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峨眉》 一、经年甲子倏忽过 大梁顺平五年,天下承平已久,百姓安居乐业。 正所谓瑞雪兆丰年。 这年浔阳镇也赶上了好时候,一场大雪,银装素裹,正是给来年开了个好头。 “世有黄粱枕,人皆做王侯;百姓安居乐,米面贱如风……敢问人间事,哪个比梦中?生年不满百,常梦自无忧。” 一名衣衫褴褛的苍老道士,前面放声高歌,后面十余名顽劣小儿,不住的从地上攥起雪团子掷去,在后面起哄,一个个兴奋的鼻涕横流。 老道士看着甚老,身材高大,略有几分佝偻,凌乱的须发上沾满了冰雪,异常的狼狈,瞧不清模样。脚步轻快,自雪地上走过,都留不下多深的足印。 对于后头起哄的孩童,老道士浑然不在意,忽的转头头去呼喝一声,吓得顽童们一愣,手头的雪团子都掉了,老道士哈哈大笑,得意的跑掉了。 老道士速度快得很,转眼便跑到了街尾拐角,将顽童们抛在了后头。 眼见的四下无人了,老道士忽的在面上搓了一把,抹开被风雪纠结到一起的灰白须发,漏出一张枯黄脸来。面容苍老得紧,满面风霜。 老道士在小巷子里七拐八拐,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处破落的小院中。 “唉!江湖终究一场梦,枉我一届穿越客,居然混到如此凄惨地步,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枯哑无力的声音响起。 老道士原名陆玄,本是个穿越客,上辈子生活在灯红酒绿的都市,一次意外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了渔家少年,始知世上有武学,于是一门心思沉入其中,入过药铺当学徒,进过镖局做趟子手,寻过仙,也问过道,费劲周折,却因出身及天赋,始终不得真传。 会了点本事,又因穿越客骄傲,招惹了不少仇敌,兜兜转转数十载,竟成了个年逾花甲的破落老道。 眼见人也老了,走不了远路,就回到了家乡等死了。 只因今年大雪,连浔阳江都被冰封了去,水路不通,回不得村子,这才在浔阳镇上找了个破落院子落脚,不然现下该在出生的江头村了。 老头也就是随口说说,这数十载过来,曾经的穿越客记忆已经模糊了,只因还有一分执念,才始终记得这身份。 到了他这年纪,不服老也是不成的。 回到屋里头,陆玄生了火,抵御寒气。 要说他这身子骨也算硬朗,还能受得冷。虽说早年练外功,基础打得不好,又好勇斗狠,留了不少暗伤,但游转江湖这些年头,也有一些奇遇,身子还算康健。 不过到底老了,还是多注意些。他预备回乡之后,趁着还有几年活头,造福一下乡里,也算是报答一方水土养育之恩。 要说老头回忆起来,最对不住的就是父母,还有他的妹妹。 他父母都是渔民,对他极好,早年他想学武,父亲便托关系送他进了药铺做了学徒,有了几分成绩,他对家里也多有照顾,妹妹的丈夫,便是他在浔阳镇结识的好友。 那时候陆玄崭露头角,借着穿越客的见识,在镇上闯出了几分名头,可惜后来招惹了麻烦,连妹夫一家都被连累,不得不躲到了江头村去,他心中每每想起这事儿,也还有些芥蒂。 最要紧的是他那时无奈跑路,父母去世都没能回来见上最后一面,算是留下了莫大遗憾。 这回回去,也有念及亲人的缘故。做些好事,算是给九泉之下的父母积累功德。 望着火堆里跳跃的火苗,仿佛这辈子所有见过的人事都在其中演绎,陆玄想着想着,便迷糊糊睡了过去。 …… 翌日,阳光正好。 陆玄没有在浔阳镇找那些曾经老朋友的意思,毕竟还活不活着都不知道,而且当年恩怨情仇,终究不想再去涉及。 或许还会相见,但也没必要刻意去寻。 要说人老了,难免就会信一些缘份之类的东西,陆玄同样逃不出这个规则。 他运气还算不错,浔阳江封了好些日子了。如今风雪停歇,江水滚滚,冲开了浮冰,河道通畅。 锁江码头。 一眼望去,已见不少人头,都是趁着这浮冰冲散的机会出船。 大家各自忙碌,也没人看他这个老道士。 “船家,江头村走不走?” 虽然许久没回浔阳镇了,镇上也没多少变化,载客渡河的船家还是在固定的位置。 “老道长,这江面刚开,江头村那边是支流,也不知能不能走啊。” 船家抬起斗笠看了看陆玄,见他是个老人家,还是个道士,言语尊敬不少。 这年头出家人颇受人尊敬,尤其是道士,大多云游的道士,都懂些医术,遇着犯病的穷苦人家,基本会出手相助,只求顿饱饭,也不要钱财,一来二去,道士在大梁百姓心中,印象颇好。 “若是河道不通,你送我到岸上便是,我自己走去。” “那好吧,老道长上船便是。” 陆玄闻言,笑了笑,便跳到了船上。 “老道长小心些!” 得见陆玄动作,可把船家给吓了一跳,生怕他掉到水里。 但见他身手如此灵活,又不由赞道:“老道长好身手!” “哈哈,老了老了,却不知船资几何?” 陆玄手拢进袖子里,掏摸出几枚铜钱。 “船资不必了,早年家中受过一位老仙长恩惠,老母特意吩咐我不许收出家人的钱,再说江头村也不远,我送老道长过去也不耽误多少功夫。” 陆玄听了,也不多说什么,将铜钱收了回去。 幸运的是,江头村支流小阳河倒是也通了,约莫大半个时辰的功夫,船家把陆玄送到了江头村。 “福生无量天尊!” 陆玄下了船,回头便对船家一稽首。 船家忙回礼。 陆玄这才告辞。 正当陆玄走远,船家欲要回转,却见船尾不知何时摆上了五枚铜钱。 “老道长!” 船家忙高呼,只是陆玄人已经走远了。 只留下船家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感叹。 二、少小离家老大回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若要问陆玄此时何种心情,唯有此诗能证。 江头村与他陆玄离开之时,有一些变化,不过变化并不算大。 毕竟这般年头,江头村这样的偏僻小山村,只要是安平时节,哪怕数十年过去,实在也难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入得村中,小路还是原先模样。大雪缘故,两旁草木干枯,少了几分生机。 村头见了两个堆雪人的七八岁小娃娃,一男一女,自然都不认得他。不像浔阳镇上的那些顽童,江头村这两个娃娃有些怕生,又对他有些好奇,只在原地瞪着乌溜溜眼珠看着,也不敢走近。 见陆玄转头一笑,反倒是被吓到了,雪人也顾不得堆了,‘哇’的一声,就仓皇的往村子里跑了回去。 “哈哈!” 陆玄觉得有趣,也不知是不是人老了,见了这些幼苗一般的孩童,总想逗弄一二。 不比山村,渔民们的房子都靠的比较近,都临江不远,方便捕鱼,聚集在一起,村子自然也就不大。 两个小娃娃哇哇大叫,还是引起了一些大人的注意,这时候刚过了年关,冰雪刚开始消融,许多活计都做不得,妇孺之辈,也多是留在家中。 这时节,该拜年的都拜过了,村中少有外人来访,一些大人听得动静,难免出来一看。 就见村头的老道士陆玄,也都是不认得,有些好奇。 虽然离家多年,陆玄还记得自家房子是在什么地方,准备回去看看。 路上见了村民,也都点头微笑。 村民淳朴,对他颇为尊敬。 陆玄家便在村尾,没几步路,就已走到。位置没有变化,房子明显经过了修缮,成了一个围了篱笆的小院子,见着院内屋中袅袅炊烟,陆玄神思一时飘远。 回过神来,鼻头微微发酸,眼眶渐红。 不一会儿,见屋内走出一个中年妇人,妇人寻常农妇打扮,头上裹了巾布,面容还算秀丽,肩宽臀大,是个好生养的。 妇人端了个木盆,泼洒了些热水,抬眼见得站在院外一动不动的陆玄,心中有些疑惑,不由问道:“老道长可是化缘?这外头可冷,家中还有些米汤,道长若是不介意,不妨入内暖暖身子。” 语气温婉和善。 陆玄这才回神,眼前妇人他不认得,担心家人已经不在,许久未有波动的心竟有几分紧张起来,于是问道:“敢问此处可是陆英家?” 妇人闻言,觉得惊讶,又有些诧异,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那是妇人的婆婆,婆婆正在家中,老道长可是与我家婆婆相熟?” 听得妹妹还健在,陆玄心神一松。 转而想起眼前妇人所言,她竟是妹妹的儿媳妇,一时又有些感慨。其后认真道: “我名陆玄,陆英是我妹妹。” “啊!?” 听得陆玄这话,妇人先是有些没反应过来,随后看陆玄认真模样,又有些不知所措,手上一松,竟是将盆子都掉了。 许是没有想到过这种场面,乡村妇人,又没个主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踟蹰半晌,竟转身朝屋内跑去了,不一会儿,才从里头扶了一个老妇人出来。 老妇人看着甚老,在儿媳妇儿的搀扶下,行动依旧有些幸苦,看上去比陆玄还要老迈。身形略有几分佝偻,穿着一件棉袄,显得有些臃肿。不过从那满是沧桑的面容上,依稀还是能够看出几分妹妹陆英的轮廓。 老妇人后头还跟了一个小娃娃,若是陆玄细看,便能看出那小娃娃正是他在村头见过那两个孩子之中的女童。 只是当看清楚老妇人面容的时候,陆玄的注意已经不在其他地方了。 “哥?” 外头天冷,老妇人从温暖的屋里刚走出来,显然还有些不大适应,银装素裹下,昏黄的眼睛也有些瞧不大清楚。顺着儿媳妇儿手指的方向,定定看了陆玄好一会儿,才有些不确定的叫了一句。 “是英儿么?是我啊!” 陆玄看着这道老迈的身躯,视线一时模糊,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沙哑。 只第一眼,陆玄便认出了老妇人正是自家妹妹陆英,虽然模样大变,声音也全然不复当年的清脆甜美,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就认了出来。 “哥?!” 老妇人闻言,老眼渐渐睁大,眼眶也是泛红,身子踉跄几步,似是要冲出来,却险些摔倒在地。 见得妹妹要摔倒,陆玄一惊,下意识身子一跃,便跳到了院子里。 好在有儿媳妇扶着,妹妹没有摔倒。 陆玄松了口气,搭手扶着已是老妇人的陆英,兄妹再见,定定相视,久久不语。 半晌,陆英才颤巍巍抬手,抚上陆玄面颊,颤声道:“哥!你老了……” 心有千言万语,却都只化作了这一句。 …… 入得屋内,身子一暖,陆英情绪平复许多,在陆玄和儿媳妇的搀扶下,坐在了火炉旁的矮凳上。 等到陆玄坐定,陆英借着炭火,仔细的看着陆玄,握着他的手,也不舍得放开,沟壑纵横的面上能见几分喜色,她如今心中确实都是兄妹重逢的喜悦。 半晌,总算也没忘了给陆玄介绍家人。 “哥,这是小翠,云儿的媳妇儿。” “小翠,这是云儿他大舅。” “甥媳妇儿见过大舅。” “好好!” 陆玄拍着妹妹满是老茧裂纹的粗砺老手,也舍不得放开,只对着名为小翠的外甥媳妇点头一笑。 “这是我的宝贝孙女小莲儿,莲儿快叫舅爷爷。” 小姑娘脸红扑扑的,天气冷,还能看到两条鼻涕印。此时正缩在奶奶的背后,只漏出半个头,小心看着陆玄。 见陆玄看来,吸了吸鼻子,忙缩回了脑袋,不敢说话。却是在村口被陆玄给吓到了,这会儿还有些怕。 “这孩子!” 陆英眉头一皱。 “好了,方才我在村头见过孩子,想是有些怕生,不妨事的。” 虽然没能听孙侄女叫一声舅姥爷有些遗憾,不过陆玄还是相当满足,想一想,他已经许久没有这种发自内心的高兴了。 “哥,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这么久都不见你回来?” 陆英摇头,感受陆玄掌心的暖意,不由问道。 一听到这话,陆玄便有些愧疚。 而且他能看出,妹妹对他这么些年音信全无并没有埋怨,只有担心。 小翠见两个老人说话,于是便带着小莲儿去偏屋去了。 陆玄摇了摇头,他的经历比较复杂,一言难尽,相比起自己的经历,陆玄对妹妹一家的生活更感兴趣些。 “我的就不说了,当年离开之后,遇上了不少事情,我也想回来看看,可都没什么好机会,不说这些了,英儿,这些年你过得可还好?周青那家伙呢?怎么不见他?还有小云儿。” 妹妹的儿子叫周云,陆玄在他出生的时候还见过,不过后来就离开了浔阳镇,也就没能再看到了。 “云儿去山上打猎去了,这冬日里也不好出船,至于青哥……” 说到这,妹妹本来还因为陆玄的回来而高兴的表情有些低沉了下去。 陆玄见到妹妹这幅表情,心下一沉。 陆英眼角有些泛红,勉强笑道:“青哥去了好些年了,有一年家里没了粮食,青哥跟人去山里打猎,就没回来……” 陆玄鼻头一酸,张着嘴,一时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说起来妹夫周青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也有间接责任,要知道当年周青家境还算不错的,要不是他的缘故,也不至于带着一家老小回到江头村,也就不会…… 陆玄现在是十分的懊悔。 甚至有些恨自己当年怎么这么不顾家。 当年看起来倒是挺风光的,不过现在看来,就是个笑话。 “哥哥对不住你们……” 陆玄握紧了妹妹的手,常年劳作,年纪又大了,妹妹的手比起他这个做哥哥的还要粗粝,甚至看上去陆英也要比他老一些。 想起之前他还觉得自己这些年不容易,现在看来也有些可笑,他这不是不容易,是求道求的都有些着魔了。 “没有什么对不住的,要不是哥你,我也不会认得青哥。青哥是个好人,这些年对我照顾有加,舍不得我冻了饿了。我这些年过得很好,虽然后来青哥不在了,但是云儿和小翠也对我很孝敬。本来我这辈子也没别的盼头了,就想着能再见你一次,老天爷现在把我这个愿望也满足了,已经是待我不薄了。” 在妹妹陆英面前,陆玄仿佛成了个不成器的小子,还不如年纪比自己小的妹妹看得通透。 听着这番话,心头反而愈发愧疚。 “吱吖……” 就在陆玄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院外忽然一道动静传来。 “应该是云儿回来了!哥你还没见过他现在的模样,他现在可壮了,青哥把你当年留下的武功交给了他,在村子里也能说上话,就跟你当年一样。” 说到儿子,陆英很是高兴。 “嫂子!不好了!” 然而外头一道声音传来,却让陆英和陆玄的面色都是一变。 屋门一开,一道健硕身影慌张而入。 三、也曾意气少年时 屋门一开,一道健硕身影慌张而入。 “嫂……!” 那身影原要再叫,却见得堂中陆玄与陆英,一时把话憋了回去。 “大娘!” 陆玄看去,原是个中年汉子,那汉子身量不高,肌肤黝黑,却有几分壮硕,看上去颇有一些力气。 “大牛,是不是云儿出事了?” 陆英有些着急,这汉子叫做石牛,是周云的发小,一块儿光屁股长大的,周云和几个村民去山上打猎,石牛正是同行,如今他回来了,却不见周云,尤其还是这幅仓皇模样,显然是出事了。 想到儿子出事,陆英哪里能不着急。 正说话的功夫,小翠听着动静,也从偏屋走了出来,忙问道:“大牛,出什么事儿了?” “嫂子!云哥和村子里的……” 这石牛也是个憨的,话却不过脑,说到半才想起还有老人在,不好让老人担心,但是已经说了一半,却也不知该如何收回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细细说来。” 陆玄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个莽撞汉子,他虽落魄,到底这些年见过不知多少风雨,虽然知道侄子可能出事了,但比起陆英和小翠来说,要沉得住气的多。 “您、您是?” 石牛见陆玄开口,有些愣愣的问了一句,果然是个憨的。 “我是云儿的舅舅,莫惊慌,云儿可是被野兽伤了?” 石牛忙摇了摇头,一时也没想兄弟周云怎么多了个舅舅,这会儿平复下来,才解释道:“我们在山上打猎,猎到了一只野鹿,却遇上了浔阳镇一群出来玩耍的公子哥,他们非说是那是他们的,云哥不让,差点打起来了,那些公子哥也是狠脾气,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我这是云哥让我回来找八公去说话的。” “八公?” “是陆老八,他现下在附近村子有些威望,和浔阳镇的一些大老爷也能说上话。” 陆英虽然着急,但是不知怎么,陆玄在身边,忽然就安定了下来,一如当年,有哥哥在,总觉得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 “走!去找陆老八!” 陆玄知道这事儿不好耽误,当年他在浔阳镇的时候,类似的公子哥也不少,下手比他们这些江湖上混饭的人还要毒,而且重要的是家里有几分浮财,装备精良,山民们畏惧他们的身份,也不敢下狠手,一旦有什么冲突,损失大的绝对是山民,说不好就要丢命。 陆玄这刚回来,可不想妹妹唯一的儿子就这么死了。 “这……大娘!嫂子!” “听你大爷的!” 陆英有些急切的喝了一句。 石牛当下闭嘴了,他怕陆英这个大娘得很,当年他跟着周云老爹周青练武,陆英比周青严厉多了,所以也就比较听话。 “英儿,小翠,你们在家等着,这事儿我去处理就好,莫要担心,哥哥虽然不成器,本事还是有些的,至少浔阳镇这地儿,总不会让云儿出了事去。” 陆玄安抚了一句,随后便让石牛带路离开了家。 “娘,舅舅他……” 小翠根本没见过陆玄,在她眼里陆玄也就是个瘦弱的老道士,担心自家丈夫出事,难免有许多忧虑。 “小翠莫慌,你舅舅是有大本事的,他去了云儿一定没事,你去看看小莲儿,莫要吓到了她。” 陆英虽然也担心儿子的安全,心中忐忑,但是对陆玄还是比较有自信,即便是陆玄当年跑路,也把她和周青夫妇以及父母安排得很妥当,所以陆英不怀疑哥哥的本事,只是担心陆玄去得晚了。 小翠也不好再说什么,陆英在家里比较强势,也是陆玄小的时候培养出来的,比起寻常的农家老妇人大为不同。 这也是周青那小子当年家世不错,却一心要娶陆英的原因。 …… “陆老八?” 石牛紧赶慢赶的带着陆玄找到了八公,他本来还担心陆玄这把年纪的老道士身子吃不消,于是放慢了速度,哪里知道陆玄负手而行,明明看着就是老头走路,迈步却跟飘似的,反倒是他这个精力充沛的汉子跑了个气喘吁吁。 “你是?大玄哥!” 陆玄很快见到了陆老八,陆老八年纪比陆玄小些,和陆英一般年纪,如今该是五十有七了。 不过和陆英一样,模样看着比陆玄还要老些,手里头拄着拐杖,头上精光,能见暗斑,身子瘦弱佝偻,胡须也苍白稀疏得很了,模样甚老,倒是一双眼睛,还是当年那么刁钻,竟是一眼就认出了陆玄。 他的声音倒还有几分中气。 “我方才还听说村子里来了个古怪的老道士,原来是大玄哥你!快快进来,你我兄弟数十年未见,我可有好些……” “这些回来再说,我家外甥出事了,你得跟我走一趟!” 陆玄和陆老八当年熟得很,这小子倒不是跟着陆玄混,就是犯了事儿都找陆玄帮忙,而他老爹陆高,却是陆玄父亲的兄弟,香火情分,不得不帮忙。 不过他当初对陆老八相当的不待见,主要这家伙滑头得很,有几分本事,却又不愿给陆玄当小弟,而且爱惹事得很,当初正意气风发的陆玄,哪里待见他。 “阿云出事儿了?” 陆老八听到这个,脸上的皱纹一紧,本来就因为掉牙齿显得收缩的面部,像朵菊花似的缩起,仿佛一个老太太。 他原先是个混子,不过在陆玄离开浔阳镇之后,没人擦屁股,就收敛了,不过收敛之后,渐渐倒是混出了些模样,在镇上也认识几个老大哥,有几个听话的后辈。 按理说他应该能在镇上享福的,不过和陆玄一样,老了总觉得还是家里好,于是就回了江头村。 左近村子的人也都知道他的厉害,因此倒是成了乡老一般的人物,调停过不少矛盾,附近村民和镇上的人或者过路的客商有了什么冲突,也都来找他。 不过这两年老了,有些走不动了,也就少管了许多事,他无妻无子,独身一人,过得倒也自在。 “那得快些走!” 陆老八或许没像陆玄那样去过许多地方,但是见识和心性也不能说就差了,自然明白轻重缓急。 听了事情经过,也不敢怠慢。 当然从身体上来说,陆老八就差了许多。 一路朝着事发地而去,没走几步身体就有些吃不消了,最后只能是让石牛背着。 “我说大玄哥,你这身子骨真硬朗啊!” 看到陆玄年纪比自己还大,赶其路来却依旧犹有余力的模样,趴在石牛背上的陆老八有些不服气的叹了一句。 也不知是不是见到了陆玄之后,有些回到了年轻时的感觉,陆老八这话一出,有几分年轻时两人相处的模样。 “大牛!背着你八公走快些!” 陆玄闻言,摇了摇头,懒得理会他,都这么大年纪了,说话竟还是当年的调调。 忒不靠谱! 四、风雪山林老亦癫 山上有积雪,路不好走。 不过石牛常年上山下河,也跟着周云练武,身体好得很,哪怕背着个陆老八,也不见吃力。 至于陆玄,数十载江湖生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一点积雪山林路还不是什么问题。 紧赶慢赶,走了约莫有一刻钟的功夫,终于听得前头传来动静。 好似有弓弦崩发,兵器交击,汉子呼喝的声音。 听见这个,陆玄心中一紧,他不敢想象要是周云出了什么事,妹妹陆英这把年纪了,受不受得住。 念头一转,当下不敢犹豫,对着石牛便道:“大牛,你背着你八公后面跟上,我先去看看!” 言罢,不等大牛和陆老八说话,身子一个提纵便上了树,污渍道袍飘舞,轻点在树干上,当即飞掠而去,竟然连半点积雪都不见掉落。 见得这一幕,不说石牛,便是陆老八也是一惊。 当年陆玄虽然厉害,也就是练了些外家功夫,力气大些,敢打敢杀,哪里有这样的手段,如此飘逸的身手,陆老八也就在一些江湖高手身上见过。 回过神来,他心下明白,陆玄这几十年来当是没有白混,半辈子经历只怕不是蜗居在浔阳镇的自己能想象的了。 …… 话分两头,却说石牛去请援之后,陆玄外甥周云与几个浔阳镇公子哥之间气氛焦灼许久,终究还是动起手来。 与周云等村民起了冲突的,是三个带着家丁,衣着打扮看着便出身富贵的青年。 周云等人知道这些公子哥不好招惹,也不愿弄出大麻烦来,只是不想平白被人欺辱,自不敢贸然动手。但是三个公子哥却没这个顾及,他们都带着家丁,且自身也学了一些本事,又带着强弓刀剑,哪里愿意和几个山民废话。 一番交涉之后,见周云等人不退让,便有些不耐了,其中一个更是直接提弓一箭射向周云,也就是周云练过武,这些年有勤修苦练,身手不差,加上那公子哥也没怎么瞄准,这才险之又险的躲了过去。 “哟呵!原来是个练家子,难怪敢和爷爷我争抢猎物!” 射箭的那名着青色狐裘的青年见此,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嘴角闪过一丝讥讽。 随后一挥手,却招呼家丁道:“你们几个给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些愚民!” 身后几个家丁都是忠仆,闻言不做丝毫犹豫,提刀便上。 当即与周云等人砍杀起来。 这些家丁身手都不错,好在除了周云会些武艺外,山民门也有一把子力气,一时间虽然落了下风,倒也能撑住。 就在这时,三个公子哥居然提起了手中的弓箭,带着几分讽笑便将箭簇指向了周云几人。 却是将他们当成了猎物对待。 崩! 弓弦一松,三人同时射箭,这一回有家丁牵制,不说他人,就是周云手臂也挨了一箭,不过三人好像是有意耍弄,对着的都是手臂腿脚,没有朝着致命位置去,另外两个中箭的山民这才没丢了性命。 周云见此惊怒不已,他知道浔阳镇上许多家世好的,都不将平民百姓的性命放在眼里,也曾有所接触,不过终究还讲些规矩,哪里想到对方竟然将人命当成儿戏一般,为了一头野鹿,就要拿人来试箭! 眼见得三人提弓抽箭,又要再射,周云有些悲愤的紧咬牙关。 他想到了家中老母妻女,要是自己死在这里…… 不行!周云心中怒火熊熊,他本来不想杀人,但是现在被逼到这样的地步,只能搏命了! 念及于此,周云不再犹豫,无视家丁的攻击,提着猎刀就要先杀了三个公子哥。 而与此同时,三人的箭也是疾射而出。 眼看就要死人!就在这时候,数点松针飞来,竟将那三支利箭打落了去,随后不等众人反应,天上一道青色身影落下,腾挪斗转之间,便将一众家丁朴刀卸下,人更是踢回了三名公子哥身前。 不管是周云一方还是那三个公子哥,都没有想到半路出来这么个人,都是反应不及。 回过神来,定眼看去,才看到居然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苍老道士。 “年纪轻轻,未免有些太过目无法度了!” 老道士落地便是一句,话音一落,场中气氛一沉。 微微一顿,却是那名着青色狐裘的青年最先反应过来,收起长弓便道:“晚辈黄修,家父黄定江,这两位都是晚辈朋友,前辈可是在此山中修行,若有叨扰,还望见谅!” 老道士自是陆玄。 那青年见了陆玄出手,本来还高高在上的态度瞬间有了变化,倒是让人称奇。 “呵呵,现在的小娃娃,倒是精明得很!” 陆玄冷冷一笑,若是放在别处,看到对方如此知趣,他或许就放对方一码了,但很不碰巧的是,他们伤到了外甥周云。 至于为何知道周云受了伤,他来到这儿的时候就看出了谁是周云,毕竟他这外甥练的武功,是他早年练过的,一眼便能瞧出。 陆玄也不理会狐裘青年黄修,而是先替周云等人检查了伤势,断掉箭尾,好在没有大碍。 而看到陆玄的举动,黄修三人眼神变得有些阴翳。 黄修当然看不知道陆玄是周云的舅舅,只以为是什么喜欢路见不平的老道士,心下有些不快。 但他方才见识了陆玄的身手,以他的身份,江湖好手自然见过,对武道也是了解不少。 武者有内家外家之分,外家易学难精,只炼肉身气力。内家入门艰难,但若有成,可炼就一身内家真气,飞檐走壁不过等闲,十分厉害。 他父亲黄定江就是身负真气的内家好手,黄修对真气也有了解,在他看来,陆玄以松针打落箭枝的手段,绝对是真气在身才能用出的手段。 虽说内家高手真气有强有弱,手段也有上下之分,不过不管陆玄在其中算是什么层次,都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总之这样的人物,不说得不得罪的起,至少现下的情况,是不能得罪的。 不说他们的家丁都只是练了一些外家功夫的普通人,有几分气力却也算不得什么,比起内家高手而言不值一提。 只说他们三个公子哥之中,也只有黄修家境特殊,学了些内家养身功夫。 但他平时喜玩乐,在家中长辈要求之下勉强习练,却因为贪欢好色,精元外泄,身体亏空,迟迟不能练出真气,这样的实力,哪怕算上那些家丁,也不够打陆玄一手打的。 出身富贵,傲气难免有几分,视平民性命如无物更是常态,区别只在有的人表现在外,有的人收敛起来罢了。 但是遇到要紧事的时候,从小的教育,还是让他们能够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该怎么操作才能脱险。 见陆玄不回话,反而去看周云等山民的情况,黄修心下又有了想法,当即道:“我等只是因为争夺野鹿,意气之下,下重了手,本身并无害人之心,还望前辈理解,那野鹿晚辈便让给这几位兄弟了,此外晚辈还愿意奉上白银五十两,以供几位受伤的兄弟疗伤。” 只是陆玄依旧不答,只问道: “你说你爹叫黄定江,你爷爷是不是叫黄山虎?” 五、昔年故旧人心变 黄修略有几分诧异,不过想到陆玄年纪,也是爷爷那辈的人物,知道爷爷的名字也不奇怪,毕竟当年他爷爷也是浔阳镇的一号人物,如今的家业都是爷爷打下来的。 而且在他看来,陆玄知道自家爷爷的名号反而是一件好事。 爷爷黄山虎在浔阳镇虽然说不上是权势最高的那几个人,但江湖地位不差,浔阳镇乃至九江郡的江湖人,听到爷爷的名字,或多或少会给爷爷一些面子。 其中也不乏内家高人。 陆玄即便是练出真气的内家高手,但既然知道爷爷黄山虎的名号,怎么也得卖个面子吧?再说自己这边已经足够放低姿态了,只要陆玄还要点脸面,对爷爷黄山虎有所顾忌,就不会胡来。 他心下微松,甚至都想着脱身之后的事情了,报复陆玄他不敢想。不过以黄家的能力,浔阳镇要是多了一个炼有内家真气的老道士,他肯定会知道,也就是说陆玄只是路过罢了。 路过就有离开的时候,等到陆玄离开之后,得罪他的山民还不是任他拿捏? 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都是他爷爷教给他的道理,据说这话还是浔阳镇当年一位厉害人物教给爷爷的,黄修觉得这些话说的相当对。 局势不好,稍微憋屈一下无妨,总有能找回场子的时候。 “我爷爷正是黄山虎,前辈可是与我爷爷相熟,那可真是缘份,前辈若是得空,等晚辈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前辈不妨去府上做客?我爷爷定然会高兴有朋友拜访。” “呵呵,你还真是黄山虎的孙子!” “我倒是有些好奇,黄山虎那小子昔年不过是排帮里的一个小管事,人也蠢笨,现在看你这孙子一身打扮,倒像是发迹了,还真是让我有些吃惊。” 陆玄古怪一笑,他特意提及黄山虎,则是因为他隐约记得黄山虎二儿子的名字就是黄定江,于是问了一句,不想眼前这青年还真是黄山虎的孙子。 这么些年过去,陆玄还能有记忆的人物,早年在浔阳镇的时候自然有些牵扯。 昔年陆玄在浔阳镇混迹,黄山虎便是当时浔阳镇一个小帮派的管事,比喽啰好些,却也没什么地位。 人倒是有几分眼力,当时看陆玄厉害,便百般巴结,陆玄看他做事还算利索,人也能说听话,于是便收做了小弟。 不想这么些年不见,黄山虎似乎混出了个不错的模样,居然能养出这么个孙子来了。 这黄修明显就是个富家公子,一身打扮装备都是十分精良,家中光是有钱只怕都置办不下来,尤其是这些家丁,也不是寻常人能拥有的,可见黄家这些年是如何的发迹。 黄修听得陆玄的话,总感觉有些别扭,什么你这孙子你这孙子的,心下有些不快。 不过不说陆玄实力,只说陆玄方才说出的这句话,他便知道事情不简单,老道士倒是认识自家爷爷,但听这语气,却仿佛对爷爷并不是很尊重,实在有些不对劲。 他印象之中,出生的时候黄家就已经发迹了,爷爷在浔阳镇也是颇有地位,说句话就洵阳江都能震一震的人物。 哪里听过有人用这种语气说起他爷爷的名字? 心下嘀咕,更多了几分忌惮,他虽然纨绔,但并不意味着蠢笨,要是真的蠢笨还这么跳脱,只怕还不等他得罪人被弄死,早就被家中长辈给一棒子敲死了。 “原来前辈还真与我爷爷相熟,那更要随晚辈回家,给晚辈一个孝敬的机会了,若是爷爷知道我遇到了他老人家的老朋友都不请过门去,只怕都要提棍子打我了。” 黄修嬉皮笑脸。 至于他旁边的两个公子哥,都是陪着出来玩的狐朋狗友,总之家里有点钱都不会太蠢,看到黄修这么个态度,根本都不敢插话,深怕被牵累了。 老老实实的等着黄修交涉。 “你这话说的倒是不错,我和黄山虎也有许多年不见了,还真得叙叙旧,我还好奇他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居然如此发迹呢。” 陆玄这话一出,黄修心下一喜,陆玄真要是爷爷的朋友,他也不会受不得那一点气,他只是受不了周云这些贱民敢挑战他的威严,若是对方比自己强,这点恩怨就算不得什么了,就一句话,他们这些膏粱子弟,最擅长的就是欺软怕硬,并且不以为耻。 黄修高兴,周云等山民心下却是一沉,本以为陆玄是个路见不平的高人,还想着终于有人能主持公道,别的他们不敢求,只要今日事情能揭过就好,哪里想到会是现下这个局面,若陆玄真的是黄修爷爷的熟人,还会给他们主持公道么? “前辈!” 周云是几个山民的头领,知道这样下去情况不妙,于是有些站不住了,这样下去,怎么看都不太妙,便要开口请求,黄修等人的赔偿是不想了,只希望自己这边能够安然离开。 虽然有些无奈,但不管如何,在石牛带着八公过来之前,陆玄是他们唯一摆脱黄修等人的希望。 黄修见此,却嘴角露出一丝讥讽。 虽然陆玄是自家爷爷的熟人,但看陆玄行事比较正道,他却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针对周云等山民动手,怎么说也得先卖陆玄一个面子,但等到陆玄去了黄家,即便有路见不平的心思,难道他还会冒着得罪朋友的风险,为眼前这些山民出头么? 陆玄一抬手,打断了周云要说的话。 黄修见此,眼角更显得意,就连身边几人,也都松了口气。 “虽然没有想过和昔年故人会是这样重新接触,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世事无常,既然你是黄山虎的孙子,我这个做长辈的也不好不招待招待,你和你的朋友就暂时留下吧,让你的家丁回去通知你爷爷,叫他来领人!” 陆玄眯眼看着黄修,把这个小子的心思都看了个通透。 见他面上笑意渐渐僵硬,陆玄再给他破了一盆冷水:“对了,忘了跟你说,你方才用箭射中的,是我外甥。” “还有就是,我名陆玄,让你的家丁把这个名字清清楚楚的告诉黄山虎,想来他听到这个名字会很高兴!” 陆玄?! 黄修瞪大了眼睛! 本来随着陆玄头两句话说出口的时候,黄修脸上的表情就开始有些难看了。 而当陆玄说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甚至有些难以置信。 “舅舅?!” 不等黄修将这个名字的含义都想起来,陆玄后头的周云已经惊喜出声。 六、须知武道也难成 陆玄啊! 黄修对这个名字记得再清楚不过了,不是他见过陆玄,也不是他与陆玄有什么瓜葛,记得这个名字,纯粹就是因为爷爷黄山虎对他的教育。 在他的印象之中,陆玄这个人,就是爷爷那一辈在浔阳搅动风云的人物,而且还总能说出一些细细想来十分有道理的哲言,而许多陆玄说过的话,被黄山虎教给了他,他还常常对此生出感慨。 但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在这里遇到了陆玄,而且陆玄和他想象之中的模样差别太大了。 根据他的印象,陆玄就该是那种仁义无双的江湖大佬,又或者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怎么会是眼前这么个破落老道? 这实在有些出乎了他的想象。 不过就在陆玄和周云说话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身形下意识往身后退去,忙下令道:“用箭射那些山民!想方法拦住那个老道士!” 言罢,不敢有丝毫怠慢,脚下一发力,便开始逃跑。 他也清楚面对身负内家真气的陆玄,自己或许跑不脱,但是架不住从小听陆玄的故事听多了,从黄山虎的口中了解到陆玄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现下自己伤了陆玄的外甥,谁知道老道士会下什么样的狠手? 他不敢冒险。 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跑,甚至都没有招呼身旁的两个朋友。 众人都没想到黄修会是这种反应,一时有些惊愕,不过家丁们到底是经过仔细培养的,最是忠诚,也少有自己的想法,黄修一下令,不管方才被陆玄随机制住,从背后取下长弓,便对着陆玄一方的山民射去,目的只是为了替黄修创造脱身的时间。 “有点意思!” 黄修除了纨绔一些,确实还算精明,陆玄不得不承认,黄山虎教孙子的本事还是有一点的。 不过心性还是差了些,陆玄看他反应,就知道黄修应该是知道自家的事迹,所以才如此仓皇。 但被自己一个名字就吓成这样,也是有些不堪了。 陆玄也不急着追他,他跑不掉。 正如黄修猜测,陆玄如今算是个练出内家真气的武者,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与寻常内家好手又有不同。 武道境界难分。 内外各有不同。 只从内家来说,炼就真气算是一道门槛,此外先天之说也算是一道。 真要算境界,这两个层次大概能算是境界划分。 炼就真气自然强过没有真气的,不过真气一成,跨入内家好手行列,也只是基础,实力难分。 具体来说,在未成先天之前,不拘内外修行,能在还能够闯出一定名号的,大多被称之为一流好手。 至于先天,已经步入了另一个层次,是宗师级别的人物,就陆玄见闻,不算那些个来历不凡的剑侠人物,江湖武林之中,至强者不过先天 陆玄虽然因天赋,年纪的缘故,未能突破先天,但真气修行,已经走到了一定的层次。 而如此功体,凭借区区几个家丁以弓箭牵制,黄修根本无法跑脱。 随手制住了几个家丁和黄修的两个朋友,真气催动之间,劲力运转,身形腾挪好似一头林间猿猴,瞬息功夫便追上了已经跑出去百十米的黄修,将他半身精气封锁,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黄修丧气得很,不过见陆玄并没有伤他以替自家外甥出气的一丝,倒是松了口气,只要性命还在便好,加上众家丁被陆玄打发回去通知爷爷黄山虎,他也想着总有脱身的时候。 值得一提的是,陆老八和石牛来得有些晚了,人到的时候,黄修三人已经老老实实的不敢肆意行动。 黄修见得陆老八,眼睛一亮,他认得陆老八,曾经陆老八上门拜会过爷爷黄山虎的时候有缘见过。 对于陆老八,他倒是没有什么在意,虽然在浔阳镇也能说上话,不过只是借着张老脸罢了,终究孤家寡人一个,几个后辈虽有几分本事,但也不是他陆老八的亲子侄,而且那些人比起黄家,权势还是差了许多。 黄修琢磨的是,能不能通过陆老八说情,让陆玄放了自己。 “哟!这不是黄家少爷么?” 陆老八从石牛背上下来,好生打量了黄修一眼,有些戏谑。 “嘿嘿,八爷。” 黄修想着脱身,也不计较陆老八言语之中的那点看笑话的意思了。 “晚辈不小心做了蠢事,八爷也是我爷爷的老朋友了,还望八爷能替晚辈说几句话,至于如何赔偿,晚辈必不吝惜一点财货。” “啧啧,我可做不了他黄山虎的老朋友,你这话还是等你爷爷来了,自己跟他说去吧。” 说完也不理会黄修僵硬的脸色,转过头看向陆玄道:“大玄哥,我就说这种小事儿您一出马还不是水到渠成,我这还白跑一趟,你看我这都一把老骨头了,大牛这给我颠得哟!你得好好请我吃顿酒才成啊。” “老小子!” 陆玄闻言,扫了他一眼,看着他老迈佝偻的模样,心下有些感慨,不由笑骂。 “成了,酒有的是时间喝,先把这三个小子带回村子去,我让他的人回去叫黄山虎来了,听说黄山虎这家伙发迹了,这回指不定村子还得靠这小子改善改善。” “阿云,让乡亲们把这三个小子的手捆起来。” “是!” 周云还正激动呢,他听老母亲和八公说起过好多关于陆玄的故事,对陆玄这个舅舅是相当的仰慕,没想到居然能够见得舅舅本人。 一时间臂膀上的箭伤都不痛了。 …… 陆玄帮周云几个受伤的山民处理了一下伤口,一行人便带着‘猎物’下山了。 身为‘猎物’的黄修三人,不太有身为猎物的自觉。 两个狐朋狗友觉得自己是被黄修牵累了,虽然因为黄家的权势,这时候也不敢撕破了脸皮,但言语之间却总是求黄修想法子让他们脱身。 黄修有些恼火,不过知道自己这些朋友就是这样的人,他还不好完全无视,毕竟这都是日后他在浔阳镇的人脉。 只得是硬着头皮找上陆玄。 “陆前辈,晚辈曾听我爷爷说起过前辈的故事,从小便有所仰慕,不想今日居然有福气能得见前辈尊容。” 见陆玄不理会,咬了咬牙又道:“晚辈知道做了蠢事,还请前辈给个条件,只要是力所能及,晚辈必然会作出赔偿。” “大牛,封住这小子的嘴,哪里那么多废话!” 陆玄挥了挥手。 石牛忙应声,他现在知道了陆玄的身份,也听过陆大爷当年风光事迹的他,可谓是唯陆大爷马首是瞻。 于是不顾黄修的抗议,用破布把小子的嘴堵上了。 至于陆玄为何不理会黄修,一个是没兴趣听这小子废话,二个知道了他是黄山虎的孙子,也有了一些想法,他还记着这回回家的目的是造福乡里,黄山虎就是一个契机。 只是一转头,却看到了远处山林边上,有一道瘦小身影,似乎是在挖什么东西。 “咦?老八,那个孩子可是老鳖村的?” 七、垂髫童子何如鳖 陆玄年纪虽老,眼力可不差,远远见着那道身影,瞧见对方身上些稀疏毛发,满头鳞屑,早年记忆再度浮现。 “应该没错了,除了老鳖村的孩子,也没人长这个模样,而且大冬天还出来挖野萝卜根。” 陆老八细细看了会,微微一叹。 只听这言语,便知道这所谓的老鳖村有些古怪之处。 而几十年过去,陆玄尚且能见了模样便回忆起此村,也足够证明其特殊。 老鳖村颇有几分来历,在陆玄少年时此村之中有不少村民身患怪症,这怪症名为鳖化之症,患上这鳖化之症的人,即便是幼童,外表看起来也是肌肤松弛,毛发稀疏,身躯佝偻,生有鳞屑,一如鱼鳖鼋鼍。 事实上老鳖村这名字也是因此而来的。 因这怪症,人都说老鳖村的人得罪了神灵,为此老鳖村村民颇受外人排斥,昔年陆玄因自身穿越缘故,加上本身便带着一件非比寻常的宝物,于是有了几分想法,怀疑这鳖化之症是不是真的涉及妖魔鬼怪,还亲自去看了看,只是并未发现什么不寻常之处,猜测大抵只是什么遗传疾病。 不过这年月世道还算好,老鳖村便是受排斥,总也有不少正常人,怎么也不至于让一个孩子在这大冬天跑出来挖野菜根才是。 陆玄不免问了一句。 陆老八却道:“大玄哥你好些年没回来了,有所不知,自你离开之后,老鳖村患上那怪病的人就愈发多了,一来二去,整个村子几十户人家,生出来的娃娃,竟然都有这怪病在身。 如此情况,外人避之不及,哪里敢有任何接触,就是过路的客商,也万万不敢收老鳖村的渔获,渔获卖不出去,又没别的生计,更离不开村子,这大冬天也难活。” “如今老鳖村也就剩下三十来口人了,这个冬天过去,只怕还要死伤一些,也许再过几年,村子也不复存在了。” 听得这话,陆玄也是不由一叹,却想起了昔年一位故人,于是心中一动。 “阿云,你们先带着他三个回村子,就安置在老八家中,我要去老鳖村看看。” “啊?” 听到陆玄这心血来潮一句话,周云有些莫名。 “大玄哥,你去老鳖村做什么?” 陆老八忍不住问道,他知道陆玄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此去必然有些目的,难不成是听了老鳖村惨状,想要施以援手? 他倒是不怀疑这个,早年陆玄行事虽然霸道,但也与几分善心,时常向一些困难之人施以援手,若非如此,妹夫周青死后,陆英一家也难过得如此安宁,其中不乏一些老人的看顾。 陆玄却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阿云,猎刀给我。” 陆玄从周云手中要过猎刀,随即将野鹿分作两半。 “身上可还带着干粮?” “都吃完了。” 周云摇了摇头。 陆玄随即也不多问,转而背上半边野鹿,道:“我去老鳖村有些事情,阿云你带着人先回去,看好他们三个,他们被我锁了精气,一两日内都没什么气力,要是有什么人在我没回来之前便来找人,便让你八公出头,拖到我回来便是。” 言罢,见周云点头,便带着东西朝那挖东西的小孩走去。 众人见此,面面相觑,只等着周云和陆老八的吩咐。 “罢了,你舅舅自有计较,让他自去便是,先回村,你们家里人现下怕是还在担心。” 陆老八颇有威望,听得这话,众人也不多说了,周云虽担心自家老舅这般年纪,会不会不妥,但是想到方才陆玄身手,比他这个正是壮年的外甥还要厉害的多了去了,而且正如陆老八所言,他们受了伤,家中老母妻女还在担心,怎么也得先回去一趟。 于是便不在多说,径直启程。 …… 却说陆玄,穿过雪林,又不愿耗费内力震去冰雪,身上邋遢道袍已经不知沾了多少雪水,有些湿漉漉的,他倒是不在意,朝着那老鳖村的慢慢孩童走去。 走近了看,只见那孩童身上就穿着一件烂皮子,身上漏出不少破洞,脚上也没穿鞋,头顶毛发稀疏有些癞痢,肌肤生满了褶皱,还能够看到一些仿佛鳞屑一般的皮癣。 陆玄正要说话,只是刚走近,那孩童便听到了他弄出的动静,一时间如同受惊的小兽一般猛然抬起头来。 看到陆玄的瞬间,便慌不择路的跑了。 陆玄都被弄得一愣,急忙追去,却也不敢追得太快,怕孩童惊吓太过,摔到什么坑洞里去。 陆玄远远吊着,那孩子不时回头看来,见他跟着,不敢慢了速度,跑了约莫有一刻钟的功夫,前头出现一个破败死寂的小村落,茅草屋仿佛许多年都没人修缮了,周遭也无山林,草木枯黄,仿佛荒野。更听不到有人生活的动静,寂静无声,似乎没有一点生机。 那孩子却不知蹿到了什么地方去,也不见了踪影。 陆玄看着这村子愣了一会儿,才微微一叹。 比起江头村的变化来说,老鳖村简直能说是沧海桑田了。 要知道当年陆玄也是来过老鳖村的,当年老鳖村虽然也有人得这怪病,但还是少数,老鳖村与江头村没什么不同,只是因为怪病的缘故,没有什么外人敢来这里而已。 但现在一看,哪里还有半点生人存在的模样。 “敢问村中可还有人居住么?” 陆玄走入村中,一声高喝。 不一会儿,便听稀疏声音响起,没一会儿的功夫,这些破败的房屋之中,便探出了一个个身材佝偻瘦弱,俱是浑身褶皱皮癣,仿佛饿鬼一般的身影。 干瘪丑陋的面孔之上,一对对深凹的眼眶,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陆玄。 或者说是他肩头带血的半边野鹿。 哪怕已经花甲高龄,更是混迹江湖数十年,见得这诡异景象,陆玄也是忍不住一惊。 若非武者实力,让他能够听清这些身影的呼吸,只怕以为是见着什么妖魔鬼怪了。 下意识微退两步,转瞬心念一动,却是将半边野鹿抛在身前雪地上,野鹿落地,内中血液飞溅,血腥味顿时弥散开来。 而就在这瞬间,那些身影气息为之一屏,下一刻,一个个仿佛拼尽了全身力气,朝着那半边野鹿尸体扑去。 八、器体斑驳百字碑 望着数十人争抢分食野鹿血肉,陆玄一时无言。 尤其是当看到之前见过的那名孩童,也是其中一员的时候,更是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他摇了摇头,却没有继续观看这一幕,身形挪动,悄然离开,却往自己此来老鳖村目的所在而去。 听了老鳖村故事,陆玄自然有几分怜悯,不过浪荡半生,比老鳖村还凄惨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见过,如今身为花甲老人,善心是有,却也有了一些不为物喜,不为己悲的见地。 境界或许不到,但心中自有度量。 没一会儿的功夫,陆玄来到了临近老鳖村的一处河岸。 他来此,却是为了祭奠一位故人。 斯人已逝,陆玄每每想起这位故人,还是有些感慨。 对方也是这老鳖村的村民,自身便是患了这鳖化之症,他外出讨生活,旁人都看不起,只有陆玄没有偏见,当时陆玄也只是善心,不想对方后来却豁了性命报答了他的那点恩情。 他的骨灰,便被陆玄撒在了此处。 终究几十年过去了,沧海桑田,冬日结冰过后,水流湍急,这小阳河的河岸都冲刷掉了一层泥沙,看着浅薄不少。 陆玄没有多待,见了老鳖村惨状,他是准备搭手帮忙的,哪怕是看在那位故人的份上。说来这鳖化之症虽然看着可怖,实际对生活并没有太大影响,反而得了这病的人,天生就适合在水中讨生活,只是这本事完全因为可怖的外貌被人无视罢了。 陆玄琢磨,想要救下老鳖村这些人,或许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只是正当陆玄欲要回老鳖村组织村民的时候,转头却看见河岸上却有一块石碑模样的物件漏出了半截身子。 “咦?” 那石碑明显是人工铸就,虽然时日久远,但陆玄也当年来过老鳖村几次,都未曾见过这样的石碑,别说老鳖村,小阳河乃至浔阳江两岸,都很少看到这样的石碑。 倒像是被湍急水流从什么地方冲到这里来的。 好奇之下,陆玄走了过去,低头一看,果然是石碑,上头还留有文字,仔细一看,是一些古篆。 陆玄数十年江湖生涯,所学驳杂,因为寻仙问道,也学过一些古文字,恰好认得。 《九江行脉水经注》。 石碑质地应当不错,上方的文字有些还十分清晰,不过也有不少残缺,左边几个大字却还保留,让陆玄能够辨明。 水经注,历来便是记载水脉的文书,陆玄自然知道,时朝便有不少文人,四方游览,自撰水经注。 眼下这块石碑,应当记录的是九江之地的水脉。 “古有九江之地,曰浔,三水四山,祖脉之绛宫,内傍鄱阳,去通东海……” 陆玄细细浏览了一遍,忽然觉得有些古怪。 隐隐又觉几分熟悉。 细细回想,忽然想起了曾见过的一些道门心法来。 佛道心法素来隐喻不少,仔细对比,这水经注所述与其说是九江水脉,倒像是一篇内藏隐喻的心法。 心念一动,陆玄自怀中掏出了一块吊坠。 吊坠宛若一尊拇指大小的石碑,器体斑驳,上头能见雕篆文字,不过看着就是普通的青石磨制而成,只是因为常年佩戴,有些圆润。 这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但只有陆玄自己知道,这块吊坠的神异之处。 这一块拇指大小的石碑,实际是跟陆玄一同来到这方世界的物件,按着他自己的理解,就是穿越自带的金手指,个人还猜测这东西是他穿越的根由。 陆玄将它称做百字碑。 因为上头有百八十个看不明白的玄妙篆字。 除此之外。 颇有几分妙用,只需捏着这百字碑,陆玄凝神静气,便能将意识依附到内中百字篆文凝聚而成的一尊金色小人之中,按前世说法,小人如同全息人体经络图影响,陆玄则可以借助小人推演武学,相助练武。 除此之外,百字碑还能帮助他推演许多晦涩文字、知识,可说是极尽推演之功。 只是颇为耗费心力。 百字碑的存在,也是陆玄本身天赋不怎好,又不得真传,却能练出真气,乃至闯出一定名号的缘故。 更是因它,陆玄半生江湖浪荡,见识之广博,非常人所能比较。 此外,也是因为这百字碑,他笃定世间有仙,这一辈子想尽办法寻师求道,只是一直都不得其门而入。 如今他年纪已老,气血衰败,精元亏虚,即便有百字碑在手,也无法突破境界了,身体缘故,哪怕宝物相助也难,所以已经很少动用。 道门功法,对养练身躯,固本培元颇有几分帮助,陆玄猜测这石碑上的水经注,或许就是一篇道家心法。 他倒也没有太多的想法,如今气血已经供不起他突破境界了,这辈子怕是先天无望,就是想着如果是道门心法的话,或许对自己养护身体有些帮助,怎么也能多活几年。 这才拿出了经久未曾动用的百字碑。 手中捏着百字碑,静心凝神,冥冥杳杳之间,意识便与一道与自身一般无二的金色小人合为一体,小人身体通透,上方窍穴与经络仿佛天上星图,颇为玄妙,而陆玄意识附着,就好似化为了另外一个人。 百字碑伴身数十年,早就被陆玄玩出了花来,运用再是熟稔不过。 心中默诵方才古碑之上看到的九江行脉水经注,陆玄当即以自家对道家术语的理解,开始行功。 以水经注上所述行脉,行气之时虽有些晦涩,但随着陆玄按着水经注上提到的一个个窍穴引导,转运经络,叩开关口,不知多少次尝试后,果然有了一些收获。 经络小人能以此修炼,也就是说,这九江行脉水经注,就是一份能够修炼的心法。 而百字碑凝聚的全息人体经络图,或者说经络小人,与他身体状况是一般无二的,意味着他在这金色小人身上尝试的法门,只要成功,那他本身也能修炼。 既然经络小人能够修炼水经注行脉法,他本身自然也可以。 而且陆玄发现,这水经注与寻常的武学不同,正是如他猜测,乃是道门导引吐息之法,有调养身躯,固本培元,减少真气泄漏之功效。 真气是本源,人老之后,便会自主消耗,无法阻止,直到入不敷出,寿命也就差不多到了,而一些心法能够减缓这个过程。 陆玄对此颇为满意,这石碑上内容虽然残缺,但也不是不能修炼,只要对身体有好处就成。 只是不想来到老鳖村还有这等机缘。 “只是这‘水元如精,自祖江而入鄱阳,复返百骸经络’又是什么说道?” 观摩石碑,陆玄恍惚有所触动。 九、九江行脉水经注 “倒像是在说炼精化气的意思,内炼筑基法门?又不大像。” 陆玄细细想了一会儿,琢磨不甚明白,以石碑之中的经络小人尝试,没有丝毫作用,于是只能暂时放下疑惑。 “机缘机缘,不想到老了,居然还能撞见这等机缘,难不成是小武你知道我回来了,特意送我的?” 陆玄不由感慨。 转而从百字碑中抽回心神,将其挂回了脖子。 浮沉半生,哪怕得了如此机缘,陆玄也不至于太过欣喜,于是蹲下身去,细细将石碑之上的水经注文字全都铭记在心。 心中一动,抚了上去,不过并没有其他异常,就是普通的石头。 陆玄想了想,将这一尊半人高的石碑背负了起来,却是要带回江头村去,再做研究。 等他带着巨大收获回到老鳖村的时候,原本众人分食鹿肉的地方,已是一片狼籍,满地的血迹。 至于那些村民,却已经又躲藏了起来。 陆玄见此,稍作沉吟,道:“明日老道会想法子送些粮食过来,保证你们活过这个年关,若是你们想要继续活下去,届时老道会给你们找一条生路,老道本是江头村之人,若是信我,便好生活过这两日吧。” 言罢,也不等那些村民出来,扛着石碑,便大步离去。 而等到他离开了村子之后,老鳖村那些干瘦的村民才缓缓从自家房屋之中探出头来,嘴角还能看到鹿血,眼眶中浑浊的眼眸之中能见一些迷茫,也不知是什么想法。 …… 陆玄也不去猜测老鳖村村民是什么想法,他之所以生出照拂的念头,一个是老鳖村的情况确实凄惨,说到底都生活在同一片乡土,既然有些能力,施以援手不算什么,也算是做功德了。 二个则是当年故人了,这个自不必多说。 再加上老鳖村鳖化之症实际并非全是坏处,所谓福祸相依,得此症之人水性颇好,只要运用得当,当能另有收获。 陆玄活了这么些年头,授人以渔的道理还是懂的。 话分两头。 却说陆玄放走了黄修三人的下人,这些人生怕自家少爷出了什么事情,以至于连累了自家性命,是半点都不敢怠慢,急忙忙便赶回了浔阳镇。 …… 浔阳镇·黄府。 几个家丁仓皇通禀,说是少爷出事了。 如此情况,黄家之人不敢分毫怠慢,急忙就去把外出应酬的二老爷黄定江请了回来。 没有两位老爷的吩咐,下人们也不敢和老太爷黄山虎说,黄山虎如今已是七十岁高龄了,平日最是疼爱这个孙子,若是知晓孙子出事,也不知受不受得住,虽说黄山虎也练过武,但早年条件不好,武功一道,也没有什么成就,能活这么久,完全靠得是珍贵药材的补养。 不过许多地方还需要他这老太爷镇住,黄定江兄弟也不敢让他出了事。 “究竟是什么情况!你等细细说来!” 黄定江少年时黄山虎渐渐发迹,黄家的势力虽说是黄山虎和大儿子黄开泰打拼出来的,但是他这个二儿子也经历过市井生活,吃过苦,自然与从小蜜罐长大的黄修不同,即便是听说儿子出事了,也还能保持冷静。 家丁们忙将山林遭遇仔细道来。 “陆玄?!” 听到陆玄的名字,黄定江眼眸微缩!他少年时那段时间,正是陆玄意气风发的时候,对陆玄的了解完全超过了只听过陆玄故事的黄修。 “此事没有告知老太爷和夫人她们吧?” “此事还没和老爷他们说,怕老爷受不住,至于大夫人她们那里,暂时也还不知道此事。” 回话的是黄府老管家。 “好,这件事情暂且不要让他们知道,你们几个让少爷出事,自去领罚!” 黄定江稍作沉吟,有了一些想法。 家丁们不敢违抗,哪怕是领罚,总好过生存不下去,况且让主家出事,本就是罪过。 “二少爷,若孙少爷真得罪的人真是陆玄,只怕事情有些麻烦了,虽说这么些年过去,此人也该老了,但此人脾气难说还是不是如当年一般霸道。” “再一个,此人当年实力便不低,如今还不知是何等修为,又在外头闯出了什么势力,不好相与啊。” 黄府的老管家当年便是黄山虎手底下的一个小弟,对于陆玄的了解自然也不少,甚至还亲眼见识过陆玄的手段,心中颇为忌惮,担心黄定江因为陆玄老迈就有所小觑,特意提醒。 “赵叔,这事儿我明白的,不过那老儿既然让人来传信,必然也不会伤了修儿,我亲自去探探情况,先礼后兵,总要将修儿带回来,至于那老儿要是不给面子……现下的浔阳镇可不是当年的浔阳镇了,当年他一个练了些外家功夫的药铺学徒,能够在浔阳镇叱咤风云,放在现在,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就算在外面混出了些样子又能如何,强龙不压地头蛇,他虽然是浔阳镇走出去的,但在浔阳镇还能有什么势力?他既然还有子侄在江头村,他若是不知趣,管教他明白现在浔阳镇是个什么规矩。” “二少爷,若是没必要,还是不要贸然冲突才好,此番也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没必要因此弄出大动静来。” 犹豫了一会儿,老管家还是说道。 “我省得的,赵叔,您看好家里,不要让我爹还有夫人他们知道消息,免得担心。” “哎!” 虽说笃定陆玄不敢伤了黄修,但就他们对陆玄的了解,当年的陆玄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物,黄修伤了陆玄的外甥,难说他会做些什么,黄家香火不旺,老大黄开泰早年伤了肾水,没有子嗣,黄家三代如今就一个黄修。 这也是养成黄修浪荡性格的原因,到底是家里人太过宠溺了。 黄定江心里还是担心儿子出问题的,不敢犹豫,带了几个仔细培养的底下人,便朝着江头村赶去。 也不敢弄出太大动静,黄家在浔阳镇也不是没有对手,难说要是让有心人知道了这事儿,会出些什么意外。 十、日暮西山人已老 砰! 一声闷响,陆玄将石碑丢在了院中,靠墙放着,不仔细看就是一块大石头,也不引人注意。 “舅舅!” 动静一出,屋内便走出人来,是小翠。 “小翠,阿云呢?” 陆玄问道。 “云哥回来了一趟,便又去八公家了。” “好,告诉你婆婆一声,我去陆老八那儿把事情处理了就回来。” 小翠点头,也不敢多问。 陆玄当下便离开院子,朝着陆老八家走去。 之前上山的时候,一路上也没少听陆老八废话,他自己说是独身一人,又没儿女,陆玄这才让他们把人带到陆老八的家里安置。 不一会儿的功夫,陆玄便来到了陆老八的小院。 与妹妹家倒也没有多大差别,就是空旷许多。 刚到院门,便见陆老八、周云和石牛都在院内,其余的几个汉子应该是回家去了。 三人围坐在一处篝火旁,上头陶罐子煮着热气腾腾的鹿肉,这陆老八倒是也会摆弄,看上去还喝了点酒,正高声说着昔年旧事。 石牛和周云倒也听得入神,尤其是说到陆玄的时候。 “要说你舅舅啊,什么都好,就是太爱管闲事了些,本以为这么些年过去,该有些变化,没想到还是那脾性,那老鳖村已经是那样了,也不是没人想过帮忙,可都没个着落,你舅舅虽有本事,但这事儿他也不好管,你看他回来准也是无奈……” “在说些什么呢?” 陆玄的声音突然响起,把三人吓了一跳,忙转头看来,便见了陆玄。 “舅舅!” “大爷!” 周云两人倒是老实,陆老八见了,面色有些古怪,一张老脸有些尴尬,忙招呼道:“大玄哥,方才老弟我正和这两个小子说你当年的风光事呢,来来来,你我兄弟许久没一起喝酒了,我这有小子们送来的好酒,快来喝上一口。” 要是放在几十年前,陆玄是要说上几句的,不过放到现在,看到陆老八这个年纪,还能保持当初的性情,说实话他倒是有些感慨。 走到陆老八身旁坐下,接过酒碗,自己也来上一口。 “啧!舒坦!” 话说陆玄却也许久没有这般与朋友围着火堆喝酒了。 “哈哈,舒坦吧,我这的酒可都是镇上小子们送来的陈酿。” 陆老八得意道:“换了旁人,轻易可别想喝我的。” 听着这话,陆玄又饮了一口,长呼一口寒气,这才道:“那三个小子可还老实?” “柴房里头呢,都是些没吃过苦头的,正好冻一冻,醒神!别有的没的出来浪荡。这些小子平日里行事嚣张,连我这等老人家也全然不放在眼里,话说他爷爷黄山虎也是个势利眼,早年你还在的时候,这家伙还算有些表面工夫,发迹之后就变了,前些年我上门去找他办件小事,差点没把我老头当成瘟神了。” 陆老八喝了点酒,摇头晃脑。 “倒是忘了,黄山虎也该七十多了吧?也不知他为了孙子,会不会亲自来一趟?” 陆玄忽然想到了黄山虎的年纪,黄山虎当年混的虽然不成,年纪却比他还大几岁,现在该是过了七十了。 “那老小子若是听到大玄哥你回来,定然定不下心,吃睡不好,他也还能走的了路,若是得了消息,应当会亲自过来,不过他两个儿子肯定不会让他来,或许都不会把这消息告诉他。” 陆老八听着似乎对黄家了解不少,言语间还能听出几分不快,显然有些看不惯黄家这些年的作为。 “黄山虎的儿子……我记得二儿子是叫黄定江,这大儿子……” “黄开泰!那小子最是狡诈,黄家能有现在的权势,大半都是那小子打下来的,能力倒是不错,黄定江在早年拜入了九江郡大江派,黄开泰借此搭上了九江郡的一些大人物,不过就是做人太狠毒,老天都看不过去,这不是当年得罪了人,被人坏了肾水,现下连个儿子都没有,里头那小子就是黄家独苗了!” “反正对黄家来说,这小子精贵得很,这回就算是黄山虎不来,他兄弟两怎么也得来一个,大玄哥你可得替我狠狠敲一笔!” “且看吧!” 陆玄听了若有所思,不过怎么处理还是等人来了再说,他估摸自己去老鳖村这趟,也废了不少时间,若是黄修对黄家如此重要,想来过不了多久就能见到。 “对了,阿云,村子里现下可还有余粮?” 周云正听他两个老人说话呢,长辈在此,也有些拘谨,况且早年他也是听着陆玄的传说长大的,难免感觉陆玄这个舅舅有些威严。 至于石牛,是个憨货,虽然已经成婚生子,也是个中年人了,还是愣头愣脑,平日都是唯周云马首是瞻,如今更不必提。 “这两年日子都不错,渔获生意也尚可,各家都有些存粮。” 周云老实回答。 “如此的话,明日阿云你带着大牛去村子里借粮,三十口人够吃半个来月就成,我有大用。” 听得陆玄这话,周云倒是没有多说什么,老实应下,不说他对陆玄这个舅舅的印象,只说母亲陆英,方才回家的时候,便吩咐过他,让他听陆玄的话,他是个孝顺人,陆英的话自然是要听的。 虽说他不知道陆玄要这么多粮食做什么。 “大玄哥!你这是要帮老鳖村的那些人?” 陆老八到底更为了解陆玄的心思。 陆玄也不介意,点点头道:“老鳖村怪症,除了对他们自身有影响,实际并无坏处,老八,小武你还记得么?” 听到‘小武’这个名字,陆老八拿着酒碗的枯瘦老手微微一顿,面色收敛了几分,点点头道:“那家伙我自然忘不了,当年跟着大玄哥你,每次我去找你帮忙,他都没少对我发狠,脾气不错,就是有些可惜了……” “小武同样也得了那怪病,他的水性你是知道的,老鳖村得了这怪症的人,水性都不会差,外人不敢接触他们,我们这些生活在左近的人有什么好怕的,让他们下水捞鱼,我们这边负责卖出去就是了,总能自己养活,怎么也是三十多条性命,也是都是乡里人,能帮还是尽量帮。” “再说你我都这年纪了,也不知还有多少活头,只当做些功德也是好的。” 陆老八听了这番话,喝了口酒,倒是不说了。 “当然,这回回来,我主要想的,还是帮着村里做些事情……” 陆玄转而又说起了自己回乡的目的。 只是正在说话的档口,陆玄忽而注意到远处一点火光闪烁,陆老八这院子正巧远远能看见河岸,现下也是入夜了,抬头看去,就见有几只火把在河岸摇曳,渐渐朝着村子靠了过来。 十一、物是人非难再少 心念一转,陆玄便有了几分猜测。 “来人了,大牛,你去村口看看,若是黄家的人,你便领他们过来。” 此时已是夜里,虽然石牛三人眼力没有陆玄这么好,却也能见得亮光,石牛忙应了下来,借着依稀月色便朝着村头而去。 “现下这个时节,也没旁人来村子,当是黄家的人无错了。” 陆老八扫了一眼,也不在意。 到了他这个年纪,又是见过世面的,黄家现如今虽然厉害,但他对陆玄更有信心。 “对了,大玄哥,适才你说要帮着乡里做些改善?” 陆老八忽而想到了方才陆玄所言。 陆玄点头,道:“不错,你我都已经老了,现下正是安平时节,若是不趁着这功夫发展发展,日后若是又什么变故,村子说不好会变成老鳖村那等模样,怎么说也是生养我的地方,况且祖坟都在这,总不好忘了本。” 陆老八闻言,也是忍不住点头。 事实上他曾经也有过这样的念头,只是他小聪明有些,却不知道该如何带领村子真正致富,自家能想出来的都是一些旁门左道,到了这般年纪,他很清楚这些旁门左道虽然也能发财,但是对于江头村这种村子来说,却不适合,因为不能长久。 所以才没有胡乱做什么安排,只是尽力维持江头村的安乐。 如今听到陆玄这般说,心下有些高兴,虽然已经分别数十年,但是对于陆玄他还是相当信任的,知道陆玄的本事比自己要大的多,至少放在当年,陆玄的主意就层出不穷,重要的是许多都是堂堂正正的路子。 “现下就看黄家如何看重里头那小子了,那小子值多少钱,我们就越好做事。” 陆玄又道。 “那小子倒是精贵,不过黄家人可不大方。” 陆老八摇了摇头。 “不大方也得大方,虽说我几十年没回来了,但伤了我外甥,他黄山虎怎么也得表示表示,要真是忘了我,到时候我亲自上门去与他好好叙叙旧。” “嘿!这个好!大玄哥你好容易回来了,是得和他叙叙旧。” 陆老八怪笑道。 陆老八显然是对黄家已经不爽许久了。 说话的功夫,一队脚步声传来,伴之而来的,还有火光。 “大爷!是黄家的人!” 石牛匆匆跑进了院子。 陆玄三人抬头看去,便见一名中年男子领着一堆劲装汉子来到了院子外头,几个汉子手上持着火把,把陆老八的小院映的通红。 至于那名中年男子,颇有几分武人气质,身子挺拔肩膀宽阔,模样周正,颌下短须,像是一个将领。 此人来到,石牛站到了陆玄身后,周云也起身,走到后头去。 至于陆玄和陆老八,都是没有起来迎接的意思。 “八公!搅扰了!” 中年男子正是黄定江,他自然认得陆老八,也知道这是陆老八的院子,进门就先打了个招呼,还算知道礼数。 “想来老道长就是陆老大了?” 陆老大,当年陆玄还在浔阳镇的时候,黄山虎就是这么称呼的陆玄,难为他黄定江记得。 陆玄听到这话,终于是抬眼扫了下,以他的眼力,哪怕天色昏暗,也能从黄定江的行动模样之中分析出他的部分实力,只看他一身气息绵长,行走如风,步履沉稳,确实是练出了内家真气的模样,而且真气积累不差,内家武者之中,也还算是比较厉害的那种。 虽然比不得陆玄,但也十分难得了。 “你便是黄定江?数十年不见,当初我见你时,你还是一个娃娃,如今变化倒是不小。” 听得这话,黄定江面色丝毫未变,虽然陆玄这话有落他气势的意思,但他并不是十分在意,说到底他已经不是孩童,知道什么轻重缓急,也明白面子这种东西在现下这个场合并不需要太过看重。 而且还不说以陆玄的身份年纪,说这话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确实是数十年未见了,若是早知前辈回来,定江身为晚辈,本该摆宴接风的,父亲大人想来也很想见到前辈。” 黄定江也沉得住气。 不过陆玄却没有再与他废话的心思了:“好了,废话就不多说了,你儿子和我外甥起了冲突,本来只是小孩子之间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伤了人就不能这么算了,你如今也算是这浔阳镇的大人物,你看看这事儿如何处理才算妥当?” 黄定江微微皱眉,他听明白了陆玄的意思,显然是有些想要他黄家大出血的意味在里头。 唯一的好处是,儿子黄修现在确实还没事。 “前辈数十年不曾回浔阳镇,想来不太清楚浔阳镇的变化,再者小儿顽劣,确实不怎么懂事,前辈何必与他计较,定江愿意作出一些赔偿,但还请前辈仔细掂量才好。” 从这话就能听出,黄定江对于陆玄并没有什么尊重的,只是因为儿子的缘故,才做了些表面功夫罢了。 有意思! 陆玄倒是有些好奇,黄山虎这二儿子到底是什么经历,黄家如今又是怎样的权势,以至于黄定江完全没有他父亲黄山虎那样的小心翼翼。 要知道早年的黄山虎,即便是占据优势,轻易也不会作出什么高高在上的姿态,每每都是以和为贵,处理事情十分圆滑,但是看眼前的黄定江,这性子跟黄山虎完全不同。 “你在威胁我?” 陆玄问道。 黄定江微微皱眉,他自然是在威胁,不过没想到陆玄倒像是完全不在意,想到来时老管家言语,明白陆玄当是有什么底气,倒也不见怪了。 “不敢,只是前辈也算是修儿的长辈,我两家更能说是世交,又何必与一个孩子计较?还望前辈看在家父的面子上,放了修儿。” “呵呵。” 陆玄淡淡一笑,也不与黄定江计较,只道:“我这里有两条路子,你可以看着办,第一,你儿子和他的两个朋友伤了我外甥还有我的两个晚辈,三个人,就算你三艘沙船以做赔偿。” “这不可能!” 黄定江哪里接受,沙船是河运主要货船,一艘沙船约莫六丈七尺左右,造价在三百两左右,三艘就是九百两。 九百两可不是小数目,他黄家虽然发迹,在浔阳镇也算是小有地位,能拿出来的现银也不过就是万两左右罢了,这还不算上平日需要运转的一些人事费用。 按着家丁的说法,黄修三人不过就是用箭伤了人罢了,小伤而已,都不曾死人,他自然无法接受这个定价。 陆玄笑笑,却不理他,继续道:“第二个方法,你回去,让黄山虎来跟我谈。” “看来前辈是有意为难了?” 黄定江沉声道。 “怎么?你想跟我动手?” 陆玄看向黄定江。 “昔年前辈在浔阳镇叱咤风云之时,定江尚且年幼,如今也算练会了些许武艺,难得机会,也想像前辈讨教一二。” 黄定江漠然看着陆玄,道:“若是前辈胜了,三艘沙船明日奉上,若是定江侥幸胜过,还请前辈放了修儿。” “好说,好说。” 陆玄倒是来了兴趣,听陆老八所言,黄定江拜入了大江派,很是学了一些本事,他有些好奇,现如今这浔阳镇武者到底是个什么实力。 正好他这次回来,想要带领江头村致富,肯定会触犯不少人的利益,到时候难免也是要打交道的。 如此想着,陆玄也就没有拒绝黄定江的挑战。 “前辈请!” 十二、尊贤敬长总无错 虽有几分自持,不过陆玄倒也没有小觑黄定江的意思。 武之一道,胜败寻常,强弱难定。 陆玄半生江湖经历,自然知道不能轻视每一个对手的道理。 “前辈与我父亲是故交,刀剑无眼,终究不妥,不妨以拳脚定输赢如何?” “可。” 刀剑也好,拳脚也罢,陆玄涉猎武学驳杂,百字碑在身,半辈子时光,所学门门武艺都打磨到了一定的境界,精通百家武艺不敢说,刀剑拳脚,却也没有什么短板。 黄定江也是果断,听得陆玄回复,吩咐左右退开,气劲鼓荡,已然摆出了架势,正是大江派锤江九大式。 陆玄昔年混迹浔阳,也曾闯荡九江,对立身九江郡的大江派自然也有所了解。 大江派以拳、刀闻名,拳有锤江九大式,刀有破浪刀。 其门中武学大开大合,少了几分精妙,却更多厚重。 陆玄见他起式,心中已有应对。 “前辈小心!” 黄定江见陆玄凝神看来,身形一动,双臂一开,双拳化锤,便朝陆玄攻来。 一时间拳风呼呼作响,气势雄浑,能见其拳力不小。 陆玄也不怠慢,身形一扭,却是使出了早年所学的一门武艺,鱼龙掌。 这鱼龙掌法说来也是陆玄刚接触武学之时,在浔阳镇药铺习得,掌法乃是外门功夫,算不得多强,但如今在他手中却是不同,况且这门掌法与身法结合,最是灵动,正是好应对黄定江拳法。 身形交错之间,两人已然交上了手。 方一接触,陆玄便对黄定江具体实力有了一些具体了解,心中微微有些惊讶。 此人虽有几分桀骜,实力确实不差,一身真气浑厚,基础也是稳固。 加上大江派武功讲究的便是‘雄浑’二字,锤江九大式一经使来,绵延不绝,破涛汹涌,更是相得益彰。 按着陆玄见识评估,黄定江的实力放到江湖之上,一流高手尚且算不上,但比起寻常内家武者,也要强过许多。 不过这实力放在陆玄面前,就有些不够看了。 他如今年纪虽老,气血亏虚,但一身真气打磨到了顶峰,武功技法更是返璞归真,轻易便能看出黄定江拳法之中的破绽。 不过黄定江心中更惊。 光从外看,自然看不出陆玄实力如何,虽说他得到的消息,知道陆玄也是内家高手,但到底老迈,而他却正当壮年,即便陆玄多活了些年头,或许真气积累更多,但他也不认为自己差了。 只是一交上手他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有些错了,管家之言不虚,陆玄当年能在浔阳镇搅动风云,离开浔阳镇之后,际遇想来也是不凡,如今即便老迈,但一身真气之强横,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根本不是他能够轻视的。 只是这个时候二人已然交手,再想明白,也没什么意义。 但见黄定江拳风如浪,轰向陆玄面门、胸口二处。 陆玄身躯扭动,恍若游鱼,脚上步伐细微,每每总是避过。任由黄定江拳风将一身道袍鼓得猎猎作响。 却在他双拳同出,一式‘双锤开江’砸向陆玄双肩之时,陆玄寻了个破绽,身子一缩,老迈身躯如同灵猫,身躯一伏,双肩微扭,一沉一挺之间,左右交叉,将黄定江双拳截住,顺势手肘一顶。 只听一声闷哼。 真气交锋之间,黄定江身形爆退,脸色憋青。 陆玄得势不饶,身形恍若游鱼,再度欺身而上,双掌如刀,直攻面门,‘啪啪’数下,打乱黄定江抵挡拳势,倏忽游动,出现在他身后,真气化力,右掌往下一按。 黄定江心道不好,却也来不及闪避,一式举鼎,轰然间只觉双臂一沉,体内真气自主往双拳而去,化做蓬勃劲力,只是这一股劲力却遇到了一股绵绵之力,吞吐之间,一身内力应对不及,收放失衡,黄定江双腿一软,便单膝跪倒在地。 下意识想要挣脱,却发现双手被的一只枯瘦手掌稳稳锁住,再也动弹不得。 二人交手不过瞬息功夫,尤其夜色之下,旁人只见两道身影交错,拳掌交击之间,发出些许动静,尚未回神之时,局势便已落定。 反应过来,心中具是惊异。 尤其是黄家的下人,深知自家二老爷武功在浔阳镇中,可是难有人敌,哪知如今竟这般轻易的便被陆玄这老道士轻易制住,实在不好想象。 二陆老八与周云三人,虽然知道陆玄厉害,却也不想他能如此轻松的拿下黄定江这凶人,心中多是吃惊。 “看来是我胜了。” 正在这时,陆玄收手,飘然退至院门,负手轻笑。 黄定江能够感受到自己和陆玄之间的实力差距,面色阴晴不定,起身半晌,终究还是抱拳:“多谢前辈手下留情,定江认赌服输,明日携船,再来拜会。” 却是连黄修情况都不问,便干脆的带下人走了。 “倒也是个人物。” 陆玄不由感慨。 黄定江如此干脆利落,实力也是不差,听陆老八所言,他哥哥黄开泰其人更为聪明,兄弟二人俱非常人,也难怪黄家历经两代,便能在浔阳镇成就如今基业。 “此事算是成了。” 陆玄回到院中,对着陆老八三人笑道。 “这么些年不见,大玄哥你居然有如此实力,我本以为黄定江那小子已经算是厉害了,不想在你面前还是一个娃娃一般,真是……” 真是什么,陆老八说不上来,不过心中想来是有不少感慨的。 “我这点实力能算得了什么……” 陆老八这话,却让陆玄想到了一些东西,不由摇头苦笑。 不过也没就此事继续说下去,转过头对着周云道:“阿云,你受了伤,回去休息吧,莫要让你母亲担心,明日还有事做,也不好耽误了。” “石头,你也是,都回去吧,这里我看着就好。” “舅舅。” 周云想要说些什么,陆玄虽然表现出了强大的实力,但是在他眼中终究是一个年迈的长辈,怎好让长辈辛劳? “莫要废话。” 陆玄罢了罢手。 周云和石头都不敢再多说什么,说到底,听着陆玄故事长大的他们,还是不敢拒绝陆玄的吩咐的。 于是老实的离开了陆老八的小院。 “老八,与我说说浔阳镇近年来的事情吧。” 十三、福连乡梓今方始 陆老八虽然蜗居江头村,但门路还是不少,对浔阳镇乃至九江郡的事情都还有自己的了解。 一番夜谈,对于陆玄的问话,陆老八知无不言。 陆玄对浔阳镇如今局势也算是有了一番深入了解。 昔年故旧各有出路,不过到底已经老迈,一代新人换旧人,已经不是他们的时代了。 便是陆玄对此早有预估,难免也又几分感慨。 不过陆老八到底不比他,聊着聊着便有些困倦了,陆玄见此便让他去休息去了。 转过头来,却琢磨起了今日方得的那一幅《九江行脉水经注》来。 以他如今境界,修行一门心法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念动之间,便能有所得,更别提百字碑相助下,许多对于常人而言需要仔细琢磨的关口,他都能够借助金色小人解决,修习更不是问题。 静坐篝火旁,闭目凝神,渐入定中。 细细感应之下,丹田真气依照水经注运转,不多时便有所几分收获。 让他惊喜的是,这门心法给他带来的好处好像有些出乎预料。 现实修行,似乎比之金色小人模拟所带来的变化更大一些。 以他对身体及真气的掌控,大略能够感觉这点,可惜时间尚短,一时半会儿也难真正印证,哪怕今夜修行,至多也就是转化几缕真气性质,要想得窥全身,还需等待日后。 …… 翌日。 黄定江如约带来了三艘沙船,停靠在了江头村河岸。 陆玄也无意为难他们,周云和石牛早早便来寻他了,他便让吩咐二人将黄修三人领了出来,三人在柴房之中已经冻了一个晚上,都是富贵公子,往日哪里吃过这般苦楚,一个个都是萎靡的很。 “爹!” 得见黄定江,黄修算是恢复几分,顾不得自身狼狈,激动出声。 黄定江却看也不看他。 只对陆玄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看到父亲如此态度,黄修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话。 他却是想起了昨夜之事,他三人虽被关在柴房之中,却也能听到外头的动静,只不过因为嘴巴被堵住,所以不能发声罢了。 自然知道昨天晚上黄定江来找过他们,只是在陆玄身上吃了亏。 连父亲黄定江搞不定陆玄,他哪里还敢多说什么。 “人带走吧,下次莫要再让我撞上了。” 陆玄挥了挥手。 周云见此,将三人放开。 三人忙跑到了黄定江身后,由下人们除去束缚。 黄定江得见三人狼狈模样,眉头微皱,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对着陆玄道:“前辈放心,修儿回去之后,我定会好生教训,不会叫他再作出这等恶行。” “这是你自家的事情,我老头子就不多关心了,没事的话就回吧,我这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没时间招待。” “前辈,家父得知前辈回浔阳,特意命我请前辈过府一叙,不知前辈何时有空闲功夫,晚辈也好来请。” 昨夜黄定江带人出行,动静不小,陆玄归来的事情还是被黄山虎知道了。 黄山虎什么想法不知道,不过黄定江的邀请,确实是黄山虎的要求。 “哦?” 陆玄闻言,眼角微抬,随即道:“有空的话,我会去拜访的。” “既如此,晚辈告辞了!” 黄定江也不多做纠缠,很是果断的带着黄修三人离开。 待上了船,掉头离开江头村,黄修才有些不甘心的回头看了看河岸上的陆玄等人,转头问道:“爹!就这么算了么?那老道士虽然厉害,不过就是一个老头子罢了,我也不过就是伤了他的外甥,居然如此欺我,爹,你得帮我报仇啊。” 啪! 回应黄修的却是黄定江狠狠的一巴掌! “你还有脸说报仇?我看你这些年仗着你大伯的宠爱,是真的放肆惯了!什么人都去招惹!这回回家之后,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你再走出浔阳城半步!” 黄定江冷声道。 黄修有些难以置信的捂着脸,心中一急,就想开口说些什么,只是当看到父亲难看的脸色,诺诺一句却不敢再发话了,他能够看出父亲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黄定江没有再理会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回首看着渐渐缩小的江头村,面色一时阴晴不定。 …… “阿云,粮食的事情如何了?” 黄定江父子离开,陆玄没有就此事说些什么,半生经历,他也得罪过不少人,黄修事情还不至于太过放在心上,如果不是事关亲人朋友,又是昔年故旧,以他处理事情的手段,甚至都不至于弄的这么麻烦。 事情一了,不管还有没有后续,这时候都没必要去多想。 “啊?” 周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还在看着那三艘沙船呢,虽然知道自家舅舅厉害,但还是没有想到,这么轻易的就从黄家人的手中弄到了三艘大船。 他这样生活在渔村的人,对于沙船自然有着不少了解,一时难免有些失神。 回过神来,对于陆玄这个舅舅却是愈发的敬仰了。 “昨夜回去之后,我和大牛去村中各家拜访了一番,除了自用的,各家都有些余粮,甥儿问过之后,他们都愿意借出来。” 事实上这也是周云在江头村的地位不差,加上又架出了陆老八的名头,村民们虽然不知道周云拿粮食做什么,但都愿意借粮。 陆玄微微点头。 “不错,你去请几个帮手,收集粮食,顺带搬上沙船,并且通知大家,日后村民们捞到了渔获,不必再低价卖给来收货的客商,或是别的什么人,你负责回收渔获,然后我们自己运到九江郡去卖。” 江头村包括附近的渔村,捕捞的渔获,一般都是卖给来收货的客商,或者交给一些帮派的渔头,价格自然被压低许多,而且还需要交一些保护费,根本赚不了几个钱。 若想带领江头村致富,这一点必须作出改变,毕竟江头村这样的渔村,赚钱只能依靠捕鱼。 “具体的计划,我和你八公讨论过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他。” 昨夜陆玄和陆老八夜谈,除了询问浔阳镇现状之外,还谈了谈他造福乡里的一些计划,赚大钱暂时是没必要的,村子也守护不住,但根据村民原本的生存手段,作出一些改善还是没问题的。 而除了这些之外,陆玄还准备在村中建设学堂,教授村里的孩子,包括一些年轻人习字练武,这才是从根本上带领江头村崛起的手段。 只要花费个一两年的功夫,村子自然而然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化,这才是能够长远发展的。 陆老八听了陆玄的计划,也是十分赞同,他虽然是孤家寡人,说到底还是江头村的人,自然愿意看到村子往好的方向发展。 周云大致明白陆玄的意思,具体虽然还不清楚,但陆玄这么说了,也没有多问,他相信听陆玄的话没有坏处。 十四、一步一行为正途 凭借周云在江头村的威望,还有陆老八的名头,借粮的事情没多久便办妥了。 虽然村中除了一些老人,大多数都不认得陆玄,但或多或少也听过陆玄的故事,听说陆玄有意改善村子的境况,倒是有些期待,猜测陆玄能够给村子带来什么变化。 按着他们的听闻,早年陆玄还在的时候,江头村可远比现在要富庶得多。 陆玄也没让周云胡乱承诺,毕竟事情才开始处置,转而却驾驭沙船,带着人便老鳖村去了。 陆老八有心跟着去看看,陆玄也没拒绝。 老鳖村患上鳖化之症的村民,捕鱼很有一手,仿佛天生。 对于想要借助渔获生意改善村子现状的陆玄来说,即便是不算故人的情分,若是能够统合老鳖村,一来能救下三十多条人命,二来也能创造更多的利益,不管怎么说都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 村子要发展,不是一蹴而就的,一步一个脚印才是正途。 而且光是言说,周云这样脑子还算聪明,见过些市面的人或许能够领会,但村子之中,大多是没有见识的普通乡民,多少会有些不信任。 是以陆玄也只是吩咐周云稍微提点,并没有让他解释太多的意思。 现下最重要的,一个是老鳖村的事情,还有一个就学堂的事情。 学堂的建造,以及请教书先生都是需要银钱的,这事儿也不能急于一时,不过陆玄心中已有定计,只等老鳖村回来之后,他就会着手处理这件事情。 暂时也还没有和陆老八他们言说。 江头村村民对周云和陆老八都是敬重的,往日也受了不少好处,乡民淳朴,即便是没有陆玄说要改善村中境况的事情,借粮的事情,也不会不帮忙。 老鳖村离江头村本就不远,便是走陆路也就是半个时辰的路途,又是在下游,水路自然更快。 陆玄让周云带了几个村汉,操持的沙船,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便已经来到了临近老鳖村的河岸。 停靠好沙船,陆玄即随让村汉们将粮食搬下。 周云肩上有伤,陆玄没让他搬东西。 江头村村民虽然也有余粮,不过大多也是留着应急的,周云在村子里借粮,拢共也就三石左右,勉强够三十口人半个多月的吃用了。 陆老八等人虽然知道老鳖村这些年来很是凄惨,但因为鳖化症的缘故,也很少到此,即便是在河中捕鱼,也少有人上岸查看,对于老鳖村的具体情况,了解也不多。 如今远远看去,的村中破落情况,心中难免吃惊。 “这……” 石牛性子直,更是忍不住说道:“……老鳖村怎变得如此破落了?前些年我路过的时候,还算是有几分生气的,如今一看倒像是没生人了一般。” 其余村汉虽然没有开口,但心中大抵也是有些惊异。 他们虽然也知道老鳖村情况或许会不好,却想不到会是这般死寂模样。 “今岁大雪,本是好事,不过……” 陆老八微叹,大抵明白怎么回事。 大雪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好事,但是像老鳖村这种,没有田地,只能靠捕鱼生存,而且还不能与外头客商交易的渔村来说,就是灾难了。 虽说往日也有临近村子的淳朴村民,心中良善,与他们做些交易,但说到底还是差了太多。 陆玄微微摇头,也不答话,只对着众人道:“拿锅具来,先生火煮粥,一会儿在叫他们,他们自会出来,若是不先准备好,怕是有些麻烦。” 虽然有些不解,不过众人也没多说,陆玄来时便已经安排妥当,带了干柴和锅具。 不一会儿,便在村旁生火煮粥。 实现准备妥当,倒也没有意外,没多久米粥的香气便开始飘散。 陆玄这才朝着老鳖村走去。 入得村子,便高声喝道:“老道带粮食来了,若想活命,便出来吧。” 话音一落,窸窣动静响起,一如昨日,老鳖村残余的村民们又漏出了头。 陆玄也不多话,只让他们跟上,他们想来也闻到了米粥的香气,稍作犹豫,便如行尸走肉般跟了上来。 “大玄哥……” 陆老八等人见到陆玄回来,视角缘故,也没见着后头跟着的老鳖村村村民,正要说些什么,下一刻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嘶! 当他见到了陆玄后头跟着的村民们,饶是陆老八这等年纪,见识也算不少,也没见过这般场面。 到底是太平时节,哪怕有些许惨事,终究还是少数。 老鳖村的村民们,模样实在太过凄惨了些,一个个瘦的仿佛恶鬼一般,骨瘦嶙峋,加上枯寂山野的映衬,整个仿佛人间鬼蜮。 陆玄神色不变,却也让众人小心些,毕竟这些村民饿了也不知多久了,昨日虽然吃了些鹿肉,想来也是不够的,即便本身纯善,饿急了也不知会作出什么事情来。 他自己倒是不担心,但不说陆老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垂朽老儿,便是周云和石牛等村汉,真要发生什么事情,只怕也抵抗不了这些饿急了的村民。 陆玄入村的时候,就叫周云他们先分好,如今倒是正好。 “这些都是凉好的粥,你们自己拿便是。” 稍作安抚,却见那些村民一动不动,只看着大锅中滚动的米粥,还有河岸上摆着的陶碗,直勾勾的,还能听得他们的吞咽声。 这场面实在有些瘆人。 看到陆玄带着陆老八等人退开了,村民们这才朝着那些装满了米粥的陶碗扑去。 虽说比昨日要好了不少,但场面看着还是有些可怖。 尤其是看着其中还有几个孩子的时候,众人都忍不住一叹。 村民们虽然饿的狠了,但有昨日缓冲,今日到底好了不少,终究还是有几分人性的,也没有弄得太过混乱。 陆玄等人也就在旁边看着他们分食米粥,默然不语。 只在老鳖村的村民们喝下了一大碗米粥之后,一个个长吁出气,随后却瘫坐在了地上,垂头丧气,虽然场面依旧怪异,到底是多了几分人气。 陆玄见此,总算是松了口气。 “难怪大玄哥你要帮他们,乡里乡亲,实在也是……” 陆老八看到这场面,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 陆玄闻言,微微摇头:“现下总算好了些,不过还需看看情况,都是饿久了……” 米汤灌满了肚子,这些村民们也就没了威胁,也能听进人说话了,正是说话的时候。 见了方才凄惨场面,周云、石牛和带来的几个江头村村汉也不多说什么了,都是自觉帮忙收拾起来。 十五、旧事难提浔阳会 处境影响,老鳖村之人都比较沉默,即便是得了帮助,也不怎么爱说话。 或者不知该说些什么。 心中或许感激,却也没人发话。 反倒是几个小娃娃,天生纯良,有了几分力气之后,陆玄等人问起话来,也能回答几句,不过也是结结巴巴,说不大清楚。 看到这种情况,陆玄也知道不好多问了,问了也是无用,倒不如等他们恢复些许气力,直接给他们安排事情。 虽说陆玄知道老鳖村的怪症对旁人并无影响,但是也不好将他们带回江头村去,就是村民们不介意,也没有多余的地方安置。 如今天寒地冻,安置也成了问题,老鳖村这些破旧的房屋,显然是需要修缮的。 当然这事情也不能急于一时。 陆玄本想着让老鳖村的人有了粮食之后,自己处理,不过现下的情况,这些人一时半会儿怕是难以恢复元气。 也只能是先保证不会冻死,至于其他,只能放到后头。 对于江头村建设学堂的事情,陆玄本有几分计较,现下又多了一件事情,心中计划倒是得提前了。 带着几个村汉,稍作安排,不至于让他们再冻饿而死之后,陆玄让陆老八暂时带着几个人留在老鳖村,帮忙照看。 自己却带着周云,驾船往九江郡方向而去。 …… 周云也不敢多问,只听陆玄说是去见一个老朋友,托几分关系。 具体是什么情况,却也不清楚。 陆玄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他要去见的是昔年一位故友,如果不是村子建学堂、请夫子,乃至改善老鳖村坏境一时半会儿都不好解决,陆玄也不会主动上门去寻。 但是现在却不得不走上一遭。 他这位故友,曾经与他牵扯颇深。 他穿越而来,年轻时自然凭借着前世的见识,发明过一些赚钱的东西。 厉害的东西弄不出来,但亏了某些颇有教育意义的节目,见识过不少常人能学会的技术。 就好比一些较为先进的冶炼技术。 陆玄当年便是凭借类似的技术与那位故友合作,打造兵器武具,很是赚了些银钱。 但也是这东西,成了他不得不逃离浔阳镇的导火索。 倒不是因为利益动人心,陆玄当是虽然有些自傲,却也不至于没脑子,怎么做生意,合理非分配利益还是知道的。 事实上对于当年的事情,他自己都有些莫名。 本来合作的好好的,靠上的那位大人物忽然变了态度,导致他没人庇佑,牵一而发动全身,正是因为没了靠山,陆玄才因为招惹了敌人,就无奈逃出浔阳。 否则以他的本事,肉眼可见的天赋,哪怕性子骄傲了些,总也不至于落得那般境地。 数十年过去,当初他没本事解决问题,现下老了,也没那个心思去处理了,况且为了江头村还有自己的亲人,昔年旧事也不好太过牵涉。 毕竟当年涉及到那件事情的人地位也不低。 如今再去找麻烦,只是自己找不自在罢了。 而这一次陆玄也不是冲着当年的事情来的,只是为了寻求些许帮助,或者说拿回一些自己该得的东西。 他自己倒不是多么的看重那点东西,但是江头村和老鳖村现在的情况,正好欠缺,陆玄也就厚着脸皮赶来了。 他也没什么太多的心思,只是想造福乡里罢了。 …… 九江郡与浔阳镇的距离也不算远,水路速度快,只不过是逆流而上,也耗费不少气力,约莫半日的功夫,陆玄便来到了九江郡的码头。 码头热闹,也不多待。 随后带着周云,便朝着郡城内走去。 江头村变化不大,九江郡变化倒是不小,街道肉眼能见的宽阔了不少,热闹还是那般热闹,更多的变化还是人,陆玄当年也算是在九江郡浪迹过的,但是当年走过的一些商铺,要么是换了牌坊,要么便是换了掌柜,一时间让人有些陌生。 不过他此行目的地,倒也不必太过担心换了地方。 他来时就像陆老八打听过了,他要找的存在,如今在九江郡正当红火。 浔阳商会。 就是陆玄目的所在。 这商会便是他与那位故人创立,颇有几分牵扯。 没有太多波折,陆玄顺利找到了目的所在。 这是一处名为‘百货堂’的杂货铺子,陆玄看去,回忆曾经,已有许多不同。 能够看出店铺经过了翻修,不似当年破落,合并了两旁的商铺,空间大了不少,颇有几分气派。 走入内中,客人不少。 诺大个大堂,商品货架布安置妥帖,柜台后头一个老掌柜正在打算盘,几名伙计正招呼着客人。 一旁还有待客的区域。 这般布置,说来还是他当年的手笔,只不过现下又做了改善。 见他一个衣着腌臜的老道士,带着个村汉打扮的中年汉子走进来,伙计们没有多少热情,不过也没有给什么脸色。 其中一名伙计迎了上来,打量了他与周云一眼,还算客气的问道:“不知老道长需要些什么物件儿?” 商会实力强大,也讲究规矩,伙计都是调教过的,陆玄二人看上去虽然穿着不怎么样,伙计也没有太过怠慢。 再者九江郡广大,江湖人也不少,浔阳商会本就与许多江湖势力有合作,商会虽然有自己的武力手段,到底做生意还是说以和为贵,也少不了和一些江湖势力的接触。 所以看到陆玄这个看着像江湖人的老道士的时候,伙计心中也没有小瞧的意思。 “敢问小哥,这铺子可还是浔阳商会所所属?东家现如今可仍是刘仁豪刘会主么?” 陆玄打量了一番铺内环境,随即问道。 听到这话,那伙计微微一怔,只不过看了看陆玄的年纪,倒也没有太过见怪,而且因为陆玄说出了刘仁豪这个名字,也让他不敢怠慢,忙道:“我们铺子确是浔阳商会所属,不过您说的那位是我们的老东家,老道长想必已经许久没来九江了吧?现如今我浔阳商会已是换了东家管事了。” “哦?可是刘章?” 十六、不似当年重财帛 “正是。” 听得陆玄不仅知晓老东家的名字,就连现任东家的名字都能说出,伙计又是一惊。 更放低了态度,倒不是说知道两人的名字就如何的不寻常,只是陆玄的态度语气,明显有些不同,似乎与东家父子相熟,他自不敢轻慢。 他这样的伙计,见过不知多少来来往往的客商,自然练出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陆玄大略的态度,还是能够看出来几分的。 “老道陆玄,江头村人,你家老东家既然还在,当能记得这个名字,麻烦小哥找人通禀一下,就说我要见你们老东家一面。” 陆玄捋了捋胡须,略作沉吟,还是说道。 这伙计年纪不大,也就是二十来岁的年龄,自然不知道陆玄的身份,听了他的名字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细细想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陆玄见面就说要见老东家,他这小伙计也不敢决断,于是恭敬点头,道:“老道长稍待,且容小人找掌柜的禀告一二。” “有劳了。” 陆玄倒也没有为难一个小伙计的意思,而且那小伙计也是会来事儿,离去之前还给陆玄和周云上了茶水,让他们坐着稍等,也算是对他们足够客气了。 …… “掌柜的!来了位老道长,自称姓陆名玄,说是江头村来的,要找老东家,看模样像是老东家熟识。” 伙计找到掌柜,具体把陆玄的事情说了说。 这商铺的掌柜却也是浔阳商会的老人了,起先听到什么老道士,还没反应过来,待闻得陆玄的名姓,以及具体信息之后,便提起了精神。 他是老人,却是知晓陆玄这个名字,稍微琢磨,便想了起来。 倒也不是因为当年陆玄在九江郡多么厉害,只是因为年纪缘故,清楚浔阳商会的崛起,是与陆玄颇有几分渊源的。 浔阳商会所以名为浔阳商会,根基还是在浔阳镇,如今虽然搬到了九江,也抹不去这昔年的身份。 如今听得陆玄的名字,老掌柜不敢怠慢。 因为他明白,若真的是他所想的那个陆玄的话,招待不好,还不知弄出什么波折来。 实际他觉得除了自己所想的人之外,也不会有第二个叫陆玄的要拜访老东家刘仁豪了,毕竟浔阳镇只有一个江头村,江头村也只有一个陆玄,尤其还是这般年纪的。 他们这些商会的老人都知道,浔阳商会当年实际上便有陆玄的一些股份。 只不过因为陆玄离开的突然,久而久之,也没有人再去记着这件事情了,以至于商会之中根本都没有几个人知道,还有陆玄这么一位旧人。 “又是一件麻烦事啊。” 老掌柜微微一叹,陆玄来拜访终究不是小事,不管是老东家还是现在的东家,都是要通知到的,至于会如何处理,他也管不了多少,毕竟他地位摆在哪里,虽然是商会老人,也无法代表刘仁豪父子的意见。 别的他倒是没有多想,只是担心陆玄的出现,会不会影响到商会的稳定。 浔阳商会已经许久没有遇到什么变动了,而对于他们这些老人来说,稳定才是最好的,尤其是到了他们的年纪,不希望看到浔阳商会还出现什么乱子。 怎么说大半辈子都和商会一起过的,且不说利益相关,感情也是有的。 陆玄这么个故人回来,难说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他们都是从陆玄起势的那个时候过来的,知道他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偏生手段还不少…… “你照看好他们,莫要得罪了,我这便去通禀东家,记住,莫要怠慢了。” 这事儿不好假托他人,店里的伙计不知道陆玄的来历,也说不清楚事情,只能是他亲自走一趟。 他到底还记得陆玄当年不是个好脾气,于是也特意嘱咐伙计,莫要得罪。 且不说老掌柜急忙忙去刘府通禀,这边的伙计得了吩咐,虽有些不明所以,但掌柜的吩咐,也不敢让陆玄二人枯坐,忙回来招待。 “老道长,这位大哥,两位还请稍待,我已经将事情通禀了老掌柜,老掌柜如今去寻东家去了,想来一会儿便能带回消息,两位莫要着急,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人便是。” 伙计伺候在旁,得了老掌柜的嘱咐,片刻也不敢离开。 同伴来问,只打发走了,却也不多做解释。 “看来你家老掌柜是认得我。” 陆玄见他如此模样,心下有了计较,不由开口道。 “这个小人便不知了,老掌柜只是吩咐小人好生伺候两位。” 伙计不敢多话,也不敢不回答,陪笑一句,却是照实说了。 陆玄微微点头,也不为难他。 转过头来对着周云道:“阿云,一会儿若是见人,你听我吩咐行事,莫要胡来。” 周云有些莫名,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他实际连陆玄来到这里的目的都不知道,只知道陆玄是来见老朋友的,他本就听话,虽然陆玄这话来得突兀,他倒也没有什么异议。 陆玄与周云说这些,也是不确定现如今的浔阳商会是一个什么情况,当年刘仁豪和他合作,虽然双方能算是旧友,但是毕竟几十年过去了,当年又发生不少事,加上他现在看起来又比较落魄,说不好就会引起一些误会。 周云对他太过敬重,只怕为了他这舅舅的脸面,一时冲动,会做出什么不好挽回的事情来。 别的倒是不打紧,若是因此,造成周云受到什么伤害,这就不好了。 …… 二人堂中静待。 伙计倒也没说假话,盏茶的功夫,杂货铺的老掌柜就回来了,虽然没有带着刘家的人,但是回到店铺之后,就亲自过来接待陆玄,并将陆玄二人请到了一处雅间之内,好生伺候。 “道长还请稍待,小老儿已经通禀了东家,想来一会儿便会亲至,若有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老掌柜异常的客气,陆玄也没多问,能看出来,对方确实认得自己,言语之间颇为小心翼翼。 十七、父子皆虑是非敌 “陆玄此人,昔年便非常人,行事定有目的,多有出奇之举,也不知他此番来寻所为何事。” 刘府。 刘仁豪父子从老掌柜口中得闻陆玄归来的消息后,便开始愁恼起来。 以浔阳商会如今的体量,这些年来经营的势力,倒也不至于怕什么麻烦。 只是对于陆玄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实在没有了解,心中又没有个准备,再加上陆玄当年和商会的牵扯,本身对于他们父子二人来说,身份就有些特殊,叠加之下,难免觉得不好应对。 “……爹,我刘家与此人的瓜葛,不外乎就是您与他的交情,以及当年在商会的那点合作。如今此人突然上门,又特意找上商会铺子,应该不只是来找您叙旧的,要么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听说商会如今势力,想来借风。要么,便是为了钱财。” 刘章轻捻下颌痣毛,揣测道。 虽是刘仁豪的儿子,但刘章如今也是四十来岁的年纪了。 看上去中年文士打扮,模样清隽,须发清整,搭理得倒是十分斯文,好似一个教书先生,只是一双倒角眼,加上右脸下颌一点带毛的黑痣,让整个人多了几分阴翳。 事实上他这打扮到有来由,他本也是有秀才功名在身,只是未能再进一步,这才着手操持起了商会的生意。 “若只是钱财好说,但如果他要是想拿回当年的份子,就有些麻烦了,现如今商会牵扯不小,里头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利益,一个处理不好,我刘家可承受不起。” “陆玄此人,惯是个睚眦必报的,也不知如今有没有变化,若是没有,难说他能不能接受商会现在的变化,此事不好处理啊。” 刘仁豪如今业已六十有八了,整个人比较清瘦,看上去身体比较康健,须发灰白,精神头不差。 他比黄山虎年纪小些,却比陆玄要大,出身便是经商的,家世还算不差,当年也是浔阳镇公子哥一般的人物。 不过为人比较精明,不然当年陆玄也不会找他合作,创出诺大一个浔阳商会。 而也因为合作,刘仁豪对于陆玄的了解自然不少,从某些意义上说,他比黄山虎对于陆玄的了解还多,因为他们曾经是合作者,还能说是不错的朋友。 许多陆玄做过的事情,黄山虎这样的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楚得很,所以他很了解,陆玄不是一个能吃亏的人。 刘章默然,虽说如今他才是商会的东家,但许多事情还是刘仁豪做主,除了他对老父的尊重之外,也是因为在商会有份子的那些大人物,念着的还是刘仁豪这个给他们带来了足够利益的人。 至于他,哪怕接手商会时间也不断了,终究在旁人的眼中还是差了几分。 除非什么时候老一辈的都没了。 当然,刘章也没想过这个,老爷子刘仁豪就是家里的定海神针,要是没了刘仁豪,商会的生意少不了要有波折。 “父亲,要不我先去与他见一面?先谈谈他有什么需求,若是谈不妥当,您再出面,也好有个缓和的余地?” 刘章询问道。 刘仁豪闻言,有些意动,不过还是摇了摇头:“虽不知他如今是何等脾性,但他当年便是少年老成之人,虽四十几年过去,想来变化也不会太大,他不喜弯弯绕绕,我还是亲自去见他吧,否则要是弄出什么误会也是不好。” 刘章见此,也不多说了,对于陆玄,他们父子并没有什么恶意,毕竟浔阳商会能够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其中有不少是因为陆玄的缘故。 虽说商人逐利,但也要看是什么人,至少他们刘家人从来都不是贪得无厌的,若是陆玄有什么需要,他们也愿意帮忙,之所以心有警惕,只是不想因为陆玄的缘故,导致商会生意有什么动荡罢了。 如今的浔阳商会,可不是当年浔阳镇上小打小闹的存在了,九江一地,便不知牵扯多少人物,牵一而发动全身不是说笑而已。 若是商会一个不好,损伤了大人物的利益,他刘家也承受不住那等后果。 “走吧,让人备好车马,也不好让这位老朋友久等,免得他误会什么。” 刘仁豪微微摇头。 当年的陆玄还有几分气盛,虽然给商会的经营出了不少注意,但主要还是刘仁豪在打理,所以在刘仁豪的眼中,陆玄难免显得有些跳脱了,指不定就做出什么莫名的事情来。 几十年过去,未曾亲眼见得如今的陆玄,固有的映像很难变化,尤其是对于他这个脑子还很清明的老人来说,更是如此。 难免会有几分担心的。 刘章这边,虽然也是四十来岁的人了,但是在父亲刘仁豪面前,还是觉得自己有许多的不足,虽说他本人还是个秀才,而刘仁豪却半点功名都没有,但是许多事情上,直到现在他都觉得自己没有父亲看的明白。 所以一般刘仁豪决定的事情,或者给出的注意,他都很少反对。 更多的是从中学习一些处事的方法,事实上也是因为这样的想法,他才顺利的接过了浔阳商会的管理,没有让商会在交接的过程中产生什么波动荡。 而对于这种情况,商会背后的那些人也乐于得见。 这才是他刘家能够随着浔阳商会发展壮大,却一直能够稳固的掌管商会的根本。 这些道理,刘章渐渐看透,也开始教授自己的儿子。 好在他刘家香火虽然不旺,但他的儿子顺利继承了他的聪慧,为人处事都没让他和刘仁豪失望。 只要保持下去,刘家便能长盛不衰。 不管是刘仁豪,还是刘章,对此都很满意,这也是陆玄出现后引起他们重视的原因,因为陆玄是一个变数,极有可能破坏刘家现有的和谐境况。 虽说当年陆玄和刘仁豪的关系算是极为不错,但若是真的触及了刘家的稳定,父子二人也难说会有什么心思。 当然,若不是必要,他们也不希望真走到那个地步去。 十八、重逢相见鬓毛衰 陆玄与周云再雅间之中又等了许久功夫,却依旧不见有人来。 眼见过去时辰已经不短,刘家人却迟迟不至,老掌柜自觉尴尬,也不好与陆玄多说什么,告罪几句,便处理生意去了,只命伙计好生伺候着。 伙计不知陆玄身份,只晓得不是常人,也不敢多话,一时雅间内难免有几分沉寂。 周云有些沉不住气。 他虽然年纪也不算小了,但到底见识少了,没去过多少地方,便是九江郡兴许也没来过几次。 若是放在大江山林之中,没几个比得过他,但浔阳商会这种地方,难免就会有些陌生。 加上他知道浔阳商会十分了不得,却不知道陆玄与浔阳商会居然也能扯上关系,心中有着不少疑虑。 于是忍不住问道:“舅舅,这浔阳商会的老会主便是您说的老朋友么?” 他也想不到这浔阳商会本身有陆玄的一份,没人与他说过这件事情。 即便有人告诉他,或许也会难相信,因为浔阳商会名头实在不小,便是在九江郡也是大商会。 他实在难想到这个方面去。 此前陆玄口称来寻故友,当来到此地,知晓这故友便是刘家人之时,他都有些许惊讶。 浔阳商会声势渐起的时候,周云年纪尚且不大,等他长大,前者已经不是他这个村汉所能接触的庞然大物了。 对于刘家他了解不多,不过来到九江郡或者是在浔阳镇,通过一些市井朋友,也听过刘仁豪父子的名头,与他而言是难以接触的大人物。 甚至比起黄家人而言,掌控浔阳商会的刘家离他还要来的遥远,若非意外,黄家人他或许都难以接触,何况刘家。 陆玄看了他一眼,先是点头,复而又摇了摇头:“算是有几分关系,不过事情有些复杂,几十年不见,我也不知刘仁豪那家伙如今是什么模样了,人世无常,这么些年过去,昔年那点情份具体还有几分,也难说定。” 周云听到这个,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不过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他大抵知道陆玄此来找刘仁豪,是为了村子发展的事情。 本来倒也无妨,毕竟陆玄说是故友。 只是刘仁豪身份不寻常,他又见刘家的人许久不来,心下难免有些嘀咕,有心不想让陆玄为了村子的事情放下脸面干等,但想起陆玄脾气强硬,想来不会听他这个外甥的,一时也不知如何劝说。 陆玄虽然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到底还是能够看出几分他的念头,不由微微摇头。 浪荡半生,起起伏伏,陆玄已经过了把脸面看得比性命还重的时候了。 此番主动前来,他本就是抱着求助的心思来的。 来之前,他多少也有预料事情不会太过顺利。 心有准备,所以也沉得住气。 不过周云如此,实属正常,说来也是关心他这舅舅。 于是拍了拍外甥的肩膀,道:“不必多想,虽有几分麻烦,但老掌柜消息带到,刘氏父子怎么也会来见我一面,只要见了面,终究有解决的方法,再者我此番所求不多,浔阳商会如今家大业大,怎么也会卖我几分面子。” 听到陆玄这话,周云这才放松了些。 而就在甥舅两人谈话的时候,陆玄耳朵微动,却听得了几道走近的脚步声。 其中一个是老掌柜,陆玄已经熟悉了,另外两道,一者轻慢,一者稳重。 念头一转,陆玄便有了计较。 当是刘家的人来了,只是不知道是父子两人中的谁,还是两人都同时来了。 对于陆玄来说,来的自然最好是刘仁豪。 吱吖! 雅间的门百推开,露出了门外的身影。 正见一名披着黑色氅子的清瘦老者,以及一名着棉袍的中年文士,走了进来。 后头伴着的,赫然便是那老掌柜。 老者清瘦,两鬓虽见斑白,但也气色红润,身体当是不错,一身打扮和清贵气质,都能看出过的是常年养尊处优的生活。 进门后,未有动作,第一时间便看向了雅间内坐着的陆玄和周云。 在周云的面上扫了一眼,稍稍记下模样,不过也没有细看,更多注意都放在了一身破旧道袍的陆玄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之后,忽而一笑:“陆兄,久违了。” 年纪虽老,声音却中气十足,带着几分慈和,有几分善意,又有几分怀念。 眼前之人年纪虽老,但一身气质不变,陆玄也是第一眼认出了他的身份。 不是故友刘仁豪又是哪个。 看到刘仁豪如此态度,陆玄也摇头一笑,来时诸般念头,倒是放在了一旁,叹道:“刘兄,一转眼数十年过去,你我都老了。”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活络几分,中年文士替刘仁豪取下黑色氅子,伺候刘仁豪坐下。 刘仁豪坐定后,看着陆玄,才道:“陆兄,这是我儿刘章。” “陆叔。” 陆玄也笑:“我外甥,周云。” “刘伯。” 二人面前,两个后辈都没有多话,站在身后,只是做了该做的礼数。 “陆兄,你身子还是那般强健,这般天气,我这把老骨头可穿不得这么少,说起来,或许当年我也该同你学些武艺才是。” 虽说数十年不见,但两人之间似乎没有太多的陌生,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浔阳商会还微末之时,二人探讨生意的场景。 那时候的他们,也是如现在一般,坐在雅间之中细细谈话。 只是如今却已物是人非了。 “你操持这诺大商会,儿孙满堂,可比我这老道士强太多了,练武有什么用,我倒是羡慕你,还有黄山虎那家伙,现如今他黄家也是开枝散叶,你们都比我强多了。” 老朋友说起这话,陆玄一时有些感慨。 听到陆玄这话,刘仁豪有些诧异,念头一转,却对着身后刘章道:“去叫人上些好茶。” 刘章闻言,也明白老父意思,微微点头,随后看向了周云,周云看到对方的眼神,心头一动,得了陆玄点头,却也跟着走了出去。 十九、老账还勾他年事 “一别经年,陆兄过得可还好?” 待两个后辈离开,刘仁豪才又开口问道。 “一言难尽,不过浪迹天涯罢了,却也没什么好说的,刘兄,你我是老朋友了,叙旧那些话,也就不多说了,我也不想与你打什么弯弯绕绕,这一次来寻你,是有件事情想找你帮忙。” 刘仁豪能够亲自来见他,说明对他还是比较看重的,至少这个态度是好的,所以陆玄说话也就直接起来。 他对周云说的是要找刘仁豪帮忙,或是拿到一些资源,不过现在却改变了一些想法,有些事情就算是他拿着银钱只怕也不好处理,倒不如借着浔阳商会的名头去做,或许还会更顺利些。 刘仁豪微微皱眉,不过陆玄没有提及商会的事情,他倒是心下一松,只不过念头一转,还是试探道:“以你我的关系,虽然数十年未见,陆兄自不必客气,说起来如今这浔阳商会,还有陆兄你的一份,别说一件事,只要是我能帮的上的,尽管提来便是。” 话虽如此,但言语之中提及浔阳商会及昔年旧事,多少有几分试探。 陆玄微微一顿,却是摇头:“刘兄说笑了,浔阳商会虽然有我的关系,但这数十年来,我并没能帮上什么忙,这些就不必说了。你我这般年纪,也没几年好活了,我此番回来,只想替乡里做些事情,求个心安,只是独身回转,身无长物,所以才找上门来,寻求刘兄相助罢了。” 以陆玄的见识,哪里听不出刘仁豪的意思,心中有些感慨,他当年与刘仁豪关系是不错的,不过现在看来,随着时间的流失,两人的关系已经很难回到从前了。 换成是当年,刘仁豪又哪里会这般试探他? 刘仁豪闻言,神色未见变化。 不过身子却也松弛了下来,面上皱纹一松,轻咳一声。 “陆兄但有所需,道来便是,但凡力所能及,定不推辞。” 明白了陆玄真对商会没了想法,刘仁豪放下戒备,也渐想起过去情份,心中一时有些恍惚,倒是觉得自家对陆玄的忌惮,有几分惭愧,于是言语也更为缓和。 若是早几年,身为大商人的他自然不会有这等想法,不过正如陆玄所说,他们这般年纪,已经没有多少年头好活,难得老朋友相见,心中还总是算计,也是不美。 陆玄倒不客气,当即将自家想法道出。 “我有意在村中建立学堂,此外……” 虽然看陆玄的态度,猜测应该不会是太麻烦的事情,但是刘仁豪犹自没有想到会是这么简单的要求,这才知道陆玄的脾气是真的变了。 陆玄要造福乡梓,他提供些许帮助,对于刘仁豪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说他刘家掌管浔阳商会这么些年,家中财富不知多少,陆玄要建造学堂的花费,对他来说只是九牛一毛,只说江头村要自己经营渔获生意,或许会触犯他人利益,这一点借助浔阳商会的名头,浔阳镇之地,也没人敢无视浔阳商会的名号。 刘仁豪也是爽快,此事上面相当的给陆玄面子,为了表示自己对这件事情的重视,甚至说道:“此事简单,一会儿我吩咐章儿去处理,他会亲自督办,想来不会有什么麻烦,我这儿子虽不成器,手段也还算过得去,至少浔阳镇还没几个人不给他面子的,陆兄放心便是。” 说到这,却想到了一件事情,话锋一转,却皱眉道:“不过……陆兄,有件事却不知当不当说。” 陆玄闻言,有些诧异,刘仁豪面色好像有些不对。 微微皱眉,还是回道:“刘兄且说便是。” “当年浔阳商会,是靠了陆兄冶铁法方才起势,不过后来也因为这琉冶铁法,导致你我兄弟这数十年未能相见,当年你我位卑言轻,不知其中缘由,不过我这些年倒是查到一些消息,若是让人知道陆兄回到九江的消息,只怕会有些麻烦。” 听到这话,陆玄眉头一挑,心中微微一沉,不过面色没有变化。 当年的事情,说实话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莫名其妙就被人针对,以至于好些个势力直接对他的生意下手,所谓墙倒众人推,而当时的陆玄为了家人的安危,也没太多时间调查,具体为何,他如今还有些迷糊。 不过大致也有些猜测,只是心中不大确定。 “还请刘兄直言。” 渐渐找回两人当年相处的气氛,陆玄也不客气。 刘仁豪微微犹豫,随后沉声道:“自我听来的消息,此事似乎与传说中的那些神仙人物有几分关系,好像是这冶铁法的事情,牵扯到了仙人,你我当年背后的那人,因为这事吃了教训,这才恶了关系。” “说起此事,若非当时是陆兄你名声顶在前头,说不好我也要吃挂落,此事说起来,还是我承了你的照顾。” 神仙人物? 听到这里,陆玄心中一顿,有些释然,也有些凝重。 这些年他浪迹大梁,遭遇不少,所谓仙人,也不是没有接触过,也是因为亲眼见识,才沉迷求道数十年,不曾回转家乡。 若真是牵扯到那等人物,当年声势正当巅峰的他,忽然间成了人人排斥的存在,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陆玄了解虽然不多,但是大抵明白,那是一些超脱了凡俗武功的存在,按着前世的说法,就是一群修道之人,当然陆玄这数十年来一直不得其门而入,具体如何倒也难以得窥全身。 只是他很清楚,在那等人物面前,所谓的世俗势力,着实算不得什么,就好比归真武者与凡夫俗子相比,或者更为甚之。 陆玄释然,是觉得牵扯到修行人,自己被迫离开浔阳的结果能够接受,凝重则是因为不知道自己此番回来,还会不会受到这件事情的影响。 他身为归真极境武者,清楚常人若是步入先天之境,寿命便会有所改善,较之寻常武者更为长寿,呈论修行中人,说不得对于那等人物而言,这四十来年的功夫,也不过是一次闭关罢了。 他陆玄尚且为了追寻仙道,数十年苦苦求索,如今心中还有遗憾,谁知道旁人会不会为了讨好‘仙人’,依旧惦记着当年之事? “陆兄。” “陆兄?” 见他陷入沉思,刘仁豪忍不住唤了一声。 陆玄这才回神,微微摇头,却是忍不住苦笑:“可是因为这事儿,让刘兄有些为难了?” 他大抵明白刘仁豪突然提及此事,怕是有所顾忌。 二十、难得情分终消磨 没多久,陆玄便带着周云离开了商铺。 当话题转到当年那件旧事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不会顺利了。 事实也如他所想,刘仁豪提及此事之后,就改变了一些口气。 做出了遗憾模样,也看不出是真是假。 不过陆玄虽然没有得到预期的帮助,但还是从刘仁豪的手中拿到了一些东西,比如钱财。 千两白银,对于刘仁豪来说不多,但是针对陆玄的计划来说,也是绰绰有余了,所以这一趟有些目的虽然没达成,倒也不能说是白来一趟。 周云有些高兴,虽然之前陆玄已经说过了自己和刘仁豪的关系,但是他依旧没想到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便从刘家人手中拿到了这么多银钱。 他这两日一直跟着陆玄,自然也知道陆玄对村子发展的一些想法,而且陆玄本身也想着让他日后主持村子的事情,所以许多事情都没有瞒着他。 一想到有了这笔钱,村子就能够走上正轨。从小生活在江头村,对村子感情深厚的周云,自然有些激动。 不过当他他小心抱着装了白银的包袱,回过神来,转头看向陆玄的时候,却发现自家舅舅似乎并不是多么的开心。 念头一转,有些担心。 陆玄和刘仁豪谈话的时候,他与刘章是离开了的,他没什么太多的见识,与刘章这等人物也说不上话,虽说看在陆玄的面子上,刘章似乎对他也十分的尊重。 但见多了‘大人物’们高高在上嘴脸的周云,还是能够看出刘章对他并不上心,与他谈话,不过也是想从他这里知道关于陆玄的一些事情罢了。 所以他也没和刘章有太多的交流,刘章问的问题,他只是敷衍过去,几番下来,刘章也就不多问了,只让伙计伺候。 他倒也乐的自在。 现下看到陆玄的表情,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加上之前陆玄也说世事沧桑,关系或有些变化,他难免多想。 虽然村子将要得到发展是件好事,但想到陆玄或许为此付出了一些代价,心下感觉还是有些不太好。 “舅舅,可是那位刘老会主提出了什么过分的要求?如是这般,这些银子我们还是别要了吧,现如今有了沙船,过些日子甥儿带着村里的青壮多下几次水,总能挣来建学堂的钱,若是村子里的乡亲们知道您要建学堂,想来他们也会尽心帮忙的。” 周云虽因出身,见识不多,但自小被陆英仔细调教,性格却是极好,与他而言,莫说千两白银,便是万两黄金,也比不得亲人重要。 周云说着,还停下了脚步,似乎只要陆玄发话,便要把银子送回去。 陆玄闻言,从此前的谈话之中回过神来,听明白他的话,心下有些感动,又是有几分无奈。 不过倒也因为周云的话,昔年旧事所引起的那点烦恼暂时被抛到了脑后。 而且他仔细想想,以他如今情况,也没几年好活了,身为武者,对自家身体了解再是清楚不过,哪怕是得了一片道门心法,多个五六年的寿命也是顶天了,毕竟他早年身子也有不少暗伤。 估摸这辈子能活到七八十岁已经是极为不错了。 如此一算,这寿命也就剩下个十来年的功夫。 就算有人还在惦念着昔年的旧事,好像影响也不大。 只要能让村子发展起来,亲人朋友过得快活,哪怕可能会早些去地下伺候爹娘,也不是什么坏事。 陆玄活了这么些年,受过不知多少挫折,又因前世缘故,多了许多这世界的人没有的见识,虽然也想多活几年,但也不会太过畏惧死亡。 说来他此番回来,还能见得妹妹陆英,又有周云这么个后辈孝敬,老天已是待他不薄。 于是洒然一笑,摇头道:“这银子本就是我们的,虽说这些年我不曾帮到浔阳商会什么,但只算我该拿的,也不止这一千两白银,为何要送回去?” “阿云你莫要多想,并不是你刘伯为难我,只是我与他重逢,说起了昔年一些旧事,所以有些感慨罢了,你也莫要觉得刘家人有什么不好,日后若有机会,你可以和刘章那小子多多亲近,他父子二人虽然商人出身,难免有许多算计,本身也不是坏人,若是日后我不在了,有什么麻烦,你尽可以找他父子帮忙,有我的情份在,多少他们还是会给些面子的。” 这也不是陆玄空口,刘仁豪虽然除了给钱,别的没有搭手,但却也给了陆玄些许承诺,比如照看他的后辈。 陆玄话毕,看周云似乎还在琢磨什么,不想让他因为思绪太多,反而生出许多忧心,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便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八公他们现如今还在老鳖村,眼看天色便要暗了,你我去采买些被褥棉衣,免得老鳖村的人再冻死人。” 听得这话,周云抬头一看天色,果然被转移了念头。 他本性比较淳朴,虽然聪明,承袭了陆英的许多好的特质,想到老鳖村的那几个骨瘦如柴的孩童,也是下意识点头,不再耽误时间。 陆玄微微一笑。 从周云身上,他确实看到了妹妹陆英年轻时的一些影子,虽说周云现下也是个中年汉子了,但妹妹这些年显然没少教诲,以至于自家这个外甥并没有因为世道的艰难,便走歪了路子。 这世道确实好人难活,但至少好人活着的时候,心里头没什么亏欠。 陆玄想着造福村子,也没想过让村子如何发达,不过时想着即便没了他,日后哪怕发生什么动荡,村子的人也有足够的资本渡过难关罢了。 更多的从未想过,毕竟对于普通人来说,日子还是平凡的好。 想着这些,陆玄微微抬头看了眼晚霞,随后垂下脑袋。 夕阳晚照,陆玄前头负手漫步,而周云则是抱着包袱跟在他的后头。 黄昏之下,街道人来人往,依旧热闹,甥舅二人的身影渐渐融入了人流之中。 直至不见。 二十一、踏破铁鞋无觅处 自九江郡回来之后,老鳖村在陆玄等人的安排下,渐渐恢复元气。 陆玄没说浔阳商会的遭遇,千两白银的事情,更是没有提及。 除了陆老八之外,也没人问。 当然,陆老八问起,陆玄也没提及当年旧事,只说渔获生意的事情,或许还有麻烦。 陆老八听此,大包大揽,说是镇上的几个后辈,应该能够解决。 陆玄也就不多说了,这事儿他能不插手还是少插手,自从刘仁豪提起了‘仙人’的事情,他就知道自己在外还是少露面的好,除非必要,待在村子里主持事情也不是为一件好事。 正好他多年未曾真正歇息,如今倒是可以在妹妹家享受享受天伦之乐。 他倒是挺满意的,也难得过上这等日子。 心中虽有顾虑,也算不得什么了。 …… 陆老八倒也不是吹牛,陆玄过着安逸日子的时候,他便去镇上找了几个后辈帮忙。 陆玄没出面。 但江头村建学堂和请教书先生的事情,还是很快入了正轨。 此外渔获生意虽然还没开始,但也帮着交流了,想来不会有太大的阻力。 不过陆玄不好出面,却也告诫过陆老八和周云,江头村的生意一旦开始,周遭的村子见他们不必受到帮派、渔头的管控,难免会产生些心思,此事须得处理好了,不然只怕会有麻烦。 陆老八混迹浔阳这么些年,那些个后辈想必也都是老油子,此事不难想到,不过陆玄还是提了一嘴,只盼能好生处理。 而等事情步入正轨,冰雪渐化,陆玄才将心思放在了《九江行脉水经注》上。 他这段时间专修水经注,渐渐将此法修成,此法不俗,修成之后陆玄一身气息更为圆融,虽说不上如今的真气就比他原先的真气来得强横,但在调养身体,减缓真气消逝上却别有妙处。 甚至于陆玄的身体都肉眼可见的挺拔了许多。 加上在江头村的安逸生活,精神头也好了不少,全不似刚回浔阳时的那般破落。 这日,陆玄在老鳖村,看着众人出船,于是来到河边,却琢磨起水经注中,那一段自家未曾领悟的口诀来。 口诀似乎对行气并无影响,但能放在心法之中,显然不是无用之物。 陆玄以百字碑百般尝试,却都没有收效,似乎欠缺了什么。 他心头琢磨,于是便决定在现实尝试一番。 水经注他已转修完全,并无什么危害之处,即便这口诀存在什么问题,以他如今能力,想来也能及时止损,倒也不必太过顾忌。 抱着如此念头,陆玄这才决定尝试一番。 他有意寻了一处静谧之地,无有外人搅扰,这才开始试验。 初时没有什么功效,一如百字碑中金色小人修持,不见何等变化,便是体内水经注真气,也无有半点波动,不过随着时间推移,陆玄渐有口舌生津之感,仿佛有丝丝凉意,自空气之中流入口鼻。 起初以为错觉,不过很快便发现并非如此。 他精神恍惚,忽然生出一种荒诞的猜测。 心头一跳,虽然觉得不太可能,自家猜测太过不现实,但他还是产生一丝期望。 尤其是随着时间的流失,口中那丝丝清凉的气息愈积愈多之后,心情更是变得复杂起来。 咕咚! 伴随着一声吞咽声,清凉之意流过喉舌,直入腹中,转瞬之间,竟然化作缕缕奇妙精气,流转陆玄周身四肢百骸。 赫然便是实打实的,能够用来修炼的精气。 而且并非来自自身,而是明明白白的来自外界,好像传说之中的先天境界,天人交感,得以吞吸天地元气了一般。 实在太过不可思议! 陆玄甚至因为这等变化,忍不住心中激动,不得已从入定状态之中脱出。 道法?还是别的什么? 陆玄不能确定,但是他却能够体会到这奇妙口诀能够带来的好处。 他本有百字碑在身,研习功法口诀与他而言并非什么困难,之所以只能留在归真境界,无法突破先天,只是因为身体的限制。 老迈身躯已经提供不了他突破先天的精气,加上求道不得,才不得不放弃。 可如今这脱胎于《九江行脉水经注》上的奇妙练精口诀,却能够让他从外界采炼精气,也就是说他突破先天的唯一限制已经没有了。 这让他如何能够不激动。 哪怕这不是他所心心念念的修道法门,却也给他提供了一个进步的希望。 虽说他回到江头村之后,对于家乡的生活也很满意,但是苦苦追寻道途数十年,若说心中没有遗憾是不可能的,执念哪里是那么容易消除。 而如今这口诀的出现,等于是老天爷把那扇对他来说本来已经关的严丝合缝的门,悄悄开启了一丝缝隙。 饶是数十年人生,养气功夫已算是有了定境,面对如此变故,陆玄一颗老朽之心,跳动仍旧快了几分。 “天不绝我!” 望着前方奔腾河流,四方枯寂,虫鸣之声不绝于耳,陆玄一时悲喜交加。 不觉间,已是老泪纵横。 …… “大玄哥,可是有大收获?” 陆老八素来眼尖,尤其陆玄归来之后,不好出头,却都由他领着周云等小辈行事,不知不觉,倒是找回了当年的一些脾气,人也变得跳脱起来。 浑似个老顽童,错非身体实在跟不上,只怕还要跟着小辈们下水。 今日周云等人正式带着沙船捕鱼去了,一方面还捎上了老鳖村已经恢复过来的青壮们,正是如火如荼的时候,陆老八身体不大好,也不好随着前去,只得是留在家中,心中痒痒,却不得亲见,正是躁动时候。 见的陆玄归来,面带喜色,还以为是出船的众人有什么大收获。 陆玄闻言,转头看去,有些无奈,他这时已经平静下来,心绪也没初时波动了,只是这般机缘,难免有些情不自禁,这才有所显露,不想陆老八倒是一眼看出。 水经注之事与他而言算是好事,但是与陆老八却无什么关联,不过听他问话,想起老鳖村青壮表现,还是点头道:“老鳖村之人,捕鱼确实是一把好手。” 二十二、能得平淡即安乐 他之前寻觅地方修行的时候,也先看过周云他们下水的情况,事实上正如他自己所想,得了鳖化之症的人,天生便是该在水中讨生活的。 自陆玄所见,老鳖村的人在水中的行动,一个人就能够抵得上江头村的三五名汉子。 如此情况,自然也能够证明他之前的想法确实都是正确的。 因此陆老八问他是不是因为有大收获所以如此高兴,倒也能说有那么几分。 “还是大玄哥你有见地,我老八是佩服了。” 陆老八摇头晃脑,说话也是有趣。 陆玄这时却有要紧事做,不想与他多说,便道:“我先回去看孙女了,不和你这孤家寡人多聊了。” 这话倒是把陆老八说得一愣。 回过神来,却已经只看到陆玄的背影了,一时有些无语。 微微摇头,心思一起,到时拄着拐棍往河边去了,和陆玄聊了几句之后,很是勾动了他的几分心思,他本就是个坐不住的,现在更是心痒难耐。 如今也没人管他,他果断便要去看热闹。 毕竟说起来这里头也有他几分功劳不是,多少也是有几分成就感的。 …… 陆玄不知道陆老八跑到河边去看热闹了,不过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太过见怪。 这老小子虽然身体已经不大成了,心思却是活络得很,仿佛个孩童一般,也就是陆玄,不然换了哪个同龄的老人来,只怕都难跟得上他的思维。 他也不担心陆老八会出什么问题,所以除了不让他下水,其它的也没有多管。 方才他急着与陆老八分开,倒不是简单因为要看小孙女莲儿,更多的是想回去看看那块记录了《九江行脉水经注》的石碑。 原先他见得石碑的时候,虽然认出上头的水经注是一门心法,心中也有偶几分感叹,但也没有多想什么。 只是如今却不同,那采炼外界精气的口诀,明显不是寻常的东西,尤其是这方世界存在修行人,剑侠人物他也不是没有见过,手段都有玄奇。 难说那石碑之上就没有其它的玄机了。 既然得到了切实的好处,换做谁人来,轻易都不会轻视,何况是他,自然得好观察观察,说不定还会有惊喜。 村子不大,陆玄回来之后又弄出了不小的动静,如今一段时间过去,更是所有村民都知道他回来了,他当年的事迹也从一些老人的口中传了出去,加上现如今村子里的学堂,一时间他的威望到是还盖过了跳脱的陆老八。 路上遇见几个村民,对他也是十分的恭敬。 陆玄觉得挺好,不是因为村民们的尊敬,而是他很顺利的就融入了村子之中。 人老了,对于这种乡里之间的情分最是看重,陆玄再是特殊,也是一个老头子,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回到家中,能听得童子玩闹的声音,陆玄嘴角不禁一提。 若说这次回到家乡,妹妹尚且健在是一个安慰的话,那小孙女莲儿的存在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惊喜了。 小姑娘一开始对他这个突然出现的舅姥爷还有些陌生,也比较害怕,但是随着陆玄有意讨好,尤其是借着一身武功带着小莲儿在村子里玩耍,飞来飞去之后,把小姑娘弄得喜笑颜开,小莲儿也就把他这个舅姥爷当成了最亲近的人。 对于他这种行为,妹妹陆英没少埋怨,倒不是认为他和小莲儿亲近有什么不好,就是担心他的身子,毕竟年纪已经不小了,还陪着小孩子跳来跳去,要是有个意外就不好了。 虽说妹妹也知道陆玄身负高强武功,但至亲之人很容易就会忽视这点,或者说就算陆玄再是厉害,在陆英的眼中他也就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哥哥。 难免就会多说几句。 对于这些事情,陆玄没有半点不耐,反而有些乐在其中的意思,这数十年来,他孤身在外漂泊,倒不是没有过朋友,但是这世道,知心的朋友实在是太过难以遇到,大部分的时间,陆玄都是在尔虞我诈之中度过。 如此情况之下,心中冷漠可想而知。 如今虽然被妹妹管教,但却是难得的安宁温馨,他又如何不满足呢。 “小莲儿!” 枯黄脸上泛起慈和笑容,陆玄走入了院中,便见小莲儿正和一个黑乎乎的胖小子玩虫子。 听得陆玄的声音,两个小的都是转头看来,当即看到了陆玄。 一瞬间都是惊喜出声,放下手里的树枝,便朝着陆玄扑来。 小莲儿要灵巧些,在黑小胖面前便钻入了陆玄的怀中,然后十分熟练的抓起了陆玄的胡须,一脸的嬉笑。 黑小胖一下子就愣住了,吃着手指头,呆呆的看着,有些憨憨的。 “陆爷爷……” 带着几分渴望,黑小胖抬羡慕的看着陆玄怀中的小莲儿,嘟哝了一句,却又不敢和小莲儿抢,他虽然壮一些,但却不是瘦弱的小莲儿的对手,可怕小莲儿了。 “小石头,你婶儿和陆奶奶呢?” 这黑小胖真是石牛的儿子,大名石青,小名石头,与小莲儿是一般大,都是六七岁的年纪。 人也有些憨憨的,和他爹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倒也颇为讨喜。 陆玄也用轻身功夫带过这小子,于是他就每日来找小莲儿玩耍了,也是一直惦记着陆玄这个好玩的爷爷,颇有几分意思。 小石头转过头看向房子,陆玄就晓得了,都在家里。 “你和小莲儿玩,爷爷有点事情要做,一会儿再陪你们玩。” 陆玄到底还记得自家目的,转眼看向了那块石碑,还在院子角落里放着呢,也没人理会。 “爷爷……!” 听到陆玄不带他们玩,小石头还没说些什么,到时小莲儿有些急了,撒起娇来。 这几日周云等人出船,陆玄虽然没有出面主持,但是也比较忙,也就少了和两小玩耍的时间,小莲儿可一直等着他陪着玩呢。 现下一听这个,抓着陆玄胡须的小手的握紧了些。 感受到小手上的力量,陆玄无奈一笑:“好好好!爷爷陪你们玩。” 说着,进门和妹妹、小翠打了声招呼,这才带着两小走出了院子。 当然,少不了又要被妹妹好一番叮嘱。 二十三、欲寻也需费功夫 带着两个小的在村子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小娃娃正长身子,精力来的快去得也快,半晌总算是累了,陆玄这才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孩子走了回来。 交托小翠照看,转而才走到院子角落之中,仔细观察起了那一方石碑。 在这角落之中静静安置了一段时间,石碑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多了些尘土。 陆玄将它摆到院子中央,小心的把上头的污渍都扫除之后,一寸寸摸索起来。 残缺的字体依旧,不过影响倒也不大。 至少在百字碑的帮助下,陆玄还是顺利将转修成功,说起此事,还有一件事不得不提,那便是转修了九江行脉水经注后,他所获得的好处远比他自己想的好要强得多。 本身固本培元,调养身躯的功效不说。 以水经注行气之后,陆玄本身的真气似乎有些奇妙的变化,仿佛转变了属性。 要知道,常人习武,除非功法极为特殊,否则绝难使真气发生根本变化,所谓的真气特性,厚重、轻灵之类的,不过是心法转化之下,内力表现不同罢了,并非真气根本产生了质变。 而能够使得真气本质发生变化的,无一不是神功绝技。 以陆玄的经历,自然没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的神功绝技,不过也算有所了解。 水经注赫然与那些所谓的神功绝技十分相似,转修成功之后,陆玄体内真气就变得十分的清润,仿佛自带盎然生机,十分奇妙。 以至于陆玄本来随着年纪老迈,也渐渐恢复了活力。 当然,这行气之法再是奇妙,也比不得那采精口诀来得神奇。 毕竟采炼天地精气的法门,怎么看也不是凡俗该有。 不过话说回来,陆玄见识虽然不少,但对于这采炼天地精气的法门,却没有什么接触,了解不多,只能是慢慢摸索,不然也不至于将一些心思放在石碑之上了。 也正是因为没有了解,所以想从石碑之上获得一些开释。 回到石碑之上。 陆玄经过细细观摩之后,发现这石碑质地确实有些不普通,较之寻常的石料更为坚韧,不然经历河水如此冲刷之后,这上面的水经注文字只怕也难留下。 只是让陆玄有些失望的是,除了石碑质地之外,他并没有发现什么更多不寻常之处。 拿着工具,从上面剐蹭下来的粉末,也没有什么特殊。 他也只得苦笑摇头。 倒是觉得自己有些贪心了,能够获得这奇妙的采精法门,已经是十分难得了,其余的却也不好强求。 “咦?” 不过就在陆玄准备放弃钻研的时候,方才用工具剐蹭过的地方,居然漏出了一行小字。 【飞云子】 字体不大,却入石三分,此前陆玄没有看到,是因为上头垢结的石皮,如今倒是意外弄出来了。 ‘飞云子’三个字,倒像是一个人的名号。 陆玄细细琢磨,觉得这就是那位记录《九江行脉水经注》的前辈,心下当即略起波澜。 能留下水经注的人,必然是一位高人,兴许还是陆玄所追寻的修行之人,即便不是,能将心法口诀融入在九江水脉传记当中,最差也是一位武道高人,或是先天强者也说不定。 陆玄心思难免活络起来。 倒不是这名字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有了名字之后,多少算是有了几分线索,说不得通过这个名字,陆玄还能够有所收获。 此人能将九江之地的山川水脉记录得如此清楚,还能制以碑篆,必然在九江之地留下过一番故事。 毕竟这年头立碑可不是小事,多少会引人注意,自然也就留下了痕迹。 若是有机会能够发现些什么,对于陆玄来说,也许…… 想到这里,陆玄将‘飞云子’这个名字紧紧的记在了心中。 心思一下子已经转到浔阳镇或者九江郡的郡县志去了。 若是此人真的曾经留下过些许传说,郡县志之中,或许会有一些记载也说不定,毕竟但凡一些传说或者有名有姓的人物,大多都会记载在郡县志之中,哪怕是一些比较荒谬的传闻。 而且这种郡县志,通常朝代更迭也会留存,这就给了陆玄一个探索的方向。 如今的他,得到了水经注上神秘的采精口诀之后,已经有了突破先天的机会,若是真的能够突破先天,年纪对于他来说,暂时也不再是限制了。 就他了解的来看,先天境界的高人,只要不发生什么意外,寿命比起寻常人却要高过许多,只说陆玄闯荡江湖听来的一些先天高人名号,不少都活了百年以上。 更有甚者还留下传闻,说是成仙了。 成不成仙的不知道,但至少陆玄没听过先天武者因为寿命不够,七八十岁就死了的。 也就是说,如果他能够借助这采精口诀,突破至先天境界,说不定还有更进一步的机会,只要能够获得一些线索。 当然,他也不是以前那个一门心思追寻仙途的人了,这一回即便是还有一些想法,也不会贸然的再出去闯荡 加上水经注石碑的出现,也让陆玄更为相信机缘,自然也不会太过迫切的去追寻。 正如他对江头村的计划,即便是还有几分求道的心思,也是要一步一步来的,就比如先从‘飞云子’这个名字入手。 如此想着,陆玄心头更多几分愉悦。 也不知是不是祖先庇佑,自从回到了江头村之后,他的运势似乎就变得好了起来。 一时间倒是有些感慨。 “舅舅!” 正琢磨着,忽听院外传来声音,转头看去,就见周云和石牛各自提着一条大鱼,走了进来。 后头还有一个拄着拐杖,悠哉走着的陆老八。 不说陆老八,从周云和石牛的面上,都能够看到浓浓的喜色。 “回来了,可还顺利?” 众人出船,天还未亮就下了水,午时收拢了渔获,周云和石牛便会用沙船运到九江郡去发卖,余下的人下午继续捕鱼,不过都会留下,用周云等人从九江郡买回来的粗盐腌制,制成咸鱼。 这样的程序,已经维持了一段时间,从目前看来,都是十分顺利。 “今日天气好,渔获颇丰,到了郡城之后,发卖也是很顺利。” 周云笑着回道。 “那就好。” 陆玄也是点头,如此这生意也算上了正轨,只要不发生什么意外,即便没有了他,江头村也能够维持健康的发展了。 “我留了条大鱼,一会儿让莲儿她娘熬汤。” “嘿嘿,大爷,你这是做什么呢?” 石牛憨厚一笑,看到陆玄鼓捣的石碑,凑过来看了看。 陆老八闻言,也是佝头好奇看来,稍稍打量了几眼,诧异道: “咦!大玄哥,这石碑你哪里拾来的?我怎从未见过?” 二十四、前路得通心自悦 “这块石碑,是河边拾来的,上头记载了一些水脉信息。” 陆玄解释了一句,具体的却也没细说。 陆老八从未练过武艺,便是这石碑上的功法教给他,也没有什么意义。 至于周云和石牛,陆玄倒是有心,不过就怕他们学不会,因为这门心法实在有些复杂,二人即便是练过武功,到底没有陆玄的见识,不说道家术语,认得寻常生活的一些字都不错了,这等功法却也不适合他们。 再者,若非百字碑在身,能避开许多风险,否则便是陆玄,兴许也不知要花费多少功夫,才能修炼完成,一个不好,说不定还会走岔路子。 如此情况之下,陆玄自然不会让他们冒险,于是干脆不提。 “这石碑有点意思,应当也有不少年头了,我就捡回来看看。” 陆玄摇摇头,倒是想起陆老八待在浔阳镇这么些年,也是老资历,说不得许多事情比他了解的还多,于是问道:“老八,我们浔阳这地方,你听没听过一个叫飞云子的人的名姓?” “飞云子?却没听过这么一个人,也是个道士么?可是大玄哥你的朋友?” 周云两人见他们两个老人家说话,就处理大鱼去了,陆老八便拉过一个矮凳,坐了下来。 “要是我的朋友,我还问你做什么?” 陆玄看了陆老八一眼,微微摇头,随后放下石碑,挺直身子,捋须沉吟道:“这飞云子便是制作这石碑的人,这石碑有几分不俗,很是有些古怪,只从这石碑上得了此人名号,具体信息却不曾见,我对他来历实有几分好奇。” 陆老八对陆玄也算了解了,尤其是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大抵明白陆玄本性没有太多变化,只是看透了许多事情,许多事情能够淡然以对,有几分无为的意思罢了。 人却还是那个人,脾气也还是那个脾气。 是以听的这话,他当即明白过来,这石碑怕是有什么猫腻…… 至于陆玄为什么不与他说清楚,他倒是不在意,也清楚原因,盖因几十年前也是这样的,陆玄许多事情都不告诉他来由,就怕他知道的多了,心思躁动之下,反而胡来坏了事情。 所以陆老八也见怪不怪,道:“这名号听来倒像是一个道士,不过这些年来我真不曾听过这么一名字,此人要是有几分名头,我当听过才是,除非他并不出名,或者是比你我还大一辈。” 陆玄闻言,点了点头,飞云子能在九江立碑,想来不是无名之辈,所以只可能是时代久远,所以近代的人没听过了? 如此一看,简单问询怕是走不通了,还是得从郡县志上下手。 他也没抱着多大的希望,毕竟这石碑具体经历了多少岁月,他自己都不知道,难说飞云子这么个人,是不是真如他所想,能在九江之地留下许多的痕迹。 “罢了……” 陆玄正要说算了,陆老八想起了些事情,却又道:“若是这石碑作者,想来总能留下几分线索,大玄哥你真要找这个飞云子,我让那些小子帮你问问,他们手底下都有几个听用的,说不定有些门路。” “也好。” 陆玄闻言,想了想,倒也没有拒绝,虽说希望不大,但也是个门路。 至于会不会有什么意外……也就是一个名字罢了,陆玄得了水经注,尚且不知道‘飞云子’此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便是让旁人知道了名字也没什么关系。 总没人会想到他因为此人得到了一门奇妙功法。 “大爷,我先带石头回去了。” 正说着,石牛一手提着处理好的鱼,一手抱着小石头,从屋里走了出来。 点头一笑,看着石牛离开,陆玄转过头来对着陆老八道:“天色也不早了,先吃饭吧。” 言罢,又将石碑放回了角落去,与陆老八走入了屋内。 …… 虽然只从石碑上得到了一个名字,但陆玄也没有太过失望。 收敛心思之后,也没有太过急切的去追寻飞云子的消息,而是暂且将注意都放在了那门玄妙的采精口诀之上。 此法越是修习,陆玄感概便愈发的多。 经过几日的打磨,他体内真气渐渐愈发充盈了起来,身体也在水经注真气的修复之下,有了长足的改进,一时间倒是仿佛回到了壮年巅峰之时。 虽说容貌未有变化,但精力已经大为不同。 用简洁一点的话来说,他是状态再回巅峰。 除此之外,随着采精口诀的修习,他看到了突破先天境界的契机。 他本身就是在归真境界打磨到了极致的人物,对于先天境界,也算是只隔了一层薄膜。 只不过因为身体的缘故,所以才没能够突破境界。 但如今身体对于他来说已经不是问题,哪怕是老迈的身躯,无法在如同年轻人一般恢复精气,而有了采精口诀之后,他却能够炼化外界的精气,将其化为突破先天的资粮。 甚至因为采精口诀的缘故,他本身与外界已经产生了些许联系,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若是想要突破先天,同等的条件之下,或许比常人来的还要容易。 为此除了必要的事情,以及陪伴家人的时间,陆玄大部分时候都将心思放在了采精口诀的钻研之上,看着体内逐渐充盈的真气,他心头不自主便会生出几分喜悦来。 尤其是当他隐隐约约感受到,身体之中那一个玄妙的关口,打开的日子似乎已经不远了的时候,更是忍不住心生期待。 先天强者他不是没有见过,但总比不得自己亲身体会来得好。 “呼!” 呼出一口浊气,陆玄缓缓收功。 采精口诀虽好,但是经过一番研究之后,陆玄也发现不能持续太长时间,否则身体无法承受,反而会有害。 而除此之外,他更是发觉,在大河边修炼,收拢精气远比其他的地方要来得简单,却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显然是与环境有关,不过可惜的是,他对这种信息根本没有一点了解,疑惑也只能是暂且放在心头。 二十五、纷至沓来波澜起 “张老大,江头村的事情我打听过了,那三艘沙船是黄家的,应该与黄家人有几分关系。” 锁江码头,一名赤着上身,披散着头发,一身健壮肌肉的青年,正抱着臂膀,看着码头的挑夫们搬运渔获。 身旁是一个着灰布短褐,佝着身子,有些谄媚的削瘦男子。男子留着一对八字胡,眼睛溜溜的,游移不定,看着獐头鼠目。 听得八字胡说完这话,被称作‘张老大’的健硕青年,皱起了眉头:“黄家的船?怎么回事,他黄家是想要坏了规矩?” “具体的也不清楚,有底下的人说,前段时间,黄定江夜里忽然带人去了一趟江头村,随后第二日便送了三艘沙船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不过应该与江头村那位‘八爷’有几分联系。” “江头村自做渔获生意之前,也是那位‘八爷’让自己的几个后辈在附近打了招呼,所以小的们一时也没去找他们的麻烦。” 八字胡恭敬回复道。 “八爷?一个要死的老头子罢了,仗着几个后辈就想胡来?” ‘张老大’冷笑一声,却道:“陆成那几个没问过我的意见,便随意坏了规矩,是不将我放在眼里啊!” “既然他们先坏了规矩,就别怪我不讲道理了。” “白喜,去给陆成他们下帖子,今夜醉松楼,让他们给我一个交代。” 八字胡闻言,嬉笑点头,不过随即却又问道:“老大,那黄家那边?” “暂且放着,我会亲自去问问黄定江,他黄家虽然势大,但他们却忘了他们本身是什么出身了,还想做什么正经商人,却不知道这是自毁根基,这等行事的人,只会畏首畏尾,没什么好怕的。” “就算他们巴结上了郡城的人又如何?老子也不是没关系,到了浔阳镇,是龙是虎都得给我趴着!” “是,小人这便去办。” 猥琐男子闻言,忙不迭点头,随后恭敬离去。 ‘张老大’这才回过头,眯着眼睛,却不知在想着什么。 若是陆老八在此,便能认得出这位‘张老大’的身份。 此人唤名张锁儿,也是个混不吝的人物,出身不大好,却颇有几分狠劲,也不是在哪里得了异人传授了一手厉害功夫,几年的时间,竟然在浔阳镇打下了好大的势力。 虽然不成帮派,但却有不少人依附,他也算是这浔阳镇称雄一时。 说起来这经历倒是与陆玄当年有几分相似,不过此人更为狂傲,听说有人拿陆玄比较,都是十分的不屑。他行事也嚣张,极难相处,不过本事倒是极大,于是也没有人愿意招惹。 即便是黄家,轻易也不会愿意和张锁儿产生什么冲突。 这也是张锁儿肆意评判黄家人的底气,他对黄家,实际是看不太上的,原因不是其他,就是他自己所言,认为黄家的人忘了自己的根基,不是一路人,也不值得忌惮。 当然,他为人虽然狂傲,却也不是蠢人,轻易自然不会和别人产生冲突。 事实上旁人只知道他嚣张,却不知道他的嚣张都是有着自己的目的。 若真是只会无脑得罪人,他即便有几分本事,又岂能混到如今的地位? 说到底,这不过是一种伪装罢了,聪明的人自然能够看得明白。 至于为何对江头村的事情有了兴趣,无外乎就是那‘规矩’二字罢了。 江头村摆脱他们这些渔头帮派的管束,自己做渔获生意的行为,破坏了他制定的一些不成文的规矩。 毕竟他们这类人就是靠着这规矩吃饭的,也是因为这规矩才能有现如今的地位,自然见不得别人随意打破。 尤其是对于张锁儿这样的聪明人来说,更明白其中道理。 一个江头村的渔获生意确实是不算什么,但是有一便有二,若是其他的村子也学着江头村,联合起来做渔获生意,那么他们这些人损失会有多少? 所以张锁儿不能容忍江头村开这个头。 再有一点便是,他本身也不是个有大肚量的人,或许在陆老八的几个后辈看来,这不过是一件小事,没有必要和他张老大亲自说,但哪怕只是小事,在张锁儿看来,他们这么做也是不给他面子。 所以不仅是江头村坏了规矩的人他有些不快,连带着陆老八的几个后辈,也是有些不满。 …… 陆玄虽然从陆老八那里听了一些浔阳镇的变化,到底还是数十年没回来了,一时间了解也还是太少,就比如张锁儿这么个人,陆玄便没有听过,所以根本就不知道,有人已经惦记上了江头村的渔获生意。 至于陆老八,对自己还是有几分自信的,或者说认为自己那几个后辈是浔阳镇的地头蛇,既然打过招呼之后,都说可行了,想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加上他本身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自然不会多想。 于是难免就有些忽略了。 是以,也就没人知道会这其中的问题。 陆玄这边又见渔获生意还算顺利,用不到他什么。 而村子里的学堂也差不多建好,先生已经请好了,只能一切妥当,村中年纪到了的孩童都会送进去蒙学。 他这边除了自己的修炼事宜,又准备找出一些适合孩子们习练的武艺教授,一时间也就没有过问太多生意的事情。 在这样的情况下,直到问题出现,陆玄才得到这个消息。 陆老八的三个后辈亲来拜访,上门便提及了张锁儿此人,并百般告罪,开始让陆玄一时有些莫名。 后来几人详述如今浔阳江上的规矩,才让他弄了个明白。 “张锁儿?这是个什么人?浔阳镇什么时候又有了这么一个规矩,老八你怎么从未提过?” 几十年前,陆玄还在浔阳镇称雄的时候,可没有不需渔民们自己做生意的规矩。 便是镇上的帮派们,也不会强行要求渔民们必须依靠他们,说到底都是乡里乡亲,即便为了利益,也不会做得太过。 但听得陆老八几个浔阳镇上的后辈带来的消息,陆玄才知道浔阳镇竟然成了这么个模样。 想到受到这规矩影响,难有出头之日的乡邻,一时不由皱眉。 二十六、渔霸浔阳号锁儿 他想过村子生意会有一些麻烦,所以之前才想着借用浔阳商会的名头,后来陆老八把事情接了过去,就也不多过问。 不过他却没料到浔阳江上会是如今是这般局面。 他心中倒也不至于生气,只是多少有些觉得这些人立的规矩有些过了。 “八爷,陆前辈,此事是我等做差了,还请恕罪,只是张锁儿此人实在不好相与,他为此事亲自来寻我等,此事又是我等做差在先,我等也日后也还须在浔阳镇讨生活,却不好得罪与他。” 说话的是陆老八的一位后辈,名为陆成,算是本家,也是因为本家,陆老八才多有照顾。 此人出身也是不好的,当初靠了陆老八的帮扶,才在浔阳镇算是闯出了一点成绩,如今在镇上一家镖局做了个镖师,算是有些身份。 余下还有两人,同样三四十岁的年纪,也都是靠了陆老八才闯出的模样,现如今在浔阳镇上都有几分生意,一个是酒楼掌柜,一个是药铺师傅。 陆玄听得这回答,打量着眼前三人,心中不由摇头。 这三人都是聪明人,不然即便是有陆老八的帮扶,也难有如今的成绩。 毕竟以陆老八喜欢多管闲事的性情,他帮扶过得人自然是不少的,但闯出来的也就是他们三个罢了。 足以见得他们都不是寻常人物。 可惜人是聪明了,就是少了几分恩义,平日里听陆老八所说,都是对他十分敬重,但是到了要紧的时候,就开始退缩了。 这本来也不能怪他们,但是他们这样的表现,难免有些罔顾情分的意思,只看陆老八的模样便知道了。 他如今是气得面色涨红,若非陆玄在此,说不得他已经怒斥出声。 往日他经常那这些后辈孝敬自己的事情来和陆玄说道,言语之中,颇有那么一点自得,但是现在这情况,他只怕觉得老脸都丢干净了。 要知道之前他还信誓旦旦的在陆玄面前保证,江头村渔获生意的问题,就交给他了,但他着实没有想到,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气得难以平复。 陆成三人似乎也明白他们这么做会让陆老八难堪,所以除了告罪,一直都没敢看陆老八脸色。 大抵是从陆老八那里听过陆玄的名字,只把话都告诉了陆玄。 这一番话到是说的明明白白。 “此事我们知道了,你们走吧。” 陆玄直接开口赶人,倒不是不想从他们的身上知道更多关于张锁儿的事情。 只是担心他们再待下去,陆老八会气坏了身体。 老八年纪虽然比陆玄要小一些,但是身子可比不得陆玄。 现如今走路都习惯拄着拐杖了,哪里还禁得住太大的情绪波动。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陆成三人恭敬行礼,随后略作犹豫,又对陆老八拜了拜。 陆老八气得吹胡子瞪眼,哪里会做回应。 等到三人离去,才一摔手里的拐杖,身子一个踉跄,瘫坐在椅子上。 “太不像话!太不像话了,罔我……” “哎……” 陆老八本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他到底也是明白陆成他们的想法,毕竟真论起来,他也能说是人老成精。 而且比起陆玄,他对陆成三人还要来得更为熟悉。 如此情况之下,他哪里不知道三人到底是在想些什么,要怪吧,却也真不知该怎么说…… “大玄哥,这次是我考虑不周了。” 陆老八对着陆玄说道,也是难得露出这么一副丧气表情。 “怪不得你,你也是好意,再说那张锁儿,一个年轻气盛的后辈,做事难免没有分寸,你这几个后辈吃不住也是能理解的,都不是小孩子了,自己也有家人,哪里敢胡来。” 陆老八闻言,苦笑摇头:“若是真有麻烦,我又哪里会让他们为难,也是这么多年的情分,我更是看着他们成家立业的,哪怕他们只是做个态度,我都不至于如此。” 陆玄也能理解陆老八的意思,无非就是太过失望。 觉得自己看错了人,这种失望有时候比吃了亏还要更为难受。 “不管他们了,你先与我说说这张锁儿又是个什么来路,还有镇上这些帮派渔头的变化,什么时候规矩变成这等模样了,也没有老人管管?” “大玄哥你有所不知,本来浔阳镇也是没有这个规矩的,毕竟大家都是乡里乡亲,哪怕是一些个混不吝的小子,哪里又会做出这样让人怨声载道的事情来,原因还是在这个张锁儿身上。” “哦?详细说说。” 听到这规矩的变化也和张锁儿有几分关系,陆玄微微皱眉,听着这话,这个张锁儿不是个好相与的。 只是他哪里来得底气,又哪里来得本事,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张锁儿原也是浔阳人,出身倒也是良善人家,只是家道中落,于是流落到了街头,成了一个乞儿,受人欺辱,后来却不知何故失踪不见,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有了极大变化,听说是随异人学了些东西,手段颇为厉害,短短数年的功夫,便弄死了许多浔阳镇原本的狠人,成了这浔阳一霸。” “这人行事嚣张,却又颇有章法,但凡招惹上他的,必然没有什么好的结果,起先也不是没有老人约他出来谈一谈,他却完全不在意,行事十分霸道,加上手段又狠辣,渐渐地也没人触他的眉头了。” “浔阳镇上许多新的规矩,便是这人弄出来的,不少人都知道不妥,但是却也没人敢说他的不是。” “村子的事情,我本以为算不得什么大事,不想却还是惹上了他的注意,说起来,陆成这几不成器的,虽然有些让我觉得丢人,但对上此人,有所顾虑却也是不难理解。” 说到这,陆老八还叹了口气。 几个后辈的事情,他嘴上虽然说能理解,但明显还是生出了心结。 “异人?这个张锁儿到是有些意思。” 陆玄若有所思,转过头来,又问道: “老八,你亲见过此人么?” 二十七、身虽老朽亦需行 “大玄哥你知我脾性,喜欢凑个热闹,此人我自是亲见过的。” 陆老八点了点头。 “此人颇为古怪,平日行装便与常人不同,便是冬日里,也喜欢赤着上身,披头散发,行事更是异于常人。” “不过此人虽然嚣张,但较之寻常得了高位,便吃喝玩乐的人却不同,除了有时在底下人面前出现之外,大多时候都神神秘秘的,我当时对此人有些兴趣,还托人查了一番,后来也没发现什么,于是便不了了之了。” “加上我这把年纪,也无意再去跟这些年轻人纠缠,也就没再牵涉。” 听着陆老八的话,陆玄在脑海之中渐渐形成了一个比较桀骜的青年形象。 此人的脾性确实有些意思,不过陆玄更为注意的倒不是这些,而是陆老八口中的异人。 能被称作‘异人’的,必然不是寻常武者,浔阳镇之地,虽然没有什么厉害高手,但是能够走出黄定江这样的人物,等闲武道高手显然不会被当成异人看待。 旁人既然都认为张锁儿是得了异人教授,必然有其原因。 要知道陆玄此时还正寻找飞云子的信息呢,哪里能不多想几分。 此番陆成等人的到来,也顺便带来了飞云子消息。 关于飞云子,具陆成三人所言,费了不小的功夫,才得到了一鳞半爪的信息。 耗了不少精力,才从一个浔阳镇河神庙老庙祝的老头口中得到了些许消息,老头也是是因为飞云子立碑的缘故,所以才有几分印象。 听说还与他所在的那处神庙有几分关系。 更多的也问不出来了,加上张锁儿的麻烦,陆成等人也是忙碌起来,就没有就此事继续调查下去。 虽然得到的信息不多,但是对于陆玄来说,却也是有了几分线索。 加上张锁儿所谓‘异人’的事情,他到是觉得有些巧妙。 好似在他得到了《九江行脉水经注》之后,这些有些奇妙的事情就纷至沓来了,仔细想想,也有几分意思。 …… 话说回来,张锁儿此人,颇有几分神秘,如今又是这个态度,摆明了不想让江头村的渔获生意继续做下去,说不得就会对上。 要说谈判解决,总得先考虑各自实力,否则也没有谈话的基础。 陆玄如今虽然因为采精口诀的缘故,身子已经大为不同,甚至也有了突破先天的契机,但是陆老八一口一个异人,他也不会自负的以为自己能够轻松的解决张锁儿这个麻烦。 多少还是会有一些头疼的。 他回到浔阳镇,本就是为了追求平稳,却不想还有这么一个搅混水的人存在。 陆玄本身就是有着一些麻烦的,也是为此,才把江头村渔获生意全部交托陆老八处理。现如今又跑出一个张锁儿,此人如此行事,太过霸道,他难免也有些担心自家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亲人朋友会不会因为这个人,受到伤害。 怎么看此人所作所为,对浔阳镇的渔民们都有些不太友善。 也是陆玄才知晓此人,若是早些知道,他哪怕再不愿意出头,引来麻烦,也会做出一些计划。 当然现在也还不算晚。 只是该如何处理,就需要从长计议了,现如今还是应对过去这一次的风波才好。 陆老八这边,他那几个后辈已经是不当用了的,而陆玄早年九江浔阳之地的关系,一如浔阳商会的刘仁豪,只怕也用不到多少。 “老八,你在看着村子,若是那张锁儿派人来了,暂且先稳住他,我得镇上一趟,拜访一些老家伙,说不得这一次还得靠他们帮个忙了。” 陆玄本不愿去寻昔年故人,今番却是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倒不担心没人帮忙。 他身上的麻烦,刘仁豪这样的人是清楚的,但是大部分人可不知道,虽说当年陆玄离开浔阳镇的事情是一件大事,但是没有多少人知道事情真相到底如何。 许多人都只知道陆玄这个风云人物突然间就墙倒众人推,具体的原因,即便是陆玄早年的一些手下,也不清楚。 所以刘仁豪这样的人或许因为背后的原因,即便是陆玄隔了几十年才回来,也不敢轻易前车,但其余的人就不一样了。 就好比黄山虎。 他不知道这其中的因果,陆玄若是找上门去,即便是心中不愿意帮忙,也找不出妥善的理由拒绝。 加上当年的关系,黄山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得了陆玄的好处,所以才走到了如今的地位,陆玄亲自招找上门去,尤其是之前又败了黄定江,表现出了足够的实力。 黄山虎这样的老油条,轻易是不敢得罪陆玄的。 哪怕心里不愿意因为陆玄的缘故,牵扯到张锁儿的麻烦事去,总也能给到些许帮助。 当然,张锁儿凶威如此,陆玄也没想过靠旁人应对,更多的还是想通过更多的渠道,对此人多些了解,也能有个好的准备。 再一个,张锁儿如今虽算是浔阳镇的地头蛇,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怕他。 曾经的关系一旦用起来,也能成为不小的臂助。 可惜听陆老八的意思,即便是浔阳镇的旧人,似乎也没有几个人对他有足够的了解。 实在不成,他也只能是直接上门接触张锁儿了。 这种情况之下,贸然前往接触,实在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 尤其是对于陆玄这样闯荡江湖数十年的人来说,更是轻易不愿意冒这样的风险。 只是有的时候,为了亲朋安宁,总也不得不走那么一遭,陆玄对此也有了心里准备。 此外,他前往浔阳镇的目的,除了张锁儿的事情,最主要的还是找到陆成等人所说的那名老庙祝,如果能够找到飞云子的相关信息,说不定还会有一些收获。 陆老八闻言,看了陆玄一眼,看不出他的面上有什么波动,不过听说他要去找一些老朋友,到觉得也是一个办法,于是点了点头,道:“大玄哥你去便是,有我在,总不会叫人坏了村子的安宁。” 陆玄见此,也不多说,回头一番收拾。 趁着天色还早,却是直接离开了村子,往浔阳镇方向而去。 二十八、江山代有人才出 浔阳镇。 黄家。 黄定江正在接待一位不速之客。 黄家的客厅之中,黄定江坐在上首,笔挺身躯,面色肃然的看着左手那位不速之客。 此人大喇喇坐在椅子上,身上简单的披了一件短褐,一头长发简单的捆在后头,脚上甚至还穿着草鞋,浑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如此打扮,多是出身穷苦人家,但是放在此人身上,却半点不见卑微,反倒是别有一番桀骜气质。 这等模样,又浑不将黄定江放在眼中的,也只有如今的浔阳一霸张锁儿了。 “江头村的渔获生意,与我黄家无甚关系,不过因为一些小事,所以用沙船做了一些交易罢了,这也不算破坏规矩,张老大不至于连我黄家的私事也要管吧?” 黄定江语气肃然,不过还是听着还是有几分客气。 按理来说,以黄家的地位,以及黄定江本人的武力,很少有人能让他如此了。须知道,即便是陆玄,也是亲手击败了黄定江之后,才得到了一些尊重。 如今却能够对眼前大喇喇上门问责的张锁儿用这种语气,其中所蕴藏的信息就不一般。 “哦?” 张锁儿闻言,抬起头来,面上带笑,不过笑容却有些怪异。 他模样倒是不差,也算端正,不过看着总给人一股不好相与的感觉。 见得张锁儿模样,黄定江微微皱眉。 “呵呵……黄员外,我听说黄老爷子昔年是跟着江头村那人混的,与陆老八关系也是不错,不知这事是真是假?” “张老大这是何意?” 黄定江面色微变,虽然不知道张锁儿是什么意思,但是这话却隐隐有把黄家和江头村的关系定性一般。 下马威? 虽然对张锁儿确实是有一些顾忌,但出身大江派,加上自家又是在浔阳镇扎根数十年,黄定江却也不会因为一点顾忌,就任由张锁儿胡来。 真若是如此,只会让外人看了笑话,说他黄家怕了张锁儿。 “没什么意思,就是希望黄兄知道,现如今的浔阳镇,可不比以前了,规矩就是规矩,哪怕是不成文的,但也没人想看到有人仗着有几分势力就乱来。” 张锁儿呵呵一笑,道:“有的人生意做大了,难免就觉得自己地位和我们这些泥腿子不同了,不过他们却忘了,自己可也是泥腿子出身,黄兄觉得我这句话说的可有道理?” “张老大不觉得有些咄咄逼人了么?我黄家如何行事,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张老大势力虽大,却也还轮不到你来教我如何做事吧?” 黄定江面色阴沉。 “我黄家坏没坏规矩,明眼人自然能够明白,若是有人要强行污蔑,可也不要怪某不客气。” “黄兄误会了,你黄家如何,我自然清楚的很,只是底下人难免误会,我这也不是来你这里问清楚情况么,免得你我两家因为这点小误会,有什么冲突就不好了。” 张锁儿忽然变了态度,脸色变得善意十足,仿佛之前的威胁并非出自他口一般。 面对张锁儿这说变就变的脸色,黄定江心里虽然看不惯他,却也不得不佩服。 旁人只知道张锁儿此人行事嚣张,只有他这样的人才看得明白,对方并非是易于之辈。 若真的只是嚣张,哪怕再有本事,在黄定江眼中也不过是一个蠢物罢了,又哪里会这般忌惮? 只是他的脸色难免就难看了一些,毕竟张锁儿难对付,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这江头村之事……” 话锋一转,张锁儿又提到了江头村。 黄定江闻言,正要开口,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却将即将出口的话收了回去,转而冷声道:“此事与我黄家无关,沙船之事,不过生意罢了,张老大想对付什么人,又何必与我打什么招呼。” “有黄兄这话,那是最好不过。” 张锁儿说着又是一笑,随即直接起身,道:“那小弟便先告辞了。” “不送!” 黄定江没有给什么好脸色,他虽然忌惮张锁儿,却也没有生意要依靠他,黄家在浔阳镇江湖的手虽然已经收敛了很多,但不管如何都是地头蛇般的人物,哪怕是有张锁儿这么一个人横空出世,却也不可能对黄家的生意有太大的影响。 所以张锁儿让他不爽了,他也不必虚与委蛇。 张锁儿倒是浑不在意,一摇一摆便走出了客厅。 正走到院子里,七拐八拐就进宅门,却见黄府老管家正快步朝着客厅的方向而去。 诧异看了一眼,倒也没有把人拦下,只是难免有几分好奇。 张锁儿不多时便走出了黄府大门,迎面便看到了一名身材高大的老道士,正捋着胡须,打量着黄府的门楣。 老道士穿着虽然不如何,一身道袍也是老旧,但别有一番气质,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出来,但对于张锁儿来说,却是十分明显,心下有些疑惑。 老道士明显是来黄府拜访的,想到方才老管家急快的步子,张锁儿心念一转,忍不住走上前去。 “这位老道长有礼了!” 若是叫人见得张锁儿这礼貌态度,说不得会有些惊讶。 盖因与人相处之时,除非地位平等,否则他极少会漏出什么和善态度。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外人只知他张锁儿拜了异人为师,习得了不俗手段,却不知他遇到的那位异人,也是一名老道士,正是如此,他对道家人都颇有好感,往日也多有礼遇。 只是浔阳之地,道家人实在也不多件,所以也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情。 陆玄正等着黄府的老管家去通禀,他不介意在此等候,心中也不急躁,不过看着黄府这高大门楣,也是忍不住有些啧啧称奇。 虽说从陆老八的口中,以及和黄定江黄修的接触上,已经知道黄府如今已是今非昔比,但见了这高大门楣,青砖琉璃瓦,仍旧有几分感慨。 却是想起了当年的黄山虎,黄山虎当年虽然也是排帮的一个管事,但是却并不富裕,也是破落的很,哪里想到,如今却挣出了这诺大的家业? 愈是回想黄山虎当年模样,对比就愈发鲜明起来,以至于陆玄忍不住有些摇头晃脑。 直至好像听到有人与自己打招呼,这才回过神来。 转头一看,是一个打扮有些怪异的健壮青年。 以陆玄的实力,自然是感应到有人走出来的,不过回忆旧事,也就没太注意,如今回过神来,仔细一看,心中忍不住一声惊疑。 二十九、各领风骚三五年 眼前青年气质着实有些特殊,而且还给陆玄一种常人所没有的莫名感觉。 一时也难说清,但这感觉却是从未有过。 很是奇怪。 “居士有礼。” 来人客气,陆玄心中虽有几分疑惑,却也稽首回应。 “敢问老道长可是来黄府拜访的?” 听得这话,陆玄微微一怔,笑到:“正是,居士是黄府友人?” “算是吧。” 张锁儿笑笑,忽听后头脚步声传来,本想多问几句,却也不好继续,于是道:“不打搅了,道长告辞!” 陆玄点头一笑。 张锁儿当即离去。 陆玄看着他背影,一时却是若有所思。 说话的功夫,黄定江与黄府老管家已经走出黄府大门,正见陆玄看着张锁儿离去的背影。 黄定江眼睛微眯。 顿了一会儿,才称道:“陆前辈!” 陆玄闻声看去,便见二人走来,稍作打量,黄定江似乎并没有因为黄修的事情对他有什么排斥,见了他态度还算是尊重。 陆玄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他倒也没有因为上门求助,就如何放低姿态。 说到底他只是想从黄家这里弄到一些消息,也没想过让黄家帮着他对付张锁儿。 加上张锁儿独霸浔阳,不用脑子想就能够知道与黄家的关系不会太过和睦。 如此情况之下,黄家的人要是得知他问询张锁儿的消息,怕只会乐见其成。 即便是从黄家这里得不到太多有用的东西,他至多也就是多花些功夫,找寻昔年的一些老朋友罢了,总有几个昔年情份还算不错的,能够帮些小忙。 事实上陆玄首先来黄家,只不过是因为就他现在所了解的,最为发际的或许就是黄山虎罢了,如此势力,对于张锁儿此人的了解,想来要超过常人,是以才有此行。 却不是说差了黄家就不行了。 “方才那人前辈可是见了?那人可不是好相与的,前辈数十年未曾回浔阳镇,想必不知如今镇上变化,那人名叫张锁儿,说来也是巧合,此番到我府上拜访,还与前辈有几分关系” 黄定江忽而说起了张锁儿,却是不知何意。 陆玄心中一惊,他此前见的那青年,便觉有几分古怪,不想那人便是陆老八所说的张锁儿,仔细想想,对方一身打扮气质,倒是与陆老八所言十分相符。 不过陆玄心中虽惊,面色却是分毫不变,只道:“张锁儿?是你的朋友么?却不知与老道又有什么关系?” 说来他还没想好如何引出张锁儿的事情,从黄家人的口中弄到一些消息呢,黄定江这话,倒是省了他的功夫。 “此地不是说话之地,还请前辈入府内一叙。” 黄定江从陆玄的脸上看不出半分变化,仿佛真的不知道张锁儿,心下微微有些失望,不过想到眼前之人年轻时便是不俗,如今城府只怕更深,即便有所触动,他也难看出什么不对来,倒也没有再多想。 “也好。” 陆玄也不客气,径直走入黄府之中。 入得府内客厅,老管家自退下去命下人奉茶,黄定江也是客气,将陆玄奉在上首。 “对了,不知前辈今日来访,定江未能远迎,说来倒是有些失礼,还望前辈见谅才是。” 黄定江态度异常的客气,倒是让陆玄觉得有些不对劲。 心中提起了几分注意,没表现出来,却道:“无妨,我也是一时兴起,所以来镇上拜访一下老朋友罢了,对了,你父亲呢?可在家中?” 黄定江摇头:“却是不巧,我大哥在郡城中遇到了些许麻烦,请我父亲过去主持去了,若是前辈早两日过来,也许就不会错过了。” “那倒是有些可惜了。” 陆玄眼睛微眯,笑了一声,捋了捋胡须,转眼又道:“对了,适才贤侄说的那张锁儿,又是个什么人物,我瞧摸着,贤侄似乎对此人有些忌惮,可是此人与你家不大对付?” 听得陆玄一声‘贤侄’,黄定江眼角抽了抽,不过还是回道: “前辈说笑了,我黄家一直以来都是和气生财,这些年也渐渐弃掉了许多江湖之事,那张锁儿就是个江面上打混的,打打杀杀,与我等本就牵扯不上多大的关系,要说不对付,却是没那个根由。” 和气生财。 陆玄闻言,心下哂然。 若是一直都讲究什么和气生财,黄家还能有如今基业,那陆玄还真要说一声佩服了。 是以对于这话,陆玄也就是听听。 “如此说来,倒是我误会了。” 陆玄捋着胡须,不置可否,随后问道:“说来我年轻时也是在江面上讨生活的,此人与我当年经历也算有几分相似,照贤侄的说法,我倒是对这张锁儿有几分兴趣,不知贤侄可能与我细细言说一二?” “前辈既然想了解此人,晚辈自然是知无不言。” 黄定江正襟危坐,咳嗽一声,而后便开始讲起了张锁儿的来历。 