动,几滴泪水涌出。 许事违这才满意,笑了笑,道:“好,我相信韩兄的心。七妹,你呢?” “我……我……灵儿的心,已经交与韩大哥了……”秦灵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心中的话。 韩熠日与秦灵两人相视一眼,脉脉深情。 许事违走到秦灵身边,正如一个大哥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肩,道:“好妹子,韩兄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我为你找到个好归宿,也就放心了。” 秦灵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心中对许事违,是不尽的感激,此刻也都化作了泪水。 韩熠日也走过来,轻轻为秦灵拭去眼泪,微笑一笑,令得她高兴些。 许事违又道:“韩兄若不介意,就在这船上,与我这七妹成婚如何?” 韩熠日一愣,却又有些犹豫。许事违又道:“怎么了,韩兄有什么不便?” 朱韵却是不满意,先道:“韩相公,我七妹对你如此,你还有什么问题不成?” 秦灵心中一颤,忽得紧张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倒不是韩某不肯!”韩熠日忙道,“只是我先在孤身一个,无父无母,没家没业,一事无成,只怕以后苦了秦姑娘……” 众女听他如此说,倒是高兴,秦灵知道他是因为怕亏待自己才犹豫,心中更甜。许事违则是道:“这个怕什么!韩兄相信我的话,日后你定然会成就一番影响千古的事业,不然我又怎么肯放心将七妹交给你?” 韩熠日听他这么说,面上一红,但也因此再也不顾虑,道:“好,只要秦姑娘答应,韩某什么都不顾了!” “那好!”许事违欢喜一笑,“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也是个好日子,就定在今日如何?” 韩熠日也是终于一洗傲气,与秦灵双双垂头默认。 “好!”云诗喜道,“妹妹们,你们将红绸子都拿出来吧,咱们也为七妹出点力!”其余人均是赞同。许事违也笑道:“好啊!你们快些做好嫁衣吧,也免得错了时辰!” “放心吧!”苏媛自信慢慢地道,“小妹除了画画,也就会做几件衣服了!我一定让七妹和韩公子,穿的漂漂亮亮得成亲!” “那好!七妹、韩兄,时辰就是申时如何?”许事违笑着,不等他们回答,又道:“好了,新人在行礼前还是先不要见了,耐心等等吧!” 秦灵和韩熠日,也便分别由五女和许事违引着,到了房内。秦淮上的名花们将红绸衣服全都拿出,为她们的小妹妹量身裁衣,不遗余力。秦灵心中更是万分欢喜,尝到了最甜的滋味。 而许事违带着韩熠日,到了一间空房,引他坐下,也便看着这即将成为自己干妹夫的人,微微微笑。 其实到了此刻,韩熠日想着已定的婚事,也不担心,反而向许事违问道:“许兄……”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称呼不对,许事违却不在意,示意他还是这么叫好,韩熠日便继续道:“恕韩某大胆一猜,我听闻前段时间江湖上出了个‘鬼杀手’,是否就是许兄呢?” 许事违倒是没有惊讶,只是微微一笑。其实这个秘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于是他便坦然点头承认。 第三十六章 心事难了 许事违将最宽敞的船舱改成了礼堂,红烛烧着,映出了一对璧人。 秦灵和韩熠日在一起,郎才女貌,真是般配。 “好啊,看了妹妹这样,姐姐们都羡慕死了!”朱韵调笑道,虽然隔着红盖头,也可看出秦灵的羞涩。 韩熠日轻轻握着她的手,两人默默无语,躬身拜了天地。 许事违在一旁看着他们,心上又掠过一丝哀愁。这回倒不是为了齐嫣情或范丽华,而是被他安葬在杭州西湖之畔,白帆会总舵之中的白贞儿。 其实在许事违的生命之中,最悲惨的女子,就是她了。她的悲惨,不只是身经坎坷,更是许事违对她最后所做。 许事违之所以将她葬到白帆会总舵之中,其实更主要的原因,只是为了让当时在白帆会的范丽华知道,自己便是灭了纳贤山庄之人,从而让她恨透自己。 可毕竟白贞儿是他生命之中,除去母亲和姐姐之外,第一个爱他的女人。许事违不可能忘却两人的温馨时光,不可能忘却她在死前、在明白许事违已经不再爱自己的情况下,还希望他找到一个自己爱的女人。她的样貌与范丽华肖似,可在许事违心中的感觉却是不同。 他亏欠白贞儿真是太多太多。是啊,范丽华是惊雷庄的大小姐,齐嫣情是幽兰魔女的女儿,她们都有着自己的本领、自己的见识,可白贞儿终究只是一个贫穷的、普通的、悲惨的渔家女,她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许事违始终觉得,若是她没有遇到过自己,或许下场还不会这么悲惨。他这次去杭州,已经决定了,一定要好好补偿她,虽然人已去。 他恍惚之际,韩熠日与秦灵已经喝完交杯酒,正要最后拜谢他,见他发愣,也是尴尬。 众人见状,不明所以,也幸好许事违及时回神,想起现在的情况,连忙道:“大喜之日,我不该出神的。” 韩熠日与秦灵一同敬上杯酒,韩熠日道:“多谢许兄大恩,熠日必定好好对待秦姑娘……” 杨泉欣笑道:“韩公子,哦!不对,应该是七妹夫,你到现在还叫我们七妹什么?” 秦灵娇躯微颤,韩熠日忙道:“灵妹……” 许事违笑笑,道:“今天是你们的大喜日子,愚兄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说着,他拿出几页纸来,韩熠日忙道:“许兄务须如此,在房内经许兄指点武功,已经是最好的大礼了!”刚才许事违在承认了鬼杀手之事后,也就指点了韩熠日一些武学方面的事,他已经是受益匪浅。 “就是,大哥……”秦灵的声音自盖头中传出,十分着急。 许事违将纸硬塞到韩熠日手里,道:“韩兄不要推辞了。这几页是‘爔和功’的心法,与韩兄自身内功有相辅相成之效,相信韩兄能控制好。日后有了成就,也好让我这妹子过得好些。 齐云峰门人将爔和功发扬光大,韩熠日自然知道其价值,本不肯接,但是在众人百般劝说之下,才跟秦灵勉强接了。 日后,韩熠日正是凭着一柄神剑和融汇爔和功的刚猛内功,创立了威震天下的丹阳剑派,成为名垂千古的武学宗师,这是后话了。 婚礼接着进行下去,韩熠日与秦灵终于成了好事。许事违又将船送给他们夫妻,自己带着五个干妹妹,在杭州下了船。韩熠日与秦灵千恩万谢,许事违却是毫不放在心上,只是心上祝福他二人这样幸福吧。 时候比许事违计算的还早些,天色还很明朗,只是码头之上没多少人罢了。其实这也正好,许事违带着五个妹妹一齐上街,也的确招摇。这几日来,秦淮怪异豪客将繁华园会的压台之花全买下的消息,当然已经在杭州城乃至天下传遍了。 五女也是害怕,虽然许事违怜爱她们,但毕竟在世人眼中,她们始终是卑微下贱、寄身卖笑的欢场女子。 许事违也看出她们的顾虑,可这他也无能为力,毕竟防民之口都甚于防川,至于人的心思,更是谁都改变不了。也就只好安慰她们道:“妹妹们放心吧,既然你们现在都是自由的人,什么都不用怕。待到我过几日想到一个万全之策,再好好安置你们。” “唉……纵使天下人都瞧不起我们,但只要大哥真心关怀我们,妹妹们又还奢求什么呢?”众女皆道。 许事违笑笑,道:“你们这么想就好。反正天还早,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如何?” “好是好,只是……”云诗最解人意,道:“大哥,你到杭州来,不是为了找任大老板吗?这里距离任大老板在西湖的赌场可是很近……” “赌场?”许事违道,“任大老板也开这种营生?” “大哥看来是真不知道。”云诗道,“任大老板这个赌场,并非是寻常人能进入,所下赌注都是奇珍异宝,是他开来供那些不想染指混杂赌场的大富豪用的,倒也不是为了赢钱,只是要多结交些朋友。” “哦。”许事违应了声,道:“现在任大老板病了,这个赌场是由她女儿管的?” “不,是由任公子管的。”云诗道,“大哥若是真的想接近任家,我看不妨去一趟。” “现在任大老板重病,看来也不会见我的。”许事违又道,“妹妹们,你们去赌场这种地方不太好,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现让你们住下吧。” 众女沉思了一会儿,还是由朱韵先道:“大哥刚才说我们都自由了,现在又为何阻着我们呢?况且大哥一个人……也不大方便吧。” 许事违不解,云诗又吞吞吐吐地道:“大哥,杭州这里的大赌场……要进去……除非是女客,否则都要……都要人相陪……” 许事违一愣,想来是这些地方怕人赖账,所以定下这个规矩,所谓相陪的人,必要时也都是抵押。 不过也的确,若真的不让她们去,也只是让她们更不敢面对世人罢了,他便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一起去吧,不过你们放心,大哥一点小钱还是有的。” 她们都应允一声,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是自由。 唉!西湖,又到了这个地方。这次回来才发现,白帆会的总舵已经改成了分舵,也幸亏如此,许事违才避免了碰上他们的尴尬。他打算,处理完了这些事情后再处理白贞儿的事,其实他还不知道,白帆会总舵搬迁,有一定原因是他将白贞儿尸身放在这,宋凌清不知道为什么不敢移动。而许事违也没料到白帆会在不久之后,将因为此经历一场大变。 任时开的赌场,正好与白帆会现在的分舵隔湖相对,但却是气派得多,上次许事违来的时候也有所注意。 平时这里人不少,挥金如土,但自从任时病了、任瑀玦接管之后,人却少了许多。 可是今日,这里却是大门紧闭,几个护卫守在门前,神情严肃。 许事违与五女惊奇之际,便上前询问:“怎么,今天任大老板的赌场还关门吗?” 一群护卫见道朱韵与四绝名花,立时惊呆了,想起了近来的传闻,万万没想到这时那个怪客竟然会到这里来。 “不……不是……” 他们七嘴八舌,像是里面出了什么事似的。 许事违眉头一绉,却听得屋内一声大笑,然后便是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哈哈,看来今天老夫运气好,连赢了三十场,你这里还有多少东西啊!”接着又是一阵少女的嬉笑之声。 许事违立时明白,原来有人来豪赌了,他也不理会那些人了,直接推开了大门。 大门一开,却看到中间一张长桌上堆满了珍宝,中间一个黄金骰盅,里面三颗晶莹剔透的骰子,赫然是三个六点。 坐在东首的是个青年,年纪也差不多二十五岁,相貌算是俊朗,只是满头大汗,神色惶急,看来是任时的儿子任瑀玦。他身后站着一众下人,也是如此。