前头的一些话,与陆老八所知并无太多差别,说的都是多数人知道的,不过陆玄也没表现出什么不耐烦,反而是一副颇有趣味的模样,不时还点头。 若是不知道他早已从陆老八口中听过同样的一番话,说不得还真以为他听的入神了。 至少在黄定江看来,就是这么回事。 陆玄对张锁儿是否有所了解,黄定江不清楚,但却也不妨碍他达成自己的目的。 虽然没有料到陆玄的到来,但是当看到陆玄的时候,他便有了一些想法。 说来这也还是因为张锁儿的缘故。 虽说他并不想与张锁儿有太多的冲突,但是之前张锁儿的态度,还是让他有些不满。 如今陆玄正巧又找上门来,而张锁儿本身也是要找江头村的麻烦,两人迟早对上,他这里自然想给张锁儿找些麻烦。 而且他仔细琢磨,这对他黄家来说也是一举两得,此前黄修之事,他在陆玄身上吃了些亏,心头还是有些不满的,如今若是能在其中做些什么,让张锁儿和陆玄两方有个两败俱伤的结果,他便算是狠狠的出了口气。 自家还不必花费什么,只需看个热闹,这如何不算是一件好事? 三十、初晓异术心难定 “……此人武功尚可,不过若只如此,倒也不至于有如今名号。毕竟浔阳虽不是什么大城,但前辈也该知道,我们这地方水路通达,这些年来走出的武道高手还是有那么几个的。” “此人之所以能够在浔阳江上立下规矩,除了其人确实有几分手段之外,更主要的却是因他有一门异术,非比寻常。” 黄定江将张锁儿的信息渐渐说来,很快就说到了陆玄感兴趣的地方。 “异术,什么异术?” 陆玄问道。 “怕是要让前辈失望,具体是什么晚辈也不清楚,毕竟未曾亲见,不过这事儿却也有不少依据。” “早些年的时候,镇上来过一位厉害的刀客,与张锁儿起了冲突,那刀客相当厉害,刀法圆融狠辣,出神入化,至少在晚辈看来,便是以我现下的功夫,也全然不是对手的。”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冲突过后,不过一夜功夫,便莫名死了。这等人物,但凡有所反抗,闹出动静必然不小,我黄家在浔阳镇虽然算不上势大,却也有几分门路,总该有所察觉,但此人之死却是悄无声息,十分蹊跷。” 说到这,黄定江微微一顿,似乎说着说着自己也愈发觉得张锁儿有些厉害。 “晚辈有意追寻,得见了那刀客的尸首,却是禁不住吃了一惊!” 陆玄微微皱眉。 黄定江似乎没注意陆玄神色,回忆起来仿佛感觉还是有些不太好,亦是皱眉道:“那刀客整张脸都被打烂了去,面上漏了一个诺大的空洞,仿佛被什么力道巨大的东西直接穿过,实在有些不好想象……” 说到这里,黄定江也沉默了下来,仿佛在依旧在思索张锁儿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能造成这等伤势来。 而陆玄听的这话,脑海之中倒是有了一些轮廓,黄定江这等描述,那刀客的死状,当是有些像……陆玄脑海之中转了转,总觉得有什么词句能够形容,不过转念间又有些模糊,仿佛已经存放在记忆深处许久了,有些遗忘。 是了! 黄定江说的那刀客,有些像是被什么威力强大的火器轰了一枪的模样,不过这世界可没有人弄出什么火器来…… 这俗世之中,即便是那些军队守城用的巨弩,也难弄出来这等伤势。即便是习武之人,劲力附着之下,也没听过能将人弄成这等模样的。 说到底武者再是厉害,也不过凡人一个,便是有真气在身,力道又能大到哪里去,就算真气能创造出的力量足够,肉体凡胎却也禁受不住压力。 先天强者或许做得到,但真要是这等人物,想要杀人却也不至于弄成这等模样了。 所以与那刀客起了冲突的张锁儿,就有些意思了。 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以至于能在浔阳镇中不见半点波澜的杀死了一名强大的武者,而且还是这般伤势。 也难怪黄定江对此人如此忌惮。 “若只是如此,晚辈或许猜测此事与张锁儿有几分关系,但也不能确定就是他自家本事,不过晚辈细细收集了一番此人信息,却发现但凡与张锁儿交过手的人,尤其是几个厉害的武者身上,都有类似的严重伤势。而张锁儿本身武功也不是多强,除了异术,晚辈也想不到还能是什么了。” “这人倒是有些意思。” 说这话的时候,陆玄的语气也少了几分轻松,不过不仔细听也听不出来。 黄定江后续又说了些张锁儿相关的事情,有意无意的把他所知道的信息都透露给了陆玄。 而陆玄这边也是乐得如此,不过知道张锁儿手段之后,也没多大高兴就是了。 二人各怀心思,一时间明面上倒是和谐得紧。 若是不知道的,见了这融融场面,还真以为他们真是什么世交通好的关系。 “二少爷,时辰不早了。” 黄府老管家忽来请示。 “天色确实不早了,赵叔,你去吩咐下人置办些好酒好菜,陆前辈难得过府一趟,不可怠慢。” 黄定江闻言,看了眼外头天色,吩咐道。 转过头来,又看向了陆玄:“前辈难得来府上,家父如今虽不在家中,有些可惜,不过前辈却也要给定江一个招待的机会才是,不然家父回来若是知道,只怕又要说我的不是了。” “不必劳烦了,已经叨扰许久了,你父亲既然不在,我也还有些事情要办,就不多待了。” 陆玄出言拒绝。 他想要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更多的黄山虎不出来见他,他也难从黄定江这里有什么更大的突破,与其留下来虚与委蛇,还不如趁着这功夫,找一些故人拜访。 再有便是那知晓‘飞云子’消息的老庙祝,也该去拜访一二了。 张锁儿此人若是真如黄定江所说,有那骇人的诡异手段,他若是不做些突破,只怕便是找上门去,也难讨得好处。 如今江头村好不容易步入正轨,陆玄也不想就这么被生生破坏了去。 “唉!这世道变化也快,浔阳镇竟也如此模样了,倒是让我老头子不得安宁。” 陆玄心中暗叹,也是有些无奈。 他这般年纪了,若是算上前世,能说是八九十岁了,即便心性还算维持的不错,难免也有几分暮气,愈是老迈,便愈是不喜欢麻烦,也向往安宁。 如今他却不得不走这一遭,多少有些不得劲。 不过这也让他多了几分心思,说到底还是周云这些后辈不当用,虽然性格都是好的,可惜出身环境问题,能力难免差了些,比不得黄定江这等经历的。 他本意是让周云慢慢主事,村中现如今建了学堂,也是想着循序渐进。 但现下看来,只周云这一辈,却也不得不做些布置。 至少凭他们自己,得有能力护得住江头村这一亩三分地才行。 陆玄琢磨这些,更觉得时间不大够用,不等黄定江说些什么,有意无意的看了通往内堂的门口一眼,便起身告辞了。 他动作不慢,黄定江也来不及再开口留客。 只好亲自将陆玄送出了黄府的大门。 其后望着陆玄远去背影,定定半晌,若有所思。 三十一、老庙传悉自前朝 直至陆玄身影不见,黄定江才走回了大堂。 却见大堂上首,一名须发苍白的富态老者,已经坐在了椅子上。 老者面色红润,慈眉善目,须发有些稀疏,身躯略显肥胖,精神头到是不错。 手上带了个碧玉扳指,拄着一根镶嵌了暖玉的拐杖,颇有几分富贵之意。 “爹,人走了。” 黄定江神色却不见变化,似乎并不觉得奇怪,恭敬走到了老者面前。 听得这话,不难知道这老者便是陆玄要找的黄山虎。 黄定江此前只说黄山虎去了郡城,现如今却出现在此处,显然蕴藏着一些别样的意味在里头。 “他知道我在这,” 黄山虎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意兴阑珊。 黄定江也没有多说什么,他自然也知道黄山虎在家的事情瞒不过陆玄,或者说根本不在意陆玄是不是清楚,须知方才黄山虎便在内堂听着二人谈话,若是有心,就不会这么安排。 黄山虎又叹了一声,道: “一别数十年,他变化很大,如果放在以前,说不好就闯进来了,哪里会装作不知道。” 黄定江不知如何接这话。 就恭恭敬敬的听着。 在外人面前,他很强势,旁人也知道他很有能力,但在父亲黄山虎面前,他却始终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 旁人或许都以为他黄家是靠了他们兄弟两个的成器,才有了如今的家业,只有他们自己以及一些家里关系近的老人才知道,黄家能有如今的成就,靠的全是黄山虎的智慧。 至少他们兄弟二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要是让黄定江知道在陆玄的眼中,并不是太看得上父亲黄山虎,他兴许比此前黄修之事吃了亏还要不快。 话说回来,若是让陆玄知道黄家的情况,说不得还有些羡慕。 父慈子孝,如今又算是生活美满,相比之下,反倒是陆玄自己有些破落。 如此一算,他某些方面确实不如黄山虎。 不过即便知晓,到了这年纪,他至多也就感慨感慨,倒也不会多想,况且二人如今也回不到以前的相处关系,不再亲近,也没有那个对比的基础了。 “他此番来应该是为了张锁儿,当是张锁儿已经派人上门找麻烦去了,或者又是提前得了消息。” 黄定江回了一句。 虽然没有料到陆玄的到来,但是相处之下,也不难明白陆玄的真实心意,或者说陆玄也没有隐瞒自己对张锁儿的兴趣。 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些东西没有放到明面说,不代表心里不清楚。 黄山虎却没有接下去,反而转了话题:“修儿如何了?可是顺气些了?” “人倒是清醒些了,只不过大哥以前太过宠溺,还需打磨一段时日,不然只怕还不好接触家里的生意,容易得罪人。” 对于父亲的忽然跳转的话头,黄定江没有什么不适应,因为黄山虎经常如此,若是不熟悉的,一时半会儿跟不上他的节奏。如今黄山虎年纪虽然老了,但是脑子却依旧清明。 “是该好好打磨一番了,丢到郊外的庄子去,交给老伍去调教。” “这……是不是不大好,修儿是个藏不住事情的,若是让老伍叔知道陆老大回来的消息,只怕坐不住。” 黄定江有些犹豫道。 “早晚会知道的,老伍也不是我们自家人,若不是陆……若不是陆玄离开浔阳时悄无声息,只怕都跟着去了,如今陆玄要和那姓张的小子对上,少不了弄出些风波来,老伍迟早也会知道。” “倒不如借着这机会,让他帮着打磨修儿,他那一门功夫你不是眼馋许久了么?将陆玄回来的事情告诉他,你再以那门功夫、还有调教修儿做条件,答应成事之后所有旧账一笔勾销,想来他不会再拒绝。” 黄山虎摇着头,继续说道:“老伍这样的人,你强留是留不住的,倒不如适可而止,还能留几分情面,也能换些好处。” “父亲说的是,我这便去安排。” 黄定江不再多说,点头应下,便要去安排黄修的事情。 “等一等。” 却被黄山虎叫住。 “父亲?” “此事不急,关于陆玄和那年轻人的事情,你在里头搭把手,帮陆老道一把。” 黄山虎忽然又提到了陆玄和张锁儿。 “父亲的意思是?” “我与陆玄,说有情份,也算有几分,不过当年他瞧不上我,这点情份却也没什么好说道的,我不是让你真个帮他,只是那张锁儿不是个好相与的,这些年行事也愈发的胆大了起来,早晚有一日,我黄家会对上。” “此人手段诡异,又是孤家寡人,虽然有些涨他人气势的意思,但若是真起了什么冲突,我黄家确实拿他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陆玄的手段你也领教过了,如今既然有他出头,也是难得机会。” “加之他回到浔阳之后,所作所为你也都看到了,此番叙话,我大抵也知道他如今是个不喜麻烦的,我们帮他,他若是胜了最好,我们也没麻烦,反倒得了人情,若是败了,与那姓张的小子总有对上的时候,也算是多上一些准备。” 姜还是老的辣,听得父亲这话,黄定江眼前一亮。 当然,倒不是他想不到这点,只是多少受到了一些个人情绪的影响,以至于没有深思熟虑,再加上他在武道上有所建树,行事手段虽然在黄山虎的调教下还算过得去,却也有不少限制,比不得哥哥黄开泰。 若是黄开泰在此,或许黄山虎一开口,便能明白父亲的意思。 说来他兄弟二人一个精于谋算,一个武力不差,可说是相得益彰。 “我有些乏了,老赵,扶我去书房。” 黄山虎见儿子明白了,也不多说,黄定江的智慧虽然差了哥哥黄开泰几分,但行事却自来没有错漏的时候,行动力极强,对于自家两个儿子,黄山虎都是极为满意的。 甚至还有几分自得,尤其是之前听闻陆玄归来,他了解过大略情况之后,心中更是有些莫名快意。 当年他比不得陆玄,现如今对比之下,却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 不过他今日见了陆玄,见得他脾性变化,却有些意兴阑珊。 也少了许多心思。 …… “就是这里了?” 陆玄抬头看着眼前的浔阳水神庙,四下打量。 离开黄府之后,陆玄并未急着拜访其他的故人,而是兜兜转转,按着陆成三人给的地址,来到了此地。 神庙已经有些破败,看着颇为寒酸。 天色一暗,便是大门也是紧闭,没有什么生气,显得有些诡秘。 大梁虽崇道,对于鬼神之事却敬而远之,除少许正祀之外,并不鼓励百姓供奉鬼神。 是以大梁国内,现如今的神庙多是前朝所留。陆玄找寻的这处神庙同样也是如此,所在之地临近浔阳江畔,不过却在城尾,香火不旺,如此清冷也不奇怪。 陆成所说的那老庙祝,如今虽然算不得是正经庙祝了,却也还住在这破落神庙之中。 陆玄没做犹豫,上前便敲了敲大门。 “谁啊?” 不多时,伴随着一阵门栓抽动的动静,一道枯哑的声音自门内传出。 三十二、徐氏飞云讳烟霞 “道长何来?” 庙门被缓缓拉开,就见一名衣着简朴的干瘦老者,映入眼帘,老者佝偻着身躯,肌肤如同枯黄老树皮,须发倒是清整。 老头衣裳打着补丁,这开春时节,尚有几分凉意,穿得却也不甚厚实,显然日子过的不是很好。 上下打量了陆玄一眼,有些诧异,开口问了一句。 “敢问老哥哥,可是这河神庙的张庙祝?” 从陆成那里得来的消息,陆玄知道河神庙破落,只这老庙祝一人住着,也是孤家寡人,河神庙渐渐没了香火之后,更是少有人至此,所以才有此问。 “正是老汉,道长寻老汉可有什么事情?” 换了旁人见得陆玄,或许还会以为陆玄是因为天色暗了,想要在神庙借住一宿。 不过老庙祝却是精明人,听得这话,就知道陆玄是向着自己来的。 只是年纪老了,一时间脑子也转不过来,倒是没想起什么。 “老道有一个后辈,名做陆成,此前来此叨扰过老哥哥,不知老哥哥可还有映像?” “哦!” 老庙祝这才恍然,陆成来寻他,也就是前些时日的事情,他孤身一人待在神庙之中,也极少接触外人了,所以印象还算深刻。 “老道听我那晚辈说,老哥哥这里有‘飞云子’前辈的些许信息,若是方便,老道想就此事请教一二,不知老哥哥可有空闲?” “确实不错,陆镖头向我打探过,老汉这里确实有些消息,道长请随我来。” 老庙祝闻言,浑浊眼珠一转,让开了半个身子。 …… “这庙里好些年没香火了,我这庙祝也算有名无实,这些年为了维持生计,还卖掉了许多早年的经卷,道长此番来得也是巧,正好您说的那飞云子我有几分印象,录有此人信息的经卷也是尚在,若是道长再来晚些时日,这经卷只怕也要被老汉发卖了。” 老庙祝带着陆玄忘里头走,一面叹道。 神庙之中,四周到算是打理的干净,虽然年久失修,难免有几分破败,却也还算整洁。 陆玄听得这话,微微点头,不过到没有太多波动。 只要信息尚在便是好的,至于什么如果之类的说法,他这个年纪了,也不会去纠结这些,毕竟世间哪里有那么多如果。 当然,他也明白老庙祝这话别有几分意思。 无外乎就是在讨好处罢了。 也许是在陆成那里得了一点甜头。 陆玄对此倒是早有预料,于是道:“此番确实劳烦老哥哥了,贫道也无多少钱财,这里只有二两银子,算是答谢。” 说这,他直接从袖中掏出了二两碎银。 从刘仁豪那里弄来的千两白银,陆玄都交给了陆老八和周云处置,不过他自己身上还有些许银钱,也没什么花费,如今倒是用上了。 “这……道长太过客气了。” 老庙祝停下脚步,见此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过手上却没见客气,十分利落的接了过去。 陆玄对此见怪不怪,浪荡半生,他什么人没见过,老庙祝这类人,更是数不胜数。 “此事还请老哥哥多多费心,这飞云子乃是老道的一位前辈,对我来说有些紧要。” “好说好说!” 钱财开路,老庙祝面庞笑得像一朵老菊,连带着脚步都轻快了不少,哪里还见之前的吃力。 陆玄摇了摇头,却也没多说什么,跟着老庙祝穿过昏暗的河神神殿,往后院去了。 不多时,来到一处屋子外头。 “此处是神庙储物之地,原先倒是有不少东西,不过现下有些空荡了,先前陆镖头说是第二日来看的,不过后续却未曾来,老汉原以为是不来了,不想却换了道长。” 听得这话,陆玄眼角微动,不过没有接话。 老庙祝说着,拿出铜钥,将屋门的锁打了开来。 推门而入,却是一间空旷的小屋,内中清扫得十分干净,不见尘埃,只是有些昏暗,若是眼力不好,一是转换了环境,怕是有些看不太清。 这对陆玄来说自然不是什么问题。 不过老庙祝就不成了,摸索了会儿,才拿着火折子点燃了屋里的一盏油灯。 这时的陆玄,已经在打量内中环境了。 其中空荡,原先应该有不少东西,不过现在只看到三个木箱子,还有一张简陋的小桌,油灯便是在那小桌之上。 老庙祝点燃了油灯,转回头来,佝偻着身子,对着陆玄扯出个笑容,面上纵横的沟壑一紧,一下子倒是显得有些诡异。 “道长这边请。” 老庙祝提着油灯,带着陆玄走到了那几个大箱子面前,将其中一个打了开来。 陆玄低头看去,能见内中不少书卷,多是泛黄,显然有些年头了。 “这些经卷大部分都是前朝的时候留下来的,多是县志一般记载了人事的笔录,道长说的那个飞云子,也是九江之人,此人乃是前朝人,还在九江之地任职,是位相公。曾游走九江,立过碑篆,与神庙还有几分牵扯,所以老道颇有印象……嗯,就是是这一卷了!” 老庙祝掏摸了一会儿,从箱子里头掏出了一卷古籍,递给了陆玄。 陆玄接过,借着油灯的微光,看清了书封模样。 《山亭杂记》。 “这杂记著者,乃是河神的一位庙祝,也是前朝人物。那飞云子相关便在其中,篇幅不小,似乎与这位庙祝还是友人,道长可到桌前细看,不必着急。” 老汉拿了二两银子,倒是尽心尽力,陆玄要的也是这个效果。 他走到桌前,借着老庙祝放在桌上的油灯,阅览起来。 不多时果然见得‘飞云子’的名字。 “……友人徐生者,讳烟霞,字震之,雅号飞云,趣人也。时任浔阳主簿。徐生素喜山水。但所聚,即言河山壮丽,川流秀美,不能得见,实甚憾之,意往。一日,徐生辞官而返,遂远游……” “……夫老矣,得逢徐生,大喜。复又惊,其人面若婴儿,不似凡俗,吾询之,乃知入道,号飞云子。问所游,言河山壮也,奇也,凡夫者,穷其生而难尽窥。徐生万里而行,闻博广识,机遇无穷,闻者无不羡。吾心甚之,大醉而还……” “……又一日,徐生至,为庙中藏卷,吾异之。遂言其志,但著《九江行脉水经注》……” 三十三、道者其玄恨不同 “……道者其玄,吾老矣!不能同徐生,甚憾!甚憾!” 一番细细阅览,陆玄若有所得,一时感慨不少。 旁人若是见了这一篇杂记,兴许不会多想,只当是前人趣事。 只有陆玄知晓其中不凡。 陆玄本就怀疑,留下《水经注》的飞云子,许是一位修士,如今这一篇杂记算是佐证了他的猜测。 著作这一卷杂记的山亭居士,显然是亲眼见过飞云子手段,以至于篇末才留下那两句‘甚憾!’,足见其也是羡慕飞云子的机遇。 陆玄心中有几分波动,他这线索算是没有找错,而且这一篇杂记之中,也蕴藏不少信息,只是一时间来不及一一分析,说不得其中还能有所收获。 其实他方才阅览过后,便略有所得,觉得其中或有机缘。 不为其他,只为那一篇《九江行脉水经注》…… 飞云子徐燕霞,以石碑而作水经注之事,其中便详细记录了。而且山亭居士还写到,徐烟霞作水经注,便是借了河神庙的许多资料。 期间身为庙祝的山亭先生,与徐烟霞相处日久,加上本就是老友,从直率的徐烟霞口中,自然了解到了许多他的经历。 其中也包括修行之事,不过山亭先生似乎有意掩盖,用词颇为隐晦,若是不知其中根本,很难从他留下的字眼之中发现不对之处。 ‘甚憾’之言,除了羡慕徐烟霞修道之外,或许也不乏对徐烟霞经历的感慨,觉得自己当年没能随行,留下了不少遗憾。 当然,山亭居士是什么念头,与陆玄关系不大。 他看中的,只是这一卷杂记之上蕴藏的修行信息。 比如徐烟霞著成水经注之后,得了官方认可,在浔阳江头立下了一块石碑。又比如他不止在浔阳之地做过类似的事情,还曾在别的地方也有过如此行事,此外,据杂记上的描述,这位山亭居士得到过徐烟霞赠送的一件物事…… 其中不管是哪一件,对于陆玄而言,都十分值得重视。 尤其是徐烟霞所赠山亭居士的物件,陆玄更是好奇…… 不过陆玄也知此地不是细细品读的地方,加之老庙祝如今还在身旁,也是多有不便,陆玄于是合上了杂记,问道:“老哥哥,不知这一卷杂记能否赠予我?” “道长尽管拿去便是,留在我这,早晚也得发卖出去,这经卷对道长既然有用,也算物尽其用。” 老庙祝笑了笑。 “如此,老道多谢了。” 陆玄这才将杂记收了起来,随后又道:“还有一事,怕是要麻烦老哥哥。” “道长请说。” “如今天色已晚,不知老哥哥这里可有能休息的空房?” 老庙祝闻言,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回道:“有倒是有,只是这神庙平日仅我一人,也从无香客留宿,条件只怕不大好。” “无妨,老道也只需一处静室便可,若是方便,老哥哥如能匀我一盏油灯最好。” 听得这话,老庙祝也没再多说,陆玄给的那二两银子,已经够他小半年的吃用了,还不说陆成此前来拜访的时候,也给了不少好处。 如此情况之下,哪里会介意这点。 其实他也不是蠢人,毕竟能通读这神庙之中的藏经,这年头识字的人可不多,足见老庙祝也有其不凡之处,陆玄对那杂记如此重视,他多少明白其中有什么机巧。 只是他孤家寡人,也没有多少年活头了,所以才不在意罢了。 再加上光是陆成,便是他招惹不起的,自然不会得罪了陆玄。 老庙祝很快将陆玄带到了一处偏房之中,条件确实不大好,只有一张铺了草席的空床。 不过陆玄并不介意。 “这油灯道长且用便是,外头左拐便是茅房,老汉便不搅扰了。” 老庙祝留下油灯,很快离去。 …… 无人打搅,陆玄这才借着油灯,继续翻阅其那一篇杂记来。 一番细细揣摩下来,陆玄愈发觉得这一篇杂记真是宝藏。 只粗粗看来,其中便记载了飞云子徐烟霞曾在大梁河山之中留下的四处类似水经注石碑的地点。陆玄是修行过水经注功法的,其中奇妙之处,更是深有体验,他完全有理由揣测,徐烟霞在这几处地方,是否也留下了类似的传承。 现如今陆玄虽然事务缠身,轻易不好离开浔阳,但日后总用机会前去探寻。 是以光是这除水经注之外的四处地点,就是一笔诺大的宝藏。 此外,上头还以志异一般的口吻,描述了徐烟霞在一些名山大川的遭遇,其中玄奇之事不少,隐隐更是点出了些许修行相关,同样也是十分宝贵的信息。 须知陆玄求道半生,一如徐烟霞一般,没少去过这些名山大川,但是却没有徐烟霞的经历,想来是因为本身并非修行人的缘故。 如今他只需将杂记之上的信息好生琢磨,说不得就多出了许多条路子。 他现下先天再望,又得了这杂记,心下那点求道之念,已然有了几分躁动。 只是如今心性,不至于太过冲动罢了。 多少也有几分意气。 不过陆玄很快还是平复,杂记上的这些内容,许多相关都不在九江之地,便是有心,如今也难给陆玄提供什么帮助。 相比这些,陆玄对徐烟霞赠给山亭居士的物件,更为感兴趣。 通过山亭居士的描述,能够大略看出,那事物不是什么凡品,若是没有意外,兴许便是修行人的器物,陆玄自然上心。 更重要的是,根据杂记所言,因为山亭居士那时年纪已老,加之同样是孤家寡人,所以并未用到,如今只怕还在,只是不知留在了什么地方。 若想弄明白,陆玄还需仔细推读。 不过他倒也能沉得住气,张锁儿的事情,不是一两日的功夫,那边即便要找麻烦,初次接触,总有几分缓和余地。 再者便是起了冲突,也不至于第一时间便会动手。 陆玄年纪,还能够压住担心。 他如今需要专心把徐烟霞送的这件东西找出来,或许就能另有破局之道。 “咦?” 也不知是不是运气,陆玄正琢磨这事儿,便在文字之中有了些许发现。 三十四、物非凡物何求索 “……物非凡物,人为凡人,吾不得用,仙神待之……吾友悉言,人世莫过缘法,或非有缘人也……” 山亭居士这话,说的大略是徐烟霞送给他的东西不是普通的东西,他只是一个凡人,没有那个缘法动用,只能当成仙神一样供奉着。 这就有些巧妙了。 著者与徐烟霞是好友,所谓的礼物,也是特意送他的,怎么他又动用不得? 之前陆玄大略浏览了此卷杂记,也看到过,只不过理解的是因为著者山亭居士年纪老了,时日无多,所以没有使用,现在看来倒是另有机巧。 此外‘仙神待之’一句,也颇有几分内蕴。 若是放在别的地方,陆玄倒也不会多想,但需要知道的是,著者山亭居士本身就是河神庙的庙祝,他自身就是供奉河神的,如此一看,这一句比喻蕴藏的意思就值得商榷了。 想到这个,陆玄若有所思的朝着神殿的方向看了一眼。 若说山亭居士要将徐烟霞赠与的物事供奉起来,哪里还有比河神神殿更为合适的地方? 如此想着,陆玄心中便有几分念动。 他打量外头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依稀能见月光,约莫是到了子时了。 老庙祝必是睡了的,便是未睡倒也无妨,以陆玄修为,不想常人发现,也没多少人能听到他弄出的动静。 于是也不犹豫,小心收好书卷,提着油灯,便走出了小屋。 深夜寂静,房门打开的声响有些明显,不过陆玄细听了一会儿,却能听到老庙祝鼾声正作,摇了摇头。 提着油灯,陆玄脚步轻快,飘忽一般的走向了神殿。 眨眼功夫,便已经来到了正殿之中。 神殿本就昏暗,如今时辰,更是难见微光。 陆玄提油灯而入,一时昏黄灯光将神殿之中的布置都照了出来。 四方寂静,有些压抑。 上首便是一尊河神神像。 那神像是一个少女模样,足下踏着一只大蚌壳,右手在上,捻着一支木簪子,左手微托,身姿动作都颇为曼妙。 只可惜神像年久失修,又不得好生养护,如今已是色彩退却,斑驳不已。木质身躯,更是已经有了不少裂纹,已然不大看得出原本是何等模样。 神像前方是一方香案,除了一尊小香炉,以及厚厚的一层灰土,到是没什么奇异之处,老庙祝日子过得不好,想来也是许久没什么供奉了,如此到不奇怪。 陆玄借着油灯微光细细打量,未曾发现什么不对,神殿四周走了一圈下来,也不见什么不同寻常之地。 于是便将大部分注意都放在了神像之上。 这神殿不大,若说最有可能存在秘密的地方,也只可能是神像本身了。 只是他提着油灯,将少女神像周身都照了个透彻,却发现整个木雕浑然一体,便是下方的底座,也是镶嵌的非常结实。 轻轻敲击,就是实木的声音反馈。 陆玄不由皱眉……不过细细一想,却也想到了几分不对,那山亭居士本身便是这神庙的庙祝,也即是说,神庙的存在还要在山亭居士之前,这神像自然也该在他之前。 如此情况之下,这神像本身又是浑然一体,山亭居士除非破坏神像本身,否则很难在内中藏什么东西。 但他可是庙祝,怎么想都知道不太会如此行事。 如此想着,陆玄将注意放在了神像上下一些容易藏纳东西的部位之上。 视线在少女神像身躯之上细细扫了一番之后,陆玄最后将目光,看向了神像右手捻着的那一支木簪。 看上去,那一支木簪子似乎是与神像本身浑然一体的,昏暗之中也没什么特异之处,但在陆玄抱着一些目的观察的情况下,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对。 神像因为时间久远,又未能得到很好的养护,所以本身色彩斑驳,十分暗淡。 岁月的痕迹很重,一眼看去便能看出是有不少年头的物件,但是少女神像手上的那一支木簪子,虽然色彩也不甚显眼,但在灯光之下,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其上看不出多少经过岁月磨洗的痕迹。 只是因为本身色彩略深,有些吸收光色的效果,加上样式也是简朴,不太引人注目,所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不同而已。 察觉到这一点,陆玄心中微起波澜。 他悄摸来到神殿,便是想要找到山亭居士所留的那件东西,如今这木簪子或有几分可能,他哪里会多做犹豫? “失礼了!” 看着那暗淡的簪子,陆玄稍稍沉吟,稽首对着神像告罪一声,便轻轻跳上了香案,站到了少女神像身前近处。 他身躯较为高大,少女神像却不过五尺来高,身形又是纤瘦,虽有足下蚌壳雕像支撑,与站在香案上的陆玄也不过齐平。 少女神像手中的木簪子,正对着陆玄的胸膛,离他不过拳头的距离。 目标可能就在眼前,难免有些期待,不过他也不急着去触摸,而是提高了油灯,再度观察了一番,发现自己的之前注意到的细节不是错觉之后,才在袖上扫了扫,上手摸去。 刚一接触,陆玄心中便升起一丝惊异。 虽然已经看出这木簪子有些异常,但陆玄犹自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感受到它的不凡。 轻轻接触之后,指腹便感受到了丝丝凉意。 甚至于陆玄还下意识的把手抽了回来,确认没什么事情之后,才又抚了上去。 这一会手指轻轻划过木簪身躯,能够感受到木簪本体异常顺滑,看上去是木质,却有一种金铁的质感,不必如何体会,轻易便能察觉其中差异,只是没有金铁那种死寂的冰凉。 木簪如此奇妙,也更加确定了陆玄心中猜测。 若无意外,这木簪子极大可能便是徐烟霞赠送给山亭居士的礼物,或者即便不是,只怕也蕴藏着不少的故事,很有一些玄机。 如此想着,陆玄便想将木簪取下。 然而就在他小心抽动,试探能否在不影响神像的情况下,从少女手上将木簪子抽出来的时候。 异变突生! 三十五、人是凡人缘法成 陆玄感应之中,木簪之上忽的传来一股莫名的牵引之力。 瞬息的功夫,体内水经注真气便不自主的顺着经脉流向陆玄接触木簪的指尖,陆玄心中一惊,下意识的要收回手,却发现手指仿佛黏在了木簪之上。 一时半会儿,竟然收不回来! 与此同时,真气流转速度愈发快速起来,一如大河奔腾,灌入木簪之中。 虽然不清楚到底是何缘故,但陆玄此时却是有苦难言,武者真气本就是本源,极难修炼,陆玄好不容易借助水经注采精法恢复巅峰状态,如今不到数息的功夫,已然是一朝功篑。 然而木簪轻颤,吸收真气的速度却不见丝毫减慢。 如此情况之下,陆玄的模样肉眼可见的开始变得苍老起来,他年纪本来就老,只不过因为习武缘故,真气维持之下,较之寻常同龄人,体质气色要来得好些罢了。 如今失去真气,身体亏虚之下,比同龄人衰败程度更为夸张。 肉眼可见的,陆玄面色由红润转苍白,随即化为枯黄,提着油灯的左手都开始颤抖起来,身子也是眼见的佝偻了下来,双腿微颤。 只一样看去,便能瞧出身体之虚弱,枯朽意蕴扑面而来。 “当啷!” 一声清脆,陆玄手中油灯跌落,与此同时,神殿一暗,陆玄本身也从香案之上滚落下来。 五指不见的神殿之中,一时间之听得陆玄粗粗的喘息声,仿佛将死。 不知过了多久,气息才听得平复了下去。 …… 费了好大力气,陆玄勉强翻过身来。 只可惜如今神殿之中没有半点光亮,否则便能看到他面上苦笑。 一番变故,他体内的真气十去八九,若非他真气近来恢复巅峰,指不定会变成什么结局。 他犹自有几分心悸! 虽说到了他这个年纪,不知遇到过多少凶险之事,但终究没有这簪子来得那么悄无声息,那么诡秘突然。 花甲之年,半生求而不得,好不容易见得一丝微光,找回了些许少时心意,若是因为这木簪子死了,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说来也是亏了徐烟霞那采精法诀,让他一身真气得以恢复巅峰,以至于他得以坚持瞬息。 若换做刚回浔阳时,只怕要被生生吸干了去。 其中凶险,陆玄实在是不想再体会一番。 好在如今身体虽然大损,但根基还在,又有徐烟霞所留采精法诀,总也能补益回来,只是如此一来,想要突破先天境界,只怕还得等上不少时日了。 以陆玄经历,元气略略恢复之后,情绪却也很快平复下来,终究是见过风浪的,即便这木簪来得诡异,却也还不至于因此就生出恐惧。 当然,他自然也不会贸然再去接触那木簪子。 若是再来一次,他只怕真得当场去世了。 缓缓自地上起身,身子一个踉跄,长出一口气,面色惨白的陆玄神色有几分复杂。 那木簪不凡是一定的了,而且极有可能就是徐烟霞赠送给山亭居士的那件东西…… 哪怕不是,也非凡物。 虽不知其有什么功效,但不妨碍陆玄想要获得。 算起来他浪荡江湖半生,不是没有接触过奇诡之事情,但这等器物却也是第一次上手。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件东西就算没有别的功效了,只用方才让他吃亏的那种手段去坑人,也是不错的选择。 若是可行,敌人中了招,可没有他这运气能够摆脱。 如此想着,陆玄便有不少算计,只是看着那仍旧安安稳稳呆在神像手中的木簪,又是有些头疼。 而且他还有些担心,因为方才滚落下来,弄出不小动静,也不知道老庙祝是否听得了。 若是他起身来看,难免又是麻烦。 除此之外,陆玄如今真气十去八九,情况不大如意,许多行程显然是要改变的,未免发生什么以外,明日他便得回到江头村休养。 说来因为这一番变故,许多原本想好的事情,如今却变得异常麻烦了。 牵一而发动全身,就是如此了。 若是还不能取走此物,虽有那一卷杂记,此番来到神庙也不算亏,但终究不能说多么高兴。 只是到底该如何才能取下来呢? 念动之间,陆玄走近几步,目光又放在了那木簪之上。 而就在此时,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忽然见那木簪轻轻一颤,抖落了神像之上的不少灰尘。 陆玄心下又惊,正担心是不是又要有什么变故,可就在这时候,他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 仿佛有什么东西与自己的心神产生了一些细微的联系。 念头一动,陆玄猛地盯向那木簪,心中升起了某种猜测,犹豫之下,开口道:“下来……” 嗡! 那木簪果然又是一颤。 “来!” 陆玄心中一喜,这木簪吸收了他的真气之后,似乎有了些变化,与他预料的仿佛有些不太一样。 嗤! 话一落音,木簪之上,赫然一点玄光涌起。 自锋尖之处缓缓涌出,渐渐流转周身,继而碧色毫光大作,一时间整个神殿居然被这光芒照了个通透。 碧光之中,木簪凭空浮起! 唰! 随着陆玄又一声召唤,化为碧芒,直直朝他掠来。 陆玄心中又惊,那木簪所化碧芒实在太快,瞬息便至他眼前,根本反应不及,下意识闭目,念头自生推拒之意。 只是并未发生什么意外,他这才睁眼,就发现惊奇一幕。 那木簪所化的碧芒似乎明白他的心意,竟然就这么停在了他的眼前。 距离一近,那种莫名的联系感更加清晰,陆玄心中涌起一种自己能够控制这木簪的感觉。 不再犹豫,他张开右掌,念动之间,便要那木簪浮于掌心,而事实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此前还诡异霸道的木簪,如今如同一只猫儿一般温顺。 很是顺利的就这么悬浮在了陆玄的掌心之上。 陆玄见此,惊喜不已,以至于面上都难得看到了一丝喜色! 只可惜,他还没高兴多久呢,那木簪之上的玄光吞吐之间,忽然一番闪烁! 三十六、浊黄一气散魂光 玄光隐隐,闪烁之间,便在簪子之上流动起来。 一时间陆玄仿佛看到簪子上面浮现了三个篆字,只是转眼却又消失不见了,而后玄光消隐,通体沉寂下去,跌落在陆玄的掌心之中,再看不到半点的动静。 陆玄本来还担心出什么问题,但看到簪子并未如之前一般吸取他的真气,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其中原理,多少还是有些不明白。 而且那三个看不懂的篆字,却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一时间不由皱眉。 这簪子肯定是一件修行宝贝,方才化作玄光,受他驱驰,像极了传闻之中的飞剑之流。 加上本身质地也是非比寻常,速度又是极快,便是陆玄自己方才也难以捕捉这簪子激射的速度,足见其厉害。 是以不说其它,光是如此效用,用来争斗便是一桩奇宝。 如能操控,又有几个能够避过? 他心有几分期待,不过更多的却还需仔细钻研,若是能得用,便成了一手底牌,便是那张锁儿真有奇术法,陆玄也能多几分底气。 只是欣喜过后,剩下的就是身体的空虚了。 陆玄体内真气几乎耗尽,如今又是这般年纪,方才也就是因为簪子奇妙所以忘了,如今回过神来,难免有些吃不住。 眼见时间流逝,已然是到了后半夜,过不来几个时辰,天光便要大亮,陆玄将跌落的油灯稍作收拾,便回到房间去调息去了。 …… 浔阳镇。 夜色之下,三进的大宅院之中,一处静室之内,一名身材挺拔、披头散发的青年,赤着上身,盘膝而坐,正在闭目静修。 如有旁人在此,当能认出这青年便是张琐儿。 张锁儿似乎是在打坐练气。 只是与寻常修习内功心法的武林人不同,张锁儿不知练得什么功法,口鼻之间,却有一道黄气吞吐循环,凝而不散,宛若实质,不似真气,着实有些古怪。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锁儿猛然睁眼,仰首一吸,却将那一道黄气吸入了口中。 继而长出一口浊气,能见精神完满。 张锁儿似乎对自家修行十分满意,似有几分喜色。 不过半晌之后,神色一沉,却又微微一叹,自语道:“我这一口散魂气终是小成,可惜不知何时才能练至聚散随心,有形无质的大成之境。” “师父说此法修至大成至境,便可散人魂魄而不伤肉身,更能修成‘灭魂散魄玄光’,另类入道,却不知到底是何等光景?” “可叹我练此法十数年,花费不知多少精力,如今才不过区区小成境界,师傅常说我等旁门入道艰难,不比玄门正宗,果不欺我!哎……” 说完此话,张锁儿面上能看出几分怅然,不过很快还是恢复了过来,转而又提起了另外的事情。 “师父推算这九江之地有前人传承,或许是个机会,只是这么些年,也不曾见半分机缘,却不知何时才能有几分收效?” 心念杂乱,张锁儿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只就在这时,耳畔忽然一道声音响起。 “徒儿,速来见我!” 听得这道声音,张锁儿先是一怔,随即大喜,却是想也不想,便推门而出。 …… 翌日。 河神庙中,老庙祝早早起身,却朝陆玄所住小屋走来。 “道长……” 正要问陆玄需不需要喝粥,只是发现门并未锁,推门而入,陆玄人已不见踪影了。 老庙祝愣了愣,最后摇了摇头,也没多说什么。 与此同时,陆玄却已经走在了回江头村的路上。 他此番本是想着除了拜访黄山虎之外,还去找一些故人相助,不曾想因为木簪之事,如今状态大坏,却不好胡来,于是调息过后,不等天亮,便已经走上了回村的路。 如今正在船上,却已经是快到村子了。 说来也是缘分,驾船带他渡河的,刚好是他初回浔阳时,那位帮过他的船家。 船家对陆玄也颇有几分映像,一路上倒是聊了不少事情,颇有几分趣味。 “老道长,到地方了。” 说着话的功夫,已经是到了河岸。 “多谢小哥了!” 见此,陆玄对着船家一笑,他船钱已经付过,船家知他脾气,这一回也没拒绝。 转而便往要跳下船,只是一个不经意,脚上一软,却差些摔了! “哎哟!老道长小心些,还是得多注意身子啊!” 上一会儿陆玄的动作可是轻松灵便得很,船家记忆也是相当深刻,必经陆玄这年纪,还能跳来跳去的实在不多见。 但这一回,不过这么点距离,却差些摔了,船家也只能感叹老人家的身体,终究还是抵不过时间。 “不妨事!不妨事!” 陆玄踉跄两步,这才站定,转过头去和船家打了声招呼,自己也是有些感慨。 倒不是如船家一般的念头,只是感叹这有真气和没真气的区别,若是没有练过武功,大概现在的他才是一个正常老人该有的状态,不能跑不能跳,只能拖着腐朽的身躯慢慢等死。 说来他这辈子收获虽然不多,不过仔细算算,倒也不亏多少了。 不过不知怎的,陆玄忽然想到了妹妹陆英,一想到妹妹便是这般的承受老朽的苦痛,一时又有些默然。 继而也不再多想,与船家告辞之后,一脚深一脚浅的往村子的方向缓缓走去。 走不了多几步路,便要停下歇息一会儿,每每停下一次,他心中感触便愈多。 等走到村子的时候,忽然定定站住,禁不住一声长叹。 过了好一会儿,不由得抬手摸了摸道髻上的那一支簪子,思绪一时飘远。 “爷爷!” 一道清脆的声音将陆玄从沉思中拉回了神,低头看去,原来是自家小莲儿,小石头也是跟着。 看着小孙女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表情,陆玄忽然一笑,费了好大劲,弯腰把小莲儿抱了起来。 “爷爷不在,小莲儿乖不乖啊?” 陆玄点了点小莲儿的小鼻子。 小姑娘皱了皱鼻头,低头却看着憨憨的小石头,嘟嘴道:“莲儿可乖了,石头哥哥是不是?” 看着二小。 陆玄不自主便露出了笑容来,心情倒是好了许多。 (还有……) 三十七、碧云神簪今初炼 碧云簪! 陆玄本拟需要花费不少时日研究,搜寻杂记之上的讯息,又或是查找一些资料,才能对那木簪有所了解。 谁料在他归来之后,尝试用百字碑推演,竟也能有所成! 百字碑本身便是极尽推演,陆玄曾经不少学识、本事都是借着此物习得,只是此前采精法上有些许波折,还以为对于修士之物或许欠缺了什么,哪里想到居然也能成。 这对于陆玄而言,算是一份惊喜。 只不过他尝试推演,却颇为耗费心力,不知多少次功夫,才勉强得了几分成效。 在百字碑帮助之下,他当即便认出了那木簪浮现的三个篆字‘碧云簪’! 而且这‘碧云簪’三个篆字,并非只是名字而已,经过百字碑推演,陆玄赫然还有收获,其中居然还蕴藏了使用这‘碧云簪’的法门。 虽说推演起来异常的艰难,不时头晕目眩,仿佛心力耗尽,但终究不是白费功夫。 面对如此情况,真气被碧云簪吸收的郁闷都消散一空。 在百字碑的帮助下,他只需将其中的法门掌握,便能顺利的驱使这碧云簪对敌。 虽说神簪具体的妙用掌握尚且不完全,但也只是时间的功夫,只要掌握在手中,总有完全了解的一天。 如此自然让人高兴。 唯一头疼的就是,想要驱使这神簪,需要耗费真气,而且就算他真气处于巅峰状态,若想驱驰碧云簪化玄光对敌,至多能使用两次。 两次过后,他体内真气便会消耗一空。 还是有些危险的,而且如果没有徐烟霞留下的采精法诀,就算这神物在前,他也只能空看。 说来也是有不少感慨。 当然,毕竟是修行之物,也不是没有折中之法,只需陆玄初步掌握篆字法门之后,渡入多少真气全看他自己,而如此一来,碧云簪威力如何,也就看他自身真气数量了。 如此一来,哪怕不能似飞剑一般斩敌,比之凡俗武器也不知强到了哪里去。 总之得到此物,不管怎么说对于陆玄而言都是一次大收获。 这还不论《山亭杂记》之上蕴藏的其它信息。 “此番还真是机缘了!” 陆玄感慨,不过很快也就收敛了心神。 采精口诀颇为神妙,陆玄本以为自己一身消耗的真气,需要花费不少时日才能够修回来,谁料速度有些出乎他的预料,这不过两三日的功夫,就已经是恢复了大半。 将碧云簪粗粗祭练过后,陆玄一番修行,真气又见补益。 这才收工,回到了家中。 说来这两日也是有些奇怪,本以为张锁儿那边应该会派人来,但这两日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颇有几分古怪,与陆成等人带来的消息完全不同,和陆玄从其他人口中得知的张锁儿脾性,也完全不同。 陆玄心觉古怪,却也让周云打听了一番。 才知道张锁儿这两日居然都在家中,闭门不见客。 陆玄琢磨了一会儿,也没急着让周云他们重新出船。 不说那一千两白银,在建学堂和购置一些吃用的物件之后,还剩下许多,只说前段时间贩卖渔获所赚到的钱财,就足够江头村和老鳖村的村民们吃用许久了。 趁着这个时间,陆玄把两个村子的青壮都叫到了一起,却是因为之前的遭遇,认为很有必要提升一下他们的武力。 不说与张锁儿那等身怀异术的人争斗,至少要让寻常的江湖势力,不敢轻易的招惹。 陆玄本身便留有传说,回来之后又做了不少大事,更别说老鳖村的人都是因他的缘故,所以才留了一条性命,一个个对于他这个老道士都是异常的敬重,对于他的吩咐,也没人抗拒。 尤其得闻陆玄要传他们武艺之后,更是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好了。 身体变强壮些,便能给家里多挣些吃用,哪个不愿意? 加上有孩子的如今也都在村学里头蒙学了,说不得日后还能教出个文武双全的孩子,这可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却得了机会,他们只会感激陆玄的帮助。 也是因为这个,青壮们虽然年纪大了,只能学一些外家功夫,打磨身骨气力,但是一个个还是异常的努力。 而周云和石牛几个小时候便打好了基础的,陆玄便找了一门不错的内练心法交给他们。 众人进度都算不错,虽说内练者一时难以入门,但村中青壮们练武确实也有了一些样子。 陆玄对此也还算满意。 如此下去,不需两年功夫,在浔阳之地,江头村就已经有了足够的自保之力。 陆玄也能放心许多。 …… 村中年轻人颇有激情,陆老八这边却因为陆成等人的缘故,有些郁郁寡欢,一来二去竟然病倒了。 这是心病,加上陆老八年纪也不小了,又不曾习武,到了这个年纪,现有的条件之下,已经是非常衰老了。 毕竟这年头能活过五十的人都不多,即便陆玄武功在身,却也帮不得多少。 陆玄也是无奈,可是却不知做些什么是好。 “咳咳……大玄哥,你也不必再做什么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这不怪那些小子,我如今能看到村子发展得好,也是没有什么遗憾了……” “我要是死了,你就把我的骨灰撒到浔阳江里……” “说这些做什么,你才多大年纪?琢磨这些做什么?好生修养,说不得还有机会看到小莲儿她成亲生子呢!” 看着床上躺着,面色泛黄,没了多少精气神的陆老八,陆玄的心情很是不好。 听得陆玄这话,陆老八勉强笑了笑,又是一番咳嗽,道“……说得倒也是,大玄哥你比我还长几岁,如今倒是我这个做弟弟的先受不住了……” 陆玄闻言,眉头一皱,没有接话。 “别想这些了,村里的事务还得你来主持,阿云他们还是年轻了,许多事都不懂,等你好些了,还有许多事要你做,你好好休息,莫要胡思乱想!” “……” 一番交流,陆老八有些困倦,睡了过去,陆玄却带着有些沉重的心思,走出了屋外。 抬头望着天边白云,一时不知所言。 周云也在一旁,方才的话他都听着,这时却也没有出声打搅。 “大爷,有人来拜访了!” 陆玄回过神来,正要吩咐周云照看好陆老八,石牛那憨厚的声音便传来。 三十八、旁门左道隐行踪 “敢问这位可是陆八爷?” 不出陆玄所料,来者正是张锁儿的人。 陆玄仔细打量眼前之人,獐头鼠目,身子微微缩起,双手抱拳,拢入袖中,不见多少江湖气,倒是有几分猥琐,瞧着便是油滑之人,当是个不好相与的。 不过此人态度倒是恭敬的紧,也没因为张锁儿的名头便在他面前耍威风。 陆玄先不答他,只问道:“你是何人?来此何意?” 那人倒也不计较陆玄漠然态度,嬉笑一声便道:“小人白喜,奉我家张老大之命,特来此地拜会八爷,想请八爷醉松楼一叙。” “你家张老大?可是张锁儿?” “正是!” 白喜又是一笑,道:“我家老大并无他意,只是听闻八爷乃是浔阳江上有名的老前辈,有意请教一二,还望八爷卖个面子。” “哦?” “倒是有几分意思,你回去告诉张锁儿,我会去的。” 陆玄罢了罢手,却是赶客了。 “如此小人便告辞了。” 这白喜很是有几分晓事,倒是让人不好多说什么。 说来此人有些像当年跟在他旁边的黄山虎,黄山虎也是圆滑之人,不过比不似此人这般油头。当然,今非昔比,如今的黄山虎不说也罢。 …… “大爷,此人不是什么好人,那张锁儿只怕也是没怀什么好意。” 石牛虽然憨厚,不过却并不是蠢笨,只是有些率直,加上跟着周云长大,习惯了听周云的吩咐,也就少了几分主见,心思还是有几分的。 “无妨,这一关迟早得过,总不好一直因为此人,便坏了计划,此番我一人前去便是,听闻此人颇有几分手段,你们留在家中,勤练武艺,照看好你八公,别的不用多想。” 陆玄微微摇头。 “这……” 石牛想说些什么,他觉得张锁儿不怀好意,当是有几分危险,自然不想陆玄这个大爷独自前去。 只是细细想想陆玄的话,却也不好多说什么,正如陆玄所说,以他们的武艺,即便是发生了什么,跟随而去也不过是扯后腿罢了。 如此一想,也就没再开口。 此时的陆玄,心思其实不在张锁儿的事情上,如今有了‘碧云簪’在手,对方不知他这手底牌,便是身怀异术,陆玄也有八分把握。 所以对此此番会面,并不是多么担心,他现下最为担心的,反倒是陆老八的情况。 虽然不想说,但是陆老八现今的情况,确实是有些不大好。 陆玄浪荡半生,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行走江湖,自然也是粗通医术,陆老八的身体还是能够看出几分的,衰老身躯,病来如山倒,又没有年轻人那等恢复能力,却是有些不太乐观。 他先前回乡的时候,想的是自己这辈子执着于修仙求道,忽视了家人。如今见老友多年不见,重逢时日补偿,却又重病,更多遗憾。 …… 浔阳镇。 张锁儿的宅院,后院之中,张锁儿正与一名老道坐在石桌旁。 能见张锁儿对那名老道十分的敬畏,正襟危坐,哪里还有之前在黄定江面前大剌剌的模样。 老道士身形清瘦,身着黄袍,头戴高冠,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只那鹰钩鼻子却有些坏了一身气质。 腰间悬着一个黑色布袋,隐有几分黑气,不似凡物。 “我今番欲练一口飞剑,得闻此地早年曾有凡人锤炼铁精之法流传,你如今在这浔阳镇也算是有了一分基业,正好得用。” “对了,那前人传承之事,你可有了几分线索?” “师尊恕罪,弟子有了几分势力,便在这九江之地探寻了好些年头,不过也未有收获,弟子怀疑是不是已经被旁人取走了。” 张锁儿回道。 “唉!如此也有可能,此地乃是云鼎山治下,被那些玄门弟子取走也不奇怪,说来此番若非为了祭炼飞剑,为师我也不愿来此,你虽有几分手段,到底不是真有法力在身,便是云鼎山那些人见了,也不会多说什么,为师便不同了,二次斗剑过去不过数百年,我旁门被玄门打压,见面便要低了一头,任人打杀,也是艰难。” 黄袍老道说着,似乎感慨良多,张锁儿闻言,也不敢插话。 “不说这些了,此番你动用你如今的势力,好生替我探寻那锤炼铁精的法门,我借之祭炼飞剑,若是得成,这一只六阴袋便赐予你,助你凝练散魂气,日后你也不必在这凡俗之地空耗时光,凡人野兽,魂魄终究还是差了几分,此地又临云鼎山,也不是什么好的修行之地。” “待得了那法门,你便随我去南疆修行去吧。” “多谢师尊!” 张锁儿闻言大喜! 那六阴袋乃是他这一门,专修散魂气的法器,威力如何暂且不说,对于收集魂魄,助他修炼散魂气,却是十分有帮助,若是能得这黄袍道人这一只六阴袋,他或许能少费许多年,便能将自家散魂气修至大成境界。 如此焉能不喜? “师尊,您吩咐下来之后,弟子便已经有所打听了,也是有些收获,您说的那法门据说是与此地浔阳商会有几分关系,其中牵扯到了几个人物,如今见在九江,其中一人便在浔阳镇中,说来与弟子还有几分牵扯,弟子已经命人去接触了,或许会有收获。” “哦?” 黄袍老道闻言,也是有些惊喜,也是没想到如此巧合。 “如此自是最好不过,那浔阳商会我去接触,此事据闻牵扯到了云鼎山修士,你不好出面,若是被云鼎山之人所知,容易推算到我,你将浔阳镇那人找出便是,过两日我再来寻你。” “你那散魂气不过小成,不甚当用,若是寻常武者倒也罢了,对上厉害的人物,终究难见什么成效,这六阴袋暂且予你,若是谋划得成,便是你的了。” “你若得了线索,定要将法门打探出来,我在九江郡若是寻得,会亲来找你,如是不成,也会回来,可明白了?” “师尊放心!” (还有……) 三十九、阴晴圆缺皆自然 陆玄并不知晓,浔阳镇来了位黄袍老道,不仅是他多年追寻的修行人物,还是张锁儿的师父。 若是知晓,只怕会心生波澜。 不过此时的他,更多心思却不在这事上面。 陆老八快不成了。 甚至陆玄都还没来得及去镇上见张锁儿,陆老八一夜之间,便已经是弥留之际。 自他倒下,村子里就有不少人来看他,陆玄也让人给陆成等人带去了消息,不过现如今都没看到人来。 对此陆玄有些失望,只是却也不好说他们的不是。 可他看陆老八憋着一口气,始终咽不下去,心里也是有些不太舒服。 “老八,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跟哥哥我说。” 陆老八的屋子里,陆玄和陆英就坐在床边。 余下几个后辈,也都伺候在屋里。 陆玄握着陆老八已经有些浮肿,能见许多暗斑的左手,低下头去,在他耳边问道。 陆老八此时已经有些睁不开眼了,嘴巴微微动了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不一会儿,话没说出口来,嘴角却流出了口水。 看得陆老八这模样,陆玄还没说什么,一旁的陆英却是有些受不住了,眼眶一红,手一捂嘴,忍不住别过了头去。 陆玄没有露出什么别样神情,只是小心的帮陆老八擦掉了嘴角的口水,随后勉强笑了笑道:“老八,你别急,我记得你说的,等你去了,把你的骨灰撒到江里头,放心吧,就村口,还能看到你家,你看怎么样?” 陆玄这话一出,陆老八起伏的胸口眼见的平复了不少。 “嗬嗬……” “阿云他们都是你的后辈,以后烧纸钱也少不了你的一份,陆成那些孩子不成,这不还有阿云他们嘛,你就安心吧!” “嗬……” 随着陆玄这话出口,陆老八喉头一动,胸口瘪了下去,却是已经去了。 “呜呜……” 一时间,屋内几个女眷都是忍不住抽泣起来,生离死别,又是一位望重的亲近老人,难免悲从中来。 几个汉子好些,却也能见眼眶微红。 都是陆老八看着长大的,情分着实不低。 “......好了!阿云,大牛给你们八公好生打理一番,你八公的心意你们都听得了,也不必什么棺材,阿云,这几日你便帮你八公守灵!” 一番吩咐,无人有什么意见。 陆老八孤家寡人,培养的几个后辈如今因为张锁儿之事已然疏远,便是陆英,也不觉得周云守灵有什么不妥的。 “......舅舅,陆成那几个人,还要不要通知?” 走出了房间,周云再去准备给陆老八打理后事之前,问了一句。 “叫人把消息带去,他们和老八的事情,与我们也无多少牵扯,再怎么我们也不好帮老八做什么决定。” 陆玄微微一叹:“老八心里其实不怪他们,只是与自己置气罢了,多少也是数十年情分,如今老八去了,想必还是希望看到陆成他们来看他的。” “你只让人说老八不在了,旁的也不需多说,来的自然会来,不来的也不必在意。” “我明白了。” 周云闻言,也不多问,他也明白陆老八的死,对于陆玄来说或许不是什么好接受的事情,说起来陆玄年纪比陆老八还大上几岁。 周云也不知陆玄所得机缘,难免多想了一些,甚至也想到母亲陆英身上,也是不由摇头。 “对了。” 陆玄想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啊?” 周云正要去拿家伙什,听得这话转回头来。 “罢了,没什么……” 陆玄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他本想说让周云好生安抚陆英,只是仔细想想,妹妹陆英比他看得透的多了。 而且这本也是他该做的事情...... ...... 陆老八的事情虽然有些突然,但他这年纪,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已然算是老了。 是以江头村中虽然多了几分悲伤气氛,却也不甚严重。 陆老八这情况,在村民们看来,甚至能说是寿终正寝。 一夜过后,按着寻常老人死后的后事安排,周云也妥善处理上了。 陆玄本身也对道门的超度法事有不少了解,曾经混迹江湖,还借此混过几顿饭。 让他替陆老八做法事,倒也是绰绰有余。 若是陆老八黄泉有知,说不得还会挺得意。 想到这,正在为陆老八颂念度人经的陆玄,不由微微摇头,倒是少了几分哀伤。 说起来,以陆老八的性子,若是真的到了那等走都走不动的年纪还不死,反而会更为痛苦,这下去了,倒也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 法事拢共七日,一日不得停,为此陆玄也放下了张锁儿的事情。 …… 陆玄这边能坐定,张锁儿那边却是有些坐不住。 放在往日倒也罢了,他有的是时间消磨,但此番却是不同,涉及自家师父以及道途,却不好轻慢。 师父那边至多也就是两三日的功夫,当能从浔阳商会了解一些情况了。 若是没有多少收获,回到浔阳镇也就是这两日。一旦见他一无所成,慢说那一口六阴袋会不会赐予他,只怕不训斥都是好了。 眼看十数年修行,好不容易得了如今机会,能跟随师父身旁修行,张锁儿如何愿意错过。 “白喜!” 想到这里,张锁儿唤来了白喜。 “你那日亲见了陆老八么?他亲口答应了?” 白喜慌忙前来,得闻此句,又见张锁儿面色不大好看,惶恐道:“小的确实见了陆老八,其人也是亲口答应来醉松楼拜访的,张老大您是知道我的脾性的,便是有千万个胆子,也不敢欺瞒老大您啊!” “那你说,为何今日都不见人?我不想与你多费口舌,不管你什么法子,需得将人给我请到此地,不然你日后也不必在我跟前晃荡了!你明白了么?” “小的明白!明白!” 白喜惶恐的很。 他在外头仗着张锁儿的名头给自己捞过不少好处,若是让人知道张锁儿不再庇护他,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一想到那结果,白喜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没了……大家中秋节快乐!) 四十、小人来请风将至 “八爷!还请救小人一命!” 白喜再次来到江头村,虽然奇怪怎么才两日的功夫,村子里就办上了白事。 也不太明白‘八爷’怎么还会做法事,但这却不妨碍他为了自家性命,用尽本事。 一见得陆玄,他便慌忙下拜,做足了态度,不住的恳求。 白喜如此行事,不说他人,便是陆玄一时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本见他带了几个人手,还以为是威胁。 是以陆玄才出来见他,不然早让人拦在外头了。 谁料他居然如此态度。 “是你?怎么又来了?你这又是何意?” 白喜此人颇有几分意思,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家带来的这几个人有什么用得上的,听得询问,张口便一五一十的将张锁儿的要求说了出来。 当然,其中少不了添油加醋。 陆玄皱眉。 这张锁儿看来还真有几分霸道,见没人赴约,便再次相请,全然不管受邀之人是否有理由。 “......我并非是你要找的‘八爷’,怕是帮不得你。” 张锁儿的事情,在陆玄眼中可没有给老兄弟做法事来得要紧。 即便是要去见张锁儿,也不是这个时候。 白喜闻言,有些傻眼,他或许想过陆玄会拒绝,但哪里想到陆玄会如此回答? 事实上对于陆玄的身份,他倒也不是没有怀疑,毕竟瞧着和旁人口中的陆老八形象不大相似。 只是他并不知道陆玄这么一个人回到江头村的消息,也不认为江头村如此气质的还有第二个,难免就把陆玄认成了陆老八。 谁知道这第二次来,陆玄居然不认了? 白喜虽然放得下脸面,但是得了陆玄这么一句话,难免也有些恼火。 只是一转眼,看到因为丧事而聚拢在一起的江头村青壮,尤其是其中还夹杂几个模样怪异的老鳖村村民。 再大的不快却也压了下去。 “......嘿嘿,八爷,您莫和我这小辈开玩笑了,还请您救上一救!” 白喜讪讪一笑,依旧恳求道。 陆玄闻言,微微摇头,指着那挂了白布的灵堂,问道:“那是我一个老兄弟,也是你们口中的八爷,如果你们硬要老八跟你们去见张锁儿。说不得你们只能亲自去下面请了,老八去的也还没几日,你们还能赶上。” “怎么,要不要我叫人帮忙送你们一程?” 陆玄的语气平淡的很,听在白喜的耳中,却如同霹雳。 他缩了缩脑袋,明白眼前的陆玄只怕真的不是陆老八了。 而陆玄未曾赴约的原因,看来也是因为这一场丧事。 “看来你也该想明白了,我现下没有功夫为了那点小事去见张锁儿,你回去告诉他,真要是将那乱七八糟的规矩看得如此重要,便让他亲自来江头村给我兄弟上一炷香,到时候我会坐下来和他好好谈谈的。” 陆玄说完这话,又是罢手赶人。 “老前辈既然不是八爷,那还请前辈赐下名号?小人回也好向张老大禀报。” 白喜知道今日只怕事情是办不成了,只能折中询问陆玄的名字,也算是让张锁儿能有个目标,省得都把事情怪罪在他的身上。 陆玄闻言,倒是没有拒绝,他迟早会和张锁儿对上,不过早晚罢了。 若是难免争斗,现下放出自己的名号,对方必然打探,如是知晓他归真武者身份,说不得自持异术,会有所轻视, 如此对于陆玄却是好事。 于是道:“吾名陆玄,你把这名字告诉张锁儿便是。” “原来是……” 白喜闻言,细想一会儿,当即想起了陆玄究竟是何人,有些吃惊。 正要奉承几句,却发现陆玄已经回身进了灵堂了。 有心追过去再问,看着周围一个个把视线都放在他们身上的青壮,咽了口唾沫,还是老实退走了。 ...... “陆玄?!那老道士真是这么说的?” 浔阳镇,得了消息的白喜马不停蹄的把话带了回去,将自己的经历仔细说了一遍。 其中重点描述了陆玄的难缠,以及陆老八已经死了这件事情。 “应当错不了,那老道士不是俗人,我看江头村那些人都对他颇为敬重,再者江头村这地方,除了陆老八和陆玄,早年也没听说过出过什么厉害人物了。” “有几分道理……” 张锁儿面上能见几分喜色,似乎还有几分激动,看得白喜有些莫名。 “这一次你做的不错。” 转过头来,得到这赞赏,更是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同时心里没有多少高兴,反而生出了一些担心。 觉得张锁儿是不是又要有什么麻烦的事情要他去办,所以才是这个态度。 不过这一回却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这一次的事情,你不用管了,我亲自处理。若那人真是陆玄,我回来会给你奖赏!” “吩咐下面,给我备船!” 张锁儿的态度,实在有些出乎底下人的意料,尤其是对于白喜这种对他这个老大还算了解的人来说,更是一头雾水。 “莫不是张老大和那老道士还有什么牵扯?” 白喜心中暗付,琢磨了一会儿,眼睛一亮,他却是想起了张锁儿曾经被异人收做徒弟,得了传承的事情来。 旁人不知这件事情的真假,他们这些亲近人自然知道这件事情是真的。 不为其他,就因为他们看到过张锁儿出手。 明明打斗正激烈,突然间一口黄气吐出,对手便仿佛被什么东西炸了一般,留下一道骇人的致命伤势,很是可怖。 事实上也是因为张锁儿的这门本事,他虽然不大管事,底下的人也不太敢有什么异心,就怕被那门异术弄死了。 这年头,对于常人而言,死于奇奇诡诡的手段,比直接让他们死于刀剑之下还要难以接受。 且不说这些,却说白喜念头一转,将张锁儿如此激动的原因放在了陆玄身上。 倒不是真的知道了什么真相,却是以为陆玄就是那传授给张锁儿异术的异人。 尤其想到陆玄一身道人打扮,且对张锁儿也浑不畏惧的模样,更是觉得自己没错了。 心下倒是暗叹,琢磨是不是想法子和陆玄搞好关系,若是能拜人为师,如同张锁儿一般学得一门异术,岂不美哉? “白喜!你在想什么?” 正畅想着,一道冷声响起,把白喜拉回了现实…… (还有……) 四十一、灵堂奉香别有意 “原来是老道长!” 初初一见,张锁儿便认出了陆玄正是当日在黄府门前所见过的那名老道士。 先是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便又恍然,他知道黄山虎当年跟随过陆玄,陆玄回到浔阳镇之后,上门去拜访,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陆玄早知当日黄府所见的人便是张锁儿,倒是没什么意外,微微点头,算是见过。 “张老大是爽快之人,难怪能在浔阳镇闯下如此名头,前番阁下相请,老道亲友故去,未能应邀,倒是有些失礼了。” 不管心中如何作想,陆玄面上还是客气的。 “是晚辈考虑不周,也怪不得前辈。” 张锁儿笑笑,态度却也还算和善:“对了,听闻八爷故去,却不知灵堂何处?八爷也算是浔阳江上的老前辈了,晚辈该当上一炷香才是。” “请!” 陆玄略有几分诧异,以他的心思,多少能够看出张锁儿来得如此之快,定然不会是为了江头村渔获生意这种小事,尤其是二人见面之后,张锁儿大部分注意都放在了他的身上,这其中定然是有古怪的。 陆玄为此多了几分警惕。 “咦?” 而就在陆玄转身,要引张锁儿去灵堂的时候,眼角忽然注意到张锁儿腰间的一口灰扑扑的布袋。 若是常人见了,定然看不出什么不同,但是陆玄前番才得了碧云簪,却瞧出了几分不对。 “这是……法器?” 陆玄眼睛微眯,没有多看,不过心中更多了几分心思。 陆玄看到的那袋子,自然便是黄袍老道借给张锁儿的六阴袋,正是因为这法器主人并非张锁儿,张锁儿得到之后,不过草草祭炼,得以使用,其上法器气息不能隐去,所以才被陆玄看了出来。 正常情况下,似陆玄这等还未正式踏入道途的人,轻易却也看不出别人的法器。 至少张锁儿便看不出陆玄头上的碧云簪是法器。 …… 入得灵堂之中,张锁儿给陆老八上了一炷香,对于陆老八,他自然没什么在意,死与不死与他关系都不大。 只不过听闻陆老八是寿终正寝,还是有些感慨,也更加坚定了弄到师父所说的炼铁法门,跟随师父去往南疆专心修道的意思。 不然要是继续在浔阳镇这地方打混下去,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将‘灭魂散魄玄光’练成,踏入道途。 只要不能入道,他依旧是一个凡人,寿命也与常人也没什么不同。 接触过修行者,尤其还拜了师父,他自然是不甘愿如此蹉跎的。 所以上完香之后,张锁儿的心思多了几分浮躁,开口便相请陆玄觅地谈话。 陆玄没有拒绝,张锁儿既然来了,总得把事情解决,况且他也看出了,对方别有来意,不弄明白,也难安心。 能让对方如此态度的,显然不是什么小事。 果然,等二人来到一处静谧之地,退散左右之后,张锁儿直接道明了来意,确如陆玄猜测,并非是为了江头村渔获生意的事情。 “不瞒道长,此番晚辈到此,并非是为了那无谓的规矩,而是另有所求。” 张锁儿开门见山,陆玄眉头一挑,做惊讶道:“哦?张老大不是为了那渔获生意而来的么?老道还想就此事与张老大讨论一二呢,若非此事,却不知张老大所来何意?” “晚辈也不喜那些弯弯绕绕。” 张锁儿微微沉吟,却道:“听闻如今九江郡中浔阳商会,早年乃是前辈创建,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这是昔年旧事,说来老道也不曾帮到什么,不过是提过一些建议罢了,从中得了些好处,那商会所属乃是刘家,与我关系到是不大,却不知张老大问此所为何事?” “可是有什么生意要和浔阳商会合作?若是如此,只怕张老大是来错了,现如今这浔阳商会与老道可没什么关系了。” 陆玄笑了笑。 “是也不是。” 张锁儿继续道:“听闻当年浔阳商会乃是以武具兵器起家,有一门厉害的冶铁法门,不知此事可是真的?” 陆玄闻言,摇了摇头:“虽不知张老大从何处得来的消息,不过此事多是谣传,当年浔阳商会是靠了刘会主的本事才起的家,贩卖的倒是兵器武具,不过那些都是匠人的本事厉害,具体我却不知,至少老道并未听闻过什么冶铁法门。” “老道不知张老大问此事是要做些什么,不过这消息却是有些虚了,若真是有那等厉害的法门,浔阳商会又何止如今模样?想想便能明白其中真假。” “这事情我帮不上什么忙,你我不妨还是说说那浔阳江的规矩,老道听人说,如今这规矩乃是张老大定下的,依老道看来,却是有几分不妥。老道本想向张老大请教一二,只不过事务缠身,一时不得空闲,正好今日张老大到此,倒是正巧。” 陆玄却不就浔阳商会的事情多说,而是把话题转到了渔获生意之上。 他这话一出,仔细观察之下,能够看出张锁儿有了几分不耐。 不过还算是能够沉得住气。 “这些都是小事罢了,若是道长有意,晚辈回去之后,便可吩咐底下人改了这规矩,却也算不得什么。” 张锁儿声线一沉,目光灼灼,看着陆玄,道:“所谓无风不起浪,既然有次传说,想来那冶铁之事也该有几分因由。前辈也不必敷衍我,我也不瞒前辈,我此来便是为了那冶铁法门,前辈当年既然是浔阳商会的创建者之一,必然有所了解,还请前辈指点一二,晚辈感激不尽。” 言罢,又见陆玄摇头,却是不等他开口,便继续道:“晚辈自认礼数皆足,前辈也莫要糊弄我才好。有些话虽然不想明说,但晚辈年轻气盛,若是前辈一味推诿,却也莫怪晚辈不客气。” “前辈虽是浔阳老人,当年更是风云人物,但只怕不太明白如今的浔阳镇是什么情况。只一句话,晚辈虽然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但若想让哪一个村子鱼米无收,还是能轻易做到的。” “哦?看来张老大倒是当真霸道!” 陆玄淡笑,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张锁儿的态度。 张锁儿见此,眉头微皱,只是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忽见陆玄一笑,忽指头顶道:“张老大,你瞧我这是什么?” 嗯? 张锁儿闻言,下意识转头看去,眼眸当即一缩! (没了……求推荐票……) 四十二、神簪初试显威芒 “着!” 陆玄漠然声音一落,面带惊愕的张锁儿眼中,只剩一抹碧光! 哧! 细微声音响起,碧云簪已然穿透张锁儿眉心,自其后脑而出。 噗通! 下一刻,肉身倒地,再不见半点声息。 “失礼了!” 见得这一幕,陆玄站定半晌,这才稽首一礼。 他并不觉得自家偷袭有什么不对的,江湖浪迹,他又岂止是旁人眼中的和善老道?若真是如此,哪还有他今日? 事实上在陆老八死后,陆玄便已经生出了快刀斩乱麻的心思,周云等人手段到底还是稚嫩,陆老八一死,他若是再出了个什么意外,难说村子会变成什么模样。 人生于世,争斗如斯,不外乎一点私心而已,陆玄暂且还逃不出这一规则。 同样,哪怕求道,他也不认为修士会有什么不同,不过站的更高,眼界更宽,看得更远罢了,除非圣人,哪个又能没有私心? 当然,陆玄倒也不认为自己做的就有多么的对,若非无奈,谁轻易又会生出杀心呢? “还是逃不过这一遭……” 张锁儿问及冶铁之法,陆玄便知此事不好善了了,若只是那渔获生意,倒还好说,但冶铁之法,自刘仁豪所言,牵扯可是不小。 尤其张锁儿还带了一口法器,显然也是来者不善,以陆玄经验,便是早先没有杀心,又岂不知先下手为强的道理? 不过他心中也无多少高兴就是了…… 正在陆玄琢磨如何处置张锁儿尸首,也庆幸张锁儿或许对自己实力自信,此来并未带着手下的时候,张锁儿腹中一鼓,忽然口鼻大开。 陆玄见此,心下一跳,却是退开几步。 不过张锁儿倒也没有活过来,只是那口鼻之中,忽然吐出一口黄气,直直往天上打去,一声嗡鸣,盘桓半晌,仿佛失去了根源,却是渐渐散去了。 陆玄多少有几分猜测,知晓这一口黄气怕就是旁人所说的那什么异术 他虽然知道张锁儿有异术在身,却不知是如此形势,若非先出手打出了碧云簪,张锁儿有意行凶,口中吐出这一口黄气的话,他或许也无法应对。 其中说来倒也有几分运气。 这一番变故,陆玄顿了半晌,见张锁儿尸首终无变化,这才稍松了口气。 转而又将注意放在了张锁儿腰间的那一口瞧着像是法器的袋子上。 也不急着上手,大袖一挥,只将那口袋扫落,推至一旁,随即在张锁儿身上摸索了一会儿,再无他物,这才作罢。 不过也不再看那口袋,由得它待在地上,琢磨了一会儿,见得一旁有一只小虫,便将它丢了过去,并无异样,这才将口袋捡了起来。 入手触感仿佛绸缎,颇为丝滑,却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么破落,颇有几分奇妙。 真气微动,也能感觉手中这袋子有些不凡。 陆玄没有急着研究这口袋,转而却是去把周云和石牛过来…… …… 张锁儿的死,短时间内没有引起一丝一毫的波澜,盖因他修行缘故,时常神出鬼没,加之脾气古怪,他不自己亲自露面,手底下的人也没有敢无故去找他的。 现下虽然出了江头村这么个意外,但浔阳镇实际上势力分明,轻易很难有什么波动,短时间内又哪里会出现什么大事。 以至于陆老八下葬都过去了好些天,江头村也渐渐又恢复了自家渔货生意,竟然也没人发觉什么不对。 或许有头脑精明些的喽啰看出了些不对,不过还是那句话,张锁儿不发话,谁又敢胡乱行动。 陆玄到是因此,得了安宁。 他也不知张锁儿还有一个师父在九江,不然只怕不能如此淡然。 “这法器该如何才能运用?怎么与碧云簪半点都不相同?” 陆玄得了那一口布袋法器,本以为能像祭炼碧云簪一般,借助真气驱使,即便没有法门,也能稍作了解。 但是他尝试以真气渡入,却发现这布袋根本不给反应。 多少有些无奈,不过倒也有了几分猜测,琢磨自家能够炼化碧云簪,和徐烟霞所留水经注怕是还有几分关系。 毕竟是出自一人,同根同源之下,能够让他得以运用也能理解。 而且他也想到了当时在河神神殿之时发生的事情,或许就是因为自身水经注真气的缘故,才会有那等异变。 若他所料不差,倒也是别有缘法。 既然暂时无法入手,他也就将那布袋法器收了起来。 慢说他如今最重要的是突破先天,即便不是,手头碧云簪也不过初步祭练,还不知需要多少时日才能完全掌握。 甚至就陆玄接触下来,他都觉得自己要是一直维持在归真境界,或许这辈子都很难将碧云簪真真炼化。 如此情况之下,他自然知道自己该如何取舍。 倒也不好贪功。 说到先天,陆玄倒是感觉自己离那最后一步已经不远了,本来倒也没那么快,只是获得了碧云簪之后,他时常借助百字碑推演祭炼此宝。 真气消耗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便又借助水经注采练精气的法门恢复,如此往复循环,真气进境一日千里。 蜕变更是非比寻常。 说来他倒是为此有不少的感慨。 他行走江湖这半生,见过的厉害人物也算不少,本身也是有些奇怪,这世上既然存在修士,按理来说机缘不该如此之少。 譬如如他一般,奇遇甚么法器之类的事情应当也有发生过才对,怎么从不见武者动用过奇物。 现如今到时有些明白了。 寻常武者拼斗,不过借助真气催化内力,本身真气并不会有多少消耗,但法器却是不同。 光是祭炼便需实打实的消耗真气,此外初步掌握之后,也需真气驱使,常人真气储量本就有数,即便身处壮年,恢复也是异常艰难,没有采精口诀这等妙术,又有几个能够御使法器的? 摇了摇头,陆玄很快收束心神,将思绪放回自身,感应体内情况,对于自己突破先天的时日,也已有了几分推算。 “应该就在这几日了……” (还有……) 四十三、贵子并非总纨绔 九江鱼米之地,虽多数百姓都是靠捕鱼为生,但良田也是不少。 只是大部分良田都掌握在世家大族手中,许多百姓也只能是租地为生。 黄家发迹如此,手底下除了一些生意之外,自然也有着不少的良田。 浔阳郊外,正有一处农庄,是黄家的资产。 临山近河,却是极好的地段,一眼望去,良田百千。 天光将亮,已然有不少农人在犁田,为了将至的春种做准备。 “黄修,你今日的任务便是和那些庄户一起犁田。” 农庄一处小院之中,大汗淋漓的黄修放下手中的石锁,还未得喘息的功夫,便听到了一个让他瞪大了眼睛的消息。 “我?和那些破落户一起犁田?伍老头,你没搞错吧?” 黄修转过头去,瞪着坐在后头厅堂门槛处,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的一名老汉,感觉老头是不是脑子有病了。 他这段时日没少被老头折磨,不过有黄定江耳提面命,又有黄山虎发了话,他也不敢反抗,勉强还是承受了下来。 每日打熬身躯,不得一时空闲,自小都没有这么苦过。 这倒也罢了,他是练过武的,也有基础在,知道要想有所成就,得到父亲和爷爷认可,这一关总归逃不过。 但他却没想到老头居然要他跟着下田? “你不去也成,我自会把这事儿告诉黄定江。” 老头垂首抽着烟,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听到这话,黄修脸色一变,随即便是发苦,他别的不怕,就怕父亲黄定江,上回从江头村回来之后,没少被训斥,也挨了不少打,现在还有阴影,要是让父亲知道他不听话,指不定还有什么事情等着他。 这农庄已经是他这辈子待过最苦的地方了…… 想到这个,黄定江有些恨恨的看了老汉一眼,最后还是没有反驳。 说来他对这个老汉也不熟,来到这农庄的时候才是第一次见面,当时还以为父亲是让他跟什么前辈高人习武,那里想到就是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农家老汉? 自然是不太上心的,不过后来被狠狠的折磨了一番,渐渐也不敢再炸刺了。 “不会犁田就去和其他人请教,你要是还有几分脑子的话。” 老汉说完这话,提着烟杆,负手便走入了屋内,却是看也不看黄修一眼。 “呸!” 黄修也不说话,面色大不好看,等到老汉走入了屋内,才吐了口唾沫到地上。 “还这么有力气?那就再举一百次石锁再用饭!” 淡漠的声音从屋内传来,黄修脸色一僵。 …… “小哥,你是新来的庄户吧?我看你没做过什么农活啊,你这可不成,来,你看我……” 黄修穿着和普通农汉一般,这些时日经过打磨,也是肌肤黝黑,模样狼狈,倒也没人认得他是黄家的少爷,看他独自在那里琢磨手中的犁耙,还有老人指点。 见他没什么好脸色,也不在意,气氛倒是和谐。 “……” 黄修虽然有些纨绔,脑子到是不笨,加上练武,本身气力不小,实际倒也不比这些常年混迹田地的农汉来得差,只是没有技巧,所以显得笨拙,指点之下,总归还是能学会。 在老农的指点下掌握了手段,张了张嘴,一个谢字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他本是不大瞧得上山民农汉的,往日都是一口一个泥腿子、破落户,只是如今心中却有几分复杂,毕竟就是他口中的泥腿子帮了他。 不过他却不知道,自己在田地里劳作的一幕,全都看在了黄定江的眼中。 “修儿顽劣,此番辛苦老伍叔了。” 看着黄修在田地里的模样,黄定江眼中能见欣慰。 “这小子还算经得住打磨,过不了多少时日,便能练成真气,鱼龙百变我也可以交给你,届时我便不再欠黄山虎什么了。” 黄定江身旁的,正是那名调教黄修的老汉。 也即是黄山虎所说过的老伍。 老伍并没有接黄定江的话,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 黄定江一时不知如何接话,老伍的存在,实际与黄家的崛起颇有几分关联,其中牵扯到的事情极为复杂,不过两方之间情分其实并没有多少。 这事儿真论起来,还得说到陆玄身上…… “父亲说过,老伍叔你并不欠我黄家的,您什么时候想要离开,其实随时都可以离开,说来还是我黄家欠您颇多……” 稍作思虑,黄定江回道。 “陆头是在江头村么?” “额……陆前辈如今正在村中。” 对于老伍跳跃的话题,黄定江反应倒还算快。 “可还康健?” 说起陆玄,老伍面色看上去多了几分波动。 也第一次转过头来看着黄定江。 黄定江自然知道老伍和陆玄之间的关系,事实上也是因此,对于之前黄山虎提议让黄修来农庄锻炼的事情,他才有些不太同意。 因为他清楚,老伍一旦知道陆玄回来的消息,他黄家必然是留不住人的。 虽说这些年,已经很少有事情要劳烦老伍出手了,不过但凡是老伍出手的事情,对于黄家而言,都不是什么小事,他自然有些不太情愿的。 虽然他在老伍面前表现得十分客气,但心里想法还是有些不同。 当然,经过黄山虎的一番话之后,他也明白人是迟早留不住的,与其如此,趁着此次机会弄些好处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不过说起来,老伍似乎早清楚他的想法,又或者自有几分念头,得到他带来陆玄的消息之后,便自己提出了《鱼龙百变》的事情…… 黄定江也知道老伍想听什么话,于是道:“陆前辈看上去比我还强健多了,浑不似个如今这个年纪,说来晚辈不自量力,还与陆前辈交过手,不过只数合便被拿下了,呵呵……” “数合?当是陆头让了你,以他的本事,这么些年过去不知何等厉害,真要用了劲,只怕你一合都接不下。” 说起陆玄,老伍面色红润,眸中多了几分锐利,似乎想起了昔年旧事。 “呵呵,老伍叔说得是。” 黄定江心中虽然有几分不以为然,但还是附和了一句,他知道旁边这个老头的脾性,不好对着来。 这边儿子还需对方调教,武功也还没拿到手,他这种利益至上的人,自然知道如何表现。 (今天没了……) 四十四、玄关一叩破天门 浔阳江畔。 一方青石之上,陆玄盘膝而作。 大河滔滔,风声猎猎,陆玄安然静坐,老面清宁,气息绵绵,仿若垂朽雕像,不见半点波澜。 与此不同的是,此时的陆玄体内,却是声势滚滚! 一身水经注真气,如同大江大河,流转四肢百骸,复返周身经脉,汇聚任督,通达九窍,直叩玄关! 轰! 倏忽间,白首扬起,一声长啸。 一时间风声大作,元气动荡,直朝陆玄老迈身躯涌去,冲刷其身。 元气之中,陆玄身躯眼见得挺拔起来,白发苍颜,却是意气风发,仿佛重回少年。 却正是玄关一破,先天自成: 半生寻道多穷阻,甲子经年路未成。 而今一口冲霄气,九江行脉破天门! “数十载蹉跎,终是见了这先天至境……” 陆玄一声长叹,不觉已是老泪纵横。 定定半晌,望着这大河滚滚东去,陆玄长身而起,足尖轻点,终是飘然而返。 …… 回到家中,陆玄便察觉几分不对。 若是放在之前,他或许还不会有这么灵敏的感觉,但是今日却是不同,突破先天境界之后,似乎便生奇异灵觉。虽然他还未踏入院子,隔着房子也还有数十步的距离,但却能够察觉到家中如今有几个生人,大略又是什么个情况。 尤其是对于熟悉的人,更是轻易便能分辨。 而如今在他的感应之中,妹妹陆英、小莲儿、周云媳妇小翠都在家中,这自然没什么不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屋内还有第四道气息。 绵长遒劲,分明是个武道高手,决计不是周云等一干小辈,只可能是外人。 陆玄感应至此,心下微沉,担心是有什么麻烦找上门了,不过还算沉得住气,他能够感应到妹妹三人的状态都没什么不好,想来暂时还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没犹豫,径直走入院中,没打招呼,飘然而入屋内。 “英儿!” 他回来的突然,如今实力再做突破,更是悄无声息,竟是没有一个人察觉。 等到反应过来,他已经是走到了陆英的身边。 “哥,你回来了!” 陆英年纪老了,反应更慢些,等到陆玄站在身旁,才欣喜出声。 陆玄点头微笑。 “对了哥,家里来了位老朋友,是来找你的。” 看到妹妹没什么事情,小莲儿也是老实跟着奶奶,小翠的气息更是在厨房,这才放下心来。 老朋友? 听得妹妹这话,陆玄这才看向了屋内的另外一人。 “陆头!” 就见一名黑脸老汉映入眼帘。 见陆玄转头看来,那黑脸老汉‘蹭’的一下,便站起身来。 面上有些红润,双眸更见些许润色,似乎十分激动。 老汉身形不高,不过却异常挺拔,穿着一件粗布衣服,全然老农打扮,粗厉的面上,满是皱纹,能看出风霜磨洗的痕迹。 陆玄听得对方称呼,心下一怔,定定看了一会儿,眼前老汉虽然有些陌生,但听得声音,他却又觉得有几分熟悉。 不经意间,扫到那一双与老汉农气质完全不搭的修长双手,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人影。 “你是……老伍?” …… “陆头!你终于是回来了,兄弟们一直都在等着你,你这些年都去了什么地方,怎么也不让人带个话回来?当年好些个兄弟都想跟你一起走的……” 陆玄和老伍坐在火炉旁,小翠给他们两个老兄弟温了壶酒,煮了点下酒小菜。 老伍喝了点酒,能看出还是很激动。 “一言难尽,我这些年一直在外浪迹,也没个稳定的落脚之地,你们又都是有家室的,总也不好跟着我这孤家寡人到处浪荡,所以……对了老伍,我还没问呢,你怎么成了这个模样?” 与老兄弟重逢,陆玄心中也有些激动,不过欣喜过后,看着老伍这完全大变的模样,却也升起了许多疑惑。 与黄山虎和刘仁豪这些人不同,老伍是他真正的亲近人,当年与老鳖村出身的小武,正是他的左膀右臂。 说来当年他们两人跟在他身边,还得了个诨号,小武唤作‘黑鲤’,老伍则被唤作‘锦鲤’,二人跟在陆玄身边,又有‘双鲤’的美称。 二人名号各有几分来由,除了二人都善水之外,小武‘黑鲤’的名号是因为他鳖化之症,整个人本身有些浑黑,此外性格冷漠,手段又狠,时常都是黑着脸,所以被好事者如此称呼。 而老伍则有几分不同。 老伍本名伍杰,本是书香门第出身,只不过是个私生子,因后宅争斗,母亲被人赶了出来,后来流落江湖,老伍一番因缘际会,便跟着排帮的老大混,因为模样俊美,又有本事,之后还娶了排帮老大的女儿,做了人家的女婿。 说来与陆玄还是不打不相识,算是意气相投。 当年陆玄刚在药铺之中混出点模样,有了几分地位,却因为太过锋芒,难免被人针对,干脆便自己出来干,起先便是琢磨做渔获生意,于是和排帮起了冲突。 当时正是身为排帮老大女婿的伍杰来处理。 二人不打不相识,渐渐成了好友,后来陆玄逐渐起势,老伍是个直率性子,干脆放下了排帮的生意,和陆玄混迹在了一起,还因此与老丈人闹了个不痛快。 不过再后来陆玄声势不小,倒是和排帮有了不少合作,也就逐渐和睦。 老伍正是因为模样俊美,运势又颇为不错,才得了个‘锦鲤’的诨号。 模样好看到让人取了外号,足见当年的老伍,到底是何等风姿了。 但是出现在陆玄眼前的老伍,却已经成了一个常年混迹田间地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寻常老农,模样大变,半点都不正常,如何不让陆玄疑惑? 心中甚至还有些不太好的想法…… 老伍闻言,微微一怔,随后却是混不在意的笑了笑,道:“人老了,总会变化,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陆头你这不也是变了模样么。” 陆玄闻言,看了老伍一眼,摇了摇头:“老伍,和我你也还说这些话?莫不是不认我这个兄弟了?” (还有……) 四十五、人世无常多坎坷 “……说来这些也都没什么,终究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我身上也无半点担子,倒是轻松得很。” 在陆玄目光之下,老伍终究还是将自家遭遇说了出来。 陆玄听后,一时默然。 不是不想说些什么,只是此刻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 与老伍的遭遇相比,他所谓的浪迹生涯,已然算不得什么。 家破人亡,一无所有。 大概勉强能概括老伍的经历。 陆玄离开浔阳镇之后,他的势力便在旁人的针对之下,分崩离析。 如此倒也没什么,他手底下的人,多是有本事的,尤其是老伍等几个亲近人,能力极强,即便没了陆玄带领,跑去别的地方,也能混出个模样。 就好比黄山虎,他就算是一个摆着的例子。 更别说老伍本身还是排帮的女婿,就算势力不在,也可以回去主持排帮,总能有一番发展。 不过世事总无常,造化多弄人。 正逢浔阳镇换了位大老爷主事,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尤其这位大老爷还是有几分背景,来到浔阳镇便是专门为了做出几番政绩的情况下。 风波骤起。 浔阳镇这等地方,也少匪患,哪里能做出政绩?还是得从民生下手,于是大老爷便将注意打在了浔阳镇这有些混乱的江湖局面上,开始了肃清。 因为与陆玄的牵连,排帮本身就受到了些许波及,遭受不少排挤。 此事之中,便被人推出,成了这大老爷杀鸡儆猴中的那只‘鸡’。 排帮于是步了陆玄势力的后尘,一夜崩塌,如此浔阳镇江湖势力,也知道这位大老爷的本事,再不敢与之做对。 纷纷配合起来,只希望早些将此人送走。 说起来,浔阳商会和黄家的起势与此事也有着颇深的关系。 想出政绩,肃清了江湖势力不过开始,重要的是后续。 这种时候,就需要有人站出来做事了。 刘仁豪和黄山虎便是在这种时候搭上的浪头,他们都是聪明人,或者说浔阳镇如他们一般聪明的人不少,但有资本的没有几个,二人恰在其中。 如此一番变故,二人便都得了官府的支持。 只说这凡人俗世,但凡是与官府牵扯上的生意,就没有难赚钱的。 刘仁豪与黄山虎的崛起,也就不足为奇了。 话有些扯远,回过头来,只说老伍。排帮被打灭后,他岳父见半生心血毁于一旦,气急攻心,直接撒手人寰。 夫人更是因此得了心病,日渐虚弱,那时的老伍,也是受了重伤,还差些毁了容貌,正是破落时候,他也不愿牵连一帮老兄弟,拒绝了兄弟们的帮助,为此过得十分艰难。 就在这个时候,黄山虎搭了把手,他与官府有关系,也渐有了几分声势,倒也没人愿意为了一个已经半废的老伍和他作对。 于是老伍便带着夫人孩子在黄家的一出庄子上生活了下来。 后来因为他夫人因为伤了根本,早早便去了,只留下他和十二岁的儿子留在世上。 只可惜没了夫人的调教,他本身也没怎么带过孩子,不大会教,一来二去儿子伍明走上了歪路,竟然和镇上的小混混们混迹到了一起。 夫人亡故,老伍对儿子颇有几分期盼,自是不想看到这这种情况的,怒急之下,将儿子好生打了一顿,伍明为此离家出走。 等老伍再得到消息的时候,伍明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原是他受不住气,投河自尽了。 当时老伍差点就没气晕了过去…… 家破人亡,老伍本有死意,只是他平生就不是一个喜欢欠人东西的,黄山虎帮了他不少,他便想还了这情分。 时光斗转,如此便是数十年过去,也就有了现在的模样。 “说来那《鱼龙百变》还是陆头你帮着完善的,我给了黄定江那小子,却还没问过你的意思……” 老伍忽而提起了一件事。 “这当得什么事?给了便给了吧,本就是你自家的东西。” 所谓《鱼龙百变》,是一门内功心法,乃是排帮老大的一门功夫,本也不叫这个名字。老伍成了排帮女婿之后,便得传授了这门内功,后来与陆玄共同研习,这才有了《鱼龙百变》这个名字。 这功法本就是老伍自家的东西,他怎么处理陆玄也不会有想法。 倒是黄山虎的行事,让陆玄有些惊讶,不想他这样的脾性,居然还会搭手帮忙,人心二字,实难琢磨。 “你如今这般情况,干脆留在村中不要走了,说来老八刚刚去了,村中事情却是不少,我有些麻烦,也不太好出面,正愁村里的小辈们没个问询的人呢,老伍你既然来了,不妨留下?” 了解到老伍情况后,陆玄心中便有了这个想法。 倒不是想劳累自己这位老兄弟,实在是如今已不是当年了,他们两个老家伙,哪怕加镇上还留存的一些老朋友,也不可能再像那些小辈一样闯荡。 没了这些,老伍这般年纪,若是手中再没件事做,难说会不会失了心气。 人一旦老了,多是靠着心态支撑,若是没了心气,身体状况只怕也不好说。 老伍本身虽也是武道高手,究竟没有陆玄机缘,尤其早年还受过重伤,身体情况怕也不是很好。 真要是有个不好,说不得也会同老八一般,说倒下就倒下了。 “老八去了?!” 老伍闻言,正想说些什么,反应过来,却被陆玄话中的信息惊到了。 当年陆老八虽然不怎么和他们混迹一起,但却也时常来寻陆玄,他自然也是认识的,而且还颇为熟悉。 这些年老伍多数时间是在黄家的农庄,但得了空闲,也会看望一些老朋友,就好比陆英一家。 只是见他们的生活安宁,所以从未露面。 因此,对于陆老八这些年的情况,他也有一些了解。 就在去年,他还见过陆老八一次。 可老伍却没想到,陆老八竟然已经故去了?而且听琢磨陆玄言语,还就是左近这段时间? 就他所知,陆老八身体还是极为不错的,加上年纪比他和陆玄还小,又不需如何劳累,正常情况下,本不该如此才是。 陆玄见他不解,也不瞒他,将陆老八的事情一一道来。 “……原是如此,这老八也是,怎么还是那么不成器!就这么点小事算得了什么,何必为此纠结,他又不必靠那些小辈生活,换做是我……” “唉……” 微微一叹,老伍却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终究人已经去了,现下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没了……顺便再厚脸皮求一点推荐票票……) 四十六、长滩长叹时如水 老伍最终还是同意了陆玄的说法,答应留在江头村住下,正好陆老八去了,他没有子嗣留下,家中自然也空寂了下来,算是能做个住处。 只是说来也有几分可惜,若是没有此前的事情,现如今陆老八当是还在人世的。老伍来访,以陆老八跳脱性子,只怕会有不少趣事发生。 “老八的东西,除了衣服烧给他了,别的还没来得及收拾,将就能用,老伍你先住着,想来你也不会介意,用饭便在我家。” 陆玄带着老伍来到了陆老八的小院。 老伍点了点头,以二人关系,也没什么好客气的。 他只是看了几眼,并不是很在意环境问题。 …… 一番休整之后,二人漫步河岸,闲聊琐事。 望着身畔大河,老伍感慨道:“先前黄定江那小子说与陆头你交过手,还撑了数合,我心下不信。以陆头你的本事,当不止如此。今日一见,果然没有出乎我的所料,以我境界,尚且看不透陆头你的实力,却不知这么些年过去,你如今是什么层次了?” “得了几分机缘,勉强入了先天,尚且还在摸索当中。黄山虎的儿子确实有本事,那日他与我交手,实力不差,具体情况,他倒也没骗你。” 关于自家实力,陆玄也没有隐瞒。甚至心中还有将水经注教授老友的念头,毕竟那水经注是他河岸拾来的,徐烟霞此举,想来也是有任人学习的意思。 教给老伍也没什么妨碍。 只是倒也不急于一时。 “先天?不愧是陆头!” 听到陆玄已经是先天,老伍不由一声赞叹。 只是提到黄定江,转而又微微一怔,苦笑道: “黄山虎……别的我都不羡慕他,他这两个儿子确实不差……” 显然是想到了自己的儿子。 陆玄能看出来,却也不好劝慰,正想说些什么,转移话题之时,忽听老伍又道:“黄山虎的两个儿子先不说,他那个孙子,到是颇有几分意思。” “哦?你说的是黄修那小子?” “陆头你也见过了?那小子被宠惯了,半点都不像他黄家的人,也不知道黄山虎是怎么教的。说来也是有意思,前些时日,黄山虎便找到了我这里,让我帮忙调教一二,我也是因此才知道你回来的消息。” 说起黄修,老伍面上看到几分笑意,似乎觉得黄山虎这样谨慎的人,却教出了这么一个孙子,很是有趣。 听到这个,陆玄一愣,也是摇头一笑,道: “这小子确实半点都不像黄山虎,也不像黄定江两兄弟,纯粹就是一个纨绔子弟,若不是还有几分头脑,我猜以黄山虎那性子,都不敢让他这个孙子出门。” “这不,我回来的那档口,就遇上了这小子,生了些小冲突,还伤了我外甥。我把他绑了,冻了他一夜,还从黄定江的手中弄了三艘沙船,想来便是因为这事儿,黄山虎才把这小子送到你那里去调教的,说来到是也巧。” “还有这事儿?这小子还真是有些张狂!若叫我早些知道,这段日子就多费些心思调教他了!” 老伍有些惊讶,却不知黄修和陆玄还有这种牵扯。 陆玄摇了摇头:“都是年轻人的事情,日后教他们自己找回场子就是了。” “说的也是……” 二人闲聊,也没有半分的不适应,一时间倒仿佛是回到了年轻时候。 那时的陆玄和老伍,得了空闲的时候,就喜欢这样走在浔阳江畔,聊着一些琐事,或是交流一些势力中的问题。 数十年过去,情谊未变,犹是当年莫模样,过去的画面仿佛也跨越时间,与现在重叠了起来。 …… 老伍很快融入了村中。 他来的第二天,陆玄就把他介绍给了周云等后辈。 周云等人听得他的名姓,虽记得不甚清楚,一些年纪稍大的,却也还有几分印象。 尤其是听到‘锦鲤’这个外号的时候,更是有些骚动。虽说当年的‘锦鲤’如今已经没有了半点锦鲤的风姿,却也不妨碍众人的憧憬。 村中不少人都是听着陆玄的故事长大的,里头自然少不了‘双鲤’的存在,事实上陆玄和他的兄弟们,在流传的故事之中,已经成了演义一般的人物。 得知老伍便是当年的‘锦鲤’,后辈们颇有几分激动。 因为在老人们的口中,陆玄的手下之中,就属‘锦鲤’最为潇洒,模样好看,武功高强,乃是话本之中描绘的那一类风流人物。 但凡能接触一些幻想故事的孩子,哪个不想做这样的潇洒大侠? 如此情况下,老伍自然极受欢迎。 加上老伍这些年经过了岁月磨练,更多了许多的耐心。虽然外表看上去少了几分风流肆意,内里却多了一种真正看透俗世的潇洒。 管好这些乡民们,对他不是难题。 他接管之后,江头村和老鳖村的情况,倒是比陆老八在的时候更为井井有条。 陆玄也是有些感慨,却是想到了以前。 其实若非身为穿越者,又有百字碑这样的金手指在身,陆玄自认为不管什么方面,都是不太比得过老伍的。 哪怕这么多年过去,这想法一直没有什么变化。 老伍这类的人,不管什么方面,天生都比常人强过一头…… 那时候他是有些羡慕嫉妒的,不过后来二人渐渐熟悉,反倒是成了知己,也就渐渐不再琢磨这些了。 话说回来,他二人之间,倒是有不少值得回忆的事情。 …… 有了老伍处理村中事物,陆玄渐将心思放在了碧云簪和那一口得自张锁儿的布袋法器身上。 他如今突破先天,真气已然进入了一种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的境界,虽说消耗一大,还是需要不少时间恢复,但不管是真气的质量还是数量,都远远的超过了归真境的时候。 如此情况之下,陆玄自然有心试一试以自己如今的状态,能将法器祭炼到什么地步,又是否能开启那一口布袋法器。 (还有……) 四十七、六阴袋中藏玄机 初做尝试,果有收获。 暂且说碧云簪。 在先天真气之下,陆玄以百字碑推演祭炼,收效不小,掌握愈渐深刻。 只因祭炼尚且未到关键处,隐隐似乎还有关口未能突破,所以一时之间还不曾蜕变。 不过也就是时间的功夫罢了,陆玄也不着急。 再说那一口得自张锁儿之手的布袋法器,着实给他带来了一些惊喜。 这布袋法器本是无法祭炼的,陆玄为此还有不少猜测。 只是他如今步入先天之后再做接触,才明白之前祭炼不成,完全就是因为自家修为不足。 如今先天一成,真气质变,却已经便能够对法器本身进行一些影响了,陆玄将真气度入其中,能够感受到内中似乎存在什么关隘,阻止他炼化法器本身。 经过一番小心摆弄,花费了不少时间之后,他才算是初步冲开了其中阻碍,将这一口法器掌握手中。 这一入手,便有别样收获,可说有些出乎陆玄的预料。 这一只布袋,内中居然有一处屋子大小的空间,里头混混沌沌,黑雾缭绕,颇为奇妙。 更让陆玄感到惊喜的是,这一处不大不小的空间,居然还能够储物。 虽然没有祭炼的法诀,以至于陆玄初步炼化,也难了解法器整体的效用,但类似储物这等功用,表现却很直观。 因为布袋法器之中,本就留存着一些张锁儿自己私人的物件。 东西不多,但看这情形,却足以说明许多的问题。 陆玄有前世记忆,这辈子行走江湖也不是没有听过须弥芥子,袖里乾坤的传说。但在他的印象之中,且不说存不存在这样的法门,即便是存在,也当是十分了不得的大神通才对。 现如今突然在张锁儿身上随便得来的一件法器,就有如此功用,一时之间,心中还是有一些惊讶的。 不过他的接受能力也是极强,即便有些出乎预料,但一想到许多关于修行的事情,也都是自己想象的罢了,具体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他其实并不了解。 所以出现这样的法器,似乎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于是也就没有再多想。 …… 回过头来,再说张锁儿在布袋法器之中的物品。 东西实在不多,但是也有一些不错的物件。 陆玄刚一破开关窍,便将这些东西都放了出来。 银钱不少,不过现如今的陆玄却也不差这些,许多凡俗存在,都很难让他有什么波动,所以能够让他都觉得是好东西的,自然不会寻常。 其中便有一部道书,非比寻常,乃是修行之物。 内中包含了许多修行相关、术法妙诀,还记录有一道法门,不是其它,正是张锁儿所修那门异术的来由。 翻看了这一卷道书,陆玄这才知道张锁儿死后喷吐而出的那一口黄气到底是什么来头。 此术唤作‘灭魂散魄玄光’! 按着道书之上的内容,张锁儿出身一个叫做落魄山的左道宗门,这灭魂散魄玄光,便是落魄山中的一门奇术。 更具体的信息,陆玄也难从道书之上了解。 不过看到这落魄山,陆玄倒是有几分好笑。 却是觉得张锁儿有几分倒霉。 见得张锁儿的出身,陆玄也有了几分猜测,明白他索求那冶铁法门的目的为何了,那日他如果将自家来历目的说得明白,说不好二人还能合作,自然也就不会丢了性命。 只是世间之事,却也没有那么多如果…… …… 话说回来,张锁儿身后有此势力,事情一时变得有些复杂。毕竟不管什么事情牵扯到势力就会麻烦很多,张锁儿身上能带着道书,还炼有法器,难说他是否受背后宗门看重,会不会替他出头。 虽然张锁儿死后这段时间,也没发生什么事情,落魄山方面应当不知道这些事情,但修士手段千奇百怪,谁也说不好会不会有什么能够察觉门人弟子死活的异术。 如真是这般,说不好敌人过些时日就会出现在他面前。 就好比落魄山这‘灭魂散魄玄光’,便是一门十分特殊的异术。 此术练法奇异,修行需收摄魂魄,吞于腹中,才能练出来一口散魂气。 这一口散魂气若是练得大成,张口一哈,黄气有形无质,敌人防不胜防,轻易便会被散去魂魄。 似这等异术,奇妙非常,世间奇妙,类似也不知还有多少,陆玄自然不敢大意。 当然,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陆玄还是能够沉得住气的,与其担心这些,不如早做一些准备。 其中最终要的,自然便是提升自己的实力。 他虽不知道这落魄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光景,但却能分析出一些。 例如张锁儿混迹江湖,来来回回都只在浔阳镇打转。且身后依靠修行宗门,这么些年修行过来,却连一个先天境界都没有练得,散魂气也不过小成境界。 大略还是能够猜测到,落魄山只怕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势力。 抱着如此念头,倒也没太多压力。 他如今有法器在身,尤其突破先天之后,驱使碧云簪已经少了不少的限制,实力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心中多少有几分意气。 …… 暂且放下杂乱心思,陆玄很快将注意放回了道书之上。 其上除了一门散魂气的修习法门之外,还包含了几件旁门法器的祭炼方法,其中就包括了张锁儿那一口袋子的来历。 此物唤名六阴袋! 却是落魄山弟子专门用来辅修‘灭魂散魄玄光’的法器。 按着道书上的说法,其上记录的法器都是左道法器,用来争斗的居多,算不得正经法器。 祭炼起来倒也不难,只是多少都带着几邪门,戾气重得很,连道书上都有备注,门人弟子不可多练,否则有莫大风险。 风险不风险暂且不说。 陆玄翻阅过后,并不觉得这法器容易祭炼,就他看来,这些法器对于真正的修士来说,或许祭炼不是难事,但是对于陆玄这样对修行没有过多少接触的人而言,还是有些无法入手。 不说其他,便是这道书之上描述的许多材料,陆玄便是闻所未闻,自然祭炼也就无从说起了。 他叹了口气,暂且还是放下。 开始摸索道书内容,琢磨从道书之上弄到一些对自己帮助的信息。 一番细细翻阅,除了那些修行法门、炼器诀窍之外,倒也还真被他收集到了一些有用信息。 譬如些许修行境界的相关内容,虽然没有专门介绍,但这些境界夹杂在法门之中,却也不难理解,其中不少口诀都有提到,例如: “非元胎成就不可祭炼……” “此术一成,虽不入正法,也能敌玄光修士……” “采精如采药,人体如大丹……” “精元行脉,身化元胎,方始得成……” 云云数语,让陆玄渐渐总结出来了不少关于修士境界的描述,对修行也有了一些更清晰的认知…… (没了……) 四十八、初识采药化元胎 修行初始,修士皆以‘采药法’采炼精气,于是入门便有‘采药’一境。 所谓采药,与武者练精化气有些相似,不过陆玄也能察觉其中还是有不少差异之处。 就譬如他所得《九江行脉水经注》,其中采精法门当就是修行筑基的‘采药法’。 只是这一门‘采药’法,采炼的却并非人体精气,也不是五谷所得,而是水脉精气,不需多想,便能明白其中不同。 甚至陆玄怀疑,修行入门的‘采药法’或许也有上乘下乘之分,盖因落魄山道书之中提到,其门中练气之术,采的是人体精气,这也才有那一句‘采精如采药,人体如大丹’。 这‘大丹’指的便是人体精元。 之所以有此猜测,是陆玄根据自家经历推算的,只他所见,很明显采炼水精之气的‘采药法’要比采炼自身精气的法门优势大得多。 当然,这也只是他的一些推测,终究得到的信息还是太少,也没个真正的修行者指点,事实如何却也不好说。 ‘采药’之后,便是元胎! 何谓元胎,按着陆玄的理解,实际便是先天境界,只是放在修士口中,换了个名字罢了。 至少道书之上对于元胎的描述,与陆玄了解的先天境界,没有太多区别。 或许修行者因为站得高远,对于这一境界的研究多上许多,资料更为完善,但是某些根本的特性还是相差不大的。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陆玄现在也算是踏入了修行的门槛,步入了所谓的‘元胎’之境。 由此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陆玄步入先天境界之后,能够炼化六阴袋,并且驱使碧云簪少了许多限制了。 本身这境界就是真正的修行初始,真气蜕凡,自然不同。 而元胎之后的境界,陆玄只得了一个‘玄光’,具体这‘玄光’之境是什么回事,却也再找不到半点描述了。 有几分可惜,不过陆玄也没有太过遗憾,他甚至倒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道书乃是落魄山的传承,其中描述自然也就能体现出一些落魄山的情况。 道书之上,涉及最多便是这采药、元胎二境,少有看到关于玄光境的描述。 如此情况之下,有极大的可能,便是这落魄山本身就对玄光境界了解不多,又或是很少能接触到玄光境界的修行人。 如果这是真的,对于陆玄而言,自然是一件好事。 杀了张锁儿的后遗症还在那,落魄山多少是个潜在的敌人,当然是越弱越好。 …… 陆玄如今手头东西不少,一本《山亭杂记》,包含不少徐烟霞故事,其中留着不少机缘,日后若是得了空闲,说不好还能有许多收获。 此外落魄山的道书,内中不少祭炼法器的法门,奇门异术,陆玄没有细细算过,总之包含颇多。 唯一可惜的是,落魄山乃是旁门左道之流,甚至还有些邪道的意思,道书之上的法门,大多只看名字便知道不是什么正经手段。 甚至那‘灭魂散魄玄光’放在其中,都算好的了,足见其它法门路子是有多偏。 再就是六阴袋和碧云簪了。 陆玄虽然对关于修行的事情了解还是太少,但也不知是不是步入先天之后灵觉非常,他隐隐能感觉到碧云簪品质明显强于六阴袋。 就落魄山道书所述,六阴袋也是邪道法器,本身是以南疆一种名为食阴蚕的怪虫所吐蚕丝练就,此虫以生灵魂魄为食,蚕丝可以说便是魂魄织就,本身就自带几分邪异。 落魄山修士将之祭炼成法器之后,借之修行散魂气,此外还需耗费不少魂魄阴气滋养祭炼此宝,时日长久,法器愈发厉害是不假,却也会愈发邪异。 陆玄所得的这一只,他拿在手中时间久了,性情都会受到些许影响,可见不是什么好物。 而碧云簪不同,这簪子到底是徐烟霞赠送友人之物,具体材质如何陆玄不知,但想来不凡,只需持于手中,便能感受到其中清静之意,不是六阴袋所能比。 事实上,他草草将六阴袋掌握,得以运用其中的储物空间之后,便暂时放下了深入祭炼的心思。 倒不是看不上六阴袋,他本身并不是太看重正邪之分,此前偷袭张锁儿的行为便能说明几分,又哪里会介意什么邪道法器该不该用的问题。 而且这法器副作用不小,而且若是长久没有阴气、魂魄滋养,品质便会渐渐跌落。 以他如今的情况,哪里去找这些东西滋养法器。 所以即便是这六阴袋本身还有厉害的一些对敌的手段,若无必要,陆玄轻易却也不好动用,倒不如专做储物之用,还能长久些。 如此情况之下,陆玄自然更为看重碧云簪的祭炼。 再加上先天初成,水经注上的法门尚且没练通透,此外又有碧云簪需要祭炼,便是有心研究落魄山法门,实在也是分身乏术。 了解自然是该多了解一些的,毕竟落魄山本就是个威胁,但此时也不会分出时间去修习落魄山法术。 说来他此前先天初就,便对碧云簪一番祭炼,能够感觉到祭炼功夫已经到了一个关窍,若是能破开这关口,说不得碧云簪能显出更多妙用。 这种紧要时候,换了谁人,只怕都会将更多心思放在宝簪之上…… 一番整理,除却多了落魄山这个麻烦之外,陆玄发现自从回到浔阳之后,自己运势确实有些强,颇有一些一帆风顺的意思,却也不知是何缘故。 “陆头!” 不知多久,陆玄炼法一轮,感觉到了身体的吃力,渐又收功,他这几日特意寻了一处静谧之地修行,无人打搅,倒是收获不少,只是过犹不及,却也还是得讲究一个松紧有度。 正在陆玄收拾好东西的时候,忽听得老伍的声音传来。 听语气,似乎是有什么事情要找他。 于是也不犹豫,当即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还有……求点推荐票……) 四十九、人生如戏难堪透 陆玄修行的地方,是自己找到的一处静谧之地,除他之外,也只有周云、石牛兄弟,以及老伍知道。 老伍看上去面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奇之下,陆玄直接询问。 老伍眼中有积分疑惑,皱眉道:“刘仁豪的儿子来了,说是近来有些江湖人找麻烦找到了刘府头上,刘仁豪吩咐他来通知陆头你,让你多加注意。” 嗯? 听到这话,陆玄也皱了皱眉。 “边走边说。” 看来老伍也不知具体如何,还是得见过刘章才知道是什么情况。 …… “陆叔。” 陆老八院中,等候的正是刘仁豪的儿子刘章。 “贤侄坐下说话。” 小院之中,有一处石桌,倒也方便叙话。 刘章也不客气,坐下便道:“商会近来遇上了一些麻烦,有江湖人寻到了府上,险些波及我刘府之人的性命,我爹说这事儿不小,还与陆叔你有一些牵扯,他觉得应该会有人来找陆叔的麻烦,特意让我来通知您一声。” 陆玄听到这话,当即恍然。 能让刘仁豪如此作态的,无外乎就是那冶铁法之事了。 陆玄早想过这事儿还得扯出麻烦,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听了刘章这话,他到是想起了张锁儿来,这家伙之前上门‘送礼’,也是因为这冶铁法门,这两件事或许就有牵扯。 “此事我知道了,你爹和商会那边没什么事情吧?” “还好,我爹早做了安排,就是商会有些损失了,却也没什么妨碍。” 刘章又说了几句,没多久便起身告辞:“陆叔,商会那边如今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我爹说您要是得空,可以去我家一趟。” “好,我知道了,替我谢谢你爹。” 陆玄闻言一怔,点了点头,也没留人。 …… “陆头,刘章这小子说的事情是什么?他浔阳商会的事情,现如今怎么还与你有牵扯?” 等刘文离开,老伍才诧异问了一句。 陆玄听得他这话,微微摇头,只问道:“老伍,可还记得当年我被迫离开浔阳镇的事情么?” “自然忘不了,若非此事,你我兄弟也不会分别这数十载……怎么?难不成是当年那件事情还有麻烦?对了,我倒是有些好奇,陆头你当年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对方怎么如此不留余地的针对?若非你本事大,只怕都同小武一般撒入浔阳江中了……” 陆玄闻言,叹了一口气,此事他也是回来之后才知道的原因,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便将从刘仁豪口中听来的事情告诉了老伍…… “修士?陆头你说的可那些剑侠?” 老伍虽然多数时候是窝在浔阳镇,但他帮黄家做事,这么些年过去,却也见闻不少。 他不知什么是修士,却见过一些驾驭飞剑,仿佛传说中剑仙一般的江湖人,很是给他留下了一些深刻印象。 陆玄倒是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老伍居然知道剑侠的存在,看来这些年经历也是不少。 “不错,就是这些人……” “难怪如此……” 听陆玄这么一说,老伍就懂了。 这等人物,驾驭飞剑争斗,手段玄妙,全非凡俗。 若当年之事是这类人牵扯其中,陆玄被逼到那等地步,也不难理解了。那时他们虽然已经有了一些势力,但在这种存在的眼中,只怕也还是蝼蚁。 老伍一时皱眉,倒是想起了昔年的一件事情来。 他早年得遇一名剑侠,对他颇为满意,有意收他做个弟子,但却被他拒绝了。 如今一想,心中虽然没有多少后悔,不过也觉得有些可惜,倒不是可惜自己错过机缘,只是觉得如果自己当年拜了那人为师,现如今或许能够解决陆玄的麻烦。 说来也就是他,若是换了旁人,有剑侠收徒,三拜九叩都嫌太慢了,哪里像他这样,得了机缘还拒绝的? 老伍之所以会拒绝,是觉得自己早该死了,若不是有报答黄山虎的恩情,他早就随亲人去了。 对于寻仙问道,自然没什么兴趣。 真要让他修个长生不老,他心中还不情愿呢。 这不,前几日陆玄就曾经尝试过将九江行脉水经注交给他,他一听说能够养护身体,多活些时日,当即拒绝了。 陆玄大抵明白他的心思,所以也没有强求。 “……若是知道会有这等事情,我便不该放弃那次机会。” 在陆玄面前,老伍也没什么隐瞒的,便将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听得陆玄的目瞪口呆。 人比人气死人,自己心心念念追寻的仙道,却曾经被老伍如此轻易的放弃,多少让他心中有点不是滋味。 “如真是那等人物找上门来,如今却不好办……陆头,要不我想想法子,看能不能找到当年那位剑侠前辈相助?” 老伍忽然说道:“虽然也过去了好些年了,但那位前辈当时挺喜欢我,还赠了我一块玉玦,说是改了主意可以再去找他,按陆头你的说法,这些修行中人,山中静修,闭关轻则数年,多则数十上百年,也许这凭证还能当用也说不定。” 陆玄心中正复杂着呢,听到老伍这话,更是有些无语了。 虽说他现在的心性,些许打击已经很难掀起什么波澜了,但是听了老伍这一番话,犹自五味杂陈。 他也说不好是不是有那么一刻的嫉妒,总之有点想叹气就是了。 “倒不想你还有这等机缘,若是能寻得那位前辈帮忙自然是好的……对了,老伍,你还记得我前些时日给你看的那门《九江行脉水经注》么?” 陆玄想着,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老伍的事情,这个时候在陆玄心中甚至都压过了刘章带来的坏消息。 他念头转动,忽然想到老伍既然有如此机缘,且这机会也还算在,自己这边倒是可以劝劝。 嗯? 老伍闻言诧异道:“怎么了?” 陆玄点头:“那水经注说起来也是修行法门,我正是因为修行了此法,才突破的先天境界,如今也算是半个修士。” 老伍恍然,抚掌笑道:“我就说嘛,我老伍都能遇到这种事情,以陆头你的天分才情,老天爷都不该忘了给你机缘才是。” (没了……今天重感冒,状态很不好,耽误了点时间……) 五十、打铁还需自身硬 “我的意思是,你既然有此机会,何不尝试一番,你我兄弟二人,再闯一闯这修行路如何?” 陆玄说出了心中想法。 老伍闻言,微微一怔,神色有些复杂,似是带着几分回忆……愣了好一会儿,才苦笑道:“今时不同往日了,陆头,我志不在此……” 听得这话,陆玄知道老伍是真的心意已定,摇了摇头,终究还是没有再劝。 “也罢……只是如何才能找到这玉玦的主人,可是需要去他的修行之地找寻么?” 陆玄转而问道。 “倒是不必,我记得那位前辈留了一道口诀……说是捏着这玉玦诵念,他便能得知,想来那等人物,所言应该不是假话……” 老伍回忆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只是这么些年过去,那口诀我却是不太记得了,陆头你也知道,我本对这玉玦也是没什么想法。” 陆玄微微皱眉。 他倒没有怪老伍的意思,说来老伍在得知他遇上的麻烦之后,便想也不想的将自家得遇仙缘的事情托盘而出,已然是对他的信任了。 如此情谊,还能说些什么? “那玉玦见在何处?” “我带着呢。” 老伍掏入怀中,将玉玦掏了出来。 这是一块三指长宽的圆形玉玦,其上云雷纹雕篆,中心留了一个圆孔,仿佛一块大铜钱,只是与铜钱不同的是,玉玦的内外圆环留了一个开口。 此外,环体之上,还能见着一些篆字。 陆玄一看,倒是和碧云簪上的文字有些相似。 “我看看。” 陆玄也不客气,他所以能祭炼碧云簪,便是因为在百字碑的帮助下,破解了碧云簪上的文字,由此得了祭炼的口诀。 现下老伍记不得那位前辈留下的口诀,说不好能从玉玦之上得到一些启发。 老伍对于玉玦并不是很看重,陆玄既然说自己也算是半个修士,想来能够琢磨出一些东西来,若是能够帮到一些忙的话,自然是再好不过,所以很干脆的就把东西交给了陆玄。 陆玄接过之后,细细摩挲了一番,随即从怀中拿出了百字碑来。 老伍见怪不怪,只以为是陆玄的什么修行器物。 说来当年陆玄穿越过来,难免有些不信外人,也就没再旁人面前暴露百字碑的存在,因此老伍并不知道这百字碑。 看着陆玄仔细钻研那玉玦,老伍静静等在一旁。 不多时,却见陆玄似乎若有所得,随后念了一道口诀,就见那玉玦之上玄光乍现,闪烁了几番之后,才消隐而去。 “可是成了?” 老伍问道。 陆玄点了点头,百字碑极尽推演之功,只是颇为耗费精神,本来陆玄也只能推演武学和凡俗学识,采药法最初无从推演,后来他修行了此法之后,精力回复,才得以推演碧云簪篆字。 可推演碧云簪篆字之时,仍旧是十分辛苦。 但随着他修行渐久,情况却大为不同。 尤其步入先天之后,灵觉一强大,对修行相关的知识进行推演也不困难了,似乎因为陆玄境界提升,百字碑也有了些许变化,极其玄妙。 此番通过百字碑的推演,陆玄也在玉玦的篆字之上得到了一句口诀,也见几分效果,但具体是不是如同老伍所说,能够召到那位剑侠,却也难说。 “玉玦你拿着,且等过这几日吧,听闻那些剑侠人物,御剑青冥,若是真能得了消息,想来过几日便能看出结果,届时若是不成,再做计较。” 陆玄将玉玦递了过去。 老伍却不接,只道:“这东西与我也无用,我对那修行之事并无兴趣,陆头你拿着便是……” 陆玄却是摇头:“那位前辈将玉玦与你,还是你拿着为好,若是其人真的来了,我们不知他脾性,到时候见玉玦被我拿着,难说会不会生气,若是因此坏了事情,反而不美。” 老伍闻言,想想也是,于是就拿了回来。 …… 许是陆玄突破了先天之后,心境也有了些变化,少了几分暮气,见危机愈发多了,他渐将更多的心思都放在了修行之上。 毕竟也不好将希望都放在那玉玦主人身上。 虽事情麻烦,但他这经历,遇事却也不慌不忙。 最主要的是修行水经注,积累先天真气,朝着所谓的‘元胎’蜕变。其后则是祭炼碧云簪,突破那道关口,将法器掌握更深。 其余诸事,除了不时翻阅落魄山道书,对这落魄山法术多一些了解之外,几乎很少分心。 说来,他已经不知多少年头没有这么专心修行了,如今静下心来,进入状态倒是极为迅速,短短数日功夫,收获也是不小。 且不说一身先天真气,逐渐转化完全,身体似乎也在真气的淬炼之下,有了些许变化。 只说那碧云簪的祭炼,就到瓶颈,接触到了那一处关窍。陆玄隐有几分预感,只要这祭炼功夫再进一步,这宝簪便会有极大变化。 只可惜这关窍实不简单,陆玄费了好大的心力,却都没有什么收效。 一时也有些无奈。 …… 这日,陆玄正在修行。 自从碧云簪祭炼进入瓶颈之后,他每天都会先尝试洗练碧云簪,看能否有些突破,只是打磨日久,也没能有什么收效。 无奈他只好把更多的时间都放在了自身修行之上。 只就在他运练先天真气,内外交合,洗练身躯之际,忽觉几分心神不宁。 下意识抬头一看,忽见一道红光,从天际而来,落到了江头村中。 见得这样一幕,陆玄心中一惊,脑中闪过几个可能,却也不好多想,忙朝着村子的方向飞掠而去。 这事情真是一件接着一件! 说起来,他曾经放弃一切,只为寻仙问道,却一无所得。如今好不容易放下这些心思了,想好好陪伴亲人,却又得了仙缘,牵出这许多麻烦,却也不知是不是老天有意捉弄。 (这两天天气转冷,得了风寒,咳得头昏脑涨,超级难受,写出来的东西有些不太好,我回头再精修一下,下午还有一章……) 五十一、蜀中峨眉李元丰 突破先天之后,陆玄都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到了一个什么地步。 毕竟没有真正出手试过,但他的身法,速度却已然快到了极点。 不过数十息的功夫,全力飞驰的他,倏忽之间便已经回到了村中,且来到了那道红光落下的之地。 却正是陆老八的小院。 见得红光落在此地,陆玄心有猜测,心神倒是稍缓了几分。 走入院中,正见老伍与一人见礼,只看老伍模样,便知非敌人。 那人打扮倒是寻常,也就是普通江湖人的穿着,比老伍高大些,且比不过陆玄,年纪看着也不甚大,就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 腰间挂了一个红葫芦,倒是有几分惹眼。 嘴边不少胡茬,鬓角发丝凌乱,眼眶深凹,醉眼朦胧,有些不修边幅。 模样倒是有几分清俊,只看着有些散漫。 “咦?” 陆玄刚踏入小院的瞬间,未曾见礼,那人便转头看了过来,大略扫了一眼,忽然一声惊疑。 话音一落,也不曾打什么招呼,忽的便抬手一招。 陆玄只感觉发髻之上的碧云簪一颤,便被那人招了过去,捏在了手中。 他心中一惊,虽说他对碧云簪的掌握还是有些浅薄了,但多少也算是他自家法器,如今却被人轻易夺走,对方修为只怕并非自己所能想象。 “前辈?” 看到那人突然对陆玄出手,老伍大惊出声。 “莫要担心,我只是觉着你这朋友的法器,有几分眼熟罢了,像是我朋友的一件器物,所以取过来看看,并无他意。” 那人浑不在意的罢了罢手,随即转头对陆玄问道:“你之师承可是与飞云子徐烟霞有几分关联?” 陆玄闻言一愣,倒是不想眼前之人居然还知道徐烟霞的名号,想到他方才所言,莫非还与徐烟霞是朋友? 此等人物面前,陆玄不敢有半点隐瞒。 慢说眼前之人就是那玉玦主人,与老伍有旧,即便不是,以对方御剑青冥的实力,也不能得罪。 当然,他也想到了《山亭杂记》之上的一些描述,徐烟霞此人,喜好游山玩水,到哪里都能与人结交,他走过这许多地方,朋友当是极多。 如此一看,眼前这人若是徐烟霞的朋友也不奇怪。 于是将自家得到这簪子的遭遇说了出来。 那人听了陆玄的话,也是有些惊讶,不过他这等人物,见过不知多少世间奇事,倒也不会太过见怪。 “你与飞云子道兄倒是颇有几分缘法。” 那人感慨了一句,随后道:“吾名李元丰,见在蜀中峨眉修行,与飞云子道兄见过数次,算是有几分交情。以我对他的了解,若是叫他知晓你与他有如此缘法,说不得他会愿意收你做个弟子。” “只可惜他喜好游山玩水,遨游天地,如今却已不在紫府洲,出海外去了,不知何时才会回来,否则你若有意修行,倒还有你的机缘。” 似乎是因为徐烟霞的缘故,自称李元丰的这名修士,对陆玄态度和善了许多。 陆玄听得,本也有几分高兴,不过后来听到徐烟霞如今出海外去了,心下又升起几分遗憾。 一时却不知如何回答。 李元丰倒是不管他,只看着手中的碧云簪道:“你有如此机缘,也算是飞云子道兄的半个传人,我看你尚未将这此物祭炼完全,今日既见,便成全了你吧。” 说着,李元丰忽将手中碧云簪一抛,并指为剑,指尖一点白光涌起,转瞬射入碧云簪中。 倏忽间,只见半空之中的碧云簪一阵碧光涌动,缩涨之下,一时间碧云簪仿佛破开了什么禁锢,竟然化作了一口三尺来长的青碧长剑。 剑身轻薄,日光之下,流光莹莹,如同一泓秋水。 剑柄色彩略深,倒与碧云簪原本色调有些相似,尾处也是碧云簪雕篆模样。 嗡! 李元丰剑指一收,只见碧云簪所化长剑剑身轻颤,随即朝着陆玄掠来。 陆玄一惊,忙抬手接下。 长剑入手,轻盈异常,仿佛没有半点重量。 “此剑也能算作一件奇珍,乃是飞云子道兄以美酒从百丈山主人手中换得的一方碧灵木练就,这碧灵木难得,百丈山中也不过四五株,五百年才长得一尺,乃是珍奇之物。” “飞云子道友以真水祭炼,方得这一口飞剑,此剑有二般变化,其一便是那碧玉簪模样,一来好做隐藏,二来出手悄无声息,常人难躲。” “其二便是如今这般模样了,威力更强,剑气锋锐,可惜你未习得剑诀,不然配合剑诀使用,更为厉害。” 剑诀? 虽然没有得到李元丰所说的剑诀,但是得了这一口飞剑,陆玄已经十分满意。 尤其在李元丰的帮助之下,破开了其中关口,显出如今形态,威力更强几分。 他并未学过驾驭飞剑的法门,所以驱使碧云簪都是直来直往,没有什么变化,如今这碧云簪能化作三尺长剑,他毕生所学剑法倒是有了用武之地。 “你对此宝本就有几分掌握,如今将真气渡入其中,便能轻易掌控其变化了。” 陆玄闻言,按着李元丰的说法尝试,果然很容易就掌握了碧云簪的变化,能够让它在两个形态之间随意变化。 一时心中到有几分欣喜 “说来也是你的运气,碧云簪这等品质的飞剑,寻常修士毕生求索都未必入手一件,你半路修行,倒是机缘不凡。” 李元丰微微摇头,似乎有些感慨。 半晌,回过头来,又看向老伍。 “伍杰,你此番动用玉玦,可是愿意随我去修行了?只可惜你耽误了这数十年,少了许多运数。不过倒也无妨,修行一途,只讲究一个天赋机缘,年纪倒不是多大问题,我峨眉正法通玄,却总也有路子可走。” 老伍方才见李元丰指点陆玄,便静看着,没有发话,如今闻声,忙道:“前辈误会了,晚辈并无修道之念头,此番打搅前辈,却是有事相求。” 嗯? 李元丰皱眉,半晌却看了陆玄一眼,才叹道: “罢了,你且说吧,何等事情,需要求助于我?” 老伍也有些不好意思,他们这做法说来确实也有些不太妥当。 不过想到其中麻烦实在不好解决,还是将陆玄的事情说了出来。 (没了……最近几章觉得哪里不对可以提出意见,感冒好些酌情修改……) 五十二、乍闻修行千般法 “果然是为你这老兄弟……我倒是能帮你们一次,不过我能帮得你们一次,却帮不得第二次,听你这兄弟言语,近来机缘颇多,运势正隆。以我观之,实有些违背常理,虽不知是何缘故,但所谓福祸相依,一饮一啄必有缘法,日后说不得还有麻烦。” 李元丰这话,却是半句都没躲着陆玄。 饶是陆玄心性,听了此句,也禁不住一惊。 他本就觉得自家运势最近有些太强,他曾手持百字碑半生,但凡有个类似水经注的法门,或许便能入道,却寻不得半点入道机缘,这倒也罢了,能说一句命里该无。 但回到浔阳之后,却是机遇连连,先是功法,再是法器,最后连李元丰这等修士都出现了,不说正不正常,多少还是让人有些觉得奇怪。 便是常人遇得这等变化,只怕欣喜过后也会感慨几声,何况是他。 如今听得李元丰此句,倒有几分恍然之意。 “尝闻修行求长生,本有争命之意,居然也讲这气数运势之说么,我这事情与运势如何牵扯?又有什么说道?前辈可否细说一二?” 陆玄忍不住问。 “气数相关可谓复杂,却非一句天命所能概述,只能说杂而含之。修士求长生,也需财侣地法,少不了与人接触,又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个人行事,本也影响自身气数,一言也难说尽。” “你若对这气数之说有心,我门中倒有师兄钻研,不过贫道于此不过粗通,也不爱钻研这些,细的说不明白,你这情况,大略是有那么几种可能,一者其人被人暗中做了手脚,运势自然变化。其二便是得了什么至宝,一朝运势大增。其三便是本身被压了气数,如今才得以解脱,于是一如弓弦,气数反弹之下,难免虚高,此外还有诸多可能,不过气数却也非一成不变,或自有几分波折,贫道未能看透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福祸相依,你得如此运势,必然伴随麻烦,似伍杰说的这等事情,日后怕是还会有。你如是实力强横倒也罢了,不过元胎境界,不得庇护,终究不好躲过。” 李元丰说着,却自顾走到了石桌旁坐下,取下红葫芦,长饮一口,一抹嘴角,才道:“我能帮上一次,却帮不得第二次,你若想过上安定生活,至少近期来说,怕是不大可能。” “真要求个安稳,还是只能靠你们自己。” “伍杰,你若是愿随我去峨眉修行,以你天资,有所成就不难,日后倒可帮得你这兄弟一二。” 转来转去,话却还是转到了伍杰身上。 伍杰似有几分犹豫,随后却道:“不知前辈所说的峨眉又是什么来历,陆头心慕修行,他天资比我更强,自来便比我厉害,可否收他入门中?” 李元丰却摇头:“他与我无缘,是否与峨眉有缘,我却也不知,除非他亲去峨眉,由门中师兄看过,不过他如今已入元胎,余寿甲子,若是有心,凡尘俗事了却之后,倒可来峨眉寻我,即便与我峨眉无缘,有飞云子道兄缘法在,我也能指点他一条出路。” 老伍可说是十分为陆玄着想了。 他对陆玄异常了解,只从此前陆玄邀他一同修行水经注,便知陆玄心意。 陆玄心下感动,不由一叹,便是不得李元丰此句,此生如此兄弟,心下也是满足了。 “如此,我愿随前辈回山!” 老伍果断道。 陆玄见此,一时无言,老伍本无心修行,如此可说是为了他,但他心性坚定,既然做了决定,陆玄还不好开口劝,不由摇头。 “好!” 李元丰也不知是什么想法,闻言满意一笑。 随后也不看老伍,转过头来,对着陆玄便道:“你之麻烦,无外乎便是那冶铁法门,与那落魄山旁门修士。且说那落魄山之人,我倒是有所耳闻,全因其门中有一门异术,早年朝代更迭,曾有一位将领,便是使了这异术,颇打出了几分威名。” “这落魄山便是那将领创建,门中修者,除却其老祖之外,连个玄光境修士都没有,以你如今本事,虽说没有剑诀在身,但我稍作指点,你有碧云簪在手,只需自家注意,来人轻易也难敌得过你。” “再说那冶铁法门,此法倒有几分意思,不过听你所言,此法炼得铁精,与我等来说,实无甚用处,炼不成什么厉害法器,除非江湖散修,或是落魄山那等旁门,资源短缺,才会有几分兴趣,我琢磨牵扯此事之人,只有两个可能。” “其一,或有玄门修士,见此法门,心忧被那旁门左道,江湖散修学了去,平白涨了手段,做出许多祸事,是以才出手阻止。” “其二,便是左道之人盯上了。” “我这里与你一个应对方法,我赠你一道剑符,可护你安危,来人若是散客,只消境界不如我,轻易伤你不得。若是什么厉害人物,你也可借我名号,他如有几分来历,也不会因为这等小事再与你动手。” “如此,待你日后俗事了结,可持剑符再来峨眉。” 得了此句,陆玄如今身上麻烦可说全都能解决了,也是松了口气,不过想到老伍,却还有几分感慨。 就在这时,老伍忽道:“当年虽听前辈言及修行之事,了解终究不多,不知这修行与江湖武道又有和不同之处,还望前辈开释一二,我等也好开些眼界。” “我知你意,便是你不问,我也会与你这兄弟说上一说,既然有此缘法,总不好叫人走了弯路。” 李元丰似是很明白老伍的心意,摇了摇头。 陆玄一旁,也能听出老伍是为了自己,若非如此,老伍随李元丰前去峨眉,大把时间了解,何必此时询问? 心下更是感动。 “远的且不说,只看修道与练武不同,倒也说不上如何分别。武道先天一境,在修行之上,又号元胎,并无本质差别,既入元胎,便是修行人了,日后道路或许不同,却也都是修士,所以武道也能说是修行,你说有何不同,却也没这个说法。” “你这兄弟所修法门,乃是飞云子道兄所留,飞云子道兄乃是我玄门高人,还丹高修,世游散客,所修却非异法,乃是我玄门炼气正宗。” “修行之法,上古已有,却不知何时起,先圣遗留法门不少,后来分化千万,不过终究殊途同归。” “细细分之,修行之士,当有四类,其一乃是我等玄门正宗,祖法嫡传,坦途通天;其二,便是旁门左道,法有千般,却难得正果;其三,当是诸方魔教,也有大法,不过行事不羁,却是劫难重重;其四,还有域来佛门,此门于修行之上,别出机杼,修舍利,铸金身,别开一道。” “此四类者,当以囊括天下修行。” “除佛门修士之外,其余三类,多修炼气一道,还是以炼气境界为准,或有差异,却也不多,所以我今日也只说说这炼气之道,此道有十二境,我辈修士,常以十二重楼称之。” (还有……) 五十三、登天当有十二楼 修士行功。 以‘采药法’筑基,炼精化气,上乘法门,能采日精月华,中乘法门,能采山川水脉、晨露、草木之精,下乘采药法采人体精气。 更有修者,以血肉精华炼之,难入正途。 采药得成,即以行脉法运炼元气,真气如水,经脉如河道,关口全通,行脉大成,人体能与天地共鸣,天人合一,生先天真气,即化作先天元胎。 元胎一成,内外交感,真气全然蜕变为先天真气,生诸般神异。 此后,再炼乾坤清浊二气,化为玄光,即步入玄光之境。此境能御天地之气。驭气飞空,玄光画咒,吐气成丸。 玄光大成,便化云霞,复返人体九窍,体生霞光,即步入御剑青冥的餐霞之境。 餐霞境界,需炼云砂以淬炼。 云砂乃罡煞之气练就,罡煞品质不同,云霞品质也自不同。 此后云霞‘蒸鼎’,化做金液,阴阳调和,龙虎交汇,‘金丹’始成。 ‘金丹’成就,其神自通,真气质变,可敌法器飞剑,此后‘五气朝元,三花聚顶’则孕育而生‘元神’。 元神大成,或是肉身相合成法身,玄功千变万化,或是元神脱体炼去肉身,化赤子元婴,是为有道仙真。 旁门之辈,不得正法,多是元婴散仙,或是证就太乙,终究散数,不入真流。 气运之辈,或可练就上真。 玄门正宗,祖法嫡传,当作紫府真流,唯有仙成紫府,方能飞升金阙。 非大气运、大毅力者,不可证得罗天上仙,千百年来,得证者不过峨眉祖师大衍真人等寥寥数人。 黄庭之境,是为金阙玉景,天上地下,不沾因果,不遭灾劫。 于是有道门十二重楼。 曰:采药、元胎、玄光、餐霞、还丹、元神、仙真、太乙、上真、紫府、罗天、黄庭 …… 李元丰不过大略提点,陆玄却感大开眼界。 先前对于修行,本是一片迷雾,如今总算见了青天。 随后李元丰又指点了陆玄几招剑法,教他一些基础的操控飞剑的手段,又赐下剑符。告诉他修行法门与自身牵扯不小,因果颇多,此外胡乱传授,还可能坏去他人功果,好心办了坏事,若无缘法,轻易不可外传。 随后事情一了,却是半会儿也不多待,带着老伍便化光而去。 李元丰正是餐霞修士,陆玄见他飞离,眸中也有艳羡。 他本破了先天,成就元胎,腐朽心境略有变化,而今受此一激,加之身上麻烦都有了解决之道,倒是凭空多了几分心气。 心中暗付,总有一日当也似这般御剑青冥,游览山河天地,说不得还能与徐烟霞那等人结识,也做个仙友。 如此一想,心中更添动力,于是不在胡思乱想,再做修行去了。 …… 浔阳镇,张府。 张锁儿死后日久,手下总也有了几分躁动,四方势力更是盯上,蠢蠢欲动,若非其威名尚存,只怕手中势力早就被吞得一干二净了。 凡是浔阳镇中有几分关系的,多数都察觉了近来镇上气氛不对。 今日正是每一季张锁儿亲自查账的日子,往常哪怕是麻烦事再多,这等时节,张锁儿也会露面,从无遗漏。 此番若是再不出现,只怕就没多少人能够忍得住。 所以今日却有不少人盯着张府门楣,只等着张锁儿显身。 只是还未见张锁儿其人,就见一名不知哪来的黄袍老道,闯入了张府之中,这道人众人皆是不曾见过,心下惊奇,不知此人与张锁儿有什么联系,很是引起了一番关注。 “徒儿!” 黄袍老道自然便是张锁儿的师父,落魄山修士,他此时急着找人,却也没那些心思关注张府周围的凡人。 在张府院内转了一圈,找不见张锁儿的踪影,有些不快,他此去九江找浔阳商会打探消息,本不该耗费多少功夫,只是不曾想在刘府遇上了一些麻烦,这才耽误了许多时日。 如今回到浔阳镇,亦是不能久留,多少有些急迫。 只是却找不见张锁儿的身影,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若是放在平时,他倒是有那个耐心,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想到后头的麻烦,黄袍老道也顾不得太多,见周围好像有人盯着自家徒弟的府邸,觉得不对,不耐之下,干脆抓了个人来问。 被抓来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白喜。 说来也是白喜倒霉,张锁儿虽然是黄袍老道的徒弟,但老道却没来过浔阳镇几次,自然也不知道张锁儿手下都有哪些听用的人。 唯一认识的,就只有前些时日一直跟在张锁儿身前身后的白喜了。 “我问你,我徒儿去哪里了?” “老仙长,我真不知道您的徒弟在哪里啊!再说我也不认识您的徒弟,您这……” 白喜愁眉苦脸,他好容易得了空闲,在勾栏里和姐们儿快活了一两个月,腿脚都虚了,总算是还记得今日是张锁儿查账的日子,便来张府查探,只是未曾得见张锁儿,倒是被黄袍老道捉了起来。 莫名便问他徒弟去了什么地方,这突如其来的,他哪里知道黄袍老道的徒弟是谁? 听得这话,黄袍老道也明白自己说差了,不过此时他可没心思在乎这个,冷声又道“你们老大,张锁儿,去了什么地方?” 张锁儿? 白喜一听这名字,当即打了个激灵。 他心思也快,瞬间便理了个清楚,知道眼前这老道士只怕便是传授张锁儿异术的异人了。 只是……张老大不是那陆老道的徒弟么?怎么…… “快快说来!”见白喜似乎不知道想什么去了,黄袍老道面色大不好看,手上紧了紧气力,直捏得白喜的肩头嘎吱作响。 “唉哟……老仙长饶命!老仙长饶命!小人知道,小人知道!张老大去了江头村后就一直不见踪影,具体小人也不知……不过……不过若不是回到了府上静修,便是还在那村中,唉哟……” 白喜霎时间疼得缩做了一团。 他诨号混江鼠,如倒真像是一只被捏住了的老鼠。 “江头村?” 黄袍老道倒是想起来了,张锁儿似乎说过去这个村子寻人的事情。 “快带我去!” 白喜听得这话,那里还敢耽误,忙不迭点头应下。 五十四、异类入道黄中君 “老仙长,眼前这村子便是了。” 白喜领着黄袍老道来到江头村,却是自家撑船,他这些年跟随张锁儿,过得滋润,已不知许久未曾做力气活了,此时手臂酸痛,心下叫苦不已。 哪知黄袍老道却不应声,白喜心下奇了,转头看去,就见黄袍老道脸色阴沉得紧,配上那鹰钩鼻,实让人不敢多看。 “走!速走!” 只一会儿功夫,黄袍老道一甩大袖,便让白喜撑船离开。 白喜莫名得很。 好奇往江头村方向看了眼,却不曾见得什么,小心瞧着黄袍老道脸色,终究不敢不听话了。 “这老道士甚是古怪,张老大也是这般,这二人还真是师徒。” 黄袍老道此时却没心思关注,心情大是不好。 他本名黄中君,是个异类成道,落魄山虽然式微,门内师兄弟对于他这个异类,却也多瞧不上,资源本就不多,如此更难修行。 这才在俗世收了几个弟子,也是没法子,只能靠这些弟子门人收集修行所用。 前番偶然得了消息,知晓这九江之地,旧年曾有异法,竟能让凡人锤炼出铁精来,他自心动,琢磨以此法能少许多年头的功夫,若是炼就一口飞剑,日后在落魄山也能不再受气。 这才匆匆赶来,不想在此前去浔阳商会探消息,那商会不知与什么人物有牵扯,他入刘府,触发了些机关,深怕被厉害人物盯上,忙不迭跑了。 想着徒弟张锁儿能有收效,却找不见人,好容易得了线索,找到这村子,又见村中剑气冲霄,分明是有人在祭炼上乘飞剑的模样,只看那剑气品质,轻易便能斩了自己,哪里还敢入村寻人。 “娘的!老道那一口六阴袋……” …… “驭剑之法果然不俗,与江湖剑术大为不同。如今我已将这一口碧云剑祭炼得混元如意,虽无有剑诀,这飞剑威力发挥十得五六,却也当用,有李前辈剑符在手,当去刘府一探了,静等来敌,终究不妥。” 静修之地,陆玄召回飞剑,化作碧云簪,心下有几分欣喜。 琢磨身上麻烦,却要主动出击。 他成就元胎日久,心态便愈发好了,颇有几分意气。 回到村中,与周云等人打了招呼,见过妹妹后,不做多犹豫,自家操了一只小舟,便往九江方向去。 周云等人经过调教,愈发当用,实力也渐强了,倒也不必他费心。 走了约莫个把时辰,头上碧云簪轻颤,船尾操舟的陆玄念头一动,朝一方向看去。 却见一个熟人。 白喜? “咦?这黄袍老道又是什么人?” 陆玄得见白喜,不过很快却被白喜船上那名黄袍老道引去了注意。 这老道瞧摸一身灵光,是个修士,只是气息驳杂,不见半点清宁,古里古怪,与他都不能比较。 心念一转,倒是有了几分猜测。 暗暗将真气渡入碧云簪中,驱船走近。 “白喜!?” 白喜正愁苦呢,还不知黄袍老道何时放过他,只埋头撑船,哪里注意附近,乍听人呼唤,转过头来,就见陆玄,却吓了一跳。 好嘛!又来了一个不好对付的老道士。 “道长有礼!” 噗通! 白喜眼中,陆玄也是个不好得罪的,正要见礼,忽然身旁黄袍老道,身子一个起跃,竟跳入了浔阳江中。 只看的白喜目瞪口呆。 “这……” 未等他回过神来,那跳入江中的黄袍老道,一个沉浮之间,竟然化作了一只黄皮子,刨动间一会儿便去了十来丈…… “啊呀!” 白喜面色唰白!瞬时瘫坐在了船上! 这黄袍老道,竟是个黄皮子精怪?! 陆玄见此,扫了自家腰间六阴袋一眼,却是一笑。 也不看白喜如何,念头一动,碧云簪化作青虹,直朝那黄皮子追去。 他得了李元丰一番指点,随不过驭剑基础,但也掌握了不少窍门,对碧云簪或是说碧云剑的驱使有了几分变化。 瞬息之间,剑光便已追上那黄袍老道化作的皮子精。 “道友请留步!” …… “高修饶命!高修饶命!” 黄中君也是哀叹自家倒霉,先前还因惧怕飞剑,不敢入村,这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便遇上了正主。 此时却也管不得这许多,他有几分眼力,瞧出陆玄修为也不甚高,可惜飞剑在手,却教他不敢丝毫抵抗。 须知他六阴袋都还在陆玄腰间挂着呢。 “不想道友还是异类修行,敢问可是落魄山修士。” “小道黄中君,正是在那落魄山中修行,高修腰间那口六阴袋,便是小道所炼,交由我那弟子驱使,却不想他竟得罪了高修,也是死得其所。” “小道是异类,入道艰难,还望高修看在这份上,饶过小道一条性命。” 见这老道讨饶干脆,陆玄念头一转,倒多了几分想法。 “道友莫要担心……” …… 陆玄也不曾想,本要去九江寻刘仁豪询问消息,半路却有如此收获。 瞧着船尾撑船的黄中君,不由摇头失笑。 这黄中君模样瞧着倒是不好相与,不过胆子却小的很,被陆玄瞧破了来头,又有飞剑高悬,自家徒弟的事情也不敢计较,法器更不多提,可说是任由陆玄处置。 听得陆玄不杀他,更是有问必答。 如今还做上了船夫的工作。 至于原本的船夫白喜,现如今还没缓过气来。 “老黄,你说你等异类修行,十分艰难,却不知是什么一个情况?” 陆玄自李元丰处得了不少修行知识,但时间太短,也不过一个大略,许多难以说尽,就譬如这异类,李元丰只提了一句,这世上有妖魔存在,多得却也未曾提及。 今见黄中君便是异类修道,居然还拜入了落魄山修行,陆玄自有几分好奇。 “我等异类修行大苦,老爷不知,我老黄算是运势不差了,得以拜入落魄山中修行,这落魄山虽只是微弱旁门,若叫我那些同类知晓,却也不知如何艳羡。” “我等异类,无有正法传承,开了灵智之后,寿命虽然长久,却难真正入道……” (还有……求推荐票!) 五十五、雅院亭角一枝梅 “……我等修一口内丹,虽能积法力,然天地阴阳交感,正负相合。凡异类之属,但生灵智,踏入修行,便有善恶之分,摆脱了本性,违背自然道理,与天地当有因果,于是又有那雷劫需度,不得正法,无有手段,避之不得,难逃身死道消之局……”【注:异类的内丹和修士的‘金丹’不一样,异类内丹就像是结石,‘金丹’是境界,是象征】 黄中君感慨颇多,陆玄却难感同身受,不过也多了几分见识,大抵知道异类得道比之人类更难。 他也不答话,由得黄中君自顾说着,只当听个热闹。 倒是那白喜,此时恢复过来,眼睛骨碌转着,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 “仙长!陆仙长!小人敢请跟随仙长左右,牵马缒蹬,端茶倒水,还请仙仙长许小人一个机会。” 眼见近了浔阳镇,白喜忽的在船头跪下,给陆玄磕起了头。 陆玄见他如此,倒是佩服他的脸皮。 他自是不准备收什么弟子的,不过转眼一看黄中君,忽的想起了张锁儿。 如今张锁儿已死,旁人暂且不知,若是让白喜将手下势力收拢过来,放在明面上庇护江头村,江头村就可以低调发育了…… “你若有心,且回去收拢手下,只说张锁儿见师父去了,待我办完事回来再回来找你。” 白喜闻言大喜,忙不迭应下,随即领了另外一艘小舟,自靠岸去了码头。 “老黄,你对那冶铁法门可还有兴趣?” 白喜一走,陆玄又看黄中君。 “不敢!不敢!” “哎!你怕个什么?不是与你作难,你若想借那冶铁法门祭炼飞剑,我便将那法门送你,不过你日后需听我吩咐……待我俗事了结,总有离开浔阳之日,届是你自修行去,我也不阻你,你看如何?” 听得这话,黄中君双眼骨碌一转,心中暗付:“便是不给这法门,我又敢不听你吩咐了么?谁不知你飞剑厉害?” 不过有陆玄这话,倒也觉得是个机会,于是点头道:“多谢老爷!” 却是真个定下二人关系了。 …… “老爷,这地方我来过。” 兜兜转转,眼见入了夜,主仆二人才来到了刘府门前。 九江繁华,早年倒有宵禁,只是近年来风调雨顺,世道安平,这禁令渐渐也有了几分摆设的意思。 虽是到了戌时【北京时间19点到21点】,街道上行人依旧不少,甚至还能见做生意的,尤其是酒楼之中,更是嘈杂。 勾栏之地,更不必提。 当然,刘府门前还是清净的。 “果然是你,当也是你让张锁儿去江头村寻我的吧?” 陆玄摇头。 “额……那小子自说的消息,具体我也不知……不过这刘府我确实是亲自来的,不过这府上有些关窍,似是什么有道高修留下的,把我吓得不轻。” 话说老黄本以为就是个凡俗商会,为此六阴袋都赐了下去,独身而来,谁料险些吃了大亏。 生怕招惹了厉害人物,这才火急火燎的跑回了浔阳去。 “哦?” 陆玄听得这话,眸中略见闪烁。 如此一看,这刘府倒是有几分猫腻。 “老黄,敲门。” 黄中君得言,忙上前去,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大门便开,却有一名中年男子携着两名护院走了出来,见了陆玄和老黄两个老道,也不认得,不过倒也没失了礼数。 “可是两位道长叩门?小可姓赖,乃是这刘府管家,敢问两位道长何来?” 陆玄稽首:“贫道陆玄,受邀特来拜会刘老先生,有劳赖管家通报。” 老黄在刘府吃过亏,是不大愿意入内的,对刘府也没什么好感,跟在陆玄身后倒是不发话。 赖管家闻言,眼睛却是一亮,细细打量了陆玄一眼,忙让开身子,道:“原来是陆老先生,我家老太爷吩咐过,若是陆老先生来了,叫我等直接领您过去见他便可。” “老太爷现下正在府上,还未休息,老先生请随我来!” 陆玄当即领着老黄,走入刘府之中。 若说黄府那几进的宅院,算得上富贵人家,一县豪族的话,那么刘家可说是园林级别的了。 布置半点不见少了花费,却没什么俗气,更见古雅。 虽是夜晚,但月色之下,也别有一番清幽,由此也能见刘仁豪与黄山虎之间的差别。 二人出身,到底还是有些不同。 院子太大,左拐右拐,走过不知多少环廊小院,才来到了一处雅致的院落之中。 此处月光正好透彻,院内更有一处小池塘,池塘一旁还有一座凉亭,后有一株腊梅,按理已是过了花开时节,这花却不败,衬得小院平添几分清气。 塘中虫鱼游动,不时能听响声。 院落虽小,却是雅色尽存。 小院一侧,有一座阁楼,四角挂了灯笼,楼内能见微光。 “老太爷便在这阁楼桌之中读书,两位还请稍待,且容小可上去通禀一声。” 赖管家礼数周全,却也挑不出错处,陆玄点头,见他入了阁楼,倒领着老黄到那凉亭之中坐下。 老黄四下观望,犹自有些不安定,瞧着仿佛这凉亭之中便有机关一般。 得了陆玄几句吩咐,才坐定下来,转头看着那一株腊梅,却叹道:“这一株腊梅倒也有几分灵气,想来这凉亭之中常有人在此读书,若是再过个十数年,说不得能开启灵智。” 陆玄方才还觉得这一株腊梅开得与众不同,似乎色彩更为夺目,如今听得老黄这话,有几分恍然。 仔细一看,果然能见几分灵性。 “这异类之属,如此也能生灵性么?” 陆玄倒不觉得不懂就问有什么不妥。 老黄摇了摇头:“也非如此,这一株腊梅该是有自家机缘,一个是照料得好,二个如我先前所说,有人读书,沾染了几分道理,不过最主要的,还是这宅院特殊。” 说来说去,老黄还是记挂着在刘府吃的亏,也难为他如此惦念。 “老黄,你在刘府是遇着了什么,我那一口飞剑,也不见你如此忌惮。” 陆玄诧异道。 (妹有了……有推荐的捧个推荐票!磕叩求投票!) 五十六、不施脂粉天然色 “刘府之中有镇物?如此一说,这院中气机,确有几分不寻常。只是刘仁豪什么时候与修士牵扯上了?” 听老黄说被这宅院宅院之中一道镇物所伤,陆玄心自琢磨,不少疑惑。 “陆兄!” 正思索间,却听刘仁豪声音传来,人已经走出了阁楼。 “这位是?” “是我的一位道友,黄中君,前番得刘兄传信,特请来相助的,我这这道友也有几分手段,或能相持一二。” 陆玄笑笑。 “哦?” 刘仁豪倒是有些好奇的看了老黄一眼,随即见礼道:“见过黄道长。” 老黄只抬了抬手,算是见过,也不发话。 “黄道友性情如此,有些古怪,刘兄莫要介意。” “不妨事!” 刘仁豪也入亭中,三人坐定,陆玄笑道:“刘兄,你这院子布置倒是雅致得很,尤其是这一株腊梅,开的着实娇艳,过了时节也不见败,实有几分奇妙,如此生活,倒是让人艳羡。” “哈哈,这院中布置倒是我请人做的,不过这一株梅花,我买下这宅院时候就已经在了,前人栽种,颇有一些年头了。至于这小院,陆兄若是喜欢,不妨来此住几日?” “那倒不必了,我还是喜欢乡下一些。” 陆玄摇头一笑,随即道:“前番刘兄命贤侄给我带信,说是那旧事又有牵扯,还有人寻上门来,却不知是怎么回事?我在家中静待数日,倒是不见什么麻烦,不过未免意外发生,所以才上门来问刘兄,还请相告。” “咳咳……” 天气尚凉,能看出刘仁豪年纪老了,身子也不是多好,轻咳几声,才捋须道:“此事也是说来话长……” 刘仁豪一番言语,实际有些含糊。 大抵就是府上来了‘妖人’,幸好早年请了高人给宅院做了布置,这才躲过这种话。 “可惜那位高人已经好些年不曾得见了,不然如能请来,陆兄你也不必担心许多。” 刘仁豪人老成精,言语之中真真假假便是陆玄也难辨明,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是有事情瞒着自己的。 念头一转,陆玄问道:“刘兄所说的妖人,是只来了一次么?” …… “老黄,这刘府你真只来了一次?” 陆玄与老黄并未在刘府多待,见得不到多少消息之后,便离开了。 他倒是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器物,能打退了老黄,不过刘仁豪能给他传信,也还算顾念几分情分,倒不好在人家家中做这等夜行之事。 “老爷,我哪还敢进去第二次,这第一次便被那气机伤了内丹,还以为这府中有什么玄门高人,躲了好些时日,才养好了伤势,于是便回了浔阳,那老儿若是没有骗你,当是还有另外的人与我一般,对那冶铁法门有兴趣。” 老黄苦着脸,随即又道:“老爷你有飞剑在手,也不需担心,那人既然如此行事,必然不是什么正经路数,您那一口上乘飞剑,轻易便能斩了。” 陆玄自然想得到这一点,慢说飞剑在手,便是李元丰那一道剑符,也叫他不必太过担心什么旁门左道。 他只是奇怪刘府这情况,刘仁豪莫名与修士有了牵扯,家中还多了不寻常的镇物。 此外,若说老黄知晓那冶铁法门存在还算是巧合,但就这一段时间的功夫,还有人去探那刘府,足见此事不太寻常了。 这后头必有古怪。 “罢了,本也是想着剑符在手,先解决敌人,少些麻烦,现下既然摸不着线索,倒不如回去修行,此番捉了老黄,也不算亏。” 心中思虑,陆玄转头看了老黄一眼,想到这家伙是自家送上门来的,而且怂得不行,心下失笑。 倒是看得老黄莫名其妙。 …… 小院凉亭之中,刘仁豪并未离去。 静静看了那一树梅花许久,才叹了口气,回转阁楼。 入得书房之中,就见书桌泥炉上场罐内汤沸沸地滚住。 刘仁豪平素喜欢在这阁楼读书,桌上定要支上一只红泥小炉,烘醅小酒,不时小酌几口。 下人都知他习惯,不管哪个在这阁楼当值,都会早早安排妥当。 间身把风窗门关上,行至一面墙前,只见上头有一香案。 刘仁豪烧一炉香,点起两枝烛来。 香烟缭绕,飘而网上,但见供奉的却是一副美人图。 图上是一娇娆美人,姿容如花似玉,一点红唇,白纱轻衣,身子曼妙,仿若飞天仙子。 刘仁豪瞧得入迷,就见那烟气却似乎浸入了美人图中,忽的烟气一阵晃动,微地起一阵风。 风过处,只见那画上美人仿佛动了,嘴角见笑,更添几分美妙。 下一刻,身姿竟也一动,画面一涌,遂从那图中跳了出来,落在地上。 这女子脚到丈五尺三寸身才,生的娇美,更胜过画中,肤如凝脂,长发乌黑亮丽。 真一个亭亭玉立。 丰腴身躯,多不得一分,少不得一分,真真恰到好处。 可正是: 不施脂粉天然态,纵有丹青画不成。 只见那女子落地,便对刘仁豪一个万福,微微一笑。 二人似乎熟悉得很了,女子也不发话,自去红泥小炉汤罐内倾一盏茶递与了刘仁豪。 刘仁豪接过酒盏,也是一笑,在那女子伺候下,行至书桌坐下,叹道: “绣娘,我那老朋友你见了么?我总觉他有几分不同寻常之处,此番请过来,本想要你看看的,可惜你却不方便。” “老爷,您那老朋友是个修者,他旁边跟着的那个黄袍老道,正是前些时日来过的那只黄皮子呢,只不知他们是什么关系。” 女子声音也是好听的紧,清脆如珠落玉盘,柔而似水,点点打在人心。 “不过依您的话,大有可能是您那位老朋友捉在身旁的,奴瞧摸着,那黄皮子对他也是恭敬得很。” “果然如此!” 刘仁豪轻酌一口,微微一叹:“此人本就有几分不凡,如今外出闯荡这么些年,倒是又有奇遇,说来也是让人艳羡。” 不过言及于此,刘仁豪摇头一笑,却捉过‘绣娘’的小手,轻抚道: “还好我也有你。” (有) 五十七、行舟江面畅淋漓 叶露未干,晨光熹微。 锁江码头已开。 不少附近的渔民已经是撑船带着渔获来到了码头,渔人皆是淳朴勤勉,这个时辰,码头已见几分热闹。 陆玄主仆二人也从九江郡赶了回来,将小舟锁好。 闻着左近面汤飘香,寻味走了过去,二人具嗦了一大碗羊肉汤粉,这才心满意足的打听起白喜的住处来。 只是还未成行,白喜这小子倒是先找了过来。 “老爷!” 能见他满面激动,还有几分憔悴,昨夜有些睡不太好。 不过他来得如此之快,想必也是异常惦念。 “日后外人面前,唤我前辈、道长便可。” 白喜日后是要站在明面上的,叫太多人知道二人关系,却是不妥,违背了本意。 白喜闻言一怔,随后忙道:“小人省得了。” “张府叙话吧。” 陆玄这才点头,随后领着二人朝张锁儿府上去了。 …… “老黄,日后你便留在这张府,给白喜撑撑场面,也不需你如何出面,只用解决一些江湖麻烦便是了,正好你要铁精,也由得白喜安排。” 张府大堂之中,陆玄坐在上首,看着两人,道:“你二人意下如何?” 二人哪里敢有意见,尤其白喜,心中更是大喜不已,这边与‘仙人’扯上了关系不说,还得了张锁儿留下的遗产,可以说全是白来的。 至于听陆玄的话办事,那当得什么?先前他还不是听张锁儿的话办事,而且张锁儿脾气古怪,他好处也没得多少,只借了个名头。 如今陆玄一番话,言中之意,只叫他照拂江头村,明面上不叫江头村太出风头,余下全由他自己做主。 白得了势力,有人撑场子,还能做老大,这等好事,哪处寻去? 老黄更不必提。 放了原来肯定准备跑,如今见陆玄不难伺候,还能得炼剑铁精,便是教他走他这会儿也不想走了。 “既如此,余下的你二人自去商量,白喜,你也不必怕老黄,只需帮他办好事情便可。” 陆玄又嘱咐了一句,将法门教了老黄,随即离开了张府。 他尚有自家修行,也需陪伴家人,白喜、老黄具不过一着闲棋罢了,只想着让村子少些麻烦,若是还需自己费心处置,那还有什么意义。 …… 陆玄自操小舟,渡于江面,江涛滚滚,风浪拂面,一时倒有几分心胸开阔之感。 回转浔阳日久,一直有琐碎之事牵扯,如今算是麻烦尽去。 心血来潮,也不在意江面零星几艘小舟,提着船篙,便是一声长啸! 风声猎猎,啸声响彻浔阳江两岸,两岸鸟兽俱惊,甚至那几艘小舟之上的渔人,也是尽皆惊愕看来,见得陆玄这老道士,少不了又要赞一声‘奇人也!’。 “哈哈哈……” 陆玄只觉心中大为畅快,忍不住大笑起来。 嗯? 正酣畅间,灵觉之中,忽感江底似乎有什么物事再靠近,隐隐竟有几分危机。 心下一惊,陆玄收敛心神,念头已在碧云簪上。 下一刻,江面涌动,船身轻晃,却见一捧黑影渐渐浮现,愈来愈大。 不多时,一只二三丈大小的巨龟,从水中浮出。 哗啦! 江水落去,庞大身躯愈见分明。 陆玄吃惊不已,不想这浔阳江中还有如此巨龟,正警惕待之,那巨龟巨大脑袋忽然点了三下,口出人言道:“老龟拜见高修,敢请高修许一份机缘,老龟愿与高修做个脚力,或是看家护院,也是甘愿的。” 虽见过老黄那等妖物,但见老龟这等模样的口出人言,陆玄还是有几分惊讶的。 尤其这庞大身躯,声音也是瓮声瓮气,音量却是不小,直震得这江水颤颤。 “你这老龟拜的是我?” 老龟道:“正是,还望高修成全,老龟在这浔阳江中,修行已有四百余载,自开了灵智,便勤勉修行,只是不得正法,始终不得入道,化作人形,岁月蹉跎,感寿命不久,或有雷劫将至,还望高修怜悯,许我追随左右。” “贫道与你素未相识,你如何要跟随与我啊?” 陆玄适应了与这老龟相处,却也有几分诧异,他可从未见过这老龟,这老龟却又哪里寻来的?莫非…… “昨日老龟在这江底沉睡,正见高修驭剑手段,捉了我那位同修。老龟冒犯,却也偷听了几句,今日又见高修路过此地,长啸声中惊醒,这才过来拜见,想也是老龟的缘法。” 果然如此! 陆玄心中暗付,只是他自家都没什么本事,踏入修行时日也短,哪里有什么本事教人,尤其还是这等活了数百年的异类。 于是摇头道:“你却是找错人了,老道我也没什么法力境界,你要求个指点,不该来我这里。你既活了这些年头,当也智慧非凡,若是四方游览,或许早有出路,何必在此枯等?” “你也知我昨日捉得那黄皮子,正是你的同修,他修行日子只怕没你来得长久,本身更不似你这般寿命悠长,如此他尚且寻得了机会,入了山门,你若是有心,想必也不会差。” “这世上山门当是不少,又何必来求我一个不过初初入道的老头子?” “且自去吧,莫要搅我行船。” 陆玄眼中,这老龟身上气息倒是纯正,比之老黄还要来得干净得多,想是个老实静修的,身为异类,在这江中静修数百年,倒也十分难得,于是也不愿意与它相恶。 只好生劝了他一个出路。 那老龟见陆玄撑篙欲走,似有些急了,促一伸首,却将船尾衔住。 “你这老龟,这是做什么?你也算是几百岁的年纪,怎么如此不通道理,还不快些放开,不然可莫要怪我飞剑太利!” 陆玄训斥一句,头上碧云簪玄光一起,已然浮于身前。 那老龟见此,这才缩了脑袋,却仍旧不甘心道:“我见高修先前便收了个小混混。还有我那同修,与我同为异类,也能收在左右。老龟修行日久,自持清净,也从未做过恶事,尚且救过人命,也算有几分功德,自觉比我那位同修还强上些许,高修为何不愿怜我啊?” 陆玄闻言,知道不说个通透,这老龟心中怕还会有怨。 于是叹道:“你这老龟,空活了这百十来年,好不晓事。我自觉教不得你,不想耽误了你的修行,才不收你,怎成了我看你不起?” “再者法不传六耳,你是异类,我之所学也是他人教授,不得前辈点头,如何教你,我若不教你,你日后定然生怨,即便不是,你跟随我左右,不得功果,又有何意义?” 陆玄也是记得李元丰警告。 “你是这浔阳江中生灵,与我也算邻居,若想钻研修行,也不需追随与我,你若上门拜访,我只当你是个同道,如此也不伤了情分,岂不更好?” (没有了……求推荐票……) 五十八、礼尚往来是为友 陆玄一番苦口,那老龟醒悟过来,终究拜谢离去。 陆玄也有感叹,他此前便听老黄说异类修行艰难,如今见老龟百十年难得功果,想到自家浪荡江湖半生,也是差不多个际遇,这才多说了几句。 好在这老龟还算有几分智慧,倒也能明白好意,终究不算白费功夫。 陆玄与老龟一番相遇,自顾谈话去了,却把这江面上其余几艘小船主人吓个不轻,见了这偌大巨龟,早早便撑船逃了去。 也不知还要有何等传说。 陆玄回转村中,初时豪气尚在心中转圜,见村中井然有序,老伍离去,也不见有何混乱。 到底是大人了,本身妹妹打小也教的不错,又有这些年的磨练,只是少了几分见识,如今培养一段时日之后,周云和石牛也渐当用,这村中诸事,却没有多少要劳烦到陆玄的了。 他对此颇为满意。 回到家中,便与妹妹一同在院内拿小莲儿逗乐去了。 心中一时也不想什么修行之事,倒是真有几分安乐。 …… “高修……” 这日,陆玄正在小阳河边修行,自炼那九江水脉精气,淬炼肉身元胎,却见眼前河水滚滚,又露出了老龟那黑魆魆的头颅。 心下有几分无奈。 好在这左近无人,不至于惊吓了村民。 这老龟也有几分意思,才几日不见,他便上门拜访,倒是把陆玄的话听了进去,只是有些太过热切了些,不过想起它此前行事,如此也不奇怪。 噗! 陆玄正要说些什么,却见那老龟伸首一吐,不知吐出了一团什么东西,陆玄瞧摸了一会儿,都看不大明白。 “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还望高修莫要嫌弃。” 老龟不愧活的久了,人情事故倒是清楚的很。 “你我初交,这一次我便收下,日后却不必如此了。” 陆玄才知他这是送礼,微微一怔,倒也没有拒绝。 摇头一挥大袖,将那一团水草扫开,才看了个明白,却原来是一只蚌壳。蚌壳约莫足有磨盘大小,模样有些年头。 “这是河蚌?” 陆玄看着老龟,问道。 老龟点头道:“高修愿与我为友,老龟也无甚好物相送,这蚌乃是浔阳河中百年老蚌,其孕育元珠,收拢水脉精气,可助益修行,养元补气,且净且纯,乃是天生灵物。” 陆玄依言打开,果然见这蚌壳之中,有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圆珠,圆珠温润,色彩清莹,只看这卖相,便是极好的宝物。 更难得的是,陆玄将其握在掌中,果然能感受其中丰沛水精之气,稍稍一试,推断借此修行,一日只怕能抵静坐半月。 “这元珠存于蚌壳之中,可保精气不失,若是高修将其养于水中,还能有几分补益。” 老龟又道。 它这礼物倒是挺重,陆玄稍作犹豫,将元珠放回了蚌壳之中,一捋颌下灰白长须,沉吟道:“这元珠甚是贵重,对我确有补益,我却不知该如何与你还礼……” 老龟却道:“能与高修相交,乃是老龟的福分,高修不必如此。” “这样吧,我这两袖空空,唯有一身所学还算有几分用处,你常年在这浔阳江中,虽说活了四百来年,不过少有走动,想来所见所闻也有拘泥。” “我便与你讲讲一些道门精要、先圣道理吧。我尝闻,你等异类,若常听道理,于修行却也有助益,你天生灵慧,当能有所得,便算是我的还礼了。” 老龟也不回话,忙点了点头,看着有些激动。 于是陆玄跃上早先破境之时所作的那一方青石,与老龟讲起了书中道理来。 那老龟果真是个天生灵慧,不一会儿,竟沉迷其中,似有所得。 老龟伏于水中,不时能见欢喜,摇头晃脑,溅起水花。陆玄高坐青石,白发苍颜,沧桑声中,抑扬顿挫,不尽道理。 仿佛授徒之师。 给这小阳河畔,平添了一副奇异景象。 …… 目送老龟遁入河中,陆玄拾起了那一枚大蚌壳,见时辰不早,却也不急着借之修行。 他功课已罢,宝物虽好,也不能乱了心思。 手托蚌壳,便回转村子去了。 不多时,回到家中院子。 与亲人打过招呼,随后却在屋前屋后转了起来。 “哥,你这是做什么?” 近来日子愈发好过,妹妹也少了许多琐事操劳,加上小莲儿渐大了,也不需费心思照顾,周云媳妇儿能腾的出手,家务事自然交到了小翠的手中。 于是除开陆玄自家修行的时辰,许多时候陆英都带着小莲儿、小石头,看着他这老爷爷鼓捣一些有趣的物事,逗弄小娃娃。 “我琢磨弄个小池塘,找个合适的地方。” 陆玄捋着胡须,瞧摸着院子,心头思索安置那蚌壳的事情,听得这话,回头说了一句。 “你是要养那只大蚌壳么?” 妹妹自来聪慧,便是年纪老了,反应却也不见慢多少。 那大蚌壳正在院中,两个小的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蚌壳,好奇的在哪里用木棍子敲敲打打,一时被吸引了所有注意。 陆玄也不在意,左右一只蚌壳,虽是珍奇之物,两个小娃娃也损坏不得,自然由得他们耍弄。 “不错,此物难得,是我一位友人相送,颇有几分妙用,须得好生看养。” 事实上陆玄如此耗费功夫,倒不是全为了自己,他见着老龟所送这宝珠的时候,便想到了妹妹。 此物能对人体补益,且气息温润,不似一般灵药,药性猛烈,伤人身体,琢磨养在家中,不时帮着调养妹妹身体也是好的。 可惜也是没那么大的水缸,不然养在水缸之中,倒是不必那么费功夫。 “……哎!这地方不错!” 陆玄大略看了看,选了个位置。 陆英也不打搅他,看着他忙里忙外,不时又看两个还在耍弄蚌壳的娃娃,暖自心来,嘴角含笑。 心头想到故去不知已经多少年头的丈夫,心下有些微感慨。 “爹爹!” 陆玄正归置着呢,准备开始动手了,就听小莲儿叫了一声。 他也看了过去,却见周云风尘仆仆走入院中,眉头微锁,似有几分忧虑。 心中诧异,于是拄着锄头问道:“阿云,这是生了什么事?怎么如此模样?” (还有的,今天星期一,求推荐票!) 五十九、炼剑宝诀破戒刀 “倒不是什么大事,只甥儿今日带船去九江,回来时路过浔阳,听得许多消息,说是那张锁儿的势力,如今换了他手下的白喜当家,还有高人依靠。听闻此人行事是个不太讲脸面的,也不知这江面上局势会变得如何。” 周云讲买来的吃用拿进屋中,而后便出来帮着陆玄挖池塘,一面将自家今日见闻、心忧之事说了出来。 他如今正是全权管理村中事物,压力大了许多,难免多想。 陆玄一听这个,才知道他是担心什么,心下失笑。 不过这也不怪周云,他毕竟不知白喜是奉了陆玄之命。 “你原是担心此事,不必多想,此人与我有几分关系,不管做出什么,断不会牵扯到村子的。你将村子生意操持就好,当然,此事你知道就是,也莫要说出去了。” 事情还是说明白得好,也省的整日里忧心。 周云听了这话,有些惊异,不曾想到陆玄这不知不觉间就又做了一件大事,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对于自家这个舅舅是更是敬佩几分。 “舅舅,您挖池塘是要做什么?” “养蚌壳。” “……” …… 不得不说,白喜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许是此前在张锁儿的手下没什么全力,所以做事全靠一张脸皮,还有张锁儿的威名,难免让人看轻了。 但这一回,在老黄的帮助下收拾了张锁儿旧有的势力,短短半月的功夫,便稳住了局势。 加上他行事圆滑,进退有度,身后又有老黄护持,无法针对,一时间倒是让浔阳镇的其余势力都觉得比张锁儿还要难缠。 他到底还惦记着陆玄的吩咐,也着手照顾江头村,先是摆出一副不愿太过剥削乡邻的凛然作态,渐渐又改了不少规矩。 倒是在两岸许多渔民身上争了好名声。 只是也因此,让许多人都明白张锁儿只怕很难出现了,毕竟张锁儿若是还会出现,白喜决计不敢这么改规矩。 现下倒是极多人后悔,此前张锁儿失踪的时候,没有动手,如今便是想动手也有些晚了。 “黄老,您要的人我都给您找齐了,地方也都布置妥当,随时可以动工。” 老黄帮助白喜掌握了旧有的势力之后,便每日催促冶炼铁精之事,他唯一一口六阴带还在陆玄手中,虽然自身也学了不少落魄山异术,终究比不得法器。 想着祭炼一口飞剑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了。 要说他也是有几分运气的,以异类之身,得以拜如落魄山修道,化形而出,较之寻常同类已经算是极为幸运。 落魄山那等地方,说是旁门,却也是最寒酸的左道修行,哪里来得什么正经飞剑的祭炼法门,而就是如此,却还叫他得了一门祭炼飞剑的宝诀。 如此机遇,也算非同一般了。 他这一门炼剑宝诀,名唤‘金刚破戒刀’,只一听名字,便知这一口飞剑乃是佛门飞剑。 事实也是如此,这一门宝诀乃是他在滇西一处古寺之中得来,也是一桩难得机缘。 只是这佛门法器,祭炼起来也有诸多麻烦,且不说采五金之精方能练就,还需对那佛法有所钻研。 老黄自知不通佛法,所求也不多,只想着能采炼足够的五金之精,先打磨一个基础,日后再做其他计较。 这飞剑自他看来,只需炼成,当也是一件佛门炼魔宝贝,虽不比玄门正宗飞剑,更不能与那奇珍至宝相提并论,但至少是一件正经法器,祭炼愈旧,日后威力更强。 且这一口‘金刚破戒刀’能护持心神,不惧那魔头侵染,乃是极好的护道法器。 如此宝物,他自然急着炼成。 说来他也是有些羡慕陆玄的那一口碧云剑,那一口飞剑剑气冲霄,碧光莹莹,乃是极正宗的玄门上乘飞剑,实为难得。 只看陆玄一身功行不过元胎,却有如此宝物,如何教人不艳羡? 也正是因那一口飞剑,老黄琢磨陆玄师承当是不凡,说不得日后能抱个大腿,是以才听陆玄吩咐,留在了浔阳。 不然他得了法门,随意寻一处地方,也总能炼得五金之精,祭炼飞剑,却不必留在这浔阳镇受人驱使。 “好!快些备好材料,明日我便开工!” 回过神来,琢磨自家也要炼得一口飞剑,老黄心中激动,一时倒也不想那么多了。 …… 说回陆玄,得了白喜通禀,得知老黄正在炼五金之物,也不甚在意,吩咐如无大事,二人不必前来搅扰,便自顾修行去了。 这段时间以来,每过五日,那老龟必来请教道理,一来二去,倒是颇为相熟。 其中还送了几次礼物,除了其中一枚养生的暖玉陆玄留了下来,其余都教他拿了回去,不过见它的确心诚,与它讲解佛道精要之时,也更为尽心。 老龟本有灵慧,只是不得机缘,因自家形貌,也未曾踏入过人世,许多人情事故,多是在江底见了来往的船商渔民、游人过客,耳濡目染之下学会的。 时日长久,自然也就有了一些见识。 不过到底从没有人像陆玄这般给他讲解这等先圣前贤总结出来的天地道理。 百十年积累,如今得了这机会,有了明悟,收获却是不小。 