只是身旁站着个三十余岁的短小精悍的中年人,眼色深沉,看着桌上的骰子。而坐在西首的人,是个七八十岁的老者,白发须髯,粗犷豪放,中气充盈,捋须而笑,身旁一众面容姣好的少女,不像是中原人,却都拥着他或依偎着,嬉笑着。 忽然见到门开,众人全都向门口看去。许事违这么一个怪人,身后跟着五个绝色美人,一时间气魄竟将那老者压了下去。那一众少女相比之下立时失了光彩,向后退去。 任家这边的人却更是奇怪,一看许事违这架势,也就知道了他便是秦淮上的豪客。 “哦!小娃娃,你是什么人!”那老者似是十分惊讶,却不看许事违,而是目不转睛的打量着他身后的五位美人。 任瑀玦身旁的中年汉子示意一下,看门护卫又将门关上。 五女被那老者瞧着,心里不知道怎么得竟十分害怕,纷纷躲到了许事违背后。 许事违听他这么问,又见他的衣着是西域样式,或许他还不知道许事违所干的大事。但见他所做,便作道:“任家的赌场,也能让这么不干净的人进来吗!” 只见那任瑀玦听到这话,和一众下人都垂头丧气,那老者却是不怒反笑,道:“什么人家赌场,现在都是我龙战云的了!” 许事违微微震动,想了想“龙战云”这个名字,忽的想到了。这个龙战云,乃是西域最有名的华商,年轻时向西贩卖丝绸、瓷器、茶叶之类,已经暴富。晚年来他逍遥天地,没多少人知道他的踪迹。不止如此,龙战云更是顶尖的高手,以“周天揽云十八路散手”著称,许事违估量自己也只能胜他一筹。但其实据许事违了解,龙战云此人不是什么坏人,除了脾气有些怪外,到也可算是个慷慨仗义的汉子。只是他有个毛病,便是无女不欢,虽然年纪这么大了,仍是不改此好。 看着样子,龙战云就在刚刚,将这里的一切都赢走了。 许事违微微一笑,道:“很有意思,任家好大的名声,却是这么不济。” 他看到任家之人俱怒,却又说不出半句话来。 “不错,听说任时那小子也是号人物,儿子却是这么脓包。”龙战云大笑着,他年纪较长,喜欢以长辈自居,又道:“喂,小娃娃!你到底是什么人!” 许事违却带点威气,道:“我是什么人?这句话现在还轮不到你问!” “哼!小娃娃,老夫若非看在你身后这几个女娃的面子上,早就毙了你了!”龙战云怒喝一声,吓得一众人皆往后退了几步,当然除了许事违。 许事违仍是带着不屑,喝道:“第一,不准再对我这五个义妹不敬!第二,不准再倚老卖老!第三,不要再说废话!” 龙战云突然感觉道一丝恐惧,竟是因为许事违身上发出的霸气。他的火爆性子本来该爆发,可偏偏被这样的情况镇住了。 其余之人见势,知道不会打起来,也就放心。 许事违缓缓走到东首任家人身边,对龙战云道:“你说是你的地方,我想赌一把,难道连个座也没有吗!” 龙战云一愣,却又不急着发作,道:“小老板,你刚才将这间赌场输了,现在我要跟人赌一把,你还要赖着?” 任瑀玦正想大骂,那中年汉子却对他耳语几句,他竟忍了口气,带着人缓缓退后。他们一众人一齐瞟了瞟大门,好像在等什么。 许事违暗笑他果然是个庸人,随即坐下五女已经走到他身后,却不敢直接接触龙战云的眼光。 而龙战云身后的少女摄于她们的光辉,只得停在龙战云身后。 “小娃……小子,老夫活了半辈子倒还没见过又敢这么对我说话的人,有意思啊!”龙战云笑着,仍是想看看许事违身后的佳人,只是眼神中露出的只是欣赏,她们也就松了口气。 许事违也就不再恼他,道:“我本来想找任大老板赌一赌,看来今天得和你先赌一把了。” 龙战云哈哈大笑,捋了捋胡须,道:“小子,你想赌,我奉陪便是,只是你有没有带好东西,还是想靠身后的姑……” 碰! 龙战云一惊,却看得情况是许事违随手捡起桌上珍珠,用重手法扔了过去。龙战云起掌抵挡之际,只觉得拼尽了全身力气,虎口一阵酸麻,汗水立时流下。 “我刚才说过,你再敢对我五个义妹不敬,就没这么便宜了!”许事违虽然这么说,但其实刚才那下他也使了八成力量,若换得常人,怕是半成力量也挡不住。 五女欣喜之际,也是担忧。朱韵关切地唤了声“大哥”,许事违确实没有回应。 龙战云身后的少女更是担忧,什么也顾不得,连忙围到他身边,关切地道:“老爷!您没事吧!” 龙战云调息一下,感觉好些,却不再看别人,单单注视着许事违了,道:“好小子,老夫几十年没涉足中原,竟出了这样厉害的人物。我看白轩徵、华海天这些人也只能跟你打平。就算是许云、范理、李谨言这些人,只怕过几年也不是你的对手了。” 许事违冷笑一声,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又岂是你随便说说?好了,你到底赌不赌!” 龙战云笑了笑,道:“好,老夫就陪你好好赌一局。我坐庄,斗最简单的骰子,每人掷一次,点大者胜如何!”任瑀玦自后一愣,刚才他便是这样输掉的,当然刚才是他坐庄。 许事违道:“好,就依你。”说着,他拿出半块玉来,扔到台面上。 五女惊叫一声,然后是任家人和龙战云一齐惊叫。原来当日在繁花园会上,许事违买秦灵时所用的虽然只是半块凝云,但另外半块也在他手里,只是没拿罢了。而这半块凝云,价格更是不用说了。 龙战云更是识货之人,怎么会不认识,惊叹道:“好家伙,竟然是‘凝云’,虽然是半块,足够抵上这个赌场的一半了!” “我就跟你赌这赌场的一半,你敢吗?”许事违道。 龙战云大笑一声,道:“这样的豪赌,我很多年没遇上了,有意思!” “那就开始吧,是你先还是我先?”许事违道。 “先等等!”龙战云忙道,“我们都是练过武的人,自己摇盅岂非有使诈之嫌?依我看,你我都让身后的姑娘来掷,她们十指纤纤,总不会使诈的。” 许事违闷笑了一声,未想到龙战云还想出这个法子来。他也不怕龙战云的姑娘们会武使诈,也便道:“好,就依你!” “好!你先吧!”龙战天这么做,其实不过就是想仔细看看许事违身后姑娘们的风姿,反正东西都是他赢来的,再输了也不亏。 许事违应了一声,杨泉欣出动请缨:“大哥,让三妹来吧。” 这也无所谓什么顺序,许事违也就答应,仔细盯好龙战云,免得他再有什么举动。 杨泉欣是“琴绝”,非但是琴艺妙绝,眼看她轻轻挽起袖子,纤纤葱指修长白皙,宛若凝脂,映着那细腻的凝云宝玉,除了许事违之外,满场男子具是痴了。龙战云更是眼睛一眨都不眨,微微赞叹。这完全是出于对美的欣赏,没有半分别的意思。而龙战云身后的少女则是既羡慕又有几分嫉妒了。 杨泉欣乃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恼不羞,轻轻将骰盅拿起、盖上、摇动,这一系列的动作宛若天成,更是美极。 杨泉欣停下回到许事违身后时,龙战天打开骰盅,是三个六点! “好了,不用掷了,这局我认输。”龙战云这边如果也是三个六,但他坐庄,就算他胜,可是他却不想再掷了,道:“这一场,输了也值!”他的苍颜白发,配上那种神情,竟是有几分儿童稚气。 许事违暗暗笑了一声,倒觉得他也有些有趣。只是他身后的少女娇嗔着,老大的不情愿。杨泉欣等女见龙战云这样子,也不觉哑然一笑,觉得刚才对他的印象有些太过。她们也看得出,其实这龙战云现在这个年纪,对于女人倒并非是出于一般男人那样的兴趣,只是像一般人欣赏风月花鸟一般。 龙战云见他们笑自己,知道自己失态,连忙将部分地契扔了过去,道:“好了!好了!我们接着赌!还是一样的规矩!快点!” 这样弄得任家那些观战的人也不觉发笑。 许事违笑笑,道:“好,我的注就是刚刚赢来的东西,赌你剩下的另一半怎么样?” 龙战天想了想,突然道:“不行!” 第三十七章 任二小姐 “不行!小子,要是赌的话,就至少将剩下的分成四份,不然老夫万万不答应!”龙战云道,“就算是在这赌场中间建起堵墙,咱们一人一半,老夫也不在乎!” 许事违这倒是没想到,他的意图很明确,便是要许事违剩下四个干妹妹出席摇骰,仔细欣赏。 “喂!老先生,你又何必这样呢?不如这样,我们等会一会寻个好地方,同席对饮,交个朋友不也好吗?”云诗微笑道。 朱韵也笑笑,声若蜜糖:“是极,老先生何必这么不爽快,犯小孩子脾气?” 不错,现在的龙战天,其实还真有几分像小孩子,五位名伶见多了男人,他是怎么想的,她们又怎么会不知道?知道他无恶意,反而有些有趣,她们都是巾帼英豪,岂会“害怕”? 许事违笑笑,而龙战云又何止是笑,竟拊掌乐道:“好!好!好极!姑娘们盛情,老夫定不怠慢!” 他带来的少女纵是不愿意又如何?面对这五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她们只得缩在一旁,哪里敢来再相比。 五女也被他逗笑,妙音无边。只是现在弄得任家那些人,在一旁是苦笑不得。不经意间,他们又都向门那边看了看,好像在等什么。 “好,既然我妹妹们愿意,许某人也可以交你这朋友,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先赌完吧!”许事违笑着,就要把刚刚赢来的地契与财宝下注。 却不知哪里来的一股轻微的震动,打断了他的这个动作。 门外传来声音。 一切都只因为一个熟悉的感觉。 接着,任家人的神情都轻松了些。 来的也是任家人,当然是任家的二小姐——任玥瑚。 的确,这两兄妹之间存在着明显的差异。 任玥瑚窈窕的身影迈着稳重的步伐,带着随从庄严的进了门。她美丽的脸庞上,显示出的固然有江南水乡女子的柔弱,但遮不住的,是她一股足以震慑一切的气质。与她那窝囊哥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许事违甚至在她身上看到了些自己的影子,但是更令他想不到的事,这任二小姐,竟然就是在繁花园会上助他的那个人。 任瑀玦没脸看自己妹妹,现在只能希望这个能干的妹妹处理好这件事。 给任玥瑚报信的下人走得早,是以她见到许事违,也是吃了一惊,但她随即又恢复了“大将风范”,与许事违的五个干妹妹,倒也是迥然不同。 任玥瑚又看了看龙战云,打量情况,已经明白了一切,沉着地道:“便是两位对我任家的赌场有兴趣吗?” 许事违也不做什么特别反应,道:“只是现在这家赌场,现在已经不姓任了。” 许事违又看了看龙战云,却没想到这个脾气古怪的老人,此时脸上的表情却是惊着了许事违。 只见龙战云的神情呆滞,双眼中流露出的是三分惊叹,三分痴迷另并上了四分渴望。他如此迷恋的对象,不是气概过人的任玥瑚,而是任玥瑚旁边的一个女子。 这个女子年纪三十岁上下,样貌也并非太出众,只是五官、肌肤、腰肢、身姿,匹合适度。尤其是她练过武,透露出的一股飒爽气质,着实有英气。这个女子叫孙清然,与任瑀玦身边那叫孙重羽的中年汉子亦是兄妹,他们的父亲已故,生前是任时的老下属,他们也是由继承父业,一个帮助哥哥、一个帮助妹妹。说来这兄妹二人的性格倒与任家兄妹相反,只是孙重羽精干不如任玥瑚、孙清然的优柔也没任瑀玦那么严重。他兄妹二人都习武艺,而且不弱,只是一心报效主人,都没有成家。 或许这就是命,龙战云一见到孙清然,一颗心竟然是剧跳起来,宛若几十年前他初解情事时一样。