虽然未有正法,随着时间过去,光是陆玄所见,却也能看出老龟气息大为不同、 它本是龟属,沉得住性子,只是因为少于人交流,所以显得有些天真,如今得了陆玄教授道理,一身气息倒有些像修行有成的有道之士。 平日言谈之中,也能看出几分变化。 “陆师,老龟今日一去,却不知是否还能与陆师再见了。” 这日,老龟听罢陆玄讲经,一别往日,忽然对着陆玄拜了三拜。 “老龟,你这是……?” 陆玄有几分诧异,不知它是何意。 “老龟积累太厚,有那雷劫将至,今日却是要与陆师拜别了。” 老龟感念道:“得蒙陆师不弃,愿与我这等异类为友,教我无数道理,老龟已无遗憾,此番若是渡得过去,再来陆师门前听道,若是渡不过,只能来世再驼陆师游江了!” “陆师珍重!” 陆玄闻言,微微一怔,且不知如何回它。 然老龟再拜,随后沉入水中,水波涌起,已是不见了踪影。 (未完,明日待续……) 六十、百年功果雷劫试 陆玄在青石之上枯坐了半晌,长叹许久,这才离去。 说来他回转浔阳后,基本没结识什么新朋友,这些时日以来,倒是在老龟身上感受到了以前结识朋友的感觉,如今颇有几分怅然。 尤其老龟此去渡劫,且不知结果如何,他本意询问一二,或能有所相助,可惜老龟听了这些时日的道理,不知是不是有所明悟,此番渡劫似乎不愿牵扯于他,仓促而去…… 长身而起,陆玄终究没有太过沉浸其中,老龟活了四百载,有此一劫也该能看破,求道艰难,人人皆是如此,他尚且还不一定有个出路,何须哀叹如此。 这般想着,陆玄摇头回转。 …… 数日后,果见浔阳江上天色变化,雷声滚滚,旁人只道是天气变化,便是有那信鬼神的,大抵也只以为是河神发怒,终究不会多想。 陆玄心中却有猜测,一时望着天上雷霆,心有不少感慨。 翌日,雷霆消去,陆玄早早便来到了往日修行的青石旁,只是与寻常不同的是,此时的他却迟迟难以入定。 心念转动,取下碧云簪祭炼,宝簪也有灵性,在他身前轻轻颤抖,也难祭炼得成。 陆玄知是自家心思乱了,也不强求,只看着眼前的河面,期盼那水中再伸出个硕大头颅来。 可惜这小阳河仍旧不见多少动静。 …… “老爷,这等雷霆,定然不是什么普通天气变化,说不得是有人在渡劫,要么是我这般的异类,要么便是有道高修,或有机缘啊。” 见那雷雨天气结束,老黄便放下手里头锤炼五金之精的工作,急火急忙的跑到了陆玄这里。 开口便提那雷雨天气。 陆玄自家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不好与老黄说,没什么太大意义,于是摇摇头,准备在池塘之中丢些莲子,也盼时节到了有莲藕吃吃,不理会他。 但老黄却依旧热切,只见他在陆玄身旁转悠着,嘴里头一刻不停的说道:“老爷,你听我的,这九江之地,比邻云鼎山,渡劫之人要么便是不晓事的异类,要么便是玄门散仙,若能遇见,都是机缘啊。” “如是异类,渡劫失败,说不得便能捡些遗蜕炼宝,若是功成,老爷你有上乘飞剑在手,也不必惧它。” “如是玄门高人,那更好了,说不得能够结识一番,能渡雷劫的,莫不是散仙人物,平日里哪有机会见得?” “尝闻散仙之辈,每四百九十年才有一次雷劫须渡,可是极难遇见的,更何况是九江之地,此地可不是什么好的渡劫之地,此去说不得还能与云鼎山扯上关系呢,老爷……” 陆玄听得,心下无奈,这家伙自家怕事得很,对性命更是极为看重,如今倒是会来怂恿他去冒险。 慢说他心中知晓这雷劫是怎么回事,即便不知,这会儿也没心思去招惹麻烦。 “你那五金之精炼得好好的,哪里来得这么多心思,若是不想要飞剑了,你炼得的那些五金之精,便让与我吧,正好我那六阴袋中,如今尚且空空。” 陆玄一句话,顿时让老黄把话给憋了回去。 尤其听得陆玄‘我那六阴袋’的时候,心里更是有些发酸。 说来此物还是他自家祭炼了数十年的物件呢…… 不过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之所以今日来到陆玄这里,确实是因为见了那雷劫,有心从中弄得一些好处,祭炼他的‘金刚破戒刀’。 这佛门之物,不少都是阳刚之属,他心中琢磨,若是能够在祭炼飞剑之时,加入一些杂含了天雷的宝材,说不得能够让飞剑品质更上一层。 他本是要自去的,只是担心自家性命,琢磨陆玄飞剑厉害,来历又当是不凡,这才费了功夫跑到江头村,怂恿陆玄去探那雷劫之地。 如今见怂恿不成,又不敢在陆玄的面前犯妖,只得是偃旗息鼓。 陆玄哪里瞧不出他的心思,开口就打发他离开。 老黄有些丧气的四下看了看,心中还是有几分不死心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左看右看,倒是发现了池塘有些不对。 诧异道:“咦!老爷,你这池塘里头可是有什么宝贝?这水似是有些不同啊。” 这家伙也是眼尖,见着宝物反应倒是快得很,陆玄无奈摇头:“这里头是有没有宝贝,都与你没什么关系,好生回去祭炼你那飞剑便是,哪里来得这般多心思,你这模样,比我还老上几分,怎的如此跳脱,真不知你如何渡得雷劫,化得人形的。” “说来这般一看,你们那落魄山传承倒也真有几分厉害之处。” 老黄听得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陆玄这是在调侃他,在脖子上抓挠了一会儿,才尴尬笑道: “也是运气,运气……” 不过他也看出陆玄有几分不耐,似是心情不大好,虽然琢磨不明白,却终究不敢多说了。 “这是在熬鸡汤呢?” 见陆玄不搭理自己,老黄悻悻一笑,就准备回去采炼五金之精,鼻头一抽,闻到了屋里陆英正在熬的鸡汤香味。 咽了口口水。 “去去去,自去镇上找酒楼吃喝,我这里一家老小,可管不了你那肚肠。” …… 陆玄将老黄打发走之后,心情却也不见多好,连老黄都琢磨从雷劫之中弄些好处,这世间修者不少,也不知九江之地是否还有旁人,说不得也会对此上心。 多少让陆玄有些担心老龟的情况。 老龟去的太快,早也不说此事,他尚且未能给出意见,便入水不见了踪影,却是教人无法相帮。 怎么说也是四百来年的功果,如今凶多吉少,如何不叫人可惜。 不过以他心性,到底还是很快将情绪按下,心中也只希望老龟能有个好结果。 这日,离那雷雨漫天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五日,陆玄再次来到了自家修行之所,端坐青石之上。 按部就班,完成一日功课,将碧云簪收起,也不急着离开。 只是等上了近忽一日,天边已见夕阳,犹自未曾看到半点波澜,心下一叹,终究不再等下去,起身便要离开。 正这时,那小阳河面忽见一捧黑影,陆玄见此,先是一怔,随即便是一喜。 (有!求推荐票!) 六十一、灵鱼相寄赠内丹 “老龟!” 陆玄唤了几声,却不听得回应,微微一怔,就见河中滚滚,原是一队鱼群。 那一队鱼群旋绕着,仿佛漩涡一般,中间忽然出现了一条金色鲤鱼,在水流的帮助下,鱼嘴托着一枚碗口大小的宝珠,递到了陆玄的眼前。 陆玄从那枚宝珠之上感应到了老龟的气息,下意识便接了过来,那金鲤随后转头遁入河中,领着鱼群,不见了踪影。 见得如此一幕,陆玄手托宝珠,一时愣住,却是久久未能回神…… …… “唉!” 回过头来,陆玄根据老黄说的些许异类相关,明白那珠子当是老龟的内丹,是以才有老龟的气息。 却不知它使了什么法子,渡劫失败之后,仍能驱使这些鲤鱼将它的遗蜕送到了陆玄这里来。 这内丹乃是老龟四百栽修行积累,内中无尽元气,自有几分神异,似乎因渡了那雷劫,还有天雷气息,不时能见雷纹隐现。 虽然得了如此宝贝,陆玄心中却没有多少高兴,老龟内丹在此,说明他渡劫已经是失败了,这又让陆玄如何能够高兴得起来。 意兴阑珊之下,却也没有太多心思钻研老龟内丹,将它收入了六阴袋中,转身跃下了青石,缓缓朝着村子方向走去。 夕阳之下,陆玄的背影略有几分佝偻。 …… “绣娘,这左近的隐蔽山谷,我都叫人去探了探,倒是发现了一处雷霆劈打过的山谷,只是四处焦黑,也不见有什么奇异物件。” 刘府,梅花小院当中。 刘仁豪正坐阁楼书房之内,与那画中女子叙话。 听得刘仁豪这话,那模样娇美的画中女子,绣眉微蹙,道:“依奴推算,当是那浔阳江中老龟在渡劫,那老龟数百年修为,积累深厚,却没什么道行,绝难度过雷劫才是,莫不是化作灰灰去了?可它内丹总归会留下……” “化了灰灰?那等天威,也有人能渡过?” 刘仁豪却忍不住询问。 他与绣娘相识,虽有不少年头,但许多修行之事,他却也不清楚,只因他自身毛病,却不合适修行。 “自然是有的……” 绣娘说道:“可惜未能得了遗蜕,否则老爷你这身躯,如能得老龟内丹滋养,或是借之天雷洗练,终究能去了几分阴气,不必受那苦痛。” “无妨,我有你陪着已经足矣,说来若非遇着绣娘你,我这性命只怕早就不在了,哪里还奢求那些。” 刘仁豪却是拍了拍绣娘的手,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 “老爷,您那老朋友,一身气息纯正,乃是个玄门修士,若是……” 刘仁豪却摇了摇头。 他这边情况复杂,真找陆玄帮忙,却也不是那么好说的事情。 …… 刘仁豪这边念叨陆玄,陆玄回村路上,却被老龟那枚内丹给吓了一跳。 本来也无甚情况,只是他收入六阴袋中,走着走着,老龟内丹忽然爆起一阵雷光,险些将六阴袋都轰坏了去。 陆玄才知这内丹受了天雷洗练,怕是与这六阴袋有几分相克,无奈也只能取了出来,收入怀中。 即便如此,他也能感受胸口有些酥麻,那天雷力量着实非同一般。 最后只能以真气抵抗,不想倒是隐隐能容,仿佛祭炼法器一般。 见这等情况,陆玄也是有些诧异,恍惚间想到了老龟身上。 这内丹怕也是老龟特意给他送来,充做手段的…… …… 带着几分遗憾,陆玄回到村子中,倒是来了一位客人拜访。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黄定江。 无事不登三宝殿,显然也是有目的而来。 果然,黄定江开口便是提到了老伍。 “陆前辈,定江寻老伍叔有些事情,不知他老人家现在何处?” 陆玄微微皱眉,老伍随李元丰去峨眉,已有不短的时日,此时自然不在村中。 心中却又想起老伍所说,传了黄定江《鱼龙百变》的事情来,猜测黄定江此来是不是为了请教这功法。 “老伍如今不在村中,外出寻亲去了,短时间内只怕不会回来。” 陆玄自不好说老伍修道去了,琢磨老伍虽然孤家寡人,实际应该还有几分血脉关系在的,他本是私生子,若说去寻亲,也能做个理由。 “啊?那真是太不巧了!” 黄定江听得这话,似乎有些惊愕,看着有些不太对劲。 “你寻老伍有什么事情?可是那功法有什么问题请教?若是那功法,我倒也算是熟悉,你可问我。” 黄定江微微一愣,随后却是摇头道:“却不是此事,若是如此小事,自不好前来打搅。” “定江此来,却也是为了老伍叔亲人而来,倒不曾想竟然如此巧合,老伍叔也去寻亲去了,现下有些不太好办。” 什么? 陆玄听了这话,也是有些惊讶,他说老伍去探亲,不过托词。 自老伍和他母亲被赶出来之后,就没有回去过,虽然后来也有接触,但关系也不是很好,陆玄也极少听老伍说起那边的事情。 怎么那边还真的有人找了过来,这还真是让陆玄有些不知说什么是好。 “具体什么回事,细细说说。” 陆玄问道。 听得这话,黄定江倒也没想着隐瞒,他知道陆玄和老伍的关系,这等事情,陆玄就是不问,他也会说清楚。 “我大哥在九江救了个名叫苏红袖的小姑娘,说来也是那小姑娘的运气,正好叫我大哥听得了老伍叔的名字,问过之后,才知道真是来找老伍叔的。” “那小姑娘处境似有几分糟糕,只是问她生了什么事情,也不开口,更不愿跟着来浔阳,我大哥只好让人带信回来,请老伍叔过去。” “只是现在这情况……” 苏红袖? 陆玄闻言皱眉,老伍生父确实是信苏的,他本也是姓苏,不过后来被赶出来,就改了名姓,伍姓是随的母亲。 那姑娘知晓老伍的名姓,自家又是姓苏,还真有可能是老伍的亲族。 只是陆玄早年听老伍说过,他生父一方可是官宦世家,远在那金陵之地,怎么会有个小姑娘沦落到九江郡来了? 实有几分古怪。 但若真是老伍亲族,倒也不好不管。 虽说老伍与那边的关系不是多好,但就陆玄所知,也不是半点联系都没有,本身老伍也只是怨恨他的生父,旁人倒是没有什么牵累。 “说来早几年倒是也有老伍叔的亲族来探望过,不过已有好些年头没来了,我兄弟倒也是知道老伍叔那亲族是姓苏,金陵世家,似乎还是朝中官员,只是具体情况不知。” “也是那小姑娘说出了些许信息,我大哥才不敢怠慢,敢问前辈,老伍叔可是去了金陵?去了多少时日了?” 陆玄却是摇头,老伍去了峨眉,李元丰剑光倏忽千里,只怕早已回到了峨眉,黄定江就算知道,又去哪里追去,于是问道:“那小姑娘现在情况如何?” (冇) 六十二、得失之间难定论 “老伍那边有点麻烦事情,我得去帮着处理,三五日内只怕不得回来,若是还有什么耽误,我会命人送信回来,你们无须担心。” 老伍刚去峨眉,就来了这等事情,陆玄也不好不管。 听闻是老伍的亲人出事了,妹妹陆英很能理解,拉着陆玄的手便道:“若真是老伍的亲人,带回来就好,家里也不差一副碗筷,只是哥你这把年纪,出去切莫再和那些年轻人动手了。” 妹妹对他也是了解的很,知道他虽然年纪老了,但江湖气重,见事情麻烦,少不了就会动手。 尤其近来心态愈发年轻,也多了几分意气。 陆玄无奈一笑,道:“我省得的,轻易不会与人动手,你放心吧……对了,我给你那块暖玉,可不能摘了。” 本是告别,兄妹二人说起话来,时间不知不觉却过去了半个时辰。 后来陆英才依依不舍的将陆玄送出了家门,若不是身子不太方便,说不得还要送上船。 要说人老了就是如此,去个一两日还好,听说是三五日,甚至还长,心绪难免就有所牵扯。 黄定江早早已经派人驱船等候了,不过他要在浔阳主持生意,如今黄山虎老迈,兄弟二人总得有一个留在家中,免得出什么事情。 随船的却是黄修。 乍一见黄修,陆玄倒是有几分诧异,这小子有了不小的变化,原本的纨绔气质已然消磨不见,行事风格也见进退有据,颇有礼数。 倒是与他父亲黄定江颇有几分相似了。 陆玄知道这是老伍调教出来的,心下不由赞了一句。 不过却也想到老伍怕是因为自家儿子的事情,才让练出这本事,倒也不好多说…… “陆爷爷,父亲还需坐镇家中,不方便随您出行,命我带您去郡城,此前黄修多有得罪,日后若有机会,修定会亲自上门找周叔赔罪,还望陆爷爷莫要见怪才是。” 这等话语,放在之前黄修定然是说不出来的。 陆玄稍有几分感慨。 不过黄修那点小事,实在也没怎么放在他的心上过,毕竟这辈子经历过的恩怨情仇不知多少,除非深仇大恨,否则哪里有什么事情容易惦记那么久的。 当然,他也不会和黄修太过亲近就是了。 点了点头,以作示意,随即上得船去。 黄修见此,摇了摇头,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如今性格有了一些变化,不说他现在并不是很在意陆玄如此态度。 哪怕心中或许还有那么几分傲气,却也没那么容易把想法浮于表面了。 …… 九江郡,陆玄归来之后,这是第三次来到郡城了。 只是前两次来到此地,都是与刘仁豪有关,这次却是不同。 说起刘仁豪,陆玄倒是想起了刘府的古怪,想着若是事情处理了,或许可以再去拜访拜访老朋友,毕竟他这位老朋友,一口一个‘仙人’、‘高人’,这些年经历似乎没那么简单。 “陆爷爷,我黄家在郡城之中也有一处宅院,离这码头有些距离,我大伯平日便住在那处宅院之中。只是现在这个时间,也不知大伯是不是还在忙,若是不在,可能还要陆爷爷等上一些时间。” “有劳。” 虽说黄修变了之后,人按理说是变得好了许多,但不知怎么,陆玄却不太爱与他说话了,就好比黄定江,同样如此。 许是人渐圆滑,却少了几分真诚。 黄修说有些距离,果然也是距离较远,一行人过了棠湖,走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才走到了黄家在九江郡的宅院。 宅院不大,但也不小,三进的标准宅邸,能看出黄家虽有几分势力,与大江派也能牵扯关系,在九江却也还算低调。 黄修显然没少来过九江,下人都认得他这少爷,也不需打什么招呼。不过也正如黄修所言,黄开泰如今不在府上。 “大老爷去大江派拜访吴掌门去了,估摸酉时才能回来。” 黄修问及黄开泰去处,何时回转,管家显然得了黄开泰吩咐,记得倒是清楚。 黄修似有几分恍然。 他此来九江郡,一个是给陆玄带路,另外到此之后,暂时却是不准备回去的,正是要学着父亲黄定江,拜入大江派中。 学不学本事倒是次要的,主要是维系黄家与大江派之间的关系。 大江派在九江的势力虽然不算多大,但也不小,庇护黄家在九江做生意,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大江派这边,门人弟子习武,总也少不了金银,自需黄家这样的供奉。 他们自己除了些地产,是不做生意的,但架不住门中有几个高手,在这江湖人高来高去的时节,很是吃香。 又有几个弟子学了武艺,在官府、营队里头当差,人脉不差。 如此情况下,自然不少生意人送孩子到大江派中习武,为的就是这份关系。 黄修也是如此。 当年黄定江拜入大江派,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自然不能断了关系去,事实上若非以前黄修自己不愿,黄开泰也宠溺,由他自做决定,早就被安排进去了。 似黄家和大江派这样的结合,九江郡还有几家,多是江湖势力,却不一一细说…… “那小姑娘现在何处?” 陆玄像那管家打听道。 管家闻言,先看了看黄修,得了黄修点头才道:“苏姑娘在院中休息,她身上有些伤势,如今婆子正伺候着。” 受伤? 黄定江倒没说这个。 “带我过去看看。” 陆玄微微皱眉。 听得这话,管家一愣,又看了看黄修。 “这位陆道长是苏姑娘的长辈,也是我的长辈,不可怠慢,你只当是我爷爷来了便是。” 黄修这话倒是相当客气。 见黄修如此解释,管家哪里还敢耽误,忙领着陆玄朝苏红袖所住的小院去了。 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还算雅致的小院之中。 “苏姑娘如今就在厢房之中休息,她伤势不算重,不过也不爱出来走动,大老爷命我等莫要搅扰,所以这院子除了婆子平日照顾,也没人进来。” 陆玄听了微微点头,看来黄家人还是挺看重老伍的关系的,不然也不会对一个可能是老伍亲族的小姑娘如此照顾。 三人行至房门前,管家上前敲了敲门:“苏姑娘,你要找的长辈来看你了,不知你现在可方便?” 屋里头静默了一会儿,不多时便听细微脚步声传来,随后房门被人拉开…… (有!求推荐票!) 六十三、苏氏有女名红袖 房门向两旁开去,就见一名着青色纱裙的娇俏少女映入眼帘。 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身姿娇小,模样有些柔弱,头上扎了个双垂髻,肌肤白嫩,脸蛋略圆,看着倒有几分可爱。 只是此时状态不太好,面色苍白,有些憔悴,神情也有些灰暗。 开门看来时,本有几分激动,可瞧见了头前的陆玄,见他老道士打扮,似有几分意外,秀眉微蹙,带着几分紧张问道:“您是三叔公么?” 三叔公? 陆玄微微一怔。 “……陆爷爷,你们聊,我二人便不打搅了。” 黄修眼力本有几分,经过调教之后,心思更加灵敏了些,颇晓进退,当下告罪一声,便带着管家离去。 少女听了黄修的话,知道陆玄的姓氏,晓得他不是伍杰,面色一暗,似乎有些失望。 不过还算知道礼数,微微一福,只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姑娘年纪不大,能见几分拘谨,陆玄倒不见怪,笑了笑道:“老道姓陆名玄,是伍杰的兄弟,他如今不在九江,我自黄家的人口中得了你的消息,便赶了过来,老伍与我亲如兄弟,小姑娘你既是他的亲族,若是有什么麻烦,与我说便是,不必与我客气。” “你可唤我一声陆爷爷。” 陆玄尽量和蔼。 见得他如此模样,小姑娘面色缓和一些,不过也不知什么缘故,还有些抗拒,似乎对外人仍有很大的警惕心思。 这倒是有些麻烦。 好在陆玄此前也有准备,说道:“孩子,你唤老伍做三叔公,却不知是他什么人?若是不介意,你我一旁叙话,与我说上一说可好?” 小姑娘犹豫了一会儿,许是陆玄的态度足够好,她没有看出半点恶意,还是点头答应了。 …… 陆玄没急着询问小姑娘的来意,确认了小姑娘的身份之后,先是将自家身份、与老伍的关系,用闲聊的语气大略说了一遍,他步入先天之后,记忆好上不少,许多昔年事情也能回忆起来,关于老伍生父一方的故事,倒是记得几分。 加上他入道之后气质也有所变化,更为温润慈和,一番谈话后,小姑娘很快便对他有了一些信任。 小姑娘确实是老伍的亲族,乃是老伍的二哥苏启的孙女,本名苏琼,红袖这名字却是自己看多了话本故事,学着里头的侠女取的别号。 此番流落江湖,干脆就拿来用了。 她遇多了事情,到黄府也就这两天的功夫,心中犹有戒备,除了说出老伍的关系,基本没怎么开口,黄家人自然也不知她本名…… 当年在苏家之中,老伍与母亲伍氏虽因出身,受人欺辱,但他与二哥苏启的关系算是不错。 也许是庶出的缘故,苏启对私生子出身的老伍颇为照顾,所以后来老伍生活稳定之后,双方还有联系。 当年苏启那边派人来联系老伍,老伍也和陆玄说起过这些事情。 黄定江所说的探访之事,当也是老伍这个二哥还记挂着他。 …… 对陆玄有了信任,似乎许多东西也是在心里憋了许久了。 小姑娘一开了口,很快便将自家遭遇全部说了出来。 她父亲名为苏哲,也即是苏启的儿子,乃是同进士出身,本在金陵左近做官。 只是三年前苏启亡故,苏哲不得不丁忧在家,如今三年过去,苏哲也不曾经营什么关系,二房与大房关系也不是多好,脱离官场三载,处境难免有些艰难。 好在总有几个同窗相助,才得了个柴桑主簿的职位,正是在九江之地。 于是一家人收拾妥当,自金陵赶往柴桑。 谁料半途行至池州,却遇到了匪类,只苏琼母女二人逃脱了出来,苏哲则是生死不知。 二人都是女子,加上身上文牒路引之类的凭证都丢失了,明白女子之身,又无来历,容易招惹一些有心人的目光,于是也不敢去报官。 好在记得九江浔阳之地,有老伍这么个亲族的存在,便想着过来求助。 母女二人俱是出身官宦人家,哪里过过这等流浪江湖的日子,一路上吃了好些苦头,好在小姑娘倒也坚韧,苏哲夫妻颇为宽厚,也不限制女儿天性,是以她本身与寻常女子便不同。 还学了一些苏哲从老伍这里得去的武艺,只是不甚当用。 如此才勉强活了下来。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眼看一路母女二人吃了好大苦头,一路跌跌撞撞到了彭泽,浔阳也不远了,却在一处破庙之中,遇得了一个丑和尚,那和尚武功厉害得紧,竟看上了苏琼的母亲叶氏,将她掳走。 苏琼则是运气,跳入了江中才得以逃脱。 那和尚似乎也对她没有什么兴趣,这才没追来。 后来她被人从江中救下,又是费劲周折,机缘巧合之下,才被遇到了黄开泰。 这其中波折暂且不提,总之不是什么好经历。 陆玄听了她一番话,一时也不知如何宽慰,他第一眼见小姑娘状态虽然不好,但情绪还算安定,本以为或许有些麻烦遭遇,但也不至于太过糟糕,这时才明白有些想当然了。 他经历丰富,也算沉稳,知道现如今也不是安慰小姑娘的时候,她父母生死未知,如今既然得了消息,还是救人要紧。 怎么说这一家人也算是老伍的后辈,尤其老伍在这世上也没了血脉,苏启一房算是唯一关系不错,且有血脉联系的亲族了。 老伍将陆玄当做兄弟,万事都替他考虑,陆玄自然不能得了消息,却不去救人。 不过她父亲苏哲出事之地远在池州,又是遇到那些穷凶极恶的匪类,只怕凶多吉少,此去更难找到什么线索。 倒是母亲叶氏,听苏琼所言,离出事才过去了三五日的功夫。 若是尽心,或许还能找到些痕迹,把人救回来。 何况这种时候,帮忙救人,哪怕希望不大,对于小姑娘来说,也远比说什么安慰的话要有用的多。 “你母亲是在彭泽被掳走的,你可还记得那破庙所在之地?” 陆玄等苏琼平复了一些情绪,才冷静问道。 小姑娘也是聪慧之人,若非如此,也不可能带着母亲闯了这么远,还成功跑到了九江求救。 听得陆玄的话,明白这位陆爷爷这是要帮着救她母亲,心中激荡,忙擦了擦通红的眼眶,猛点头道:“记得的,那破庙临近一个叫小孤洑的渔村,我在村子里偷了些吃的,记得很清楚,那地方临江也不远,乘船去很容易能找到。” “好!” 陆玄点了点头,安抚道:“小琼,你也不要太着急了,万事有陆爷爷在……” “事不宜迟,要想找回你母亲,却不好再拖下去,我在这九江还有几个朋友,现下便去找人帮忙,先做些准备,明日你跟我去彭泽!” 陆玄心中已有几分想法。 (冇了……例常求推荐票!) 六十四、故人庭中多古怪 黄家虽有几分人脉,与大江派也有联系,但终究不是主导,出了浔阳镇,难说还能帮上多少忙。 要说已经在九江郡混出一些模样的,还得是刘仁豪…… 此时已是到了酉时,却仍旧不见黄开泰回来,陆玄不好耽误功夫,只得找上黄修。 “我得去拜访个朋友,你大伯若是回来了,麻烦叫他帮我在江湖面上打听一个和尚……” 黄修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只是打听消息,而且他也就负责转告,还是得大伯决定,也算不得什么麻烦事,自然点头应下。 陆玄看天色近暗,很快便离开了黄家的宅院,拐了几个街角,朝着刘府而去。 刘府所在之地,算是九江郡最好的地段之一,陆玄记得清楚,自然好找的很。 话说上次陆玄来刘府拜访,也是入夜了,这一回同样如此,倒是让人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 轻叩门扉,不多时便有人开门,他来过一次,管家得了通禀来看,也是认得他了。 忙请陆玄入内。 不多时,又去通知了刘仁豪,继而将陆玄有请到了那出小院之中。 “这老刘倒是挺喜欢这小院的。” 陆玄看着这小院子,心下有暗付,看上去刘仁豪十分的喜欢这个小院子,他虽说才来了两次,但两次刘仁豪都在这院子接待他。 尤其是这院子之中还有一株有灵气的梅花,多少让陆玄觉得有些不寻常。 刘仁豪得了消息,实也有几分诧异。 他正在阁楼之中,要唤出那画中女子,哪里知道陆玄居然突然上门拜访。 “绣娘,我那老朋友又来了,我先去看看。” 刘仁豪对着美人图说了一句,就准备下楼。 但在这时,空灵声音却从画中传出:“老爷,不妨将人请上来,您那老朋友身上似有几分那老龟的气息,说不得有几分牵扯。” “老龟?” 刘仁豪闻言一怔,随后想起了此前绣娘所说。 略作犹豫,虽然许多事情并不是很想和陆玄说,但是他现在确实也有不少的麻烦,若是陆玄真的有能力帮忙解决,或许也是一个出路…… 如此想着,刘仁豪还是点了点头,道:“且看吧,先看他此来目的如何。” 画中再无声音传出。 …… “陆兄!今日正见喜鹊绕枝,还不知是何缘故,原来是陆兄要来。” 刘仁豪笑着朝坐在凉亭之中的陆玄走了过去。 听到刘仁豪这话,陆玄也是微微一笑,不过此来为了红袖之事,却不好耽误太多时间。 于是道:“说来惭愧,此番前来,却是又有事情要麻烦刘兄。” “哦?却不知是何等事情?” 刘仁豪自付对陆玄还算有几分了解,自然明白他若是没什么事情,轻易不会和自己联系,心中早有预料,只是看到陆玄如此直接,一时倒是有些诧异。 如此态度,显然是事情有些着急。 陆玄也不纠结,开口便将苏琼母女遭遇道出…… “……刘兄,老伍你也是知道的,他的后辈遇到了这等事情,我不好不管,不过此事有些麻烦,我在九江也没多少朋友,如今只能找你帮忙了,若是刘兄愿意帮手,算是我欠你一个人情。” 为了老伍,陆玄也不介意欠个人情。 “你我关系,何须说这些,再者正如陆兄之所言,伍兄也算是我的熟识,只是许久未见罢了,当年大家也都是朋友,既然是他的后辈遇到了麻烦,有什么能够帮忙的,我自然义不容辞。” “只不过……” 刘仁豪话到此处,忽然一顿。 陆玄见此微微皱眉,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有什么麻烦之处?” “……实在惭愧,倒不是陆兄你说的事情麻烦,只是我身上遇到了一些麻烦,或许陆兄能够帮我,这几日还正犹豫,不想陆兄今日上门,我的事情也有一些麻烦,只是不知如何言说……” 陆玄诧异了,心中暗付浔阳商会如此体量,刘仁豪身体看着也还算康健,后人更是安安稳稳,都好的没得说,哪里又有麻烦? 是有人盯上了浔阳商会? 可这等事情,怎么会找他帮忙? 古怪! “这……此地不是叙话之处……” 刘仁豪略作犹豫,看到陆玄还有些讶异,又道:“我会先吩咐管家,命人寻找这个和尚,依陆兄你的描述,若是彭泽左近真有这等打扮的和尚出现,多少总会留下一些信息的,浔阳商会虽不是什么大势力,但如今牵扯也算不小,这九江之地的势力,不少都与商会有生意往来,若无意外,过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出结果。” 陆玄微微摇头,他倒不是担心这个,上次来过之后,他就对刘仁豪有了几分好奇,吩咐白喜帮忙探了探浔阳商会如今的情况,总结过后,大略得出一个结论。 浔阳商会现在在九江算是一个庞然大物了! 这也是他没有在黄家宅院多待,就跑来找刘仁豪帮忙的原因,哪怕黄家与大江派有牵扯,或许也能找到线索,但到底不比刘家的势力来的迅速。 “好,那便有劳了。” 陆玄微微点头,旋即起身。 刘仁豪当下命人找来了管家,把事情吩咐了下去。 “陆兄请!” 之后便领着陆玄走向了阁楼,不多时,来到了他的书房之中。 嗯? 一进屋,陆玄就注意到了那一副挂在墙上的美人图,倒不是真的看出了什么不同,只是那图前供奉香火,实有些惹眼。 陆玄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还在书房之中供奉这种美人图的。 看着又不是什么仙神,何须如此供奉? 陆玄心中诧异,更是觉得刘仁豪有古怪了。 念头一转,倒也猜测,刘仁豪请他上来,只怕所为并不简单。 “陆兄请坐。” 刘仁豪可不知他心中念头。 笑了笑,请陆玄坐下,随后却不说话,仿佛方才说要请陆玄帮忙的事情已经忘了一般。 陆玄也不着急,刘府管家那边已经安排妥当,红袖母亲的事情,也得明日得了些消息才会出发前往彭泽,如今着急也无用。 安然坐着,就这么看着刘仁豪,想看看他身上到底是有什么古怪。 刘仁豪似也并不在意陆玄的目光,先是去点了三支香,随后走到了那美人图前,将香火奉上。 自陆玄这边看去,就见那三支香燃烧的速度速度极快,几个呼吸的功夫,烟气骤然增多,缭绕之中,似有微风卷起,随后漫布在那美人图上。 不多时,那画中美人隐约间似乎在动。 陆玄也是有些惊讶,仔细看去,就见那画中美人看来,对自己笑了笑。 六十五、画中也有颜如玉 “奴家绣娘,见过陆真人。” 陆玄面色不变,心中却有几分愕然。 他是亲眼看着面前这俏丽女子打那一幅美人图中走出来的,仿佛飞天仙子下凡,乘着香火烟雾,颇有几分奇妙。 一时心绪有些复杂,倒不是因为这女子出场的特殊,而是没想到老刘背后还有这等东西,着实惊到了他。 而且这女子口称真人,显然也知道陆玄是个修者。 “真人二字实不敢当!” 陆玄摇了摇头,起身一稽首。 转眼却看向刘仁豪,问道:“刘兄,可否解释一二?” 刘仁豪笑道:“陆兄莫怪,绣娘是我的朋友,我二人相识已经有好些年了,她虽非人类,却也不是什么做过恶行的妖魔。” “我知陆兄也是修士,虽不知你的经历,但此前那一头黄皮子精你尚且能收在身边,想来对绣娘这等异类,也不该有什么偏见才是。” 陆玄明白过来,原来他上次来到这院子之时,就已经落入了这女子的眼中。 虽说没有什么预料,不过仔细想想,倒也没必要惊奇。 刘仁豪知道他的身份,如今挑明了说,说明是真的有求于他。 念及于此,陆玄道:“刘兄要找我帮忙的事情,莫非是与修士有关?” “是也不是。” 刘仁豪忽然摇头苦笑,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绣娘,还是你替我说吧。” 名唤绣娘的画中女子闻言,福了一福,随即开口解释起来:“此事说来,还得从陆真人您那冶铁法门说起……” …… 事情有些复杂,陆玄听女子描述了半晌,才大略明白过来是什么回事。 具体的细节女子没有详说,但大概就是因为冶铁法门的缘故,刘仁豪也遭过旁门左道的侵扰,却因为买下了这处宅院,得了女子存身的这一幅画卷,才得以保存性命,不过还是留下了一些隐患……总体来说,与话本之中的志怪故事有些类似。 其中自然有不少曲折,例如二人相处,互有恩义,渐成知己云云。 而两人的目的,正是想得到陆玄的帮助,消除刘仁豪身上的隐患。 什么隐患? 绣娘说是刘仁豪的身上寄宿了阴魔。 具体阴魔是什么,陆玄也不甚了了,倒有几分好奇。 “却不知这阴魔是个什么来历?” …… 经过绣娘一番解释,陆玄才知道这阴魔到底是何物。 话说天地之间,阴阳交替,清浊混沌,有那奇珍灵物,道真元婴。自然也有那魔头存在。 世间魔头,千奇百怪,难以尽数,杂而含之,便有天魔,秘魔,陰魔,,死魔……等等。 凡天地之正物,必有魔头相对。 刘仁豪便是中了左道手段,被阴魔所附。 阴魔千种万种,有天生而成,也有修士祭炼,刘仁豪所中,自然便是那左道修士祭炼而成的。 这阴魔如同跗骨之蛆,若无相应手段,十分难以祛除。 绣娘虽然有几分手段,本身也有些不凡,却也无法除去刘仁豪身上得以阴魔,只能以外法压制。 只是如此以来,刘仁豪身躯难免还是受到侵蚀,愈发的虚弱。 倒不是没想过方法,但是这世间修士,说多也多,说少也少,想要找到真正能解决麻烦的,实在艰难。 能处置魔头的,多是玄门修士。 所以那日陆玄带老黄拜访,绣娘见他一身玄门道法气息,才有所意动,只是那时刘仁豪有所顾虑,并未想好罢了,此番听了绣娘的劝告,思量之下,还是对陆玄和盘托出。 “照姑娘说法,这阴魔难缠得很,刘兄沾上这等物事,却是大麻烦,我境界低微,所修寻常,只怕也没那个能力解决啊。” 陆玄道。 只是绣娘闻言,看了陆玄一眼,微微摇头,却没有直接答话,而是问道: “前些时日,浔阳江中有一头老龟渡劫,不知真人是否知晓?” 陆玄闻言,有几分惊讶,不知她为何提起此事,而且看上去还对老龟颇有几分了解的模样,不过也琢磨出这话应该是与那解决阴魔的方法有关。 心中念头转动,回道:“我在村中修行,算是略知一二,只是不知此事与刘兄身上的阴魔又有何关系?” 他回答也有几分隐晦。 绣娘闻言,看了陆玄一眼,却道:“那浔阳江中的老龟,百十载修行,前番渡雷劫却是未能功成,而老龟遗蜕,杂含天雷之气,便可除老爷身上阴魔。老爷也曾派人搜寻过那老龟渡劫之地,只可惜一无所获。” 言语之中,除了点明关联,隐隐也似有几分试探。 陆玄闻言,心中一顿,知道对方当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有这些话。 他大概也知道是什么原因,许是老龟内丹漏了气息。 他对此本有过安排,得知老龟内丹可以祭炼之后,哪怕苏琼的事情比较急,也还抽空特意处理了一番,为的便是隐藏其中气息,免得有招来有心人关注。 毕竟原先浔阳镇那等小地方,都能有张锁儿这样的散修,谁也说不好走到半路会不会冒出个练过几门异术的江湖人来。 只可惜老龟内丹经过天雷洗练,内种蕴藏了天雷之力,尤其是这几日,尚且躁动,不得沉寂。 暂时不好放入六阴袋中。 且有时还会冲破陆玄真气,露出几分气息。 他也算小心了,只是没料到刘仁豪家中还有绣娘这么一个存在,加上时机也巧,或许他上门来拜访的时候,内丹躁动,正巧被对方感应到了这一点气息,还是出了点问题。 绣娘既然说老龟遗蜕能除去刘仁豪身上阴魔,显然是盯上了老龟的内丹。 这却有些麻烦。 如无必要,陆玄并不是很想和刘仁豪翻脸。 这家伙是个聪明人,重要的是做事历来有底线。 这倒不是陆玄凭借几十年前的相处就认定的,而是搜集了浔阳商会的信息之后得出的结论。 总之刘仁豪的手段或许比年轻时候强了很多,但性情变化却也不大,而且多少还算是个故交…… 再者刘仁豪也算帮了他几次,之前的事情且不说,此番红袖之事,却是真的欠了人情。 可若只是需要陆玄持内丹相助还好说,但要是别的,陆玄自然为难……内丹本身珍贵与否倒是不说,只说老龟赠丹情谊,他也不可能就这么交给刘仁豪…… (冇了……求推荐票!) ps:做了修改 六十六、心思通透无忧虑 “姑娘所说的老龟遗蜕,便在我的手中。” 陆玄稍作沉吟,想了想干脆直接挑明。 他本是个不喜麻烦的性子,若非如此,杀张锁儿也不会杀那么干脆。 对方明显察觉了他身上老龟内丹的气息,此番又还需刘仁豪相助,找到那丑和尚,何须遮遮掩掩,虽轻易不想起了冲突,但若是不成,大不了起身离去,也不用刘仁豪帮忙找人了。 局面更坏些,大家各凭手段,飞剑上论个高低便是。 如此一想,陆玄就感觉通透了许多,他这么多年混迹江湖,许多行事逻辑都带着江湖气,前番因为老迈,还有几分暮气,如今步入元胎,却又变回去了许多。 不等刘仁豪二人开口,陆玄又道: “刘兄,以你我交情,我本该倾力相助,但不瞒两位,那老龟其实是我的朋友,他的遗蜕也可以说是朋友遗物,若是刘兄为除阴魔,须得将这内丹拿去,我是不能接受的。” “当然,我帮不得刘兄,寻人之事,自也不敢再提。” 陆玄正色,却是抱拳告罪,准备离开。 与此同时,体内真气已然提起。 若有冲突,也能及时做出应对。 他这一副作态,刘仁豪与绣娘见了都不由一怔。 他们倒也没想到陆玄回答会如此直接,方才绣娘也不过是试探而已,何况刘仁豪身上的阴魔附着日久,处理却也不急于一时。 绣娘存身的画卷,是有几分玄妙的,也有些底牌。 本想着是展现几分修行手段,不至于让陆玄这修士看低了去,随后拉近几分关系,确认那老龟遗蜕是否在陆玄身上,再徐徐图之的。 事实上,他们想得可比陆玄想得复杂多了。 刘仁豪若是真对陆玄坦诚,早前从绣娘口中得知陆玄是修士之后,他为何不开口求助,说白了他心中对陆玄还是有几分顾忌的。 加之陆玄又可以说是他唯一接触过的玄门修士,不知什么师承来历,不明手段。 他只是个凡人,绣娘虽有一些手段,所见所闻也是有限,也说不好对玄门修士有没有作用。就绣娘往日所说,玄门正宗的修士,多是来历不凡,道法高超,还身怀奇珍异宝,不是那些觊觎冶铁法门的旁门左道所能相比。 如此情况之下,他心中自是不太想暴露绣娘存在的。 此番之所以开口,完全是因为他命不久矣,而绣娘又从陆玄身上感受到了老龟气息,如有那天雷遗蜕相助,除去阴魔机会很大,不好错过了机会,这才不再犹豫。 所以说,刘仁豪心中算计其实不少。 因此陆玄这直来直去的一句话,反倒是把他震住了。 还是绣娘先回过神来,忙回道:“真人莫要误会,老爷身上阴魔,对于常人而言,或许是顽疾一般,但如有蕴藏了天雷余威的物件存在,解决却是轻松得很,我等对那遗蜕并无想法,只需借用一二便可,且对那遗蜕却也不会有甚么影响。” “哦?” …… 大抵是心思通透了许多,陆玄也瞧出了刘仁豪的一些算计。 心下摇头,也就是苏琼母亲的事情不好耽误,不然陆玄只怕已经甩袖离开了。 听了这话之后,权且将今日之事当成了交易,说来经此一番,日后陆玄肯定不会再与刘仁豪有什么牵扯了,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老爷身上阴魔附着日久,若要处置,还需做些准备,倒也不急于一时,不妨先解决真人您的麻烦,再计较此事也不迟。“ “正是,我身上这顽疾日久,也习惯了,并无太多妨碍。” 刘仁豪心思机敏,虽不知什么缘故,但能感受出陆玄态度似乎有了一些变化,更多了几分肆意,仿佛回到了当年。 依稀好似看到了当年那个行事果断的少年,反倒是让他拘谨了许多。 “如此也好,那我就先离开了,明日午时之前,我会出发去往彭泽,如是在那之前有什么消息,劳烦刘兄送到黄家宅邸。待事情解决,再论刘兄身上的麻烦。” 言及于此,陆玄很快告辞离去。 …… “原先见他老朽,多了几分暮气,行事也少了一些肆意,不想倒是我看差了。” 待到陆玄离开,刘仁豪微微摇头。 “唉!说来此番还是有些急躁了,平白生了许多隔阂,也怪我肉体凡胎,此前看不出他修士身份,否则前番他找上商会来,若处理得当,也不至于淡了情分。” “老爷,你这身子限制,无法修行,不能看破,这也怪不得你。” “至于隔阂……若是能解决麻烦,便是断了这关系也算不得什么。你的身体如今耽误不得了,修行中人,多是云游四方,或是山门闭关,陆道长此番回来,也不知会留多久,若是错过机会,只怕再无这等机缘。” 绣娘好生宽慰,只是两人年纪看着明明差距极大,相处倒是仿佛夫妇一般,以至于画面有那么一些古怪。 …… 陆玄不知刘仁豪心思,离开刘府之后,也没有费功夫去揣测。 刘府发生的事情,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不过也没太多妨碍。 等红袖的事情解决,他不会再来刘府了,这府上许多古怪,一次比一次不同,虽有飞剑在身,也不好失了警惕。 刘仁豪既然这么多想法,若真还想借着陆玄手中老龟内丹解决身上阴魔,须得让他自己去浔阳了,交易是交易,却也得避免横生枝节。 原先张锁儿的宅邸便有静室,就是个不错的地方。 陆玄回到黄家那处宅邸,倒是见得了黄开泰。 黄开泰与黄定江虽是兄弟,模样有几分相似,但年纪却比黄定江大了许多,身形也较为矮瘦,看上去比较老。 毕竟黄山虎本身就是七十多岁的年纪,他这大儿子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加上早年又受过暗伤,看着年纪倒是和陆玄差不多。 只不过比起黄定江言辞果断,雷厉风行,黄开泰更像父亲黄山虎。 他本身可以说是黄家的掌舵人,久在高位,不该习惯伏低才对,而且只听了陆玄回来的消息,并未亲自见过陆玄手段,多少也该像黄定江那样,有几分打量才是,但陆玄从他身上却看不出半点的不对,恭敬的态度做了一个十足。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陆玄真是他家中长辈。 和此人相处,陆玄感觉和黄山虎、刘仁豪这样的人相处还要别扭,稍作接触,却也没有多聊。 回过头找到红袖,又是安抚了一番,暂且在黄家住下。 不过也未入睡,而是打磨起了老龟内丹。 此番就是被那绣娘感应出了老龟气息,事情才变得复杂,少了许多主动,还是尽早收住内丹之中的天雷之力,将此物收入六阴袋中存放为好。 (还有……求推荐票!) 六十七、手段未试敌已休 刘仁豪手下势力果然不凡,收集信息实在快的很,第二天辰时的功夫,就命人送上了消息。 那丑和尚法号慧刚,不知哪处寺庙出身,却有个诨号,唤作鬼面头陀。 也有几分来由,只因他早年还俗,欲要娶亲,却因模样长得丑,没人看得上,一怒之下,干脆重新出了家。 只是愈想愈忿,后来干脆跑到江湖上,做起了采花之事。 他行事也古怪,只对那同龄妇人下手,而且高门大户的他不太看得上,模样丑陋的他也不喜欢,他所针对的,多是模样长得好,看着出身又低微的,也不知是何缘故。 当然,此人具体什么个来历,与陆玄关系不大,听说只是个寻常江湖贼人,倒是放心不少,他这些时日所见不少事情多与修行相关,连刘仁豪这样的故人,都牵扯上了,虽然其中不少原因,是因为他当年留下的冶铁法门的缘故。 但让他多少还是有一种,走几步路就能遇到同类的感觉。 他大概也明白,或许这就是李元丰所说的承负之论了。 万事万物有其承负,他运势正盛,心有动念,有意照拂老鳖村,所以得了水经注。安排江头村发展,于是又引出张锁儿,得了老龟内丹,又与一些盯上老龟渡劫的人牵扯起来…… 回过头来,都有因果。 究其根本,还是李元丰那一句‘运势太盛,不太寻常,必有承负’。 如今一听苏琼之事,只是普通武林人所为,才觉得正常了许多。 当然,苏琼母亲被抓了这么久,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却也让人担心。 根据刘仁豪的信息,这鬼面头陀行事乖张暴戾,凡是入了他手的妇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这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昨日有人在湖口见过他,身边还带着一名看不清模样的女子,也许有可能就是苏琼母亲。 心中琢磨,陆玄暂时也没将此事告诉苏琼。 他本有一些想法,譬如刘仁豪和黄家这边若是得不到消息,便让苏琼带路,去那小孤洑破庙看看,找些线索。 如今早早得了刘仁豪传来的消息,也知道谁人所为,目标何在,他一人去还快些,免得再生枝节,倒是没必要带着苏琼了。 再一个,小姑娘身子还有些虚弱,若是带着去,不管结果好坏,都难免激动,也是不妥。 如此想着,陆玄干脆留了口信,自己带着刘仁豪所给的信息,朝着湖口县去了。 许是惦记着还需陆玄救命之事,刘仁豪那边把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陆玄一到鄱阳湖旁,便人招呼上船,恭敬将他送到了湖口县。 到了湖口,更是有人等候,就差没背着陆玄去找那鬼面头陀所在之地了。 话说回来,陆玄也是有些感慨,别的暂且不说,这人间俗世,有钱是真好办事。 就譬如那鬼面头陀,或许有几分武艺,也居无定所,对于常人来说就是神出鬼没,但对于浔阳商会这样的势力,只要他在九江附近留下几分痕迹,就逃不过追索。 …… “道长,那鬼面头陀与那名女子如今都安排在这宅院之中。” 给陆玄带路的人将陆玄带到湖口县一处宅院之前,请道。 安排? 陆玄有些诧异,随即便是皱眉,这话听着有些不太对。 “赖管家?” 走入院中,又见一个熟人,正是刘府那个赖管家。 见得此人,陆玄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 果然,未等他开口询问,就见那赖管家快步来迎,恭敬拜道:“小人在此等候道长多时了,老爷吩咐我等找寻那鬼面头陀,得知道长是为了救人,我等下人寻得此人之后,生怕耽误了时间,错过机会,于是自作主张,将那鬼面头陀捉了,救下了一位女子,若有不是之处,还请道长恕罪。” “……” 自作主张? 陆玄听了这话,心中却是不置可否。 不过他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快,贼人捉住了,人也救下来了,虽然现在还不知是不是苏琼的母亲叶氏,但是问一问便能出结果,此番目的是要救人,结果若是好的,别的倒也无妨。 摇了摇头,虽然有些意外,但对方帮忙捉到了人,若是能确定被救下的女子就是叶氏,倒也没什么好说的。 至于刘仁豪之事。 陆玄准备回到浔阳镇,先问问老黄知不知道阴魔这种存在,再做计较。 他出身的落魄山,虽然是旁门左道,但多少也是个宗门,想必些许信息也能知晓。 如是确定同那画中女子‘绣娘’所说,化去阴魔对老龟内丹没什么影响,而刘仁豪又愿意去浔阳镇听他安排的话,陆玄不介意帮他一帮。 一个是算还了人情,交易作罢,互不相欠,二个也是不想日后再多费心思在刘仁豪身上。 “那救下的女子见在何处?” 陆玄开口问道。 赖管家微微一愣,本想着陆玄或许会多问几句,比如质问他们多管闲事什么的……却不想陆玄似乎很容易就接受了这种结果。 这是老爷那边已经说过了? 赖管家心中暗自诧异,不过面对陆玄,也不敢怠慢,忙道:“那女子就在厢房之中,人被救下的时候,便昏睡了过去,如今还未醒来。” 陆玄点头,让管家带路,不多时便来到了管家所说的厢房。 内中有婆子伺候着,陆玄当即在婆子的引领下,走入了房中,果然就见床上躺了一名面色苍白的俏丽女子。 那女子看上去还算年轻,约莫也就是二十七八的年纪,妇人打扮,模样有些憔悴,比起苏琼那小姑娘看着还要虚弱些,显然吃了不少苦头。 模样倒符合苏琼描述,她母亲年纪虽然三十往上,但出身官宦人家,也显年轻。 女子尚且未曾醒转,陆玄想了想,走上前去给她把了把脉,血气有几分虚弱,昏睡也只是因为太过疲惫,所以如此。 按理这等时候,该让女子先好好休息,但如今陆玄还需先知道她的身份,如果不是红袖母亲,也好再做计较,于是渡了一缕先天真气过去。 不一会儿,就见那女子眼皮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冇了……一个人的脑力有限,不能保证故事面面聚到,逻辑完满,总有漏洞,大家多多理解。) 六十八、烦恼尽去只修行 叶氏醒来之后,很快便冷静下来,倒是让陆玄都有些佩服她的坚韧。 寻常女子,若是被鬼面头陀这等淫僧掳走,即便得救,只怕醒来也会寻死。 且得知自家处境,知晓女儿此时已经安全之后,更是先谢过陆玄,足见其礼数。 如此女子,也难怪能在一无所有、危机四伏的情况下,带着女儿一路从池州赶到彭泽。 “那鬼面头陀已经被捉住,见在这宅院之中,可任你处置。” 陆玄没有问叶氏在鬼面头陀那里有过什么遭遇,不想触及什么不好的回忆,只提了这么一句,是希望她最好能借着报仇,发泄心中情绪,也免得之后再因为清白,有什么求死之心。 这时节,女子若是失了贞洁,哪怕只是旁人错以为,本身尚且清白,在她们看来也是无法接受的事情。 叶氏虽然坚韧,到底还是一个女子,难说会不会有这等念头。 哪知叶氏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道长将他法办了便是,此人生性古怪,作恶无数,是该杀之人。至于妾身……这些时日,妾身使了些手段,是以他并未能辱我,也没必要再见他。” 陆玄闻言一怔,倒是有些惊讶,不想叶氏居然还有这等手段,能够在那淫僧手中保持自家贞洁,实也是让人有些吃惊。 “如此,那便不管他了。” 陆玄也没去看那头陀的想法,反正如此轻易被浔阳商会的人抓到,又号称‘鬼面’,想必丑得不一般,没必要影响自己心情。 “红……苏琼那孩子,如今还在九江,有我一道真气,你身子当也能赶得了路,那孩子一直等着你的消息,吃睡不着,且随老道回九江吧,其余事情,日后再说不迟。” “多谢道长!” 叶氏谢道。 陆玄闻言,微微一笑: “我与老伍是兄弟,你若是不介意,唤我一声陆叔便是。” …… 刘仁豪的手下,办事效率不慢,那头陀由得他们处置,陆玄却是不管,很快便带着叶氏回到了九江郡。 母女二人相聚,难免又是一番泪目。 陆玄在九江又待了一晚,随后给刘仁豪留了个口信,就带着母女二人赶回了江头村。 母女二人虽是出身官宦世家,但这一路来遭遇不少事情,对于村子的环境也能习惯,没两日的功夫,便已经适应。 只不过难免还是惦念着红衣的父亲苏哲。 陆玄对此也没有办法,池州实在太远,即便苏哲性命尚存,也无从入手寻找。 母女二人自然能够理解,所以暂时也就住在了陆老八原先那院子之中,说来这本来也是老伍住过的,倒是正巧。 二人元气尚且还没恢复过来,一时之间也还没个规划,不过陆玄却已经有了几分计较。 老伍如今拜入峨眉,若那苏哲无事,老伍得知消息,说不定能够借峨眉高人手段,找出几分线索。 此外苏琼母女都是老伍的亲族,她们一家出了事情之后,本也是来找老伍的,不好不通知。 好在他本得了李元丰承诺,许他一份指点,自然留了一个联系的门路。 如今正好用到。 陆玄去镇上寄了信,顺道问了老黄关于阴魔的事情,得了肯定的回答。 没两日的功夫,刘仁豪便来浔阳拜访。 还赠了一门驱使天雷之气灭魔的法诀。 这法诀无有名姓,似有几分不凡,刘仁豪说,是绣娘所有,天雷威力至刚,虽能灭阴魔,也能伤及他这肉体凡胎,须有法门驱使天雷之气,方可安然灭魔。 陆玄也不矫情,粗粗看了看,确实是教人掌控雷电的方法。 虽然有几分粗糙,也无有根基,空有法门,即便雷法在手,以此术运练,只怕也发不出多大威力,更像是锻炼对雷霆掌控之力的路数。 但还算有几分意思。 这等法门,易学难精,入门不难。 想来也是如此,‘绣娘’才会让刘仁豪送给陆玄,也不虞他学不会。 此法入门简单,本身不过就是技巧,对于陆玄来说不是什么困难,加上百字碑在身,更是变得容易。 不过一两日的功夫,他便将此法炼至小成境界。 说来还有意外收获,练会此法之后,他成功将老龟内丹之中的不太受控制的天雷之力收服了去,化为雷纹,如此日后可以放入六阴袋中,也不会对这法器有什么影响。 得了好处,陆玄也是干脆,直接替刘仁豪祛除阴魔。 这阴魔在陆玄看来,着实算不上什么厉害的东西,也许是因为他手中有老龟内丹,其中天雷之力正好相克,总之没费多少心思,刘仁豪身上阴魔便被化去。 这魔头仿佛寄生之物,存在颇有一些怪异,陆玄心中倒是记下,说不得日后还会用到其中知识。 阴魔化去,刘仁豪身体却不见多好,只因亏空日久,虽说这几日做了些准备,但如今突然将那跗骨之蛆消去,身体一时也缓不过来。 不过他自有手下人照料,陆玄渡了他一缕先天真气以作补益,也就没有多管。 此事一了,双方也算是互不相欠。 …… 帮助刘仁豪消去阴魔之后,陆玄回过头来,身上麻烦全然消去。 浔阳镇又有白喜在明,老黄在暗,有他二人暗中照拂江头村,周云石牛等人也足够努力,不必他这老人再做担心。 至于苏琼母女,除了给苏家大房那边送去了信,多的也不胡来,十分安分。 许是经历此番变故,苏琼这小姑娘心中对武力有了一些执念,倒是跟随周云等人习武,颇为勤奋,如此也能排解几分情绪,陆玄也没多管,不时还给些指点。 烦恼尽去,如今沉下心来,正是专心修行的好时候。 他也没有多余的可想,飞剑祭炼是愈炼愈强,更何况现在的陆玄,尚且没有完全掌控这飞剑威力,还需不知多少时日打磨,却是一日功夫都不好耽误。 此外元胎修行,也需积累真气,淬炼肉身,这些都是需要时间打磨的功夫。 闲时陆玄也会研究研究落魄山法术,也没正经修炼,就是心中揣摩,或者用百字碑推演,收获也是不小,还从中找出了一种不依靠阴魂,也能让六阴袋暂且不跌落品质的法门。 专注修行,时间恍然而过。 如此,便是两个月过去…… (还有。) 六十九、元胎小成意出游 两月时间,若说陆玄最为感慨的,不是自家先天真气积累有了一定成效,得以练就元胎小成之境,而是得自老龟的那一枚蚌珠。 若无这蚌珠,陆玄即便日日勤修,只怕也难积蓄多少先天真气。 如此难免又怀念老龟。 不过也因老龟,转而想到它虽然积累了数百年精气,却因没有传承,空有力量,而无道行境界,以至于雷劫之下,身死道消。 陆玄此时也面临了没有传承指引的问题,水经注之中,只记载了修炼至先天境界,积蓄先天真气的法门,此后相关,却是半点都不曾提及。 而就李元丰指点,元胎之上还有境界,唤作玄光之境, 欲成就此等境界,须得采炼乾坤清浊二气,方才能够踏入。 无有这采炼乾坤清浊二气,练就玄光的法门,陆玄即便是将先天真气积累得再是浑厚,道行境界也无法提升,到头来不过就是另一个老龟罢了。 这段日子以来,陆玄一直帮着调养妹妹的身体,如今大有改善,加上又有老龟所赠暖玉在身,灵蚌养护,长命百岁且不敢说,但康健的活到八九十岁还是没问题的。 再者村子也不必他再多做写什么如此情况之下,对于出行,陆玄已有意动。 说来也巧,他这边心有所动,还未决定,便有事情找上门来。 …… “苏琼这小姑娘居然与峨眉有缘?相隔数千里,也不曾接触,竟然也能推算如斯,峨眉道法果然玄奇。” 却是陆玄写给老伍的信有了回应,见了老伍信上内容之后,陆玄心中思绪颇多:“老伍如今还在调理身体,为修法做准备,不好下山,教我遣人送苏琼去峨眉,或是我也亲自走一趟,正好可以试一试机缘,说来倒也是个时机。” 陆玄本有几分想法,如今诸事了了,人生沉浮,求道之念经历起落之后,更为坚定,轻易不会放弃机会。 此前不过因为亲人缘故,才不急着离开家乡,不然哪怕没有李元丰出现,他身上麻烦解决,也会去探寻徐烟霞留下的机缘。 如今妹妹经过调养之后,身体康健,家中也是安稳,倒是合适的时机了。 如此想着,陆玄稍作沉吟,便去找了苏琼母女。 老伍信上既然说苏琼与峨眉有缘,那修仙之事,自然要与她们先说道说道。 …… 叶氏,名唤叶瑾瑜。 同样是书香门第出身,与苏哲也算是门当户对,此女性格坚韧,智慧手段俱是不差,相处两月来,便是陆玄都对她颇有几分佩服。 这两月来,她先是给苏家大房和娘家一方都送了信。 两家也都有了回信,命人来接她母女,只是叶氏最后却没有跟着哪一方的人回去。 苏家大房二房历来都不怎么和睦,苏哲如今还不知下落,她母女二人孤儿寡母,回去只怕处境不会很好。至于娘家,她父母已经不在了,出嫁之后,与家中倒也还融洽,但若跟着回去,除了提供一个吃住的地方,也没别的意义,许多方面还比不得江头村。 加上苏琼又是女儿家,这些年虽然读书习字,但也不可能科举,却不必去什么书院。 叶瑾瑜看得很明白,江头村待了一段时间之后,认定是个可以暂作落脚之处的地方,所以也只托大房那边帮忙探探苏哲的消息之外,其余的并未多做,而是选择留在了江头村,为未来做计划。 她为人聪慧,也不在村中白吃白喝,而是帮着周云等人经营村中生意,帮了不少的忙。 村民本就淳朴,对她母女二人很是照顾,叶瑾瑜如此行事,让人佩服,加上苏琼也是个招人喜欢的小姑娘,一来二去,却是将母女二人当成了自家人看待。 叶瑾瑜对此还算满意,只是不时难免还要为苏哲的事情发愁,一日不得消息,母女二人一日便不得心安,说不好听些,哪怕是死了,总也要见个尸体,否则哪能甘心。 叶瑾瑜也有想过求助陆玄,不过老伍一直不回来,前番陆玄还救了她母女二人,池州千百里之遥,却不好总是麻烦陆玄,也就没有开口。 只是不想陆玄突然上门,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陆叔叔,您是说三叔他拜了仙人为师,如今也成了蜀中仙人?且那峨眉山的仙人还看上了小琼?想收她做弟子?” 饶是她与寻常女子不同,也算足够沉得住气,但听了这消息,难免还是有些惊愕。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凡人女子,尤其出身书香门第,家教也好,对于鬼神之事,多是敬而远之的。 你要是与她说这世间存在剑侠人物,世游散仙她是信的,但是与自家扯上关系,一时也难反应。 陆玄知叶瑾瑜聪慧,只是一时还没回神,所以微微摇头,也不多做解释,只道:“若是小琼她爹尚在,此去峨眉,或许能从峨眉山上的真人口中得到一些消息,可惜老伍拜入峨眉时日不久,看模样接触也不多,不然这信中该有提点才是。” “依老伍所言,小琼与峨眉颇有缘法,若是能拜入门中,一来能探得苏哲消息,二来如能习得正法,做个玄门仙人,也是不错的出路,她女子之身,率真开朗虽好,但如今这世道,嫁人之后却也难说,你母女自思量吧。” “若是不愿,我自与老伍回信,不过峨眉方面即说有缘,日后想来还会有所牵扯……” 陆玄将自家所知都说了出来,随后便离开了,由得她母女思量。 回到家中之后,陆玄也大略将自己将要出游的想法告诉了妹妹,虽然有几分不舍,但是陆英并没有反对,反而十分支持。 她对陆玄了解得很,陆玄回来的这些日子,虽然没有明说修仙之事,但她日日陪伴,又哪里能没有半点发现,只从那神奇的蚌珠、暖玉身上,陆英便能知道自家哥哥如今只怕不是凡俗。 尤其近来陆玄模样也愈发年轻了些,本来还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如今肌肤皱纹一去,眸中清润,身形愈见挺拔,看着已然年轻了十余岁。 兄妹二人若是站在一起,倒更像是姐弟。 虽说陆英这些时日经过陆玄调养,也年轻了许多,但二者终究不能比较。 她是能看出陆玄心中意气的,虽想让陆玄多陪陪自己,但也不希望陆玄为此强留家中,此番陆玄归家,兄妹得以重逢,她已经十分感念。 而且如今陆玄欲要出游,也不是以前那般招惹了仇敌所以无奈出逃,说不得过段时日就回来了,她自不会阻挠。 (明天开始正式游记,此去峨眉千里遥,路上总有奇人事,求推荐票!) 七十、祖孙同往峨眉去 “可是有些不舍?” 乘货船逆流而上,陆玄看着身旁情绪有些低落的苏琼。 苏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陆玄知她心绪一时难平复,也不多说什么。 处理完家中之事,老黄等人一应安排妥当之后。 祖孙二人,现如今已是离开了江头村,正过了浔阳镇。 只等到了九江,再换乘客船,逆流而上,便要入蜀,目的地正是蜀中峨眉。 峨眉相距九江数千里,此行却不是短时间能到的,一路还需多次转道,也是不小的麻烦。 不过陆玄混迹江湖半生,实际在外闯荡这等事情,在他看来可比做生意来得熟悉得多,以前为了求道,蜀中峨眉他也不是没有去过,算不上熟悉,沿途大致是个什么情况,也略有几分了解。 如此情况之下,即便带着苏琼,他倒也不担心到不了峨眉。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想起了那日李元丰剑光卷裹之下,带着老伍飞遁而去,实在有些羡人。 如是陆玄也有那等手段,此去数千里路途,只怕也耗不得几日的功夫。 如此一想,心中更是认定要得到一门传承,哪怕不能拜入峨眉,也须得见前路才好。 日后怎么也做个御剑青冥,遁光一踏,便是千里万里的逍遥散仙,才是真正快意人生。 如此想着,站在船头,陆玄激荡不少。 祖孙二人在这时节,心情可谓大不一样。 …… 九江换乘,一路都没什么麻烦。 没几日的功夫,便已经出了江南西道境内。 苏琼心情也渐恢复活泼,她本是个开朗的性子,颇有几分率真直爽,前番遭遇变故之后,稍微有了几分收敛,不过在江头村这些时日,却也恢复了过来。 尤其跟随周云等人习武,陆玄也不藏手段,教了她一门基础内炼心法,不想她倒是天赋异禀,这两个月练功以来,已经有模有样,跨过筑基之境,已然练出了一缕真气来。 陆玄想到老伍信件,苏琼这天资,只怕与信上所说苏琼与峨眉有缘的事情有几分牵扯。 虽不知苏琼修行会是什么模样,但只看这武道天赋,便是不差。 俗世武功,本就有着以武入道的说法,李元丰也佐证了这一点,二者必然也有其想通之处,苏琼在这武功一途天赋如此,说不得踏入修行,也是非同一般。 客船走了几日,也需休整,再者船主人本身还有运货的生意,那才是大头,自然不会耽误了自家生意。 于是到了蕲水,便入支流,到县城靠了岸。 船主人说了停留的时间,也由得船上客人自入县城休整。 连日行船,陆玄见苏琼有些吃不太消,于是便带她下船入了蕲水县城。 蕲水与浔阳有几分相似,都是古地,或者说这祖江两岸自来便是育民之地,自然繁华,如此古城也多。 正是午时,日头正大,却有几分热气。 陆玄携苏琼入了蕲水,见苏琼面上晒得有些扑红,遂寻了一处茶肆,叫了两碗素面。 一口凉茶水入腹,小姑娘不自觉长处一口浊气,能见畅快,陆玄见此微微一笑。 他如今身入元胎,先天真气循环不息,区区一点热度自然算不得什么,额上都不见半点细汗。 苏琼见陆玄正看她,面色一红,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她虽然率真活泼,却也还是个女孩子,教人看了自家这等模样,还是有些羞意的。 店家正将面送来,小姑娘当下埋头吃面去了,陆玄见此,又是一笑,却也不搅她。 二人碗筷刚放下,休憩不多久,就有人冲进了茶肆,跑得嘴里呼哧作响,歇息了一会儿,要了碗茶水喝。 “前头可有热闹,诸位不去瞧瞧?” 稍作喘息,留下了这么句话,却是半刻不停的仓促去了。 要说这茶肆酒楼之类的地方,闲客最多,自然爱看个热闹,骤然听得这话,除了几个真心肚饿的,许多客人相觑几眼,都一同放下手中碗筷,追着来人而去。 陆玄没多少好奇心思,他闯荡江湖多年,该见过的阵仗都见过,奇人异地,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也有经历,若不是运气不济,或许早也该结交几个有法力的剑侠。 可惜见是见过,却总是擦肩而过,以至于混迹半生,知晓修行事,修行相关却只得只言片语。 更像是听了些传说,颇有几分无奈。 回过头来,就见苏琼面上能见几分好奇,打眼望着众人离去方向,观望着。 微微摇头,小姑娘到底是太年轻。 不过也算是自家后辈,若是真有什么奇事,带去见见市面倒也无妨,于是道:“想去看看么?” 小姑娘性子率直,听得这话,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后又觉得有些不好,怕耽误了陆玄,当即又摇了摇头。 陆玄一笑,拍了拍她的脑袋:“走吧,我们也去看看热闹。” 苏琼闻言,能见喜色,随即便老实跟着陆玄,也朝着众人方向追去。 …… 走不多久,就见前方一处码头上,已然围了不少百姓,从外头看去,倒是瞧不见半点景象。 陆玄见此,护着苏琼走了进去,先天真气之下,悄然推开周遭百姓,众人都只顾看热闹,倒也无人察觉什么不对。 刚挤开人群,便听得谈论之声不绝于耳,实有几分嘈杂。 二人入得内中,定睛看去,之间当中有一男子尸首,男子模样瞧着普通,也就是寻常山民打扮,只却不知为何死在此处。 路线仔细一看,见那男子身躯浮肿,皮肉能见几分黑紫,像是中了剧毒。 四下再看,就见男子尸首足旁,还有一打翻的竹篓。 只却不见其中之物。 心下正奇,苏琼已然询问旁人了,她胆子也大,竟全然不被那尸首模样吓到,此时还有心打听消息。 “这位大叔,这人怎么死在这里,却又是怎么回事?” 被询问那人见她是个娇俏少女,又见得一旁道人打扮的陆玄,颇有几分风姿,和善不少,道:“此人乃是个耍蛇人,终日耍蛇,今日却叫蛇耍了去,被咬了一口,须臾便没了性命……” “来了,广休大师来了!” 旁人呼喝响起。 听得这话,那人却顾不得再多说,也忙回头看去,似乎那广休大师颇有些来历。 (还有,求推荐票!) 七十一、白眉老僧耍蛇人 陆玄与苏琼也是转眼看去,就见一名身着百衲衣的白眉老僧,快步走来。 那老僧身形枯瘦,白须白眉,面色疾苦,颇有些高僧意味。 “广休大师!” “大师!” 见得这老僧,围观百姓尽皆躁动,纷纷以大师称之,随后自发让开了道路,方便老僧入内,可见这老僧在这蕲水县着实有些名声。 “阿弥陀佛!” 老僧合十一礼,念了一声佛号,随即也不迟疑,径直走入场中,见得了那浮肿的男子尸首。 “大师,这人是被自家养的蛇咬了,那蛇甚是厉害,人须臾便没了气息,却不知还有救么?” 有人搭话道。 这耍蛇人却也是蕲水人,终日在这县城耍蛇,不时从山中采些药草来卖,也有一些名头。 此人闯山厉害,许多蕲水县百姓若是患了病,需要哪些难得的草药,多半会找到他头上去,此人也是能帮则帮,也不拒绝,多少有些情分。 若是半点办法也无倒也罢了,不过蕲水县都知道清泉寺广休大师手段神异,这才托人去清泉寺请了人来。 “若是再晚半个时辰,便是佛陀也难救了,不过现下老僧倒还可以试上一试。” 广休大师打量了那耍蛇人身躯一会儿,即道。 “还需香灰一把,米饭一碗。” 围观的百姓之中,也有左近的食肆老板,听得这话,也是热切,忙去取了来。 广休大师接过香灰和米饭,随即却在那耍蛇人的尸首周围撒了一圈香灰,而后道:“那蛇非常类,一会儿我施法唤它,诸位施主还请退开些。” “听大师的,都退开些!” 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听得广休大师这话,围观众人也都退了开来,只留下广休大师和耍蛇人的尸首在空旷的场中。 “阿弥陀佛!” 老僧微微摇头,见众人都退散了,随口口中念念有词,似在诵念经文。 只是半晌,都不见那毒蛇出现。 说来众人也不知那蛇去了何处,此前也有人在此看耍蛇人耍蛇,只是耍蛇人突然被咬倒地后,那毒蛇似乎便不见了。 如今一想,也是有些古怪,大庭广众之下,居然都没人注意到。 眼见那毒蛇不出现,广休大师又念了声佛号,忽而抓起了一把米饭,将那米饭捏软,化为一长条,仔细看去,却正是一条蛇的模样。 那蛇通体雪白,本是米饭身躯,却看着栩栩如生,教人不得不惊。 陆玄也是称奇,若是放在以前江湖闯荡的时候,他见得这等手段,虽然知道有几分玄奇,却也看不出所以然来,更难和老僧这等人物搭上关系。 但如今已然不同,大略看出这广休老和尚怕是使了什么异术,才捏成的这一条蛇,只是一时还难知他捏出这条蛇来,是要做些什么。 尚未等陆玄细想,身旁苏琼与其余围观百姓一般,一声惊呼。 再看去,原是那广休老和尚将米蛇放置在地上之后,竟然活了过来,身躯扭动之间,仿佛一条真正的灵蛇一般,游动而去。 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不一会儿功夫,众人尚惊,白蛇却再次出现,身后还带了一条黑蛇,那黑蛇模样看着有些瘆人,三角的头颅,黢黑细密的鳞片,颇有些可怖。 有看过蛇三儿耍蛇的百姓,已经认出了那条黑蛇正是此前蛇三儿手中的那条毒蛇,竟被广休和尚如此召来,一时又是敬慕。 虽还不明白老和尚将此黑蛇召来目的为何,但这等玄奇手段,也足以让人惊叹了。 陆玄注意这会儿倒不在广休老和尚的手段上,他看着那一条黑蛇,觉得有些古怪,这黑蛇看着不像是寻常生灵,隐有几分邪异,给他的感觉有些像是刘仁豪身上寄生的阴魔。 很是有些邪门外道的意味。 正琢磨的功夫,那一条米蛇已经领着黑蛇来到了蛇三儿的尸首旁,围绕着转了一圈,最后从耍蛇人头部的方位,进入了香灰圈中。 随后就见那白蛇爬上耍蛇人的身躯,而那一条黑蛇,却游到耍蛇人肿胀的伤口,一口咬上去,吮吸起来。 过了没一会儿,耍蛇人尸首已然缓缓消去了黑紫的肿胀,身躯化为正常模样,再看他身上的黑白二蛇。 白蛇已经变做了米饭条,除了细长身躯,再看不出有半点长虫模样。 而那黑蛇,此时蜷缩一团,竟然腐朽了去,仿佛只是一块褪去的蛇皮。 众人一直盯着这变化,不敢出声,盖因太过玄奇,一辈子也不知能见得几次,一时自然专注。 “阿弥陀佛,此蛇若从足入,则难救矣……好在这位施主运势不差,贫僧也算幸不辱命。” 直到老和尚一声佛号,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也从话中知晓,那耍蛇人是无事了。 方才耍蛇人身上黑肿散去,众人倒是得见,不过现下人还躺在地上,此前也是没有声息的了,虽然知道广休本事厉害,更不是无的放矢的人,难免还是忍不住朝那耍蛇人投去了目光。 主要是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好了。 这一看去,果然就看到耍蛇人胸腹已然见得起伏,不一会儿,还睁开了眼睛,只是看着面色惨白,有些虚弱无力,似乎还没缓过气来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 耍蛇人在众人的注视之中,虚弱出声。 “广休大师果真罗汉在世啊!” “不错,这等生死人的手段,不是仙神还能是什么?” “……” 耍蛇人这一出声,瞬间点燃了围观百姓心中的惊异,一个个忍不住都出声赞叹起来。 老和尚摇了摇头,倒是并不在意,只弯下身去扶起了耍蛇人,道:“此蛇并非常类,日后若是再见这得模样的长虫,切莫再招惹了。” 言罢,见耍蛇人有些迷糊的点了点头,才放了开来,随即将地上那黑蛇遗蜕抓在了手中。 周遭百姓看着广休老和尚的目光虽然热切,见和尚要离开,却也不敢阻扰。 陆玄和苏琼在一旁,将事情看了个前后,也是有些佩服这老和尚本事。 尤其苏琼,更是忍不住问道:“陆爷爷,这位大师使得就是修士手段吧?三叔公去的峨眉,也能学得这等厉害本事么?死人都能救活?” 陆玄闻言一怔,他区区一个元胎修士,传承残缺,哪里知道这些去。 他还未想好如何回答,耳畔忽然传来一道慈和声音。 “阿弥陀佛!当不得小施主赞言……蜀中峨眉乃玄门正宗,当世大派,门中道法,可不是贫僧这点小术能比的。” (冇了) 七十二、广休相请清泉寺 转眼看去,就见尚在老和尚微笑看来。 微微颔首,示意作请。 陆玄若有所思,这和尚传音入耳,想来是看出他修士身份了,有所注意,所以才把苏琼的话听了去。 和尚在蕲水如此名声,倒也让陆玄有些好奇,再有便是那清泉寺,似乎也在哪里听过,好像有些名气。 如此想着,陆玄亦是做了回应,领着苏琼出了人群。 …… “阿弥陀佛!贫僧广休,见在清泉寺修持,见过道长。” “贫道陆玄,大和尚有礼!” 陆玄稽首。 “却不知大和尚相邀,可有见教?” 广休和尚闻言一笑,道:“蕲水小县,平日难见同道,今日能见道长,也是缘法,方才贫僧得闻这位小施主言道‘峨眉’,未知陆道友可是峨眉弟子?” “大和尚误会了,方才琼儿说的并非是我。” 陆玄摇头。 “原是如此,倒也无妨,我观陆道长一身灵光清正,也是玄门正宗修行,想必师承也是不俗吧?” “一介散修罢了。” 陆玄罢了罢手,随后道:“法师亦是同道,只是听闻贵寺在此黄州一地,也颇有几分名气,同道修行,多在仙山洞府,清泉寺这等地方,想来香火颇盛。而且我观大和尚在这蕲水百姓当中,也有几分名声,想必平日里不少助人,难道不影响修持么?” 这却是真有几分好奇,毕竟对修行之事了解还是太少了,就陆玄经历,江湖之中,那些寺庙之中的武道高僧,多也是闭关修炼,动不动就面壁个数年的。 而修行之后接触以来,不管是峨眉或是老黄所在的落魄山,都隐于山野,甚至落魄山还在南疆那等荒蛮之地去了,足见修士多是避世修行的。 或许有历练红尘之说,但自家洞府总不会在闹市之中。 而清泉寺却不同,本有几分名头,又有广休这等名气的高僧传名。 只怕香客络绎不绝。 如此烦扰,也能安心修持么? 况且就陆玄所修水经注而言,对环境也颇有一些讲究,名山大川,风水宝地,显然有增益效果。 所谓法财侣地,这‘地’之一字,便是如此。 “心有所定,念有所止,俗尘也罢,仙山也好,烦扰清净俱是修行……” 陆玄算是明白了,这意思大概是说老和尚自身心性高超 二人渐谈,倒是愈发融洽。 苏琼在旁听着,也对所谓修行之事多了几分了解,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若说她此前只是因为陆玄诉说对此有些印象,那么见识了广休手段之后,印象就变得更具体了,已经是有了一些向往。 如此自然听得入迷。 …… “今日既见,也是有缘,道长不妨随我去寺中一叙,谈玄论道,也不枉相识一遭。” 广休相请。 客船明日才走,祖孙二人本也是要在城中落脚的,如今听得这话,倒是有些意动。 能在此地遇见广休这等佛门修士,实在也是缘分,若是多了解一些东西,说不得对日后修行也有帮助。 “不知寺中可否让女客留宿?” “敝寺颇有几间禅房,更有寺外偏院,可供香客休息,小施主也可同去的。” “既如此,我二人便叨扰了。” …… 清泉寺相去不远,却也有些路途,走了约莫一刻多钟的功夫,祖孙二人才随广休到得山中寺庙。 寺庙所在,山清水秀,甚是清静幽雅。 一路行来,路途平坦洁净,由此便可见平日里多少人去清泉寺上香。 就三人这一路上行走,就遇到过几个香客,见了广休和尚,多是激动,广休也都一一回礼。 上得山去。 寺门三开,中间为山门,东西是侧门。 山门高大,横额题为清泉寺,上有高大的牌楼,挂有双龙戏珠金匾,上刻清泉禅寺四个大字。 进山门是天王殿,当中座着一尊弥勒。中间四根红漆大柱,两厢是金刚护法,原来是泥塑,其高直抵屋顶,横眉怒目,呲牙咧嘴,煞是吓人。 天王殿后面是一块石砌的大丹墀,墀中有一座高大铁鼎。台阶上与弥勒靠背的是双手拄着降龙杵坐着的韦驮护法神。走上台阶是雄伟的大雄宝殿,长长的台阶上竖立四根红漆大柱,两旁有钟鼓楼。 屋上飞檐走拱,殿背脊安宝鼎,四角挂风铃,殿前檐挂金底黑字大匾,正是大雄宝殿四个大字。 大院南门是座高耸的三层木楼,中间是三间南向楼房,四面环绕回栏,远眺四周风景,近收寺院全貌。 寺的两侧从前到后是香积堂、斋堂,再就是僧房、库房、云会堂等。 一方游览,清泉寺实有几分恢弘,不比陆玄游荡大梁之时,在其它地方所见的大寺庙差多少。 更重要的是,如此布置,庄重有之,却不见半点俗气,实有几分奇妙。 广休带着祖孙二人一方观览,见天色渐暗,却领着二人往那斋堂而去。 “我等僧人虽不倡口腹之欲,不过敝寺素斋实也是不错,二位可试上一试。” 这一路来,广休和蔼的很,与他相处,不像是和庙里的僧人,倒像是村中老友,邻县同乡,颇有些朴实意味。 陆玄自然明白是他佛法高超,返璞归真,让人容易忘了他僧人身份,也多几分敬重。 此外广休本身在寺中地位也有些特殊,僧人对他多是礼敬。 不过寺中也有十来个僧人,但就陆玄所见,清泉寺中除了广休,再不见其他佛门修士,修者似乎独广休一人,却不知是何缘故。 用过斋饭,果然如同广休所言,甚是不差,苏琼这小姑娘更是吃了好一大碗,说来也是有趣。 “敝寺所以得名,乃因寺中甘露、玉液二泉,此二泉天地生成,颇有几分神妙,说来还曾有四方剑仙同道来此借泉炼剑,也有那旁门左道,心怀妄念,欲要谋算的,此二泉天生灵泉,不好叫人坏了去,贫僧无奈,也只得驻守其旁。” 用过斋饭之后,广休便请陆玄去他修处论道,祖孙二人才知老和尚还需看守两口泉水。 听得这泉水能用来炼剑,陆玄倒是有几分好奇。 不多时,二人便随老和尚来到了他的修行之处,就见两口泉水自石壁而出,汇聚小流,蓄入下方小池之中。 陆玄定睛看去,果见灵机非常。 尚未开口说些什么,忽的头顶碧云簪轻颤,似有几分躁动。 (还有……今天星期一,求推荐票!) 七十三、陆道人甘泉炼剑 广休似有所感,也是看来。 就见陆玄发髻上的碧云簪碧光微颤。 陆玄不曾想碧云簪忽然如此变故,虽然在他控制之下,很快压制住,飞剑却仍有几分自发反应。 “道长这发簪,当是一口飞剑吧?” 广休忽道 陆玄想想,人已看破,倒也没什么好隐瞒,于是道:“确实如此,只是不知何故,忽然躁动,倒是让法师见笑。” 广休却是摇头:“道长这一口飞剑,只怕与敝寺这两口甘泉有几分关系,却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陆玄闻言,心中若有所思,随即道:“不知法师可听过飞云子徐烟霞?” “原是飞云子真人,不怪如此了。” 广休忽做恍然,道:“飞云子真人世游散客,大名鼎鼎,贫僧自然听过。” “如是飞云子真人所炼,或许还真与敝寺这两口甘泉有几分关系,飞云子真人游览天下河山,也曾来过敝寺拜访,虽已是不知多少年前,贫僧不曾得见,但家师与真人也有几分交情。” “这一口飞剑,当是在泉中淬炼过,沉寂日久,如今感应泉水气息,这才有此变化,若是道长信我,不妨将飞剑放出一试。” 陆玄听得此话,稍作沉吟,随即依言将放开了碧云簪束缚,由得它化碧光,转而变就三尺莹莹长剑。 见得这飞剑身躯,广休也是不由出声赞叹,确是正宗玄门飞剑。 飞剑一出,陆玄不再限制,当下这一口碧云飞剑便遁入了甘露泉中,游荡其中,仿佛鱼儿,似乎颇为雀跃,让人看了也是忍不住称奇。 尤其是陆玄这主人,更是能够感受到碧云剑进入泉中没多久,灵性便增,感应之中,似乎剑体更为通透了。 “果然如此,此剑当被飞云子真人在泉中淬炼过,借泉水清灵,磨去剑身浊气,我观道长一身修为,步入元胎想来不久,此剑与道长一身气息虽合,却不曾到那身剑合一之境,此剑想必也是入手不久?” 广休问道。 和尚确有眼力,一眼便看出了陆玄修为,陆玄也是佩服,若不是看和尚此前施展异术,加上和尚先请,只怕他都不一定看出和尚修士身份。 “法师慧眼,此剑得来确实不久,能运用如此,还是得了峨眉一位前辈相助。” “如此便不奇怪了,此剑当是封尘日久,飞云子真人当也未曾如何布置禁法养护,以至沾染了几分浊气,平日道长祭炼此剑,当也是有些滞涩。” 和尚所说确实不错,即便李元丰相助之后,开启了这飞剑二般变化,陆玄祭炼却也不已,能够操控自如,驱以剑术,已是十分不易,本以为是这飞剑厉害,本身就难以祭炼,不想其中还有如此因果。 “说来也是缘分,待浊气消磨去了,此剑当能更长几分灵气,不过依贫僧所见,若是道长在二泉之前祭炼飞剑,或许能有更多收效。” 陆玄闻言,心有所动,随后一番尝试,果然建功。 当下也不好错过机会,也顾不得讨教什么佛门修行了。 苏琼倒是因好奇,与广休请教起了修行见闻,陆玄见此,也放下心,便在泉边祭炼起了飞剑。 …… 这一炼便是一夜。 飞剑游转二泉之间,清灵水气磨去剑身浊气之后,飞剑灵光更为通透,陆玄驱使起来也是愈发的随心,尤其少了许多滞涩之后,更是驱如臂使。 经过一夜打磨,也能感觉飞剑与自家联系更为紧密了。 可惜就是没有剑诀在身,如是有剑诀在手,说不得便能试试那等人剑合一的手段。 听闻剑仙之辈,即便未入餐霞,不得驾云,以剑诀驱使,却也可身剑合一,剑光卷裹之下,飞遁百十里。 御剑青冥且不敢求,如是能得这等手段,也算是不差了。 经过这一夜炼剑,陆玄也琢磨着还是得弄到一门剑诀,不然空有飞剑在手,却也浪费了这等宝贝。 微微一叹,陆玄将碧云剑化簪收起,随即叫来了苏琼,却向广休告辞。 此去峨眉路途尚远,也不好耽误时辰,早些随船到得岳阳,再转陆路,仍需耗费不少时日。 说来他本可以乘马,如此速度还要快些,但担心苏琼生受不住长途跋涉,是以才乘船前往岳阳,也算是让苏琼先适应适应。 此番赶路,与她先前逃命到底不同,没有危机逼迫,难说身体能否坚持。 只是陆玄请见广休,广休得闻他们祖孙是要去峨眉,沉吟一会儿,却道: “此去峨眉数千里,若无遁法在身,须得耗费不短时日,我观小施主虽练得几分真气,到底女子身躯,只怕承受不得,贫僧有一位师兄,却在龟山修行,他养了一头异兽駁马,此兽可日行千里,山川河流如履平地,如能从他手中借用,须臾几日功夫,便能至峨眉。” “哦?” 陆玄闻言也有些惊讶,这駁马他倒是有所耳闻,当然不是见过,只是听过一些传说。 传闻此兽头生独角,遍体花鳞,吼声如鼓,性最猛烈,能食虎豹。 不想世间还真有这等异兽。 广休既然说是他的师兄,陆玄倒是真有了几分兴趣,虽然此去峨眉不急于一时,慢些赶路,也总有到的时候,但路上时间一拖,难说还会有多少麻烦事。 如是能借得这駁马,几日便至峨眉,除了早些将苏琼送到,也能早些问得自家前路。 他修为积累已有几分模样,却无有凝练乾坤清浊二气法门,飞剑祭炼不差,但又无剑诀在身,总有残缺,心中多少也是有几分无奈的。 只是尚且沉得住气罢了,若能加快几日,自然也不会不愿。 龟山所去不远,就在江夏之地,乘船而去也就是三五日的功夫。 稍作犹豫,毕竟也不是熟人,广休虽说师兄,却又不在这清泉寺修行,也难说是个什么情况,不由问道:“此等异兽,想必也是珍奇之物,可也好借用么?” “我这位师兄,脾气确实古怪一些,不过若是对了他脾性,借取不难。且道长与小施主此去,也要经过江夏,试上一试也是无妨,正好贫僧昨日得了那异蛇遗蜕,此物也算是一件难得灵材,道长将此物交予我师兄,只说替我送礼,我那师兄即便不愿借出异兽,总也不会为难两位的。” “敢问法师,令师兄尊号为何?” (冇了) 七十四、胖住持寺中诉苦 “韦驮。” 已经带着苏琼乘船离开了蕲水县的陆玄,回想起广休和尚所说师兄名号,犹自有些不知说什么是好。 这韦陀可是佛门菩萨尊号,此‘驮’虽非彼‘陀’,但广休和尚的师兄,本身便是佛门弟子,竟然取这么一个名姓,足见其实非常人也。 不过怎么也是广休的师兄,想必不会太过凶恶。再者如能借得异兽駁马,自然最好,若是不成,却也无妨。此番甘泉炼剑,又在寺中借宿,算是领了好处,只当报答几分,帮广休带东西给他师兄便是。 如此想着,陆玄放下了思绪。 回头看向苏琼。 小姑娘在老和尚那听了不少修行事,如今却有几分畅想,峨眉情况如何尚且不知,倒是不好让她因广休言语期盼过高,变得浮躁。 于是便问了几句。 苏琼不明陆玄心思,听他问起,倒是有些兴奋,随即将从广休那里听得的一些事情告诉了陆玄。 …… 江夏郡,夏口。 祖孙二人谢过船主人后,便往龟山而去。 龟山所以得名,正因其状似灵龟,且伏于两江之间,右揽祖江,左揽汉江,正如水中伏龟。 龟山不甚大,但其上名胜却是不少。 神将庙、藏马洞、磨刀石、桂月亭状元石、禹王宫、月树亭、桃花洞罗汉寺…… 广休师兄韦驮和尚,便在这罗汉寺中修行。 罗汉寺相去不远,琢磨那韦驮和尚脾性或许古怪,二人也未在路上耽误太多时间,于是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便已经赶到了寺中。 罗汉寺是小寺,比不得清泉寺,不过胜在更为清净。 寺中颇有几个僧人,住持是一位中年僧人,瞧着也不是修行中人。 一身黄色僧袍,胖大身躯,肥头大脸,满面油光,日子似乎过得有些滋润。 陆玄一寒酸老道,苏琼也是个小姑娘,这一对组合,住持一见便是皱眉。 “阿弥陀佛,贫僧法圆,乃是本寺住持,未知两位居士何来?” 陆玄一个道士,住持自然不会认为他是来拜佛烧香的。 陆玄到没有因为法圆住持这满面油光的模样,就笃定他不是什么好和尚,也不计较对方态度,只稽首问道:“老道陆玄,见过住持,未知贵寺可有一位韦驮法师?” “韦驮?” 听得这个名字,法圆面色一沉,似乎有些不快。 “韦驮现下不在寺中,不知两位寻他何事?” 听得果然有个韦驮和尚在罗汉寺修行,陆玄放心了些,当下又道:“我二人是受清泉寺广休大师所托,给韦驮法师送东西来的。” “广休大师?!” 法圆闻言,眼睛一瞪,与听见陆玄说起韦驮名字的时候态度全然不同,变得高兴起来。 “原是广休大师的朋友,快快请进!快快请进!” 法圆对广休似乎颇有些崇敬,连带着对陆玄二人的态度都亲近了许多。 “韦驮那厮,去藏马洞去了,整日说在那洞中养了一头异兽,人都有些魔障,那厮是个混不吝的,不修善果,行事疯癫,也难找他。不过一到用斋饭的时候,他就会回来,两位不妨在寺中稍待。” 祖孙二人见此,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只听法圆所说,那韦驮和尚确也是有一些乖张。 当然,异兽之说当是真的,只是眼前的法圆凡人一个,不明其中真意罢了。 …… “两位不知,那韦驮行事乖张,脾气暴躁,最爱坏人好事,寺中好些香客都被他吓过,连带着寺中香火都少了许多。二位可不知,贫僧本不是这般模样,自那厮来后,这寺中日子艰难,贫僧已是瘦了好大一圈,说来若不是看在广休大师的份上,贫僧早将他赶走了。” 法圆将二人领入寺中招待,令一个沙弥奉上清茶,随即便与二人闲聊起来。 言语之中,似乎对韦驮和尚颇有几分怨言。 陆玄二人对韦驮具体何等情况,半点了解也没有,大抵只从广休和尚那里知道他这位师兄脾气有些古怪,不过想来总也不是什么恶人。 不想从法圆这里听得,这韦驮和尚脾气好似不止古怪那么简单。 一时也不知如何搭话。 好在这法圆似乎对广休和尚的消息有些热切,不等二人回应,便问道:“未知广休大师可还康健?大师佛法高深,贫僧曾多次拜访,每次都有不小收获,不过最近一次,也是去岁了,可惜寺中事务繁忙,不然当再去清泉寺请教才是。” “广休大师身子硬朗,不比老道差去多少。” 陆玄回了一声,随即问道:“老道与广休大师为友,不过未曾见过韦驮法师,只听人说起韦驮法师脾气有些古怪,具体如何却不知晓,我观住持似乎颇有些了解,不知能否详述一二?” 法圆看着不是很想提起韦驮,似乎一说起这个名字,心里头就不痛快,不过陆玄既然是广休和尚的朋友,此来又是给韦驮带东西的,倒也勉强忍了下来。 苦着脸道:“这却没什么好说的,韦驮那厮本就不像个僧人,哪有僧人似他这般酒肉也吃,不守清规戒律的?这倒也罢了,那厮满面恶相,惯是个乖张暴戾的,有时无缘无故便教训起一些来访的香客,还打坏了几个,为此寺中赔了不少银钱,且有他这么一个恶僧在寺中,我罗汉寺近来香火也少了,唉……” 陆玄和苏琼闻言,又是面面相觑,广休说过韦驮和尚脾气古怪,却没说还会无故打人。 当然,以陆玄的见识,自然不会因为听了旁人述说,就对一个未曾见过面的人定下印象。 再者他浪荡半生,也不是没见过行事疯癫,但本身却是善人,甚至是高人的存在。 这韦驮既然是广休的师兄,或许如此行事,也有其原因也说不定。 毕竟依广休所言,韦驮能养駁马这等异兽,想也是个有法力在身的修士,而且实力还不低。只听广休见了陆玄飞剑,还提及韦驮不会为难他二人便能明白,那分明是说他这师兄境界不低。 说不好本身也是个高人? “法圆小子!斋饭可备好了?洒家这肚肠已是在闹了!” 正想着,忽听寺外一道洪亮的声音传入,语气带着几分暴躁,有心之人,只听声音便知道主人怕是个不好相与的。 (还有) 七十五、恶头陀卧石相拒 法圆和尚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 心念一转,陆玄便猜到声音主人当是韦驮和尚了。 果然,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一名身形高大的老头陀冲入了院中,那头陀穿着一件灰扑扑的粗布衣裳,脖子上挂了一串佛珠。身量极高,陆玄六尺一寸的身量在这江南湖广之地,已然算是高大,但闯入的这名头陀,竟是比他还要高上一头,尤见雄壮。 头陀模样丑陋,颇有些凶恶,披头散发,额上带了个戒箍。胡须脏乱,目若铜铃,大嘴尖牙,黢黑的面上满是茧子,似乎还有鳞屑,也不知是不是有怪病在身,说来倒是与老鳖村的村民有些相似。 只是这人身形高大,长得也要放开些,面目虽然丑陋,却也有几分威猛气息,所以不似老鳖村那些村民一般,给人阴诡之感。 这便是那韦驮? 陆玄望着眼前之人,一时细细打量,也不开口。 陆玄自广休和尚口中,得知他这位师兄并非真算入室弟子,只不过是个记名,也就是俗家,尚且说不上是个和尚,只能说是头陀。 不过不是佛门中人,倒也不必如此计较,所以常人还是喜欢以法师、和尚称之。 这头陀一入得院中,第一眼便看向了陆玄和苏琼,灵觉非常,不过只看了一眼,就没多看,似乎也没什么兴趣,哪怕他应该是看出了陆玄修士身份。 此人脾性确实非常,便是陆玄,若是见了一位身负灵光的修士,说什么也得仔细打量一番,这头陀倒好,仿佛浑不在意,实也是让人忍不住好奇。 “法圆,斋饭可好了?” 头陀行至众人身前,大喇喇在法圆旁边坐下,提着茶壶就准备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水,见茶杯太小,干脆举着茶壶,往嘴里倒,粗鲁得紧。 全然不在意陆玄这两个客人。 “啊!痛快!” 甩了甩脑袋,头陀畅快的喝了一声,使劲在嘴巴上抹了一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饮了酒。 “韦驮!你这厮!客人在此,如何这般失礼?!” 法圆和尚一见头陀这般模样,气的是眼珠瞪大,满面通红! 果是那韦驮! 陆玄听得这话,心中暗自点头。 “这话何与洒家说,这是你的客人,又不是洒家的客人,难不成还要洒家替你招待么?这罗汉寺也不是你这住持的,洒家想在哪里不成?” 这韦驮也真是混不吝,可说是蛮不讲理了,明明搅了人家的事情,还自以为有理。 陆玄见此,心下不由皱眉,这哪里是广休和尚所说的脾气古怪那么简单,根本就是不讲道理,如此人物,只怕不好相处。 陆玄此时心中已经对借駁马之事没报多少希望了,若不是还有广休之物需得交予这头陀,他或许都不愿意招惹这等人。 “法师便是韦驮大师?” 念头一转,想到广休托他交给韦驮的那东西,陆玄还是开口插了一句话。 听得陆玄询问,韦驮这才转头看来,皱眉看了陆玄和苏琼一眼,随即回道:“正是洒家,怎么?你这老道寻洒家有事?” 这话也是半点都不客气。 微微摇头,陆玄也不与他计较,只道:“我与清泉寺广休大师乃是相识,他托我将一件东西送到法师手中,不知法师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怪蛇遗蜕也是一件异物,还是正经单独将遗蜕交给了韦驮才好。 听得广休名号,韦驮倒是微微一怔,面上狰狞表情缓和了一些,不过还能看出几分不耐。 “罢了,随洒家来吧。” 韦驮摇摇头,说着径直朝着院外走去。 半途还回过头来对着法圆嘱咐了斋饭的事情,把已经跟在身后的苏琼都吓了一跳。 实也是他这面容太过突兀,不好接受。 …… “说罢,你二人有何所求?” 韦驮领着陆玄二人出了寺庙,却来到一处小山坡,山坡上有一块卧石头,上头干净,似乎常有人在上头躺睡。 韦驮一道此地,便跳了上去,像个顽童一般把玩野草,甩起了脚。 陆玄也是见怪不怪了,不过听得韦驮这话,还是不由一怔。这人行事虽然粗鲁,心思倒是灵慧得很,只听陆玄一句话,便知道他们有所求。 说起来他们此番会送蛇蜕来,起因还是那駁马之事。 全然被韦驮猜正。 “我们给你送东西,你这人也太失礼了……” 苏琼到底是年轻,沉不住气,韦驮这话语气散漫,半点礼数也无,有了先前广休那等和蔼的老僧做对比,小姑娘心下未免有些不服气,忍不住就回了一句。 “你这小姑娘,脾气倒是不小。” 韦驮听得这话,有些惊讶的看向了苏琼。 韦驮哈哈一笑,颇有些恶趣味的对苏琼呲牙咧嘴了一番,把苏琼吓了一跳后,便不管了。转而看向陆玄,道:“老道士你呢,有何教我?” 陆玄不急不缓,早知此人难接触,心里自有几分准备,何必因此乱了心绪,于是按下苏琼,从六阴袋中取出了一个木盒子,这盒子之中装的便是那异蛇遗蜕。 “此物便广休大师交托之物。” 韦驮接过,随手打了开来,面上略有几分惊讶,道:“这老和尚哪里捡来得这等宝贝?” 言罢,也不与陆玄二人打什么招呼,忽的捏起内中那蛇尸缩小后化成的遗蜕,放入嘴中咀嚼了起来。 这生猛一幕,慢说苏琼有些生受不住,小脸皱的发白,便是陆玄自己也有些无言。 韦驮却不在意他们祖孙二人,皱着眉头嚼了一会儿,随即才舒展开来。忽的又打了个嗝,似有几分舒畅。 不一会儿还笑了起来,露出了那一口的尖牙,舌头打那尖牙上划过,看着有些像话本之中的食人妖魔。 “这东西味道不错,洒家现下心情正好,你二人要是有所求,就紧着说。” 韦驮拿着草杆剔牙,晃着腿,似有几分回味。 陆玄也不客气,话到了这里,总得说一说,成与不成倒是无妨,于是道:“听广休大师所言,法师座下有一头异兽駁马(bo),老道便想借这駁马一用,不知是否方便?” “哦?你要借洒家那小马儿?” 韦驮停下了动作,扫了陆玄一眼,摇了摇头:“你这修为还差了些,洒家那马儿脾气暴躁,便是借你,你也驱驰不得,换一个吧。” (冇了,求推荐票!) 七十六、头陀肚大,洞中藏马 “老道只需这駁马赶路,也无余事相求。” “你这老道士,还挺倔强,以你境界,连压伏洒家那马儿的实力都没有,洒家如何借你,便是借了你,路上若是有个意外,叫它将你嚼了去,那老和尚又要找洒家唠叨,你这是与洒家作难。” 听韦驮这意思,似乎只是认为陆玄控制不了,所以不借。 “老道境界虽低,却有飞剑在手,自保尚有余力。” 陆玄虽知那駁马厉害,但自家也不是没有手段,实力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不过一头异兽,即便胜过虎豹,然不通修行,无外乎就是天生神力,左右是个脚力,还能如何厉害去? 说着,陆玄催动碧云簪,化作飞剑悬于身前。 “老道这一口飞剑,虽不算如何厉害,但也有几分锋芒,不知法师以为如何?” 韦驮见得碧云剑,舔着牙缝,撇眼看着,不知想着什么,一会儿道:“你这飞剑还成,不过洒家那马儿可不会服了你的飞剑,你总不能用这一口飞剑将洒家的马儿斩了,到时候就是洒家得与你讲道理了。” 陆玄听了这话就觉得古怪,这异兽既然是韦驮养的,总归受他驱驰,自家表现出自保之力,免得发生什么意外,当也是足够了,怎么还说这别扭的话? 莫不是推脱之词?不过这人看着脾气虽然古怪,但说话算是直来直去,加上有广休关系在,不同意拒绝便是了,断不至于用这等理由推脱,除非这其中还有猫腻。 心念一转,陆玄回头看了看苏琼,小姑娘心思聪慧,也察觉了几分不对,实际也是韦驮表现有些别扭,说到这駁马的时候,浑不似之前的那般无所谓,按理不该如此。 “不知老道能否去看看那駁马?尝试一番?如是不成,自不敢再强求。” 陆玄道。 韦驮听了这话,有些不快,面上就能看出,不过还不至于生气。 随口把嘴上吊着的草杆吐了,从卧石上跳下来,拍了拍屁股,道:“随你,洒家先去用斋饭,等洒家填了肚肠再带你去。” 陆玄见此,不由摇头,这和尚说暴躁也暴躁,说古怪也实有几分古怪,不过真接触起来,倒也不是那么的难交流。 更像是放开了自家性情,不管他人如何,直来直去,如此一看,倒也颇有几分妙意,难怪能成了那广休和尚的师兄。 “琼儿,一会儿你便在寺中等着,那异兽駁马情况当有些复杂,你如今尚未入道,难说会不会有危险。” 苏琼虽然对那异兽有些好奇,不过到底还是听话的,而且对陆玄这长辈也很敬重,毕竟不说陆玄身份,只说他救过母女二人的性命,就足以让她对陆玄感念了。 再者她也明白这駁马颇为关键,若是此事能成,说不得须臾几日便能到那峨眉,见识真正仙山,习得仙人手段。 那日在清泉寺中,陆玄炼剑本有几分玄奇不说,只说广休和尚与她描绘的修行之事,便让年不过十五的她心生许多向往。 倒不是想那些长生之事,只是觉得仙人当比那江湖侠女要厉害得多,日后如能学得本事,剿灭贼匪,处理贪官污吏,岂不是手到擒来? 说来还是受话本故事影响太大,加上苏哲那事…… 陆玄不知小姑娘心中想法,见她乖巧点头,心下颇为满意,要说苏琼平日虽然活泼,但关键时候还是听话的,有时他也不得不感叹苏哲与叶瑾瑜的家教,着实做的不错。 如是苏琼换个性子,不管是太过内向或者太过外向,只怕他这一路上都少不了头疼,如今倒是正好。 …… 陆玄原本听了法圆的话,以为是韦驮的缘故,罗汉寺香火受了影响,所以法圆才说自家瘦了一圈。 见了韦驮的饭量之后,才明白了真正的原因,有韦驮这等肚肠宽大的人存在,只怕罗汉寺香火再是旺盛,都不够他吃的。 光是陆玄所见,韦驮便吃了三大桶米饭,如此还不算那些斋菜。 反正用饭的时候,法圆的脸都是绿的,吃到一半,许是看不下去,放下碗筷便出了斋堂,也不知去哪里平复心情去了。 “嗝……七成饱,不坏!” 放下手中饭桶,韦驮满意的拍了拍肚皮。 听得这才七成饱,苏琼的嘴都张成了一个圆,忘了咀嚼嘴里头的饭菜。 陆玄也是摇头,他不是没见过能吃的,习武之人,肚肠宽大的多了去,不过像韦驮这般能吃的,还真是不曾见过。 要说这家伙也算是修行中人,虽看不透境界,也不明佛门境界如何划分,但想来实力不差,至少比之陆玄本身还要厉害许多。 到了陆玄这个境界,都能做到短时间的辟谷,按理韦驮境界更为高深,辟谷不过轻而易举的事情才是,但这五谷之物,却吃得如此尽心,也是让人惊奇。 陆玄不知这是什么缘故,不过也没有多问,韦驮如何与他干系不大,要紧的还是那駁马。 见韦驮吃得满意了,陆玄便提出了要去见那駁马。 韦驮也是干脆,去院外水缸灌了一桶水,随后便领着陆玄出了罗汉寺,朝着駁马寄宿之地而去。 不多时,便到得一处古迹,乃是一方石洞。 “此处唤名藏马洞,便是洒家那马儿的居所,且随我来。” 说这话的时候,韦驮语气似有几分别扭,没有那么粗快。 这藏马洞陆玄是听过的,此洞在夏口颇有几分名头,算是龟山名胜之一,洞内四通八达,听闻还通往桃花洞之类的地方,颇有几分奇妙。 即便找不到出路的人,走入内中,也必然能够走出,其中也有玄妙之处。 这藏马洞之所以得名,有人说是进过这洞中的人,都见过一匹神马,领着迷路的他们走出迷洞,真假不知,不过倒也一来二去便有人以藏马洞称之。 陆玄来到龟山之时,就猜测那藏马洞所说的马儿,是不是就是駁马,不过看韦驮这脾气也不像是愿意解释的,就没有多问。 在洞中七拐八拐,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听得前头古怪低吼声音传来,隐有几分躁动。 听得这声,陆玄心神一提,发髻碧云簪也似有躁动。 “就在前头了。” 韦驮正巧出声。 (还有) 七十七、石碑变故,駁兽奇躯 “法师,这駁马似乎不是很听你的话?” 藏马洞内,气氛略有几分尴尬。 尤其韦驮,本就黢黑的脸色,更是黑沉的几乎出了水。 他抬手抹去了面上駁马喷在上头的口水,道: “近日与洒家闹脾气罢了,不值得奇怪,你不是要借它做个脚力么,现下便可去试,切记不可用飞剑伤了它的性命,不然哪怕有广休老和尚情面,洒家也不会与你干休。” 这情况明显有些不对,韦驮似也有几分嘴硬的意思,陆玄心中摇头,不过也不甚在意,若是这駁马本就没被韦驮收服,事情倒还更好办些。 如是能收服这异兽,想来韦驮和尚就算不愿,也不好说什么,就看这异兽如何厉害,能否压制。 如此想着,陆玄微微点头示意,随即便朝那駁马离开的方向追去。 方才二人寻得这駁马,本以为既然是韦驮座下异兽,该听他吩咐,哪里知道韦驮进入此地之后,那駁马畏惧有几分,不过却似乎并不屈服于韦驮,见面便对韦驮吐了口口水,十分嫌恶。 场面自然有几分尴尬。 陆玄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但想必其中事情比较复杂。 那駁马他也见了,确实是难得异兽,神骏非常。 此兽与传说不大相似,浑身白毛,四蹄如虎爪,黑色龙尾,有一独角在首。 约莫来五尺来高,身长七八尺,十分健美。 如此异兽,充做脚力,便是谁人见了也要心折。 此兽速度极快,吐过口水之后,回身便跑,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好在这藏马洞中也就是龟山距离,又是那駁马的居所,总不至于跑出了此地,陆玄也不怕追不上。 真气一提,陆玄化作一抹青影,飘然而去,转瞬消失在洞中。韦驮见状,有些不太痛快的哼了一声,足踏地面,仿佛奔雷乍起,却也追了上去。 …… 也不知行了多久,陆玄微微一动,忽然听得前头响动,心念一动,加快了脚下速度,一个转弯的功夫,便见得一处天然石室,那石室当中钟乳石嶙峋,低落的石钟乳,却在地上形成了一汪小潭,隐隐能闻得到清香之气。 那駁马正在小潭边垂首舔舐。 陆玄方一踏入石室,那駁马便回头看来,饶是已经见过一次,再得窥这异兽全貌,陆玄心中仍是忍不住赞叹。 駁马头颅微低,足下轻踏,此番不见韦驮,它似乎并无多少畏惧,面对陆玄这入侵者,有些攻击的欲望。 这駁马气息本算静谧,但见了生人,却变得躁动起来。 依陆玄所见,此兽气息上倒也未有多强,尚且比不得老龟,想也是未曾如何修行。 只是听闻駁马比之虎豹还强,或许天生神力,陆玄也没有轻视。 “駁马者,其形如马,混身白毛,四蹄如虎爪,黑色龙尾,有一独角在首。其角可刺穿铁石之物,若以其角炼兵刃,利可断金……” “……性本温顺,身具傲骨,若幸得驯养,可为贤能所用,驰骋天地,至凡人所不能至,行凡人所不能行……” 陆玄正想试试这駁马手段,看看能否驯服,忽的胸口百字碑一暖,一道信息融入识海之中,化为文字。 消化脑中信息,陆玄心中惊异非常,这是百字碑第一次主动传讯给他。 以前可从未有过这等变化。 最开始这百字碑随同陆玄来到这方世界,只能帮助陆玄快速掌握一些生活技巧。后来随着陆玄接触武学,发现也能帮他掌握武学,经过琢磨之后,甚至能够帮助陆玄推演一些武功。 陆玄本以为这是随着自身接触的东西多了,百字碑显露出本有的威能。 哪怕后来接触修行之后,亦能推演修行法门,也只以为是自家实力强了,精神强大,所以能够发挥神碑更多妙用。 但现下百字碑突然传来的讯息,却是陆玄没有半点预料的。 百字碑仿佛掌握了所有关于駁马的信息,包括本性、形貌、其族来历……等等。 虽然不是眼前这头駁马的前世今生,但也犹如百科全通,仿佛碑中本就蕴藏着这駁马的种种相关,如今陆玄一见,有所触发,便将信息传给了他。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何让陆玄不惊? 不过陆玄现在却顾不得多想,盖因那駁马已经是蠢蠢欲动,眼看要朝着他冲来了。 通过百字碑的信息,陆玄知道这駁马不好对付。便是一头未成年的駁马,也能敌元胎修士,神力惊人,尤其头上利角,更是可敌飞剑,本身就是修士祭炼飞剑的上好灵材。 若是一个不注意,被眼前这駁马撞上一撞,只怕身上少不了一个大窟窿,他虽然是元胎境界,算是踏入了修行门槛,到底不过肉体凡胎,哪里能抵得住这等伤害。 总逃不过身死道消的结果,如此陆玄自然不敢怠慢。 当下凝聚心神,不再去想百字碑变故,而是回忆神碑传来的信息,看看这其中有什么能够对自己收服駁马提供帮助的信息。 沉下心去,在脑海中一番搜索,陆玄心中便是一喜。 而就在这时,那駁马四蹄一动,已然是朝着他冲了过来。 陆玄见此,不慌不忙,开口便发出了几个古怪的音节。 “吼嚯……” 那駁马听得陆玄口中声音,忽然停下了动作,眸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疑惑,似乎是在好奇。 陆玄见得这音节见效,心下有些兴奋,隐有几分激动。他心性算是沉稳,如今却也像是得了玩具的孩童,忍不住又再次说起了那奇怪的音节。 駁马这下确定,眼前的人类确实会自家血脉之中流传的交流手段,心下大为疑惑,不过倒也散去了几分敌意,因为陆玄那些音节,多是在与他释放善意的意思。 于是乎,駁马脑袋甩了甩,向着陆玄慢慢走了过去。 …… 话分两头,却说韦驮和尚这边,实力境界比陆玄还高,速度自然不会慢了去,不过他有心让陆玄吃些苦头,有意放缓了速度。 至于陆玄安危,有飞剑在身,也不虞伤了性命。 正如陆玄猜测,这駁马他虽打得过,实际一直未能收服,与广休所说,难免有几分吹嘘,却不曾想广休还介绍了个陆玄过来,着实有些无奈。 眼看陆玄已是有些看破,心下尴尬,自然要让人吃一番教训才能爽利。 不过他一直都未听得前头传来什么打斗动静,心中不由奇怪,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冇了) 七十八、韦和尚顽童本性 “这……!” 看着站在駁马旁,轻抚駁马鬃毛的陆玄,韦驮一时目瞪口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怎么陆玄就能与駁马如此相处了? 即便是他,也不过依着自身强大力量,死皮赖脸,勉强让駁马接受了他的存在罢了,要说随口驱驰,还真不能做到。 也正是如此,他才拒绝了陆玄,但着实没有想到,这一转眼陆玄便将駁马驯服了。 “你这老道,如何做到的?” 韦驮心中犹自有几分不信,在他看来陆玄实力不过元胎,不靠飞剑,单凭自身真气,根本不可能是这天生神异的駁马的对手,打都打不过,如此何谈驯服。 加上他也未曾听到什么交手动静,更是如此认为了。 猜测陆玄定是使了什么自家不曾见闻的旁门手段,才驯服了駁马。 陆玄见韦驮进来,不由好笑,他方才与駁马已经有过一番交流,駁马智慧虽然不是特别高,但也如同人类孩童,颇有几分灵性。 告诉他一些信息还是不成问题的,自然也就从駁马的口中了解到了韦驮和它的关系。 座下异兽算不上。 具体一些,大抵就是韦驮这个不速之客,来到藏马洞后,死皮赖脸的想捉人家回去做个坐骑。 韦驮实力强劲,駁马不是对手,不过对他也不服气,一来二去倒也任由韦驮在这洞中游荡,至多见了面的时候,吐上一口唾沫罢了。 听了这些消息,陆玄如何能不好笑。 韦驮显然还不清楚陆玄已经明白其中故事。 陆玄摸着駁马身上的鬃毛,对着韦驮问道:“法师,这駁马我如今也算驯服,不知能否带走?” 韦驮哪还有什么话好说,说不好听些,这駁马本就不是他所有,不过就是先发现罢了,此兽性情也有些坚韧,他虽能轻易将此兽压服,却也不愿跟他。 不过也正是如此,他才为了这駁马蹲守这藏马洞数年,正是因为这駁马脾性对了胃口。 若非如此,天下异兽不知凡几,虽然并不常见,但以他实力,也有几个好友同道,总能捉到一头异兽来做脚力。 “……” “罢了,此兽本非洒家所有,你这老道既有本事收服,那是你的手段厉害,不必再问我了。” 韦驮顿了一顿,倒不平白收陆玄的人情,摇了摇头,面上有几分遗憾的瞧了駁马一眼,此兽他也算是费力气讨好了几年,如今被陆玄收服了去,还是觉得有几分可惜的。 回过头来,也不与陆玄打招呼,转身就要走,不过到半,忽然又转回头来,有些犹豫的问了句:“老道士,你是如何驯服的此兽,能否说说?” 陆玄一听这话,微微一愣。 …… “……原是如此,洒家还道你这老道有什么手段,不想竟是通这异兽之语!” 陆玄没有隐瞒,得了这駁马,此去峨眉解决了好大一个麻烦,主要韦驮脾气虽然古怪,却也没什么坏心思,于是便将粗通駁兽之语的事情告诉了对方。 韦驮这才恍然,随后心绪有些复杂,早知如此便能收服这駁马,他又何必耗费如此多的时间,做这些无用功? 犹豫了一会儿,韦驮道:“你这兽语,不知能否教我?” 陆玄闻言一愣,随后摇了摇头,看到韦驮有些失望,又笑道:“倒不是老道有意藏私,只是这等语言,学习颇耗功夫,老道身上还有要事,怕是不好久留,日后若是有机会,法师还有心学的话,老道自然也不吝教授。” “洒家不急,你既然愿教,洒家也无甚东西与你交换,这样吧,洒家那里有一副鞍鞯,本是为这駁马准备的,如今你既然收服了去,便赠与你吧。” 韦驮甚是干脆,陆玄还未曾反应过来,他倒是已经给了决断。 陆玄见状,倒也不好多说什么,再说便是矫情了,于是只得应下。 …… “洒家这鞍鞯虽也不是什么宝物,却胜在坚韧,坐着也舒服,便交予你了。” “多谢法师。” 韦驮行事果断,放出了话,没一会儿便将鞍鞯给陆玄找来。 陆玄收入六阴袋中,也不急着给駁马按上,现下不过初识,还需几日功夫,才能真正让这駁马信任与他,如今二者不管算是朋友罢了。 真正收服,倒也说不上。 韦驮将鞍鞯送给了陆玄之后,还能看到有几分遗憾。 “法师若是有心,待老道与这駁兽打过招呼,或可问它是否愿意载上法师一次?” “如此可行么?” 韦驮闻言,眼睛一亮,似乎颇为心动。 陆玄自然点头,不过道:“只是还需几日,毕竟老道与此兽初识,还需磨合一番。” “不打紧,洒家等得!” 韦驮和尚这时候的模样,全然就是一个看上了心爱玩具的顽童,陆玄现下倒是有些明白,为什么旁人都说他脾气古怪,有些疯癫了。 这韦驮便是一个面貌凶恶的顽童,旁人看他模样丑陋凶恶,第一眼便怕了他,此后他再直来直去,不藏心中念头,众人见他行事不合常理,自然更是畏惧,觉得不好相处。 实际忽略其人模样,便能发现,他不过就是一个比较率直的人。 若非广休和尚关系,加上陆玄也算老人,多能静下心来与韦驮相处,否则只怕也会有许多误会。 此等异兽,自然不好领回罗汉寺中去,只说那法圆住持便不曾见过这駁马,当能知若是这异兽出现众人面前,只怕要闹出好大风波。 这江对岸便是夏口,蛇山黄鹤楼颇有几分名头,四方闲游书生络绎不绝,真要是将这駁马存在显露出去,陆玄倒是无妨,只怕这龟山就难有清净了。 虽说法圆住持可能喜欢,但却也不太妥当。 如此想着,陆玄与韦驮说过之后,于是便在这藏马洞中住了下来,自然是要与駁马多做熟悉,也好驱驰。 期间苏琼自然也来看过,见得这駁马模样,也是颇为惊喜。 按着陆玄与她所说的传说,这駁马本该是有些凶恶的,心下也有许多幻想,不曾想亲眼见得之后,才知传说还是有些虚幻。 駁马模样神骏,通体白毛柔顺,颇为招她喜欢。 这駁马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倒是不排斥苏琼,直让每日都来等着骑乘駁马的韦驮和尚艳羡不已,如今虽有陆玄的帮忙,这駁马对他还是没有好脾气。 甚至或许因为有了陆玄这靠山,对韦驮和尚更加不假辞色了,唾沫倒是没有再吐,不过有些时候会用前蹄踢些泥土驱赶韦驮。 韦驮也是心大,浑不在意,只等着骑乘。 如此,便是七日过去。 (还有……駁兽(bo),出自山海经。) 七十九、话别离旱地惊雷 七日时间疏忽而过,看上去是耽误了赶路,实际得到駁马帮助,不仅能够快些到得峨眉,此外駁马日行千里,山川河流如履平地,也不必那么辛苦,优胜于劣。 经过这七日的交流,駁马已然完全接受了陆玄的存在,隐约更是将陆玄当成了长辈亲族看待,任由陆玄骑乘,十分的听话温顺。 除了韦驮出现的时候,会躁动一些,其余的时候基本都十分乐于听陆玄的吩咐。 加上它本身与苏琼也是亲近,甚至让陆玄这能与它交流的人都有些莫名,如此情况之下,祖孙二人已然可以启程。 当然,在启程之前,还得先完成了韦驮和尚的心愿。 此事不是那么好办,许是駁马这些年被韦驮烦的不轻,心中记恨,颇有一些怨念,以至于陆玄也让韦驮尝试过骑乘,总是被駁马躲了去。 不过今日有些不同。 駁马虽然还是有些抗拒,但是韦驮还是完成了心愿,骑乘駁马在这龟山周遭跑了一圈。 韦驮有些兴奋,虽然才跑了一圈,犹自有些不太尽兴,但也有几分满足了。 “苏丫头,此番算是洒家欠你一个人情!” 这駁马正是因为苏琼的缘故,才答应让韦驮骑乘的,其中除了苏琼与駁马天生投缘之外,更重要的是苏琼天赋异禀,不过区区七日的功夫,竟然从陆玄这里将那与駁马交流的法门学了去,实在有些惊人。 便是陆玄知晓她修行天赋惊人,由是没有想到她在这兽语方面也有如此天分。 “这人情还是记在梓榆身上吧,梓榆这些年可对大师你颇有几分怨言,日后若有机会,大师你可得好生补偿。” 苏琼安抚了駁兽一会儿,捋着它身上鬃毛,转头回道。 苏琼给駁马取了一个名字,古时便有典故,‘駁马,梓榆也。其树皮青白驳荦,遥视似駁马,故谓之駁马。’。 陆玄提及这典故,苏琼虽然不知是哪里来的,但觉得好听,便拿来用了。 “哈哈!好说好说,待洒家日后学会了这駁兽之语,定然帮它找一头公兽来,生一大群小駁兽,传宗接代……” “……” 苏琼一个还未成婚的大姑娘,哪里听得这个,一时面色通红…… 当即带着駁马梓榆就走了。 “怎了?这丫头怎么和那駁兽一个脾气,一言不合便发气?” 韦驮有些莫名其妙。 陆玄见此,微微摇头,也不知说些什么是好,这韦驮说聪慧也聪慧,就是有些事情是真不通晓,或者说根本没兴趣了解,所以他倒也不是失礼,是真就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 韦驮活这么大年纪,本性如此,广休那等灵慧的和尚尚且没想过改变他这师兄,想来也别有用意,所以陆玄也没有解释,只道:“小姑娘心思,法师不必在意,此番得了这駁马做脚力,却是到了要告辞的时候了。” 陆玄请辞。 他与苏琼祖孙二人,已经在这龟山待了不少时日,本是为了减少赶路时间,才来到此地借取异兽的,自然不好再耽误下去。 “这便走了?” 韦驮闻言一怔,铜铃大眼微瞪,这几日他与陆玄祖孙玩耍,却是难得痛快,他虽不在意旁人看法,到底一个个都将他看成疯癫,多少也有些孤寂。 这并非是心性不到,而是本性如此,却并非什么坏事。 就如同诗人总有感叹,才有那绝美诗篇,人性本就是世间最美妙的事情,哪怕玄门正宗,也从不提倡灭情绝性。 不拘佛道,之所以对童身看重,注重不漏之躯,一来此类人踏入修行,本身基础便好打,也少因果牵扯。 更重要的,是让弟子们控制自己的欲念。 初入修行,大多还是童子少年,陆玄这等老翁还是少见的,此等少年,最容易被那欲念影响修行,是以才不得提倡。 当然在此事之上,佛门行之更甚。 话却有些偏题,总的来说,韦驮还是有些不舍的,大抵就是孩童得知要与玩伴分别之时的那种情绪。 “此去峨眉,还不知修行前路如何,若是得了缘法,日后得闲,再来拜访法师,若是不成,想也会回浔阳去,皆时自会传信法师,如是法师仍有意学那駁兽之语,尽可去浔阳找我。” 言罢,稽首一礼。也不等韦驮和尚说些什么,便往罗汉寺去了。 寺中与法圆告辞,法圆也是有些不舍,倒不是真的与陆玄有了何等交情,这几日陆玄都在藏马洞,二人都不曾有多少句话。 主要是陆玄在的这段时日,韦驮很是安分,也不跑出来惊扰香客,自然让他觉得满意,如今陆玄一走,岂不是说韦驮又要恢复旧态? 这可不是他所希望的。 于是出声挽留。 陆玄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听得龟山外头似乎有闷雷乍响,心下一惊,这万里晴空的,哪里来得惊雷? 法圆住持也是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恢复状态,道:“又是韦驮那厮在作妖了,听广休大师所言,他是练了一门什么厉害的横炼武功,想是在那撞山练功呢。往日没少如此,闹得左近的游人都以为是地龙翻身,只是这几日想是道长在此,压住了他……说来那厮肚肠虽大,吃的也多,这力气确实也是不小……” 法圆说到这,摇了摇头。 陆玄却有些不信,韦驮练法或许会弄出这等动静来,但今日与他分别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想来韦驮还不至于就这么一会儿便去修行去了。 心念一动,陆玄便对法圆道:“老道且去看看。” 法圆见此,也只当陆玄好奇,倒没有多管。 …… 陆玄自罗汉寺中出来,远远便见得前方元气涌动,隐有两道气机传来,其中一道正是韦驮。 其气息有些躁动,不像是在修行,更像是在和人斗法。 陆玄见此,心中一惊,韦驮实力还强过他,虽陆玄对佛门境界不甚了了,却不是他能比,自不必担心太多。 他是有些担心苏琼的情况,小姑娘方才带着駁马自去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若是被战斗波及,可不是什么好事。 如此想着,陆玄身形一动,便去寻人去了。 好在苏琼并无什么大碍,陆玄赶到时,她正坐在駁马的身上,看着还有些兴奋,似乎瞧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场面。 陆玄心下微松,随即转头看去,果也见得激烈一幕。 (冇了,求推荐票!) 八十、斗龟山剑斩妖蛇 却正是韦驮与人斗法。 说是斗法,不如说角力更为恰当。 那是一头水桶粗细的大蛇,周身萦绕凶煞之气,一身玄色鳞片,宛若金石,气机强横,想来也非凡物。 韦驮正是与那大蛇搏斗。 那蛇力量不俗,本身也有修为在身,一鞭扫,都能轰碎一片山石去。 韦驮和尚倒不见他如何施法,仿佛凡俗武僧,只以肉身对敌,似乎不曾运用修士手段。 而且陆玄看他模样,似乎也不是第一次与这大蛇搏斗了,互相之间颇有些了解。 只看那大蛇气息不俗,一身鳞甲也是非常,即便有飞剑在身,陆玄也没有多少把握能将此蛇斩了去。 不是飞剑不利,而是他不通剑诀,发挥不出飞剑的威力,只能以真气识神强运,无有剑光迸发,威力大打折扣,难说能否破开大蛇鳞甲。 陆玄正琢磨着,身旁駁兽梓榆不安的低吼了一声,似乎也是认得这一条大蛇。 虽不知是什么缘故,但既然是韦驮的对手,不管好坏如何,也不好袖手旁观,陆玄实力虽不如何,总也得试上一试。 于是召来发髻碧云簪,化作飞剑,持与手中。 他能操控飞剑飞遁,却无有剑诀法门,如此飞剑不伦不类,尚且不如他操持手中,运使凡俗剑法来得厉害。 如此真气运练之下,还能激发飞剑剑光,催动几分力量。 叫苏琼与駁马梓榆待好,莫要胡乱走动,随即身形一跃,加入战场之中。 韦驮见得陆玄,微微一愣,不过巨蟒卷来,也顾不得多想,只道:“这大蛇厉害的紧,法力倒不如何,只是这一身皮肉太过结实,不好处理,你那飞剑不俗,或能建功,只需斩它七寸……” “老道不会剑诀。” 陆玄一句话,让韦驮把后续的一些话都憋了回去。 这大蛇一身鳞甲,便是他也无法破除,陆玄发挥不得飞剑威力,自然谈不上攻什么七寸要害了。 韦驮还没想好说些什么呢,陆玄又道:“不过我剑法还成,以真气驱使,或有几分机会。” 陆玄持碧云剑斩在大蛇身躯之上,溅起一阵火花,确实也不好破开鳞甲。 不过如是运用飞剑剑光,还是能有几分效用的。 只是运使起来有些粗糙,要想真正建功,怕还是有几分麻烦。 韦驮有些无言,不过他性子直,这会儿又是与这大蛇纠缠之中,倒也没什么在意,很快便道:“这大蛇搅扰洒家多次,就想吞了那駁兽,借其血脉修炼,洒家与它也斗过多次了,它本不是洒家对手,可惜滑不溜秋,洒家也拿它没什么法子。” “洒家所修乃是佛门金身,也有一杆神杵,只是此蛇却柔韧,锤不伤它,今日须不能让它再走脱了,正巧那駁马被你拿了去,我便要这大蛇!” 也不知是什么想法,韦驮忽然来了脑洞,就要捉了这大蛇。 他自家都说拿这大蛇没什么办法,哪里又来的自信要将人家捉了? 陆玄有些无语,不过却也不好不帮,飞剑之下,确见几分成效,那蛇痛的翻腾起来。 加上韦驮忽然不知使了什么法门,周身忽的泛起金光,一身肉壳骤然之间仿佛铜铸,凭空长了身量,硬生生将那大蛇按住了。 陆玄见此机会,不好怠慢,周身真气渡入碧云飞剑之中,飞剑剑光一长,陆玄腾飞而起,果然建功,成功将那大蛇钉在了地上! “呔!” 见陆玄飞剑建功,韦驮一身爆喝,整个如同怒目金刚,筋肉爆起,忽的拖起大蛇尾巴,猛然甩起,一通乱砸。 陆玄都险些被波及了进去。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韦驮面目狰狞,一声爆喝,高高跃起,便锤在了大蛇头颅之上。这大蛇本就已经被砸得昏昏沉沉,这一下干脆直接就昏迷了过去。 “哈哈,总算是让洒家捉了!” 韦驮看着颇有一些兴奋。 陆玄无语,不过也不好多说什么,将碧云剑收了去,问道:“法师欲要如何处理,这大蛇虽受了伤,只怕不多时便能恢复,届时法师也捉他不住。” “既然叫洒家捉了它,它便走不脱了……哎!不与你多说了,这大蛇一会儿就得醒来,洒家要带它去度化,皈依我佛!” 说着,竟也不管陆玄,有些亢奋的托着那大蛇,便朝藏马洞而去。 连这大蛇来历也不解释一二。 陆玄也不知说些什么是好,不过韦驮本性便是如此随性,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旁人说什么与他也不甚相关,现下得了这大蛇做玩具,只怕短时间内也不会跑出来闹事了。 这大蛇如何来历,说来与陆玄关系也不大,仔细想想,自家目的已经达成,也告过辞了,如今倒是没有什么好多说的。 于是转身朝苏琼和駁马梓榆而去。 二者正躲在山坡后头,亲见了那大蛇被凶威,得见陆玄回来,苏琼问道:“陆爷爷你没事吧?” 陆玄摇了摇头,看了看打着响鼻,似乎对大蛇被捉十分满意的駁马,无奈一笑,道:“我无事,韦和尚去处理那大蛇了,短时间内只怕不会离开藏马洞,法圆住持那边我也与他告过别,你我这便上路吧,也在这龟山耽误不少日子了。” 苏琼闻言,虽有些好奇韦驮会如何处理那一头大蛇,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话,老实的坐上駁马后辈,陆玄当下也一跃而上,坐在她身后。 “走了!” 苏琼轻拍駁马梓榆的后颈,梓榆四蹄一踏,当下化作一抹白影,瞬间消失在龟山之上。 …… 陆玄祖孙二人没走两日,罗汉寺便来了一位访客,不是他人,正是广休和尚,不过广休和尚只在寺中待了半日,得知陆玄二人已经离开,随后去了藏马洞一趟,便直接回转了蕲水。 又过一段时日,罗汉寺僧人多日不见韦驮出现,倒也有几分担心,于是派人去藏马洞搜寻,却只发现几片蛇鳞,许多血迹,还有一道像是巨蛇游过的痕迹,韦驮本人却是不见了踪影。 罗汉寺众僧被惊,传扬除去,皆猜洞中有妖魔,江夏郡后来派人将这藏马洞风封了去,却又是后话了。 八十一、岳阳楼上,客居天然 洞庭湖,自古以来便是文人墨客向往之地。 其中不知留下多少才子佳人故事,仙人神怪传说更是不尽。 这日岳阳楼上,却来了一老一少两个江湖人。 老的是一个着玄色道袍的半百老道,小的是一个模样娇俏的十五岁少女。 二人穿着打扮都是朴素,若非样貌出挑,怕也没什么人关注。 “陆爷爷,您来过这岳阳楼么?” 站在窗前,周遭有不少游览之客,二人远眺洞庭君山,那少女望着有些沉思的老道,忽然问了一句。 老道士点了点头,随后便是一叹:“确实来过……” 这一老一少,自然便是陆玄和苏琼。 自离开龟山,也不过大半日的功夫,眼见天色见暗,陆玄便让駁马梓榆躲在了君山之上,自家却带着苏琼来到了这岸上休整。 他自是无妨,不过駁马奇快,苏琼却是有些受不住,而且也没什么修为,总要休息。 于是才如此安排。 岳阳楼天下闻名,陆玄自然来过,且不止来过一次,具体原因且不细说,这里头却也有许多的恩怨情仇。 他第一次来到岳州之时,说来还是青年,如今时间匆匆过去,这古楼大湖倒是不变,却已是物是人非。 古时岳阳楼本是阅军之地,不过随着时日变迁,也有了不少变化,逐渐演变成官商行旅“游必于是”、“宴必于是”的观赏楼。 在这楼上用饭花费不少,陆玄身上虽有银钱,但也不愿惹人注目,于是带着苏琼一番观览,便下了楼去。 小姑娘有些意犹未尽,她出生以来便是生活在金陵左近,别的地方并不曾去过,前番随父母前往九江,又因变故,根本顾不得欣赏什么路上景象。 如今到了这岳阳楼,观赏洞庭美景,开了几分眼界,心中也是颇为雀跃。 “本姑娘早说了今日要在岳阳楼宴客,怎么还有客人在此?” 祖孙二人下得楼来,便听见一道英气十足的女子声音传来,颇有几分骄傲,听了这个,陆玄知道只怕又遇上了什么事情,微微摇头,也不欲理会。 领着苏琼便到了大堂,准备离开。 转头看去,就见一名穿着火红衣裙的少女,正插着腰,和那岳阳楼的管事交锋。 一张快嘴,清脆的话从小嘴里头蹦出来,说得那管事是哑口无言。 陆玄也是听了少女的话,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少女年纪比苏琼要大一些,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材窈窕,更为高挑一些,模样倒是俏丽,一如她有些张扬性格,乌黑亮丽的头发,雪白的肌肤,一身红衣,这般打扮十分惹眼。 周遭也有不少游人看她,不过少女似乎并不在意旁人怎么看待,只一心与那管事交流。 “姑奶奶,这您早先也没说要全包下来啊,我这楼里头还有客人呢,您也知道,能来我们这楼里宴客的,都是不好得罪,您这回儿就先放小人一马,这楼里已经备好了雅间的,足够您宴客了。” 岳阳楼自是公家的财产,不过官府也会经营,因此地不时有文人才子,游商旅客,干脆将这岳阳楼包给了他人,收取分红,也能赚上不少。 当然,能承下这古楼的,自然也是有些背景的。 “你自家没听清本姑娘的话,难不成还怪本姑娘了?我不管,今日你须得把人赶走了!给本姑娘腾出地儿来!” “姑奶奶,您这好歹讲讲道理啊……” 陆玄算是听明白了来由,按他的想法,那小姑娘如是先前说过,自然是她有理,虽说言语之中难免几分骄横,却也没有半点错处。 总不能管事的犯了错,还得她承担。 当然,这姑娘想必也是有些身份,所以才如此态度,双方怕是有得纠缠,陆玄也只当看了个热闹,未免牵扯进去,还是早些离开。 于是便带着尚有几分好奇的苏琼走了出去。 刚走出门口,外头便有一方轿子落下,清风拂过,轿帘吹起,隐约露出内中主人,当是一名女子,只是瞧不清具体模样。 依陆玄灵觉,倒也能感受出内中那女子气机,是个身怀真气的武者,甚至实力还不低,不过他也没有多看,这世道修行者或许难见,但习武之人却并不少,便是书香门第,只要有几分浮财,便会让后辈练些武艺,不为争斗手段,只为强身健体,方便游学。 如此情况之下,除了寒门中人,世家大族与江湖武林都会有几分联系。 陆玄年轻时便领会过,也是见怪不怪。他那时也以为这世上有许多劫富济贫的侠盗,不过后来确极少听闻,正是因为富贵之家,资源丰富,习武更为容易,能有几个做到盗贼份上的武者,能偷到这些人家去? 凡是能传出一些名头的,大多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可谓凤毛麟角。 …… 离开了岳阳楼,陆玄带着苏琼找了家食肆吃了些东西,随后便准备找间客栈,休整一夜。 这洞庭湖旁,游人络绎不绝,客栈自然不少,寻找倒也不麻烦,不一会儿功夫,祖孙二人便来到了一处客栈。 “这客栈对联倒是有些意思。” 行至门前,苏琼忽然一声,陆玄转头看去,便见那客栈招牌。 天然居。 ‘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此便是那客栈门前对联。 陆玄见此,定定一会儿,却未回应苏琼。 “陆爷爷?” 苏琼有些疑惑,不知陆玄这是怎么了。 陆玄回过神来,微微摇头,心下苦笑。 这客栈的名字与对联,与他还有几分关系,此时一见,却是勾起不少回忆。 “无事,进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我以前来岳州也住过天然居,还是不错的。” 这里的天然居自然不是他曾经有牵扯的那一处客栈,那客栈地址他还记得,有意回避之下,自然也不会走到那里去。 此处也不知是何时开办的了。 苏琼听得这话,陆玄不开口,她也没有多问。 祖孙二人行入客栈之中,大堂还有不少人在用饭。 见他二人进门,扫了一眼,也没多看。 “两位客官,不知是打尖还是住店?” 迎面来了一位伙计。 “两间上房,需热汤沐浴。” “二位这边请!” 伙计闻言,赔笑一声,回头喊道:“两间上房!” (冇了,星期天上三江,押福袋的赶紧押了!) 八十二、威远镖局,俏丽双姝 虽然已经许多年未曾来岳州了,天然居的模式倒未曾变化。 这天然居的东家与他有几分关系,当年他自然在其中帮着提了一些建议,如今保持的很好。 倒也不是什么特殊的东西,只是加了些前世所见如今这时节也能适用的服务手段罢了,天然居当年生意红火,不乏其中原因。 只是如今已物事人非了。 …… 不多时,伙计送来热水。 陆玄心有所动,却问了一句:“敢问小哥,未知这天然居如今可还是威远镖局管事?” “确实如此,威远镖局一直都是我天然居的东家。” 听得不是什么要紧事,伙计倒也直言。 “未知……罢了,多谢小哥。” 陆玄微微一怔,随后掏出几枚大钱,递给了伙计。 “谢过客官!” 伙计也不客气,收了赏钱,便退下了。 陆玄自顾沐浴,心中想法确是不少,今日来到岳州之地,旧景入眼,勾起了不少回忆。 不拘是那岳阳楼上观景,还是这天然居,一件件都加深了他的回忆。 陆玄年轻时,就是个爱折腾的,虽然在浔阳已经吃过了亏,但有百字碑在身,哪能没有几分骄傲,每到一个地方,少不了许多故事。 岳阳算是他离开浔阳后那几年所混的一个地方,主要是此地离浔阳不近不远,也是繁华,不容易被熟人找见。 二个此地神仙传闻不少,也是原因之一。 他来到岳州,是孑然一身,不过以他武功本事,很快便混出了一点模样,在一家镖局做上了趟子手,后来表现出色,成了镖师。 借着这机会,游览岳州周遭,探寻密地,也算过了一段逍遥日子。 说来还有一件事,算是陆玄这半辈子下来记忆最深刻的几件事情之一,那就是在岳州,他遇到了第一个喜欢的女人。 他那时年轻,正是男儿本色,又自付本事超人,很是有些傲气,模样虽然算不得如何俊秀,却因身量高大,不同寻常男子,颇有几分豪迈之气。 如此模样,那些世家女子暂且不说,江湖儿女,却是颇为中意的。 加上离开浔阳,少了许多限制,又不见半点神仙线索,他心思也有几分躁动,于是也有了几分情爱故事。 现在回忆起来,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大抵有些遗憾,又觉得有些美好,上辈子他算不得光棍,不过真正的爱情却也没有过。 而在这时节,男女之间一旦有了感情,大多都是比较真诚的。 他的那名红颜,便是威远镖局总镖头的千金,姓杨,唤名燕云。 据说这名字还有几分来历,是因为当年杨总镖头在北地混迹,也是在北地生下的女儿,于是才有了这个名字。 或许正是因为北地出生,杨燕云热情直爽,敢爱敢恨,与其他的女子截然不同,也是她的这种性格,才吸引了陆玄的喜欢。 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导致这一段情断掉,也有不小的遗憾。 细细一想,陆玄年轻时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人,穿越客本性自私,以至于错过许多,留下了许多遗憾,多少还是有些感念。 多想不过平添烦扰,回过神来,浴汤已冷,陆玄摇头起身。 …… “二小姐,客栈今日已经满了,怕是不好安排。” 元胎之境,已然与常人精力大不相同,陆玄功课作罢,也没有什么困意,加上心绪有些烦扰,于是便走出房间,欲要出去看看夜景,排解几分。只是不想刚走到楼梯口,又见到了白日里那名红衣少女。 这少女正与天然居掌柜说话,陆玄不经意听了去,不由一怔。 那掌柜的分明称这少女做二小姐,显然这少女便是威远镖局的人。 心绪一时复杂。 说来他初见这少女,还觉得气质有几分熟悉,脾气与杨燕云也有些相似,不想竟然是威远镖局的二小姐。 “今日怎么什么事都不顺?” 对于自家客栈的掌柜,红衣少女倒是没有咄咄相逼,而是皱眉埋怨了一句,随后转回头去,对着身后一名戴着面纱的白衣女子说道:“姐姐,我们还是回家吧。” “罢了,就随你一回儿。” 白衣女子有些无奈,声音倒是十分温柔。 此女身段极好,面纱遮蔽,虽看不清容貌,但气质温婉,想来也是不差,陆玄只看了一眼,便认出她就是白日里那名乘坐轿子的女子。 “爹爹也就是嘴上说说,心里还是盼着你回去的,照我说啊,都是一家人,何必闹成这般?” “你不懂的。” 白衣女子摇了摇头。 “以前我问你你也说我不懂,现下都三年过去了,我可不是当年那个小姑娘了,有什么事情就不能和我说说?” 红衣少女说到这,眼珠子一转,却对着掌柜道:“李叔,给我们上一壶茶,我和姐姐聊一会儿。” 没来由的,陆玄听了这话,心念一动。 于是走下楼去,坐到了角落里,也叫掌柜的上了一壶茶。 堂中倒也没有什么客人,除了陆玄和这姐妹两之外,三两个刚住进来的客人在吃面,二女模样都是顶好的,自然也吸引了几位客人的注意,不过方才也听去姐妹二人身份,知道不好招惹,被红衣少女瞪了一眼之后,却也不敢再看了,只顾着埋头吃面。 “好了,这天色可不早了,此番我就是回来看看你,明日便走,不好叫教众们没个休息的时辰。” 白衣女子道。 “这有什么的,叫李叔给他们在后院安排一下就好了,送上些吃的,明日再叫他们去府上接人便是了,只怕他们还乐意在这里休息呢。” 红衣少女嘟了嘟嘴。 “你呀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以后也是要嫁人的,还这么随性。” 红衣少女听得这话,瞬间便不好了,忽的挺起身子,道:“我可不嫁人,嫁人有什么好的,姐姐你不是也没嫁人么?”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就不怕把爹爹再气个好歹?可不许学我,我和你的情况是不同的。” “有什么不同了,你是我姐姐,还能走出两家人去么?刘师傅说我武功练得差不多了,我准备过段时日便除去闯荡江湖,定是要去姐姐你那寻你的。” 红衣少女说着有些兴奋,似乎已经颇为期待那日的到来。 “可不许你胡来!” 白衣女子语气一直温柔,听得妹妹这话,严肃了许多。 红衣少女见姐姐如此,面色一僵,她知道这事儿是不好教家人知道的,不过因为姐姐的回来,一时有些高兴,不小心说漏了嘴。 “那个……我就是说说,再说了,我去找你总也不是……” 红衣少女正说着,忽然被白衣女子抬手打断。 随后起身,朝着陆玄方向走了几步,请问道: “老道长似是有些面熟?” (下午还有) 八十三、观水有术,必观其澜 “今日岳阳楼前,有过一面之缘。” 陆玄起身稽首。 这白衣女子武艺不俗,察觉陆玄关注也不是什么奇怪事,陆玄倒也不觉惊讶。 见陆玄如此态度,白衣女子一时倒不知说些什么是好,她武艺不差,记忆也好,虽然只是匆匆一面,但陆玄这般身形高大挺拔的老道士,也容易让人有印象。 不似自家妹妹,白衣女子也有不少江湖经验,注意到陆玄听她们姊妹谈话,难免有几分警惕。 “却是妾身有些误会,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从陆玄身上感受不出什么恶意,白衣女子便也作罢,不过也准备带着妹妹回威远镖局,免得有什么意外。 只是这细细一看,却又觉得不是那么简单,白日里岳阳楼前一面,她有印象,但陆玄给她的熟悉感觉,好似以前也见过面。 如此心中警惕不由再次提起,犹豫一会儿,问道:“老道长似乎并非本地之人。” “老道带着孙女闲游至此,今日住进这天然居,与别处颇有几分不同,方才听两位姑娘所言,原是这天然居东家威远镖局的千金,所以好奇了些,说来倒是老道失礼。” 陆玄含笑道。 “咦?姐姐,这位老道长长得倒有些像祖母那副画像里头的人哩!就是老了许多。” 红衣少女见姐姐与陆玄搭话,也凑了过来,细细打量了陆玄一眼,忽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陆玄闻言,微微一怔。 心下没来由的,有些复杂情绪升起。 “燕儿不可无礼!” 白衣女子闻言,忙斥了一句,不过却也有意无意的观察了陆玄的面容,秀眉微蹙,似有思索。 随即心中有几分诧异,因为她细看过后,却也想起了祖母杨燕云的那一幅画。 “家妹顽劣,多有失礼,还请老道长见谅,未知……” 白衣女子方想试探几句,陆玄却忽然道:“不知杨燕云,杨夫人可还好?” 听得这话,白衣女子微微一怔,她也聪慧,很快反应过来,知道陆玄只怕真是她们姊妹所想的那个人。 “道长是陆老先生?” 白衣女子问道。 陆玄点了点头,也许是缘分,他本就有些念头,要去见故人一面,巧合来到这天然居,如今又遇到这姊妹二人,倒也是天意。 “老道便是陆玄。” 姊妹二人听得这话,相觑一眼,白衣女子随即福了一福,红衣少女似有几分不太高兴,不过还是被姐姐拉着行了礼。 “晚辈杨云澜,这是家妹观燕,见过陆前辈!前辈所问之人,正是我姐妹二人的祖母!” 云澜,观燕。 陆玄听得二女名姓,一时有些恍惚。 他虽混迹江湖,草莽意气,却也是有过字号的。 观澜二字,便是昔时杨燕云的父亲,杨洪杨总镖头给他取的。 一个是对他比较看好,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在杨燕云身上。 那时陆玄尚有几分浮躁,许多事情不知其里,行事鲁莽,杨洪才给他取了这么一个字。 所谓‘观水有术,必观其澜’。 杨总镖头的意思,是希望陆玄改善自身性情,能朝着‘尽心知命,追本溯源,君子志道,彰明通达’的境界努力。 究其根本,还是希望陆玄能变得更好,能够让自家女儿幸福。 杨总镖头的心意暂且不说,杨燕云给自家两个孙女取这样的名字,其中涵义不言而喻。 呆呆半晌。 “你们……” “……你们祖母她还好么?” 话到嘴边,却杂含了一丝怅然,以至有了几分犹豫。 “祖母她老人家……三年前便已经去了……” 杨云澜看出了陆玄有些复杂的心绪,略略有几分犹豫,还是说了出来。 “去了……么?” 陆玄又是一怔,有些愕然。 “陆前辈?” 杨云澜将他惊醒。 “……” 陆玄想说些什么,但到嘴边,却如鲠在喉,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随后坐回了长凳上,有些乏力。 “陆前辈,您没事吧?” 杨云澜上前一步。 杨观燕见陆玄这幅模样,秀眉微蹙,表情似乎有些复杂,随后却也坐在了桌旁,道:“祖母她老人家经常看你的画像,大夫说是思念成疾……” “燕儿!” 杨云澜面色一变,打断了杨观燕。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祖母她这辈子都没嫁人,还不是因为他,不是他,以祖母的武功,哪里会这个年纪就去了……” 杨观燕有些不服气,她与祖母感情极好,如今见了陆玄这负心人,一时心头怨念涌起,有些忍不住。 “燕儿!少说几句!” “她说的对……” 陆玄摇了摇头,心中五味杂陈,到了他这个年纪,许多事情即便是放不下,也知道该去面对。 他今日为何选择在岳州停留,即便苏琼受不住駁马速度,完全也可以在别处休整。 之所以如此,实则还是因为想起了岳州旧事,想着或许该趁此机会去见上杨燕云一面。此前客房之中,也是念着此事,心绪一时不定,才没有半点睡意。 不想他已是来晚了。 陆玄半生,少时轻狂,青年时浪荡,中年时痴迷求道,以至犯下许多错事。 一如父母亲人,只不过父母虽去,但妹妹尚在,还算有几分弥补机会,能有些安慰,尚且可以自欺欺人。可杨燕云这事儿,已然再难弥补。 …… “燕云她没嫁人,那么你们姐妹……” 沉默半晌,陆玄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了一句。 “家父是祖母收养的。” 杨云澜回了一句,态度还算恭敬,不过能看出还是有些疏远,或许她也因为杨燕云的事情对陆玄有些看法。 杨观燕看着陆玄,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杨云澜拉住,随后杨云澜道:“虽不知前辈心意如何,不过祖母这些年一直都惦念着您,她老人家还有些东西是留给您的,若是前辈有意,明日可去镖局一趟。” “天色已经不早,我姐妹二人便不打搅前辈了。” 言罢,微微一礼,却将杨观燕拉出了客栈。 看着姐妹二人离开,陆玄也没拦着,只是默默坐在桌旁,许久没有动作。 几个吃面的客人倒是小心打量,方才陆玄与杨家姐妹的话他们虽然没有听个完全,但大抵总结出一些东西,对于这等前人故事,还是有几分好奇的。 不过也不敢打搅就是了。 吃完面,很快散去。 掌柜的埋头打着算盘,一直未曾关注。 于是随着夜深,大堂之中,昏黄油灯之下,只余下陆玄和清脆的算珠碰撞声音。 (冇了,明天三江,正常更新) 八十四、闺房余香,佳人已远 翌日清晨。 陆玄叫醒了苏琼,用过早饭,随后与掌柜告辞,离开了天然居客栈。 到底是年轻身子,这一路虽是疾风席卷,消耗不少,不过一夜过去,却也大致恢复了元气。 “陆爷爷,我们现下就去寻梓榆么?” 虽也知道不好耽误赶路,但小姑娘心性,昨日得见洞庭风光,时辰缘故,只在岳阳楼上转了转,还是有些不舍的。 于此才有此问。 陆玄微微摇头:“先去拜访一位故人。” 具体也没细说。 苏琼有些疑惑,不过想起陆玄昨日所说,倒也没有多问,只懵懂的点了点头。 …… 威远镖局。 在洞庭之地,算不上是什么大镖局,昔年倒是颇有些名头,不过自老夫人杨云燕主事后,渐将生意转在了天然居上,接镖也少了,反倒是天然居的名头更大些。 许多知道天然居的人,不一定知道背后威远镖局的存在。 当然,这并非是威远镖局就此落寞,反而精益求精,许多大人物需要运送一些要紧的物事,还是会找到威远镖局门上,不为其它,就因为镖局有这个实力。 这两年来,因为杨燕云的故去,许多镖局老人年纪也大了,倒是有些波动,不过镖局如今主事的杨思玄杨总镖头,也是十分有本事的人。 杨燕云老后,许多事情也是杨思玄出面,所以镖局发展虽然缓了下来,还是十分稳定。 威远镖局仍在久址,陆玄记得清楚,很快便带着苏琼找到了镖局门前。 镖局生意做的虽大,不过门庭却未有多少变化,还是以前模样。 这一点坊间也有流传,都知道杨老夫人是个念旧的,所以才有如此,不过凡是有几分身份的人,都知道威远镖局的厉害,倒也不必这门庭撑场面。 陆玄站在这镖局大门之前,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青年时候,那时的他,经常出入这大门,岳州之地,记忆最深,莫过此门。 “老道长请好,不知来我威远镖局,所为何事?” 祖孙二人站在大门前,自然引起了镖局之人的注意,便有镖师来问。 威远镖局天然居生意虽好,根本还是在镖局人脉之上,江湖牵扯自然是不少的,似陆玄这等老道人,自然也不会轻慢。 “老道陆玄,特来拜访杨总镖头,不知总镖头可在府上?” 那人想来不知陆玄身份,于是道:“容请通禀。” 不多时,走出一位中年男子,男子身躯挺拔,也是高大,颇有几分气势。 穿着倒也简单,方正面容,较之正肃。 “晚辈杨思玄,敢问老道长可是陆老先生?” 来人见了陆玄模样,稍作打量,随后拜道。 想也是从女儿口中得知了陆玄的事情,昨日听儿女言论,杨云澜与父亲有些嫌隙,该是杨观燕那小姑娘所说。 不过陆玄听了杨思玄的名姓,还是不由一怔。 这父女三人,倒是与他都有牵扯。 “正是老道。” “昨日小女已经与晚辈说过前辈之事,今日本要去请,不想前辈先来一步,倒是晚辈失礼。” 杨思玄态度比较恭敬,也不似杨云澜那般带着几分疏离,却是真正恭敬,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这是苏琼,我一位老友的孙女。” 陆玄也不知说什么好,于是介绍了苏琼。 苏琼上前见礼,杨思玄也客气见过。 “还请前辈入内叙话吧。” 杨思玄抬手请道。 …… 入得府中,内中布置除了年久翻修后的建筑,并无多大变化,犹是当年那般简洁。 杨思玄明白陆玄来意,稍作招待之后,便屏退左右,直接将他引到了杨燕云生前所住的小院。 陆玄也没让苏琼跟着,杨思玄自做了安排,让人去请了杨观燕作陪。 “母亲生前有过吩咐,所以这院子除了下人平日打理,未曾动过……说来她老人家要是知道前辈您回来,该是很高兴的。” 二人来到小院,杨思玄语气也有些感慨。 “唉……是我对你母亲不住……” 看着这熟悉小院,陆玄不由感叹。 杨思玄摇头:“母亲并未怪过您,往日我们问起,她都说是支持您离开的。这些年过得也还算舒心,当年前辈您走后没多久,母亲便将心思都放在了生意上,后来收养了我,再之后云澜姐妹二人出生,也有了寄托,倒无多少忧虑,只是一直惦记着您,可惜没能等到现在。” “……” “母亲留给您的东西,便放在了房间之中,请随我来。” 陆玄也不发话,心中无尽思绪,跟着杨思玄走入了厢房之中。 闺房余香,佳人已远。 “这箱子便是母亲留下的了。” 杨思玄从房中找出了一个雅致的木箱子,交给了陆玄,随后自觉走出了房间去,只留得陆玄一人在此。 陆玄也没看杨思玄,摸着这箱子有些出神,许久都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才小心打了开来。 仔细看去,内中放着的东西,却不是陆玄所想的昔年旧物,更不是什么信件之类的遗书,而是几本古籍,一些不知什么来历的散碎物件。 陆玄第一眼看得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心中尚有几分疑惑。 只是待拿出其中一本古籍,大略翻看过后,心头却是一痛,禁不住呆愣许久。 这些古籍,或许少见,却也并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特殊之处,是与一件事有关,那就是修行。 其中真真假假,以陆玄观之,能与修行法门扯上几分关系,却也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上方内容,多是幻想的多。 陆玄之所以呆愣,不是因为这古籍内容如何,而是因为杨燕云对他的情深。 杨燕云对修行是没有什么念想的,哪怕当年陆玄与她说过自己的向往,也告诉她如果能找到仙人,或许可以长生不老,容颜永驻,她也只是托着小脸,看着他说话,眼睛笑得如同一轮弯月。 陆玄就知道她对这个不太上心。 那时是有些无奈,现在却触动更深。 杨燕云对修行没有追求,那么收集这些修行相关的古籍是为了什么?其中蕴藏的意义不言而喻。 (下午还有) 八十五、教女有愧,无奈思玄 “你母亲的坟茔在何处?” 陆玄将木箱收在了六阴袋中,随后走出了厢房。 他情绪已经收拾好了,转头询问。 杨思玄闻言答道:“小青山。” 陆玄默然,这小青山却也是一处旧地。 “琼儿有劳你看顾一二,我去去就回。” 杨思玄明白陆玄的意思,当下点头:“前辈放心。” …… “苏妹妹,你是那陆老道的孙女么?怎么不跟他一个姓?” 苏琼这边,与杨观燕顽了一会儿,已然十分熟悉,二人也不知怎的,都觉得对方与自己十分投缘,仿佛天生该是姐妹。 尤其杨观燕,更是觉得苏琼十分对自家的脾性。 “不是的……” 苏琼将陆玄与自家的关系告诉了苏琼。 当然她还记得,峨眉的事情不好随便告诉旁人,虽然杨观燕与她很是投缘,也只能略过。 “这么说陆老道也未娶过亲?” 虽然有些不太好听,但仔细说来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倒不是苏琼自己猜测的,而是从陆英那里听来的,大抵是陆英关心陆玄感情事,时常询问,陆玄对自家的一些经历也没隐瞒。 “倒还算有几分良心……” 杨观燕嘟囔了一句。 “什么?” 苏琼没听太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没什么……对了苏妹妹,你和那老道士出来是行走江湖么?还是去的什么地方,路过这里的?” “是要去巴蜀找我三叔公,陆爷爷怕我路上遇上危险,于是亲自送我过去的。” 除了峨眉之事,其它的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巴蜀啊?那很远,我还没去过这么远的地方,真有些羡慕你,我爹爹他从不许我离开岳州,别处的人都来岳州,说是洞庭风光好,我却连这洞庭湖都看厌了,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和你一般,出门远游,见见市面……” 能看出杨观燕是真的很羡慕,但是苏琼见了,心下却不知怎么想起了自己,当初她也是如杨观燕一般想法的,只可惜江湖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没好,她甚至都还没有真正尝试过自己一个人闯荡江湖,便已经明悟了江湖险恶的来由。 苏琼还没开口说些什么,杨观燕却似乎因为结识了一个新姐妹,许多话都憋不住,将自家烦扰都一口气说了出来:“我本想偷偷跟着我姐姐一起去的,不过被她给发现了,唉,好可惜啊……” “等你以后有机会了再出去走走也不迟啊,江湖险恶,你爹他应该也是放心不下你,要不是有陆爷爷陪着,我只怕都走不到这里哩。” 苏琼劝道。 “唉!要不我和你们一起去巴蜀吧?我爹他可难说话了。不过以前祖母在的时候,他就听祖母的话,听你说陆老道武功也是很厉害的,要是陆老道同意带我一起,我爹说不定会同意,妹妹,好妹妹!你帮帮我好不好?” 虽说杨观燕的年纪实际比苏琼大,但是二女相处,苏琼反而表现的更为成熟些。 苏琼也是无奈,她哪里好答应这个。 “不行的……” “你就帮帮我,陆老道送你去了蜀中,肯定还会回来吧?到时候我再跟他一道回来便是了,我爹肯定同意的。” “同意什么?你这丫头又要闹什么事情?” 正这时候,杨思玄走入了院中,脸色不大好看。 他骨子里便是有些尊礼法的那么一个人,一个是天性如此,二个也不乏幼时吃过苦,对收养了自己的杨燕云太过尊敬的缘故。 加上杨燕云性格比较强势,母子之间相处起来与别家有些不同,更像是严师孝徒。 他性格方正,然而两个女儿却与他全然不同,以至于对于自家两个女儿,一直都很头疼。 大女儿杨云澜,表面上温顺非常,实际却是个真正的倔脾气,一旦做了决定,任他这个父亲如何说,都不会放弃。 二女儿杨观燕,倒还算好,只是太过顽皮,总会闹出许多的麻烦,一个没看好,说不得便要弄出动静来,让人无奈至极。 姐妹俩之所以养成如此性情,是因为杨思玄的夫人在生杨观燕的时候便去了,加上杨思玄也没另娶,平日忙于镖局之事。 所以二女其实都是杨燕云带大的,杨燕云何等性格?姐妹二人耳濡目染之下,养成如此脾性也就不奇怪了。 杨思玄也知道两个女儿如此,有他很大的原因,心中有几分愧疚,所以面对姐妹二人的时候,他的心情总是复杂的。 只是他的性格,究于礼法,又让他很难在女儿面前把感情表达出来,以至于误会渐深。 以前杨燕云在的时候还好,自从杨燕云走后,两个女儿与他的关系愈发恶劣了,杨观燕是个没心没肺的,就是喜欢对着来,不过就是顽皮,这还好说。 但大女儿杨云澜…… 杨思玄每每想起大女儿的事情,都是忍不住摇头。 所以这会儿听到杨观燕要离开家,心中就有些恼怒。 别的事情倒也罢了,他却不能看着二女儿再走大女儿的路子。 江湖哪里是那么好混的,大女儿虽然倔强,好歹为人聪慧,即便是不听他的话,在外闯荡也还算能放心些,至少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昨日虽然不愿与他见面,至少他知道人还好的就成了。 但以二女儿这跳脱性格,大大咧咧,真要出去闯荡,只怕被人卖了还以为是别人在同自己玩闹。 “哼!” 杨观燕没想到父亲这时候出现,好像还听去了自己的话,如今怕是没什么机会了,有些小郁闷。 杨思玄知道说她是没用的,也不理会了,转过头看向苏琼,温和道:“苏姑娘,陆前辈有些事情要去处理,让你在镖局等上一等,怕你记挂,教我过来与你说上一声,他老人家很快就会回来。” “谢谢杨伯伯。” 苏琼回道,她书香门第出身,礼数还是足的。 杨思玄见此,又是有些感叹,别的不说,若是他的两个女儿都如同苏琼一般温顺乖巧,那该多好。 “那老道士是去看祖母了?” 杨观燕小脑袋倒是转的快。 “你这是什么话?谁教你这么叫人的?怎么如此失礼?” 杨思玄面色一沉,却也不好在苏琼面前训斥,大袖一甩,气的转身离开。 杨家父女因为陆玄起了冲突,被他们念叨的陆玄却撞见了一件麻烦事。 (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会尽我所能稳住节奏的。) 八十六、小青山下,黑袍护法 陆玄没想到,自己打小青山上下来,就会遇见杨云澜。 就昨天所听,杨云澜应该是回她那不知名头的门派去了才对。 哪里想到会在此地撞见? 而且事情还似乎还有些复杂。 杨云澜坐在轿中,后头带着一些素衣男子,好似护卫,队伍前头则有一名着黑袍的中年男子拦在了路上。 “原护法这是何意?” 轿子里传出了杨云澜的声音。 “在下担心圣女安危,特来护送一程。” 黑袍男子模样便有几分邪异,轻笑一声,更显放荡。 “教中局势未稳,正需原护法你们维持,没有教主之令,原护法此举怕是不妥。” “正是奉了教主之命!” 黑袍男子随口答了一句,随后又笑道:“正好赶路有些累了,我看圣女这轿子空间不小,不知能否容我歇息一二?” 男子身法奇快。 一语言罢,不等杨云澜回答,已是掠至了轿前。 “……” “原护法有意,这轿子让与护法便是,妾身正好坐的乏了,也该走一走。” 黑袍男子闻言,眉头一挑,冷声道:“不必如此麻烦,共乘便是,若是圣女乏了,在下可替圣女按揉一二,在下别的不太行,这推拿一道,倒是颇为精熟,说来圣女还未尝试过,此番倒是难得机会,可莫要错过才是。” 说着,已然探身而上,要去撩那轿帘。 “你!” 杨云澜拉住帘子,语气之中已能听出几分恼怒。 而她所谓的教众,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仿佛见怪不怪。 陆玄见得这等场景,微微皱眉,他闯荡江湖这么些年,别的不成,见过的江湖风云却不少,这粗粗一看,便已经明白,杨云澜所为的门派只怕不是什么善地,而且情况有些复杂。 摇了摇头,从暗处走了出来。 “前方可是云澜丫头?” “谁?!” 杨云澜与那些教众暂且不说,被称作原护法的黑袍男子,却是一惊。 他自持武功超绝,风吹草动都比不过自家感应,可陆玄出现他竟没有半点察觉,这让他如何不惊? 转眼见得陆玄模样,原是一个老道,心下更多警惕。 江湖之中,老人不好惹,女人不好惹,小孩也不好惹,出家人更是不好招惹。 他虽行事放荡,却不意味着脑子愚笨。 见陆玄出现的如此悄无声息,哪里能不戒备? 陆玄却不理他,他对这黑袍男子不甚在意,管他能不能看出自己的实力,都无所谓,他只是从小青山上下来,心中憋了一分郁气,如今又见杨燕云后人仿佛被人欺负,自然有些不快。 “云澜,这人是什么来历?” 陆玄问道。 轿中杨云澜闻言一怔,面纱下的面色带上几分思索,她虽不知陆玄具体势力,但从祖母杨燕云处听过陆玄的一些相关,知晓当年的陆玄便是武林高手,而且在祖母的形容之中,陆玄无疑是那种天赋极好的人。 心下当即一动,却道:“我白衣教中一位护法,算得上一流好手。” 陆玄听她这话,已有明悟,微微摇头,未等那原护法反应过来,身形一动,众人甚至都无法察觉陆玄动作,原护法便已经被陆玄捏住了命门。 “那倒是不巧,老道正好比他强上些许。” 什么?! 原护法尚且不知陆玄与杨云澜这对话的意思,回过神来,便已经被陆玄拿捏住了,心中大为惊骇! “前辈……” 他反应还算快,陆玄如此神乎其神的身法速度,简直闻所未闻。 转念之间便明白陆玄怕是哪里来的大高手,而且还与杨云澜有些关系,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当下便要服软。 只可惜陆玄比他走过的路还多,未等他话放完,便已经封住了他周身大穴,自然再无法发话。 后方教众,见得如此情况,一时有些僵硬,这变故实在突然,他们尚且不知如何反应。 就在这时,杨云澜道:“落轿!” 一时间,教众们仿佛得了主心骨,一改此前对黑袍男子调戏杨云澜视而不见的态度,这会儿倒是言听计从起来,老实的按下了轿子。 杨云澜从轿中走出来,也不看那些教众,眸中带着几分冷意,扫了黑袍男子一眼,才对着陆玄福道:“谢过陆前辈。” “你是燕云的孙女,若是不介意,叫我一声陆爷爷也可。” “陆爷爷。” 杨云澜没有纠结。 “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你们那个白衣教我却未曾听过,看模样不是什么好地方,听此人所言,你还是白衣教圣女,此人如此行事,具体又为哪般?” 杨云澜闻言,面色微微变化,随后斥退了左右,才解释起来。 原来这白衣教还与杨燕云有几分关系,或者说与陆玄也能扯上几分,当然杨云澜自己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白衣教是杨燕云培养出来的,具体目的却不知。 说来白衣教是杨燕云手下势力这件事情,就连杨思玄也不知晓。 若非机缘巧合,杨云澜或许也不会接触到。 杨燕云去世之前,便教她如在家中待得不顺心,可以去寻白衣教教主相助,这教主也是杨燕云培养的后辈,杨云澜一去,日后或能掌控白衣教,也可以借助白衣教的势力,做一些她想做的事情。 据杨云澜所知,白衣教平日行事,一个是探寻一些有神秘传闻的地方,二个便是收集仙神相关的物件,似乎对仙神之事颇为向往。 陆玄一听到这里,就知道是怎么一会事儿了。 究其根源,还是在他身上,一时未免又生感念。 “……一年前,师傅她老人家因受伤故去,教中局势大变,教主之位也被教中的老人夺了去,我是师傅的弟子,又是教中圣女,他们视我为眼中钉,只是因为师傅在教中人心,加上威远镖局的名声,他们不敢胡来,但也少不了暗中使绊子。” 杨云澜苦笑:“这人唤名原蝠,乃是教中护法之一,为人好色,往日便祸害过不少女子,他们派此人来寻我,其中心意我也明白,只是白衣教算是祖母心血,总不好叫他们坏了去。” 说到这,杨云澜微微犹豫,又道:“祖母曾说,若是发生什么变故,或可从她留下的遗物中得到帮助。云澜此番回来,本是想着取走祖母留给您的东西的,以期能得些助益,不曾想正巧遇到您回来……” “原来如此,倒是难为你了……” 陆玄微微一叹。 随即一手将那白衣教护法原蝠拍死,转而道:“你是燕云的孙女,自然也是我的孙女,怎好叫旁人欺辱了去?” “这些教众你可能管得?” 陆玄又问。 杨云澜对于陆玄杀伐果断的做法还没反应过来,这会儿有些愣神,不过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如此便好,你在此地等我,不要走动,我去去便回。” (还有……今天星期一,求推荐票。) 八十七、樊城紫贞,白衣总坛 直到陆玄离开,杨云澜才反应过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时之间还有些发怔。 虽说从祖母口中听过一些关于陆玄的事情,但初次见面,陆玄在她看来还是一个比较好相处的老长辈。 对她姐妹二人也很和蔼,哪怕是妹妹观燕有些不太礼貌,却也没有怪罪。 现下突然杀人,才惊觉这或许才是祖母口中的陆玄。 不过想到陆玄方才为自己杀人,又说要替自己做主,虽然不知道陆玄这是要去做些什么,心下倒是有些感动。 大抵也明白为什么当年祖母会这么痴迷于陆玄,若是有这么一个男人,总是能够在遇事的时候站出来,想来也没有几个女子能够躲过。 这边的白衣教教众,眼睁睁看着自家护法被打死,一时不知所措。 他们都是最底层的教众,平日之所以对杨云澜不太尊重,也是因为都知道杨云澜这个圣女如今是被排挤的,但现下护法一死,圣女却有那么一个厉害的长辈,哪里还敢放肆。 即便有心做些什么,也知道圣女或许不是护法们的对手,但是教训他们还是绰绰有余的。于是在陆玄离开之后,却也半点都不敢有动作,只等着杨云澜的吩咐。 杨云澜对此早有预料,现如今的这些年轻教众,早已不是她师傅在时候的老人了,实不堪用,所以陆玄离开时问她能否把握,她才下意识点头。 …… “这是?” 杨云澜看着眼前的駁马梓榆,面上满是惊异。 她虽聪慧,也见过一些玄奇事,但从不想自己还能得见如此异兽。 尤其这异兽还是跟着陆玄而来的。 那些白衣教的教众更是如此了,看到这异兽的瞬间,全然将陆玄当成了神仙人物,杨燕云当初创立白衣教,教中之人多是对神鬼之事有些向往的,也十分信奉鬼神存在,事实上白衣教内便供奉着一尊白衣神女。 如今见了陆玄骑乘异兽而来,道人打扮,仿佛世上真仙,就差跪地伏拜了。 再不敢有半点心思。 陆玄没看那些教众,只对着杨云澜道:“我这马儿日行千里不过等闲,须臾可至,乃是世间难得奇兽,却不知你们白衣教总坛在何处?” 駁马得意的秃噜了一下嘴皮子,似乎对陆玄的介绍颇为满意。 杨云澜见状,回过神来,当下明白了陆玄的意思。 陆玄所说的帮她出头,并不是虚言,而且这是直接就要闯上门去? 她一时都不知说些什么是好,不过多少也明白,能够收服如此异兽的陆玄,定然不是普通的武林人身份了。 想起祖母曾说过陆玄寻仙访道的话,加上祖母创建白衣教之事,心中也有了一些猜测。 白衣教显然没见什么功效,但是陆玄求仙,看上去已经有所得。 “总坛便在襄阳!” 杨云澜回道。 随后面对陆玄的邀请,更是没有犹豫,此时知道陆玄如此身份,她也不是犹疑的性子,更不会介意陆玄这个长辈提自己出头。 一干教众看着駁马化作白影,瞬间远去,一个个面面相觑。不多时,果断的回头,往岳州城方向而去。 既知趋炎附势,自然都有几分脑子,摆明了白衣教现如今要有大变故,没谁愿意在这个时候回总坛去凑热闹。 等事情了结,只要白衣教还在,他们照样还是教众,毕竟偌大一个白衣教,总得有他们这些底层帮忙办事,就比如抬轿子。 至于白衣教要是不存在了会如何…… 他们身强体壮,总不会缺了混饭吃的地方。 …… 相比于白衣教教徒们淡定,乘坐在駁马之上的杨云澜心中却是波澜涌动,虽然陆玄早说过这駁马的厉害,但真正体验之后,才明白什么是仙神手段。 若非陆玄看顾,她只怕都睁不开眼睛,两旁的疾风呼啸而过,周遭的景致在急速中化为幻影,整个人仿佛融入了风中,一时间甚至都辨不清东南西北。 而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駁马已经停下了。 “这……就到襄阳了?” 看着远处襄阳城的城墙,杨云澜心中由是惊疑。 “白衣教总坛可是在襄阳城中?” 陆玄的声音,适时的帮助她平复了一些心绪,回过神来,忙道:“不在城中,城中只有分舵,这一年来教中动荡不少,也有强敌窥伺,为了教中稳定,教内高层几乎都在总坛,总坛便在樊城紫贞山!” 听得这话,陆玄微微点头,没有过多犹豫。 樊城紫贞山相去不远,以駁马速度,也不过就是瞬息的功夫。 当下轻声一喝,駁马一踏,便朝紫贞山方向而去。 不多时,紫贞山已在眼前。 白衣教规模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总坛所在之地,人员还是不少的,到得山脚,陆玄便已经见到了不少的白衣教教众。 本着不好打草惊蛇的心思,陆玄没有带着駁马同行,而是跟随在杨云澜的后面,若无其事的上了山去。 杨云澜这个圣女,或许在白衣教中没有什么权势,但既然是圣女,教众们还是很敬畏的,所以一路上并没有人阻拦。 于是乎陆玄一路畅通无阻的跟随杨云澜走到了紫贞山总坛所在。 紫贞山不大,上头建筑虽然不少,但是也并不是多么繁华,想来前任教主也不是很讲究这些形式。 一圈探查,陆玄粗粗感应,大致已经了解到这山上到底有几个武功好手。 总体而言,类似那原蝠一般层次的大概还有四个,更上一层次的,只有一人。 如无意外,那人便是白衣教现任的教主了。 “麻烦不大,云澜你想个法子让他们聚到这大厅来吧。” 陆玄很快对着杨云澜时说道。 听得这话,杨云澜明白了陆玄的意思,她性格虽然倔强,却不是不知变通,既然陆玄愿意出手相助,为了祖母的心血,她自然也不会介意接受帮助,当下便找了个由头,让几个教众去通知了白衣教的高层相聚。 不多时,白衣教高层之中,除了教主之外,其余护法之流俱至大厅! 一入厅中,众人便被站在杨云澜身后的陆玄引去了注意,看到老道士身量高大,气息不显,心下也有几分戒备,感觉自家这位‘圣女’怕是要闹事。 不过教主未至,他们也没有轻举妄动,更没有质问杨云澜这个明面上的圣女,只细细打量着,心中各有算计。 (冇了,明天继续) 八十八、谁为教主,玉真娘娘 不多时,白衣教教主终至。 虽然从杨云澜口中得知这白衣教教主是个女子,但没想到居然如此年轻。 年纪倒是要比杨云澜大些,却也不过三十左右,看着就是个中年美妇人。 气质颇有些圣洁意味,杨云澜虽美,更多是江南女子的温婉之美,而眼前这女子,却仿佛佛门女菩萨,真要将二人放在一处,此女倒更像是白衣教的圣女。 一路来得仓促,陆玄也没从杨云澜的口中了解到太多的信息。 大抵只了解到这白衣教有五位护法,一位教主和一位圣女。 教主便是眼前这美妇人,姓康名玉,还是杨云澜的师姐。 圣女自然便是杨云澜,而五大护法之中,除原蝠之外,还有四位,如今也在堂中了。 这四人陆玄没多么关注,他们武功与那原蝠不过伯仲之间,或有几分特异手段,但感应之下,也没什么异常,不虞太过担心。 倒是杨云澜这位师姐,瞧着有几分古怪,身上带了几分异样的气息。 常人自然是看不出的,只会觉得眼前的这女子足够的圣洁,但是在陆玄这修士的眼中,却显得有些不太协调,或者说妖异。 这明显是不太正常的,想到白衣教本身做的便是探寻仙神之事,再联想杨云澜所说的一些事情,陆玄心中有了几分计较。 倒也没有因为这白衣教教主实力看着尚且不到先天,就小觑了对方。 “师妹回来倒是快得很,听说威远镖局有意与我圣教合作,不知是真是假?对了,怎么不见原护法?” 康玉说话,声音之中也仿佛带着几分亲和,不过这一丝亲和在陆玄的眼中,则更像是魅惑。 杨云澜闻言,看向了陆玄。 陆玄微微点头。 见此,她有了底气,当下道:“自然是真的,至于原护法路上遇上了些麻烦,此时或许还在哪处酒楼吧。” 堂中众人闻言,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原蝠好酒色,人人皆知。 事实上白衣教本就只有四位护法,原蝠来历不明,是康玉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帮手,后来她成了教主,才让此人也当上了护法。 康玉在老教主去后,表现出了绝强实力。 原蝠身法奇快,也是不差,于是也没人敢有什么意见。 在他们想来,原蝠应该是没从杨云澜这里讨了好处去,所以才没跟着回来。 心下惊讶有几分,主要是因为杨云澜的实力他们还算了解,武功不差,但到底年纪轻轻,还比不得他们这些老家伙。 看来是根由还在这老道士身上。 众人心中暗自琢磨。 能让原蝠吃瘪,少说也是他们这个层次的高手。 教主康玉也是看向了陆玄,她能压服这一干白衣教高层,除了自己的实力之外,更多的是还是一些驱人手段,不然有老教主帮杨云澜铺的路子,她也没那么容易夺去了自家师妹在教中的地位。 于是有意无意的打量陆玄,只是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越是看不透,心下戒备就愈深。 “还未请教这位道长?” 康玉态度还算和气。 陆玄一笑,就他所知,白衣教这些高层,除了原蝠之外,其余的人倒也不能说什么好坏,大体来说就是正常的江湖人,自私有些,刀口舔血。 所以陆玄来此也不是要大开杀戒的,只是替杨云澜出口气,掌控局势。具体如何处置,还得看她这个圣女自己会如何解决。 当然眼前的教主康玉有些不同。 根据杨云澜的说法,她这位师姐应该与她师傅的死有关系,而且她师傅死后,这位师姐突然表现出强横实力,就在杨云澜还处理师傅丧事的时候,悄无声息便收服了教中的高层,以至于她都没能来得及做出应对。 若是光凭实力,师姐气量足够,能将白衣教带领好,她倒也服气。但是事情却非如此简单。 别的不说,从原蝠之事便能看出,对方阴私手段不少。 “贫道陆玄,闲散之人罢了,没什么名头,康教主想必未曾听过。” 陆玄? 康玉在脑海之中过了一遍这个名字,并未有丝毫印象。只是她并不认为自家这位聪慧的师妹此番带着陆玄这老道士匆匆赶回来,还召集众人汇聚一堂,事情会简单了去。 “玉真娘娘,您在么?” 念头一转,康玉心中默祷。 “何事唤我?” 不一会儿,一道慵懒的声音从康玉的心底响起。 “我遇到了个老道士,看不出气息境界,您能否帮我看看他是什么实力?” “老道士?什么老道……” “娘娘!娘娘?” 心底声音忽然沉寂,康玉先是一怔,随即心中一急,自从靠上这玉真娘娘以来,只要她办好了对方吩咐的事情,几乎都是有求必应。 就譬如以平常天赋修炼到超过教中所有高层,又比如获得这白衣教教主的位置。 她对这玉真娘娘自然十分依赖,如今一有变故,便有几分慌神。 只是默念半晌,却也没得到回应。 而厅中的其余人已经看出了不对,往日康玉倒也喜欢沉思,众人只以为是她在琢磨事情,半点不敢打扰,但是今日这沉思的时间实在太久了,而且还是在陆玄这外人面前,正是交谈的时候,如此怎么能让人不觉得奇怪? “教主?” 几位护法之中,有一名胖大老者,皱眉出声。 “啊?” 康玉回过神来,一时有些失了分寸,本身圣洁气质去了大半,却是因为不得回应,心中有些慌张了。 甚至于再看到陆玄的时候,都有些闪烁。 以她心思,不难玉真娘娘才忽然不做回应,或许是因为眼前陆玄的缘故。 “我没事,陆道长想是师妹家中长辈吧,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还请入座。” 勉强笑了笑,康玉往上首走去,心中犹自有些不安。 而陆玄见得这位白衣教教主如此模样,若有所思。 碧云簪乃上乘玄门飞剑,境界上来说,灵觉比之陆玄这主人还要更甚一筹,方才这位教主愣神的时候,碧云簪便有所动,似乎被什么东西牵引。 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已经是在清泉寺的时候了,那时候碧云簪是感应到清泉寺两口宝泉气息才有此变化。 很显然,这一次能让碧云簪躁动,这康玉身上定然有不小的古怪。 心念及此,陆玄倒不急着动手了。 倒不是想从此女身上得到些什么,只是事情古怪,他总有离开的时候,而杨云澜却还会留在白衣教。 既然已经插手相助,自然得免除后患,这康玉并非什么修行人,背后定有古怪,如不弄清楚,难说日后杨云澜掌控白衣教,还会不会有什么幺蛾子。 (下午还有……关于节奏问题,一个是能力有限,底蕴不足,把控不是很好,所以大家觉得慢,希望给小渔进步的时间。二个是剧情需要,也是不想乱了步子,贸然加快,可能超出小渔掌控,毕竟大家也不希望看到本书写着写着就崩了,所以还请多多体谅。) 八十九、心神震慑,异兽闯山 “陆道长可是代威远镖局而来?听闻威远镖局如今是杨思玄杨总镖头当家,却不知道长与杨总镖头是何关系?” 到底还是做过教主的,虽然自身依靠如今出了问题,勉强也还能沉得住气。 不过气势上,难免差了几分,这一点厅中众人都是能够看出来的,按着往日的情况,康玉绝不会对杨云澜如此客气,难不成这老道士真有如此厉害? 几名护法自觉看不透陆玄的境界,但是康玉实力比他们还要强劲,难说是看出了什么,如此想着,心中却更多了几分计较,轻易更不愿意插话了。 “贫道算是威远镖局的镖师吧,只是已经许久不曾行镖了。” 陆玄笑笑,他这话倒也不是诓人,他曾经确实是威远镖局的镖师,不过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也许是看陆玄比较和气,康玉稍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陆玄所言真假,但陆玄一出现,便让自家依靠隐匿了去,心中压力着实不小,如今并未有什么冲突发生,也是好事。 不过她转念却也想到了杨云澜的身上,她和自家这个师妹,可有不少的恩怨,别的不说,只说原蝠之事,只怕杨云澜心中便对她有不小的怨愤。 如此一想,心中又是一沉。 “听闻威远镖局近来经营天然居,已然极少托镖了,我白衣教在襄阳之地,想也难有太多牵扯,却不知杨总镖头有何事要我教合作?” 康玉大致猜测,合作只是托词,只怕是杨云澜受此番回家是去求援了,想借助家里的力量,与她对抗。 这让她有些无奈,放在此前,她倒是不怕这个,毕竟身后有那依靠,若是杨云澜能把威远镖局牵扯进来,她还乐见其成。但是经过陆玄这事,她心中却不太想和威远镖局再扯上关系了,甚至杨云澜圣女的身份,她都在想着是不是什么时候拿掉,撇清关系。 这一年来,她也算是大略掌控了白衣教的局势,杨云澜这个圣女,倒也是无关紧要了。 此前之所以一直没有拿掉杨云澜圣女身份,一是因为她当上教主不久教众局势未稳定,不好胡来。另外也是曾经的有一些恩怨,所以想暗地里做些报复。 不过现在…… “听闻白衣教颇擅寻幽探秘,对神仙志怪之事也有不少了解?不知是真是假?” 陆玄道。 康玉不知陆玄何意,不过这时候却不好犹疑,只得道:“此是众人皆知之事,师妹是杨总镖头之女,想来贵镖局对此应该很清楚。” “贵教也是供奉神灵的,听闻颇为灵验,未知贵教之人是否真接触过鬼神?又或是处理过什么奇异物件?” 陆玄盯着康玉。 康玉心中一震,眼帘下意识微垂,总觉得陆玄目光灼灼,仿佛看透了自己一般,尤其是想起那沉寂的‘玉真娘娘’…… 心下有些慌乱,下意识回道:“道长说笑了,这鬼神之事,哪里是那么容易接触到的,我等供奉的玉真……白衣娘娘,也是圣女才能得到回应,若要问这事,道长该问师妹才是,至于其他,许多传闻便有古怪,我等教众探访之后,却也少有发现。” 陆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康玉见他之时,明显心神不定,陆玄有意将话题转向鬼神之事,以气势震慑,乱其心志,果然有所收获。 不过他也没料到对方这么快便露了马脚。 这‘玉真’怕就是康玉背后的东西了。 听其话语,似乎还是个‘人’。 “未知康教主可曾听过‘玉真娘娘’?” 陆玄突然道。 “什么?” 康玉先是一怔,随即面色微变,心下一沉。 “这位陆道长,却不知此来究竟是为了何事?若是代威远镖局来谈合作,总得先说个来由,这一开口便拉着我家教主一问到底,似乎有些不妥吧?” 说这话的却是此前出过声的那名胖大老者,那老者是在场四个护法之中年纪最长的,或许也不愿插手康玉与杨云澜之间的事情,但他们这些老人,最是看重面子,陆玄与康玉的谈话,仿佛是质询一般,多少让他觉得有些不快。 难免也就多说了一句。 其实更多是对康玉的表现的不满,往日康玉虽说是个女子,当上教主也有些突然,多少还是有几分威严的,但是今日却失了分寸,被陆玄这外人压制,让他觉得有些丢了白衣教的脸面。 “教主今日可是有様?若是身子不适,便由老夫来谈吧。” 那老者起身又道。 有些意思。 陆玄瞧着这一幕,心头有几分计较,显然在白衣教中,康玉也并不是很能压住手下教众,这倒是好操作了许多,至少杨云澜若是重新夺回掌控权,不会有太大的波折。 当然,现下重要的不是这个,他对康玉背后的‘玉真娘娘’有几分好奇…… 就在陆玄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不多时,便有一名教众仓皇跑了近来。 “异兽!教主!异兽啊!是真的异兽!” 那人看着有些惶恐,又有些激动,以至于都忘了厅中都是白衣教高层。 “什么异兽?定神!仔细说来!” 那教众得了这声训斥,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几位护法和教主圣女的注视,身子一颤,忙拜倒:“山下来了一头异兽,追着一个人影,冲上了山来,速度极快,在总坛四处乱跑,好些个兄弟都被撞飞了去,那异兽一身白毛,头长独角,很是凶悍……” 虽然回神,但这教众言语明显还是有些混乱,好在众人也大抵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下面色俱是一变。 白衣教虽没少探访鬼神之事,可真要说发现什么神迹,却也说不上,或许有过那么一两次遭遇,但也多是一闪而逝,到头来还是没有证据。 如今这教众信誓旦旦,且说那头异兽都闯到了山上,除非是他发了疯,否则当做不了假 心中惊异之下,四名护法甚至都没有打招呼,便纷纷闪出了大厅。 康玉在陆玄面前有莫大压力,告罪过后,也趁此机会离开。 留得陆玄和杨云澜两人留在厅中,神情各有古怪。 陆玄想法且不说,只说杨云澜,她怎么听怎么觉得那教众口中的异兽,就是陆玄的那头駁马坐骑…… (冇了,感谢大家的评论支持!) 九十、梓榆建功,雌雄山魈 要说駁马梓榆也是恼火,它听陆玄吩咐,在紫贞山下到处转悠,以前都被堵在藏马洞里,面对的要么是韦驮和尚,要么便是那条大蛇,好容易出来转悠一段日子,也是十分难得。 譬如在君山,就过得很欢快。 谁想在紫贞山下,正四处闲逛着呢,没来由的跑出个不知什么东西,人不似人猴不似猴的,给它撞了一下。 撞了也便罢了,它梓榆是正经异兽,按着小主人的说法,它放在俗世可是祥瑞,便是韦驮和尚日夜搅扰,至多也就吐上一口唾沫。 可是这鬼玩意儿撞了它,竟还想上它的身? 梓榆不知道什么‘是可忍孰不可忍’的道理,但是作为一只比较记仇的异兽,它还是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做的。 虽说撞它的东西似乎也有些气力,但在它这里还是有些不够看。 没一会儿的功夫,那东西便被它追的漫山遍野跑。 对方速度也快,梓榆心中倒是升起了几分兴致来,它长这么大,还真没人和它比过速度。 这也算是头一遭了,好玩儿! …… “果然是异兽!只是它在追什么?” 白衣教众高层很快也见到了梓榆,倒不是因为他们厉害,只是梓榆追的东西一直在总坛建筑中东躲西藏,对于梓榆的速度有很大的影响,所以众人才能够借着高地看清楚梓榆的模样。 异兽神骏,看着便是祥瑞之流,白衣教的人不自觉的便把异兽所追的那黑影看成了妖人。 那黑影速度也很快,灵活的仿佛一只猴子,最重要的是双臂颀长,一甩一甩神出鬼没,根本不像个人,既然不是人,那自然便是妖,尤其行动这么诡异,必然是不好的。 要说人第一印象是在也有些重要。 相对于其余教众的惊叹,人群之前的康玉面色却不大好看,前头的那黑影,她曾见过。 根据玉真娘娘的说法,这是娘娘座下护法,天生神力。 她未曾见过娘娘的真身,每次都是与这护法见面,这护法也帮了她不少,但是现在却被一头异兽追击,实在有些破坏了她心中的一些幻想。 尤其是想到玉真娘娘此前因为陆玄的缘故,突然就沉寂了下去,更是让她心中情绪一时有些复杂。 她是该说这异兽厉害?还是娘娘座下的护法太弱了? 众人不知自家教主的心中如何念头,这异兽与那黑影速度如此之快,若非总坛建筑影响,他们甚至都无法看清楚它们的身影,即便心中有一些冲动,却也没有那个胆子牵扯进去。 只能任由二者将整个白衣教总坛拆了个七零八落。 不多时,陆玄与杨云澜行至众人身旁。 梓榆还在撒欢跑着,陆玄一看,便知道它并没尽全力,似乎是把追击当成了游戏,说来它智慧也不过七八岁孩童模样,如此倒也不奇怪。 陆玄微微摇头,也没立即出声唤它。 只将注意放在了它追击的东西上,那东西速度也快,不过一陆玄如今的境界,除非它有駁马梓榆一般的速度,否则还是能看清楚模样的。 那东西长得好似一只猴子,人面长臂,黑身有毛,反踵,面似老瓜皮,其上红白二色,张巨口如盆,齿疏疏长三寸许,仿佛在笑,长得着实古怪的很。 这等怪异的东西,陆玄隐觉得像是哪里听过类似的描述,不过不等他细想,百字碑便传来的信息。 “山魈,天生精怪也,雄者,身长体黑,力大无穷,能撕虎豹。雌者,动若脱兔,性狡诈,擅惑人。皆寿长……” 得了提醒,陆玄当下便想了起来,若说山魈,俗世之中流传最广,盖因此等精怪,较之其它异兽来说,算是比较常见的。 许多深山之中,都有山魈出没。 也有不少凡人见过,更有些山魈还会袭击凡俗村庄,偷盗家畜,行事与野兽无异。所以留下不少传说。 不过陆玄倒是才知道这山魈还有雌雄之分,当然不是觉得奇怪,只是这雌雄山魈按着百字碑的说法,有许多不同之处。 这一点对陆玄有些启示,他在那山魈身上,感受到了康玉身上那种怪异气息,而发髻之上的碧云簪,也做出了反应。 不难猜测,这山魈与康玉关系不浅。 “莫非这就是那玉真娘娘?” 陆玄心下暗付,觉得有些好笑,若这山魈真是那玉真娘娘的话,就有些意思了。 此怪模样丑陋,与这名号着实有些不符合。 不过再看康玉神色,似乎又有些不对,却不知内中情况具体如何。 陆玄本意是从康玉那里探出她背后古怪存在,免得打草惊蛇,现如今既然见了这与康玉气息有几分联系的山魈,也没必要再耽误下去。 山魈精怪,自有其灵智,甚至雌性山魈,灵慧不下于人,生性狡猾,还要强过人类。 尤其这一头山魈明显是雌性,更为狡诈。 捉了康玉,或许她这凡人也难说清楚背后的存在,但是捉了这山魈,当能获悉许多事情。 如是想着,陆玄一声清喝! 众人正看梓榆追山魈追得欢快,生怕有所错漏,心中对梓榆这神骏异兽也有几分想法,陆玄这么忽然一喊,身子不由一颤,忙回头看来。 而就在这时,梓榆已是听得了陆玄这主人的声音,一声呼吼,骤然加快了速度,兴奋的朝着山魈扑去。 山魈哪里知道梓榆此前是在与她玩闹,根本反应不及,只能被驱赶着朝陆玄等人所在的方向跑来,不过当看到陆玄的时候,忍不住一声惊叫! 白面红唇,尖牙咧口,舌动喉鸣之间,呵喇之声,响连周遭。 刺耳至极,怪异非常。 “嗡!” 一声剑鸣。 未等那山魈动作,碧云剑流光一闪,已然浮于其眉心之前。 山魈身子一僵,但凡生灵,都是畏死求生,飞剑之下,性命不在己身,哪里还敢妄动。 只是这样的一幕却完全出乎了白衣教教众的预料,他们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甚至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直到駁马梓榆蹦跳着跑到陆玄身前邀功,众人一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 (有) 九十一、从心之道,五通之法 “……” 白衣教总坛,神女殿中。 杨云澜高坐上首,陆玄坐其旁。 堂下坐着白衣教一众高层,身为教主的康玉,则是跪在当中。 一番变故,这大厅之中却是换了主客身份。 四名护法噤若寒蝉,便是此前那名脾气不小的胖大老者,此时也如同孩童一般,老实端坐,不敢丝毫动作。 至于那山魈,如今却不在此,被陆玄禁了起来,由梓榆看守,不虞它走脱了去。 那山魈精明,得知陆玄身份,便将自家来历,与白衣教的联系全都告诉了陆玄,如今它的事情暂且不说,陆玄却得帮着杨云澜先把白衣教的事情处置妥当。 “师姐,师父她老人家也算待你不薄,我没想到你居然能做出这等欺师灭祖的事情来。” 杨云澜面若冰霜,心中实有些失望,康玉这个师姐对她有意见,她是能够理解的,所以也并没有因为康玉的针对就有多少的怨恨。 但是今日从那山魈口中得知康玉真的是害死自家师父的罪魁祸首之后,心绪可谓是十分复杂。 她有过怀疑,不过还抱着几分希望,但当真相放在眼前,一切都没什么好说了。 堂下的康玉面若死灰,半点回应也没有,当她看到梓榆是陆玄座下异兽,本人更有飞剑手段,心中就预料到如今的局面了,当知晓自己以为的‘娘娘护法’居然就是依靠的玉真娘娘的时候,更是不再抱半点希望。 倒不是这山魈丑陋,心中失望,而是作为依靠的‘玉真娘娘’都被陆玄捉了,她还能说些什么? 至于杨云澜这个师妹的问责,她根本就不在意,当这个师妹出现的那时候开始,以她的性格,只要得了机会,事情就注定会这般发展。 对此她没有半点后悔。 不这么做,难道等着师父替杨云澜安排好了一切,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师妹掌控白衣教,自己则是再没有半点掌权的机会? 那是她不可能接受的。 她没回应杨云澜,也没有发泄什么的意思,杨云澜运气好,有陆玄这么个长辈,但她以前也遇到了山魈,不然也坐不上教主的位置,大家半斤八两,成王败寇,没什么好不服气的。 “师妹,你我都不是小孩子,问这些又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还能饶了我的性命么?若是你愿意放我一条生路,我倒是可以与你细细说说我做过的所有事情。” 康玉讽笑道。 杨云澜一时无言,事实确实如康玉所说,康玉杀死师父,害死白衣教前任教主,不管是从个人层面还是整个白衣教,都不可能留着她的性命。 杨云澜摇了摇头,一时有些怅然。 转过头来,看向陆玄,道:“陆爷爷,你还有什么事情要问么?” 陆玄扫了堂下几人一眼,摇了摇头,有了今日之事,杨云澜在白衣教的地位已经稳了,多的他也不想多管。 白衣教这些高层,并非真心跟随康玉,只需康玉一死,自然不会再起波澜。 “来人,带下去吧。” 听得陆玄这话,杨云澜吩咐教众将康玉带了下去。 她的功力已经被废去,如今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 “白衣教之事,全是那康玉所为,小畜也就是搭了把手,索取些好处罢了,许多事情并未插手,还请仙长绕过小畜一条性命,小畜愿牵马缒蹬,端茶倒水,伺候仙长左右。” 一处院落之中,陆玄正在询问那山魈。 山魈乃是雌性,声音慵懒好听,若是不看它模样,只怕还以为是什么美人。 它也颇有几分智慧,知晓陆玄这等飞剑在身的高人,不是自家能糊弄的,只想留得一条性命。 陆玄微微摇头。 山魈见此急了,忙道:“小畜虽未能化形,却有一手幻法,凡人无法看破,仙长座下虽有神兽,俗世之中,却也不好伺候左右,小畜腿脚麻利,也有几分力气,那人情事故也算粗通,许多事情都能处理,还请仙长收留。” “仙长可是要斩妖除魔争取功德?小畜还有几个哥哥,都是作恶多端的恶妖,与小畜全然不同,仙长如是有意,小畜愿将他们的下落告诉仙长,还请仙长绕过小畜小命。” “哦?” 陆玄听得这话,面色有些古怪。 他本想问问这白衣教是否还牵扯什么古怪之事,也好解除后患,倒也没想着斩了这山魈,甚至还琢磨,是不是将它送往罗汉寺,给韦驮调教,想来韦驮还会高兴。 却不想对方居然抛出了自家同伴来挡灾。 “你还有几个哥哥?可也是在这紫贞山中?” 山魈见陆玄对此感兴趣,反倒是有些激动,忙道:“小畜那几位哥哥,与小畜一般,修的都是五通神之法,颇有几处淫祠,也是未能化形的妖类,喜食人,也好淫,最是作恶多端,仙长若要功德,斩了它们,却要比斩了小畜所获多得多。” 功德。 陆玄微微摇头,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功德,至少李元丰没说过修士还要做什么功德,只提过福德、外功积累之说,具体也没详述。 他对其中差异、门路尚且不是很清楚,哪里有这山魈所说的获取功德的念头? 不过听这山魈言语,它那几个哥哥确实不是什么好物,如今既然听了,倒是不好不管。 行侠仗义算不上,至少听了这等恶事,也得求个念头通达。 当然也不急于一时,不过这山魈,确实不好先处理了。 略作琢磨,陆玄教梓榆看好山魈,自家却寻了一处房间,取出了杨燕云留个他的那个木盒子。 盒子里头除了几本古籍之外,就是那些零碎物件,有一方掌心大小的怪石,不见半点气息,十分平常。此外还有一块散发这金属色彩的碎片、几根色彩各异的羽毛,倒有几分灵机。 他从百字碑中得了一些启示,大抵也是与修行有几分关系的物件,具体暂不细说。 此番取出木盒,却是为了这盒中几本古籍。 得了李元丰指点,他知晓水经注这等前人传承不好随意乱传,否则只会害人害己。 但杨云澜这里,却需要一门强力些的功法修持。 陆玄便生了借助百字碑,帮她推演一门有望通达先天的法门出来,至少他离去之后,杨云澜也有足够实力压服白衣教之人。 这盒中古籍虽然浅薄,但用作推演俗世功法,却也能起到一些作用。 (冇) 九十二、入江陵玉真幻术 “仙长,我那几个哥哥便在江陵,江陵之地人气旺盛,尤其文人士子颇多,富贵人家不少,最得它们中意,仙长此番可是直接去江陵么?” 将推演出来的功法交予了杨云澜后,陆玄让她骑乘駁马在一干白衣教教众面前一番显圣,便离开了紫贞山。 正是要去寻山魈的那几个哥哥。 离开岳州之时,他便留了信,倒也不必顾虑太多。 “便去江陵……对了,到不曾问,你这五通法门何等来由,似是与神灵有关?说来你这名号……玉真娘娘,倒也亏你想得出来。” 陆玄摇头。 山魈赔笑道:“仙长有所不知,我等兄妹几个,无有法门传承,偶然得来了一门五通神练法,于是各自都有神号,便是为了修行,也是无奈之举,我那几个哥哥太过沉迷人欲,小畜也知不妥。” “小畜也是遇得这白衣教,才生了几分歪念,欲借去那神女供奉之位修行,不曾想还未开始,您便来了,想来也是老天有意让小畜跟着仙长。” 这山魈心思灵活,说着说着便巴巴与陆玄扯上关系,让人好笑。 不过陆玄细问过康玉,知道它倒也没说太多假话,也没真想过取了它的性命。 …… “前头便是江陵了!” 梓榆速度快,山魈速度虽然也不慢,到底还是差了许多,以至于耽误了一些功夫。 到得江陵之时,已是第二日黄昏。 “你这形貌,须得变化一二才好。” 陆玄正要下马,看着山魈模样,微微提了一句。 山魈反应过来,当下使了幻法,变做了人形。 便是以先天灵觉观去,也难看破它本相,糊弄弄凡人更不必说,此法说来也有几分玄妙。 不过山魈变化的模样,却让陆玄面色有些古怪,它变化的不是旁人,正是康玉。 似是看到了陆玄的面色,山魈忙道:“仙长不知,这五通神法门限制颇多,须得熟悉其人气息,才能幻化人类,且撞不得污秽,我在紫贞山已待了不短时日,对这康玉最熟悉。” 陆玄摇了摇头,反问道:“未知这江陵可有白衣教教众?” 山魈听得陆玄这话,当下明了,眼睛一亮,忙点头:“有的有的,小畜明白。” “入城之后,便叫我前辈吧,你那几个哥哥如是在江陵,瞧破了你的本相,可会打草惊蛇?” 山魈摇头:“小畜也只因这出身缘故,所以有这等灵慧,我那几个哥哥虽也类常人,但多是欲念深重,只需仙长隐好您那口飞剑的气息,他们断然不会有什么发现的,兴许还以为是小畜捉了您,送给他们当做血食的呢。” “要说我这几个兄长,心思可大的很,吃人吃多了,还想着换口味,凡人吃多了,便想着吃修行人,岂不知这湖广之地,仙人传说最多,早晚有一日得被有道真人斩掉,小畜也是因此才躲到了紫贞山去,不过小畜显然还是不够聪明,否也不会扯上白衣教。” “说来我那几个兄长,或许也是天意送给仙长的功德吧,如是能让仙长斩了去,也算他们的福份。” 这山魈着实是会说话,可以说把话都说尽了,面面俱到,口舌着实厉害。 尤其是披着康玉的模样,声音比之康玉还要胜过一筹,旁人若是不看她的本相,只怕轻易便会被迷惑。 言语之威,皮囊魅惑,这五通神法门之中的幻术,也是天生便适合这山魈。 “你倒是看得通透。” 陆玄倒有些佩服这山魈了。 虽说她天性狡诈,但能以山魈之身,看破人欲,也算有几分道性。 得了陆玄这一声赞,山魈眉开眼笑。 “梓榆,你自去玩耍,此番便莫要胡乱追人了,如是遇着修士,跑不过也莫要与他争斗,我自会来寻你。” 陆玄吩咐一句,这江陵城郊不同,人烟之地,难说会不会遇见修士,须得提醒一句。 駁马晃了晃脑袋,吐了吐嘴皮子,表示明白。 “走吧。” 见此,陆玄回过头来,招呼山魈。 “是,前辈。” 这家伙倒是适应得快,颇有些老黄的风采,二者要是见了,兴许还能臭味相投? 想到这,陆玄摇了摇头。 …… 江陵之地,古也是大城,如今虽有变化,却也不比那岳州差了去。 更因其南临祖江,北依汉水,西控巴蜀,本身所处湖广之地,也是枢纽所在,古时便是军事重地。 城墙高大,比起岳州山水之地,更多几分雄浑。 加之荆楚之地,文人墨客亦是不少,入得城中,热闹却不下岳州城。 周遭更有名士隐修,因此陆玄这老道领着山魈入得城中,便如同滴水入河,没有半点波澜掀起。 黄昏之下,大城古韵,喧嚣声中,二者寻了一处茶肆坐下。 “依你所言,你等修五通神法,相互之间当有气机感应,如何,你能否感应哪家供奉了你那几位哥哥?” 陆玄问道。 山魈摇头:“这大城之中,人气旺盛,气机驳杂,却非如此容易,不过这江陵城中有白衣教驻地,让白衣教教众打听五通神,并非难事。只是仙长若想将我那几位哥哥一网打尽,怕是不易,到时候怕还得委屈仙长一二。” 陆玄明白她的意思,于是道:“无妨,你须记我飞剑之利便是。” 山魈闻言,缩了缩脑袋,讪讪一笑。 她此时眉心尚有几分酸痛呢,犹记得碧云剑之压迫。 …… 山魈很快联系上白衣教的教众,如今他们还不知总坛变故,见得山魈这‘教主’,自然是十分听命。 没多久的功夫,便探得了几家供奉了五通神的家庭。 这些人家当中,各有问题,不过多是殷实人家,山魈几个兄弟,倒也会选。 时已入夜,未免误会,却不好拜访,陆玄只记下了地方,也不做那夜行之事,只等明日。 山魈倒是从善如流。 陆玄借此机会,又仔细问了问那五通神法门,山魈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了个通透。 陆玄也有了一些了解,这法门也是旁门左道,杂含了一些神祇相关,颇有些诡秘。 不是正路,比之落魄山异术还有不如,不过也别有几分巧妙,却不是是何人闯出。 此法对妖类之属颇有帮助,未入元胎,便能幻化人形,借助人气香火,掩盖自身气息,也不虞他人堪破本相。 虽然限制已是不少,但从某些方面来说,也是颇为奇妙了。 这创法之人,倒也有几分奇思妙想。 只是此人想来不是什么正经路数,要么是妖类修行,要么便是古怪修士,否则玄门正宗,哪怕旁门左道,自有传承,怕也不会鼓捣出这种法门来。 陆玄略作钻研,忽的想起百字碑,借之推演了一番,不多时,却是若有所思。 (有……群号发简介了) 九十三、遇同道黄山余崖 “你这道士,我家老爷好生请你做客,给你一顿饭吃,也是与出家人为善,却为何咒人?去去去,也就是我们老爷心善,否则定不与你这道士干休。” “这位管家,正是因你家老爷心善,也算缘法,我才点破啊,你家老爷求子心切我能明白,但那淫祠邪神却并非好相与的,求神拜佛,本就只是寄托,若想真正得子,还需看大夫才是,还望听我一言,莫要再供奉那邪神了。” 一家富贵门庭之前,却有一名年轻道人,被人推搡着赶了出来。 那道人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左右,模样还算清秀,只是有些邋遢。 面上还能看出几分稚嫩,许是初出茅庐,言语之间直来直去,难免让人不好接受。 “你懂什么?我家二夫人如今已是有了身子,便是求的神尊,如是真如你所说,又岂能成?” 那管家不屑挥袖,随即不再理会年轻道人,走入了院中。 道士本欲再说些什么,被两名门子给拦了回来。 “唉!” 道人微微一叹,嘴张了张,终究没有开口,转身便要离去。 “道友请留步!” 没走几步,忽然听得有人呼唤,道人转回头去,便见得一名须发灰白,身材挺拔的半百老道,仔细一看,却也有清正灵光在身,是个同道。 不过老道士身旁还带着个凡人女子,却不知什么情况。 “我观道友一身灵光清正,也是玄门同修,未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老道人含笑看来。 年轻道人也不想能在此地遇得玄门同道,玄门正宗同气连枝,倒是一件喜事,方才别人赶出门的郁闷,也少去了不少。 当下欣然应下。 ...... “难得在此遇得同道,在下黄山翠微峰风露洞炼气士余崖,家师孤竹真人,未知老道长仙山何处?” 寻了一处酒楼,入得雅间,年轻道人稽首。 “贫道陆玄,散游之人,不比道友,偶得飞云子真人传承,算是半个玄门弟子,倒是惭愧。” 这黄山炼气士余崖,光明正大,陆玄也不隐瞒自家散修身份。 “原来如此,不过飞云子真人大名我也是听过,也是我玄门高修,老道长既然得了飞云子真人传承,自然也是我玄门同道,何来惭愧。” 修行之事,传承便等于有了牵扯,即便不算入门弟子,也算作半个记名,也是因此,李元丰才告诫陆玄不得随意传他人法门,其中却有因果。 陆玄虽然自称散修,但既然修的是徐烟霞传承,也算是他的半个记名弟子,旁人与他接触,也记着徐烟霞这点背景,不会轻慢了他。 一番寒暄,陆玄也知晓眼前的余崖同是元胎修士,此番却是奉了师命,下山游历来的,路过这江陵,身上也无银钱,在那户人家之中用饭,正好见了供奉的五通神像,有意提点,却不想被人赶了出来。 “那到是正巧。” 陆玄笑道:“贫道这里正好有一些那邪神的消息,如今遇得道友,正好将那几个妖孽除了去,也省得霍乱人世。” 余崖眼睛一亮,他也明白为何能在这里遇得陆玄了,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一个因果,也是缘法。 “如此自然最好不过。” 陆玄闻言,当即将自家所得的线索都告诉了眼前的余崖。 有意无意的也看了看山魈,面色还好。 “只需取得那五通神像,便能寻得我这妖仆那几个兄弟所在,或是引他们过来,也是可行的。” 陆玄道。 余崖点头,方才他还奇怪陆玄身边怎么带着个凡人呢,不想居然是山魈变化。 心下也有些惊疑,若非陆玄点破,他都看不出这女子乃是山魈变化,好在遇得了陆玄,不然他即便是有心斩妖除魔,那变作邪神祸害百姓的几个妖孽如是以这法门幻化,兴许也难堪破。 “只是我观方才那户人家模样,对那神像却是信奉得很,如要取走,怕不是什么容易之事。” 余崖皱眉。 以他实力,若要强取自然不难,但是他却不好行那偏门之事,不是迂腐,只是与他心意不合。 陆玄见此,笑道:“道友空口白话,凡夫俗子也无修为在身,肉眼凡胎,自然难堪破真相,行走江湖,不拘何等境地,终究还是要让人知晓了你的本事,才好办事。” 他也看出余崖没什么江湖经验,想来也才是第一次下山,不然他真有意处理那家人的事情,不会想不出办法,左右还是心思太少了,行事上少了几分圆滑。 “老道长说的是。” 余崖微微苦笑,他多少也明白这道理,不过明白归明白,他这等初出茅庐的人,行事多是灵机一动,少了章法,一时急切,也难免处置不当。 “这神像便由贫道去取吧,届时对付那几个妖魔,道友再从旁出手便是。” 余崖修为不下与他,且还是有正经师承的人,只是经验不足。如有法器在身,手段或许比他还要强,陆玄这话倒也不是客气。 “我这妖仆,还有劳道友帮我看顾一二。” 陆玄忽然一句,身后的山魈一愣,面色有了些微的变化。 余崖倒是没觉得什么不对,也没多想,忙答应了下来。 陆玄却是摇头: “道友莫要大意,我这妖仆收服也不过两日功夫,本相乃是山魈,颇有些灵慧,也炼了那五通之法,有几分实力,还需注意才是。” 他这话也没避着山魈。 “原是如此,这倒无妨,我也有法器在身,她犯不得事。” 余崖听了这话,明白陆玄之意,做了回应。 山魈面色却是愈发不好。 陆玄对她警惕理所应当,不过此前不是要让她联系自家几个兄弟么?怎么现下去取神像却又不带她了?这让山魈心中有些不好的想法。 她却不知陆玄得了她那五通之法,已然借助百字碑研究出了些许东西。 倒也不是什么厉害手段,只是不必山魈出手,便能招来那几个妖魔。 说到底,百字碑有言,雌性山魈性格狡诈,迫于飞剑之利,这山魈在陆玄身旁看着老实,心中究竟何等想法,谁也不知。 而且她说出的那五通法门可并不完善,若非陆玄有百字碑在身,也难发现什么不对之处。 由此便可看出,这山魈还是有些别样心思的。 如此情况,陆玄能自己做的自然就不必山魈经手。 (没了,求推荐票!) 九十四、供神像一身四语 余崖本以为,陆玄这位江湖前辈会向自己展示取信那户富贵人家的手段,他还寻思学习一番,日后闯荡四方也能有个参照。 谁知陆玄却没直接去此前他被赶出来的那家人门庭,反倒是另外拜访了几处人家,随后叫来了白衣教的教众,命他们从其中一户人家手中买来了一尊神像。 余崖有些愕然。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倒是山魈看得清楚:“供奉我那几位兄长的百姓可不少,神像自然也不会少了去,如是只为了神像,也不必纠结一处人家,还是仙长看得明白……” 山魈一番话,实在让余崖涨了些见识,不过也明白为什么陆玄让他小心山魈了,此妖果然有几分灵慧。 …… 陆玄心中念头,正如山魈所言。 他首要目的是解决山魈的那几个兄弟,其次才是给余崖示范如何做事,次序不能搞错。 先前那户人家,不说本身对那神像信奉得很,轻易难转变观念,只说此前余崖拜访,对方便有些不好印象,若是陆玄这回再寻上门去,说那神像不妥,是自找麻烦。 行事要会变通。 拜访了几处供奉五通的人家,粗通五通之法的陆玄,选出家中神像有过山魈那几个兄弟显圣的一户,才叫白衣教的教众去买了来,如此目的已然达成。 见陆玄带着神像回来,不说余崖心思如何。 山魈心中却有些打鼓。 她虽然将五通法门告诉了陆玄,实际藏了一些东西,就譬如如何确认神像之上有过降灵,修行五通法门的人互相之间如何通过神像联络。 这些手段,对陆玄解释之时,她都有意无意的略过许多,没有详述。 可见陆玄如今行事,明显成竹在胸。 难不成人家早就见过五通法门?那岂不是早已经堪破自家心思? 山魈又是心忧又是疑惑,实有几分杂乱。 二人心思各异,陆玄回到他们面前,看了眼山魈,对余崖道:“余道友,我这妖仆可还安分?” “老道长这妖仆,确有几分聪明,不过还不敢胡来。” 余崖微微摇头,随后却对陆玄一拜道:”老道长教我不少,此番还要谢过。“ 虽然这等变通道理,并不难理解,但听人述说,比起亲身体会到底不同,至少日后他若是遇到事情,定然会想起陆玄今日行事,有了参照,做事便能多出许多路子。 陆玄明白他的意思,摇头一笑,道:“你我能在此相遇,也是缘法,再者你此番也是初次下山,若是在俗世混迹久了,什么道理都能接触几分,总有明白的时候。这些道理倒是其次,还需秉持己心才是最好。” “老道长教诲,在下谨记在心。” 余崖十分郑重,又是一礼。 陆玄也由得他如此,随后才取出那神像,道:“这神像在手,我有法门召来那背后妖魔,不过未免打草惊蛇,还需在这城中施法……” …… 入夜。 白衣教驻地,山魈老实站在院中,自从陆玄取回神像之后,是一句话也不敢再多说。 她已经明白陆玄应该是堪破自家心思了,若是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说不好陆玄会不会连同那几个兄弟,把自己也斩了去,自不敢再胡来。 这个时候,还是自家性命更重要些。 陆玄也不管她,他还有用到这山魈的地方,她此前说过有三个哥哥,但陆玄入手那神像之后,凭借五通法门分辨,便知她少说了一个。 若想将那四个妖魔一网打尽,还需这山魈站台,诓他们过来才是。 不然陆玄虽能联系上,没有山魈这熟人,难说对方会否尽至。 如是少了一两个,处理不好,又要麻烦许多。 “余道友,你且藏在一旁,隐好气息。” 余崖依言而行。 “我与你说的,你可记下了?” 陆玄看向山魈。 山魈忙点头,道:“记下了,小畜知道该如何说。” “最好莫要再耍弄你那些小心思,我已与余道友说过,若是有什么不妥之处,教他第一个就先斩了你。” 山魈又是慌忙摇头,口称不敢。 陆玄见此,微微点头,没有多做耽搁,便以那供奉在香案上的诡异神像为引子,借着五通之术施起了法。 看到陆玄果然是能运用五通法门之上的手段,山魈又缩了缩脑袋。 待施法得成,陆玄便取来早先叫白衣教教众备好的绳索,自缚了手脚。 不多时,庭院之中微风渐起。 风声作大,那卷起周遭枯叶,愈见昏沉。 “小妹,你不是在鼓捣那白衣教么?怎么得闲来江陵?可是事情已经处理妥当了?” 妖风之中,神像之上微光一闪,动了一动。仿佛睁开了眼睛。 那神像本就诡异,面容扭曲,仿佛几张人脸融合而成,明显不是善类,也不知那些百姓见了这等模样的神像,为何还去供奉。 “小妹你与我们在这江陵同炼不知多好,兴许我们兄妹几个早就练成了大法,你偏生要去鼓捣那白衣教,凭白浪费了功夫。” “咦?这老道士是什么回事?” 未等山魈说些什么,庭院之中便响起了三句话。 这三句话,却并非同一个声音,各有语调,加上那神像本就扭曲的面容,庭院气氛寂静气氛烘托之下,更显诡异。 且听这言语,便知山魈还是诓了陆玄不少,她与这几个兄弟之间的关系,明显没有她自己说的那么疏远。 “好了,都是自家兄妹,何来这般多的话,小妹也是想多条路子罢了……小妹,这老道士瞧着是个修士?你从哪里捉来的?” 神像之上,又有一道不同声音响起,听着是个粗豪大汉,有几分威严。 山魈这才开口,笑道:“正如三哥哥所说,小妹那白衣教之事已经处理妥当,此番确是来请几位哥哥去我那紫贞山快活几日的。至于这老道士,是个散游修士,没什么手段,被妹妹我捉了,此番正要送给哥哥们开开荤,却不知哥哥们对妹妹这礼物可还满意?” “多日不见,小妹你倒是涨本事了!你在那白衣教鼓捣出了什么成效,居然能捉了修士?” 说这话的,也是那四道声音之中的一个,听着有些绵柔,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惊讶。 “借这神像实不好叙话,哥哥们何不亲至,妹妹也好细说。” 感受陆玄若有似无的眼神,山魈心中一紧,忙说了句。 (有) 九十五、宴四妖寒芒先至 “是这个道理。” 又一道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哼哧。 这几头妖魔,听声音便能够听出几分特性,由此倒也能推算几分其本相。 不过山魈也曾说过这几个妖魔的出身,除了有意隐瞒的那一只妖魔之外,余者原形分是那猪、羊、狼所化之妖。 都未能化形,只凭五通法门幻化,本事也不见多少。 “也好。” 似乎商量了几句,不多时,那粗豪声音再度响起。 “妹妹便在白衣教驻地,几位哥哥想必也知晓,多的便不说了,小妹在此静候几位哥哥,共享这修士血肉。” “好!倒是难得小妹孝敬!” 一语言罢,那诡异神像终究沉寂了下去。 山魈面上带笑,一直保持不变。 半晌,陆玄才起身卸去身上束缚,出声道:“一会儿你那几个兄长来了,且与他们虚与委蛇,吃些酒肉,可明白么?” “如是他们问起我,看准机会,再带我上堂,你心思灵慧,想必这些小算计不必我教。” “小畜省得。” 山魈老实点头。 “余道友,劳你再躲上一阵。” 陆玄对着暗处说了一声,也得了余崖回应。 “命人摆好酒案,好生招待你那几位哥哥吧!” …… 白衣教众人不知自家‘教主’带着一个老道士是要做些什么,这大晚上的,莫名其妙还在院子里摆上酒案,像是要宴客一般。 不过白衣教本就是追寻神神鬼鬼之事,‘教主’吩咐虽然有些奇怪,教众们也是见怪不怪了,想着白日里搜寻神像的事情,琢磨或许又是教中有了什么发现。于是都老老实实的按着山魈的吩咐做事。 没多久,院中便已经摆好了酒案,酒案之上,早先备好的珍馐佳肴也都布置妥当。 不多不少,正好五份。 月上中天,江陵城中也已安静下去,忽的黑风卷起,倏忽间一阵腥臭味传来,却有几道绰绰人影,打院墙外跳了进来。 黑风按下,能见四名男子。 四人高矮胖瘦各自不一,却都有自家特色。 一着雄壮,满面虬髯,虎背熊腰;一者胖大,肌肤黝黑,毛发浓密,仿佛钢针;一者干瘦,略带佝偻,瘦长脸,颌下灰白山羊须;最后一人,身形倒是最为匀称,不过看着有些凶厉,鹰视狼顾,颇有几分狷狂气息。 “几位哥哥可算来了,妹妹已经等候多时,酒肉皆已备好,快快入座!” 山魈一直在院中等候,也有了不短时间,终见这四妖齐至。 四妖走近几步。 其中那名黢黑的胖大汉子,盯着山魈皮囊狠狠地剜了一眼,忽的舔了舔舌头道:“小妹你这幻化的是何人模样,真是可人,可是你那白衣教中的人物?此番如去你那紫贞山,交予四哥玩玩如何?” “啊哟!” 一旁那山羊胡却使劲拍了黑胖汉子脑袋一下。 “你这夯货,整日里只记着那点花花水水的事情,今日难得见了小妹,说这些做什么?哪里有个做哥哥的模样?” “三哥你这是做甚么?到时候还不是我们兄弟几个一同快活么?我又不是吃独食……” 黑胖汉子有些不满,看向另外两位兄弟。 “大哥、二哥,你们说我说的有道理么?这等模样的娇俏女子,如何不该我兄弟几人好好耍弄一番?” “好了,今日我等兄妹难得相聚,这些暂且不说,真要有意,去了小妹紫贞山,难不成小妹还会亏待了我们这几个做哥哥的不成?” 还是那名满面虬髯的高壮大汉发了话,那黑胖汉子才偃旗息鼓。 陆玄不在此地,却藏在了房中,等着合适再出面,不过也能借着门缝看到那几名大汉模样,根据声音,还能分辨出方才那神像出声,哪一句是谁人所说。 “快快入座……” 山魈浑然不在意这几个哥哥的态度,或者说很清楚他们的脾性,所以也不见怪。 几妖叙旧,倒是好不欢乐,若是看不破他们的本相,兴许还真以为是江湖豪客相聚。 酒肉正酣,众妖已有几分醉意,坐在上首的那名虬髯大汉忽然道:“小妹,那修士呢?” “正是,也该请上来了,你四哥我吃过许多人,却还不知这修士又有什么差别之处呢。” 那黑胖汉子咽了口口水,有些兴奋道:“许是比那凡人女子还更嫩滑些?” “左右是个老道士,哪里能嫩了去,依我看来,当是更有嚼劲。” 山魈二哥,也即是那名模样凶厉的汉子,摇头晃脑,说了自家一番见解。 “你我兄弟猜这些做什么?吃上一口不就知道了么?小妹,还是你有本事,哥哥才有这福份尝尝修士的血肉,快些请上来吧,三哥这里还留着肚子呢。” 说话的却是那山羊胡。 山魈闻言,面上一笑,心绪却有几分古怪,她哪里有本事捉了修士去。再者以她性情,轻易不愿招惹麻烦,便是有那能力,也不会做这等事情,也就是这几个脑子浑噩的兄弟,才信她这话。 却不知他们若是知晓真相,还能否高兴得起来。 “几位哥哥稍待,小妹这便去将那修士请上来,让哥哥们好好尝尝口味。” 山魈起身,便朝陆玄所在的房间走来,不多时,领着陆玄走到了院子里。 陆玄虽自用绳索缚住手脚,装些模样,却也没有太过做戏,只冷眼瞧着这几个妖魔。 四妖也不在意,以为是修士清高,被他们捉了还不服气,尤其那黑胖汉子,醉醺醺起身,摇摇晃晃朝着陆玄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一会儿,道:“说来老猪我还是头一次这般近的看一名修士……额,我瞧摸着,也是肉体凡胎,与常人没什么两样么?” “嗝……” 没一会儿,打了个酒嗝,又舔了舔一嘴的长牙,涎水一流,道: “嘿嘿……我先吃个臂膀,代几位哥哥试试味道。” 说着,那嘴巴竟是猛地一大,变得极其夸张,带着一嘴尖牙,便要咬向陆玄的肩膀。 “着!” 便在这时,一直未曾发声的陆玄冷然一喝! 院中众妖尚且未能反应,只听噗通一声,那黑胖汉子已然被枭去首级,化为本相,变作一头无头野猪,重重砸落在地,喷出了好大一捧猪血! “啊!!!” 众妖俱惊! 只是未等做出应对,暗处几抹银光,已然到得它们身后! (冇了,求……额,下次再求推荐票。) 九十六、妖魔内丹,山魈易主 余下三妖之中,仅有那虬髯大汉灵觉最强,反应最快,逃过一劫。 不过肩头也被银光透体,受了些伤。 至于另外两头妖魔,眉心见血,已然化为本相,扑在了地上。 正是一头老山羊、一只黑狼。 虬髯大汉虽不知局势怎会变成这般模样,不过也明白要是再待下去,性命不保,顾不得其他,慌忙便化为一头黄皮黑斑的老虎,朝着那院墙外扑去。 那大虫雄壮,一个闪扑便已经跃出了墙去,好在这深夜,这宅院外头倒也没有人经过,不然怕是要出人命。 只是虎妖再快,又岂能快得过陆玄飞剑,再者不说陆玄,便是余崖法器,也非寻常。 呼吸间的功夫,连带碧云剑在内,几道流光便出院墙外去,一声虎吼过后,倏忽而返,已尽全功。 陆玄不急庆祝,闪身跃出了院墙外去,将那虎妖尸首扛了回来。 其头颅已被斩落,身上还能见得一道细小血柱喷出,正是余崖法器建功。 四妖魂魄被飞剑震损,却未散去,陆玄干脆用那六阴袋收了去,也算利用。 至于让余崖看去了这旁门法器是否不妥,他却并不在意,他都说过自家是散修,有法器都不错了,余崖也非迂腐之人,能说些什么? 只是斩杀这四头妖魔所留下的血迹,却是有些麻烦,好在还有白衣教教众能用。 “此番余道友这寒玉针却建了大功,若非你这飞针法器,说不好还真叫这几个妖孽逃得一两个去。” 陆玄飞剑再快,牵扯之下,至多也斩得两妖,还是趁着他们未曾反应,毕竟他不通驭剑之术,争斗起来,也除魔不易。 事实上正是因为余崖法器特殊,陆玄才叫他做那偷袭之人,寒玉针细若毫毛,是成套的宝贝,一旦建功,便能将这些妖孽一网打尽。 此番虽被那虎妖躲了去,也是其灵觉太强,有些意外,倒不是余崖做的不好。 “还是险些叫那虎妖跑脱了去。” 余崖摇了摇头,对自己还是有些不满意。 陆玄也不多说他,只道:“这几头妖孽尸首却不好处置。” “其等食人,又沾染那香火气,一身血肉气息杂乱,非是好物,不过随意丢弃,也容易再生妖异,须得寻一处地方烧了才好。” 余崖道。 陆玄听了也觉有道理,点了点头。 “我这一口旁门法器还算当用,趁夜先处理了,免生波折。” 余崖自无意见,这几只妖魔练了五通法门,香火人气入肉,又以此法行恶,不知多少恶业,也没什么能留用的。 即便是它们的内丹,对于邪修而言或许是好物,对陆玄二人来说却没有什么用处。 自然没什么可惜。 山魈倒是巴巴看着,她是很像要那内丹的,五通法门本就是她们兄妹几个合练,如能得到几个哥哥的内丹,说不得便能真正练成此法,得几分成效。 只是如今还不知陆玄会如何处置她,却不敢胡来。 陆玄见她模样,倒是心中一动。 不过也没立即将自家想法道出。 …… 处理了那四头妖魔血肉,陆玄才找来余崖,道:“余道友初次下山,江湖经验不多,许多事情却不好半,我有一个法子,或有助益,却不知道友愿不愿听?” 余崖知晓陆玄乃是江湖前辈,既然有此一句,想必有些门路,也是乐得听一听的,当即点头:“前辈说来便是。” 陆玄不急着说话,而是从六阴袋中取出了那四头妖魔的内丹。 余崖微惊,还以为这内丹已经同妖魔血肉化为灰灰去了,不想却在陆玄手中。 正要问话,就听陆玄道:“那山魈我收服不过几日,心思虽然狡诈,却也不似这几头妖魔行了这许多恶事,还算当用,余道友若是有意,不妨将这山魈带在左右,一来她有几分江湖经验,能给些意见,二来如能压驯服这山魈,也算是一种历练。” “这四枚内丹,乃是山魈渴求,道友以其诱之,再凭实力压制,也不虞她会弄出什么事情来。如是余道友有心,可以之驱使。” 陆玄有此一句,一个是不好带着这山魈去峨眉,而她也算帮忙除了恶妖,不管心意如何,终究不好取了她性命。另外也是真心与余崖结个善缘,余崖此番下山历练,如是这般走下去,还不知花费多少时日才能有所得,但有这山魈在旁,遭遇事情定然不会少了去,也是一种磨练。 如能有所成效,或许能省却大半功夫。 当然,这山魈狡诈,也是没那么好对付的,有几分风险,所以还得看余崖如何选择。 若是不愿,陆玄也不强求,请他帮忙将山魈压到罗汉寺或者清泉寺去也便罢了,想来不管是韦驮和尚,还是广休,都会好生处理。 余崖略有几分犹豫。 “前辈何不带在身旁调教?” “此番贫道还需去往蜀中峨眉,前途迢迢,不好耽误,却不方便带着这山魈。” 余崖倒是不知陆玄还要去峨眉,略微有些惊讶。 “如此……也好吧,正如前辈所说,如能驯服这山魈,也算是一种历练。” 余崖没有再拒绝。 对于他来说,陆玄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仔细想想,确实也有不少的好处,至少许多不懂的人世琐事,还能从山魈口中问出来,也少了许多的麻烦。 陆玄微微点头,随后道:“如你遇着什么麻烦,不好处置,可将这山魈送去蕲水清泉寺,那里有一位佛门高僧,许能相助一二。” 余崖记下,随后接过了陆玄给的内丹,好生收了起来。 …… 山魈虽然不在旁,但她那几个哥哥被斩杀了之后,却也不敢有半点逃跑的心思,只老实的吩咐白衣教的教众,处理那院内外的。 费了好些功夫,才处理妥当,却又被陆玄和余崖召了过去。 随后便得知陆玄要她跟随余崖的事情。 山魈很有几分灵慧,念头一转,反而觉得这是好事,别的不说,余崖比起陆玄而言心思少多了,也好对付,又是出身玄门正宗,说不得还能讨得一些好处。 如此,也就从善如流。 (有) 九十七、洞庭湖畔,二女游湖 “余道友,此间事了,也该告辞了,有缘再会!” 白衣教驻地大门,陆玄稽首。 余崖回礼,道:“此番多蒙前辈指点,前辈此去峨眉,山高路远,不知何时才能再聚,还望珍重!” 陆玄点了点头,复而又看了看那山魈,终究没有多话,飒然而去。 看着陆玄远去,余崖站定半晌,面上略有几分感慨。 回过头来,对着山魈道:“那家人与我一顿茶饭,也算一份因果,虽不听我善言,到底积善人家,还需提点一二,也免得日后再信了这等妖魔。具体还需你相助一二,若是办得好,那内丹便与你一枚。” 一饭之恩,并不算轻,尤其修士,对此更为看重,余崖得陆玄提点,心知还需将这恩情还了才好。 见陆玄离去,总算松了口气的山魈,听得‘内丹’二字,更是喜笑颜开:“老爷尽管吩咐便是,小畜何事都能做得。” …… 余崖与山魈在江陵如何施为,与陆玄已经扯不上关系。 他出得江陵城去,找回駁马梓榆,不多逗留,直往岳州而去。 除去几个为祸人间的妖魔,又与余崖结了善缘,此番江陵之行,也算收获不少。 不算白费功夫。 …… 岳州城。 洞庭湖上,渔舟三三两两,美景依旧。 一艘小舟之上,内中却坐着两名娇俏少女,似是在游湖。 “苏妹妹,那陆……陆爷爷什么时候才回来啊,我姐姐那边到底生了什么事情,也没留个口信,看我爹爹倒是很放心的模样,陆爷爷真的很厉害么?” “陆爷爷自然是厉害的,别说一些江湖人了,就是……” “就是什么?” “没什么……陆爷爷可是先天境界的武者,先天姐姐总该知道是什么吧?” 两名少女自然便是苏琼与杨观燕。 陆玄回君山取駁马,顺带着回了一趟威远镖局,将去帮杨云澜处理一些江湖麻烦的事情告诉了杨思玄,随后才乘駁马离开了岳阳。 杨思玄听白衣教有些麻烦,本还担心女儿安危,不过陆玄展示了些许手段,显露自身先天境界之后,也就没有再担心。 威远镖局虽然有几分人脉势力,与先天高手比起来,却也算不得什么。 如是陆玄去了还不能解决,便是派再多的人去,只怕也解决不了。 所以心中虽对杨云澜担心,却也没有贸然插手。 当然,这事儿他并没有与小女儿说清楚,只是告诉苏琼和杨观燕,陆玄是去白衣教处理一些事情,具体也没细说。 杨观燕心思聪颖,苏琼也是灵慧之人,虽然杨思玄没有详述,二女也能猜测几分,大抵都明白杨云澜怕是遇到了什么问题,不然也不至于让陆玄帮忙。 只是二女虽然有心,杨思玄看顾,却也不好胡来,只得每日游湖散心。 说来杨观燕也数次鼓动苏琼去紫贞山,只是苏琼有了苏哲之事的教训,老实许多,不敢胡来,不然以二女的心思,便是杨思玄有意拦阻,只怕也会被她们跑了去。 “先天……听爹爹说应该很厉害……” 杨观燕有些尴尬,关于先天,她也就听过,她对习武倒是颇有几分兴趣,不过性情跳脱,加上杨思玄有意叫镖局的人不要与她说太多,免得她好奇心一重,心思更多,于是她对于这些境界实力的分别,也没有个具体概念。 错非如此,她也不会觉得自己得了家中镖师的赞赏,便有本事能够闯荡江湖了。 苏琼有些无奈,摇了摇头,正要说些什么,忽的湖面一阵微风吹来,感觉一丝冷意,于是道:“杨姐姐,我们回去吧,这天色也不早了。” 杨观燕还想多问问关于陆玄的事情的,前面虽也问过,不过陆玄毕竟是长辈,哪里好在背后编排,于是苏琼并没多说 听得这话,看外头天色确实也暗淡下来,尤其能见几分黑云,说不好便要下雨,于是也把话憋了回去。 “琼儿。” 船靠了岸,二女正准备回家,耳畔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转头看去,就见陆玄。 “陆爷爷!” 苏琼有些欣喜,她在威远镖局等了几日,虽说杨思玄和杨观燕都不把她当外人,多少还是有一些不适的,毕竟是寄人篱下。 所以也盼着陆玄能早些回来,只是她知道陆玄是去办要紧事,不好叫杨家父女还为她担心,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如今见得陆玄,心中却是一松,有了依靠。 陆玄微微一笑,走了过来,道:“这几日在镖局可还过得好?” “杨家伯伯和杨姐姐都待我很好。” 苏琼点头道。 “那便好。” 杨观燕本要问姐姐情况的,不过自那日杨思玄生气,吃了教训,也不敢再对陆玄失礼。而且陆玄此去也算是帮她姐姐,她心中清楚,态度也有了变化。 只是想起之前失礼,多少还是有些尴尬。 不过她却也多想了,陆玄哪里会和她一个小姑娘计较,更别说她还是杨燕云的孙女。 看出她心思,陆玄问道:“丫头,不想问问你姐姐的情况么?” 杨观燕闻言有些扭捏,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还是问道:“那个……陆爷爷,我姐姐她可还好?” “白衣教麻烦俱已解决了,现如今云澜已成了教主,等局势稳定下来,过段时日应该会回来看看。听你父亲说,你有意出去走走?我此番带着琼儿去蜀中,千里迢迢,也有不少事情要办,却是不好带着你的,你若有心,待你姐姐回来了,不妨问问她,想来不会是太大的问题。” 陆玄与杨思玄说白衣教麻烦之时,杨思玄刚好提起了杨观燕的事情,还请他帮忙劝说,陆玄心中记得,才有此言。 他很明白杨观燕的心思,当年的杨燕云也有过类似心思,只是相比起来,杨燕云比较有计划,做事也有准备,不会叫人担心。 杨家姐妹二人各自继承了杨燕云的一些性格,杨观燕跳脱,大大咧咧,好奇心重,杨云澜稳重,有几分倔强。 杨云澜好说,虽然倔强,总也不叫人太过担心。但杨观燕心思太过单纯,容易遇着危险,杨思玄特意在陆玄面前提及此事,也是因此。 只是按着杨思玄的法子,时日久了,杨观燕这样的脾性,说不好就会闹出事情来,堵不如疏,此番白衣教事情处理妥当,倒不如借着这机会,让杨云澜带她出去见见市面。 离开白衣教之时,陆玄也与杨云澜说过一些家事,杨云澜颇听他的话,也愿意在杨思玄面前顺服一些,父女二人好好相处,有姐姐看顾,杨思玄想也能放心,如此事情就简单了。 “真的么?” 杨观燕闻言,眼睛一亮,有些欣喜。 陆玄点头一笑。 “谢谢陆爷爷。” 这一句陆爷爷倒是出自真心了。 陆玄摇了摇头:“走吧,先回镖局,云澜的事情,还需与你父亲说了才好,免得他担心。” (过渡章节……) 九十八、峨眉山下,福云小栈 “日后得闲,自会再见,你们回去吧。” 杨思玄父女将陆玄与苏琼送出了岳州城。 两个小姑娘这几日相处下来,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味,如今就要分别,难免依依不舍。 “前辈一路保重。” 杨思玄礼道。 “苏妹妹,你到了蜀中,记得给我回一封信,日后我若是有了机会,再去看你。” 杨观燕握着苏琼的手,很是不舍。 “姐姐放心,我会的。” 苏琼拍了拍杨观燕的手,安抚道。 二女叙话,时间终究过去,总有离别之时。 也只能互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自家眼前,这一番分别之后,难免又要惆怅一两日了。 “琼儿,坐稳了!” 驱马启程。 这一去山高路远,岳州城远远落在身后,终究消失不见。 ……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巴蜀之地,丛山峻岭,绵延不绝。山高水秀,层峦叠蟑,气象万千,深林幽谷,路实难行。 便是梓榆神异,翻越巴蜀这些大山,也并非一件易事。 这日,祖孙二人驱驰駁马,已至峨眉境内。 巴蜀山水多奇,而峨眉尤胜,这句话实在不假。 祖孙二人一路行来,奇山胜水也见过不少,终究比不得这峨眉山。 峨眉风景奇秀,游人访客着实不少,加之,蜀地神权最胜,山上的庙宇寺观不下数百,又有仙神传说,以至于每年来拜的善男信女,也是络绎不绝。 于是这峨眉山下,却也有几处小县,召来了一些生意。 祖孙二人驱驰駁马,却不急上那峨眉山去,只因山是那山,真要寻得众仙修所,却非易事。 如无门路,便是在这峨眉山上寻索百十年,只怕也见不得半个剑仙身影。 话说回来,若是寻仙容易,陆玄曾来峨眉山拜访,也不至于求不得半点机缘了。 不过这回与他以前到底不同,有了李元丰提点,却知晓该如何才能找到峨眉山门所在。 兜兜转转,二人行至一处名为‘南安’的小县。 李元丰曾道,虽门中俱是仙修,但本身也是凡人出身,自然也有父母亲人,凡是入了峨眉门下,父母亲人也多得提点,不会隐瞒了去。 如是有所思念,也能传些书信,甚至入山拜访,以全天伦。 修行并非要你强行斩断俗缘,人生于世,自呱呱坠地便有万千牵扯,哪里能全斩断了去,再说这‘俗缘’二字如何界定?修士积累外功,点化凡俗,岂不也是俗缘? 好生经营,顺遂天人,方是道法自然。 所以修士比之凡人,只是看到的风景更多,明心见性,却也少不了亲人羁绊。 不过修行不易,自有缘法,鸡犬升天也需讲个承负,你若举家修行,也需你承担的起,不然便是莫大因果,劫难重重,一个不好,便要转劫重修,数百年功果成空。 所以峨眉弟子亲眷,多也是不曾修持的凡人,自寻不得山门所在。 且不说其中路径,便是知晓入山法门,这山中龙蛇藏身,猛兽毒虫不知凡几,凡人之身,入山也难求个全身。 自不好没有处置。 于是峨眉便在南安县中,安置了一处小栈,有了关系,便能通过这小栈联系山门,也算有个门路。 祖孙二人携駁马梓榆而入,若是此前,陆玄是不好将梓榆这等异兽带入城中的,不过从山魈那得了五通法门,其法虽有几分诡异,不合修行,但在百字碑帮助之下,却也琢磨出了一些当用的法门。 就譬如这障眼法。 比不得山魈等妖专修五通法门,香火人气敷体,真假难辨,陆玄这障眼法不过小术,勉强瞒得凡人,却瞒不得真修。 但凡是个练出了元胎的同道,都能一眼看穿。 当然,陆玄对此也不在意,以他心思,如无必要,轻易也不会让梓榆显于人前,只是峨眉之地,高人仙修不知多少,龙蛇混居,以梓榆的身份,难说在山林之中游荡,便被哪位剑仙收去做了脚力。 虽说陆玄也有峨眉关系,但如若发生这等事情,终究也是不妥,这才将梓榆掩做一匹白马,行入南安小县。 前头便有言,峨眉风景奇秀,游人访客不少,山上的庙宇寺观不下数百,又有仙神传说,每年来拜的善男信女,也是络绎不绝。 所以南安虽是小县,却也别有一分热闹,不下浔阳等地。 …… 福云客栈。 普普通通,与寻常客栈、旅店没有半分不同,布置也是寻常,不见多大。 如是到得这南安县的善信游人有更好的去处,想也不会第一个选择这客栈留宿。 不过却无人知晓就这么一处看着还有些许破败的小栈,居然与峨眉山上的剑仙们有所关联,也不知那些错过此地,甚至路过此门,却因嫌这小栈破败而退走的人知道了真相,会是个什么心思。 “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入得客栈之中,有一少年迎了上来,模样干净,看着颇为淳朴,只一眼便让人有些好感。 不过陆玄也能看出这少年是个凡人,不曾修行,有几分真气,却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 只是现下是个凡人,日后就不好说了,能在这客栈中做伙计,难说有什么缘法。 “劳烦小哥将我这马儿安置一二,贫道寻你家掌柜有些事情。” “老道长客气,掌柜便在柜台,您直接过去便是,这马儿我会帮您照料好的。” 那少年笑了笑,露出一排白牙,自有几分亲和,不见半点谄媚。 陆玄点头一笑,随即领着苏琼朝堂中柜台走去。 打眼看去,就见一名略有几分清瘦的中年男子有些昏昏沉沉的靠在柜台前,打着瞌睡。 这男子脖颈修长,模样清隽,身上打理得十分干净,周身清整,一身衣装妥妥贴贴,有些清傲气质。与这客栈略有几分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看着气息寻常,不过陆玄却不好失了礼数,只因对方是这客栈掌柜,想来与峨眉有着直接联系,说不好还是个修士。 如是修士,陆玄又看不透,兴许就是位前辈。 “掌柜的有礼!” 祖孙二人行至柜台前,陆玄轻声唤了句。 “嗯……何事唤我?” 清瘦中年闻声抬头看来,眸中无精打采,略带几分朦胧,看到陆玄和苏琼的时候,微微一亮,很快又隐了去。 “贫道陆玄,这是我孙女苏琼,得蒙李元丰前辈指点,来此求助的。” “李元丰?” 清瘦中年听得这名字,才打起了精神,晃了晃有些修长的脖颈,定睛看来。 (下午还有……求一下推荐票) 九十九、灵茶请饮,假假真真 “你便是那醉鬼老徒弟的兄弟?” 清瘦中年打量了祖孙二人一眼,又仔细看了看苏琼:“这丫头就是他孙女了?” “正是如此,还未请教前辈名号?” 清瘦中年摇了摇头:“叫我鹤掌柜便是。” 陆玄闻言笑笑,随即对着苏琼道:“琼儿,还不给鹤前辈见礼?” “见过鹤前辈。” 苏琼老实一礼。 鹤掌柜罢了罢手,摇头道:“你二人此来是要上峨眉吧?先意思意思吧,我帮你们把李元丰那醉鬼叫来。” 慢说苏琼听得这话有些莫名,便是陆玄也是一愣,险些没明白意思,后来看鹤掌柜伸出手来,大拇指和食指摩挲那么几下,才是了然。 这是要收人事了? 虽然有些预料之外,但陆玄反应也快,既然劳烦别人,给些好处也是理所应当,却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人家还是这客栈掌柜,多多少少也是个‘生意人’不是? 于是顺遂道:“这是应当的。” 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两锭足重的五两银,放在了柜台上。 “不错不错!你这老道很倒是很通晓事理!” 鹤掌柜见得银锭,眼睛一亮,竖起了个大拇指,随后大袖一拂,便将那两枚银锭收了起来,这动作实在也是熟练得很,行云流水都不足以称道。 “前辈说笑,有劳前辈辛苦一二,请来李前辈。” 陆玄笑道。 “这就去叫,既然给了银钱,总不会怠慢了,你二人在我这堂中稍待……阿元,人跑哪儿去了?客人在这呢,还不赶紧来招呼!” “这就来!” 听声音,却是那淳朴少年。 “这小子不当用,笨手笨脚的,你二人稍等,我去去便回。” 鹤掌柜有些不满的说了几句,随后离开了柜台。 陆玄二人也不多说,依言找了个小桌坐下。 “两位客官喝茶。” 那少年给祖孙二人倒好了茶,问道:“可要吃些什么,我好去后厨置办。” “这客栈的饭菜也是小哥你做的么?” 苏琼一听这话,有些惊讶。 “嘿嘿……我家掌柜有些抠搜,这不也是没办法,才让我也兼了这差事。不过我手艺还成的,比不得那些酒楼大厨,也能将就,两位若是饿了,填填肚子还是无妨的。” 少年笑了笑。 “未请教小哥尊讳?” 少年这话,倒是让陆玄更加确定了对方与峨眉的牵扯,即便现在搭不上什么联系,其与这鹤掌柜如此关系,日后只怕也有因缘。 不说陆玄自己,苏琼以后还是要在峨眉修行的,她一个小姑娘,虽说也有老伍照顾,但老伍终究是她叔公,许多事情也没个排解,若是这小哥日后也在峨眉修行,说不得能做个朋友。 “不敢当,我名元修平,道长唤我阿元便是。” 少年又笑了笑,他似乎很喜欢笑,每每显出笑容,必然也是露出一口白牙,很是容易让人心生亲近。 “两位来找我家掌柜,像也是去山上庙宇访友的吧?不过现下要是进山却不大好,这时节日头正足,山中可毒虫猛兽颇有些躁意,危险不小,不是什么好时候。” 许是见陆玄祖孙二人好说话,元修平还提了一句。 “多谢小哥提点,我二人省得,此番寻你家掌柜,却是要联系朋友来接的,当无妨碍。” 陆玄道。 “原是如此,有熟人领路那到无妨……” “还在这做什么呢?后院水缸都快空了,也不知道去挑些水回来!” 少年元修平话才到半,鹤掌柜已然回返,悄无声息的行之少年身后,在他的头上敲了一下。 “掌柜的,这客人面前呢,您好歹给我些面子……再者说了,那水缸我之前看了,不是还有大半么……” 少年面色一苦。 “你一个小伙计,哪里来的这般多讲究,那点水怎么足够,这不是还有客人么,客人沐浴不要水么?快去快去,磨磨蹭蹭,成何体统!” 鹤掌柜不理他,罢了罢手。 少年见此,对陆玄和苏琼礼了礼,苦着脸去挑水去了。 “那老醉鬼我给你们叫了,想是一会儿便到你们先喝茶,说来我这客栈的茶叶,可也是难得之物,乃是峨眉山上采来的上等毫尖,莫要暴殄天物。” “来来来,饮茶!” 鹤掌柜说着,自顾自的给自己也倒了杯茶,随后一口饮尽,茶水入腹,鹤掌柜眯着眼睛,摇头晃脑,仿佛十分享受,倒让人真个好奇这茶水是否真的这般好味道。 祖孙二人相视一眼,俱是微微摇头,不过也举起了茶杯,品尝了一番,这茶水确有几分清冽,一口入腹,唇齿也有余香,不过要说珍奇,却也算不上,至少陆玄半生行走,类似品质的茶水,还是喝过不少的。 陆玄心中想法,也不好说出,于是附和一句。 正要说些什么,忽觉脑袋略有几分清凉,让人忍不住闭上了双眼沉浸其中,陆玄才知这茶水确有几分神奇,忍不住赞了一句。 …… 未过多久,李元丰至,与那鹤掌柜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带着陆玄与苏琼离开了福云客栈,直往峨眉而去。 剑光卷裹,风声猎猎,不觉间已来到了一处仙境。 山上云雾缭绕,能见珍奇灵兽,花香鸟语。 正是好一处仙山福地。 其中亭台楼阁,仙府宝殿,应有尽有,更见天际流光,不时回返,原是那驭剑飞天的峨眉剑仙。 全然与陆玄想象之中的仙山福地一般无二,见得如此景象,便是陆玄经历,此时也有些迷眼。 剑光按下,落得仙府之前,陆玄转头与苏琼说话,小姑娘全然不答,也不知是不是未曾回神,陆玄见此,倒也不在意,只是微微摇头。 陆玄想问老伍情况,李元丰也不答,只将他与苏琼带入一处仙府之中。 入得殿中,内有数名身披道袍鹤氅,一身灵光清耀的仙修,当是李元丰的同门。 陆玄仔细打量,却瞧不清他们模样,全被那灵光遮掩了去,心中有些疑惑,却也不好多问。 恍恍惚惚之间,陆玄只听得李元丰与他的同门说起自己与苏琼的情况,就见那些仙修先是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张口似乎说了些什么,听不大清楚。再回神时,苏琼被峨眉收归门下,自家却被李元丰带离了仙府,离开了峨眉山。 “我几个师兄说你与我峨眉无缘,实也是无奈,不过我答应与你一份指点,只是你俗事未了,家中还有牵扯,我便先送你回浔阳去吧,日后时机若到,我自会命人送信与你。” 李元丰言罢,不等陆玄回应,剑光卷裹,已然将他送回了浔阳。 不多时,剑光离去,陆玄定定站在浔阳江畔,心中有些空落。 只是未等心绪牵引,忽觉胸口一暖,愣愣半晌,不由摇头失笑。 耳畔隐隐传来一语:“你这老鹤,却是愈发不成样了,如何敢拿这茶水来作弄人……” 却正是: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冇) 一百、虚冥幻境,得失之间 “我这可是好物,常人哪能享了去?你这醉鬼说的是什么话?” “当年还是我驼你上的山去,这才过了多久,你便忘了这情分么,你还说起我的不是了!” 陆玄恍惚间醒转,微微晃了晃脑袋,倒是没有半点昏沉,反而异常清宁。 四下看去,苏琼趴在桌上,尚在睡梦当中。而鹤掌柜正与一人斗嘴,仔细看去,不是李元丰又是哪个? 摇了摇头,醒转之后,通体似有几分轻快。 想是那灵茶功效。 “这都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你这老鹤怎么还拿出来说道,如此不要面皮!” 李元丰本就有些发红的面庞,气的更是红润。 “三百年又如何了?便是三千年,也是我驼你上的峨眉,你这忘恩负义的醉鬼!” 鹤掌柜有些得意,修长的脖颈更是挺得直直的。 “李前辈。” 陆玄虽然醒转,却也没有贸然打搅,不过听得二人说起这等旧事,终究不好多听,还是出声打断了去。 “咦?饮了我的灵茶,竟这般快就醒了?倒是有些特异之处。” 二人闻声看来。 李元丰尚且未曾开口,鹤掌柜便有些惊讶的说了句,从他神情上看,这惊讶并非假意。 李元丰看着也有几分诧异。 这灵茶颇有几分妙处,饮者能入那虚冥之境,心中何等念头,便有何等景象。那虚冥幻境,除非有了一定道行,否则轻易也难堪破。 李元丰说鹤掌柜是在作弄陆玄,并非是这茶不是好物,此茶确是灵茶,有明心见性之功。此言来由,是因为常人饮了这茶,看不破内景,睡上个三五日也是等闲,加之此茶最善引动心念,如是无法堪破,说不得还会加深执念。 一个不好,便耽误许多功夫。 不管是鹤掌柜还是李元丰,都能看出陆玄有几分经历,想来堪破迷境不难,却不想这才过去不到一两个时辰的功夫,便醒了过来。 如何不惊? 按着二人想法,陆玄根骨天资都十分平常,初入元胎,也说不上什么道行,正常情况,陆玄该还在苏琼之后才醒来。 须知苏琼与峨眉颇有几分牵扯,此身也是修道的好根骨,加之天性率真,最是容易看破迷境,即便如此,至少也是三五日功夫才能醒转。 可陆玄却不过一两个时辰就堪破了那虚冥幻境,实也有些不寻常。 “我此前观你根骨,实则平庸,只看你求道之心甚坚,才与你一个机会,不想倒还真有几分异于常人之处,我那徒儿说你天资还要胜过他,如今看来,倒也不全是虚言。” 李元丰也忍不住道。 此前伍杰虽说陆玄天赋还要胜过他,但在李元丰这等修行的眼中,一眼便能瞧出二人根骨如何,自是不置可否。 不曾想如今陆玄却让他吃了一惊。 说起来他许陆玄一个拜入峨眉的机会,心中本也不认为陆玄有多少机缘,毕竟峨眉能通过伍杰推算出苏琼这因缘之人,陆玄这个亲近兄弟,如是与峨眉真有缘法,也该有几分牵扯才是。 但事实便是没有半点提示。 现下倒是不好说了,他早年入道,也是年过半百才得蒙大衍真人收归门下,做了个记名弟子,说起来经历与陆玄有几分相似。不然许人机缘因果不小,他也不会因为伍杰一话便给了陆玄一个承诺。 所以见得陆玄特异之处,讶异过后,也不觉是什么坏事,如是陆玄与峨眉能有缘法,他是乐于见成见。 “你这醉鬼,此番倒也算有些意外收获。” 鹤掌柜摇头晃脑道。 陆玄不知那灵茶到底如何功效,大抵也只猜出与之有几分关系,不过多的还是听不太明白,也不好插嘴。 只得静听。 虽然听得李元丰说自家缘分或许不到,心中也没有太多波澜,放在此前,他心性虽好,总也会有些失落。但自那虚冥幻境中体会过一会,此时的他心中颇有几分平静。 他也大致明白过来,鹤掌柜与他饮这灵茶,许是见他根骨年纪,才叫他体会这虚冥幻境,稍作磨砺,免得太过执着与拜入峨眉,失了本心。 虽不知为何相助,陆玄心中也是感念。 想到这里,陆玄起身对鹤掌柜一拜,道:“此番还要谢过鹤前辈灵茶,晚辈颇有几分所得。说来我得飞云子前辈传承,已然胜过许多求道之心更坚于我之人,峨眉之事,即有得失,却也不好失了本心。” 听得这话,李元丰二人相觑一眼,忽而一笑。 “不坏,不坏!” 鹤掌柜摇头晃脑说着,却也不答陆玄,转头喊道:“阿元,酒菜可备好了?” …… 苏琼未醒,难免耽误几日。 暂将她安置在了客栈之中,陆玄即与李元丰请教起了修行之事。 此前在浔阳虽也有过指点,但都是些许大略,许多事情都没有详述,如今得了这机会,陆玄心有疑惑,自然多问了几句。 “你如今境界,实也可以凝练乾坤清浊二气了,不过若想道途更顺,最好还是将这元胎境界炼至大成,直至进无可进,再做计较。你真气愈厚,肉身洗练愈是极致,凝练这清浊二气受限便愈小,所得自然更多。” “此外许多凝气法门,对真气要求也高,所以修行一事,却也不可贪功冒进,稳扎稳打,方是正道。” 陆玄问起突破玄光境的事情,李元丰也给了解释。 当然陆玄现在手上还没有凝练乾坤清浊二气的法门,李元丰此语,不过是提醒他而已,也是好意。 “多谢前辈指点,晚辈省得了。” 陆玄谢道。 他此前对于获得后续的修行法门有不少念头,或者说现在也还是有些期盼的,不过听了李元丰这话,明白即便得了法门,也还需要打好基础,倒是不再着急。 以他如今修行速度,想要将元胎境界真正打磨到一个进无可进的地步,还需花费不短的时日。 既然就算得了法门,一时也难修炼,自然不必再急。 “说来你此行倒也有些经历,那异兽駁马,等闲难见,居然教你收做了坐骑……” 李元丰提及駁马。 陆玄遂将自家在清泉寺、罗汉寺见闻讲了出来。 “你原是去过那清泉寺。” 李元丰听了陆玄一话,有些诧异。 “清泉寺的和尚确有几分本事,不过……” (下午还有,星期一求下推荐票。) 一百零一、山高路远,磨心定性 “清泉寺一脉,有几分善行,那广休和尚师尊至清大师,是佛门有数的大德,本也不好编排,不过他这一脉,好与人结因果,你此番因他师兄弟缘故,得了这异兽駁马,却有不少牵扯,却也有些麻烦。” 李元丰摇头,又道:“好在你相助那憨僧捉了大蛇,也算还报几分,日后再见广休和尚,多加注意便是,他若有所求,与你如无挂碍,相助一二也是无妨,如是别有所求,日后你修行有成,还是早些想法子了解这因果才好。” “当然,此番你若能入我峨眉,此事却也算不得什么,即便缘法不到,你若不介意,将这駁兽收在苏琼座下,也能消磨几分,那和尚终究不会太过惦记,只看你如何选择了。” 不想这清泉寺还有如此古怪之处,难怪广休浑然不介意陆玄借用寺中甘露、玉液二泉炼剑,想也是抱着如此心思,心中念头善恶暂且不说,这因果确实结下了。 陆玄细想一二,倒也没有什么不快,不拘是飞剑洗炼,还是駁兽梓榆,他都受过好处,日后如需还报,也是理所应当。 于是道:“多谢前辈提点。” 李元丰见他如此,却又摇了摇头,也不知心中如何想法。 陆玄见此,还想再问,正这时,鹤掌柜却至。 “那丫头如今也醒来了,如是再无他事,赶紧上山去吧,莫要在此搅我清净了。” 自那日后,鹤掌柜起先态度还算不错,虽然与李元丰不时斗嘴,对陆玄也还颇有招待,但几日过去,有了一些不耐烦,也不知是何缘故。 “这老鹤便是如此脾性,他瞧你顺眼,便请你饮下灵茶,转头便改了态度,你那十两白银,也就够他消磨这几日耐性了,没什么好见怪。” 李元丰解释了一句,言语之中也有些无奈,似乎在鹤掌柜这里有过不少经历。 陆玄闻言一怔,随后摇了摇头,这鹤掌柜却也是个趣人。 鹤掌柜瞥了李元丰一眼,不与他说话。拍了拍身上衣袍,打去那不存在的风尘,却回到了自家柜台上,摆弄起了算盘。 说话间的功夫,苏琼自楼上下来,陆玄这一看去,不由一愣。 苏琼虽练过几分武艺,又得陆玄传下内炼法门,终究不过依着自身根骨,练就几分真气,算不得如何厉害。 便是一身气息,也不过寻常,旁人若是不细看,或许都瞧不出她炼过真气。 但如今这一眼看去,周身已见几分灵光,人依旧是那人,却仿佛换了个内里。 “果然好仙骨。” 李元丰也是一赞。 却原是那鹤掌柜灵茶,洗去了苏琼一身浊气,显露了仙骨灵机,如有修行人见了,少不得要追她做个门人弟子。 苏琼不甚明白,她还有几分晃神呢,自房中醒来,也有许多莫名,行至楼下,见得李元丰与陆玄如此,也有些迷糊。 她只觉身子轻便了许多,仿佛褪去了甲胄一般,更多的也不懂了。 大抵只知晓或许得了好处。 “陆爷爷。” 小丫头走了过来,喊了陆玄一声,随即有些好奇的看着李元丰。 她是不曾见过李元丰的,自然也就不知这红脸道人是个什么身份。 “这是峨眉剑仙李元丰李前辈,日后说不得也是你师门前辈,还不见过。” 陆玄见她迷糊,提点一句。 听得这话,苏琼顺遂一福,忙见礼道:“见过李前辈!” “唤我一声师叔便是,你是我竺师姐缘定传人,该入我峨眉修持的,不必如此客气。” 听得这话,苏琼转头又看陆玄。 陆玄对她点了点头,她这才又叫了一声师叔。 “此间事了,你二人便随我上山去吧,也不好多做耽误,我那徒弟想也是等你们等得久了,且随我去见他一见,也省的他心神不定,日夜修行,反倒不见功果。” 听得这话,陆玄祖孙二人也不开口了,他二人却也想先见伍杰一面。 “老鹤,我先走了。” 鹤掌柜闻声,抬头瞥了一眼,并不搭话。 只等三人离开客栈,才对着后院喊道:“阿元,我那窖中玉酿距上次封尘过了多久时日了?” “啊?” “再过几日,便是三年了。” 元修平声音传来,鹤掌柜听得这回复,略有所思,随后摇了摇头,继续摆弄算盘去了。 …… 三人一马行出南安小县,李元丰却也不带他们御剑而行,反倒走起了山路,半点不急。 过了解脱桥,走向入山大道。迎面两个山峰,犬牙交错,形势十分雄壮。一路上看见朝山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有的简直从山麓一步一拜,拜上山去。 山上庙宇大小何止百十,只听满山麓梵呗钟鱼之声,与朝山的佛号响成一片,衬着这座名山的伟大庄严,令人见了自然起敬。李元丰带着二人不走大道,只走那小径。 峨眉奇险,山林茂密,此前陆玄祖孙二人骑乘駁马,虽也觉几分,到底不如自家体验。 此番却是真个明悟这山路难行。 尤其苏琼,本就没有几分真气,走得更是辛苦。 李元丰对此却不多管。 也不知走了许久,这山高千百丈,至了高处,见得稀薄云雾,便是陆玄也有几分呼吸不畅,只得运转先天真气平复,更不提苏琼,小姑娘面色发红,能见虚汗,已是一副无力模样。 祖孙二人相处日久,陆玄也将她看做自家后辈,有些心疼,便要扶持。 正这时,李元丰却道:“你莫要帮她,她有缘法在身,能入我峨眉已是莫大机缘,她不似你与你那兄弟,半生经历,有过许多磨难。虽也有几分遭遇,终究还是富家贵女,还需磨砺定心,如是这点苦楚都吃不得,日后总逃不过转劫的结果,空耗时光。” 听得这话,陆玄倒是不好相帮了。 苏琼闻声道:“陆爷爷,我还受得住的。” 却也有几分坚韧。 陆玄只得一叹。 山高路远,不觉已是云山雾绕,周遭密林,虫鸣鸟叫,更是不知多少奇异生灵。 虽不曾到得仙居洞府,却也有几分寻道之意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小丫头步子已有几分踉跄,三人一马到得一处石崖前,李元丰才是停下了脚步。 (峨眉仙府何在?门中多少仙修?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一百零二、云海高崖,元丰洞府 “这石崖下方,乃是我洞府所在,这駁兽不好处置,你二人且在此稍待。” 话毕,云光一卷,却是朝山崖下方云海深渊而去。 虽未料想李元丰洞府便在这石崖下方,但祖孙二人却也没有太过惊讶,毕竟剑仙人物,仙居何等奇地都不足为奇。 二人静待半晌,駁马梓榆有些无聊,行至石崖边缘,往底下看了看,一片云海,却也看不到什么风景。 以它本事,翻越山河不过等闲,但这石崖下方云海不知多深,却也不敢下去。 日后如是修成功果,自然不怕,可现下却是不成。 李元丰也是看出这点,又不好将它留在这山上,才有此言,只是不知有什么方法能将这駁兽带下去。 陆玄二人正等着呢,忽然梓榆一惊,倏忽尥起了前蹄,一声嘶吼。 转头看去,就见李元丰骑乘一头异兽,自云海之中跃出。 那异兽与梓榆一般大小,嘴有獠牙,背生双翅,形似豹子,皮毛通体淡黄,其上能见几处云纹,亦是颇为神骏。 陆玄一见这豹子,便在百字碑提点下,知晓了这豹子来路,此兽唤名丛云豹,成年后有踏云之能,修行日久,更能负人遨游云海,乃是难得坐骑。 “你二人乘我这豹儿下去,这駁兽便由我来带吧。” 李元丰落地,便吩咐道。 二人自无意见,不说陆玄,苏琼对异兽之属似乎颇有几分喜欢,这丛云豹虽有几分威势,因那獠牙缘故,比之駁马梓榆多了几分恶相,她却也不惧,反倒有些好奇。 小心摸了摸那丛云豹,露出几分笑颜。 祖孙二人翻身而上,丛云豹当即腾飞而起,往那万丈深渊跃下。 其中云雾缭绕,根本见不得周遭多少景象,尤其这丛云豹也有几分顽皮,不时窜入那一团团白云之中,更是白茫茫一片,瞧不见半点风光。 高处不胜寒,已有几分冷意,倏忽下了百十丈,风声猎猎,更是寒意入体。 穿过一层层云层,也不知落下多少距离,忽的底下那悬崖峭壁旁,露出一处五六尺见宽的黢黑裂缝,裂缝两旁,怪石嶙峋,如同刀剑林立。 丛云豹见了那裂缝,双翅一展,忽的加快了速度,扑了过去,祖孙二人见之皆惊,虽心有几分准备,知晓这裂缝或许便通达李元丰洞府所在,但见丛云豹朝那的山缝撞去,仍有几分心惊。 好在丛云豹异常灵动,一个闪身,便钻入了裂缝当中。 山缝当中,昏黑异常,瞧不清周遭景象,思及峭壁上的坚石,让人不由忧心,又过了一会儿功夫,前头忽见微光,复行数十丈,豁然开朗。 丛云豹落得地上,一股异香扑鼻而来。二人四下看去,果是仙府洞天。 却见一处山谷,山谷空旷,上空云雾缭绕。 对面一座山崖峭壁,直入云端,山崖上面,一片青青绿绿,红红紫紫,藤萝披拂,布满了奇异花卉,一副盎然景象。 崖上尚见一处五六尺见方的石洞,错落有致,正与那藤萝异草融合于一景。洞旁绿苔痕中,隐约能见‘摩云’两个方丈大字。 一道飞瀑自云端落下,化作水帘,覆过‘摩云’二字,在谷中汇聚一道清溪,清溪聚成一湖,所去不知何处。 湖上有一座小岛,岛上有一桃林,非是开花时节,却红红艳艳,满眼桃花,林中有一小亭,亭中自有石桌石凳,湖面淡薄水雾萦绕,也是雅致非常。 未及多看,李元丰骑乘梓榆,周遭云光卷裹,已然落得二人身旁。 “这摩云崖,便是我的洞府,算不得什么洞天福地,却也能说幽静。” 李元丰道。 一旁駁马梓榆见得这奇景,好奇非常,闻得那异香,更是在谷中四处奔腾起来,颇有些欢快。 “我那徒儿便在那洞中修行,我去唤他出来。” 言罢,李元丰飘然朝那都崖上石洞而去,不多时便隐入洞中。 祖孙二人见此,也在这谷中走动,四处观景。 苏琼跑到了湖边,陆玄只远远看着,也有几分感慨。 却是想起了以前来峨眉寻道的经历来,如是剑仙洞府都如李元丰这摩云崖一般,常人难以寻得,也是理所应当了。 这万丈云海,嶙峋山缝,谁人能想到此地有仙人修行呢? 便是想到,无有飞遁之能,怕也到不得此地。 “陆头!” 正望着这洞府景象出神,却有一道声音耳畔响起。 回过头去,不是老伍又是何人? 老伍变化不小,不复老农模样,恢复了当年几分神秀风采,身上多了几分灵机,竟也是步入了元胎之境。 陆玄见他模样,不由一怔。 仔细想想,若是老伍身上不曾发生那些经历,或许现下就该是这个模样才对。 “多日不见,陆头你可还好?” 老伍快步走了过来,后头李元丰倒是未曾显身,想也是给他们叙话的空间,不做搅扰。 陆玄微微一笑,有些感慨的锤了锤老伍的肩膀,道:“家中安宁,有什么不好的?倒是你,着实变化不小,险些教我认不出来了!” “哈哈!” 老伍也是一笑。 “对了,先不忙说这些,琼儿也来了,喏!小丫头便在那里,她只听过你的名姓,还未亲眼见过你这叔公,可不好吓了她。” 陆玄示意老伍看向了湖边玩耍的苏琼。 老伍闻言,也忙看去,便见了自家侄孙女,略有几分感触,也不知想起了什么。 “琼儿!” 陆玄见此,唤了苏琼一声,苏琼闻言转头看来,就注意到了陆玄身旁的老伍,微微一怔,随即有几分明悟,想也是猜到了老伍身份。 于是乖巧的跑了回来。 “这便是你三叔公了。” 陆玄道。 “琼儿见过三叔公。” 苏琼小心瞧了瞧老伍模样,不是很亲近,毕竟从未见过,陆玄虽说起过老伍,终究还是有些陌生的。 “好好!” 老伍面带感慨,和蔼一笑。 苏琼见他如此态度,也是松弛了些,转而道:“娘亲此番没能来峨眉,不过也命我代她向您闻声好哩。” 老伍听得这话,正想说些什么,忽的想起了苏琼父母的事情,话到嘴边却没出口,难得见面,此时却也不好说这些。 “陆头,你和琼儿好不容易到此,我们去亭中说话。” (星期五大概率就上架了,正是关键时候,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投点推荐票、追读一下什么的,数据影响后续上架是否还有推荐,小渔在此拜谢了!) 一百零三、元枢仙府,峨眉掌教 一番叙话,老伍倒想多留陆玄二人两日,不过苏琼却不好耽误。 再者陆玄前路未定,总也不能拖延。 于是三人分别,駁马梓榆留在摩云崖洞府,李元丰只以剑光卷裹,带着陆玄二人飞离了洞府。 山外云海缭绕,瞧不见整个峨眉山光景,峨眉广大,不过李元丰身为峨眉弟子,对路径也是熟悉。 剑光流转,不多时又到得一处云海,云雾隐隐,周遭不尽碧山青峦,也不知是到了何处。 李元丰剑光却在一处峭壁前停下,不知使了什么法诀,倏忽又朝那峭壁撞去,陆玄只觉恍惚之间,前头一阵灵光大亮。 只见四面俱是灵秀峰峦,云山雾绕,珍奇遍布,中央独有一处山缝,剑指天穹,剑峰之上,正见一处金阙仙府,那仙府琉璃作瓦,白玉作柱,灵光四溢,不尽灵机。 “此处便是我师大衍真人所传元枢仙府,掌教居所,本也是至宝奇珍,方才石崖之外所见屏障,是我峨眉守山大阵,唤作‘洞演无光微始混元大阵’,也是出自我师之手,乃是天下有数的大阵。” 李元丰稍作提点,一语言罢,便朝那仙府遁去。 落得仙府之前,白玉石阶之上,便有一如玉童子迎面而来,见了陆玄三人,稽首便道:“李师兄,掌教真人算得你等倒得仙府,命我来请。” “此是白鹿童子,我师尊在时便看守这元枢仙府,琼儿,你当唤一声师叔。” 李元丰又道。 “见过白鹿前辈!” “见过白鹿师叔!” 那童子见此,含笑点头,也是和善道:“请随我来吧。” 陆玄见这童子一身仙袍,端的是灵韵仙肌,不沾尘劳,心下不由一赞。 仙府非常,入得内中,却是一处大殿,内中金庭玉柱,盘龙雕篆,别有乾坤,气派非常。 上首是一方香案,其上供奉一副图画,画中乃是一名着青色道袍的中年道者,道者模样风神如玉,手托一方宝镜,正是一派仙风道骨。 香案前,也是立着一名中年道人,正在奉香,只见背影,身形普通,瞧不出什么特异之处。 “掌教真人,人已带到!” 白鹿童子这话一出,那中年道人这才回转身躯,手持一柄白玉拂尘,模样清正,颇有些儒雅气质,嘴角含笑,只这一见,便有几分如沐春风之感。 却正是峨眉掌教,玄虚妙道冲元真人齐湛渊。 “见过师兄!” 见得掌教真人,李元丰拜道。 陆玄祖孙二人听得此人便是峨眉掌教真人,也是随之见礼。 齐湛渊抬手虚扶,笑道:“李师弟却是许久不曾回这元枢仙府了,若是得闲,同门之间,还是多多亲近才是。” “师兄说的是。” 在齐湛渊面前,李元丰似有几分拘束。 转而介绍起陆玄祖孙二人来。 “小姑娘便是苏琼?果然好仙骨!竺师妹见在这洞天之中,一会儿便至,倒也不耽误。” 李元丰点头,随即却点向陆玄道:“齐师兄,此番还有一事,需你相助。” “我明师弟之意,还请陆道友上前来。” 齐湛渊看向陆玄,态度也是和善,不因陆玄修为根骨便有何看低,反称他一声道友,也是礼敬了。 陆玄心有感念,也不多言,谢过之后,便上前几步。 齐湛渊见此,微微点头,遂走向那香案之前,躬身一拜:“请师尊赐宝镜一用!” 此言一出,便那见壁上供奉的画卷,灵光一闪,随即那道者手中的宝镜却是从画中跃出,滴溜溜一转,落在了齐湛渊的手中。 那宝镜不知何等材质铸就,似是黄铜,不过巴掌大小,其身古朴,不见半点异象,若是常人见之,实难知其为宝物,也是神物自晦。 “此镜号曰洞真玉晨镜,以此镜照之,可明因果,有缘无缘,皆在此镜之中。” 齐湛渊说着,又道:“如以此镜照之,或见几分隐秘,此言却要在先,道友如是有些芥蒂,也可不用,只看道友抉择了。” 陆玄闻言一怔,细细想想,自家活了这甲子之年,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即便是照出前世今生,又能如何?仙缘就在眼前,既自付求道心坚,又何须介意此事? 若是旁门左道、邪门魔教,他或许还该犹豫,但峨眉玄门正宗,凡事必讲因果缘法,也不需在意了。 “有劳真人施法!” 陆玄心中一定,决然道。 齐湛渊见他如此,也不多话,当即施法以那明镜照之,但见宝镜之上,一道玄光涌起,照彻陆玄周身。 于是镜面之上,忽现许多景象。 一幕幕过,正是陆玄此生经历,不多时,却又变作一名书生,也是他的模样,到让陆玄一奇。 这画面所照,不见百字碑踪影,前世竟也非他所来之处,一时难免惊愕,心中倒是百般不解。 百字碑尚且好说,此宝许是玄奇,别有几分来历,所以这宝镜照彻不得,但陆玄前世分明别有来处,怎么成了一名书生。 只看那镜中书生,也是碌碌一世,得了个秀才功名,此后再无所得。 如此镜中景象变化,又换了几个身份,俱是凡俗人等,碌碌无为。 此等景象,便是李元丰、齐湛渊与那白鹿童子见了,都是有些惊讶,他们惊讶自不是见了什么非凡之处,而是因为陆玄前世都太过普通,甚至能说有些霉运。 但今生却能得飞云子传承,练得仙法,踏入道途,此后又有诸般遭遇,这般一看,便有些不同寻常了。 齐湛渊与李元丰相觑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几分琢磨。 陆玄心中还自疑惑自家为何真有这许多前世,齐湛渊却收去了玉晨明镜,沉吟道:“道友前世今生皆已观过,情况却有几分复杂,贫道不好定论,只怕还需道友在这元枢仙府中待上几日,待我将道友情况与几位师兄弟论过之后,再做决定。” 陆玄回过神来,便听得这话,当下顾不得自家那点疑惑,心中一沉。 齐湛渊前番只说有缘无缘皆在镜中,那镜中却也无有什么隐晦之处,这话又是何意? (冇……刚才起点炸了一会儿,现在没问题了,不是本书404……) 一百零四、女修竺英,少年灵蛟 “陆爷爷,李师叔和掌教真人他们见着了什么?不是说那宝镜便能定得缘法么?” 看过陆玄根源之后,齐湛渊便告辞离去。 李元丰也去请那竺师姐。 白鹿童子则是领着二人来到一处殿中休整,随即离开,见无人了,苏琼才出声询问。 听得苏琼此问,陆玄才知她原不曾得见那镜中景象,倒是略有几分讶然,不过也没细想。 只道:“我也不知晓,当是有什么牵扯吧,且等齐真人回应便是,成与不成都是无妨。我还有李前辈指点,总也有路去走,此番若是不成,你也不必因此心生怨愤,好生在这峨眉修行便是,你父亲那事,还需峨眉前辈们推算一二,对了,方才倒是忘了此事。” “嗯……” 苏琼听得这话,兴致似乎不高。 陆玄也明白她的念头,这段时日来,小丫头对他颇为依靠,想来是思及日后或有别离,受些影响。 “你也不必多想,你日后若是修行有成,御剑青冥不过等闲,便是万里之遥,也不过剑光一遁的功夫,却与旁邻也无分别。” 正说话的功夫,宝殿忽的闯入了一名少年,少年模样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看着颇有些跳脱,头上扎了个冲天髻,圆滚滚脸蛋,着一身金色短袍,下身一条裈裤,一条腰带扎得紧实,手足皆短,颇有几分憨态。 “你们哪个要做我师妹?” 只是模样瞧着可爱,说起话来却不客气,双手环胸,鼻孔几乎朝到了天上,迈着短腿,一步步踱过来,颇有些趾高气昂。 看也不看人,便问哪个是他师妹…… 祖孙二人相觑一眼,都觉得这少年怕是脑子不大好。 无人回应,似乎有些恼怒,这才低头看来,就见殿中坐着的陆玄和苏琼,当下面色一僵。 “咳……你就是我师尊要收的女弟子?” 这少年也不看陆玄,只盯着苏琼,语气比之前少了几分底气,想是也知晓自家出了点丑。 苏琼想了想,却也不知这少年身份,不过对方虽有些无礼,想也是峨眉弟子,自家总不好失了礼数,于是起身道:“还未请教仙童名讳。” 听得苏琼请教,那少年又是昂起了脑袋,冲天髻摇摇晃晃,自得道:“吾名灵蛟儿,乃是我师冲灵真人门下大弟子,峨眉二代最厉害的剑仙高修!你等可唤我蛟真人!” “蛟儿!你在做什么?” 少年正自得间,殿外忽然传来一道英气十足的肃然女声,面色又是一僵。 陆玄抬眼看去,就见殿门处李元丰相携一名年轻道姑走了进来,那道姑模样也不能说好看,只是中人之姿,但别有一分英气,面色冷然,仿佛出鞘利剑,锋芒十足。 “师父……” 少年灵蛟儿回过头去,讪讪一笑。 垂下手来。 李元丰却有几分笑意,似乎也不是第一次见得这等场面了。 “你这蛟儿还是那般顽皮,这殿中可有你未来师妹,同门之间,怎好如此作态。” 李元丰言罢,又转头看向陆玄和苏琼,道:“这位便是我竺英师姐!” 陆玄也忙见礼,倒是苏琼有些拘束,不知如何称呼,她从李元丰出得知这位竺英真人便是她未来师尊,缘定师徒。 但这也是首次见面,尤其见自家这位未来师尊似乎性情有些冷然,难免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你便是琼儿吧?” 便在这时,竺英似乎瞧见了苏琼拘束模样,忽而一笑,一时如同冰山化去,别有一番风采。 见得这笑,听得这温和语气,苏琼心中不自觉放松了几分,当即一拜,不过师父二字终未开口。 “莫要拘束,我师姐虽然瞧着严肃,但私下待人却是极好的。” 李元丰也瞧出了苏琼窘迫,安抚一句,不过也知道这会儿名份尚未定下,难免有几分不适应,于是也不多说。 只对陆玄道:“琼丫头与我师姐天定缘法,其中自有因果,这拜师之仪,却也不必太过繁琐,只去这仙府主殿拜过祖师,奉茶叩师,便可入我门中了,此事却也不好耽误,我等还是去那主殿再说。” 一番言语,众人都无意见,竺英真人虽然还算温和,但看着不大好相处,也无甚多的言辞,便是陆玄也不好搭话。 至于那灵蛟儿,自竺英真人出现之后,便萎靡了下去,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家师父盯着自己,哪里还会出声。 于是众人便来到了仙府主殿,再拜祖师大衍真人。 一切从简,峨眉似也不看重形式,只需礼到便可,苏琼自遭遇贼匪一事后,便乖顺许多,尤其随同陆玄这一路,更习惯依靠旁人,也是从善入流。 不过这等变化,显然是有些不大妥当的,也被竺英这师父瞧在了眼中。 拜过祖师,行了大礼,苏琼此番才算是正是成了峨眉弟子,陆玄见此,颇有几分欣慰,虽然自家结果未出,但对于苏琼这个几乎当做亲孙女看待的后辈能够得此缘法,也是十分高兴的。 “来时路上,我已听李师弟说起过道友,此番琼儿千里迢迢,能至峨眉,我这做师父的,还需替她谢过道友才是。” 收了苏琼入得门下,竺英真人忽然对陆玄一稽首。 “琼儿也是我的后辈,前辈却不必如此。” 陆玄一怔,便要避过,却听李元丰道:“此礼你却受得,该当如此,不必多想。” 具体缘由如何,也没解释。 不过陆玄听此,稍有几分猜测,也就没有闪避,安然受下了这一礼。 竺英这才含笑点头,随即又道:“道友缘法我也难知,还需齐师兄与几位师兄商量过后才知结果,若是不成,日后有何麻烦,也可来寻我。” 这话也算是一份承诺了,到让陆玄有几分感慨,此番峨眉所见,除却那小童灵蛟儿之外,倒也没什么脾气太过古怪的剑仙。 仔细想想,修者见识高远,尤其峨眉玄门正宗,诸弟子又是有道高修,连他陆玄,活了几十个年头,也看透许多道理,逞论这等剑仙人物。 如此风姿,才是正理。 (有,照例求推荐票。) 一百零五、苏哲消息,蛟儿脾性 “琼儿,你父母之事,为师也已知晓,你父亲情况,我寻师兄推算,如今确是不在人世……” 稍作沉吟,竺英又道。 苏哲亡故,按理这等消息,多少婉转着说,竺英真人却是当场言出,不知是和缘故。 便是陆玄闻言也是一怔。 更别说苏琼了,此时已有几分茫然,骤然听得这个坏消息,一时反应不及。 下意识便是看向了陆玄。 陆玄正要说些什么,就见李元丰对他摇了摇头。 当下明白竺英别有深意,于是也不发话。 不得陆玄回应,苏琼有些彷徨。 心下即悲又苦,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竺英见此,并未多说,只开口道:“此番我回元枢仙府,便是为了接你,如今也该回转灵音洞了,好教你入门之法。你若想寻得仇人,求个果报,还需你自家努力修持。” 言罢,与陆玄李元丰告辞,随后带着还有些迷茫的苏琼离去。 苏琼离去之时,不时回头看陆玄,陆玄心知竺英这师父如此行事,必有缘由,心下一叹,却也未曾回应。 倒是那灵蛟儿,未曾与竺英这师父一同离开,也不知在这元枢仙府还有何事要做。 待得师徒二人离去,李元丰才道:“师姐也是好意,琼丫头本性并非如今这般模样,只因那贼匪之故,加之此番与你同行,你又多加照料,难免失了几分锐气,她这年纪,却是不妥,于修行无益,师姐之意,正是要去了她这束缚,也好修持。” 陆玄闻言,微微点头,他也能猜到几分。 这边灵蛟儿见此,有些好奇的扫了陆玄一眼,竺英离去之后,他松了口气,不过似乎觉得与李元丰这长辈以及陆玄这老道士在一起呆着,有些无趣,与李元丰打过招呼之后,却也蹦跳着离开了宝殿。 “烦心之事不必说他,我峨眉元枢仙府,也是紫府洲有数的洞天福地之一,不管日后你是否入我峨眉门下,倒也不妨观览一二,我带你四处走走吧。” 陆玄从苏琼的事情回过神来,当下点头,也是从善如流。 至于自家之事,他虽也记挂,却也没有太多得失之心,只因那鹤掌柜灵茶,却也看破许多,多想无益,只会平添烦扰。 …… 陆玄在元枢仙府静待结果,心思不乱,干脆在这仙府之中修行。 这仙府洞天,与外界着实不同,元气丰沛,颇合炼法。 陆玄静坐两日,收获便是不少。 加之陆玄离开浔阳之时,将老龟所赠灵蚌中的宝珠取了来,干脆还把老蚌放归了浔阳河中,也算一份祭奠,此番却也能借之炼法。 有蚌珠相助,灵机愈涨,如是日后还能在这元枢仙府之中修行,再有个两三年的功夫,他便能将这元胎之境炼至至境。 这速度已是不慢,只从李元丰口中所得,常人练法,即便传承不俗,元胎一境也是水磨工夫,少说也是三五年的光景,如是那传承残缺的旁门左道,说不得便要耗去十数载年头。 且此等修行,因无前路,也是止步于此了,多数只能另辟蹊径,就譬如那落魄山传承,玄光难等,只推得一门散魂异术,说是能敌玄光,终究境界道行不到,斗法称雄,到头来也不过虚妄。 由此可见陆玄不拘福缘还是修行速度,都算不得慢了,他有早年积累,蚌珠相助,百字碑推演,此三者叠加之下,如无人知,或许还会以为他天资不俗。 “老道士,你也是要入我峨眉门下的么?” 这日,陆玄坐在这元枢仙府一出廊角,望着山外云卷云舒,略有几分所得,却听得一道少年声音响起。 转头看去,正见檐下蹲了一人,不是那灵蛟儿又是哪个。 这童子虽然顽皮,却也是竺英真人弟子,陆玄不好轻慢于他,不过也无多少亲近便是了,只淡笑道:“或许吧,未有定论。” 灵蛟儿从那梁上跃下,好奇道:“我那师妹是你孙子一辈,你若是拜入门中,却也是三代弟子,岂非乱了辈分?如是教我如你这般,定然是不愿的,平白低了两辈。” 话虽不好听,却也有几分道理,不过修行之事,不好如此定论。老伍拜在李元丰门下,李元丰便曾说过,也有那前辈高人转劫而去,化为童子,拜入门中的,如此便成了后辈,又该如何说道? 于是修行之事,皆是道友,多数各自论交。 李元丰三百来岁,冲元真人齐湛渊还是他师兄,却不知年岁多少,不也是称陆玄做一声道友,也无不妥之处、 这灵蛟小童如此,无外乎推己及人,以为陆玄也如他一般,好这些小面子罢了。 陆玄不与他争,只道:“仙童倒是闲在,这仙府灵机不尽,何不修行?” “修个鸟!” 灵蛟儿听得陆玄这话,倒也忘了自家问题,有些郁气的坐在了围栏上,胆量也大,甩着短腿,不怕跌下山崖去。 “好容易没有师尊左右盯着,岂能耗费时光于那枯燥修行之上?说来我听李师叔所言,你这老道在俗世打滚数十载,想来见过不少故事吧?可有什么好耍的物件?或是有什么趣事,能否与我说说?” “唉!我自出生,便被师尊带回了灵音洞,未曾见过外头变化,师尊说我修成一定功果,便许我下山游历,却不知要什么时候去……”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灵蛟儿在陆玄面前倒是放的开,开口便是不少话,还打听起了外头俗世的事情。 陆玄一听他这言语,虽不知他跟随竺英左右,怎么养成如此脾性,不过也大抵明白,他心中一些念头。 瞧他童子模样,虽年纪不知,但行事也是一个顽童一般,有些肆无忌惮。不过其人并无恶念,陆玄见了,倒也没有什么太多恶感。 想了想,灵蛟儿是苏琼师兄,这关系也能说是亲近,于是稍作沉吟,捋须道:“老道也无甚事,仙童想知,便与你说说也是无妨。” “你既愿讲,便是我的朋友了,自不必叫我仙童,唤我灵蛟儿便是。” 灵蛟儿倒是热烈。 陆玄见此,微微摇头,也不与他计较,当下讲起了一些自家半生经历的江湖琐事来。 虽是凡间俗事,灵蛟儿听得倒是津津有味。 这一讲,便是自午时讲到入夜。 灵蛟儿见这天色,有些不舍,不过却道:“天色也晚,便不打搅你了,明日我再来寻你玩耍。” 言罢,便自顾离去了。 陆玄失笑,倒觉有趣。 (冇) 一百零六、龙涎灵果,真人造鹤 “你说的这韦驮和尚,倒也有几分意思。” 如此便是七日过去,每日灵蛟儿都捉准了时间,在陆玄修行结束后来寻他,也不忘了带些灵果吃食,倒是知晓礼尚往来。 这一日,陆玄讲到龟山之上,与韦驮和尚捉了蛇妖的事情,灵蛟儿便是一声感慨,也不知是不是艳羡韦驮和尚的自在。 陆玄正要问他要不要继续讲下去,灵蛟儿略有几分犹豫之后,忽然道:“我这几日听了你不少故事,开了不小眼界,也耽误你修行功夫,我灵蛟儿何等人也,不好就这般占了你的便宜。” “此番我来元枢仙府,本是要等一株灵果成熟的,师父说那灵果与我有大用,那取果之日便在今日,你不妨随我去取了灵果,我分你两枚,也算是报还。” “此果名为龙涎果,九十九年才生得一枚,三百年才得一熟,能增人甲子功行,我见你元胎小成,离那大成至境却也还有几分距离,如是吃下这果儿去,许有所得。” 陆玄听得这话,微微一怔,到不曾想灵蛟儿还有这等心思。 听得这果儿能涨人甲子功行,便知其不俗。 只是他也听到了灵蛟儿所说,那灵果是竺英专与灵蛟儿修炼用的,便是功效再好,自家却也不好收受,万一坏了人家修行,那便不是什么好事了。 于是道:“此事不妥,冲灵真人既有此吩咐,想来那果儿与你颇为重要,我怎好收了去,你若记着我的好处,日后好生照顾琼儿便是,便算还报与我了。” 灵蛟儿闻言,有些着急起来,他本有几分犹豫,毕竟陆玄现下还算个外人,那龙涎果却是峨眉自家之物,也不好给了外人。 但见陆玄如此,却不太舒服了。 忙道:“我自家师妹,我自然是要照顾的,这却不必你说,至于这龙涎果,我却用不得许多,你便是分去一枚,也是无妨,何故推辞?” “我如今已是元胎小成,尚有甲子活头,元胎修行,水磨工夫,有个三五年也能到得至境,却也不必以灵果催生,此果乃是峨眉灵物,你也当知,我是否能入峨眉门墙,还是两说,怎好生受了峨眉好处?” 陆玄道:“你不必多说,既然今日那灵果便要成熟,便早些去取吧,如是有意,还想听那故事,明日再来这廊角寻我便是,只消我还在这元枢仙府之中,都可来找我。” 灵蛟儿听得这话,面色倒变得有几分复杂,不拘是从陆玄这里听得的故事,还是早先从师门前辈那里听来的修行轶闻,多有那贪婪之人,或是本性也算不得贪婪,但自私本性,见了灵物,总有几分觊觎。 且不说这些,只说陆玄这又有几分不同,能算做是他的报偿,也扯不上什么因果,却仍旧不收,如何不叫他感慨。 “你便随他去一趟也是无妨,那灵果倒也非我峨眉之物,算是蛟儿自身所有,他许你一枚,你收下便是,说来那龙涎果自有恶兽看守,蛟儿境界虽比你高上一分,却无有斗法经验,你如有心,帮他除去,也算帮了些忙。” 正欲再说些什么,忽然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却正是冲元真人齐湛渊。 齐湛渊独身前来,云光卷裹,不知何时乘云出现在了仙府之外。 还是那般打扮,手持拂尘,面带几分温和笑容。 灵蛟儿本有几分野性,即便这几日与陆玄相处甚好,不经意间,总也能显现几分顽皮,陆玄只当他在峨眉山中长大,不曾见过多少生人,多见虫兽,也不曾多想。 不过在掌教真人面前,却也收敛几分,较为老实。 “关于道友之事,贫道与几位师兄已经商量出了一个结果,此番道友不妨随蛟儿先取了龙涎果,回来仙府,你我再谈不迟。” 齐湛渊又对陆玄道。 听得这话,陆玄虽然好奇结果,但他性不急躁,齐湛渊既然如此说,他也不好再多话。 至于那灵果,齐湛渊都发话了,他若是再推辞,便有些矫情了,于是不再拒绝。 于是稽首谢过。 齐湛渊见此,点头一笑,随即白玉拂尘一甩,却从天边召来一朵白云,化为一只仙鹤,飞至了廊角之上立住。 此外又取了一枚灵符,才道:“你二人俱无那飞遁法门,此去取灵果,却要离开这元枢仙府,也不好耽误,这一头仙鹤,能持三日不化,你等可乘其往返,此外这一枚灵符,能开守山法阵,无有阻碍,也算与你二人几分方便。” 言罢,便不见了踪影。 “呼!” 自齐湛渊出现,灵蛟儿便不大敢说话,似乎对这掌教颇为畏惧,待得齐湛渊不见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看得陆玄倒是有些不解。 不过这等事情,他也没问。 灵蛟儿也不多说,相邀陆玄骑乘仙鹤,往那山门而去。 直出了元枢仙府,灵蛟儿才道:“掌教真人乃是天下有数的高修,名头颇大,威严得很。” 陆玄听得这话,倒觉得还好,至少自家面对的时候,齐湛渊还是比较温和的。 似乎知晓陆玄所想,灵蛟儿又道:“你却不知,掌教真人可非这面上看着的和气,数百年前斗剑,掌教真人一口玄真剑不知斩了多少魔教老祖、旁门高人,杀得天下寂静,我峨眉本只依了祖师功果,才有几分名声,不过自那次斗剑之后,不拘正魔,都知我峨眉一代弟子,也不是后继无人,这才奠定了我峨眉玄门大宗的名头。” 陆玄倒是不想齐湛渊这等看上去儒雅随和之人,居然有如此过往,他对那斗剑之事也有几分好奇,还记得老黄似乎也说起过斗剑之事,只是了解也不多。 不过涉及齐湛渊,背后却也不好编排,于是没有多问,只是道:“便是如此,你也是峨眉弟子,齐真人晚辈,这却又有什么好怕的?” “额……” 灵蛟儿一时哑然。 陆玄这话却也都是道理,实际他也不知为何,便是在师父竺英面前,也只是因为敬重,所以听话,但是每次见了齐湛渊,都不自觉的有些敬畏,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点他与师父说起过,不过竺英只叫他莫要编排长辈,便也没多问了。 “不说这个了,前头不远有一处深潭,便是那龙涎果所在,你且坐好,那潭中有一头恶兽,可别掉下去被吃了!” 陆玄无言,不过也没戳破他心中尴尬。 (有) 一百零七、云峡失剑,龟蛇内丹 仙鹤飞行许久,果然见得一处万丈深潭,那潭中云雾漫布,瞧不见下方景象,与李元丰摩云崖颇有几分相似。 二人骑乘仙鹤,也不犹豫,只往那深潭沉去。 穿过层层白云,不多时便到得深潭下方,乃是一处山涧,幽暗阴冷,不见多少光亮。 此涧唤作落云涧,涧中一条深河,也是深不见底,只一看去,便颇有几分危机。 而就在山涧一旁,石壁之上,绿苔遍布,正有一株碗口粗细的小树。 那小树模样奇特,枝蔓纠结,如同一条虬龙,不见花朵,只有三枚散着灵光的拳头大小的果子。 三枚果子颜色各自不一,最上方的一枚,已然是通体暗红色彩,另外两枚颜色稍浅,一枚淡红,一枚青红。 见得这一株小树,灵蛟儿便轻声道:“这一株便是龙涎果,今日正是果熟之日,不过现下不好去取,这落云涧中有一条玄蛇,颇有几分修为,百年前占了这地方,看守这一株龙涎果。” “它应该就在这落云涧中蹲守,今日目的只在取果,如无必要,倒也不必取了这玄蛇性命,这果儿我们也只取两枚,余下一枚便算是留给它的,也算全了它看守之功。不过它若有贪念,也不必客气,这果儿我师父说过,因我而来,掌教真人也说过此果本属于我,玄蛇若不知趣,斩了倒也无妨。” 听得灵蛟儿这话,陆玄点了点头,也不出声。 “暂且稍待,再有半刻钟功夫,那果儿便该熟了!” 灵蛟儿又道。 果然半刻钟过去,就见那一株龙涎果上灵机乍起,将周遭水雾都聚拢了过去,不多时,便见那三枚龙涎果,已然焕发灵机,不似之前那般沉寂。 而就在这时,那涧中忽然一阵水波涌动,从中跃出一条玄色大蛇来,那玄蛇倒比不得龟山所见那一条蛇来的粗大,不过也有面碗粗细,通体玄黑,头上能见一鼓包,隐有化蛟之意,却不知修行了多少岁月。 “你抵住这玄蛇,我去取那灵果!” 灵蛟儿话音一落,便朝那龙涎果掠去。 那大蛇这会儿也是注意到了陆玄二人,当下惊怒,一声嘶叫。 一口黑色毒雾喷向灵蛟儿。 陆玄见此,也不犹豫,碧云剑出,朝那玄蛇斩去。 只听‘叮’的一声,飞剑竟被那蛇躲避了去,斩在石壁之上,落了个空。 但灵蛟儿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宝,无视那玄蛇毒雾,飞至龙涎果前,将那颜色较深的两枚果儿摘了下来,收入怀中。 只是那玄蛇见得灵蛟儿摘了龙涎果,更是暴躁不已,也不管陆玄这驭剑斩它之人,吻中吐出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内丹来,朝灵蛟儿撞去。 灵蛟儿只避了那毒雾,此时倒也打出一道白光来,不过明显斗法经验不足,有些偏差,眼见便要被那玄蛇内丹打中。 陆玄见此,只得以碧云剑阻挡,飞剑灵光与玄蛇内丹一撞,陆玄只觉沛然法力冲击,心神一震,那碧云剑中真气神念俱被打散了去。 剑光当即一隐,飞剑通体暗淡,竟落入了涧中。 不过灵蛟儿那一道白光,倒也打在了玄蛇吻处。玄蛇吃痛,嘶叫一声,收去内丹,倏忽钻入了涧中,恨恨看了陆玄和灵蛟儿一眼,一口衔住跌落的碧云剑,沉入水中,不见了踪迹。 灵蛟儿也见得陆玄飞剑被带走,微微一怔,随即面色一红,却有些气到。 愤然间将那白光收回,再往水中打去,只是白光入水,掀起阵阵水浪,却找不见那玄蛇踪影。 灵蛟儿有些不甘,几番搅弄,那蛇终不露头。 陆玄也预料不到会有如此结果,愣神之间,再做感应,也无法联系上自家飞剑,念头百转,终究一叹。 见灵蛟儿诸般手段,也寻不得那玄蛇踪迹,于是叹道:“蛟儿,那蛇不见便罢了,终是得了这灵果,你也不必太过气愤。” “不成!” 灵蛟儿闻言,冲天髻气得挺直,怒然道:“此番你随我来取这龙涎果,本是我与你的报偿,如今你飞剑却因此而失,哪里能成!” “这鸟蛇,端的不知好歹,须得让它知道我的厉害!你且乘鹤退远些,看我施法,取回飞剑!” 陆玄不知灵蛟儿要做些什么,但听他这话,是怒得很了,只得退远了去。 这时,灵蛟儿去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枚拇指大小的黑丸,那丸幽深,通体古朴,却不知是什么来路。 却也不见灵蛟儿有什么动作,只将那丸捏在手中,嘴里不知念了什么法诀,忽的朝那山涧打去。 黑丸入水,初时不见什么声息,而就在陆玄打量的功夫,‘轰隆’一声,水中忽然掀起一阵巨浪,继而声声震响不绝于耳,深潭之中,一时水雾弥漫,尘埃遮蔽,山石震动,涧中更是掀起阵阵波涛。仿佛地龙翻身。 如此过了半刻钟的功夫,动静才停下,不过这山涧之中,景致已然大变。 一如天降陨星之地,一片狼藉,除了那龙涎果不知有什么神效,还算完整,四周山壁,岩石,全然化为了齑粉,留下莫大一条峡谷,竟使得这山涧化为了一条水峡深潭。 见得那黑丸如斯威力,陆玄也是惊异不已。 他自接触修行以来,还从未见过这等手段。 不等他多想,深潭之中忽然浮出一条黑影,正是那一条玄蛇。 玄蛇已然没了声息,周身更是被炸了个七零八落,一身鳞甲俱是烂去,只余一枚内丹,自水中浮出。 灵蛟儿见得玄蛇尸首,忙四下找寻,仍旧不见陆玄飞剑踪迹。 …… 二人几番找寻过后,也是无所得。 灵蛟儿只得取了那玄蛇内丹回转,有些不甘。 打杀了玄蛇,他也平复下来,有些惭愧道:“此番失了你的飞剑,却是我的不是,这内丹与你,我回去再请师父替你祭炼一口飞剑,不能教你吃了亏去。” 陆玄心中也有几分可惜,不说碧云剑本身也有几分不凡,只说此剑伴他许久,建功不少,失了如何能不可惜。 只是灵蛟儿面前,却不好说这些,能见他颇有几分愧意,如今再说什么,都是不妥。 二人各带心思回转,不多时到了元枢仙府,拜见齐湛渊。 齐湛渊听了二人经历,捏着玄蛇内丹,略作掐算,道:“此中却也有缘法,不必可惜,说不得还有你的好处去,飞剑丢失,也能不算坏事。我见你那袋中,还有一枚蕴了天雷的内丹,不知能否与我瞧瞧?” 陆玄闻言,略作犹豫,还是将老龟内丹取了出来。 齐湛渊掌中托着一龟一蛇两枚内丹,忽而笑道:“果是缘法。” 却正是: 碧云一剑落云峡,龟蛇二丹蕴玄机。 上架感言 本书现在能有这么一个数据,完全出乎了萌新的预料。 我寻思仙侠流量低,尤其还是新人,最高目标就是混个万把收藏,希望能有个千来订阅。 没想到上了推荐之后持续走高,现在四万近五万的收藏,着实让我有些吃睡不好。 兴奋肯定是有的,不过更多的是担心自己会不会写崩了,毕竟没有什么经验。 我自己倒还好,但是大家一直都有支持,我是怕让大家失望。 还好虽然没有太多的进步,但节奏算是稳了下来,循序渐进的推进故事。 这本书很多书友都说节奏有点慢,并且指出了许多的问题,在这里感谢大家的帮助。 也感谢在这慢节奏的氛围之中也没有弃书的书友们。 尤其有很多的朋友每天都投推荐票、评论、打赏。这些小渔都看在眼里,心里也有点感动,真没想过大家这么支持,再次感谢! 此外也谢谢我的责编北河大大,我当时想写书的时候,是做了内投的,因为不是很自信,写了大概有三五个仙侠开头,此外还发了八九个创意过去,北河老大很用心的给我指点,最后才用了本书的开头。 后来也给了很多帮助,我是受益良多。 说来还有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就在投稿的前一天,这本书开头都是还没出来的,也没有产生半点写这么一本书的想法。 这个开头的来源,就是投稿的前夜,突然觉得前面写得一些开头都很没意思,一点自己的情感都没有,于是睡不着觉,干脆起来打开了电脑。 我也有几本很喜欢的仙侠,仙葫三部曲(仙葫、焚天、赤城)都几乎看完了的,此外还有误道者大大的大道争锋,完全写出了我心中的仙侠世界(虽然真阳之后就没看下去了……)。 在我的世界里,古典仙侠就应该是这样的,带着一丝特殊的韵味。 那天晚上我重新扫了这几本书一眼,忽然来了灵感,于是写了两千字。 这两千字的开头,老道士只是一个配角,主角另有其人。 找我的朋友水鱼帮我看了看,他说不是很好。 我想了想,就删掉了一千五百字,留下的部分,就是大家看到的开头三段,几乎是学着仙葫开头前两端的节奏写的。 后来我觉得这老道士塑造的还行,为什么不拿来做主角,于是就有了陆玄这个角色。 这个角色一出来,我瞬间就有了很多灵感。 小渔自毕业以后,几乎就很少回家,每次回家都是过年了,感慨很多,尤其是每当再次离开家的时候,更是有很多的不舍,很多的愧疚。 那天晚上刚好我妈给还我打了个电话,叫我有空多回家看看。 我是很想回家的,但是和很多人一样,我没混出什么样子来,甚至工资就够捂住自己的嘴,过年过节都带不回几块钱孝敬父母,当时忽然觉得有点心酸。 我在想,我要是到老了还是这么混,会是个什么样子,我如何面对自己的家人? 小渔不是独生子,我还有个哥哥,哥哥比我努力,本事也比我大,虽然说不上赚了多少钱,但是能够帮到家里,每次和我哥在一起的时候,我是有点羞愧的。 同样是爸妈的孩子,我哥初中就辍学了,还能帮到家里。爸妈辛苦供我读完大学,我却像个废物一样,除了麻烦他们,根本就没有半点报答。 我把这些情感带入了进去,于是就有了陆玄回家的头两章。 说实话不说那些细节,我觉得这本书到现在,写得最好的就是开头两章。 后来的事情就不多说了,我就顺着写了下来,直到现在。 这本书说不上好坏,对了眼还算能看下去,我也很开心能有这么多喜欢古典仙侠的同道,看到这么多朋友评论,感觉像是找到了组织。 很多人都说仙侠没落了,我倒觉得是《仙葫》、《大道争锋》这样的作品太少了。 如果再出这样的作品,我相信很多朋友还是会尽力支持的。 小渔是个萌新,底蕴不足,文笔也不好,描述故事的时候,太过于想把自己的想写的全部写出来,会显得有些啰嗦,加上自己也没经验,写不出很多新颖的故事,这一点很惭愧。 不过我会尽自己所能去进步的,希望能够给大家描绘出一个舒心的古典仙侠世界。 最后也求一下订阅,大家尽量支持一下正版吧,成绩好一点,我也能抽出更多的时间来钻研。 多得就不说了。 关于更新的问题,上架第一天会更新五更,也就是一万字,如果有盟主(大概率应该没有),第二天就加两更,然后月票破五百加一更。 我更新还是有点吃力的,古典仙侠不是那么好写,主要是行文风格得对胃口,不然写出来的也都是废的,没有丝毫意义。 能力问题,无脑加更只会手忙脚乱,所以爆更的几率很小。 上架之后,保底每天还是两更,质量保证的前提下,会加那么一两更,也就是四千到八千这样,再多怕是不太行…… 然后明天十八号中午十二点上架,求订阅!求月票!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小渔这里再次感谢! 一百零八、炼龟蛇冲元许宝 话祖师广龙三徒 “你如是舍得,这两枚内丹暂且放于我这里,你失了飞剑,也无傍身之物,我与几位师兄一同帮你祭炼出一件护身法宝,不知你意下如何?” 齐湛渊忽然道。 陆玄听得这话,不由一怔,这是他没想到的。 齐湛渊峨眉掌教,天下有数的高修,自有修行,更要经营峨眉门中诸事,想来也无多少闲散时间,不想还要帮他祭炼法宝。 他自然是愿意的,慢说是他,便是这紫府洲诸修中哪怕炼成了散仙的人物,听得齐湛渊与诸师兄共同祭炼一件宝物,只怕也会觊觎。 齐湛渊这等境界的人物,已然是人世真仙,顶尖存在,如此人物祭炼的宝物,哪里能差了去,更别提他还要与自家几位师兄同炼。 齐湛渊的师兄,不必多想便能知道也都是有道高修,天下有数的前辈人物。 “自无不舍,只是如何好耽误真人修行。” 陆玄忙道。 齐湛渊回答:“你也不必多想,如是那至宝奇珍,多须数十年甚至数百年光景,才能祭炼得成,所以此番以你这两枚内丹炼宝,却也不可能炼成什么难得珍奇,这宝物炼成之后,还需靠你自家祭炼,才能增长威力。” “我与几位师兄能帮的,也只是帮你打个基础,所以倒也不会耗费多少时日。”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你这老道还想什么?” 陆玄还未开口,一旁灵蛟儿急忙道。 他对齐湛渊本有几分敬畏,如今却因此事出声,足见他心中愧意。 “多谢真人!” 齐湛渊见此,微笑点头,也不计较灵蛟儿的话,只道:“如此,这两枚内丹便暂且寄在我处,如今灵果也已取回,我却要与你说说你与我峨眉的缘法了。” 陆玄听得这话,提起了注意,飞剑倒还是其次,修行重要还归于己身,如是不得门路,便是手持至宝奇珍,总也逃不过黄土一捧。 好比那旁门修士,神通法术千般,不得正果,终究虚妄。 眼下前路便要得明,陆玄即便心绪还算平静,又如何能不提起注意。 “我与诸位师兄商议过后,确实不好收你入门。” 齐湛渊沉吟道。 听得这话,陆玄心中一空,虽说有些预料,也有不少心中准备,真听了这消息,还是有些遗憾的。 苦笑一声,陆玄道:“能倒得这仙府一览,得见诸位前辈高修,已是贫道的福份了,不敢多求,只是贫道有心修行,还望真人能指点一处去处。” 这个时候,也需厚些面皮了。 “掌教真人,这老道也是天赋之辈,更有许多经历,又无外道牵扯,如何不能入我峨眉门下?可是师伯们不远收他这老头子?李师叔的弟子,不也是一个老头么?实在不行,让李师叔再收个弟子难道不成?” 灵蛟儿急了,他平素较为顽劣,而且也不知何故,峨眉二代弟子之中,少有几个能玩的来的,没有那么亲近。 这也是他听得师父竺英有收了个弟子,那日才兴冲冲来见陆玄与苏琼的缘故。 这几日来,在陆玄这老道身上,却体会到了一种以前不曾体会的亲近感,一听陆玄不能拜入门中,当即便有些着急了。 “你这蛟儿,我话还未说完,陆道友都不急,你却急个什么,如此怎好修行。” 齐湛渊说了灵蛟儿一句,随即又道:“我门中几位师兄师姐,确实不好收道友入门,并非因道友根骨年纪,只是其中有些隐晦之处,与我峨眉相关。不过这元枢仙府留不得道友,却也不是别的没有去处。” 陆玄心自复杂,遗憾有之,感念灵蛟儿替自家发话也有之,一时听得齐湛渊这话,倒是没有反应过来,不由一愣。 “家师大衍真人,虽是我峨眉祖师,不过早年也是凡身,自然有人引入道途,是有师承的。我师师承古仙广龙散人,也是玄门正宗,广龙祖师门下,有三徒,分是赤城山赤目丈人,哀牢山严白凤严真人,其三便是我师大衍真人。” “广龙祖师早已证就紫府,飞升金阙,赤目师伯见在赤城山修行,不过赤目师伯宇内真修,境界高远,将赤城洞天带入虚空界域,便是我等也寻之不得。余者,就是严师叔了。” 陆玄听得这里,大抵有了几分猜测,只怕他的道途,还与这位严白凤严真人有关。 齐湛渊果然道:“早年家师创派峨眉,门下无有几个弟子,严师叔见之,便让门下弟子拜入峨眉,入得我师门下。我师常念此事,每每逢之,便有提点。道友出身,表面寻常,实有几分不俗之处,如是有意,可去哀牢山,入我严师叔门下。” “这……” 陆玄一听这话,一时间却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道友也不必多想,此事我与严师叔已经说过,只要你去,自然能入门中,得法修行。” 齐湛渊这话,却消去了陆玄心中疑虑。 虽然此番没能拜入峨眉,但却有这严真人一路,好似还成了齐湛渊同辈,倒也不知该如何说了。 “你这老道,不想还成了我长辈了……” 陆玄一时不答,一旁灵蛟儿忽然嘟囔了一句,不过也能听得语气之中的几分喜意,是在为陆玄高兴。 听得灵蛟儿这话,陆玄回过神来,哪里还有什么不情愿的,当下拜谢齐湛渊。 “道友不必如此,若入我师叔门下,日后也是同门,也该互相亲近。” 齐湛渊笑道。 事至于此,已然有了定论,自然不必再多说什么。 齐湛渊随后告诉陆玄要去炼宝,便自去了,只留得灵蛟儿与他留在仙府之中。 “你这老道,倒也是好运道。” 灵蛟儿啧啧称奇。 陆玄闻言,还记得他此前之欲,明白他这话也只是想到陆玄成了师门长辈,强说一句罢了,也不与他计较,只道:“你如今得了灵果,想也是要回灵音洞修行了吧?” 灵蛟儿闻言一愣,随后一叹:“掌教真人当是早已算得了,那云鹤能持三日,想是与我赶路的,我确实该回去了。” “这灵果与你,日后你若修成功果,又有了什么见闻,莫忘了来灵音洞再与我讲些故事。” 言罢,将一枚灵果与了陆玄,转身朝殿外走去。 也算有几分洒脱。 走到殿门,忽然转回身来,道:“掌教真人与你炼宝,那是他的事,你那飞剑暂且算我欠你的,我灵蛟儿何等人也,日后定当还你一件更好的宝贝!” 话音落下,才是真走远了去。 一百零九、陆道人仙府得剑 拜师姐灵素传功 灵蛟儿离去,齐湛渊更是取走龟蛇内丹炼宝,这仙府之中,一时倒是空寂下来。 倒不是没有旁人了,也有几个童子,俱是点化所得,除却白鹿童子这等,俱是拘谨,此外府中听闻也有修士,不过各自修持,陆玄也未能得见。 于是自顾修行。 自灵蛟儿处得了一枚龙涎果,请教李元丰后,李元丰告诉他暂且最好不要吃了,等日后拜入严白凤门下,转修法门,再用不迟。 陆玄听此,也不多想。 如此修行不少时日,期间李元丰也自回转摩云崖去了。 …… 这日,陆玄在仙府修行,那一枚蚌珠近来借之修行愈见缓慢,想也是内中精气消耗得差不多了。 略有几分可惜,不过光是这一枚蚌珠,便助他增了二三十载功行,却也不好追求太过。 收去蚌珠,耳畔忽然传来齐湛渊声音,教他去仙府主殿一趟。 想是那以龟蛇内丹祭炼的宝物炼成了。 掐指一算,离那日齐湛渊取了龟蛇内丹,正好过去了七七四十九日。 陆玄不好怠慢,忙朝主殿而去,就见齐湛渊正在内中,而除了齐湛渊之外,还有一名青年女子,女子一身白衣,模样甚是秀丽,颇有几分仙气。 那女子气质温和,瞧见陆玄,微笑示意。 齐湛渊道:“这位是我师姐灵素真人,早年也是严师叔门下弟子,此番你要拜入哀牢山门下,师姐特来见你一面。” “见过前辈。” 灵素真人听得这话,笑道:“你日后也是哀牢山弟子,峨眉同宗,唤我一声师姐便是。” 陆玄听得这话,倒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唤了一声师姐。 齐湛渊待二人见过,不知何处取出了一口飞剑来,那飞剑四尺来长,玄色剑体,通体古拙,不见多少灵光。 其上能见些许云纹,灵龟做格,蛇首做柄,形似一头异兽。 “那龟蛇内丹,我与几位师兄辅以灵材,炼得这龟蛇剑,不过此剑只是胚胎,还需你日后日夜祭炼,方能见功,你且接去,看当不当用。” 陆玄当下小心接过,入手便是一阵轻鸣,颇见灵性,此外真气渡入,也是异常顺遂,挥如臂使。 见得陆玄耍弄顺手,齐湛渊含笑点头,复而道:“这龟蛇剑只是剑胎,日后如何,只看你自家祭炼了。” “多谢……师兄!” 陆玄想了想,谢道。 齐湛渊倒也不多说,受了他这一礼。 “此剑得成,你也该启程去往哀牢山了,我严师叔脾气略有几分不同常人,是以虽然得了你的消息,却也并未前来接你,还需你自去滇南,我见你元胎近成,又有那龙涎果在身,不好耽误传法功夫。” 陆玄点头应下,只是心中也想着,等离开了元枢仙府,还是要去摩云崖、灵音洞与苏琼、老伍说上一句才好,也免得他们担心。 “倒也不急。” 这时,一旁看着的灵素真人忽然道:“师弟既入哀牢山,我做师姐的,也无甚好物,你今番得了这龟蛇剑,却无剑诀在身,峨眉法门我不好传你,不过我早年在外却得过一门剑诀,那剑诀算不得什么厉害手段,总也能当用。” “你此番去往哀牢,行也千里,其他不说,炼了这剑诀,也有几分飞遁手段,总能省却一些功夫。” 灵素真人有此一话,陆玄自也没什么好推脱,顺遂应下。 他虽有异兽駁马,实际却并不怎么想带走,那駁兽与苏琼颇为投缘,陆玄准备此番离开元枢仙府,便将那駁兽赠与苏琼。 也是想着小姑娘能有个伴,虽说有灵蛟儿做师兄,想来不会寂寞了去,但灵蛟儿脾性,到底还是有些毛躁了,也不明人心。 “如此,你便听灵素师姐的吧,待练会了剑诀,再下山去也不迟,我还有要事处理,却不好太过耽误,便先走了。” 齐湛渊似乎也有几分忙碌,不多时便告辞离去。 陆玄与这灵素真人相处,还是有几分不适的,主要是对方看着模样太过年轻,他这半百年岁,又是才入修行,还是有些不大适应。 灵素真人似也能看出,也不与他多说,只领了他来到仙府外一处青山,教他驭剑法门。 “我这剑诀,唤名飞龙荡魔剑诀,此剑诀寻常,只在剑遁之上颇有几分妙处,你也不必以这剑诀修行,或是祭炼你那龟蛇剑,日后拜入严师门下,当有提点,不需着急。” 剑诀本也是练法,飞剑法宝之流,千种万种,各有机杼,有与自家功法紧密相连,功法便是祭炼法门的,坏去法宝也是坏去功行;也有法宝独立炼制,以秘法驱使的;还有主修剑诀,又以剑诀成就飞剑的,如此诸般种种,难以尽数。 陆玄手中龟蛇剑,便是齐湛渊等人炼制而成,已能算是一口成型飞剑,以剑诀驭使,并无问题。 但若想真正发挥这龟蛇剑威力,还需寻得一门相合的剑诀,以之好生祭炼,方尽全功,否则只能说是一件当用的法器。 陆玄对此了解不多,不过也大致明白灵素真人之意。 多且不说,灵素真人见他明白,便教他飞龙剑诀,如此便是数日过去。 这剑诀也能说是修行之功,不过陆玄只学其驭剑、剑遁法门,并不以之修行,倒也不难修成。 加上有百字碑相助,这等技巧法门,最是容易炼成。 便是灵素真人见了他的速度,也是有些惊讶,还赞了几声,似也颇为满意。 陆玄自知是百字碑功劳,倒也没有多少自傲。 剑遁修成,灵素真人托他给严真人带一句话,便洒然离去。 剑仙高修,多是如此,行事倒也不拖泥带水。 陆玄得了齐湛渊吩咐,离去也不必打什么招呼,于是便运使自家初成剑遁法门,以龟蛇剑化遁光,离开了元枢仙府,朝摩云崖而去。 摩云崖相去不远,虽然以陆玄境界,驭剑法门不能持久,但这点距离,倒也不会耗费太多。 他记得路径,不多时便倒得摩云崖山缝,入内拜访。 方一入内,李元丰便迎来,也称他一声师弟,倒让他不知说什么好,说来老伍此番倒成了他的师侄辈。 见了老伍,也不在意多少,反倒高兴他得了前路。 如此一番相叙,陆玄说起想去灵音洞看苏琼的事情,被李元丰劝住,说了一番道理之后,陆玄也没强求,只将駁马相托,言请李元丰送去与苏琼相伴,随后便离开了摩云崖,下了峨眉。 一百一十、飞龙遁直往滇南 昆弥城耍蛇异事 下得峨眉,便有恍如隔世之感。 虽有几分准备,但不想这一遭走下来,自家也是半个入了仙门之人。 一时不少感慨。 峨眉山下,香客不少,陆玄也不好驱驰飞剑飞遁,于是步行,见得许多上山拜神佛的善信,更是有些恍惚。 不多时,倒是走到了南安小县,福云客栈。 入得小栈之中,这店中也无客人,就见鹤掌柜,阿元却不知又忙什么去了。 自他走进,鹤掌柜便注意到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称道:“看你模样,想是成了,却不知拜入了哪一位真人门下?” 陆玄知鹤掌柜本事也大,或许不下李元丰,加上此前听他所说,是他送李元丰上的峨眉,许是更为厉害,所以也不奇怪。 只回道:“托掌柜的福,得蒙冲元真人指点,如今正是要去往哀牢山拜师学道的。” “哀牢山?” 鹤掌柜闻言一怔,随即睁大了眼睛,惊奇道:“掌教真人居然许你拜入严真人门下?你这老道,好大的福缘啊!” 鹤掌柜显然也是明白其中关窍,只听陆玄一语,便知晓了不少事情。 陆玄也不见怪,只笑道:“说来还是掌柜灵茶,不然贫道心也难定,还不好说是何等结果。” 鹤掌柜摇头道:“这却与那灵茶无关。” 多的似乎也不想说,只道:“你这便是要启程去往哀牢山了?可要在我这店中休整两日?” “却是不必了,我此番只来谢过掌柜灵茶,这便要走。” 陆玄回道。 随即四下看了看,不见阿元,也不多说,拜过之后,告辞离去。 鹤掌柜见他离开,也是摇头晃脑,却不知琢磨什么事情去了。 …… 却说陆玄离开了福云客栈,便也走出了南安小县。 出得城郊,见四下无人,于是运以飞龙剑遁,龟蛇剑化为玄光,朝滇南方向而去。 此番他独自一人,也不必照顾苏琼,却没什么好耽误。 只是这剑遁虽好,消耗真气也是不少,即便元胎近乎大成,也抵不过飞遁消耗,每每走了一段路程,便要落下剑光休息一日。 愈近滇南,这路上便见几分乱象。 南疆之地,自古便是如此,部族颇多,风俗百样,更有许多土司,不拘是哪一代王朝,不好管教,都会有几分乱象。 而且自李元丰处所得,陆玄也知晓南疆之地,旁门、魔教修士不少,也有几分风险。 旁门之辈倒还好说,如是听得玄门大宗名号,总有几分忌惮,不好下了狠手,不过魔教修士行事乖张,无拘无束,百无禁忌,却不管你这许多。 对着这些人而言,管你什么玄门正宗,高修传人,大不了打杀之后,便遁出紫府洲去,又有何妨? 是以入得南疆域内,陆玄也少以龟蛇剑飞遁,免得太过高调,他如今修为不过元胎,虽炼得一门剑诀,算是有了几分驭剑法门,终究不过入门,如是遇着道行高深的,只怕也走不过几合。 此外旁门散修、魔教修士,异术神通千种万种,就好似落魄山散魂光,如不注意,也是防不胜防,如此情况之下,自然不敢失了警惕。 陆玄江湖半生,倒也不至于如同那初出茅庐的年轻侠客。 此番得入修行,境界低微,也不过是重走当年之路罢了,他也是从低微武者走出来的,修行中人,再是古怪,总也与江湖相差不离,以早年经验应对,小处还是不会差了太多的。 …… 南疆之地,毒虫也多,便是陆玄当年游荡江湖,求寻道果,也没来过几次,倒不是认为此地难有仙修,实在这山林之中,危机四伏,即便炼成真气的武者,稍有不慎,被什么毒虫咬上一口,一个不好便失了性命。 陆玄是求仙,也不是求死,来过两次之后,知晓这山林不是那么好闯,便也不再来了。 转将注意放在了那些名山大川之上,虽然也没有收获就是了。 此番毒虫猛兽虽然也不好应对,但以他元胎灵觉,却也不会轻易遭了难去,此外龟蛇剑在手,些许虫兽也不足为虑,总能一剑斩了。 说来他一路行至南疆,倒是借着此地毒虫猛兽熟练了剑诀,驭剑法门着实有不少成效,也算是有得有失。 这日,陆玄行至昆弥。 这昆弥城也是古城,乃是滇南都府,百族聚会,服饰各有特色,倒是颇为热闹。 陆玄曾来过昆弥,此番隔了多年再至,也不见多少变化。 正欲寻一处酒楼,稍作歇息,但见集市热闹,凑近一看,原是有人在耍蛇。 连那蕲水县,都有耍蛇人,滇南之地类似毒虫不知多少,自然更多。 类似的耍蛇人,几乎每处集市都能见着。 只是此番陆玄所见,却多有不同,便是以他见识,也颇有些惊异。 不过说起来,如无些特异之处,这昆弥百姓见惯了蛇虫,也难聚拢在一起看热闹。 透过人群看去,这耍蛇人实在有些本事,他操持的并非只是一条蛇虫,而是成百上千,那些蛇虫俱是剧毒之物,有些便是陆玄也未曾见过。 如此倒也罢了,蛇虫虽多,让人称奇,总也不至于聚集这许多人,说不得还会将人吓了去,引来官府之人。 只是那千数条毒蛇,全然受那耍蛇人操控,教它们做什么,它们便做什么。 于是就见那些大蛇在场中一会儿围成以作祭坛,一会儿又四散开来,列成阵势,随着耍蛇人的笛声起舞,妖娆扭动,别有一份怪异的美感。 也是这奇妙一幕,才将这集市百姓引了来。 能操持这千数毒虫,陆玄几乎以为耍蛇人是不是修士了,只是定睛看去,那耍蛇人身上并无半点灵机,模样也是寻常,就是一个普通老者,穿得倒是有些华贵,此外并无异处。 好奇之下,陆玄问了旁人一句,才知这人却也是昆弥城中的百姓,早年不知从哪里学会了这驱蛇的手段,在这集市上摆弄卖艺,很是赚了些银钱,都在昆弥城中卖了一座大宅院,成了富贵人家,让人艳羡得很。 那耍蛇人不多久,便领着几个仆从,将那些蛇收在几个竹篓之中抬走了。 陆玄看了热闹,虽然好奇,倒也没有多管,这等异事,天下不知多少,他也只当一件趣事罢了。 一百一十一、见告示府尊爱民 仗义气道人行侠 陆玄在昆弥城中休整一夜,翌日便准备继续启程。 只是路过城中一地,忽然得见告示,也有不少人在看热闹。 陆玄听了半句,原是与昨日那耍蛇人有几分关联。 那人昨夜回去之后,便寿终亡故了,这本也没什么妨碍,但子孙却无那驱蛇法门,以至于那些毒虫夜里便闯了出来,在府中游荡。 逼得一家人丧事都不好办,而且还可能祸及邻里。 于是只能找到了衙门相助,但衙门中人,却也没人拿这些毒虫有什么办法,只能发出告示,邀请奇人异士捉蛇。 陆玄本欲离开,也不想多管闲事,但想到那千数毒虫从那耍蛇人府上逃了除去,还不知坏掉多少性命,于是念头转动,却往昆弥衙门去了。 到得衙门,见过衙役之后,衙役知他是来捉蛇的,将他引了进去。 就见衙门之中,已有几人,都是见了那告示来捉蛇的。 有的是自持本事,有几分傲气的,有的是看上了赏银,有的也如陆玄这般,想到那些毒虫散布出去,会伤人性命,自发来的。 不过人数不多,只三五个。 艺高胆大之人,终究还是少数。 众人见得陆玄这半百老道,倒也没有轻看,别处还好,在这滇南之地的道士,多半还是有许多奇异手段,滇南百姓对此颇有感触,所以也没有因为陆玄这老道年纪不小,就如何轻看,反倒是恭敬有加。 府尊等了半日,只来了陆玄这几人,但那蛇虫之事却是耽误不得了。 于是便道:“诸位义士,那蛇虫之事却耽误不得,再耽误下去,还不知要伤了多少人命去,衙门无有那等本事除蛇,只能依托几位义士,本府先替昆弥百姓谢过诸位了,还请诸位实战手段,去将那些蛇虫收拾了才好,事情若得解决,也不会叫诸位吃了亏去,府中自有白银相赠。” 诸人闻言,俱是回拜。 陆玄也不自持身份,这府尊能如此替百姓着想,也是难得好官了,值得礼遇。 那府尊果也是个爱民的,听得那蛇虫千数,担心就陆玄几人或难处理,于是还带着衙役跟了过去。 不多时,众人来到那耍蛇人宅院门前。 他这宅院倒也是华贵,不知用那耍蛇手段挣了多少,算是高门大院。 周遭百姓已经被衙门请走,未免被蛇虫伤了去。 到得这宅院门前,府尊再拜,众人见此,也不多做犹豫,各自带着工具,往那院中而去。 只是入得院中,四周空寂,能见院中草木都有些发黄,不少蛇虫游过痕迹,想来昨夜动作不少,只是却不见那些蛇虫踪迹,几人相觑一眼,都有几分疑惑。 四下寻了寻,却在那停了那耍蛇人尸首的偏屋,见了一屋子的蛇虫。 众人一见这等情况,都有些束手无策。 除却陆玄之外,其余几人确实也有几分捕蛇本事,但是这一屋子蛇虫,却有如何下手,如是洒下雄黄去,说不得还会引得群蛇躁动,四方躲藏,引来不好结果。 至于入内捉拿,哪怕其中有几分自持的,也认为没那个本事。 陆玄倒是有法子,不过众人面前,也不好施展修士手段。 “怕只能在四周洒下雄黄,将这屋子一把烧了。” 有人提议道。 “这却不成,慢说四周百姓房屋,这秋日里,一旦起火,只怕要将周遭都席卷了去,只说这蛇虫本身,也是不好处置的,你我都是熟悉蛇虫之人,岂不是这些毒虫最是容易记恨,如是逃了一些去,说不得便会引来更多毒虫,进入昆弥城中,到时伤了城中百姓性命,却又是你我的罪过了。” 还是有人看得明白。 众人听了,也觉不妥。 商议一会儿,没个结果,于是只得请了府尊入内,府尊一听众人言语,也是摇头,道:“此法的确不妥,不好因小失大,诸位都是有本事的,难不成真没法子处理这些蛇虫了么?” “府尊何不问问那耍蛇人子孙,或许留有什么手段遗物,能驱驰这些蛇虫的呢,如是能寻得,我等将这些蛇虫聚拢一起,丢到哪处荒山去也好。” 陆玄见众人实在商量不出个结果,自家也不好施展手段,如是能有他法解决,能不出手还是不出手的好。 众人一听陆玄这话,觉得颇有道理,于是将那耍蛇人子孙请来,那一家人细细想了一会儿,还是摇头,说是没有什么不寻常之处,耍蛇人也不与他们言说此事,只以这蛇虫挣钱,子孙们见无妨碍,也就不多管了,却是没有想到这一节。 众人又是无奈。 陆玄见此,只得道:“贫道倒有一法,不过还需这院中不能留人,还需府尊将人都请出去才好。” 众人听此,颇有几分惊奇,不过倒也没有不信陆玄本事,只是有些好奇。 也有人想观摩的,但在府尊面前,总不好多提。 府尊听得陆玄这话,倒觉试试无妨,于是道:“那便有劳道长了,不知需要什么布置,如是府中有的,我好命人取来。” “这却不必,府尊静待便是,成与不成,一会儿便见分晓,只等我半个时辰,诸位便可入内。” 听得陆玄如此回应,府尊不再多说,只对陆玄一礼。 陆玄稽首,踏步入了院中。 随即来到那聚拢了蛇虫的屋前。 内中蛇虫这一会儿,已有几分躁动,俱是趴在那耍蛇人尸首之上咬着,以至于那耍蛇人尸首通体紫黑,肿成了烂肉,让人皱眉。 也不知有什么吸引之处。 独有五条大蛇,还各自将耍蛇人四肢与头颅咬在了口中,似是要将其吞下,画面着实古怪。 方才众人见蛇太多,还未细看,陆玄这会儿才看了个分明。 陆玄自然是不会驱蛇手段的,不过他却有一口六阴袋,六阴袋中自成空间,当能将这些蛇虫俱收了去。 想了想,他先将袋中要紧物事都取了出来,例如杨燕云留下的盒子,那一枚精气耗了大半的蚌珠,龙涎果等,用包袱裹了,背在身后,这才取了六阴袋。 陆玄虽不成炼得落魄山法门,不过驱使六阴袋的手段却不难,只将六阴袋对着这一屋子蛇虫,便见袋中吐出一个黑圈,朝那些蛇虫笼去。 一百一十二、收蛇虫百姓称仙 蛇毒岭散修邓甲 黑色光圈一出,那些蛇虫似有几分察觉,纷纷人立看来,口吐蛇蕊,瞧着颇有几分瘆人。 陆玄也不在意,只以六阴袋收之。 也无什么异变,一干蛇虫,连带那耍蛇人尸首,俱都被陆玄收入了六阴袋中。 提着宝袋,很是多了几分重量,少说千百斤重,也亏得陆玄元胎境界,颇有几分气力,不然这袋子怕是都持拿不得。 这也是六阴袋这等法器的欠缺之处,其中法门并非须弥芥子,乾坤神通,而是纳物之法,去不得重量,有不小局限。 若是再重些的东西,只怕都收将不得。 陆玄功成,在屋内四下又看了看,不见遗留,这才提着六阴袋,走出了宅院去。 就见众人翘首看来,陆玄走到府尊面前,道了句‘幸不辱命’。 府尊拜过,正要说些什么,抬头一看,已然不见了陆玄踪影。 再问四下,竟没人见着陆玄从中走出。 府尊命人入内一探,果然不见了蛇虫踪迹,虽说那耍蛇人尸首也连同不见了,却也无关紧要了,甚至于那耍蛇人子孙,听了这等情况,也不甚在意,只拜谢府尊能让自家住回宅院。 无人去理那耍蛇人子孙,俱是谈论陆玄身份。 “只怕是一位老仙长。” 有人道。 众人回神,也是一叹,都觉如此。 …… 且不说昆弥城百姓如何谈论蛇虫异事,只说陆玄,与那府尊告辞之后,却走出了昆弥城。 寻得一处荒山,便将那一干蛇虫放生了去。 虽然能以之祭炼六阴袋,陆玄却也没有生出那等心思。 这些蛇虫自有几分灵性,从那耍蛇人驱使便可见一斑,无故杀戮,总也是不好。 至于那耍蛇人尸首,陆玄想了想,在其身上撒了此前取来的雄黄,将那些蛇逼退了去,取出龟蛇剑,在地上劈出了一处深坑,也将尸首埋了,算是有个葬处。 处理妥当,见那些蛇虫犹自在原地转悠,也不多管了,转头离去。 …… 而就在陆玄离去没多久,这荒山之上,却来了一名中年道人,那道人手持一枝青碧竹竿,模样也是普通,如是陆玄在此,当能看出他身上灵机,乃是一名修士。 这修士来到荒山之上,第一时间走到了陆玄埋下那耍蛇人尸首之地,掘出了尸体。 随后一叹,却从那耍蛇人身上摸出了一道符箓。 “耽误了些功夫,险些酿了祸事。” 道人一叹,随即将那耍蛇人尸首又埋了回去,用竹竿敲了那五条大蛇一次,才道:“我命你们约束这些小蛇,若是这人死了,便衔了灵符回蛇毒岭,怎不听我吩咐?好在没有酿成祸事,也不知哪位路过的道友将你等挪与此处,却是要谢过,你等自回蛇毒岭去,不可轻易再下山来,去吧。” 那五条大蛇立身嘶鸣了一会儿。 “原是如此,那人不与你们肉食,也是他的罪过,不过事已至此,你等也坏了他的尸首,算是还了一报,莫要再胡来了,去吧!” 蛇虫听得道人这话,似乎十分乖顺,当下便朝着一个方向游去。 道人只捉了一条细如竹筷的土黄小蛇,道:“你引我去见那位道友,这位道友既然都不曾伤了你们性命,想也是位有道真修,倒是值得拜访一二。” 那细黄小蛇得了吩咐,顺从的吐了吐蛇蕊,缠绕在了道人青碧竹杖之上,指了个方向。 道人见此,当即飘然追去。 …… 虽然耽误了些时间,但自觉救了些许百姓性命,心中倒也舒畅,陆玄未曾驭使龟蛇剑,只以身法赶路,却也走了百十里。 眼见前方有一处小县,便要绕过,驭剑飞遁一段路程。 正这时,后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前方那位道友,还请留步!” 陆玄听得这话,停下步子,回身看去,便见一中年道人,竹杖芒鞋,飘然而来。 那道人身上颇有几分灵光,气息比之陆玄较为厚重些,却也是元胎修士。 念及滇南之地,鱼龙混杂,陆玄提起了几分警惕,不过也没贸然出手。 那道人经验也是十足,见得陆玄回身,忙道:“未知道友可是在那昆弥城中处理过千数蛇虫?贫道蛇毒岭散修邓甲,那昆弥城耍蛇人却与贫道有几分联系,贫道本也推算得他今番寿尽,本要去处理那些蛇虫的,只是路上耽误了些功夫,险些酿了祸事,此番追来,却是想要谢过道友的,道友莫要误会。” 此人自报家门,看上去倒无什么恶意,不过陆玄也未放松,只道:“原是邓道友,贫道也只是偶然路过,所以出手解决罢了,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道友不必谢我,贫道还有事情要处理,先告辞了。” 陆玄不欲与这道人多谈,驱以龟蛇剑化玄光,便要飞遁离开。 也是借这飞剑威慑一二。 “道友且慢!” 中年道人邓甲见得陆玄龟蛇剑,也是一惊,不过很快苦笑道:“这滇南之地,确实鱼龙混杂,不过贫道却无恶意,那千数蛇虫,乃是贫道所养,借与那耍蛇人驱使罢了,此番道友挪去蛇虫,却不伤它等性命,我便知道友也是有道真修,是以有意结交一二,道友如是还有介意,便当我未提。” 陆玄听得这话,念头一转,倒生了几分想法。 这道人既然是滇南修士,想是对这滇南之地颇为了解,陆玄这几日行来,颇有几分顾忌,所以不曾动用飞剑飞遁,生怕招惹他人注意,如是能从这道人这里了解些滇南信息,寻得一处路线,避过危险之处,早些到得哀牢山去,也是一件好事。 “前头便有一处小县,道友如是有意,我二人去那县中一会吧。” 邓甲闻言一喜,若说他此前因蛇虫之事陆玄行事手段,只有几分猜测的话,此番见了陆玄一身清正灵光,手中又有龟蛇剑这等厉害飞剑,已然笃定陆玄玄门正宗身份,即便不是,所修只怕不凡。 自然十分有意结交的,这滇南之地,也不是没有玄门高人,不过他们这等旁门散修,却搭不上关系。于旁门中人而言,因为二次斗剑缘故,对玄门好感没有多少,不过若是能扯上关系,却也是千肯万肯的。 原因自不必多说,只因玄门正宗,高人辈出,互相之间又有联系,但凡交了个玄门好友,都是难得缘法。 “道友赏面,是邓某福份。” 邓甲笑道。 (求月票!求订阅!) 一百一十三、邓道人县郊指路 黄衣女石峡接引 “此去哀牢山,路上荒岭不少,也有一些修士,不过近了那哀牢山后,倒也没有什么人物,只因那山上有一名玄门高修,道行高深,无人敢去招惹,道友这一路上还需小心,不过如是到了哀牢山,倒也不必如何担心了。” 邓甲与陆玄指了路径,能避过几处险地,陆玄也算有所收获。 “贫道去那哀牢山,还有要事,此番多谢道友指路,日后有缘再见。” 陆玄礼道。 “道友客气,我那蛇毒岭找寻不难,这昆弥周遭旁门同修,也多知我的名头,如是道友得闲,可来蛇毒岭寻我。” 邓甲笑道。 陆玄也不赘言,点头应下,却是离开了小县,顺着邓甲所指陆玄,剑光飞遁而去。 只留得邓甲颇为满意的站在原地,摇头晃脑,似有几分所得。 听得陆玄目的所在乃是哀牢山,又见陆玄玄门灵光,便有几分猜测,只怕与哀牢山上那位高修还有几分关系,如今自家也算与陆玄结交,哪里能不高兴? 便是得不了什么好处去,日后也是一份谈资。 …… 陆玄一路西行,回忆邓甲此人,倒也觉得有几分趣味。 这南疆之地,旁门散修不少,远比江南之地多得多,如是他当年在这南疆多寻一段时日,说不得还会有些收获。 当然,也就没有现在的缘法了,一饮一啄,也颇有几分意味。 邓甲所指路线确实也没有什么小心思,陆玄一路借着剑光飞遁,走了一段路程便落下休整,留有几分余力,免得遇到什么危险,不过一路行来,除了该有的蛇虫猛兽,倒也没有再遇着半个修士,也算是承了邓甲的一份情。 千百里路,于常人而言难行,但对陆玄这等算是半个剑仙的人物,却也费不得多少时日。 这日,陆玄便已经到了哀牢山境内。 哀牢山大,千里绵延,不下峨眉,更因滇南高地,夹江而坐,颇有几分水汽。 便是晴天,也见云雾缭绕,神秘异常。 严白凤洞府所处,便在石门峡一线天。 石门峡不难寻得,陆玄身化剑光,一路搜寻,没费多少功夫,便已来到石门峡。 石门峡乃是从哀牢山肚腹中流出清溪穿过形成的“一线天”岩石峡谷,溪水清澈见底,四周森林茂密,尽是一望无尽的青碧。 群山苍翠,水汽弥漫,只进了这峡中,便已然仿若置身于仙境中。 本欲寻得仙府所在,却正好真气消耗不少,只得寻了一处石崖落下。 正休息的功夫,就见一道黄光自西北方向而来,正巧停在了陆玄所憩石崖,云光一隐,便见一名黄衣女子。 那女子也是二十来岁的模样,一身鹅黄绣裙,脸蛋略显圆润,身形丰腴,颇有些风韵。 女子见了陆玄,不等他搭话,便是笑道:“可是陆玄陆师弟当面?” 陆玄一怔,当下反应过来,这女子当是严真人派遣而来,当下道:“正是陆玄,未请教这位……” 女子只叫他一声师弟,他却不知女子身份,也不好问。 “我名秦韵,也是严师门下,算是你的师姐,此番严师算得你已经到了石门峡,特命我来引你。” 听得这话,陆玄再无疑惑,当下拜道:“陆玄见过师姐!” 秦韵点头一笑,却道:“你瞧我模样虽然年轻,年纪却不比你小,你也莫要觉得唤我一声师姐有什么不适。” 这师姐倒也是有心。 “我观你真气颇有几分消耗,便让我带你一程吧。” 言罢,得了陆玄回应,便用云光将陆玄裹了,往西北方向而去。 陆玄感应之中,这云光却并非道人遁法,更像是一件法器,不过陆玄却难察秦韵境界,也不知这位师姐是否入了餐霞。 心中自有几分思量。 陆玄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带着飞遁了,自家也练了剑遁之法,倒也没有什么不适。 不多时,二人来到一处山瀑,秦韵只以云光遁入瀑布当中,就见一处洞天。 这一处洞天,比不得峨眉元枢仙府,却也要强过李元丰摩云崖。 方圆不知多少里,内中一道石峡,与外头石门峡颇为相似。 自有几处青山,秦韵将陆玄领入洞府之中,便引他入得一处仙府。 迎面便见一名中年道姑。 道姑姿容美貌,晶莹华彩,虽已中年,芳姿不减,别有几分清冷气质。 “老师,徒儿已将陆师弟带来了。” 见得这道姑,秦韵便拜。 陆玄便知这道姑就是严白凤,只听李元丰所言,严真人还有个名号,唤作玉仙姑,如今一见,果然也是不错。 不过这是他未来师尊,陆玄没有在心中编排,只也拜道:“陆玄见过真人!” 名份未曾定下,如今却也不好胡乱称呼。 严白凤只微微点头,细细打量了他一番,也不急着发话。 陆玄见此,也不好出声,只身静待。 “不错,他齐湛渊倒也没给我胡找了个弟子。” 陆玄闻言一怔,不知如何回应。 便在这时,又听严白凤道:“贫道不喜繁琐之功,我这一门也不需讲究太多,入我门下,也不必那许多功夫,奉茶一杯,便算拜师了。” 说着,召来一位女童,正托了茶盘,上头一只瓷杯,正是茶水。 陆玄见此,也是顺遂,依着秦韵指点,当下跪地奉茶。 拜过之后,便算是入了哀牢山门下。 “弟子拜见老师。” 陆玄奉茶行礼罢了,随后又是一拜,这一回却是弟子之礼。 严白凤点了点头,道:“我哀牢山门下,也无多少门人,只你师姐秦韵,如今又多了个你,日后你姐弟二人,还需好生扶持,我门下无有许多规矩,需要注意的你问你师姐便是,待你安置妥当,再来寻我。” 言罢,竟自离去了。 倒是让陆玄一怔,灵素真人让他带话,他都还没来得及说。 秦韵见此,安抚道:“老师脾性如此,较为淡漠,不过却是面冷心热,平日对我颇为回护,便是府中童子吃了外人的亏,也会帮忙出气,所以师弟你也莫要误会。” 听得这话,陆玄明白几分,当下点头。 不过还是将灵素真人所托之事告诉了秦韵,秦韵闻言,笑了笑道:“这其中却有几分因果,老师与灵素师姐之间情谊甚厚,等我将门中需要注意的一些事情与你说过,你去寻老师传法,再言不迟。” 听得这话,陆玄也暂放下。 (今日打底三更,多就四更,本书有点扑了,求大家支持一下!求月票求订阅!) 一百一十四、严白凤说法震巽 陆徒儿洞府受匣 这哀牢山洞天之中,也是灵机四溢,一派福地景象。 秦韵与陆玄详细说了说一些修行相关,门中关系,以及哀牢山周遭修行之辈,需要注意的之处。更多却也没有多做解释,只说陆玄日后在南疆久了,慢慢了解也自不迟。 陆玄也不强求。 如此在洞天之中与秦韵这师姐相处了几日,该听的都听了去,这洞天之内的相关,也都了解得差不多,陆玄这才得了严白凤吩咐,去修处寻她。 …… “你所修法门,乃是飞云子徐烟霞所创九江行脉法,此法虽也是玄门筑基正宗,别有几分妙处,到底不是最上乘的筑基法门,好在你玄光未成,如今转修也不算迟。” 见得严白凤,这位老师面上还是比较的淡漠,不过言语之间,也尽细处,与陆玄说了个明白。 陆玄不多话,只等严白凤安排。 “这几日在这洞天之中与你师姐相处,一个是让你师姐弟二人互相熟悉,免得生分。再一个也是让你对修行之事多做一些了解。你年纪不小,入道也晚,有几分已见,虽历经人情世故,也难说好坏,心境之上,日后修行你还需多加注意。我不担心你贪功冒进,但也不可失了奋进之心。且修行之中,多见异常,你也不可全凭往日经验断定,如有疑惑之处,从你师姐那里得不出结果,便来问我,也莫要担心我不好说话,你既入我门下,我自有解惑之义。” “弟子省得了,多谢老师!” 陆玄感念,当即一拜。 说来他这辈子行来,也有过几个传艺之人,不过多是擦肩而过,无有多交集,能说是老师,却也算不得真正师父,如今拜入严白凤门下,如此正式,还算是头一遭。 他能听出严白凤言语之中的关切,对于自家这位师父,也是发自内心敬重。 “些许修行之事,我便不与你多说了,你自峨眉而来,想也知道不少,此外便是不懂,这等小事,这洞天之中的童子仆从也都懂得,你若有疑处,也可问他们,不可自持身份。” 陆玄又是点头。 严白凤道:“我先前说你这九江行脉法门,并非上乘筑基法,自然许你一门改炼法门,不过我这一脉,除却广龙祖师正法,多是女子修持,与你不合,而广龙祖师真法,以你如今境界道行,却是修持不得,所以此番唤你过来,是要教你去取一门筑基法门,改炼真气,凝练玄光。” 说着抬眼看了陆玄一眼,见他安然静待,也是微微点头,才道:“那法门唤名《震巽图解》,见在靈【ling】山风雷洞,乃是广龙祖师昔年一位好友所留,靈山之上,本也是留待有缘之人,却有玄门真人看护,你持我法符去取了来,便可回转,不可坏了本来布置,这法门自有缘法,还有后来者。” 陆玄细听严白凤教导,不时点头,记下了吩咐。 “我听得齐湛渊还与你炼了一口飞剑,取来与我瞧瞧。” 细细吩咐完毕,严白凤问起了龟蛇剑。 陆玄不做犹豫,自六阴袋中取出了龟蛇剑,双手托剑,交予严白凤。 严白凤接过剑去,稍作琢磨,倒也微微点头,道:“齐湛渊倒也没有糊弄,这口剑胎当是他与他那几个师兄耗了一些心力才祭炼得成,内中有天雷之力,也炼有龟蛇真形,只是这飞剑尚未真正祭炼得成,以你如今本事,飞剑妙用也尚且驱使不得,日后还需好生琢磨。” 严白凤说着,也不知想了什么去,半晌才从虚空捉了一口剑匣出来,道:“这一口玄虚剑匣,乃是我昔日斩魔所得,能蕴养飞剑,增涨灵机,也能乾坤纳物,你那口旁门法袋,到底不甚当用,这一口飞剑也不过剑胎,如是日夜放在那法袋之中,少了祭炼,难免失了灵机,却是不妥。” 陆玄见此,便要拜谢,却见严白凤罢手:“你是我门下弟子,我的法物,不与你们,难不成还给了外人去?好生收着,少招惹麻烦,日后尽心修持,求得正果,便算你们对得起我了。” 陆玄心下又是感念,倒是想起了灵素真人来,于是将她的话说了一遍。 “灵素师姐教我给您带话,还传了我一门剑诀……” 听得灵素真人名姓,严白凤面色略变,不过摇了摇头,终究也没多说。 只将剑匣与龟蛇剑都交予了陆玄,又传了他取宝法符,才道:“你从她手中得了剑诀,也有剑遁法门,也算有了方便,此去靈山,也有一些路程,路上危机不少,如此也算有了几分自保之力。” “那剑匣之中,蕴了我三道剑气,如是见得旁门邪修、魔道妖孽,你只驱了剑匣应对便是,如是这三道剑气都不够你用,也莫要说是我严白凤的弟子了。” “何时去那靈山,全由得你自己,且退下吧。” 严白凤一番吩咐,言尽之后,也不再多说,正应了秦韵所说脾性。 陆玄也不见怪,顺遂一礼,随即告退。 只出了严白凤修处,才好生观摩那一口剑匣,这剑匣还需几日功夫祭炼,才能当用,严白凤说他何时去靈山取那《震巽图解》都是无妨,陆玄却也不愿耽误,他有龙涎果在身,只等取了那震巽图解,转修真气,或许便能元胎大成,届时也该试法练就玄光了。 等到凝练玄光有所成就,陆玄还准备回一趟浔阳,此番离家也有不短时日了。凝练玄光耗费只怕耗费也不会短了去。离家日久,家中情况也难知晓,终究还是得回去一趟才能安心。 虽说妹妹身体经过调养,也有那暖玉在,当是身体康泰,但总有意外,却也不好不做多想。 如此想着,陆玄先是去拜见了秦韵,说了严白凤吩咐,这才在洞天之中自寻了一处静处修行。 这洞天广大,虽有一些童子仆从,却也安静。 如此静修,祭炼剑匣,不知觉便是十余日过去。 陆玄剑匣将将祭炼初成,已然将龟蛇剑收在了剑匣当中,此外六阴袋中之物,也转入剑匣之内,将这旁门法袋闲置下来。 这袋子日后说不得还有用处,他倒也还是留着,放在外头装些琐碎事物,也是好的。 (有) 一百一十五、陆道人寻法靈山 风雷洞转炼风雷 靈山所在。 便是在滇南之地,也是偏安一隅,近之雪域高原。 陆玄得了严白凤吩咐,将那剑匣祭炼初成,寻得师姐秦韵问了路径,便驾驭剑光,飞至靈山。 一路耗费时间却不去提,只这一日,陆玄已然到得靈山境内。 靈山好找,风雷洞却不好寻。 此地海拔甚高,入得靈山,已然能见几分雪色。 四处银白,欲寻一处洞府,却也并非易事。 好在陆玄有严白凤提点,加之法符在身,总也有几分牵扯。驭剑一番搜寻,终是寻得一处山峦。 那山峦有一处高崖,常人难至,正见一方巨石。 上书‘风雷’二字。 陆玄见得这字,福至心灵,当即落下剑光去,取出法符,便对那巨石一拜。 “晚辈哀牢山严真人门下陆玄,此番奉师命来此风雷洞求法,还请祖师予个方便。” 说着,便俯身一叩。 这一叩拜,便见那巨石之上‘风雷’二字倏忽闪起一道玄光,随即巨石一震,簌簌落下不少尘土。 陆玄看去,但见那巨石分裂开来,露出一方洞府,正是风雷洞真面目。 陆玄见此大喜,当下又是对着洞府拜了拜,这才手持法符,走入了风雷洞中。 这风雷洞不似峨眉仙府,也不似哀牢山洞天,只是一处寻常洞府。 俱秦韵所言,这一处风雷洞,也只是前辈古仙的别府,留以传承,以待后人的。 陆玄四下看了看,也不多想,入得洞中,便以真气催动法符,顺着法符指引,来到了一处石壁之前。 就见那石壁之上,篆刻着文字图画,正是严白凤所说《震巽图解》。 筑基法门,虽然玄妙,大多不会太过深奥,只重于基础,方便入门者习练。 这与玄门大法不同,似峨眉真传《紫府金书》,紫府大道,奥妙非常,如无开释,不识那金书玉字,不明真意,便是金书在手,也难修持。 陆玄本身便曾习练九江行脉法,自身也是武道高手,更有半生见闻,见得这《震巽图解》,倒也理解不难。 这图解千百文字,七十二幅行功法图,很是方便修行。 此外这图解之上,还附有一门玄光凝练之法,这可不是那落魄山散魂光这等旁门异术,而是正经大道。 练得玄光,便破境界。 此法唤名‘风雷一气玄光’,正需这震巽图解筑基,方能炼成。 陆玄对那玄光一境有些眼馋,不过也没有将心思太过放在上面,而是沉下心来,细细揣摩这石壁之上的图解,随后小心一百字碑推演,见再无疑惑之处,也不急着修行。 反而留在洞府之中,百般揣摩。 如此便是三日过去,陆玄终是静下心神,也将那震巽图解揣摩了一个通透。 这才开始尝试修行。 他有百字碑在身,早已将行功之法研究透彻,如今不过按部就班,除非意外,倒也不必担心许多。 他自带了干粮,洞府之中修行,若是饿了便吃干粮,渴了便去山中用以雪水,倒也没有什么妨碍。 不过他倒不曾见得严白凤所说的玄门真人,想来对方也有推算,这才未曾显身。 陆玄也不在意。 只专心修行。 他元胎早有几分成就,如今转修,也只是真气变化的功夫,倒也不需耗费太多的功夫。 如此便是一月过去,陆玄终将这一身真气转为风雷真气。 鼓动之间,隐有风雷之音,整体气质也多了几分凌厉。 陆玄这修法之人,能够感受到的变化更多,虽说元胎筑基法门,即便是有差异,人体局限在那里,区别也不会太大。 但自陆玄感应,行脉法真气转成风雷真气之后,还是有不小的差距的。 别的不说,风雷真气对肉壳的淬炼更甚一筹,此外以风雷真气驱使龟蛇剑,也明显更见威力,尤其隐约之间陆玄还能感应到,这风雷真气能够引动剑身之中的天雷之力,也不知是否错觉。 此外这真气还有机杼,暂时也难全然透彻。 陆玄将一身真气化为风雷真气,心中有些畅快,不过也明白这等情况下,不是继续修行的时候,于是暂且放下行功,在这靈山之上驱以风雷真气,龟蛇剑光,很是遨游了一番。 这一番行事,倒也能够感觉速度快上不少,想也是风雷真气特异。 休整两日,陆玄回转洞府,却自剑匣之中取出了龙涎果来。 如今风雷真气已成,正是借着这龙涎果炼就元胎大成的时机。 此后再炼风雷一气玄光,便离那玄光之境更近一步了。 既有准备,陆玄也不耽误,在洞府之中坐定,便将那龙涎果吃下。 这果儿一咬,入口便化作一股清凉玉液,流过咽喉,直入腹中。 不多时,腹中温热之感骤起。 一股沛然元气,渐渐散布四肢百骸,流转周身经脉。 陆玄心有准备,这果儿能赠甲子功行,当是非常灵物,早早便运转风雷真气等候。 如今这龙涎果化作元气,当即与陆玄风雷真气合流。 一时间真气如同小溪,渐渐将龙涎果元气聚作一处,化为大河,于经脉之中奔腾,淬炼身躯肉壳。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从外界看去,陆玄身上隐见风雷之音,衣袍鼓荡,须发飘舞,却是真气充盈到了极点的表现。 他如今身躯模样,更是有几分莹光。虽灰白须发还是那般,但整体肌肤模样,又有了些变化,更为紧实,元胎大成,本因炼了行脉法而有所改善的身体,更多几分补益。 如今如是叫外人看了去,现下只怕认不出他是个甲子年岁的老道,会以为他年纪不过半百。 肌体变化还是小事,内里已然有了更大改变。 不过他也明白,外貌略有变化,只是因为此前水经注水元真气温养,此番龙涎果相助,元胎大成,真气盈然,所以如此。待调息过后,隐去真气,便会恢复原先模样,至多比之同龄之人,看着更多几分华彩。 返老还童并非易事。 除非奇珍灵物,或是日后功果得成,有意改变。 不过得道之人,对于外貌多也不是很看重,所以当世高人之中,除了些许角色,倒也没有人专门改易形貌。 元胎大成,又增添了甲子功行,陆玄修行也算有了几分成效。 心下欣然,驱以风雷真气,在这洞府之中好生运练了一番,这才按下真气躁动。 不过就在略作调息之际,心中忽有几分牵引,念头一动,却往风雷洞外走去。 (三更了,求订阅) 一百一十六、见巽风炼魔宝剑 引来客神风上人 却说陆玄炼得风雷元胎,心血来潮,走出了风雷洞府。 行至那洞府之前,风雷石下,念头一至,一拍身后剑匣,只见龟蛇剑出,倏忽劈在地上。 就见地上裂开一道小坑,露出一口宝匣来。 那匣长三尺,与陆玄玄虚剑匣颇有几分相似。 上头篆字雕篆,书‘巽风’二字。 陆玄见此,便知这剑匣之中,只怕有一口飞剑,也是这洞府别传。 此外宝匣之上,还见几个六道符箓,不知是何来由。 念及师父严白凤只叫他取功法,倒也没提过这一口宝匣,略有几分犹豫,不过就在这时,只见那宝匣轻颤,飞遁起来,竟要飞离这风雷洞。 陆玄顾不得多想,只得以龟蛇剑圈住那一口宝匣,收归掌中。 正不知如何处置,忽见天边一道青光飞来,落在风雷洞前。 仔细看去,原是个古稀模样的白发老翁。 那老翁拄着一柄黄木拐杖,颇有几分老态,不过白须白眉,却也有几分高人之意。 这老翁飞至,全凭一道青色霞光,陆玄即便感应不出对方境界,也知对方怕是餐霞之境往上的高人,而且念头转动之间,却也想起了严白凤所说看护这风雷洞的玄门真人,当下提起了心神,不敢失了礼数。 “敢问可是神风前辈?” “你便是玉仙姑门下弟子了吧?老朽便是神风上人,风雷洞功法你可取了去,不过这宝匣另有缘法,你却不好带走。” 这老翁还算和善,只说起了陆玄手中的那一口宝匣。 许是觉得陆玄不太能理解,还解释道:“这宝匣之中有一口巽风剑,乃是这洞府主人前古真仙雷音子所留,其中还有缘法,老朽看守这洞府,便是等候有缘人,此剑你倒也不是不能取走,只是其中因果不小,难免影响修持,再者你有自家厉害飞剑,这巽风剑与你也无大用,其中得失你还需考虑妥当。” 神风丈人倒也不强要陆玄留下剑匣,只将其中牵扯说明,并未以修为境界欺负。 陆玄琢磨一二,自家来时,严白凤便说过这风雷洞还有缘法,教他只取了图解真功,也不知是否料到了这一幕。 这巽风剑匣与他当也有几分缘分的,不然他也不会心血来潮。 不过正如神风上人所说,他自家还有龟蛇剑未能好生祭炼,也不好贪图这古仙遗宝,坏了他人缘法。 于是将剑匣托奉,递给了神风上人,道:“如此前辈取走便是。” “好!” 神风上人见得陆玄如此,赞了一句,随后却笑道:“这剑你不好取走,其中剑诀你却可学,你炼得风雷真气,与这匣上剑诀也是颇为相合,炼此剑诀,与你也有好处。” 陆玄闻言一怔,不过倒也没有多想,于是便在神风上人指点下,从剑匣上学习那匣中剑诀。 “这剑诀本分作两卷,上卷‘震雷’为阳,下卷‘巽风’为阴,阳卷声势浩大,威力无匹,乃是上乘炼魔剑诀,阴卷若之希夷,无形无声,穷尽变化,也是难得修行宝诀,护道手段。” “阳之一卷,连同另一口震雷剑,却为九嶷山回道人所得,回道人乃是旁门高人,宇内真仙,你日后若得缘法,或许可从他手中讨来阳卷,不过现下暂且不说了,只说这巽风剑诀,也非那般好炼,你现下只需将此剑诀记下,日后修成玄光,自能修持。” 许是他哀牢山弟子身份,神风上人对他颇为看顾,还教他如何从那剑匣之上习得剑诀。 耗费几日功夫,陆玄终将那剑诀记下。 继而将巽风剑匣还与了神风上人。 此来靈山目的已成,陆玄也准备回转哀牢山,求寻严白凤指点,以炼那风雷一气玄光。 只是再寻神风上人,却不见了其人踪影,出得洞府一看,风雷石已然恢复原貌,原先取走剑匣痕迹已然不见,正愣神间,忽的身后一震,那风雷洞竟也不见去了。 却是缘法已结,别府自隐了去。 陆玄见此,站定半晌,随即回身一拜,继而唤出龟蛇剑,回往哀牢而去。 …… 回到哀牢,陆玄便先去拜见了师父严白凤。 严白凤见他功果,还算满意,听得他在那风雷洞经历,倒是略作沉吟。 “按理如无雷音子师叔准许,你也难与这巽风剑诀有所牵扯,想来其中还有你的缘法,这却是我也没能算到的。神风上人教你取了这剑诀,倒也是他的气量,此法本是与他未来弟子准备,日后自有人去取了剑匣,拜入他的门下,如今他许了你这剑诀,你与他那弟子或许还有牵扯。” “不过这也无妨,神风上人也是玄门高修,说不得还有你的好处去。只是这巽风剑诀,与你却也不甚相合,如是那震雷一卷,你日后玄光得成,倒可借之祭炼你这龟蛇剑,不过现下这巽风剑诀,却不大好。” “那震巽图解所修,并非雷法,所谓风雷二字,乃是动功,其意动若风雷,声势浩大,你甲子年纪方才入道,自有几分定性,如是再修那静定之功,与你无甚好处,说不得便走歪了去,是以我才叫你去取了这震巽图解,以做筑基。” “这巽风一卷,只究变化,却无雷霆气势,如是你取得的是震雷剑诀,倒是相合,如今却有几分不妥,尚且不如灵素与你的荡魔剑诀。” 严白凤说到这里,忽的掐指一算,竟是笑道:“原是如此,这神风道友也是有心。” 只是却也不与陆玄解释,只道:“这剑诀你且收好,日后自有你的用处,若是得暇,钻研其中驭剑变化倒也无妨,不过不可以之修持,更不好借之祭炼飞剑。我本要与你寻一门身剑相合的剑诀,教你祭炼你那龟蛇剑,如今看来倒是不必,你要炼那龟蛇剑,不妨以那荡魔剑诀祭炼,你这龟蛇剑中,自有雷劫余威,以风雷真气运炼,辅以荡魔剑气,当能见几分威力。” 话中有几分隐晦,陆玄尚有疑惑,不过严白凤既如此说,他也不好多问。 随后问及凝练玄光之事,严白凤只道不急,让陆玄先去以荡魔剑诀祭炼飞剑,如有所成,再言此事。 陆玄得了吩咐,也只得自去修行。 一百一十七、石门峡欲炼玄光 哀牢山话法阴阳 以他心性,本也能定心静神。 正如严白凤所说,他入道修行较晚,自有几分静功,或者说有些暮气。 但也不知是随着风雷真气成就,还是心中有所惦念,除却祭炼飞剑,温养真气的功夫,平日竟有几分躁动。 如此情况,对修行也有几分影响。 心中疑惑,自然便去找师姐秦韵询问,只是师姐却在闭关之中,拜见严白凤,也寻不得人。 陆玄只能自作调整,不过随着荡魔剑诀功深,自生几分荡魔真气,龟蛇剑也初步与荡魔剑诀祭炼合一,陆玄心中那股躁意再难压制。 于是便连日常修持都只能暂且按下。 好在他元胎大成之后,真气本就到了极处,每日也只是淬炼肉壳,凝练真气的打磨功夫。 放缓两日也是无妨。 陆玄心中琢磨法子,干脆在在洞天之中炼起了剑诀来,不拘是荡魔剑诀还是巽风剑诀,都有术、法之分。 法在修行,练就剑气,也是功体,一如真修法门。 术是剑法变化,驭剑手段。 合二为一,才有那剑仙神通。 飞剑一道,所谓剑光分化、炼剑成丝,自有诸般变化,便是如此而来,却与俗世剑法颇为不同。 陆玄思动,于是便钻研起了荡魔剑诀与巽风剑诀当中的剑术变化,他已炼得荡魔剑气,百字碑相助之下,这术道法门,却也进境颇快。 只十余日的功夫,驭剑手段便见几分精熟。 如是对他不了解的,见了他这飞剑剑术,兴许以为他已经在这驭剑一道上浸淫了多年。 这也有他俗世武学的功劳,不过更多还是百字碑的成效。 他的剑术,虽然还不曾到得那等剑光分化乃至炼剑成丝的地步,但剑光变化却也随心,飞剑流转,如同羚羊挂角,颇见几分厉害之处。 这几日习练剑术的功夫,陆玄倒也得了几分发泄,不知是否错觉,他甚至感觉自身风雷真气,比之静修所得好处还多。 只这一日,陆玄耍弄飞剑之术,已然变化随心,再无多少进步,自由得龟蛇剑天际游荡,却有几分心不在焉。 正这时,忽得严白凤传音,陆玄先是一怔,旋即便是一喜。 知道玄光之事,当有了结果。 当下将龟蛇剑召回,剑光化遁,便朝严白凤修处而去。 按下剑光,只将飞剑收入匣中,陆玄入内拜见。 得见严白凤,并无多少变化,打量了他几眼,才点头道:“如今却是时机了,” 陆玄知晓师父所说时机,当是与自家凝练玄光之事有关,不过细处也难猜测。 严白凤并不与他解释,只道:“你如今剑诀初成,风雷真气也打磨到了一定境界,确实该想着采炼乾坤清浊二气,凝练风雷一气玄光了。” “所谓乾坤清浊之气,亦是阴阳变动之灵机,这灵机天地之间无处不存,不过山野自然,如何变化,终究顺应天时,旨在一瞬,实难捕捉。” “这玄光亦是心光,天地阴阳之光,佛门所将心灯,亦是如此,这玄光虚虚实实,变幻无常,塑其本源乾坤清浊二气,自然也是如此。” “先古有道祖开天辟地,便分天地清浊,这清浊二气,存与万象之间,唯有变动之时,方能采炼一二。” “元胎易成,玄光难就,便在这里。” “你所炼风雷一气玄光,在这哀牢山中确是修不成的,除非每日春雷乍响,或能炼得几分,但这等情况,终究难见。” “是以你欲要练就玄光,还需往那俗世走上一遭。” “你这一去,随心随性,我也教不得你许多,只有一言,多行仗义之事,或有所得。” 陆玄自风雷洞中求得震巽图解,这图解之中凝练风雷一气玄光的法门,当时他便大略看了看,这些时日,心中念动,也有研究。 不过其中本质,却了解不多,只回了采炼法门。 至于何为乾坤清浊之气,却是不得而知。 如今听得严白凤这话,隐约有几分明悟,却仍旧有不少疑惑。 严白凤似是十分明白他心中所想,只道:“你如今炼得风雷真气,可修那风雷一气玄光法门,自有几分所得,届时你见了灵机,也能明白如何炼就玄光,不然我便是再如何耗费口舌,你也难以明了。” 陆玄闻声,知道师父如此言说,必然有其道理,当下也不再问。 只想着既然要下山去,正好倒也可以回浔阳一趟,至于这玄光一事,想来路上也能有所开释。 严白凤与他说了这些,却也不再开口,只教他退去。 陆玄拜过,这才离开了严白凤修处。 他直接回去收拾了东西,便寻得秦韵,欲要与这位师姐拜别。 只是见得秦韵,却听得师姐讶然道:“师弟这是要下山凝练玄光了?那倒是正巧,我此番也有些俗事要处理,你我不如同行。” 陆玄不知秦韵有什么俗事要处理,有些惊讶,不过也没有多问。 修行中人,如有俗事,多是亲人相关,好比陆玄,也是惦念家中亲人。 想来严白凤也是如此,此等事情,自然不好多问,二人虽是同门,到底自家私事也不必互相通晓。 于是也不多说,只等了秦韵收拾东西,一同出得洞府,往山下而去。 自陆玄离开浔阳,已然过去数月,如今春夏秋冬,却是到了冬季。 哀牢山上,能见飘雪,往日青碧一片,溪水潺潺,如今却都裹上了银装。 云雾之中,也有几分冷意。 不过师姐弟二人俱是修士,遁光卷裹之下,倒也不在意这些。 一路过了澜江,便至顺宁。 路上询问,陆玄才知秦韵这是要去大和。 说来陆玄虽入门也有了一些时日,与秦韵相处时间不短,倒是不知她的出身。 如今听得她要去那大和城,问了一句,才知她本就是那大和之人。 而秦韵这边,听得陆玄是准备回转浔阳,却请他随同前往大和,说眼见便是年关将至,陆玄此番便是启程回浔阳,怕也错过了时日,倒不如随她在大和先过了年,再启程不迟。 陆玄听得秦韵之言,心中念头转动,细细琢磨,倒有不少想法。 一百一十八、老国主诉苦皇城 他想的却是玄光之事。 秦韵年岁实际不比他大去多少,年轻时便拜入严白凤门下,如今也不过甲子年岁,许是入道得早,还有几分年轻心气,如今也是尚在玄光境中打转,未能练就餐霞。 只是既然凝练玄光,对于这境界必然了解不少,陆玄也是想着先弄明白这玄光之事,小有所得,再启程也不迟。 也省得到时心生疑惑,却无人解答。 如此想着,他便应下了秦韵相邀。 …… 滇南之地,古来小国起复不断,大梁如今虽然势大,也正安平时节,国力强盛,但滇南之地,仍旧有一小国。 此国名为蒙舍。 这蒙舍之国,正是以大和为都。 只是蒙舍小国,周遭疆域也无多少管束,说来说去还是土司管辖。 这些土司也说不清是分属大梁还是蒙舍,多是自我统治,滇南之乱,也是乱在此处。 日前陆玄所去靈山,便在蒙舍疆域之内,只是蒙舍朝廷,大抵也只能管辖大和城周遭,这小国称之为国,实也有几分勉强。 不过到底有几分正统,名份还是有的。 说来那蒙舍国皇室,便是姓秦,师姐秦韵,也是姓秦,陆玄心自琢磨,这里头怕是还有几分关系。 只是陆玄也不多问,想来到得大和,自能明了。 如是几日,师姐弟二人一路飞遁,渡过了榆泽,便至大和城外。 大和城怎么说也是蒙舍国都,自有几分气势,与昆弥在仿佛之间。 因这蒙舍国也是部族之民出身,滇南百族,倒也更愿意在大和城中做生意,如是一来,城中热闹还要胜过昆弥几分。 秦韵领着陆玄进了大和,一眼望去,便是各种服饰。 说来他早年也到过大和,只是这蒙舍国尚佛,陆玄当时道人打扮,并无多少优待。 此番到此,依旧这般。 百姓们见了道人,也不多加注意,倒是见得路过的僧侣,便要见礼,也是别有一番意味。 秦韵这边,领着陆玄,却直往皇城而去。 见得皇城中人称她一声大长公主,陆玄才知她果然是蒙舍皇室中人。 也有几分感慨,好奇这位师姐公主之尊,如何拜入的严白凤门下。 这等事情,也不好问,陆玄只随秦韵入宫,不多时便见得蒙舍国主。 这国主也是个年过半百的老皇帝了,虽有如此尊位,看上去却没有什么威严,反倒像是寻常富家翁。 秦韵与陆玄不过入宫,内中侍卫通禀,这国主便亲自来引,见面便拜,口称姑姑。 陆玄倒是还好,不过周遭侍卫见了,尤其是未曾见过秦韵的,都有几分不适应。 毕竟秦韵模样看着着实年轻。 “这是我同门师弟,俗家姓陆,也是仙修之人。” 对于这位老国主,秦韵似乎没有什么亲近,相处颇为冷淡。 陆玄见过这国主,他曾来过大和城,倒是知晓这国主名号,姓秦名熙,时年蒙舍国年号曰保和,是以蒙舍国中,多称老国主为保和帝。 保和帝半点不自持身份,似乎并不觉得自家这帝王之尊有何了不起,反礼拜陆玄。 陆玄不好避过,只得回礼。 