岁月如水,可他心里却是不息一股火热,他此刻只觉得万千佳丽,都是庸脂俗粉,天地间唯独只有一个孙清然了。 龙战云尽显兴奋,口中连呼着:“好……好……老夫这次真是没有白下江南!” 这孙清然被龙战云这种火热的目光欣赏着,竟是有几分害怕,往比她小许多的任玥瑚身后退了几步。 任玥瑚看着自己哥哥,已经无话可说,便道:“二位既然也是赌客,这家赌场小女也还想要回,不知二位是否肯赏光呢?” 许事违笑了笑,道:“任二小姐想赌倒是不难,只是我与这位龙大老板还有一局没有赌完。我们这一局结束,这赌场由并回一家,任二小姐想收回只需赌一局,岂非方便。” “先等等!”龙战天忽然又道,“不赌了!不赌了!我不赌了!” 众人又是一愣,真对这人没了办法。许事违又好气又好笑,忽听得龙战云又对他道:“小子,我是说不跟你赌了!”他又对任玥瑚这边,却又不知道是对任玥瑚还是对孙清然道:,“小姑娘!我跟你赌!” 任玥瑚一愣,看看身后的孙清然,又看看龙战云,道:“龙大老板,你也算是商界前辈,小女能与你赌上一局,也算是荣幸。”她又轻轻掩住孙清然,孙清然年纪不小,此刻竟像个小姑娘一般,不知作何是好。 “等等!等等!任小姑娘,我不跟你赌,我要跟那个小姑娘赌!”龙战云非常激动,却又尽力撤去威气怒气,向孙清然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我……我……”孙清然委实无奈,你若要她现在跟人动手,她眉头也不会眨一下。可偏偏这龙战云虽然年纪老迈、但内功深厚、保养得很好,更是一番英雄气魄,眼下这样痴痴地看着她,看着又能有什么办法。 任玥瑚只好护她,道:“龙老板,这么重大的事,还是我们亲自谈吧。” “不行!老夫只想和这小姑娘赌!”龙战天是打定主意要耍无赖了,像他这种商人,知道什么生意值得,什么生意不值得。 许事违及他五个干妹妹看着,也自好笑,杨泉欣道:“任小姐,你为什么不让那位姐姐试试呢?龙老先生是个好人,也是个有信誉的人,你害怕什么?” “对!对!这个小姑娘说得对,老夫重承诺、讲信用,小姑娘你尽可放心。”龙战云第二个“小姑娘”,当然是孙清然。 任玥瑚饶是对于大局把持有道,但是对于这些个性情怪异的人也是无可奈何。毕竟她要的东西现在在龙战云手中,龙战云也没有必要要与她赌这一盘。 “好了,小姐,我与赌便是。”孙清然屏住一口气,其实这也非她第一次上赌桌,以前出类似情况,对方是高手时也是由他们兄妹出手的。只是现在对的龙战云,心里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叫她七上八下的。 任玥瑚想拦,但顾念大局,也就算了。许事违识趣,与五女退到一旁,孙清然便坐到了他的座位上。 “你要怎么个赌法?”孙清然定定神,却看到龙战云那复杂的神情,不知为何令她又恼又羞,不敢抬头。 任玥瑚与她朝夕相处,而自己幼年丧母,便已将孙清然当作了半个母亲,但见她被龙战云这样看着,虽非亵渎与调戏,但终究是差了几十年的年纪,令得她有些憋气。她一瞟之间,只见许事违也打量着自己,见他身后只剩五女,与他的关系也是奇怪,但也高兴,毕竟自己没有把这些可怜的姑娘推进火坑。 “世间竟有如此佳人,老夫大半辈子算是白活了!”龙战云叹气一声,道:“小姑娘,你还未曾说过,你叫什么名字?” “孙……孙清然……”孙清然不知所措,便就说了出来。 而任瑀玦这边的人,也自觉得脸上无光。她哥哥孙重羽虽然与妹妹平素不和,但此刻也难免窝火。 “清然……清丽嫣然,好啊!”龙战云道,“小姑娘,我们还是掷骰子吧。” 孙清然心烦意乱,也就点头应允。 “不过争强好胜就免了吧,我们还是斗小吧!来,我坐庄先摇。”龙战云的语气变得轻缓,一对有力的大手取过骰子和骰盅,又向提醒道:“我开始了。” 孙清然迷迷糊糊,哪里知道他说得是什么。任玥瑚此刻心里也是忐忑不安,若是换做平时也倒没什么,只是怪人生怪事,她也是只能听天由命了。 龙战天摇着,却是丝毫没用内劲,纯靠运气。 只是骰盅揭开的一刹,至少任家人都失望了。 竟然是一个两点、两个一点,加起来是最小的四点(同为一点通杀)。龙战云也未料到自己运气竟然差至如斯。若是孙清然也是四点,还是庄家胜。 孙清然见状,不禁责怪自己的莽撞,这才想起己方还未下过注。 任瑀玦十分不满,道:“不行!不行!她只是个下人,她不算!她……” “好了!”任玥瑚呼一声,道:“愿赌服输,我们输了,龙老板赢的绝对不会欠你的。” “先等等!”龙战天忽又对孙清然道,“小姑娘,该你了。” “可若斗小,我已输了啊!”孙清然说着,骰子已经被龙战云推到了她的面前。 “只怕你也未必输了,反正都是输,为什么不摇一下呢?”龙战天的话好像确实有几分道理,孙清然已经不由自主的开始摇骰盅了。 可真的会出现什么意外吗? 许事违轻轻听着,就不禁笑了。 “好个龙大老板,还真有办法讨女人欢心。”许事违还未笑完,众人亦是都愣住了。 因为骰盅开了,里面竟然是三点。 三点不该是大过四点吗?不错,可孙清然的这个四点,在三个骰子中却有一个两点。 “两个……半点……”孙清然呆了一下,原来有两枚骰子上一点的红漆都只剩下了一半。 “这个‘三点’可是小过四点了,你瞧,你这不是赢了吗?”龙战云捋须笑着,看着孙清然在一瞬间表现出的欣喜,他也觉得高兴了。 孙清然看着眼前这个有些孩子气的大老板、年纪大过自己几十岁的老人,不禁嫣然一笑。 就是这一笑,龙战云已经决定了自己的下半生。 “朝闻道,夕死可矣。夕见笑,不忍死矣。”龙战云笑一声,即向他带来的那些少女道:“姑娘们,你们都走吧,老夫的钱财你们自己分了,过好日子去吧。” “老爷!”她们痴缠着,龙战云心意已决,她们也只能啜泣着离去了。 许事违也未想到,龙战云为了眼前这个孙清然,竟然千金买笑,也算是为情所痴了。 任家人也都不禁好笑,都知道是龙战云做了手脚。 任玥瑚走到孙清然身边,微笑道:“姐姐没辱了使命。” 孙清然又看看龙战云的样子,不知道说何是好,也便退到了任玥瑚身后。 龙战云站起,对许事违道:“小兄弟,该你了。”他又望了孙清然一眼,默默叹气。 许事违缓缓从龙战云的位置上坐下,不过相对的已经是任玥瑚了。两人目光一触,想起秦淮河上之事,任玥瑚倒算许事违的债主,想到这层关系与自己的目的,许事违心里已经有办法了。 “任小姐,我们又如何赌呢?”许事违道。 任玥瑚露着笑容,尽显气质雍容,道:“现在我们都各握着赌场的一半,还是你坐庄摇骰子吧。” 这真是最简单不过的赌法了,许事违道:“倒像是我占了点便宜。刚才斗小,这回我们斗大吧。”许事违说着,拿过了一副新骰子,也不客气就先摇了起来。 许事违可是用着巧劲,开始控制那些骰子打转。他功力高强,除了龙战云外,在场也无一人看出。龙战云虽然看着,却也生疑,他知道许事违并非个小人,又怎么会这么做?毕竟孙清然是任家人,他露出几丝担忧。 任玥瑚一瞥之际,看到龙战云的面色,便知不好。可她却是镇定自若,有办法应对一切事情。 果然,许事违的功夫没有辜负他的希望。骰盅一开,是三个六点! 任玥瑚淡笑一声,道:“好运气,只是不知道我的运气如何?” 又是同样的情况,即使她也是三个六点,她还是输了。 但是刚才孙清然又摇,却是赢了。而任玥瑚又摇,到底会怎么样呢? 任玥瑚一对纤手,轻轻摇动了一下,却听到了一阵声音。 开开之后,许事违笑了,所有人惊了。 若说斗大,此刻任玥瑚已经赢了。任玥瑚的三枚骰子上的六点的每一点上的漆都被震些许,乍一看去只是一团星点,不只是多少点了。 “看来任小姐的运气比我好,我们的债也清了吧。”许事违哈哈一笑,没有丝毫留恋,唤了五个妹妹离去。 这么一来,许事违任家这段交情算是结下了。 龙战云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去,令得孙清然有几分吃惊。 任玥瑚收复赌场,处理好善后事务,也不与哥哥说一句话,就带着自己的人回家照顾父亲去了。 只剩任瑀玦一群人,失尽了面子,恨得咬牙。 第三十八章 故地风波 这个客栈算得清静,许事违便与五个干妹妹暂时从这里下榻。当然也不免惹得人们眼光,只是被许事违的冷眼吓退了而已。许事违包下整个客栈的二楼,也乐得清静。 二楼大堂,靠窗的座位,正好能够凭条到西湖。 好美的景致,映着水色,五位美人享受着这几日来吃得最好的一顿饭。 许事违此刻对于五个干妹妹,却是有些担心。说实话,他本来想好的安置她们的方法,都不太好。 现在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做,他也只是象征意义的吃点饭。 任家赌场之事,许事违还是比较满意的,与任家先建立了些交情,下一步的事情做起来要容易些。 “大哥,你愁眉不展,是为了我们吗?”朱韵想也是这样,不禁神伤。毕竟这个安顿并非只是找个安居之所,更要保证没人骚扰她们的正常生活。 “也不完全是。”许事违道,“杭州城与我也算有些缘分……”他的脸色忽然沉了一下。 “大哥是否有什么伤心事情呢,说出来小妹帮您一起分担。”云诗关切道。 许事违走到窗栏边,轻轻指了指白帆会总舵旧址,道:“就在那个地方,埋葬着我的发妻。虽然她死时我们已经没了感情,但是她的悲惨处境也是因我而致……” 许事违所流露出的愧疚与悔恨,实在是太明显,不禁令旁人也自伤情。 “小子,你又在想什么事呢!” 声音一起,龙战云已是负手挺立在堂中,只是脸上笑意有限。 众女一惊,许事违却道:“龙老板果然来了,妹妹们,他没有失约。” 她们想起赌场内自己的邀请,也自好笑,纷纷道:“怎么,老先生忘了刚才那个孙姑娘?” 龙战云捋须笑笑,道:“孙姑娘是人间绝品,老夫已经决定穷尽所能,一定要与她共度余生!” “龙老板的心倒是不老。”许事违道,“请坐吧。” 众人入席,龙战云又道:“今日老夫一见五位姑娘,便是钦慕得很,承蒙你们赏光,与老夫一起喝一杯。” 许事违苦笑一声,道:“龙老板似乎忘了,现在出钱请客的可是许某人。” 龙战云也自笑笑,道:“你难道还能比得过五位姑娘吗?几个闲钱又算得什么呢?” “老先生对我们大哥这样说话,可是有些不对了。”杨泉欣道。 “就是,大哥重情重义,又岂是用钱衡量的?”云诗亦道。 龙战云又笑笑,道:“好小子,竟能让这些姑娘对你这么信任,老夫也对你有兴趣了。对了,你叫什么?” “许事违。”许事违道,“事与愿违,这滋味可不好受。” 龙战云大笑,道:“你这样的日子若是不好受,天下还有谁快活?” 但见许事违神色又沉,刘姿姿道:“大哥挂念的事情太多了……” “同心无果,咫尺天涯,你可明白吗?”许事违笑了笑,为众人添满了酒。 “刚才与孙姑娘一遇,我已经明白了。”龙战云叹气道,“倒是你呢,你对任家那个厉害的小妮子有意思?你这输的倒胜我一筹。” 许事违摇摇头,道:“原因有三:第一,我有意与任家结交,卖她个人情。第二,我也想跟龙老板结交,所以也卖龙老板个人情。” “卖我什么人情?”龙战云明显是面带喜色。 