保和帝将陆玄二人请入殿中礼待。 又命宫中侍女奉上珍茶奇果,好生相叙了一番。 这保和帝也不知是否看出秦韵淡漠,反倒十分热情,话至中途,忽然面色一拉,叹道:“此番搅扰姑姑清修,实也是无奈之举。” 陆玄这也才知,秦韵是保和帝请来的。 只听保和帝道:“我蒙舍立国久矣,不过昔年也只是这滇南小国之一,当年滇南尚有六国,先祖武功卓著,灭了蒙巂、越析、浪穹、邆赕、施浪五国,才有我蒙舍如今局面。只是姑姑也知,这滇南之地,百族林立,却是乱象不少,加之我蒙舍国近年来国力衰弱,已有几分危机。” “如今滇南土司,俱是昔年五国之人后裔,今见我蒙舍颓势,却有几分躁动,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蒙舍自有军卒,便是生乱,也能压下,不过这其中却牵扯到了修行之辈,熙无奈,也只能请来姑姑相商。” 秦韵闻言皱眉,冷声道:“我昔年入道,曾拜请师尊留有一件法器,便是有修士作乱,皇室也可以之退敌,怎么?那法器如今不在皇宫之中吗?” 保和帝听得这话,却是苦笑道:“仲父退位之后,便将那法器带入了宁舍寺中,如是他在寺中还好,不过前段时日,仲父却离开了宁舍寺,去了那施浪部,具体如何我也不知,只是仲父慕佛之心,姑姑想也知道,我想其中或许还有牵扯。” “二兄竟投了施浪部?!” 保和帝话音刚落,秦韵便有几分怒色。 这秦诏正是蒙舍国上一任国主,也是秦韵之二兄,保和帝之仲父。 退位之后,便入了宁舍寺为僧。 蒙舍一国,或者说滇南部族,多是尚佛,国主退位之后,入寺为僧虽是少数,但也不是没有。 秦诏入宁舍寺为僧,并不是什么奇怪之事,此事便是秦韵也是知晓的。 只是她这二兄如今竟投了施浪部,是她如何也想不到的,毕竟他可是蒙舍旧主,如是叫外人得知这等事情,岂不让人耻笑? 蒙舍国哪里还有颜面? 秦韵虽然入得哀牢山门下,因早年之事,与蒙舍国也少有牵扯,但到底她还是皇室中人,也有几分香火情分,听得这等事情,如何能不怒? 陆玄听得这等事情,却不好插话,只等姑侄二人谈罢,保和帝退去,才问道:“师姐,蒙舍国既生乱象,牵扯修行之辈,只怕不是小事,还不知背后之人有何谋算。” “只是那旧国主,如何取了你的法器去了那施浪部,莫非他不知我哀牢山么?” 秦韵闻言,却冷笑道:“我那二兄,心思不小,眼界却是不高,哪里懂得这些,昔年对我拜入严师门下,便有几分怨愤。许是以为修士都是一般,如今见了什么旁门左道之辈,便被诓了去罢了。” 秦韵一番言说,陆玄才知其中因果。 一百一十九、施浪部雪域番僧 他却也不好多说。 此是秦韵家事,对此不好做评断。 不过他也看出秦韵对于蒙舍皇室还是颇为看重的,不然也不至于得了传信之后,便匆匆赶下山来,此外对于蒙舍国那位旧国主的行事如此生气。 他方才听得保和帝所言,蒙舍过将有动乱,不仅是牵扯修行之辈,便是俗世也有几分乱象。 这等情况之下,秦韵显然是要牵涉其中的。 如是秦韵与他并无关系,这倒也罢了,王朝之事,自然不该他这等人管。 不过秦韵是他师姐,二人同出一门,自有牵扯,他不好袖手旁观。 此外严白凤命他此时下山,刚好遇到秦韵回大和,难说这其中是否有几分深意。 陆玄心中自有了几分琢磨。 于是道:“师姐若有用得我的地方,届时尽管吩咐便是。” 秦韵心思灵慧,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倒是有些歉然道:“不想蒙舍有此变故,本想在大和招待师弟一二,现下却有这许多麻烦。” …… 保和帝言至于此,身为国主,自然有着不同常人的心思,想也是料定秦韵不会坐视不管。 倒也不能说他心思好坏,只是秦韵难免要被牵扯其中。 如此以来,也就没了招待陆玄的功夫,只能帮着处理国事。 蒙舍国俗事如何,她自然不会多管,不过她二兄秦诏取走法器,走往施浪,这是第一个要处理的。 而且不难猜测,秦诏相走施浪部,是否也是旁人算计。 陆玄自炼风雷真气之后,除却炼法之时,便极难坐定,此番下得山来,更有几分躁动。 根据秦韵命人收集到的讯息,那施浪部确实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群雪域番僧,师姐弟二人俱猜测这些番僧或许便是修士,陆玄干脆提出代秦韵去那施浪部一探。 秦韵没有同意。 倒不是生分,只是因为秦诏之事,大概率便与这些番僧有关,秦诏取走她所留法器,那法器唤作‘裂云圭’,颇有几分威力,却也是严白凤赐下,虽然并不算什么厉害器物,但那是在严白凤与她这等玄门弟子看来。 如是放在寻常旁门散修眼中,却也是难得之物。 也只秦韵这般看重蒙舍国祚,惦念香火情分,才会留下这等法器与凡人驱使。 秦诏不知此圭难得,但那些番僧如是修行之辈,必然不会不知能将这等法器赐予凡人使用,背后有何隐喻。 但就是如此,还将秦诏诓了去,这就有得说道了。 要么是自信自家实力,要么便是别有算计。而陆玄不过元胎大成,尚未炼得玄光,此去难说会有什么危险。 她身为师姐,自不好让陆玄这师弟冒险。 于是也不同意。 师姐弟二人商议,最后折了个中,二人同往,也好有个照应。 听得陆玄二人要去探那施浪部,保和帝倒是欣喜得很,一副感念模样,百般拜谢,看不出半点皇帝自持。 …… “别看我那侄儿如此模样,实则也是个有心思的,错非此事牵扯到修士,只怕他自己便能解决,他上任以来,这蒙舍国中已然是安泰了许多,秦诏在位之时,可不是如今这般模样,你便是入得大和城中,也难见热闹。” 秦韵也不知是何等想法,还与陆玄说了这么一句。 陆玄明白她的意思,无外乎就是不必看在她的面子上,与保和帝有太多牵扯。 至于秦韵所说秦诏在位之时,这蒙舍国乱象,陆玄倒是有所见闻,他当年来到蒙舍国时,便听过那秦诏当国主时的情况,对比之下,如何能发现不了。 所以也并未轻看那保和帝。 有了秦韵这话,更是明了。 “他颇有几分算计,便是亲人也不在乎,也正是这缘故,我才不与他亲近,不过此次也是无奈,否则我也不想走这一遭。” 秦韵语气有几分复杂。 “且不说他了,此去施浪部,师弟你也莫要大意,那些番僧还不知何等来历。那雪域高原,自来便是恶地,魔教修士不少,因生灵少见,不见多少人类,更有许多恶兽,便是修为在身,也难说在那等恶劣之地轻易存身,更不谈修行了,这些番僧如真是修行之辈,只怕不好对付。” “若是有何不妥之处,也莫要留恋,我也有几个同修好友,大不了去请来相助,却不好因此坏了自身。” 陆玄闻言点头,秦韵能有如此想法,也合他意,便是秦韵不这么说,他实际也是这般想的。 说来说去,仙凡虽有所别,到底逃不出人心二字,再是千变万化,总也是江湖。 师姐弟二人说好细节,觉得没了错漏,这才紧赶慢赶,朝那施浪部而去。 说来也巧,那施浪部,正在靈山方向。 施浪部有一处石和城,正是其部首所在。 过得榆泽,石和城便相去不远,二人遁光飞行,自然也没耗费多少时间。 既知那些番僧便在石和城中,陆玄二人自然也没贸然入城,毕竟是他人地盘,自须小心。 于是隐了气息,乔装化作摆夷之民,混入城中。 秦韵本就是摆夷族女子,也通晓这摆夷语言,倒也无甚阻碍。 不过如此仍不可掉以轻心。 凡是城镇,对于生面孔总有几分注意,尤其这施浪部既然欲要在蒙舍国闹事,必然有些戒严,这等时候见了生面孔,如何能不关注。 好在陆玄有五通幻法,寻了一个正出得城去的部族百姓幻化,也不怕常人看出。 如此二人才算安然入得城中。 那些番僧并未隐匿行迹,反而在石和城大肆宣扬自家教派,若非如此,蒙舍方面,也难知道他们的存在。 是以陆玄二人并未耗费多少功夫,便打听到了那一帮雪域番僧的踪迹。 他等所住,乃是石和城中一处寺庙,这寺庙唤名榆元寺,这寺庙本与施浪部贵族牵扯不小,由此便可得知,这些番僧的出现与施浪部贵族果有一些关系。 倒是秦诏消息,未曾得闻。 想来没有露出行踪,只是也不知是否在那榆元寺中。 师姐弟商量了一会儿,也不多做犹豫,只往那榆元寺方向而去。 一百二十、榆元寺近观僧客 也不贸然靠近,只在那附近寻了一处民宅与了银钱,装作入城卖货的山民,借住下来。 没有急着去探访那榆元寺。 师姐弟二人居于那民宅之中,每日观察榆元寺中进出的人,不见百姓香客。 只不时能见一些衣着华贵之人入寺,想必是施浪部贵族,此外寺中也不时有番僧进出。 一个个打扮好似喇嘛,模样也颇有一些异域特点,鼻梁挺直,颇见棱角。 一看便知不是滇南之人。 而以陆玄二人眼力,更是能看出其中有几个番僧,是有修为在身的。 佛门修心灯舍利,也有炼金身正果的,不好全以玄门境界划分,更不好断定这些僧人境界,不过佛门修心灯舍利,必然有精神异力,只一看去,便能知其异常之处。 而炼金身法门的,或许外表看着寻常,除非境界比之陆玄二人还高,不然也能看出几分功行来。 只以他二人所见,这榆元寺中进出番僧,俱是也只几个有修为在身的,而且都不如意,轻易便能看破,更有甚者,肉身虽强,也不过寻常武林好手。 得见如此情况,二人也放心许多。 只从这石和城中打听来的消息,这些雪域而来的番僧,拢有十余人,如是个个都是修士,哪怕境界只类比玄门元胎,也是不小麻烦。 佛门自有异法,诡秘之处不下魔教修行,禅音禅唱、度化法门、宝幢神通,也是数不胜数。 一个不好,便会叫人着了道去。 如是寻常散修,自不会考虑这般多,但二人出自哀牢山门下,且不说陆玄这入门尚短的,只说秦韵,在这滇南鱼龙混杂之地,蒙舍又是尚佛之国,对于佛门法修,如何能不多些了解,自然警惕。 是以即便知晓这榆元寺番僧,无有几个厉害的修者,也未曾看轻。 如此又观察了几日,依旧不曾得见那秦诏露面,二人琢磨破局之法,只是也未有什么好注意。 …… 这日,石和城中忽然热闹起来,秦韵外出打听了一番,才知这石和城竟是要在三日后举行什么宝华大会,正由那些雪域番僧主持。 这些番僧平日行事,每每便要宣扬自家雪山寺佛法,明眼人都能看出是传教之意。 这也是施浪部有意放任,不然滇南自有许多佛寺,施浪部也是尚佛之所,自然少不了高僧,这些外来番僧想也难开办什么宝华大会。 说来也还有一件事情值得说道,便是那榆元寺先前听闻也有高僧坐镇,只是日前这些雪域番僧来后,好似在榆元寺中与那高僧论过佛法,后来这榆元寺便被这些番僧占了去,结果不难知晓,不过其中过程谁也不知。 想也只有那支持番僧开办宝华大会的施浪部贵族才知晓了。 师姐弟二人听得这宝华大会便要在榆元寺中主持,倒觉得是一个不错的时机,宝华大会定然热闹,这些番僧欲要传教,说不得会召来全城百姓,届时鱼龙混杂,乱中行事也多了几分方便。 如此定计,二人便在民宅之中准备起来,只等三日过后的宝华大会。 当然,未免怀疑,二人又托了卖货山民的身份,少不了要外出游荡。 顺带也多探探消息。 只在这日,陆玄在石和城中扮作山民,游荡了一圈,隐约却好似见得一个熟人。 倒也不是他如何注意,只是这人模样太过好认,人群之中,七尺身量,实为高大,好似一根巨柱立于人群之中,尤其是在这滇南之地,更是鹤立鸡群。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韦驮和尚。 韦驮和尚依旧那般打扮,唯一变化,便是臂上缠了一条青黑大蛇,那蛇常人臂膀粗细,盘在韦驮和尚一双粗臂之上,倒是有些显小。 滇南之地本就毒虫甚多,也无人在意韦驮和尚的大蛇,反因他头陀身份,对他颇有礼遇。 陆玄正疑惑韦驮和尚怎么从龟山跑到了这石和城,韦驮和尚似有几分感应,转头看来,陆玄见此,心念转动,却是隐去了身形。 韦驮和尚模样太过惹人瞩目,便是要相认,却也不是时机。 就在陆玄离去之后,韦驮和尚眸中略微闪过一丝疑惑,只是未等他多想,后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让他脸色一拉。 “韦驮法师!韦驮法师!” 韦驮回身看去,便见长须灰白的老僧,那老僧干瘦身躯,仿佛风中桔杆,飘忽得很。 模样怕已是半百年纪,行来却有几分莽撞,似有什么急切之事。 “阿弥陀佛,法师怎离开如此之外,贫僧险些未能追上,还好贫僧这脚力还成,这才没错过了,听闻这宝华大会便在这石和城中,还有雪域而来的高僧,却不知今日是否已是那宝华大会开举之日?” 老僧行至韦驮身旁,便紧紧跟着,随后四下打量,似乎再探消息。 “长老何必跟着我,弄得我好生不自在,你要见佛法,自修便是,如有顿悟,真法便在那经书之中,我之所修,并非什么佛法,不过护道手段罢了,何必舍近求远?” 老僧闻言,讪笑一声,却是半点也不在意韦驮之言,只笑道:“法师说笑,如是能悟得经书真谛,贫僧如今也不会在这滇南之地打混了。” 这话一出,韦驮无言,他自认自家也算率性,不在意什么面皮,但与这老僧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 至少不会这般纠缠。 “罢了,你爱跟着便跟着吧,我却没有什么大法可传你,这宝华大会尚有两日才开,我要去拜访一位老朋友,我那朋友可不是等闲人,我佛法不曾渡得的异兽,他一言两语便说服了去,你要跟着去,到时我叫他说上几句,让你去了向佛之心可别怪我。” 老僧听得这话,略有几分犹豫,他倒也不觉得韦驮欺他,只因这一段路行来,韦驮虽对他不耐,但脾性率真,从来不打诳语。 尤其想到韦驮非是凡俗,更觉得这事儿做不得假。 只是他修持佛法半生,如今好不容易见了真有本事的真家修行,如何能舍得放弃。 当下道:“无妨无妨,那也是贫僧缘法,只消法师不介意便是。” 韦驮闻言,面色一僵,他哪里不在意,不在意便不会说这话了。 “长老执念倒深!” 此话一出,韦驮不再理会老僧,大踏步而去。 一百二十一、说故旧老僧了尘 “不想能在这石和城得遇法师,倒是缘分。” 小巷之中,陆玄笑对韦驮。 只是见得他身后跟着的一名老僧,面色却变得有些古怪。 韦驮也注意到陆玄目光,当下摇头道:“这位长老此前与我同行,硬要跟着来,我也是没有法子……” “你是……陆道兄?” 韦驮话尚且没能说完,便听得身旁老僧一语,顿时一怔。 再看老僧与陆玄面色,二人分明是熟识。 “了尘?怎的是你?” 陆玄细细打量了老僧一二,又听得老僧之语,这才确认了眼前老僧正是自家旧识了尘和尚。 这和尚昔年也是他一位熟识,在江湖上混迹,与他一般,追寻仙缘,只是陆玄所求乃是道法仙门,了尘和尚却要拜那佛陀真法,二人算是有几分惺惺相惜。 这却也是数十年前的事情了,说来陆玄此前回转浔阳,放下执妄,还曾去寻过了尘,二人见了一面,这和尚执念比他还深,也不知修的什么佛法。 此番倒是不想,与韦驮和尚牵扯到了一起去。 “你二人原是认得,我道你二人脾性怎有几分相似,原都是一般来路!” 韦驮却是明白过来,一时有些无言。 陆玄二人相觑一眼,忽的都是一笑。 …… “陆道兄好缘法,原是已经拜入仙门之中,倒是先我一步,教人艳羡。” 民宅之中,陆玄带着韦驮与了尘归来,与秦韵见过之后,众人相叙。 “我也是偶遇机缘,说来话长,倒是你,怎么与韦驮法师混到了一起去?” 陆玄说着,又看向韦驮,道:“法师不在龟山修行,怎到了这滇南之地,我观法师臂上那条灵蛇,便是那日龟山降服的大蛇了吧?” 听得陆玄说起了尘与自己的事情,韦驮有些无奈,不过当他提到灵蛇的时候,倒是有些得意道:“这灵蛇被我度化,如今已成了我的灵兽,自有几分厉害之处,不差你那駁兽。” 至于了尘之事,却不愿说。 陆玄见此,便知这二人之间还有事情。 只是也不好多问。 “你与秦真人也是来这石和城看这宝华大会的么?” 韦驮问道。 陆玄摇头,道:“倒与那些雪域番僧也有几分关系,不过并非来观这宝华大会的。” 至于蒙舍国之事,秦韵不说,他却也不好提。 不过秦韵显然不甚在意,将蒙舍国之事,以及这些番僧相关说了一遍。 韦驮和尚没有什么心思,虽然自有几分智慧,却也不爱理会这些俗事,此番来到石和城,只是好奇这宝华佛会,也未曾见过雪域番僧,所以来此一观,真要说有什么目的,却也说不上。 倒是了尘,听得秦韵言语,忽道:“若说这施浪部与那些雪域番僧之事,贫僧倒是听过一耳。” “哦?” 师姐弟二人俱是好奇看向了尘,却不知他这里还有什么消息。 只听了尘道:“说来也是巧合,我正在这滇南云游,那日却在一处古寺之中遇得几位师兄,听得他们便是这石和城榆元寺僧人,被这些雪域番僧给赶出来的。施浪部是有意联合其余四部,对付蒙舍国,而那些雪域番僧便是施浪部贵族请来的,许他们在滇南之地传教,只要他们帮忙复国。” “听那几位师兄所说,这些番僧却也是有几分辩机之能,以至于论法之后师兄们只得弃了这榆元寺。” “具体这些雪域番僧能给施浪部提供什么帮助,那几位师兄也是不知,不过现下听秦真人所言,原是修行之辈,或许便与这事儿有关。” 听得了尘这话,陆玄二人俱是将前后联系起来,心道果然。 虽说其中还有一些隐晦之处不曾得知,譬如秦诏如何遇得这些番僧,取了裂云圭被诓来榆元寺,但整体总也有了几分结果。 至少能够断定这些番僧确实以修士身份牵涉到了蒙舍国国事当中。 倒不是说修士便不能处理人间俗事,古来游戏人间,点化君王的前古真仙也不知多少。只是修士俱是能人,一人所为,对这俗世引动极大。 如是怀了恶念,难说造化多少业障。 玄门所谓除魔,所指并非魔教中人,魔门也有正宗,更是不乏宇内高人,有的甚至还是受人敬重的前辈真仙。 也并非阴魔、天魔之辈,那等是修行相关,本身并无善恶之分,只是道争罢了、 魔头指便是这等造了恶业的修士,这‘魔’出身不定,便是玄门中人,如是做了恶业,也是魔头,人人治之。 当然,这些雪域番僧为欲传教,牵扯王朝内事,倒也不能说有何错处,只是心怀私念,为此可能引动蒙舍国乱,教人不喜罢了。 倒也没人能拿此事,将他们指为魔头。 除非他们真的做了什么恶业。 “原来是这般回事,我还道石和城这等地界,怎么还搞了个宝华大会出来,这些外域番僧不好好修持佛法,却来乱人世太平,心思倒是不少。” 韦驮皱眉。 当然,他倒也不在意这些番僧要做什么,只是听得了尘所言,这些番僧为了在施浪部传教,赶走了榆元寺僧人,占去这寺庙,便有了几分不喜。 同是佛门中人,这些番僧做的却也太过。 “有什么需要我相助之处,尽管说来,这等修行,已然走了歪路,坏我佛门风气,却是要整治一二。” 韦驮和尚也是仗义之人。 陆玄本欲说些什么,见得和尚如此脾性,忽而有几分所悟。 当下也不言语,只琢磨方才感觉去了。 “法师高义。” 秦韵见陆玄若有所得,心中有几分明悟,当下笑道。 韦驮罢了罢手,道:“也不必等什么宝华大会,你等不好去那榆元寺,我却没这个妨碍,俱是佛门中人,我倒要看看,我去那寺中挂单,这些番僧会如何说道。” 说着,竟是告辞而去,所往正是那榆元寺。 了尘见此,也对秦韵一礼,拜别之后,急忙追去了。 倒是看的秦韵一怔,不想这头陀如此风风火火。 “师姐,这玄光修行,可也是修心?” 一百二十二、韦和尚怒闯佛寺 严白凤曾道,玄光即是心光,天地阴阳之光。 教他仗义行事,或有所得。 实有几分晦涩难明,并非是不愿讲清楚,但正如严白凤所说,有些东西,如无明悟,便是讲了也难明白。 如今陆玄念及严白凤叫他多行仗义之事,今番见了韦驮和尚,倒是有所了悟。 说是仗义,不若说是随心。 旁人如何暂不好说,但韦驮和尚行事随心,全凭本来性情,佛门修心灯,他境界比之陆玄高远,早已有此道行。 是否可以说,所谓练就玄光,便是顺遂本性,才能所得? “是也不是。” 秦韵闻言却道:“这玄光修行,确与修心有关,只是这‘心’字所含却广。世人谓修者必有道行之分,何为道行?境界、法力而已,玄光便是一层境界,如是突破这玄光之境界,只涨神通法力,却不增道行,这境界却也没必要划分。” “修行所谓道行,有道力与法力之分,法力只需积累,便是无有境界,你也能按部就班修行,譬如那山中异类,但凡生了灵智,少说都有上百年性命,它等修持法力,时日越久,法力越深,能活的年头也就越长,但那却不能说这异类便有了数百年的道行,只能说是有了数百年的功行。” “反之如是境界到了,对天地有了足够领悟,道力一就,法力也是水到渠成,如此才能说是涨了道行。” “其中分别之处,你却也要懂得。所以你要突破玄光境界,说是修心,不如说修道力。那乾坤清浊二气,在天地之间,阴阳变动之中。你要凝这二气,以心眼观量天地事物变化,涨了道力,玄光凝聚自然水到渠成。” 秦韵一番言讲,还是有些云里雾里。 只让陆玄对修行之中,关于道行的了解深了几分。 到底是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看秦韵模样,说到这地步,已经是颇费了一些心思了,陆玄不好再做强求。 不过他大体也有几分领会,若想采炼那乾坤清浊二气,似乎要参透事物变化规律,须得对此有几分收获,才能练就玄光。 记下这些,陆玄暂且也按下心思,此时还需处理那些番僧之事,却也不好太过耗费时间在琢磨这件事情之上。 “你那道友倒是性情倒是直率得很,如今却去了榆元寺找那些番僧麻烦,还不知何等结果,好歹他也是因我一番话才如此行事,还需看顾一二,免生意外。” 秦韵见陆玄回过神来,说道。 陆玄点头,他虽沉思,方才却也听得了韦驮和尚言语。 于是二人便靠近那榆元寺,小心寻了一处地方,观摩寺中情况。 这榆元寺周遭,有一处佛塔,正好可以看到寺内景象,此前陆玄也曾借着这佛塔观量内中情况,只是未有什么发现,如今韦驮和尚寻上门去,他二人不好显身,倒也能借着这佛塔探寻一二。 上得佛塔,隐去身形,果见韦驮和尚闯入了榆元寺中。 韦驮与了尘本是被人拦在门外的,只是他混不吝的性格,哪里在意这些,强闯了进去。 “这寺中是哪个主事?同是佛门中人,自有几分情谊,此地便是佛祖寄身之所,僧人路过,也得收留,与个方便。如何我要在这寺中挂单,你这寺中僧人却要拦阻?” 韦驮也是心宽,闯入寺中,便大喇喇呼喝起来,浑然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待。 这寺中除去那些番僧,本也有几个火工僧人,俗家子弟,原先这榆元寺方丈被那些雪域番僧逼走后,他们并未随着离开,所以这寺中倒也不止那十数番僧。 只是番僧来后,他们却也过得不甚自在,多有拘谨,因为这些番僧可不和善,如是一个做的不好,便会被赶出寺去。 他们靠着榆元寺生存,如是失了此地活计,却也没有一处如同这寺中一般轻松讨活的去处。 所以行事多为小心,如今见了韦驮和尚与了尘闯入寺中,稍作拦阻之后,也不敢再上前去管了,只互相看着,退到了一旁。 韦驮这一番动静着实也是不小,这寺中十数番僧,除却外出去那施浪部贵族家中讲法,亲近关系的,也还有那么五六个留在寺中。 是以不多时,就有一名番僧行至了院中。 见得韦驮,又问了四下僧人,清楚事情来由,有些诧异,道:“你这头陀,哪里来得?这榆元寺可不是寻常寺庙,没有地方供你挂单,看你也是我佛门中人,此番且不与你计较,速速离去。” 前来处理事情的这名番僧,倒也有几分修为,不过境界不高,一身气息尚且不比陆玄元胎初成的时候,只是行动之间还算利落,肉身想是有些门道。 他自也看不出韦驮修为,只见了了尘有些武艺,却是先天未成,也不甚在意,以为二人不知因果,误闯了榆元寺。 “不是寻常寺庙?你这番僧倒与我细细说说,这寺庙哪里不寻常了?” 韦驮闻言,铜铃一般的眼目一瞪,脚上一踏,倏忽间便捏住了那名番僧的衣襟。 将其提溜起来。 俯视看去,仿佛怒目金刚,倒是把那名番僧震慑了一番。 那番僧恍惚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忙朝韦驮推去,只是打在韦驮胸口,却仿佛锤在了一座山丘之上,半点不见功效,反倒是自家手臂被震得麻木。 当即明白过来,韦驮只怕也不是凡类。 “这位长老,同是佛门中人,怎好失了和气,我这弟子不甚晓事,佛法修为不至,有些失了礼数,还望见谅才是,来来来,难得遇见长老这等高人,还请入内一叙,共谈佛法才好。” 这番僧正惊神间,忽然后头佛殿之中,走出了一名老僧。 那老僧身披红袍,头戴一顶黄色班霞帽、极高极瘦、身形犹似竹杆一般,面容枯瘦,仿佛一只秃鹫。 倒是眸中颇有神采,精神奕奕。 了尘虽然也瘦,但显得较为轻飘,与俗世老者并无多大不同,但这老僧,虽然高瘦,却给人一种难言的压迫力。 只凭此一观,便知不是俗类。 陆玄与秦韵隐在佛塔之上,见得这老僧出现,相觑一眼,更加小心的按下了自身气息。 这几日他们盯着榆元寺,却从未见过这名老僧,显然在这些雪域番僧之中,地位不俗。 “哦?你这和尚,倒有几分意思,可是这寺中主事?” 韦驮转头看去。 一百二十三、胜轮开举宝华会 “贫僧雪山寺胜轮,暂做此地方丈。” 那老僧礼道。 韦驮和尚细细打量了和尚一番,却也道:“那便好了,我名韦驮,还需问问你这寺中不与方便的道理!” 这话一出,便是那含笑而礼的老僧,也是微微一怔。 若不是看韦驮和尚也是僧人,不至于拿菩萨戏说,他只怕都以为韦驮是在诓人了。 “长老这名号,倒是不凡。” 胜轮老僧反应也快,便是有几分惊愕,也很快按下,反笑道。 “这有什么不凡的?你若是有意,也可叫阿弥陀,我佛讲众生平等,他的名姓,自然也是谁人都能用得,正如这天下佛寺,都须得与路过僧人一个方便,俱是一般道理,你说是不是?” 韦驮浑不在意的说道。 话中却也若有所指。 “长老所言有理,倒是贫僧着想了,要问道理,还请入内一叙。” 胜轮老僧相请,却也注意到了了尘,问道:“未知这一位长老又是?” “贫僧了尘,也是云游之人,与韦驮法师同行罢了。” 了尘倒是随然。 “那请一同入内吧。” 韦驮听得此话,将那番僧随手丢了,领着了尘与那胜轮和尚走入了佛殿之中。 那番僧面上明晦不定,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从地上爬起身来,走入了后院禅房。 …… 陆玄与秦韵这边,自见那老僧出面,便多了几分小心,如今韦驮被老僧请入佛殿之中,倒是有些不好处理。 相觑一眼,也不急着离开,依旧在佛塔之上等候。 等了许久,才见韦驮与了尘与那名和尚从佛殿之中走了出来,行至院中,却有人带他们去了一间禅房。 双方看起来相处颇有几分和谐,倒是看得陆玄二人有些疑惑。 不过见得他二人无事,此时天色也暗,倒是不好在这佛塔之中久留下去,于是回到了民宅。 如是两日,二人都不见韦驮和尚与了尘再从那榆元寺中走出来,那寺中也不曾听得什么斗法动静,他二人也没有多想。 有过许多年头,知晓韦驮二僧在那榆元寺中,想也不好外出与他们联系,所以也不见怪。 只这一日,已然到了宝华大会开办的日子。 这石和城街道之上,颇见几分热闹。 人头攒动,似乎石和城周遭的施浪部百姓都慕名而来,除此之外,陆玄二人还能见得一些中原人打扮的游人,想也是听了这宝华大会名号,所以到得的此地。 世人多是好奇心重,对此陆玄也没多想。 倒是在石和城中,偶然见得了几名气息怪异的修行之辈,才知道这宝华大会情况只怕还要复杂一些。 如是真只为了传教,想来引不来这些歌旁门散修乃至魔教修者,其中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事情,是他与秦韵所不知道的。 就譬如蒙舍国治下其余五部都欲要闹事,其余四部背后,是否也有如同这些雪域发僧的修者存在,还是两说。 陆玄将自家猜测说与了秦韵,秦韵也是记下。 这事儿到了这里却是愈发复杂了,原本只是这些雪域番僧传教,与施浪部牵扯到了一起,随后的局势变化却有些出乎预料。 这背后似乎有更大的事情。 只是此时也不好考虑这个,便是有些变故,也得等到宝华大会结束之后再做考虑了,如今还是乘着这大会时候,找寻秦诏踪迹,弄清楚情况的同时,取回裂云圭才是。 至于滇南或许会乱,此地修士众多,端倪若显,只怕也不只是蒙舍国一家之事,真到了那个时候,还有得说道。 宝华大会便在榆元寺中开办,这榆元寺占地本就广大,寺中有一处宽阔广场,能容纳数百人。 留待的自然是有身份的,不过因为这宝华大会缘故,石和城中却也有不少热闹事,许多商贩便乘着这个机会也开启了集市,一派喧嚣繁华景象。 以陆玄二人本事,有这等机会,自然不难混入榆元寺中,此时四下也有几个修行之辈,倒也不虞有心之人察觉什么,即便是有几分异术,认出了他们修士身份,想也不会有何见怪。 陆玄本想着趁这个机会见上韦驮与了尘一面,不想只见了尘,韦驮竟然与那一干番僧混迹到了一起去,却不知什么缘故。 问了了尘,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也不知韦驮与胜轮和尚谈了些什么,至于那日在佛殿之中,也多是客气话罢了。 胜轮和尚颇有几分城府,不拘韦驮行事如何鲁莽,那和尚也不甚在意,颇有几分气度。 听得了尘如此言说,陆玄心有疑惑,却不好多问。 不过他倒也从了尘口中了解到了那些番僧的一些具体信息,譬如十数番僧之中,主事的便是那胜轮和尚,而余下的番僧,俱是那胜轮和尚的弟子。 也即是说这胜轮和尚便是一众番僧当中修为最高的了。 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虽说陆玄也看不透那胜轮和尚修为,但秦韵似乎有几分底气,如此也就不多想了。 正好了尘在这榆元寺中待了两日,对这寺中环境也算熟悉,陆玄教他帮忙指点几处不太寻常之地。 了尘和尚虽是佛门中人,却是老奸巨猾之辈,陆玄与他之间,都是互相知道底子的,一句话说出,不必如何商议,便能明白对方念头。 所以陆玄甚至都未曾开口询问,了尘和尚便道:“我特意帮你们四下看了看,却有那么几处禅房院落,有些古怪,如是你们说的那蒙舍国旧国主便在这榆元寺中,当逃不得那几处地方去。” 陆玄听得这话,念头一转,对着秦韵道:“师姐,你无幻法在身,此番我变作僧人,与了尘去探探情况,如是生了什么意外,你也好做接应,如此可好?” 秦韵想了想,没有拒绝,这寺中修为最高者,便是场中胜轮和尚,盯好了这和尚,也不虞陆玄有什么危险。 于是道:“如此也好,只是你还需小心些,这些雪域来的番僧,还不知有何等手段,却与中土佛门也有许多不同之处,便是我也了解不多,如是不好行事,莫要强求,日后再做商议也是无妨的。” 听得秦韵这话,陆玄点头,随即与了尘寻了一处隐秘之处,幻化了一名火工僧人模样,入了榆元寺后院。 一百二十四、小禅院宁舍本因 “道兄这本事倒是厉害。” 二人不急不缓的在榆元寺后院走着,也不着急,了尘方才得见陆玄手段,心中感慨,不由赞道。 昔年二人遭遇一般,甚至了尘因出身缘故,有几分武道真传,比之陆玄还混的好些。 如今再见,陆玄已是仙道中人,他却求一真法而不可得。 陆玄知他心思,倒也不好多说,这幻法再是小术,也是非凡,你如何说道,都有几分炫耀之意。 “和尚是想随韦驮法师习法么?” 陆玄问道。 了尘点头。 “韦驮法师只求自在,只怕不会收什么徒弟,他有一个师弟,见在蕲水清泉寺修行,号曰广休,也是一位高僧大德,颇有几分道行,你若有心,还不如去那清泉寺一试,或有机缘。” 陆玄提点道。 了尘却道:“韦驮法师也曾提过,我且跟在他身旁试试,如是实在不成,再去蕲水一试吧,多少还有几年活头,也不算耽误。” “韦驮法师是有心之人,颇合我心,如是能跟在身旁修行,也是难得福份。” 了尘未曾见过广休,但是跟在韦驮身旁,却对韦驮脾性有了不少了解,自他所想,如若真修佛法,该如韦驮一般。 他自身执念颇重,自家也是晓得的,却也想着能够在韦驮身上得到开释。 陆玄听此,也不多说了,了尘自有想法,他不好过多干涉。 说话的功夫,二人已经来到一处小院附近,并未急着靠近,了尘指着那小院道:“若说这榆元寺中最古怪的地方,当属这一处禅院,这禅院有几个番僧看守,其中当有一些要紧的事物,只是因看守缘故,我也不曾进入其中观量,若想知晓内中情况,还需看你手段了。” 二人有意避开了僧人目光,自然也无人发现他们的行踪。 陆玄听得这话,仔细观察了一番,这宝华大会开举,不少番僧都在前院去了,如今这院中之余下三个。 两人在院中看守,还有一道气息,却在那禅房之中。 陆玄琢磨一会儿,今日宝华大会过后,不管结果如何,显然他与秦韵都不会在这里继续耽误下去,所以考虑过后,便有了决断。 只道:“和尚你先离开吧,免得一会儿有什么危险,我想个法子混进去。” 了尘也不多话,陆玄现在的仙人的本事,比他高了不知多少,他这等老江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当下不做犹豫,直接离开。 陆玄见得了尘离开,消去幻法,召出龟蛇剑来。 念头一动,荡魔剑气附与龟蛇剑上,朝着那院中两名僧人斩去。 他学过巽风剑诀,虽然未曾炼就巽风剑气,却也从这剑诀之上学到了不少驭剑手段,这剑诀变化多段,无形无影,陆玄只一风雷真气催荡魔剑气驱使,也能得十之一二功效。 对付厉害修士自然不成,很容易就会被人看破了去,不过那院中两名番僧,不过凡俗武者,或有几分真气,到底未能真正踏入道途。 如此龟蛇剑悄无声息,根本就没有引起他们的半分注意。 这等情况之下,龟蛇剑出现,他们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剑光一卷,便被枭去了首级。 陆玄看也不看倒地的两名番僧,化作其中一名番僧模样,便朝那禅房而去。 “师兄!” 陆玄唤道。 “外头什么动静?可是生了什么事情?” 内中传来一道阴哑声音。 “外头来了个小贼,被我等拿下了,还要师兄处置。” 陆玄从了尘口中了解到这寺中番僧不少情况,知晓这些番僧俱是那胜轮弟子,称内中看守的那名番僧一声师兄自然不会错了去。 “带进来吧。” 没一会儿,内中声音再次响起。 陆玄果断推门而入,便见一名番僧正盘膝坐在蒲团之上闭目修行。 “不对!” 而就在陆玄入内的一瞬间,那名番僧似乎察觉了什么,蓦然睁开眼睛看来! “你是何……” 回应他的是龟蛇剑剑光。 话说修士就是如此,如是有飞剑在身,偷袭之下,除非境界差距太大,或是有什么异宝防身,不然总是无往而不利。 陆玄已经试过几次,都没有失败的。 陆玄也不急着打量那番僧尸首,时间宝贵,四下观察了禅房一眼,就见一名面目惊愕的老僧。 那老僧显然被这变故惊道,一时反应不及,只定定坐在蒲团之上。 见得陆玄看来,这才回神,忙道:“真人莫要杀我,我乃蒙舍国宁舍寺僧人,是被这些番僧捉来的,并非一路人。” 却以为陆玄是这些番僧的仇敌,如今是来寻仇的。 见得如此情况,陆玄微微一笑,问道:“你可是蒙舍国国主秦诏?” 老僧一怔,有些惊奇,不知陆玄如何知晓自家名号。 “贫僧本因,秦诏却是贫僧俗名,如今已不是蒙舍国国主了,不过一俗世老僧罢了。” “没错,找的便是你。” 陆玄道:“我师姐名为秦韵,你当知晓我为何来此处寻你了。” 听得‘秦韵’这个名字,老僧面色阴晴不定,只是迫于陆玄飞剑厉害,明显不是他所能反抗,半晌只得苦笑道:“不知三妹见在何处?” “便在这榆元寺中,我还要问你一句,我师姐那法器裂云圭,如今可还在你手中?” “在的,此物有高人施法,只我蒙舍皇室能动用,这些番僧虽想取走,不过也没能使用,如今便在真人方才所杀的那名番僧身上,真人摸索一番就能得见了。” 陆玄闻言,只以飞剑碎去了那番僧一身一物,果然见得一方玉圭,此外还看到一张贝叶,念头一动,一同收入了自家剑匣之中。 见得陆玄如此手段,秦诏眸中闪过一丝艳羡,随即又有些妒意,不过很快都散了去,只以和善笑容面对陆玄。 “跟我走吧,我师姐要见你一面。” 陆玄收了法器,便对秦诏道。 这看守的番僧如今被他杀了,余者皆在前院,倒也不虞担心什么事情。 秦诏十分顺遂,半句话也不多说,便老实跟在陆玄的身后,离开了这禅院。 不多时,陆玄带着秦诏见得了了尘,叫了尘帮着通知秦韵一二,随后悄摸离开了榆元寺,将秦诏安置在民宅之中,只等秦韵归来。 一百二十五、韦驮大闹宝华会 陆玄守着秦诏,正在民宅之中等候,忽听榆元寺方向传来好大动静。 似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引起了城中百姓惊呼。 虽有几分担心,不过陆玄须得看守秦诏,却也不好去看,只能等待。 不多时,就见秦韵匆匆归来,看了秦诏一眼,也不多话,只道:“你那朋友大闹宝华会会,却与那胜轮和尚斗了一番,坏了法会,如今已出了石和城去了,此番目的已成,你我早些离开吧。” 陆玄闻言,念头一转,也不多问,以韦驮性情,没有闹出事情来才是怪事,如今知晓那榆元寺动静便是他弄出来的,他也不觉奇怪。 面对秦韵,秦诏似有几分尴尬,也不敢说话。 秦韵更不与他交流,于是三人便匆匆离开了这处民宅,直往石和城外而去。 出了石和城,二人便要驾驭遁光回转大和城,不想只到半路,却有几道黄、绿、灰诸色不一的剑光追来。 师姐弟二人只得按下剑光,严阵以待。 就见那几道剑光落下,显露几名修士。 男女皆有,有两个还是那宝华大会上见过的,俱是异派修士。 那几名修士方才也见陆玄二人剑光,见面颇有几分警惕,只道:“两位可是要替那蒙舍国出头的?” 只听这话,便知这些异派修士与那施浪五部果有关联。 陆玄二人相觑一眼,秦韵道:“你等俱是修行之辈,岂不知俗世业障不知多少,如何好牵扯王朝内乱之中?” “呵呵,我观二位剑光,俱是出身非凡,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等自然不能明白我等的苦楚,不过二位既然要替那蒙舍国出头,我等便也不废话了。” “那王朝之事暂且不说,你我修士,总得先论过一番手段,先前那头陀想也是你们的人,既然已经找上门来,不如寻个机会你我两方各施手段,论个高下,如是你等胜了,蒙舍国之事自不再提,不过要是我等胜了,还请不要再管蒙舍国之事。” 陆玄二人闻言,相觑一眼,陆玄道:“不知是个什么章程?” “苍山之上,有一处中和寺,十日后,你我两方各邀道友,便在这中和寺斗剑,论个高低!” 留下此话,几名修士便托剑光而走。 …… “中和寺斗剑,并非小事,我还需回转哀牢山问过老师才好。” 此番蒙舍国变故,显然牵扯不小,并非那些雪域番僧而已,还不知扯上了这滇南之地多少修士。 如此情况,滇南修者局势,或也有几分变化,严白凤立身哀牢,此事与她哀牢山一脉还是有几分关系的。 对于秦韵这提议,陆玄自然也没意见。 二人回转大和,秦韵取了裂云圭,质问了秦诏一番,得知他对其中之事了解不多,只将他交给了秦熙处置。 秦熙这国主倒也念着情分,将秦诏请入了您宁舍寺中,算是软禁了起来。 陆玄留待大和城中,等着秦韵消息。 不过秦韵尚未回转,倒是等来了韦驮和尚与了尘。 他二人知道秦韵蒙舍国皇室身份,想来也是因此,才找了过来。 刚一见面,韦驮和尚便将斗剑之事告知陆玄。 却也是有修士追上了他,讲了中原寺斗剑之事。 “有用得我的地方,尽管驱使便是,那些雪域番僧妄念太深,所谓雪山寺,也并非什么善地,如是叫这些人在这滇南之地传教得成,还不知要生多少业障。” 听得陆玄二人也得了那些修士的斗剑邀约,韦驮和尚如是道。 韦驮和尚道行还在陆玄之上,修行也不知多少年头,颇有几分实力。再者以他本性,便是陆玄拒绝,他也会自己来帮忙,所以陆玄也未拒绝。 考虑一二之后,陆玄将从那番僧身上得来的贝叶交给了韦驮和尚,只道:“这贝叶是我从那些番僧身上得来的,看着像是修行之法,我对佛门大法不通,还需法师帮忙看过。” 韦驮略有几分诧异,才知道陆玄是杀了几个番僧,不过他也不在意,只打量起了那贝叶来,半晌笑道:“这贝叶经文确实是一门修法,唤作《大雪山身轮印》,是那雪域僧人最为常见的身密法门,以手印修持,入门简单,我佛门传自域外白象洲,不过自入中土之后,先贤大德由道入佛,领悟无上佛陀本愿,道佛合一,别开一脉,是以中土佛门,与外域佛教,已然大为不同。” “白象洲佛门部乘颇多,具体便是我也不清楚,只说这雪域佛门,有三部九乘。这贝叶经文走得乃是‘无上外三乘’,属雪域佛门密宗修行,密宗以‘口身心’三密证就佛身,此《大雪山身轮印》走得便是身密一道。” “当然,这些说多无益,只说这部功法,想是那大雪山寺修行法门,有几分妙处,不过也并非太过厉害,再者那胜轮老僧所修另有别法,想以之对那胜轮和尚多些了解,却也不易。” 陆玄想的本就是看这贝叶经文上的法门,是否能对那胜轮和尚多些了解,现在一看倒是没有多大帮助。 念头一转,陆玄看到了了尘面上艳羡。 当下却道:“未知这法门可有什么限制?” 韦驮回道:“此法是修金身的法门,限制倒是没有,只是这法门不过基础,至多也就是教人入道,练就几分肉身气力,成就胎藏,也即是与玄门元胎一般,却无点亮心灯法门。” 陆玄听此,眼睛一亮,道:“既如此,这法门了尘可否修行?” 韦驮诧异的看了陆玄一眼,道:“自是可以,这法门是你斩杀番僧所得,因果俱在那斗剑之上,了尘学了,只欠你情分,也无更多牵扯。” “怎么,你要将这法门交予了尘?” 陆玄点头。 了尘见此,也是有些惊讶,不想陆玄还有这等心思,他倒是有些想学,不过此等修行法门,怎好空口索求,所以并未说话。 现下倒是有些五味杂陈。 “阿弥陀佛!” 了尘也不知说些什么是好,他对陆玄也算了解,既然有此一句,心中必有决断。 只得对陆玄一礼。 一百二十六、陆道人巧救婴儿 却说韦驮指点雪域佛门修行来路之际,秦韵已上了哀牢山拜见严白凤。 仙府之中,严白凤言道: “此事确有几分因缘,不过滇南小地,牵扯也不会太多,其中人物,多是旁门散修之辈,魔教后来之人罢了,以你如今关系本事,却也不难应对。” “你去请几个好友同往,当是无虞,诚然万事自有变动,胜负也难定论,不必太过执着。” 听得这话,秦韵心中一定,于是拜别严白凤,再下哀牢山,却依着严白凤所说,去请滇南周遭的几位好友助拳去了。 …… 陆玄与韦驮等人在大和城中等待秦韵归来,眼见离那相约斗剑之日仅剩两日了,还是不见秦韵踪影。 三人倒也不急,不过陆玄有意去那中和寺附近探了探,已然不时见得遁光落下,想也是施浪部等诸部背后修士请来助拳的友人。 那些遁光多是五彩斑斓,浑浊得很,只一见得,便知是那旁门左道之辈。 他独自一人,也不好下中和寺去探查,只得回转。 不过正离开了苍山,就近榆泽,却见一名中年女子,抱着一名婴儿,正往中和寺方向赶去。 那女子一身花裙,寻常妇人打扮,若是不仔细看,许是以为哪家农妇抱着自家孩子在赶路。 不过那女子却是一名有修为在身的修士,怀中还见几分血迹,尤其是那婴儿,一味哭闹,看着着实有几分古怪。 想到这女子去的便是中和寺,而中和寺一方邀约斗剑之人,多是旁门左道之辈,陆玄念头一动,便隐去剑光,催动六阴袋浊光,掩了自身气息,朝那女子靠近了去。 “道友可也是前往中和寺助拳的么?怎么还带着个刚出生的婴儿?好不吵闹。” 那女修见得陆玄突然露面,还有几分警惕,不过见了陆玄一身六阴袋气息,稍放松了些,随后笑道:“正是要去那中和寺,未知道友是哪处仙山修持?以前好似未曾见过。” “贫道黄中君,落魄山修士,法力低微,没闯出什么名头,想来道友不知,倒还未请教道友名号。” “原是落魄山的同道。” 女子讶然一声,上下打量了陆玄一眼,想是知道落魄山存在。 “妾身姓陈名香玉,得蒙南疆同道赏面,得了个鬼母的名号。” “道友这法袋便是落魄山六阴袋了吧?听闻贵派这法袋有收人魂魄之能,此外还能储物,倒是教人艳羡。” 听得这鬼母名号,陆玄便知这女子来路只怕不正。 “中和寺中诸位同道,多是粗豪汉子,听了这婴儿哭喊,只怕会有些不耐。” 陆玄又提及了鬼母手中的婴儿。 这婴儿不知哭泣了多久,声音已经有几分无力,天寒地冻,在鬼母怀中,也只裹了一层粗布,面上冻得青白。 “道友说的倒也是,却是妾身错漏了,说来也是妾身练法习惯,今日正好在一农家之中见了这初生婴儿,有些管不住自家手脚,所以才去抓了来,本是想着借之修炼的,如今听道友一言,倒是不好带去中和寺乱了诸位道友的心神。” 鬼母想了想,抬手便将手中婴儿抛出,竟是要将这婴儿丢弃在这冰天雪地之中。 “有些可惜,不过也不好耽误正事……” 鬼母还叹了句。 陆玄听此,眉头微挑,身形一动,却接过了鬼母抛飞的婴儿。 “道友这是做什么?” 鬼母不解,陆玄叫她最好不要带着这婴儿去往中和寺,怎么自己又去接住了? “我听闻落魄山所修,也是借生灵魂魄修行,道友手中想也有许多性命,这小小婴儿与那些野兽生灵也无多少区别,道友莫不是还不忍见这婴儿丢了性命么?” 鬼母生了几分警惕。 陆玄闻言,微微一笑,道:“性命并无高下之分,依道友说法,确是也有道理,不过到底也是一条性命,无缘无故,如何好教他就这般死了,便是贫道没有意见,我那一口飞剑怕也是不许。” 嗯?! 听得陆玄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鬼母先是一怔,随即灵觉感应之下,心中危感一起。 念动之间,一捧飞针已经朝着陆玄打来。 只下一刻,龟蛇剑古拙剑身,却悄无声息的朝那鬼母脖颈之上圈过。 只是那鬼母反应倒快,不知使了什么异术,却牺牲了一只手臂,躲过了陆玄这这一剑。 陆玄早早便将龟蛇剑隐在身后,以巽风剑术驱使,这鬼母道行不足,又被他吸引注意,尚且发现不得,于是一剑偷袭得,却也是她自家倒霉。 可惜未尽全功。 鬼母失了一条臂膀,吃痛之下,面目狰狞,狠狠看了陆玄一眼,似是要将他的模样深深印在脑中,这才收了飞针,化光而去。 只留下那一只断臂。 陆玄见此,虽有几分可惜,却也不做深追,此去便是中和寺,俱是那鬼母同道,真追过去,只怕会丢了自家性命。 话说回来,陆玄也不曾想老黄落魄山的名头还挺好用,错非如此,陆玄便是救了这怀中婴儿,只怕也不能伤了对方去,还得与这妖婆纠缠一番。 如是二人斗法引来了中和寺的修士,难免还要再生波折,却是不美。 如今结果,已经比陆玄想得要好了许多了。 陆玄只以真气对怀中婴儿养护了一番,不一会儿,那婴儿便肉眼可见的恢复了几分精力。 也不知是不是能明好坏,方才还哭泣的婴儿,竟对陆玄笑了。 很是纯真。 陆玄见此,心头一畅,不觉一笑,只是下一刻,念头一动。 风雷一气玄光凝练法门,忽的在心头流转而过,在这一刻,陆玄仿佛见得了严白凤所说的清浊二气。 念动之间,已有几分了悟。 “你这娃娃,倒还是我的机缘。” 回过神来,陆玄点了点怀中婴儿的鼻子,又笑了笑,那婴儿见得陆玄笑了,也是回笑了一个。 陆玄逗弄了一会儿,随后离开了此地。 过不多时,鬼母却此带着一名黑袍修士回返。那黑袍修士身材雄壮,面目古拙,不同常人。眉头紧皱,似是有些怒气。那黑袍修士与鬼母四下好生搜寻了一番, 却无所得,只得捡了鬼母手臂,不甘而走。 这时候,陆玄却已在周遭游荡了一圈,找到了那家丢失了孩子的农家,将婴儿送了回去,又教他们躲了去。 随后才在那农人一家百般感谢之中,身化剑光,回转大和城。 一百二十七、蜈蚣岭金须丈人 “这位是凰溪银铃仙子,这位则是天耳山陈丘陈道友,俱是我的好友。” 陆玄得回大和城,正见秦韵已经归来,还带了两名修士,一男一女。 女修俏丽,男修也算端正,都有几分风采。 二人一身灵机也能说是清正,不过灵光较为厚重,走的应该是旁门路数。 众人互相见过之后,秦韵才又道:“我还传信给了几位道友,想是明日斗剑才至,如今我等须得去那中和寺摆下阵势才好,免得遭了算计。” 斗剑之事,各施手段,除非人前立下规矩,否则也没有那般多的计较。 便是提前暗害了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更别说这些欲要在蒙舍国搅事的修士,多是左道、魔门之辈,行事最是肆意、不择手段,便是做出什么事情来,也不足为奇。 未免斗剑之日遭了暗算,秦韵的意见并无错处。 “中和寺那些人确实都不是什么正经路数,昨日我还见了一名女修,自号鬼母……” 说起中和寺,陆玄将昨日遭遇鬼母之事说了出来。 众人闻言,俱是皱眉,不拘是秦韵请来的好友,还是韦驮与了尘,都是面色微变。 那鬼母行事,已然是魔头手段了。 “原是这人。” 天耳山陈丘,也是一名中年剑仙,颇有几分儒雅之气,听得陆玄这话,眉头微皱,道:“这鬼母我也识得,平素以婴儿炼法,我曾与她斗过,可惜都被她跑脱了去,陆道友此番斩了这妖妇一条手臂,倒是大快人心,可惜未尽全功,如能将这妖妇斩了,那才是莫大功德。” 陆玄叹道:“那妖妇反应颇快,实有几分警惕,不然倒能建功。” “这妖妇还有一个相好,也是邪门外道之人,修为还在那妖妇之上,唤作熊蛮,擅使两柄飞叉。喜食人,作恶不少。” 陈丘又道。 “且不说这些了,此去中和寺,想也有斩魔之机,我等还是去往那中和寺再论。” 众人就此事说了几句,秦韵说道。 倒也没人有意见,于是都驾驭遁光,只往中和寺而去。 了尘有意观摩剑仙斗法,却也求了韦驮和尚将他带了,未曾落下。 众人一路遁光,转眼来到了中和寺不远一处名为片岩的山丘落下,此地再近几步便是那中和寺,中和寺中如今左道魔门修士不知多少,却不好贸然靠近。 陆玄等人的剑光显然也被对方看了去,不过多时,便有那黄光自中和寺升起,在片岩不远处转了一圈,见了陆玄等人踪迹,才又退了去。 众人也不理会。 “还需教人去送上拜帖,探探虚实才是。” 众人在片岩坐定,商议一会儿,有了提议。 “此事便由我去吧,我在天耳山修行,这滇南之地修士还算了解,如是见了,也能知晓来路,正好看看对方来了哪些人。” 陈丘道。 陆玄道:“我与陈道友同往吧,也好有个照应。” “如此也好。” 众人都无意见。 于是二人便驾驭了剑光,往那中和寺而去。 到得中和寺上空,便见寺中鬼气盈盈,腥气扑鼻,内中不知多少邪修魔道。 不多时,有两道黄光迎来。 陆玄看去,其中一名修士是那日离开石和城时,相邀斗剑的修士之一,另外一人却不曾见过。 陆玄二人相觑一眼,不等对方发话,便道:“明日便是斗剑之日,此番我二人是来送上拜帖的。” 两方都是江湖经验丰富的人,尤其滇南之地,鱼龙混杂,凡是修出点名头的,心思都不会少了去,自然能够猜到陆玄二人来探虚实。 不过这是应有之义,既然来送拜帖,总不好不请人进去。 于是其中一名灰袍中年道:“请吧!” 说着,便将陆玄二人带入中和寺中。 一入寺中,正殿之内,妖魔鬼怪齐聚一堂。 只陆玄一眼看去,不算类似胜轮和尚弟子这等将将入门的小修,还有十三人。 俱是元胎境界以上的修士,上首坐着的是一名邋遢老叟,一头奇异的金色须发,气机晦涩,周身黑气盈盈,不大瞧的清模样,只能从他身上感受道一股迫人气势,境界显然不低。 胜轮老僧便在左手旁,只排在那老叟之下。 此外还有鬼母等一干左道修士,个人自有气机,见了陆玄二人入内,都是转眼看来。 陈丘一见那上首端坐的老叟,眼目便是一凝,道:“原是蜈蚣岭金须丈人。” 那老叟听陈丘认出了他,倒是打量了陈丘一眼,才道:“观你气息,当是天耳山陈觉道友的后辈门人,我与陈觉道友还算相熟,如是晓事的,就早早退去,免得丢了性命,可别怪贫道未曾给陈觉道友面子。” 陆玄听了这话,才知这老叟还认得陈丘师父。 陈丘不回,只扫了殿中诸人一眼,道:“这却不必阁下提醒,我二人此番是来下拜帖的,我等如今在那片岩落阵,明日你我两方便在这片岩与中和寺之间约斗,不知阁下可有意见?” “便随了你等。” 老僧冷声道。 听得这话,陈丘便要拉着陆玄离开中和寺。 “慢着!” 却在这时,一道男子声音响起。将众人注意都吸引了过去。 陆玄转头看去,却是一名黑袍修士,那修士身材雄壮,模样古拙,有些蛮人的意思,双耳还带了两个大铁环。 陆玄不知这黑袍修士身份,却看到了那黑袍修士身后,正恨恨看着他的鬼母陈香玉。 此人被陆玄斩去的臂膀,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如今已经接上。 陆玄念头一转,便知晓这黑袍修士当是陈丘所说的,鬼母相好,熊家寨熊蛮! “你二人可以走,不过那老道,须得留下一条臂膀!” 熊蛮上前两步,冷声道。 陈丘听过陆玄所讲之事,自然也明白为何对方会有此语,于是与陆玄相觑一眼,暗运真气。 “熊蛮,你这是何意?两方交战,即是来送拜帖的,岂可如此,如是叫人知道了去,还以为我金须丈人不讲信用呢,还不退下!” 一百二十八、熊家寨左道熊蛮 “此是私人恩怨,金须道友,寺中诸位道友敬你道行高深,这才尊你做了这首领,不过如要管熊某私事,怕是有些过了。” 熊蛮回头,直视金须丈人。 这寺中诸位修士,虽都是为了斗剑而来,但平素互不统属,哪里能和睦了去。 之所以金须丈人能坐了这首位,不过是因为他修为是众人之中最高的,在南疆之地也颇有几分威名,否则左道魔门之辈,俱是肆意之人,哪里受得人管束。 熊蛮对于金须丈人也有几分不服气,他也是玄光修士,更有宝叉在手,自认为金须丈人名头虽高,真个斗起法来,还不知胜负如何。 如是没有冲突也便罢了,如是金须丈人要管他的事情,他却也受不得。 熊蛮此话一出,寺中便是一静。 金须丈人眼睛也眯了起来。 陆玄二人相觑一眼,各有思索,这些左道之辈,显然不是很合得来,或许能做些突破也说不定。 “看来熊道友对我这首领之位,有些不服气啊!” 金须丈人阴阳怪气道。 熊蛮听得此话,更是直接取出了自家两口飞叉,持在手中,道:“我今日便要在这寺中斩了这老道,如是金须道友欲要插手,便在剑术上论过!” 说着,驾驭其中一口飞叉,便朝陆玄卷来,却是一言不合就动起了手。 “倒是可惜了,本以为大家聚集于此,能够同心协力,将事情办妥,现在看来,还得教人知道厉害才好。” 金须丈人一语言罢,殿中忽的金色毫光乍起。 陆玄本驱了龟蛇剑护在身前,只不见熊蛮飞叉掠至。 转眼看去,只见场中熊蛮,僵硬站在原地,身上千疮百孔,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穿透,两口宝叉更是跌落在地。 叮当一声,众人正愣神间,金须丈人邋遢大袖一挥,忽的从中闪出一道金光来,化作一尊数丈长的千足蜈蚣,将那熊蛮一口吞了去。 变化不过倏忽之间,局势就已落定。 那蜈蚣吞了熊蛮,当即化为金光,又被金须丈人收回了袖中。 众人方才反应过来,互相看着,却也没有发话。 在场诸人之中,熊蛮虽然修为算不上多高,但好歹也是玄光修士,玄光何其难炼,尤其对于旁门左道来说,更是艰难。 是以这南疆之地,也不定有多少修士能够练就玄光。 熊蛮此人,能够在南疆之地闯出一些名号,便是在玄光境界,也算有几分实力的。 如今竟这般轻易的死在了金须丈人的手中,让众人不得不忌惮。 如不是不曾听说什么消息,众人或许都一位金须丈人已经是玄光大成,练就餐霞的高修了。 众人之中,也有如同熊蛮一般,对那金须丈人做这首领有些不满的,不过现下却也熄了心思。 “此番斗剑要紧,只要是在这中和寺中,不管是否有私怨,还望诸位以大局为重。” 金须丈人四下一扫,才又对着陆玄二人道:“两位可以走了。” 陆玄二人见此,也不多说什么,此番因为他们,倒帮了金须丈人立威,虽然也因此少了一个敌人,事情好坏也难说定。 金须丈人这一立威,说不得这些旁门左道修士,协作起来还少了心思,如此自然麻烦。 告辞过后,陆玄二人当即驾驭剑光飞离中和寺。 不过刚出了中和寺,陆玄便对着陈丘道:“方才那熊蛮被金须丈人打杀了去,鬼母悄然逃了,这等行事魔头一般的人物,若是放她离去,还不知要害去多少婴儿性命,还需斩了才好。” 陈丘闻言一怔,随后笑道:“我正要说这话,不想道友与我一般念头。如此你我同往,不好叫那妖妇逃了。” 二人于是追去,不多时果然追上了那鬼母。 她被陆玄斩断臂膀,虽不知如何接上了,但却也有所损伤,跑得不快,如今见被陆玄二人追上,知晓自家怕是逃不掉了。 只得恨恨返身,又欲要逃回中和寺中。 陆玄二人见此,只以飞剑迎上。 那鬼母打出一捧飞针,欲要阻挡,但不说陆玄剑术,便是陈丘也是有道剑仙,玄光人物,他出身天耳山,能与秦韵结为友人,传承又哪里能差了去。 二人夹击之下,只见陈丘青色剑光圈住鬼母飞针,陆玄龟蛇剑一转,已然将那鬼母头颅斩落。 这鬼母害死不知多少孩童,如今因果循环,总算没逃过身死道消之局。 二人在那鬼母身上得了一部针诀,以及那一捧飞针,俱是邪门法器,以血脉温养而成,此等法器,若要动用只有如那鬼母一般炼法,才能显出几分威力。 二人对此都是没有兴趣,于是干脆将那针诀毁了去,随后陈丘道:“道友可有炼法,能将这飞针炼灭了去?” 陆玄摇头,陈丘于是道:“如此我便先收着,家师有一口丹炉,内蕴五火之精,能将此法器炼去,免得被邪人所得。” 陆玄对此并无意见,二人随后回返片石山。 …… “那金须丈人所在蜈蚣山,与我凰溪颇有几分相近,此人我倒有所了解。” 凰溪银铃仙子听得金须丈人便是那中和寺一干左道首领,说道:“此人专炼那金蜈异术,养得一条金蜈,堪比玄光大成修士,此外那金蜈子孙不少,每一条都能比修士飞针,颇为厉害,你等所见毫光,当是那金蜈子孙所化,俱附在金须丈人一头须发之上,想也见过威力了。” “此人不好对付,不过我姐姐手中有一方碧蟾圈,正好克制他那金蜈,早知是此人在此,我就将那碧蟾圈取来了,只是明日便是斗剑之日,只怕赶之不及。” “我只能传信一封,教姐姐送来,却不知来不来得及。” “道友有心了。” 秦韵道:“不过却也无妨,我还有几位道友,这两日便会到了,许有克制之法也说不定,再者那寺中俱是左道之辈,虽有几分异术,正法想必不如,还是飞剑之上论过才知,倒也不必先怕了去。” “此话有理。” 秦韵这话却对了韦驮脾性。 “那胜轮和尚,便由我来对上吧。” 话音一落,外头却来了一道青白剑光,剑光落下,显露一人身影。 秦韵见得那人,便是一笑,道:“又有道友到了。” 一百二十九、黎罗山月云师太 “黎罗山妙玉庵月云,见过诸位道友。” 来者却是一名师太。 师太模样也是俏丽,与秦韵、银铃仙子相差仿佛之间,别有一番韵味。 手持一串青白念珠,便是那化做遁光之物。 “月云道友可算来了,方才我等还提到那金须丈人之事,月云道友先前与金须打过交道,未知此人道友可能对付?” 秦韵将人迎了进来,问道。 月云师太闻言,摇了摇头,却道:“那金须丈人道行不低,不好对付,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我这一件月华佛珠,内蕴太**华,那金须丈人金蜈乃是金属,刚硬太过,失了柔性,最是喜食阴属之物,尤好太阴月华,如是持我佛珠,当能乱那金须道人操持金蜈。或能挣得几分机会。” 听得这话,众人倒也算得了一个好消息。 随不能完全克制了金须丈人手段,多少也能有些影响,斗剑之时如是用上,或能见奇效。 如此众人也自不再纠结那金须丈人,转而却由陈丘介绍起那中和寺中一众左道修行来。 “金须丈人自不必说,他如今是那中和寺一干左道统领,法力境界当是最高,余者便是那雪域番僧,也颇有几分法力,似乎不俗,不过韦驮法师对付此人有些把握,也不多言。” 陈丘点道:“余下诸人当中,熊蛮被那金须丈人所杀,鬼母已是被我与陆道友斩了去,只剩九人,那九人当中,也有几个我认得的,颇有些来历。其中一人乃是枯柯寨藤道人,藤道人一手枯荣玄光,颇有几分厉害,能坏人生机,玄光如同跗骨之蛆,中者极难消去。” “此外还有思陀山一目头陀,这人生的随高大,却擅使飞针,如是看了他的容貌,却容易遭了算计。” “再有便是那五井山苦泉道人、天蚕岭蚕娘子、独臂魔童元、青麻寨麻五毒、乱石山力士关雄……余下两人,我却也不认得,不过都是元胎之辈,左道之修,当也有几分奇异手段,不可小觑。” 一番开释,除却有两人陈丘不曾认得,余者都说了个详细。 陆玄才知秦韵为何特意请来陈丘,想也是知晓陈丘对这滇南修士多有了解,单凭这点,便能提供不少帮助。 得了陈丘这一番话,众人却也有了几分底气,所谓知己知彼,如今知晓那中和寺众修来路,便是没有手段针对,也多了些把握。 韦驮行事虽然率性,但也仔细听了陈丘的话,这等时候,却也没有半点不耐。 了尘帮不得忙,他如今不过俗世武者修为,虽然得了贝叶经文,见了那《大雪山身轮印》,如今尚未踏入修行,但也大开眼界,颇有所得。 他在滇南之地也游转也不少时日,却不曾得知这滇南之地还有如此众多的修士,想到自家以前行事,有了几分警醒。 他以往江湖闯荡,也算半个武林高人,行事难免少了顾忌,如今一想,若是撞上了那派邪修,只怕没有今日了,心下也是感慨。 银铃仙子、月云师太乃至秦韵等,都是这滇南之地的老修行,对此倒不觉惊讶,只是所知也不比陈丘,总有所得。 陆玄不看众人,思索陈丘言语,琢磨自家若是遇上了中和寺那些修士,该如何应对,一时倒也无人再发话。 …… 翌日,大日初生,众人休整一夜,总也是到了斗剑之日。 日头刚起,便又有两名秦韵友人来拜。 这两位不比银铃仙子三人,不过也是元胎修士,修为与陆玄仿佛之间,加上出身虽也是旁门,多少有几分来历,实力也不会差了去。 那中和寺中众修士,也不全然都是玄光修士,玄光到底少见。 也就是熊蛮触了金须丈人眉头,坏了他的威严,不然昨日斗剑将至,金须丈人想也不会就这么杀了熊蛮。 秦韵这两位友人,如能对付两个元胎左道,也能帮上不小的忙。 “我二人境界低微,此来却耗费了不少时间,却不知有没有耽误了正事?” 秦韵这两位朋友,却是一对师兄妹,师兄王阳,师妹郑月,出自铁柱山铁剑道人门下,说来与陈丘还是比邻。 看着有些寒酸,各人只有一口普通飞剑,想来也不富裕。 “两位来得正是时候。” 陈丘与师兄妹二人也是相熟,当下笑道。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郑月笑道,这姑娘模样却是年轻得很,陆玄不知她年纪如何,不过看着却与苏琼一般大,行事也是纯真,如同青春少年,颇为惹人喜爱。 她师兄王阳则有些敦实,看着也是厚道之人,颇为稳重。 生怕师兄妹二人不知情况,陈丘还与他们讲了讲中和寺见闻。 王阳仔细听着,郑月却有几分惊乍,听了金须丈人驱使金蜈吞杀了熊蛮,知晓那些左道修士厉害,更见几分愁容。 随后听闻鬼母之事,又是可怜那些丢了性命的婴儿,实有些多愁善感。 陆玄见了也是觉着有趣,他自入道途来,所见修士也不算少了,似郑月这般全然俗世大小姐的脾性,还真不曾遇到过。 便是那江湖武林之中,也是少之又少。 陆玄不知她本性如此,还是不曾遭遇什么恶劣之事,不过想来铁柱山一门对她颇有照顾。 只陆玄所见,身为师兄的王阳便不时看着自家师妹,见她面色变化,也会随之牵动心神,显然寄托不小。 “那中和寺一干左道,便是修为不如何的,总也有一些奇异手段,你师兄妹二人切不可怠慢了,不然如是伤了,我都不好与铁剑真人交代。” 秦韵见他二人还有些不在状态,不由提了一句。 “嘻嘻,秦姐姐放心,我这回求了师父,他老人家赐下了一件铁羽衣,轻易伤我不得的。” 郑月听得这话,却笑道。 秦韵见此,摇了摇头,她本是只请了王阳,王阳虽只是元胎境界,所用飞剑也是普通玄铁之精练就,却有一身神力,颇为厉害。 郑月想是自发来的,也亏得铁剑道人放心她跟着来。 “诸位道友可在,时辰将至,还请出来一见!” 正要说些什么,忽的一声呼喝远远传来,正是金须丈人之声。 一百三十、两界金刚胎藏阵 众人相觑一眼,也不犹豫,直往中和寺方向而去。 飞至一处山谷之中,便见中和寺一众左道已经等候在谷中。 一眼望去,人数不下数十。 除却金须丈人等十一位境界不俗的修者,余下多是门人弟子,仆役随从,有的有几分法力,有的不过寻常武者,打扮模样千奇百怪,十分随性,真个是妖魔鬼怪齐聚一堂。 见得陆玄等人按下剑光,也都一一看来,观量众人修为。 这滇南之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凡是有点名声的,多是能够认出。 尤其陈丘这般广结好友的,更是被人熟知。 不过昨日便在那中和寺中见过,金须丈人等人倒也不多看,更多注意还是放在了秦韵、银铃仙子等人身上。 “今番斗剑,只为定下这蒙舍国之事,所以也不讲那些章程,各施手段,胜负自定,飞剑之下,生死难料,各家自有心数,你等意下如何?” 想是昨日之事,金须丈人压服了中和寺众修,如今开口,中和寺一方却也没有半点意见。 秦韵答道:“好!” “韦驮长老,你我试试手段!” 话音一落,就见胜轮和尚上得前来。 韦驮本就是想要和胜轮论上一论,如今听得胜轮相邀,看了陆玄等人一眼,微微点头,便手持神杵迎了上去。 二人也不废话,瞬化遁光,战至一处。 韦驮和尚修的是金身正法,有一干神杵,行动间显风雷之势,颇有几分龙象大力,对面胜轮老僧,修的却是密宗心意一道,以精神异力为上,想来在大雪山寺地位不俗,竟有两样法器,分是一件金幢、六只宝轮。 胜轮口诵真言,金幢经文化光垂绦而下,护住周身,韦驮和尚以神杵砸之,一时竟然不能建功。 只能应对胜轮宝轮攻伐。 就见二人遁光闪烁,轰鸣声起,不多时已经战至天半,山谷四方,一时半会儿之内,显然是分不出胜负了。 陆玄等人见此,有些担心,不过也信任韦驮法力,倒不至于认败。 只是就在韦驮和尚与胜轮对战正酣之时,中和寺一方,金须丈人忽的放出自家金蜈,金蜈身量数丈,通体玄金,很是有几分凶恶。 金蜈在金须丈人驱使之下,往陆玄等人卷来,于此同时,中和寺余下左道修士,也是一股脑驾驭了法器飞剑朝着众人冲来。 却要乱战。 陆玄等人对此是有预料的,毕竟他们这边人数较少,这斗剑又没个规定章程,对方如何行事都不见怪,只是也不曾想到中和寺一方如此急躁,还是有些意外。 不过众人见此,倒也觉得是件好事,中和寺一方人数众多,如是逐一斗过,两方法力境界差距不大,以车轮战,胜负真还两说。 但若是乱战一处,自家同道之间,互相更为信任,而中和寺左道之修,却没有什么亲近,只因为蒙舍国一事强行合在一处,难说同心协力。 这等战法,反而与陆玄等人有好处。 众人也不好多做思虑,各自驱了飞剑迎敌。 中和寺一方,枯柯寨藤道人、思陀山一目头陀、五井山苦泉道人、天蚕岭蚕娘子、独臂魔童元、青麻寨麻五毒、乱石山力士关雄……等,俱是朝着众人攻来。 陆玄也是初次面对修士之间如此乱战,好在他剑术精熟,也有不少江湖经验,倒不至于乱了分寸,只驱使了龟蛇剑对上。 秦韵等人见此,也忙纠缠住敌人,中和寺一方,金须丈人法力最高,陆玄这一边,月云师太虽难胜过金须,法力也有不如,但自家月华佛珠对那金须丈人金蜈有牵制之功,所以便持宝珠迎了上去,果然牵制住了金须丈人金蜈。 陈丘对上枯柯寨藤道人,这道人一手枯荣玄光,不好防备,最是阴诡,陈丘对此人了解较多,好做应对。 银铃仙子对上蚕娘子,秦韵则独战二人,却是那两个不知来路的左道修士。 韦驮和尚正与胜轮酣战,一时脱不得身。 王阳与郑月师兄妹有合战之术,法力虽比之陈丘、秦韵不如,两口轻重飞剑却使得颇有章法,牵制住了三人,分是那关雄、麻五毒、苦泉道人。 众人之间还能相互协作,法器飞剑交击之间,并未落了下风。 独陆玄,众人之中法力最低,却被当做了突破口,那一目头陀与那童元盯上,欲要将他斩杀。 按着秦韵布置,一目头陀是陆玄挑的对手,他与鬼母斗过,也见过针诀御使手段,心有几分准备。而童元则有几分巨力,本是要王阳对付的,如今乱战一起,二人俱是朝他攻来,也是无奈。 陆玄见这二人满面凶横,直冲冲朝他打来,心念一动,以龟蛇剑迎上一目头陀飞针,随即装作无法应对童元法器,只得飞退。 童元见此,更是凶狠,眼见得冲至陆玄身前,独脚铜人轰然砸下。 就在众人见状,欲要相助之时,陆玄忽的一拍身后剑匣,霎时间,一道金白剑光激射而出,速度极快,不仅斩断了童元法器,顺手还将那童元削成了两截。 这却是严白凤在他剑匣之中留下的三道剑气之一,这三道剑气本是严白凤教他前往靈山之时护身所用,不想如今倒是用上。 说来他自家都有些忘了,也没有和秦韵等人言说,如今倒成了依托。 慢说中和寺众修,便是秦韵等人实也想不到陆玄能打出如此剑气。 那一目头陀见陆玄剑气如此威力,更是大惊不已,忙退开了去。 这些左道修士虽然看着凶横,实际各有心思,如今性命受了威胁,哪里还敢轻易对上陆玄,就生怕被陆玄剑气斩了去。 金须丈人见得陆玄冲天剑气,也是惊异。 他自觉以自家境界修为,如是没有准备,怕也无法躲去这一道剑气。 却说陆玄这边斩了童元,便要再催剑气去斩那中和寺一方法力最厚的金须丈人之时。 金须丈人见他看来,心中惊跳,忽而喝道:“胜轮道友,不可再等了,还要看你法门。” 话一落音,秦韵等人心中一惊,不知对方还有何等手段,就见一干左道门人已然将山谷围了,手上持着经幢,正在招摇。 于此同时,便见胜轮和尚忽的一诵六字真言,将手中宝幢朝着天上一抛,瞬时不见了踪迹。 不一会儿,周遭迷雾乍起。 “不好!” 陈丘一声惊喝,道:“那和尚布了阵势!” 此话刚出,果然周遭乾坤已变。 “还请诸位道友试一试贫僧这小须弥两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 这时,才听得那胜轮和尚之声。 一百三十一、如鱼得水陆道人 雪域佛门,有一门顶尖法阵,唤作两界十方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 此阵乃是时轮金刚胎藏曼茶罗本尊,以六揭谛法门所化优昙花相演化而成坛城。蕴无量比丘、比丘尼显化金刚。无量天龙、佛塔、金莲、佛灯、佛子、菩萨、罗汉。 能创无量佛国世界。 胜轮老僧这小须弥两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便是由此阵演化而来。 大雪山寺实是雪域佛门一大教派之一,此番入得南疆传教,也是应了左道魔门相邀,欲要在南疆之地立佛国。 否则以胜轮和尚出身,却也不至于与这些左道修士搅合到一起去。 且不说大雪山寺谋划,只说胜轮这小须弥两界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却是他离开大雪山寺之时,寺中尊者所授,便是让他在南疆之地遇得厉害修士,以作应对的。 不想因为蒙舍国之事,却撞上了陆玄等人,如今也只得用在此处。 这曼陀罗大阵之中,自有乾坤,成坛域世界,虽不比两界十方金刚胎藏曼陀罗大阵本尊。 却也别有几分玄妙之处。 凡是入阵之人,乾坤挪移俱受持阵之人驱驰,更有无量优昙花遮蔽灵觉,便是同道之间,也不能互相感应。 本来这阵还有诸般变化,不过立得仓促,也只有这等神通。 当然,即便是这等神通,对于胜轮和尚等人来说也是足够了,众人法力境界仿佛之间,没有一个是步入了餐霞的高修,只需以这阵法分散陆玄八人,逐一击破,几乎胜负已定。 …… 却说陆玄等人,入得这曼陀罗大阵之中。 只见周遭无量优昙花遍布,却不见了同道踪影,一时大为警惕。 陆玄也找不见了秦韵等人,心中略有几分担忧,不过以他经验,尚且能够定心,只将龟蛇剑护持周身,心神寄在剑匣之上,但凡有个不对,剑气便会激出。 只是等待一会儿,却也不见变化,知晓不能坐以待毙。 不过他修行日头尚短,却也看不破这阵法变化,念头一动,将心思放在了百字碑之上。 百字碑有推演之功,内蕴玄机,后来又显化出对异兽等类的分辨,陆玄便有猜测。虽不知此碑是何等来历,但显然是一件至宝,内中当蕴藏不少天地信息,乾坤道理,所以才能有这等功效。 于是他便想着能否借助百字碑推演这门法阵运行轨迹,不多时,陆玄眼睛一亮,果有所得。 虽然以他心神,尚且无法破阵,却也能找出几分轨迹了,于是便在阵中走动。 阵外胜轮老僧与一干左道修士,正准备借着法阵将陆玄等人逐一击破,目标也先放在了陆玄身上,盖因他方才所使剑气太过惊人,谁也不知他能使出几次。 这曼陀罗大阵有些时限,所做阵法基石的经幢祭炼仓促,更多还是靠了胜轮和尚金幢以及自身法力维持,至多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 如是阵法消去,未能将陆玄等人全部解决,到时还有麻烦,自然不能留下厉害的。 “咦!” 只是未等胜轮和尚将他们传入阵中,众人却听胜轮一声惊疑。 “还请道友速速将我们传入阵中,把阵中之人斩了才好,可耽误不得。” 金须丈人不明情况,于是道。 胜轮本欲说些什么,但自家曼陀罗大阵除却雪域僧人,几乎没有什么人了解,陆玄在阵中行走,走出了几分轨迹,他虽怀疑,却也不能确定陆玄是否看破了阵法。 更不好与金须丈人等人言说。 况且在他看来,即便是陆玄有几分手段,看出了几分阵法轨迹,却也无妨,有金须丈人等人针对,加上他这主阵之人操控,想也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于是道:“诸位道友准备,我这就将诸位送入阵中。” 说着,口诵真言,只见周遭经幢灵光一闪,便将金须丈人等人送入了陆玄所在之地。 陆玄正在阵中行走,百字碑相助之下,越是行走所得便越多,渐渐也对这阵法有了几分明悟,这阵法着实厉害,便是有百字碑在身,也只能维持自身不被周遭优昙花迷了去。 只是就在他在阵中闯荡之际,身前忽的灵光一闪,露出了金须丈人众修身影。 他等也是警惕,未免分开作战反倒出了意外,于是除却主持阵法的胜轮之外,九人俱是为了陆玄而来。 只想着斩杀了陆玄,再杀其他人。 见得陆玄,众人也不急着动手,看见陆玄右手按在剑匣之上,想着此前陆玄剑气,还是有几分忌惮。 不过随后胜轮运转法阵,将他们挪移了一处,又言道:“那剑气再是厉害,我主持这法阵,诸位却也不必担心被剑气伤了去。” 听得这话,虽然还有几分犹疑,但也是定神了几分。 金须丈人念头一动,以金蜈试之,果然陆玄虽以飞剑相抵,却捉不准目标。 见得此幕,众修再无顾忌,俱是朝着陆玄打来。 陆玄无奈,只得飞退,龟蛇剑再出,抵挡众人攻势,依旧未能建功,还险些被斩中了身躯。 陆玄知晓如此不是办法,当下在百字碑帮助之下,捉了一个方向,迅速退去。 金须丈人等人正准备将陆玄斩了,好去再杀他人,谁料陆玄一个转身,竟然不见了踪影,心头便是一惊。 忙联系金须丈人,这才知道陆玄或是看破了几分阵法轨迹。 顿时觉得陆玄有些邪门。 方才那剑气便不说了,这曼陀罗大阵玄妙无方,便是他们入得阵中,也全凭了胜轮和尚指点,不然不谈杀人,自家只怕也会迷失在这阵中,如今陆玄一个未成玄光的修士,居然能够看破阵法轨迹,如何能不古怪。 于是心中更多了几分忌惮,也更想先将陆玄斩了。 否则还不知生出多少事情来。 在胜轮和尚相助之下,众人忙追陆玄,只是每每追上,都被陆玄躲了去。 如此数回,陆玄在这阵中仿佛如鱼得水,滑不溜秋,根本无法捉到,见得这等情况,众人心中俱惊,已经不好在陆玄身上再耗费功夫了,商议过后,决定先去对付他人。 一百三十二、斗剑修左道无奈 却说众人将目标放在别处,教胜轮老僧将他们送至秦韵身旁。 双方一见,便斗在一处。 也是哀牢山传承不凡,否则众人围攻之下,只怕秦韵见面便要被斩了去。 只是就在他们将目标又放在了秦韵身上的时候,陆玄忽然又冒出了头,还悄摸以龟蛇剑将关雄斩去了一只手臂,随后又带着秦韵隐了去。 便是有胜轮和尚提点,也来不及躲避。 诸人又寻陈丘等人下手,却都被陆玄坏去好事。 胜轮和尚只得将心思全放在陆玄身上,不教他阻碍金须丈人等人截杀,可惜陆玄总能寻得破绽之处,让他们不能建功。 本是瓮中捉鳖之局,如今反倒是成了他们自家限制。 这等情况之下,金须丈人无奈,只得联系胜轮将他们送出阵外。 …… “此番布下阵势却未能功成,胜轮道友法力消耗不小,童元道友身死,关道友也失了一条手臂,我等更是也有不少消耗。对方却无有多少损伤,不能再斗下去了。” 苦泉道人说道。 中和寺一方,俱是老江湖,加上陆玄着实古怪,众人在他身上吃了不小的亏,一时间也有了退意。 金须丈人虽有几分不甘,但能够看出众人已然没有再战之念,也只得无奈点头。 此番来到中和寺,他倒不是多么在意这俗世王朝的战乱,只是想借此机会,宣扬自家名号罢了,似他这等没有正法传承的旁门散修,名头越大,越没人敢招惹,如是有同道遇得了什么前古真仙遗藏,需要人手破阵,也会想到求他相助。 但此番做足了准备,却有些虎头蛇尾。 至于斗剑之事,除非一方被强势镇压了去,或是死伤殆尽,否则哪里那么容易定下胜负的。 私心为上,即便是斗剑败了,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只是名不正言不顺罢了。 胜轮老僧也不多言,他与金须丈人等人根本不是一个路数,所以即便是到了中和寺,也并未多话,如今斗剑不成,心下也不多么在意,只是琢磨陆玄是什么来路,居然能看破曼陀罗大阵运转。 如是韦驮和尚倒还好说,到底也是佛门中人,或许有过见识也是可能的,但陆玄这人,实在让他不能理解。 见众人都生退意,胜轮问道:“未知此前斩了童元道友的那名老道,诸位可是认得?” 众人相觑一眼,俱是摇头,他们对陆玄映像也颇为深刻,陆玄所使剑气是一个原因,更主要的还是陆玄在那曼陀罗大阵之中对他们的戏弄,如不是确定胜轮和尚立场,兴许他们都以为是胜轮和尚在帮助陆玄了。 “此前在那阵中,我倒是听得那老道唤那女修一声师姐,那女修姓秦,乃是蒙舍国皇室之人,二人当是出身同门。” “原也是哀牢山门下。” 胜轮和尚忽然了悟。 哀牢山? 听得这三字,金须丈人等人面色微变。秦韵性情缘故,并不似陈丘这般光交南疆同道,便是有几个好友,也是旁门正道之辈,所以这南疆诸修,并不知道秦韵名头。 此前也就是见秦韵似乎是主事之人,才多注意了些,却不想竟是哀牢山门下。 心中更生退意了。 哀牢山上那位有道仙真,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主要是严白凤不喜这些左道魔门坏了自家清净,曾在哀牢山左近打杀过几个不知好歹的。 所以哀牢山极少有散修靠近修行。 而且如今听得秦韵来头,众人才知其中根本,心下对胜轮也有些埋怨,这老和尚知道哀牢山存在,当也是明白哀牢山上那位凶人的不好对付,居然不与他们提前讲明,如是知道这些,众人即便相约斗剑,怕也是要掂量一二。 “……贫道那五井山还有些要事未曾处理,今番斗剑不成,便先告辞了。” 却又是苦泉道人先开了口。 有他发话,众人俱是给出自家理由,逐一退去。 只留下金须丈人以及胜轮老僧一干无有飞遁法门的左道门人。 此外还有几个在施浪五部后头支持的,还需与胜轮商议,不好立时离去。 胜轮和尚也不欲继续维持阵法下去,如此空耗法力,却是不妥,于是对着众人道:“诸位先行退去,等贫僧收了阵法,石和城中再会。” 金须丈人几人闻言,也不多说,自往石和城方向去了。 胜轮和尚见此,当下吩咐几个门人收去曼陀罗法阵,也是化作遁光而去, 待得陆玄等人从阵中解脱,只见一干左道门人留待,送上一副拜帖,相邀下次再斗。 那番僧还特意问了陆玄名号,陆玄也做了回答,随后一干人等便恭敬退去。 众人见此,面面相觑,倒也没有追索。 …… “此番如无陆道友,还不知是何等情况,我等还需谢过。” 众人回转片岩,陈丘道谢。 诸人也是对陆玄一礼。 陆玄忙称不必,道:“我等同进同退,这是应有之义,况且也是托了家师的剑气,否则中和寺等一干左道,也难有忌惮。” “确实如此,此番诸位到此,也是为了助我,说来还是我该谢过诸位。” 众人一番叙话,气氛倒是和谐,陆玄与秦韵这一干好友本还有几分陌生,如今也算是融入进去。 话题一转,又回到了中和寺斗剑之上。 “此番斗剑,未得结果,那一干左道被迫退去,还不知后续如何生事,却有不少麻烦,日后或许还有劳烦诸位道友的地方。” 秦韵道。 “如是有需要,只传信与我便是。” 陈丘倒是干脆,余下诸人也都是一般言语。 众人俱有自家修行之事,今番斗剑不成,却也不好耽误,于是很快各自离开。 陆玄师姐弟二人,也是回转大和城。 金须丈人等人,此番中和寺斗剑吃了些亏,也知晓陆玄等人厉害,一时半会儿之内显然是不会在闹出大动静了,于是陆玄在大和城待了一段时日。过了年关,蒙舍国乱象渐显,陆玄见无大事发生,胜轮等人偃旗息鼓,似乎只顾在那施浪部传教,于是也拜别秦韵,离开了大和城。 他本是要回浔阳的,只是秦韵却提议他不妨在南疆转转,只因南疆乱起,此地鱼龙混杂,每日不知生出多少变故,如欲证就玄光,以陆玄所修风雷真气,却也没有比此地更好的去处了。 陆玄觉得有几分道理,他对玄光凝练之道已有了几分门路,如是玄光入门再回浔阳,却也不迟。 正好想到鬼母手中救下那名婴儿,得了不少领悟,心有所念,干脆起意去寻那一家人。 一百三十三、雪云 此前因防备鬼母报复,陆玄特意教那一家人躲了去,后来因斗剑缘故,还未来得及与他们分说。 斗剑结束之后,也只得借蒙舍国兵士去通知了一声,具体情况还不知晓,如今得了空闲,正好再去看看。 说来那婴儿也是他的机缘,不好教那一家人得了个不好的结果。 …… “仙长!” 那婴儿父母家人见了陆玄,十分激动。 婴儿父母却也是近三十岁的中年了,也不止这婴儿一个孩子,只是先前生了三个,俱是女儿,如今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有了香火,本是难得高兴的。 谁料鬼母将自家孩儿捉了去,对于这一家人来说,可说是天都塌了。 好在后来陆玄将孩儿带回,他们对于陆玄自然是万分感激的。 “那魔头已经被打杀了去,你一家人也不必再有担心,可以回家去了。” 陆玄早前命蒙舍国兵士通知过,不过这一家人未曾得见陆玄,显然还是有些不放心,所以仍旧寄宿在亲戚家中,如今得了陆玄这一句话,才算是真正放心下来。 “还劳烦仙长亲至,实在惶恐。” 鬼母行事放肆,直接在他一家人面前将婴儿带走,化遁光离去,所以他们虽然没有见过陆玄手段,但能从那鬼母手中带回自家孩儿,怎么想也是比那鬼母还要厉害的神仙人物,自然敬畏。 “不必如此,你一家人活的安泰,日后将那娃娃好生抚育长大,做个持正之人,便是最好不过了。” 陆玄把话带到,心下也颇为满意,当即请辞。 只听那婴儿父母道: “仙长慈悲!愿仙长道生无量,仙福永享!” …… 却说陆玄,离了那农人一家,心中对那凝练风雷一气玄光法门愈是有了几分明悟。 严白凤教他多行仗义之事,灵机自显。 秦韵教他观量人世变化,天地自然,道力一至,玄光自凝。 无外乎心境,阴阳变化二者。 所谓风雷一气,当是直抒胸臆,随心而行,雷厉风行,快意江湖,不外如是。 心境一至,天地外道灵机自显,阴阳变化只在眼中,当见人世清浊二气,可成玄光。 对此有所了悟,陆玄放下心中诸般思虑,以龟蛇剑化光,随心而行。 …… 年关刚过,遍地山林依旧一片雪色,荒山野岭,渺无人烟,略显孤寂。 陆玄单薄道袍,身负剑匣,行于雪地之上,踏出一个个脚印。 他并未驱以真气,只用肉身行于寒风之中,体悟自然变化,任由霜风拂体,霜雪结发,越是这等境地,陆玄心中那一点由灵性愈发凝练,仿佛一颗种子,不知何时便能破土而出,化作玄光之芽。 正于行中,忽见前方出现一处山庄,山庄也是银装素裹,如不细看,或许还会错过。 陆玄自体悟中回过神来,念头一动,行止由心,却是径直朝那一处山庄走去。 小叩门扉。 不多时,便有人开了大门。 “老道长可要入内暖暖身子?” 来人亦是一名老叟,半百年纪,上下打量了陆玄一眼,见他满面风霜,道袍见几分湿意,问道。 “叨扰了。” 陆玄稽首。 老叟让开半个身子,将陆玄请入庄中。 “老朽江福,是这雪云庄管家,我家老爷去北司县城中替几位小姐请先生去了,如今尚未回返,庄中女眷颇多,道长若是在庄中休息,还请不要四处走动,等老爷回来了,老朽还需与老爷禀告一二,如要留宿,也需老爷安排,还望道长见谅。” 陆玄闻言,在这院中四下看了打量了一番,却也笑道:“贫道省得的,倒是劳烦老先生了。” “道长客气。” 江管家将陆玄请至一处小院之中,不多时又教下人送上了热汤温酒,供他沐浴暖身,还安排了泥炉烤火。 也是礼备俱至。 这雪云庄想也不是寻常人家,这待客之物并非寻常,当是颇有几分资财。 陆玄在这院中,有管家之言,也不胡乱走动,只以泥炉烤火,焙酒以饮,回味一路行来,风雪山林路,倒也别有一番意味。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暗,炉中炭火仍旧旺盛,陆玄行出院中,正见那江管家迎来。 “我家老爷回来了,正要请道长过去一见。” 江管家道。 “此番蒙管家收待,未曾先得了主家同意。本已是失礼,该贫道亲自拜访,谢过主家招待,却还要管家来请,更是惭愧。” 江管家闻言,笑道:“我家老爷素来慕道,往日对过往僧道,也是多有招待,此番知晓老道长在庄中休憩,高兴还来不及,自然没什么不许的。” “若非还有北司县中请来的先生需要招待,老爷本要亲自来拜会道长的。” 如此几句,江管家渐将陆玄引至客堂。 入得正厅之中,便见一名随和中年,富家员外打扮,略有几分清瘦,气质温和。 中年左方上首,却是一名年轻书生,书生二十来岁年纪,衣着简陋,身上冬衣洗的有些发白,明显家境不是很好。 坐在椅子上,也有几分不定,似是不太适应这堂中环境。 神色倒还算泰然。 陆玄一入堂中,便听得那年轻书生道:“江员外,即是要小生教令公子读书,还请小公子出来一见吧,便是教学,也需做个了解,否则这教书二字却也无从谈起。” “好说,好说,冯公子能冒着风雪,随我来这雪云庄,已是有心,自不好怠慢。” 只是正准备去叫人,便见江管家与陆玄进入堂中。 那江院外一见陆玄,先是在陆玄身后剑匣扫过,面上能见几分敬意,忙迎了上来,道:“这位便是陆道长吧,道长还请入座,没能亲自拜会,实在有些失礼,还望见谅。” 这江员外对陆玄可谓十分客气。 那名书生得见陆玄这老道人,也是起身见礼。 不说陆玄道人身份,只说他这年纪的长着,便是不能轻慢的,何况他等读书人,最是看重礼教。 “得蒙江管家收待,员外也对我这贸然上门的访客如此礼遇,哪里来得怠慢,该是老道言谢才是。” 陆玄看了二人一眼,一番叙话,也是稽首见礼。 这才在员外相请之下入座。 一百三十四、狐耳 “道长可是云游至此?” 因陆玄至,江员外也未将自家孩儿叫出与冯书生见面,而是先请入席。 诸人皆是见过,席中江员外问道。 “正是,偶过贵庄,这才上门拜访,多有叨扰之处。” 陆玄回道。 许是喝了点酒,席间江员外也说起不少烦心事,只言家中夫人早亡,自家一人将几个女儿带大,颇有许多无奈之处。 “我这几个女儿也大了,只是我这雪云庄偏僻,却不好替她们寻个婆家,也是为难。” 说起此话,还有意无意的看了看冯书生。 书生姓冯名平,是那北司县中之人,却有秀才功名在身,只是家中贫寒,又未能过了乡试,见江员外欲替家中公子寻教习,这才自荐而来。 冯平听得江员外这话,忽然道:“员外请我来教的,莫不是家中女公子不成?” 江员外闻言,将手中酒杯放下,晃似才反应过来,哑然道:“却是忘了说起这事儿,我家中几个俱是女儿,请公子过来,也是小女儿年纪渐大,却有些跳脱,不识规矩,所以才想请公子教她圣人道理。” “倒是有些抱歉,此前未曾提及此事,如是冯公子有所介意,那便罢了。这山林路不好走,冯公子暂在庄上住上一夜,明日我再叫下人送公子回北司县。” 冯平闻言一愣,正想说些什么,江员外又道:“公子放心,此番有劳公子白跑一趟,束脩之礼还是会奉上的。” 冯平张了张嘴,话却没能出口。 “对了,听道长口音,不像是南疆之地的人,仿佛江南口音,却不知道长哪里修行?” 江员外转过头来,看向陆玄。 自陆玄出现之后,他对于陆玄比对那书生冯平还要热切些。 不过也不奇怪,毕竟那江管家都说过,他家老爷慕道。 “祖籍西江,现下云游四方,倒也没个定处。” 陆玄回道。 江员外闻言,喜道:“道长原是西江人,西江道事最盛,我极想去上一次,不过可惜都不得机会。不过道长既然没个定处,想也不急着离开,不妨在庄上多住几日,说来我也常读道经,心中有不少疑惑,只是雪云庄偏僻,少有能请教的人,还想道长能开释一二。” “这倒无妨,贫道也没什么急事,得蒙员外招待,无以回报之物,如此也是好的。” 一番推杯换盏,气氛谐然。 …… 入夜,江员外安排下,冯平与陆玄各自住了一间小院。 陆玄只在房中修行,积累真气,体会自家心境。 不知多了多久,月入中天之际,忽然院外一阵细微动静响起,盘坐床上的陆玄蓦然睁开了双眼。 这一看去,月光之下,就见一道纤细影子被印在了窗纸之上。 不时晃动,这霜雪未曾消融的时节,也听不得虫鸣鸟叫,本就寂静非常,如是一幕,更是显得十分诡异。 陆玄念头一动,却轻巧跃下了床铺,朝那窗棂走出。 走路不见半点声息,只偷摸摸来到了窗棂前。 不多时,那一道影子动作愈大,不知用什么,开始戳起了窗纸,随后一只纤细葱白的手指破开了窗纸,戳出了一个小洞。 陆玄吸了一口气。 待得窗外那影子矮下来,凑到那小洞前的时候,猛地在那小洞之上吹了一口气。 “啊哟!” 这一口气吹下去,就听得窗外响起一道娇嫩的声音,那影子也是猛然一跳,似乎颇为吃痛。 陆玄不做犹豫,直接推门而出。 这一看去,就见月色之下,一名白衣少女,正捂着眼睛喊痛。 见得这少女,陆玄也是一怔,倒不是因为对方女子身份,而是她的模样有些特别,双耳不同常人,毛茸茸竟是一对狐耳。 娇俏可人,肌肤细白,尤其月光之下,更显青嫩。 少女反应也是奇快,得见陆玄推门而出,捂着右眼的小手立马放下,背在身后,晃着身子,左顾右盼,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只她却忘了现在是个什么时辰,这里又是何处。 陆玄看了不由好笑,便没有这两个条件,少女通红的右眼也是出卖了她。 “夜深人静,姑娘到我这是要做什么?” 少女听得陆玄这话,转头看来,见他目光放在自己的两只狐耳上,忽的双手又捂住耳朵,才红着脸道:“那个……没什么,我就是起夜迷路了……” 语气喏喏,这话想是她自己都不信。 陆玄对这少女身份有几分猜测,这雪云庄中,这般打扮的,想也只有江员外的女儿了,只是他这女儿一对狐耳,着实让陆玄有些出乎预料。 他本就看出那江员外身上有几分妖气,这才留待庄中,如今这少女倒是验证了他的想法。 只是以陆玄观之,那江员外身上虽有几分妖气,本身却不是什么妖魔,这少女虽然一对狐耳,更是有几分清灵之气,仿佛山中精灵,更没有半点妖魔之感。 让人有些疑惑。 少女似乎没有什么与人打交道的经验,捂着耳朵,脸色红红,有些手足无措,却又带着几分好奇和戒备看着陆玄,仿若一只受惊的小兽。 陆玄无奈,虽然好奇少女那一双狐耳的来由,但他也不好多问,于是道:“姑娘可是江员外的千金?” 少女闻言一怔,随即下意识点了点头。 也不接话。 “这夜深了,虽不知姑娘要做些什么,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陆玄摇头,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便准备回身进入房中。 “……请问,你是爹爹给我请的教书先生么?” 陆玄听得这话,才明白原来江员外请来冯平,就是给这少女做的先生。 回过身来,正准备说不是,就听少女又道:“你……你还是今晚就走吧,不然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陆玄有些诧异,这又是怎么回事? 只是他欲要再问,那少女却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一般,有些慌张的告辞离开了院子。 念头一转,陆玄就知道这雪云庄古怪怕是不少。 不说这狐耳少女,以及那江员外身上稀薄妖气,只说白天江员外在他剑匣上扫的一眼,便不寻常。 陆玄琢磨了一会儿,心中念头不少。 一百三十五、冯平 陆玄念头转过一番,倒是想起了书生冯平。 少女应该是要提醒冯平的,而且还是偷摸来的,不知道陆玄的存在,所以搞错了对象。 因为陆玄也在院中,把他这客人当成了来当先生的书生。而她说这话之后离开的模样,就仿佛瞒着父母做了什么坏事的孩童,陆玄半生经验,自然能够分辨出来。 当是那冯平真有什么危险。 而因陆玄缘故,冯平那边,只怕还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心念及此,陆玄走出了院子。 那书生冯平情况宴席之上也算有了一些了解,冯平家中贫寒,还有一个患病老母。冯平是孝顺之人,以他才学,之所以乡试未过,却因为那段时日正好母亲大病,为了照顾母亲,他却也染上了风寒,这才落榜。 此番为了家中生计,愿意独身一人来到这雪云庄,也能看出他的努力了。 不能说冯平就是什么大好人,不过多少是个孝子,也算难得,如是这雪云庄真有什么古怪,能害了冯平去,陆玄也不好得了消息而不提点。 话说回来,那少女也只说留在这雪云庄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具体却也没有细说,倒是有些麻烦,便是见了冯平,也不好与那书生解释。 他家中贫寒,说不得还得等明日江员外的赔礼,如此就有些难说了。 …… “冯公子可是安睡了?” 陆玄来到冯平所住小院,便唤冯平。 冯平其实并未入睡,辗转反侧,心中想法颇多。 他家中老母身体情况不是很好,此番难得雪云庄需要教师,给的束脩也是比较富裕,不仅能够改善家中生计,还能支持自己读书所用。 自然是有些不舍得这一份差事的,但他却也没有料想江员外要他教授的是一位女公子,难免有些犹豫。 当然,他倒也不是不情愿,只是这一犹豫,不知为何江员外忽然变了态度。 以至于现下倒是纠结起来了,他是不想失去这份难得的差事的,但却不知明日该如何开口,一时矛盾,于是入睡不得。 听得门外传来陆玄声音,还有些印象,只是不知这大半夜的,陆玄找上门来做什么。 微微一怔,不过下床打开了房门。 果然见陆玄就在门外。 “老道长,您这是?” 见冯平疑惑,陆玄并不奇怪,只说道:“有几句话想要与冯公子说说……” 陆玄也不卖什么关子,只将此前自己院中所见告诉了冯平,由冯平自己决断。 随后道:“这雪云庄偏僻,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虽然不知,但冯公子家中尚有老母需要伺候,如是出现了什么意外,却是不好,是以老道才来提醒一句,话已带到,老道便先告辞了。” 自陆玄开口,冯平便一直没有答话,表情看着有些古怪,似乎是不太相信,连带着看陆玄的神色都少了几分敬重。 不过听到陆玄提及家中老母亲,还是顿了一顿。 “多谢老道长提点,我会注意的。” 陆玄听得这话,便知道冯平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微微摇头,却也不再多说,径直离去。 …… 翌日,陆玄早早起来,庄上下人相请之下,来到客堂面见江员外,一个是相约开释道经的事情,另一个冯平今日离开,也想看看是否有什么变故发生。 来到客厅,就见冯平与江员外已经是在堂中了。 江员外没什么变化,不过冯平面色就有些苍白,十分虚弱,似乎元气大失的模样,便是一宿未睡,也不至于变成这样,这其中当有古怪。 想到昨夜那少女提醒,想来所言不虚了。 陆玄心中清楚,倒更不急着离开了,冯平如此消耗,与这雪云庄关系莫大,再看那少女态度,冯平显然也不是第一个被这样对待的人。 还不知道这位江员外以前用过多少次请教习的名头,请来了冯平这样的书生在庄上留宿。 不过话说回来,陆玄昨夜除了见过那少女,倒也没有受到太多骚扰,也不知是雪云庄的人能看出他修士身份,还是嫌他太老,没有几分元气。 入得堂中,冯平正与江员外说话,冯平态度不知为何,似乎有些羞愧,让人见了莫名。 “先前未能与公子说清楚家中情况,让公子白跑一趟,倒是有些失礼,这点银子,算是补偿,一会儿我便吩咐下人送公子回北司县。” 江员外命人奉上了十两银子。 冯平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半是羞愧半是犹疑,也不知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玄倒也没有插话,只等二人话毕,冯平随同下人离开,才与江员外说了几句话,随后借着托词,离开了大堂,回房间的途中,悄然离开了雪云庄,只追冯平而去。 遇得冯平,雪云庄随行之人见了陆玄,有些疑惑。 “冯公子有些东西落在庄上了,贫道正有些事情要劳烦冯公子,便来送上一送。” 陆玄借了托词,随后问冯平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陆玄问起此事,冯平却十分犹豫,他好似也明白陆玄昨夜所说的话,应该不是诓骗他的,只是要他说出来,又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陆玄见此,只得道:“我观你今日精元大亏,神魂都有几分损伤,说不得日后还会影响你科举,所以才追来提醒一句,如是公子不愿多说,那便罢了。” “只不过回到家中之后,还需看过大夫,好生将养一段时日才好,说起来江员外与你的那十两银子,倒是刚好补益几分。” 听得这话,冯平面色才变了。 别的倒也罢了,得闻会影响自家科考,却是有些慌神,当下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却原来,昨夜陆玄离开之后,冯平辗转反侧,依旧无法入睡,就在迷迷糊糊之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似乎看到了一个白衣女子进入了房间。 那女子十分热情,冯平不知觉间便与那女子滚到了一处,一番欢好之后,冯平也感觉到身体有些吃不消,不过开始他也只以为是消耗过大,听了陆玄这话,才知道似乎有些不正常。 说完这些,冯平又有些犹豫道: “对了……那女子自称是……” 一百三十六、古怪 “小生也不知是不是在做梦,那女子事后自称是江员外女儿……道长,那女子莫非不是常人?” 冯平这才说了个明白,声音略带上了几分颤意。 “……” 陆玄有些无语,这会儿你倒是知道害怕了。 在房中快活的时候,怎么不考虑这些呢? 而且陆玄看他模样,如果不是自家提点身体亏空,只怕他就算知道那女子不是正常人,或许还有几分自得也说不好。 人性如此,陆玄对此见得多了,也不觉得奇怪,面色更没有多少变化,只道:“若是真如你之所言,那女子不说不是是常人,多少有些古怪之处,我今日见你面带愧色,原来是这等情况。” “你自去吧,日后这雪云庄还是莫要再来了……” 经过这么一番,再看冯平现下模样,也大抵知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孝顺归孝顺,心思总有少不了许多的杂念,倒也没必要与他再多说什么。 冯平还要再问,陆玄能看出自身情况,想来不是常人,听闻昨夜之事对自家科考或许有影响,他自然想找陆玄多问问情况。 只是抬头再看,陆玄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冯平愣愣半晌,雪云庄下人却已经迎了上来,无奈只得跟着下了山去。 …… 却说陆玄回到雪云山庄,琢磨冯平身上发生的事情,想来这庄上没少发生过。 至于冯平所说江夫人与他欢好的事情,真假他不在意,但是不是人人都有冯平这般好的运气,还能安然退离就不好说了。 按着陆玄自家猜测,这冯平能够安然离开,或许还有自己的原因。 得见江员外,与他开释了一番道经中的道理,也没直接询问。 既然有心管一管这雪云山庄之事,直接询问自然是不成的,毕竟对方即便是不会隐瞒,一面之词,也难辨真假。 如是这雪云山庄真是害人之所,少不得要试一试龟蛇剑之利。 说来也是古怪,那冯平昨夜有这等遭遇,如无意外,不是妖物便是鬼物所为,但陆玄除了在那江员外身上见了几分稀薄妖气,这庄上其余地方,却见不得半点妖鬼气息,这使得他心中有些不解。 …… 陆玄没有贸然行事,在这庄上住了几日后,与江员外多有交流。 此人心慕道事到是真的,能够看出来对道家文章颇有涉猎,陆玄与他交流,甚至都能收获一些东西。 江员外生活也没有什么特异之处,每日除了请教陆玄道理,便是在书房看书,过得挺安逸。 此外陆玄在庄上除了几个仆役下人,还有那老管家,却不曾见过其他人。 包括江员外所说的女儿。 狐耳少女自那晚过后,也是再没见过了。 说来陆玄有意无意问过江员外家庭情况,但见江员外言辞,倒不像是死了妻子的模样,每当说起亡故夫人的时候,神色有些奇怪,不像是一个失去了爱妻的人。 言语之间,反倒有些甜蜜,真是古怪。 如此情况,也引起了陆玄的怀疑。 …… 这庄上包括江员外之内,俱是凡人,至少在陆玄的眼中便是如此,也看不出什么与寻常凡人不同的地方,于是陆玄有意无意不时和管家下人闲聊几句,倒也得了一些消息。 就譬如这雪云山庄的来历,以及关于江员外一家的一些消息。 这雪云山庄建起来已经有了二十来年了,据说是当年江员外为了讨好夫人所建的,后来干脆一家人搬到了这雪云山庄之中。 夫妇二人很是恩爱。 江夫人虽然生的两个都是女儿,但江员外也没有埋怨,一家人其乐融融,教人艳羡。 要说不寻常的事情,一个是雪云庄早年似乎遭过匪患,具体如何不知,不过庄上有些损失,死了不少人。 另外一个便是后来江夫人生三女儿江玲儿的时候难产去世,为此江员外还错手打死了稳婆,做了赔偿之后,那稳婆家人也没报官追究。 这些消息是陆玄意外听来,具庄上下人说,也只是传言。 不过这些消息对于陆玄了解这雪云山庄古怪,也没有太多的帮助,庄上下人所知道的,还是太少了些,而且陆玄问他们庄上小姐的情况,他们似乎也不怎么见过。 这一点显得古怪,不过也没有什么用处。 …… 这日,陆玄正从江员外书房走出来,却意外在庄上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冯公子?你怎么又回来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书生冯平。 哪怕以陆玄见识,也不知道这家伙又跑回来做什么?难不成还没吃了教训? 冯平见了陆玄,有几分尴尬,只行了一礼,并未做什么回答,掩面而走。 看得陆玄是莫名其妙。 不过他在冯平身上也发现了几分不对,几日不见,冯平身上精气神愈发萎靡了,仿佛又有消耗。 陆玄心中有了几分猜测,正愁没一个突破口,如今冯平归来,倒是有了门路。 他当然也没有再去劝冯平的心思。 此人不听劝告,便是有什么遭遇,与陆玄都再无关系了,只是想从他身上的古怪,探究出这雪云庄的隐秘罢了。 所以这日夜晚,陆玄遍寻得了冯平所见的小院。 没等多久,就见一名白衣女子走入了冯平的房间,过了一刻钟的功夫,才从内中走出,陆玄见此,当下跟了上去。 不多时,他便尾随那名白衣女子来到一处园中。 此地霜寒,这园中也没有什么生机,只是追到这里,那白衣女子却不见了踪影。 便是气息也消隐了去。 陆玄便知这园中当有几分古怪。 一番搜寻之下,也找不见半个人影,倒是在一处假山后头,见得一方石洞,陆玄没有贸然进入石洞之中,在周遭探查了一番,不见什么异常,想着如此耽误下去,不是事情。略作思虑,仗着有严白凤剑气在身,干脆托了剑匣,走入其中。 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处石室,石室看上去十分寻常,不过妖鬼之气弥漫,显然不是凡地,而陆玄细细观察了一番,以他灵觉,又有百字碑警示,当即察觉了不对。 面色微沉,紧了紧手中剑匣。 忽的身后风声一起,陆玄心神一提,一拍手中剑匣,龟蛇剑疾射而出。 一百三十七、化身 龟蛇剑剑光一卷,只听噗通一声,身后不知有什么东西被斩落在地。 陆玄回过头去,就见周遭环境已然有了几分变化,身前不远处,两名女子扑到在地,身旁还有两只被削去了首级的狐妖。 而那尸首之旁,还站着名三十年纪左右的中年美妇。 那美妇人似也有几分愣神,看了看陆玄,又看了看了看地上尸首,这才回过神来,能见哀意。 陆玄正要问询,忽然瞥见石室一角落,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方堆积的尸骨。 当下面色一变,再看向那美妇人,那美妇人气息怪异,妖鬼之气交杂,周身也颇有一些异象,长着白色毛发,模样也像一只狐狸。 陆玄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 召回龟蛇剑,便要再祭出飞剑斩妖。 “道长剑下留人!” 正当时,石室之中响起一道男子声音,陆玄闻言,转头看去,却见江员外不知何时走了出来。 江员外跑到妇人身旁,看着地上尸首,也是一脸哀伤之色。 半晌,才抬头看向陆玄,问道:“江某自认对道长招待妥帖,也没失了礼数。道长为何要坏了我两个女儿的性命?” 听得这话,陆玄念头一转,道:“员外此言何意?” 江员外一叹,复又看了地上两具尸首一眼,再没有隐瞒,将自家之事说了个明白。 却原来,早年江员外夫妇来到这雪云庄所在之地,江夫人见此地雪色优美,十分喜爱。江员外为讨夫人欢心,便在这山上建了一处山庄,每年冬季,一家人必然要来这庄上过上几日。 谁料有一年遭了贼人,江员外侥幸逃得一命,夫人与两个女儿却被贼人害了命去。 江员外悲痛万分,不再来这悲伤之地,这山庄于是也空了下来,只是他第二年再来这庄上的时候,却又遇到了死而复生的妻女。 又是惊喜又是疑惑。 只是妻子和女儿与以前没有半点分别,许多旧事也十分清楚。 江员外对妻女爱得很,虽然知道其中有些不对,也没有点破,更是直接搬到了雪云山庄生活下来。 “道长昨夜所见的,乃是我的小女玲儿,是后来才生下的,自小女儿出生之后,夫人见瞒不下去,才告诉我她与二女都是托了了我妻女肉身化形的狐妖。” 知晓了夫人真实身份,江员外也才知道妻女想要维持形体,需要成年男子的精元魂魄补益,否则不能持久,于是便开始想法子诓来男子来雪云庄。 一如那冯平。 只是此番因为陆玄缘故,没有害了冯平性命。 至于方才陆玄被迷,却是没有料想,只以为外人闯入,所以使了手段,不想被陆玄一剑斩了两个被狐妖附体的女儿。 “我等不是有意害人,只是为了求存,道长也杀了我两个女儿,还请绕过这一次。” 听得这一番话,陆玄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他还奇怪为何没在这庄上看到半点妖气呢,想来与这狐妖附体化身的本事也有几分关系。 话说回来,江员外一家这情况确实有几分复杂。 说起来他一家也是受害者,不过那后山的一干尸骨,又何尝不是无辜之人,其中还不知道有多少类似冯平这般,家中有老父母需要伺候的。 孩子不见,还不知他们心中是如何的伤心。 江员外一家的遭遇虽然可怜,但现在做的事情,何尝不是把自己的悲惨遭遇在无辜之人的身上重演? 想到这里,陆玄一叹道:“员外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江员外看陆玄意思,是不愿意放过,心中一急,便要再说些什么。 这时,那中年美妇人已经回过神来,走到江员外的身旁,叹道:“夫君不必多说了,妾身早知逃不过今日,只是不想这一日来得这么快。” 又怀着几分复杂情绪看向了江员外,道:“本只是为了报答姐姐恩情,这才受她所托,借了她的肉身照料夫君的,不知觉却已然将自己当成了姐姐,夫君啊!妾身这十几年过得很快活呢!” 说话间,已见泪痕。 江员外正愣神间,中年美妇回身对陆玄跪下,又道: “罪孽尽归妾身,夫君并未害人,只是替我隐瞒罢了,小女玲儿更是与其中之事没有半点关系,妾身罪孽深重,知晓道长乃是修行高士,不敢求饶,只希望道长不要因此牵扯到夫君与玲儿。” “可真是有些不舍得!” 美妇凄惨一笑,最后再看了江员外一眼,忽然失了声息,扑倒在地,身上一阵灵光幻化,就见一只白狐从中腾出,自撞在了陆玄身前龟蛇剑上。 也是去了性命。 江员外见此,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当下哀嚎一声! 扑在了江夫人的尸首之上。 …… 陆玄见此,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龟蛇剑入鞘,略生几分感应,就见那石室拐角,露出狐耳少女的脑袋来。 这少女当就是江夫人,或者说那狐妖口中的小女儿江玲儿了,难怪生的一对狐耳,却原来是狐妖借着江夫人的肉身与江员外生的,光这事儿说起来就是一件奇事了。 陆玄这一看去,就见狐耳少女本身纯真的面上有了几分复杂情绪,见陆玄看来,本该有些怯意的她,此时却与陆玄对视了一会儿,才缩了回去。 她也没走出来,似乎对江员外和狐妖这一对父母,并无太多的感情。 陆玄没有追过去,只是低头看着江员外,道:“员外与令夫人感情确实深厚,不过这却不是害人的理由,令夫人虽然想要将罪孽都承担了去,想来员外也该知道这事儿并不是能这么算的。” “贫道这几日也算多蒙员外照料,可以给员外一些时间处理后事。” 江员外闻言,抬头看来,能见眼中还是有些怨恨的,不过很快还是散去,微微一叹,道:“多谢道长体谅。” 却也没说什么求饶的话。 陆玄便在一旁,看着江员外将夫人和女儿的尸首都抱出了石洞。 ...... 翌日,江员外将不明所以的冯平再一次请离了雪云庄,随后找了老管家帮忙照顾小女儿江玲儿,也随妻女去了。 陆玄见员外死后,没有继续留在雪云庄,而是向老管家请辞。 老管家似乎知道一些东西,不过对陆玄没有半分不满的意思。 送陆玄离开了山庄的路上,老管家忽然道:“道长那日来到山庄,老朽其实就知道长并非凡人了。” 一百三十八、妙玉庵 陆玄闻言一顿。 “老朽江府的一名小管事,得蒙夫人提拔,才做了这江府的管家。其实早在先前,我就发觉夫人变了,那日老爷打杀了稳婆,我便知晓夫人已经是妖魔所化。本来倒也无妨,想来夫人若是九泉有知,也愿意看到有人照顾老爷,只是老爷魔障太深,为了那妖魔害人性命如此,如是继续下去,还不知造孽多少,这怕不是夫人愿意看到的,所以今次见了道长,便生了许多念头,还请道长赎罪。” 这老管家倒是看得通透。 陆玄也无意与他计较什么,说来他在这雪云庄中也有收获。 或许他半生经历下来,也有几分硬心肠,所以并未因那江员外求情,便模糊了是非,这也才明白维持自己辨明是非的心意,果断抉择,对自家风雷一气玄光体悟也有好处。 陆玄想了想,说道:“事情已经过去,倒也没有再说的必要,不过你家那三小姐是无辜之人,我也不在意她如何看我,恨我也罢,不恨也罢,你如能教导好她,倒也是一件好事。” “道长放心,我与三小姐其实关系不差,也是因为三小姐缘故,我才知晓老爷他们害了这么多无辜之人,可惜因为那些人欲念太重,没能救下。” 陆玄摇头道:“各人自有选择,缘法便在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定下,旁人只能提点,轻易也改不得,也怪不得你。” 他也是想到了冯平,虽不知冯平是因为什么缘故又跑回了雪云山庄,但有陆玄提点,已然知道和自己搅合一起的那名女子不太正常,此番还与她搞到一起去,只能说自作自受。 也是他运气不错,不然迟早也会成为那石洞之中的一具尸骨之一。 陆玄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怜,倒是他那老母,才是真可怜。 所以就此也不想多说。 …… 离开雪云山庄,陆玄颇有几分感悟,玄光凝练已经在成与未成之间。 秦韵教他在南疆之地多走走,或许会有收获。 修行高人游戏人间,其实也是如此,即便境界高深,光凭自家在山中静修,到底还是有所欠缺的,虽然也不是不行,但如此一来,还不知要耗费多少年头。 如今果有所得。他如今明白了自家心意,忽然觉得自己现在最想的还是回到浔阳看看家中的情况。 这何尝又不是顺遂心意的一种想法呢? 说来陆玄接触修行时间还是短了,略有几分体悟,倒也说不上对错,所以他也没有多想,只希望自己想的没错,能够多些收获。 至于境界问题,也只能顺其自然。 如是想着,陆玄半刻也不留,直接驾驭龟蛇剑,往西江方向而去。 这一路也不多停,除了必要的休息时间,都在赶路。 …… 这日,陆玄却到了牟云县境内,心中却想起了一个人来。 这人却是秦韵道友,曾在邓川县城一同为战的黎罗山妙玉庵月云师太。 黎罗山妙玉庵,便在这牟云县内。 如是不曾过得此地倒也罢了,如今路过黎罗山,却不好不去妙玉庵拜访一番。 于是陆玄也不多想,驾驭了剑光,便朝黎罗山而去。 黎罗山不远,不过盏茶的功夫,陆玄青白剑光已经倒得黎罗山。 按下剑光,就见山上有一庙宇,庙前匾额,正是上书‘妙玉庵’三字。 不是玄门大派,或是有道真仙,多数修行之辈,还是没有享受那等洞天福地的福缘的。 天下洞天福地终究还是少数。 所以大部分散修,要么在一些还算是灵山秀水的地方结庐立观,要么便是自开洞府,也多是风雷洞一般的寻常洞府,也算是有了自家道场。 妙玉庵并非什么修行圣地,月云师太也并非什么厉害人物,妙玉庵从来都是师徒相传,如今正传到了月云师太这一辈。 早在斗剑之时,陆玄便对一干同道有了一些了解,月云师太的师父已经故去多年,这一脉除了祖师,后来就没出过餐霞修士,老庵主也是寿命到了,这才故去的,随后这妙玉庵便传到了月云师太手中。 听师姐秦韵说,月云师太也有一个小弟子,陆玄也备了见面礼,只是不知师徒二人是否在庵中。 陆玄进了山门,便遇得一名比丘尼。 这妙玉庵中除了月云师太师徒二人,也还有几位师太,与寻常尼姑庵并无太多差别。 或者说大部分修士,其实也是这般藏于人世,倒不是个个都超然物外,隐于深山大泽。 听得陆玄是来拜访庵主,师太忙请了陆玄入内,随后去通禀月云师太。 不多时,月云师太便亲自来迎,身旁还带着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女,少女也是尼姑打扮,青嫩模样,乌溜溜大眼满是好奇,可爱得紧。 “今日贫尼修行正有几分不定,还以为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原是陆道友上门,却是一件喜事。” 月云师太一见陆玄,见礼笑道。 陆玄稽首,也是道:“多日不见,师太伤势可恢复了?” “都是小伤,却没什么妨碍,道友不在哀牢山修行,怎么来了我这黎罗山?” 月云师太问道。 陆玄笑笑,说了说自家历练之事,随即看着那少女道:“这位可就是师太的弟子么?” “正是劣徒定静。” 月云师太对着弟子道:“定静,还不见过陆前辈。” “拜见陆前辈。” 小姑娘有些怕生。 陆玄见此一笑,从剑匣之中取出了一枚朱果,道:“我这里没什么好东西,这一枚朱果,是家师洞府所有,年头不长,不过只这一枚,却也能洗筋罚髓,对筑基最是有好处,便与你了。” 哀牢山洞天之中,有一株朱果,乃是严白凤当年为了秦韵筑基,特意去寻来的,上头的年份长的都已经被用了,如今剩下的,最长也不过百十年份,秦韵不时借之炼丹,陆玄下山之时,取了其中几枚二三十年的果子,这果子与他没什么大用,送礼却是不错。 他下山本就想着回到浔阳,也想着照拂家里,所以特意取了,如今正好用来当作见面礼。 月云忙谢过,这朱果也是难得之物,即便年份不长,也不是轻易能寻得的。再者也正如陆玄所言,朱果是上等的筑基灵果,定静年纪,正是筑基的功夫,正好当用。 随后又请陆玄入内相叙。 一百三十九、定静 二人一番叙话,也说起了蒙舍国之事。 “如今蒙舍国战事依旧,不过倒也没有什么左道修士作乱,那胜轮和尚虽然不曾离开施浪部,不过也只安心传教,不曾胡来了,所以倒也没有什么麻烦事,我本就是下山游历的,只是正巧遇上了蒙舍国之事。” 月云闻言,微微点头:“这俗世战乱,我等修行人终究不好多管,虽然战事一起,百姓难免遭殃,但天人变化,终究不是我等能够改变的。” 陆玄也明白这道理,当下道:“所以师姐也没再多管,说来她还是蒙舍国皇室之人……” “秦道友道行不浅,这等道理自然是明白的……” 二人正说话的功夫,刚才跑去玩了的定静忽然走了小跑了进来,在月云师太耳边说了几句话。师太皱起了眉头。 陆玄见她如此,念头一动,不由问道:“却不知生了什么事,贫道可有什么能帮的?” 月云闻言,摇头道:“确实有那么一件麻烦事,我这黎罗山上有一口月露泉,有几分灵机,这段时日,却有一家狐兽在那左近安居。” “现下又在那泉中嬉戏了,旁的倒也无妨,只是污了泉水,却是不美,不过那泉水乃是天生灵泉,我也不好将她们赶走。” 月云言语之中颇有几分无奈。 陆玄听此,也给不出什么好的意见,正如月云所说,灵泉终究天生,也不是私人所有。 何况他们也不是什么自私自利之辈,如何好强占了灵泉,不许他人靠近? …… 陆玄在妙玉庵待了一日不到,便告辞离开,下得山去,正遇一只灵狐。 见得这灵狐,陆玄念头一转,便知它当是月云所说的那占去灵泉的一家狐兽中的一只。 那灵狐见了陆玄,倒也不怕,躲入灌木丛中,还好奇打量陆玄。 想也是见多了这黎罗山上的尼姑,不曾见过陆玄这等道人,这才有了好奇心。 陆玄倒也没有理会,这灵狐颇有几分灵性,周身气息也是清灵,十分难得。 而且它们占去灵泉,月云都说不好赶走,想来也不是恶兽。 于是微微摇头,还是往山下去。 只是刚走到山脚,却有些无奈的回头说道:“你这小兽,莫要再跟了,贫道去的地方可远。” 那灵狐本来隐藏在林中,见陆玄忽然对自己说话了,有些惊慌的四下跳窜起来。 也许是慌了神,竟然撞在一株大树上,晕了过去。 陆玄无语。 也不好看着它就这么躺在这里,还不知会被哪个过路的捡了去。 于是只得抱起昏过去的灵狐,又回转山上去。 不多时,又走进了妙玉庵中。 “道友这是怎么了?” 陆玄刚刚告辞离去,如今突然又回返,月云师太疑问道。 陆玄无奈的举了举手中的灵狐,把下山路上遭遇的事情与月云说了一番。 饶是月云这等清修之人,平素难有什么波动,如今也是忍不住一笑。 “这狐儿倒是有趣。” “说来道友与这狐儿也算是有缘,不妨去那灵泉看看,也许能有些收获也不一定。” 月云师太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 陆玄闻言,心中一动,也是点头应下。 月云师太随即叫来了定静,道:“便叫我这徒儿带你去吧,那些狐兽嬉闹,喜欢逗弄人,我这庵中诸比丘尼都是有些招架不住,也就定静能与它们相处,定静也知道它们居所,道友随定静同去,当能见得那一家狐兽。” “定静,你带陆道友送这狐儿回去吧。” 定静小师太闻言,乖顺的点了点头,随即带着陆玄往后山而去。 路上还有些好奇的看了陆玄怀着灵狐一眼,似乎在猜测这狐儿怎么在陆玄的怀中晕了过去。 陆玄看她好奇,便与她分说了一番,小师太却也是忍不住笑了,更添几分可爱,倒是让陆玄想到了家中的小莲儿。 说来也不知家中情况现下如何了。 正感慨的功夫,二人已经行至后山那一口月露泉。 “陆前辈,这小狐儿一家便在这月露泉旁的灌木中,如今这天气霜寒,灌木也不见多少,所以都躲在家中哩,这小狐儿也不知怎么跑了出去,它家人想是该担心了。” 小师太心思也是纯净,不怪这些狐兽占了自家的灵泉,反倒很替他们着想。 陆玄见此,微微点头,小师太心性也是难得,看来月云师太照看得不错。 从某些方面说来,他都有些比不上定静,这么一想,陆玄忽然有几分明悟。 低头看了看怀中的灵狐,这灵狐何尝不是纯真,见了他这老道,也不害怕,好奇心到是不少。 说来陆玄踏入修行之后,虽然也有不少的体悟,但因为年纪缘故,还是有些暮气,即便是练了风雷真气,多了几分果断,又有严白凤提点,知晓该如何修行。 但数十年沉淀,终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改变的。 他听从严白凤所说,多行仗义之事,确实直抒胸臆,不过现在看来,这还并非真正找到了本心。只是符合了风雷真气的炼法罢了。 虽然回浔阳之后,便得遇不少仙缘,不过仔细说来,他自从选择了回浔阳,初心如何,实际已有几分模糊,如不是妹妹尚在人世,都难说那时回家,是否还会演变成现在的模样。 直抒胸臆是本心,但本心却不止如此。 陆玄忽然有些明白了这么多旁门散修,即便是有传承在身的,也如此难练就玄光了。 为了修行,众人心中都有不少念头,哪一个念头是真正出自本心,或许都没有几个人能够真正明白。 连本心都不明白,又如何谈得上证就心光呢? 心灵蒙昧,杂念丛生,也难看透世间许多道理,天地阴阳变动,即便是见到了,你所见的是否有又是符合你的?谁也不知。 自然谈不上增长道行。 为何人世有许多妖怪之流,听了大儒讲书,明明不是修行之法,却能提升道行,或许也有这个原因。 法是其次,修真修真,修来修去,修的还是修士本真。 陆玄正有领悟,便感觉怀着一动,只听“吱吱”一声,原是灵狐醒转。 一百四十、缘之一字 狐儿抬头,呆呆看了陆玄一会儿,随后才明白自己这是被陆玄抱在了怀中,一时惊慌。 四足一蹬,欲从陆玄怀中挣脱。 陆玄没有阻拦,由得它从怀中跳了出去,落在地上。 灵狐落地,迅速扑到林中藏好,这才回头看来。 小心看着陆玄与定静,它是认得定静的,看到定静的时候,少了些警惕。不一会儿,大抵回忆起来是怎么一回事儿了,羞赫的用两只前腿捂住了眼睛,窜入林中,不见了踪迹。 定静小师太一直在旁看着,见到这情况,道:“那狐儿应是回巢穴去了,陆前辈,您要过去看看么?” 陆玄闻言,想了想,摇了摇头。他现在倒不想过去打扰灵狐一家生活了,道:“不了,回去吧。” 说时,转身要走。 正这时,那只灵狐忽的又从林中蹿出,跳到陆玄身前,手里捧着一颗果子。 “陆前辈,它这是在向你道谢哩。” 定静道。 陆玄一怔,忽而一笑,从狐儿的手中接过了野果。 果子是就是寻常野果,并非什么灵物。 但陆玄心中比得了灵果还要高兴,因为从中看到了真诚二字。 他方才还在琢磨本心二字,现在心中的那点明悟似乎更清晰了。 想了想,陆玄略作沉吟,道:“你这小狐狸,既然知道报恩,应该也有灵慧的。这山中天生灵泉十分难得,你们借着其中灵气修持是没问题的,但还是少在其中嬉戏为好,这山上的师傅们还要借灵泉池水呢,她们是先来者,没有赶你们走,你们也该通晓道理。” 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陆玄的话,那灵狐怔在原地,随后点了点头。 陆玄满意一笑。 没在这地方多待,很快带着定静离开了灵泉所在,只留下那一只灵狐蹲在原地。 …… 陆玄再次拜别月云师徒,终是下了黎罗山。 他上来到黎罗山之前,是着急回浔阳的,但经过黎罗山这一遭,不知怎的心中那股躁动竟然平静了下来,回乡的目的没有变化,不过已经不那么着急了。 他甚至想着这一路慢慢走回浔阳,也许能有更多收获也说不定。 陆玄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 下了黎罗山后,他没有再借助龟蛇剑飞遁,寻了西江的方向,只用轻功身法赶路,就像一个寻常的江湖人。 俗世之中,修士少见,江湖人却不少。 即便有人在街市上使出什么轻身功夫来,最多也就是引起一些好奇,除非搅乱了他人生意,否则也不会有人理会太多。 而这荒野之中,霜雪天气,人烟稀少,更不会有人因为陆玄轻功赶路,就多看他一眼。 …… 一路行进,就到了安宁县。 这县城陆玄来过一次,正是从峨眉转道哀牢山拜师的时候,和蛇毒岭散修邓甲叙话的地方。 说起来还有感慨,那时的他虽然得了冲元真人齐湛渊指点,许他拜入哀牢山门下,但心中也没底气,毕竟不是正主所说,谁知道会不会有意外? 现在他真正拜入严白凤门下,心境与上一次已经大不相同。 陆玄还特意找到了那处和邓甲叙话的酒楼坐了坐,直到过了正午,日头西斜,才离开。 他并未在安宁县多待,也无意去拜访邓甲,当时分别,邓甲曾经相邀,不过二人萍水相逢,关系不深。再一个,秦韵也提醒过他,结交道友,虽不必看其人出身,但也要有一些足够的了解,要是看不准人,说不定你结交的‘道友’反而会害了你。 所以陆玄心有计较,没想过去那蛇毒岭拜访,除非意外再见。 不过他没料想,刚到了昆弥境内,就又遇上了邓甲。 …… “啊呀!陆道友,你我又见面了,还真是缘分!” 邓甲看到陆玄,有些高兴。 “……” 陆玄无言,他之前还想到邓甲,没想到真的就又见到了这道人。 问道:“邓道友不在你那蛇毒岭清修,怎么在此处?莫不是又有山中灵蛇跑出来了?” 邓甲摇头,道:“并非如此。” “道友不知,这昆弥境内,有一处蜈蚣岭,上头住了一个名为金须丈人的修士,此人道行高深,养了一头金蜈,是个凶恶之辈。近来听说他在蒙舍国吃了亏,不知被什么人教训了一番,回来之后就发了狠,四处捉同道、灵兽祭炼他那一头金蜈,增进修为。” “周遭同道受他不住,眼下在昆弥城中汇集,要对付这金须丈人,我现在正是要去昆弥城中,与诸位道友汇合的。” 金须丈人? 陆玄闻言一怔,觉得缘分奇妙。 他只知道金须丈人在蜈蚣岭修行,具体蜈蚣岭在什么地方,就不知晓了,没想到居然是在昆弥境内,还刚好遇上了关于此人的事情。 略作沉吟,陆玄有了一些想法。 这金须丈人发狠修行,想来斗剑只是草草了结,有些不甘,祭炼金蜈,明显是在为下一次斗剑做准备。 如果和他猜测的一样,真要被金须丈人炼成了,日后秦韵还有麻烦。 陆玄问道:“这个金须丈人的名号,我倒是听过,听说是已经玄光大成了,而且养的那一头金蜈,也是一般厉害,你们有把握对付?” 邓甲苦笑:“这不也是没有办法么,我与几位同道也知道这人厉害,只是现如今性命都受了威胁,除非抛弃自家洞府家业,逃到别处去,否则早晚要对上。” “我等不似玄门正宗,没什么长辈护持,金须丈人也是知道这点,才对我们这些散修下手,大家只能联合起来试上一试了,总不能坐以待毙不是?” 陆玄闻言,念头一动,道:“我正好也没有什么要紧事,不知能否与道友一同去看看?这金须丈人真是行事如此,已经算是魔头行径了,要是有能帮忙的地方,我或许可以给些帮助。” 听到陆玄这话,邓甲大喜道:“如此自是再好不过。” 虽然不知道陆玄的身份,但是他的一身灵光,任谁见了都觉得有些不凡。 哪怕境界不高,愿意帮忙的话,也是一份助力。 如果能够引来陆玄师门长辈,那就更好了。 所以邓甲急忙点头答应,随后带着陆玄往昆弥城而去。 (网络还没修好,31号才能好,所以多更得到一号去了,无奈……) 一百四十一、庙祝 昆弥城中,年关过后,有几分冷清。 路上行人还是有的,只是昆弥之地湿冷,冰雪消融之际,最是寒冷不过,除非生计所迫,否则少有人在这时候来城中做生意。 陆玄跟着邓甲,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处神庙。 邓甲道:“这将军庙是一位道友的修处,我等便相邀在此相聚。” 话毕,将陆玄领入了庙中。 不多时,就见到了庙祝,正是邓甲所说的道友。 庙祝模样甚老,看起来比之陆玄年纪还大,长着龅牙,有些邋遢。寻常元胎修士,不过两甲子的寿命。元胎大成,运气好些能再增上一甲子,这老庙祝也不知多大年纪了。 “张道友。” 邓甲与老庙祝见礼,随后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陆玄。 “这位是陆玄陆道友,我的朋友,听了那金须丈人恶行,来此相助我等的。” 老庙祝有些惊讶,应该是没有想到陆玄听了听了金须丈人的名号,还来蹚这一趟浑水。 “老朽张叔远,见过陆道友。” 陆玄稽首。 张庙祝随后带二人去了后院,陆玄在后院又看到了两名修士,修为都是元胎层次,与陆玄相差仿佛之间,也就是修行日久,法力要比陆玄强些。 见礼之后,陆玄了解到两名修士也是昆弥左近山中修行的旁门散修,一个叫林盛,一个叫普华。 二人年纪也不小,看上去虽然和邓甲一般,都是三四十来岁的模样,其实已经修行有些年头了,因为传承原因,炼不得玄光。 与张庙祝一般,听到陆玄是来助拳的,两人也是感念。 众人之中,张庙祝年纪最长,修行日头也最长,这次聚会也是由他牵的头。 一番叙话,陆玄才知道张庙祝在昆弥城中修行,本来不用担心金须的问题,不过他在城外养了一头灵兽金蟾,被金须道人捉了去,这回是准备借着机会报仇的。 “老朽联系了不少道友,也不知能来几个,等了有些天了,也不好再等下去,不然叫那金须丈人知道了,做了准备,我等更难对付。他修为境界本就高于我等,只有出其不意,才有机会建功。” 这话能够听出,张庙祝等人也没有多少把握能够对付金须,多是被逼无奈。 陆玄只是听着,没有多说什么,关于自己的身份,也没有解释太多,人心复杂,几人知道他来助拳,或许感激,但要是知道他是哀牢山门下,生出让他出头的想法也不是没可能的。 陆玄虽然也有对付金须的念头,免得日后变厉害了再对上,但不想贸然自己一人担下。 没一会儿,几人便定下明日找机会引金须丈人离开蜈蚣岭。 …… 翌日。 众人等了半日,不见有新人来,有些无奈,也不好耽误下去。 张庙祝早有计划,昨日也经过了商议,预备散布灵兽相关的消息,勾引金须离开蜈蚣岭。 这段时日,金须执着祭炼金蜈,四处收集修士、灵兽相关的消息,只要做的好些,不难让他知晓,引他下山。 “此事还需劳烦普道友。” 普华有一手联息法门,去散消息,也不虞被人看破。 普华也不多言,当即离去。 “金须厉害,不好对付,以我等法力境界,如是正面交锋,怕是连他那金蜈都对付不来,还需先去那地方布下阵势,届时好困住金蜈,也算去了金须一臂。” 林盛此人,正有一门困阵,唤作坤元金锁阵,借之地形之利,能困住修士。 乃是林盛偶然从古书上得来的,这阵法算不得多么厉害,但玄光境以下的修士,除非有什么灵宝在身,或是法力超然,轻易也难破去。 金蜈虽然厉害,到底是兽驱,不通修行之法,也不虞它会看破了阵去。 根据林盛的推演,这阵法最少能够困住金蜈半个时辰。 或许有人要问为何不将金须也一同困在其中,因为林盛修为不足,他是主阵之人,金须与那金蜈俱是一般境界,以林盛法力,还困不住两人,胡乱行事,得不偿失就不好了。 “只是金须一直将那金蜈带在身上,即便是有灵兽消息,他亲自前往,想来轻易也不会放出金蜈来,而且灵兽真假,到时他一去便能知晓,如何能将金蜈引入阵中?” 邓甲问道。 张庙祝与林盛闻言,微微一怔,他们只想着困住金蜈,便算是去了金须一份手段,到时自家这边几人一同出手,与那金须论个高低,却忘了这一茬。 陆玄道:“我有些想法,不知可不可行。” 三人闻言看来。 “听闻那金须丈人的金蜈,因其属性,太过刚强,所以喜食阴属之物,尤好太阴月华,或许能从此处入手。” 三人相觑一眼,一时没有说话。 也是不知这消息真假。 陆玄无奈,只能说道:“这消息是我从一位道友口中听来的,不知几位听没听过妙玉庵月云师太?” “月云师太?” 林盛闻言,忽道:“可是黎罗山妙玉庵的那位?” “正是。” 陆玄点头。 “那当是做不得假,妙玉庵月云师太非等闲之人,与金须一般,都是玄光修士,还听闻这位师太曾与金须斗过,不知真假,但道友要是真从月云师太口中听来的消息,应该没什么问题。” 林盛道。 就是不知道陆玄是不是真的从月云师太口中听来的消息。 邓甲闻言,念头一转,想到与陆玄第一次见面时,问的是哀牢山的路,他知道哀牢山上有一位高修,现在陆玄又说和月云认识,心中更加笃定陆玄来历不凡。 忙佐证道:“陆道友乃是我的好友,况且道友此来助拳,只是看不过金须行事,也没有必要说假话诓骗我等不是?” 张庙祝与林盛一听,也是这个道理。 张庙祝道:“不是我等不信陆道友,只是性命相关,难免多想了些,还望道友莫要见怪。” 陆玄摇了摇头。 张庙祝又道:“虽知那金蜈喜这月华,可我们手中也没有这等灵物,这该如何是好?” 这话一出,场中一时静下。 邓甲则有些面红,以他的心思,哪里听不明白张庙祝说这话的意思。 一百四十二、散修艰难 无外乎还是听陆玄说认得黎罗山妙玉庵月云师太,这老庙祝便起心思罢了。 张庙祝修行年头不短,但在元胎境界打转,又是旁门散修,心中有小算计,不足为奇。 不过对于邓甲而言,他本还想与陆玄交好,陆玄这回相助,也觉得是个加深情分的机会。但张庙祝这话一出,顿时让他心生羞愧,觉得有些丢人。 心下也有不快,只是人前不好明说。 陆玄闻言也是一怔,不过并没有什么想法,以他经历,张庙祝这样的小心思,不知见过多少。哪里会去计较。 他随邓甲到此,也没想过和这些修士交朋友,对方什么心思,他并不在意。解决金须,才是目的。 于是道:“这月华之物,我来想法子吧,也算尽一份力。” 话毕,不等在场三人言说,陆玄便告辞离开。 出了神庙,往黎罗山而去。 只留得邓甲三人面面相觑,邓甲也是黑沉着脸,没有与张庙祝、林盛再待在一起。 …… 一路去往黎罗山。 终见月云师太,道明来意,月云道:“金须这等行事已然入了魔道,确实该管上一管,可惜在那曼荼罗阵中,受了些伤,影响还是有些,不然倒能随道友走上一遭。我那一串月华禅珠,如今放在月露泉中祭炼,道友可去取了,用禅珠牵引,当见几分效用。” “多谢道友!” 陆玄没有废话,拜谢之后,就去了月露泉,就见灵狐一家,正在泉水之中嬉戏。 见了陆玄,都有警惕,不过其中一头灵狐,看到陆玄,却有些欣喜的冲了过来。 ‘吱吱’在陆玄身边转着,仿佛见到了好朋友。 陆玄一笑,蹲下身去摸了摸它的脑袋,道:“我还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办,不能陪你玩耍,日后有了机会,再来看你。” 说时,又对着那灵狐一家点了点头,这才在它们好奇的眼神之中,运使月云师太所传驱使法门,将那月华禅珠从月露泉中召了出来,收于掌中。 “走了!” 陆玄对着灵狐一家笑笑,龟蛇剑剑光卷裹之下,直接下了黎罗山。 …… 却说陆玄下得黎罗山之时,张庙祝几人已经在一处山谷之中摆下了坤元金锁阵。只等陆玄与普华归来。 因陆玄之事,邓甲对张庙祝有些不满,但众人都是为了对付金须,这会儿也没因此生出矛盾。 正在谷中等候,普华赶来。 “幸不辱命。” 得见众人,便是抱拳。 众人便知他将消息传到了金须丈人的耳中,具体也不多过问,只问金须大抵什么时候会来。 “我看着那金须丈人门下弟子将消息带了回去,也就是这两日的功夫,最迟三日后,就会出山。” 普华道。 说时,四下扫了一眼,问道:“咦?陆道友呢?怎不见他?” 张庙祝将之前庙中众人商谈出来的结果告诉了普华。 普华惊讶,道:“不想陆道友还识得月云师太,如是能请来师太助拳,那便是最好不过了。说来也未曾问过陆道友出身,我观他一身灵光清正,所学想来不俗,又是认得月云师太这等高修,想来颇有些来历吧?” “邓道友,你与陆道友相熟,可是知晓一二?” 普华听了张庙祝的话,并不知道这其中还有一些小矛盾,所以也不清楚邓甲此时对张庙祝有些意见。 邓甲对陆玄来历有猜测,但陆玄自家不说,他怎么好说,而且张庙祝之前的行为,也让他清楚自己这些同道,虽然不是什么左道邪修,但也没有多少仗义之心,算不得什么好人。 贸然说出自己的猜测,对陆玄没有好处。 他不想因此坏了自己与陆玄的关系。 当下摇头:“我也不知,我与陆道友认识也是偶然,此前他来南疆办事,正好遇上,这一回也是巧合,不然他或许都已经离开滇南了。” 几人不知邓甲隐瞒,对陆玄来愈发好奇。 张庙祝与林盛二人眼珠转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 等了半日,陆玄驾驭剑光赶到。 这一见面,陆玄先说了自己借来月华禅珠的事情,众人听得陆玄居然能从月云师太手中借来法器,更是惊讶。 张庙祝忽然一拜,道:“之前在老朽那庙中,因急于对付金须丈人,言语之间难免多了几分失礼,老朽这里还要给道友说声抱歉,还请道友见谅。” 陆玄笑道:“张道友不必如此,你之心思我明白的。” 具体明白什么心思,陆玄没有多说。 张庙祝不觉尴尬,反而笑道:“倒是老朽多想了。” 邓甲见此,摇了摇头。 这老庙祝脸皮他是比不上了。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不知那金须何日到此,我等还是在此地清修等待,也免得失了先机。” 林盛说道。 众人也无意见。 林盛随即找到了陆玄,道:“我已布下坤元金锁阵,道友即说那金须丈人金蜈好月华,为引它入阵,还需道友请出月云师太禅珠法器,阵中运练。” “也好。” 陆玄当即召出月华禅珠。 这月华禅珠虽不是什么厉害法器,但本身却是月云师太采炼大川之中数百年以上喜食月华的老蚌蚌珠,日月交替,阴阳磨洗,再以黎罗山月露泉百年洗练而成。 也是极为难得的珍器。 这法器最大的功用不在斗法,而在静心凝神,对修行很有好处。 月云师太也很少用这法器斗法,她妙玉庵中自有师父传下的飞剑,也是因金须丈人金蜈缘故,才让陆玄取来一用。 林盛等散修之辈,更无妙玉庵传承,也不似月云玄光修行,自家也就那么一件法器,还都是左道法门炼就,可说正经飞剑都不一定有。 看着月华禅珠有些艳羡。 就好比林盛,因得了一卷古书入道,那古书上留了几门残阵,他也就钻研上了阵法,法器也就以古书法门祭炼而成的阵旗,颇为窘迫。 邓甲也是一般,他同样没有飞剑在身,法器就是自家一条灵蛇杆,是数十年前偶然遇到的一株灵竹炼成,费劲心思才练出了几分模样。 张庙祝有几分缘法,早年他就在将军庙做的庙祝,偶然得了修行法门,见将军庙将军神像一柄宝剑日夜供奉之下,生了几分灵性,于是取来祭炼,百十年下来,算是有一口当用的飞剑。 普华此人,在张庙祝几人当中年岁最小,法器没有,昔年偶逢异人…… (联不通,很强大的公司!) 一百四十三、黄沙漫天 普华偶逢异人,得传法门,方才入道。 同时也从那异人手中学了一门异术,曰‘窍中二气’,遇了敌人,只需冷哼一声,鼻中就有两道白光飞出,勾人魂魄,炼成之后,能比玄光威力。 话说回来,邓甲等人情况已经算好的了。 至少还有异术法器依仗。 南疆之地旁门散修众多,昆弥周遭散修不止他这几个。只有他几个聚集一起对付金须,并非修士们畏惧,还是有本事的散修少了。没有依仗,自然不敢胡来。 当然各人自有隐藏,关于几人情况,陆玄了解也是不多,只因共同对敌,才各自言说了自家情况。 …… 却说陆玄取出月华禅珠,跟随林盛来到布阵之地,一眼望去,瞧不出什么不同之处,周遭山石林木不见什么异常,不知林盛在哪里立了法阵。 似是明白陆玄疑惑,林盛道:“我这坤元金锁阵,还需以阵旗驱使,才能显露,道友且随我来。” 说着,从袖中掏出了两支小旗子,那两杆阵旗浊黄一色,见风就涨,变作两杆五尺来长的旗幡。 旗幡之上,撰写者密密麻麻的黑色符文,一看过去,叫人有些目眩神迷。 二人行至谷中,不等陆玄多看,林盛手持旗幡就一招摇,倏忽间,谷中浊黄沙雾一起,弥漫遮天,将周遭都隐了去。 未有乾坤挪移之感,但周遭环境也变化了。 黄沙滚滚,天昏地暗,叫人辨不清四方上下。 林盛手持阵旗,很快引领陆玄来到了中央一处黄沙堆积的阵台之上。 “此阵台便是阵眼,待得金须道人一至,林某便坐镇这阵台。本来以林某之力,困得住金蜈,却无法将金须与金蜈一同困在这阵中,如今有了道友借来的这禅珠,倒是可以一试,届时我等借着这坤元阵对付金须,当更多几分机会。” 陆玄不明他意,问了一句。 “这月华禅珠据师太而言,只能牵引金蜈,不知道友此言又是何意?” 也是怕林盛胡来,坏了禅珠威能,到时不好与月云师太交代。 他也不隐瞒自家想法,明说了心中疑虑。 林盛笑道:“陆道友放心,不会损了这禅珠,只是借其中月华之力一用。” 略作沉吟,林盛又道:“林某虽是散修之辈,也有自家原则,再者我也能猜到道友出身想来不凡,不管什么原因,却也不会为了贪图这月华禅珠,坏了自家功果。” 林盛是聪明人,明明白白将心思摆在了陆玄面前。 陆玄闻言,微微点头,道:“是我多想了,道友莫怪。” “这世道人性杂乱,南疆之地更是鱼龙混杂,倒也不怪道友。” 林盛笑笑,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晃神。 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又对陆玄道:“还请道友祭出禅珠,与我这阵台融为一处。” 陆玄没有犹豫,以法诀驱使,催动月华禅珠之中的月华之力,将它抛上了高台。 禅珠柔光莹莹,所过之处,黄沙漫卷就有所停息,随后安安然悬在了上空,仿佛一轮明月。 将整个坤元大阵照得迷迷蒙蒙,黄沙之中带着轻薄柔光,更为奇妙。 “果然好宝贝!” 月华禅珠入阵,林盛一声感慨,道:“这禅珠入阵,增了我这法阵不少威能,限制也少了些,只需那禅珠未被打落,这阵法便不会散,也能同时以此阵困住金须丈人与他的那头金蜈了。” 这是个好消息。 “此事还需告知几位道友才好。” 陆玄道。 林盛也是点头,道:“普道友所传消息,乃是这谷中有一头风犼,因此须以这坤元阵假扮风犼异像,免得引起那金须丈人的怀疑。现下又有了月华禅珠,金蜈念起,为之牵引,金须丈人更是不会多想。所以林某还需要在这阵中主持,只能劳烦道友走一趟,将张道友他们请入阵中。” 陆玄从善入流,也不废话,在林盛帮助下,出得阵去,把林盛的话告诉了邓甲三人。 三人听得陆玄消息,也是有些惊喜,不想陆玄请来的月华禅珠,还能有如此功用。 “此是天助我等!” 张庙祝喜道。 “还得谢过陆道友,错非陆道友请来这宝贝,也难有如此变化。” 邓甲笑道。 陆玄笑了笑,并未接话,道:“我等还是入那坤元阵中再谈,免得金须丈人提前到此,看出了破绽。” 众人自无意见,本来按着他们的想法,是以月华禅珠勾引金蜈进入坤元阵中,然后林盛以阵法牵扯,不需林盛斩杀金蜈,只要限制住一段时间。 而他们几人,就在谷中对上没了金蜈依仗的金须丈人。 金须丈人境界虽然高,但一身厉害手段俱在金蜈之上,没了依仗,就算道行比众人来得高,能看破个人手段玄机,也是无法抵挡他们的围攻。 虽然可能出现意外,但万事没有绝对,这种事情,有一定的把握就行了。 他们也不是精擅推算因果玄机的宇内高人,算不得那么多。再者,即便是那些高人,推算过去之事容易,现在之事依靠自身道行,细处见玄妙,也能得出一二结果。但未来之事,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变化之中,没有定论。 好比陆玄曾去靈山风雷洞取法,那风雷洞也是有人看守的,其中的机缘,与其说是前人所留,倒不如说是一代代传下来的。 神风上人所谓未来弟子会继承那巽风剑,也没人知道他的弟子会是哪一个,除非他的弟子是转劫之人,否则没有定论。陆玄要是不曾拜在严白凤门下,还去到靈山意外拜在神风上人门下,也可以继承那巽风剑。 说到底,只是前辈真仙许了好处,他帮着守洞府,能说是人情往来。 这人情往来,也就是包含在所谓的因果之中了。 而前辈真仙们所谓的推算,也就是根据这些已经既定发生的因果关系,以及自家高深道行,对天地万物、阴阳变化的理解,做出的推演罢了。 并不是什么都能够算出来的。 真要是如此,他们本身就已经是道了,还修什么道呢? 题外话不说,只说陆玄等人入了坤元阵中,便在阵中静待金须到来,不两日功夫,此人果然驾驭遁光而至,来到坤元阵外。 一百四十四、甲胄 金须丈人来到山谷之外,见得这谷中尘沙漫天,灵机四溢,与那传闻之中的风犼兽存身之地颇有几分相似,当下略微定心。 念头一动,袖袍一挥,召出自家金蜈。 但见金蜈化作三四丈长,空中飞舞。 百足动作之间,头顶触须似是感应到了什么,朝着谷中坤元阵看去,有些欢欣。 金须丈人见自家金蜈如此,哈哈笑道:“随我入内,叫你吃个饱。” 说时,相携金蜈,洒然踏入谷中。 但见飞沙走石,狂风卷舞,迷迷蒙蒙,声势颇为浩大,金须不惊反喜,道:“这风犼好生厉害,竟能造化如此玄阵,只怕境界不低,好好好!金奴,今日你有口福了!” 那金蜈围绕金须身旁,也是十分雀跃。 金蜈自有敏锐灵觉,往日金须找寻灵兽,也是依靠金蜈感应,自由金蜈往前摸索,自家只捋着胡须,做些防备。 走不多远,金蜈忽然立起身子,往上方看去,金须丈人见此,同样被吸引。 就见天上隐约似有一轮明月,悬于上方。 见这明月,金须觉察有几分不对,不等多想,金蜈已然扑向了天际那一轮明月。金须面色微变,喝道:“谁人算计与我?可敢出来一见!” 说时,金蜈已然扑入黄沙之中,不见了踪影。 金须又惊又怒!只能感应到自家金蜈有些不受控制,无法收将回来。 “金须!你为一己私欲,祸害昆弥周遭同道,今日我等便要代诸位被你迫害的同道讨个公道!” 飞沙走石之中,两道身影飞出。 正是张庙祝、邓甲二人,林盛主持大阵,在那阵台之上,没有出现不奇怪,只是不见陆玄与普华身影,教人好奇。 不过金须不知二人存在,见得这张庙祝两人,面色黑沉,不做丝毫废话,一捋胡须。 当是时,胡须之上,漫天细若毫毛的金光闪起,朝着邓甲二人卷去。 邓甲二人深知金须这毫光厉害,忙以法器抵挡,但不拘是邓甲蛇杖,还是张庙祝飞剑,都抵挡不得,不敢多想,忙隐入阵中。 只是这一藏去,却不知如何再出手了。 三人虽有几分本事,但正面对上金须还是有几分不如。体会过金须万千金蜈毫光厉害,才知道自己这边之前想的还是有些简单了。 若非黄沙阵掩护,这一照面,二人怕是已经被打杀了去。 二人相觑一眼,只能联系普华相助,普华有一口‘窍中二气’,这异术如若中了人,能勾人魂魄,就是玄光境界修士,一个不注意,被打中之后,也要昏沉一会儿。 普华这异术要是打中,他们就能以飞剑斩了金须。 张庙祝两人也是不知陆玄手段,加上陆玄之前已经借来月华禅珠,算是帮了大忙,现下不好强求,见陆玄没有主动出战的意思,也不能多说什么。 普华因无法器在身,正面相斗,没有防御手段,所以不曾出战,如今听了二人相邀,也不犹豫,求助林盛帮他隐藏身形,便来到一处离金须不远之地。 当下怒哼一声,但见两道白光从他鼻窍之中激发而出,仿佛两道飞剑剑光。 除却普华哼声,这白光无声无息,有形无质,金须虽有感应,也是反应不急,当即便被打中,猛然一个昏神。 邓甲二人见此,心中大喜,忙以蛇杖、飞剑朝金须打去。 这一下金须没能避开,也因昏沉,没能打出自家金蜈毫光。 只是就在这时,阵中诸人就听‘叮当’两声,金须身上忽然显现出一件金色锁子甲,将二人攻势化去。 众人都是一怔,随即面色一变。 都没料到金须还有这等护身法器。 以金须玄光大成境界,即便是被普华勾魂白光打中,回神也快,很快恢复过来,得见如此一幕,哈哈笑道:“我这金蜈甲,防的便是你们这等小人!” “任你等异术再多,再是困住我那金奴又能如何?你们谁能伤的了我?” “你等不敢与我正面相斗,法力境界定不如我,我倒要看看,等这主阵之人法力耗尽,阵法散去,你们谁人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去!” 言语之中,多见得意。 便在这时,阵中忽然飞出一道剑光,将正张狂大笑的金须打了一个踉跄! 这剑光速度极快,通体玄青,更能看出飞剑本身不是凡类。 慢说金须尚未回神,便是张庙祝与普华见了,也是一愣。 众人之中,只邓甲见过这一口飞剑,不是陆玄龟蛇剑又是什么。 “是你!” 金须回过神后,一声怒喝,更是让邓甲几人有些讶然。 这金须,怎么好似见过这口飞剑? 张庙祝几人也反应过来,阵中之人能够打出这一口飞剑的,就只有陆玄了。只是还不明白,为什么金须好像认得这剑光? 正这时,陆玄身影从漫天黄沙之中缓缓走出,召回龟蛇剑悬于身前,对前方金须稽首道:“金须道友,久违了!” 众人听得这话,才知陆玄果然与金须见过。 “你是那哀牢山陆道人?我还道何人欲要对付我,原来是你?!” 金须显然有些误会,以为这一次算计他的是陆玄。 陆玄不做解释,只道:“上一次中和寺斗剑,未能与金须道友讨教剑术,还有几分可惜,此番机会难得,你我不妨论一论剑术高低如何?” 金须面色阴沉。 他倒不是怕了陆玄,只是知道陆玄哀牢山弟子什么,有些忌惮。但此时被困在这坤元阵中,自家金蜈也被引走,除了与陆玄对上,别无他法。 走上前来,脑袋一晃,附着于须发之上的万千金蜈子孙,化为毫光,旋绕周身。 “好!我倒要看看,哀牢山门下,又有何等手段!” 此话一出,周身毫光一起,便朝陆玄卷来。 二人立时在阵中斗在一处。 这一斗,邓甲几人才回过神来,面色复杂无比。 除却邓甲之物,张庙祝等人这会儿才知,陆玄原是哀牢山门下,此外也才知道,陆玄早先便与金须斗过。 他们知道金须就是在中和寺吃了亏,回来之后才如此疯狂,没想到这事儿还和陆玄有几分关系。 只是不等多想,他们就被陆玄和金须的战斗吸引了注意。 一百四十五、剑气雷音 金须名号,除却自家修为,旁人多以为是他金蜈厉害。 这一看去,众人才知这金须剑术也是不差。 金须未曾炼有飞剑,但那一干金蜈子孙,本身与飞剑也是相差仿佛之间,因数量众多,比之寻常飞剑更为厉害。 又因金蜈子孙极细极小,灵动还在旁人飞针法器之上,反倒有些道门高修剑光分化的意味。 邓甲几人见此,心中又惊又叹。 这等剑术,即便是他们困住了那一头金蜈,只怕也难斗得过金须。更别说金须之前还显露过一身宝甲。 回过头来再看陆玄,陆玄修为境界俱不如金须,但一手龟蛇剑使得也是羚羊挂角,剑光流转,不时势若风雷,不时变化无方,玄妙异常。 即便不知哀牢山传承如何,但见陆玄这一手剑术,众人也觉足够不凡了。 与金须相斗,也不全然一龟蛇剑相抵,不是人剑相合,以凡俗剑术斗之,身形变动之间,剑术转合浑然天成,不说剑光境界,只说这剑术基础,已然是臻至化境了。 邓甲几人当中,犹以张叔远剑术最好,因他有一口飞剑,虽无厉害剑诀在身,为发挥自家辛苦祭炼飞剑的威能,对剑术一道也多有研究。 多少能看出其中机杼,不过看到的也就是表面了,二人相斗,真正风险之处,也难看个分明。 众人思量之时,陆玄二人走了已经不知多少回合。 二人在这坤元阵漫天黄沙之中,四处转战,也难分出胜负。 就邓甲等人所见,陆玄剑术犹在金须之上,只是因为金须自身宝甲,每每都挡住了龟蛇剑剑光攻伐,否则局势怕是早已落定。 不说众人心思,只说与金须斗剑的陆玄。 自身剑术,除却凡俗持剑法门,飞剑一道,并未有过多少实战经验,能将剑术炼至这等地步,多是依靠了百字碑的功劳,难免失了几分真意。 如今与金须金蜈毫光一番缠斗,所得愈多,剑术也愈发精熟起来。 话说飞剑一道,境界千种万种,常人得了飞剑,法力入得元胎,便能驭剑百步。如得剑诀,能以剑光飞遁,号曰剑光化虹。 在此之上,还有诸多变化。 道门玄真,剑仙手段,又有剑气雷音、剑光分化、剑光化形、炼剑成丝诸般玄妙剑术。 这剑术无有高下之分,炼至极处,俱是宇内顶尖。 陆玄尚不曾炼得这等剑术,但因风雷真气、荡魔剑诀缘故,加之百字碑推演,基础却是不差。 如今得金须丈人磨剑之功,竟有所悟,飞剑攻伐之间,已听几分破空之声,愈来愈快。 金须丈人心觉不妙,他以万千金蜈作剑,本是另辟蹊径的剑术手段,因这些金蜈受他驱驰,灵动变化还要胜过常人飞剑,每每斗剑,即便只在剑术之上,也要胜过旁人几分。 但如今这万千金蜈所化毫光,驱使之间却见吃力。 无法与陆玄龟蛇剑交锋。 以他见识,不难看明白陆玄剑术正在精进,仿佛是在用他炼剑,他心中自然是有些怒气的,只是这会儿也无法发泄,反而随着时间流逝,转成了惊异。 没一会儿,金蜈毫光数次吃亏之下,已然有了几分惧意。 他所依仗的金蜈被阵法困住,如今陆玄剑术又见厉害,有些不好应对,最重要的是他在中和寺时,曾见过陆玄那一道浩然无匹的剑气。 知晓如此下去,或许要栽跟头,生死性命为上,面子能值几分,自然不想与陆玄再空耗下去。 然而就在他思索如何召回自家金蜈,先逃离这阵法,日后再做打算的时候,前方陆玄忽然一声喜喝。 “此为剑气雷音!还请道友试之!” 不好! 听得这话,金须丈人回过神来,心神大震! 他能以旁门左道之身,练就玄光境界,见识自然不少,对于天下剑仙剑术之道,也有几分了解,虽然他剑术算不得厉害,也不曾见过真正的厉害剑术,名头多少还是听过的。 剑气雷音的名字,并不陌生。 所谓剑气雷音,便是剑光速度突破了某一个层次。能够割裂大气,造化风雷之势。欲要使飞剑突破这等层次,需要莫大法力,金须本是有些怀疑的。 陆玄不过元胎,即便剑术精妙,哪里能运使出剑气雷音的手段。 但是下一刻他就知道陆玄并没有诓他了。 虽然不知陆玄如何运使的这等手段,但当剑光轰鸣而至,甚至将他一干金蜈毫光都绞碎了去,才明白陆玄并非虚言。 只这一瞬。 反应已经有些来不及。 随着金蜈毫光被破去,以龟蛇剑光速度,只一刹那,便撞在了他的身上,宝甲未能护住他,也是瞬间撕裂,金须丈人整个人便被轰成了碎片。 残余金蜈子孙,四散而逃,融入了阵中漫天黄沙之内。 局势落定,除却阵中飞沙走石之声,一时一片寂静。 陆玄面色略微有些苍白,这剑术运炼十分勉强,几乎耗尽了体内所有风雷真气,如今体内可以说是空空一片。 说起来,他之所以能够使出这等剑术,除了自身对剑术理解精熟之外,更多的是依仗了风雷真气以及荡魔剑诀的特殊。 风雷真气本就是讲究动若风雷,这一段时日来,陆玄先是在哀牢山上积压颇久,心中自有几分压抑,后来下得山来,略得领悟,与风雷真气更为相合,隐隐得见玄光。 此外荡魔剑诀,走得也是浩然之势,剑气一成,更显玄妙。 再加上他曾吞下龙涎果,法力积累不算浅薄。 如此多方叠加之下,才能使出这等剑术手段。 但也就是这一击了,此番过后,他对这剑气雷音之术虽然有所领悟,法力不到,心境不至,也不一定还能用出来。 当然这都是日后的事情,还有如何变化也未可知。 只说现下,陆玄体内亏空,忙从剑匣之中取出了一枚朱果吞下,以做恢复,免得遇到什么事情无法应对。 而就在他吞下朱果之后,邓甲几人显露身影,走到了他的身旁。 看着金须丈人被斩灭的地方,一时面色有些复杂。 一百四十六、百毒经(三更求订阅!) “不想道友竟是哀牢山门下,如此手段,着实令人佩服。” 张叔远道。 言语之间多了几分敬畏。 虽说金须丈人没有金蜈依仗,这才被陆玄斩了去,但是方才斗法场面都被他们所见,陆玄只以一口飞剑,就斩杀了金须丈人这玄光修士,实力足以让人敬服了。 邓甲二人,也是对陆玄一拜,谢过他斩去金须丈人。 陆玄服下朱果,此时真气回复几分,笑道:“粗浅手段,诸位见笑。不过此事还不是庆贺之时,金须丈人虽死,他那金蜈却也不是等闲毒虫,还需一并处理了才好。” “陆道友说的是。” 邓甲附和:“这金蜈也是类比玄光的厉害毒兽,虽说没了金须操控,少了几分灵慧,但也不可小觑,我等还是先对付那金蜈。” “陆道友对付金须,想来消耗不小,这金蜈便由我等对付,不劳道友了。” 张叔远又道。 金蜈虽然厉害,但他们身处南疆之地,见多了毒虫猛兽,对付起来还是有不少经验的,加上没了金须支持,这金蜈哪怕本身不凡,合击之下,也不是太大的威胁了。 陆玄从善入流。 只观张叔远等人对阵金蜈。 说来这金蜈也是厉害,或者说金须丈人祭炼实在上心。 这金蜈一身肉壳,坚硬无比,几人飞剑轻易也是伤之不得。 不时还能见它喷吐出毒雾,若非是在这坤元阵中,有林盛主持阵法,否则张叔远等人也难在这金蜈的手下讨得好去。 众人很是花费了一些心思,随后才在月华禅珠牵制之下,普华异术将那金蜈击晕,张叔远寻了破绽,以飞剑磨练,才打杀了那一头金蜈。 金蜈死去,众人消耗不知多少,都是有些疲乏。 不多时,坤元金锁阵散去,张叔远几人手持金蜈内丹与那月华禅珠,来到调息的陆玄身前。 “此番对付金须,道友出了大力,若非道友飞剑厉害,我等还不知能否将金须斩了,说不好还要陷在这谷中,只是我等散修之辈,也没有什么好物报答,这金蜈内丹还算当用,道友如不嫌弃,便取了去吧。” 张叔远道。 林盛撤去法阵,也将月华禅珠奉还。 “这月华禅珠,道友也请收好。” 几人将内丹与禅珠送来,陆玄略作沉吟,也没客气,只将金蜈内丹与月华禅珠都收了起来。 陆玄收了内丹,气氛才见活络。 但也许是知晓了陆玄哀牢山门下的身份,众人气氛虽还算不错,但言谈之间也多了几分距离,尤其张叔远,隐隐还有几分巴结之意。 他年纪不小,修行日头也长,不知还有多少寿数,如是不能突破玄光,也没多少年头能活了。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尤其对于修行日久,道行也算不得多么高深的人而言,最是难以看透。 张叔远好不容易认得陆玄这等高人门下弟子,如此作态不足为奇。 陆玄也是见怪不怪。 他本欲休整两日,直接离开,不料张叔远却道:“金须一死,蜈蚣岭如今便是无主之地,此人平日在这昆弥周遭势头不小,或许收拢了不少宝物,此番我等胜了,这蜈蚣岭之物自然应该去取,未免金须门人弟子察觉,将宝物带走,还需去那蜈蚣岭走上一遭。” 众人都觉有理。 陆玄才想起这事儿,成王败寇,胜者收取战利品也是应有之义。 于是一行人稍作休整,便往蜈蚣岭而去。 众人之中,只张叔远与陆玄有飞遁法门,邓甲几人却是不成,颇耗费了一些功夫,众人才赶到蜈蚣岭。 蜈蚣岭上,金须门人仆役不少,见得陆玄等人上山,开始还咋咋呼呼,仗着金须名号,半点不怕。 不过得知金须已死,一时都作鸟兽散。 诸人来到那金须洞府,因为祭炼金蜈缘故,想必消耗了不少灵材,也不见多少东西,倒是得了一卷祭炼毒虫的法诀,唤作《百毒经》,各人抄录了一份。 这法诀不差,如是机缘得当,或能如同金须一般,炼就一头厉害的护身灵兽。 对于陆玄来说也不算差了,更何况邓甲几人,更是大喜不已。 只可惜也许是为了祭炼金蜈的缘故,金须这洞府之中,没有什么灵材存放,所以也没有更大的收获。 陆玄休整两日,也不多待,与诸人告辞,去往了黎罗山。 …… “此番多亏了道友的禅珠妙用,这内丹是金须金蜈所有,金须与他那金蜈,俱被斩了去,只留下这枚内丹,无以为报,道友不妨取了这枚内丹去。此外还有这一卷祭炼毒虫的法门,还算当用,道友也可抄去一份。” 黎罗山得见月云,陆玄将月华禅珠交还,随后又拿出了金蜈内丹与那一卷《百毒经》。 月云摇头道:“这内丹不俗,想是那金须祭炼金蜈颇耗费了一些心力,如是运用得当,或能炼就一口上乘飞剑,我不过借了禅珠与道友一用,并未帮到太多,如何好取用这内丹。” 随后沉吟,又道:“只这法门一卷便可,内丹却不可收。” 陆玄见此,又劝了几句。 月云道:“道友不差飞剑,却不是这内丹不成,这内丹乃是上好的宝物。道友也不可轻易散出。” 听得这话,陆玄也不好再强求了,只得收起了金蜈内丹。 将《百毒经》与月云抄录一卷后,陆玄先去后山看了那灵狐一家,许是得了几分道理,虽然不时仍能见它们在那泉水旁嬉戏,也不肆意跳入月露泉中坏去水中灵机了。 陆玄与那灵狐耍闹了一番,随后还是离开了黎罗山。 只他却不知,他离开没两日,与他识得的那一只灵狐,便偷摸跑下了黎罗山去。 …… 诸事了了,陆玄继续启程,这回领悟了那剑气雷音的法门,如今虽然还使不出来,但在飞剑一道上,陆玄收获还是不小。 只说这剑遁之法,速度快了便不知多少。 亏了那朱果,他真气恢复不慢,如此心无挂碍,不知觉间跨越千山万水,竟已是回到了西江境内。 九江浔阳,已是不远了。 (网络依旧没好,网吧码字,晚上十点之前还有两更,今天万更,求订阅、月票、推荐票!) 一百四十七、又长一岁 此番离开浔阳,虽不比以前,但陆玄心中恍如隔世之感,却不差半分。 尤其愈近浔阳,想起自家离开之后所有遭遇,比之半生江湖浪荡,更见玄奇,心中感念还要多上不少。 这一日,落得浔阳境内,陆玄忽生顿悟。 竟寻一处山野修行起来,如此枯坐,一坐便是一天一夜。 直至第二日才睁开了双眼。 “还差一些。” 陆玄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随即起身下了山去。 这一回下山,不曾驾驭剑光,而是徒步往江头村的方向而去,如此走了一两日,才又到了浔阳镇上。 镇上人流一如往昔,川流来去,来来往往,不拘去者如何,来者新旧,这一方古镇,坐落于此,不曾变动。 穿过街市,陆玄寻得自家曾经住过的那间破屋,观周遭零乱院落,破败屋瓦,只寻得旧处坐了一会儿。 当时火堆不见,但还留下几分炭黑痕迹。 陆玄笑笑,离开破落小院,走过巷子,正见一群顽童打打闹闹,穿街而过。见他这老道,好奇扫了一眼,也不多瞧,蹦跳着远去了。 年头又涨一岁,顽童依旧顽童,仍是那般无忧无虑,老道是否还是年前那老道?陆玄也不知。 兜兜转转,又至锁江码头。 锁江码头,依旧那般模样,不见多少变化。 渔舟不尽,客船不少。 “船家,江头村可走?” “走的,走的……” 船家抬起斗笠,看向陆玄。 “咦!老道长,是您?” 听得这话,陆玄细细看了船家一眼,正是载过他两次的那名船家。 “哈哈,正是老道,说来我与船家倒是有缘。” 陆玄笑道。 “老道长是有道高人,能与老道长有此缘分,是我的福气。” 船家也是一笑,道:“老道长请上船。” 陆玄点头一笑,跃至小舟之上。 “老道长身手见好。” 船家还记得陆玄上次坐他的船,行动之间有些踉跄,如此却有轻灵几分,再看陆玄模样,也是年轻不少,心中顿生感慨,果然是得道高人。 今岁浔阳,虽也有雪,却不似去年那般不寻常,这浔阳江面不曾冻过,如今水路也十分顺遂,不过个把时辰的功夫,船家便将陆玄送至了江头村。 “老道长福寿长安!” 与了船资,陆玄上了岸去,忽听后头船家拜道。 微微一怔,陆玄一笑,却也稽首:“居士福生无量!” 目送船家远去,陆玄站定一会儿,这才朝村子而去。 不多时,得入村中。 但见村口,陆玄心中情绪,不知不觉沉浸在一种若有似无的境地之中。村子变化不小,不过隔了一年,已然别有一番生气。 家家院院都经过了翻修,许多地方已有不同。 村子热闹,不似去年归来,只见三两妇人。 炊烟袅袅,一幅鸡犬相闻的场景。 村中乡邻见他回转,也是颇为惊喜,纷纷见礼。 陆玄一路微笑回应,仔细看着村民门的模样。各人气色都好,能见红润,日子过得十分不错。 心生满足。 一步一行,不觉行至自家院前。 见那院中,池塘之旁,妹妹陆英一手抱着小莲儿,正喂着池中游鱼,小院一角,小翠晾晒衣物。 和谐得紧。 见得这等场景,陆玄并未发声搅扰,就这么站在院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小翠发现了他的行迹。 “舅舅?” 小翠将手中衣物挂上了竹竿,抬头便见陆玄,惊喜道。 话音一落,陆英与小莲儿祖孙俱是回头看来。 也是一脸惊喜。 “我回来了!” …… “爷爷!” “小莲儿长大了。” 走入院中,与妹妹和小翠见过,陆玄摸了摸小莲儿的脑袋,忍不住一笑。 虽是一年不见,小莲儿却记得陆玄这舅爷爷带她玩耍的事情,她本与陆玄亲近,如今也是从陆英的怀里脱出,扑到了陆玄身上,紧紧捏着陆玄的胡须,满面的笑容。 “哥,你去的可久。” 陆英说道。 “蜀中相去甚远,路上也发生了不少事情,耽误了些功夫。英儿,进屋再说,我与你说说我这一路见闻,很是有趣。” 陆英听了这话,没有回答,仔细看了看陆玄气色,这才满意的点头,随后道:“琼儿那丫头可送到老伍哥那里了?瑾瑜这些时日可念着紧,只是不得消息。” 兄妹二人走入屋内,陆玄才将一路见闻告诉了陆英。 这其中危险斗剑之事不曾说到,只说遇到了不少神仙人物,颇有所得。 “唉,可惜了,琼儿那丫头性子不错,瑾瑜也是好姑娘,如今却一个没了夫婿,一个没了爹。” 对于陆玄所说的神仙之事,陆英没有太过关注,反而说起了苏哲。 苏哲的消息,峨眉方面已经送信回来过,叶瑾瑜早知道苏哲已经身死的事情。 “我看她这段日子,过得也不甚安泰……” “我去劝劝她便是,她是个坚韧的,当能挺过去。她年纪也不算大,若是有机会啊,给她再寻个良人也是好的。” 陆玄道。 “这倒是,到时候我给她说和说和。” 陆英深以为然。 “哥,你说的那个杨姑娘,你可有些对不起,人家等你那么久,你就不曾回去看过?” 陆玄摇头:“这事儿啊……” 一番叙话,兄妹二人直说到了入夜。 周云回来的时候,才被打断了去。 周云这外甥看到陆玄回来,也是高兴得很,特意去叫了石牛来拜见。 随后忙不迭的与陆玄说起了江头村的变化。 说起他们兄弟如何做生意,叶瑾瑜又如何帮了大忙,村子里乡邻们日子如何如何之类的话。 陆玄听着,也不打断,知晓他第一次主持村子的事情,心里还是有压力的,如今没有辜负陆玄的安排,有些激动也是难免。 …… 陆玄随后去找了一趟叶瑾瑜。 她如今夫婿死了,女儿又不在身边,身在异地,不见亲人,心中压抑可想而知。 陆玄知道这种事情,也不好劝,此去也只是与她说了说苏琼之事,得知女儿拜入峨眉,师父也是很好的人,这才有了几分笑颜。 “叔父放心,我还等着琼儿学成回来呢,不会多想的。” 陆玄见她出自真心,这才离开,不过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走出了村子,来到了浔阳河畔,得到水经注的那片河岸。 一百四十八、不以心为形役(五更求订阅!) 月色之下,能见晚风拂浪,风貌还是昨日,只是那水经注石碑,被陆玄取回家中,已不在此地。 陆玄立身河畔,借着月色,看着两岸光景,不觉间又回忆起了许多事情。 得水经注时的讶然,知晓水经注是修行法门的惊喜,练就元胎之后的自得,明白修行前路迢迢时的感念,一一自心中划过。 追溯其上,老来回转浔阳之时的后悔。半生寻道的坚持,离开浔阳之时的无奈。 最终回到了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个孩童身上。 陆玄这一生,一直为形所役,不能脱离,少年时自凭穿越客身份,百字碑玄通,仗之意气行事,中年时霜雪江湖,浪荡而行,急急而走,不得定处,以为求仙。到老了,自觉精元亏虚,大道难成,便弃道回转,暮气沉沉。 得见九江行脉水经注,元胎一成,又生诸多心思。 多受外道影响,说不上本心如何。 现如今略有所得。 “何自以心为形役?” 他如是问自己。 忽而摇头一笑,离开了江畔。 …… 没过两日。 江头村邻里,都知道陆玄回转,纷纷上门拜见。 几乎都带了礼物。 虽然这段时日,都是周云忙里忙外,帮着运转村中生意,带领大家走向富裕,但起于何人,乡民们心中清楚得很。 如果不是陆玄回到村中,他们现在过得日子,还不知道是什么样。 其中犹以老鳖村的人最是惦记。 可以说就是陆玄,让他们一村子的人得以存活下来,救命之恩,如何能够轻忘? 之前是身无旁物,只能记在心中,如今大家都富裕了,老鳖村的村民们也渐渐宽裕起来,甚至村子都渐渐修缮起来,自然要有所表示。 陆玄并不拒绝,安然叫周云收下,来访者也是欢喜离开。 老黄和白喜不知什么时候得了消息,也是上门拜访。 见了陆玄,先是愣愣看了一会儿,便是拜倒:“老爷可算是回来了,老黄我可惦念得很。” 那模样,激动非常,仿佛真真就十分想念陆玄一般。 如不是知晓他的脾性,陆玄说不得都要信了。 “行了,你不是要炼飞剑么?那五金之精可曾炼得了?” 陆玄还记得他要以五金之精祭炼飞剑的事情。 听得这话,老黄先是一笑,道:“老爷回来,老黄怎能不过来拜见?” 不过说着,面色又是一苦,道:“至于那炼剑之事,还差了许多。浔阳还是小了,白喜这小子生意虽然做的不错,不过经营起来,也帮不得太多,只能细水长流,想来还需三两年的光景。” 老黄也是浪荡之人,只是对于俗世生意了解不多,原还以为在白喜帮助之下,能够很快淬炼出足够的五金之精,谁知道这做生意还有那么多讲究,以至于很多时候白喜都只能匀出很少的一部分银钱,购置五金之物。 老黄还算明白道理,没有胡来,当然是忌惮陆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就不知道了。 说来陆玄离开浔阳之时,他曾将李元丰所赠剑符留给了周云,也有防备老黄的想法,这家伙倒是安定,也就不曾用上。 “你修行年头不短,又不是等不得这点时间,何须苦脸?” “老爷说的是。” 老黄赔笑,随后却道:“对了,老爷,那刘府的老头死了。” “刘仁豪?” 陆玄讶然道。 “正是,具体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不过我去看了看,应该是真死了。” 陆玄闻言,没有答话,因苏琼之事,他与刘仁豪之间有过一些牵扯,还曾借老龟内丹帮他去除身上阴魔,按理身体恢复康健,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寿终。 不过人世无常,刘仁豪年纪也不算小,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而且我看黄家的那个老头也差不多了,上回在刘府丧事上,我见到过那黄山虎,看着也没多久活头了,也许就在这段时日。” 老黄又道。 陆玄愣神一会儿,无奈道:“你不自去好生修行,怎么都去关注这些事情,他两个死与不死,与你关系也不大。” “啊?” 老黄一怔,忙道:“这不是这两个老小子都和老爷您有些关系么,我就寻思多注意了些……” 陆玄见此,罢了罢手,不再理会他。 待得老黄离开,陆玄心中倒有不少念头,不过很快还是将这些心思散去。 …… 浔阳江畔,青石之上。 陆玄端坐。 微风拂过,灰白须发飘动,道袍飞舞,自有几分飘渺之气。 所谓玄光,自心而起,明辨阴阳,照见清浊。 其中却有二等法门。 上者自寻本心,以本心见灵机,反练玄通,证就玄光。 次者以心合玄通意境,见印天地清浊,修成玄光。 心意如何,天地阴阳则如何,清浊二气亦以应之。 严白凤教陆玄仗义行事,便是以己心合道法之心,见天地阴阳变动,风雷清浊。 多数修士,俱以此法炼就玄光。 如能自寻本心,欲见风雷则风雷动,欲见枯荣则枯荣变化,乃是上乘。 陆玄炼剑哀牢,初下山时,行事随心,任侠意气,是为风雷之心,而后黎罗山变化,了悟本心之论,已有变化。 此番回转浔阳,回想半生行迹,不以心为形役。初时之心,已有所得。 只见陆玄身前,气机涌动,元气卷裹,无形无质的清浊之气渐做风雷响动。 就在这时,陆玄忽然睁开双眼,眸中能见一道灵光耀起,却是精气神充盈到了极点,虚空生电的景象。 豁然间,陆玄身周狂风卷舞,元气涌动,化作漩涡。 一声清喝,身躯漂浮起来,身躯之内,忽然隐现点点玄光,到最后,竟然将整个人都裹了去,仿佛驾驭了遁光的修士,瞧不清内中模样。 却正是: 千里寻仙拜峨眉,师法哀牢遇道机。 清浊无形身前绕,终得一气化风雷! …… 玄光初就,自见灵机。 道行一长,这天地入眼,又有不同。 陆玄不以得玄光而喜,平日生活,不见半分变化,每日既定修行,与亲友相伴,好不自在。 江头村步入正轨,已经不需要他多做些什么了。 只这一日,黄山虎故去的消息,被黄修带到了江头村来。 一百四十九、黄山虎 “陆爷爷。” 陆玄回来的消息,没有刻意传扬,但黄家这样的地头蛇,不难知道。 也是因此,黄修才上门亲自来送上请帖。 一年不见,黄修又沉稳了许多,蓄上了胡须,看上去少了几分轻浮。 “你爷爷是昨夜走的?” 陆玄问道。 黄修点头,能见哀意,道:“他老人家前两天得知您回来的消息,还想请您过府一叙来着,只是没想到……” 陆玄没有接话,说起来他上一次回来之后,就没与黄山虎见过面了,唯一的一次上门拜访,黄山虎藏在内堂,也不曾亲见。 对于黄山虎现在是什么模样,陆玄并不知道,他印象之中的黄山虎,还是当年那个谨小慎微的排帮小管事的模样。 “我会去的。” 丧葬之事,十分繁琐,一两日内,黄山虎也不会下葬。 这天气还有些寒凉,还能见一见他如今是个什么模样。 “陆爷爷……” 黄修忽然有些犹豫,见陆玄看来,才又道:“我爹想请您给爷爷做法事,不知道您是否方便?” 陆玄是有度牒在身的道人,这点很容易查到,去岁陆玄回来,弄出不少事情,黄家自然少不了调查,也有不少了解,知晓陆玄是有真本事的道士,于是就有了这个想法。 这里头也有黄定江兄弟的一些小心思,以他们的本事,不难摸索出白喜和江头村的关系,大抵也知道是因为陆玄的缘故。 如今白喜生意蒸蒸日上,日后说不定会有合作,也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表明态度,真正消除以前冲突的影响,上一次苏琼的事情,他们到底说不上帮了多少忙。 再一个,通过苏琼的事情,他们了解到陆玄和刘家的关系着实不一般,此外陆玄能解决鬼灯和尚,本事也让人不得不佩服,这么多先决条件之下,黄家兄弟除非是降智,否则都知道有机会的时候就应该和陆玄打好关系。 