朱韵已经笑道:“大哥不为难任二小姐,自然也就是不为难孙姑娘了。” 许事违举杯,笑而不语。龙战云也自饮尽,越饮越欢。 “那么第三呢?“云诗不禁问道。 许事违道:“那算是替六妹外,还任二小姐的债。” 众女这才恍悟过来:“是了,最后仗义出手的公子便是任二小姐女扮男装啊!” 龙战云不明,许事违不愿提,倒是五女都不避讳,将她们的来历与繁花园会上的事说了出来。 “原来五位姑娘都是风尘侠女,老夫倒是失敬了。”龙战云说着,自罚了一杯,又道:“许小子,你倒是既阔气又大胆,有意思。不过我倒想问一句,这些年来我为何从未听过你的名字呢?” “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又哪里来的大名。”许事违笑笑,道:“倒是龙大老板现在倒是有雅兴,来江南游玩了吗?” “我也没想到,我本来想潇逸秦淮、江南,了此残生,却未想到遇到了此生挚爱。”龙战云有感而发,确实动情。 “那老先生下一步打算如何呢?”云诗娇笑道,“你是打定主意,要夺得孙姑娘的芳心了。” 龙战云道:“势在必得。” 朱韵又是笑了起来,看着这身老心不老的大老板,佩服他的痴情,道:“老先生果真是奇人。” “蒙姑娘谬赞。”龙战云高兴地饮酒,许事违也自高兴相配。 乐得众女也觉得遇到了懂得情人,都自临场献艺,不亦乐乎。 可就在这时,杭州城的另一个地方,却发生这大事。 “不对啊!爹的病情前段时间明明好转了,怎么又恶化了!” 任玥瑚的呼喝也是徒然,任时倒在病榻上,虽然能言语,但不能行动。 在一旁服侍他的,是一个年纪只比任玥瑚稍大,甚至还赶不上任瑀玦的美艳少妇,她是任时两个月前新纳的小妾,名叫柔儿。 “老爷这病情着实奇怪,我们也摸不出个究竟。”给任时治病的名医都是这么说的。 “玥瑚……”任时的声音倒还有几分力气,道:“现在还是家里的产业重要,爹正值壮年,马上就会好的……咳……咳……”他咳嗽连连,柔儿急忙将他扶起,喂了几口水。 起初任玥瑚怀疑是自己父亲纳了年轻小妾,力不从心,所以累病。可任时的中气没消弱,只是总像是提不起劲儿来。 “老爷,您病还没好,还是好好养着,少说点话吧。”柔儿为他擦去汗水,又扶他躺下。 “是啊,爹,你放心,家里的事情有我,您不用操心,好好养着吧。”任玥瑚也是担心,没将赌场里的事情告诉任时。任瑀玦在一旁低头不语,见妹妹没挑出来,也就放心了。 “你我放心,只是瑀玦啊,爹放心不下你啊。家里的事情你还是多跟玥瑚学着点……”任时欲说又停,显然是哀伤。 任瑀玦默默接受教训,但心里对于自己这个妹妹却是有些愤恨。 任时这场病又是什么时候能好呢?还是……这俩兄妹之间也是有着隔阂啊。 …… 已经入夜,众女已经各自回房,而龙战云则是与许事违一起,漫步西湖之畔,各感心事。 月亮不算圆,西湖倒映着它的影子,却是奇异的“三潭映月”的景象。只是这月,现在许事违看来,只是心痛罢了。 “许小子,我问你,你说你想和任家结交,到底是为了什么?”龙战云忽道。 许事违没有停下,缓缓走着,道:“龙老板是在担心你的孙姑娘吗?你可以放心,我想跟任家结交,只是为了借些东西。” “哦?”龙战云道,“是什么东西,连你这些财宝都换不来吗?” 许事违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在杭州城内做一些事情,也一定要任家帮忙的。” 龙战云又道:“我有时候真发现,你这小子不像个人。” “哪里不像?”许事违也不知道笑什么,“正常人的烦恼我都有,正常人的安逸,我却没有。” “那只是你这个‘正常人’的标准划得太高了。”龙战云道,“老夫见了不少人,他们甚至连饭都吃不饱,你说谁安逸呢?” 许事违默默叹气,道:“‘身’与‘心’总还是不同的。” “总看着你一副伤心样,莫非也是为情所困?”龙战云道。 许事违摇摇头,却又点了点头,道:“情也分很多种,恼我的也是很多种。” 龙战云又重新打量了一遍许事违,不禁道:“老夫这辈子阅人无数,还是头一回见到你这样的人。” 许事违自嘲一声:“若是我这样的人多了,恐怕世道就乱了。” 龙战云捋须一笑,道:“好!老夫这趟来杭州看来是值了。” 许事违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白帆会昔日总舵之前了。 屋子还在,只是已经没人了,许事违能感觉到,还在。 许事违缓缓地走了进去,龙战云见他样子奇怪,也便问道:“许小子,这里是白帆会原来的总舵,你要干什么?” 许事违缓缓走到那个地方,果然有被打开过的痕迹,其实这本来也是他的计划,让范丽华知道自己的血行。 可是现在,许事违才发现,自己做的的确太过分了。 他轻轻的掀起石板,棺材还在,也不顾龙战云的惊讶目光,又掀开了棺材盖。 白贞儿的尸身因为许事违的处理,一直都是淡淡地睡着。 许事违终于跪下了,磕了三个头。 龙战云不明所以,但心头亦是受到震动,道:“你妻子?” 许事违轻轻站起来,沉思许久,才道:“故去了,这也是我要结交任家的一个目的。” 许事违盖好棺材,又盖好石板,道:“这里现在也是任家的产业,我要在这里为她修一座真正的墓。” “你也有许多故事啊。”龙战云轻轻叹了声气,不禁忆起了孙清然的面容。 “好了,龙老板,天色很晚了,我们回去吧。”许事违道。 龙战云应了应,缓缓走了出去。 夜色之下,却突然听到了一种凄怆的歌声。 这种歌声,必定是历经世事,龙战云这种人才唱的出来。 只是这歌声中略带了几分酒气。 果然一个七八十岁的老汉一边喝酒、一边高歌,身子已经摇摇晃晃。 他的须发尽白,脸红扑扑的,酒气上行,虽然看着也未显太老,但是明显是不如龙战云的驻颜术好,显得有几分沧桑之气。 看他摇晃的身形,简直没有准头,随时就要摔倒一般。他手中拿着一个已空的酒壶,似是不快,嘴中却又唱起了李白的《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他身子仍在摇动,向这边跌撞了过来。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越是靠近,越可嗅到他身上的酒气。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许事违和龙战云被他这沉重的歌声略略感染了,竟好像真想再听他唱下去。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老人唱着,已经与二人擦身过了。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虐~~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儿童销万古愁!”他一唱完,才好像发现酒壶里已经,没了酒,对着空壶长叹一声,便抛在了地上。 他缓缓地、摇摇晃晃地,渐渐走入夜色。 许事违和龙战云二人此刻也是觉得心里有着股说不出的感觉,怕是这老者的歌声悲怆苍豪,引得二人心事。龙战云年纪不比刚才那醉叟小,一生也是经历了不少事情,才有了今日的成就,自然应心。至于许事违,年纪虽然不大,可是经历事情的深刻,却是绝对值得他自己感慨一生。 “唉!”龙战云叹了声气,“今趟若不是碰上了你小子,老夫只怕不会叹气这么多。” 许事违也不知是什么表情,口中既像回应龙战云,又像自言自语道:“一切事情,都是命。” 命、因果、报应……这些东西时真时假,叫人信也不成,不信也不成。 正当两人觉得已经无事可做,刚要回去的时候,两人才同时发现了一件事。 自己身子轻了。 当然,对于这两位绝世高手来说,这个“轻”的意味当然不同。 许事违发现自己身上,减少了那半块凝云玉佩的重量。而龙战云已经知道,自己从任家赌场拿出的、孙清然碰过的三枚骰子,已经不翼而飞。 “想不到我还着了道。”许事违当然明白了,是刚刚与那醉叟一擦身,便已经被他下了手。其是许事违心里更是有几分吃惊,那人能从擦身间便将自己和龙战云身上的东西偷走,这妙手空空的绝技才真算是神了。 哪知龙战云一把便拉住了许事违的手,道:“快走,你若是想要回你的东西,咱们赶紧追,还有希望!“ 许事违则是道:“算了,反正他有这个能耐,送他块玉又算神么。” “你小子一块玉当然不打紧!”龙战云这商人竟是说出了这话来,神色已经变得焦急万分,仿佛是火烧眉毛的事情,“那三枚骰子可是孙姑娘用过的,老夫现在还指着它睹物思人,快快随我走!” 许事违暗笑一声,要是为了这个理由,倒是能走一趟,眼下也就随着龙战云追了。 只是刚才那个人手脚太利落,没留下什么痕迹,许事违也早猜到了。他既然有这个能耐,必然是个真正擅长偷技的“大贼”,而且刚才看他身形,怕还是个飞贼,轻功方面自己绝没十足的信心。 两人追出西湖,追到街上、追过巷子、追过楼宇,可是没有见分毫痕迹。 可是龙战云却一点也不放松,好像不假思索,便带着许事违乱冲,不过他脸色沉稳,倒像是觉得自己没有走错。 追了好一阵,两人才发现此刻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街道纵横,只是没了商贩和夜晚的游人。巷子里面的灯火也都是熹微的,没有丝毫痕迹。这里的道路却又像很复杂,许事违觉得得冷静,便拦住了龙战云,道:“龙老板,你这样追,一辈子我看都别想将东西要回来了。” “哼!你真当老夫没法子?告诉你,就孙姑娘身上的淡淡香气,老夫一路嗅来,绝对不差不差分毫。”老战云捋了捋嘴唇上边的胡子。 许事违又是无奈的笑了一声,但不是嘲笑,而是自愧不如。龙战云这个年纪了,仍是敢爱敢横,丝毫也不顾别的,一味念着孙清然,就只这一点,许事违就觉得自己差多了。所以他真心想帮龙战云一把,道:“既然如此,龙老板,我看我们分开找好了。你用你的法子,我用我的法子,既然都不一样,说不定找到的机会更大。” 龙战云没再迟疑,应了一声,整个人就不见了,他当然是不愿再与许事违浪费时间。 而许事违自然不是在浪费时间。当鬼杀手时的经验已经让他明白,该躲在什么地方,才最安全。当然这些都是明智自己要死的人躲避的手段,但他一次都没让人真正“躲”过去。 所以他轻轻跃身,飞入了连幢的楼宇院落,看看是否有人藏身。 一间一间的走过,许事违只发觉这个地方真是很大,而且非常豪华,心下有了些疑虑需要证实。 他的身躯走在阴影中,却看这座大院中还有不少下人在巡逻,但是房屋里的灯都关了。 许事违藏身草丛之中,静下心来,屏住呼吸,听着整座大院里的变化。 隐隐约约,许事违好像听到了一声比虫鸣还难以琢磨的怪异声音。 思虑一动,许事违有理由相信,这个声音的主人便是来自柴房。他有自信,这声音便是木屑震动的声音。 他身形一闪,自黑暗掠过,已经自窗到了柴房之中。 许事违环视一圈,见柴房中的一堆木柴摆放整齐,像小山一样,没有别的杂物,看来经常有人清理。当然,他没有看见一个人。 