陆玄略作沉吟,最后也没有拒绝。 黄山虎与他之间,虽然因为几十年过去,关系有了很大的变化,情分也不复当年,但黄山虎怎么说也是跟过他的。而且哪怕是他无奈逃出浔阳,黄山虎也没做出什么落井下石的事情,尤其老伍的事情上,不管黄山虎是什么心思,总也是帮了不少的忙。 而后陆玄回到浔阳的这段日子,除了黄修的这件意外事情,黄家也没有给江头村找什么麻烦。 这一去,也算是给自己和黄山虎之间的关系画上一个句号。 黄修得了回复,恭敬离去。 …… “老爷,您看,我就说那黄家的老头没几天活头了……咦?” 黄山虎死了,白喜这在浔阳还算有几分势力的自然得了请帖,连带着老黄也会知道这件事情,于是又找到了江头村,把消息带给陆玄。 得知陆玄已经收到了请帖,当下说了这么一句。 不过他看着陆玄,却发现了几分不对,眼睛逐渐瞪大。 他赫然发现自己已经看不透陆玄的修为了,一身灵光隐去,仿佛一个普通的老道士,看不出半点的不寻常之处。 老黄修为说不上怎么样,放在南疆那样的地方,也就是一个普通散修,因为妖修出身的缘故,有时候被人知道了本相,还容易被克制,但他的经历却不少,所以见识也有一些。 因此见得陆玄如此情况,心中就有了一些猜测。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老黄心思转动快得很,忙道。 “故人昨日死,何喜之有?” 陆玄扫了他一眼,知他是看出了自家突破的事情,不过通他脾性,有意说了这么一句。 “老爷修为精进,岂不是大喜之事?” 虽有几分尴尬,老黄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修行之事,顺应自然,境界到了自然水到渠成,不值得以为喜。你有这诸多心思,不如自家好生修行,也能得个功果。你本身寿命不长,不过得了机缘,化得真形,但修炼日久,若是不得突破,少不了化作黄土一捧,以你脾性,日后便有机缘,炼就玄光也是不易,还需戒骄戒躁,少些算计心思才好。” 老黄虽然有不少小心思,但还算听话,做事也能说靠谱。而且能以异类之身,修成如今模样,也算是颇有缘法了,陆玄也愿意提点他两句。 也不知他听没听进去,总之陆玄只见他讪讪一笑,挠了挠头。 陆玄也不多说,他和老黄也算有几分缘分,老黄要是能明白其中道理,日后如有机会,陆玄也不介意提携一把。 说时,陆玄倒是想起了那六阴袋来。 这法袋给他带来的帮助不少,不过他现在有了严白凤赐下的玄虚剑匣,也不怎么使用了,想了想,从腰间取了下来,丢给了老黄,道:“这袋子还与你,省得你惦念。” 老黄接过法袋,眉开眼笑模样,不过嘴里还说着:“这……老爷您拿着用就是,我不急这个,您能用这法袋,是这法袋的福份。” 只是手里欢喜的摩挲着六阴袋,也没见他递还回来。 “行了,你回去好生修行吧。” 陆玄不欲与他多说。 老黄拿回了自己的六阴袋,正高兴呢,也听话得很,老老实实的走了。 陆玄这才去找了陆英。 “黄山虎去了,他两个儿子请我过去给他做法事,我要在黄家待上几日。” 陆英不知道这个消息,乍然一听,还有些惊讶。 黄山虎年纪虽然比他们兄妹大,但这些年将养得好,没想到这么快就去了。 回过头来,想到自己,心下一叹。 她知道哥哥陆玄已经不是凡人了,虽然没有明说,但她其实很清楚。 倒不是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只是回头想想,自己这个年纪,或许也没有多少年的活头了,不知道还能陪伴哥哥多久,心中有些遗憾。 当然,在陆玄面前,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道:“他也是七十来岁的年纪了,也算喜丧,只是我们这辈的,一个个都走了,说起来村子里的老人,也没几个活着的了。” “这回回来,我暂时是不会离开了。” 陆玄能够明白妹妹的一些想法,他这一回回到浔阳,轻易确实不会再离开。 陆英听到这话,想说些什么,不过最终没有开口。 (还有四更,求推荐票、月票、订阅!最近除了万更,还在精修前文,改点错字啊语病之类的东西,希望能让更多读者看下来,追订不是很好,能订阅的尽量给个订阅吧,感谢!) 一百五十、法事 黄山虎亡故,黄家人做了充足准备。 陆玄赶到黄家的时候,已经是布好了灵堂。 陆玄也见到了收拾遗容的黄山虎,已经看不出多少当年的模样,陆玄心中也是不由一叹。 叹的不是黄山虎之死,生老病死,天地自然,他玄光成就,自然不会太过挂碍。 哀伤有些,是感念故人逝去,自由心发。 更多的却是感叹时光如流水,几十年倏忽过,多少恩怨情仇,尽皆随着死亡,烟消云散。 黄家在浔阳也算大户,来客络绎不绝。 见了陆玄这做法事的道人,倒是有些好奇,毕竟不是周遭有名气的出家人。不过黄家丧事,也不好多问题外话。 一连几日,陆玄都在黄家渡过,超度黄山虎亡灵。 说来他也不曾得见黄山虎有什么魂灵留存,想也是没有什么遗憾,他这一辈子,已经是教人艳羡了,儿孙绕膝,家业稳固,也不像陆玄,知晓世间有仙,求仙一辈子。 黄山虎过得已经是大多数人期望之中的一生,又还能有什么遗憾呢? 曲终人散,法事结束,黄山虎也自被安葬。 陆玄也算尽心尽力,一切安排妥当,这才离开了黄家。 黄山虎一死,陆玄日后也很难和黄家的人再有什么牵扯了,或许周云他们少不了还会和黄家打交道,不过那也是后辈的事情了。 他与黄山虎之间,缘分已了。 …… 如此,便是两年的时间过去。 陆玄在江头村待得安稳,他玄光入门,每日只需按部就班修行,陪伴亲人,过得也算舒心。 周遭发生了什么神鬼之事,他听了之后,也会去帮忙,一来二去,倒是在这九江之地又有了一些名气。 没有多少人知道他当年是个什么存在,现在知道他名号的,都只知晓他是一个有本事的道门高人,就连府尊听了他的名号,也曾请他去参加过宴会,只是被陆玄拒绝了。 经过这事儿之后,他的名气更大了。 这一日,有外地的人听了陆玄的名号,来到了江头村,特意拜见陆玄,村民问起,犹犹豫豫,也没能说清楚来意,只说见了陆玄才能一一告知。 陆玄于是见了他。 这人是个中年男子,面色枯黄,眼圈很重,看上去很疲惫的模样。 就陆玄所见,这人精气损耗不少,应该是很久没有睡好觉了。 身上还带着一些古怪的气息,想来是遇到了什么怪异之事,这样的人这两年陆玄也见过一些,都是遇到了不能解决的奇异之事,四处拜访高人求助,听了他的名号之后,过来尝试的。 所以也见怪不怪。 陆玄没有急着询问事情,而是运使法力,让这人安定了心神,才问道:“我看你并非九江之人,你是从何处来的?遇到了什么事情?你可以慢慢说来。” 那人道:“见过老道长,我是进贤县之人,姓陈名儒,字文礼,最近家里遇到了一件麻烦事情,已经因此死了不少了人了,听闻道长的名号,这才上门求助,还请道长救上一救。” 虽然被陆玄以真气安抚,这人显然还是有些不定,想来事情不小。 不过他见了陆玄定神的手段,也是知道陆玄确实是有真本事的,倒是相信不少。 陆玄道:”你不必着急,事情既已发生,着急也是无用,将事情说清楚,我好有所准备,这样才能解决事情。如果能够帮到,我也不会不搭手相助。” 听了这话,陈儒这才慢慢安定下来,长叹了一口气,道:“我陈家本是进贤县富户,也是书香门第……” 陈儒缓缓道来,陆玄也将事情来龙去脉听了个清楚。 这事儿还得从陈儒的父亲亡故说起。 却说陈儒的父亲病卒,在进贤县中,老人不是寿终正寝,需要请高人做法事,不是一般的超度法事,其中还有不少的讲究。 必须是有一定本事的高人才能够做这样的法事。 正好进贤县附近,有一个异人,名头很大,也有真本事,于是陈儒兄弟几人就去请了那异人来。 虽然那异人因为名头大,收取的酬金很多,但陈家兄弟为了父亲能够安然入葬,还是去请了过来。 本来这也不会有什么波折,陈儒与几个兄弟打听了平日那异人做法事的价钱,带足了银钱上门去请人来。 谁知道那异人嫌陈家的人给的酬金少了,不愿上门。 陈儒与兄弟问了那异人需要多少银钱,才愿意替父亲做法事,那异人却说要百两黄金。 陈家虽然是富裕家庭,书香门第,但办个法事却要百两黄金,显然是不成的,如此法事,只怕更会让死去的父亲不得安宁。 恼怒之下,就离开了那异人的居所。 谁知道那异人却说,陈家人不找他,日后定会不得安宁。 陈儒与兄弟也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去邻县请了一位道士,做了一场普通的法事,眼看就要下葬的时候,却有变故发生。 那异人听说陈家人请了邻县的道士来做法事,下葬的头天找上门来,在陈家的门庭之外放了狠话,说陈家今夜必然会生祸事,之后就走了。 陈儒兄弟虽然有些不快,不过下葬在即,也没有太在意,谁知道就在当天晚上,请来的那邻县道士居然暴毙在了灵堂之中。 陈儒和几个兄弟知道是那异人做法,可惜没有证据,也不能拿他如何。 只是丧事还要办下去,对那死去的道士做了一番安排之后,又想法子请来了法师相助,依旧如同上次一般,无故暴毙。 这一回再也没有人敢帮陈家做法事了。 但陈家兄弟也不好就这么将陈老太公草草下葬,无奈之下,只能四处找寻高人相助。 他们不是没想过和那异人妥协,只是陈老太公生前脾性倔强,如是知道后人因为他的丧事屈服与一个异人,定然是不得瞑目的。 陈儒几个兄弟四下寻找,也没人相助,听闻陆玄名号,这才找到了江头村来。 “说来也是奇怪,家父虽然停尸日久,却也不见腐败,想来也是那异人施了什么手段,还请老道长相助,让我老父有个瞑目之日。” 陈儒对着陆玄一拜。 陆玄一听陈儒这一番话,就知道是修士祸乱,也不犹豫,只道:“我随你走上一遭,具体如何,还要看过才知。” 一百五十一、进贤县 进贤县。 陆玄随陈儒到得进贤,紧赶慢赶,却也费了不少时间。 陈儒将陆玄请到家中,只因着急父亲丧事,没能好生招待,兄弟几人连连致歉。 几个亲友见陆玄这老道,有几分期待,希望他真有本事,能将这事儿解决。 虽说陆玄卖相不比那进贤县异人来的玄奇,但能有如此名头,想来也不至差了去。 陆玄也不在意这些,他来只是为了帮忙解决事情,其余也没多余心思理会。 于是便先去看了那陈老太公尸首。 陈老太公尸首,确如陈儒所说,不见半分腐化,不过陆玄细看一二,便笑道:“老太公这尸首并无异变,且太公见背之日,乃吉日良辰,百无禁忌。此地又非阴浊之地,谈不上尸首生变。” “依贫道观来,当是那异人害死的两名道士,魂灵在此盘桓两日,带了几分阴气,如今这天气也是阴凉,所以老太公尸首才如此完好。尸首不损,还能说是一件好事,你兄弟不需担心。” 听得陆玄这话,陈氏兄弟心中渐松。 旁的倒也无妨,自家老父不曾因此事受到损害便是最好。 如是因自家与那异人结仇缘故,导致老父死了还不得安宁,日后九泉之下,也无颜去见了。 不过话说回来,停尸数日,不得入土,已是他们的不孝。 如此想着,又见忧愁。 陆玄又道:“此番我来你这府上,那异人当还不知。我对那异人了解不多,具体有何等手段,也是不知,不拘他是不是我对手,如是未能捉拿下来,跑脱了去,日后再回来害人,却是不好。所以我不能露面,你兄弟几人再去请了他来,不拘他说出如何条件,你等也可容易,待我将此人解决之后再谈其他。” 不是陆玄自信能够对付那异人,但那人与陈家如此计较,心胸狭隘如此,为了一点银白之物,便害人如斯,想来不是什么正经来路,这般心性,如是还能成就玄光,只怕陆玄都要开了眼界。 而他之所以不想提前露面,一个是防备那异人如是看出不对跑脱,另外一个,也是防备他是否有张锁儿,或是普华那等奇妙异术,以至自家着了道去,却是不美。 才有此言。 听得陆玄这话,虽不知陆玄是否能够解决那异人,但至少陆玄语气安然,也让人容易信任,于是便按着陆玄的仿佛去那异人家中。 那异人乃是一名老叟,面目古拙,有些怪异,这等模样,也难怪容易让人觉得有大本事。 毕竟异于常人。 得见陈氏兄弟上得门来,果然讥讽道:“几个小子仗着家里有几分余财,书香门第,便不将我放在眼里,怎么现在又求到我的头上了?现下知道我的厉害了?以你家老人归天时辰算计,今夜子午相交之时,必有尸变,届时坏了尸首还是好的,弄得你家家破人亡,你等怕是才能知晓我好心好意。” “不过你等醒悟还算及时,不过这回要是教我出手,一百两黄金可是不成了,须得五百两!” 陈儒兄弟几人心中有几分怒气,这老叟言语实在难听得紧。 若非有陆玄提点,他他们兄弟只怕已经甩袖离开了。 “五百两黄金事成之后便奉上,高人既有如此本事,想来也不会担心我等兄弟赖账。” 陈儒也是机敏,干脆顺着老叟的话说了下去。 那老叟闻言,面色一僵,他却又不好说自家本事不济,须得先拿了黄金。 “好!你们若是敢赖账!自会教你门知道什么是家宅不宁!” 老叟冷声一句,随后又道:“你家老人今夜尸变,我还需做些准备,否则不好处理,你等先去,入夜之前,我自会过府。” 言罢,关了自家院门,将陈儒几兄弟赶了出去。 陈氏兄弟见此,只得回转。 回到家中,见了陆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陆玄道:“这老儿能在西江这道事昌鼎之地混迹如此之久,想来也不是愚笨之人,你兄弟几人倏忽变了态度,他必然生疑,要探访一番,才会上门,所以拖延时间,你等不必理会,贫道自有安排。” 陈氏兄弟这才知晓那老叟狡诈。 不由后怕,招惹了这等心胸狭隘,行事狡诈之人,可真是倒了大霉。 错非此人贪图财货,只怕不等请来陆玄,自己一家便已经被害去性命了。 不敢多话,只听陆玄吩咐,小心退去了。 陆玄处身灵堂之中,他虽不好露面,惊了那老叟,却要看看那老叟手段,好做应对。 好在他如今已是玄光之境,又自寻得本心,玄光灵动,不漏半分,即便同境之人,他若无意放开灵机,旁人也难辨明他修士身份。 因此也不虞那老叟发现了去。 小心藏于灵堂之中,不等多时,果见灵堂阴风一起。 只是待陆玄辨明了情况,心下不由失笑。 他已经能够断定这老叟必然不是什么厉害修士了,竟是如此大胆,这白日里也敢以自家魂身探路。 修道之人,多是性命交修,却有那未得正经传承的左道之辈,修魂身,炼阴神。 此辈不练肉身,不得长久,终有身死之日,死后或有机会化作鬼物,却也难得正果。 只说陆玄所得《百毒经》中,便有修阴神之法,此后祭炼毒虫,以阴神寄托毒虫,另类长生的,所以陆玄也算知晓几分。 这老叟想来便是炼了阴神之法,所以仗着魂身前来探路。 虽不知仗了什么手段,不惧太阳之力,想也没有多少传承。须知修行中人,炼法得成,自有阴神成就,但也无人阴神出窍,只因易受外魔侵扰,除非证就元神,才无有这许多妨碍。 此外阴神极易受损,一个不好便坏了一身功果,这老叟如此行事,着实是不知者不惧。 陆玄之所以失笑,除了因为这老叟胆大之外,也是觉得事情解决比他想象的也要简单的多。 这老叟魂身在此,只需将这魂身斩了,其人自消,麻烦自除。 只是就在陆玄要祭出龟蛇剑,将这老叟打杀的时候,那老叟魂身之上,忽的浮出一道黑色的灵符。 灵符一出,老叟魂身似乎一惊,急急而走! 一百五十二、灵符(四更求订阅!) 老叟这一退,陆玄便觉察几分不对,明白想是那看不出来路的灵符发觉了自身存在,当下不做犹豫,掠出灵堂,只寻了陈儒兄弟,问明老叟居所。 此后没有解释,只往那老叟所在之地而去。 闯入院中,好在捉得了那老叟。 只观这老叟一身,不见什么修为,只炼了几分阴神之法,颇为粗陋,竟连个元胎都不是。 不过陆玄也不在意这老叟修为,见他求饶,也不理会,只问他道:“你那灵符,何处来的,取来与我一观。” 老叟本受那灵符提点,这才察觉了陆玄所在,见陆玄赶来如此之快,自知是惹到了真正有本事的道人身上,心有几分惧怕。 但听得陆玄这话,却有些犹豫起来。 “你无故以异术害人性命,不说个来历,与我也无关系,只是休要怪我剑下不留人。” 陆玄也不是看上了这老叟的法物,只是那灵符不寻常,不知这老叟身后还有什么人。这老叟不是什么正经人物,为了一点钱财,便害人性命,能将灵符交予这老叟的人物,也不只是何等心思。 说不好便是邪道中人,未免这周遭百姓还受祸害,陆玄自然要问清楚其人来历。 “高人饶命!高人饶命!” 老叟见得陆玄龟蛇剑飞出,眼目大瞪,才知陆玄居然是剑仙人物,当下不敢丝毫隐瞒,只从怀中取出了一枚黑色灵符,交给了陆玄。 陆玄低头看去,见那灵符之上不见云纹雕篆,只刻着几个骰子,甚是古怪。 上头气息也不寻常,仔细说来,倒有些像是五通神那等香火之力。 神道法器? 世间有神灵,一如玉真那等五通神法练就的邪神,也是不少的,此外天地山泽,水脉江河之中,也有神灵。 有天生神圣,与修者无异,天资美玉,或是托生山中生灵,或是转劫人世,将自家诞生之地作为道场。 玄门之中,便有几位天生神圣转劫之后练就的宇内真仙。 此类神灵,天生地养,受天眷顾,本性也善,自在逍遥。 紫府洲中,所谓龙君,也是如此而来,自那灵湖大江孕育,天生龙躯,十分不凡。 再有便是人道之神,又曰正祠,譬如城隍等辈,佛道之中供奉的先圣,不算在神灵之中,这些多是前古真仙,留下些许传说,又因流传经典,所以受人供奉,并非神道中人。 再有便是那山泽湖泊之中的生灵,因受人供奉,开了灵智,本也算是野神,但时日长久,得了正统,就成了真神,也算一脉。 神灵也杂也乱,不过除了天生神圣,多数神灵之属,比之修士却有不如。 加之这等神灵受限不少,实在难成体系,修行众人也并不是多么在意。 说来陆玄在哀牢山修行之时,提及自家出身,师姐秦韵倒是与他说过,天下大湖大江之中,多有天生龙神,天下五大龙君,西江之地便有一位,不在别处,就在那鄱阳湖中。 这五大龙君,不比玄门高人差上半分,如是见了,不可失礼,不过陆玄回到浔阳这两年,也不曾见过就是了。 话说回来,从这老叟身上得来的这黑色灵符,上头有些香火之气,难说便是出自神灵之手。 人道神灵,因香火缘故,都要庇护一地之生灵,如是行恶,祸乱比之寻常左道修士造成的危害还要更大。 陆玄之前之所以想到鄱阳龙君,是因为这西江神灵,多多少少都与那位龙君有几分关系。 毕竟神道牵扯,这龙君也算是西江之地最厉害的神灵,说到西江神灵,哪个会不想到这一位。 因此难免皱眉。 如是这灵符牵扯,与这位龙君有关,就有些麻烦了。 当然这也是他的猜测而已,具体如何,还需问过这老叟才是。 “这灵符乃是小老儿意外得来,小老儿昔年本是……” 听这老叟详细说来,陆玄才知道他得来这灵符的经过。 这老叟原是吴城人,姓吴名发。早年是一个烂赌鬼,因为一次意外,见到了一位故人。 那故人原先也是与吴发一般的赌鬼,说来吴发还好些,因一直未曾成婚,父母也早被他气死,所以孤身一人,即便穷困潦倒,也没什么背负。 那人却因赌钱,妻离子散,妻子都被他赌输了去。 吴发与那人也有许多年未见了,只听说此人输了精光之后,便离开了吴城。 岂料那人不知何时回到了吴城,竟然发迹了,成了个富家员外,有了自己的田产大院,还取了几房妻妾,连当年被典卖出去的妻子都被他赎了回来。 得见这等情况,吴发吃惊不已。 那人脾性吴发清楚的很,除非是撞上了大运,否则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哪里能想到居然衣锦还乡了。 吴发脸皮也厚,直接上门去拉关系,那人见他这早年一起烂赌的狗友,倒还记得,请他吃了一顿酒,宴席之上,那人吃醉了些,才与他说了自家发迹的来由。 原来那人妻子都输了之后,自觉无颜苟活,便投河自尽了,只是不仅没死,反而遇到了神仙之事。 他如今一身富贵,俱是因那神仙而来。 吴发听了这话,心痒难耐,自然百般套话,最后还真被他套出了一些东西。 那人道:“那神仙救了我性命,知我是个好博戏的,便邀我掷骰子,我这一身家财,都是从那神仙身上赢来的。说来我还有些后悔,早知神仙如此信义,我该求些仙缘才是……” 吴发套出了话,半信半疑,但他破落,也不怕什么。 随后便按着那人所说的话,来到了彭水周边。 果然遇得了神仙,他与那神仙掷骰子对赌,赢了几把,想到那人的所说的话,求了仙缘,那神仙便赐下了这灵符与他,才有了今日。 听得吴发这一番话,陆玄也是有些惊讶,不想此人还有这等遭遇。 不过也不奇怪他有异术在身,为何还如此看重钱财了,原来早年是个赌鬼,想是穷怕了,才会如此贪婪。 至于那所谓的神仙…… (第五章还刚开始写,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出来,我还没吃饭,出不来就明天了……) 一百五十三、神仙事 这所谓神仙,不知是个什么来历,像是神灵,但也不能肯定。 而如此行事,也难说好坏,不过看上去并不是玄门高人。 拿了灵符,问清楚寻那神仙方式,陆玄便离开了进贤县,吴发则被他废去了法力,扭送了官府。 邪术害人,也有律条惩治,吴发逃不过一死。 只是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知晓世间有神仙存在,人死后可化魂灵,害怕陆玄让自己身死魂灭,连个投胎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只能认了。 不过他也多想,就陆玄所知,这世上可没什么地府存在,自然也不存在投胎的说法,世间万物,生于天地,死后归于天地,自化真灵一点。 此后天地循环,又化世间万物。 除非修行之辈,大法护持,自行投胎。或是所修年头长久,来世再踏修行,才有望觉醒前世宿慧。 也即是所谓的转劫。 否则也就是天地一新生灵罢了。 不过人若死后,化作阴魂,也还有修行机会,譬如香火神灵,祖宗供奉等等……当然,吴发这没个亲族的烂赌鬼,显然是没这个机会了。 …… 陆玄回到了浔阳,并未急着回江头村,而是买了写吃用的东西,来到了浔阳河神庙,找到了当年那位张庙祝。 “陆道长?” 张庙祝对陆玄颇有些映像,倒不是当年的事情如何记得深刻,只是这两年来,陆玄在九江之地颇有些名气,他自然也听过。 “老哥哥身子可还康健?” 陆玄打量庙祝,三年过去,模样又老了些。 “托道长的福,这两年过得还算不差。” 老庙祝将陆玄请入庙中,这话也不是虚言,他这两年的吃用,几乎都是陆玄和陆成给的银子支撑下来的,加上不时还是有些许人来这庙中借住、上香,日子还算不错。 “如此便好。” 陆玄笑笑,不觉已经走到了神殿,看着那神像右手本该捏着木簪的地方,心中略生几分感慨。想起碧云簪来。 此物给他带来不少帮助,不过如今已经丢失在峨眉落云峡。 陆玄不多看,给那神像上了一炷香,拜过之后,才道:“不瞒老哥哥,此番也是遇到了一些麻烦事,可能需要老哥哥相助一二。” 老庙祝闻言一怔,他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能帮什么忙? 若说上回陆玄来陆玄求取飞云子留书,他还能理解,但这回听陆玄的意思,又不是找什么古籍。 想了想,老庙祝道:“我听闻道长这两年造福浔阳两岸,是心中也是敬服的,如是有什么能帮到的地方,道长直言便是。” 陆玄闻言一笑,道:“也不白让老哥哥帮忙,这点银子……” 陆玄知道老庙祝的脾性,当下掏出了银子。 但这一回,老庙祝却推辞道:“这钱老头子却不能收,我不知道长要我帮些什么忙,但道长这两年相助周遭百姓不少,我老头子没什么本事,但也是浔阳老人了,怎可再收受银钱。” 陆玄见此一怔,心中略有感慨,也不强求,只道:“我此来,是想问问老哥哥,对那彭水供奉的水神,是否有所了解?因前番去进贤县处理一件怪事,有所牵扯,所以想有些了解,不知这彭水有过几位河神,都是什么来历?” 老庙祝闻言,笑道:“要说别的事情,我也不知能不能帮忙,但只问这个的话,我确实有所了解。” “道长还请入院中坐下,我慢慢与你说来。” …… “要说这彭水供奉的河神,说远的要到古时候了,古时候的彭水河神,只是古人臆想,也没个形象,所以也说不上具体的来历。” “后来王朝更迭,就开始有了变化……” 老庙祝见识也是不少,打这西江之地还是一小国统治的时候便说起,一直说到了前朝。 “说来这前朝彭水神的来历,也是有些趣味。之前说过,还在前朝之前,彭水神虽然有几次更迭,不过变化多是水中生灵,而这上一任供奉的彭水河神,就是是一头鼋鼉。” “根据传说,这鼋神脾性暴躁,不时便要掀起洪水,周遭的百姓是苦不堪言。” “就在这个时候,那进贤县中,有一个烂赌鬼,有些任侠意气,听了这等事情,就去彭水叫骂,最后竟然叫出了那河神。河神本要杀了他,不过他却说河神仗着自己的神通,就算杀了他也不算什么本事,让河神与他赌上一把,如果他输了,河神杀了他也是理所应当,如果他赢了,就要河神让出自己的神位,让他来做这河神……” …… 陆玄自听了这故事,就觉得和吴发的事情有牵扯。 所以直到离开了河神庙,还在想着方才老庙祝所言。 根据老庙祝的话,那河神不知为何,竟然同意了烂赌鬼的请求,与他赌了三把,最后那赌鬼赢了,也就成了彭水的水神。 后来彭水风调雨顺,也得了周遭百姓的认可。 也因为这传说奇异,便是到了现在,那前朝水神还颇有一些香火。 “尤其一些听过这传说的赌徒,更是喜欢去供奉这位彭水河神,说来也颇有一些意思。” 老庙祝当时说起这话,还摇了摇头。 陆玄也觉得有些意思。 如果没有意外,赐给吴发灵符的那位,应该就是这位彭水神了。 老庙祝以为是传说,所以只当说故事给陆玄听,不过陆玄却知道这世间真正存在神灵。虽然不知道那彭水神坐上神位的经历与传说是否一般无二,但其中应该有那么一些牵扯。 说起来,这河神要真是这么一个来历,也能说是侠义之辈,只是好赌了些。 当然也因河神好赌,吴发这赌鬼能够从河神手中得来灵符,就不难理解了。 心中有了一些想法,陆玄略作回忆,倒也没听说彭水周遭发生过什么神灵作恶的事情,略微放心下来。 虽然吴发的事情,影响不是很好,但只能说这彭水河神性情古怪,太过好赌。至于这河神好恶,陆玄没亲见过,总也不好找上门去质询。 摇了摇头,陆玄还是离开了镇上,回到了江头村。 (后面最少还有三更!求!) 一百五十四、契机 只说陆玄回返江头村,吴发之事,暂时放在了脑后。 吴发得来灵符,与那河神牵扯也不多,不过就是因赌局而来罢了。 还不知那河神与多少人如此赌过,又送出多少机缘。 陆玄也不觉得因为这灵符,那河神还能寻上门来。 因此并无多少记挂。 …… 回到江头村的时候,正遇上周云等人出船回来。 只是就在陆玄打招呼的时候,从吴发手中得来的那道灵符,忽然有了几分动静。 陆玄心中略惊,不知因为什么缘故。 正要弄明白,周云一行人中,有几个老鳖村的村民,忽然通体涨红,痛叫一声,身子抽搐,扑倒在了地上。 陆玄虽然还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二者之间显然有些联系,当下不做犹豫,将那灵符收入了玄虚剑匣之中,果然这灵符一收入剑匣,老鳖村几个村民就恢复了正常。 见得这等情况,陆玄心知这里头牵扯的事情只怕不小。 周云几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忙将老鳖村的几个村民扶起。 就要问陆玄如何处理,陆玄开口道:“此事有些不寻常,先将人带回去再说。” 陆玄吩咐,自然没人不听,当下先将人送回了村子。 回到村子里休息没多久,老鳖村的几人就恢复了过来。 陆玄问起他们感受,他们也有些不解,只回道:“就是突然之间,有些燥热,随后心口刺痛,仿佛要炸裂一般,有些耐受不住。” 老鳖村的血脉存在问题,这一点陆玄是知道的,或者说只要对老鳖村有所了解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情。 不过陆玄没有想到的是,老鳖村的血脉,居然还能与从吴发手中得来的灵符产生一些联系。 或者说还能和那位好赌的河神产生联系。 其中牵扯陆玄不知,但说不好这是解决老鳖村问题的一个线索。 老鳖村的人虽然因为这血脉问题,十分擅水,但对于生活在俗世之中的他们来说,坏处远远要大过好处。 别的暂且不说,若非陆玄相助,老鳖村的人或许都已经死绝了。 而且现在生活虽然好了些,但传宗接代也还是大问题。 村子如今就剩下几十口人,但因为这血脉缘故,各个模样都异于常人,基本上很难从别村娶回婆娘,至于嫁出去,更不必说了…… 陆玄这两年也不是没想过帮着老鳖村解决问题,但涉及血脉根源,出生就定下了。几乎可以说老鳖村的人与寻常人类有着一些本质上的不同,陆玄即便有一些修为,也没有那等造化神通能够解决这样的问题。 所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不想如今却因为吴发之事有了一丝契机。 想着这些,陆玄道:“我得去老鳖村一趟,如果运气好些,这一次或许能找出老鳖村这怪病的源头。” 留下这么个消息,陆玄就赶去了老鳖村。 周云等人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都相信陆玄的本事,听到这个,倒是有些替老鳖村的人感到高兴。 老鳖村那几个村民更不必说了,激动非常。 他们原先是不知道陆玄神仙本事的,但是这两年来,陆玄出手解决过不少怪异事情,或多或少也有一些了解,即便不知修行存在,对陆玄也有一些盲目的自信。 心中多少有了期待。 如果能够解决自家村子的问题,他们就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这是他们几代人都在念想的东西。 陆玄没有多做解释,他们也不敢多问,只在江头村等着陆玄的消息。 …… 却说陆玄来到老鳖村,村民们并不知他的来意,但陆玄帮助他们这么多,他们早就把陆玄当成了比长辈还亲近的人看待,不管陆玄做什么,都不会去打搅。 陆玄也没说明自己的来意。 那灵符对老鳖村的村民影响不小,略作尝试之后,陆玄也发现只要他将灵符取出来,与老鳖村村民一旦相隔三五丈之内,老鳖村的村民哪怕不会如同之前几人一般直接倒地,也必然会感觉到有些难受。 所以他也没拿着灵符在村子里乱逛,而是叫村民们在家中待好,自己则是手持黑色灵符,在村子周遭走动起来。 这一番搜寻,果然就有收获。 搜寻下来,那一枚灵符,在村子周遭的范围内,不时会闪烁灵光,仿佛发现了什么东西。 这更加让陆玄确定了那河神和老鳖村的一些联系。 只是不知道老鳖村的血脉问题,是否就是因为那河神的缘故。 如果真是这般,说不得他还要亲去彭水,找那河神见上一面了。 当然此时也不着急,总得再多一些线索再说,除非是半点问题都找不出,否则贸然上门去,也难将事情说个明白。 但一番搜寻下来,灵符闪烁倒是闪烁,却没有发生更多的变化。 陆玄也没在老鳖村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心下一时有些无奈。 本以为能够通过这灵符,找出老鳖村问题的根源所在,现在看来,并非那么容易的事情。 不过陆玄也不见怪,他修成归来,没少就老鳖村的问题进行研究,村子自然也里里外外的探寻过几次,要是真有什么古怪的地方,总该也有几分发现才是。 如今这灵符没有找到一定的线索,也能够理解。 只是这种情况下,事情显然要变得麻烦许多。 陆玄只能去找那彭水水神见上一面了。 吴发和老庙祝的一些说法,那河神显然脾性有一些古怪,算不得什么正经神灵。 当然,真假尚且不知,这推断是确定灵符出自那彭水河神之手的情况下得出的。 如果老庙祝所说的彭水河神,并非是赐予吴发灵符的人,事情还要更为麻烦。 但好不容易有了线索,陆玄也不好就这么放弃。 江头村那边的几个老鳖村村民,还不知心中有着何等期望,如果陆玄又不管了,深受打击不好说,总也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 想到这些,陆玄又四下转了一圈,最终没有在老鳖村多待,直接回到了江头村。 已经决定要去彭水走上一遭了。 (有) 一百五十五、彭水 进贤县。 彭水最近,便是进贤。 吴发得遇神之地,也离进贤县不远,陆玄自然先是赶到了进贤县。 此外也想就老庙祝所说的话,做一些探访。 那传说之中,彭水神便是进贤县走出去的,想来这县城当中,应有不少传闻。 陆玄也没费功夫自己亲自去打听,陈儒一家在进贤县也算是大族了,门路不少,要是收集消息,也比陆玄自己去打听来的快。 前番陆玄帮他们解决吴发,也不曾收取什么报酬,还帮助他家老太公做了寻了葬处。 陈家虽是书香门第,经过这一番后,对鬼神之事也颇为敬畏,对于陆玄这恩人,更是亲近的很。 听说陆玄要打听消息,陈儒更是放下手里的事情,亲自帮陆玄收集起了消息。 以陈家的势力,没两日的功夫,就收集到了不少关于那彭水神的事迹。 根据陈儒收集来的消息,与老庙祝所言几乎没有太多的差别。 只不过就更为具体一些罢了,就比如那彭水神的出身来历,进贤县也有记载。 那河神姓罗名贤,前朝人物,父亲早亡,母亲一人将他带大。早年做过游侠儿,外出游历,养成了好赌的习惯,回到家中后,将家业输了大半。 此人也不是常人,常人若是亏输如此,必然红眼,但他不同。见一身家业只够母亲养老,便不再入赌坊,虽然这好赌的习惯改不掉,也不与人赌钱。 改成了平日一有机会,便要与人赌上一二,走路要与人赌步数,买卖就与人赌斤两,也不论银钱,输了就让出一些好处,或是给人帮忙,做些活计。 因这习惯,他名头愈来愈大。 众人都知他是好赌之辈,但他行事如此,也是奇事,加上他性情豪爽,喜欢扶危救困,却没因这习惯有什么坏名声,可说十分难得。 后来之事,与老庙祝所说差不了多少。 此人见鼋神作怪,大胆前去赌斗,被他胜了,于是做了这彭水水神。 “传说之事,真假难辨,这世上有道长这等高人,想来神仙妖魔是有的,不过依我看来,这与神灵赌斗之事,应该做不得真。” “或许是那罗贤有几分本事,斩了河中妖孽,所以得了名头罢了。” “再者,许多传说之中,那罗贤去见了河神之后,就没有回返,他家中尚有老母需要将养,如是真胜了恶神,做了这彭水水神,如何不赡养老母?孝道还在敬神先,按着传闻,那罗贤也是任侠之辈,孝义之人,如何不懂这道理?” “或许此人也没能得了好结果……” 陈儒是个有功名在身的,往日对鬼神之事敬而远之,也不会说上这么多话,此番能有这一番见解,多还是因为吴发之事,有了一些好奇。 加上陆玄恩情,也帮着分析罢了。 陈儒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罗贤此人,有名有姓,在进贤县中也有古籍记载,生平是比较清楚的。 至少总比那些传说要来得真实一些,如果按照罗贤生平、脾性来对照,传说终究还是有许多逻辑不通的地方。 话说回来,这灵符是否是出自那彭水神之手,还有待两说。 如今陆玄也是对这彭水神多做些了解,好做应对罢了,此神来历真假如何,暂且也不是那么重要。 说来陆玄也问过那吴发,与他灵符的神仙,与那彭水水神神像到底是否相似,不过吴发却回答,他不曾见过那神仙真正面貌。 也是这个原因,陆玄不好确定,否则要是吴发见过那神仙模样,也好做分辨一些。 “不知能否帮我安排一艘船?” 陆玄问道。 陈儒虽然不知陆玄此番来意,但多少能猜到陆玄要做的事情,应该和那彭水神有关,当下忙回道:“这是小事,我陈家自有商船,很是方便。” 陆玄得了这回应,也不在陈家多待,来到了县城一处湖旁。 此湖名曰郡山湖,通往鄱阳,也通彭水。 陈儒已经在这湖畔码头安排了船只,只是陆玄倒得郡山湖旁,倒是见得一番热闹。 于是问了陈府下人。 下人道:“这些人都是左近的游侠儿、赌客,我进贤县有不少供奉彭水神的,因那彭水神来历缘故,颇得这些游侠儿信重,因此一年之中,总有那么几次,这些游侠儿得了空闲,便广邀好友,去彭水祭祀河神,讨个彩头。” “据说还有人回来便在赌坊发财的,因此也愈发多的人信这彭水神,一来二去,往日也就能见着不少类似的赌客游侠,租船去往彭水,说来还养活了不少船家。” 陆玄听得这话,念头一动,忽然有了几分想法,于是对着那陈府下人道:“这船我便不用了,你回家告诉你家老爷,就说我随这些游侠儿同往,他自然能够明白什么意思。” 那陈府下人闻言一怔,不过没等想好如何回答,陆玄已经朝着那一众聚会在游船之上的赌客游侠走去。 陆玄身份特殊,陈儒兄弟几个都是十分敬重,这下人自然也不敢拦阻,只得急忙忙回转陈府,通禀消息去了。 却说陆玄,朝着那游船而去,没两步路,便走到了近处。 船上十余众,俱是游侠儿打扮,也有邋遢的赌客,小的有老的有,不过互相之间,都是称兄道弟,也是一副奇景。 这一些同去祭祀彭水神的赌客游侠,没有什么规矩,同去便是朋友。 只是需要交上一份钱财,以作船资。 那船资也包含了来回吃用,酒水,也是多年生意做下来,这些船家琢磨出来的挣钱手段,倒是颇得这些不着家的赌客游侠喜欢,毕竟方便了他们。 众人见得陆玄这老道,也是好奇看了几眼,似他这等出家人,还是少见。 有人问道:“老道长也是随我等去拜那彭水神尊么?” 陆玄笑道:“听说这神尊灵验,且去攒攒运气,回来再耍上几手,挣点吃用。” 他江湖浪荡半生,多数场面都经历过,如今也不自持修者身份。 众人听得这话,都是哈哈一笑。 场中多是好赌之辈,听得这话,自然觉得陆玄是一路人,哪里管他是不是什么出家人。 (有,先吃饭,吃完饭继续撸) 一百五十六、樗蒲 樗蒲(chupu),时朝颇为风靡的一种博戏。 大约的玩法,便是掷骰子,按着掷出来的点数操作棋子在图纸上前行,先到终点者胜。 游船一开,这船上的赌客游侠儿,便聚集一起,耍其了博戏。 他们这等闲汉一般的人物,平日除了好勇斗狠,便是博戏了,自然都对此道精熟,玩法千般。 只是这游船之上,也不甚方便,只拿出了几种玩法。 赌大小、樗蒲、比大小……等等。 陆玄融于其中,不好特立独行,便与其中一名游侠儿玩起了樗蒲。 这游戏他早年浪迹江湖,也曾玩过,缺吃用的时候,还以此赚过一些银钱,加上这游戏不难,难点只在对骰子点数的控制,不说现在,早年他也是一身厉害武功,操控骰子点数见之再容易不过,所以也颇为精熟。 当然,他来这游船之上,目的不是为了赌钱,自然也不多么上心。 与那游侠儿玩这樗蒲,保持胜败平衡,也没人看出什么不对。 玩了好几把,那游侠儿感叹道:“本以为我的樗蒲之术已经登峰造极,出神入化了,不想老道长也是精于此道之人。果然人外有人。” 陆玄略有些讶然,听这游侠儿言语,往日樗蒲,想是没少胜,于是便问了几句。 似这等游侠儿,最怕自家名头不够响亮,陆玄问起,自然言无不尽。 陆玄才知他身份。 此人原是叫王友直,宜黄人,少年时便随父亲四处游荡,算是个小游侠儿,待得年纪大些,便自己闯荡,也有了一些本事。 后来认得了一些狐朋狗友,会了一手樗蒲之术,沉迷其中,每日必然要与人玩上几把。 只是赌之一字,最是害人,王友直输了好些银钱,才明白过来‘见好就收’的道理。 此后将一身樗蒲之术炼得出神入化,在赌桌之上赢下了百万家产,巨额财富。 这一回随同众人一起去那彭水,不是为了求什么运气,而是准备拜过神尊之后,便洗手隐退,不再入赌桌了的。 他还与陆玄说起自家心中想法,是要闯荡江湖,结交天下好友,扶危救困,扫尽不平之事。 听得这话,陆玄心中点头,这人倒也是个清醒的,知晓收手。 还有这任侠之心,也算难得。 与这船上其余的赌客游侠,算不得同一类人。 这船上众人之中,还不知道有多少是想着拜了彭水神尊之后,求个富贵的呢,却不明白这赌桌之上,总有亏输的时候,便是神尊也帮不得。 正如吴发之事,如是赐予灵符之人,便是那彭水神尊,可见便是神尊,也有输的时候,又何谈庇佑他们这些赌客发达呢? “你说的不错,老道我也不常玩博戏,只当个乐子。你比老道清醒多了,要是老道当年有你这样的心思,或许也能少走许多弯路。” 陆玄说的弯路,倒不是他以前喜欢博戏,说的是求仙。 他曾经孤注一掷的行为,何尝又不是一种赌博呢? 王友直并不知道陆玄的事情,于是道:“都是往昔之事,何必挂念,说来我那万贯家财,我也不甚看重,只留与父母,让两位老人能够过些好日子罢了,不管钱财还是琐事,俱是过往。不值得去多想,只有前路风景,才值得我多看几眼。” 这人也是洒脱之辈。 说话的功夫,有人请两人过去一同玩大的,被二人拒绝。 倒也没人多想,二人便一边玩着樗蒲,一边闲谈起来。 王友直少年便随父亲四处游荡,去过的地方也是不少,虽然不比陆玄,但他这年纪,也能说是见识多广了,就是陆玄都有几分惊讶。 不过相对而言,王友直对陆玄的佩服更多一些。 “不想老前辈竟去过这般多的地方,那北地与南疆,都是险恶之地,我还不曾去过。听说去这两处的游侠儿,很少有能安然回来的,老前辈当真厉害。” 听得陆玄的经历,王友直眼睛都亮了,对陆玄的称呼也有了一些改变。 陆玄对于他的心思再是明白不过了,他早年虽然求仙,但因前世缘故,对于浪迹天涯,行侠仗义的日子也有过几分期盼,只是后来这么过了几年,知道与自己想象的太过不同,所以有了几分变化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男子而言,天涯浪迹的日子,确实每一日都能有新奇事情发生。 前提是你能承受得住这种日子所带来的许多麻烦。 从王友直的言谈行事当中,能够看出这些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所以陆玄也没有说什么话劝告,只说道:“南疆之地,毒虫猛兽甚多,还有不少奇人异事,不比江南之地安稳。北地的话,战事不少,只要避过一些蛮人军队,对于我等游侠来说,倒是不难混迹,只是莫要与行伍牵扯到一起,游侠儿的本事,不适合行伍之中,这点你需明白。” 也不知什么心思,陆玄倒有心提点了王友直几句。 也许是对方是自己回到浔阳之后难得见到,对江湖有着自己的理解,知道险恶,却依旧对天下风光有着追索之心的年轻人。 说起来,这样的人如是不中途陨落,一般都有着不小的前途。 对于这样的年轻人,陆玄这个前辈,也希望他能有个好结果。 王友直认真听着,能够看出他是真心在吸取陆玄的经验。 陆玄见他模样,也不藏私,将自家游走大梁天下的所见所闻,挑了一些比较有代表性,又不牵涉隐秘的经历,都缓缓说了出来。 王友直听得摇头晃脑,连手上的樗蒲游戏也顾不得玩了,心神在陆玄言语之中描绘出来的画面中畅游起来。 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却是沉浸其中,得了许多的体悟。 于是游船之上,便有了古怪一幕,赌客游侠门在甲板之上耍着博戏,一派热闹景象,游船一角,陆玄二人却盘坐在地上,谈天说地,二者之间,仿佛两个世界。 这幅场景,也没几个人注意,船家倒是好奇看了一眼,不过也没多瞧。 不知不觉间,时间流逝,一日一夜过后,游船才来到了往常赌客游侠门的祭神之所。 (冇,回头改错字,有空大家帮点出,我修改) 一百五十七、神尊 众人祭神之所,乃是一处神祠。 就在这彭水之岸。 听王友直所言,这神祠还是一位因彭水神发了财的赌徒建造的。 虽然没有什么庙祝,但一年下来不时都有香客拜访,络绎不绝。如是有赌钱发了财的,还会出钱修缮,倒也不见破败。 这神祠要说具体给陆玄什么映像,那就是大、粗犷。 没什么特殊的气韵。 神殿处的彭水神神像,模样就是一尊提剑的青年游侠儿。 也不知是自供奉开始就有了,还是这些赌客自家添上的,那神像左手还抓着三枚骰子,也是颇有一些意思。 这些赌客游侠儿在游船上的时候,放浪形骸,一门心思沉浸在赌桌上,如今到了神殿,倒是难得正经起来。 这些人常年来神像祭祀,也有了自己的一套章程,从船上取下早先备好的祭祀之物。宰猪杀羊,奉上猪头,羊头,烧香祭拜。 随后又将那祭祀之物丢到了彭水之中。 如此一套流程下来,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 众人才在神祠之中吃起了酒肉,一派热闹景象。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正与王友直交谈的陆玄拿着酒碗的手忽然一顿,若有所思的看向了神祠外头。 “陆前辈?” 王友直正说着自己对一些地方的向往呢,见陆玄突然没了反应,疑问一句。 正这时,院内忽然无尽水雾涌入,众人都不曾反应过来,回过神来,得见这等景象,心中大惊,慌乱起身,顿时叮当一阵乱响 只是这个时候,水雾侵染了整个神祠,已经是看不清周遭的景象了。 一干赌客游侠,虽都是闲散之人,但还真有几分胆气,见得这等妖异之时,也不惧怕,定下神来,各自都拔出了护身利器。 不过轻易也没有胡乱劈砍。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时候,神祠之中的迷雾又散去了,不过随着迷雾的散去,众人也发现自己一行人所处的地方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那处粗犷朴实的彭水神祠,而是一处华贵的宫殿之中。 宫殿也高也大,内中盘龙玉柱,金贝点缀,夜明珠放光华,真是好一个神人居所。 大殿上方,是一座青玉做的云床。 两旁案几排立,上头摆满了灵珍瓜果,美酒佳肴。 一干人等还未从那迷雾之中回过神来,乍一见这等景象,都是愣住。 “我乃彭水河神,贸然相邀,有些失礼,还请诸位入座。” 正这时,一道清朗声音在大殿之中响起,众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云床之上,不知何时坐了一名青年,打扮正是与那神祠之中的彭水河神一般无二。 云床两旁,还伺候着两名童子。 众人虽然供奉河神,但所谓叶公好龙,真见了神灵,一时之间却有些惊慌起来。 “见过尊神!” 就在这时,人群之中的陆玄走了出来,对那彭水神稽首一礼。 彭水神看来,微微点头一笑,道:“不想还有一位道友,道友请上座。” 众人无措,是因无人带头,如今陆玄一站出来,众人虽然依旧摸不清情况,但都冷静了下来,不敢确定云床上端坐的是否就是彭水河神,但想来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当下纷纷见礼,也都入座。 王友直一直看着陆玄,也不时打量那上首的河神,心中对于河神没有太过注意,反而对陆玄的好奇之心更多。 王友直也是信神之人,不然以他脾性,也不会特意来这里拜彭水神。 想到先前便有人因为拜这彭水神发了财,彭水神显圣,让人有些意外,也不是不能接受。 倒是陆玄这个看不出有什么不寻常的老前辈,如今见了神尊,面色不改,仿佛早有预料的模样,让王友直心中生出许多的念头。 只是这神殿之中,却也不好开口询问。 “诸位远道而来,供奉与我,我心甚感念,是以才请诸位入我这神殿之中,相聚一番。并无他意。” 彭水神道:“这案上美酒佳肴,俱是凡间难见的珍物,诸位不妨一试。” 众人略作犹疑,不过见神尊举杯请酒,也都是拿起了酒杯。 赌客游侠之辈,俱是好酒之人,这一饮下,果然是难得美酒。 此前众人在那神祠之中,酒肉正酣,本还有几分热烈,如今吃到这等美酒,一下子又勾起了余韵。 不多时,这神殿之中气氛又活络起来。 那彭水神身旁伺候的两名童子,不时给他们拿来酒水,竟是饮之不尽。 也不知过了多久,诸人都有了一些醉意。 这时,彭水神道:“诸位都是这彭水左近有名的豪侠赌客,能来此供奉香火,想也知道我的一些雅趣,如今酒也吃了,肚肠也填饱了,我等不若对局一番,也算助助雅兴?” 彭水神这话一出,众人俱是一怔,随即便觉有些奇妙。 他们都是好赌之人,尤其其中一些赌客,每日不赌便手心发痒。往日在赌桌之上会尽好手,可从没想过跟神仙对局,倒是有了一些激动。 不等众人开口说些什么,彭水神已然命人抬上了赌桌。 众人见神尊都安排好了,又见了赌桌骰子,便仿佛回到了家一般,就是这神殿此时也感觉没有半点陌生了。 见得彭水神走到赌桌前,抛了一把骰子,都是心痒难耐,纷纷凑了过来。 此时众人还有一些拘谨,毕竟神尊近前,饶是赌性激发,也还有些束缚。 正这时,彭水神大袖一挥,忽的身前赌桌之上,便堆叠上了一锭锭的白银。 这一下子,众人眼睛都红了。 真金白银就在眼前,神不神尊的又能算什么?上了赌桌,都是对手。 当下纷纷都掏出了自家银钱押起了注。 众人之中,只有陆玄和王友直比较淡定,没有凑过去。 其余人等围在赌桌旁呼喝着,倒也没人注意他们。 那两个伺候彭水神的童子目不斜视,只恭恭敬敬的站在云床旁,似乎没有彭水神吩咐,也不在意这神殿之中发生什么事情。 “这位神尊,倒是与传说之中的性情一般无二。” 王友直感慨道。 随后又看了看陆玄,道:“我观陆前辈见了这神尊,似乎并不惊讶,可是曾见过神灵?” (还有三更,求推荐票、月票、订阅!感谢!) 一百五十八、玉钩 陆玄笑笑:“广行天下,总有奇人异事,世间既有神灵妖魔,见闻一广,偶有所遇也是正常,你日后如是四方行走,说不得比我所见还要来得玄奇。” 听得这话,王友直也是恍然。 说来他早年随父亲行走天下,虽不曾见过神灵,但是奇人异事确实不少见,只是当时不曾多想,现在仔细一琢磨,神灵与那奇人异事,对于他来说,似乎也没有太大区别。 总之都是非凡之事罢了。 如此一想,对于这彭水神尊,都少了几分拘谨。 “前辈不去试试么?那神尊钱财不少,随便赢上一些就够一两年的吃用了。” 王友直知道陆玄曾经的一些经历,不过不知道陆玄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未免牵扯太多,修行之事陆玄自然没有明言,所以才有这一问。 听到王友直这话,陆玄倒是想起了吴发的事情来。 这殿中一干赌客,往日习惯在赌桌之上博取钱财,又因彭水神拿出这许多银两,却不知能和这位神尊换一个赌法。 譬如吴发一般,那才是真正的好处。 想到这个,陆玄心中也有了一些念头,老鳖村的事情,如是真与这为神尊有关,说不得能从这赌局入手。 当然,现下也不着急。 他反而对着王友直道:“依我观察,这神尊虽非凡人,但博戏也未动用自家神通欺人,算是诚义之辈,你博术不差,不妨去试上一试,不过心思不要放在银钱之上,这神尊身上并非只有银钱可以赚取。” 陆玄颇为看好王友直,所以如此提点了一句,不过也没明说,只看他自己是否能够领悟。 也算是结一份善缘。 王友直是聪颖之人,只从他能靠一身赌术赚取万贯家财,又知道见好就收就能看出几分。 听得陆玄这话,顿时便有了几分明悟。 既是神灵之辈,银钱确实算不得什么好物了,如是能获得一些非凡之物,这赌桌却值得一上。 王友直当下道:“多谢前辈提点,我去试上一试。” 说着,便朝着赌桌走了过去。 二人说话的这会儿功夫,赌局已经不知开了几把,有几个已经输了个干净,只是因为这神尊地盘,不似赌坊一般还能立借据,即便有些红眼,也无可奈何。 彭水神赌术着实惊人,并不依靠神人手段,也逐渐将一众赌客的银钱都赢了个干净。 就是这个时候,王友直来到了赌桌旁。 “我看诸位身前,都没了本钱,这赌局却不好继续,今日十分尽兴,便先到这里吧。” 彭水神在赌桌之上扫了一眼,见众人没了本钱,于是说道。 众人虽然遗憾,看着彭水神身前的金银,更是有些眼热,但神尊面前,却什么也做不得。 “我想与神尊再赌几局,不知神尊可还有意?” 王友直话一落音,众人齐齐看来。 彭水神也是停下了手中收骰子的动作,问道:“还未请教先生名号。” “宜黄王友直,略有几分薄名,想来神尊不曾听闻。” 岂料彭水神却讶然道:“原是王先生,先生谦虚了,听闻先生赌桌之上豪取百万家资,我是好赌之人,却是听过先生名号的,能与先生对局,是我的幸事,还请入桌。” 一干赌客听得王友直名号也是一惊,这两日因为王友直一直与陆玄相处的缘故,他们却没问过王友直的姓名来历,没想到王友直居然还有这样的来头。 王友直也是干脆,方才听了陆玄言语,如今对于彭水神敬畏有之,对局也没有半分拘谨。 彭水神见此,更是点了点头。 此前众人对局,都是押大小,如今两人对局,如此有些失了趣味。 彭水神于是一挥衣袖,取出了另一幅骰子,道:“你我各掷骰子,比大小如何?” “便依尊神。” 说着,一人一神便在赌桌之上博弈起来。 陆玄这时也走到了赌桌旁围观,众人都被这对局吸引,也没人注意到他。 王友直赌术着实厉害,彭水神不以神力欺负,竟是连败了好几局。 虽然后来也有胜场,终究是输多赢少。 如此不知多少局过去,王友直身前已经堆积了数万两白银。 彭水神身前,眼见得空了。 神灵之辈,不缺银钱,但黄白之物,也是难得资源,便是老黄要淬炼五金之精,收集都是难事,彭水神这数万白银,也是多年积累,如今被王友直赢了个干净,也见皱眉。 围观众人见得这等局面,也是吃惊不已,才知王友直赌术之厉害,竟然连彭水神都不是对手。 就在众人以为这赌局就此落幕的时候。 王友直忽然道:“王某年纪虽算不得多大,不过行走天下,也去过不少地方,但都不曾遇见过神尊这等神仙中人。说来王某家中百万家资,也不缺银钱,此番难得与神尊相遇,拿着这些银钱也无甚意思,愿以这数万白银,与神尊再赌一赌。” “哦?王先生想赌什么?” 彭水神道。 众人闻言,也是讶然,不知王友直这是什么意思,要知道他赢得可是数万白银,这是多少人求一辈子而不可得的巨富之资,即便王友直家中资材不少,也不会嫌钱太多了吧? 如此选择,着实让人有些不解。 王友直笑道:“神尊是神灵,想来手中必有非凡之物,只愿以这数万白银与神尊赌一件非凡之物,王某如是胜了,拿了回去,也好做个留念。” 众人听得这话,才明白王友直的意思,心中大为懊悔。 方才他们却是没有想到这点,比起神仙之物,一点银钱算得了什么,只是此时还想要赌,已经是没了本钱。 彭水神略作沉吟,随后大袖一挥,喝道:“童子何在,取我宝库中那玉钩来!” 身后童子闻言,也不多话,退了下去,不多时,便托着一个华贵木盒来。 彭水神尊拢了拢衣袖,接过盒子,将盒盖打开,殿中一时大放光华。 见盒中放着一枚玉钩,长尺许,形如倒垂之莲,流光晶莹,一看便知道是一件异宝。 彭水神将玉钩往那赌桌之上一放,道:“此为无价之宝,乃是我偶然得来,这局便以这玉钩为资,你我赌一把大的。” 这玉钩一出,顿时引起了陆玄注意。 (还有两更,十点之前必出!!!) 一百五十九、鼋神 以陆玄见识,虽不定能分辨宝物级数,但这玉钩灵机四溢,玄妙无方,只粗粗一见,便知晓是一见至宝奇珍。 比之他的龟蛇剑,都不知强了多少。 心中也是有些惊讶,不想这小小赌局,彭水神居然取出如此宝物。 未等王友直开口,彭水神又道:“这玉钩非凡物,难得至宝,远比那数万白银来的珍贵。不过先生赌术出神入化,我听过先生事迹,也是至诚之辈,是以才取这宝钩与先生对局,如是先生得了这玉钩去,还望好生对待。” “此是该然。” 王友直点头道。 说来他也想不到彭水神会取出这等宝物来,现在倒是有些感谢陆玄的提醒。 虽然这一局胜负还难说,但至少有机会见识这等宝物,也算十分难得的机缘了。 “先生请掷。” 彭水神道。 王友直也是干脆,直接掷出手中六枚骰子,众人这一看去,竟是全红的天牌。 彭水神见此,无奈摇头,道:“罢了罢了,这玉钩先生拿去便是。” 说着,似乎有些意兴阑珊,一挥衣袖,殿中便见水雾涌起,众人得见如此场面,想起方才神祠之中所见,知晓尊神这是要请他们离开了。 心中有些着急。 王友直手捧玉钩,也来不及说些什么,眼看众人就要被迷雾笼罩。 正这时,陆玄走了出来,道:“说来老道还未曾与尊神赌上一局,尊神可还有意一试?” 彭水神闻言,散去迷雾,皱眉看来,问道:“道友并非好赌之人,可是见了那玉钩,心有所念,我手中如今可没这等宝物了。” 众人也是看向陆玄,才想起方才陆玄这老道也不曾上赌桌,想来还有一些本钱,说不好便能从神尊手中获得一些好处。 谁知陆玄却道:“非也,非也!老道与神尊对局,如是胜了,想请神尊出手治一种病症。” “道友此言何意?” 彭水神不解。 周遭众人不知陆玄修士身份,他却看得十分明白。 他前朝便成了这彭水河神,修行年头不短,又因一些机缘,境界可说不低,自然能够看出陆玄一身灵机。 玄光之境,已经能说是难得修为了。 如此修为,什么病症不能治?除非起死回生,但起死回生也不是他能够做到的。 陆玄不语,只从剑匣之中取出了一枚灵符。 得见这枚灵符,彭水神面上闪过一丝惊讶。 陆玄见此,便知道稳了。 …… 却说陆玄取出那枚灵符,彭水神见了,便将王友直一干等人请离了神殿。 王友直也在其中,不过迷雾之中,他捧着玉钩,还得见了彭水神的两名童子。 只听二童道:“先生所得玉钩乃是至宝,若走汝水,请先生当心莫被玉镜夫人夺了去。此外那位老道长,如今还在神殿做客,先生无需等待。” 言罢,便不见了踪影。 待得回神,已是回到了神祠之中。 王友直想到二童所言,念及宝物诱人,也不四下观望,匆匆离开了神祠。 等一干赌客游侠反应过来,已是不见了他的踪迹。 …… “这灵符是我赠出之物,不知道友何处所得,道友所谓病症,又是什么缘由?” 彭水神将众人请离,这才相邀陆玄入座,询问灵符由来。 “自一名赌鬼手中得来,此人姓吴名发,说是与神尊有过对局。” 陆玄直言道:“至于那病症之事,与此人却没多少关系,其中来由,还因这灵符而起。” 确定这灵符是彭水神之物,陆玄当即将老鳖村之事一一道来。 “……” 听得陆玄一番言语,彭水神面色微变,半晌叹道:“其中确有我的因果。” 随后与陆玄说了一番旧事。 彭水神来历,确实与传说十分相近。 他名罗贤,就如陆玄从进贤县和老庙祝口中了解到的一般,早年是一个好赌之人,因为鼋神作恶,所以站出来与那河神对赌,才做了这彭水河神。 “昔时我只凡人一个,那恶神修行日久,自然不是区区一番赌斗便能取了他的神位的,这其中还有牵扯,不过此事关乎我的隐秘,就不好与道友多说了。” 彭水神道:“只说那鼋神,我夺了他的神位,他暴怒不已,便要搅动洪水,祸害周遭百姓,无奈之下,我只能相抗,费劲功夫才将它内丹镇压。我因此受了重伤,以至于不得不在彭水之中调养,等我恢复过来,家中老母已是故去,说来也是遗憾。” 陆玄听得这话,就知道这鼋神应该就是与老鳖村的血脉之症有些关系了。 果然听彭水神道:“我虽将它内丹镇压,但还被他逃了去,这些年来也没少搜寻,只是不得行踪,现在想来,应是去了浔阳了。” “那老鳖村百姓受这鳖化之症困扰,说来其中还有我的不是,此番道友既然带来消息,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正好也将那鼋神除去,免得再害世人。” 得了这回复,陆玄虽不知这彭水神是否能够解决老鳖村的问题,但至少有了几分希望,当下也不再多问。 彭水神修为,陆玄也是看不透彻,不知是神灵修行的缘故,还是修为在他之上。 但功行法力的积累,想来是要强过陆玄的。 如能妥善解决,自然是最好不过。 “如此,贫道便先替老鳖村的百姓谢过尊神了。” “道友客气了,这本就有我的责任,说来还有亏欠,何谈谢字。” 彭水神苦笑:“如不是道友上门来寻,那老鳖村的百姓如是因为此事香火断绝,却是莫大的罪过。” 陆玄也不就此与彭水神多做分辨。 念头一转,想到了王友直得去的玉钩,王友直这人不错,颇得他的看好,那玉钩如此珍贵,彭水神却舍得将玉钩舍给了王友直,多少有些不寻常。 不由问道:“贫道观尊神那一枚玉钩,乃是难得至宝,王友直凡人一个,所谓怀璧其罪,只怕并非是什么好事,尊神也是明理之人,如何将此物与了他?” 彭水神摇头道:“此中还有缘由,错非道友前来拜访,这赌局本就是为了王友直所办的……” (先吃饭,吃完饭继续) 一百六十、水井(四更求订阅) “那王友直其实也算一位故人,其中牵扯不少……” 彭水神摇头道:“这些便不说了,此事另有牵扯,不过不会害了他去,倒是那老鳖村之事,不好耽误,我还是随道友先走一遭吧。” 陆玄见他不愿多说,也就没再追问。 彭水神既有此言,想来自有心数,也不虞替王友直多做担心。 倒是老鳖村之事,早一日解决,早一日安稳。 …… 彭水神罗贤,果断之人。 放出话来,也不犹疑,随同陆玄出了神殿,便随江而上,直往浔阳而去。 路上还与陆玄说道:“我法域在这彭水之中,如是离了彭水,一身实力却要大打折扣,如今也不知那鼋神是个什么情况,修为是否恢复,它是水中生灵成神,原先内丹法力积累便是不少,虽被我镇压了去,如今也不知具体如何,届时或许还需道友搭手。” 陆玄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如是那鼋神作乱,坏的也是浔阳两岸的百姓,他有如何好作壁上观? 不过听了罗贤言语,陆玄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情,说来他归乡日久,也不曾见过浔阳河神,却不知那浔阳河中是否也有河神存在。 “原先也是有的,本是一位女神,不过后来生了变故,如今这浔阳江中,却没有河神坐镇,是以周遭不少生了灵慧的生灵,多是寄宿在浔阳江中,因此也有些乱象。” 罗贤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为女神成道还在我之前。” “说来那鼋神去往浔阳江,或许也有这个原因,说不得还想占去浔阳江神位。” 陆玄也觉得这话颇有几分道理。 只是那鼋神凶恶,如是成了这浔阳江的神灵,还不知生出何等祸事来,如此更要将此事解决妥当了。 二人俱是修为不低,虽说罗贤离开自家法域之后,实力有所影响,但九江之地,本就是水脉穿插,似他这等水中神灵,也能有所补益。 因此二人赶路速度不慢,天刚放亮,便已经来到了老鳖村。 …… “确实是那鼋神血脉气息。” 罗贤只扫了老鳖村一眼,便得了结论:“那鼋神被我夺了神位,本身气息受我神力排斥,所以道友持此灵符,才会引动村民血脉,造成不适。” “而且如此以来,那鼋神要是就在这村子周遭存身,只怕已经有所感应了,说不好是不是已经打草惊蛇。” 罗贤微微皱眉。 陆玄听到这话,也是略作沉吟,他此前不曾想到鼋神存在,倒是少了计较。 要是那鼋神真的已经被惊扰到了,事情变得就有些麻烦了。 正琢磨时,罗贤忽然掏出了一枚拳头大小的内丹来。 那内丹灵机不少,只是夹杂着香火之气,颇有一些杂乱。 “这内丹便是鼋神内丹,这些年我以之炼法,不过与那鼋神还有几分联系,应该能通过这内丹寻得他的居所,如是他真在这村子左近,找寻不难,只是道友还需警惕,免得遭了算计。” 陆玄自然省得,点了点头。 罗贤当即施法,不多时,果有收获。 二人顺着气机感应,一路寻来,来到了老鳖村左近一处荒地之上。 “此地当有古怪。” 罗贤一语,随后驱使了一口飞剑,在地上劈砍起来。 陆玄见此,也以龟蛇剑相助。 没一会儿功夫,这荒地就被二人劈出了一个大坑。 “叮当!” 正这时,罗贤飞剑似乎斩击在了什么石头之上,一块青石碎片激射而出。 陆玄定睛看去,竟见一口古井。 罗贤见这古井,忙道:“古怪就在这井下了!” “我先下去探路,道友在此等候便是。” 罗贤倒也干脆,话音一落,便朝那井中跃下。 陆玄本不想太过着急,罗贤前番都说过,那鼋神如是就在左近,说不得已经因灵符之事有了几分感应,自然觉得不好贸然行事,免得遭了算计,但见罗贤如此,也只得在井旁等候。 不多时,罗贤从那井中出来。 开口便道:“这下方倒无什么机关,只有一处水府,道友不妨随我下去一观。” 陆玄听此,心中一动,以剑光卷裹随行 这井并非枯井,即深也窄。 陆玄剑光卷裹之下,入得水中,倒也没有太多限制,有剑光照亮,也能见下方景象。 只是下遁了一会儿,却不见了罗贤踪迹,陆玄加快了速度,不多时穿过幽暗,竟是豁然开朗。 仔细看去,果见一处水府,水府应是在浔阳江中,只是不知存身何处,除却水井入口,还有一处入口,被阵势隔绝水流,以至形成这水下洞天。 水府有两扇大门紧闭,内中不知何等模样,罗贤正站在大门之前。 他也不曾推开那大门,见得陆玄下来,才开口道:“这一处水府,不知是不是那鼋神修炼之所,不过看这样式,倒像是人类修者所做,也不知是不是前人遗府。” “那鼋神如是在这水府之中,正当能感应灵符存在,做些算计么?” 陆玄皱眉问道。 “只能说有这个可能。” 罗贤也不太确定,这水府隔绝内外,如不是鼋神内丹气机牵扯,他也不定能找到这里,光凭那灵符灵机,要说能冲破这水府重重隔绝,教人生出感应,并非易事。 罗贤想了想,又道:“且不说这些,那鼋神即便有所感应,被我夺去了神位、内丹,便是这百十年来修行,没了神位相助,也难说恢复多少功行,倒也不必太过担心,只是这水府不知如何来历,还需警惕。” “此番老鳖村之事,因果大半在我,道友在这水府之外等我便是,如是生了什么意外,道友再出手相助不迟。” 罗贤此人,倒是义气,陆玄闻言,也不拒绝,这等时候,没必要抢着去探这水府。 罗贤说时,已经推开了水府的大门 陆玄远远看着,也能看到内中景象。 只这粗粗一眼,便能看到水府之中空间不小,似乎分作了几处小院,与人间宅院颇有些相似。 院中还能见石桌石凳,仿佛人之居所。 罗贤入内,也不见半点变故发生,陆玄等他带回消息,也不着急,只是罗贤入得水府之中,不知感应到了什么忽的加快脚步,朝一个方向走去。 (明日复明日) 一百六十一、水府 陆玄估量罗贤是发现了鼋神的些许踪迹,不过未免发生意外,他也不好跟上去,只好在水府之外等候。 不知过了多久,罗贤回返,眉头微皱,似乎遭遇的情况不是很好。 “不知情况如何?” 陆玄问道。 罗贤摇了摇头,道:“想是有所察觉,逃了去,这水府之中只留了几分气机,不见那鼋神踪迹。” 说时,略有几分沉吟,才又道:“这倒罢了,这水府经我一番观量,想是前任浔阳河神所有,也不知那鼋神是否得了什么关联之物去,如是被他篡取了浔阳神位,却是大麻烦。” 浔阳乃祖江一段,九江源头,如是那鼋神得了这浔阳江神位,还要强过彭水等九条支流。 届时他若起复,常人难制。 担心归担心,但这个时候,寻不得鼋神所在,也不好解决。 随后陆玄也进入水府之中转了一圈,也长了一番见识。 心中倒因这水府生出不少念头,此地明显是难得的静修之所。 …… 二人寻不得那鼋神,只得离开水府,并未从那水井处走,而是走了另外一个出口。 果然从浔阳江中遁出。 费了些功夫,二人回到了老鳖村,将那一口水井填了。 罗贤道:“此番虽没能寻得鼋神,根源未能解决,但这村中百姓病症我却也有方法缓解。” “道友教村中百姓供我神像,村民只需不时祭拜,便能借香火之力断了与鼋神血脉的联系,时日长久,本身血脉虽不能得到太多改善,但形貌当能有所恢复,日后传宗接代,鼋神血脉影响也会逐渐削弱,直至恢复正常。” 听了这话,陆玄微微点头,这也算有了一个解决的方法。 至于供奉罗贤神像,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至少罗贤是真正的神灵,日后陆玄若是不在,说不得老鳖村的人遇到了什么大麻烦,还能求助罗贤。 “至于那鼋神,我也有几分想法,只是还需道友相助……” …… 身为彭水之神,罗贤有看顾彭水周遭生灵的义务,所以并不好在老鳖村多待,与陆玄商量了对付鼋神的方法,便离去了。 陆玄也没有送,看着手中的鼋神内丹一会儿,随即去找老鳖村的村民,叫他们建立神祠去了。 随后几日,陆玄都在老鳖村中,等到神祠建好,还与罗贤借着神祠联系了一次。 而后便依照计划,在那水府之中静修。 如此数日,不见什么事情发生,陆玄也不着急。 只是这一日,他未曾等来想等的人,却来了一位没料想到的客人。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王友直。 …… 却说王友直,得了罗贤相赠的玉钩,未免旁人抢夺,匆匆离开了彭水神祠。 因罗贤二童子的提点,虽不明真意,但他是心思聪颖之人,知道接受他人意见,正好他此番离开宜黄,也是准备拜过彭水神之后,就外出游历的。 想到陆玄乃是浔阳之人,干脆逆流而上,入了浔阳江。 那玉钩并非凡物,王友直得了宝物,自然百般钻研,虽然他肉体凡胎,看不出这玉钩厉害之处,但不知为何,心中总觉这玉钩颇为合意,仿佛本就是他的东西。 他以凡俗武艺驱使,这玉钩断金摧石不过等闲,也是让他颇为欣喜。 说来他入浔阳,也是想着陆玄见闻广博,或许知道些什么,能够给予他一些指点,这才来寻陆玄。 只是不曾想,倒半路的时候,却遇到了大麻烦。 他乘的船,竟然碰到了风浪,直接被卷翻了去。 本以为只是巧合,只是谁能料到,他掉入水中,竟然看到了一只数丈大小的巨大老鼋,朝他咬来,要不是玉钩忽生神异,助他逃离,说不好就丧生老鼋之口了。 玉钩玄光卷裹之下,王友直晕头转向的在浔阳江中飞速游动,不知不觉间便遁入了陆玄所在的水府。 进入水府之后,王友直也没有反应过来,还有些头晕目眩。 等到看清了水府模样,还以为是遇到了神仙居所,谁知陆玄竟从水府之中走出。 …… “陆前辈原也是神仙中人!” 王友直惊道。 倒不是陆玄说了什么,也不是王友直看出了什么,只是能在这水府之中静修的,不是神仙中人还能是什么人? 陆玄摇了摇头,也不解释什么,问道:“小友怎么到的这水府?” 王友直听得这话,回过神来,也顾不得陆玄的身份了,先前陆玄在彭水之时的表现就非凡人,如今即便真是神仙中人,他也觉得没什么好奇怪。 于是忙说起了自家遭遇。 听得王友直是被一头巨大的老鼋追到水府来的,陆玄心中讶然。 倒不是奇怪王友直能在老鼋口中活下来,罗贤说过那玉钩与王友直有牵扯,那等异宝,能够护持住王友直性命也能理解。 陆玄想的是那老鼋,说来那鼋神的本相就是一只老鼋,不知这二者之间是否有几分关系。 知晓那老鼋追着王友直而来,陆玄也不犹豫,忙联系上了罗贤。 罗贤听了陆玄的话,也没想到王友直会有如此遭遇,与陆玄说会立马赶来。 陆玄与罗贤联系,并未避着王友直,王友直见此,更加确定陆玄神仙身份了。 他也没有更多的心思,以他的见识,知道贸然请求拜师什么的,只会惹人厌烦,于是问道:“陆前辈方才是在与彭水神尊联系?可是知晓那老鼋来历?” 陆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还不能确定,要等尊神到此才能知晓结果。” 王友直一看陆玄如此,便知道这里头或许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他胆子不小,虽然被那老鼋追了一路,如今却也平复下来,想到自家本是为了玉钩之事前来寻找陆玄的,干脆问起了这件事情。 “对了,此番前来浔阳,本是想向前辈求教一二的,不想遇到了那老鼋。” 王友直道:“我自神尊手中得了这玉钩,这玉钩似乎十分厉害,只是不知如何运用,还望前辈教我。” 听得这话,陆玄想了想,道:“此事不急……” 正说时,水府入口忽然一阵水浪涌动,当下引去了陆玄二人的注意。 一百六十二、老鼋 这一看去,就见那水府入口之外,浔阳江底,一头巨大的老鼋在水中搅动风浪,只是不知什么缘故,不曾直接闯入水府之中,似有几分忌惮。 见这老鼋如此行迹,陆玄心中已有几分猜测。 这老鼋想是对水府有所了解,如无意外,或许这老鼋便是那鼋神,至少也有几分相关。 老鼋不敢入内,陆玄也不急着出去与它交手,只等罗贤过来辨认。 只是这老鼋在水府之外盘桓了半晌,竟然生了退意,眼见得身躯一扭,卷起一阵激流,便要退去。 陆玄还等着罗贤辨认这老鼋身份,即便不是那鼋神,有所联系,能得到一些线索,也是好的。自不好教这老鼋走了去。 无奈只能离开水府,驱以龟蛇剑相迎。 老鼋灵觉极强,也许因为在水中缘故,反应更是十分迅捷,感应陆玄龟蛇剑灵机,瞬时遁出十数丈,回身便卷起一道巨大的漩涡,挡住了龟蛇剑去向。 陆玄龟蛇剑不差,荡魔剑气亦是十分犀利,不过不曾在这水中斗法,一时之间也有些不适应。 他剑术虽是厉害,到底环境不合,也难发挥多少力量。 陆玄见此,半点不做迟疑,剑光一卷,龟蛇剑裹身,瞬时飞遁而上,直入天际。 人剑合一,荡魔剑气融与龟蛇剑上,浩然剑光由上而下,直往那水中阴影斩去。 轰! 一声爆鸣!一时浔阳江上,水浪滚滚,激起十数丈高。 江水涌动,老鼋终于露头,宽阔的甲背之上,能见一道白痕,正是龟蛇剑光造成。 “你这老道,占去我的水府,如今还与我作难,好不讲道理!” 老鼋得见天上陆玄,浊厚声音自喉中而出。 陆玄听得这话,心中一动,暂且收住龟蛇剑,问道:“阁下此言何来?” 那老鼋闻声,却不发话,忽的仰首一吐,一点黑光便朝陆玄打来。 黑光速度极快,错非陆玄心中自有警惕,只怕已经被打中。 仔细一看,原是老鼋内丹。 见这老鼋如此行事,暗中算计,陆玄也不再与他废话,龟蛇剑当即与那内丹卷杀在一处。 这老鼋也是经验老道,虽不见什么法器,但这一枚内丹驱使起来,不下陆玄飞剑之术,一时竟战得难分难解。 老鼋肉身强横,自有神通,也不会全靠了内丹去,法力涌动之间,不时以浔阳江水侵扰,陆玄只得分心二用,运以身法躲避。 如此一战,便是半日。 老鼋法力不差,半点不见萎靡,陆玄却隐有几分吃力了。 他玄光虽成,又吞了龙涎果,法力到底不比积年老修,风雷一气玄光融以荡魔剑气虽然厉害,老鼋内丹也非凡类,一时难分难解。 不觉落入下风。 说来还是陆玄手段少了,剑术一道,也未曾到得那千变万化,或是一剑破万法的境地,难免还是捉襟见肘。 陆玄倒也没有一定要与这老鼋分个胜负的意思,所以也收了些手,目的还是等着罗贤到来,届时自有罗贤出手,也不必他耗费太多心思。 老鼋经验丰富,不过对陆玄了解不多,自然不知他的情况,只以为陆玄法力不足,攻伐之间,倒是愈发的卖力起来。 就在二人战正酣时,老鼋忽然怪吼一声,将自家内丹从与龟蛇剑纠缠之中收了回去。 随即以极快的速度沉入浔阳江中。 陆玄见得如此情况,立时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即道:“罗道友助我!” 话音一落,就见江水之中,一条水龙卷起,滚滚涌向老鼋沉下之地,不一会儿功夫,竟将那老鼋从水中生生顶了上来。 “罗贤!!!” 只听老鼋一声吼叫,语气已然是怒到了极处。 然而回答老鼋的,却是两口飞剑,一口自然便是陆玄的龟蛇剑,另一口,却是那水龙化作。 老鼋急忙以内丹相抵,只挡住了陆玄龟蛇剑,身上却被水龙所化的飞剑斩在身上,削出了一道缺口。 老鼋再欲作逃,只是他与陆玄尚且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身负,如今夹击之下,哪里还有逃走的机会。 几个来回的功夫,陆玄以龟蛇剑牵制住老鼋内丹,那斩落他甲壳的飞剑,再度化作水龙,将他数丈大小的身躯卷在了其中。 “陆道友,还请取内丹一用!” 忽的一声清喝传来,陆玄闻声,不见迟疑,从怀中掏出了那枚得自罗贤的鼋神内丹。 内丹一出,老鼋怒目看来。 正这时,鼋神内丹一阵光华大放,随后竟化作一方江河景象,朝老鼋镇压而去。 迷蒙江河一落,仿佛九天银河砸下,瞬间将那老鼋压到了江底。 只听轰隆一阵动荡,老鼋便失去了踪迹。 过不多时,罗贤从那江水之中走出,身下所乘,正是一头丈许方圆的老鼋。 那老鼋眸中能见怒色,只是却无法反抗,只得乖乖驮着罗贤。 陆玄见此,便知罗贤使了手段,已将这老鼋收服。 于是也收了龟蛇剑去,落下剑光,来到岸边。 罗贤驱使老鼋来到岸边,也下得岸来,道:“这老鼋便是那鼋神所化,这百十载修行,竟又被他炼成了内丹,机缘不少,法力也厚,此番亏得陆道友牵扯,否则被他逃了去,日后麻烦不小。” 对于罗贤能收服老鼋,陆玄并无多少奇怪,此前他二人便有计划。 那内丹原就是罗贤祭炼后,用来应对老鼋的,只是寻不得他的踪迹,本放在陆玄手中,放开气息,要以这内丹引老鼋来水府,不想因王友直缘故,生了变故。 “道友预备如何处理这老鼋?” 陆玄问道。 罗贤道:“这老鼋昔年作恶不少,如今我收服,正要教他多行善举,福泽彭水两岸百姓,还报因果。” 陆玄闻言点头,如此才是正举。 老鼋虽做不少恶事,但这些恶事已然不可弥补,杀了他也无济于事,还不如让他以自身法力造福周遭生灵。 说时,罗贤忽然从袖中取出了一枚玉符,道:“此物乃是浔阳河神符诏,是那浔阳河神祭炼而来,内有操持这浔阳水脉的法门,也是那水府枢纽,可借浔阳水脉修行,此番道友帮了大忙,无以报偿,这符诏便与了道友吧。” (今天太累了,先两章,明天再四) 一百六十三、王友直 陆玄见这符诏,略作沉吟。 这神道符诏与他而言,并无太大的用处,毕竟他也不走神道修行,不过那水府确实是不错的一处修行之地,而且还在浔阳江中,也很是方便。 所以并未拒绝,直接收下。 一转念,却道:“对了,王友直此时还在水府之中,罗道友可要与他见上一面,对那玉钩,他似乎也有许多疑惑。” 王友直此前请教陆玄那玉钩之事,正好罗贤到此,传一句话也是顺带。 罗贤摇头:“还不是相见之时,日后看他自家缘法,能否得成功果吧。” 想了想,又道:“我也不瞒道友,这王友直前世也非凡人,那玉钩便是他前世肉壳所化,道友也不需与他多说什么,得了这玉钩,他多加揣摩,日后自有所得,若是不成,旁人再怎么帮助也是无用。与他而言,觉醒宿慧便是最好的修行,旁人插手,反而会让他走了歪路。” “修行之事,道友不必与他多说,打个机锋便是,他如今年纪,也不算大,自该经历磨练。” 陆玄也是觉得王友直此人脾性不差,算是一个难得的年轻人,才有此问,如今得了罗贤这回答,知晓其中因果,也就不多说了。 正要与罗贤告辞,去那水府之中试一试符诏之用。 罗贤却拦阻道:“对了,还有一事,需要与道友说上一说,王友直如今来了这浔阳,如无必要,还是叫他早些离开为好,他前世还有恩怨,如今玉钩离得我收,物归原主,难说与他恩怨之人是否会找上门来,他的事情倒是无妨,自由他自己去经历,如是牵连到道友身上,却是不好。” 陆玄闻言讶然,不想这王友直身上还有如此麻烦。 罗贤看到陆玄面色,笑道:“此前神殿之中,我命童子提点过他两句,也是这个原因,他才没有回宜黄去,至少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最好是离开西江,去往别处涨涨见识,与他没有坏处,道友若是看好他,可就此做些提点,也免得招惹麻烦上身。” 陆玄没有答话,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罗贤能点明其中问题,也算是把他当朋友了。 “老鳖村之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消除的,最少也要三年,才能恢复几分。” “我明白。” 陆玄回道。 “既如此,这老鼋我以内丹压制,还需回去再做稳固,就不多留了,告辞。” 罗贤也是直接,话一落音,便驱驰老鼋渡江而去,不多时就不见了踪影。 陆玄见此,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借着符诏,回到了水府之中,就见王友直有些焦急的在水府之中等候。 得见陆玄归来,能看到他松了口气,不过还是急忙问道:“前辈可好?” 他方才见到陆玄与老鼋斗法,那老鼋身量如此,看着十分凶恶,只是陆玄出战之后,水中搅动一片浑浊,后续动静极大,他也无法出去观看,自然不知局势如何。 如今陆玄回返,具体情况他也还是不了解,难免问了一句。 陆玄道:“无碍,那老鼋已经解决了,不必担心。” 听到这话,王友直这才放下心来。 随后忍不住又道:“不想前辈竟是剑仙中人,还有如此法力,着实让我没有半分料想。” “略有几分修行罢了,你如今得了那玉钩,日后若有缘法,说不得也是同道中人。” 听到王友直这话,陆玄想到了罗贤言语,如是说了一句。 王友直闻言,眼睛一亮。 既然得见神仙中人,哪个不会生出一些幻想,尤其还是他这等喜欢四处闯荡,见识新鲜事物的人。 如今知道自己或许也有机会成为神仙中人,自然有几分激动起来。 于是忍不住问道:“前辈愿意教我仙法么?” 他不懂修行,也不明白陆玄的话是什么意思,还以为陆玄是有教他法术的想法,毕竟他也就认识陆玄这么一个修士。 在王友直期待的眼神之中,陆玄摇了摇头。 王友直见此,眼光渐渐暗淡下来,忍不住道:“是晚辈多想了。” 正这时,陆玄道:“你那玉钩,如是钻研得当,便是你的仙缘,何须舍近求远?” 玉钩? 王友直一愣,他知道那玉钩不是凡物,而且可能还是什么难得宝贝,毕竟陆玄之前都有过表示。 如今听陆玄的意思,这玉钩之中,可能还有他修仙的机缘? 只是他得了玉钩日子也不算短了,但并没有能够练出什么法术来啊? 那陆玄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多的我也不好与你说清楚,你只需知晓,这玉钩是你的缘法,日后好生琢磨,自然有你修行的机会。” 说完这话,陆玄又道:“你如是要有所收获,带着这玉钩四处闯荡便是,与你有好处,在我这水府呆着,只是空耗时间罢了。” 这话也是听了罗贤的提醒,知道王友直身上还有麻烦,所以才这么说的。 陆玄也不是怕麻烦,只是王友直如今还是凡人一个,要是碰到他前世的仇敌,说不好他就丢了性命。 王友直对陆玄是比较信任的,主要陆玄一直以来的表现,也都是一个宽厚长者的模样。 此外他也不知道老鼋的来历,心中想着的还是自己把老鼋引到了陆玄的水府,而陆玄是被迫帮自己解决麻烦的,所以其实还有一些感激。 如此情况之下,自然不会认为听陆玄的话会害了自己。 当下也不多做犹豫,道:“多谢前辈提点,那晚辈这就告辞了。” 他行走江湖也有不少的经历,并没有拖泥带水。 只不过走到水府出口的时候,又不得不走了回来,尴尬道:“还要麻烦前辈送我出去一趟。” 王友直相当尴尬,他进入水府之时,是因为玉钩护卫,如今没了威胁,玉钩不再显露神通,以至于他根本无法离开水府。 这一处水府是在浔阳江底,这江水也深也急,他凡人之躯,正要是这么出去,只怕性命安危都有问题。 只能求助陆玄。 陆玄倒没有看他笑话,将他送出了水府,随后王友直拜过陆玄,直接离开,却不知他下一站会去什么地方。 (刚回家,这两天事情多,累是真的,前几天码字也熬夜,十根手指头指肚都发紫脱皮了,心脏有点不太好,我调整调整状态,没能维持多更有点抱歉。) 一百六十四、清淳 关于王友直的事情,陆玄没有多想,此人自有缘法,而且以他的性情,只要运气不差,想来都能闯出一些名堂来,说不得日后再见,也成了剑仙中人。 不过说起来,陆玄倒是对王友直的前世有些好奇,罗贤说过,那玉钩便是王友直前世肉身所化,玉钩可是至宝奇珍,便是陆玄龟蛇剑也难比较。 须知这龟蛇剑乃是峨眉掌教齐湛渊与几位师兄弟共同祭炼而成,哪怕只是一个胚胎,也不是寻常法器所能比较。 那玉钩如此厉害,足以见得王友直前世也并非常人,说不得也是一位高修。 当然,这与陆玄也并无太大关系,只是稍作感慨罢了。 说来龟蛇剑入他之手,如今祭炼时日也不算短,但也就是小有所成罢了,每日以荡魔剑气祭炼,胚胎还是胚胎,还不知需要多少时日,才能将龟蛇剑真正祭炼得成。 飞剑祭炼,是时间打磨的功夫,就算等闲飞剑,修为寻常的修士,也需要十数年头才能初成,何况陆玄龟蛇剑根基是齐湛渊等人打下,以他如今的修为,如是这般每日打磨下去,少说也得数十年才能将龟蛇剑真正祭炼成功。 而且祭炼成功之后的龟蛇剑,也只能说是成型,比起那些前古留下的珍奇飞剑,还是有着很大差距的,毕竟那些飞剑都是有着数百上千年的积累,厉害之处,不必言说也能知晓。 事实上旁门中人乃至诸方魔教能在斗剑失败后还能够稳中求存,也不乏这个原因。 玄门再是势大,厉害的宝物也是有数的,而通常一件厉害的宝物,有时候比一位厉害的修士还要重要。 法宝终究是难毁去,修士却有渡劫之时,尤其魔教之辈,剑走偏锋,最易遭受魔头侵扰,古来也不乏魔教高人死与魔劫之下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玄门高人如是打杀了魔教高人,即便自家用不得,多半会选择将对方法宝镇压,免得流落魔教后人手中,给对方添了气数。 话却有些扯远,只说如今的陆玄,虽然炼就了风雷一气玄光,也算小有成就,更是拜入哀牢山门下,背景也不算差,但不管是修为还是法宝,在整个紫府洲中,都算不得什么人物。 这时候也突显了有师门的好处了,陆玄有师父师姐指点,知道这世间高人无数,自然也不会因为有一点点小小的成就,又处理了几个妖魔,就觉得自家如何厉害。 修行最重要的就是保持清明。 不然即便寻得本心,步入玄光,也总有迷失的时候。 总有境界也高的修士后来无故行事变得偏颇,失了高人气度,渐渐走入邪道是为什么? 不是因为其人不行,能够炼就诸般境界,甚至只说玄光的人,都非寻常人,哪里那么容易就犯凡人会犯的错误? 还是因为有了迷失。 远的不说,只说金须丈人,便是一个例子。 他玄光成就,也算是厉害修士,但南疆地小,旁门左道是不少,真正露面的厉害修士还是少见的,加上他没有什么传承,称王称霸久了,难免就有所迷失,以至于先有中和寺一行,随后又因魔头行迹,道陨陆玄剑下,终究一饮一啄。 修士常说因果,这两个字传了这么些年,并不难理解,但凡有几分境界,也不难看明白。 终究还是因为自身缘故,做了错误的选择,才会遭劫。 所以有的时候,玄门高人即便能够因为自身道行,推算出一定的结果,也并不会全信。 反而会与同门道侣之流论道,互相提点,得出最优,这也是玄门之所以能够崛起的原因之一。 当然,世事无常,以陆玄如今的境界,尚且看不透这世界本质,等到他步入更高的境界,或许看法又会不一样,却也不是现在能够领悟的了。 …… 鼋神之事得以了解,老鳖村的麻烦也有了解决的方法,虽然还需要足够的时间才能够消除鼋神带来的影响,但老鳖村至少也有了一些希望。 老鳖村经过多番磨难,能够活下来的都是年轻人,他们有足够的时间等待身上血脉影响的消退。 陆玄也不必再就此事耗费心思。 他此时也没什么麻烦事,修行并非急躁能行,所以每日固定时间在水府修行,大部分时间其实还是陪伴家中亲人。 两年过去,虽然有陆玄的养护,妹妹也吃了一枚朱果,到底早年还是因为磨难,根基有了些影响,根源问题,很难依靠外物弥补。 以至于虽只是刚刚步入甲子年岁,妹妹也还是愈见老迈了。 陆玄心中有所感念,不过也没有太过挂怀,生老病死,这是凡人都会经历的,太过惦记,反而失了自然道理。 陆玄回到浔阳的这段日子,也不是没有喜事发生,除了村子的日子愈发红火了之外,周云和小翠又接连生了两个娃娃。 还都是男孩。 以前是日子不好过,加上周云去山中狩猎,说不好什么时候就没了性命,留下家中女眷,怕难支撑,所以对于香火,其实有一些束缚。 别家都是日子过得越艰难便越喜欢生,但妹妹陆英早年却跟着陆玄长大的,听了陆玄讲的不少道理,所以很明白那等苦日子下,还多生孩子,只会让孩子受苦。 是以即便有香火断绝的可能,陆英也没强要周云夫妇生孙子。 但如今没了压力,不管是周家还是陆家传宗接代的希望都放在了周云身上,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自然不必限制。 于是这两年来,小翠就给家里添了两个男孩。 名字都是陆玄这爷爷取得。 一个叫周淳,一个叫陆清。 淳者,诚厚也。 清者,澄澈也。 是希望两个小家伙日后能够神清志静,返朴还淳,不受世间污浊侵染。 算是周陆两家各有了香火传承,这不是陆玄的想法,而是周云的提议,陆英觉得不错,陆玄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二小落地之后,陆英也算是真正儿孙满堂了,陆玄对此,心中也得了一些安慰,虽然早年的事情已经无法弥补,总算让妹妹有个平安喜乐的晚年。 一百六十五、弘德八年 大梁弘德八年。 离顺平五年已经过去了二十一年,仁宗在位十七年,先有顺平,顺平十一年后为庆昌,庆昌六年,仁宗驾崩。英宗即位,改元隆武。 隆武四年,英宗因病崩殂,太子梁桓即位,改元弘德。 隆武年时,大梁盛行武事,征战四方,国耗不小。 弘德帝即位后,能为不足,渐生嬉乐之心,国事渐乱,举国靡靡。 弘德三年,有北地蛮人作乱,旧燕皇室起事,占去燕地,立国大燕。 同年,滇南蒙舍国乱,再分六国。 弘德四年,雪域连北疆诸部,相助古元昊国立国高云。 天下纷乱,自此而起。 …… 九江,浔阳。 国事渐乱,天下难有太平,百姓日子也不好过。 昔年船来船往,热闹非凡的浔阳镇,游船不见多少,渔民更是一脸疾苦,也显出几分凄凉。 各家生意,如今都不好做,周遭村庄,更是饿殍不知多少。 因前些年经营得当,江头村勉强日子过得还算正常,不过许多生意也停了下来,只能以自家积累维持村子运转。 这日江头村中,各家门前尽皆寂静。 唯有一处热闹,只那户人家之中,却是素縞一片。 这是有人殁逝了。 时朝局势虽然不好,但这户人家却是门庭若市,显得人脉关系极广。 来人络绎不绝,村口这会儿就又来了一队人马,抬着大小箱子,显然带了不少‘奠仪’。 不一会儿功夫,一行人便来到了那正办丧事的人家院门前。 当下有人来迎接。 来者有四人,一名青年妇人,三名少年人。 都是着了孝服,显然是逝者的亲族。 四人各自还带着几个童子,都是自家子侄。 除了几个不甚晓事的童子,大人们面上都能见哀意,尤其那名妇人,更是眼眶浮肿,显然没少哭。 来访的一行人中,为首的是两名甲子年岁的老者,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三个年纪不一的少年。 妇人一方行了跪礼,谢过对方来送自家长辈,随后在对方的搀扶下起身。 “唉!却不知陆前辈何在?” 两名老者之中,有一人问道。 “舅爷爷人在灵堂,他老人家亲自给祖母做的法事。” 老者点了点头,又是一叹,道:“还有来客,我们就不打搅了。” “淳弟,你领黄伯父他们进去吧。” 妇人回头吩咐了一句。 听得这吩咐,随同的三名青年人中,那名模样较为憨厚的点了点头,将人迎入了院中。 院子不小,能看出是经过数次翻修的,院子里已经摆满了宴席,只是还不到开席之时,四周桌旁坐着的都是江头村的村民和一些来访的客人。 一行人随同憨厚青年走入院中,四下看了看,方才说话的那名老者道:“先去灵堂拜过吧。” 憨厚青年也不多话,顺从的领着众人行至了灵堂之中。 走入灵堂之内,正见堂中有一名老道士正在诵念经文,为逝者做法事。 此外灵堂左手旁,则是逝者亲属,只是亲属不多,只两名半百老者,和两名老妇人。正跪坐在蒲团上,也是满脸哀意。 众人没有去打搅盘坐在香案前诵经做法的老道,而是走到了四名着孝服的老人身前,行了一礼。 “周兄,弟妹,节哀!” 四名老人也是起身回礼。 “多谢两位黄兄来送我母亲一程。” 灵堂之中,终究不好多说什么,见礼过后,一行人也没多说,取了燃香、纸钱,祭拜了一番,随后走出了灵堂。 在这期间,那做法的老道,都没有睁眼看过。 …… 如此几日过去,逝者到了下葬之日。 关系亲近的亲友们都一路随同柩车启行,前往墓地。 行前先把各种随葬品一一陈列,对着灵柩诵读遣册,并行奠仪。发引的队伍由丧主领头,边哭边行,亲友执绋,走在灵车之前。 与常人不同的是,做法事的老道却走在灵车前头诵经,仿佛替逝者开道。 跟随灵车之后的亲友,则一路抛撒纸钱相随。 行不知多久,来到一处山清水秀之地, 老道一旁继续闭目诵经,不理会旁人,亲友门则在墓地上先掘好墓圹,并铺垫石灰、木炭,树碑圹前。 此后自灵车之上抬下灵柩,又有一番祭奠。 在圹底铺席,再以碑上的穿作支点,用绳索缓慢平稳地把灵柩放入圹中。 下柩时把明旌放在柩上,家属男东女西肃立默哀。 各种随葬品放在棺木之旁,棺木和随葬品都用棺衣覆盖。上又铺席,加抗木,然后用土掩圹,并筑土成坟。 坟墓铺成,亲友们又是一番祭奠。 得见墓碑前盘坐的老道,都是带着哀伤之意退离。 待得众人都走了,老道士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本来没什么表情的面上,这一睁眼,却见两道浊泪流下。 老道士从墓碑上抚过。 上头碑文内容,写的是‘先妣周陆氏老孺人之墓’。 老道士抚过墓碑,能见不舍之意,好一会儿,才道:“英儿啊,哥哥舍不得你啊!” 老道士赫然便是陆玄。 十数年过去,虽然有他的调养,妹妹陆英寿数终究是到了尽头。 某夜入睡之后,就再没醒过来了。 陆玄对此早有心里准备,心中不至于太过悲痛,但也有不少哀伤,哀的是妹妹去世,少了亲人,伤的是这一别,日后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一个叫自己哥哥的人儿存在了。 妹妹死后,一应奠仪都是陆玄亲自操办的,如今入葬,也是真正的天人永隔了。 这世上除修行之辈,并无转世轮回之说,也就是说陆英死后,不可能再有第二个陆英了。 这一别,自然便是永别。 坐在墓碑之前,陆玄回忆起了自己与妹妹之间的所有事情。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小时候的一些事情还是那么清晰,也许有他修士身份的缘故,不过更多的还是这其中难得的温情让人记忆深刻。 他犹自记得小时候妹妹圆圆的小脸,傻里傻气的笑容,还有对他这个哥哥的信任,不管他说了什么话,陆英从来都不觉得他骗人,哪怕是这辈子都未见过的东西,陆玄说有,那必然就是有的。 只是一转眼,当年的小丫头,如今…… 陆玄回过神来,目光又放在了眼前的墓碑上。 青石冷似铁。 (还有的) 一百六十六、告辞 陆家。 陆玄在院子里四处走了走,陆英去后,这院子愈发的冷清了下来。 子孙自有去处,莲儿已经嫁了人,周淳陆清两兄弟,都在九江求学去了,如今这家中,就只剩下周云夫妇与陆玄。 夫妇俩年纪也不小了,也是迈入了老年。 村子里也是一般,这年头天下纷乱,以前的生意不好做,许多年轻人都自己出去闯荡,只留下老弱妇孺之辈留在村中。 村子渐不复前些年的热闹,少了许多生气。 说起来,因为陆玄当年回到村子之后做出的一系列改变,村子里的年轻人大多都比老一辈的有见识,也学了些本事,自然想多走出去看看,也是一饮一啄。 这本也算不得什么坏事,只是如今这世道不安,难说他们会有什么遭遇。 也不是没有老人来找陆玄说道,不过陆玄都没有多管,终究是年轻人自己做的选择,不管如何,都看他们自己,陆玄又如何好管? 除此之外,一些老朋友也不在浔阳了。 譬如老黄,早些年就炼成了飞剑,自去寻找机缘去了,如今不知身在何处。 白喜,老黄离开之后,忘了谨慎,势力渐大了,就有些放浪了,意外丢了性命,手下势力也散了去,他无儿无女,陆玄也没多管。 浔阳河神庙的那位老庙祝,也去世许久了,陆玄也是后来得到的消息。 苏琼的母亲,叶瑾瑜,被苏琼接到了峨眉去,说来苏琼这些年倒也没少回来拜见,如今也修成了一定的功果,她天资惊人,如今业已是步入玄光之境了。 韦驮来过江头村,找陆玄学了駁兽之语,与了尘两人四方行走去了,二人虽不是师徒,关系却也是亦师亦友,如今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再就是老伍了,老伍筑基成功后,也曾会江头村看望过,那时候陆英尚在人世,只是后来老伍回转峨眉,欲入玄光,李元丰却传来消息,说老伍遭了心魔,转劫去了。 当是陆玄是有些惊愕的,只是想到老伍修行,有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其中或许还有因缘,所以也能够理解,只是不好接受。 其余故人,有的见过,有的不曾再见,都是各有各的去处,各有各的缘法,倒也没必要一一言表。 …… “阿云,我准备走了。” 这日,周云正在处理渔获,陆玄说了句。 听到这话,周云一愣,忙放下了手中事物,转头看来,张口想说些什么,只是话到嘴边,终究没有出口。 这么些年下来,陆玄没少帮扶周遭百姓,名声就是西江远一些的地方都有人听了去,他这个做外甥的,自然不会不知道自家这舅舅是神仙中人的事情。 不说这个,就是母亲陆英也告诉过他,陆玄总有离开的时候,叫他们届时不要留人。 而从陆英下葬之后,周云就料想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会这么快。 “舅舅什么时候走?” 沉默了一会儿,周云道。 他如今也是半百年纪了,算是个老头了,这些年主持村子的生意,也涨了许多的见识,什么人该见过的都见过了,情绪虽然有些复杂,倒也没有过多表露,不想对陆玄造成什么影响。 “在家里用过饭后,就准备启程了。” 陆玄道。 既然说出了自己要离开的事情,就没必要多待,否则只会平添离别情绪。 “我也不是不回来了,你们不必多想,此去只是四处走走,多年没出去走动了,现下这世道是个什么模样,已经有些不了解了,这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却不是一件好事。” 修行之辈,有出世入世之说,尤其境界低微之时,最重人世历练,如今的陆玄,在浔阳之地静修日久,对天下真正的了解已经不多了,这对他的修行是没有好处的。 尤其他所炼风雷一气玄光,对此更是讲究,也是他在浔阳之地,也不时四方相助百姓,才有所进步,不然或许这些年来,除了积累法力,境界方面或许都难有多少收获。 “我叫小翠做饭。” 想了想,周云没有多说什么,他性格就是如此,在陆玄面前的时候,都是听吩咐得多,很少说话,虽然村子里的事情是他主持,但他也不是喜欢说话的人。 很多事情,其实都是商量出了法子,然后让石牛帮着安排的。 说到石牛,莲儿嫁给的就是他的儿子小石头,两家现在还是亲家,也算亲上加亲。 “莲儿他们,要是回来你把消息说一说便是,短时间内,想来我是不能回来了,你们年纪也不小了,还是要多注意身子,别等我回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你们。” 陆玄说道。 周云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走入屋内,才叹了一声。 用过饭后,陆玄就离开了江头村,本是准备自己一人离开的,不过周云执意要送他一程,陆玄也没有拒绝,乘坐自家外甥撑的船,渡过了浔阳江。 到了码头,周云又送了他一程,见他离开了镇子,才没有跟随。 陆玄离开了浔阳之后,自顾自走了一段路,过了许久,才叹了一声,驾驭飞剑,却朝彭水而去。 …… “陆道友,可是许久不曾来我这里了。” 水府之中,罗贤有些高兴,这些年来,二人之间没少互相拜访,倒是结下了情谊。 只是修行缘故,也很少见面,如今陆玄前来,对于没有几个朋友的罗贤而言,也算是一件喜事。 忙叫童子上酒,请陆玄入座。 陆玄饮了一杯,随后道:“此番来寻道友,是来告辞的。” “告辞?” 罗贤一愣。 不过很快也理解了陆玄的意思,相对于周云难免惆怅,他这样的神道中人,自然不会多想,修行之辈,云游天下是常事,即便数十年不见,对于他们这种寿命超出凡人的人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反倒是忍不住问道:“道友修行之上,又有所得?” 与陆玄相交,二人也互相知晓对方的一些事情,譬如罗贤便知道陆玄出身哀牢山,还与峨眉有几分牵扯,自然就知道陆玄入道极晚,但修为突破速度却不慢。 所以在罗贤的眼中,陆玄算得上是天赋惊人之辈。 陆玄久在浔阳,如今突然要出游,他也想不出什么理由,只想到了这个可能。 一百六十七、乱世 “静极思动而已。” 陆玄回道。 关于妹妹的事情,不做言表。 至于他如今修为,玄光小有所成,法力积累因水府缘故,颇有所得,不过对风雷一气参悟还是不足,所以境界上进境并没有太多收获。 想要玄光大成,还不知需要多少时日。 不过修行之事,也着急不得,只能顺其自然。 师姐秦韵,甲子修行,至少前些年偶然来访,也还是在玄光境界打转,未曾练就云霞,足见修行之难。 听得这话,罗贤也不多问,只道:“即是如此,我与道友怕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见了,今日须得畅饮一番才是。” 罗贤是洒脱之人。 陆玄从善如流,也不推辞。 …… 翌日,罗贤将陆玄送离水府。 陆玄取出了浔阳水府的那枚神道符诏,交予了罗贤。 “道友这是何意?” 罗贤不解。 陆玄道:“那处水府,日后老道怕是极少会回去了,这符诏除了主持水府,与我也无甚大用,道友是这彭水神灵,想来此符诏对道友应该有些帮助,不妨拿去,旁的也不麻烦道友,只希望老道亲族如是遇得了什么大麻烦,道友帮忙看顾一二。” 陆玄离开家时,除了没有带走李元丰当年相赠的剑符,还嘱咐了周云,如是遇着什么麻烦,可去老鳖村给罗贤的神像上香求助。 这回过来,也是打声招呼。 虽然以他和罗贤的关系,加上罗贤脾性,不会袖手旁观,但终究还是提前说上一句为好。 这世道纷乱,难说浔阳什么时候也会卷入麻烦之中,还是要早作打算。 当然他也没有太过担心,周云如今外人看来虽然是个普通渔家汉子,实际一身武功已经登峰造极,破不得先天,在江湖上却能说是一流好手了。 此外周淳两兄弟,包括莲儿在内,实际都炼了些武功,自保无虞,尤其周淳,天资颇好,小小年纪,武功已然不差,虽说日后能否步入先天元胎还有待两说,但机会比寻常人肯定是要大的。 不过兄弟二人如今一心读书,成绩也还不错,日后会有如何经历,现下也难说清。 “道友何须与我客气,如是为了这事,这符诏我是不能收的。” 罗贤未成神灵之前,便是游侠儿脾性,最讲义气,听得这话,哪里能收这符诏。 陆玄明白他的心思,笑道:“这符诏与我后辈无关,只当道友帮忙看顾水府便是,浔阳无有水神,难说有何等生灵进入那水府之中,坏了布置,终究不美。” “再者,也因浔阳无有水神,周遭百姓难得庇佑,如是道友遇着合适之人,不放遴选一二,教他做个浔阳水神,造福一方,这符诏也算有了去处。” 罗贤闻言,略作沉吟,还是收下了符诏。 过了一会儿,又问道:“道友可有去处?” 陆玄道:“浔阳静修日久,修为小有所成,却是许久不曾回山拜见家师了,此番预备回转哀牢一趟。” 听得这话,罗贤不再多问,只道:“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道友一路珍重!” “珍重!” 陆玄稽首,驾驭剑光,飒然而去。 罗贤在河岸站了许久,也自回返水府去了。 …… 却说陆玄拜别了罗贤,便驾驭剑光直往滇南而去。 以他如今修为境界,又曾领悟剑气雷音之法,飞龙剑遁速度不知多快,数千里路途,不过数日功夫,便赶回了哀牢山。 剑仙手段,便是如此,这些年陆玄也不是没有抽空回哀牢探望师尊,请教修行,只不过严白凤都不在,也不知去了何处。 师姐秦韵倒是遇见过几次,多数还是在闭关修持。 开始陆玄还有些不适应,不过后来修行日久,也渐渐领会修行不记年的体悟,渐渐也放缓了心思,不再纠结于此,后来又不曾遇得什么修行难题,干脆也就常年呆在浔阳之地,少有回转。 这回也是碰碰运气,如是师父师姐都不在,也没多大关系。 也不知是不是运气不好,陆玄回到哀牢山洞天,不曾得见严白凤和秦韵,问了山中童子,都说出游访友去了,于是也没多待,取了几枚朱果,便下了山。 他此番离开浔阳,本意就是四方云游,体悟玄光修行,所以下得山来,也不以剑光飞遁,抱着的却是走到哪就是哪的心思。 早年他在江湖行走,差不多也是这么个心思,只是那时走得地方,多是有神仙传说的名山大川,如今少了这个目的而已,相差却也不多。 没有目的,行也随意。 下得哀牢,便入了蒙舍国境内,不过现在也算不得是蒙舍国了。 弘德三年,蒙舍国就已经名存实亡,如不是早年秦熙打下的基础,现如今只怕自家国都大和都保不住,如今这蒙舍旧地,为六部瓜分,各自立国,十分混乱。 各部之间,不时有战事卷起,百姓苦不堪言。 陆玄一路行来,也没了早年各部百姓和谐相处的模样了,路上极少见人,白骨倒是不少,一副凄凉场面。 秦韵来浔阳找陆玄时,也曾说过蒙舍国的事情,不过她也没有再多管,只保下了一些皇室血脉,听说送往外域去了,具体也没细说。 说起来蒙舍之地也还算好的,毕竟早年就乱,如今更乱一些,百姓们也还算能够适应,加上此地毒虫猛兽多,又都是深山大泽,即便有战事,所席卷的范围也不会太广,百姓们勉强还能过活。 相比之下,大梁北疆、西北之地,才真是水深火热。 当然陆玄不曾亲见,只是浔阳江上不时有西北、中原之地来得客商,消息通达,而他又在浔阳周遭不时帮着百姓们解决一些奇异之事,自然得了不少消息。 说起这事儿,所谓天下一乱,妖孽必起,真不是虚言,这年头妖魔鬼怪之流,真的是越来越多了。 浔阳之地还算好的,至少没有战乱,不过即便如此,也受到不小影响,百姓们生活不下去,死人也渐多,正是妖魔之流喜欢闹事的时候。 光是陆玄龟蛇剑下,就不知斩杀了多少此类妖孽。 他自己都记不太清楚了。 不过他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他虽是修行之辈,终究没有那个能为救民于水火,只能遇见事情的时候,尽一份力。 (还有,明天休息,可以补补觉多更点。) 一百六十八、宝剑 说起斩妖除魔,便不得不提一提龟蛇剑变化。 也不知是荡魔剑诀性质,还是风雷一气玄光相合,每每斩除妖魔,这荡魔剑气便有变化,龟蛇剑也受影响,越发厉害。 也是浔阳之地厉害妖魔少了,不然陆玄甚至觉得,或许只靠斩妖除魔,那便能将龟蛇剑真正炼就成功。 如是换了旁人,为了飞剑,只怕满心思的行那斩妖除魔之事,不过陆玄清明,知晓如此只怕渐入魔道,所以也没有太过着急。 不过如今四方云游,倒也是以此法祭炼龟蛇剑的机会。 …… 这日,陆玄渐离开六国之地。 这天向晚,来到了一处小旅店,小旅店挤满了携刀带剑的江湖旅客,也有不少乘着这战乱时节做来往诸国做生意的客商。 大多是被风雪阻途,才留宿旅店。 掌柜的做惯了类似的生意,早早便备好了花生米、蚕豆之类的下酒菜,点亮了灯烛招待。 陆玄来到旅店之时,店内就已经十分热闹,一众商旅扎成堆,各自就着老酒,烤着火炉,大声喧嚷,高谈阔论,口沫横飞,好不喧嚣。 陆玄这身负剑匣的老道士一进入旅店之中,便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他身量高大,又背剑匣,看着颇有一些高人气质,形象很是醒目。尤其是这乱世时节,不少山上清修的道家人,都下山来降妖除魔。 能在这风雪时节还四处游逛的商旅,多是有见识的,说不上真正见过道人降妖,多少也有过耳闻,见了陆玄,难免掩不住好奇。 陆玄对这等眼光早已习惯,与众人稽首见过,找掌柜的要了温酒,寻了一处角落坐下。 他坐下不久,掌柜的刚上了酒水,便有人忍不住凑了上来探问。 陆玄只说自己是云游道士,练了几分武艺,寻常江湖散客。 旁人听了,虽然心中还有许多好奇,终究不敢太过打搅,免得招惹麻烦,也不好再多问了。 正这时,旅店门口处兽皮做的门帘又被人掀开,走入了一名身躯熊健的汉子,这汉子背着一柄长剑,剑柄处油光发亮,显然常年使用,加上这大雪天的,汉子却只简单穿着一件短打,血气盈盈,精神奕奕,明显功夫在身,当下把众人注意有引了过去。 便是陆玄也禁不住看了那大汉身后长剑一眼。 “掌柜的!上一壶好酒,三斤熟羊肉!” 汉子声音也粗,一开口,洪亮的声音便把整个昏黄灯光下的旅店都激得明亮了几分。 汉子大喇喇寻了一处地方坐下,也是浑不在意众人注意,只小心将背后长剑取下,放在手中细细摩挲一番,放在了桌上。 众人这一看去,知晓汉子对这长剑十分珍视,更是好奇了。 众人汇聚于此,大雪阻路,不得前行,正是无聊之际,先前在这旅店之中畅谈,也过了许久,该听的玄奇之事都听了,现下见了新鲜人物,哪里能不好奇。 也是陆玄不怎么说话,看上去又不好招惹,所以才没人追问。 何况世间侠客虽然不少,到底还是凡俗百姓较多,豪侠之辈,终究少见。 现下看这汉子,气质非比寻常,分明是个爽直的,难免动了心思。 “好汉子!端得好身量,好功夫!不知哪里来的?” 有人问道。 那汉子听得这话,转头看来,目光也是锐利得很,‘锵’的一拔桌上长剑,昏黄灯光之下,众人眼前一花,只见寒光凌冽,直刺人心。 问话之人见此,脑袋禁不住一缩。 汉子见此,忽的哈哈一笑,道:“某家童之山,江湖行走,散人一个,所恃者,唯此剑耳!” 众人听了汉子言语,才知他原是北地燕人,姓童名之山,在北地也是小有侠名的剑客,有一口宝剑,非比寻常。 行侠仗义数年,此番闯荡到了滇南之地。 宝剑利刃于武人而言,已不止于标榜身份,更不啻于第三条手臂,第二条性命,常常也引人争夺,因此宝剑越厉害,往往也能说明主人武艺如何。 众人听了他的来历,见他宝剑果然非比寻常,畏者有之,钦佩者有之。 童之山说时,刷刷又舞了个剑花,片片清影洒落一地,众人见他剑光凛冽,且急且快,纷纷惊叹出声。 童之山见此,大为得意,道:“童某乃北地之人,听闻滇南之地妖魔祸乱甚多,多鬼狐祸人,今持此剑,虽不敢言万人敌,然妖魔鬼怪之辈,但教我撞上,有死无生。” “好!” 众人听他说得豪气,纷纷大赞不已。 陆玄倒不曾看这人如何,此人武功的确不差,不过吸引陆玄注意的,却是他那一柄宝剑,剑是凡俗之剑,但隐隐却见几分灵机,当是剑器通神,有了几分灵性。 如是祭炼得当,说不得能成为一口飞剑。 修者飞剑本就难得,何况人世所出,如今见这童之山竟然能养出如此一口通灵宝剑,陆玄这修者也禁不住有些好奇。 众人正喝彩时,人中忽然有一人抚掌笑道:“好气派,好胆识!不过依我观之,你这一口宝剑虽然厉害,但还是差了些。” 众人闻言,纷纷朝那出声之人看去,原是个中年文士。 这文士瞧着手无缚鸡之力,却不知哪里来的胆气在童之山面前说这话。 童之山也是转头盯去,冷声道:“我这宝剑诛妖除魔,任谁见了也要赞上一声,不知哪里差了去?还请道来,否则定要教阁下领会我宝剑之利!” “旁的暂且不说,那边那位老道长,匣中宝剑,便要远胜你这一口宝剑!” 中年文士话头一转,忽然转到了陆玄身上。 众人听得这话,当下也都顺着中年文士所指,看向了陆玄。 一时面面相觑,都不言语。 陆玄模样,虽看不出如何厉害,但卖相不差,想必有几分本事,只是这文士如何知道,陆玄匣中利剑必然比童之山的宝剑厉害呢? 陆玄一直有听着众人谈话,闻言也是皱眉,看了那中年文士一眼,上下打量,看不出什么奇异之处,不过这话明显有些算计,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那位道长是你朋友?” 童之山并未急着与陆玄说法,反问中年文士。 一百六十九、文士 中年文士笑而不语。 见这文士故作高深模样,童之山径直走到了陆玄桌前,先是抱拳一礼,随即问道:“敢问老道长,与那人可有关系?” 陆玄摇头。 “搅扰了。” 童之山得了回应,行至中年文士身前,手中宝剑一舞,直对文士,道:“既不相识,如何挑拨,阁下实小人也,错非某剑下只斩妖魔恶人,今日阁下当死与此。” 面对童之山剑锋,中年文士不见畏惧,只是面色黑沉。 他见童之山颇有几分鲁莽,才有此举,谁知童之山也有几分心思,并未与陆玄起了冲突。 见此情况,中年文士不做回话,众人嘘声之中,竟冒风雪离开旅店而去。 陆玄看着中年文士离开,若有所思,却也放下手中碗筷,悄然跟了上去。 而就在他离开之后,童之山也离开了旅店。 …… 陆玄一路尾随中年文士,中年文士策马而行,身上霜雪侵染,不见半分修为在身,仿佛真正凡人一个。 可方才此人明显有意算计,似乎看出了陆玄剑匣不凡,必非常人也。 陆玄所以跟随此人,也是因为此事。 正所谓不可千日防贼,既遇麻烦,自然解决了才好,否则也难安心。 至于此人是否修为胜过自己,随行是否会遭了暗算,有严白凤剑气在身,陆玄却不担心太多。 加上此地又是滇南,便是不敌,大不了剑气护身,遁回哀牢山去躲起来,等师姐师父回来再做计较,总不会吃了亏去。 心有准备,陆玄也不在意那中年文士是否知道自家随行,只远远跟着,准备找机会上前对质。 这大雪天气,文士策马速度也不快,陆玄一身法随行,跟上不难。 只是对方似乎真有所感应,每每陆玄跟近,他便驱马快些,教人皱眉。走了不知多久,陆玄忽的感应身后有人跟来,略作观量,竟是那童之山。 念头一转,就明白童之山为何跟来了,摇了摇头,不甚在意。 此人有几分意气,也颇为细心,想来是见陆玄随同文士离开,有意跟来一看的,或有仗义之心。 虽有几分鲁莽,不过也不能说他的不是。 见他没有跟到身前来,陆玄也没有点破。 于是三人前后随行,不知行了多久,眼见夕阳衔山,却见前方一处孤宅。 这宅邸身处荒僻之地,前后左右都无有人家。 这世道,家有几分浮财的人都喜欢拣山明水秀的清净之所另立别业,就好比雪云庄,也是如此。所以陆玄不奇怪这孤宅所在,只是不知这孤宅是否就是那中年文士居所。 走近孤宅前,就见那中年文士马儿正在拴在宅邸之外,只是人不见了踪影。 站定宅院之外,瞧着眼前朱启斑驳的大门,陆玄捋须沉吟,没有贸然入内。 正琢磨间,远远风雪之中,童之山负剑踏步而来。 “老道长与那文士可有恩怨?” 童之山爽直之人,行至陆玄身旁,便问了一句。 陆玄道:“今日才见,此人当是别有心思,只是不知什么来历,想来不是常人。” “未请教道长尊讳。” “姓陆名玄。” “原是陆道长。” 童之山拜过,随后道:“我观那文士不是什么好人,先前旅店之中,便有算计,不知是何等心思。如今既到此处,当与他算过才是,道长在此稍待,我去敲门。” 说时,不等陆玄回话,便上前去敲了宅院大门。 等半晌,不见回应。 童之山回身一看,见陆玄也走上前来,探手轻推,大门应声而开。 二人一眼看去,就见这庭院之中枯草狼藉,霜雪遍地,一副破败景象,根本不似有人居住之地。 如此倒也罢了,庭院之中,并不见有人走过的足迹,也即是说那中年文士根本不曾入内,或是另有蹊跷。 “道长,这宅院似有古怪。” 童之山行走江湖日子也不短,更斩过妖魔。或许只是些许小妖,终究见过奇异存在,当下便有了几分推测。 陆玄不答,只转身想宅邸之外的那匹马儿看去,马儿果然不见了踪迹。 此时日头西沉,天色昏暗,夜色之下,霜风拂过,整座孤宅显得十分枯寂。 “此地不是善地,那文士寻之不得也便算了,你我还是莫要在此久留。” 心有几分计较,陆玄也顾不得找那中年文士了,如是说道。 童之山还有几分不明,他虽细心,但自持神剑威芒,就算这宅院有几分古怪,心中实也没有多少担心。 到底还是有几分傲气,不曾见过真正厉害的妖魔,有此念头也不奇怪。 好歹童之山追来,也有自己的原因,陆玄于是劝了几句。 童之山却道:“这周遭无有人家,现下天色已暗,风雪遮蔽,一个不好怕是会迷了路去,便是寻不得那中年文士,此地也能做个落脚,就算有什么古怪,有我这宝剑在,道长也不需担心太多。” 陆玄摇了摇头,那中年文士身上的古怪,就连他也看不透,谁知道这宅院之中有什么陷阱? 于是道:“居士也是老江湖,岂不知谨小慎微的道理?既然看出这宅院古怪,何故还要在此待下去?居士虽有神剑,到底肉体凡胎,如是遭了暗算,也有不少危险,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说完这话,不等童之山回答,陆玄便撤出了这一处孤宅。 在外头等了一会儿,不见童之山出来,知晓他没有把自己的话当一回事,微微摇头,终究没有再入内,左近寻了一处能落脚的地方,调息去了。 却说陆玄离开之后,童之山倒也没觉得陆玄的话没有道理,只是觉得陆玄谨慎的有些过头了。 以他见闻,江湖上的老前辈,俱是如此,越老越怕事,如此不能说不好,只是少了几分血性,不合童之山之意。 说来他追索陆玄二人而来,本是想着中年文士挑拨做法,小人行径,而陆玄又尾随而去,如是生了什么冲突,他也好帮忙,谁料遇到这古怪宅院。 失踪的中年文士以及这古怪的宅院,确实让他有些惊讶。不过更多的却是兴奋。 他行走江湖,为的就是斩妖除魔,与他而言,事情越是古怪,越是合他心思,最好是在这宅院之中能遇着妖魔,能试试自家宝剑锋芒。 一百七十、夜色渐浓 童之山在院中四下走了一圈,居室都铺了厚厚一层积灰,蛛网四结。甑尘釜鱼,也不知荒弃了多长时间。 夜色渐浓,寒风排窗。 依旧不见中年文士显身,童之山也不知陆玄去了何处,不过他并不在意。 浪迹而行,今夜在这住上一夜,若是没有事情发生,他也只当今日一切都只是除魔路上的小波折,不会太过挂碍。 不过他倒是有些担心陆玄,虽然只是偶然相遇,但这大雪天气,四方风雪阻路,这周遭又没个去处,还不知老道士是个什么情况。 如今这院中也没什么古怪,他在居室之中生了火,便想出去找找陆玄的踪迹。 只是走到门口,想要拉开,却发现大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童之山心中一惊,先是想到了陆玄,不过想一想陆玄还劝他离开,想来不是老道士作怪,于是想到了中年文士。 果有妖异! 童之山心中念道。 虽然有了猜测,童之山还是高喝道:“谁!谁锁的大门!可敢出来一见!” 于此同时,拔出了背后长剑,但见清泓剑身微鸣,夜色之中,泛起寒光。 寒光入眼,童之山心定几分。 他行走江湖多年,也斩妖魔也斩鬼,虽不知到底何人锁上的大门,更不知有何算计,但自付剑术在身,神剑在手,也毫无畏惧。 见无人回应,屋内屋外,俱是风声淅淅,残月寂寥。 干脆也不出去找陆玄了,回到居室之中,扫清榻上尘土,用居室内原本就有的烂被垫了,盘膝静坐,只将长剑横于腿上,以作防备。 月入中天,童之山困倦非常,他非修行之人,只会点武艺,斩妖除魔全靠了自家一柄神剑,还有一身经过实战磨练出来的剑术。 身子虽然不错,但这等风雪天气,赶路消耗本就不少,精神还是有些吃不消,盘膝时久,有些昏昏欲睡。 正在这时,童之山忽然听到室外窸窣动静想起,当下精神一提,提剑伏在窗缝一看,淡月之下,一个高尺许的侏儒在门廊上来回逡巡。 这宅院大门紧闭,进入庭院之中,童之山也曾四下搜寻过,并无半个人影。如今忽然冒出这么个侏儒立在门口,着实有些诡异。 究竟是妖魔还是鸟兽猿猴之类的野兽? 童之山紧了紧手中长剑,心中琢磨着。 这暗夜昏晦,瞧不真切,也不好做出断定。 只是伏在窗缝看了许久,那侏儒依旧来来回回逡巡,不见其他动作,童之山这么盯着,反而弄得自己眼皮子打起了架。 如今尚不知有什么危险,即便再是困倦,童之山也不敢睡过去,只得狠狠在大腿掐了一下,这才精神起来。 只是就在这时候,‘轰!’的一声,童之山身前窗棂俱碎裂开来,惊得童之山身形下意识一个飞退,整个人打了个激灵。 回过神来,再一看去,却看到骇人一幕。 只见那破碎的窗口之外,有两道强光如炽,直直照射进来。 照的童之山眼睛一花,看东西一时影影绰绰。 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定然不是什么好事,手中紧紧握着长剑,往后退了几部,后背贴在居室内一根柱子上。 同时一手挡住眼睛,遮挡强光。 好一会儿,酸痛的眼睛才舒服了些许,只是未等他再看去,身前一道粗重的炽热的呼吸,忽然覆盖在了他的身上。 童之山一拿开手,就看到了一张满是皱纹的大脸。 那脸足有他半个身子这么大,面如瓜色,双目灼灼,如同两盏大灯笼。 而这一张脸身后,也是一个庞大的身子。 原来竟是一个比屋子还高的巨人,趴伏的状态,摸到了他的身前。 童之山虽然见过妖魔,但以他见识,哪里见过这等巨人,这时才想起了陆玄的提醒,心中有些后悔。 不过他胆子还算大,虽然这巨人气势不凡,高大身量更是不用多想,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但多年养成的勇气,还是提劲抬起手中的长剑朝那巨人刺去。 叮! 只听得清脆一声,长剑居然刺在了巨人一口黄浊的牙齿之上,还削下了一块恶臭的牙垢。 巨人咧嘴大笑,恶臭扑鼻而来,点点腥臭的唾沫飞溅在童之山的身躯面庞之上,童之山苍白面色,更显难看。 巨人声音不小,这一大笑,当即将整个屋宇震得簌簌作响,屋内更是洒落不知多少灰尘。 “你手里拿着这东西,是在给我剔牙么?” 巨人闷声说着,手上一动,身躯往前又挪了一部,鼻子几乎就贴在了童之山的胸膛之上,灼热的呼吸不一会儿便将童之山的衣襟浸湿,滴滴浊黄的水珠,混杂着冷汗,顺着衣角低落在地面上。 童之山头脑有些发蒙。 他方才鼓起勇气刺去一剑,已是用了全身气力,如今见自家依仗的神剑,也半点都伤不得这巨人,心下颤颤。 不过终究自持勇毅,紧咬牙关,未曾瘫软。 这其中,身后的柱子也帮了他不少。 “嗯?你不怕我?” 巨人又道,语气倒是有些诧异。 “你这妖魔,今日我不是你对手,要吃便吃,何须这般耍弄?!” 童之山鼓起勇气,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哦?” 巨人讶然,笑道:“有点意思,我倒舍不得就这么吃了你了。” “咦?那老道士呢?怎不在此处?” 童之山不答。 “你说出那老道士的去处,我就暂且不吃你,如何?” 这么一会儿,童之山倒是冷静了下来,也就是这巨人太大,面相凶恶,气势汹汹,童之山不曾见过,这才失了分寸,如今念头百转,想清楚至多也就是一死,倒是清明过来,胆气自也恢复。 冷冷瞧着,并不回答,慢说他不知道陆玄去了何处,就是知道,以他的性情,也不可能说出。 “与你一次机会,你不会把握,那就怪不得我了!” 巨人见得童之山如此,有些怒意,大口一张,一手向童之山抓去,便要将他吞了。 正在这时,一道青光落下,轰然在巨人面上一砸! (今天是想补觉来着,睡了一整天,越睡越困,不知道为什么。搞得没码字。) 一百七十一、人前显圣 青光一落,轰然将那巨人都砸退了去。 童之山胆气惊人,便是巨人要吞他,犹自眼目怒视,手提长剑,不见退缩。 于是这青光落下一幕,全然被他看了去。 自身也略受波及,眼眶微红,能见湿润,却是青光忽显,有些夺目,受了些刺激。 但见这青光将巨人砸退,童之山又惊又喜。 惊的是青光威力,竟能将身量如此巨大的巨人打退,威力惊人,喜的是自家逃得一条性命。 他虽不惧死,但并非不惜命。 能逃得性命,自然也是求之不得。 顾不得多想,童之山一个翻滚,便滚到一旁去,与那巨人远远隔开,免得再遭劫难。 正这时,那一道青光也显露行迹,原是一口四尺飞剑。 龟身做格,蛇首做柄,通体玄玄,古拙无华。 童之山自觉自家神剑厉害,但见这一口飞剑在前,才知什么是神兵。 心下不由一赞。 “老道士飞剑不差!” 巨人受此一击,不怒返喜,似乎遇得了厉害对手,反而高兴。 只是童之山听得这话,不由一愣,‘老道士’三字实在容易让他想到陆玄。 然飞剑青光盈盈再起,却无人回答巨人之话,剑光一卷,朝那巨人圈去。 巨人见此,铜铃眼目一瞪,握拳便是朝着剑光锤去。 剑光速度本来极快,但这巨人一拳速度却也不慢,看着本来没有多快,但就是恰好锤在了剑光行至之处,拳头刚好与剑光撞在一处。 但在此时,飞剑剑光一柔,忽的缩了缩,竟避过巨人拳头。 待得巨人拳头去势已定,风雷之势乍起,朝那巨人脖颈而去。 倏忽之间,便临至巨人眼前。 剑光一进一退之间,颇有章法,却是飞剑御使随心,剑术有成才能使出的手段。 一旁童之山看的目眩神迷。 他自恃斩妖除魔的剑侠人物,如今见了这飞剑手段,才知什么是真正的剑侠,心中既有几分惭愧,也有向往。 巨人反应不慢,也是颇为厉害,并未因这倏忽一剑便被斩落了去。 如此相斗数着,那巨人忽然身形一缩,化为一个四尺来高的侏儒。 侏儒模样甚老,肌肤仿佛老树皮,赤着的上身,骨瘦如柴。 眼见剑光再度卷来,侏儒抬手一弹指,将将弹在了剑身之上,将那飞剑弹得倒转而回。 侏儒一笑,露出一口黄牙,道:“陆道友显身吧,我家夫人乃是玉仙姑之友,此番偶遇,奉命试了试道友手段,还请勿怪。” 话一落音,童之山诧异看来,眉头紧皱。 方才他险些被这侏儒所化巨人一口吞了去,如今却听到这么一句话,自然不能理解。 他非修行人,也不知修行事,只知这侏儒着实像是妖魔行径。 心中对飞剑主人也有猜测,当是陆玄无疑,只是听这侏儒言语,与陆玄还有几分亲近关系? 若是放在平时,他必要开口询问,但如今形势比人强,他实力不足,不拘是剑光之下,还是侏儒跟前,都是蝼蚁人物,如何好开口。 他虽率直,好歹还是能看清局势的。 童之山琢磨的功夫,一道身影已然从院外遁入,这一看去,不是陆玄又是何人? 见得陆玄将飞剑收在身前,童之山心绪有些复杂。 他此前没料想过陆玄会是剑仙人物,想到之前行事,难免有几分惭愧。而难得遇见陆玄这等剑仙,心中也有了一些别样心思,他自有宝剑,但没有驭剑手段,如是能拜入陆玄门下…… 如此想着,童之山心思愈发活络,只是暂时不好开口。 “阁下何人,令主人又是哪位?” 陆玄没有看童之山,他此前听得这宅院动静不小,想到童之山也算仗义之人,才赶过来相探查,就见这侏儒所化巨人要将童之山吞了,不好见死不救,是以出剑。 不曾想这侏儒居然说自家主人是师父严白凤的朋友? 严白凤玉仙姑之名,非熟识高修,或是消息通达之辈不可知。 能够知道严白凤这名号的,至少不是什么普通修者。 “区区只是夫人门下缒蹬之辈,上不得台面,我家夫人姓魏,西昆仑修行,乃是玉仙姑之友,道友想必未曾听过。” 魏夫人? 陆玄细想了一番,不曾听过这名号。 不过西昆仑远在外域,旁门魔宗聚集之所,非是善地。 “有旁门左道之流,惧我家夫人威仪,尊以玉罗刹之号,当世修者,多知此名,或许道友曾有耳闻。” 玉罗刹! 听得侏儒此句,陆玄倒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入哀牢山门下十数年,陆玄自然也知晓不少修行高人名号,其中与自家哀牢山一脉交好的人物,更是容易了解。 说起这玉罗刹,确实是严白凤之友,二人因名号结识,毕竟一人号玉仙姑,一人号玉罗刹,难免有些机巧。 后来二人机缘相见,都觉脾性相当,于是便成了友人。 只是说来,玉罗刹此人,并非玄门中人,也非旁门之辈,而是魔教修士。 天下魔门,本有三十六正宗,七十二旁支,因早年斗剑缘故,四分五裂,各自奔走海外四方,于是分五方魔教。 玉罗刹此人,乃是西方魔教高人,剑术通神,魔门正宗,亦是宇内高修。 便是齐湛渊这等峨眉掌教见了,也得称上一声前辈。 足见其身份。 只是如今紫府洲中,魔教高人少见,多是偏安一隅,陆玄修为低微,对于这些,严白凤也未与他细说,加上他在浔阳静修,也难有几次请教的机会,所以知道的并不算多,只知道这么一个人存在。 所以这侏儒一开始说什么魏夫人,陆玄却是没有想到。 魔教中人行事肆意,即便正宗之辈,不行恶事,也不究礼法,如是看破自家身份呢,试探自己,倒也不难理解。 只是不知为何牵扯到了童之山身上。 陆玄道:“原是魏前辈门下,只是这位童居士不过偶然遭遇,道友欲试我手段,何必与他作难,道友方才行事,我真以为是要将童居士吞了去,险以妖魔论之。” 侏儒闻言,扫了童之山一眼,笑了笑。 正欲开口,院内一阵香风拂来。 一百七十二、炼剑 香风一现,侏儒敛容退开几步。 陆玄见此,心有猜测,肃容以待。 就见院门启处,近来两列挑灯的丫鬟,先取了一尊座椅,而后分列左右站定,不多时,环佩声响,一个少妇年纪的女子袅袅而入。 分别看了陆玄与童之山一眼,微微蹙眉,自顾自面北坐下。 童之山方才听得陆玄言语,也想知晓这侏儒为何与自家作难,骤然见得这少妇显身,想起方才侏儒言语,知晓这妇人或许便是那魏夫人,急忙仔细看去。 见这妇人面容姣好,看不出半点与常人不同之处,实不像有道高人,也是皱眉。 比较童之山,陆玄更能看出眼前这妇人不凡,到不是说他能看破什么,只是眼前妇人气机晦涩如渊,并未隐藏,在陆玄眼前便好似皓月一般,如何能看不出。 妇人道:“我在那旅店之中,见你自称剑侠,似视天下妖魔为无物,如今见我奴仆声威,可还以自家手持利器,便觉厉害了?” 听得这话,陆玄二人恍然,才知这妇人原就是那名中年文士。 童之山听这妇人声音温软,毫不凌厉,但无形之中却有一种极强的气场,令人沮丧至极,气为所慑,生出‘无论如何也不能与之相抗’的感觉,心中不由一颤,才知果是高人。 想起此前旅店之中自得,俱被高人看去,更是惭愧不已。 “你虽以剑侠自居,终不曾见过真正剑侠,此前旅店之中,我挑拨你与我这晚辈试剑,便是要教你知晓厉害,观你还算有几分降魔之心,有意提点,你却不明,还自以为得计。” “你那宝剑确有几分灵性,也算你心诚,可惜仗以利器,便小觑天下妖魔,未免太过狂妄。” 陆玄闻言,才知这魏夫人原是有意提点童之山,童之山能得这等高人指点,也是他的福缘。 既有此话,明显还有深意,只看童之山是否能做领悟了,陆玄却不好插话。 童之山心正羞愧,自觉颜面无存,垂首不敢直视魏夫人。 魏夫人见此,微微摇头,不再与他多说,转而看向陆玄,道:“你是严道友门下弟子,与我也算有几分亲近关系,方才试你手段,修为虽不如何,飞剑变化,却不曾丢了严道友脸面。” “我算是你的前辈,初次相见,本该赠礼,此人不明道理,这机缘倒可应在你身上。” 陆玄听得这话,看了童之山一眼,摇头替他惋惜。 童之山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魏夫人有意指点,错失机会。 “前辈客气,晚辈无功,不敢生受。” 陆玄道。 魏夫人摇头,叫丫鬟取来符箓,又命人烧水,道:“且将你那飞剑与我一观。” 陆玄见此,只得将飞剑奉上。 魏夫人取了飞剑,将飞剑掷与釜中炖煮,随即又将符箓抛入,随即口诵真言,也不避众人。 陆玄见她念念有词,仔细听去,只听得‘无心正大,吾法正直,荡涤邪祟……’云云数语,听着却有几分恍惚,再去细想,仿佛又不曾听过,记忆不得,心中顿惊,知晓不是寻常经文。 魏夫人念罢,对着陆玄道:“我魔门正法,与你玄门大不相同,有几分捷径可走,你等祭炼法宝,只能以时日打磨,我魔门大法,别有机杼,如今我一灵符助你一次,当能帮你练就飞剑真形,你以剑气合入剑中,或有所得。” 陆玄得了吩咐,虽不甚了了,但也不敢怠慢,忙盘坐釜前,以荡魔剑气融入龟蛇剑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釜中忽然剑光耀起,直冲斗牛,浑迷之中,水汽蒸腾,形成一道云雾,云雾之内,却见一道龟蛇缠绕的真形游转,仿佛真正生灵,颇为奇妙。 但在陆玄感应之中,分明能觉这龟蛇真形,乃是自家飞剑所化。 这正是龟蛇剑胚胎化去,终成灵剑之身。 日后陆玄若驱飞剑,不必剑光化形手段,便能以龟蛇剑化龟蛇真形,更添威力。 “你这龟蛇飞剑,倒有几分意思,颇类玄武真灵,如有机缘,或可引北方玄武斗光洗练,当有所得。” 陆玄飞剑炼得,心中正喜,听得这话,回过神来,抬头看去,正要再问,魏夫人却已然不见了踪影。 四下再看,这庭院之中,除却童之山外,空寂无人,哪里还有什么丫鬟奴仆? 正愣神间,龟蛇剑一声轻鸣,真形回返飞剑本尊,游至陆玄身前。 陆玄这飞剑主人,能够明显的感受到自家宝物的喜悦。 微微一怔,随即一笑,轻抚剑身,将其收入了玄虚剑匣之中。 回身看向童之山,就见这人面上满是落寞,颇显几分复杂情绪,微微一叹,也不与他搭话了。 炼剑时间不短,这人当也是醒悟过来,知晓自己失了机缘,如今陆玄与他搭话,也没什么意思。 飞剑一收,陆玄想了想,还是道:“方才夫人炼剑,其气直冲斗牛,还不知引来何等人物,居士若是不想招惹麻烦,还请速速离去。” 说时,身形一动,已然行至院门。 童之山正落寞看着那水汽蒸腾干净的铜釜有些失神,听得这话,就见陆玄已经行之院门,将要离去,忙开口欲要叫住,然陆玄已经踏出院门,倏忽不见了踪迹。 童之山见此,到了嘴边的话语生生憋了回去,低头看着手中长剑,身畔铜釜,苦笑一声,心中懊悔有之,自嘲有之,一时动也未动。 直至宅院之外,听得窸窣动静,想起陆玄言语,才仓促离开了这一处宅院。 而就在童之山离开没多久,这孤宅之中,迎来了一行商旅。 一行人能见急切,直接闯入宅中,但见荒蔽,也不在意,四下观量,似要找出不寻常之处。 “宝物何在?” 搜寻一番,一无所得,有人问道。 “庭中能见铜釜,有人行过踪迹,想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此宝气冲斗牛,绝非凡物,不定是仙人异宝,我等赶路时间不长,得宝之人当未曾走远,速追!” 言罢,众人外出,在雪地之中寻得童之山行迹,一路追索而去。 其后宅院断续又来了些人,行迹一般无二,却不细表。 一百七十三、舞乐 铜釜煮其身,玄武作其形。 气冲斗牛间,仙神也问名。 —— 龟蛇剑成,引八方来客。 陆玄隐于山野,观商旅游侠寻迹,不由一叹。 若非自家早入道途,如见斗牛之气,当也同这些商旅一般,四方追索。 是以对于这些江湖人,陆玄并无半点低看之意,琢磨童之山虽有几分本事,其剑通灵,自有几分厉害之处,但被这么多人捉到了行踪,难说会有什么危险。 童之山错失机缘,这是他自家不能领悟,怪不得陆玄,但若因龟蛇剑引来的江湖人而丢了性命,陆玄却不好不管。 于是见众人追索童之山行踪而去,陆玄隐在一旁,也自跟了去。 …… 天光见亮,一众江湖商旅各自随行,三五成群,或是仗剑独行,俱在风雪之中游荡。 童之山借着风雪隐藏行迹,总有通晓追索手段的能追上,这一追一藏之间,来到了一处旅店。 旅店在山野之中,本已有一些商客,童之山见躲不过后来人追索,干脆借这旅店隐藏。 众人陆续来到这一处旅店之中,虽知得宝之人便在其中,却不知到底是哪一个。 无奈只得在旅店之中休憩。 旅店之中原本的客人,见骤然来了这么多携刀带剑的江湖游侠,商旅之人,一时都提起警惕,本来还算安泰的旅店之中,不觉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氛。 旅店之中,各人自叫了酒肉吃食,小心互相打量,似是要凭自身眼力在这大堂之中找出得宝之人。 童之山知晓这旅店之中,大半都是因孤宅剑光而来,他如今隐于商旅之中,并不担心自家被认作得宝之人去。 是以面色如常,只以温酒暖身,预备寻机离去。 只是来客之中,却有人认出了童之山,倒不是知晓孤宅之中的便是童之山,只是昨日童之山在另一处旅店之中耍弄宝剑,当时被不少人记了去,那旅店之中的商旅,刚好也有追索剑光而来的,如今见了童之山,免不了多看几眼。 更是禁不住与同伴小声说道:“观那孤宅宝光,锋锐刺人,仿佛剑气,昨日旅店之中,那姓童的汉子便有一口神剑,如今此人又在这里,那孤宅宝光,是否就是此人宝剑所出?” 这话一出,同伴都觉有几分道理。 心下倒生几分犹豫,童之山宝剑自身之物,且武力不差,要是真如自家猜测,却不好抢强夺。 只是同伴之中,又有人说道:“本以为姓童的宝剑只是锐利,现如今看来或许是仙宝,我观此人也没什么奇异之处,如此狂妄,或许就是仗了自家宝剑,如是我们能夺过来……” 话没说完,但是众人都能够明白意思。 要是能夺来童之山的宝剑,自己是不是也能做个剑侠人物?说不得还有仙缘? “诸位可有想法?” 认出童之山身份的人不少,都有几分脑子,于是低声商议,眼光似有似无的看向童之山所在的方向。 童之山也是老江湖,大抵能有所感应,虽然不知道这些人不曾亲在孤宅之中见过他,怎么会又盯着自己看,但他也发现了不对,心中一动,便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本意是藏于众人之中,不胡乱走动,好隐藏自己,等到了明日,再行离开,也免得召来他人注意,可现在情况有变,也是教人无奈。 只是现下众人安坐,各自吃酒,气氛正僵,他要是站起来,就不是只有几个人注视他了,所以他也不敢贸然行动。 旅店之中,众人各怀心思,一时之间气氛愈发压抑。 …… 陆玄混迹旅店之中,他此番却以五通法门幻化了江湖游侠模样,变作一普通老叟,并未引人瞩目,便是童之山也不知道他如今在这旅店之中。 见童之山藏入旅店,陆玄本以为无人看破他行藏,当是无事了,不过注意到其中一些人看向童之山的眼神,当下知晓事情没那么简单,饮下一口温酒,没有急着离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旅店之中客人们谈话声音渐低,互相之间防备到了极为凝着的临界点,这等时候,只要有半点动静,只怕都会惹来所有人的目光。 咦? 陆玄有意施法破了这僵局,让童之山有个机会离开,只是转眼一看,却发现一处古怪。 众人冒雪赶路,又在旅店之中枯坐,不敢动作,此时已经过了申时,眼见日薄西山,外头天色已然昏暗下来。 而就在这时节,旅店后堂,忽然走出一名老叟,开口僵笑道:“各位客官远道而来,途径此地,风雪阻路,难得照顾小店生意。客官们赶路辛苦,小店酒水吃食俱是寻常,招待不周,特请了城中乐舞坊之人前来助兴,以解诸位客官赶路疲乏。” 这老叟并非旅店老板,方才不曾见过,如今突然从后堂走出,也是行路无声,骤然开口,险些惊到了大堂之中的一众旅客。 众人听得老叟这话,面面相觑,一时无人开口。 大堂之中大部分商旅,都是因孤宅剑光而来,对什么舞乐自然没什么兴趣,也不曾多想,反而有些皱眉。 倒是早先便因风雪来到这旅店休憩的客人,被这大堂压抑气氛弄得有些不舒服,现下听了这老叟言语,反而笑道:“如此最好不过,酒肉虽酣,终究少了几分热闹,如有舞乐,有劳请出。” 这些人也不知老叟身份,更不知这荒野旅店哪里来的舞乐,但想到店中商旅颇多,也不担心太多。 只是陆玄见了这老叟,却是不由皱眉,以他修为,观量这老叟气息,死气沉沉,虽像生人,却又有几分古怪,顿觉其中或有妖异。 心中念动,已然将心神挂在了龟蛇剑上。 此剑得成真形,还未曾试过锋芒,如是真与他所想一般,这旅店也非寻常之地,说不得能洗练一番。 堂中商旅,俱是江湖之辈,不通望气法门,即便心思聪颖之辈,能察觉几分不对,终究也看不分明,于是也没人出言拒绝。 老叟见此,微微一笑,干瘦面上沟壑一牵,在有心人心中形象愈发古怪。 老叟退去,不多时,后堂两处小门门帘掀开,遁出一行人来。 只瞧见这些人,大堂一众宾客面色俱是一僵。 一百七十四、童子 众人虽也不曾想过,这荒野旅店之中会有美人歌舞,但既是从城中乐坊请来的人,怎么也该是精通此道的乐人。 但入眼所见,与众人心中预计大不相同。 从后堂鱼贯而出的,分明是一个个手持鼓瑟的小童,一个个年纪俱是七八岁大小,身着玄色衣袍,扎了冲天髻,面上各个涂了一层白面,白面之上是左右一团大红胭脂。 能听嬉笑之声,但排列有序,不见半点乱象,似乎调教有方。 因年纪打扮,这些童子辨不清男女,约莫有二三十人,这一行出,便在堂中敲打拨弄起来,伴随嬉笑童音,有几分喧嚣,却有有几分古怪。 总之大堂一众商旅,见了这场面,都是禁不住皱眉。 勉强忍了一会儿,鼓瑟之声愈发不对意思,不知哪里来的曲调,听着实有些瘆人,尤其伴着那一干童子打扮,更是教人心中不适。 “停!” 有旅客听不下去,出声喝止,只是童子们乐声却不停下,嬉笑之声反而更为大了些。 到了这等时候,任谁都觉得不对劲了。 荒野之地,本就易见古怪,在场都是有江湖经验的商旅游侠,多少也有些见识,虽想不到堂中如此多人,还能遇到怪事,但也不至于慌神。 此时便是对那孤宅剑光有意的,此时也顾不得想这些事情了。 注意全放在了这些童子身上。 有胆大之辈,起身便朝那些童子捉去,一入手,冰凉一片,便是夺了鼓瑟,也不见乐声停下,反而使得童子嬉笑之声又大了。 出手之人惊叫道:“这些童子并非活人!” 这话一处,本就有所怀疑的商旅们纷纷拔剑起身。 只是就在众人起身之时,大堂之中油灯之光骤然灭去,顿时一片昏暗,只依稀借着外头天色,能隐约看到周遭人的身影。 于此同时,旅店之中乐声更浓,童子嬉笑之声愈大。 “谁有火折子!” 众人虽惊,但还算冷静,话音一落,便已取了火折子吹燃。 “啊!” 可微薄光亮,哪里能照亮偌大厅堂,未等众人细看周遭环境,一声惨叫便才人群之中响起。 听得这等动静,众人心中俱是一惊,汗毛竖起。 “童子!先捉那些童子!” 有人呼喊道。 那些童子放在起乐之时,聚在一处,众人也记得方位。害人之物,如无意外便是这些童子,至少有几分可能,心思灵活之辈,已然想到破局所在。 行走江湖,多是胆大之辈,听得这声。纷纷提剑砍去。 只是如此一来,堂中众人本就不是同伴,行动之间难免纷乱,一时大堂之内,火光点点,刀剑寒光舞动,乱作一团。 童之山坐在一隅,此时也是提剑防备。 他没有火折在身,但眼力还算不差,借着依稀天色,能见大堂之中影影绰绰,但也辨不清人像。 经历过孤宅之事,他对妖魔之流看法已经发生了改变,再无半点小觑之心,若是放在以前,此时的他必然已经出剑,现下则多了几分谨慎。 正缩在一角,听得堂中喧闹,努力适应昏暗。 忽的,感觉一只搭手拍在自家肩头,童之山心下一惊,往前一个翻滚,随即提剑往身后劈去。 只是宝剑去势被阻下,仿佛嵌入了什么坚韧的东西之中,竟是拔也拔不出。 宝剑乃是他护身依仗,万不能弃,更不提现下情况,怕是遇了妖魔,如无通灵宝剑护身,总也性命难保,即便有莫大风险,童之山也不愿弃剑躲避。 正在童之山冷汗浸身,要运力拔剑之时,一道温和声音响起,让他微微一愣。 “是老道,童居士莫慌。” 孤宅记忆深刻,童之山对于陆玄印象也是颇深,如今一听这声音,当下就听出了是陆玄。 不过这旅店古怪,童之山也不确定是否就是陆玄,加上此前旅店之中也不曾见过陆玄身影,心中难免犹疑,不敢相信。 琢磨的功夫,身前一点微光亮起,果然看到陆玄面容。 心下这才一松。 在他想来,陆玄是剑仙之流,这旅店就算是妖魔所开,想也不敢变化神仙模样。 “陆前辈!” 回过神来,童之山有些欣喜,一时倒是忘了此地情况。 他失了机缘,本有意请教陆玄剑侠炼法,但陆玄走得匆忙,没给他半分机会,他还有些丧气,不想如今能在这旅店之中再见。 虽然现下场面不是很好,与他而言也能算一件喜事。 “此地有妖魔作祟,旁的且先不说,除魔要紧。” 旅店昏暗,但对陆玄而言,没有半分影响,堂中景象在他眼中纤毫毕现,自然也能看清童之山神色,见得童之山面色,陆玄便知他心中所想,所以才有此言。 童之山闻言,果然不敢再插话了。 陆玄将他拉到一旁,复而看向堂中,就见堂中商旅,有几个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地血迹,生死不知。 他的注意不在这些商旅身上,此地妖异不破,便是一个个解围救下,也是治标不治本,总有丢命之时。 目光所指,乃是堂中鬼魅行走的一个个嬉笑孩童。 这些孩童一现身,陆玄便看出了他们并非生人,只不过不知这旅店后头还有什么厉害存在,是以没有贸然出手,不想这背后之人半点也不舍得耽误,一番鼓乐未毕,便直接动起了手。 堂中失踪的商旅,就是被那些孩童拖走的,只是拖去了何处,陆玄也不清楚。 眼前被拖走的商旅愈发多了,陆玄念头一动,抬手一道符纸打向一方桌案,轰然火起,那桌案便似火炬一般燃烧起来。 火光一起,堂中大亮,众人纷纷看来。 虽然依旧弄不清情况,见了光亮,终究定心不少。 陆玄有意避开自身,所以众人并未注意到他和童之山,也没人知道火是他放的。 见因火光乍起,黑衣童子们全然消失不见,陆玄对童之山吩咐道:“你有灵剑在身,对付那些童子并不困难。你去召集众人,免得人如散沙,逐个遭了算计,我先去探探这旅店古怪。” 话一落音,童之山尚未反应,就见陆玄已经消失眼前。 一百七十五、着道 童之山心中并无底气,但陆玄吩咐,他不好不做。 再想也是为了降妖除魔、救人性命,本就是他一直以来在做的,于是一咬牙,走到燃着的桌案前,举剑挑过一旁木凳,加入火堆中。 动静不小,自然引来众人注意。 见童之山是要旺火势,心下稍松,方才昏暗下去,几声惨叫实在让人心中寒颤,众人胆量虽然不小,但莫名其妙丢了性命也是不甘的。 一转念,又不知童之山这是要做些什么。 “诸位,某家童之山,江湖散客,平素以降妖除魔为己任,某有一口灵剑,颇有灵性,能斩除妖魔,警示危机,方才堂中童子,俱是妖魔之属,害人者,也是其等……” 童之山应变能力不差,这一会儿功夫,已然想出了一套说辞,他生性豪爽,卖相也是豪迈之人,容易教人相信。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堂中存余商旅之中有人认得他。 …… 不说童之山行事,只说陆玄悄然摸到旅店后院,一片孤寂,听不得半点声息,见不到半个人影。 他也是看不破那些童子本质,凭他本事,方才暗中去捉那些童子,居然捉之不得,其中虽也有隐匿行藏,未曾动用真正本事的缘故,但也足以说明这些童子并非寻常类属。 否则以他玄光修为,不至于半点破绽也看不出。 心下也有几分忌惮,若非这旅店害人,陆玄也不会多管,毕竟不知这后头之人到底什么身份,难说就着了道去。 既见害人,终究不能坐视不管。 然一番寻索,却是一无所得。 未免皱眉。 无奈之下,只得回返大堂,就见大堂之中,空无一人,童之山等人竟是不见了踪影。 堂中能见火光,方才众人所用酒菜还在,因黑衣童子变故而被撞翻的桌凳也凌乱摆放着。 就仿佛童之山等人突然蒸发了一般,只留下这堂中乱象。 即便知晓这旅店古怪之处不少,见了如此一幕,陆玄还是禁不住一怔。 如今已不是简单的除魔之事了,明显他也入了旅店背后之人的眼中,遭了算计。 陆玄一生经历不少,入道也有十数年,修行怪事更是见过许多,虽知晓自家遭了算计,倒也不至于失了冷静。 只是他心计中人之姿,平素处理事情靠的多是经验,很有几分自知之明。 这等怪异情况,除非能以望气之法看出几分破绽,否则单凭自家心思,很难找出什么线索。 是以略作沉吟之后,陆玄没有多想,直接朝着旅店大门走去。 旅店再是古怪,也就是在这店中,他倒要看看自己要是离开旅店,是否还受到影响。 直至陆玄推开旅店大门,也不见什么变故发生,只是等他走出大门之后,赫然发现,自己居然又回到了旅店的后院。 仿佛入了迷阵一般。 见得这等情况,陆玄眼睛一眯,回忆自家进入旅店之后的经过来。 凭他对童之山通灵神剑感应,至少进入旅店之前所见所闻,当是做不得假的。 甚至旅店之中,一众商旅也该是正常人。 毕竟一直随行,陆玄是看着他们追索童之山行踪而来的。 如果这些人都是假的,只能说是境界远远高于陆玄的人在算计他,但他并不曾招惹什么仇敌,以他哀牢山门下身份,也不会有人贸然对他下手。 所以这猜测的可能性不大。 如无意外,也即是说至少进入旅店之后,所见所闻还是正常的,直到那些童子出现,或者说直到他闯入这旅店后院。 要么是那些童子本身就是某种迷惑人的引子,要么就是这旅店后院本有迷阵,而陆玄闯入之际,直接中招,以至于他在后院见不到半个人影,也发现不了什么古怪,甚至回转大堂,所见一片假象。 想到这个可能,陆玄有些头疼。 要是明摆的阵势,或许他还能依靠百字碑看出几分轨迹,找出破绽来,但百字碑也不是万能的,终究还需要以他见闻推演,他无法看破自己是否身在迷阵之中,自然无法借助百字碑推演破绽。 毕竟他这是身入迷阵,而不是像鹤道人灵茶一般,是神魂受到了影响。 更具体一些说,就是他本身并没有异常之处,只是身处的环境变了,所以就算不是百字碑,而是换了别的什么法宝,也不会示警。 他没有遭遇危机,如何会有示警? 所以有时候困迷之阵比杀阵还要让人不好应对,就在此处了。 敌人将你困住,也不用其他手段对付你,就好比江湖武斗,别人不出招,你自然也谈不上什么破招。 你就算本事再大,旁人不与你交锋,你也是无可奈何。 除非你精通阵道,能看出破绽,但现在的陆玄显然没有这个本事。 难不成要动用师父的剑气? 陆玄无奈想到。 他手段还是少了,除了飞剑以及自身剑术还算当用,修士十数载,也见过许多玄奇事,但真正厉害的神通手段并没有学到,从某些方面来说,还比不得一些旁门修士。 当然不是说这样不好,剑仙之辈,也有只修一口飞剑,一剑破万法的存在,可惜陆玄剑术还不到那等境界。 更何况以他如今修为,既然看不破迷阵,说明背后之人境界至少不下与他,也谈不上以力破之。 唯一能借助的,只有严白凤的剑气了。 正在陆玄琢磨是否动用严白凤剑气之时,后院入口,忽然闯入了一道人影,仔细看去,不是童之山又是何人? 见得童之山贸然闯入,似乎还有些焦急,陆玄微微一怔。 童之山不知陆玄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这后院古怪,他本在堂中主持局势,等待陆玄回返,谁料数个时辰过去,眼见到了后半夜,那些童子虽然没有再出现,可众人也无法离开旅店,无奈之下,只能亲来后院找寻陆玄求助。 一见陆玄,童之山也是一愣,本以为陆玄是遇到了麻烦,却不想刚闯入后院,就看到了陆玄站定院中。 “陆前辈?” 童之山有些戒备的喊了一句。 “是我。” 看童之山神色不对,陆玄也没多说,先答了一句。 听得陆玄回话,童之山松了口气,忙道:“前辈离开已有三四个时辰了,可是得了什么线索?” 一百七十六、旅店 三四个时辰? 陆玄闻言,心中讶然。 他自入这旅店后院,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大部分时间还是在这后院琢磨破局之法去了,怎么可能过去这么久? 正要说些什么,忽的念头一转,面色有了些变化……这地方,比他想的还要古怪。 只是说与童之山听,显然他也给不出什么意见,于是问道:“大堂情况可还好?” 童之山点了点头道:“并无变故发生,那些童子自前辈离开之后,就没显身过了,反倒有伙计来收拾残局,搬来崭新桌凳,点上了烛火,还为我等奉上酒菜,只是我等如何询问,也不得回应。这旅店着实古怪,因我主持,堂中的朋友暂且不敢妄动,不过都有些耐不住了。” “我等试过推门离开,只是根本无法离开旅店,又不敢四下走动,无奈只能来寻前辈。” 听得这话,陆玄心中疑惑更多,这旅店背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都有些迷糊了。 似乎并不是妖魔鬼怪、左道修士这么简单。 只是这么苦想,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想到这后院迷阵,陆玄道:“你我先回大堂。” 陆玄试过几次回转大堂,但每次所见都是空无一人,如今童之山到此,是想看看他是否也会被困在此处。 童之山没有多想,他不知后院古怪,当下领着陆玄往大堂走出。 只是这一回,童之山拉开门帘,陆玄却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真正的大堂之中,赫然能看到堂中烛火微光之中坐定众人。 一众商旅面色都不好看,不过没有多少慌乱,这大堂之中的布置也是回到了先前未曾发生变故时的模样。 见得这等场面,陆玄注意不再那些商旅身上,反是一怔。 他此前试过几次,所见大堂都是一片孤寂,但这回随同童之山回转,却顺利回到了此地,如何能理解。 一众商旅见童之山露面,纷纷看来。 方才童之山无奈之下,说出了陆玄的存在,众人知晓有陆玄这么个斩妖除魔的剑仙同在,这才能安然坐定,否则哪怕童之山主持,也早就乱做一团了。 如今见得童之山果然带了陆玄回来,都是带着几分期待,希望陆玄这剑仙能够带着他们离开。 “童居士,你刚才是怎么去的后院?” 陆玄没有管那些商旅的目光,问了这么一句。 “啊?” 童之山有些不明白陆玄的意思,不过看到陆玄有些肃然的面色,知道或许是什么要事,仔细想了想,回答道:“我本是直接要来找前辈的,不过被伙计拦阻,与这旅店伙计说了两句,他才让我去了后院。” 伙计。 听到童之山这话,陆玄知道这不同之处或许就在这伙计身上。 他与童之山进入后院的方式,区别就在有没有伙计带路。 这么一想,似乎这旅店并没有有意针对某个人的意思,也不是陆玄之前猜测的那般,因为旅店背后之人看出了他修士身份,所以将他困在了后院。 只是这么一来,陆玄心中疑惑更多。 这旅店到底是什么存在,将众人困在店中,又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害人?但能将他这玄光修士轻易困住,如果想要害人,根本不必弄得这么麻烦。 堂中一应商旅,俱是凡人,哪怕有几分武力,对于修行之辈来说,差别也不大。 心中带着这些疑惑,陆玄与大堂一众商旅见过,此时也不隐瞒自家修士身份,还驱以龟蛇剑自证,为的是让这些商旅不至于胡来,反带来麻烦。 随后与众人一番商议,陆玄又得了一些比较重要的消息。 按着众人的说法,经过检查之后,他们发现方才旅店变故,失踪之人俱是在童子起乐之时起身喝止的人。 此外之前有人没有结账,就强行要离开的,以及耐受不住,自顾去后院寻店家质询的人……也都失踪不见了, 根据各人给出的信息,又做了诸般尝试,陆玄大致得出了一点线索。 这旅店似乎自有一套规矩,只要按着旅店的安排来,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事情发生。 更具体一些说,这旅店自己有一套运转的流程,想要去后院,必须和伙计或者旅店中人打一声招呼,而旅店做出什么安排,客人不能拒绝,否则必遭劫难,多是莫名其妙失踪。 至少陆玄经过几番尝试,如是自己悄摸跑到后院去,就很难回到这大堂来,必须有人向伙计说过,才能去后院把人带回来。 经过一番总结,陆玄大致明白了一些事情。 这旅店确实有古怪,古怪就是这旅店本身,也不是背后的什么人。 只是知道这些并没有太大的用处,就算知道旅店的规矩,他们也无法离开。 强行离开,只会遭了难去。 堂中一众旅客,都将希望放在了陆玄这老剑仙身上,只是见陆玄沉吟许久,都给不出一个办法,更没有说出什么斩妖除魔的话,面色都不好看。 涉及自家性命安危,便是面对剑仙,也难有尊重。 不多时,各自就有了一些埋怨之意。 人性如此,遇到了困难,大部分人都喜欢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如是找不出破局之法,就会怪罪让自己失望的人,陆玄对此很是清楚,所以见怪不怪,根本不去理会。 童之山知道陆玄身份不凡,倒是没有着急,不说陆玄手段,只说此前在那孤宅之中,陆玄还有一位厉害前辈,想来背景不俗,在他想来,便是陆玄没有破局之法,说不好也有人来救。 陆玄自琢磨这旅店古怪规矩,不多时倒是有了一些想法,对童之山说道:“多的暂且不想,既然坏了旅店规矩,才有古怪发生,我等不妨按着这旅店的规矩试上一试,静等明日,看看会发生什么。” 童之山闻言一怔,随后觉得陆玄这话有些道理。 陆玄的一些猜测,都告诉了他,以他心思,也能明白陆玄的意思。 略作沉吟,也点了点头,而后与众人说明。 虽然觉得不是很靠谱,但此时也没有别的方法,众人只能带着怀疑,老实坐着吃酒。 (这两章有点仓促,八点才回家,回头精修下) 一百七十七、烂柯 翌日。 在这古怪的旅店之中枯坐一夜,便是身子强健的一众商旅,面上也能见疲惫。 虽说有陆玄这剑仙在,但旅店给人威胁太大,精神压力难免过大,承受不来。 晨光熹微,终见金乌东升。 不知为何,众人看着这投入旅店大堂的光亮,竟有一种不真实感。 仿佛不该是这么正常的一个转变。 强打精神,众人纷纷看向了陆玄。 陆玄心中有不少猜测,见众人目光,略作沉吟,来到了柜台前。 柜台之后,是旅店的掌柜,掌柜的一直站在柜台后头,并未多么关注堂中枯坐一宿的客人们,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直到陆玄敲了敲柜台,这才抬头看来。 掌柜的笑道:“客官这是要走了?” 陆玄点头道:“结账。” “好嘞!” 掌柜的闻言,劈里啪啦在算盘上一番拨弄,随后道:“承惠一钱银子。” 陆玄不多话,将一钱银子放在柜台上。 掌柜的接过银子,笑了笑,叫来伙计,相送陆玄。 在众人目光之中,陆玄在伙计带领之下,来到了旅店大门,伙计掀开门帘,正好能看到外头的景象。 外头风雪已停,日光照在雪地之上,刺眼得很。 一时之间,众人都被这雪地反射的阳光照得有些不适。 陆玄没有多做犹豫,对那伙计点了点头,随即踏出了旅店。 这一回,顺利的踩在了雪地之上,往前几步,地面积雪所回馈的感觉十分真实。 再走几步,周遭景象俱是来时模样,身后旅店也再不见半分古怪。 见得这等情况,陆玄知道自家猜测没错了,于是回头对着旅店之中的一众商旅点了点头。 众人见此,面色大喜,纷纷朝着柜台而去。 没过多久,全都从旅店之中跑了出来。 有的人被这古怪旅店弄得有些胆战心惊,甚至都顾不得与旁人多说什么,离开旅店之后,便带着自家的东西仓促离去。 至于什么孤宅宝光,现在也没人还去想这件事情了。 性命都不能自保,还谈什么宝物。 江湖之上,要钱不要命的人不是没有,但还是少部分的,如今见了这等诡异事情,至少在场众人之中,没有几个心思还在那宝物之上的。 即便有胆大的,小心思也都放在了陆玄身上,毕竟陆玄可是他们亲眼所见的剑仙,真要寻什么仙缘,岂不比宝物来得真切的多? 陆玄此时的注意却不在众人身上,回望身后这古怪旅店,他觉得自己此番也算涨了见识,他行走江湖数十年,入道修行也有十余年了,从未见过这种异常之地。 以他修为,在这旅之中,竟是半点发挥不得,只能按着这旅店的规矩来,才能安然脱身,却不知这地方到底有什么来历。 当然他心中虽然好奇,此时却也不会贸然再入内探访了,回头有机会询问严白凤,想来能得一番指点。 回过头来,见残余众人之中还有未曾离开的,都是有意无意的看着自己,念头一动稽首与众人见礼,随后也不再管童之山,便要离去。 童之山见陆玄如此,忙要开口叫住,但见众人神色,大抵明白陆玄意思,不好出声,只得急忙追上,只是追了几步,陆玄已经不见了踪影。 童之山见此,心中一急,随后有些无可奈何。 他却是又错过了一次机会。 …… 童之山如何,陆玄没有再多想,经过旅店一事,只要童之山不傻,暂时没人会再找他的麻烦,所以陆玄自然不必看护。 因此他心中并没有多想童之山的事情,倒是那旅店,着实给他留下了不浅的印象。 他自琢磨,日后如是弄明白了情况,说不得还会回来一趟。 只可惜不拘严白凤还是秦韵,都不在哀牢山中,不然倒可请教,此时只能暂且按下疑惑,日后有机会再寻求指点。 说来这旅店所在之地,离妙玉庵所在的黎罗山倒是不远。 琢磨黎罗山相近,月云师太或许知道一些东西,念头转动之间,陆玄干脆驾驭了龟蛇剑光,往黎罗山而去。 这第二次拜访,熟门熟路,龟蛇剑如今炼就真形,飞剑速度更上一层楼,过不得多时,陆玄便至黎罗山。 虽不知师太是否在庵中,但依着昔年所知,月云师太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山上清修的,得见机会算是比较大。 寻得妙玉庵,昔年所见比丘尼,如今都成了老人,也有新来的,多不认得他。 一番询问,自报家门,才见到了月云师太。 师太果然在庵中。 “月云道友,多年不见,功行见深。” 得见月云,师太修为也深,虽然境界未曾突破,但在陆玄眼中,气机更为玄妙,其中杂含清净之意,隐有清灵之感,几欲飞升,想是离那餐霞之境不远了。 “不比陆道友,听秦道友所言,道友十数年前便已练就玄光,着实教人佩服。” 相较陆玄浔阳静修,秦韵因境界憋在玄光大成,一时难成餐霞,不时会四方访友,十数年来,与月云也见过不少次面,自然也说起过陆玄情况,所以月云对于陆玄修为进境,也算有几分了解。 “机缘所得罢了,说来师太指点与我也有不小帮助。” 陆玄笑笑。 二人一番叙旧,陆玄随即说起了旅店遭遇。 月云闻言,倒是没有多少惊讶,反道:“这世间玄奇之事不少,有许多事情,便是我等修行之辈也难看破,除非令师严真人那等宇内高人,或能看破几分,不过于我等而言,难明其中内蕴。” “道友所说那旅店我不曾见过,不过类似之事倒是有不少。” “其实凡间话本传说之中,也曾提过,譬如广通洞中一日,世上千年、王质观儿童子对弈,回家时已过数十载,俱是这等天地奇事。” “此等事情,并非修士所为,至少以我见识,不曾听闻天下修士,谁人能操时光变化,因此类似之地,大多天地自成,其中因由,常人难明。” 陆玄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不知师太对这类事情可有更多了解?” 一百七十八、狐儿 “了解谈不上,算是听过一耳。” 月云师太道:“似那旅店之事,也有人遭遇过,内中自有规矩,除非有强绝法力,否则极难以力破之,只能寻其规律,从中走出。” “不过我也听闻,这等地方,必有异宝奇物存在,如是能将其破除,或有所得。” “早些年我不过元胎修为,曾有所得闻,有一名道友到了一处小镇,也是发现自家无法离开,后来一番经历,意外寻出了其中根源,得了一件异宝,后来修有所成,如今已是还丹高修了。” 陆玄闻言,有些惊奇,便是那旅店小地,陆玄都摸不着头脑。 百姓众多的小镇,只怕情况还要复杂,却不知此人如何破除得怪异。 “却不知此人是谁?竟有如此心计?” “此人姓徐名烟霞,号飞云子,乃是玄门散人,修为虽只还丹,但却天下闻名,说来与道友同出九江之地,或许道友还曾听过他的名号。” 徐烟霞? 陆玄心中一怔,这个名字,他已经有些年头没有听到了,自从拜入哀牢之后,他也没有去找徐烟霞留下的那几处石碑,毕竟自有修行,而且落云峡丢失了碧云簪,陆玄觉得其中或许还有缘法,所以不曾再去收集徐烟霞的传承。 没想到今日在这妙玉庵中,再一次听到了徐烟霞的名字。 “原是飞云子前辈,说来我与这位前辈还有一番缘法。” 陆玄摇头一笑,将自家早年得了徐烟霞传承的事情说了出来。 月云不知此事,听得陆玄这一番话,也是讶然,不由说道:“不想道友与飞云子道友还有如此缘分。” 不过终究只是机缘之事,二人也没就此多说。 而陆玄知晓那旅店存在,世间原来不少,心中有一些心思,但也没有再多问。 转念四下一看,不由道:“怎不见定静师侄?” 十数年过去,当年那个小师太如今想也已经长成,如无意外,应是入道了的,陆玄从哀牢山取得朱果,也是作为礼物的,就想着或许会路过黎罗山一趟,只是不曾见到定静。 “定静如今下山处理事情去了,不在庵中。” 月云说道。 说时,不知想起了什么,还道:“说来定静下山,与道友还有一些关系。” “与我有关?” 陆玄有些讶然,他只来过黎罗山一次,与定静也只是见过,怎么定静下山,还与自己有关? “道友可还记得我后山月露泉所住的那一家狐兽?” 听得这话,陆玄点头。 那狐兽他颇有印象,因那灵狐缘故,他还有所领悟,这才在回到浔阳之后,练就玄光,说来也有一番因缘。 月云摇头道:“道友不知,当日你送月华禅珠归来,那被你所救的灵狐,跟着你下山去了,她自是寻不得你,十数年来,不知哪里得了法门,炼就了一身修为,在山下闯荡,还与凡俗之人结亲。” “虽然人妖疏途,但这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这灵狐却招惹了仇敌,为此还影响到了黎罗山清净,无奈只能叫定静下山处理,定静所去不久,还不知事情解决了没有。” 听了这话,陆玄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想到当年那只纯真灵狐,竟因为自己跑下山去,还与凡人结亲,一时间也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是。” 陆玄无奈道。 “怪不得道友,世事难料,便是玄门高人,也难推算世事变化,何况道友,那灵狐下山,或许也是天命注定,便是没有道友,以她灵动心思,总也有下山一日,即是下山去了,何等遭遇,看的也是她自己,却关联不到道友身上。” 见月云如此,陆玄也不好多说,转而道:“此番我本是回山寻老师请教修行的,不过老师与师姐都不在,这才下得山来,遭遇不少,因见那怪异旅店与黎罗山相近,于是过来请教,得蒙师太指点,颇有所得,就不打搅师太修行了。” 月云随性之人,见陆玄生出去意,也没挽留。 陆玄当下离开了黎罗山。 只是剑光卷裹,天际飞遁,想起那纯真灵狐,也有自己的一份缘法,念头一动,转了个方向遁去。 …… 灵狐所在,相去黎罗山不远,就在北司县中。 陆玄也不奇怪,灵狐下山之时,只开了灵智,并无法力在身,这人世浊浊,不遇到危险都不错了,想也走不得多远。 只是在这左近之地,灵狐居然能得机缘,炼成人身,也是福缘不小。 陆玄剑光速度不慢,不多时便来到了北司县郊,收去飞剑,化作一寻常负剑老道,走入县城之中。 他从月云师太那里了解到了一些关于灵狐遭遇的事情,大抵知道她在什么地方,稍作打听,便知晓了灵狐所在之地。 一路追寻过去,来到一处庭院之前。 轻叩门扉,不多时,便有一少妇模样的年轻女子,打开了大门。 往外小心看来,就见陆玄站在门外。 女子模样清秀,相貌十分俏丽,颇有些纯真之意。 得见陆玄,先是一怔,随即面色慢慢变化,转为惊喜。 不一会儿,惊道:“您是,陆道长?” 以陆玄本事,这女子也无奇异本事,自然轻易看破她本相,正是一头灵狐。 不必多想,也能知晓这女子身份。 想到自己与这灵狐的缘法,陆玄点头笑道:“正是我。” “道长快快请进!” 女子闻言,微微一愣,虽不知陆玄如何到的这里,但还是十分欣喜的将陆玄请入内中。 陆玄也不多说,在女子带领之下走入院中,才问道:“未知定静小师太可在你家中?” 女子摇了摇头,道:“师太暂不在此地,还有事情处理。” 陆玄点了点头。 女子又忙请陆玄入内,茶水伺候。 “不想道长能来,小畜惶恐。” 陆玄笑道:“我此番上了黎罗山,从月云师太口中得知了你这小狐儿的事情,具体没有细问,不过知晓你遇上了麻烦,听说你招惹的麻烦不小,为此还扰了黎罗山清净是不是?” 一百七十九、蕙娘 灵狐有些尴尬,她在人世经历,还成了婚,自不是当年那只懵懂的狐儿了。 多少知晓人情世故,听到陆玄说自己搅扰了黎罗山清净,难免有些惭愧。 陆玄见她模样,大抵也知道她的心思,也不追问,只道:“你如今既已嫁人,想也有了自家名姓。” “是的,小畜如今随的夫家姓陈,小字蕙娘。道长唤我蕙娘便是。” “蕙娘,这名字倒是不错。” 陆玄微微点头。 狐儿有些羞涩道:“这名姓是夫君替我取的。” “哦?” 陆玄有些惊讶,本以为狐儿是变作人身之后,通晓了人世道理,才认识的现在的夫家。但听狐儿这话的意思,其中还别有因缘。 “夫君早早便知道我的身份了,不过并不介意……” 狐儿,或是说蕙娘,见了陆玄疑惑,便将自家与夫君相识的遭遇告诉了陆玄。 也许是还记得当年陆玄的善意,或者还知道自己是因为陆玄才跑下的黎罗山,面对陆玄的时候,蕙娘总有一种面对亲近长辈的感觉,并没有半点陌生感。 而陆玄听了蕙娘的一番话,才知道她是如何与她现在的夫君遇上的。 其中故事,却是算得上是一番奇缘。 蕙娘遇上她现在的夫君的时候,还是一只未能化形的灵狐。 因她贸然追寻陆玄踪迹下山,可本身却没有什么求生手段,虽然灵慧,却不通道理,难免遭难。 正这等时候,蕙娘被当是还是孩童的夫君陈止救下,并偷偷养在家中。 后来陈止家中生了变故,转过来又是已经学了些本事的蕙娘照顾陈止,蕙娘所得修行法门,也是那时候机缘得来的。 后来她炼得了人身,陈止很容易就接受了她的存在,没多久就成了亲,夫妇二人也能说是互相扶持的典范了。 说起她的夫君陈止,也算是坚毅之人了。 本身出身书香门第,可父亲却因某些缘故,与宗族断了联系,落魄之下,跑到了北司县娶了他的母亲,日子还算安稳,但父亲好酒,他孩童时便因醉酒去世了。 母亲辛苦将他养大,少年时也因过劳生疾而死。 陈止还算争气,读书成绩不错,母亲去世之前,已经考上了秀才,眼见便要乡试了,不想母亲突然病故。 自那时起,陈止便与蕙娘相依为命。 因守孝缘故,陈止三年没能乡试,后来守孝结束,参加乡试一举中第,成了举人。 他为人不差,学识也好,与周遭乡邻相处都十分和睦,在北司县中都有不小的名气。 说来蕙娘招惹上的麻烦,还与陈止有一些关系。 不过事情有些复杂,暂时也不好言说。 就在陆玄与蕙娘正说话的时候,院门轻响,蕙娘忙过去开门,就见一风貌俱佳的年轻男子,显出身形。 “夫君回来了。” 蕙娘见得这男子,面上满是欢喜,迎上前去。 随即将人带了进来。 只听方才蕙娘所言,陆玄便知这年轻男子当就是陈止了,于是微微点头。 按着蕙娘的说法,这陈止也算是难得君子人物。 陈止见了陆玄,不知他身份,未免有些疑惑,先与陆玄见礼,随后便要询问陆玄身份。 蕙娘先介绍道:“夫君,这位是陆道长,有道仙真,定静师父的长辈。” 陈止对于有道仙真没有什么具体的印象,但蕙娘说起定静,他就能理解了,知晓陆玄不是凡人,忙再行礼:“原是定静师父的长辈,陈某失礼了。” 陆玄对陈止的了解,全是从蕙娘口中听来的,具体是一个什么人,未曾亲眼所见,终究当不得真,所以也只微笑点头,并未多说。 “这院中不是说话的地方,道长还请屋内叙话。” 陈止请道。 陆玄没有拒绝。 陈家虽然并不富裕,但陈止颇有本事,倒也算不得穷困。入得屋内,陈止便叫蕙娘奉上酒菜,招待陆玄。 陆玄一旁看着蕙娘忙里忙完,全然就是一个俗世妇人,哪里还有当年纯真懵懂的小狐儿模样,一时心中不少感念。 与陈止聊天之时,此人倒是不时说着蕙娘的好,能够看出出自真心,陆玄见此,心中暗自点头。 虽说蕙娘如此,难免耽误修行,但她心中有意,只要不是所托非人,旁人也不好多管。 正如妹妹陆英,陆玄手上本有浔阳河神符诏,想要在妹妹死后留住魂灵,想办法走上神道,还是可行的,但他找了机会与妹妹说过,却被拒绝。 其中谈话不好多说,不过陆玄自那日之后,除了必要的修行之外,抽出了大部分的时间陪伴陆英,直到陆英去世。 这世间总有一些人,所看重的东西和大部分人不一样。 从某些层面来说,陆玄其实是一个俗人,但这并不妨碍他理解其他人不俗的一些想法和做法。 所以对于蕙娘选择和陈止成亲,呆在这俗世之中,做一个贤惠妇人,陆玄没有半点劝告的意思。 想到黎罗山相助蕙娘解决麻烦,想来与他也是一般心思,还是愿意成人之美的。 只是说道修行,陆玄观量蕙娘情况,却觉得有些别扭,妖类修成元胎,化作人形,他算是有一些了解,毕竟早年老黄在他身边也跟了一段日子,多少问过一些关于妖类修行的相关。 妖类修行,如有法门传承,炼成元胎之后,寿短者能得正常人类的寿命,寿长者倒是不受影响。 但正常情况下,寿命悠长的妖类,反而极难练就元胎,化形得成,此所谓有得必有失。 好比老龟,修行四百余年,难得正果,虽说其中有没有得到正法传承的缘故,但自身限制,也是其中原因。 而老黄刚好就是另外一面的例子。 他如果不是黄皮子成精,即便得了落魄山法门,或许也不一定能够简单炼成元胎。 当然,陆玄提及妖类修行,倒不是为了感慨这些,只是以他境界,大略能够看出蕙娘一身灵机情况。 正常情况下,灵机衰盈与否,就好比凡俗之人精气,能够直接表现出这个人的身体情况。 而蕙娘的一身灵机,在陆玄看来,是不太正常的。 一百八十、陈止 根据月云师太的话,蕙娘得了机缘,练就元胎才化得人身。 而妖类若得元胎,寿命正常情况下也有两甲子。 回过头来,再说蕙娘本身。 她本体乃是灵狐,寻常狐兽,不开灵智,不炼精气,寿数在十数年左右,如开灵智,即便不得传承,也能涨二三十年寿数。 若是吃了什么灵果,还能活的更长。 蕙娘曾在黎罗山月露泉旁安家,按着当年陆玄所见,她也就是三五岁的年纪。 这么些年过去,至多也就是二十来岁。 即便不成元胎,以她灵慧,加上月露泉滋养,怎么也有三五十年的活头。 更别说炼就元胎之后,寿数应该更长。 可在陆玄眼中,蕙娘一身灵机略有几分衰败,按着他的见识,蕙娘最多也就是还有一两年的寿命了。 这等情况,自然是不正常的。 只是陈止当面,他也不好询问。 而且看陈止的模样,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从他言语之中,不时还说道日后夫妇二人生儿育女,祭拜父母,就知道对与蕙娘的情况,他并不是很了解。 或者说蕙娘根本没有提及过自身情况。 当然,十数年不曾见过,具体蕙娘身上异常是否入自家猜测一般,陆玄也有些说不好,终究只是见了一面,光凭他一眼所见,也难完全断定。 …… “说来也是惭愧,因我缘故,招惹到一些有心人,搅扰了黎罗山清净,还劳烦定静师父下山处理,实在过意不去。” 陈止知道蕙娘乃是狐妖,与定静接触过后,大抵也知道黎罗山上有真仙人。 对于修行,还是有些理解的,并不像寻常书生一般,虽然相信世上有鬼神,却只能胡乱猜测。 大抵是听了蕙娘说了陆玄是定静的长辈,所以陈止以为陆玄也是黎罗山上修行的神仙真人,于是谈话间将那麻烦事又说了一遍。 根据陆玄总结,大抵就是陈止一位好友,遇上了一些麻烦,患了疾病。 这位好友是陈止难得的朋友,也是正善之人,那疾病难治,好友命不久矣,陈止得知这消息之后,难免有些愁绪。 而蕙娘见夫君如此,不免多问了几句,得知陈止好友的情况,知道是他那位好友身染污浊之物,所以得了顽疾。 她刚好知道,这顽疾黎罗山月露泉能治。 蕙娘没有隐瞒自家夫君,而陈止是义气之人,听问黎罗山月露泉能治自家好友,于是便想去取来泉水。 蕙娘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她小时候就是在月露泉旁生活,如今一家人还在黎罗山修行,家人没有她这么多的心思,也不曾下得山来。 蕙娘不时会抽空回一趟黎罗山。 趁着回家的功夫,取来一些泉水,也是顺手的事情。 于是蕙娘便回了黎罗山,取了一些月露泉泉水回来。 陈止那位友人,用月露泉泉水放入浴桶之中泡过之后,果然见好。 本来事情到这里就该结束,友人病愈,陈止夫妇也算做了一件善事,更得友人感念。 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可就在陈止这位友人病愈之后,却有一日,上门来访,一番恩谢之后,询问起了泉水的来历。 陈止虽有几分善心,好友也非恶人,但知晓泉水珍贵,也得了蕙娘提点,自然不会说出。 谁料那友人感叹道,并非是对那神物有觊觎之心,只是他染病之地,是在他夫人娘家,那地方这种病症很是泛滥,凡是染上的,几乎都逃不得一死。 尤其是孩童和老人,死了许多,也不是没有研究这病症的医者,可惜都束手无策。 陈止的有人也是善心之人,自家逃得性命,自然便想起了那些死在这顽疾之下的百姓,于是才找上门来。 听得友人这一番话,陈止十分犹豫。 月露泉之事,他不好说出,说出来就是给黎罗山招去麻烦,显然十分不妥。 但要是不说,月露泉能救人性命却是做不得假,总不好见死不救。 无奈之下,陈止只能和蕙娘商量。 蕙娘倒是没有多想,月露泉天地生成,既然能救人性命,也是功德之举,借助天地灵泉,救生灵性命,总也不会是错事。 于是与陈止商议过后,决定在不影响黎罗山的情况下,去取来泉水,制成药水,相助陈止好友救人性命。 期限倒也没有什么变故。 陈止那位好友,是真心救人,得知陈止愿意搭助,十分感激,也跟着陈止操持起了这件事情。 于是在几人协调之下,月露泉泉水做成的药水,便运到了陈止好友夫人的娘家,白元县。 这药水出现,很快就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除了车马费之外,陈止等人并不收取任何费用,所以售价十分便宜。 为此陈止与他的那位好友,还得了大善人的名声,本来事情如此,既救了百姓性命,陈止二人也得了名声,可以说是一件大好事。 可是人世混杂,总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存在。 陈止他们贩卖的药水能治疗这医者束手无策的顽疾,除了得到好名声之外,自然也会引起巨大的关注。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上门请求合作了。 具体不用细说,大抵就是看上了这药水所能带来的巨大利润。 可陈止与他的好友,目的都是为了做善事,根本就不曾想过借着这药水赚钱,哪里会同意与这些人合作。 但他们能拒绝,却无法阻止旁人的惦记。 于是在这些人的鼓弄之下,事情开始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先是月露泉水制成的药水被人污蔑,随后又有传言,说是这顽疾本就是陈止等人弄出来的,然后再贩卖解药赚取百姓的血汗钱。 总之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陈止的好友还因此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得了重病,没过几日便病故了。 这倒也罢了,陈止也是举人身份,身在北司县,只要他不做那药水生意,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但不知那些人哪里找到的线索,竟然摸到了黎罗山去。 无奈之下,蕙娘只得将消息带到了妙玉庵,于是才有了定静下山的事情。 一百八十一、白元县 对于此事,陆玄也不见怪。 人性本就如此,善事也并非那么好做的。 当然,也不能就此否定陈止与蕙娘夫妇救治百姓的善行。 “定静如何说的?” 陆玄问道。 定静既然去解决事情了,想来已有所得,但贪婪之人逐利,只怕定静就是去了,也难解决事情,她年纪也小,见闻或许还不如陈止与蕙娘,如何能解决这等事情? “定静师父去探消息去了,看看是谁在背后主事,也好解决。” 陈止道。 听得这话,陆玄微微点头,这是一个解决问题的门路。 稍作沉吟,他也没有再多问,即便想要帮忙,也得等定静先回来再说。 …… 陈止做了举人之后,家中渐富裕起来,宅院也翻修过,不差陆玄一间住房。 在陈家呆了两日之后,定静回转。 得见陆玄,定静也是有些惊讶,不过她现在也不是当年那个有些怕生的小女孩了,不忘见礼。 “陆前辈。” “我听陈止说了那白元县之事,可有所得?” 定静道:“此事已经解决了,倒是那顽疾根源,似乎并不寻常病症,或是与修者有关,只是晚辈多番探查,寻不得根源,我已准备回山向师父请教。” 陆玄略有几分惊讶,看来这十数年来,定静也并非一直在山上清修,不然这等事情,也不是寻常人能解决的。 不过既然解决,他也没必要多问。 至于那顽疾之事…… “你回山去问问月云道友也好,我先去那白元县看看情况,是否能有所得。” 既知此事有古怪,陆玄也没有袖手旁观之意。 定静自无意见。 不过陆玄转念,又想起了一件事情来,不由问道:“蕙娘情况似乎有些不对,不知你可有了解?” “蕙娘是晚辈好友,她的情况我有所了解,她所得传承有些不同寻常,炼得元胎十分勉强,为与陈居士在一起,强行化得人身罢了,如今寿数将至,全靠月露泉水月华灵气维持罢了,至多也就剩三五年的活头了。” “此事我也曾劝过她,可惜是她自己做的选择,旁人也难多管。” 看来自己并没看错。 只是正如定静所说,这是蕙娘自己做的选择。 摇了摇头,陆玄终究不再多说,转而从剑匣之中取出了两枚甲子年份的朱果,交给了定静道:“小狐儿也算与我有缘,这两枚朱果俱是甲子年份,你与小狐儿各分一枚,这一枚朱果想也能对她有所帮助,我便不见她了,先去那白元县,如是月云道友那里有什么消息,你再来白元县寻我便是。” 言罢,不等定静多问,直接离开了陈家。 …… 白元县。 陆玄来到这县城之中,不时还能听到关于那顽疾的消息。 这顽疾被白元县之人称作是‘巫俎’。 大抵都觉得与鬼神相关,所以医者难治。 当然,因为陈止与他那位友人的善举,患此顽疾之人已经没有多少了。 大多都在月露泉水的帮助下,恢复了正常。 不过根源不得解决,终究治标不治本,显然白元县中百姓,对此也有忧虑,虽然有了治疗之法,还是有着莫大的风险。 一谈此症,都有些畏惧。 定静来到白元县时,除了处理陈止弄出来的麻烦之外,得见这‘巫俎’之症的古怪,还做了一番探寻,虽然没有发现根源所在,不过也找到了一些线索。 这‘巫俎’之症大致起于何时,最先得了这病症的人又是谁。 这些消息并不难知道。 这‘巫俎’之症,对于之前的白元县来说,可以说是绝症,尤其来历不明,官府方面自然也关注,也就有着不少的记载。 按着定静得到的消息,这‘巫俎’之症到底起于何时,没人知道,但在白元县中开始有人染上这病,应该是三年前。 而第一个患上这病症的人,也早就亡故了。 具体此人是在什么地方染上的这病症,病症流传又是以什么方式,暂时还没人知晓。 医者们看过之后,以防疫之法针对,起了一些效果,不过还是不断的会有的患病。 直到陈止他们弄来了月露泉,这才将病症风发之势压了下去。 …… “老道长,这地方就是那李寄家宅所在了。” 一名老者的相助下,陆玄来到了白元县第一个患上这‘巫俎’之症的人家宅前。 能够看出,这一家人应该还算富裕,但如今久无人住,已经有些荒蔽,周遭邻里,也都搬走了,以至于周围都十分荒寂。 白元县中之人,都知道这地方不是善地,一个不好可能就染上‘巫俎’之症,自然不敢到此。 这老者也是定静推荐,陆玄也才能找到人指引,否则还不好找到这里来。 “多谢老丈。” 陆玄稽首。 老者忙称不必,随后有些慌忙的离开了这地方。 “这地方并非善地,道长若无必要,还是莫要久留为好。” 离去之前,还提醒了陆玄一句。 陆玄也不在意,这‘巫俎’之症月露泉既然都能治疗,自然也害不得他。 走入宅院之中,荒草已经有半人高,陆玄见此,打出一道荡魔剑气,略作清理,四下找了一番,随后来到了这宅院书房所在。 他之所以来到这里,自然是有他的原因的。 按着白元县中得来的消息。 这第一个死与‘巫俎’之症的李寄,不知是何时患病,但应该就是白元县第一个染上这病症之人,他死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大家都以为是暴毙而亡。 后来随着李家一家都死与‘巫俎’之症,渐渐白元县中又有不少人都得了这病症,才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只是当大家对这‘巫俎’之症有了一些了解之后,也没人愿意来到李家家宅探访了,自然对于李寄从哪里染上此病,生前去了何处也不甚了解。 不惧死亡的人终究还是少的,所以几年过去,竟然也没人找到李寄家中来探寻根源。 定静倒是想到过来李家找寻线索,不过她发现这病症似乎不同寻常,她修为不过元胎,谨慎行事,没有贸然探查,所以才准备先回黎罗山一趟。 所以陆玄算是第一个来到李宅探访的人。 陆玄来到书房之中,书房之内也是十分破败,不过早年布置并不见乱。 少了些书,因是被人盗去的,不过后来‘巫俎’之症传的神乎其神,也就没人感来这里偷东西了,于此才保存下来。 陆玄也不在意,在书房之中摸索起来,不多时,果有所获。 一百八十二、风水 “九月十五日,林生邀我同往雉陵……” “……雉陵人同姓者讳元,林生好友,言有胜境一方,漫山山茶,人世难见,遂同往……” “……误入一园中,系前朝之民,世居于此。主人好客,美人丝竹相待……” “……***愉……家中有事,不能久留,未知何时能再同往……” 这是宅院主人李寄,也就是那位死与‘巫俎’之症的人所书。 文章内容大抵说的就是李寄和友人去了一个叫雉陵的地方,得到雉陵人李元的推荐,去一处山野之中赏山茶花,意外来到了一处园中,被好客的主人家留下招待。 主人家是前朝遗民,世居于此。热情好客,用美人舞乐好生招待,李寄和朋友们在那里住了一夜,李寄因为有事,与朋友告别,先行离开,回到家中之后,还希望有机会能够再去拜访……云云。 李寄此人,死与九月末,这是他最后一次离开白元县,除非白元县本身就有古怪,或是他自家宅院有什么不寻常之处,不然他染上的‘巫俎’之症,极大可能便是在这个所谓的雉陵。 只是对于滇南之地,陆玄了解不多,所以也不知道雉陵是在什么地方。 还需要询问他人之后,才能有所得。 他也不急着离开,在书房搜索一番,确认没有其它留书与‘巫俎’之症有关。在李家宅院四处走了走之后,也没有看到古怪之处后,才离开了李家,随即寻人问了问雉陵之事。 问了白元县百姓,确实有这么一个地方,是一处偏僻的小县城,前朝时候还是一处古城,不过后来因为战乱,衰败了下去,现在已经没什么热闹了。 雉陵县人极少,也较为贫困。 至于雉陵是否也有类似的‘巫俎’之症出现,陆玄问过之后,白元县的百姓们都说没有听闻。 这‘巫俎’之症,也就是白元县周遭才出现这种情况,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没有人去想这病症的根源是否来自别处,白元县百姓们都认为是自家县城的原因。 甚至因此,还有不少白元县的富户举家搬离,虽然无奈,但为性命,也不得不如此。 于是连带着白元县这两三年也开始衰败了,直到陈止等人拿出月露泉水来,才有所改善。 只是白元县百姓畏病如虎,即便有治病的药,能够不得病谁愿意得病呢,所以也没有多少人愿意搬回来。 以至于现在白元县还是元气难复。 当然,这与陆玄关系不大,他只是想知道此症起源何处。 如能解决,也算是造福一方,积累外功。 既然得了线索,陆玄也没在白元县久留,与那老者托过消息,告诉他定静若是来寻,只说自家去了雉陵,随即便离开了白元县。 …… 雉陵说是偏僻,也算不得多么偏僻,本身处于青蛉河旁,交通还算发达。 只是因为早年战乱缘故,元气消耗,所以不得发展罢了。 又因为滇南之地,比较混乱,即便安平时节,也很难恢复以前繁华,更别说现在正是战乱之时,极难起势。 只能勉强维持。 陆玄来到雉陵县,眼中所见,确实极为冷清,全然不比别处。 街道之上,就是玩耍的孩童都极为少见。 陆玄不是来看这雉陵县是否繁华的,只想知道关于‘巫俎’之症的事情,询问过人后,雉陵县确实没有这种病症存在。 陆玄心中略有几分不解,按着李寄所说,不说他的朋友林生,只说与他随行的,就有雉陵县的李元,如是他们所去之地有古怪,怎么也不该只有李寄一人得了这病才对。 疑惑之下,陆玄四方询问,雉陵县是否有李元此人。 李寄是读书人,本身也是富户,能与他相交的,怎么也该是个文人,雉陵县巴掌之地,应该不难问道。 果然没费多少功夫,陆玄便打听到了李元这个人的存在。 只是得到的消息,却让他有些皱眉。 按着旁人的说法,李元此人,早在三年前就失踪不见了! 来到李元的家中探访,见了李元的父母妻儿,也是说三年前李元带着朋友外出游玩,就没有回来,家中也想过找寻,只是不得线索。 他们还特意派人去白元县找过李寄,听说李寄病故,只能无奈放弃。 听得这消息,陆玄更加确定李寄等人所去的地方存在古怪了。 而且按照现实的情况算起来,李寄还算运气好的,回到家中之后才病亡,他的朋友甚至都没能离开那处庄园。 至少李元是如此。 其余人不知道,但就白元县才听闻有‘巫俎’之症的存在推断,其他人或许也没能安全回家。 念及于此,陆玄对于李寄文章之中提到的庄园更多了几分好奇。 到底是地方,能传出这样的怪病来? 于是陆玄询问了李元的家人。 李元的家人确实知道李元带着朋友们欣赏山茶的地方是哪一座山,只是派人去找过,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对于凡人来说,面对这样的情况,自然有些束手无策。 不过陆玄听了这消息,反倒越发的确认李寄等人所去的地方存在古怪。 于是问清楚了地方,陆玄便朝目的地而去。 此时正是冬末,山茶花依旧见开。 陆玄一路寻到那处山峦,果然见得漫山山茶,景象别有一番美丽。 也难怪李寄文章之中,对此地颇有赞叹。 只是陆玄心思不在这漫山山茶之上,他也非附庸风雅之人,就是没有此番目的,平日见了这一副美景,至多也就是说一句好看,更多也没有了。 是以并未多看,就在山上探查起来。 他一望气之法观之,并未走一圈下来,并未发现什么古怪之处。 倒是觉得此地风水不错。 他在浔阳的时候,也帮人办过一些丧事,自家还是修者,对于风水之术,有着不小的了解。 只观览一番,就看出这地方是一处不错的风水宝地。 陆玄本没有多少发现,但看出此地是一处风水宝地之后,心中念头百转,却有了一些想法。 一百八十三、庄园 想到此处,陆玄心中生出了一些心思。 驾驭龟蛇剑扶摇而上。 寻得一处山谷,这才按下剑光。 谷中随行不多远,就见一方洞口,幽深异常,冷风呼呼,不知通往何处。 洞口狭窄,仅能容一人通过。 陆玄已有几分猜测,念头转动之间,收去龟蛇剑,行入其中。 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果见一处庄园,占地颇广,周遭桑田美竹,应有尽有,仿佛暖春,与外界寒冬天气大不一样。 庄园不见喧闹,一眼望去,能见庄户劳作,一幅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之景。 得见此景,陆玄已经确定此地便是李寄等人所到庄园,也知晓此地当有古怪。 虽不能确定李寄就是在此地感染的‘巫俎’之症,但也有极大可能。 陆玄这外客来访,没一会儿便有人来迎。 来者是一名中年男子,男子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不似寻常出身。 “贵客来访,有失远迎,鄙人刘志,添为此地主人,未请教道长尊讳。” 男子善笑,礼数俱备。 “上陆下玄,云游之人,搅扰了。” 虽知此地有古怪,但陆玄也未失礼。 “原是陆道长,还请庄上一叙。” 得入庄中,美婢仆妇不少,能见热闹。 琢磨一路见闻,多有古怪之处,陆玄眼中,也能看出此地之人没有半点生人气息,于是道:“贫道有一好友,姓李名元,早年曾来庄上拜访,只是不见回返,李居士家中父母妻儿思念非常,才托贫道来寻,终至贵庄,敢问刘庄主,可知我这有人去向?” 刘志闻言,略作沉吟,随后道:“道长是有道高人,想也知晓我处本质,多得我不好说,请随我来。” 遂将陆玄引至一处院中,就见园中有三两文士,把酒作乐,更有美人相陪。 “道长且看,李生便在其中。” 陆玄虽不曾见过李元模样,但根据旁人描述,大抵能分辨出来,果然就是那三两文士之中的一人。 但见这李元快活非常,不像离家许久之人。 “刘庄主之地,与凡人而言,并非善地,何故久留彼辈?岂非害人之举?我观庄主直言不讳,也非恶魔之辈,敢问其中缘由。” 刘志苦笑道:“道长慧眼,当知我等并非生人,我等俱是前朝之民,世居于此,介于生死之间,不得自由,这本也无妨,只是此地若有生人进入,复而离去,必不得好死,或许还生祸事,无奈只得以美婢佳肴长留误入之人。” “但留日久,便不能离,恍惚生之,于是才有道长所见。我这庄上,除却李生等人,还有误入者数人,俱是如此。” “早年有白元人李寄者,过夜而走,强留不得,想是难得善果,只是不知是否牵累旁人。” 陆玄闻言皱眉,他是俗人,此番虽为‘巫俎’之事而来,当然还是得先注重自家安危。 刘志似乎明白陆玄心思,忙道:“道长非凡之人,除非久留于此,否则此地气机难以侵染,倒不受影响。” 陆玄这才点头,又道:“为何不封去入口?” “我等俱是被拘于此,脱离不得,何谈封闭?早年倒有与道长一般的神仙之辈来访,招待一番过后,我也求他将入口封去,只是不知为何,这几年又有人误入此地,也是教人无奈。” 陆玄听了这话,才知这其中还有如此因果。 念头一转,陆玄又看了院中李元等人一眼,道:“我观彼辈也非生人,这却又是何故?” “但入此地,必受同化,若非本地生人,不过十数年,必然灰灰去了,李生等人如今也与我等一般,脱离不得了,只能待死。彼辈与我等唯一不同的,就是我等求死不得,世代不得自由,而彼辈总有身死魂灭脱困之日。” 陆玄沉默。 刘志等庄上之人,也能说是另类长生了,只是听他语气,这长生显然不是他们情愿的,换成陆玄,如此不得自由的长生,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事。 难说得失。 “白元李寄,回家之后便得了‘巫俎’之症,传染百姓不下数百,死人无数,不知与贵庄可有关联?” 陆玄问道。 刘志皱眉,摇了摇头:“误入此地者,自身福缘不足,是以有所牵累,不过自家身死,断不至于如此,至多就是家道衰败,道长如是为那怪症而来,怕是与有些误会。” 陆玄讶然。 这庄上古怪,刘志这庄主也承认虽然不是有意害人,但此地确实不是善地,没曾想白元县‘巫俎’之症,与此地竟无关联? “刘庄主可能确认?” 刘志闻言,沉吟道:“‘巫俎’之症,与此地当无太大关系,不过我也不能完全确定,此地毕竟古怪,便是身为主人,我也不能操控,其中隐秘难以全明,或是别有机杼,也未可知,如是李寄尸首在我眼前,或能分辨一二,否则无法确定。” 可陆玄哪里去寻李寄尸首来,因‘巫俎’之症缘故,凡是患上此病的人,都被焚烧代金,错非不好烧毁房屋,牵扯整个县城,说不定李寄等人的家宅都会被烧掉。 “如此我也帮不得道长了。” 刘志道。 陆玄也不好强求,不过想起早年曾有修士拜访此地,或许有所得,于是问道:“未知当年拜访此地的道友,是哪座名山的修士,庄主是否知晓其来历?” 刘志摇头:“那位道长未曾细表,只说自家姓焦,不过要说细处,那位道长有一口宝铃,唤名落魄钟,曾在庄上耍弄过,颇有几分玄妙,道长若想找寻,或可从中寻觅线索。” “再多的,我也不知了。” 话到此处,陆玄再难有所得。 就听刘志又道:“道长虽非凡类,但久居此地,难免会受影响,刘某虽想招待,但为道长安危计,还是早些离去为好。” 听得此话,陆玄也不多说,只道:“李元家中亲人,不知他情况如何,未知庄主可能问来一件随身之物,我回去之后,也好做交代?” “此是小事。” 刘志没有拒绝,随即走入院中,从李元手中问来了一块玉佩。 陆玄离去之时,还能见那园中本来把酒为乐的李元,四下观望,似是找寻什么,面色能见多了几分悲苦。 陆玄见了,也是不由摇头,终究没有多待,很快离开了这处庄园。 一百八十四、老黄 落魄钟。 陆玄听到这名字的时候,脑中关联有二。 他步入玄光之后,神思愈发清明,凡有关联,便有所想。 前世记忆自在其中。 落魄钟其名,大名鼎鼎,自然有印象。 不过此钟当与前世无关。 他所想的,是老黄出身的落魄山。 说来老黄炼得飞剑之后,便离开浔阳,不知有没有回落魄山,到可以拜访一二。 顺便问询落魄山中,是否有焦姓修士存在。 如此想着,陆玄暂将这念头放在脑后,来到了雉陵县城。 寻得李元家中,将李元玉佩交给了家人,只推说李元得神灵感召,身离俗世,所以不得回返,更多却不言表。 李元家人本身对李元生死也不报多少希望,心中大抵也明白此去三载,想来难有好结果。 如今得了陆玄一番话,反而平静下来,不再就李元之事纠结。 日后好生生活,也免去心乱。 将李元消息带回,陆玄也不急着离开雉陵县,去寻落魄山,只等了两日,定静来寻,将自家所知告诉了定静。 定静听后,也有几分恍然,随后道:“原是如此,师父说此事或与修士有关,不然这怪症不至于需要月露泉才能治疗,关于这焦姓道人,晚辈也可帮忙打听一二。” “如此也好,白元县之事,就劳你多上心了,此症寻不得根源,也只能以月露泉救之,不过背后如是有人作梗,或许会忍耐不住,露出头来,你还需谨慎。” 那‘巫俎’之症既然说不好是否与刘志庄园有关,背后说不好就真是修士作恶,陆玄此言也是提醒定静。 她修为不过元胎,妙玉庵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传承,手段还是少了,难说遇上敌手能否应对。 “晚辈省得,我也不走远了去,如有麻烦,自会回山求救。” 得了此句,陆玄点头,这才与定静告辞,去寻落魄山去了。 …… 落魄山便在南疆。 说来南疆之地包含也不少,不拘十万大山,还是滇黔之地,都数南疆。 陆玄一直称蒙舍之地为滇南,实际该做滇西,是为滇地之西。 只是时人习惯将滇黔之地加以南称。 是为南疆之意。 落魄山所在,才是滇地之南,算是真正的滇南所在。 ‘滇南’所在,异族部落更多,尤其相近南海,魔教修士为之不少。 落魄山算不得魔教,只是旁门左道之属,但只是不得魔教传承,真要说行事如何,与魔教修士倒也无甚差别。 并非是说魔教之人便不如玄门修士,只是行事多为不羁,放浪自由。 难得世人认同。 落魄山在南疆之地,还算有些名头,就好比此前中和寺中,那鬼母听到陆玄谎称落魄山修士,都听过名号,足见并非默默无闻之所。 之所以如此,不是落魄山如何厉害,只因其门中异术颇有玄妙,放在旁门之中,也算厉害手段。 陆玄一玄门修士,跑到‘滇南’之地,多少有些影响,为此以五通法门敛去自身气息,若非有心,也不担心谁人看破自家身份。 于是一路追索,便寻得了落魄山山门所在。 落魄山其名,听着似有写破落,实际却是山清水秀之地。 只一眼看去,不计较山中毒虫,至少在凡人眼中,也算得上仙家居所了。 落魄山不是大门大派,自然也没什么洞天福地。 陆玄从老黄口中也对落魄山有一些了解,知晓他门中之人都是各自修行,在山上开辟洞府,互相之间也就传承关联,难说同门之谊。 落魄山小地,门人倒是不少。 说来也不知什么缘故,越是旁门左道,传承低微,越喜欢收下众多门人。相对于此,反倒是峨眉这等玄门大派,门人弟子稀少,贵精不贵多。 不过话说话回来,若非如此,老黄这等没什么出身的异类,也难修行入道。 所以老黄在落魄山虽然混得不好,但往日听他言谈,对于落魄山还是比较有归属之心的。 陆玄对此也不奇怪,老黄虽然为人胆小怕事,却也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 多的不说,只说陆玄上得落魄山去,御风而行,不多时便引来了落魄山门人注意。 到底自家山门,修士来访,不敢忽视。 “来者何人,此地是我落魄山山门,莫要再往山上去了。” ‘滇南’之地,魔教、左道修士众多,不时又添新人,尤其异族之辈,不通中原语言,难得信息,胡乱走动,闯到了他人山门,也是十分寻常的事情。 对于这等事情,身处此地的修士大都见怪不怪,所以一见面也不会直接爆发冲突,还是先礼后兵,规劝一二。 当然语气好坏,这就难说定了。 至少前来拦阻陆玄的落魄山修士,语气就是不好不坏,只能说十分冷淡。 陆玄也不见怪,只稽首道:“散修陆玄,吾有一好友唤名黄中君,乃是贵派修士,此番云游到此,前来拜访,还请道友行个方便。” “黄中君?” 拦阻之人听得这话,才提起精神,打量了陆玄一眼。 来着是一名青年,修为不怎么养,甚至元胎都未练就,只是有些修行气息,想来炼了落魄山异术。 “师叔正在山上,容我通禀,还请稍待。” 看到此人态度,陆玄有些诧异,按着老黄所说,他在落魄山也没什么地位可言,门人后辈们,知道他是异类出身,说不上排斥,但也没多少尊重,不过现下看来,与他说的有些不同。 陆玄不等多久,但见天际一道黄光飞来,遁光落下,赫然便是老黄。 那黄光却是一柄佛门戒刀样式的飞剑,正是老黄费尽心思祭炼的金刚破戒刀,如今看来,剑光虽然驳杂,但也是小有所成了。 “老爷!” 老黄还是念旧,虽然离开浔阳也好些年了,一时习惯未改。 陆玄见他,也有几分感慨,笑道:“如今你也不受我管辖,叫我一声道友便是。” “老爷此言差矣,错非老爷照拂,老黄我也难有如今。” 老黄笑笑,随即道:“此地不是说话之地,还请随我回洞府一叙。” 陆玄听此,也不赘言,遂与老黄去了他的洞府。 一百八十五、山主 “……我等旁门,实力为尊,今我有飞剑在手,也无人再拿我异类出身说事。门中诸修对我多有尊敬,哪怕表面功夫,也比前些年处境好了许多。” 提及自家在落魄山的待遇,老黄颇有感慨。 “这是好事。” 相处几年下来,陆玄与老黄也算是有些情分。 也能说是朋友,如今他有个好结果,陆玄也乐于成见。 “对了,老爷此番来落魄山,是云游至此还是有什么事情找我?” 陆玄惯来说话都比较直接,听得老黄询问,当下将自家来意表明。 “……这焦姓道人,不知是否与你落魄山有关?” 老黄琢磨一会儿,随即点头道:“确实有此人存在,错非我如今地位,还不能知道这些,早年门中是有一个叫焦腾的修士,算是门中前辈,此人桀骜,天赋也不差,学去门中异术之后,心觉前路难行,于是盗走了祖师留下法器落魄钟,拜入南方魔教瘟道人门下,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此事乃落魄山之耻,不过瘟道人厉害,分属南方魔教旁支,也是南方魔教厉害高人之一,我落魄山修为至高者不过玄光,也没人敢去找瘟道人的麻烦。” “若是老爷所闻不差,这焦姓道人确有落魄钟法器,当是此人无疑。” 陆玄一听这话,就觉有了几分底气。 世间总不可能有这样的巧合,手持落魄钟的焦姓修士,不至于跑出第二个来。 即便不是那焦腾本人,怎么也该有些关系。 只是正如老黄所说,此人拜入魔教,有些背景,行迹难寻,要找到还真是一件麻烦事。 “这瘟道人又是什么来历?” 念头一动,陆玄又问道。 老黄道:“魔教三十六正宗,七十二旁支,具体如何细分我不得知,不过南方魔教部分便在南疆之地落户,我还算有所了解,这瘟道人便是南方魔教九部十八别传中,瘟癀一道老祖。” “只听其名,老爷不难知晓其所修为何,瘟道人所修瘟癀大道,精通瘟毒法术,其一应法器俱是瘟毒之宝,十分邪门,一不小心,就容易着道。” 听得老黄这话,陆玄心念急转,有了一些猜测。 白元县‘巫俎’之症,是否就是瘟毒法术导致? 并非没有这个可能。 甚至越是这么想,陆玄越觉得有可能,虽不知焦道人此举所为何事,但此人叛门归附魔教,本就是肆意妄为之人,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值得惊奇。 “这焦道人可有人知其行踪?” 陆玄不由问道。 虽然不报多大希望,但想到对方怎么也是落魄山出身,还与落魄山有些仇怨,如今拜入瘟道人门下,也是在这南疆之地修行,或许能有几分线索。 不想老黄居然点头,道:“此人持我落魄山法器,找寻不难,只是其人修为已入玄光,所修远胜我门中之人,所以即便有法子寻得此人,门中也没人愿意去找他寻仇,一个不好,反倒是容易招惹此人上门来,这对落魄山并非好事。” “但老爷若是要找此人,山主应该乐于帮忙。” 其中道理,不必老黄言说,陆玄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陆玄明显是要找焦腾麻烦的,焦腾又与落魄山有仇,虽然落魄山的人不敢去找焦腾报仇,却也乐于给他找些麻烦。 陆玄也没有犹豫,所谓魔教别传,瘟癀老祖,对于落魄山或许有很大的威慑力,但对于出身哀牢山门下的陆玄而言,却没什么好惧怕。 不比背景还好,正要邀请门中长辈下场,不说老师严白凤,就是峨眉一众师兄师姐,上门求助,总也不会袖手旁观。 如此情况之下,魔教背景在陆玄面前,并无多少威胁。 加上这焦腾也不过玄光修士,大家修为伯仲之间,陆玄还有严白凤剑气护身,不曾斗过,也难分上下,自然不会未战先怯。 于是道:“劳你与落魄山山主言说一二,如真是那焦腾作恶,我必杀他。” 这话算是给落魄山一个信息,让他们能够倾力相助,不然平白教人帮忙找人,尤其还有可能招惹麻烦上门的情况下,难说对方是否会帮忙。 老黄持言而去,果然带回了好消息。 顺带还将落魄山山主带来。 山主并非祖师,落魄山祖师陆玄也没打听,只见这山主,也是老朽之人,看上去没有几年活头的模样。 修为倒是勉强,半只脚迈入了玄光之境。 落魄山传承有缺,或者说根基本就不足,能有如此修为,已经十分不易,陆玄也没有看不起对方的意思。 山主见了陆玄,得老黄介绍,知晓他玄门身份,玄光修士,言语之间也十分尊敬。 “焦腾此人,早年在落魄山时,就将门中异术都学了齐全,门中无人能敌,后来盗走落魄钟,拜入瘟道人门下,更长本事,道友可是真要对付此人?” 提及焦腾,还是有些犹豫,心中显然担心不少。 陆玄道:“道友知我玄门身份,也有几个好友,不惧此人背景,若论手段,我也是玄光修为,不差法器,此人真是作恶,自不与他好过。” 结果如何暂且不说,至少要先找到此人行迹,确认此人是否便是那作恶之人。 而山主听了陆玄这话,点了点头,这才从怀中取来了一道灵符,道:“此符乃是门中祖师留下,本是供后辈弟子操控落魄钟的,可惜法器被焦腾小儿盗走,如今只是鸡肋。” “但却能相助道友寻索落魄钟痕迹,只需落魄钟出现在方圆百里之内,此物能与落魄钟气机勾连,当能寻得焦腾踪迹。” “此外那落魄钟或许被焦腾施法另类祭炼,但也无妨,此符乃是祖师炼就,依然能对落魄钟造成影响,如是道友与焦腾斗上,也能相助一二。” 陆玄将灵符接过,这符箓确有几分玄妙之处。 仔细观量一番,陆玄稽首道:“多谢山主相助。” 山主摇头:“如能将焦腾小儿打杀,届时我落魄山还需向道友道谢才是。” 得了灵符,陆玄此来目的达成,也不久留,与山主、老黄拜别之后,直往白元县去。 那‘巫俎’之症不停,如是焦腾所为,此人说不好还在白元县周遭,有这灵符在手,找寻当是不难。 一百八十六、金铃 一路回转白元县,陆玄遁光不停。 数百里倏忽而过,转眼已到白元县境内。 不等落到县城之中,陆玄已有所得。 那落魄钟灵符,如今就在怀中,灵机涌动,显然是有所发现。 得见这等情况,陆玄基本能够断定,白元县之事,与那焦腾脱不开关系了。 只是灵符虽好,终究不能指明焦腾所在。 却有一些麻烦。 要想寻得焦腾所在,还需陆玄花费心思,带着灵符四方寻觅。 未免太过仓促,陆玄也不急于一时,念头一转,先去了一趟黎罗山。 焦腾此人,他了解还是太少,尤其不曾在南疆修行,也没听过此人名号,即便有落魄山所得消息,终究不甚真切。 不可少了谨慎之心。 此番他是为了处理白元县之事,也不是与人约斗,不必讲究这么江湖道理,确认此人所为,快刀斩乱麻才是正理。 相邀几个好友,一同除魔,免得横生枝节。 若是换做定静这等初出茅庐的后辈,或许得了消息,脑子一热就冲了上去,但陆玄何等人也,能多做准备,自然是要多做准备的。 …… 黎罗山。 妙玉庵。 陆玄来访,有些突兀。 不过当他说起焦腾、瘟道人之时,便是平素较为淡定的月云师太,也忍不住秀眉微蹙。 南疆之地,魔教旁门横行,有名有姓者还是少数,但能闯出名头的,必然不是凡类。 更不说瘟道人乃是魔门七十二旁支一脉老祖,说一句南方魔教中流砥柱也不夸张。 白元县之事,与此等人物有所牵扯,月云自然不敢轻慢。 虽只是门下一弟子,但魔教中人行事不羁是世人都知的道理,瘟道人为了弟子下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此情况,月云与陆玄商谈此事时,也多了谨慎。 “此事非同小可,如是瘟道人不出面,倒也算不得什么,同境争锋,道友哀牢山门下,想也不惧,但如今严真人不在哀牢,如是招惹瘟道人上门,麻烦却是不小,还需好生思量。” 陆玄明白月云心意,点头道:“此事我省得的,不过倒也无妨,如是这瘟道人真个显身,大不了我去峨眉搬来救兵便是,不至于畏其名头,自缚手脚。” 听得陆玄此言,月云才想起哀牢山与峨眉的关系,微微一怔,随即苦笑道:“倒是忘了这一层,如有峨眉相助,瘟道人确实不足为惧,说不得搬出峨眉名头,对方还会有所忌惮,即是如此,倒也无需多想了。” “只是未免发生意外,我等还是邀请几位道友,一同除魔为好。” 月云显然也不觉得广邀同道,斩妖除魔有什么不妥的。 “我也有此意,未知陈道友与银铃道友可在洞府修行?” 那焦腾终究是玄光修士,所学涵盖落魄山瘟癀道,手段不少,南疆同道之中,也只陈丘与银铃仙子如今是玄光修为,各自也有看家本事,余者修为俱是元胎,来了也帮不得太多的忙,反而容易遭劫。 月云道:“陈丘道友四方云游去了,如今想是不在山中,倒是银铃道友,不知消息,或可前去拜访。” “既如此,我先去凰溪岭寻人,届时回返,再来黎罗山拜访。” 陆玄也是干脆。 月云并无意见。 白元县之事不急于一时,焦腾散布‘巫俎’之毒日久,不知有何等算计,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逃了去。 陆玄这边不曾出手,对方也不会知道有人要对付自己。 倒是前番陈止与蕙娘以月露泉救治白元县百姓的行为,或许已经引起了焦腾注意,不知是否联系到了黎罗山之上,难说会有一些算计。 就此事,陆玄还是与月云师太说了几句。 月云师太也有准备,这几日都叫定静在北司县护持陈止夫妇安全,陆玄听此,也没再多说,当下离开黎罗山,直往凰溪岭而去。 …… 凰溪岭所在,哀牢山西北。 说来与哀牢山相去不远。 只是陆玄与银铃仙子也算不得熟悉,而且银铃仙子与姐姐在凰溪岭修行,贸然拜访,有失礼数。 而且与妙玉庵不同,银铃仙子姐妹自在凰溪岭清修,少有外人打搅,陆玄无事,也不好上门去。 说来如今还是有些贸然,不过也是无奈之举。 凰溪岭所在,较为隐秘,常人难寻,若非月云指点,陆玄前来还不一定能找到。 凰溪也大,洞府隐蔽之下,陆玄费了些功夫,才寻得洞府所在。 “哀牢山门下陆玄,求见银铃仙子!” 自报家门,不多时,便有女童来迎。 女童十一二岁年纪,正是天真可爱模样,得见陆玄,恭敬拜道:“金凰儿见过前辈,家师得知前辈来访,教我来请,还请前辈入洞府一叙。” “哦?令师是?” 陆玄上下打量了女童一眼,女童也是仙资灵骨,十分难得,却不知是银铃姐妹哪个的弟子。 “家师金铃。” “劳烦引路。” 陆玄客气道。 当下便在金凰儿带领下,入得洞府之中。 两位仙子洞府倒也不凡,比不得洞天福地,却也自有几分玄妙之处。 算得上仙灵之所。 行不多时,得入一处谷中,就见一名美貌黄衣女子,女子气质温婉,与师姐秦韵有些相似,不过多了几分英气。 更多几分强势。 比秦韵这大长公主还像公主一些。 陆玄见过银铃仙子,自然知晓眼前之人不是银铃,如此主人家气质,当是金铃无疑了。 于是稽首道:“哀牢山门下陆玄,见过金铃仙子。” “道友客气,还请入座。” 金铃仙子举止也是大气,与之相处,如不看其容貌,倒像是与男子相处。 “哀牢山与我凰溪岭相去不远,秦道友不时来访,倒是难得见道友同来。” 金铃笑道。 “久居浔阳,我也极少回哀牢山,所以也很少拜访南疆诸位道友,倒是失礼。” 一番寒暄。 陆玄提及金凰儿,问道:“初次来访,有些贸然,这朱果是哀牢山所生,对于令徒修行或有助益。” “道友客气。” 秦韵拜访,也曾带过朱果,金铃仙子知晓哀牢山上有一株朱果,也不推辞。 半晌,陆玄又道: “说来惭愧,此番来访,有事相求。” 一百八十七、落魄钟 陆玄道明来意。 金铃沉吟道:“如真是祸害百姓的魔头,除之本是应有之义,只是银妹偶得机缘,如今正在参悟餐霞之道,脱不开身。” “而且不瞒道友,我姐妹气机同体,此番能见道友,也是偶得空闲。” “并非不愿相助,实是不能。” 听闻银铃仙子已经开始参悟餐霞之道,陆玄也是一惊,餐霞之境可不是那么好成就的,不然秦韵也不至于步入玄光数十载,都不能踏入这一境界。 银铃姐妹传承不知何人,但自身是旁门散修,能有如此进境,着实有些惊人。 便是秦韵,这些年来也没听说要步入餐霞,不然陆玄这师弟当得消息。 虽然有些可惜,但人家正是修行关键,陆玄也不好打搅,于是道:“原来如此,那自是修行要紧。” 陆玄也不强求,广邀同道,也是增进一些把握罢了,还未曾见得那焦腾模样,其实力了解也不多,心中倒不至于如何忌惮。 既然银铃姐妹不得空闲,陆玄也准备告辞离开。 正当陆玄表露告辞之意的时候,金铃仙子道:“道友且慢,此番因修行之故,不能相助,但我有一件法器,或能相助一二。” 陆玄闻言,看向金铃仙子。 仙子从袖中取出了一只手镯大小的碧玉圈,道:“此宝唤名碧火金蟾圈,对毒物有克制之功,听道友所言,那魔教修士精擅瘟毒一道,兴许此宝能有写助益。” 听到这名字,陆玄倒是有些印象。 当年中和寺斗剑,银铃仙子就曾说过自家姐姐有一只碧火金蟾圈,能克制金须丈人的金蜈,是件非常厉害的法器。 不想如今得见。 陆玄也没有矫情,那焦腾手段不知多少,如是多些应对,也是好的。 他身上还真没什么克制毒物的手段。 黎罗山月露泉或许能消除毒物影响,但终究不方便,如今这碧火金蟾圈倒是一个不错的防御手段。 “多谢仙子。” 陆玄拜道。 …… 得借金铃仙子碧火金蟾圈,陆玄遂离凰溪岭,转道天耳山。 月云师太虽说陈丘外出云游,但顺路陆玄还是想去拜访一二。 如是正好遇上,说不得能添助力。 只是陆玄上天耳山拜访,果然不曾得见陈丘,只能遗憾离去。 …… 黎罗山,相识玄光道友一一拜过,实在不巧,也是无奈。 陆玄只能回到妙玉庵,与月云言说。 得知陆玄凰溪岭遭遇,月云摇头道:“事不遂人,不好强求,可惜我在妙玉庵清修,好友也少,玄光之辈,更不多见,否则倒能寻人相助。” “不谈此事了,虽不曾请来银铃道友相助,但得金铃道友相借碧火金蟾圈,也不算白走一趟,白元县之事,终究耽误不得,还劳师太随我走一遭。” “也好。” 月云师太没有就此多说,遂取了一葫芦月露泉水,随陆玄下了黎罗山,先往北司县而去。 定静如今在北司县护持陈止夫妇,还不知情况如何。 虽说未曾传讯,想来不至发生什么变故,但世事无常,终究要先去看过。 以二人本事,到得北司县也不过盏茶功夫,不多时就来到陈宅。 药水生意的麻烦,已经被定静解决,陈家也算安然。 问过定静,并无变故发生,也不曾见过什么古怪人物窥视,陆玄与月云也是放下心来。 以落魄钟灵符感召,不曾散出灵机,陆玄当下领着月云师太,往白元县去。 白元县‘巫俎’之症,得月露泉水治疗之后,已经少了许多患病之人,虽然不时还有人感染此症,也有了治疗之法,不至于闹出恐慌来。 所以县城虽然依旧冷清,还是恢复了一些元气。 只是陆玄一到白元县境内,身上所带落魄钟灵符,就散发灵机,证明落魄钟就在这白元县周遭。 “此符虽有玄妙,终究不能定位那落魄钟所在,还需搜寻一番,想是耗费不少功夫。” “无妨,寻人本非易事,何况是玄光得成之辈,能有此符,总有找到之时,已经算是不差了。” 月云不甚在意。 陆玄见此,也不多说,因灵符只有一枚,二人只能结伴同寻。 如此耗费时间更多,但好在遇上修士焦腾,也省得不敌此人,反遭了劫难,互相看顾,算是多了几分稳妥。 二人驾驭遁光在白元县周遭巡游,以遁光速度,不过大半日功夫,二人便在周遭转了几圈,隐有所得。 虽不能完全确定未知,大抵也有了一个固定的范围。 搜寻不多久,二人来到一处山谷之中。 但见陆玄手持落魄钟灵符,此时的灵符,灵光大涨,明显是与落魄钟感应增强的表现。 “焦腾此人不知是否在此,不过那落魄钟法器当就在谷中。” 陆玄道。 月云也是点头,随即道:“此人系魔教修士,手段不知如何,贸然下去,难说撞上什么陷阱,道友此符能驱驰那法器,不妨试之相召。” 陆玄也有此心,当下不做犹豫,施展自落魄山得到的法门,驱动灵符,召唤那落魄钟。 噹—— 噹—— 施法不多时,二人就听得谷中响起一阵钟声清鸣,精神一震,提起了注意。 没过一会儿,一黄一黑两道玄光,前后从谷中飞出,朝陆玄所在之地飞来。 那黄光在前,不一会儿便来到陆玄身旁,陆玄伸首一抓,就见成人巴掌大小的古铜小钟,被他抓在手中。 铜钟之上,云纹雕篆,许多奇妙纹路,看上去古朴非常。 一眼看去,隐约有摄人心神之感,足见不凡。 得见此钟,陆玄心中一喜,也不多看,忙将右手灵符贴在了铜钟身上,这一贴上,就见铜钟灵光一暗,气机隐去,不见半点神异。 这钟自然便是落魄钟,陆玄得到的灵符,不仅能驱使落魄钟,寻得落魄钟所在,还能借之压制此法器,一时半会儿教人不得动用。 落魄山祖师炼制此符,除开让门人能借法符驱使落魄钟之外,也是为了防止旁人盗走自家法器所制。 不想如今被陆玄这外人当做手段使用。 不过陆玄注意也不全在落魄钟之上,落魄钟所化黄光方才飞出之时,后头还跟着一道黑光,只是见得陆玄与月云师太之后,停了下来。 陆玄转头看去,就见那黑光隐去,露出其中人形。 一百八十八、瘴气 “你二人绝非落魄山修士,究竟适合来历,为何夺我法器?!” 人影显露,就见一名黑袍青年。 青年模样丑陋,陆玄所见之人中,能比此人的,也是少数。 此人披头散发,面上烂出黄水的脓包不少,看不清真实模样,一双眼眸倒是凌厉得很,整个人气质有些阴翳。 陆玄手持落魄钟,上下打量了此人一眼,问道:“你就是焦腾?” “你认得我?” 黑袍青年闻言,眼睛一瞪,随即想起什么:“是了,你持落魄山灵符,难不成是为落魄山出头的?” “既与落魄山相识,难不成不知我的身份?只以你二人玄光修为,就想替落魄山寻我报仇?” 听得这话,不难知晓此人便是落魄山叛门之徒焦腾。 只是这焦腾不知什么缘故,脑子似乎有些浑沌,分明看出了陆玄二人修为,言语之间依旧狂妄,有些不太正常。 当然也可能此人本性如此,可是但凡能炼成玄光的修士,脑子必然清明,即便自持修为,得见两个玄光修士寻上们来,多少也会有些戒备,哪里会如同焦腾一般。 不等问明来意,就口出狂言的。 陆玄与月云相觑一眼,都觉得此人有些不太正常。 陆玄想了想,没有就落魄山之事与此人分辨,只问道:“焦腾,白元县怪症,是否出自你手?” ‘巫俎’之症,是白元县百姓自己取的名字,自然不好拿来说道。 焦腾状态果然有些古怪,听到这话,竟然也不纠结自家被夺走的法器了,愣了愣,道:“怪症?你们说的是我那瘟毒?” “你们是为瘟毒而来?” 焦腾这话,基本已经让陆玄二人确定了‘巫俎’之症的来历,果然是此人散布的瘟毒。 “瘟毒!” “法器!” 正在陆玄开口欲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焦腾忽然怪叫一声,身形一闪,便往谷中遁去。 竟是连陆玄手上的落魄钟都不管了。 得见焦腾如此模样,陆玄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还是月云看出几分,猜测道:“此人怕是遭了外魔侵扰,走火入魔了。” 听得月云此语,陆玄念头一转,面色有些古怪。 自家这边做了许多准备,还想着若是确定焦腾便是祸害白元县百姓之人,当行除魔之举,谁能料想,不等交锋,此人便遭了魔劫? 不过仔细一想,也就不奇怪为何陈止夫妇以月露泉救助白元县百姓,焦腾却不显身了,想来就是被魔劫侵扰,分身乏术。 “月云道友有何看法?” 陆玄也琢磨不好该如何行事,焦腾若是遭了魔劫,趁机将此人解决是一个方法。 不过陆玄对于魔劫之类了解不多,也不知焦腾现在具体是一个什么情况。 若是魔劫临身,反倒更难对付,那就麻烦了。 月云摇头道:“此人如遭魔劫,我等出手,或能将其一举打杀,但也有可能相助他脱劫,不好处理。” 陆玄闻言,眉头微皱,本是除魔之行,如今反倒陷入两难之境。 正琢磨间,月云又道:“我观此法器有摄魂之功,焦腾或许是借此法器才能护持心神,如今道友取走法器,才变得愈发浑沌,你我不妨暂且旁观,看此人会变成何等模样,如是死于魔劫之下,也不必我们出手。” 陆玄一听这话,觉得有些道理。 不过转念一想,要是焦腾会死与魔劫之下,早之前就该遭难了,能坚持到现在,当是还有古怪,真个坐视也是不好,不说别的,二人总有自家修行,焦腾一日不死,他们总也不能一直呆在这里。 况且巫俎之症根源还未消除,如今还在白元县散播,显然要从焦腾身上下手,才能解决这瘟毒根源。 陆玄将自家想法与月云一说,月云也觉有道理。 “此人如今神思浑沌,便有布置,想也难当用,你我不妨入谷中一探。” 想了想,月云提议道。 琢磨自家手段,陆玄没有拒绝。 于是二人不多犹豫,各持法器,遁入谷中。 山谷死寂,周遭草木枯黄,便是山石也染斑驳之色,瘴气弥漫,教人皱眉。 此人修行瘟毒之道,二人心中也有准备,倒是见怪不怪。 见得这等情况,陆玄心念一动,取出了得自金铃仙子的碧火金蟾圈。 金蟾圈在手,陆玄以法力催动,但见宝圈灵光涌动,飞旋而起,随即圈中吐出无尽碧色真火,席卷整个山谷,将谷中瘴气卷烧干净,这才回返金蟾圈中。 一旁月云得见金蟾圈手段,不由赞道:“金铃道友此宝倒是克毒奇宝,虽其人未亲至,道友此番能取来此宝相助,也不差多少了。” 陆玄点头,心中对于月云说法也是认同。 光是卷烧这谷中瘴气,就帮助不小,否则他们二人要在谷中寻找焦腾踪迹,还真不是易事。 更别说金蟾圈另有妙用,便是焦腾此人不曾堕入魔劫,对付其瘟毒手段,想来也能起到大作用。 不过现下找到焦腾最为要紧,二人也没就此宝多谈。 谷中瘴气一消,四周清明,路径易寻。 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一方山洞之前。 洞口二三丈方圆,也不算小。 洞口站定一会儿,二人略施手段探查,不见陷阱,这才入内。 内中有几处石室,可见焦腾在此居住时日不短。 只是仍旧不见焦腾踪迹。 正在二人欲要往深处去之时,石室深处,忽然卷起一阵黄雾。 那黄雾似瘴非瘴,能听虫翅震动之声,有些诡秘。 担心是焦腾布置手段,陆玄驱驰碧火金蟾圈迎上。 金蟾碧火一卷,略微将黄雾压回,但下一刻,却更为汹涌的席卷而来。 不敢犹豫,二人俱以法器迎上。 然就在这时,那黄雾一卷,忽的收敛而去,显露一杆长幡模样,长幡黄光涌动,未等二人反应,化做流光,朝洞外飞腾而出。 二人见此,相觑一眼,忙冲入石室深处,就见方才还与二人接触过的焦腾,此时已经化为一具腐蚀,瘫倒在石室之中。 不见半点声息。 得见如此情况,二人俱是一怔。 一百八十九、魔头 焦腾死相,是遭了魔劫的模样,不过那一杆黄幡实有几分古怪,不太寻常。 以至于二人不好确定具体情况如何。 回过神来,陆玄在焦腾身上搜索了一番,得了一只剑囊。 焦腾已死,剑囊无主,轻易便被陆玄打开。 但见囊中除了一应生活用品之外,只有些瓶瓶罐罐,粗粗一看,大致是一些与瘟毒相关的毒虫、丹药。 此外再无所获,陆玄不由皱眉。 正这时,月云忽道:“这人此前是在此地祭炼法器,方才走脱的那杆黄幡,想来就是他炼成的法器,只是主人身死,于是走脱了去。” 陆玄闻声,转头看去,果见石室之中,还有一方鼎炉,其内火光未灭,鼎身仍见炽热。 “那黄幡灵性非比寻常,或许还与害死这人的魔头有关,如今教它走脱,只怕有些麻烦。” 陆玄也觉无奈,初见焦腾,此人脑子便不清明,还未来得及询问,便已遭了魔劫身死。 以至于具体情况如何,都难了解。 念头一转,陆玄又想起了一件事情,面色微变:“不好!” “月云道友,这焦腾师承瘟道人门下,所炼法器只怕也是瘟毒之宝,如是所料不差,此人散布瘟毒,或许就是为了祭炼法器。如今法器得成,依方才所见,大半可能就是瘟毒之属,如是落入邪人手中,还不知如何为祸,即便无人得到,跌落凡间,说不准也会散布瘟疫,祸害百姓。” 月云灵慧之人,听得陆玄之语,也是立时明悟,秀眉微蹙。 二人不敢怠慢,见石室之中再无隐患,将洞府毁了去,随即忙往方才黄幡所走方向追去。 飞遁不知多久,竟来到雉陵刘氏庄园所在之地。 见到此地,月云不曾来过,还有些不明,陆玄却明白那黄幡法器或许与刘氏庄园还有几分牵扯。 顾不得多说,陆玄只大略提了提焦腾与刘氏庄园的关系。 知晓刘氏庄园古怪,月云也不追问,二人忙寻了那处洞口,遁入刘氏庄园之中。 只是刚一入内,陆玄却发现庄园之中,环境大变。 原本一副世外桃源景象的庄园,此时黄雾漫天,一片死寂。 生人半个不见,哪还有此前半分模样。 闯入庄园之中,依旧寻不得人,搜寻半晌,终见一人,正是刘庄主。 庄主状态也不正常,身上能见黑黄斑纹,仿佛将死之人。 陆玄二人寻得他时,便是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 得见陆玄,刘庄主本已有几分昏暗的眸中微微一亮,转而面色又阴晦下去,喘息着提醒道:“道长……速走!此地已生变故,上次我与你说过的那焦道长,驱使一杆长幡,将这庄园侵染了去,如今庄上之人俱死,被转化成行尸走肉一般的存在,只我一人,因是这庄园之主,还有几分神智,过不多时,只怕也逃不得劫难去。” “此地如今已落入那焦道人之手,非是善地,这庄园本就不同寻常,如今更是险地,我知道长是神仙之辈,不过还是不要久……” 话未说完,眼眸一暗,已是没了生气。 说来这庄上之人,本就非死非生,也说不上什么身死道消,但如今的刘庄主,看上去再没有半点生人模样。 而且在他面色灰白下去的瞬间,身上黄黑斑纹,瞬间侵染整个身体,仿佛要将他转化成什么异常的东西。 顾不得多想,刘庄主所言‘焦道人’,让陆玄有些不明所以。 焦腾已死,是他们亲见,如今哪里又跑出个‘焦道人’来? “只怕是魔头作乱。” 月云修行年月终究比陆玄要多上许多,心念一转,就有所明悟。 陆玄闻言,也明白过来。 于是道:“此地古怪,也不见那魔头与黄幡所在,如是被陷在此地,你我也难做应对,还是先离开为妙。” 这地方陆玄来过,但其中古怪也看之不透,倒是有些像此前曾住过的那处旅店,都是天地自成的奇妙之所。 这等地方,修为不到一定境界,都难看破其中根源。 陆玄与月云都是玄光修士,谈不上有那个本事,未免事情还没解决,就危及自身性命,当然还是先处于安全之地再做商量。 月云并无意见,二人遂往来处而去。 相较进来之时,庄园之中黄雾更为浓郁,几乎看不清道路。 对于这些黄雾,初时还不太清楚其本质,不过略作接触,陆玄就知道这是某种瘟毒。更确定那黄幡是瘟毒之宝。 好在有碧火金蟾圈在身,开路不难。 也不知是那魔头持幡还在炼化庄园,又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二人直至离开庄园,从入口脱出,都未曾再遇到麻烦。 心中稍松,陆玄还琢磨如何处理此事,月云忽道:“陆道友,此事只怕非你我所能解决了。” 陆玄闻言一愣,随即面色微沉,也明白了月云的意思。 如是没有这古怪庄园存在,但是害了焦腾的魔头持毒幡作恶,以他二人修为、法器,还能尝试解决,但如今多了这古怪庄园,无法看破根源的情况下,显然不好解决了。 而且这等事情,不能强求,域外魔头,天生无善恶之分,只会行那为祸世间之举。 如今魔头持毒幡炼化庄园,暂时会有一段平静时间,但谁也不知道等它炼化了庄园之后,会否闯入人世,祸害百姓。 他二人没有能力解决,总也不能坐视不管。 陆玄回身看了那山洞一眼,抬手以金蟾圈砸毁了去,随后道:“此事非比寻常,如是真跑出魔头为祸世间,就是我的罪过了,还请月云道友暂在周遭盯着,我去峨眉请前辈高人相助。” 可惜严白凤并不在哀牢山,否则陆玄也不必如此麻烦。 月云对此没有意见,相较于陆玄,她更清楚域外魔头是何等存在。 “此事不好耽误,道友且去便是。” 陆玄点头,随即也不多话,想到金蟾圈有克制毒物之功效,遂将金蟾圈暂交予月云护身,这才驾驭龟蛇剑光,朝峨眉方向而去。 一百九十、灵音洞 说来陆玄也久不曾回转峨眉了。 尤其老伍转劫之后,更是少有联系。 修行不记年,十数载时光,在修士眼中,也不过弹指之间,对于玄门正宗之流,正法传承,不差境界,更是如此。 所以相对来说,这十余年时间,倒也算不得什么。 魔头之事,非同小可,陆玄也不知前往元枢仙府拜访,齐湛渊是否在仙府之中,摩云崖李元丰,更是喜欢四方云游的,不太坐得住。 老伍转劫之后,也不用教导弟子,更是如此。 所以陆玄只能先到南安县城,福云客栈,找鹤道人。 …… 匆匆来到南安,既寻福云客栈。 早年还在客栈中做伙计的元修平,如今依旧是客栈伙计,不过初初一见,陆玄就知他已入道,也有元胎修为了。 得见陆玄,元修平也是一愣,随后回过神来,忙请陆玄入内。 他如今也是峨眉弟子,拜入鹤道人门下,算是知道陆玄身份。 “师兄。” 但见鹤道人,陆玄先是一礼。 鹤道人身份不凡,陆玄也是后来才知,他原是大衍真人门下仙鹤,修行有成,地位遵从,便是齐湛渊等一代弟子,也要称一声师兄。 只是鹤道人早年随大衍祖师,在仙山待久了,所以才自荐操持起了客栈生意,算是替峨眉掌管一个传信的门路。 见到陆玄来访,鹤道人上下打量一眼,奇道:“老道士不是拜入哀牢山门下了么?不在哀牢山好生修行,怎么得空来我这里拜访?” “咦?” “玄光已成?难怪有这空闲功夫。” 陆玄早年与老伍虽有联系,十余年来,也不过三四封书信罢了,有时还是借秦韵之手送的,所以鹤道人也不知他具体情况。 “此番来寻师兄,实是遇到了一些事情,不得不上峨眉求援,说来惭愧。” 哀牢山与峨眉算起来都是自家人,关系颇为亲近,加上同门之间,多是和睦相处,即便道路不同,至多也就是不相往来,总不至成了仇敌。 所以陆玄说话,也不客气。 虽然没见过几次,但鹤道人还算了解陆玄脾性,听他这话,就知道他遇到的麻烦不小,皱眉道:“掌教真人在内的几位真人,如今俱不在元枢仙府,却有要事处理,李元丰那家伙也外出云游去了,你来的却是不巧。” “罢了,且说说是什么事情。” 听得仙府之中诸修不在,陆玄不由一怔,不过回过神来,还是将魔头之事说了出来。 “如只是域外魔头之辈,也算不得什么,不过你说那庄园,倒是有些麻烦,以我估量,那魔头当是要将那庄园炼入法器之中,更涨威能,借助天地之力,常人确实不好对付。” “类似那庄园所在之地,早年我随祖师也曾见过,大抵是受了天地之毒。你说那道人焦腾,善瘟毒之法,或许对此有所了解,看破根源,心中也想着炼化那天地之毒,壮其法器。” “不过这魔头说难对付也难对付,说好对付也好对付,我记得你与竺真人门下灵蛟儿相熟?” 陆玄不知鹤道人何故说起灵蛟儿,但想来与魔头之事有关,于是道:“确实如此。” “如此你便去灵音洞寻他相助,他有一件法器,乃是上乘降魔之宝,也克制毒物,他炼得餐霞之境后,竺真人便将法器传下,如今正在他手中。” “你去寻他,将事情说了,竺真人也不会拦阻,降服魔头,本就是我辈修行之士积累外功的方法,与他也有好处。” 鹤道人在峨眉身份也算是尊贵,因随大衍真人修行,见识更不是寻常人能比,既有此言,必然有自己的把握。 陆玄听了这话,也放下心来。 随即向鹤道人道谢。 鹤道人不留他,将他打发走了。 陆玄离开福云客栈,琢磨鹤道人言语,才知道灵蛟儿原是已经练就了餐霞。 这修行速度,着实有些惊人,陆玄本以为自家修炼的速度已经不慢,但与灵蛟儿相比,才知道什么是天赋。 心中一时不由感慨。 不过他也没有嫉妒,灵蛟儿与他交好,也是天真烂漫之辈,更是同门,修为长进,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灵音洞所在,陆玄也算知晓。 一路剑光卷裹,便在峨眉山中寻得洞府所在之地。 峨眉也高也广,奇峰不知多少,也不乏散修之辈,或是寻仙问道之人,来寻峨眉仙人踪迹。 只是不得真言,也难得仙缘。 早年陆玄就是因此,没能得见峨眉修士。 如今自是不同。 灵音洞与摩云崖所在之地相差仿佛之间,不过所处更为毓秀,毕竟竺英真人是女修,还是有些讲究的。 来到洞府之外,未等陆玄报名,便见灵蛟儿迎来。 灵蛟儿身份特殊,虽是十数年过去,依旧那般童子模样。 说来他自身本有奇妙,联系与此,修行速度远超常人也就不难理解了。 得见陆玄,灵蛟儿显得十分欣喜。 早年在元枢仙府之中,与陆玄相处数日,二人便交下了情分,后来落云峡取龙涎果,更是加深了关系。 灵蛟儿惦记着补偿陆玄丢失碧云簪的事情,也惦记着陆玄回山给他讲见闻经历。 哪怕十数年过去,都不曾忘。 所以一听师父竺英说陆玄来访,便匆匆来迎。 二人一番叙旧,灵蛟儿颇有怨言,怪陆玄十数年不来看他。 陆玄无奈,知晓他脾性,只得推在修行之上。 好在灵蛟儿也算明白事理,没有追问此事,反倒问起了他这十数年的经历。 于是二人一边说着,一遍走入洞府之中。 不多时,陆玄见得竺英。 此番来寻,主要是找灵蛟儿帮忙,但也需要先和竺英打一声招呼。 “陆玄见过师姐。” 见了竺英,灵蛟儿老实许多,虽然修为有所长进,能够看出他在师父面前,还是不敢胡来。 竺英打量了陆玄一眼,点了点头,道:“严师叔宇内高修,哀牢山传承果也不凡,师弟老来入道,能有如今功果,也是非比寻常了。” “师弟此来,可是要见琼儿?” 一百九十一、蛟儿 陆玄摇头,将来意表明。 听完陆玄一番话,竺英真人还未开口,灵蛟儿便是一脸兴奋了。 他天赋异禀,修行速度极快,但因为某些缘故,竺英真人一直都没放他下山历练,所以自他拜入灵音洞,除了仅有的几次和竺英外出之外,几乎都没有在山下生活过。 对于外界的生活,自然是十分向往的。 此番陆玄需他手中法器降魔,说不得自己就能同往,自然有些期待。 只是竺英面前,也不敢开口,只能紧紧看着师父,等着师父说话。 竺英听完陆玄言语,略作衬衣呢,面色倒是没有太大变化。 与她而言,魔头作恶虽然不是小事,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半晌,竺英道:“蛟儿,你便随你陆师叔走一遭。” 灵蛟儿闻言,心下大喜。 他等这一日已经等了不知多久了,门中诸位长辈外出,也不愿带他一起,害得他也只能听听旁人口述,才对山下世界有些了解。 也亏得陆玄当年在元枢仙府,与他说过不少事情,否则就算教他下山,只怕也两眼一抹黑。 当然,愈是知晓山下繁华,心中愈是惦念,也难说好坏。 事实上,竺英也是知晓他心思,才有此吩咐。 陆玄若不来还好,来了又不许灵蛟儿同去,这家伙难免要惦记许久,耽误修行不说,如是入了魔障,就难办了。 否则陆玄只需法器相助,也不必灵蛟儿随行。 “多谢师姐。” 陆玄拜谢,随即又问起苏琼。 此番难得来灵音洞一趟,不见苏琼一面也说不过去。 “琼儿还在闭关,如今正是要紧时候。” 竺英摇头道。 听得这话,陆玄也没强求。 如今月云师太还在那雉陵看守,不知内中魔头何时便会出来闹事,也有几分危险,陆玄也不好在峨眉耽误太久,于是便要拜别,领灵蛟儿前去除魔。 竺英阻道:“蛟儿脾性,你也知晓,多看着些他,莫要教他胡来。” 陆玄自然明白灵蛟儿脾气,点头应下。 随后也不在灵音洞多待,灵蛟儿取了法器之后,二人便驾驭遁光,下了峨眉山。 …… 鹤道人所言灵蛟儿法器,乃是一条仙索。 唤作虬龙炎光索。 此索乃是上乘降魔法器,也能克制毒属之物。 其来历陆玄不知,但俱鹤道人之语,似乎并非竺英赐下,本就是灵蛟儿所有。 想到灵蛟儿出身不寻常,陆玄也不见怪。 且不说仙索如何,只说陆玄二人一路飞遁,离开峨眉境内,灵蛟儿兴奋非常,天际飞遁,也不忘四下观览,似乎要将这山河大地印在心中。 陆玄大抵能了解他的心情,虽说灵蛟儿也不是没有下过山,但类比起来,就仿佛常年呆在偏僻山村之中,数年才能有一次机会去到县城里玩耍的少年一般,难免兴奋。 只是雉陵之事耽误不得,陆玄看他因分出心神,遁光速度都降了下来,不得不出言提点。 话说灵蛟儿如今也是餐霞之修,非比寻常,倒是陆玄这‘长辈’反倒差了一筹。 说来也是有趣。 …… 紧赶慢赶,二人终是来到雉陵。 不多耽误,直接来到了刘氏庄园之外。 寻得月云所在,于是按下剑光。 得见陆玄回转,月云也是松了口气。 虽说以她心境,即便危机在旁,也能静定,到底还是有些担心的,如今陆玄领人回来,想是带来帮手,自然放下心神。 月云对峨眉了解不多,常年居于南疆,所以见了灵蛟儿,也认不出他的身份,拜道:“未知这位道友是峨眉哪位高修?” 修行高人之中,不乏以童子之身对人的,或是肉身存于洞府,只以元婴云游四方,所以世人见了童子模样的修士,也有可能是前辈高人。 月云对此有所了解,所以并没有因为灵蛟儿模样,就觉得他是晚辈。 毕竟灵蛟儿修为,她也看之不透。 灵蛟儿眉头一挑,他脾性实际有些古怪,或者说有些傲气,当初元枢仙府与陆玄和苏琼初见,便能看出几分。 虽说本性不坏,但如是对他不了解的,一时半会儿也难相处。 陆玄对他还算了解,见他挑眉,就知道他要做妖,于是先开口道:“这是我师侄灵蛟儿,峨眉竺英真人门下弟子,修为比我这师叔还要高些,此番伏魔,正要看他手段。” 月云有些诧异,她见灵蛟儿修为自家看之不透,还以为是前辈高修,不想竟是陆玄后辈。 不过转念一想,陆玄修行也不过十数年头,只因拜在哀牢山严真人门下,所以辈分才高,要说峨眉后辈比他修为更深,也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仔细琢磨过后,心中还是感慨峨眉不愧玄门大宗。 “蛟儿,这位是月云道友,我的好友。” 灵蛟儿见陆玄先开口,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他脾气虽然古怪,但心思也是灵慧的,听到陆玄说月云是好友,也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咧咧嘴,只对月云点了点头。 月云温和之人,看出灵蛟儿性格不同寻常,也不见怪,修行中人,脾气古怪的不知多少,她也不是没有见过。 所以也没多问。 三人一番相叙,才转到正题。 陆玄问道:“那庄园可有古怪发生?” “未曾得见那魔头出来,不过这周遭山林,渐有瘴气浮起,像是因那魔头缘故,再拖延下去,说不准会有瘟毒散布,不好耽误。” 听得陆玄问起,月云将这两日变化托出。 “那魔头在什么地方?” 一路来时,陆玄虽然将那魔头相关都告诉了灵蛟儿,不过灵蛟儿并未有具体印象,加上他脾气缘故,喜欢直来直去,就想问明魔头去向,直捣黄龙。 魔头托焦腾法器化身,按理修为不至于高过焦腾,但庄园古怪,也难说有什么变化,灵蛟儿虽入餐霞,与人争斗经验还是少了,来时竺英也提点过陆玄。 所以陆玄见得灵蛟儿这模样,不由说了几句,叫他不可轻心大意。 随后才道:“这魔头便在谷中一方世外庄园之内,那庄园所在,介于有无之间,颇为奇妙,入口已被我封住,且随我来。” 一百九十二、炼化 来到谷中,果然见得瘴气弥漫,想是从那庄园逸散而出。 显然庄园已经全然在那魔头掌控之中,不然以庄园古怪,不至于如此。 短短两日,就有如此功果,也是惊人。 实难想象那魔头要是无人解决,待他炼化庄园,走入人世,还不知要如何为祸人间。 好在为时未晚。 灵蛟儿胆大,见得这漫山谷的瘴气,眉头都不见皱一下,反而一副跃跃欲试模样。 陆玄无奈,也不好多说。 月云在前,驱以碧火金蟾圈开道,三人渐至庄园入口处。 入口能见黄雾散出。 “此处便是那入口所在?” 灵蛟儿问道。 但见陆玄点头,灵蛟儿即施手段轰开洞口,甚至都不等陆玄回应,便闯入其中。 虽知灵蛟儿有些莽撞,但如此举动着实也叫陆玄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不做准备就贸然闯进去,风险还是太大。 可是灵蛟儿已然入内,此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与月云相觑一眼,二人无奈只得跟上。 即入庄园之中,黄雾漫天,原本景象半点不见,空荡荡一片,仿佛浑沌之地。 陆玄二人入得其中之时,已见灵蛟儿抛出虬龙炎光索,化做一道红光,朝天际而去,似乎看破了什么。 仙索所过之地,瘟毒黄雾退避,似乎十分忌惮。 不多时,空中传来一道冷哼。 眼见周遭瘟毒之气便动荡起来。 灵蛟儿见此,不惊反喜,云霞卷裹之下,只与陆玄二人打了个招呼,便飞遁而上,隐入黄雾之中。 “令师侄有些性直了。” 即便月云这等脾性,见灵蛟儿如此行事,也有些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陆玄也是无奈,道:“他脾性便是如此,没吃过大亏,不知轻重,不过未免再生变故,还请道友助我驱散这周遭瘟毒之气。” 陆玄倒不担心灵蛟儿安全,不说他餐霞修为、降魔法器,只说身上宝物,便是不少,昔年落云峡中,一枚癸水神雷,便是威力无穷。 他受竺英宠爱,因天赋异禀,在峨眉也颇为受长辈照顾,手上不知多少宝物。 这魔头哪怕炼化庄园之后,更进一步,也不过餐霞手段,即便灵蛟儿不是对手,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而且鹤道人见识广博,陆玄细细与他说过,他才提及灵蛟儿虬龙炎光索能制魔头,必然有其道理,知晓灵蛟儿不大意,也难有危险。 当然,即便如此,他们二人也不能闲着。 这庄园之中瘟毒之气出自那一杆黄幡,想来对魔头有所增益,将这些瘟毒之气解决,也能帮到灵蛟儿一二。 用碧火金蟾圈斗法暂且不敢说会如何,但是对付这些毒气,却是无往而不利。 虽说这瘟毒之气源源不断,但在陆玄与月云两名玄光修士加持之下,碧火金蟾圈卷起汹汹碧火,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庄园之中的毒雾便被席卷一空。 这时陆玄再看去,就发现这庄园实在已经说不上是庄园了,空空一片,一如蛮荒之地,坑洼嶙峋,更能见冒着气泡的沼泽地,显然是被那黄幡同化。 这时,天际传来一阵轰鸣,抬头看去,就见灵蛟儿正与一名焦腾模样的道人斗法。 道人挥舞一杆长幡,黄浊之气汹涌,抵挡着化作火龙的虬龙炎光索,似是有些应对不极。 二人手段频出。 虽说灵蛟儿性格存在一些问题,但斗起法来,却有些出乎陆玄预料。 陆玄本以为灵蛟儿在峨眉静修,少有下山,当是没有什么斗法经验。 但这一看去,施展手段十分纯熟,方位腾挪,法器运炼之间,颇有章法,仿佛是一个斗法经验吩咐的积年老修。 着实教人惊讶。 尤其身上不时砸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器,简直就是压着那道人打。 虽然知道灵蛟儿仙索能克制这魔头,但陆玄依旧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 修士斗法,除非为论剑术高低,否则大多数时候,胜负也就在一念之间。 庄园之中黄雾一散,灵蛟儿似乎寻得时机,未等众人反应之时,仙索已然将那魔头与黄幡卷在一处。 任那魔头百般挣扎,都脱困不得。 每每动弹,炎光仙索便捆紧一分,直至他半点无法动弹。 未等陆玄二人多看,灵蛟儿已然牵扯仙索,将那魔头引了下来。 “我还道是什么厉害魔头,原来也就这点本事。” 行至陆玄二人身前,灵蛟儿意犹未尽,言语之中,似乎还有些遗憾,似乎是在说与这魔头斗法,未能尽兴。 陆玄与月云相觑一眼,都是不由摇头。 陆玄无奈的是蛟儿脾性。 月云则是感慨峨眉大宗,门人弟子手段厉害。 说来妙玉庵传承也算有几分来历,月云久在南疆,所见多是旁门左道之流,相较之下,月云自觉自家传承也算中乘了。 如今见了灵蛟儿,才知玄门大宗自有其厉害之处。 不过不管怎么说,锁住了魔头,终究是一件好事。 只是未等陆玄开口,灵蛟儿却道:“这魔头虽被我锁住,但他那法器与此地联系颇深,无法将之带离,联系不断,魔头便无法打杀。除非施法炼去法器与此地联系,或是直接毁去法器,否则这魔头消除不得,有些麻烦。” 听得这话,陆玄微微一怔,不过很快也有所明悟。 虽然有些出乎预料,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需要如何处理?” 灵蛟儿既有此言,必然有解决的方法。 只听灵蛟儿回道:“还需你那龟蛇剑一用,我记得你那口飞剑之中,自有天雷之气,天雷能消磨这魔头与法器之间的气机,等到这魔头气机与法器一断,我便能以仙索打杀魔头,炼去这杆毒幡,届时无虞其他。” 陆玄了然,当下取出龟蛇剑来。 一番商议过后,也知晓该如何行事。 说来灵蛟儿见了陆玄龟蛇剑,倒是有些惊讶于此剑炼得真形,还好生询问了一番,得到陆玄回应,也是感叹陆玄机缘。 如此三日过去,龟蛇剑化龟蛇真形,果然能将魔头气机吞去灭化。 按着速度,只需十余日功夫,便能将这魔头除去。 只是这一日,陆玄正在专心炼去魔头之时,毒幡忽闪黄光。 一百九十三、魏夫人 龟蛇剑本化龟蛇真形,镇压在毒幡之上,道道雷光垂绦而下,洗练毒幡。 毒幡黄雾涌动,不时能见屡屡黑气散逸而出。 魔头本是依托法器化形,此时龟缩法器之内,已是不见踪影,只能如此磨洗。 可随着变故发生,毒幡黄雾瞬间汹涌起来,本体幡面,也是黄光大作,几欲遁走。 哪怕毒幡本体除了龟蛇真形镇压之外,还有虬龙炎光仙索困住,此幡依旧按不下动静。 连带着陆玄玄光法力,都因为龟蛇真形震颤,受到不小冲击。 毒幡虽然厉害,但无人操控,魔头又被雷光洗练的情况下,本不该发出这等威能来。 如今变故,着实有些突兀。 这边动静不小,周遭护持的灵蛟儿与月云注意都被吸引了过来。 但见毒幡变化,俱是急忙赶来。 陆玄勉力维持法力运转,压制毒幡变化,一面与二人说明情况。 虽然听后都有些不明所以,但此时也无他法,只能相助陆玄先压制住毒幡。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三人发现凭借他们修为,竟然无法压制住这一杆毒幡,而且他们很快也发觉,整个庄园天地似乎随着毒幡的变化开始震颤了。 未等多久,三人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仿佛被掀翻了一般,辨不清上下四方,再睁眼时,已经换了一个天地。 三人俱是修行有成之辈,虽然未曾料到这等变化,反应还是极快,定睛看去,就发现自身已经处于庄园之外,漫山山茶之中。 陆玄龟蛇剑还在身前,但是连带虬龙炎光仙索在内的焦腾毒幡法器,俱是不见踪影。 下一刻,天际一阵动荡传来,赫然便见庄园景象浮于上空,只是有些虚幻,仿佛海市蜃楼。 虚幻景象之中,一道黄光大作,伴随虬龙炎光仙索玄光,正是方才还在众人压制下的毒幡法器。 转瞬之间,虚幻庄园景象全然被毒幡收摄而去,随后毒幡竟挣脱了虬龙炎光仙索束缚,脱身而出。 正这时,空中云气化作一方大手,朝那毒幡与虬龙炎光仙索抓去。 陆玄三人此时已经回过神来,虽然不知那云气大手何人所出,但不需多想,就能猜到出手之人就是导致毒幡变化的那人。 甚至陆玄想的还远一些。 焦腾出身瘟道人门下,这背后出手之人说不好便是瘟道人。 而就在陆玄念头落下,灵蛟儿见自家法器要被夺走,忙施法召唤之时,天际一道流光飞来,瞬间将那云气大手打散了去。 随后将虬龙炎光线索卷走。 “晚辈法器也要强夺,吕道友不觉有失身份么?” 清冷声音响起。 “玉罗刹!你要多管闲事?” 一道青年男子声音响起,陆玄为之一怔。 玉罗刹? 不是前番助他练就龟蛇真形的那位前辈么? “多管闲事?随道友如何作想,道友如是不快,你我做过一场便是。” 此言一落,空中才黄紫两道云光。 浊黄云光之中,站定一名邋遢青年,头顶一把有些古旧的破伞,周遭黑黄之气弥漫,与此前陆玄在焦腾身上所见瘟毒之气一般无二。 青年此时已将那杆毒幡抓在了手中,冷眼望向前方。 目光所在,正是不远处那道紫色云光。 紫云之中,有一名宫装俏丽女子,正是此前孤宅炼剑的‘玉罗刹’魏夫人。 魏夫人手中,也正是灵蛟儿虬龙炎光仙索。 黑袍青年面色十分难看,听得魏夫人邀站,更是阴晴不定。 半晌,冷声道:“道友怕是忘了自家身份。” 魏夫人出身魔教,也是魔教之中有数的高修之一,黑袍青年此意,显然是在说魏夫人替陆玄等玄门弟子出头,有些不该。 “我是什么身份,还不需道友提醒。我也没那么多空闲功夫与道友在此叙话,如有不快,你我便战,若是无意斗法,自取了你的法器离去,战又不战退又不退,是何道理?” “……” 面对魏夫人强硬态度,黑袍青年面色黑沉,一时没有作答。 “今日之事,本座记下了!” 好一会儿,黑袍青年才放下一句狠话,随即黑黄云光卷裹,瞬时离去。 魏夫人见此,也没阻拦追截。 见云光消失不见,才按下云头,来到陆玄三人身前。 三人之中,陆玄与魏夫人早先见过自不必提。 月云师太久居南疆,见闻广博,又与秦韵为友,却也听过玉罗刹名号,所以知晓魏夫人身份。 倒是灵蛟儿,不曾外出游历,久在竺英座下修行,也没什么见闻,竺英本身也很少说起魔门之事,他自然不知魏夫人来历,难免有些好奇。 加上他性子率直,见魏夫人按下云头,竟走上前去,问道:“你是什么人?可也是我玄门的前辈真仙,能否将法器还我?” 他见过魏夫人逼退黑袍青年,自然知道魏夫人厉害,所以这句话倒不是有什么傲气,只是性格使然,也没别的心思,就是有什么问什么罢了。 陆玄见此,生怕灵蛟儿得罪了魏夫人,忙走上前去,道:“拜见魏前辈,这是我师侄灵蛟儿,峨眉竺英真人门下弟子,久在山中修行,不知礼数,还请见谅。” 魏夫人是魔教修士,虽然是严白凤友人,前番还助他炼剑,但具体性情如何,陆玄也没有多少了解。 此番又助他们取回法器,赶走那黑袍青年,若是误会了灵蛟儿意思,却是不妥。 “原来是峨眉弟子,难怪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功行。” 魏夫人看了灵蛟儿一眼。 随后不在意的将手中虬龙炎光仙索丢给了灵蛟儿,才转过头来对着陆玄道:“你们是如何与吕珲这人纠缠到一起的,错非我这段时日都在南疆游转,正好见了此处动静,以此人脾性,即便忌惮你与这峨眉派小子的身份,也会叫你们吃个不小的教训。” 吕珲。 陆玄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问道:“前辈,未知这吕珲可就是南方魔教瘟道人?” 魏夫人有些诧异,随后道:“正是此人,既知他来路,你们为何还如此不小心?” 一百九十四、云光 听得魏夫人此语,陆玄苦笑一声,随即才将自家经历道来。 听了陆玄一番言述,魏夫人才知晓前因后果。 不由摇头道:“我还以为是严道友吩咐,不想是你偶然撞上的,既然如此,倒也没什么好说。那焦腾显然不受吕珲重视,不然不至于在此落入魔劫,其中或许还有他的算计,所以千万不要以为他弟子不成,本身就不厉害。说到底,吕珲还是南方魔教老祖之一,掌管瘟癀一道,未成金丹,都谈不上与他对阵,日后若是还遇到这等事情,还是要谨慎而行才好。” “晚辈省得。” 魏夫人好意,陆玄忙谢过。 “说到魔教……今日过后,你等若是四方云游,也需多加注意。” 不知想到了什么,魏夫人微微一顿,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陆玄有些不解。 灵蛟儿与月云在一旁听着,也不知魏夫人此语是什么意思。 “倒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以你等出身,想来都知道这千百年来二次斗剑之事吧?” 三人闻言,俱是点头。 千百年来,有过二次斗剑,对紫府洲修行之辈影响不小,这两次斗剑,可以说定下了如今紫府洲修行势力的局面,凡是修行日久之辈,多少都会听说这件事情。 “两次斗剑,定下如今玄门大兴局面,如今数百年过去,不拘四方魔教还是天下旁门,都已恢复元气,形势自然要生变化,不过多的你们暂时也不需要知道太多,只需要知道,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魔教修士、旁门左道之流,在紫府洲的出现的数量只怕要多起来了。你等若是四方云游,说不好就会撞上,彼辈手段颇多,经历千奇百怪,难以境界断其实力,如是遭遇,需要多加小心。” “若想知道更多,回山询问你们师门长辈便可,我还有自家事情处理,就不多待了……” 未等陆玄三人从魏夫人这一段话中琢磨过来,其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虽未明言,但三人俱是聪慧之辈,细细一想,大抵也能领悟几分,回过神来,各自面色都有不同。 具体如何还说不好,但大致也能想到,紫府洲怕是要乱。 灵蛟儿还好些,对此没有什么太具体的印象,毕竟他没见过,也无法想象出来。 但陆玄和月云就不同了,以他二人见识,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都清楚这样的变化包含了什么意味。 回过头来,陆玄想到魏夫人,她是西昆仑修行,如今却在南疆之地游荡,难说也是与这件事情有关。 陆玄现在是真的想回哀牢山请教严白凤,关于日后紫府洲局势变化的问题,他也好安排自己的修行计划。 如今在贸然四方行走,显然是有些不妥的,谁也不知道是否还会遇上瘟道人这样的魔教老祖,以他如今脾性,遇到不平之事,一般是不会袖手旁观的,难免就会与一些人产生纠葛,一个不好,或许就会招惹魔教修士。 可惜严白凤与秦韵俱不在哀牢山中。 也没个联系的法门,这却教人无奈。 …… “此为多事之秋。” 月云叹道。 相较于陆玄和灵蛟儿,或许她才是最担忧的那个,妙玉庵虽有几分传承,到底还是少了底蕴,门中修行之人,就她与定静师徒二人。 如今听得这等消息,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南疆本来就乱,往日好在她修为还算过得去,玄光境界在南疆之地也有几分地位,才能护得黎罗山清净。 如今局势变化,不知会跑出多少不知来历的修士,难说会不会影响到黎罗山。 陆玄听得此语,大抵也明白月云心思,不过他如今修为,即便想帮着做些什么,也无能为力,自家还看不破世情,需要回山请教严白凤,哪里又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无言间,月云又道:“乱象渐显,我离开黎罗山却有几日时光,如今还是回山做一番布置才好,也免得失了准备。” 这是准备拜别。 陆玄闻言,也不拦阻,只道:“道友助我良多,日后黎罗山若有麻烦,尽管吩咐。” 月云点头,遂与灵蛟儿拜过,直接离去。 灵蛟儿与月云不熟,说不上什么话,对于魏夫人留下的话语,也不甚在意,如今见两人都走了,反而变得自在许多。 眼珠儿一转,收去虬龙炎光仙索,道:“说来我还不曾来过南疆,如今魔头除去,你我不如四处转转?” 这话说的直白,还是玩心太重。 若是方才往常,陆玄说不好就答应了,但是魏夫人刚走,又才留下那样的言语,陆玄自不好答应,于是道:“正如月云道友所言,如今紫府洲乱象渐显,还不知会有怎样变化,南疆之地,龙蛇混杂,以前可也不见瘟道人、魏夫人之流出现,如今你我轻易便在这凡俗之地见得这等高修,足见是不寻常。” “你虽有几分功果,但竺英师姐不许你下山,必然有她的道理,如今事情了罢,你我还是回峨眉见过竺英师姐才好。” “唉!” 灵蛟儿一听陆玄这话,眼睛一瞪,却是没想到陆玄半点情面都不讲。 本以为陆玄知他在山上憋得辛苦,看在二人交情的份上,会帮个忙,谁料会是这么一个回答? “好歹我也助你不少,我就是想四处转转罢了,长长见识,又不招惹麻烦……” 陆玄闻言,不等他说晚就摇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时候不对,日后会有机会的,竺师姐总不至于一直将你留在山上,修行日头且长,何须急于一时?” “走了,回山!“ 陆玄清楚灵蛟儿跳脱心性,是以不等他开口再说些什么,就将龟蛇剑召来,剑光卷裹,朝峨眉方向飞去。 他也不担心灵蛟儿独自跑了,没有自己帮他做掩护,惧怕竺英的灵蛟儿,可不敢不回山去。 没有出乎陆玄预料,灵蛟儿见他匆匆而去,先是一愣,随即恨恨的在地上跺了跺脚,这才不甘的驾驭云光,跟了上来。 一百九十五、金陵 灵音洞外,陆玄带着几分愁绪走了出来。 正如魏夫人所言,峨眉诸位真人是对于魔教旁门之流返潮之事是有所了解的,当陆玄问起此事之时,竺英也做了一番提点,叫他这等时节,若要四方云游,还是多加注意。 陆玄此时心思已经不在云游之上了,他倒是有些担心浔阳安危。 世道本就纷乱,浔阳只能说因为地理缘故,还算安泰,不过也不知能维持多久。 若只是凡间动乱,他几个子孙后辈也有武力,倒是不必太过担心,就怕他们牵扯到修士身上。 往常也就算了,按着竺英说法,即便中原内陆,如今也不乏悄摸游走的魔教修士。 此外竺英还说起了另外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也是陆玄担忧原因之一。 “叔父?” 陆玄正琢磨竺英言语,前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下意识抬头看去,远是苏琼的母亲叶瑾瑜。 十数年过去,叶瑾瑜看上去更为成熟了些,不过并未见老,想来苏琼也没少照顾她这母亲。 “瑾瑜,你是来看琼儿的?” 叶瑾瑜身前还有灵音洞仆人领路,念头微动,陆玄就猜到了她的来意。 未免打搅灵音洞诸修修行,似叶瑾瑜这等亲眷,往日也不在峨眉山上,要么在自家生活,实在没有牵挂,大多也是在南安县城,或者峨眉山附近的宫观生活。 叶瑾瑜如今之剩下苏琼这女儿,也没有修行之心,干脆在峨眉山左近一处道观之中,做了道姑。 陆玄此前问及苏琼,也问过叶瑾瑜的事情,知晓竺英真人在她来到峨眉之后,传了她一门俗世的养生功法,如今就在山下道观静修,偶得空闲,就会上山看女儿,生活倒也安然。 叶瑾瑜摇了摇头,道:“琼儿闭关之事,我是知道的,此番上山,是因大兄病故,怎么也得回去一趟,所以上山拜见竺真人,若是琼儿出关,也能知我去向。” “原是如此。” 虽然有些意外,不过陆玄也没见怪,想了想问道:“可是现下就要启程?” “山下已备好车马,我已将消息教灵音洞仙童带给竺真人,这便要下山了。” “此去金陵,路途遥远,如今世道又乱,车马随行,还不知花费多少功夫,又会遇到什么危险,正好我也要离开峨眉,身上也无要事,便送你一程吧。” 苏琼拜入峨眉十数载,叶瑾瑜在峨眉也是生活了十来年了,对于修行之事,即便没做深入了解,接触也不会少,自然明白陆玄的意思。 如以剑光飞遁,也能省却许多功夫。 她是灵慧之人,也没那么多矫情心思,没有拒绝。 况且陆玄也是长辈,日后苏琼修行,或许还需要陆玄看顾,怎好生分了关系? “有劳叔父了。” 陆玄罢了罢手,二人同出灵音洞府,随即陆玄驱以龟蛇剑化龟蛇真形,将自己与叶瑾瑜裹在其中,瞬化流光,朝东方而去。 …… 陆玄修为渐深,十数载修行,虽难聚云霞,练就霞光,但一身法力在水府相助之下,所得颇厚。 剑术一道,多年以百字碑参悟,已到了一个瓶颈,甚至对于当年意外使出的剑气雷音之法,都有所得,加上龟蛇剑如今炼得真形,可说飞剑得成,遁光速度也是极快。 不过三五日的功夫,便从峨眉赶到了金陵境内。 这还是照顾叶瑾瑜肉体凡胎,路上做了些休整的结果,足见他如今遁光速度。 他玄光境界,都能做到这等地步,修为高深之辈,朝北海暮苍梧,并非虚言。 陆玄对此也是有所期待的,不过那等境界,离他尚远。 …… 金陵,古来曾是南方数朝之都,如今更是大梁行都,机要之地,自是异常繁华。 说来苏家与叶家在金陵之地,也算有几分身份,算不得世家大族,终究也有些地位。 虽然十数年不曾回金陵,但因无太多变化,叶瑾瑜依旧熟悉环境。 这也是托了金陵地势缘故,如今大梁所统,南北皆是国土,东南之地,最是不易起乱事,所以现如今大梁虽有几分乱象,金陵依旧没有受到太多波及。 百姓日子或许会因战事难过一些,也能说安平。 因此来到金陵,陆玄也算是难得见到一处还能见繁华的城池。 将叶瑾瑜送回,陆玄本可以离开,不过他身上暂无要事,而且还记得叶瑾瑜与家中似乎并无太深联系,她一个寡居妇人,学了些养生手段,也没什么护身的本事。 十数年不露面,此番回家,难说会不会受欺负。 到底身为长辈,陆玄也不好就此离去,于是提议与叶瑾瑜随行。 叶瑾瑜能明白陆玄心思,心中感念,知道陆玄没有急事处理,也点头应下。 来时她也想过自家问题,十数年过去,连大兄都病故了,她出嫁之后,又极少回家,家中除了几个兄长嫂子,或许都没人认得她,如是知她处境,确实有可能遭受冷遇。 当年嫁给苏哲的时候,也因苏家三房在苏家没多少话语权,她在娘家也不太受待见,姑嫂之间都有不少隔阂。 更何况现在。 所以她心中也是有些准备的,如今陆玄随行,倒是省去了她的担心。 “叶家之人俱是凡夫俗子,身处金陵这等物欲之地,心中浊念难免有些重,若是言语之间有些不敬,还望叔父不要与他们一般见识。” 叶瑾瑜对陆玄的了解其实不多,虽然数次相处,陆玄都很和蔼,但她也听过陆玄混迹江湖的一些故事,大抵明白陆玄曾经也是杀伐果断的江湖人。 亲近之人,或许和蔼,但叶家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难说陆玄是否能够忍让。 到底还是血脉相连,叶瑾瑜虽然对叶家也谈不上亲近,还是不想他们和陆玄起冲突的。 “你家之人能在金陵之地维持如今局面,族中想也没有几个蠢人,即便不说我这修行人的身份,面对一个老道士,想也不会失了礼数。” 陆玄反倒没那么多想法。 他天下四方都差不多走过,对于现如今这个社会有着自己的一套看法,反正在他经历当中,越是贵家,对于他这样的方外之人,轻易越不会得罪,尤其是他这等年纪的老道士。 叶瑾瑜闻言,微微一怔,随后也明白了陆玄的意思。 “是瑾瑜多虑了。” 二人说话的功夫,已经来到叶家门庭之前。 一百九十六、安平 叶家家宅,还不至于落到金陵中心去,但也是难得之所。 周遭街道能见百姓来往,却又不至于太过喧闹。 陆玄一老道士,叶瑾瑜也是道姑打扮,自然引来不少注意。 尤其叶家的门子,得见二人走来,不免迎上前来。 “见过老道长、仙姑,此处是叶府门庭,不知两位何来?” 叶瑾瑜大兄病故,传信到峨眉,已是过了半月有余的时间,此时人已下葬,自然也没有白事在办了。 所以叶府门前,也比较冷清。 “我是叶瑾瑜。” 叶瑾瑜开口道。 门子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惊道:“四小姐?” 这门子也是后来人,不曾见过叶瑾瑜,不然当能认出。 不过身为叶府中人,该知道的自然还是要知道,所以听到这名字,不至于没有印象。 “正是。” 叶瑾瑜闻声也有些恍惚,她已经许久没有听过别人这么称呼她了,上一次听到有人叫她四小姐,还是十数年前在江头村,叶家派人来接她的时候了。 “四小姐且到大堂稍待,我这就去禀报二老爷。” 叶瑾瑜的身份,没什么好冒充的,再者家中几位老爷尚在,也能认得模样,虽然叶瑾瑜看上去太过年轻,年纪与传闻的不太相符合,但门子也不觉得会有人冒充。 于是不敢怠慢,忙请二人入内。 叶家有五房,如今叶瑾瑜大兄亡故,主事的是二老爷叶安平。 门子将二人带到大堂,便去二房禀报叶安平去了。 不多时,就见一中年男子前来。 男子年纪看上去也有四十多岁年纪,头发见几分灰白,想来年纪还要比面上看起来的更长一些。 气质威严,气度不凡。 模样端正。 “四妹!” 来人见了叶瑾瑜,看她一身打扮与年轻模样,微微一愣,还是没忘了称呼,面上也见喜色。 “二兄。” 相较于男子,叶瑾瑜就比较淡然了。 她与家中几位兄弟,关系只能说是一般,时日长久,更是算不上亲近了,此番若不是大兄病故,血脉情分,总得走一遭,不然都不会想着回来。 …… “多年不见,四妹你到愈发年轻了,看来去蜀中修道,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一番相叙,众人在堂中坐定,叶安平命下人奉上茶水,才又闲谈起来。 “对了,未知这位老道长是?” 叶安平说着,又看向了陆玄。 因惊讶于叶瑾瑜模样,他一时到忘了与陆玄见礼。 “观中一位长辈,此番与我同行,就跟随过来看看。” 对于陆玄的身份,二人有过商议,所以叶瑾瑜只如此托词。 “老道姓陆,叶居士有礼!” 陆玄稽首。 陆玄得入玄光之后,虽有返璞归真之意,但在外人眼中,实则颇有几分独特气质,加上他半生经历,也有一番沉浮,气息特殊,踏入玄光,这意味更为明白,对于寻常百姓来说,或许看不出什么,只觉陆玄不好轻慢。 但在叶安平这等在官场都有所混迹的人来说,就别有一番见解了。 方才因为叶瑾瑜,他没能多注意陆玄,如今细看,越发觉得陆玄不凡。 于是也不敢失了礼数,忙起身回礼。 “四妹远游在外,多蒙陆道长照顾,还请受我一拜。” 说着,又拱手一拜。 只看叶安平模样,倒不像叶瑾瑜说的那般,兄妹之间关系寻常。 “叶居士客气,瑾瑜是灵慧之人,说来观中诸事还劳她操持,费了不少心思,倒也谈不上我等照顾。” 陆玄这话也不是虚言,当年在浔阳,就是叶瑾瑜帮忙操持一些生意上的往来,不然周云一人也难打理。 “二兄传信,说大兄病故,未知是何缘故?” 叶瑾瑜清楚自家兄弟的精明,不想叶安平太过关注陆玄,又弄出什么麻烦事来,于是打断道。 听得妹妹问起大兄之事,叶安平才仔细说了说。 具体也没什么异常之事,就是正常病故罢了,这时节感染病症亡故之人不少,况且叶瑾瑜大兄年纪也不算小了。 听了叶安平一番言说,叶瑾瑜也没再多问,准备去先去祭奠大兄一番。 此番回来,也不准备在叶家多待,出嫁又出家,终究没了亲近。 正欲提及此事,堂外忽听一阵快步,不一会儿,便见一中年妇人闯入。 这妇人看着三四十岁年纪,满面浓厚妆容,有些富态,金钗银环,打扮也是富贵异常。 模样本也是好的,只是因为妆容太过,身材又胖,显得俗气了些。 闯入堂中,妇人四下打量一番,不知何故,见了陆玄眼睛就是一亮。 倒是教人有些莫名。 “弟妹,如此行色匆匆,可是生了什么急事?” 叶安平皱眉。 这妇人却是叶家三老爷的叶安南的夫人赵氏,往日赵氏行事就有些风风火火,因为商户人家出身,娘家资财虽厚,还是少了几分礼教。 不过再怎么说,也是叶家夫人,过门以来,见识多了,也渐沉稳,少有这等着急的时候了。 不过叶安平话刚问出,念头一转,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 “可是雨儿的事情?” 赵氏闻言,果然点头,忙道:“正是,听下人说四妹妹回来了,还带了位老道长,蜀中古来就出仙人,雨儿的事情,能想的法子都想了,我寻思蜀中异地,或许仙人能有些法子也说不定,所以……” “这位便是蜀中来的老道长了吧?” 未等说完,又看向陆玄和叶瑾瑜,这才一拍手道:“差些忘了四妹妹,倒是失礼。” “不碍事的,嫂子,二兄,未知雨儿是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得了病?” 叶瑾瑜灵慧之人,听得赵氏言语,就知道不是什么寻常事。 她不是很想叶家的事情牵扯到陆玄的身上,难免皱眉。 赵氏却没看出叶瑾瑜的心思,想着陆玄是叶瑾瑜带来的,尤其得见叶瑾瑜年轻模样,仿佛这十数年时光都未曾在面上留下痕迹,更觉得叶瑾瑜修道之地不凡,连带认为陆玄这老道士也是有大本事的,言语更是亲近,忙道:“四妹妹有所不知……” 一百九十七、世雨 赵氏一番言说,叶瑾瑜与旁听的陆玄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赵氏的儿子叶世雨犯了癔症,也就是俗称的失魂之症。 金陵城中能请的大夫几乎都请了,可惜没一个人能解决的,眼看叶世雨不时犯病,且越来越严重,犯病的时候仿佛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模样,疯疯癫癫的,赵氏心中就痛得发慌。 叶世雨是赵氏最小的儿子,自古幺儿便受宠爱,赵氏对于这个儿子可以说是当成珍宝一样看待。 如今这儿子出了问题,难怪赵氏如此着急。 也是因此,赵氏听闻叶瑾瑜从蜀中回来,还带了陆玄这老道长,才病急乱投医,匆忙赶来。 倒不是真的知道陆玄有本事,而是有机会就尝试一番。 金陵周遭能拜的道观佛寺都拜了,陆玄这蜀中道人,终归也是一份希望。 听完赵氏的话,叶瑾瑜沉默一会儿,看向了陆玄。 叶家人不知道陆玄的本事,但她很清楚,虽然并不想陆玄牵扯到叶家的事情中去,但如今自家侄儿出现这样的事情,她也不好无视。 当然,她没开口请陆玄相助。 陆玄在旁也将事情听了去,如果愿意搭助,自然会发话,全看陆玄的心意。 陆玄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麻烦的,他和叶家没什么关系,错非叶瑾瑜的缘故,或许这辈子都不会进入叶家庭院,如今听得这等事情,也算是那叶世雨与他有些缘分。 于是道:“老道微末本领,不敢作保,不过可以先去看看令公子情况。” 相较于赵氏的迟钝,叶安平反应可快多了,他是聪明人,听到陆玄这话,就知道陆玄想是个真有本事的,否则不会如此开口。 而且自家四妹,他也算了解,聪明之处更胜过家中几个兄弟,错非女子之身,还说不好叶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能够被她如此敬重的,又岂会是寻常道人? 正因如此,面对陆玄之时,叶安平才一直没有怠慢。 “弟妹还不快快谢过陆道长?” 听得这话,赵氏回过神来,忙向陆玄道谢。 陆玄罢手。 …… 如此一番变故,叶瑾瑜也不好先去祭拜大兄了,先与陆玄随同赵氏来到了三房所在的园子。 未等入院中,就听得一阵喧闹动静。 众人闯入院中,只见一少年蹲坐在假山之上,仿佛一只猴儿,一脸嬉笑,而假山下面则是三房一众仆从,俱是一脸焦急,劝少年从上头下来。 那假山高一丈有余,离地不矮,若是少年从上头掉下来,说不好就要损伤躯体。 届时看顾的仆从自然要受责罚,所以如此焦急。 然而下方仆从愈是着急,假山上头蹲坐的少年,便愈是高兴,在他的感觉之中,似乎这是仆从们在与他玩耍一般,真个是顽童模样。 众人见此,面面相觑,赵氏却惊呼一声,忙朝那假山冲了过去。 “雨儿!快下来,别吓了娘!” 假山上头的少年见得赵氏,嬉笑面色微变,发了会儿愣,随即有些恍惚,呆愣愣的叫了声‘娘’,随即从上头掉了下来。 得见如此一幕,众人俱惊。 就在这时,一道飘然身影轻松将少年抵在手中,救了下来。 定神看去,不是陆玄又是何人。 旁人惊奇陆玄身手,赵氏却不关注这个,看到儿子没事,她忙的冲了过来,一把将儿子夺了过去,好生的上下摸索着,似乎在看儿子有没有受伤。 这是身为人母的本性,陆玄也不见怪,琢磨少年古怪情况,倒是略有几分猜测。 陆玄在浔阳之地,解救遭难百姓,也涨了不少见识,见过许多怪事,其中妖魂附体者,情况和眼前的叶世雨就颇为相似。 心中不免揣测,叶世雨是否遭了妖怪附体夺魂。 只是以望气之法观之,又不见其人身上有半分妖气。 莫非真的只是‘病’? 陆玄沉思。 不知何故,叶世雨莫名昏迷了过去,于是只能先将他送回了房间,众人随即来到了三房客厅,商议叶世雨身上的问题。 “道长可有所得?” 叶安平也跟着来了,他注意一直放在陆玄身上,看到陆玄沉思模样,就知道陆玄或许有些猜测,心中不由期待。 虽说叶家诸房之间,也因为一些利益问题,有小许的冲突,但宗族还是一致对外,叶世雨年纪不大,可天资聪颖,又颇为好学,早在患上这怪病之前,就已经考取了生员。 错非怪病缘故,举人也不过随手而来。 可见天赋。 如此后辈,说不得能让叶家更为兴盛几分,如今叶安平掌管叶家,自然希望后辈之中能多出几个人才,能让叶家传承有道。 所以对于叶世雨的情况,是法子真心的关心。 世人虽对修行之事没有了解,但如今时节,妖魔鬼怪传说不少,对于这方面的事情,其实很容易接受,于是陆玄也没隐瞒,将自家猜测说了出来。 听到叶世雨或许是妖魔附体,叶安平面色微变。 又有些庆幸赵氏如今还在房中照顾儿子去了,不然听了这个消息,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尚且还未确定,叶公子身上并无妖魔之气,或许还有别的可能。再则老道也不过初见,还需细细观量一番,才能做出论断。” 陆玄一句话,让叶安平脸色稍微好看了些,随即拜道:“还劳烦道长多费心,叶某感激不尽!” 陆玄微微点头,也没回话。 转而要求去房中看看叶世雨的情况,叶安平自不会拒绝,带着陆玄来到叶世雨的房间,担心赵氏影响陆玄,还将人都叫了出去。 于是房中除了昏迷的叶世雨之外,只剩下陆玄和叶瑾瑜两人。 陆玄也不发话,先以望切之法大略探了探叶世雨的身体。 他也算精通医药之术,如果真是因为身体缘故导致,多少能看出几分,不过经过一番诊断,发现叶世雨的身体虽然有些虚弱,但大致还是康健的。 所以基本上能够断定,不是身体出了毛病。 那么只有可能是魂灵上的问题了。 “叔父,雨儿莫非真是遭了妖魔之难?” 一旁叶瑾瑜见陆玄给叶世雨把脉之后,陷入沉思,不由问道。 一百九十八、目的 陆玄闻言,回头看了叶瑾瑜一眼,摇了摇头。 只是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仅一番观量,这叶世雨身体康健,神完气足。 虽有几分虚弱,更多是因为精神完满,以至肉身略有几分承受不得。 倒像是阴神修者。 陆玄心有几分猜测,只是不好言说。 叶世雨的情况,有些不太寻常。 若是猜测属实,只怕这叶家还有变故。 不过念头一转,要是真如所想,该发生的总会发生,沉吟道:“修者之中,有转劫之说。说的是修行之辈,此生难得功果,或是遭了劫难,不得不存留真灵,寻俗世人家投胎托生。” “机缘一到,或是觉醒宿慧,或是道友长辈来引,总能再入道途。” “一世不成,循环往复,虽然对于大部分修士而言,转劫之后,今生再非前世,多少也还有成道之机。” 叶瑾瑜闻言一怔,随即惊道:“叔父的意思,雨儿他……” 陆玄点了点头。 “不完全确定,但是有这个可能。” “而且能托生俗世,觉醒些许宿慧的,俱非凡类,前世还不知有何等牵扯,如是猜测属实,叶家或许还有变故。” “此话不好叫太多人知道,那赵氏以我观之,也不大适合知晓这件事情,你如有意,可与你二兄说上一说。” 叶瑾瑜知道这个消息不好怠慢,微微点头,当下出去将叶安平引了进来,随后又将陆玄提点说了一番。 听得叶世雨可能是这样的情况,叶安平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他如今在朝中为官,虽然之事闲职,但往日也有不少应酬,沉浸权谋风月久了,心思一下转变不过来,全然想不到这样的神仙诡事会发生在自己家中。 不过他是聪明人,想法也多,忽然道:“陆道长的意思,世雨是仙人转世?” 陆玄明白他的意思,摇头道:“那可不一定,世间诸修,与凡人一般,俱有好恶之分,难说令侄儿是谁人托生,也不全然都是福报。” 这话的意思,是告诉叶安平还是少一些鸡犬升天的想法,指不定就是件坏事。 陆玄这话也不是恐吓叶安平。 修行有成之辈,法门在身,或是机缘得当,都有转劫的机会,谁知道叶世雨是谁人托生? 再者看叶世雨此前表现,好似顽童习性,说不好还是山间妖类入世,要真是如此,叶家有得闹腾。 陆玄这么一提醒,叶安平眉头紧皱。 对于叶家这样的存在来说,坏事远比好事对家族的冲击要大。 而在叶安平看来,就算是错过鸡犬升天的机会,也远比招惹上什么魔头要容易接受。 当然他也没全信陆玄的话,毕竟这才第一次见面,也没见过陆玄展现多少本事,哪里能轻易相信。 若非叶瑾瑜的关系,他或许都不会相信半点。 当下有些为难起来。 陆玄见此,也不多话,叶世雨的情况,并非是因病症,也不是招惹了什么鬼物妖魂,不管是否是前人转劫,都是自身因缘,他也没必要多管。 于是道:“老道本事微薄,所言叶居士也不必太过当真,或许可以再寻得道高人求教一二,再做处理也不迟。” “令侄儿这情况,暂时也没什么大危险,之所以昏迷过去,只是因为神魂强大,身子有些发虚罢了,醒来之后好事补一补气血就是了,以叶家的情况,这点事情应该不是什么麻烦。” “此外令侄儿若是还不时变化,如是不做恶事,也不必管他,教下人好生注意,不至于伤了自身也就是了。” 言罢,带着叶瑾瑜走出了房间。 叶安平还在沉思,一时也没跟上。 …… “叔父,雨儿的事情,对叶家的影响不会太恶劣吧?” 叶瑾瑜去祭拜了大兄回来,犹豫之间,还是问起了这件事情。 陆玄明白她还是惦记者血脉情分,道:“也无太大妨碍,说不上是好事,但也不至于是坏事,具体还是看叶家缘法。” 叶瑾瑜对陆玄是信任的,听得这话,稍松了口气。 “祭拜过后,可要回峨眉?” “还有些旧事要处理,许久不曾回金陵了,此番难得回来,一并解决了也省得日后麻烦。此事我与竺真人也说过,真人说等琼儿出关,会叫她来接我,叔父不必担心我。” 叶瑾瑜明白陆玄是问她是否需要相送。 陆玄闻言,没有再问,既然有所安排,自然最好不过。 正好他这边也得启程去处理一件事情了,叶瑾瑜暂时不离开金陵,他也不用去想太多,于是与叶瑾瑜告辞。 叶瑾瑜没有强留的意思,虽然叶世雨的事情没有解决,但陆玄既然说了不是什么坏事,也没必要再麻烦陆玄劳心。 只是等陆玄离开叶府之后,叶安平忽然来寻。 开口便要求见陆玄。 叶瑾瑜没说陆玄已经走了,只问是怎么回事。 叶安平道明来意,原来他回去考虑过后,想起陆玄说的话,觉得或许可以将叶世雨送入道观修行,等到情况明了,再说其他。 他倒也不是想麻烦陆玄,只是看叶瑾瑜的态度,陆玄不是寻常道士,又能说出此前那一番话,说不定在金陵左近也知道一些高人存身的道观,所以想请教一番。 叶瑾瑜听了他的话,才告诉他陆玄已经离开了。 叶安平一时哑然,忙问陆玄去向,没得到回应,匆匆离去,又寻下人追索,才得知根本没见到陆玄离开,城中也没半点踪影。 得了这消息,叶安平反倒觉得陆玄愈发不凡,心中也有些懊悔,没有早作决定。 这边叶安平念着陆玄,陆玄却已经离开了金陵,遁光卷裹之下,往湖广之地而去。 他离开灵音洞时,竺英说起过一桩机缘,先前时日未到,于是得闲送叶瑾瑜回金陵,如今也没别的事情要处理,虽然离竺英说的时间还有一些日子,早些到得目的地,也没太多影响。 正好那地方也有高人存在,此去或许还会遇到别的真仙前辈,即便日子不到,如能遇得,也能涨些见识。 一百九十九、苏游 竺英真人所言之地,唤作九嶷山。 旁门高人回道人道场。 竺英叫陆玄寻机去九嶷山,具体所为何事,还有说道。 回道人乃是旁门有数的前辈高人,与峨眉大衍祖师是一辈分,昔年二次斗剑,曾与玄门对立,是不忿玄门势大,行事失了气度,将天下机缘都占了去。 昔时峨眉一代弟子尚未扬名,峨眉只以大衍真人名号四方传响。 玄门大派,还是云鼎、昆仑、太华山……等诸派。 一次正魔斗剑,玄门起势,自有几分意气风发,将紫府洲看成自家底盘,门人弟子难免有些膨胀,于是召来旁门不忿,也是因此,才有魔教残余之辈鼓动旁门与玄门斗剑。 这也是第二次斗剑的来由。 回道人正是昔年二次斗剑的旁门高人之一。 二次斗剑,因峨眉一代弟子横空出世,尤以齐湛渊等辈,修为剑术俱是顶尖,定下玄门胜势,导致旁门大败亏输。 回道人败于齐湛渊这晚辈手中,大不服气,认为不是自家剑术缘故,于是在九嶷山定下黑白棋局,每逢甲子之年,便广邀天下同道,论剑九嶷山。 起先只是为了证明自家剑术厉害,不下大衍真人所传。 后来举办数次,同道之间探讨剑术,争胜之心渐淡了,反因论剑颇有所得。 不少同道也从中得了好处,这九嶷山斗剑倒是成了紫府洲难得盛事。 诸派见斗剑之事能涨自家门人晚辈见识,也能撞见许多机缘,多派门人前往。 竺英真人指点陆玄前往九嶷山,也是存了这个意思。 不过陆玄所想有些不同。 说起九嶷山回道人,他自然想到了自家从风雷洞所得的巽风剑诀来。 根据神风上人所言,雷音子所传剑诀,分阴阳二卷,其中阳卷《震雷剑诀》,便在回道人手中。 便是严白凤也教他,日后如得机会,或能从回道人手中得到震雷剑诀。 如今想来,这机会便是九嶷山斗剑了。 关乎自家修行,陆玄自然不会错过。 …… 九嶷山群峰超拔,纵横千里,乃是紫府洲有数的名山胜景之一。 南接罗浮,北临衡岳,也俱是修行圣地。 此地古来便是传说不少,周遭俱是不凡之地。 昔年陆玄求道,也曾来过九嶷之地,只是未有所得。 如今再至,虽也为机缘而来,心态大不一样,多了些闲散心思。 来到九嶷山,因论剑之日未至,陆玄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 昔年陆玄在浔阳得《九江行脉水经注》,也得了徐烟霞所留几处机缘地点,虽不知是否已为后人所得,但其中提到一处,正是在九嶷之地。 他如今拜入哀牢山门下,不差传承,但徐烟霞对他有入道之恩,如今想起这位前辈,难免有些心思。 不为传承,只想看看前辈所留机缘之地,或者是否有人得去传承,也算是一种感怀。 如此一想,陆玄也没犹豫,直往昔年河神庙所得之地而去。 庙祝留书,虽然地点不甚具体,但搜寻也不是多难。 花费了两日功夫,陆玄便来到了留书上描绘之地。 果见一方石碑。 不似浔阳《九江行脉水经注》石碑,被河水冲到了老鳖村去,九嶷山的这处石碑,依旧完好伫立原地。 陆玄有些诧异,九嶷山名胜之地,往日游人都有不少,这石碑居然没被人取走,也是他没想到的。 但见石碑上方,果有徐烟霞留字。 《九嶷导溪水经注》 “苍梧之野,峰秀数郡之间,罗岩九峰,各导一溪、岫壑负阻,异岭同势。游者疑焉,故曰:九嶷山。” 也是一门行脉法门,筑基之法。 与《九江行脉水经注》相差仿佛之间,陆玄略作推演,便有所得。 此法与《九江行脉水经注》颇有共通之处,不过又有许多不同,隐隐有些联系,陆玄心有所动,心中将这法门记下。 他与徐烟霞本有牵扯,其人也算是陆玄半个老师,有传承之恩,日后说不得还会再见,如今学去法门,倒也算不得什么。 只是正在陆玄记下这石碑内容,感慨其上对九嶷山景貌清晰记录的同时,还暗藏行脉功法,琢磨徐烟霞道行高深的时候。 不远处,忽有一人飘然而至,径直朝陆玄所在方向而来。 来人是一名年轻书生,模样清秀,身后还背着书箱,看上去就像是个寻常的游学士子。 但其高妙的轻身手段,又表明了他并非一个普通的书生。 距离虽远,但那书生已经注意到了陆玄。 见陆玄这浑似山中修者的老道士,书生似有几分惊喜,加快了几分速度。 陆玄见此,念头转动,也没有离开。 仔细打量书生模样,能见灵机,竟是元胎修为。 一身气息,所修与水经注颇有几分联系。 看到这点,陆玄大抵已有几分猜测,知晓书生为何来此了。 果然那书生靠近,得见徐烟霞所留石碑之后,面上更见喜色。 不过书生还算知礼,先拜过陆玄,道:“老道长有礼。” 陆玄稽首回礼。 “在下苏游,小字见安,敢问老道长,可是这九嶷山中仙修之人?” 听这句话,不难知晓这书生对于修行之事,也有所了解。 “老道陆玄,云游至此罢了,并非并非此地之人,我观小友一声灵机颇有几分眼熟,不知小友可认得飞云子徐烟霞其人?” 陆玄也不打机锋,心有好奇,于是便问。 书生苏游闻言,面色又喜,问道:“老前辈认得飞云子真人么?” “我寻真人久矣,只是四方游览,俱不见真人行踪,多方故地,也只见留书,实不知真人何往,前辈若知,还请教我。” 陆玄闻言,心道果然,随即摇头:“飞云子前辈如今身不在紫府洲,小友自难寻得,小友此来,可是为了这水经注石碑?” 一番交谈,苏游果是为了水经注而来。 陆玄倒有几分好奇,徐烟霞西江之人,陆玄能得其机缘,有几分运气,也有地利缘故。 但苏游如何得的传承,还对徐烟霞颇有了解的模样,实让人有些好奇。 “未知小友是何方人士?” 二百、五气烟霞飞云至妙玄通 “太湖人氏。” 苏游道。 太湖,倒是离金陵不远,而且太湖也有一处徐烟霞留下的传承,也就不奇怪他为什么能够获得徐烟霞传承了。 “在下于太湖偶得一篇游记,乃是飞云子真人所书,其中描绘胜景,教人神往,于是我便随真人足迹,四方游览,在太湖寻得一处石碑,我家中也有道学传承,看出几分玄妙,得入道途,此后四处行走,在泰岳之地寻得一处、太华山寻得一处,共得三处。” “前番本在九江,只是不见了水经注踪迹,想是被旁人得去,这才赶到了九嶷山,不想遇到了老道长。” 苏游倒是直接,初见陆玄,就将这等隐秘全然托出,浑然不想陆玄若是恶人,会有何等危险。 不过仔细想来,或许也是他的小聪明。 具体不做细表。 陆玄闻言,注意也不在这上面,心中反有几分感慨。 早年他初得徐烟霞传承,就存过四处找寻留书的心思,只是后来遇到李元丰,拜入哀牢山门下,也就放下了这念头。 不想如今倒是被苏游完成了。 除却《九江行脉水经注》之外,苏游如今可以说是将徐烟霞留下的四处传承都得了个完全,如能全然收集完毕,或许他能算得上徐烟霞真正的弟子了。 如此一看,二人倒有几分香火情分。 “老道与飞云子真人,也有几分缘法。” 心中一叹,陆玄将自己得到《九江行脉水经注》的事情也告诉了苏游。 苏游听后,也是惊讶不已。 不想二人都有同样的遭遇。 只是仔细一想,或许二人今日相见,早有定数。 苏游琢磨一会儿,忽然拱手拜道:“前人传承,本不该用作交易,但老道长与我一般缘法,想来共享水经注内容,飞云子真人也不会介意,在下想用余下三篇水经注,与老道长交换九江行脉法,不知老道长可否成全?” “你与飞云子真人有缘,日后说不得还能拜入前辈门下,如何不成?” 陆玄一笑,遂将《九江行脉水经注》传与了苏游。 随后也从苏游身上得来了其余三篇水经注。 分是《华山险流水经注》、《太湖无方水经注》、《泰岳元脉水经注》。 再加上《九嶷导溪水经注》,拢共五篇传承,如今俱在此地了。 苏游谢过陆玄,遂去记录《九嶷导溪水经注》去了。 不比陆玄百字碑在身,也无有陆玄境界修为,苏游若要修行其上法门,还需好生钻研参悟。 倒是陆玄,借助百字碑玄妙,干脆在溪边参悟其中变化,不多时,果有所得。 早前他所学《九江行脉水经注》,无有玄光凝练法门,只得元胎部分。 余下四篇,也俱是如此。 但统合之后,经过推演,倒是得了一门玄光凝练之法,这玄光法门,融于五篇之中,如是未能集得五篇,便得不到这玄光法门。 此法唤作《五气烟霞飞云至妙玄光》。 修成之后,有奇妙之法。 常人玄光得成,无有飞遁法门,只能驭气飞空,已是难得手段。 但炼成这《五气烟霞飞云至妙玄光》,却能以此光飞遁,不下剑遁神通,也算别开机杼。 令此法所得不易,杂含遁法、符箓,如得传承,自家便能修行,有护身、逃遁手段,不虞斗法。 遁法、符箓,俱作《五气烟霞飞云至妙玄通》。 此玄通能借之练就遁法,也能以其上符箓祭炼法器、神通手段,十分完全。 若说《九江行脉水经注》独得一篇,只能算作中乘筑基法门,那么《五气烟霞飞云至妙玄通》一出,当做上乘。 此法之名,显然得之徐烟霞,具李元丰所言,徐烟霞修为虽高,不过还丹。 能创出这等法门,足见其传承、天资俱是不凡,仔细琢磨,陆玄也不由心生佩服。 便是陆玄有风雷玄光在身,这玄通法门对他也不是没有帮助,以他如今境界,也能借玄通法门炼就遁法、神通手段,可说又曾几分护身法门。 经此一番,与徐烟霞牵扯倒更深了几分。 当然,陆玄对此也不甚在意,按着李元丰的说法,徐烟霞世游散仙,徳高之人,扯上关系也无坏处。 说来倒是那碧云簪,被他遗失,倒是有些遗憾。 正参悟得玄通法门,略有收获,一旁苏游已是将《九嶷导溪水经注》记录下来,收入书箱之中,他不过元胎修为,也只修行了徐烟霞所留法门,并无多少修行手段。 自然也没法器傍身,左右不过江湖武艺罢了。 或许知晓了一些修行事,具体想必了解不多。 言语之间,还是见识少了。 将水经注记录完全,苏游也不急着钻研,而是询问起了修行相关。 能看出他对修行之事颇为好奇,尤其名山胜水,洞天福地相关,更是问的不少。 陆玄倒觉有趣,苏游志向,倒是与徐烟霞有些类同,难怪能得徐烟霞传承。 如今苏游得了徐烟霞五篇水经注,也算是徐烟霞半个弟子了,早年李元丰因为陆玄得了水经注缘故,对他颇有照顾,陆玄此时也成了前辈,自然不吝指点。 于是将自家些许见识告知了苏游。 听得洞天福地所在,别有空间,内中景象玄妙无妨,乃是人间难得仙境,苏游心生向往。 又闻陆玄诸般遭遇,言语之中更是羡慕。 忍不住道:“在下四方云游,也算见过不少名山大川,玄奇异事,本以为见识也算广博,如今与前辈比起来,才知道什么是井底之蛙。” 陆玄摇头:“我如今快百岁年纪,才有如此遭遇,早年你这般年纪的时候,还在家乡浪荡,尚且比不得你,你如今炼得元胎,且不说日后境界再涨,只说现下,不遭遇意外,还有百十年寿命,届时四方云游,见识自然增长,洞天福地,机缘之下,也能得见,何必与我这老头比较?” 苏游闻言一怔,也觉陆玄所言有道理,倒不再计较这些了。 转而又请教起了其他问题。 陆玄见他如此模样,念头一动,开口说起了一事。 【不知不觉就两百章了】 二百零一、熟人 “如今这九嶷山正有一件修行盛事,你如有意,或可随我前去一观。“ 苏游一怔,旋即惊喜:“修行盛事?” 陆玄遂将九嶷山论剑之事告知苏游。 “劳前辈指引。” 苏游忙拜。 他好奇心重,错非如此,也不至于学徐烟霞一般,四方云游,而后得其传承。 如今听得这般盛事要在九嶷山举行,如何愿意错过。 “论剑之局,在龙抬头之日,如今还不好上山打搅前辈清净,不过因这盛事,九嶷山周遭,少不了修行之辈,或能增长几分见识。” …… 陆玄提及九嶷山论剑,苏游相随在旁。 如今才是一月,距离论剑之日尚有不短时间,二人自不好在九嶷山左近游荡。 于是来到宁远县城稍歇。 九嶷山左近,有三座县城,分是兰山、宁远、江华三县,宁远县城,距二人所得水经注之地最近,自是取近处歇息。 二人来到宁远,自寻一处客栈落脚。 这等地方,最易听得闲散消息,这不二人在大堂稍坐,苏游相询些许修行相关,就听不远处坐着的客人说起一件趣事。 二人俱是修行之辈,相隔即便有些距离,也能听个完全。 说的是宁远县中,有一赵姓富人家中,遇得一件怪事。 这赵家人是宁远富户,颇有一些生意,只是名声不大好,总以次充好,强买强卖,因其背景关系,旁人也拿他一家没有办法。 如此本也没什么好说的,这世间恶人不少,能替百姓主持公道的还是少数。 只是这日,找家几间铺子卖货的银钱,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不见。 起先还以为是有人盗走了,可后来赵家老爷命人守着,却见那银钱凭空消失不见,仿佛鬼神所为。 此后赵家怪事频发,先是下人买回来的米面都成了掺杂谷糠砂石的陈米,后来赵家人外出使用银钱,每每掏出,全都变成了石子。 一来二去,赵家虽有偌大家业,活的却还不比寻常百姓,教人匪夷所思。 这等事情,一两日还好,长时间维持,自然渐渐被外人所知,于是也成了这宁远县城百姓的谈资。 众人都说,赵家是作恶太多,如今遭了报应。 如今赵家过得还是那般日子,寻了许多方法,也上九嶷山一些道观寻高人相助,依旧不得解决。 陆玄二人听得这故事,相觑一眼,俱是摇头。 以他二人见识,大抵也有几分猜测,无外乎便是招惹了什么看不过眼的高人。 现如今九嶷山正是要举办论剑的时候,说不好就是哪个来参加回道人黑白棋局的玄门高人,撞见了赵家作恶,施手教训罢了。 “说来此类之事我也撞见过,还结识了一位朋友,那位朋友也是西江人氏,难得的任侠人物,如今世道纷乱,恶者愈恶,百姓艰苦,正需要此类同道施展手段,还世间清明,想也是我辈修士该有的义务。” 苏游对修行了解不多,不过能说出这一番道理倒是不差。 陆玄道:“我辈修行,本也讲究积累外功,行侠仗义是一方面,另外你如今元胎境界,又累得飞云子真人五篇法门,其中蕴藏玄光之路,日后求个念头通达,对于凝练玄光也有帮助,若是有机会,多行善举也是好事。” “方才所闻,那人或也是存了这等心思,或许还有意点人向善,如是能成,也是一桩功德。” 苏游点头,陆玄善意,他自然能清晰领会,心中也是感念。 “晚辈省得。” “说来晚辈那位友人,当年在西江也受前人指点,才踏入修行之途,前辈是九江之人,未知是否认得?” 不知想到了什么,苏游忽问道。 陆玄道:“我在九江之地,也静修十数年,或许认得,或许不认得,不过你即说那人是难得任侠人物,倒不妨说说。” “我这友人姓王名友直,西江宜黄人,与我一般,也好四方游览,只是他本事比我强多了,有一方宝钩,厉害非常,数年前一处古寺之中,还曾一同斩妖除魔,算是结下了情分。” 苏游怀念道:“说来前番我去九江,本还去宜黄找过他,只是不见他的踪迹。” 苏游自作感叹,陆玄闻言,却是不由一怔。 王友直? 这名字倒是有些熟悉。 仔细一想,当下想起了当年经历来。 这不就是昔年遭遇彭水神之时,所遇得的那名年轻游侠么?不想竟然还与苏游撞到了一起去,也是因缘际会了。 说来彭水神曾提过,这王友直前世是他好友,也是转劫之修,在西江还有些麻烦,十数年过去,他四方游历,也不知何等模样了。 苏游在宜黄没找见人,想是那麻烦还未解决。 “你说这人,我确实认得。” 陆玄笑笑,遂将与王友直结识的经过说了出来。 听得陆玄一番言述,苏游惊讶不已,本只是想着陆玄是九江之人,这才有此一问,不想陆玄还真与王友直相识。 尤其听得彭水神一事,才知道陆玄原就是当年指点王友直的前辈。 不由叹道:“原来还有这等因缘,说来我与王兄倒是真个有缘了,都得前辈指点,也是天意玄玄。” “自当年分别之后,我倒是不曾再见过王小友,却不知他如今情况如何了?” 昔年解决鼋神之后,王友直便离开了浔阳,也不曾回来探访,具体如何,陆玄自不知晓。 不过那玉钩神异,据苏游方才所言,王友直修为还在他之上,想来从那玉钩之上参悟出了修行法门。 “王兄手段厉害,已是剑侠身份,持玉钩除魔,在江南之地也闯出了些许名号,世人都称他做‘玉钩君’,王兄修为,在我之上,不过依前辈指点,当还未入玄光。” “说来王兄也颇结识了一些修行朋友,他是个好热闹的,兴许得知九嶷山有这等盛事,说不好还会来到此地,届时或许能见。” 苏游念头一转,提道。 陆玄点头,正欲回话,就见客栈门外忽走入两人来,定睛看去,略有几分惊讶。 不想竟在此地得见熟人。 【求点推荐票、月票什么的,谢谢!】 二百零二、重逢 来者入门,也注意到了陆玄和苏游。 主要目光还是放在陆玄身上,同样认出了陆玄身份。 “陆前辈!” “真人!” 与客栈伙计打过招呼,二人行至陆玄所在桌旁行礼。 “余道友,久违了。” 陆玄也是一笑。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黄山翠微峰风露洞练气士余崖,跟随者,则是早年从陆玄这里得去的山魈玉真。 主仆二人看上去倒是十分和谐。 十数年不见,余崖也成玄光。 “余道友此来,可也是为了九嶷山论剑?” 众人见过,互相介绍,陆玄复又问起。 “正是。” 余崖点头,随即又说起自家这些年经历,而玉真则在一旁不是伺候茶水,显然被余崖调教得不错。 如今玉真模样,有几分变化,不过能看出还有几分早年白衣教康玉的样子,只是并非幻化所得,而是练就元胎,重凝身形,是化形之功。 算是与当年老黄修为相仿了。 此妖看上去在余崖身边过得不错,能得如此功果,也是她的机缘。 “得家师提点,特来九嶷山涨涨见识,如是有几分福缘,或许还能得些机缘,说来前辈昔年前往峨眉,未知情况如何了?” 当年闲谈,多少也提及互相情况,余崖算是知道陆玄曾去峨眉,虽不知陆玄是否拜师峨眉,但想来常人去往峨眉,多少都会试试运气,才有此问。 陆玄也不瞒他,只道:“未曾拜入峨眉,不过有幸得蒙冲元真人指点,拜入哀牢山门下,也算得了几分功果,才有如今修为。” 哀牢山! 余崖闻言惊讶,他师父孤竹真人,也算是玄门真修,黄山之地,也是名山胜景所在,能在其上修行,自然不是凡类,对于紫府洲情况,了解自然不少。 于是也知道哀牢山是什么样的存在。 “前辈好福缘!” 哀牢山玉仙姑严白凤,辈分比之孤竹真人还高上一辈,如今陆玄倒是真成了余崖的前辈了。 “也是运气。” 陆玄不欲就此多说。 遂问起玉真之事,余崖细说过后,陆玄得知他与玉真经历,这主仆二人倒是相互帮助不少,余崖言语之中,对玉真还颇有感念,能看出主仆之间情分不浅。 “我二人来到这宁远县城已经有一段时日了,说来还有一件趣事,玉真在这县城之中撞见一富户为富不仁,于是出手惩治,如今正要暂作歇息之后,导那富户一家向善,这才在此地遇见前辈。” “若非如此,只怕会与前辈错过。” 听得余崖这话,陆玄尚未开口,苏游倒是一脸惊愕,忍不住道:“余道友所说的那富户,可是姓赵?” 余崖诧异,“苏道友听过此事?” 苏游看向陆玄,笑道:“方才我与陆前辈还在说这事儿呢,正好听了一耳,不想竟是两位所为,也是机缘巧合了。” “原来如此。” 余崖这才明白苏游之意。 “方才陆前辈就说此事背后必然有修行高人,如今倒是见了正主。” “我这点微末本事,哪里算得了高人,也就是路见不平,积累外功罢了,正好离那论剑之日尚远,也有几分空闲,于是便出手了,再者对人性通透,我还不如玉真,此事也是她主持的,若是苏道友对此事好奇,倒不妨与玉真多谈谈。” 能够看出,余崖也没怎么把山魈玉真当做仆人看待,二人相处,更像是朋友。 面对陆玄,玉真少有说话,想是还记得当年的遭遇,在陆玄面前,还有些敬畏。 好在看陆玄态度和善,并未拿当年经历说事,于是便与苏游说起了自己对付那赵氏富户的手段来。 苏游也是听得津津有味。 相对于苏游对此事的兴趣,陆玄意不在此,他在浔阳静修十数年,也不是没做过类似的事情,所以并不太过在意,倒是想起余崖身份,想来对这论剑之事了解不少,而他自己又没能见得师父严白凤,只从竺英口中听了几句,所知还是少了,不免问起九嶷山之事来。 余崖果然对九嶷山论剑之事了解不少,只听他道:“上一次九嶷山论剑,我尚未入道,倒是未曾亲见,不过家师曾参加过几次论剑之局,所以也与我说起过不少细处。” “这九嶷山论剑,乃是旁门高人回道人所举,论剑之地,便在九嶷山石楼峰,回道人在石楼峰摆下黑白棋局,棋局乃是紫府奇珍,有数至宝,据闻是回道人偶然得来,天地异宝,内中自成阵势,来者论剑,便以此棋局论之。” “这棋局之中,变化万千,论剑者以棋子为剑,论剑术高低,较手段高下,点到为止,不伤性命,乃是极好的切磋之地。” “此外在这棋局之中,包含前人所留剑术真意,如是机缘一到,说不得能从中参悟出一些上乘剑术,而且表现若是极好,得入高人法眼,说不得还能另有传承,家师教我来此,除了开开眼界,也不乏撞此机缘之意。” 陆玄闻言,不时点头,也是所得不少。 余崖又道:“棋局高妙,论剑者俱是厉害高人,如能结识一二好友,也是不错机缘。” “而且家师有言,这黑白棋局是难得历练之所,所以玄门、旁门之中,或许不少真人,都会派遣自家晚辈来九嶷山论剑,届时也能见得紫府洲各家真传,对日后修行极有好处。” 不论俗世还是修行人之中,人脉关系都是极为重要的,虽说玄门诸宗同为道祖所传,但互相之间也不全然是同气连枝,门人弟子之间,终究还是看自家关系,依靠宗门,只得基础。 日后发展如何,还看自己的本事。 所以自己结识一些厉害的同辈,也是很有必要的事情。 毕竟修行之中,财法侣地,道侣也是相当重要的。 譬如陆玄,也遭遇过几次麻烦事,如不是认识一些朋友,免不了要多上许多麻烦。 更何况道侣之间,除了结伴除魔,互相论道,也是颇为关键。 古来便有不少前辈真仙,与道侣论道,共同飞升的,都是人间佳话。 也是后辈所向往。 “说来峨眉玄门大宗,昔年与回道人也有几分恩怨,每次斗剑,总少不了峨眉门人。我下山以来,还未见过峨眉高修,此番或有机会……” 余崖正说时,客栈大门忽然闯进一颓丧之人,跌跌撞撞,四下观望,引去众人注意。 二百零三、指点 “仙长,我知错了,还请仙长收去神通!” 那人四方找寻,得见余崖,慌忙冲了过来,‘噗通’便跪倒在余崖身前,作叩首状。 这一番莫名举动,召来大堂中客人注意。 “咦!这不是赵家公子么?” 有人认出了来者身份。 陆玄细看,此人年纪不大,二十来岁左右,一身衣着倒是华贵,只是气质颓丧,有些狼狈,面色也不大好,仿佛生活得不是很好。 心中大抵有些猜测,知道是吃了玉真教训的那富户赵氏之人。 “公子何故如此作态?贫道可生受不起。” 余崖一抬手,将人轻松扶了起来。 那人还要再拜,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拜不下去,无奈只能哀求道:“还请仙长收去神通,此前做了错事,回家之后心中便生懊悔,本要寻仙长请罪,只是寻不得仙长踪迹,无奈作罢,并非执迷不悟,还请仙长大人大量,收去神通吧。” 言语之间,能听几分惶恐,想是吃了不少苦头。 只是这一番话,明显还存了一些小心思,想来知错是假,受不了惩戒才是真。 不过此事是余崖主持,陆玄倒不好插手,只在旁边看着。 十数年过去,余崖也没了当年初入江湖时的手段稚嫩,面对这青年百般恳求,面色丝毫不改,只道:“公子不曾得罪贫道,如何有这般言语?你家之事,我倒也听过一耳,不过与我并无多大关系,便是公子再求我,我也是无能为力的。” 余崖这话倒也不是虚言,具体操办,还是玉真经手,他也就提点了几处,自然说不上多大关系。 而且这青年显然没认识到错处,或者说赵家人还存了侥幸心思,只想着逃过报应。 全然不想自家到底错在何处。 如此情况,余崖自然不可能回应什么。 “仙长说笑了,小人是真心知错,未知仙长仙山何处?若是仙长消去神通,小人愿举家资为仙长庙观奉上香火。” 余崖摇了摇头,再不作答。 起身对陆玄道:“前辈,此处非叙话之地,我与玉真便先告辞了,待处理了事情,再向前辈请教。” 言罢,得了陆玄回应,便带着山魈玉真离开了客栈。 引得那青年忙追了出去。 客栈大堂之中,一干客人还在看热闹,觉得有趣,陆玄见此,却道:“此地你我也不好多待了,换一处地方吧。” 苏游闻言,大抵也明白陆玄的意思,余崖既走,必然还有安排,那青年断是跟不上他们,等青年回过神来,说不得就要回客栈来烦扰他与陆玄。 此时自然提前避过为好。 于是从善如流,也不理会大堂客人好奇目光,径直离开了客栈。 不多时,那青年果然匆匆回转,问了客栈伙计,听得陆玄与苏游已经离开,恨恨跺了跺脚,面带苦色,还是离去。 …… “这位余道友倒也是趣人。” 离开客栈,二人也无目的,四下转悠。 苏游想起方才之事,不由笑道。 以他心思,不难看出余崖心意,是要好好调教那赵氏一家,或许这一家人本性难移,但终究能想法子教他没们不再行恶。 苏游之所以说余崖是趣人,是因为他一修者,对于凡俗之事如此上心,愿意费那么大的功夫去处理这么一件事情,心中略有几分感慨。 “修士也是人,只比凡人眼界高些,多了些手段罢了,也有七情六欲,也有个人心思,你如今得入修行,切莫要以为修士便高高在上了,这只会教你容易走上歪路。” 陆玄看出苏游之意,摇头提醒了一句。 苏游闻言,面色一正,当下明白陆玄意思,露出几分愧色。 “所谓勿以善小而不为,世间万事万物,小因也能得大果,小善也能生大美,我辈修士积累外功,虽是为了自家修行,但也不能全然以功利之心,轻佻之意,否则这外功还不如不积累,功利太重,积功不得善果,兴许哪一天便生了心魔,坏去道行。” “晚辈谨记在心。” 苏游恭恭敬敬的给陆玄行了一礼。 感谢陆玄指点之恩。 “好了,你也不必多想。你本性善,心中也无恶意,万事顺遂本心便是,倒也不好太过约束自己,自省功夫该做,但也不必太过,不以修士身份自持便好。” 陆玄也不知自己今日怎么能说这么多,隐有几分好为人师之感。 放在往日,虽也会提点,终究不会多费口舌。 仔细想想,还是因徐烟霞缘故,二人俱是受了徐烟霞传承,真算起来,也有同门之谊,未免将苏游当做了自家后辈。 想到这个,陆玄也想起那《五气烟霞飞云至妙玄光法》来。 他以百字碑参研,已有所得,苏游却不知要花费多少功夫,才能看破其中机杼。 二人也算颇有些缘法,听李元丰所言,徐烟霞并无弟子门人,苏游也能说是徐烟霞难得传人了。 陆玄受徐烟霞恩惠不少,指点苏游修行,也算是顾念几分情分。 于是便领着苏游重新找了一处落脚之地,指点他水经注法门来。 苏游虽然聪慧,自家便从徐烟霞留书领悟出了修行法门,到底还是根基不足,对修行差了见识,根底没有稳固,基础知识也不足。 一身元胎修为,存在不少问题。 陆玄本意是指点他参悟出五篇合一,练就玄光的道路,不想一番了解之后,才知道他自身修行还有许多不妥之处。 遂慢慢帮他纠正错处。 颇耗费了几日功夫,才教苏游渐渐走上正轨,扭到正道之上。 也好在苏游灵慧,虽然所修有些毛病,问题还是不大,否则还有许多麻烦。 只是因修行不得法,如今改善,也需要耗费不少心思,要想踏入玄光,苏游还得花费更多的时间。 当然这并非坏事。 陆玄也将这事与苏游说了,年轻人能知好坏,并未怪陆玄,反而十分感激,也让陆玄感觉到徐烟霞传承并没有所托非人。 如此数日过去,眼见离论剑之日越来越近,宁远县上一场意外,却把陆玄也牵扯了进去。 二百零四、道不同 变故还是因为余崖之事引起的。 余崖处置赵氏之人,本不是什么大事,有玉真这等钻研人心的人存在,教那赵氏一家吃够教训,改邪归正,也并非难事。 至少能让这宁远县城少去一恶。 也世事总有意外发生,九疑山论剑,引来不少修士,尤其随着日期将近,来者更是愈来愈多。 宁远县城距离九疑山不远,自然也有不少修士打此地经过。 连陆玄与苏游,初到此地,都能在客栈听得赵氏一家的事情,旁人也不难听了去。 于是便惹来了麻烦。 世间修士,说到底与凡人并无太大的不同,自然而然,对于同一件事情,个人也有个人的观念、坚持。 意外引起的原因,就在这里。 赵氏之事,在余崖与玉真看来,是导人向善,为民除害的善举,但在旁人看来,那可就不一定了。 …… “世事变化,自有其道理,赵氏存在,对于宁远而言,也有其存在的理由,一如王朝更迭,世道动乱。道友以修士之身,参杂其中,只怕有些不妥。” 宁远县城,一处古庙之中,余崖带着山魈玉真,正与一僧人相对而立。 看着眼前这年轻僧人,听着他一番言语,余崖有些无奈。 说来他自下黄山以来,四方历练,也算见识不少了,不过似眼前这年轻僧人一般的人,还真没见过。 僧人并非恶人,只是说不通道理,或者说自己有一套自己的道理,颇为坚持。 若是放在往日倒也罢了,管这和尚性情如何,余崖也不会在意。 可如今因这和尚出现,坏了他这段时日以来的布置,导致本该收尾的赵氏之事,也不得结果,自是教人无奈。 “和尚莫非还认为那赵氏所为是正确的么?我辈修士,降妖除魔、行侠仗义、济世救民本就是应有之义,怎么在和尚眼中,反成了不妥之事了?” 余崖反驳道。 “贫僧并非此意,也不愿与道友做那口舌之争,凡人的事情,自有凡人去处理,还请道友莫要再管那赵氏一家。” “你这和尚,还真是有趣!” 余崖气笑。 但是任由他怎么说,和尚面色丝毫不变,也不做任何退让。 “和尚若还要插手,休怪我不客气。” 年轻僧人依旧面不改色。 …… “……便是如此,这和尚自号法明,不知谁人门下,执拗非常,如此倒也罢了,其人手段还厉害,境界还要高过我,我与他试了几手,不是他的对手,无奈只能找到前辈这里。” 余崖携玉真来寻陆玄。 此番他来到九疑山,并非与认识的几位道友同行,所以也没有帮手。 但被这和尚平白坏了事情,也有几分不服气,于是只能来寻陆玄相助。 听得余崖这一番话,陆玄微怔,隐约倒觉得法如这名号有些熟悉。 仔细一想,想起一人来。 不过记忆也有些久远,一时半会儿有些不好确定,于是问道:“这和尚可是中原人?” 余崖不知陆玄此问何意,不过还是答道:“听其口音,确实是中原人士,莫非前辈识得这法明和尚?” 陆玄摇头:“不能确定,不过这和尚要是中原人,或有几分可能。主要是你说那和尚脾性,与我所知之人有些相似,当年我未入道,便认得这么一个和尚,只是对方并非修行之人,也说不好是否就是你见到的和尚。” “那应当不是了,我观那和尚一身气血灵机,年纪应该不大,并非返老还童之辈。” 以余崖本事,或许看不破那和尚具体修为,但依靠眼光分辨对方年纪,还不是什么问题的。 不过如此一想,又有几分皱眉,那和尚看着年纪着实不大,也就二十来岁模样,如此年纪,能有这等修为,足见其传承不凡,背后说不得也有高人教导。 这么一来,这事情就变得麻烦许多。 倒不是余崖就怕了事情,他师傅孤竹真人,也是玄门高修,好友不少,自有几分底气。 只是想到和尚来历不凡,本事也大,说不好还有什么手段,事情不好处理,心气自然不顺。 对于余崖心情,陆玄也能理解,早年他就遇到过这样的人。 当然那时未曾入道,所遇并非修行之辈。 他所遇到的,也是一个和尚,同样唤做法明。 其人执拗,脾性古怪,三观与常人颇为不同。 陆玄那时正过中原之地,中原之地,大旱数月,百姓艰苦,甚至有一些地方,不时发生卖儿卖女的事情来。 有一处村子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父母要将女儿卖到青楼去。 当时同村有一名青年,看不过去,于是将孩子偷偷的带走,交给了一家富户收养。 那和尚正好路过那富户一家,被人好好招待,可和尚不知怎么听到了这件事情,了解了事情经过之后,竟要求富户该将孩子送回去,便是给钱补偿也不成。 富户自然不愿,于是和尚便在其门前赖住。 事情闹得不小。 旁人自然无法理解,当时陆玄正好路过,就与那和尚讲理,最后也讲不通,便同那和尚打了一架。 和尚被陆玄打了满头包,依旧坚持。 无奈之下,那富户一家只能将孩子送了回去。 最后出资重新将孩子买了下来。 如果只是这样,事情只能说多了许多波折,不过那带走女孩的同村青年,却因为拐带之罪,被抓入了县牢。 青年本是好意,富户也是善心,然而因为这和尚插手,却得了这么个结果。 当然,也不能说和尚存了坏心,只是愈是如此,才愈教人无奈。 这事情陆玄印象不浅,也因为这事儿,听到余崖提及‘法明’这名号,才想起了这人。 “世间还有这等人存在?真是无奇不有。” 余崖也有些惊讶,随后道:“难怪前辈会说这和尚可能是你当年遇到的人,说来仔细一想,还真有些相似。” “虽常人有些难以理解,但这类人世间其实不少,也并非心存恶意,只是追求不同罢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与彼辈说道理,是说不通的。” 陆玄一叹。 “我随你去看看,布置许久,总不能半途而废,不得善果。” 二百零五、和尚 “宁远赵家,就是这里了,没错吧?” “怎么还挂了红灯笼?这是办喜事?” 赵家宅院,法明和尚破去玉真法术之后,气氛焕然,门前还挂上了两盏红灯笼,表示庆祝。 赵家门庭左近,来了几位客人。 不过并非陆玄几人。 来者共有四人,靠在墙边,不拘打扮还是模样,就是寻常百姓,瞧不出什么与常人不同之处。 当中有一瘦小汉子,打量了一眼,诧异道:“前几日我回分舵报信时,这赵家还因招惹鬼神,一片凄惨呢?也不见这些红灯笼,这我还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莫不是寻得高人相助了?” 有人问道,面色不大好看。 他等来此,一个是因为赵家为富不仁,他们做的本就是劫富济贫的事情。二个便是知晓赵家情况不妙,存了打秋风的心思,若是赵家寻了高人,事情于他们而言,自然有些不妙。 “头儿,现在该怎么办?” “兄弟们都来了,不能就白走一趟,瘦猴儿,你先在城里打听打听消息,回去之后咱兄弟几个再做商议。” 言罢,便离开了赵家附近。 …… “多谢大师,若不是大师相助,我家差点就被那妖道害的家破人亡了,大师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未知大师是那座佛寺修行,愿奉香火,聊表心意。” 赵家大堂之中,这段时日被玉真法术折磨得有些脱形的赵家人,此时面上能见红润,各自都穿上了新衣,仿佛过年一般。 赵家老爷面对法明和尚,更是笑意盈盈。 “不必,汝赵家行事,为富不仁,因果循环,日后自有报应,贫僧此番出手,不是相助赵家,而是另有心意,所以不必谢我。” 法明淡淡一语,叫赵氏一家面色僵住。 他不理会,继续道:“我会看住那位道友,他如不再出手,我也会离开,你们该如何便如何,也不必管我。” 赵家老爷听得这话,心中大不高兴,谁想到法明如此不近人情,而且言语之中,还有咒他一家人的意思。 若是放在往日,法明敢这么咒他一家,他已然叫下人将法明和尚赶出去了,但想到余崖的威胁,只能忍受。 而且还不能开口再得罪法明。 于是带着一家人躲了去。 法明也不理会,只在赵家庭院之中闭目静坐,他此来本也是为了九嶷山论剑之事,在此遇到余崖,也能猜出余崖来此想也是为了论剑而来,所以等到论剑之日,赵家之事便能暂且了了。 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倏忽而过,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正静坐的功夫,法明忽然睁开眼睛,转头往院门方向看去,就见赵家老爷匆忙来寻。 “法师!法师!不好了……” “请他们进来吧!” 未等赵家老爷把话说清楚,法明便打断道。 听得这话,赵家老爷惊异于法明神通,不敢怠慢,过不多时,将陆玄与余崖四人引入院中。 也不敢在旁多待,仓促离去,深怕牵扯到这几位神仙的争斗中去。 “法明!不想还真是你!” 陆玄一见庭中僧人,当即认出了这僧人模样与当年中原见过的‘法明’和尚一般无二。 听得陆玄之语,法明和尚微微皱眉,随即转头看来,倒是一愣。 他并未认出陆玄身份,只是辩出陆玄修为不俗,还在余崖之上。 起身礼道:“道友识得贫僧?还未请教道友尊讳!” “和尚可还记得昔年中原之地村民卖女之事?我曾与和尚斗过一场。” 法明闻言一怔,略作回忆,随即道:“原是陆居士,不想居士如今已是同道中人,倒是缘分。” 法明有些惊讶,不过很快收敛。 这和尚心性确实坚韧。 得见陆玄随同余崖至此,又听陆玄提及昔年之事,想也是明白陆玄来意,依旧面不改色。 数十年过去,法明还能记得自己,陆玄倒有几分惊讶。 他之所以能记得法明,是因为类似法明这般行事的人实在太少,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相对来说,似陆玄这般与和尚站在对立面的人,法明应该遇上不少,如此还能记得陆玄,也可以说法明记性着实不错了。 “和尚想必知我来意。” 陆玄回头看了余崖和玉真一眼,随后看向法明。 法明略作沉吟,随后道:“数十年不见,居士倒是脾性未变,依旧好管俗事。不过我与居士也能算是老朋友了,居士当知我所求。” “居士修为不在贫僧之下,若要杀人,贫僧拦阻不得,不过居士与友人俱非行恶之人,想也不会如此行事。” “若要斗法,贫僧自觉有几分手段,居士与友人虽众,也难强压贫僧,不拘如何,居士与这位道友若要强管赵家之事,想是难成,还请知难而退。” 和尚修为的确不差,正如余崖此前所言,还在他之上。 虽然未曾斗过,与陆玄也难说高下,但要陆玄略作感应,除非动用严白凤剑气,否则确实强压不得。 再者于县城之中,不好斗法,而且九嶷山论剑将至,宁远周遭不知多少修士,如是争斗,还不知引来多少目光,如此更不好动手。 若说来时,陆玄存了观量和尚修为,再做计较的心思的话,那么现在则有些不同。 既然不好强行出手,也没必要在这里空耗功夫,于是带着余崖等人离开了赵家。 赵氏一家得见陆玄等人退去,都是高兴得很,他们不认得陆玄,只认得余崖,余崖在他们眼中是妖道,陆玄随同,自然也是一丘之貉。 如今退走,于他们而言,自然是大喜事。 忙又遣人来向法明道谢,只是法明未曾理会。 而另一边,陆玄四人离开赵家,余崖有些不服气:“前辈,莫不是就这么不管了?这和尚也忒不知理了些,回护这等恶人,也不知修的什么佛法!” 陆玄摇头,只道:“法明和尚如此行事,早晚会有劫难,不必为他生气。倒是其人法力不低,真要斗法,事情只会闹大,赵家之事更难解决,此事该另寻出路。” “道友可还记得此前我等来时,在赵家附近所见那四名汉子?” 二百零六、怨愤 “前辈说的那四人,瞧着乃是鬼祟之辈,听其意思,是要打这赵氏秋风,想也非是善人,莫非我们还要帮他们不成?” 余崖皱眉。 他心思也灵慧,自然明白陆玄的意思,只是在他眼中,那四名汉子鬼鬼祟祟,实不像什么好来路。 “老爷想差了,陆道长的意思,妾身倒是明白几分。” 正这时,山魈玉真开口。 自见得陆玄,玉真便比较沉默,想是还有些畏惧陆玄,这时开口,也有些突兀,就是苏游也忍不住好奇看了过去。 他大抵从陆玄哪里知道了玉真的身份,说来苏游也未曾近距离接触过玉真这样的正经妖修,多少是有些好奇的,只是玉真极少说话,他自然也不好就人家的事情多说,如今难得开口,难免多看一眼。 见三人看来,玉真微微低头,随即道:“那四人身份,妾身也看出几分,乃是白衣教教众。行事虽然鬼祟了些,但应当不是恶人。” 余崖闻言,顿时恍然。 玉真便在紫贞山修行过,和白衣教牵扯不少,更是因为白衣教缘故,玉真才被陆玄收服,随即又入了余崖门下,其中颇有因缘,余崖自然对白衣教印象不浅。 “白衣教?” 苏游闻言,惊讶出声。 见他如此,陆玄不由问道:“苏小友也知道白衣教?” 苏游直接点头,道:“湖广之地,白衣教名声不小,救助穷困百姓,惩治恶徒,所作所为多是善举。我虽不曾见过白衣教之人,但听其名,心中也是佩服的,如那四人真是白衣教中之人,倒是可以相助。” 苏游这话一出,倒是让陆玄有些讶然。 他之所以提及那四名汉子,是因为在他们身上看到了白衣教的标记,白衣教中之人,根据地位不同,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能够分辨身份的标记,当然这些标记可以随时取掉,免得轻易暴露身份。 不过那四名汉子,此来是为赵家之事而来,赵家这样的富户,对于白衣教而言,算不上什么厉害的势力,想来对方也并未太过看重,所以才没做好隐藏,被陆玄看了去。 而陆玄认为对方是白衣教中之人,便可以借手处理赵家之事,自然是因为杨云澜的缘故。 虽然陆玄自离开岳州之后,几乎就没有回来,但杨云澜和杨观燕,却曾去浔阳看望过他。 互相之间有些联系。 没问起白衣教如今情况,可陆玄知道白衣教是在杨云澜一手掌控之下的。 杨云澜什么性格,陆玄清楚得很,只要白衣教在她的管束之下,成不了恶势力。 只是他也没想到,白衣教会像苏游口中所说的一般,闯出这么大的名声。 惊讶过后,也不由皱眉。 他不是很清楚杨云澜这丫头要做些什么。 白衣教如此行事,也就是在这世道纷乱的时节,还能如此安稳发展,若是放在安平时候,只怕都已经成了朝廷必除的邪教了。 当然,现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是先处理了赵家的事情,也免得耽误论剑之日离开宁远。 “如能教那白衣教之人出手处理赵家之事,以法明和尚性情,不会再插手,当然此事不好以法术搭助,免得被那和尚发觉,不依不饶。” 陆玄道。 听得这话,三人俱是点头。 …… 法明和尚虽有几分修为,但又如何知道陆玄与白衣教关系,况且以他脾性,对于白衣教这样的存在,根本不可能关注。 他只是见不得修行之辈插手凡俗之事罢了。 而陆玄等人不施法术,也不亲自出手来寻赵家麻烦,法明也不可能了解其中变化。 两日过后,赵家老爷寻到法明头上,才知道又有人对付赵家。 “法师,我赵家几个库房的东西都被搬空了,这必是那妖道所为啊,还请法师相助,帮我找回财货。” 赵家老爷求上门来,法明眉头微皱。 他没有推辞,随同赵家老爷去赵家几个库房看了看,摇头道:“这库房东西不见,并非修行人所为,当是被贼人盗走,此事不该我管,赵员外还是报官为好。” 言罢,自顾回转赵家,不做回应。 赵家老爷哪里能接受,急道:“这一库房的东西,哪里是寻常人能够连夜搬走的?必然是妖人施法,法师大德,怎可不管?” 法明不做理会。 赵家老爷见此,又道:“法师莫不是怕了那妖道不成?” 言语之中,颇有些激将的意思。 只是法明何许人也,虽然行事风格与旁人多为不同,但本性自持,巍然不动,哪里会因为赵家老爷这一句话就引动情绪。 赵家老爷怒了:“好一个和尚,先前替我家解去法术的是你,如今惹怒了那妖道,对方再出手,你却不管了!可是见对方人多势众,心中怕了?亏得我还想着给你家寺庙奉上香火,这几日也好生伺候,半点都不敢失了礼数,你这和尚就如此回报我家?” “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听那妖道安排,还能求个安生,也不至于损失这许多资财!你这和尚真是害人不浅!你若不管此事,就速速滚出我家去!” 任由赵家老爷如何怒骂,法明和尚面色依旧不见半点波动。 见和尚真无半点相助之意,赵家老爷遂命下人驱赶,生生把和尚丢出了门庭之外。 看到法明哪怕被下人丢出了大门外,依旧没有半点表示,赵家老爷心中恼怒,在法明僧袍之上吐了口唾沫,紧闭大门,随后也不教人去报官,反而命下人打听陆玄等人的踪迹去了。 其实赵家老爷也不是没想过或许遭了贼人,但对他来说,不管如何,法明不帮忙就是不对,而且报官哪里是那么好报的? 一个不好,那几个库房的东西即便是找回来了,只怕也剩不下多少给自家。 对比一下结果,赵家老爷心中怨愤自然都放在了法明身上。 在赵家老爷看来,要不是法明,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早知道如此,还不如早早就听了余崖的安排,也不至于损失这么多。 只因法明这一次拒绝,在赵家老爷的眼中,法明这和尚就比施法算计他家的余崖还要可恶。 二百零七、恶人自有恶人磨 以法明脾性,并没有在意赵家羞辱。 或者说在法明眼中,赵家的存在是无关紧要的,只是一个践行自己想法的工具。 某种意义上而言,也是他心中的一种众生平等,当然这种‘平等’在旁人的眼中有些不可理喻。 赵家人觉得法明恶心,但想到法明能够破去余崖的法术,心中也有些畏惧,所以不敢做得太过分。 不过因为法明并没有对他们的行为做出一些抵抗,他们中心这种畏惧在逐渐的减弱。 尤其当找到了余崖的行踪之后,更是如此了。 由白衣教的人出面对付赵家,本就是陆玄给出的计划,因此对于赵家人上门来寻,众人是早有预料的。 是以众人并未隐匿行踪,也是为了方便赵家人能够找到他们。 如今得见赵家人上门,众人就知道计划成行了。 “妖僧可恶,蒙蔽我家老爷,老爷感念诸位仙人指点,如今醒悟过来,知晓诸位仙人才是善人,特命小人来请诸位仙人过府招待,也愿听诸位仙人吩咐,不拘如何行事,在所不辞!” 赵家老爷对于陆玄等人,显然还是有些害怕的,赵家下人嘴上说得好听,但从赵家老爷并未亲自来迎,就能看出其心中想法。 当然陆玄几人要的也只是这么一个态度,表明法明开始受到赵家人的排斥,这就足够了,至于赵氏之人心中何等念头,并不重要。 赵氏之人,本性难移,几番经历,也能够看出轻易不会悔悟,便是余崖也再没那个心思导其向善。 几人都非迂腐之辈,赵家破落或许还是好事。 也不会太过替这为富不仁之辈着想。 善有善报,恶有恶果,不外如是。 要是赵氏之人早早知错,听了余崖吩咐,也不至于跑出这后续许多事情来,将自家处境弄得越来越差,说到底还是自己作的。 法明不过外人,性格如此,如何选择还是在赵氏身上。 “种因得果,你家之事,我等不欲再管,去求那和尚吧。” 余崖将人赶了出去。 有白衣教在,不必法术神通,也有改善此地受赵家剥削百姓日子的条件,赵氏如何,自有白衣教处置,他们也没必要多管。 赵家下人无奈,只得带着消息回去。 赵家人得了消息,心中惶惶。 早先因余崖施法缘故,赵家境况就不大好,也渐成宁远县笑柄,名声大降,若是家中资材继续如此丢失,家道破败,总有一日,赵氏会不复存在。 这是赵家人无法接受的。 念及于此,赵家人对于法明怨愤更深,将所有原因都怪罪在了法明身上,认为不是法明,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更加觉得是因为法明的存在,所以陆玄几人才不愿再管自家之事。 如此情况之下,赵家之人琢磨出了个歪主意,认为只有教训法明一番,才能够让陆玄等人放过他赵家。 他们这会儿也顾不得法明神通在身了,加上此前将法明赶出去,也不见和尚施法,心中更少了许多顾忌。 赵家老爷于是联系了衙门,说法明是以妖法害人的妖僧,先前以妖术祸害他赵家不说,还盗走了赵家几个库房货物钱财。 妖僧盗走之物,赵家无力寻回,若是衙门能找回,愿将财货奉于衙门,充作运转之资。 如今世道纷乱,大梁四方衙门也少了上层管束,颇有些无利不起早的意思,哪里还有父母官的姿态。 赵家之事早就闹了好长一段时日,若是有心,早该出手调查了,但却一直不见声息,自然有其原因。 如今老大人得了赵家这许诺,当即便派衙役,将法明和尚捉去提审。 法明自持不以法术祸乱俗世,如今对上这宁远县衙,自有他的打磨。 如以凡俗之法应对,他这执拗和尚又怎是衙门中人的对手,若施法逃离,则乱己心,说不得心魔入体,坏去功行。 这边陆玄几人得了消息,虽有几分意外,也没多少见怪。 他们料到赵家之人会把气撒在法明身上,只是没想到手段会如此之狠罢了。 说来他们倒也有几分好奇,法明会如何应对。 再想到法明修行这数十年来,所坏的好事想来不少,如今也算吃了教训,心中倒有几分快意。 尤其陆玄,昔年虽打了法明一通,事情变化却有些教他憋屈,心中实不痛快,如今也感觉心气畅通不少。 且不说法明在县衙何等遭遇,只说赵家之人,将法明扭送衙门之后,再来寻陆玄。 却已寻不得他们踪影。 焦虑两日,宁远县忽然冒出一股奇怪势力,打压赵家生意,不过数日功夫,赵家生意每况愈下。 这还只是开始,随着赵家隐有败落之意显露,宁远县中其余几家富户,瞧准了机会,也开始打起了秋风。 赵氏在宁远经营日久,哪里能没有对手,往日之因气势正隆,家道兴盛,未曾表露罢了,如今一见颓势,自有恶狼围拢而上。 …… “这些所谓积富之家,果然没一个好物,我等也不曾料到,只削微出手坏了赵氏几处生意,余者便忍不住露出了獠牙。” 陆玄指点白衣教中人行事,自然爆出了身份,是以白衣教众人也知陆玄乃是自家教主的长辈。 其实陆玄也有些意外,初见白衣教众人,本以为要费些口舌,谁料那白衣教分舵舵主,却认得陆玄。 原是陆玄早年在紫贞山降服玉真,直接被白衣教中之人当做仙神供奉起来,教中自有陆玄画像,当时杨云澜掌控白衣教,多靠了陆玄声威,于是也未阻止,一来二去,这画像便成了白衣教教众所信奉的一尊神祇。 此来处理赵家之事的白衣教舵主,正是见过陆玄画像的人,所以陆玄没费什么功夫,便得了白衣教众人信任,说来也是颇为巧妙。 “如今赵氏颓败已成定局,便是我等不再出手,这宁远一干富户,也不会叫赵家轻易起复,未知真人可还要我等做些什么?尽管吩咐便是。” 白衣教舵主禀报赵家之事的结果。 “不必再管那赵家,却不知那法明和尚,可有什么消息?” 二百零八、魔佛 “还在宁远县衙之中,赵家如今焦头烂额,那县令也想分上一分,如今正欲借法明和尚,伺机再从赵家弄些好处呢。” 白衣教舵主道:“只是那和尚自入了县衙之后,便一直与人说什么大道理,要不便是诵念经文,县令威逼不得,有些羞恼,暂时也不知会如何处理。” 陆玄并未与白衣教众人说起法明和尚本事,加上更多心思都放在了处理赵家之上,是以他们也对法明也并未太过上心,只以为是个迂腐僧人。 只因为陆玄吩咐,所以对法明和尚情况有所关注,所知也不是很多。 听得这消息,苏游与余崖相觑一眼,心中倒有些佩服那和尚坚持了。 和尚观念与常人不同,易教人心生不喜,但落得如此境地,依旧不以修士身份自持,也算能常人之所不能。 “这和尚倒有些意思。” 余崖道。 “观其也非本性向恶,继续在那县牢之中,只怕有性命之危,我等是否出手解救?” 苏游有些犹豫,他入道之前,不过俗世一书生,云游四方,见识也还是少了,也有怜悯之心。 “道不同不相为谋,仅因赵氏之事,且生争斗,逞论日后修行遭遇?此番幸在波及不大,只是俗事之争。否则还不知生出何等结果来。彼辈所思所想,与我等不同,自有其坚持,你我又何必多管,若是救他,他也不会心生感激,反倒会怪我等坏他修行。” 陆玄道。 他算是个直性子,早早便看和尚行事风格不快了,他与法明也谈不上什么惺惺相惜,余崖与苏游二人佩服法明坚持,陆玄反不以为然。 或许和尚认为自己的观念是正确的,甚至陆玄也不能说他的这种坚持是错误,但在当事人都清楚什么是对错的情况下,和尚还强行插手,就有些让人恶心了。 譬如昔年村民卖女之事,除了和尚之外,当事之人都清楚好恶,只他还要按着自己的逻辑来,他的看法又非国法,国法尚且容情,他一个僧人哪里来得资格胡乱定他人对错? 和尚用自己的一种看法处理世间之事,又不许旁人用俗世规矩处理事情,这岂不是一种魔道? 既然如此,法明和尚种因得果,又有什么好同情的? 苏游闻言,稍作犹豫,终究没有再插话。 白衣教舵主在旁听着,显然是听不明白陆玄所言的,只是也不敢插嘴,等到陆玄话毕,也未有人再开口,这才说道:“宁远之事,也处理得差不多了,此番更是得了不少资财,小人还需回紫贞山回禀教主,未知真人可还有话要小人带给教主?” 陆玄摇头:“你自去吧,回去告诉云澜,日后我若得闲,会去紫贞山一趟,白衣教如今起势,叫她还需谨慎行事。” “是。” 得了吩咐,白衣教舵主携带教众离开。 …… 陆玄几人就法明之事讨论,宁远县牢之中,和尚却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虽说县令对和尚颇有不满,牢子也有些‘特殊’对待,但法明和尚遇到的麻烦,与县衙之人并无关系。 “你这和尚也有今日?真是大快人心!” 县牢之中,因赵氏所言法明身负妖法,县令叫人给法明戴上厚枷重锁,独关在牢房深处。 牢中晦暗,虫鼠之流,更是随处可见。 有一股常人难以忍受的腐败气息,屎尿味道,更是夹杂其中。 虽然处境如此,法明和尚闭目诵经,依旧面色不改,不受半点影响。 不过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和尚却睁开了双眼。 得见暗处身影,法明开口道: “心中有净土,处处皆是修行,在楚居士眼中,这县牢是污秽之所,于贫僧而言,不过一修行之地罢了,并无不同。” 法明此语,让暗处之人为之一顿,半晌才道:“和尚此来,是为了那九嶷山论剑之事吧?被关于此处,性命或许无忧,只怕这甲子一回的论剑之局,也见不着了,和尚心中不觉可惜么?” 法明不答,反闭上了眼睛,也算做了回应。 得见法明如此模样,暗处之人觉得无趣,想了想又道:“和尚此番入得牢狱,是遭了他人算计,你不愿破了自家规矩,不好离开这县牢,不妨我替你找回场子如何?” “楚居士不必多费功夫,居士为魔,我为僧,本不两立,居士消去那学法的心思吧,便是贫僧身死道消,法门也会随贫僧同往净土。” “和尚,不得不说,我还真有些佩服你,你这脾性,要是身在我魔教,或许成就早不止如此了。可惜可惜,要不然你跟我入魔教修行?我也不要你的法门了,说来我也不是真对你的法门感兴趣,只是听闻古来修行法门,俱是殊途同归,所以想着佛魔同修,能有什么结果罢了,如是你愿意尝试,我自然没必要再学你的法门。” “你不回答也没关系,你们佛门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记得这是你家菩萨说的,想来在你们佛门弟子眼中,当是有天大道理的。我魔教对于你佛门来说,应该就是地狱了,你如是入我魔教修行,就能仿效佛祖菩萨,说不得就能渡我魔教之人化魔为佛,岂不是天大的功德,说不好便能立地成佛,证个果位,如此大的机缘,你也不要么?” 暗处之人,实有几分趣味,古怪道理一堆,见法明不做理会,竟也不丧气,反而越说越来劲了,仿佛与法明说这些‘道理’是一件相当有趣的事情一般。 “和尚即便不去,多少也回应一句,不言不语,岂非太过失礼?你家佛祖也不是这么教你们的吧?” “罢了罢了,你这和尚太过无趣,坏我兴致,等我得闲再来找你说话。说来能算计你这和尚入得牢狱的同道,有几分意思,我得去结交结交,说不得能成好友。” 话音一落,牢房暗处那道声音悄无声息消失不见。 半晌之后,法明睁眼,微微一叹。 二百零九、魔教 “白骨宗楚休,见过诸位道友。” 陆玄几人静待论剑之日,却有一位不速之客寻上门来。 来者是一青年男子,模样俊美,气质风流,放荡不羁,难得人物。 白骨宗其名一出,陆玄与余崖都是警惕大提。 白骨宗,乃是北方魔教九部十八别传之一,号曰白骨正宗,其门中妙法不少,白骨大力、白骨观魔道之名传扬紫府,非是等闲旁门左道、魔教旁支所能比较。 男子虽不见恶意,但魔教中人,素来难以琢磨,更何况不知其人来意,如何教人不心生警惕? “阁下所来何意?贫道虽朽,但脑子还算清明,我等当是素未相识。” 想起魏夫人提点,诸方魔教中人游荡紫府洲,想来此人便是其一,只是不知贸然寻上门来,是何缘故。 自称白骨宗传人的男子楚休,听得陆玄这话,知晓主事者便是陆玄,于是将注意放在了陆玄身上,对于众人忌惮,也不在意,笑道:“我有一位友人,号曰法明,想来诸位道友当是熟识得很,此来正因他缘故,好奇诸位身份,特来拜访,还未请教诸位道友仙山何处?” 陆玄闻言,不知可否,法明其人,行事虽与常人不同,但自有几分坚持,以他脾性,断不会与魔教中人搅合到一起去。 不过此人能说出法明来,或许与法明真有几分关系,这才寻上门来。 “我等与阁下并非同道,法明之事,咎由自取,与我等关系也不甚大,阁下若为法明而来,当是寻错地方了,该去找法明才是。” 不是陆玄看不上魔教中人,魔门正宗,例如白骨宗这般的势力,与玄门大派仿佛之间,门中自有老祖,一如瘟道人,俱是宇内高人,传承自然不差。 且魔门中人,也不是没有良善之辈。 可与魔教中人相处,最易惹来麻烦,陆玄只想静待论剑之日,自然不想和眼前这白骨宗传人有何牵扯。 “并非为法明而来,只想见识见识诸位道友风采。” 楚休道:“诸位莫看我魔教弟子身份,其实并非恶人,我也常做善事,积累外功。我观几位灵光,俱是玄门中人,听闻玄门弟子,行事光明正大,想来不是畏缩之辈吧?” 余崖闻言,有些不忿,他尚意气,说不上对魔教有什么成见,但见楚休言谈举止,却也觉得此人不是正经路数,听得此语,未免不快。 就要开口做答。 却被陆玄拦阻:“我等不欲与阁下结识,名号报与不报,也无必要,阁下若无他事,我等还有事情相商,恕不远送。” “道友口快,倒是颇合我魔教气风格。” 楚休闻言有些诧异,不过不怒反笑,道:“既如此,便不打搅了,日后想来还有再见之日,告辞!” 言罢,径直离去。 待见得楚休离去,余崖不解道:“前辈这是何意?此人虽是白骨宗传人,我等也没必要惧怕他,前辈何故阻我?” 陆玄摇头:“魔教中人,行事不羁,所思所想天马行空,其人来意不知如何,何必逞一时之气?如是遭他算计,平白多了麻烦,道友行走江湖也有十余载,如何不知这等道理?” “论剑之日将至,没必要横生枝节。” 余崖听得这话,这才明白陆玄意思,仔细一想,也是自己有些冲动了。 不过心中还是觉得陆玄或许年纪缘故,有些太过谨慎,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一旁苏游,一直听着,不明所以,也不敢插话,等到楚休离开,这才好奇开口询问,关于魔教之事。 这些时日,苏游跟随陆玄,听了不少修行事,具体关乎四方魔教,陆玄未曾仔细提及。 如今得见魔教中人,行事与常人多有不同,难免有些好奇。 陆玄能看出余崖有几分不太赞同自己的想法,心中摇头,也不在意,个人有个人的想法,即便是朋友,也难说一个心思,倒也不必在意。 转过头来,开释苏游疑惑起来。 实质上陆玄对于诸方魔教,了解也有限,主要还是因为千百年来两次斗剑的缘故,魔教修士少有在紫府洲大地上行走的门人,牵扯不上,自然也就少了好奇。 所有的了解,也都是一些比较表面的东西。 直到瘟道人之事发生,听了魏夫人提点,陆玄才对魔教重视起来,在灵音洞中,也向竺英请教了一些关于魔教的问题。 竺英辈分上虽然是他师姐,实际修行不知多少年月,对于诸方势力的了解,是他难以比较的,加上她也知道陆玄遭遇,更清楚魔教中人回返紫府洲中原大地的事情,也没少提点陆玄。 所以陆玄对于诸方魔教的了解,也就更深了一个层次。 千百年前一次斗剑之前,魔教本无具体细分,所修俱是魔道,传承差异才有正宗别支之分,与玄门实无差别。 只因后来斗剑,魔教盛极而衰,于是分走紫府洲四方,乃至海外,才有了四方魔教的划分。 魔教三十六正宗,七十二旁支,也是古来有之,魔教四方分化之后,本也无具体细分,只是世人为了好做辨认,才将这三十六正宗七十二旁支等化四分。 当然,这其中也有各家法门修行所需环境、地域问题的影响。 总而言之,四方魔教只是个名头,也没有正式的教主,魔教各大宗门,自有其老祖,与玄门各宗存在形式并无太大差别。 魔教各宗,修行各有不同,但本质所修都是魔道。 魔道有其来历,传自道祖开天辟地时所打杀的魔神。 魔神死后,化为天地本源,融入此方天地之中,也成自然道理,于是才有魔教修行。 魔道所修,就是返本归元,走得魔神之道。魔教修士行事不羁,好走捷径,也不乏魔神本源影响,魔神本质所代表的,就是混沌,魔教修士修习魔道,难免也受其道理影响,不合人世规矩。 如此情况,也难说好坏,本质上魔道存在自有其道理,与玄门道祖所传天地阴阳道理,并无上下正恶之分。 这也是斗剑之前,魔教与玄门能够和谐相处的缘故。 只因随着世道发展,天地之中修士越来越多,冲突生起,这才有了玄门魔教之争。 真要说起来,与各家修行并无太大关系,还是人心作乱。 “魔教修士,放在千百年前,倒也不必如何忌惮,但因斗剑过后魔教玄门之间自生隔阂,两方修士遭遇,根本上就有些成见,极易生冲突,所以避免与魔教修士纠缠,也是无奈之举。” 【求一下荣耀征战的点赞……】 二百一十、二僧 苏游听完陆玄一番言语,顿生大开眼界之感。 斗剑之事,他听陆玄提及九嶷山棋局之时便已有所了解,所以不难理解,如今一听魔教具体情况,感觉又涨了不少见识。 “之所以不愿与这白骨宗修士多做纠缠,还有一个原因。” 陆玄继而又提及了魔教返潮之事。 余崖与苏游,都还年轻,对于魔教修士,想必也没怎么接触过,陆玄虽然也不曾见识过太多魔教修士,但早年江湖浪荡,也遇到过许多行事如同魔教中人的武林人。 虽说并非修行之辈,但修士与凡人差别实际并非多大。 此外南疆遭遇,不说瘟道人之事,只说在落魄山与老黄一番谈话,大抵对于南疆魔教之人行事也有见识。 相比之下,余崖二人对此没有具体概念,初一接触,也难从来访的白骨宗修士楚休身上有多少的见解。 听了他方才的一番话,或许能够记住,但对于魔教修士应该也没有什么具体印象。 如今魔教返潮,连在九嶷山论剑之时都能撞见,足见游荡南北的魔教修士不少。 余崖和苏游要是没有一定的谨慎之心,说不好不知什么时候就遭了劫去。 二人虽然也如普通人一般,性格上少不了一些小毛病,但整体而言还是难得后辈,陆玄也不想他们因不小心落得难以收拾的下场。 “魔教返潮?家师似乎也提及过此事。” 余崖听得陆玄言语,微微一怔。 “未知孤竹真人可还说了些什么?” 陆玄问道。 孤竹真人也是玄门高人,想来应该用有所提点。 “之叫我如是遇见魔教中人,行事小心些,旁的倒也……” 余崖下意识回答,不过说着忽想起了自家之前对于陆玄将楚休赶走的不太理解,心中一时有些惭愧,他方才还觉得陆玄行事有些过于谨慎了。 现在仔细一想,自家师父都有过提点,教他面对魔教修士时不可掉以轻心,他自己却忘了。 陆玄没有注意他的变化,点头道:“魔教返潮,不是小事,紫府洲当有变化,所以现如今的局势,慢说遭遇魔教修士,便是同道中人,未曾全面了解之前,最好也不要失了警惕。” “尤其魔教旁门之辈,法术神通千奇百怪,随意暴露自家信息,一个不好就遭了算计,余道友这十数年来想来也有过见识,当不必我再多说。” “受教了!” 二人俱拜谢陆玄提点。 陆玄罢手,不再多谈。 …… 且不说宁远县城之中发生的二三事,只说九嶷山论剑,引来四方修士,玄门真修有之,旁门左道之辈有之,便是魔教修士也不少见。 回道人乃是旁门高人,并无门户之间,所以往昔论剑,广邀群修,也没设下门槛。 便是作恶多端的魔头,论剑之日,也都是来客,石楼山上,不可寻仇。 即便是要争斗,自可在黑白棋局之中论个高低。 回道人修为高绝,世上强过他的修士寥寥无几,况且他也有几位好友,便是昔年斗剑亏输,玄门方面也未曾取了他的性命,足见其人影响。 如此条件之下,倒也没人敢在九嶷山造次。 这也是九嶷山论剑能够一直举办下来,甚至越来越热闹的原因之一。 …… 相距宁远县不远的江华县境内,便来了两名僧人。 一者为头陀,面目凶恶,身量高大,臂上盘了一条玄金大蛇。 一者为老僧,须眉灰白,面色疾苦,身材瘦弱好似竹竿。 二人之中,头陀寡言,倒是一旁老僧有说有笑,四方观量,似乎是在赞叹这周遭山水。 也就是在荒郊野外,否则二人这等组合,必然引来百姓瞩目。 “法师可曾来过这九嶷山?这论剑之局听闻十分热闹,却不知是个什么章程?” 见头陀有些不耐,老和尚转了个话题。 头陀闻言摇头,道:“我昔年脾性比之如今还要暴躁,受师父约束,不曾四处走动,这九嶷山论剑了解还真不多,不过我那师弟曾虽师父来过,当是有所了解,可惜以他脾性,不喜这般热闹,当是未曾来此,不然倒能问上一问。” “一路行来,所见数位道友,俱是来观这论剑盛事,想来不是一般热闹,真不知回事何等景象,说来我随法师四方行走,见过不少修行之辈,还真不曾听过这等修行盛事,实在教人好奇。” “你这和尚就是话多了些,不过话说回来,我那师弟要是性格似你一些就好了,也省得那般无趣。” “广休法师佛法精湛,自有了悟,非我这等俗人所能比较。” “哪有什么俗不俗的?不都是两个肩膀抗一个脑袋?难不成修习了佛经就成了妖孽不成?就是佛祖也是人,我那师弟,就是本性如此,太过无趣,可不是什么佛法高深。” “说来倒是许久不曾见得陆老道了。老道士也是个喜欢热闹的,他哀牢门下,与峨眉又亲近,这等盛事,当不会错过消息,或许还能在此见到也说不定。” “是有些年头不曾见过陆居士了,也不知他如今修行如何?” 听其言语,不难知晓二人身份,这一头陀一老僧,正是昔年随同陆玄在中和寺斗剑,闹过不小事情的韦驮和尚与了尘。 要说这二人也是颇有缘法,中和寺斗剑过后,便离开了大和城。 因从陆玄这里得去雪山寺修行法门《大雪山身轮印》,了尘便一直跟在韦驮身旁,请教修行。 韦驮虽有些不耐,也不爱指点他人修行。 但时日长久,了尘丰富的江湖经验将一路行来不少事情都安排妥当,一来二去,韦驮也就适应了了尘的存在,再没赶他走。 韦驮和尚从陆玄那里学了駁兽之语,便一直惦记着搜寻駁兽踪迹,于是这十数年来,都是在深山大泽之中寻幽探境,只是未有多少收获。 如今回到湖广,则是听人说起了九嶷山论剑,此等盛事是难得热闹,不想错过,这才暂时放下自家目的,来到九嶷山。 二百一十一、掌柜 “说不得就在左近呢,我与他颇有缘分,兴许能撞见。” 韦驮随口答道。 了尘闻言,点了点头,也就是这些年二人都在深山大泽里打转,否则兴许早就又见过几次了。 说时,天际忽然一道黑云闪过,如不细看,常人也难发觉,但在二人眼中却依旧显眼。 韦驮盯着那远去黑云看了好一会儿,忽的开口道:“此来倒是遇得不少魔教修士,也是古怪。” “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了尘修行时日不长,常年跟在韦驮身旁,韦驮也不是个喜欢说教的,许多事情自然都没提到,满心满意都放在了深山大泽捕捉异兽之上,哪里会提起这些。 是以对于所谓魔教,了尘并不了解。 他江湖经验倒有,只以为修行世界,也与江湖武林势力一般,正邪共存,对于魔教,并无多少看法。 如今听韦驮此语,才晓得似乎修行界的魔教,并不寻常。 韦驮是随性之人,如今正好想起了魔教之事,于是也就随口说起了魔教相关。 了尘听完,这才知道这其中还有如此因缘。 “如此说来,这些魔教修士出现,有些不合常理,只怕有你我不知的大事发生。” 了尘皱眉。 他与陆玄一般,闯荡江湖数十年,对于江湖势力之间的复杂关系,了解不少,如今十数年修行,接触下来的修士实际与江湖人差别也不是很大。 由此推演,自然能得出几分猜测。 “此来只为看个热闹,真有大事发生,也是那些玄门高修,佛门大德该去考虑的事情,与你我关系不大,没必要琢磨太多,左近便有县城,论剑之日不至,你我先去县城休憩一番,这荒郊野外,撞上不讲道理的魔教修士,也是麻烦。” 韦驮言罢,也不与了尘多说,径直往江华县方向去了。 了尘早已习惯韦驮脾性,也随之去了。 …… 江华县,九嶷三县之一。 自有一番热闹,地域缘故,即便世道纷乱,犹自有一份安平。 