他的视线缓缓自柴堆中扫着,希望找到有人匿藏的痕迹,可是出乎他的意料,柴堆中的缝隙倒是可以藏人,可偏偏没有藏人。 月光透过微微开的窗户洒进来,柔和的光影始终令许事违放不下心,他感觉那个人绝对还在这个屋子里。 许事违开始慢慢移开靠墙的木柴,他觉得自己找到了一点线索。因为一点散发着微微酒气的斑点在墙上。刚才那个醉叟可能有办法隐去酒气,却是不小心碰到了墙。 许事违觉得,或许有一个出口被靠墙的木柴挡住了,所以他才这么做。 果然没错,许事违能感觉到,几块木柴上已经有了更浓一点酒气。 许事违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感觉到他现在摸的墙后面是空心的。 他正要伸手,掀开最后一大块挡住他视线的木头。 吱—— 竟然有人来了! 许事违不及思考,就借着微微移开木柴后扩大的空间,遮挡身形。 果然真的有一男一女两个人进来了,可并不是巡视的人听见声响进来。 许事违看清了那个男子,心里也不禁暗暗佩服龙战云。 龙战云说自己是嗅着孙清然的香气追来的,果然是不假,不过恐怕他追的不只是那三枚骰子,而是孙清然本人。 许事违明白这些很简单,因为这里就是任家的宅院,孙清然自然也就是住在这里。 而许事违之所以知道这里是任家,便是因为那个男子正是任家大少爷,白天见过的任瑀玦。 而那个女子年纪不大,美艳动人,分明就是任时的小妾柔儿。 许事违虽然并不认识她,但是见她一身少妇打扮,衣饰华贵,绝对不是下人侍女,心头一动。当然,任家现在还有什么女人,能像她一样? 二人进来,仔细看了看外面无人,关好了门窗,竟是开始缠绵起来。 许事违真是不知道作何是好,竟撞上了两人偷情之事,现下的情况真是尴尬。他自然是闭了视听,再不想接触这些污秽事情。 他心里现在也是默默为任家遗憾,今日任瑀玦差点连产业都没保住,现在还有心思跟人偷情。 难道任家真要完了,还是只能交到任玥瑚手里? 这一夜阴差阳错,也正让许事违下了另一个主意。 第三十九章 公平协定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事违才觉得任瑀玦与柔儿二人停下来了,也才往外看。 外面两人的衣衫还未穿好,还在微微喘着气,许事违又环视了一圈,只见刚才自己要移开的木柴竟然已经远离了墙,后面隐约有一个不足他半个大的洞,里面冒着微微的酒气。他心头一震,想是刚才那人用了缩骨功藏在里面,趁着许事违闭了视听之际溜了出去,因为他看见了门现在微微打开了一点缝隙。 许事违暗忖错失了良机,现在那二人已经回过神来,凭着自己的体型,不被发现而从门或窗出去,却是是难,因为门窗都是关着的,他要出去总要打开。现在二人必然紧张,一点点声响说不定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两人还是拥着,许事违慢慢看着,却发现了一点问题。 问题是在那个柔儿身上。 任瑀玦现在呼吸紊乱,粗细不一,显然还是没能缓过气来。可奇怪的是,那个柔儿虽然也是不住喘气的样子,可是呼吸之间却是有着规律,完全不像任瑀玦一样。 她可是个“弱”女子,这种情况当然反常。所以许事违可以断定,她这是一种吐纳的方法,也就是说,她会武功。 “瑀玦,老爷现在病重,我们还这样……不好吧……”柔儿的声音确实很柔,像是对人有一种魔力。 “唉!”任瑀玦叹气道,“爹现在的病重,我又如何不知。只是今天……今天我的心实在乱……” “是为了今天赌场中的事情?”柔儿开始为他穿衣,道:“不过不还是有惊无险吗?没事的,玥瑚能处理。” “哼!”任瑀玦略带怒气,“我气的就是我这个好妹妹,什么事情都要管,丝毫不把我这个哥哥放在眼里。” 许事违暗道:“今日若非你妹妹,看你怎么交代。” “再怎么说你们都是亲兄妹……”柔儿梳理着自己的头发,道:“我看老爷这几天,也在担心。” “担心?爹现在还担心什么。反正明天玥瑚就能嫁出去了,只要她出了门,任家还能有什么事?”任瑀玦冷道。 许事违又是大惊,他怎么没听到过任玥瑚要出嫁的消息。这样一来,看来任瑀玦的意思便是任玥瑚不仅要出嫁,而且任家的事情也与她无关了。 难道要许事违跟任瑀玦交涉吗?许事违真是不想跟他有什么干系,更怕这个大少爷不成气候。 “老爷还不是担心任家以后……”柔儿道,“昨晚半夜他突然惊醒,还忙唤我的名字,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他现在后悔了,他怕家业交给你……交给你后……” “交给我后就要败光?”任瑀玦带着怒气,“哼!他就知道什么事都让玥瑚办,到头来还说这样的话!” “老爷毕竟是你爹……”柔儿的声音似乎变得伤感,“我本来是个孤苦无依的女人,若非老爷纳我为妾,只怕……”她的眼神变得暗淡,又道:“我跟着老爷虽然不久,但我也看出来他对你和玥瑚都是一样的……” 许事违道此刻也算是知道,任家这个不孝子,竟然和自己父亲的小妾偷情,心里的滋味不知为何是酸的。他当然是为英明半生的任时伤心。 “好了……”任瑀玦似乎不想再让她说下去,道:“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赶紧走吧。” 他二人自然是出去了,许事违却没出去,他也没想到今夜竟然还碰上了这件事。 他并不是个爱管这些闲事的人,但他已经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任家的产业毁在任瑀玦手上。 正在许事违出神之际,木门一开,黑影闪出! “不好!”许事违暗叫了一声,身子已经跟了出去。他才明白,刚才那人只是出了藏身的洞,后来藏在房梁上,然后用内功微微开门,想骗得许事违先出去。但见许事违迟迟不走,耐不下性子,所以趁机先溜了。 许事违跟着,却也有些吃力。正如他所料,那人是个有经验的飞盗,而且早就查探清楚了这里的地形,凭着高超的轻功,许事违当然抓不住他。可许事违的武功之强,当然也不会被他甩掉,两人就是这么追追赶赶,丝毫没有放松。 只是许事违觉得奇怪,连连越过了几座大屋子之后,竟然就是一片无房屋的园林。 这片园林并不大,可是一切的布置却是浑然天成。多点花木,少点亭台,徐徐晚风,柔柔月光,正是自然之美,未觉雕饰之痕。 许事违紧紧追着,但在这里却也有些放松了。当然,能不被这里景色吸引去丝毫精神的,恐怕不该是人。 晚风吹动了看不见的晚云,遮住了月亮的光辉。 阴影之中,一座小楼的轮廓映着熹微星光,比夜色略微深了几分,描画出的痕迹,闲逸随适,正是和正中刻着它的名字“疏星楼”一样。 阁楼上,窗户轻开,一点灯火刚刚熄灭,想来是人刚刚要睡了。 一切都没有什么特殊的。 可是许事违就是愣了一下,他看见那个人飞身进了阁楼。 要追一步,就要进去。可是楼里应该有人,对吧。 果然应该追一步,毕竟他现在也对这个人感兴趣了。他脑中转了无数个念头,猜测这人到底是谁,可还是不能确定。 那就追吧,许事违一步飞入,几乎没有声音。 可是许事违真正进来了,才知道自己错了。这间屋子所有的家具都靠墙,没有一个地方能容他藏身。 但是同理,那个人不也应该无处藏身,不对吗? 当然是对的,那老人就在窗旁,许事违一进来,就能看见他。 当然,那个人不会让许事违就这么抓住他。 他一掌击出,没碰到许事违。 可是许事违却不得不挡这一掌,因为这老人使的正是“虚无掌力”,内劲凭着他的意图,无形无迹。 这一挡之下,他当然能逃走,只是逃走之前,用了极微弱的力量又发了一道虚无掌力,径直打向床上。当然,他没忘关窗户。 窗户是向内推的,许事违总不能撞烂窗户,所以只能拉。 拉开窗户当然就慢了一步,而那老人的第二道虚无掌力当然是有用的。 床上的人醒了。 许事违也无奈的笑了。 只要看见了,他的身形就实在太容易认出。 所以床上的人当然也认出了他。 朦胧的星光与月光,照进了疏星楼。 只是月光洁白,却好像不如她的皮肤晶莹。 一切都好像是奇异的。 她只披着一间白色的绸袍,淡雅朴素。美丽的面容带着几分睡相和劳累带来的苍白,星眸浅睁,任谁都想想不出她竟还有现在这幅模样。 当然,许事违自己都想不到,这里是她的居所。 当然,在任家能住在这样的屋子里的女子,当然是任家二小姐任玥瑚了。 任玥瑚终究还是没显露出半分慌张,她那份沉稳立时就占据了这间屋子。正是这么一股气,能够平定一切的气势。 许事违也是第一次觉得,一个女人不说话也会这么厉害,甚至让他都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似乎叫做“害怕”。 当然许事违不会真的被她吓住,几乎成线的眼睛稍稍睁大,与她对视着。 这个时候便是两种气的较量了。两股都是霸气,只是其中一股是由女人发出的,而且还是个年轻少女。 许事违觉得有压力,任凭武功,他当然不怕,因为任玥瑚根本不会武功。只是任玥瑚天生下来,就是这么一个人。 也幸好,这场较量无胜无负。 “半夜前来,阁下到底有什么事?”任玥瑚终于先开了口。 许事违轻轻的笑道:“误会一场,有贼偷了我的东西,追到了这里而已。” 任玥瑚当然会自己思考,得出的结果也当然是许事违并没说假话。 “既然你到了这里是误会,我们也该聊一件事。”任玥瑚的神情,仍旧是带着一股“气”,这股“气”令得许事违都有些紧张。 “请讲。”许事违道。 “阁下今日所为,到底什么意思?”任玥瑚的语气,表示她想也必须听到真话。 许事违当然也没打算说假话。 “实不相瞒,我除了要还任二小姐的钱外,还打算跟任家做一笔生意。”许事违道。 任玥瑚的脸上,挂起一丝高深莫测的笑,道:“做生意?我们任家在这一片,凡是正经生意都可以做。阁下想做什么别的生意,还请免谈吧。” 许事违仍是冷静地道:“任姑娘放心,我要做的生意绝对都是正经生意。只是我怕任家不肯,才这么做。任姑娘明白了吗?” “先说来听听。”任玥瑚道。 许事违道:“西湖畔原来白帆会总舵的宅子和城西的一座定南将军老宅,现在都是任家的产业,对吧?” “不错。”任玥瑚仍是不愿意露出多余的情绪。 “既然如此,我说要买下这两处房产,算不算正经生意。”许事违道。 任玥瑚道:“这个当然算。只不过阁下要买这两处房子干什么?” “作庄园,作宅邸,这些应该不是卖方应该问的事情。”许事违道。 任玥瑚却摇摇头,道:“可是有两个问题。第一,白帆会的地方风水绝佳,又有白帆会历代英灵镇守,我们已经有将其建成祠堂的意向,所以决不会轻易出手。第二,城西那座老宅,在南北朝时的一年,北魏强兵袭击,那是一位皇族定南将军的封宅,已经荒废多年,我们买下根本不打算出手。” 许事违笑了笑,好像本来就知道会这样,道:“我也说两点。第一,白帆会那里确实是风水宝地,我能买下来也是为了给一位已去世的朋友修建坟穴,只是那里风水虽好,却不适宜修祠堂。第二,城西那座老宅,你们也不用白费心思,里面的秘密你们找不出来。” 当然,许事违说到第二的时候,任玥瑚的脸色变了一下。 “这么说,阁下知道其中的秘密,所以才要买下来。”任玥瑚用最快的速度回复了平静。 “或许,现在世上除了我,没人解得开这个秘密。”许事违道,“如何,任姑娘觉得这笔生意可不可以谈。” 任玥瑚好像起了一点兴趣,道:“这笔生意我有兴趣,只不过眼下还有一个问题……” “是任姑娘的婚事?”许事违道。 任玥瑚终于是完完全全的表露出了吃惊,但随即又冷静地道:“阁下知道的倒不少,这件事情就连的高官富商,也没有多少有资格知道。” “哦?这还要什么资格?”许事违不解。 任玥瑚又是淡淡地笑了一声,道:“看来阁下知道的也不多。你还不知道,我父亲出的主意,便是明日未时之后,在高官富商聚集之时,在任家宅院之中,抛绣球招亲。” 原来事情是这样,许事违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任时竟然就要这样决定自己这个女儿的终身大事。 “所以说阁下想做的买卖,现在跟我谈也是无用。至于我父亲,他现在的病情刚刚好转,你要谈也只能和我哥哥谈了。”她的一双大眼睛透露着一丝深意,是不是告诉许事违,这事情跟任瑀玦谈是远不如和她谈容易、方便。 “当然,阁下若真是诚心想做这个买卖,也并非不行。”她的语音又微微一沉。 许事违道:“这个办法,是否先要保证任姑娘明日的婚事先……”他的神情中已经体现出了“泡汤”二字。 任玥瑚当然是聪明人,道:“阁下既然要做交易,当然是有来有往。我可以答应。只要阁下能保证明天的事情不了了之,我留在任家,阁下的要求我可以考虑。” 许事违暗叹,她口中仍是“考虑”二字,这份谨慎可能就会出现问题,当下见事情有戏,也就追打一步,道:“任姑娘刚才所说‘诚心’二字,鄙人现在有了,只是任姑娘似乎还欠缺了一点。” “白帆会的地还是我父亲做主,而城西的古宅虽然现在还是我的,但其中秘密阁下既然也知道,就该明白我不会轻易将它出手。我所谓‘考虑’,也是可以协商。”任玥瑚又缓了缓声。 “我也知道任姑娘的能耐,我也可以保证,只要任家肯做这一笔买卖,价格绝对不会少一分。”许事违道。 任玥瑚又道:“阁下手上珍宝无数,出手阔绰,这点倒不怕你失信。” 许事违又道:“只是我还想问问,明日之事,任姑娘所谓‘不了了之’到底是想要怎么收场。究竟是任姑娘只想破坏明天的招亲,还是……” “或许我该说‘永绝后患’。”任玥瑚道,“总之我并不想出嫁,所以如何,就该是阁下要做的。” 许事违转过几个念头,道:“好,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理。只是任姑娘勿要忘了你要做的事。” “阁下放心,任家的信誉也不用我多说。”任玥瑚整好衣衫,缓缓走到许事违身边,道:“我们就算是达成了这桩交易,还用不用我写个字据?” “这份字据就不用了,就算真写也不好写。”许事违道,“我们击掌为约也就是了。” “好。”任玥瑚与许事违击掌三次,也变算是立下了这个协定。 然后当然无事,许事违便要走了。虽然他知道,自己绝对追不上那个人了。 不过这一趟,他也算是大有收获。与任玥瑚达成了这项协定,算是最大的一件事,也是最有用的一件事情。虽然完成起来确实有一定困难,但许事违也会想出办法。 另外一件事情便是夜谈任家,还撞破了任瑀玦的事情,至少让他看清了任家的情况有了些了解,方便下一步的行动。 最后,便是明白了那个老人到底是谁。他并不像易容,以他的年纪和最后使出的虚无掌力,只有人称“无影神盗”的虞清枫符合。在百十年前“无影神盗”虞清枫和“妙手”缪寿两人联手入禁宫,生是将唐明皇和杨妃吐出还未落地的荔枝核偷了出来,之后名震天下。许事违觉得自己被偷也不算太“丢人”。只不过虞清枫退隐多年,今日出现也是个迷。 许事违想着,回到了客栈之中,却没想到龙战云竟然已经回来了。 “许小子,你回来了!”龙战云的脸上竟然是带着笑容的。 第四十章 可爱少女 “哦?龙老板先回来了?”许事违见他样子奇怪,虞清枫明明被自己跟丢了,又为什么他还这么高兴? “你手脚倒是慢了,这么久才回来。”龙战云仍是带着笑道。 许事违闷笑一声,道:“这倒是怪事了,难道龙老板追到那个贼了?” “区区一个小贼,理他作甚。”龙战云的模样仍是让许事违琢磨不透。 但是许事违转念一想,也便明白了,道:“龙老板是不是见到孙姑娘了,所以也不需要睹物思人了。” “不但见到了,还说了许多话。”龙战云兴奋地就像年轻人一样,道:“倒是你,怎么过了这么久才回来?” “龙老板跟美人谈天倒好,累得我帮你抓贼,奔波了一晚上。”许事违无奈地道。 “哦?你还真的追上那个人了?”龙战云现出几分惊讶。 许事违道:“追倒是追了,但还是没追上。只是与他交了手,我认出了他。” “是‘无影神盗’虞清枫?”龙战云道。 “原来龙老板早就知道。”许事违道。 龙战云不屑地笑了笑,道:“那个老贼头跟我也算有点交情,只是几十年没见,开始才没认出来。” “原来如此,那么我可否问一句,今晚龙老板跟孙姑娘到底聊的什么?” “小子,我要你说说你跟你老婆的谈情话,你肯说吗?” 许事违也是笑了笑,道:“龙老板这么想,到不知道人家答应不答应。” “你就等着瞧吧。”龙战云道,“我看你现在才回来,肯定是碰上什么事情了。” “龙老板既然不说,我的事情也没必要跟你说,对吧?”许事违打了个呵欠,“天都快亮了我可困了,龙老板自便吧。” 龙战云也没有生气,只是越来越觉得这个小子有意思。 第二天一早,其实离许事违睡下也没多久,许事违又必须醒了。不为别的,仅仅是今日要处理人家的抛绣球招亲就是一件麻烦事情。 “大哥,精神不好,昨晚没睡好?”朱韵那仙音最先响起,五女已经在吃早饭了。 “无事。”许事违说的轻松,走到桌旁,轻轻坐下,又问道:“龙老板呢?” “不知道,早上起来就不见了。”杨泉欣道。 许事违想到昨晚龙战云的语气,又隐约觉得有些问题,只是说不出来。 许事违也就不管了,安心的享受着早饭。 和他一起吃饭的,不正是他的亲人吗?能跟亲人在一起,好好吃一顿早饭,岂非也是幸福? 许事违吃得很慢,他的五个妹妹也吃得很慢。 他们总感觉,这种日子快要结束。当然,许事违也只能狠心让它结束。 许事违今天吃得不多,就连碗里都还剩下半碗白粥。 半碗白粥,许事违这几天虽然挥金如土,但对于这半碗白粥,还是不忍看见它浪费。 他静静地看着,还能看出自己的倒影。 自己的样子仍是那样,一分一毫没有改变。他还是许事违。 自己的心,却是有些变了。他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像一个真正人了。 人,有烦恼、有牵挂、有悲伤、有幸福。 他也只希望当一个平凡的人。 可事情偏偏不如人意。许事违,他给自己起的这个名字,便是这个道理,事与愿违。 想怎么样,偏偏不怎么样,事与愿违的滋味,尝过便知晓。 轻轻的叹气,只如常事。 世上的一切事情,都有两个共同点:一,绝对不会完全顺着你的愿望。二,绝对会在任何时候,出现巧合。 许事违若是不再端起那半碗白粥,可能就不会看到这个小女孩。 许事违端起碗来,就在碗中的粥还在摇动之时,许事违顺着一瞬之间闪过的影子,便看见了躲在他身后一张桌子下面的这小女孩。 她的年纪也就六七岁,衣衫是标准的乞丐服,脏乱不堪。她的小脸也都沾满了泥土,脏兮兮的,看不清楚。 只是许事违一瞬间就被她那双大眼睛吸引住了。 她的眼睛里,透露出一种渴望,闪着微光,注视着许事违手中那半碗白粥。 那双眼睛,正如泛着光的黑宝石,那光芒令任何人都会呆住。 许事违完全被吸引住了,当然也能看见她的一对小手在揉着肚子的动作。 她“说话”了,她的眼睛仿佛在说:“我饿了。” 微微的,一丝黯淡闪过她纯洁无暇的眼球。那种感觉,叫做失望。 失望的滋味,如何不好受,大人或许知道。但是对于一个饿着肚子、如此幼小纯真的孩子,失望的滋味,或许知道的人不多。 恰恰,许事违在这个年纪,已经经历过绝望,他更不想再让失望带给任何孩子,这些本来不该孩子承受。 所以,许事违笑了,带着几分儿时的纯真。 “可爱”这个词,或许不是用来形容许事违这类的人,但是他的笑容就是这么可爱:大大的脑袋,眯起来的眼睛,还有微微翘起的嘴唇。 女孩也笑了,不仅是因为看到了许事违递过来的粥,更是因为许事违的笑。她的笑,又不像是笑,没有多少声音。她的笑,只是抒发自己的感情。快乐、纯真,宛若一个小仙女,将爱带到了人间。 苏媛、云诗、刘姿姿、杨泉欣、朱韵,她们五个人也是仙女,她们也会笑,她们的笑更能颠倒众生。可是有一点,她们的笑太像笑了。 小女孩的笑,没有一丝的虚假,透露的是心灵的快乐。 六个人,都静静看着小女孩的笑,看着小女孩喝完粥后的快乐表情。 半碗别人的粥换来的快乐,很廉价?快乐本来就不是昂贵的东西。 小女孩喝完了粥,怕不干净,又用小巧红润的舌头舔净,再舔舔嘴唇,露出了微笑。 朱云不禁道:“小妹妹,没吃饱的话还有……” “谢谢……甜甜……不饿了……”小女孩看见她们的美丽模样,虽不害怕,但年纪也毕竟太小了,还有些害羞。 许事违只是微笑着看她,看着这个小女孩。 “甜甜,是你的名字吗?”苏媛笑着问道。 “嗯……甜甜就是甜甜……”小女孩轻轻瞟了瞟许事违,眼神中显示出几分兴趣。 “你有什么家人呢?”朱韵又问道。 甜甜神情有些悲伤,道:“甜甜……叔叔婶婶们……都死了……” “都死了?”杨泉欣有些吃惊。 甜甜仍然有些害怕,道“甜甜原来住在东边……东边山里好大的房子里……甜甜没有爸爸妈妈……只有好多叔叔婶婶养甜甜……一天晚上……天天出去捉萤火虫……所有的人都……”她的眼睛已经闪出了泪花。 许事违亦是大惊,城东山里的大房子,指的当然是纳贤山庄!这么说,甜甜可怜的一切,当然是他造成的。他又不禁想,如果当日自己犯下血行之时甜甜没有那么碰巧出去,自己是否对她下得去手……他又不禁想起,当年自己的遭遇。 “唉……”朱韵抚了抚甜甜的小脸,道:“可怜的孩子……” “一时错,难悔过。”许事违轻轻念叨了几遍,走到甜甜身边,仔细看她,又念着她的名字:“甜甜……” 甜甜瞪大了眼睛,道:“叔叔,你不怕甜甜?” “怕?”许事违笑了笑,道:“我长成这个样子,你不害怕?” 甜甜“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如名的声音甜甜地道:“怕什么,叔叔这么可爱,姐姐们这么漂亮……” 杨姿姿也笑了,道:“甜甜,为什么你叫我们‘姐姐’,又叫他‘叔叔’呢,他是我们的哥哥,你知道吗?” “嗯……”甜甜道,“甜甜也不知道,甜甜就是想叫你叔叔,好吗?” 许事违仍是带着一分微笑,只觉得甜甜愈发亲切,更胜几个妹妹,道:“好,甜甜喜欢什么样就什么样吧。甜甜像像姐姐们一样漂亮吗?还是好好让姐姐们帮你打扮一下吧,叔叔给你准备好香喷喷的饭菜,好吗?” “真的吗?”天天还有些不相信。 “甜甜,你这叔叔说话不会假的。”朱韵微笑着道,“姐姐们帮你好好打扮一下,让你也变成漂亮的小女孩,好吗?” 众女自然都高高兴兴,甜甜更是乐意,她们也就带着甜甜回房梳洗打扮了。 而许事违,吩咐下人追备好饭食,便自又缓缓发呆。 甜甜,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可以说在他手下逃过了一劫,这便是因果。若非有自己,可能她还不会像现在一样,衣食不足,流落江湖。 唉!自己为什么要造下这种孽债。 许事违呆呆地望着城东纳贤山庄的位置,白贞儿又浮上他的脑海。 事情就是这么巧,一切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正如刚才所说,若非许事违偶然见到甜甜,可能便会成为一生之憾事。 许事违一生之中的遗憾,实在太多、太重…… 唉!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是否就该这样下去? 看看甜甜吧,这个小女孩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白净的皮肤,带着孩子们有的那种微微丰腴,更显可爱。全身穿着红色的缎袍,像一朵花儿一样娇艳,更衬出她的甜。这个小女孩,就是这么可爱。这个小女孩,还有几分美丽。 那对眼睛,依然是水灵灵的,收着心中的澄澈,或许是一种人们陌生了的过去熟悉的纯真。 的确,很熟悉。 饭菜已经追备好了,一切都只是为了这个可怜的小仙女。 甜甜刚才嘴上虽然那么说,可是真有美食,她又怎么拒绝?她可爱地吐了吐舌头,便毫不客气了。 没人会想到,刚才脏兮兮的小女孩,现在竟然会变成这般美丽样子。 “甜甜长大了,只怕姐姐们都要被你比下去呢。”朱韵嬉笑着,满心欢喜。 甜甜听了听,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道:“甜甜……甜甜真能像姐姐们一样漂亮就好了……” “甜甜一定会是个美丽可爱的女孩子……”许事违的声音虽然有几分高兴,但还是有些奇怪。 甜甜又瞥了瞥这个“叔叔”,心动泛起一阵亲切感,又开始吃起东西来。 一切都是这样,没有什么可以改变,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甜甜的出现,是不可避免的,是影响深远的。 “叔叔、姐姐,你们为什么对甜甜这么好呢?”甜甜的语音,依然是那么可爱。 “对你好?”许事违想了想,“甜甜,或许我对你还不够好……”他又有些出神,那股久久未见的忧伤感觉又浮现出来。 “叔叔、叔叔,你为什么这样?是甜甜说错话了吗?”甜甜不知为何,竟也觉得有些伤心。 五女亦是大惊,万万没想到许事违又成了这幅摸样。 “甜甜,不是你的错。”许事违幸好又笑了笑,“对了,甜甜,你还有地方去吗?” 甜甜垂头的样子,已经做了回答。 “甜甜,你愿意跟着叔叔吗?叔叔保证,不会再让你饿一顿肚子。”许事违微笑着,但总带着一种难言的感觉。 “真……真的……真的吗?”甜甜似乎还不太相信。 “大哥……”她们也都没想到,许事违会这样。 许事违仍是一心看着甜甜,道:“叔叔答应你,叔叔说的都是真的,你相信叔叔,好吗?“ 甜甜的表情,带上了并不搭配的严肃,他的一对眼睛,透出一股光芒。 许事违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显示出一股自然的慈爱,令人惊异。 “好可爱的小姑娘。”一股苍劲的声音传来,龙战云也就来了。 “龙老板,你来了。”许事违轻轻一笑,甜甜就像一个害羞的小女孩,躲到了许事违的身躯后面。 “呵呵,龙老板来的也巧。”苏媛道。 朱韵亦道:“是啊,你快看看这个小妹妹,她叫甜甜。” 许事违闪开身,蹲下来与甜甜稍稍平齐,道:“甜甜,你看看这个老伯伯……” “我也不算老吧。”龙战云捋须笑着,看着甜甜。 甜甜看着龙战云的须髯,“噗哧”一笑,道:“伯伯的确不算老,甜甜几天前才见过一个真正的老伯伯呢!” “哦?”龙战云有些惊讶,道:“老夫已至耋寿之龄,你说那‘真正的老伯伯’又能有多大年纪呢?” “嗯……”天天想了想,道:“那个老伯伯的头发是全白了,像雪一样,可是精神得很。甜甜饿了,他给甜甜吃的,他也是个好人。他告诉甜甜,今年他……他说他的玄孙的儿子都成年了呢。” 许事违大惊,看了看同样吃惊的龙战云。 其余五女哪里想得到,世上还有这么长寿的人。照这个情况算,那个老人应该接近一百五十岁了。 “许小子,莫非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龙战云的声音有些颤抖,亦看着许事违。许事违笑了笑,道:“除了救命判官华定魂,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却是,依据华宁风加冠不久的年纪来看,往上数六辈,当然只有那个传说中的救命判官了。 五女是风尘女子,这些江湖往事也听过不少,救命判官的名字当然不会不知道。当然,她们主要知道的,还是当年华定魂劫走长安第一名伶张琼玉,名震京华之事。 华定魂,假使他还健在,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甜甜见他们都不说话了,一脸无辜,道:“叔叔,甜甜说错什么了吗?” “不,没有。”许事违知道不该把担心给这个小姑娘,道:“甜甜最乖了,怎么会说错话?” “不错,小姑娘说的当然对。”龙战云又捋须笑笑,“你可听见了,天天小姑娘叫你叔叔,叫老夫伯伯,任谁都看的出老夫是你长辈,对吧。” 余人具是一笑,许事违也无奈地笑笑,道:“龙老板的语气,本来便是将我当一个小辈对待,不是吗?” “不是!不是!”甜甜忙道,“叔叔是叔叔,伯伯是伯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呢?”龙战云问道。 “叔叔就是甜甜的叔叔,是甜甜的叔叔,就是……就是叔叔。可是伯伯……伯伯不是甜甜的伯伯……” 龙战云一愣,道:“什么意思?” 朱韵笑道:“龙老板还不明白?甜甜的意思是大哥是甜甜的亲叔叔,至于‘伯伯’,也就只是个称呼。” 许事违却没笑,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喜还是悲。 龙战云无奈地笑了,对许事违道;“你这小子,真是不知道为什么连这小女孩都这么喜欢你。” 许事违却没动静。 甜甜连忙道:“不是!不是!伯伯你别生气,甜甜也喜欢你,伯伯也是真正的伯伯,好了吗?” 龙战云又笑笑,道:“没想到我龙战云纵横一世,今日也要一个小小姑娘来安慰。” “好了,龙老板还计较这些,还不如想想你的终身大事。”许事违道。 众女一齐笑了出来,道:“对了,龙老板,你的孙姑娘可还等着呢。” 龙战云却没心思开玩笑,道:“许小子,你到底知道了多少。” “没什么,只不过我看这一次,我们联手比较好。”许事违道,“一起做事,各取所需,如何?” “你……”龙战云本来就没小看过许事违,道:“好,我们谈谈也无妨。” “那好,时间不多,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吧。”许事违道。 而除了二人之外,其余人都不知道他们到底说的是什么。 “叔叔、伯伯,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呢?”甜甜口快先道。 “甜甜、妹妹们,我和龙老板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今天白天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你们照顾好自己吧。”许事违的话语是如何有力量,以至于她们无法不听。 不需要理由,二人已经走了。 甜甜,这个可爱的小女孩,看着叔叔和伯伯离去的身影, 第四十一章 天之骄女 “真没想到你小子捡了个便宜。”龙战云听完许事违诉说了昨晚之事。 “哪里,真正的大便宜是让龙老板占了才是。”许事违冷冷笑了两声。 “老夫又岂是这种人。”龙战云不屑地道。 原来昨夜,两人分头,许事违误撞进了任玥瑚房中,而龙战云却到了孙清然之室。任玥瑚担心自己的亲事,孙清然从小便与任玥瑚为亲,又是主仆,当然更为任玥瑚担心。昨夜她二人谈到很晚,都没对策,只好回房,也就是在那之后,许、龙二人分别到了,许事违与任玥瑚达成了协定,而孙清然知道龙战云的本事和心意,为了主人,以自己做筹码也就没办法了。 “龙老板怜花惜花,自然不会趁人之危,只是……”许事违欲言又止。 “你想说伊人当前,把老夫没脸没皮是吗?”龙战云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道:“只怕你错了,只因为至今我还没想到一个好法子。” 许事违无奈地笑笑,也道:“我也没想到法子,所以我想请龙老板一起,我们各取所需,你看如何?” “我现在还不明白,你要买那两处地方,到底干什么?”龙战云有些疑虑。 许事违神色也变得严肃了一些,道:“昨晚你也看到,那个地方我要给她修一座灵冢。城西大宅,我也说过,那是关系到一大笔生意。无论如何,还请龙老板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任家吃亏,更不会连累到孙姑娘,你看如何?” 龙战云仔细想了想,道:“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老夫也相信自己的眼光。只是你到底要怎么做?” “其实我有一个主意,只是觉得一人实在不太可能,现在龙老板这等高手既然一起,那或许就可以了。”许事违露出一丝浅浅的笑,与龙战云耳语几句,说出了他的计划。 龙战云听罢,也是半信半疑,道:“你这法子当真能行?” “龙老板身子强健,是无须担心什么。可任老板现在已经病入膏肓,我想这个法子或许有用。”许事违道。 “也就只有一试了。”龙战云无奈地叹了叹气。 “到时候,我们分别把住东西地方,下手稳一点,应该可以。”许事违道,“事情只要跟我想的一样,应该没有问题。” “真是不知道你这小心哪里来的这么多主意。”龙战云不禁叹道,“在你面前,老夫都觉得自己老了。” 许事违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一个手势,时辰快到了。 许事违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担忧,似乎这一趟,不会太平。 这一趟,也确实没以太平结尾。任家大宅,陆陆续续的几名穿着富贵的人,带着下人走了进去。 这一场招亲,本来没有让太多人知道,通知的的都是大富大贵或是高官重臣,所以对于进门的人查的并不严。龙战云和许事违的富贵,更是不用说。虽然他二人一个是白发飘飘、一个肥胖怪异,但好像也没人阻拦,二人愈发觉得奇怪。 似乎整个招亲,都有问题。 大院已经空了,留下了二三十张椅子,缘院而摆,整齐有致。陆陆续续,已经将近坐满,富人之间,只有西边还有一个座位。 许事违和龙战云,身份本来平等,就不应该一站一坐。二人是场中唯一没有带随从的人,总不能一个人给另一个人当随从吧。 “许小子,怎么办?”龙战云询问着。 许事违想了想,一瞥院畔高阁,知道那应该是任玥瑚抛绣球的地方,估算下位置,道:“龙老板,你练的虚空掌力稍弱,这个位置好,还是你坐,我自有办法。” 龙战云信任许事违,也就坐下了。他看了看四周,也有些吃惊,来的人也是各式各样,虽然都是有财有权之人,但其中人相貌俊丑、年纪老幼也都有。龙战云和许事违没被阻拦,其实根本就没人管来的人长成什么样。 任时如何雄才,在自己女儿的婚事上,难道就这么不关心,只重权财?他自己明明已经是天下最富的人,在秦淮江南也可算是呼风唤雨,这不奇怪? 许事违这怪异的相貌,当然引人注意,秦淮上的事情也自然为人所知。其中有几人在繁花园会时见过他,心里本来窝火,但见他连个座位也没有,沦为与下人相同之流,心里暗笑。 许事违也不愿与这些人计较,潇洒一笑,缓缓走到最东边一个老富商位置后面。 “小子,你若是给我当下人,这里就任你站吧。”这老富商年纪估摸着跟龙战云不相上下,须发只是花白,还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气质。 “爷爷……”他身边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弱冠少年,衣着华贵,相貌也甚配他这华美。而他身形看着,像是会武功。 许事违仔细瞥了瞥这个富商,脑里顿时清醒,微微一笑,道:“别人请下人都是发工钱,虞老爷倒是收了我的东西,还不肯给个座?” 他语一出,那个少年微微吃惊,而那富商却仍是镇定,道:“好眼力,昨晚迫得我也好苦,今日你就站着吧。”原来这人,便是那“无影神盗”虞清枫。 许事违道:“站着也未必不好,只怕虞老爷你这坐着,也未必好受。” “咱们等着瞧吧。”虞清枫微微一笑,许事违也就稍稍远离了他。虞清枫和少年说了几句话后,便即不语。 许事违这时候又有些担心,虞清枫又怎么会搅到这件事情里面来?许事违刚才所想出的计划,便是要借助这老人的虚空掌力,如此一来只怕别怀了事就行。 到了现在,也就没人来了。至此,除了许事违外,所有人都有了座位。 时辰也就到了。 慢慢的,东边回廊之中,一个少妇搀扶着一个病人,缓缓地走了过来。 任时现在的模样,却是是有几分吓人:脸色苍白,须发略乱,嘴唇干裂,两眼无神。他能走,完全是靠柔儿搀扶着,只怕一松手他也就站不起来了。 任瑀玦和孙重羽在后,也自跟着。见到许事违和龙战云来,微微惊讶,随即白眼相待。而任玥瑚和孙清然迟迟没有出现。 龙战云望阁楼上看了看,似乎又嗅到了孙清然的味道。 许事违脸色有些变了,他可以肯定,撞见的便是任瑀玦和柔儿。但见任时现在,完全由柔儿管着,性命悬于一线之间,虽然样子却是重病,可总有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缓缓地,任时到了场边,与许事违擦了一下身。 就在这一刻,任时的眼神变得有些怪了,除了原本的忧愁之外,多了一股恐惧。也幸好他立即掩饰起来了这股恐惧,不再看许事违,往场中走去。 而许事违在这时,也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明白了一些事情。 任时已经走到了场中,并没开始发言,而是招呼了下人过来,吩咐了几句。 奇怪的是他吩咐的内容,知道下人们又搬来一套桌椅,许事违坐下,人们都还不明白。 龙战云也觉得有些邪门,察言观色的本领他绝对不差。任时应该不仅仅是因为许事违是客人吧。 任时自己没有坐下,仍是由柔儿缠着,毫无底气地道:“今趟……多谢诸位赏光……诸位都是大人物……日理万机,任时也就不多客套了……小女玥瑚……今年虚岁也都二十了……别的不敢夸口……才德容貌也还是有几分……今天请到了诸位高官大人……家中或本人对小女有意……小女亲自抛下绣球……待天定下一门姻缘……我任家虽然并非什么世袭大族……但嫁妆部分也都不会少……” 他这一番话说完,已经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看得众人心惊胆战。 但他的意思,也就差不多明白了,反正谁得到了任玥瑚的绣球,任玥瑚就是谁家的了,而且有丰厚的聘礼。 只听得虞清枫与那少年小声说了句:“亭儿,这个机会你可得把握住。” 那少年脸颊一红,却也没说什么。 龙战云这时却插话道:“任老板,老夫想问一句。是否什么人接到了绣球,不论老少俊丑,令嫒都要嫁给他?” “咳……”任时仍是没有气力地道,“这位是龙老板吧……凡是今日得到小女绣球者……条件适宜……也就是小女的归宿……若是有哪位朋友为子侄亲属求亲……也无不可……” 龙战云没再有话说,越想越奇怪。这样一来,岂非是人人那这个绣球,只要抢到之人承认是自己的亲人,都可以娶得任二小姐为妻? 座中人们好像已经知道,也没做太大反应。 许事违想到了一个词,这个词只有两个字,但往往都会让人觉得阴森,这个词就是“阴谋”。 可任时为什么要设计这样一个阴谋,来算计自己的女儿? 这时候又有一个词浮现出来,这个词叫做“身不由己”。 柔儿和任瑀玦昨晚的对话,又出现在许事违心头。 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了。 任时被柔儿“搀”到一旁新准备好的座位上,然后就是主角登场的时候了。 任玥瑚就这样缓缓出现在阁楼栏杆之畔,着的是一件淡黄色的绸袍,尽显华贵,但并未做太多的打扮,只是素容淡颜,就足以应对这种场合了。 许事违看到她的眼神扫到自己,但依然没有改变镇定的神色,就暗暗佩服这个女人的厉害。 任玥瑚的大方与高贵,显示出她的价值。她不仅是才貌双全,更是任时的女儿,这样的女人任谁都会心仪。 “多谢各位不嫌玥瑚蒲柳之姿,无才无德,肯光顾小女招亲之会。诸位都是人中俊才,今日无论如何,小女也自知必能由天注定一门姻缘,终生无憾了。”任玥瑚说着,手中一个七彩的绣球衬起她的衣裙,格外引人注目。 当然,此刻龙战云最关心的,还是她身旁的孙清然。孙清然看见龙战云,便即转头。她主仆二人更胜姐妹,昨夜二人遭遇也都各自分说。由此一来,情况当然尴尬。 龙战云本来也无趁人之危的想法,这样一来,更是决定全心全意解决这件事。 “好了,现在请有意玥瑚之人,站到院子中央吧,月湖要开始抛绣球了。”任玥瑚将绣球轻轻举起,人们也都动起来了。 现在本来在座位上的人,除了许事违、龙战云外,也就只有虞清枫一个人没动。那个少年则是也到了场中。 任时好像看了许事违这边一眼,可也没有在意。 也没人再管为什么这三个人没动,他们也巴不得这三个人不动,少一点人抢也是好的。 许事违的嘴角,也挂起了一丝的莫名微笑。 这微笑,让看着他的任瑀玦、孙重羽和柔儿全部感到害怕。 这时候,本来无能为力的任时,脸色也在一瞬之间发生了变化。 任玥瑚脸色仍然像湖水那么平静,纤手一扬,七彩的绣球就飞到了天宇之中。 这时候,孙清然的手心捏了一把冷汗,看了看龙战云。 龙战云、许事违、虞清枫这三个沉得住气的人,脸色也是沉得住气。 所有人都想着抢到这个绣球。它的价值的确太大。 绣球缓缓地落下,离人们的手越来越近。 来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即使真的没有抢到绣球,也不会有人暴动打架之类。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人有办法遏制住心中的怒气了。 没有亲眼见过的人,绝对不会相信此情此景:七彩的绣球,在高空中一起一伏,竟是没有掉下来。 “有……有鬼啊!”几个胆小的小厮已经惊叫了出来。 一众争抢之人都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这奇异的事情。 任玉玦脸色虽惊,但更多的还是一阵愤怒。 任时竟是惊得跳了起来,而一时病发又跌回了凳子上。 一切变化,都在许事违意料之中。 许事违、龙战云二人都是面色悠闲,一手端着茶杯喝着茶水,另一只手搭在桌子上,轻轻韵动。 “好小子,我这虚空掌力倒给你取巧了。连带上老色鬼,你们两人干得漂亮。”虞清枫的声音一来,许事违立时警觉,龙战云更不会放松。 这便是许事违从虞清枫奥妙的虚空掌力中相处的法子,自己和龙战云分开位置使用,让这绣球如此似漂浮一般,来制造出这种效果。 “瑀玦……”任时忙呼了一声,“我这病……生的奇怪……而今又……又出这种怪事……你看是否天意……天意要玥瑚陪我……我又想起那个老先生……那个老先生说的了……” “爹,你不要多想,这事情绝对是有人在捣鬼。”任瑀玦忙道。 “少爷,我看是龙战云和那个姓许的干的。”孙重羽在他耳边道,“可惜这两个人武功太高,我看不出门道。” 显然可以看到,任瑀玦的头上开始冒汗。 可就在这一刹那,事情又发生了变化:那颗一起一伏的绣球,竟突然高高飞起。 虞清枫笑了,轻轻掩起手掌,毋庸置疑,这当然是他的杰作。 许事违只好继续出掌,连挡几下,却都被虞清枫的掌力挡住。纯论功力,虞清枫当然不及他。可毕竟他在这虚空掌力上下了大半辈子的功夫,许事违自然就败了几分。 龙战云的头上也渗出了几滴汗,手下不停。 终于,三人功力平衡,那绣球又在更高一点的地方起伏。 任玥瑚和孙清然在阁楼之上,不免捏了一把汗。就这样下去,结局又能如何? 任时的神色变得为难:“瑀玦……先停下吧……” “不行!”任瑀玦也顾不得什么,焦急地看着事情的发展。 许事违一直注意着虞清枫,却发现他突然又对那个少年使了个眼色。 “亭儿,动手!”虞清枫声音一传,那少年愣了一下,许事违暗道不好,那少年身子已经动了。 当然,这个时候,一个人动,不会不引起别人着急。可也没办法,这些人不懂武功,哪能像这轻功超凡的少年一般,一跃数尺。 就在这少年的身形与绣球齐平的时候,人人都觉得没希望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事情偏偏有变化。不仅是许事违没有料到,谁也不会料到,这个时候竟然有个人影带着几个人从院外来了,来的这么快。 许事违皱了皱眉头,没有想到来的竟然是这个人。 来的竟然是那日在瀛洲仙岛被许事违羞辱的上林商号大少爷林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