韦驮二人行至县城,未免引来瞩目,也将异处消隐,不过二人面貌身份俱不寻常,即便如此,依旧召来百姓不少目光。 也不知是否错觉,了尘总觉得百姓们看着他们的目光有些异常,并非见了寻常僧人的模样,隐约还有些惧怕。 须知世间僧道,行走人间,多受百姓尊敬,何况他二人一老一壮,看着便不似寻常人,颇有高僧意味,即便再是人心冷漠,也不至于露出这等神色来。 了尘转头看向韦驮,韦驮心大,往日便不在意旁人目光,不曾注意,四下还在寻酒肆,欲要吃喝一番。 了尘忍不住道:“法师可觉这城中百姓有些不对?” “不对?” 韦驮闻言,这才四下看去,他虽然不在意旁人目光,但并非看不出旁人想法,如今听得了尘言语,仔细观量,果然发现有些不太寻常。 “是有些不对,和尚面目再是丑陋,也不止教人看了仿佛瘟神,却不知这城中生了什么事情,牵扯到了你我?” 他心思转动也快,琢磨自家也没来过江华县,这些百姓也认不得自己,如此神色,总不至于是因自家行事而来。 “还需探问一二,免生枝节。” 了尘道。 韦驮也没意见,但看周遭百姓目光,贸然询问,只怕还容易吓着人,于是寻了一处客栈。 入得客栈之中,内中客人瞧来目光与方才所见百姓一般,俱是古怪。 二人不由皱眉。 好在客栈开门迎客,也不能不做生意。 也没人来赶他二人。 只是也没伙计来迎。 行至柜台前,二人尚未开口,那掌柜便笑道:“未知二位长老打尖还是住店?” 笑容有些勉强,隐隐也是有些畏惧。 二人相觑一眼,了尘掏出几枚大钱,道:“两碗素面,一壶热茶。” “两碗素面,一壶热茶!” 掌柜的仓促把几枚大钱扒拉过来,赔笑一声,随即呼喊伙计上茶。 “二位长老还请入座,热茶伙计一会儿便奉上。” “且慢。” 了尘见掌柜欲要离开柜台,出声阻下。 “敢问长老还有何需要?” “有些小事,想请教掌柜,未知是否方便?” 掌柜的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回来:“长老请问便是。” “我二人初至江华,观城中百姓对我等僧人身份似有几分偏见,不知是何缘由?” “这……” “我二人并无恶意,只是路过江华罢了,也无意探究县中隐秘,只是城中百姓似是畏惧僧客,这便与我等有观了,好歹也是佛门中人,如是有僧人作恶,祸害此地百姓,我二人也许能帮一些忙。” 了尘心中有几分猜测,江华县百姓态度,显然与他们僧人身份有关。 如此一推,必然就是有僧人做了什么事情,才导致城中百姓畏惧他们身份,若非如此,他们初至江华,也不曾有人见过他们,实在说不上还有什么别的理由。 许是见了尘还算和善,模样气度也有些高僧的意思,掌柜的想了想,还是低声解释道:“两位长老这边请。” 掌柜的先将二人请到了一处角落坐下,这才说道:“二位长老不知,我江华县中佛寺虽少,但湖广之地,高僧大德也有,县中自有几个善信,世人尚佛崇道,对于出家人多有尊敬,如是二位长老早些时日来到江华,所见与今日是断然不同的。” “只是前些时日,左近宁远县中,有妖僧乱法,消息传到了我江华城中,才有了如此变化。” “妖僧乱法?” 之前都是了尘在问,韦驮也没那个心思和旁人搭话,如今一听这消息,倒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他声音不小,这话一出,不仅吓了掌柜的一跳,还把周围的客人注意引了过来。 了尘见此,有些无奈,不过为了弄清楚事情,只得安抚道:“掌柜莫要惊慌,我这位师兄性子粗狂,说话惯来如此,不过并无恶意。还请掌柜指点,那妖僧乱法究竟是个怎么回事?” 【试水之作,没有太多经验,小说中出现的问题有点多,只能慢慢学习,增长经验。多多包含!】 二百一十二、耳闻 得了了尘安抚,掌柜的又看了韦驮一眼,心中暗叹真一个怒目金刚, 随即也落定几分,才细细将自家所知之事一一道来。 “却说前些时日,那宁远县城之中,来了一名僧人……” 机缘巧合,有的时候就是如此。 掌柜的所提妖僧,正是法明和尚。 只是言语之中,与陆玄等人经历又有不同,在这掌柜口中,法明真个成了祸害赵家之人,而且赵家还成了受欺之辈,法明则是乱法妖僧。 了尘二人不知真相,听掌柜说道因法明缘故,害的那赵氏一族家道败落,险些家破人亡,也是皱眉不已。 不过等听到法明被官府捉拿,还是有些讶异。 只听掌柜言语,二人便知那法明和尚是个有法力在身的,再是如何也不至于被凡俗官府捉拿了去,落得如此结局,难免教人难以理解。 不过后来掌柜的话,就让二人开解了几分疑惑。 “本来宁远县衙抓了人,众人都以为能叫那妖僧伏法了,宁远县尊,也是担心妖僧法术,于是决定先将人斩了,免得祸乱百姓,谁料行刑之日,异变突生,那妖僧突然施法,将一干衙役都害了去,大庭广众之下,脱身而走,此后几日,宁远县城不得安宁,尤其衙门所在,不时便有人无故暴毙。” “我江华县百姓,也是听了这消息,心中忧虑,所以对于过往的僧客,才多了几分警惕之心。” 听到这里,二人总算明白了原因,一时也不知如何言说。 此事如真,也难怪江华县百姓用那样的眼神看他们了。 换身处地而想,发生了这等事情,他们要是江华县的百姓,难免也会对过往的僧人多一些警惕心。 “小人还有客人需要招待,二位长老慢用。” 说话的功夫,伙计已经奉上热茶素面,掌柜也寻机退走。 二人没有拦阻。 半晌,韦驮道:“得去那宁远县看看。” 了尘点了点头。 …… “我就说那法明不是什么好和尚,世人惧死,没什么好指责的,但害死县中公人,便是千不该万不该了,早知如此,那日行刑,我就该去现场亲见,阻他害人。” 余崖被法明和尚阻了几次,吃了些闷亏,一直有些不快,如今听得法明逃脱,还害死了县衙公人,不由愤愤。 “这和尚行事虽与常人不同,但观其行径,当不至如此……” 苏游有不同的看法,他还是比较认可陆玄对法明和尚的评价。 “苏兄,事实已是如此。” “此事只怕与那白骨宗楚休还有几分关系。” 听得二人争论,陆玄出声道。 “……” 陆玄此言一出,二人俱是一怔,旋即琢磨起来。 那日楚休说是法明朋友,但事实如何,谁都不清楚。 不过此人必然与法明有几分关系。 若是行刑之日所发生的事情与楚休有关,还真有可能,魔教修士,行事不羁,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值得奇怪。 “不拘何人所谓,彼辈害人不少,与我也有几分关系,此事不好坐视不管。” 余崖想了想,说道。 似乎心中有不少的想法,此话一落,便拉着玉真起身,对陆玄道:“此事说来因我而起,赵家之事,已劳前辈出手相助颇多,此番法明缘故,再生事端,总不好再让前辈动手,我先带玉真去探探情况,如是应对不来,再谈其他。” 言罢,不等陆玄言语,便拜别而走。 陆玄见此,微微摇头,余崖还是意气,见得县中生出这等乱事,一时坐不住,不过他性情如此,倒也不好拦阻。 “前辈,就由得余道长去么?他与那法明和尚斗过,似乎不是那和尚对手,再说其中要是还有那白骨宗楚休的手脚,只怕更不好解决。” “放心吧,慢说余道友此去是否能找到法明和尚,就是找到了,以他手段,对付法明不易,脱身却不难,不必太过担心。” “不过他说的也不错,不拘是否法明所为,此事总不好坐视不管。毕竟害了许多人的性命,又是在你我眼皮底下发生的,不能当做没有发生。” “走吧,白衣教分舵在此还安排有人,若要寻人踪迹,还是得看他们的手段。” …… “陆爷爷见在宁远?有说是去宁远做什么事情么?” 就在宁远县城,因为九嶷论剑之事,生出不少变故之时,远在江陵紫贞山的白衣教总坛,却也提及了陆玄的名姓。 自宁远赵家之事过去已有一段时日,白衣教那位舵主处理了事情,拜别陆玄之后,便匆匆赶回了紫贞山,向教主杨云澜回禀消息。 而得了陆玄消息的杨云澜,隐有几分激动。 这十数年来,因为经营白衣教缘故,劳心劳力,杨云澜极少得空去浔阳拜访陆玄,最近的一次,也是数年之前了。 那时她也不知陆玄境界,知知晓陆玄乃是神仙中人,本事极大,不过这些年她渐入先天之境,才对陆玄的实力有了更具体的了解。 修炼日久,对于更进一步也有了一些想法,只是前番派人去浔阳打探,却得知陆玄已经不在浔阳,还遗憾了许久。 如今难得陆玄消息,难免有些激动。 而且除了自身修为之外,白衣教的发展她如今心中也有不少疑惑。 白衣教被她经营十数年,发展愈发兴盛,只是因为见识缘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也有许多犹豫,不知后续该如何发展下去。 底下的人,有人觉得世道纷乱,正是白衣教起势,为百姓寻福祉的时机。 有人又认为如此风险太大,说不好就导致白衣教一朝倾覆,不如学佛门道门,自成体系,先养名望,寻觅机会,求得正统之身,而后扶助朝廷稳定四方,同样也是济世救民之举。 杨云澜虽从小在杨燕云膝下调教,与寻常女子大不相同,但终究还是有不少局限的,到了这种层次,已经不是她一腔热血能够走下去的,急需一个长辈指点。 而父亲杨思玄,虽然江湖经验不少,到底还是一个普通江湖人,又哪里能给出太多帮助。 长辈之中,能够讨论这种事情的,也只有陆玄了。 “请护法们前来议事!” 心中念头转动,杨云澜有了决定。 二百一十三、灵蛇 “我就说有机会遇见,果然如此。” 宁远县周遭,陆玄二人寻不得法明踪迹,反倒遇到了熟人。 看着眼前韦驮与了尘,陆玄也是感慨,实也是没有料到能在此地遇得二人。 “缘法二字,当真教人难以捉摸。” “二位久违了。” 陆玄稽首。 苏游不知二僧来历,但见陆玄如此,想也是修行前辈,不敢失了礼数。 “这位是?” 了尘看了苏游一眼,问道。 他如今也踏修行,所修雪山寺法门,境界虽然不如陆玄,但见识也养出来了,观量苏游灵机,也是玄门清正一道,以为是陆玄同门后辈。 “这是苏游,一位小友,初踏修行。” “原是苏居士。” 了尘合十一礼。 “二位可也是为了九嶷论剑而来?” 二人点头,韦驮是个急脾气,虽然十数年不见,与陆玄也没有多少生分,直接问道:“老道士来此多久了?可曾听过妖僧法明的事情?” “妖僧?” 陆玄闻言一愣,念头一转,才明白韦驮说的是谁。 诧异道:“法师如何知道的宁远之事?” “看来果有此人。” 韦驮与了尘相觑一眼,随即解释道:“我二人自江华县而来,听闻此地妖僧乱法,特来探探情况,不想在这遇着你们,不知那妖僧之事,你们可有了解?” “我二人也正要寻那法明,不过法师所闻,与我二人所知,当有几分不同。” 陆玄见他二人所听,明显传闻居多,于是与他们说起了宁远县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比起江华县听来的传闻,韦驮二人自然更信陆玄经历,听得故事转折不少,一时也不由皱眉。 “如此说来,乱法之人也不定是这法明和尚?” 陆玄点头,“许是那白骨宗修士施法做了些什么,也不一定,观其人模样,是个脾气古怪的,常人难以捉摸。倒是那法明和尚,行事风格较为板正,自有几分坚持,如无意外,只怕性命受损,也不会如此行事。” 当然,这也只是陆玄推测,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对法明和尚也谈不上多少的了解,拢共也不过遭遇两次罢了,只因两次遭遇,所作所为都是一个风格,所以才给陆玄留下了这样的印象,具体这和尚是个什么人物,也难断定。 未免二人判断受自家影响,陆玄也将这话说明。 “是否这和尚所为,听你所言,此人都不是什么好物。” 韦驮脾性,最不喜欢法明这样的人,更别说法明还是佛门中人了。 “不过我二人此来,倒是撞见不少魔教修士,也不是你等遭遇的白骨宗传人,是否与那些魔教修士此来有关,兴许是想闹出什么大事来也不一定。” 陆玄闻言,琢磨了一会儿,也无从推算,摇了摇头,道:“这就不知了,不过宁远县之事,与那白骨宗传人当脱不得关系,只是如今寻不得其人踪迹,也是不好处理。” “我倒是有个法子。” 韦驮忽道。 听得这话,陆玄与苏游都转头看向了韦驮。 “听闻那法明曾被关入县牢,是真是假?” “确实不假。” 陆玄答道,大致也猜到了一些韦驮的想法。 “法师有寻踪之术?” 韦驮点了点头。 …… 于是众人来到宁远县衙,听说是为了法明之事而来,县尊并未拦阻。 此事对宁远县影响不小,县尊正怒,也召奇人异事捉拿妖僧,如今四人寻上门来,说要帮忙,自不会拒绝。 到得县衙牢房之中,韦驮驱出自家灵蛇。 陆玄才知他寻踪手段,愿就是这一条灵蛇。 没有多问,就见韦驮手上玄金灵蛇自顾游到地上,在牢房之中转了一圈,尤其中央一处方寸之地,细细品味了一番,这才回转。 “有了。” 韦驮道。 几人自然明白韦驮之意,遂也不耽误,离开宁远县衙,随同韦驮灵蛇指引,出了宁远县城。 一路随行,竟离九嶷山愈发近了。 “法明和尚上了九嶷山?” 众人行至九嶷山左近,不由心生疑惑。 要说法明是为了九嶷山论剑而来,并不值得奇怪,但此时离论剑之日尚有半月时光,和尚急着上山做什么? 山上自有修者,乃是回道人底盘,时日不到,无故上山说不得还会惹来麻烦。 如今九嶷山论剑,引来修者无数,这山上不知多少人关注,正常人没事都不会山上落脚。 “灵蛇指引,有此人气息,当做不得假。” 韦驮对自家灵蛇还是自信的。 “既然都已经追到这里来了,总不好半途而废。” 陆玄一句话,众人听得,也无意见,贸然上山,或许有些不妥,但事情不得解决,总不能就这么拖延下去。 此外论剑过后,还不知法明和尚会去哪里,届时就算想问个明白,也再无机会。 心中留有遗憾,终究不美。 于是众人不再犹豫,顺着灵蛇指引,直接上了九嶷山。 九嶷山也广,奇峰颇多。 而九嶷论剑所在,乃是在石楼峰。 山上灵秀,便非洞天福地,也有灵机四溢,教人不得不赞叹灵山胜水。 只是此时的陆玄四人,心思不在这九嶷山风景之上,并无多少赏景的念头,随着灵蛇指引,一路前行,四人发现离论剑所在的石楼峰愈来愈近了。 是以众人心中没有因为周遭风景秀美而赶到轻松,疑惑反而愈多。 尤其陆玄,不知怎么想起了那白骨宗修士楚休来。 白骨宗乃是北方魔教九部之一,属于魔门正宗。 其人来这九嶷山左近晃荡,代表的意义就不寻常,如今又与那法明有所牵扯,甚至在陆玄的猜测之中,宁远县法明逃离之事,与此人还有着一定的关系。 如此情况之下,法明早早来到这石楼峰周遭,大概率也证明了,或许那白骨宗楚休同样在此。 加上韦驮所言,一路来九嶷山之时,就遇见过不少魔教修士,说不好其中就有什么算计。 他四人修为尚可,也有几分手段,但如是遇着一群魔教修士,可也不好应对。 如此想着,陆玄心中升起几分谨慎。 二百一十四、高人 未免韦驮三人大意,陆玄也将自家想法托出。 听得陆玄言语,三人也记在心中。 突然冒出这么多魔教修士赶到九嶷山来,本就不正常,法明之事也古怪,若说其中蕴藏了什么算计,也并非不可能。 当然,不是说有人依着法明之事算计他们,只是他们或许因为法明之事,意外牵扯到了其中。 小心是应该的。 若非已经追到了这里,见着法明就能明白事情经过,稳妥起见,也不该继续探索下去了的。 说到底哪怕魔教修士有什么算计,也是回道人这等高人该去处理的,与他们实扯不上多大关系,也没必要牵扯其中。 …… 不说众人各自念头,只说灵蛇气机感应实在强大,追索至九嶷山内,也不见断了线索。 不多时,四人终至一处山谷。 这山谷临近石楼峰,相去不远,驭剑飞遁,不过须臾功夫。 只是四人入得谷中,也不见如何异常,溪水潺潺,初春气韵十足。 但灵蛇所指就在此处,到了这谷中之后,便断了指引,显然法明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此地了。 如此变故,四人一时也难理解。 以他们境界修为,实在看不出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要说有人算计他们,实在也说不上,如果不是遭遇韦驮与了尘,陆玄即便寻找法明,也找不到这个地方来,搜寻无果之后,或许也只能带着遗憾静等论剑之日,再请教来此的玄门前辈。 他自家尚且没料到韦驮灵蛇异术,旁人即便有心算计与他,又如何能想到这一层去。 如此只能说明,此地本身就有古怪。 这也算是确认了陆玄此前的一些推断。 见这等情况,陆玄就欲要与韦驮三人稍作商议,实在不成,暂且退去,总也好过真个落入什么陷阱中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山谷之中,一阵微风卷起,呼呼而转,愈演愈烈。 不好! 陆玄心中一惊。 只是未等四人反应,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便是昏天暗地。 …… 论剑之日将至,四方剑仙来客愈发多了,九嶷山上,凡人难见,但在修士眼中,不时便有剑光闪过,落在那九嶷山内。 紫府洲天南地北的修士,甚至有海外散仙,慕名而来,一时不知多少热闹。 石楼峰上,一千百丈悬崖之上,小亭之中,端坐一名老叟 老叟仿佛寻常农家老汉,穿着一身简单的短褐,看不出半点不凡之处。 不过越是如此,则越显得老叟不俗。 老叟身前,摆着一方黑白棋局,棋局之中,已有不少落子,自成局势。 但见老者捏着一枚黑子,似乎一直长考,并未按下。 未多时,天际一道流光落入亭中,显出一名青年道者来,道者模样清俊,仙风道骨,青衫大袖,风姿飘渺。 落得亭中,也不发话,自顾坐在了凉亭之中。 随后未多久,又有两名年纪外貌各有特色的道人落入亭中。 一者中年模样,气质晦涩,仿佛俗世夫子。 一者胖大,满面红光,酒糟鼻,腰间悬了个黄皮葫芦,一身酒气。 三人俱在亭中坐下,不过都不曾坐在棋盘对面。 那执棋子的老叟,得见三人俱至,这才随意将黑子丢在了棋罐之中,抬头看向四人。 “甲子不见,几位功行见涨。” “嘿嘿,自然见涨,你这老道常年呆在九嶷山,也不四下走走,如今这世道可不一样了,见识一涨,功行自然不会落下。” 那胖大道人闻言,嘿嘿一笑,自顾取下了腰间酒葫芦,长饮一口,随即将葫芦丢给了中年夫子。 夫子接过,小酌一口,一缕胡须,“如今俗世混乱,我教书也教的不得安宁,不过甲子参研,略有所得,说来我与徐道兄还比不得叶道兄,道祖嫡传,光是三清山底蕴,就够他参悟,白日飞升了。” 言罢,又将葫芦抛给了那名清俊道人。 道人大袖一扫,葫芦入手,纤长手指,真一个仙肌灵骨。 轻轻一握,抬手间,灵酒仿佛长河落九天,倒入口中,轻叹一声,复而将酒葫芦还给了胖大道人。 “孤家寡人而已,也无门人弟子调教,自然专心修行,比不过诸位洞府热闹。” 声音清朗,也是如人想象。 “回道兄真不喝上一口?” 胖大道人取回葫芦,在手中晃了晃,询问老叟,“我这灵酒与甲子年前可不相同,乃是从猿夫子那好容易弄来的猴儿酒,十分难得。” 听道人言语,不难明白那老叟便是道场落座在这九嶷山中,且住持此番九嶷论剑的回道人。 “我不好此物。” 回道人摇头。 听得这话,胖大道人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自顾饮了一口,摇头晃脑,“可惜可惜,可惜了我这好酒。” “诸位道兄皆至,来者也入阵中,棋局当起。” 回道人不理会胖大道人,抬头说道。 “还看三位手段。” 言罢,取黑子一枚,落入棋盘之中。 只听一声脆响,棋盘玄光一闪,九嶷山周遭,云雾渐生。 “鼎大伏龙虎,火里炼阴阳,紫青如日月,一气入天元。” 异像一生,清俊道人一声长叹,袖中龙虎长吟,玄光一点,落入天元。 紫青玄光入天元,棋盘再生变化。 紫青二气忽生,如同阴阳变化。缭绕棋盘之上,于此同时,九嶷山上,日月同升,九嶷诸峰,尽落荧光之中。 “既有阴阳变,何能少五行?” 胖大道人见此,腰间葫芦一拍。 “葫里乾坤大,五帝坐其中,自为万物祖,造化演黑白。” 赤白黄青黑,五行五气,化入盘上诸子之中。 五气入阵,九嶷诸峰生变,一峰化十峰,十峰化天地,万木齐生长,长河绕天都。 “长宁道兄。” 得见二人演化黑白棋局,老叟转头看向那中年夫子。 夫子一捋胡须,却见手中多了一副八卦盘,简单古朴,不见玄异。 “六四有回元,分明铺摆定,气中潜至宝,天地做棋盘。” 一言而落。 八卦入阵,九嶷山诸峰,顿化世外洞天。 【求月票!求订阅!感恩!】 二百一十五、于白 九嶷论剑,既非首次,但见九嶷诸峰变化,赶到此地的诸位剑仙高修,也不会惊奇。 世人皆知,九嶷论剑,虽是回道人主持。 但回道人也邀好友助阵。 其中鬼谷长宁子真人、大酉山大酉真人、三清山叶真人,俱是回道人至交。 三人与回道人一般,都是宇内高修,其中三清山叶真人,更是道祖嫡传法脉,也是因此,这九嶷山论剑之局才得世人追捧。 如仅是回道人一人,以他旁门身份,还难造就如此盛事。 入九嶷者,得见诸峰变化,演化洞天世界,就知晓是几位真人出手了。 初次来观摩这论剑盛事的后辈修士,难免有几分惊奇。 不过也听前辈点明,虽然惊叹,终究只能说是感慨前辈高人手段高妙。 …… 如有大法力者,将整个九嶷洞天景象观入眼中,当能看到,整一个九嶷洞天,天地为棋盘,诸峰黑白旋绕,好似棋子。 其中山壑溪河,纵横交错,不多不少,一纵一横正好十九道。 天地之中,日月玄光普照,紫气莹莹,河山万里,一眼望不到边。 其中剑光升腾,正是入阵诸修,得见洞天变化,驾驭遁光,观量局势。 诸色剑光之中,有一阵灵机清正非常,落在一处山峰旁,粗粗一算,约莫有八九人之众。 如是陆玄在此,便能认出那一阵修士之中,有一名年轻女子,观其模样,赫然便是日久不见的苏琼。 苏琼同伴之中,有几人气机隐与苏琼有几分联系,想来也是峨眉弟子。 倒是灵蛟儿不见踪影,想是竺英真人自有计较。 “听闻这棋局洞天之中,每一座山峰俱有剑仙前辈留影,如是机缘所致,或能领悟上乘高妙剑术,即便不能,也有前辈喂剑,增涨剑术修为不过等闲,却不知具体是怎么一个章程?” 十数年过去,苏琼在峨眉修行有所成就之后,气质已经大为不同,不似早年跟随陆玄身旁,还有些小女孩的娇柔,此时眉宇之间,多了几分英气,言语有力,一副江湖侠女气息。 “我等之中,只有于师兄与莫师姐来过,能否与我们再细细说说?” 峨眉所传不过二代,早年大衍真人收诸弟子开派,一代弟子如齐湛渊等,当是功行尚弱,也不曾收什么弟子,直到二次斗剑过后,峨眉声势渐起,才陆续寻起了传人。 又因修行艰难,就是齐湛渊同辈的峨眉一代,也有不少早早转劫而去,有的甚至到如今都不曾重回峨眉门下,何况二代弟子。 数百年过去,转劫者不少,坐死关者也有之。 是以峨眉虽是玄门大宗,门人弟子也不见多少。 早年大衍真人门下十九徒。 如今尚在紫府洲,不时露头的,一代弟子之中,也只有十二人了。 而峨眉二代弟子数量也是不多,不少还是转劫一代所收,平日除非大事,也少回峨眉,即便算上这些,峨眉二代弟子,如今也不过十数人罢了。 倒也不能说少,此世修行,传承讲究不少,有的宗门或许一直都是一师一徒传下来的,就好比黎罗山妙玉庵。 到底还是收徒太过讲究,师徒之间,荣辱与共不说,身为师父,自然要指点弟子修行,此外还要护道,本身自家就需要修炼,哪里来得那么多功夫收下一大堆弟子? 当然,魔教旁门之辈不同,其等除非真传,否则门人弟子与山中童子也无差别,给上一份法门,自去修行,有的甚至法门都不给,当做苦役。 实际来说,已经算不得是真正的弟子了。 所以即便魔教不羁,要收真传,也有讲究。 话说回来,苏琼连带几名同伴,并非全是峨眉弟子,而参加过九嶷论剑的二人之中,更是只有于姓师兄乃是峨眉弟子。 其人姓于名白,乃是灵素真人门下弟子,本性敦厚,虽说资质比不得苏琼这等仙资灵骨,但也颇受长辈看好。 修行百十年,虽只得玄光之境,但是个热心肠,不辞劳苦,长辈如有吩咐,都不吝走上一遭,做事更是细心,极少出现错漏,也是因此,在峨眉之中,人缘极好。 同样也是因此,此番论剑盛事,齐湛渊才叫与白这师兄带着几个二代弟子同来。 至于那位莫师姐,乃是青城派弟子,青城峨眉二派交好,此番同行而来。 而在场九人之中,包含莫师姐在内,有三人是青城弟子,五人分属峨眉,还有一人,则另有来历。此处暂不细表。 九人之中,除却青城派一位入门不多久的少女之外,就属苏琼年纪最小,加上她性格开朗,大方和善,此来九嶷山虽然时间不长,但也颇得众人喜欢。 因此她直言询问,众人并不觉得突兀。 一如中年文士打扮的于白更是笑道:“既入这棋局天地,需自探机缘,如能攻破一峰,便能入手一道符诏,占据一峰之地,将棋子掌握手中,到了这里,便有资格与回道人论剑了。” “如何与回道人论剑,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曾听前辈有言,也是借棋局论剑术高低,具体不知。” “那等剑术高人的手段,非是我等能想象。” 众人听得于白所言,俱是心生向往。 他们此来,自然没想过能与回道人这等高人论剑,只是听长辈吩咐,来此修炼剑术罢了,此外也有自家的好奇心思,毕竟难得盛事,甲子才得一见,不好错过。 众人各自畅想那等高人对弈的场面,一时静默。 还是苏琼开口,只听她道:“既如此说,我们如今便上山去么?” 洞天诸峰,俱在黑白之气萦绕之中,看不见内中景象,苏琼等人也无经验,只能是询问于白。 于白点头:“如今这洞天已开,个人自看机缘手段,我等虽是同行,入得山中,也不会身处一地,所以入山之前,我也需要提点诸位师弟师妹一句,还是不可失了谨慎,虽说这洞天在四位前辈高人掌控之中,不虞性命安危,但万事皆有变故,也难说万全,还是要自家小心。” 众人闻言,都是点头,此乃良言,自然不会不听。 【晚上还有聚会,回来早就还有一更,回来晚就请个假。】 二百一十六、九嶷鼎 说话的功夫,洞天之中,诸峰动荡,黑白玄光涌动,闹出不小动静。 也引去了众人注意。 转头看去,就见已有修士闯入了山中,消失在玄光屏障之内。 “我等也入山吧,久不入山,虽不至于被前辈驱出,总也有些失礼。” 于白道。 听得这话,众人也不犹豫,剑光卷裹之下,登入山中。 …… 而就在苏琼等一众峨眉弟子遁入山中,寻觅机缘,磨练剑术之际。 论剑之日前,便已来到九嶷山境内的陆玄,一时却摸不清自家所在。 那日行至石楼峰旁山谷之中,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便换了一处黑沉之地。 内中黑雾漫天,辨不清上下四方。 苏游与韦驮三人,俱不在身旁,也不知等了多久时间,周遭环境才见变化,四下看去,仿佛身处山洞之中,周遭黑暗,看不见半点亮光。 陆玄以龟蛇剑剑光明路,果见自家身处一处狭窄的石洞之中,前路幽深,后路不明,俱不知同往何处。 面对如此情况,陆玄虽有几分担心,倒不至于失了冷静。 仔细回想,此前闯入谷中,明显是踏入了什么奇异阵势,才导致如今变化。 如今身处此地,具体缘由也琢磨不明白,陆玄干脆不想,为今之计,离开这里,弄清楚自身所在才是正道。 如此想着,陆玄也不犹豫,龟蛇剑开路,便往前头走去。 很快,陆玄就发现这山洞七拐八拐,仿佛一个山中迷宫一般,一直都走不到出口。 也不知走了多久,依稀见得前方有微光传来,只是未等陆玄走进,就听到细微声音传入耳中。 念及自身遭遇,法明相关,陆玄心中一提,按下脚步,敛住气息,缓缓走了过去。 就见前方一个拐角,正有红光传来,探头一看,是一方空旷的溶洞,溶洞之中,影影绰绰,似有不少人。 而溶洞中央,却有一处深坑,那红光正是深坑之中散发而出。 陆玄见识广博,但这红光也辨不出是什么来历,并非如火色一般的熔浆色彩,九嶷山之地,也不会存在火山。 陆玄不敢轻举妄动,细细听知,不多时便有收获。 “此路便通元帝陵,传闻中九嶷鼎便在元帝陵之中,如今回道人邀友人改天换地,造化九嶷洞天,我等才有机会入得此地,不过论剑时间不会长久,不能耽误,否则我等只怕要被镇压其中一甲子。” “我等欲要与玄门争地,需以九嶷鼎祭炼龙胎,请回冥渊祖师,否则玄门势大,即便我等修为不差,终究不如玄门在这紫府洲经营千百年,手握无数至宝奇珍,如今峨眉大衍祖师飞升天阙,四方玄门高人遁入虚空界域,只需冥渊祖师出世,我北方魔教定能重占天南。” “诸位俱是我北方魔教九部十八别传中人,往日或有些许矛盾,但今日之事,事关我教诸修日后修行,还望诸位暂且放下心中私念,同心协力,取出九嶷鼎。” “至于宝鼎取出之后,如何处置,自有教中前辈处置,也不需我等多想,今日之事,还需诸位听我命令行事,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隐约声音入耳,陆玄细细分辨,竟是那白骨宗楚休的声音,心中便是一惊。 对于对方口中所谓的‘九嶷鼎’、‘元帝陵’则是有些不解。 元帝此人,陆玄倒是知晓,元帝乃是上古人皇帝尊之一,功德加身,早已证就果位,飞升天外,是以帝陵之说,古来也只是传闻。 没人知道元帝是否留有帝陵存在。 如今听楚休所言,似乎确定元帝陵便在这九嶷山下。 而且经过对方这一番话,陆玄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会在今日寻到此处,原来是乘着论剑之日,九嶷山生变,特意寻的时机。 前番韦驮和尚说此来得见不少魔教修士,陆玄便觉其中或许有算计,只是因为事不关己,加上魔教之事,自有玄门高人处理,所以才没细想,没想到居然是为了元帝陵取宝。 听了这般隐秘,陆玄更不敢发出什么声音来,至于北方魔教中人取宝,他也不在意,魔教与玄门纷争,说到底与他扯不上太多的关系,就算日后争斗波及,他哀牢山门下,也有老师护持,不虞自家安危。 所以此时听到隐秘,想的不是如何破坏对方的事情,而是怎么离开这鬼地方。 正琢磨的功夫,内中再度传来声音,不过这会儿就并非是楚休言语了。 只听有人道:“此事关乎魔教大业,我等自不会胡来,还请师弟吩咐便是,只是我等布下挪移阵,是在九嶷洞天之中,不可断续,否则欲要离开此地,须得重启阵势,必然引来回道人注意,还需安排妥当人手处理,未知师弟要安排何人在此留守?” 此言一出,内中一片静默。 陆玄除了皱眉之外,也有一些不解。 之所以皱眉,是他听到离开这鬼地方,需要借助阵法,心中自然觉得不好,他误入此地,如果没有具体的出口,根本无法凭借自己的能力离开,而那名魔教修士的话,对他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至于不解,则是听对方之意,似乎留在外头看守法阵,并非是什么好事? 半晌,陆玄也没听见楚休发话。 回过神来,只能琢磨起离开的法子。 …… 陆玄这边不理解,内中白骨宗楚休局内之人,自然不会不知道发话之人的意思。 他们此番虽是为了九嶷鼎而来,但是元帝乃是上古人皇帝尊,威加四海,他的陵墓之中,存在什么至宝奇珍都是可能的。 九嶷鼎乃是上古异宝,暂且不说,毕竟此物就算取得,也要交给教中高层处理。 但是陵墓之中如果还有其他宝物,自然也不妨碍他们这些闯入其中的人夺取。 在外面守着阵法,也就意味着放弃机缘。 不管楚休如何安排,终究会有人不满。 楚休也明白对方为何说这句话,无外乎还是看不惯他主持这一次的行动。 心下不由暗叹,终究还是自己的境界低了,哪怕有天才之名,也难叫这些魔教的桀骜之辈服气。 【赶上了,就月票!】 二百一十七、龙景九文紫凤剑诀 听得内里一番讨论,终得结果,随后楚休众人遁入元帝陵入口,不知去向,只留下数人分走四方,看守阵势。 陆玄将话听了完全,知晓对方所布挪移阵势,有符诏主持,持符者便可操纵这挪移阵。 如今楚休等人入元帝陵,符诏便留在了外头看守的几名北方魔教修士手中,陆玄心中自然生念,琢磨是否能将符诏夺来。 以他所见,留在外头看守的诸修,玄光境不过二人,余下俱是元胎。 倒是随同楚休入内的几人之中,有几名修士他看不透修为。 事实若非陆玄所炼风雷一气玄光玄妙,龟蛇剑阴阳变化,能隐气息,或许早就被发现。 当然,也是因为没有被发现的样子,他才敢留在外头探听,否则早早就想办法搞出大动静了,琢磨误入此地之前,也是在九嶷山境内,想来所去不远,如是弄出大动静,应该能引起关注。 当然,依靠别人终究不是正道,还是得自己琢磨破局之法。 …… “谁!” 正在陆玄想着如何从这些外头驻守的魔教弟子手中得到挪移阵符诏的时候,一声惊喝从不远处传来。 这溶洞四通八达,尤其声音传响十分通透,虽不知是哪里传来,但仿佛响在耳畔,十分清晰。 方才他在这里待了这么久,都没人发现,自然不会认为是有人发现了他的踪迹,念头一转,心道不好。 误入此地的人可不止他一个。 除他之外,韦驮和尚三人如无意外也在此地,只是此前被魔教众人弄来的消息引去了注意,一时倒是忘了韦驮三人。 如今一听这动静,陆玄就想起了他们。 且不说韦驮,苏游与了尘二人,境界一个不过元胎,一个所修域外佛门之法,境界也是相差仿佛之间。 如是也在这溶洞之中,极为容易被人发现。 这动静如无意外,或许就是他们弄出来的。 陆玄虽惜身,但友人若是遭难,不好坐视不管,于是只能放下心中杂念,朝着声音传来处寻摸了过去。 …… “了尘?” 兜兜转转转了一圈,不见争斗声,未行多久,摸得一缕熟悉气机,追寻过去,就见了尘和尚。 得见陆玄,了尘明显松了口气,不过看着还是有些无奈。 “韦驮法师和苏游呢,他们没与你在一起?” 陆玄带着了尘隐藏好,询问其余下二人去处。 “我入得此处,就是独身一人,方才寻找出口,意外撞见一人,不知何故,追头便打,亏得雪山寺法门不俗,才脱得身来。” 陆玄皱眉,这却不是什么好事。 此前他忘了了尘三人,如今见面,想起楚休言语,觉得更为麻烦许多,了尘还不知离开此地的麻烦,韦驮与苏游想来也不清楚,慢说撞见魔教修士会有如何结果,只说没能及时离开此地,被困境于此便是天大麻烦。 了尘修为不足,帮不上什么太大的忙,但陆玄还是将自家听闻告知了了尘。 听了此地隐秘,以及北方魔教诸修谋划,了尘也是沉声道:“旁的还好说,只怕法师与苏居士入了那元帝陵,不知此地玄机,如还撞见北方魔教修士,就不妙了。” 陆玄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方才他在溶洞四方转了一圈,虽不敢说走了个完全,但是气机感应之下,并未感受到苏游和韦驮的气息。 韦驮还好说,他境界或许还要强过陆玄,感应不到也是正常,但是苏游实力如何,陆玄再清楚不过,如果是在这溶洞之中,慢说陆玄能够轻易感应到,就是此前魔教诸修,或许也该察觉到他的存在了。 就好比韦驮,此前要是他早到那元帝陵入口一步,或许已经被楚休等人捉了去,也是他的幸运,才没被早早发现。 如此情况知悉,只能说明苏游搞不好已经在那元帝陵中了。 “有人来了!” 正说时,听得窸窣动静临近。 陆玄眉头一皱,如是只有自己,或者韦驮相伴,倒不惧这些驻守溶洞的魔教弟子。 但了尘修为,这方寸之地,以魔教弟子千奇百怪手段,陆玄难说护持。 微微一叹,慢说了尘,如今苏游韦驮不知陷落何处,凭己身之力,实难寻得。 于是一拍剑匣! …… 九嶷棋局天地之中,一道浩然剑光自某座山峰之内冲天而起,直直穿透了山缝旋绕黑白玄光,抵达天穹。 观其气势,若非这天地乃是回道人等四位高修共镇,只怕这方天地都要被这凌厉剑光冲破去。 也就是洞天之中,诸位入阵剑仙俱闯山试剑,玄光阻隔之下,看不到这剑光动静,否则还不知引起多大动荡。 即便如此,如此异常剑光,也引起了主阵的回道人四人注意。 棋局天地,乃是四人以法器维持,内中变化自然皆在心中。 得见这剑光出现,心神引动之下,身形已然出现在剑光源头之地。 回道人棋盘,本就是一桩异宝,与九嶷诸峰勾连。 并非回道人亲自祭炼,加上以此棋盘化为论剑之地后,内蕴无数剑术高人论剑留影,棋盘愈显神异,也非回道人全然掌握。 九嶷山只是回道人道场,天地灵山,并非回道人私有。 因此其中诸多隐秘,即便回道人也不能说全部知晓。 是以来到剑光起处,回道人也是有些惊讶。 得见这四通八达的山腹溶洞,心中讶然不已。 “魔教弟子?” 余下大酉真人三人,更是不知这九嶷山还有如此地方了,心中惊讶同样不少。 不过最吸引这四位高修注意的,不是这古怪溶洞,而是溶洞四方驻守的魔教弟子,这些魔教弟子似乎主持着什么阵势,以至于他们掌握棋局洞天,却未能发现他们的行迹。 “回道兄,这是怎么回事?” 四人俱是积年老修,虽不知情况如何,但魔教弟子出现此处,本身就不寻常,于是身量胖大的大酉真人,一拍腰间黄葫芦,内中一道五色玄光喷涂而出,分化四方,转瞬便将溶洞四方因剑光轰碎溶洞,而被挤压在碎石之中的一干魔教弟子禁住。 这些魔教弟子修为虽也不差,但在四人面前,与凡人也无差别。 “方才那道剑光,倒是有些熟悉。” 三清山叶真人,玄门高修,见识广博,与玄门诸派关系不差,回忆方才剑光,就觉似乎哪里见过。 仔细回想,不由道:“好似是哀牢山严真人龙景九文紫凤剑诀。” “严真人在此?” 大酉真人惊道。 “当是门人弟子。” 回道人注意到四方溶洞之中,碎石之下,有二人灵机不似魔教中人。 【感谢大家的支持!谢谢,评论支持补了一波动力!】 二百一十八、冥渊祖师 “风雷一气玄光,雷音子法门,你就是哀牢山门下弟子?” 将二人接出,回道人大略一观,便看出二人所修。 了尘雪山寺域外佛法,暂且不说,佛门中人,回道人速来不喜,于是也不多看。 注意多在陆玄身上。 但见陆玄风雷一气玄光法门,当即联想到了南疆风雷洞。 回道人本有古仙雷音子所留震雷剑诀以及一口震雷剑,自然不会不认识风雷一气玄光法门,也大抵知道哀牢山与雷音子的些许关系。 思及方才紫凤剑光,此地又只有陆玄二人不是魔门中人,心中已有计较。 “哀牢山门下陆玄,见过诸位前辈。” 陆玄不识得回道人,更逞论来着四人,俱是前辈高修,一时也难辩来历,只以前辈称之。 了尘同样见礼。 “果是严真人门下。” 叶真人道。 随即四人也不作态,自报家门,见过之后,询问此地相关。 “方才那剑光是道友所放?未知此地有何变故?” 九嶷山中由此腹地,便是回道人也不清楚。 不过他来到此地之后,细一推演,便知道是因为此地存于虚实妙有之中,若非论剑开起这九嶷洞天,这溶洞便是不存,自难寻得。 往日论剑开启,自家心思全在棋局之上,也不会想到还有这等隐秘之所,倒是灯下黑了。 虽未曾料想,但回道人也不甚在意,只是好奇此地还有什么古怪。 听得眼前四位,俱是玄门、旁门之中难得人物,尤其回道人也在其中,陆玄不做犹豫,当即将自家听闻道来。 魔教算计,他倒不是很在意,对于元帝陵中宝物也没有什么心思,主要还是想借助几位前辈之力,救出苏游与韦驮和尚。 楚休等人早早布置挪移法阵,避过回道人进入这山腹地之中,显然就是不想回道人等前辈真人插手阻拦,如今有他们出手,只要不生意外,韦驮二人安危当是无虞。 “元帝陵?” “原以为只是传闻,不想元帝还真有陵寝留存!“ 鬼谷长宁子真人,听得陆玄一番言语,有些惊叹。 他鬼谷中人,最好寻幽探秘,搜集古往今来之历史隐秘,元帝乃是上古人皇,得闻此地竟有元帝陵存在,提起极大兴致。 “不错,来着俱是北方魔教弟子,方才晚辈在内中听得消息,此地便是元帝陵入口,其人俱是乘着论剑之日,入口开启,来此夺宝,所夺之物,唤作九嶷鼎,似是上古异宝。” 陆玄说着,想到楚休所言,又道:“听其等之意,似是为了炼化龙胎,救活什么冥渊祖师?” 九嶷鼎! 冥渊! 听得这个两个名字,四人面色俱是一凝。 四人俱是修炼千百年的前辈高人,所经历的事情不是陆玄所能比较,诸多事情,在陆玄眼中或许是隐秘,但在四人这里,却是亲身经历过的事情,算不得秘密。 就好比九嶷鼎,此鼎乃是元帝之宝,在元帝手中,不知镇压过多少魔头凶兽,不过此鼎最为玄妙的用处,并非斗法,而是造化之功。 传闻元帝征战四方,镇压四方凶邪,曾被坏去根基,转以九嶷鼎所镇压诸方凶邪魔物,逆反先天,炼就先天一气元胎,重炼根骨,这才证就果位,飞升天极。 只是此鼎在元帝飞升之后,就不见于人世。 世人都道元帝持此鼎飞升,不想竟还留在人间。 实也不知北方魔教中人,哪里得到的消息。 至于那冥渊祖师,乃是北方魔教昔年老祖,大衍真人横空出世,一次斗剑,魔教四分,冥渊其人,以九幽玄元真龙法炼就冥龙法身,一统北方魔教,欲要重返紫府中原。 证就上真道果之后,更是邀战峨眉大衍真人。 不过惜败大衍真人玄都剑下。 削去道果,冥龙法身被斩,镇压北海海眼之下,已过八百年。 其人难得英杰,便是昔年大衍真人,也颇为赞赏。 此人倒也非凶恶之辈,只是自恃甚高,本事也大,常人难制。 加上行事不择手段,混不在意凡人生死。 如今正是魔教起势,有返潮之势的时候,如是此人出世,还不知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若是不曾撞见也就罢了,回道人四人,虽是闲游散仙,除回道人之外,更是不曾参与过昔年两次斗剑,但思及冥渊现世,不知多少人要受此卷席,也不能坐视不理。 再一个,九嶷山怎么说也是回道人道场,如今北方魔教在此闹事,也不与他这主人家打个招呼,如何说得过去? 须知这论剑之事,就是因为二次斗剑,摆在齐湛渊剑下,心有不服,这才弄出来的事情。 以他脾气,慢说事关冥渊,便是不关此事,他也不能就这么看着北方魔教弟子在他眼皮底下从元帝陵中取走宝物,安然退去。 念及于此,回道人舒眉道:“冥渊如何,暂且不管,玄门诸派行事日渐虚大,便是出世,也是玄门之劫,有它一难,倒是这些北方魔教弟子,偷摸来到我九嶷山,如是不做理会,只怕世人还道我怕了他北方魔教。” “诸位道友,可愿随我入元帝陵一探?元帝上古人皇,内中兴许也有上古法物,许多东西,失传日久,如能见得,说不得能对我等有所开悟。” 到了回道人这等境界,修行已经不是简单闭关,或是俗世游历所能增涨得了,机缘二字比什么都重要。 元帝时代,他们尚未出世,谈不上什么了解,即便年纪最长者,也不过两三千年的寿数,元帝时代虽有耳闻,也有古籍流传,终究不曾亲见。 如能在元帝陵中有所收获,说不得对自家修行也有帮助。 “人皇陵寝,即便不为其他,只瞻仰一番,也是难得之事。” 长宁子挑眉道。 大酉真人更是拍了拍陆玄的肩膀,“在场几位道友,法力境界不说如何,寻得你那两位朋友踪迹还是不难,你二人可有意同去一观?人皇陵寝,可是难得机缘。” 陆玄二人自无意见,有四人护持,安危不是什么问题。 于是随同回道人等四位前辈,踏入了元帝陵入口。 【感谢支持!努力更新!】 二百一十九、大五行灭绝神光 元帝陵寝,连入口都是这般存于虚实有无之地,逞论内里。 必然也是暗藏玄机的。 不说陆玄与了尘,只说回道人四人,哪怕修为已是当是顶尖,面对上古人皇陵寝,也不敢大意。 上古之时,似他们这等境界的修士不知凡几,四方凶兽妖邪,强中更有强中手,古时修行盛世,四方练气士法力超然,也非今时同境者所能比较。 到底还是生灵多了,自然循环之下,环境生变,平衡万物,以至于法力积累愈发艰难,灵珍奇物也渐渐稀少。 而人皇陵寝传自上古,必然蕴含着上古机关。 仙人手段,即便经历千年万年时光,也不一定就会削弱。 怀着如此心思,四人自不敢掉以轻心。 跃入入口之中,一片混迷。 宝光裹挟之下,虚空斗转,乾坤挪移。 不多时,一方宽阔的石室映入众人眼帘。 石室上下四方极宽极阔,仿佛人世宏伟宫殿内里,有数方二人合抱的巨大石柱支撑,石柱之上,雕篆万物纹刻,上古奇兽,一股蛮荒气息铺面而来。 石柱之上,还有油灯盏盏,绵延而去,内中俱是万年龙鲸之油,不知经历多少岁月,依旧灯火长明。 仔细观量,其实这地方说是石室,倒不如说是一方甬道。 因其幽深不见内里,只因太过宽大,所以看着像是一方石室。 “此处该是元帝陵入口甬道了。” 长宁子一捋胡须。 “有人行过踪迹,当是那些魔教弟子,人数不少。” 叶真人注意则在地上足迹之上,入得陵寝之中的一干魔教修士,显然想不到因为陆玄这么一个意外,导致自家行迹败露,所以一路前行,也不掩藏行迹,以至于轻易被众人看入眼中。 “入口独此一处甬道,内中情况不知如何,你那两个朋友怕是有些麻烦。” 四人之中,大酉真人最是和善,陆玄与之相处,因与李元丰有些相似。 大酉真人一身酒气,也是好酒之人,也不知是不是爱酒之人都是这个脾性。 陆玄也是皱眉,想象之中,元帝陵人皇陵寝,当别有洞天,不想竟与凡人陵墓相似,虽说此地也大,同样香玄奇之物不少,但相较而言,还是与所料不同。 以至于对韦驮二人处境,也多了几分担忧。 当然元帝陵中,玄机不少,以二人法力境界,如是遇得其中机巧之处,或许也难以应对,只是那又是另外一个方面的事情了。 陆玄所想,主要还是韦驮二人撞见北方魔教诸修的问题。 “若是遇得,还劳诸位前辈施手。” 陆玄礼道。 四人微微点头,陆玄哀牢山门下,与他们之间也算有几分香火情分,既有所求,字不会坐视不管。 “且入内中,还不知这陵寝之中有何等玄机,或许你那两位朋友自有机缘也说不定,因果玄妙,能入得此地,俱是有缘之人,人皇陵寝,想来机缘不少,如有所得,与他们而言,也是难得缘法。” 三清山叶真人,玄门嫡传,虽立身世外,与玄门诸宗少有接触,但对玄门弟子,还是比较亲近的,加之严白凤与他也算一般处境,虽是玄门中人,所处仿佛散修,对于陆玄这个哀牢山门人,还算比较看顾。 听得此言,陆玄谢过,心中也只能期望如此了。 众人不做多想,此地龙鲸等照亮,一片光明,虽有几分昏黄,但在诸修眼中,与天光大亮也无区别。 一路往内中行进,走了许久,给人感觉仿佛没有尽头。 不多时,终于见得一方巨大青铜大门。 青铜门也高也大,其上万兽图录雕刻,有许多是陆玄也不曾见过的上古奇兽,此外大门合处,门环所在,各有一只兽首。 此兽陆玄识得乃是祖龙九子之一的‘椒图’。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俱是生与上古年间。 祖龙在时,九子狂傲,各有经历,结局都不是很好。 多数落得被人镇压的下场。 时间虽也有九子名号的奇兽存在,多是彼辈血脉留存,并非真个九子本尊。 能以其名称之者,为祖龙育下。 椒图者,状似螺蚌,辅首衔环,性好闭,最反感别人进入它的巢穴,九子之中,难得性情较为温顺的,只是如有人犯其领地,也会暴躁。 因此缘故,流传至今,世人多以椒图像嵌于大门之上。 只是不想早在上古年间,便有人如此做了,以至于这人皇陵寝之中,墓门也是椒图看守。 墓门虽然紧闭,但看门下足迹,北方魔教诸修当已入其中,只是不知什么缘故,在他们入内之后,这青铜大门还自合闭了去。 未等众人细想,那青铜大门之上,万兽图文玄光一闪,流动之间,椒图兽首眼睛灵光一现,竟是活了过来。 “元帝陵寝,来者自退,切莫扰之,犯者当诛!” 低沉声音自铜首之上想起,椒图双目直直盯着陆玄等人,神光熠熠。 “似有机关,我来试试。” 长宁子对这等机关最是好奇,于是上前一叹。 众人皆知他修为高绝,也不担心,于是看他手段。 只是近那青铜大门三丈距离之时,椒图兽首双目之中,两道神光激射而出。 神光锐利,虽不亲身接触,远远观之,陆玄都能从中感受道灭绝之意,其速快绝,如是入场之人换做是他,决计无法抵挡。 “大五行灭绝神光!” 陆玄见识或有不足,但回道人四人可是宇内高修,如何认不出椒图双眸神光为何? 便是长宁子也是眉头一挑。 这两道灭绝神光强绝,他虽能接下,但明显只是警告,如要强行开门,还不知后面有何手段。 光是警告手段便是大五行灭绝神光,不用多想,也知其中危险。 何为大五行灭绝神光? 此乃上古神通手段,即便元神成就的修士,遭上大五行灭绝神光一卷,也是身死道消之局。 长宁子是仙真之流,不至于太过惧怕灭绝神光,但也不好强闯。 尤其是当看到长宁子破去灭绝神光,青铜大门之上,万千奇兽俱是睁眼之时,众人心头都是一跳。 “元帝手段,果然不凡!” 回道人不由一赞。 二百二十、椒图 “此门也能算得上是一件奇珍法物了。” 这说法都有些说低了,能随意释放大五行灭绝神光的法器,当世也不定能有几件能够媲美的,而能达到如此威力的法器,无一不是至宝奇珍。 “大酉道兄说的不差,不过可有法子能破解?你说所修已是五行真法,对这五行灭绝神光想来了解不少。” 回道人听得大酉真人感叹,不由问道。 “传闻上古有古仙修五行大道,专炼一手五色神光,五行五气无不在其中,能刷天下万物,熔炼灭绝神光不过等闲之中,可惜五色神光法门失传,我所炼后天五行真气,拟五色神光之术,尚未炼成,还破不得这五行灭绝神光,如是给我时间,倒也不是不能,只是未免耽误功夫。” 大酉真人沉吟道。 说来大五行灭绝神光虽然厉害,但在大酉真人眼中也只是厉害罢了,他专修五行真法,五行之物,精深非常。 大五行灭绝神光,也不过是五行为基础,演化而来的神通手段罢了。 神通手段再是厉害,总也有破解之法,更别说他这等专精五行之道的人,参透其中基础变化,总能破解。 可大五行灭绝神光到底是上古神通,奥妙非常,即便能破解,所花费的时间也不会少,放在往日倒也罢了,他们这种境界的修士,数十年光阴兴许还抵不过一次闭关修行,时间自然算不得什么。 但眼下进入元帝陵可不能耽误,不说外头棋局天地,自有定时,也不会维持太久。 “不需破解这五行神光,我大抵明白怎么开门了。” 众人正为大五行灭绝神光皱眉,长宁子忽然开口。 听得这话,众人俱是转头看去,就见长宁子捋须笑道:“北方魔教的小崽子,修为总不至于强过我等去,我等尚且愁恼开启这墓门的法子,他们怎么会进去这么快?无外乎别有机巧罢了。” “诸位且看那椒图。” 众人听得这话,依言看去。 “此物生灵,我不知早年此门立时,是否有灵智,但如今观之,已非死物,此兽乃守门之兽,也是此门核心,如能哄住了他,开门不难。” “便是所料有差,试上一试,总也无妨。” 长宁子一言既出,众人眼睛一亮,不说陆玄二人,回道人三人俱是高修,长宁子能看出来的细节,他们自然不会看不出。 细细观之,果然就看到那门上椒图铜首眼睛溜溜转着,耳朵跳跳,正在偷听他们说话。 叶真人忽道:“椒图喜静,我三清山中古籍有记载,椒图亦喜人间故事,好阅览玄奇故事,人世经典,诸位可有此类事物在身?” 叶真人此话一出,众人便明白他的意思了。 未等众人发话,陆玄还注意到那椒图铜首在听了叶真人言语之后,眼珠便是一闪,铜耳又是一跳,仿佛心有所动。 “那倒是正应在了我身上!” 陆玄能注意到椒图变化,回道人等人如何注意不得。 长宁子更是抚掌一笑。 “这些年在俗世教书,也算收集了不少新书,若要问话本经典,想来诸位不必我之收藏。” 说时,从袖中掏出了三本典籍。 陆玄看去,正是俗世话本,志异、通言、警示之流。 “我这三部通言,乃是这些年收来精华所在,撰文者俱是人间才子,文采斐然,其中故事曲折离奇,暗含人世道理,绝妙非常!” 不知为何,长宁子持书在手,却不急着试探那椒图是否真如众人猜测,已生灵智。 反而说起了几本书中故事的玄奇绝妙。 “如何玄奇,快快与我一观?” 而就在这时,一道低沉声音响起,语气之中带着几分热切,不是椒图铜首又是何人? 听得椒图言语,包括长宁子在内的四人,俱是含笑看去。 陆玄与了尘见此,也是恍然。 “龙子果生灵智,此书难得,交予龙子观赏并非不可,只是礼尚往来,未知龙子已何交换?” 长宁子笑道。 “你这道人,真是奸猾之辈。” 椒图铜首反应过来,顿时怒骂。 不过它明显被长宁子对那几本书的描述弄得心痒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回答道:“我乃看守帝陵灵兽,是万万不能叫人开了大门的,自不能放你等入内,便是投我所好也是不成的,不过我生与上古年间,元帝时朝人族大尊所造,见闻广博,你等如对上古年间何事好奇,我可替你们解惑,只需那几本书交换。” “龙子说我等奸猾,我看龙子才是喜欢哄人,先前明明有人进入其中,如何说万万不能叫人开了门去?莫不是欺我等好骗不成?” “我等尊称一声龙子,也是存了敬意,否则强行破门,想来以龙子见识,也不会以为我等没那个能力吧?” 长宁子道。 听得这话,椒图铜首略作犹豫,“你们境界非常,便是上古皇朝,也能说是顶尖之辈,要破我这铜门我自是信的,不过帝陵之中,我虽也是一道屏障,可比起大尊其它布置,就算不得什么,如是坏去我这铜门,你等即便入得帝陵,也难讨得好去。” “至于方才那些人……” 椒图铜首表情多变,说道北方魔教诸人,眉头紧皱,引有几分怒意。 “彼辈不知哪里学会了专门针对我的手段,才闯入其中,实非我之过。” 陆玄见此,念头一动,忽然上前一步,道:“我等所来,便是为了方才闯入的那些人,我等对元帝俱是敬重,彼辈欲坏帝陵平静,我等便是为了阻止他们的,龙子见识广博,想也能看出我等与那些闯入者的不同之处。” 回道人四人得见陆玄如此,微微颔首。 也是明白陆玄的意思。 “汝等之中,有道祖嫡传修者,上古年间,道祖传人俱是大德之士,确实不似盗墓之人。” 椒图铜首闻言,一番沉吟。 “也罢,教方才那些人闯入,已是我的罪过,如今放汝等入内,希望能将功补过吧。” 言罢,忽而闭目,众人就见得铜门玄光一暗,缓缓开启。 而后陆玄众人贯入其中。 长宁子则是留下了诸多书籍,放在门前。 不多时便不见了。 过了铜门,了尘忍不住好奇,不由问道:“长宁子真人,那龙子似乎未曾提及以书本做条件。” 长宁子闻言,却笑道:“和尚莫要被它骗了,它虽生灵智,帝陵如何与它这后来生灵之辈有何关系?如此言说,不过是知晓我等不好对付,生怕坏了自家本体,卖个好罢了。” “当然,龙子如此态度,说明这帝陵之中,只怕不止它这生灵之物,如此作为,也有给这帝陵之中其余人看的意思,也是所谓的表面功夫。就是不知道内中余者,是何等存在了。” 【求点月票】 二百二十一、元帝宫 言外之意,这帝陵之中还有古怪,当还有椒图铜首一般的存在。 而椒图所为,则是做给这些同类看的。 “这帝陵如是真个千年万年不见人世,不见外人,此地法物即便生出灵智,也不会有如此人情世故,当不至于成了这般模样,想来早早便曾有人来过。” 叶真人推断道。 回道人闻言皱眉,他修成元神散仙之后,便在这九嶷山落户了,说来也有千百年时光,真如叶真人所说,自家地盘如此变故,却未曾有过察觉,心下也是有些郁闷。 他是个爱计较的,略作琢磨,北方魔教弟子对此地如此了解,想来也脱不开关系去,一时间对于北方魔教不由心生恶感。 早年他随旁门诸修与玄门斗剑,就是看不惯玄门行事,对于魔教倒是没有太多看法,如今因为此事,心中有了些膈应。 玄门中人,虽因自家势大,这些年来行事未免有些自恃,但好歹前辈教训之下,行事还算堂堂正正,总也好过魔教崽子的鬼蜮伎俩。 “昔年魔教中人,虽是散漫,到底与玄门各占紫府半壁,也还算光明磊落,如今也不知是不是被压在暗处久了,自海外四方学了些蛮人恶习,只会在阴暗出耍弄手段。” 回道人批判道。 叶真人三人对于自家这位老友脾性很是了解,听得这话,知晓他心中不快,微微摇头,也不搭话。 “将那些魔教弟子抓来问问就清楚了。” 大酉真人笑道:“兴许还有惊喜。” 几位前辈分析,陆玄也不好插话,等着几人决定。 不过他部分心思还是放在了韦驮二人的行迹之上,椒图门前,忘记问二人去处了,以那龙子椒图行事,韦驮二人不知是否看破其中玄机,才入得陵中,如果不是,说不好就是被北方魔教众弟子抓了去,这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也是陆玄与回道人几人还有些陌生,了解不多,加上论剑之事的来历陆玄还算清楚,也知道回道人脾气大约有些古怪,也就多了些拘谨。 说起回道人,陆玄倒是想起了早些年在靈山之时,得见神风上人,对方给予的指点。 震雷剑诀就在回道人手中,此番元帝陵之行如是顺利,安然将韦驮二人带出,不能忘了这事才好。 当然,现在的环境,不是提出这件事情的时候。 …… “法师,此地古怪,内中布置,好似是前人陵寝,也不知我等是否还在九嶷山境内。” 就在陆玄等人闯过了墓门,真正进入元帝陵中的时候。 墓中一处墓室内,韦驮与苏游二人也在愁恼。 相比于陆玄二人被挪移到元帝陵入口之外,他们两人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竟然直接出现在了元帝陵中。 这其中自然是有些意外,不过此处不作细表。 而且他们也不知道此地乃是人皇陵寝,还烦着怎么离开,一方面也想寻得陆玄与了尘的踪迹。 “这陵寝并非常人陵墓,我一身修为也算不差,虽修金身正法,感应之上,不比专修精神舍利之辈,但肉身渐强,五识自涨,但在此地,却半点玄机都无法看破,而且此地之物,俱是未曾见闻的古物,其中自有蛮荒气息,非比寻常。” 韦驮面色也难得凝重。 他性情率真,天真烂漫,往日不管遇得何等事情,都极少有如此面色,如今能有这般情绪,足见他感觉十分不好。 佛门境界,与道门炼气一道颇有不同。 分有两道,一道炼精神舍利,一道炼金身法藏。 寻常佛修,多是炼精神境界,筑心灯,化虹光,凝舍利。 证就果位之后,金身自成。 一世不成,舍利托生,再修一世。 也是所谓的过去、现在、未来三世佛佛法。 另外一派,则是讲究肉身乃是度世宝楫。不假外求,自然拥有蕴涵无尽能量之宝藏。 他们金身佛修,专炼肉身九识,开发肉身宝藏,演化无尽神通,炼就佛陀金身。 佛门九识,也算神通手段,十分厉害,韦驮修炼百十年,自觉佛识不差,都不能看破此地玄机,足见此地厉害。 尤其得见此地蛮荒之物,猜测或许是哪位前古仙人所留。 如此前人陵墓,不知多少布置,哪怕以他心性,想到或许脱离不得,难免也生几分焦躁。 “如是陆前辈在此就好了,以他见识,或许能看出几分。” 苏游对韦驮了解不多,心中更为信重陆玄,许是陆玄此前指点缘故,认为陆玄见识广博,没有什么能难到他,所以生出这样的想法。 但韦驮早在陆玄刚刚入道之时便与他结识,陆玄是个什么情况,他清楚得很,心中明白,即便是陆玄在这里,只怕也搞不清此地是个什么存在。 况且他们一同进入那山谷之中,说不得陆玄也被挪移到了这陵墓之中,要是真有了解,也该找来了才是。 当然,这话他也没有和苏游直说,就算说出来,也不过给这位后辈平添烦恼罢了。 摇了摇头,韦驮没有回答苏游的话,他们在这一处墓室已经待了有一段时间,墓室之中,拜访着不少看着便带有蛮荒部落气息的物件。 什么鸟兽花纹的陶瓮,石斧石矛,以及一些雕刻在石板之上的扭曲图画,不知什么鸟兽的羽毛、兽皮,都是普通的祭祀之物,并非什么法器。 应该是陪葬品。 其实若是法器还好说些,多少也证明了这地方是仙人遗迹。 但正因为是凡物,才让韦驮不解。 如此奇怪的地方,竟然有这么多凡物之属的冥器,自然不能理解。 要是这墓室之中有能够表明此地主人身份的东西也就罢了,可惜经过一番寻找,找到的只有石室璧山一些古怪的图画,奇怪的文字,以二人的见识,实在无法看出什么信息来。 说到这个,韦驮忽然觉得苏游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以他对陆玄的了解,对于这种古时文字,似乎有不少的了解,或许看不破此地玄机,但兴许能从这写古文图画上分析出来一些有用的信息也不一定。 韦驮还在琢磨着这墓室之中的东西,有什么能够给出一些提示的时候,一旁苏游走到了墓室大门,又用力推了推。 这一处墓室,自然不是密室,不过对于他们两人来说,与密室也没什么差别,因为大门他们无法推开。 韦驮之所以知道这地方不是非常之地,也是由此引起。 他们来到这墓室之时,就尝试过推开墓室大门,但是哪怕韦驮肉身巨力,都无法挪动半分,此外这墓室隔绝气机感应,外头是个什么情况,也察觉不了,这才让他们清楚的了解到,这地方并不是凡人陵寝。 “法师,这墓室既然留门,总不至于真个无法开启,我读过许多俗世凡人寻幽探秘的书籍,这样的门户,肯定是有机关的,不若你我再找一找?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 苏游道。 听得这话,韦驮也点了点头,他自然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于是两人一番寻摸,只是无论如何摆弄,都找不出半点像是机关的存在。 就在这个时候,苏游从墓室一角拿下了一盏油灯,霎时间,墓门一声响动,灰尘簌簌落下,竟是慢慢挪开。 二人见此,先是一怔,随即惊喜,苏游也以为自己破解了机关。 然而就在这时候,外头一道声音传来。 “这墓室偏僻,九嶷鼎怎么可能存于此地,还不是不希望你我得到这帝陵之中的宝物,才如此安排,还是你我修为低了,出身也是旁支,否则……” 听得这一道声音,二人面色一变。 …… “这陵寝不愧是上古年间所造,气势恢弘。” 走过墓门之后又一段甬道,眼前忽的豁然开朗。 一副蛮荒气息扑面而来。 丘陵石柱,一眼望去密密麻麻,风格粗狂的宫殿更是不计其数。 若说陆玄见得外头甬道,还以为与寻常陵墓并无多大区别,只是较为大气,如今才知道果然别有洞天。 仔细分辨,这元帝陵中,就好似一座大城。 只是其中建筑并非民房屋宅,而是墓室。 这些墓室错落有致,围拢聚之,也有一番玄妙阵势。 长宁子精擅阵道,见得这大城摆设,一眼便看出了玄机,不由赞叹。 回道人四人也是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说来这陵墓虽藏于九嶷山腹中,此地倒是一派天光大亮模样,也不知因何而来。 陆玄问了一句,长宁子引起兴趣,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此地不知是否出于元帝之手,不过听那椒图之意,所谓大尊当另有其人,境界当还在我等之上,我虽能看出几分妙处,具体依旧不好辨明,前人手段智慧,不得不教人佩服。” “可叹我生得晚,如是生与上古年间,或许能与彼辈论道一番,那才真是幸事。” 听得这话,陆玄没有再问。 以他境界,尚且感受不到长宁子的遗憾。 “此地或是仿元帝朝时古都所造。” 行至大城门前,得见城门上方‘元帝宫’三字,长宁子又道。 这古字虽离今时久远,还难不倒长宁子。 “你们别看这些宫殿各自坐落,实际此城浑然一体,阵势融合千万年下来,已然演化成了一桩法物,不下至宝奇珍。” “如是此城出世,便是玄门各大洞天道场,也有不如。” “你是哀牢门下,想来去过峨眉,此城还要强过大衍真人元枢仙府,除非融以峨眉洞演无光微始混元大阵才能作比。” 这话却是对陆玄说的。 想是得见这城中阵势,引起了心中兴致,长宁子真人话多了起来,与自家三位好友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大家相互都十分了解,也没什么好吹嘘,只有陆玄和了尘,见识不多,说来才有趣味。 当然其中也有长宁子在俗世做惯了夫子,有些好为人师的意思。 “此城浑然一体,自成阵势,入内便有限制,便是我等也需小心,你二人不好胡乱走动。” 长宁子不忘嘱咐一句。 话都被他说了,回道人三人也不多开口。 他们在阵道之上或许不如长宁子,但都是积年老修,又是好友,论道之下,眼界也不会低,自能看出其中机杼。 不过北方魔教诸弟子当入其中,即便忌惮神城威势,也不能畏缩城外。 此城虽有阵势笼罩,不强行闯入,顺着城门走入其中,倒也没有引发什么变故。 只是神城周遭,有兵俑驻守,在他们走入其中的时候,转头看来,虽未有意动,也给人不小压力。 只陆玄看去,这些守城的兵俑都给他带来不小的威胁感,只怕争斗起来,他都不一定能对付几个兵俑。 于是更加小心,不敢离开长宁子四人身侧。 同时也与了尘说了几声。 见他二人谨慎,长宁子也是微微点头。 “此城中如是真有元帝九嶷鼎留存,当在中央鼎镇。” 回道人言道:“那些魔教弟子也不乏聪慧之辈,不难想到这问题,如要寻彼辈,直往中央处去,也省却许多麻烦,至于这陵寝之中别处机缘,待处理了此事,诸位道兄在各自探查如何?” 三人并无意见。 相比于这城中其它的机缘,三人实际对九嶷鼎更为好奇,好歹是元帝宝物,便是在上古年间,也是凶名赫赫,如能见识一番,即便不得机缘,也是不虚此行。 若是让陆玄与了尘二人独闯神城,或许找上半年也不一定能够顺利的到达中央所在,但有长宁子几位高人在,问题就不是很大了。 更别说长宁子这阵道高人,城中宫殿布置,虽然依着阵势而来,走错一步,或许离目标就是天地之远,但有长宁子开道,众人很顺利的通过了外围,过了神城小半。 若非阵势缘故,众人不得飞遁,也不好施展神通手段,甚至都不必这么麻烦。 也是未免节外生枝,才缓步在城中前行。 “这些魔教弟子虽有准备,但看情况,对此城了解也不多。” 走不多远,能够明显看到前人留下的足迹渐渐散乱,分走四方,应该是有些乱了阵脚。 而且越往中央,所见足迹就越少。 大酉真人此话落音,就听得前方一阵窸窣动静,似是有人在跑。 听得这动静,众人眼睛一亮。 大酉真人一笑,“消息来了。” 【四千字】 二百二十二、惊云子 “汝等北方魔教弟子,如何知道元帝陵存于此处?” 前人遗迹,许多地方世人知晓,是因为有意流传,就好比靈山风雷洞,内中传承便是雷音子有意留下,后人这才探寻。 似元帝陵这等地方,半点消息也不见流传,推演之道自然也无从谈起,是以回道人几人对于北方魔教弟子来寻元帝陵很是有些好奇。 尤其他们还聪明的借助棋局天地的变化,趁机挪移到入口之中,足见谋划时日已经不短,或许甲子年前,上一次论剑就已经有计较了。 世间诸修,不拘魔教玄门又或是旁门中人,并非天生对立,大家都是修行中人,都是同道。 所以知晓了回道人身份之后,被捉来的这名北方魔教弟子虽然也很担心被打杀,但也清楚如今局面,担心无用,还是执晚辈礼,直言道:“晚辈是北方魔教旁支弟子,便是在旁支之中地位也差,诸位前辈观我修为便能知晓,此番只是奉命而来,具体来由不知,只知晓九嶷山下有元帝陵存在,内中藏上古异宝九嶷鼎,除此之外,再多也不知晓了。” 这魔教弟子倒是坦荡,回道人闻言,也没怀疑多少,眼前之人修为不过玄光初就,十分勉强,真要说谎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不过我虽不知,但此番带队的有九部中人,其中白骨宗一位真传是主事,此外还有二人,也是九部中人,分是太阴鬼脉、狱魔道弟子。” 言外之意,是叫回道人去捉他们三人问询。 未等回道人再问,此人又道:“他们如今已往中央去了,自有师门长辈安排手段,此地阵势,对他们而言,当也没有太大阻碍。” 又问了几句之后,也只问出同来者大略信息。 “倒是有些可惜。” 大酉真人摇头道。 自然是叹息这名魔教弟子知道的不多。 随即也不多问,抬手一拍腰间葫芦,五行五气一卷,将此人收入其中,内中已有方才外头被制住的那些魔教弟子,如今还不好处置此人,却是将他送去与那些同门作伴。 “那白骨宗主事弟子唤名楚休,修为或许比我强些,但也在仿佛之间,帝陵取鼎如此重要的事情,轻易应当不会叫一名玄光之境的弟子主事才对,且不说来者之中也不乏餐霞之境的魔教弟子。或许这背后还有白骨宗的原因,说不得元帝陵存在,就是白骨宗的人发现的。” 陆玄推测道。 听得这话,众人也是微微颔首。 陆玄猜测不无道理,魔教中人不驱还丹境以上的弟子前来,当是顾忌修为过高,反而引起太多注意,还丹以下,相对来说就不怎么显眼了。 即便是蜂拥而至九嶷山,旁人至多也就是想着是否是九嶷山论剑引来,或者是魔教返潮,来探玄门弟子本事。 终不至于想到九嶷山下会有元帝陵存在。 但正如陆玄所说,既然有餐霞弟子前来,主事本该境界最高者,这才有说服力,魔教之中,本就是实力为尊,如此也才正常。 况且根据陆玄听来的信息,那些魔教弟子对于楚休并不服气,除了教中长辈吩咐,再无其它可能。 再说白骨宗,白骨宗在北方魔教之中,虽也是九部正宗之流,但相对而言,势力并不是那么大,不过中流罢了。 即便有所博弈,也轮不到楚休来做这主事之人。 所以陆玄的猜测,并不是无的放矢。 “要说这魔门白骨宗,倒是教我想起一个人来。” 稍作沉吟,大酉真人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开口,“未知三位道兄可还记得昔年论剑之时,所见的那名上清宗弟子?” “道兄说的是那脾性桀骜,自号惊云子的茅飞?” 叶真人略作回忆,疑问道。 “不错。” 大酉真人点头,“正是此人,此人乃是茅氏子弟,有些天赋,甲子年岁,便结金丹,昔年论剑,其人便以还丹修为,上清剑术论剑九嶷,很是出了些威风。只是其人太过桀骜,又在论剑之日闹出不小事情来,不得回道兄所喜,赶了出去,给人印象不浅。” “不过重要的不是这个,诸位道兄或许不知,前些年我去上清宗访友,才知此人早些年修炼上清禁术,不愿受罚,脱出了上清宗,就是去往北方,拜入了白骨宗门下。” 长宁子若有所思:“道兄的意思,或许是此人在山中发现了元帝陵?” “其人强炼的上清禁术,唤作《七杀离神解形法》,此法以生魂炼就,解形离神,强束真灵,以为己用,有伤天合,所以被上清宗封作禁术。” “也是恰好,此法如是用来对付椒图铜首之类的法物生灵,或是尸魃之流,最是有用。” 大酉真人若有所指。 听得此言,众人皆是皱眉。 如此一说,就有些巧妙了。 这茅飞强炼七杀离神解形法,或许就是为了元帝陵。 只是因为被上清宗发现,不愿受罚,所以退走北方,拜入白骨宗门下。 而后许是在白骨宗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教他将元帝陵之事托出。 “当然,这也只是猜测,具体如何,还是得捉来那白骨宗弟子才能解惑。” 大酉真人也没多少把握,上清宗也是玄门大宗,门中高人不少,演算不得,只能是推断罢了。 “不,道兄猜测怕是极有可能,如是那白骨宗弟子也炼了七杀离神解形法,此番主事的缘由就说得清楚了,而且此人说不好就是那茅飞弟子也不一定。” 回道人忽道。 见众人看来,他做了一番解释。 原来昔年论剑,他将茅飞赶走之后,论剑结束,还在九嶷山中发现了他的气机,才又传诏叫他离开。 以回道人本事,既然赶走了茅飞,自然不可能让他还留在九嶷山中。 但论剑结束之后,茅飞突然还留存在九嶷山上,就有些奇怪了。 当时回道人对茅飞不喜,也没多想,如今看来,或许还真与元帝陵的存在有关,说不好当时茅飞就是闯入了元帝陵中,所以回道人才没发现他的气息。 以至于后来才看到茅飞突兀出现在九嶷山中。 回道人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确实太过巧妙。 “具体如何,日后再做计较,如真是此人算计,再去寻上清宗一问,此番外头阵势以破,这些北方魔教弟子想要离开我这九嶷山可不是什么容易之事,当务之急,还是寻得九嶷鼎,也免得这些魔教弟子得了九嶷鼎后,借助异宝威能,再弄出什么变故来。” 回道人摇了摇头,没有再深究此事。 不管这背后有什么故事,现在都不是商谈的时候,毕竟起因如何,与处理现在的俱是关系也不甚大。 当然,如果猜测是真,倒也证明了这元帝陵中确实存在不少类似椒图铜首的存在。 至于一旁陆玄,听得这一番话,也只当听了个故事,这事情离他太远,已经与他扯不上什么关系了。 目光放向前方,神城中央所在的宏伟宫殿,仿佛近在眼前。 …… “魔教崽子,手段还真是不差。” 韦驮咒骂着。 他与苏游自以为找到了机关,打开了墓室,谁知道原来是外面有人开启了大门,当下便撞见了两名北方魔教弟子。 好在这两名魔教弟子境界低微,加上对方也没料到内中居然还有人存在,撞面便被韦驮持杵打杀,这才没再生事端。 只是二人走出墓室之后,却不免愣神。 一眼望去,这外头居然不是想象之中的甬道,而是一方城市街道。 周遭建筑风格粗狂,俱是不知什么材质的石头建造。 回头一看,自家走出的也是一方相差不多的石殿。 二人面面相觑,眼中都是震惊。 从方才墓室之中的见闻,二人已经知道这是一处陵墓,可是眼前的一副阵势又是怎么回事?实在有些出乎二人的预料。 如果真是陵墓的话,那又该是何等人物,才会拥有如此陵寝。 稍作愣神,韦驮便尝试飞遁,只是起身便觉危机,想到此地诡异,不敢强来,手脚并用,爬上了一处石殿之上,抬眼望去,一片密密麻麻的宫殿建筑映入眼帘,心中一时更生震撼。 看到韦驮久久没有下来,苏游也是跟了上去,同样被惊到了。 光是以他的眼力,甚至都看不到这建筑群的边际,仿佛类似的宫殿无穷无尽一般。 “这真是一方陵墓么?” 苏游喃喃道,一时也是有些失神了。 他云游四方,也不是没有见过前人陵墓,有的地方虽然没有探入其中,但是皇帝陵寝也不是没有在外头瞻仰过,至多也就是占据方圆一二里的山峦地界罢了。 像眼前这样的无尽雄城,尤其内中宫殿建筑都是高大粗狂,最低矮的也不下与五六丈,实在有些难以想象。 要是凡俗建筑倒也罢了,累石造屋的法术也不是没有,对于修行中人来说,创造这么大的一片建筑群,或许会耗费一些时间,但想来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但是根据韦驮的感应,此地建筑俱是法物一般的存在,而且气机相连,莫名有一股强大的压制力,让人心中不由自主的生出敬畏,如此造物,显然不是寻常修士所能够创造的。 甚至韦驮都不由叹道,“这一片神城,就是紫府洲一些有名的洞天福地只怕也难以比较,我早年也见识过一些洞天福地,但给我的感觉绝对不如此地。” “观其风貌,当是上古年间流传,兴许是上古哪位大神所留。” 相对于苏游,韦驮见识要更多一些,对于上古年间的一些传说也有所了解,上古年间,正是修行盛事,强人无数,大神通者辈出,要说是这类前古真仙所造,倒是有这个可能的。 只是回过神来,不由皱眉,此地玄奇,虽然涨了见识,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心中此时想的不是在这前古真仙遗迹之中寻找什么机缘,而是着急安全离开此地。 此地越是玄奇、宏大,对于他们来说就越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这意味着他们越难找到离开的方法。 上古大神通者所布置的陵寝,已经不是他们所能够直面的了。 “法师,我们该怎么做?” 震撼太大,苏游已经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如此场面,也想不出下一步该怎么走,只能询问韦驮。 韦驮还好些,他境界不差,虽然愣了一段时间,如今也回过神来,虽然知晓想要离开此地有些困难,但也没有放弃的心思。 略作沉吟,韦驮道:“若是陆老道也来到了这神城之中,想要寻得,须得往神城中央去,便是他不曾入得此地,以他心思,也会找寻我二人,如能寻来,我等在神城中央,远比别处要容易撞见。” 这神城宏大,看不到边界,但因建筑特殊,还是能够分辨出哪里是中心的,因为越往中心处的宫殿,就越是高大。 韦驮自然也能想到,以此地玄奇,此去或许会有些危险,但此时也顾不得许多,总不能坐以待毙。 苏游这时没有意见,自然都听韦驮的话。 “可惜方才将那两名魔教弟子打杀,否则倒是能问出一些信息来,我等在那山谷之中落入阵势,这才被挪移到此处,来到此地,与那些魔教弟子脱不开关系,彼辈或许知晓许多信息。” 韦驮有些后悔,方才为了自家安危,但求一击必中,生怕发生意外,所以下手狠了些,直接打死了两名魔教弟子,谁料外头是这么一个光景? “魔教弟子……” 苏游闻言,眼睛一亮,他也渐渐平复下来,听得韦驮这话,忽然有了些想法,说道:“此处能撞见魔教弟子,说不得这神城之中还有不少,方才我似乎听那两名魔教弟子说,是受人吩咐所以来此地探访,若是能寻得其余的魔教弟子,说不得能问出脱身之法。” 听得此语,韦驮也是一喜,他不是想不到这个,只是一时没想起。 只是仔细一想,又不由皱眉。 二百二十三、流凶四族 “有必要支开他们?你我都明白九嶷鼎最大可能便在中央帝宫之中,九嶷鼎异宝之身,还不知有何物看守,聚众人之力取宝才是上策。” 看着眼前灵魄解离,真灵拘入七杀灯中的石兽,太阴鬼脉弟子皱眉道。 “二位莫不是真以为,教中遣我等前来,还带上这些境界低微的弟子,真是想让他们在取鼎之上贡献一份力么?” 楚休手托白骨为基,冥火为芯,浑似一朵白骨莲花的七杀灯,回头诧异看了两位九部同门一眼。 二人见他如此态度,念头一转,面色微变。 楚休见此,笑道:“看来两位明白了,这帝陵之中,类似眼前石兽不知多少,现下倒也罢了,如是我等进入中央帝宫之内,触及九嶷鼎,必然引来四方围攻,帝宫之内厉害之物不少,我们对付起来已经足够头疼了,如是四方法物围拢之下,何谈取宝?” “此番随我等前来的弟子,俱是甲子年来诸部调教而出,为的便是今日。” “一者是为牵制这无垠帝陵之中类似法物,而来此类法物,对修士魂魄灵机颇为感兴趣,有众弟子在,我等只需专心对付那中央帝宫之中的存在便是了。” 楚休语气淡然,并无多少波动,但两名九部弟子闻言,背后却是一凉。 他们来时还奇怪,为什么九部弟子,仅他们三人,更多还是别支中人,原来这些人都是弃子。 心念一转,此事师门没有半分提点,好在似乎并没有把他们也当炮灰的意思,否则楚休要是一直不提,他们或许也有被卖的时候。 现在挑明,应该是对他们没有这样的心思了。 转而对楚休的看法也有些复杂起来,倒不是觉得楚休如何狠辣,魔教弟子,对于旁人性命实有几分漠视,就算听到此番随同而来的同教中人大抵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他们也没太多想法,只是联系自身,有些后怕而已。 他们所想的是,楚休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受到九部高层的重视,地位或许还要更高一些。 心下未免有些复杂情绪。 在他们看来,楚休不过玄光修为,境界甚至都不如他们,若说天赋异禀,北方魔教之中,天赋强横者也不少,凭什么楚休就能有这个待遇? 难不成就因为楚休的师父身份特殊? 二人不由想到了楚休的出身,他们对楚休了解不多,但是此番同来九嶷山,自然也做了一些了解,知道楚休乃是上清宗那名叛徒的门人弟子。 而九嶷鼎的消息,便是那人带来的,除了这个原因,二人也再想不到其它可能。 一时心中又有些嫉妒。 他们二人虽也是九部真传,但老师在九部之中还真排不上号,加上魔教中人,多数还是自私之辈,谈不上太多的情分。 法器须得自炼,除了修行指点,师父几乎很少给什么帮助,有时候招惹了麻烦,或许还会受到极严重的惩罚。 但楚休的待遇,与他们完全不同,那上清宗叛徒,许是出身玄门的缘故,对于楚休这弟子颇为照顾,不仅赐下法器,还各种指点,以至于楚休入门不过十余年,已然练就玄光。 而且不说别的,只说楚休手中的七杀灯,就不是寻常法器。 此等同样是楚休师父赐下,十分厉害,气机晦涩,虽然不曾亲眼见过此灯完全发挥威力,但此番进入元帝陵中,一路行来遭遇许多石兽法物,俱不是这七杀灯一合之敌。 须知这其中有些石兽,可是他二人餐霞境界或许也不好对付的存在。 如此法器,如何能不眼红。 “二位无需多想,此番取宝,还需二位鼎力相助,如是成行,回到教中,少不了宝物赐下,不算各家山门长辈赠与,便是家师也不会亏待了两位,两位也知家师出身,法物传承,手中着实不少。” 楚休笑笑。 但这一番话,却没有让二人有什么心里波动。 九嶷鼎未得,现在说什么都是空的,魔教弟子,别的不好说,很有些安危意识。 因此他们很清楚承诺什么的,在事情没办成之前,都是空的,有那个惦记的心思,倒不如多琢磨琢磨能不能在这元帝陵中弄到一些现成的好处。 当然,明白楚休的存在对教中比自己想象的可能还要重要的时候,二人也少了许多小心思。 “我二人修为在九部之中也是寻常,虽有几分法力,但手段平平,未知楚兄弟可否细细说说,此番到底需要我二人做些什么?” …… “这地方居然是上古元帝陵寝?” 苏游惊道。 “正是元帝陵寝,我等此番是为取元帝至宝九嶷鼎而来,多的在下实在不知,我在教中地位低微,多的实在不知,不过奉命行事罢了,还望二位饶过性命。” 辛辛苦苦,冒着极大的风险捉了一名魔教弟子,韦驮与苏游就得了这么一点消息。 韦驮本是有些担心的,毕竟仔细说来,这神城之中应该都是魔教弟子,一个不好或许就引起群攻。 好在没有发生意外,他们顺利捉到了一个落单的北方魔教弟子。 此人修为不过元胎,强过苏游一些,但在韦驮面前却算不得什么。 说来这人也是倒霉,楚休吩咐众人四方探寻宝物,找九嶷鼎或其它元帝异宝的踪迹,届时离开一并带走,各人如得机缘,可自取之。 这话一出,难得来到元帝陵寝的一众魔教弟子自然心动不已。 魔教日子不好过,尤其是对于底层弟子而言,法器难有,修行也少人指点,有的混的还不如旁门中人。 如今探寻元帝陵这种难得机会,楚休这主事有准他们自由行事,如何能不动心? 于是便四方探寻这城中宫殿起来。 此人没有什么朋友,独自寻查,谁料好死不死撞上了正要找人询问信息的韦驮与苏游? 心中苦闷,没有遇到这帝陵之中的机关,反而撞上了修士,实在倒霉。 但技不如人,为保性命,求饶也是无奈之举。 “汝等北方魔教弟子,大举而来,除了知晓来此地取宝,旁的就一概不知了?对于这元帝陵,你们应该有所了解吧?” 韦驮问道。 魔教弟子摇了摇头,他是真不知道,此番就是奉命前来罢了,错非不听师门命令,也许就有身死之险,他还真不一定会来。 虽然教中都传要回返紫府中原,对抗玄门,但对于他们这些底层弟子来说,实际还是更愿意在自家一亩三分地经营,而不想参与到什么争斗之中。 “可惜……” 韦驮微微一叹,一手将这名魔教弟子拍死。 让一旁的苏游看得一愣一愣。 韦驮倒也不是嗜杀之人,但是此时的情况,显然不容慈悲之心。 他也割肉喂鹰,我入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念头,自然只能先送这名魔教弟子去见佛祖了,免得对方施展什么手段,召来同门。 “这地方不能待了。” 韦驮摇了摇头,“听此人言语,彼辈所为的异宝九嶷鼎,如无意外,最大可能便是在那中央帝宫,但那里魔教弟子定不会少,对于我们来说是个麻烦,只是此时也别无他法,这神城之中,寻常魔教弟子,当不知离开的法子,我们也只有一个去处。” 苏游还在愣神,听得韦驮这话,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下意识点了点头。 随后跟着韦驮离开。 …… “上古凶兽!” “此地果有不少生灵法物!” 望见前头扑出的石兽,长宁子眼睛一亮,随手捉了过来。 略作分辨,说道:“状如赤豹,五尾一角,这是上古异兽狰。” 此兽并非真正上古异兽,而是石雕生灵,有了灵慧之后,便成了活物,不过本质还是石像。 感其气机,陆玄都能够感受到压迫力,也就是在长宁子等人的眼中,算不得什么,却并不是说这石兽就不厉害。 这石兽虽然生灵,但并非椒图铜首一般灵智宛如活人,更像是寻常野兽,有些凶意。 本身也像是一件傀儡法器。 只是此时并无太多时间钻研,于是长宁子只能赞将此兽收了去,日后再做研究。 大酉真人微微摇头,他对这些石兽并没有什么兴趣,叶真人与回道人与他一般,也就是长宁子喜好此物,才收入囊中。 众人一路行去,又撞见不少类似之物。 全都是上古异兽石像变化,可见这神城之中,实在有不少类似之物陪葬。 也不知是守墓之用,还是只是装饰。 这些石兽也不乏厉害的。 他们就撞见了一头穷奇模样的石兽,端得厉害,就是长宁子也有些吃惊,困住之后,小心收了起来,看上去颇有些高兴的意思。 陆玄二人看不太明白,大酉真人解释道:“此等傀儡法物,世间也有,但类似此地石兽者还是少数,历经千万年生灵,如是好生祭炼,说不得便多了几头守山之兽。” “好比方才那头穷奇,以长宁子道兄手段,稍作钻研,兴许能炼成一头还丹级数的守山神兽,虽灵智不足,真正实力也比不得还丹修士,但对付宵小之辈,也是绰绰有余了。” 陆玄才知道,原来这石兽也是难得宝物。 心中念动,不过以他本事,不说收来祭炼,就是收服一头石兽也是不容易的事情,于是也没因此生更多想法。 说来世间玄奇之地不少,但是比拟这元帝陵的只怕真不多见,此番能够来到此地,也是难得机缘了,一时陆玄心中倒生不少感慨。 众人离中央帝宫越发近,周遭建筑就越发宏伟。 只是大门紧闭,似乎还有禁制,也不知内中有何等事物。 也有一些被人打开来的,外头看着有些凌乱,还有石兽脚印,想来众人遭遇的石兽,便是从这些宫殿之中跑出来的。 不用多想,就知道是那些魔教弟子所为。 不过不时看到的一些血迹,也能够证明他们的下场不是很好。 虽然猜测这些宫殿之中或许存在一些宝物,但众人都没有入内探查,当务之急还是先寻得九嶷鼎。 实际上要不是一路行来,见得不少机关,众人行进的速度还要快些。 一路来时所遇到的机关,都是长宁子破解,手段频出,倒是让陆玄与了尘大开眼界。 二人也未见到长宁子施展什么神通法术,看上去也就是极为简单的一些小手段,但就能够顺利的破解这些机关,也是叫人佩服得很。 同样因为这个原因,让陆玄对于这些前辈高修的印象更为清晰了一些。 正如他自己的想象一般,如同长宁子等人一般的高修,与凡人差别也不大,不拘是性情还是行事手段,都很接地气。 如果不知知道他们的身份,这一路行来,或许陆玄都很难感受出他们与自己的不同。 相比之下,反倒是峨眉诸位真人,相对来说比较的淡漠一些,没那么重的人气,也许是常年山中修行,处理的门派事务俱是仙修相关,少了几分俗气。 或许也是这个原因,陆玄在峨眉的时候,并不是十分自在。 “此处便是中央帝宫所在,竟有上古四大奇凶坐镇!” 帝陵之中,虽然危机四伏,但在长宁子四位前辈高修的护持之下,并未遇得什么难以解决的危险。 是以一路上还算顺利,但眼见中央帝宫就在眼前,却遇上了大麻烦。 中央帝宫,围绕一处高城之内,四方有门,一如俗世皇城。 而四方门户,皆有一头身高十数丈的巨大石兽把守。 这石兽一如石像,一动不动,但是经历过之前所见石兽生灵,众人如何不知这四大石像并非死物? 尤其待得众人临近之时,他们所靠近的一方门户,石像已经有了一些动静。 “背生双翼,状如虎兽,是为上古奇凶穷奇!” 穷奇! 流四凶族之一。 分是混沌、穷奇、梼杌、饕餮。 四凶并非只有四兽,而是四大凶族。 这四类凶兽,在上古大凶出没,异兽辈出的年代能被称作上古四凶,足见其厉害之处。 未等众人多言。 簌簌尘埃震落,穷奇醒来! 二百二十四、五色祭坛 十数丈高大的身躯,仿佛山岳,轻轻一动,便是莫大动静。 石眸活化,凶光渐起。 双翅一展,卷起狂风,尘埃四荡。 原本蹲坐姿态改变,灵动而起,身量更显庞大,尤其在陆玄等人的对比之下,仿佛蝼蚁与巨象。 穷奇盯着四人,并未在第一时间攻击,只是身躯微伏,垂首看来,仿佛警告。 长宁子等人见得穷奇,心中想法如何陆玄不知,但是在他眼中,穷奇带来的压迫已经让他无暇分心,只能凝神抵抗那股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威压。 并非是穷奇针对,或是什么奇怪的规则导致。 而是因为穷奇实力相对陆玄而言太过强大,身躯又高大非常,压迫力十足,以至于陆玄自身灵觉感应之下,觉得危险,不自主产生的应激反应。 身后剑匣轻颤,龟蛇剑将出未出,却是灵性渐涨的龟蛇剑已经感应到了主人面对的威胁,法器护主。 这穷奇明显灵慧要强过众人此前遇到的一些石兽,但是也没有像椒图铜首一般说话,还是少了写灵动,也不知是石兽本身的存在,就很难生出人类一般的灵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长宁子几人的面色也难得有了几分重视。 陆玄看不出这穷奇实力,他们略作感应,却能大体推断出来。 内里不知还有何等机关,但这十数丈身躯,不下紫府洲中一些排的上号的法器灵宝之流了。 此类法器,经由修士多年祭炼,材质已然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坚韧非常,除非克制,或是至宝利器在手,否则绝难摧毁。 便是他们四人,若不动用特殊手段,或是自身法器,想要处理掉这凶兽穷奇,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说到底,修士斗法,看的更多是手段法宝,有时候境界差距不是天差地别,反而不那么重要。 人世之中,也不乏小辈弟子借助至宝威力,打杀前辈真修的事情。 眼前的这穷奇凶兽,就好似是这帝宫阵势的一个部件,傀儡法器,而这法器还是上古大能所留,本质便是不凡,经历千万年打磨,与帝宫阵势融合一处,更添神异,自然不好对付。 “这穷奇由我对付吧,你等入内捉那些北方魔教弟子。” 长宁子道。 话毕,飞剑放将出来,陆玄才知这位原是剑仙中人。 说来此番入得元帝陵中,所遇危险虽然不少,但他却从未见过四位高人施展真正神通手段,如今遇得穷奇,终于得见前辈高修手笔。 长宁子玄青剑光一出,瞬化万千,纵横穿梭,眨眼功夫,已见石兽穷奇周遭,纵横十九道,正好立下了一方偌大棋盘。 穷奇见犯,抬手拍向剑光化作棋盘,声势不小,然虽有震荡,却不能破。 “此是鬼谷剑术,一剑生万法,纵横十九道,有长宁子道兄出手,穷奇无忧,我等入帝宫捉人。” 回道人四人乃是至交好友,长宁子与大酉真人三人,协助回道人举办九嶷山论剑,剑道之上自然不差,互相更是了解颇深,所以得见长宁子飞剑一出,回道人三人并不似陆玄一般惊奇。 对于长宁子实力,更是信任非常。 但见长宁子听得这话,哈哈一笑,手指朝自家剑光一指,棋盘之上,顿显数十丈黑白华光,将石兽穷奇卷入其中。 下一刻,长宁子大袖一挥,身形一遁,已然遁入黑白结茧之内,与那穷奇一般,不见了踪影。 陆玄有心多看,但不好耽误前辈功夫,得见如此场面,也不知内里争斗如何,只能随同回道人几人闯入帝城之中。 …… “法师,那是什么?!” 就在长宁子困住石兽穷奇之际,远处经过一番磨难的韦驮二人,也是有些狼狈的闯过了神城外围。 入眼便见内里帝宫,与那四方蹲守的巨大石兽。 韦驮认得那四方石兽乃是上古四凶,还做解释,骤然异变突生,石兽穷奇忽然活化,此后又有数十丈黑白华光将其笼罩,一时反应不及,也是愣住。 听得苏游询问,这才回神,凝神分辨,喜道:“观其气象,并非魔教手段,当是正道剑仙之流。许是陆道友领人来寻了,快走!” 顾不得多做解释,却是不愿错过了机会。 苏游闻言,一时也反应不过来,不过被韦驮拉车之下,同样想不了太多,二人一前一后,腾挪斗转之间,匆匆朝着帝宫城门而去。 …… “怎么还有来人?” 相对韦驮二人惊喜,在异术相助之下,已然早早闯入帝宫之中,正要去主殿取九嶷鼎的楚休三人,脸色就十分黑沉了。 本身来到帝宫之后,三人便提起了警惕,他们虽有异术护持,不虞引起此地守护机关,但取鼎之后,四方动荡,异术却是再无用处,届时就需看他们自家手段。 因此入得帝宫,也不忘了四方观察,为离开此地做准备。 忽然得见穷奇生变,起先还以为是自家弟子误闯,暂时影响不到他们,也不在意,但后续见到长宁子剑光一出,就知道并非自己人。 脸色哪里能好看了去? 他们做了诸般准备,本以为瞒过九嶷山上所有剑仙人物,谁能料到还有外人入内? 这对他们而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不仅意味着取宝要生波折,就算是取到了九嶷鼎,离开九嶷山的风险也愈发大了。 韦驮能看出那黑白华光气象并非魔教手段,他这北方魔教弟子如何能看不出? 尤其观查玄光气势,更是出自高人之手,念头一转,已然想到了主持九嶷论剑的回道人等前辈高修。 楚休黑沉着脸,情绪十分不好,但他也聪明,明白这个时候事情既已发生,也不是去思索缘由的时机,如今只有早早将九嶷鼎取来,借助元帝陵地利,早早脱身才是上策。 至于日后之事,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二位替我护法,我将帝宫大门打开,早些取宝,免生枝节。” 两名同门弟子却有些犹疑,他们境界还要高过楚休,自然也知道外面与穷奇斗法的人是如何厉害,难免担忧自身安危。 楚休明白他们心思,只能无奈道:“小弟还有后手,来者便是再离开,也不虞太过担心,取了九嶷鼎,自有方法让我们离开。” 二人转头看向他,对于把同是魔教弟子当做炮灰的楚休,他们并不是多么信任,若说楚休有法子离开,他们倒是相信,但是不是带他们一起,就不一定了。 要是没有外来者,他们也还不至于如此,但现在情况变化,实在心中不安。 “我来时,家师曾有嘱咐……” 无奈之下,楚休只能将自家手段全盘托出,入内取宝还需二人相助,此时不好内讧。 …… 帝宫宏伟,独立神城之中。 存身百丈石阶之上。 陆玄等人行至此处,以他们眼力,已然能够看到帝宫大门被人打开。 相觑一眼,都是眉头微皱。 长宁子曾言帝陵神城已成阵势,他们闯入其中就遇到了不少机关,但给人的感觉,这帝陵还是较为死寂的,并未因为他们的出现就真正激活。 但不用多想也能知道,九嶷鼎乃是元帝至宝,存于帝陵之中,就好比是元帝本尊,如果有人触碰到了九嶷鼎,决计会引起帝陵震动。 光是穷奇就不好对付了,何况还有其余三大凶兽,要是一同激活,对于回道人三人而言,对付或许不难,但也要耗费不少功夫。 更别说元帝之陵,乃是上古大神手段,显然不止这些石兽护持。 九嶷鼎被取走,帝陵震动之下,就是一尊真正的上古凶兽跑出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真正的上古凶兽可不是这帝陵之中的石像所能比较。尤其是穷奇等上古流凶四族,成年之后,至少能敌元神散仙,更有甚者,即便仙真之流也不一定能够比得上。 回道人四人修为虽高,也不过仙真之辈,四人之中,更是只有叶真人证得上真道果。 不入紫府,俱是散仙之流,实在也说不上什么差距。 届时真要是跑出个活生生的上古凶兽来,就好比一头活生生的穷奇,他们还真不一定能安然退去。 上古仙人,境界或许与回道人等人相差仿佛之间,但上古时代,元气丰沛,物华天宝,不知多少灵物存在,诸多炼气士,不少还是肉身强横堪比之流。 更别说元气丰沛的环境下,法术神通威力自然能够更为完全的展现威力。 所以面对这样的凶兽,对于他们来说,降服并非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但如今的时代可不同,修士斗法,多以飞剑法器争胜,甚至随着时间的流失,剑术技巧越发显得重要。 只要对如今的修行界有所了解,就能知道法宝法器是否厉害,常常就决定了一场斗法的胜败,由此可见,这些身外依仗在斗法之中占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如此情况之下,面对肉身强横的上古凶兽,哪怕境界相当,今时之人终究不比古时。 是以未免九嶷鼎被取走之后,真个召来这等存在,弄出大麻烦来,众人也顾不得闹出动静太大,会激活帝陵更多的机关了,遁光一卷,便朝那帝宫大门而去。 刚入殿中,陆玄抬头,就见帝宫之内仿佛一方洞天,上有星空,周天星辰萦绕,下方则是广袤大地,大地中央,则是一方数十丈大小的五色祭坛。 祭坛周遭石柱围绕,仿佛阵势。 仔细看去,五色已有三人处身与五色祭坛之上。 而那五色祭坛中央,正有一方青铜古鼎。 鼎高三五丈,四四方方,三足而立,鼎盖样式简单,而鼎腹则绘有万兽图腾,山河万类,百姓黎民,通体古朴玄青,晦涩非常,看不出半点异宝模样。 古鼎之前,有两根青铜立柱,立柱之上,两条盘龙,盘龙口中分别衔一方铜印与一方铜镜。 虽然相隔甚远,但陆玄几人都知那便是九嶷鼎,而祭坛之上的三人,必然也是三名北方魔教弟子。 不多犹豫,立时便往祭坛遁去。 而就在这时,楚休三人也注意到了陆玄等人的到来,来者人数与气机有些出乎了他们的预料,不过这时候也不能有再有太多顾虑了。 楚休面色一凝,转头对着两位同门道:“还请两位以各家法门取下那铜印与铜镜。” 听得这话,二人虽然有些不解,但此时实在耽误不得,眼看陆玄等人越来越近,便是有所顾虑,也只能按着楚休的吩咐行事。 就算有危险,此时不做,落入旁人手中,也难讨得好去。就算侥幸逃得一条性命,回到门中,也不会有好结果。 于是二人在楚休凌厉的目光之下,都是运起各家法门,去那那龙吻所衔的铜镜和铜印。 来到这五色祭坛之上时,楚休便有提醒,所以也早有安排。 二人也从楚休口中知道,这是取走九嶷鼎必须要做的,仿佛钥匙。 根据楚休的说法,如是没有这一个过程,九嶷鼎整个与帝宫相连,镇压元帝陵,根本无法撼动。 至于为何取下这铜镜与铜印,就能够带走九嶷鼎,楚休没有细说,二人也来不及多问。 甚至二人此时也想不了那么多了,因为在他们接触到铜镜与铜印的瞬间,各自都感受道两件法物之中传来莫大吸力,仿佛要将他们体内真气抽干一般。 下意识的要放手,然而却无法甩脱。 二人心中惊怒,转头看向楚休,却发现楚休一脸兴奋的盯着他们手中的铜镜与铜印,根本不在意二人是个什么情况。 只是他们此时虽然知道不好,却因为两件法物的缘故,连质问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过眨眼的功夫,二人便被两件法物吸干,最后竟化灰灰去了。 而吸干了二人真气精元的铜镜与铜印,玄光闪耀,忽而各自分化出一道身影来。 两道身影高大,却十分模糊,看不清具体模样。 一者赤脚麻袍,披头散发,一者身穿甲胄,身缠锁链。 两道身影出现,都没有看楚休,只是同时朝着当中九嶷鼎一拜。 这一拜而下,异变顿生! 二百二十五、鼎 轰隆! 仿佛引动了什么机关,整个帝宫之中,在两道身影一拜之下,轰然一震! 与此同时,楚休身前九嶷鼎,紫金玄光渐渐浮现,随后在玄光笼罩之下,缓缓浮起。 玄光几番涨缩之下,三五丈的偌大鼎身,眨眼变成了一尺来高。 悬浮于五色祭坛之上,两道青铜立柱之间,仿佛只等着有人去取。 楚休见此,丝毫不做犹豫,抬手便朝那九嶷鼎捉去。 九嶷鼎变化不过呼吸之间,陆玄等人速度虽快,但在那两道身影拜下的瞬间,整个帝宫之内似乎有一股力量在一瞬间抽空了四方气流,以至于打断了他们前进的趋势。 而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九嶷鼎已经被楚休拿在了手中。 回过头来,楚休有些得意,不过想来还有理智,知道这时候不是与陆玄等人纠缠的时候,从袖中掏出了一盏白骨莲花灯,正是七杀灯。 七杀灯一出,冥火涌动,四方帝宫四方,忽有无尽石兽奔腾而出,与此同时,只见楚休将七杀灯往天际一抛,就见灯中一道与幽蓝华光直冲天际,搅入帝宫之内的星空之上。 “解!” 一声清喝,七杀灯整个崩裂开来。 七杀灯乃是楚休法器,法器损毁,其人也受到反噬,但看他模样,却似乎还很高兴。 已至近处的陆玄等人虽然不清楚他要做些什么,但明显不是什么好事。 回道人也不废话,袖中飞剑一处,便朝楚休卷去。 回道人何等人也,昔年虽败在齐湛渊手下,但并不是他不厉害,而是齐湛渊太强,他的剑术,就算是当年二次斗剑,紫府洲中,也是当世有数。 何况数百年过去,回道人开办九嶷论剑,与多方剑仙高修交流,剑术一道,已然炼到了化境。 单论飞剑之术,回道人自认天下没有多少个能与他真正齐平的。 剑光一出,便化金丝一缕,几乎看不见形影,速度更是快到了极点,无影无踪。 此为炼剑成丝的剑术,一剑破万法的基础,对于常人而言,这剑术极难炼成,更别说使用,但在回道人手中,却是信手拈来。 楚休或许天赋不差,也有算计,但在回道人剑术之下,实在和木桩子也没什么区别,根本无法在剑丝速度之下反应过来。 然而就在这时,楚休所持九嶷鼎,紫金玄光垂绦而下,将楚休整个护持在其中,挡下了回道人锋锐剑丝。 紫金玄光略见震荡,但还是稳稳的抵下。 “元帝至宝,果然不凡!” 楚休还没反应过来,等九嶷鼎挡下攻击,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是大喜不已。 以至于忍不住哈哈一笑。 “汝等有心思来对付我,还不如早些想好如何安然脱身吧!这元帝宫可不是你们所见的那么简单。” 话毕,手托九嶷鼎,堂而皇之的就要走下五色祭坛。 众人不大明白楚休的意思,但是都知道帝宫之中肯定还有一些危险,而且楚休方才的行为,显然也是有目的的。 只是楚休不说这话还好,此言出口,顿时惹恼的回道人。 本身楚休等人偷摸闯入九嶷山,谋划元帝陵,回道人心中就颇有不快,尤其是知道事情起因是上清宗茅飞,甲子年前的事情,自己都没有发现端倪,更添几分郁气。 此时再看到楚休与茅飞一般,都是张狂脾性,哪里忍得下去。 不由分说,虚迷之间,身形已然遁上五色祭坛。 剑光分化,只将楚休围在当中。 以回道人见识,自然能够看出九嶷鼎防御一时半会无法破除,倒不是九嶷鼎厉害到楚休这境界的修士催动,连他也无法破开防御的程度,而是九嶷鼎与帝宫的联系,打破九嶷鼎的防御,和对抗整个帝宫没有什么区别。 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回道人炼剑成丝的手段才拿楚休没办法。 但无法伤到楚休,却不意味着就会任由楚休离开。 除非楚休能够催动九嶷鼎主动出击,否则在只要回道人不出意外,他基本就无法离开了。 感应到眼前之人深不可测的境界,楚休也是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关节,一时面色微变。 他是不认识回道人的,更不曾见过三清山叶真人与大酉真人,来者之中,唯一还算认识的,就是陆玄了。 虽然此前穷奇缘故,大抵猜到陆玄同伴之中有强人,但略作估摸,觉得陆玄也不过玄光境界,来者再是厉害,有九嶷鼎在,脱身总不是什么难事。 谁料事情与自己想象实在差距甚大。 深吸一口气,虽然情况不是很妙,但他也不是没有离开的机会,只是还需要拖延一下时间。 于是没有贸然出手,只问道:“陆道友乃是玄门中人,想来前辈便是陆道友的长辈吧?还未请教前辈尊讳!” “你等闯我九嶷山,竟然认不出我的身份么?” 回道人淡漠一声。 他以剑光困住楚休,一时半会儿确实没有办法破开九嶷鼎防御,但也不着急。 却是准备与大酉真人等几位好友商议过后,再琢磨出一个破局的法子。 听得这话,楚休心中这会儿是真正有些惊到了。 虽然也有猜测,陆玄等人都进来了,是否会引来九嶷山主人的注意,但实在没有想到,眼前之人居然就是回道人! “原来是回真人!” 楚休勉强一笑,心中念头百转,回道人名声实大,本事之厉害,紫府洲知晓的人也不少,他此来九嶷山,自然做过一些了解。 若说此时面对的是其他人,楚休还是比较有自信在那东西出来之后自己能够安然脱身的,但是想到回道人境界实力,以及陆玄身旁的那几名道人,兴许就是回道人同样是宇内真修的剑仙好友之后,心中就有些打鼓了。 元帝陵中布置虽然厉害,七杀灯引来的那东西也不是凡类,但是否能够对付回道人一行,他实在没有把握。 如此琢磨,心情自然愈发恶劣了。 不过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是拖时间,等待那东西的出现。 于是又道:“说来晚辈此来,家师还曾叫晚辈上门拜谒,只是还没机会,不想在此地遇见真人。” 对于楚休的这些话,回道人没有理会。 也不看楚休略有些黑沉的面色,转回头看向来到身后的陆玄四人。 “两位道兄,九嶷鼎链接帝宫,可有法子破解?” 这话回道人直接当着楚休的面说出,让脸色本就不好看的楚休,更是阴沉如水。 眸中一冷,只是他被回道人剑光困住,自身又无法主动催动九嶷鼎破局,以他自身境界,根本无法破开回道人剑光。 虽然此来也有过不少准备,但大多是为了这帝陵之中的环境而做出的应对,面对回道人,根本没有用处。 心中也有些担心,回道人厉害自不必说,能当他一声‘道兄’的,自然也不是普通修士,此类修士俱是积年老修,见闻广博,还真说不好是否有法子破解九嶷鼎的防御。 “怎么还不来?!” 楚休略有几分焦急,现在唯一能期待的,就是七杀灯引来的那东西了。 那东西乃是镇守这帝陵的存在,按理来说七杀灯搅动帝宫阵势,应该在第一时间出现…… 就在楚休琢磨这点的时候,帝宫上方的星空,诸天星辰骤然一暗,以至于整个帝宫天地,都变得昏沉下来。 陆玄几人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都朝天际看去,一时有些不明情况。 不过转头看见面带喜色的楚休,却有了几分猜测。 未等他们询问,楚休似乎觉得这异变一出现,逃脱的机会大涨,于是竟解释道:“我以七杀灯搅动帝宫星空北斗,北斗主死,此为引动帝宫变化,驱动镇压手段,眼下诸星消隐,是镇守帝陵之物出来了,几位真人与其与我置气,还不如好好考虑如何脱身吧,帝陵可是上古大神通者手段,几位真人或许境界高远,但上古大神布置,可非寻常。” 听着像是好心解释,但在场众人,哪个不是灵慧之辈,此话入耳便明白了楚休的意思。 无外乎是动摇他们的心念罢了,说到底还是在谋求脱身的机会。 于是众人也不理会,当然楚休的话应该也没有骗人,或许有些夸大,但事情大概率与他说的相差不大。 因为众人眼中,随着星辰暗淡,帝宫便震荡起来,而且动静越来越大,仿佛什么东西要跑出来一样。 可惜因九嶷鼎缘故,众人一时未不好破解九嶷鼎防御,也拿楚休没办法,否则此时该带着楚休与九嶷鼎离开帝宫,即便有什么机关存在,离开之后再做对付,也好过存身与帝宫之中。 相对而言,楚休心中就稍微放松了,他知道以回道人等人的境界,九嶷鼎虽然是上古异宝,但破解此物与帝宫之间的联系,并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 尤其是在他亲自施展手段,取下宝鼎的时候,九嶷鼎与帝宫的联系就弱了一层。 随着时间的流失,九嶷鼎与帝宫之间的联系会越来越弱。 所以哪怕回道人他们研究不出法子,随着时间过去,他也逃不过被被抓住的结局。 他之所以对这事情这么了解,自然与他师父茅飞有关,茅飞心念元帝陵宝物,自然百般研究,加上上清宗玄门嫡传,内中上古遗书不少,所以元帝陵还真被他摸索出了一些东西。 别的不说,就比如此前取下九嶷鼎的法子,就是其中之一。 元帝座下,有两位大能,一者曰‘鬼伯’,一者曰‘狱门’。 上古之时,人族与百族争斗,天地求存,所谓魔教玄门的划分还没有那么明显, 而鬼伯与狱门,正是修行魔神一道的修士,也能说是魔教老祖宗了。 与这两位大神通者所修相似的,正是北方魔教太阴鬼脉与狱魔道。 九嶷鼎两旁青铜立柱的铜印、铜镜,代表的就是两位元帝臣子,只有以臣子的身份,拜祭九嶷鼎,才有机会不耗费太多功夫,顺利取下九嶷鼎,也不会受到帝陵针对。 而楚休的师父茅飞之所以退走北方魔教,拜入白骨宗门下,无外乎也就是为了太阴鬼脉和狱魔道。 只是他显然不会想到自家弟子九嶷山一行,做了这么多准备之后,还会出现意外。 …… 帝宫震动,光亮渐熄灭,整个帝宫甚至整个帝陵,都不复白昼,全部陷入黑暗之中。 陆玄等人心有准备,还好说些,但外头的北方魔教弟子,乃至长宁子、韦驮等人,就有些莫名了。 北方魔教弟子,对于元帝陵几乎没有太多了解,除了楚休告诉他们的,帝陵之中存在九嶷鼎,也有上古灵物之外,多的根本不清楚。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是炮灰。 所以在帝陵之中黑暗降临的时候,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此行他们确实在帝陵之中收获了有些东西,上古灵物、器物之流,虽然算不得什么至宝,但是出去之后也能炼成不差的法器。 本来这是喜事,但随着帝陵震动,天地无光,一干魔教弟子心中就有些不好的预感了。 楚休可没说过元帝陵还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相对于一干北方魔教弟子,韦驮二人就比较淡定了,虽然也奇怪帝陵为什么没了光亮,但对于他们来说,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对付穷奇的玄门真人,余下的倒是不太重要。 所以也只是提起了警惕,避免昏暗之下,遭了什么机关。 “天地晦暗,元气抽离,这是帝陵阵势发动,帝宫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莫非是九嶷鼎已经被强行取走了?” 长宁子没有再理会被困在黑白玄光之中不得挣脱的石兽穷奇,看着帝陵天地变化,面色略有几分凝重。 “哼!” 若有似无的哼声在耳畔响起,仿佛错觉,又仿佛近在身旁。 长宁子一阵恍惚,随即面色大变。 以他境界,能凭借一道声音左道这种事情的人,可不是什么寻常人物。 “可是赤阳小儿搅我,今夕何年?” 哼声之后,一道沉闷宏大的声音响彻整个帝陵。 二百二十六、烛龙 与此同时,整座帝陵翻滚震荡。 仿佛一个巨大的机关开启,扭动之间,帝陵除了中央帝宫之外,周遭宫殿主动退散开来。 仿佛被强行与帝宫分开,与帝宫之间留下了一片环状的万丈虚空。 韦驮二人本已经要闯到帝宫内城之外,但因为这突然变故,险些掉入了万丈深渊之中。 二人也同长宁子一般,听到了那阵宏大的声音,只是帝陵变化,本就出乎他们的预料,一时半会儿也无暇顾及,但如今虚空隔阻,他们根本无法闯到帝宫之中去,找寻同道,想着此地古怪,也有些担忧起来。 本身帝陵就不是寻常之所,一路行来更是撞见过许多危机,如今又生变故,对于他们二人而言,实在是不好承受。 也就是一个心大,一个纯属没什么见识,二人表现得相对常人而言才较为淡定。 一干帝陵之中寻宝的北方魔教弟子就不同了,因为在入口出的争锋,他们还真以为能够进入帝陵就是莫大机缘呢,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机缘是有的,但是风险也很大,而且楚休等人显然有许多事情瞒着他们。 至少在他们进入帝陵之后的一系列变故,他们都没有从楚休口中听到过一句提醒。 当然这个时候,也没有时间让他们去怪楚休了,在帝陵演化万丈虚空,而虚空之下,一尊庞然大物从中探出的时候,他们的心中只有震撼。 那是一尊人首龙身,通体赤色,身长不知多少丈的龙神。 有角,目未张,似龙首,却显人面。 须发张狂,临风摆渡,好似魔神。 “烛阴!” 一声惊叹之下,长宁子不经意将已经受制于他的凶兽穷奇剿成碎石,‘叮当’一声,一杆青铜戈矛从穷奇身体之中掉出。 不必多看,就知道是一方上古法器,然而长宁子此时却顾不得这上古法器。 饶是以他境界,面对从帝陵之下跑出的这一尊赤色龙神,也不由心生震惊。 人首龙身,通体赤色,除了上古龙神烛阴,长宁子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存在是这般模样。 烛阴又号烛龙,也名烛九阴,乃是上古龙神,生与天地开辟之纪,与穷奇饕餮等上古凶兽不同,世间独有一尊龙神烛阴。 只是在传说之中,烛阴因身躯庞大,不满人族搅扰自家清净,与元帝大战于北海之极,最终被元帝镇入九嶷鼎中。 世人皆道烛龙也如其它凶兽一般,化为了元帝先天一气元胎的资粮,怎么现在居然出现在元帝陵之中? 就在长宁子疑惑之时,那一尊龙神张开了双目,双目一开,本来已经昏天暗地的帝陵之中,瞬间一片大亮,仿佛金乌近前,甚至因为光亮太足,让人一时无法睁开眼睛。 这对于长宁子的影响自然不大,但是却让他更加确认了眼前这一尊龙神的身份。 除了烛龙,天地间没有一尊龙神还有这样张目为白昼的神通。 “咦?” “原来已经过去了数万年。” 龙神开口,语气之中,似乎有几分感慨。 “九嶷鼎,谁来取九嶷鼎了?” 仿佛记起了什么,龙神回首,看向了帝宫。 也亏得元帝陵极大,方圆百十里,以至于帝陵变化之后,所留下的万丈虚空,也足有数十里宽,刚好与龙神头颅大小相当,否则他这一动,只怕整个帝陵都要掀起一阵地震。 下一刻,在帝陵围观众人的眼中,就见龙神朝着帝宫呼出了一口白气,白气出得龙神之口,瞬间化为狂风大雾,涌入帝宫之中。 众人都不知道这一尊龙神是要做些什么,但是包括长宁子在内,都没有出头的意思。 北方魔教众弟子与韦驮二人,自然是因为龙神庞大,神威浩荡,躲藏都还来不及,自然谈不上出头。 至于长宁子,以他的境界,更为清晰的知道眼前龙神的厉害之处,他境界虽高,但略作感应,就知道不是对手,贸然之下,也不会随意出头。 不是没有顾念帝宫之中的朋友,只是这时候出手,除了惹怒不知态度如何的烛龙,没有半点的好处。 许是帝宫自有玄妙,内中的陆玄等人,虽然感受到了帝宫的震荡,更是感受到帝陵正在发生一些变化,但是并不知道烛龙的出现。 于是帝宫之中,骤然一阵狂风席卷,也是有些莫名。 只以为是帝宫机关所致。 回道人三人还好些,在这狂风出现的瞬间,陆玄就感觉无法抵挡,这风看着似乎普通,内里半点都不同,风中仿佛夹杂着某种特殊的力量,不仅抵挡不了,甚至自身法力仿佛也受到了一定的限制。 连带着玄虚剑匣之中的龟蛇剑,虽然有救助主之意,也被压住。 好在回道人三人并没有坐视陆玄与了尘被吹走的意思,搭了把手,便将陆玄二人护持下来。 只是没等众人站定,琢磨这狂风来由,不远处同在祭坛之上的楚休,九嶷鼎竟然无法压制住这一股狂风,在回道人剑光摇荡之下,连同九嶷鼎在内,楚休整个人都被卷出了帝宫去。 众人之所以在帝宫之中静待陵寝变化,就是为了楚休手上的九嶷鼎,如今看到如此变故,当然不能坐视楚休带着九嶷鼎消失在自家眼前。 于是没有犹豫,剑光卷裹之下,纷纷顺着这一阵狂风,朝着楚休消失的方向追去。 只是等他们离开帝宫,入眼景象,却将他们全然镇住。 狂风尽处,正是烛龙之首。 众人来到烛龙近前,比较之下,就好似蝼蚁站在一堵高大的城墙面前一般,实在难以形容。 楚休则手托九嶷鼎,比陆玄几人离得还要近些,几乎能感受到烛龙鼻息。 “九嶷鼎果被取下,汝是元帝后辈?还是赤阳子后人?” 龙神开口,仿佛雷霆震于耳畔。 被烛龙形貌所震到的陆玄等人,也在这一道声音之中,回过神来。 楚休似乎早有预料,虽然面上少不了惊骇,勉强还定住了心神,知晓眼前龙神是在询问自己,早先也有一些准备,忙拜道:“晚辈师门,是鬼伯、狱门两位祖师法脉。” 二百二十七、金庭玉柱 “鬼伯、狱门。” 烛龙鼻息喷吐,抽了抽鼻翼,髯须飘动。 “原来是那两个小子的后人,确实有资格来取九嶷鼎。” 听得烛龙此语,楚休大喜不已。 虽说有师父提点,知晓如何应对,但面对烛龙这样的上古大神通者,心里难免还是有些打鼓的。 而且他很清楚,师父惊云子数十年摸索,根据元帝陵见识,有针对性的收集了不少资料,更是通过上清宗乃至北方魔教诸多信息,弄到了元帝陵的具体构成,但毕竟是上古年间的事情了,即便有这些资料,也无法确定真假如何。 事实上他也明白,此番师父之所以派遣他来,也有一些别样的心思,他师父惊云子可不是什么好人。 否则以师父本事,上清宗所学,趁着九嶷论剑,躲过回道人感应闯入元帝陵中,并非什么难事。 正是因为知晓了元帝陵中有烛龙这样的厉害存在,才没有亲自前来。 当然,这也是他的机会。 只要此番能够将九嶷鼎带回,日后在北方魔教,他的前途就是光明的。 这就好比是一场特殊的交易。 烛龙的话,对于楚休来说是好消息,但是听在陆玄等人耳中,可就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这一句话,几乎表明楚休可以安然取走九嶷鼎了。 这自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再一个,虽然还不知烛龙和元帝陵的关系,但大概率对方就是这元帝陵的守护者。 楚休得到认同,取走九嶷鼎,但是他们这些闯入帝陵的人,是否会面临烛龙的针对?谁也不清楚。 “烛阴大神。” 长宁子飞身而来。 说实话,此时九嶷鼎归属倒是其次,反而是眼前烛龙不好应对。 没了元帝陵加持,即便楚休夺走九嶷鼎,众人不受烛龙阻截,此人也无法将九嶷鼎带离九嶷山,麻烦就麻烦在烛龙身上。 长宁子知晓回道人脾气不是很好,真要是一个不对,还真敢和烛龙干上一架。 情况未明之前,这是没有必要的。 “此人取走九嶷鼎,是要祸乱人世,想来并不合元帝心意,九嶷鼎不当出世。” 九嶷鼎或许是上古异宝,但是对于他们而言,还真说不上什么用处。 宁愿永远留在元帝陵中,也好过被楚休取走,唤回冥渊,闹出大乱子来。 “看来数万年过去,汝等人族还识得吾之身份。” 烛龙扫了长宁子一眼,先前注意都在九嶷鼎上,或者说以他身份,除了元帝陵相关,实际并不关心旁物,现下一看,发现长宁子几人境界实力还有几分,略有些惊讶,不过也不甚在意。 “元帝何意,人族如何,与吾无关?今九嶷鼎出世,吾送持鼎者离去,勿许扰我。” 长宁子闻言,面色微变,回道人更是持剑在手。 然而烛龙毫不在意,烛龙开天辟地之时便存与世间,便是不飞升天外,境界也不比道果得成,紫府罗天之境的仙人来得差,便是昔年元帝,也是持九嶷鼎才镇压烛龙,长宁子等人,至高者不过上真道果,尚且不入他眼。 言毕,甚至不等回道人几人动手,张口一吐,无尽凛冬寒气席卷,俱是玄冥厉风,极真寒气,此风堪比先天真水,常人难抵。 即便长宁子与回道人,厉风来势突然之下,也被吹开数十里。 陆玄自然无法抵挡,然而就在这时,陆玄胸口百字碑忽然传来温润之意,助他稳定心神。 当然也就是帮助他稳定心神,做出反应了,百字碑虽然玄异,但从来没有表现出过护体的功用。 在回道人等人所顾不及之下,也只能驱出龟蛇剑稳住自身。 好在烛龙似乎并无伤人之意,即便众人被吹飞数十里,哪怕了尘这身无法器,境界低微的人,也不曾受到伤害。 “咦?赤阳子?” 出乎所有人预料,就在众人以为烛龙要带着楚休与九嶷鼎离开的时候,不知为何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后长须一卷,便要去卷陆玄。 见烛龙贸然动手,回道人等人虽没有感受到烛龙恶意,但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 更何况四人都是当世高修,烛龙名头再大,不斗过如何知道谁更厉害。 再一个上古大神通者,能够亲见属实难得,若能交手一番,也是难得机缘。 于是就见回道人剑光一卷,还要快过烛龙长须,转瞬将陆玄裹挟剑光之中,送离数十里外。 “好奇妙的剑术!” 烛龙略有几分惊讶。 上古年间,修士炼肉身,炼神通,凭斗战之法争雄,自然不会钻研什么飞剑计较,是以回道人炼剑成丝手段,在烛龙眼中就显得有些新奇了。 许是来了兴致,烛龙倒是没有再急着做自己的事情。 回过头来,看着向自己围拢而来的回道人四人,仔细做了一番分辨。 烛龙双目,好似金乌住其中,明亮宛如大日。 教人不能直视。 双目自有神通,明辨四人境界功行不并非难事。 略微一扫,就看出了几人所修,数万年演化,世人修行法门已然有了不小变化,烛龙见了,心中更添惊讶。 “有些意思。” 当世斗法,多以飞剑争锋,或是借助异宝威能。 是以经历多年演变,所谓斗法才成了斗剑之说。 回道人四人知晓烛龙上古,肉身强横,自然以自家祭炼多年的飞剑相争。 其中回道人所走,乃是一剑破万法之道,剑气雷音、炼剑成丝,等等剑术,信手拈来,直来直去。 长宁子精擅阵道,炼剑炼得则是一剑生万法,剑光分化,炼剑成阵,千变万化,玄妙无方。 余下叶真人与大酉真人,剑道之上境界或许不比回道人二人,但因各家传承,剑术实也不差,加上各种神通法术。 一时之间,元帝陵万丈虚空之上,四位高人斗法烛龙,真个炫彩夺目。 尤其对于陆玄来说,得见如此斗剑场面,前辈真修剑术手段,眸中异彩涟涟。 心中暗自以龟蛇剑演练,收获不少。 各人飞剑,更是积年祭炼,千百年下来,已然算得上至宝奇珍,不是陆玄龟蛇剑所能比较。 即便不如九嶷鼎这等上古异宝,当世宝物,也少有能比拟者。 四人乃是好友,往日少不了论道,相互之间也有默契,虽不曾如同今日一般齐出对敌,配合之下也无半点生涩。 大酉真人腰间葫芦,五行五气喷出,化作百丈五色华光,将烛龙头颅卷入其中。 长宁子剑光分化,瞬话剑阵,亦是笼罩而上。 万千剑气交错,帝陵之内,顿是一阵轰鸣炸响。 “精妙足已,然不比汝等人族先辈上古神通威能。” 烛龙行兴致颇高,但被二人手段遮蔽耳目,似也有些不太痛快,千里龙躯一晃,五行五气化作的巨幕之内,一道红光汹涌而起。 下一刻,噼啪一阵乱响,却见火光席卷,瞬时将大酉真人五行五气化为一空。 这却是烛龙神通,大日真火,此火乃先天七大真火之一,天地奇异,也只有烛龙这等上古,闭目为夜,张目为昼的大神通者能轻易使出。 大酉真人这一葫芦五行五气,虽是他多年祭炼得成,但终究是后天之属,如是先天五行之气,大日真火即便厉害,也无法轻易烧去,然这后天五气,终究比不得先天真火威能。 伴随大酉真人五行五气化去,长宁子剑阵也被这大日真火破除,只听‘叮当’一声,剑阵消隐,长宁子太虚玄素剑通体赤红,倒转而回,也是受大日真火磨洗,有了损伤。 “噹!”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仿佛晨钟轰鸣的声音响起。 仔细看去,原是回道人飞剑建功。 回道人一剑破万法之剑术,直来直去,变化或许少些,但威能最强。 趁烛龙施展大日真火破除大酉真人二人法术之际,寻了一个破绽,正攻在烛龙鳞甲之上。 烛龙千里身躯,肉身何其大也,即便远远观之,也能看到回道人飞剑在烛龙鳞甲之上留下的剑痕。 烛龙肉身强横,便是上古年间也少有能伤其者,自开天辟地以来,更是只被元帝意外镇压,如今数万年过去,这一出世便吃了这亏,哪怕心情不错,此时也有些动了真火。 他这等上古,出世之时,便与当世仙人一般,肉身元神相合,是为法身法相。 鳞甲受损,亦是吃痛。 此时动怒,扭动之间,千里身躯自帝陵万丈虚空之中腾出,一张口,玄冥厉风席卷帝陵百里方圆,一时之间,整个帝陵一片昏天暗地。 陵中宫殿,禁不住这厉风磨洗,一如沙土尘埃,转瞬化作灰灰。 本在其中躲藏的北方魔教弟子,也是倒霉,直接在这厉风之下丢了性命。 也亏得韦驮二人早先见得陆玄等人,追索陆玄而去,远远离开战场,这才避过了这一股玄冥厉风。 回道人四人与烛龙斗法,九嶷鼎护持之下的楚休不受影响,反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看着与烛龙斗法的几位高人,颇有些看戏的意思。 然而此时烛龙发怒,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抬首便将楚休连带九嶷鼎吞入口中。 这一吞入,九嶷鼎与帝陵联系便断开,九嶷鼎上古异宝,自然不受影响,但没了九嶷鼎护持的楚休,却抵抗不得烛龙口中轻易吐息便是玄冥厉风的环境,惊愕之中,瞬化灰灰。 只是此时也没人注意到楚休的遭遇。 残余人等,注意力都放在了烛龙头顶,那一根自小而大,突然出现的金庭玉柱。 此柱仿佛宫殿顶梁,通体金玉之色,两端云纹雕篆,除此之外简单异常,浑然一体,不见装饰,本身只有一人高,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化作千百丈大小,轰然砸下。 咚! 一声闷响,便是百里之外的陆玄,耳膜都是一阵轰鸣。 再一看去,烛龙摇头晃脑,想是被那金庭玉柱敲得有些头昏。 回过神来,又是惊怒,不过不知感应到了什么,忽然一顿。 继而长尾一甩,将金庭玉柱荡飞了去,就见那玉柱便小,化作一根短棒,落入了三清山叶真人手中。 未等局势再做变化,也是陆玄正耳膜轰鸣,尚且有些头晕的时候,忽然感觉身体有些不受控制。 再睁眼,周遭一片赤红,却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 在旁人看来,却是烛龙突然不再针对回道人四人动手,长须飘过百里,忽然将陆玄卷起,吞入了口中。 众人见此,俱是惊愕,即便回道人四人,也没反应过来。 实在烛龙举动太过突兀,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对陆玄下手。 等到众人回神之时,烛龙已然口衔九嶷鼎,腾飞而起。 千里龙躯犹如天柱一般,直冲天际。 轰隆! 与此同时,外界九嶷山中,一番震动,仿佛地龙翻身。 连带整个棋局洞天,也被震散开来,石楼峰上小亭,回道人四人布下手段,俱从棋盘之中脱出。 棋局之中,玄门、旁门等剑仙中人也不好过,恍惚之间,就已经被强行震出洞天。 回过神来,就见九嶷山上,天际四方剑光云涌,色彩斑斓,而山峦之下,一道巨大的裂缝忽然出现,赤红龙躯轰然飞腾而出,化为千里虹光,卷起无尽狂风,未等众人看清,便往北方去了。 …… “怎么回事?” 莫名被震出棋局天地的诸派剑仙俱是一脸惊愕,他们有的还在与前人留影斗剑,有的略有收获,还在参悟自家所得,突兀之间就被甩了出来,只来得及以剑光护体,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变故。 尤其当看清楚九嶷山中那一道罡风卷舞的偌大裂缝,更是不知所以。 至于烛龙,身躯虽大,但是一闪而逝,以他们境界,根本都没有看清。 实力强些的,也就是看到一道红光飞往北方,更多也不知道了。 等到那裂缝渐渐回复,其中遁出数道遁光,才回过神来。 却见其中不少黑黄剑光,一离开那裂缝,就朝四方遁离,仿佛身后有什么危险一般。 因为不了解情况,也没人施手阻拦,虽然都看出了那些剑光气息不似正道中人,来得突兀,但异变突然,又非此地主人,自不敢胡来。 【很多东西写不好,暂时也没有太好的办法,积累经验,先写个完整的故事,多多学习,哈哈】 二百二十八、赤阳子 “上古烛龙出世,元帝至宝九嶷鼎身归北方魔教,九嶷山诸剑修同道,当传息各宗。” 众人不敢妄动,只等身为九嶷山主人的回道人解释,谁料竟等来这么一个消息。 听得这话,诸方剑仙中人俱是惊异不已。 实在是消息太过惊人,心中太过震惊。 上古烛龙! 元帝至宝九嶷鼎! 当世之时,不管是哪一样东西传出消息,都会引起紫府洲的大动荡。 逞论这两个存在同时从回道人口中传出。 众人心中本还有几分不信,但当看到回道人驾驭遁光自裂缝之中飞出,连带大酉真人几人,浮于九嶷山之上,肃穆看来之时,当即知晓,这消息只怕做不得假。 “峨眉派弟子于白,见过前辈!” 正当时,有青年剑仙飞遁而上,来到回道人等人面前,见礼道:“晚辈冒犯,敢问方才前辈所言,烛龙、元帝九嶷鼎之事可是当真?” 听到是峨眉派弟子,回道人没给什么好脸色,不过也没刻意针对,只漠然道:“方才那千里虹光便是烛龙所化,贫道不喜弯弯绕绕,九嶷山下,便是元帝陵寝所在,有北方魔教弟子暗中谋划,已取走九嶷鼎,所为当是返潮之事。” “此事若非发生在我九嶷山,实则与我无甚关系,正魔斗剑,汝等玄门与魔教仇恨难消,彼辈取走九嶷鼎,如今烛龙似也受九嶷鼎之主左右,想来不日便会有所动作,信与不信皆在汝等。” 说时,不看周遭众剑仙惊愕神色,抬手指点之下,以法术禁锢住那愈渐缩小的元帝陵入口,又道:“帝陵便在内中,有意者可入内一探,有言在先,不可搅我九嶷清净。” 言毕,大袖一挥,却往石楼峰去了。 元帝陵中变故,回道人还颇有些郁气,如今把消息传出,也没有心思和在场的人多说。 “诸派弟子如有疑惑,可来我处。” 三清山叶真人,也是众人皆识,玄门高修,听得这话,众人暂且按下心中惊疑,随同前往。 另外一边,大酉真人与长宁子,相携韦驮、了尘与苏游,却往石楼峰去。 峨眉一行之中,苏琼本也惊讶于回道人所传消息,只是未等多想,不经意看到了韦驮与了尘二人,心中一动,与于白说了一句,当即追了过去。 …… “居士心乱了。” “和尚闭嘴!我现在没心思与你说话。” 就在烛龙北去,九嶷山诸修因帝陵变故尚有几分乱象之时,石楼峰近处,却有一名俊秀僧人飞遁而出。 “因果循环便是如此,居士借我之躯,坏生民性命,当有此劫。” “你错了,若非布下你这一手,我如今已是身死道消,岂不是说明我害人反而是正确的?” 俊秀僧人口中不屑轻笑,随即再不开口。 不过离开九嶷山境内之后,面色又阴沉下来,往北飞遁了一会儿,忽的停下,倒转方向,直往南疆去了。 若是陆玄在此,必然能够认出这和尚便是此前四人追寻的法明。 …… “可是韦驮法师?” 石楼峰小亭,苏琼追至。 见得亭中六人,先是拜过三位前辈,随即看向韦驮。 韦驮上下打量了苏琼一眼,已经有些不认得了,不过听了方才苏琼见礼,依着轮廓略作回忆,讶然道:“苏小居士原也来了九嶷山。” 也许是因为陆玄被烛龙吞去,生死尚且不知,韦驮也少了往日的活跃,言语之间更为正经。 “随同门而来,涨些见识。” 苏琼寒暄一句,随即问起了陆玄,此前陆玄去峨眉,她尚在闭关,祖孙二人不曾相见,不过听了师父竺英的话,知道陆玄应该也来了九嶷山。 此前她还想找过,只是不曾得见,如今难得遇到韦驮,自然要问上一问。 “未知法师可见过陆爷爷?” 听得此语,韦驮面色一顿。 却不知该如何与苏琼言说了。 陆玄如今生死不知,以苏琼与陆玄的关系,要是知道这个消息,只怕不会好过。 “阿弥陀佛。” 微微一叹,韦驮难得念了一声佛号。 苏琼当下感觉不太对劲,虽然十数年不见,她对韦驮印象颇深,也不认为这十来年的功夫,当年那个直来直去的韦驮会变得深沉起来,仔细一琢磨,面色就有些不大好看。 想到回道人元帝陵的说法,内中还不知发生了何等事情,而韦驮似乎也是从元帝陵中出来的,难说陆玄是否同行。 如是在元帝陵中发生了什么意外…… “法师,陆爷爷他是不是……” “小姑娘是陆道友的孙女?” 苏琼正问,大酉真人亲善一笑,走上前来。 好歹是前辈高人,天下传名的真修,听其言语,与陆爷爷似乎也颇为熟悉,苏琼闻言,微微一礼:“确实如此。” 虽不是亲生,但也胜似了。 “陆道友生了些意外,不过性命当是无虞,待得我等研究烛龙之事后,会想法子找到陆道友踪迹的,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大酉真人这话倒也不是安慰,此前斗法之时,烛龙有一句话或许很少人注意到,但他却听了个明白,烛龙见了陆玄,口中便提及‘赤阳子’这名号,后来才有意将陆玄带走。 从烛龙表现上看,与这所谓‘赤阳子’关系似乎不错,如此推算,陆玄还真不至于被烛龙杀死。 未免苏琼以为自家只是安慰,大酉真人也将自家推算说了出来。 “说来,两位道兄可听过赤阳子此人?听烛龙言语,似乎与元帝陵颇有牵扯,或许这元帝陵便是此人手笔也不一定。” 回道人与长宁子也将大酉真人推算听了去,他们反应更快些,只是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却不曾听过赤阳子的名号,如果真是上古年间有名有姓的大神通者,即便流传故事不多,他们这等身份的人,也不至于半点都没听过才对。 “以烛龙之语观之,陆道友似乎与那赤阳子有些关系。” “莫非是陆道友是大神通者转劫不成?” 长宁子讶然道。 听得这话,本有些担忧陆玄的苏琼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诸位前辈。 二百二十九、裹素洲 “这是什么鬼地方?莫不是烛龙腹中?” 苏琼等人念叨陆玄,陆玄虽然未死,处境却有一些不妙。 至少在他看来,是有些倒霉的。 烛龙突然将他卷走,一时根本反应不及。等到回过神来,已然出现在了一处混洞空间之中。 周遭黑乎乎一片,辨不清上下四方,死寂非常。 根本无法凭借所见所闻做出推断,即便百字碑,这时候也没有给出半点提示,以至于无从收获信息。 想到来到这里之前,最后看到的是烛龙那一张大口,不由猜测自己如今是否处身烛龙腹中。 暗叹一声,面对烛龙这种上古,以他如今境界,就算是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只怕也无力反抗。 哪怕玄虚剑匣之中,还有一道师父严白凤的剑气。 但只看回道人四人与烛龙斗法,就算师父亲至,或许也拿烛龙没什么办法。 心下有些无奈,他躲的已经足够远了,实在不明白烛龙为什么还专门对他下手。 仔细一想,也想到了烛龙曾提及的赤阳子。 除了这个,实在想不明白还有什么可能,让烛龙盯上自己。 正在陆玄无计可施的时候,混洞空间之内,忽然一阵红光耀起,不过呼吸间的功夫,整个混洞空间就被一股赤红火光席卷。 火光一现,陆玄也才看清楚周遭环境的情况。 四方浑圆,青绿斑驳的锈迹,分明是青铜色彩。 底下是黑乎乎一片,火光出现之后,似乎开始融化,能够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也不知是什么玩意儿。 仔细一琢磨,陆玄想到了九嶷鼎。 陆玄不知道烛龙肚子里头是个什么模样,但是对比之下,这里更像是青铜鼎内的环境。 莫非是烛龙将我摄入了九嶷鼎中? 只是烛龙为何这么做呢? “小子,汝是赤阳子同门?” 没有给陆玄仔细琢磨的时间,周遭火光席卷,渐渐朝他围拢而来,感受到这真火厉害,陆玄急忙以龟蛇剑护持。 只是还没想明白情况,就听得一道声音在周遭响起。 不是烛龙之声又是何人。 对于烛龙的声音,陆玄印象异常深刻。 听得此问,想到自身处境,忙答道:“可是烛龙大神?” “晚辈修行时日不长,不识得大神所言赤阳子其人,未知大神何故拘我?” 以烛龙身份,真要害他,没必要与他废话,显然其中还有因由,因此陆玄说话也放开了些。 “汝胸口石碑,与赤阳子一脉同出一源,此宝玄异,吾虽不能尽知跟脚,但与赤阳子熟识,也算略有了解,汝年纪不大,或许不知,但此宝既然伴身,想来与赤阳子脱不开关系。” “吾在元帝陵中睡了数万年,如今了却承诺,已得自由,错非误害了持鼎之人,也不会携汝来此,观汝与赤阳子关系不浅,今日便赠汝一份机缘。” 烛龙言语,陆玄听得不甚明白,但大概听出了,自家百字碑似乎与烛龙口中的赤阳子有些联系,是出自同一法脉的宝物。 一时有些愣神,百字碑伴他一生,他只知此物厉害,即便入道修行,也妙用无穷,仿佛尽明天地道理,对于此物来历,实则半点都不了解。 原以为此物是随他穿越而来,但现下一看,似乎又没那么简单。 正愕然间,忽见周遭火光卷涌,同时他身上的龟蛇剑与玄虚剑匣都被压制下去,随即脱身而走,不知去了何方。 见此一幕,陆玄心中一惊。 然而就在这时,鼎中真火轰然将他围绕其中,未等反应,胸口一阵温热流入脑中,下一刻意识沉入虚冥杳杳,恍恍惚惚,再无暇他顾。 …… “昔年峨眉元枢仙府之中,掌教真人以玉晨镜观照,真人便说陆爷爷来历或许不同寻常,或许……” 苏琼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众人已经明白。 “听闻大衍真人玉晨镜,观照过去未来,四方上下,也是一方异宝,长宁子道兄推断,或许不假。” 大酉真人若有所思。 当然,陆玄如何来历,对于他们而言倒也没什么要紧,只是如此一来,至少能够推断陆玄性命无忧。 “希望如此。” 长宁子微微摇头,对于陆玄,他还是颇为看好的,不管是他哀牢山门下身份,还是脾性品行,都颇和他的胃口。 长宁子常年在俗世混迹,对于人性多有了解,一眼便能看出他人性格如何,颇有识人之能。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也希望陆玄安全有保障。 至于韦驮三人,更不必说,某种意义上,陆玄被烛龙捉走,与他们关系不浅。 以他们对陆玄的了解,若非为了寻找他们,断然不会闯入元帝陵中,哪怕内中存在何种至宝。 “此事不小,晚辈还需回山禀报门中长辈,哀牢山少不得也要走上一遭,便先告辞了。” 经过十数年打磨,苏琼也非昔年那个小姑娘,虽然担心陆玄的安危,但很清楚现在该做些什么。 不管陆玄生死如何,现如今最紧要的,还是通知师门长辈,让长辈出手。 众人自不会拦阻。 因元帝陵变故,九嶷山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一时半会他们也不能追寻烛龙踪迹,直接找人,况且此事太过突然,总得做些了解,不好贸然行动,谁也不知前人布置这元帝陵,是否还有别的算计。 所以让峨眉等派早些知晓消息,做出应对也是必要的。 韦驮三人倒是惦记陆玄安危,有心做些什么,可惜境界低微,根本无法入手。 只能是暂且留在九嶷山,多了解一些信息,再做决定。 …… 紫府洲往北,乃是北海疆域,北海苦寒之地,人烟稀少,除了些许异族,以及本身生与此地的人类、本地兽类,很少生灵存在。 过了北海,再去数十万里,便是裹素洲。 昔年魔教四分,北方魔教退离中原之地,也有不少走往海外,来到了裹素洲。 裹素洲之地,不比紫府洲地大物博,但也不小,只是常年积雪,难免少了几分生机。 裹素洲极北,有一处万里宽广的山脉,唤作昼极山。 此山身处北极,一年四季,几乎难见黑夜。 昼极山之名,也因此而得。 然而多年不曾变化的昼极山,如今却有了些不同。 诸峰之间,一尊长达千里的赤红龙神,盘踞于此,皑皑白雪对照之下,显眼异常。 二百三十、童子 居住在昼极山周围的部族,不少亲眼看到那一尊赤色龙神降临,远远看着广阔山脉之上若隐若现的那千里长躯,每日叩拜不已,希冀龙神保佑。 “烛龙!” 北方魔教,在裹素洲经营千年,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门人弟子四下分布,虽然还比不得此地以部族聚居的祭司势力。但也相差仿佛。 相对而言,魔教玄门经历万年演变,修行法门是较为有效率的,体系也更为完善,而裹素洲土著祭司,走得还是上古祭祀之道,一如上古年间的巫师一般。 加上环境文化的影响,传承艰难,法门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虽然实力也很强大,真要比较发展速度,还是比不得炼气之道,尤其是魔教这等剑走偏锋的路子。 裹素洲已经有不少部族少年,在魔教的影响之下,离开部落,走上了魔教修炼的路子。 所以裹素洲如今局势,实际也有些混乱。 元帝陵之事,裹素洲的魔教弟子门并不知晓,主事者皆处身于紫府洲北地,但彼辈也不难认出烛龙身份。 烛龙千里龙躯,驾临昼极山,自紫府洲而来,期间穿越百万里,可以说只要境界到了,都不难看到那天际一闪而逝的赤红身躯,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有心之人,稍作探查,就足以知晓烛龙身份。 只是因为不敢触犯,才没有人闯入昼极山,近距离接触烛龙。 在魔教弟子认出烛龙的身份之后,裹素洲难免有一番动荡,但依旧比不上本地部族的震动。 上古年间,烛龙本身就盘踞在天地北极,北极留下的传说,还要多过紫府洲。 如今本地土著认出了烛龙身份,更多的是惊喜。 祭司修炼,本就是沟通天地阴阳,供奉世间万物,以其为神、为灵,再通过某种联系,借助天地的力量,达到施法的目的。 裹素洲有不少部落,就是以烛龙为部落图腾祭祀的。 烛龙图腾象征着许多力量,在传说之中,烛龙张目为昼,闭目为夜,于是象征者太阳与黑暗的力量。 此外烛龙吹气为冬,呼气为夏,呼风唤雨不过等闲,又做冬神、雨神、风神、寒冰之神、四季之神等等…… 加上烛龙本身就是红色龙神的形象,于是又有力量、火神等等的象征。 这些裹素洲的部族,千万年来一直供奉者烛龙的图腾,以此运用天地之力,烛龙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因此当看到真正的烛龙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如何能不震动。 烛龙出现不过短短月余的时间,得到一些消息的部族祭司就不远万里的遣人来昼极山朝圣,确认了消息之后,更是有一些部落决定迁移到昼极山生活。 哪怕此地元磁极光笼罩,并不是那么的适合生灵生存。 但他们相信烛龙神能够庇佑他们。 再有就是烛龙的出现,也给裹素洲一些老一辈的祭司们增添了一股底气,北方魔教在裹素洲日益壮大,渐渐挤压本地祭司势力的生存空间,加上魔教弟子在紫府洲与裹素洲之间的往来,带来了许多来自紫府洲文化发达之地的一些风俗和东西,给裹素洲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很多祭司之中的智慧长者,已然能够看到在不久的将来,部落被同化,祭司的文化被取缔。 裹素洲将会逐渐演化成他们所不希望看到的模样。 但人心并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哪怕祭司通常主管整个部落的百姓,还要高过族长,也无法操控部族生民们向往文明的心。 加上北方魔教九部十八别传之中,高人不少,没有足够的把握,本地的祭司们也不愿意和北方魔教起冲突。 但这一次,烛龙的出现,却让他们看到了机会。 能够预测的是,烛龙出现之后,裹素洲将不会再像现在那么平静。 …… 然而这一些看上去与烛龙脱不开关系的事情,实际上正主半点都不知晓。 或者说烛龙来到裹素洲,只是因为自己的喜好,对于其他的事情,根本不会上心。 他在开天辟地之时便出世,对于几乎与这一方天地同寿的烛龙而言,世间生灵兴衰枯荣,几乎都很难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慢说裹素洲会因为他的出现有什么变化,就是此地生灵全部死亡,也不会让他有半点触动,反而会觉得更为清净自在。 烛龙肉身炽热,是以通体赤红,也因此最喜极寒之地,所以在上古年间,自开天辟地起,就盘踞在北极之地,也极少离开。 相对于其他的上古,烛龙喜欢安静,也不爱闹事,实力又是之中最为顶尖的,所以几乎没有什么敌人。 元帝时期,若非人族繁衍太过厉害,让他不得安宁,也不会有后来和元帝的一战,以至于被镇压。 此番之所以口衔九嶷鼎来到北极,就是回到故地享受自由生活的。 倒也没有什么别样的目的。 至于陆玄与九嶷鼎,则是因为昔年承诺,对于他这样的上古,强绝之辈,承诺十分重要,几乎不可违背。 不然从元帝陵中脱身而出,他根本不会再管其他的事情。 不过也不知是因为回到故地,太过舒适,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烛龙盘踞昼极山后,就因为这让他感到惬意的环境而恍惚沉睡了过去。 这本来也是极为正常的事情,然而他一时舒服,却苦了九嶷鼎中的陆玄。 …… 烛龙因持鼎者楚休身死,以及‘赤阳子’缘故,口衔九嶷鼎,以太阳真火锤炼陆玄身躯,赠他一份机缘,这本是天大好事。 但因他沉睡,九嶷鼎中的陆玄却遭了难。 如是烛龙不眠,以他手段,太阳真火受他操控,能够保证锤炼陆玄身躯的同时,不会伤害到陆玄。 但是他这一睡,太阳真火无休无止的烧锻九嶷鼎,激活九嶷鼎中元帝筑炼先天一气元胎时的灵性残余,祭炼陆玄身躯。 陆玄根骨肉身本来已经在这先天一气元胎残余灵机,以及九嶷鼎造化玄通之下,有了极大改善,也到了一定的极限。 可是没有烛龙控制,真火伴随烛龙呼吸不停灼烧,却使得陆玄的身躯开始融化。 这一切不仅烛龙不知晓,陆玄因百字碑缘故,也没有半分感受。 以至于在烛龙闭目为夜的神通之下,昼极山经历了连续三年的黑夜。 …… “烛龙神庇佑,护我百族生民……” “祖神在上……” 昼极山在黑夜笼罩之下过了三年之后,这一日,山脚一方巨大的祭坛周围,却有数万部落百姓围拢。 祭坛之上,摆放着部落往日用来祭祀的牲畜,祭坛之前,偌大的一堆篝火燃烧,各部族的祭司们围绕着篝火跳着舞蹈,口中诵唱着歌谣,呼唤着烛龙神。 这一场祭祀声势浩大,连带着昼极山的冰雪都在数万生民的声音中震颤起来。 也是因为这偌大动静,惊醒了沉眠之中的烛龙。 烛龙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山脚之下正祭祀着自己的部落百姓们,心中顿时一阵不快,换做上古年间的时候,他可不管是不是祭祀自己的人,搅扰了自家沉眠,只会一口吞了。 数万人族,还不够他一口吃的。 不过经历了元帝一事,对于人族的看法还是有了许多的改变,也有所收敛。 龙尾一卷,遁入了昼极山深处,隐于元磁极光之中,不见了踪迹。 眼不见心不烦。 不过他遁入昼极山深处,但因睁眼,整座昼极山却因为他的天生神通,变成一片白昼,这让祭司的部落百姓们,认为自己得到了烛龙神的回应,反而心生惊喜。 当然,这暂时是与烛龙无关了。 只说他被惊醒之后,脱离了部族百姓们的烦扰,感受到口中九嶷鼎,才想起陆玄来。 心中暗道不好。 因为昔年与人承诺,他需要与元帝有所关联的后辈人族掌握九嶷鼎,本来楚休身死,就是他没注意,后来取了个折中的法子,才拖着与赤阳子有些联系的陆玄来到昼极山,就是想着给陆玄一点好处,让后让陆玄初步掌握九嶷鼎,带着九嶷鼎离开,也就没他的事情了。 可是因为回到昼极山,不觉间沉眠过去,忘了九嶷鼎中还有一个陆玄存在。 想到这节,烛龙心下郁闷。 虽说陆玄就算死了,他也可以再找人继承九嶷鼎,但不知得花费多少功夫,好容易得了自由,可不想再为这事儿奔波。 于是急忙将口中所衔九嶷鼎吐出。 没了大日真火煅烧,九嶷鼎跌落在昼极山雪峰之上,很快在雪雾之中降下了温度。 烛龙忙观察鼎中情况,庞大的面上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长须轻轻一点,鼎身一声轻鸣,随即就见内中一道虹光飞遁而出,不见了踪影。 对于这道虹光,烛龙显然没有预料,还诧异的看了虹光远去的方向一眼,不过也没有太过在意,很快还是把注意放回了鼎内景象之中。 只见九嶷鼎中,虚空中央,一个赤身裹体,肌肤莹白如玉,唇红齿白的清秀童子,盘坐其中。 童子胸腹之间,还有百八十个玄妙篆字呈龙虎阴阳之像描绘其上,仿佛自然生长而成,十分奇妙。 见得这童子,烛龙显得有些意外。 不过幽深晦涩的眼眸一转,忽而若有所得,龙须轻轻一弹,将那童子抛出鼎外。 童子一落雪地之上,一动不动,不多时,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眸中还能看出几分迷茫来。 好一会儿,才愈渐灵动。 眼珠转了一会儿,看到身前烛龙,童子一个骨碌,忙爬起身来,做了个有些滑稽的稽首礼,“拜见大神!” 只是刚刚行礼,未等烛龙发话,童子似乎就感觉到了不对,看着眼前这短小葱白,宛如莲藕一般的手臂,一时惊愕不已。 回过神来,忙对着自身一番上下摸索,更是有些茫然了。 正这时,烛龙道:“火候刚好,吾以九嶷鼎中元帝灵胎残余,助汝重塑仙根道骨,如今终有所成,经此一炼,九嶷鼎与汝气机相合,略作祭炼,便能初步,掌握此鼎乃元帝之宝,无有限制,法力一至便能运用。” “如今缘分已尽,汝一身法物俱在九嶷鼎中,且自去吧。” 言罢,不等童子反应,千里身躯一扭,便消失在元磁极光之中。 由于速度太快,等他离开,童子才回过神来。 定定半晌,顿时苦笑不已。 童子自是陆玄。 他被烛龙捉入九嶷鼎中,说是赠送机缘,想到烛龙身份,想来没必要诓骗于他,于是也没多想,后来百字碑也显神异,带他进入冥冥杳杳,意识存于恍惚之间,更是杂念尽去。 他感受不到时间流失,也感受不到外界是个什么情况,所以根本不了解自身发生了什么变化。 等到意识清醒过来,就看到了烛龙头颅。 正要见礼,谁知自家居然变成了这五六岁的童子模样? 陆玄心绪复杂得很,不过他到底不是真正的孩童,感受周遭寒风,身子一个激灵,还是急忙按着烛龙说法,从九嶷鼎中取出了自家玄虚剑匣。 玄虚剑匣之中,有一些衣物,陆玄取出套上,显然大了很多,袖子衣摆长长的拖在地上,陆玄不得不以龟蛇剑斩去一节,这才勉强能够灵活行动。 不过他这一运使龟蛇剑,顿时就发现自身法力大有不同,虽然未曾突破餐霞之境,但玄光已然大成。 也不知是九嶷鼎之功,还是身体根骨变化之后,自然而然的有此成就。 此时的他法力充盈,心念一动,风雷玄光便卷裹身躯,将风雪阻隔在外,甚至心中有种感觉,自己身体仿佛轻灵异常,似乎能够借助风雷一气玄光轻易飞遁。 虽说玄光境界,也能驭气飞空,但终究算不得飞遁,陆玄也不知这种感觉是不是真实。 不过他也没急着尝试。 他得先弄清楚自家处境。 四下观望,烛龙没有提点,他还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处于什么地方。 四周白茫茫一片,风雪遮蔽,甚至都看不到远处。 还能看到周遭不少元磁神光,感受其中威芒,要是靠近过去,只怕有些吃不消。 他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这地方看上去有不少危险,还是想法子先离开为好。 于是来到了九嶷鼎之旁。 九嶷鼎如今比他身子还高,抬手摸着鼎腹,念头一动,鼎身自动变小,转瞬就成了拇指大小的一方玩物。 知晓此物乃是上古至宝,陆玄也不惊奇,将其用截下衣物搓成的细绳穿了,挂在胸口,就准备先驾驭龟蛇剑离开此地。 只是刚挂好九嶷鼎,就看到了自家胸口似乎有些不同。 二百三十一、元磁极光 “百字碑呢?!” 陆玄心中愕然。 急忙扯开了衣襟,自家百字碑不见了踪影,只见得熟悉的篆字做龙虎形制纹于胸腹之间。 难不成是被九嶷鼎熔炼了? 不至于啊! 百字碑玄异,陆玄再清楚不过,虽说不是很清楚此物来历,但烛龙都说此物乃是至宝,想来不至于被一点大日真火就熔炼了去。 当下猜测是不是形态发生了变化,与他合为一体了,毕竟是玄异之物,要说改变形态,有无转换也并非没有可能。 可是百字碑本与他有些联系,仿佛他的伴生之物,而他依照往日法门,去感应胸口龙虎玄文,却半点奇异之处都没有,仿佛就是普通的图纹一般。 这让陆玄脸色相当不好看,他之所以能够闯到现在,成为修行中人,百字碑有着抹不去的功劳。 如今就这么消失无踪,心里实在不是很得劲。 虽说此番收获也算不少,连烛龙都说他这具身躯重炼过后,已然是仙骨灵胎,自身感应之下,确实也是强过以前那具老迈身躯许多。 然而比较之下,陆玄总感觉没有赚。 可惜他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明明此前鼎中祭炼肉身,就是在百字碑的护持之下,现下功成,宝物却不见了踪影。 而烛龙仓促离去,更是没地解惑。 至于是不是烛龙取走了百字碑,陆玄倒是没有想过,真要是抢夺,他也留不住,这位上古龙神想来还不至于做这样的事情。 如此想着,陆玄心中有些郁闷,短腿一提,宛如撒气的孩童一般恨恨的在雪地上踹了一脚。 也不知是不是肉身成了孩童模样,自身性情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有些把控不住自己的情绪。 定定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陆玄也是无奈,只能希冀与胸口这龙虎玄文就是百字碑变化。 ……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从百字碑不见的郁气中恢复心情,陆玄风雷一气玄光卷裹之下,在雪地之上飞驰。 因为周遭元磁极光缘故,不好以龟蛇剑飞遁。 元磁极光对于五金之属,飞剑之流最是克制,龟蛇剑虽是龟蛇内丹筑炼,其中也被齐湛渊等人掺入了许多奇异金属灵材,自然也在其中。 真要以剑光飞遁,只怕一个不好就会折损龟蛇剑剑身。 只是行进许久,都看不见出路,四处都是雪山,风雪呼啸,上方元磁极光笼罩,沉沉一片,也无法登高望远,很是叫人无奈。 陆玄琢磨自家行进的路途也该有数十里了,实在想不到紫府洲什么地方能有这么宽广的雪山地域。 要说真有这样的地方,也只有西方雪域高原了,传闻西昆仑便是一片广袤无垠的积雪山脉。 自家莫不是在西昆仑? 不过也不太像,西昆仑上有不少西方魔教修士旁门左道之辈亦是不少, 而且也没听说西昆仑还有元磁极光存在。 元磁极光,只有天地之极才存在…… 想到这个,陆玄玄光卷裹的身躯微微一顿,忽然想起来,传说之中,烛龙在上古年间便是北极,常年居住在北极之地,莫不是…… 想到这个,陆玄面色有些不大好看。 虽然不好确定,但是陆玄心中感觉自家猜测或许没错。 心念一转,更想找个地方弄清楚自家处境了。 于是加快速度,埋头赶路。 …… 上古大烛龙! 元帝陵! 九嶷鼎! 就在陆玄还搞不清楚自家处境的时候,紫府洲修行者之间,因为元帝陵的出世,波澜涌动。 尤其相对于未曾亲眼见过,也似乎弄不到什么好处的烛龙,修士们对于元帝陵和九嶷鼎兴趣更大。 不为其它,还是机缘二字。 任谁知道元帝陵寝出世,都会想到上古年间的宝物,更别说传闻之中已经有一尊九嶷鼎出世了。 得到消息的人自然而然的会对元帝陵产生一些念头。 加上回道人并没有强行将元帝陵视为己物,一副诸事不管的模样,更是让人心动。 虽然听说九嶷鼎被北方魔教的人取走,有些可惜,但元帝陵中可能存在的其它宝物,也足以让他们暂时不去想北方魔教的事情,而把所有的注意先放在元帝陵上。 于是三年间,因为元帝陵的缘故,紫府洲很是生起了一番动荡。 但凡修士,自持有几分法力的,都兜兜转转来到了九嶷山附近,想要探索元帝陵。 就算是境界低微,连护身法器都没有的,也想着富贵险中求。 后来还是玄门诸派定下基调,施以大法,挪移了元帝陵入口,加以管控,又准许四方修士入内求取机缘,风波才渐渐平复下来。 也是因为这陵寝并非元帝真正的陵墓,具体来说只是一个纪念之地,否则上古人皇陵寝,诸派修士也不敢太过冒犯。 加上元帝陵中实际十分广袤,宫殿不知多少,又有阵势笼罩,玄门诸派相互制衡之下,也没有哪一派强行破开阵势,取走其中灵物。 渐渐地,元帝陵倒是成了一处门人弟子探险的遗迹。 旁门散修之流,也是难得福音,不少人在其中得到了些许助益修行的机缘。 对于这些得了机缘的修士们而言,自然是天大好事,但是对于整个紫府洲局势来说,就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紫府洲本身就乱象渐显,不仅凡俗之间战乱四气,魔教返潮的说法也是渐渐流传在明面上,但凡有点信息途径的人,都差不多知道了这个消息。 可以说如今的紫府洲,用一句多事之秋来形容并不为过。 如今元帝陵中机缘四布,甚至有不少得了机缘,却没有师门长辈约束的散修,残余了俗世王朝的战乱之中,导致整个紫府洲尘烟四起。 也亏得紫府洲四方洞天福地,都有玄门大派或是高修之辈坐镇,不至于闹得太过,否则还不知这世道会变成什么模样。 说来三年间还有一件大事发生,那就是北方魔教借着解释元帝陵事件的机会,真正回到了世人的面前,几欲重返中原。 其余三方魔教,也是发出了声音,玄门与魔教之间的关系,愈显紧张。 当然,这一切和身处百万里之外,尚在昼极山中兜转的陆玄暂时还没有什么关系。 …… “别的暂且不说,九嶷鼎不亏上古元帝至宝,助我重炼的这具肉身着实非比寻常。” 因为百字碑消失,自家又弄不清楚自身处境,而生出不少郁气的陆玄,在雪山之间穿梭许久,情绪也渐渐平稳了下来。 静下心来,赶路之下,倒也感受到如今这具肉身的好处。 小是小了些,但不愧是烛龙口中的仙骨灵胎。 玄光运转之下,毫无滞涩,与天地之间的联系,更是异常紧密,仿佛自身便是自然之子,轻易就能感受到天地之间的磅礴元气,念动之间,就能将这些元气引入体内,转化为风雷一气玄光法力。 几乎不比以前他借助蚌珠修行的体验来得差了。 要知道这地方元磁极光笼罩,可不是什么好的修行之所,尚且能够达到这种效果,真要是处身洞天府邸,静坐修行,实在不可想象。 而且除此之外,一路前行,一些小法术更是随心所欲就能使出,和以前需要十分凝神专注不同,仿佛天生神通,简直不要太过痛快。 他这会儿也有些理解天赋异禀的是什么感觉了,要说他两辈子都是普通人,虽然对于天才也有自己的见解,终究没有亲身体验过。 现在总算是知道天才到底是个什么含义了。 对于常人而言需要全身心去处理,甚至花费了偌大功夫,还可能一无所得的事情,对于天才而言,就是吃饭喝水。 说来他早年练武,就羡慕过老伍天赋,后来修道,孙女苏琼被峨眉的重视也让他或多或少有些艳羡。 经常以勤勉必有收获鼓励自己。 现在自己也成了天赋异禀之辈,当即觉得天赋异禀还是比努力来的舒服。 要说他之前发现自己成了童子模样,还有些不适应,现在要是有人帮他换回原来的老朽身躯,他是半点也不情愿的。 百字碑帮助之下,当了半辈子的假天才,如今成了真正天赋异禀之人,心中快乐无以言表。 体会越深,陆玄对自家现在这具躯体就越发满意,连带着对于周遭的环境,也没那么可恶了。 反而有了闲心思祭炼九嶷鼎,还借助九嶷鼎捉了几缕元磁极光研究。 元磁极光十分厉害,境界不到,根本无法接触,以他本事,本来没办法捕捉,不过九嶷鼎着实厉害,才让他有了机会弄到几缕元磁极光。 此物最是克制五金之属,陆玄有过耳闻,不过未曾亲见,如今虽不知自家处境,但难得机会,也不想错过,才捉了几缕,琢磨到了安全的地方,做些钻研,说不得也是一种坑人的手段。 不过就在他一边赶路,一边捕捉元磁极光的时候,眼前终于看到除了雪山和元磁极光之外的其它景物。 “这是祭坛?” 陆玄也不知道自己是走了多久,他这具身躯异常强悍,根本就不知疲倦,因为元气补益并不困难,风雷玄光飞空之下,都不见什么损耗,法力依旧完满。 所以也不觉得辛苦。 直到看到了眼前一方偌大的祭坛,才发现周遭风雪似乎小了些。 有祭坛存在,就说明有人烟,也能搞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陆玄心中一喜,急忙朝着那祭坛掠去。 也许是一路行来,入眼俱是风雪,哪怕修行者身躯,眼睛并未受到损害,但一时眼神也有些不好,掠至祭坛之上,才发现原来祭坛下方还有数十名裹着厚厚兽皮,披头散发,看不清具体模样的人跪着。 这些人身上也是风雪裹挟,白茫茫一片,本身穿着的兽皮亦是灰白色彩,若是不动作,还真不一定能注意到。 心中略有几分惊讶,不过转念觉得是件好事,他正愁没人问话呢,祭坛下方的这些人,虽然看上去都是凡人,或多或少也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才对。 于是朝着那些人走了过去。 而就在这时,正在跪拜祭坛的数十人,刚好起身抬头,就见得站在祭坛之上的小孩儿陆玄。 先是惊怒,随即看清楚了陆玄模样装扮,就有些惊疑不定。 之所以愤怒,是因为祭坛在他们的心中,就代表着供奉的烛龙,是不可触犯的,陆玄站在祭坛之上,接受他们的跪拜,等于是在侮辱神灵。 而惊疑不定,就是因为陆玄的模样和装扮了。 陆玄赶路,风雷玄光笼罩,身子自然干净得很,是以模样清清楚楚的摆在他们面前。 钟灵毓秀,唇红齿白的五六岁童子,不管是谁人见了,目光都会禁不住被吸引过去。 加上陆玄一身薄薄的衣物,背后还背着与身体一般高大的剑匣,着实不像是普通人。 甚至想到陆玄似乎就是从昼极山中走出,直接来到祭坛之上,也让人不得不生出许多想法。 “是烛龙神派遣来的仙童!” 人群之中,忽然有人惊呼道。 听得这话,人群一阵骚动。 倒是弄得陆玄一愣。 正在这时,人群前方,有一名手持木杖的佝偻老者,忽然抬手虚按。 这老者地位似乎不俗,看到老者的手势,人群安静下来,不过都紧紧的看着陆玄,仿佛要从他的脸上看出花来。 老者手持木杖,同样紧盯陆玄,上前几步,忽然脑袋微垂,以示恭敬,问道:“敢问仙童,可是烛龙神派来的么?” 这老者明显是这一群人的首领,陆玄自然也把更多注意放在了他的身上,此前没有什么发现,现在仔细一看,倒是看出了这老者似乎与其他人不同。 在场的数十人,气血旺盛,但都是凡人,此前陆玄一眼望去,也没看到修行之辈,然而此时老者发声,陆玄才注意到这老者身上也有灵机萦绕。 尤其他手中木杖,似乎也不是俗物。 心中顿时有些惊讶。 不过还没多想,就注意道老者问的是烛龙,而且方才人群之中出声之人喊得也是烛龙,难不成他们是为了烛龙而来? 烛龙不是才出世么?怎么就有人供奉了?还是说此地就是烛龙的居所,这些都是他的子民? 二百三十二、海船 据陆玄所知,类似南疆那样的地方,就有供奉上古的部落,知晓类似的部落都尊为祖灵,是以对于这样的事情,还算有些了解。 要说烛龙回到故地,有部落生民看见,来此供奉,陆玄也能理解。 但这些人来得未免也太快了些…… 不对! 陆玄忽然想到,自己被烛龙摄入九嶷鼎中,不知外界时间流失,究竟过去了多久,似乎自己并不清楚。 尤其想到自家肉身变化,想来也不是短时间能够造化而成的,面色不由微变。 念头一动,转头看向了这祭坛下方的数十人,尤其那名看上去是首领的老者。 眼珠一转,道:“不错,我正是烛龙大神座下仙童,得蒙神尊点化,特来见你等供奉大神的生民。” 借用一下烛龙的名头,想来这位大神也不会介意。 …… 仗着烛龙座下仙童的身份,陆玄得到了这数十人的尊重。 也从他们口中弄到了不少的消息。 才知道原来离烛龙来到此地,已经过去了三年时间。 三年不长不短,对于陆玄而言还能接受。 他怕的是要是过去了数十年,事情就难办了,倒不是对自己有什么影响,只是真要过去了这么多年,家中几个后辈只怕都不存人世了,显然不是那么好接受的。 稍松了口气,回过头又拐弯抹角的打听了其它的信息,也知晓了此地到底是何处,而这数十人来历又是如何。 这数十人来自于一个名为有烛部的部落,老者则是有烛部落的祭司。 他们这一行,是要外出打猎,先来这祭坛祭祀烛龙,保佑狩猎顺利,没想到遇到了陆玄。 至于此地,在老祭司的口中,叫做裹素洲昼极山。 对于昼极山,陆玄没有半点印象,不过当听到裹素洲这个名号的时候,就有些蒙了。 虽然大概猜测到烛龙估摸回到了北方,可裹素洲这个名字一出来,让陆玄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陆玄这辈子都没离开过紫府洲,早年未曾修仙,因为条件缘故,也没听说过紫府洲外还有部洲存在,当然身为穿越者,他自觉应该还是有的,譬如岛屿之类。 而踏入修行之后,见识多了,于是知晓紫府洲外,还有东南西北八大部洲。 裹素洲便在其中,处于紫府洲正北,相隔数十万里海域。 本身这也没什么,毕竟对于烛龙这等上古大神而言,数十万里路途不过倏忽之间,别说来到裹素洲,就是去往域外虚空也不值得惊奇。 但对于陆玄而言,就有那么一些不妙了。 好容易从雪山之中闯出来,他的第一想法就是先回哀牢山一趟的,可现在的情况,这个想法已经被完全打破。 一个是路途遥远,且不说昼极山存身裹素洲北极,本身裹素洲就足够宽广,纵横不知多少万里,加上两洲之间的数十万里海域,近百万里的路途,即便以他境界,飞剑在身,也不知需要耗费多少时间才能走完。 他毕竟不是烛龙,数十万里不过等闲。 也不是大圣,一个跟斗十万八千里。 此外四方海域,岛屿无数,危机四伏,强大海兽不知凡几,妖魔鬼怪层出不穷。 紫府洲在人族经营数万年之下,早就没有了真正厉害的妖魔凶兽存在,即便有,大概也都被玄门高人镇压了。 而四方海域可没有那么多人族,也没有高人有这个闲工夫去对付这些存身无尽海域,自由自在的妖魔凶兽。 因此境界不足,即便是有那个时间赶路,也没那个本事扛过这些危险,顺利到达紫府洲。 如此情况之下,想到以自家条件,几乎很难顺利回到紫府洲,陆玄自然难有好脸色。 “仙童?” 有烛部落的老祭司看到陆玄的脸色,还以为他有什么不快,小心开口询问。 回过神来,陆玄知晓现在的处境,还不是琢磨回紫府洲的时候,至少先有个安稳的落脚之处,再做考虑,于是按下心中郁气,摇头道:“无事,烛龙大神回到昼极山,遁入了极光深处沉眠去了,因多年未曾归来,于是命我四方游历,看看裹素洲诸部落的情况,我正在琢磨此事。” 老祭司闻言,点了点头,继而不知想起了什么,叹道:“仙童有所不知,我等裹素洲部落,现在的情况不怎么好。” 这老祭司也是修行中人,只是所走的路子和炼气士不同,所以也有不少的见识。 陆玄见他模样,似乎有什么难处,想着对裹素洲多些了解,或许能找到安全回紫府洲的方法,于是也静心旁听。 老祭司缓缓提起了裹素洲近况。 其中除了裹素洲诸部落,还有北方魔教的消息。 陆玄知晓魔教四分之后,奔走四方海外,对于裹素洲存在北方魔教,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听闻北方魔教在裹素洲发展得十分不错,甚至压过本地土著,略微有些惊讶。 倒不是认为北方魔教的人不该有这样的本事,只是想到裹素洲虽然不比紫府洲,但也是一方广袤部洲,资源不少,北方魔教发展如此势头,千年来还不知培养了多少门人弟子。 再有便是其余三方魔教,想来也不会比北方魔教差了。 三年前九嶷山论剑,魔教返潮的说法就已经在紫府洲传扬,当时的陆玄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毕竟千年前正魔斗剑,玄门大胜。 所以或多或少对于魔教返潮的事情没有太过上心,也认为不会影响自己和朋友身上,但是听了老祭司的话,才知道自己想的还是有些简单了。 如果四方魔教都是北方魔教这样的发展势头,千年来专心培养后辈弟子,以紫府洲玄门现在的情况,二者之间还真说不好强弱。 如此情况之下,魔教返潮的动荡明显还要超出他的想象,波及和影响也会比他想的更为深远。 说不准朋友和家人就会受到牵连。 一时不由皱眉,可惜回过头来,想到自家如今情况,也只能在心中叹气。 他现在回紫府洲都还是一个难题,即便知道了这些消息,也没什么用处。 “此番烛龙神回归,对于我等部族而言是个好消息,神州是我等乡土,那北方魔教乃是外来,总不能叫其统辖了去,三年前我等百族便在此大祭,欲借烛龙神之威对抗北方魔教之人。可惜烛龙神沉眠,不能主持。” 裹素洲的说法,是北方魔教的人带来的,本地土著还是习惯以神州称之,陆玄也从老祭司口中听了,是以并不奇怪。 倒是听了这话,知晓因为烛龙缘故,还引得裹素洲局势有如此变化,略有几分惊讶。 他心中好奇,多问了几句,可惜有烛部落只是一个小部落,老祭司修为也勉强,知道的消息并不多,只是因为祭司的身份参加过百族大会,大抵了解到一些事情,更多的就不清楚了。 本身陆玄裹素洲局势也没有太多兴趣,得知如此情况,也就没有再问。 “仙童乃是烛龙神近人,此番务必随我回有烛部一趟,让有烛部稍作招待。” 对于老祭司的邀请,陆玄没有拒绝。 虽说路途遥远,行也艰难,但紫府洲还是得回去的。他也需要一个落脚之地,摸清楚自身如今情况,好做后续的计划。 …… 九嶷鼎、玄虚剑匣、龟蛇剑、朱果、落魄钟、金蜈内丹、杨燕云遗物、以及一些散碎的生活用品。 来到了有烛部落,稍作安顿之后,陆玄先是整理起了自家物品。 东西不少,但对于他回紫府洲帮助却不大。 龟蛇剑不必说,此物是他护道飞剑,他修为越强,飞剑祭炼之后也越发厉害,是他修为境界的表现,实力仿佛之间的敌手以此剑对付足矣,但更多还是靠他自身实力,回紫府洲的路上,应对危机却有些不足。 玄虚剑匣之中还有一道师父严白凤的剑气,算是保命手段,轻易不好动用,有些帮助,但北海数十万里海域,仅一道剑气,显然不够护持己身。 其余如朱果、落魄钟、金蜈内丹……等,要么是灵物,要么是特殊法器,除非遇到特殊情况,否则也帮不上太大的忙。 九嶷鼎元帝至宝,穷尽造化之功,斗法显然也是强绝,可如今情况,不过初步掌握,而且以他的修为,即便掌握,也难真个借其神威,还是有些勉强。 真要遇到危险,动用此物,一个不好或许还会被人夺走,那就无奈了。 所以陆玄一番分析之后,发现说来说去,还是自家修为低了,若是有个还丹境界,法力蜕变,有龟蛇剑傍身,九嶷鼎做底牌,路途即便遥远,危险不少,也有把握一闯。 不过这是在他一人一剑,独自赶路的前提下。 要是有人同行,或者有什么特殊手段,能够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自身安全和应对危机上,而不是借助法力赶路,或许也不是不能闯一闯。 如此想着,陆玄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来。 他昔年入道,与徐烟霞有莫大关系,而徐烟霞和李元丰是好友,所以陆玄也从李元丰的口中知道了不少关于徐烟霞的事情。 其中李元丰就提到过徐烟霞去往海外云游之事。 当然根据李元丰的说法,徐烟霞是还丹修士,境界不是如今的陆玄能够比较,本身借鉴意义不大。 只是李元丰还说过,徐烟霞海外云游,更多的目的还是观览海外风景奇贸,所以特地造了一艘大海船。 本来这也没什么,可按着李元丰所说,徐烟霞所造海船其实也是一种特殊法器,昔年魔教分走四方,海船法器那时就颇为兴盛。 许多魔教弟子境界不足,就是依靠得海船法器出走海外。 这等法器不同寻常,只要有图纸,按着图纸分别祭炼部件,以阵法手段将部件组合之后,就能够炼成一艘超出自身境界的海船。 虽然没有什么攻伐之力,但防御力极强,如是图纸厉害,甚至元胎修为也不是不能够制造一艘能够抵抗还丹修士手段的海船。 这也是阵法的玄妙所在。 当然图纸很重要,或者说阵法品级很重要。 昔年徐烟霞出海,就是炼制了一艘大海船,陆玄当时听了李元丰的话,也只当成故事听,没有太过上心,现在回想起来,倒是有了不少想法。 如果能够得到一份品级足够的海船图纸,即便修为境界不足,也不是没有机会回到紫府洲。 至于在裹素洲这地方,是不是能够找到海船图纸,陆玄倒是觉得不是问题,北方魔教的人,当年也是从紫府洲来的,他们之中,肯定就有海船的图纸,只是想要获取有些麻烦罢了。 以他现在的情况,即便根骨变化,肉身已成仙骨灵胎,但想要修炼到还丹境界,没有足够机缘的情况下,还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 更别说他如今根本没有后续的修行法门,这就是一个很大的限制了。 还丹境界,暂时几乎不用想。 相比之下,求取海船图纸就更有机会一些。 哪怕获得图纸之后,制造海船也需要花费一些时间,但想着李元丰说的话,至多也就是数年的功夫。 对比突破还丹所需的条件,这点时间也算不得什么了。 如此想着,陆玄心中念头百转,想到了有烛部落老祭司的话。 本地的土著部落,因为烛龙回归的缘故,欲要对北方魔教动手。 以陆玄现在的条件,想从北方魔教的手中弄到海船图纸,显然是有些困难的,但如果依靠本地土著部落的力量,困难就小了许多。 甚至陆玄还想到,本地部落的祭司势力既然能和北方魔教打擂台,显然祭司们的实力也不会差。 要是能够得到认同,或许还能够借助他们的力量打造海船,乃至得到更多的帮助。 到时候回转紫府洲或许根本就不是难题了。 陆玄心中仔细揣摩了一番,觉得自家的注意还是有一定的可行性的。 问题主要在于如何取得本地部落祭司们的信任。 念及于此,陆玄托起了九嶷鼎。 二百三十三、烛巫 有烛部落的人亲见他从昼极山中走出,来到祭坛之旁,是以将他与烛龙联系到了一起。 但其余部落的人可不会因为有烛部的话就轻信了他与烛龙的关系。 而且似他这般紫府洲的打扮,很容易让这些部落的人认成是北方魔教弟子。 到时将他看做间谍,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因此取信这些部落的祭司非常重要。 好在陆玄并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 “烛巫,诸部欲谋魔教,不知是真是假?何时动手?” 心中有了计划,陆玄来寻有烛部祭司。 老祭司名为‘烛’,或者说在成为有烛部落的祭司之后,就会得到‘烛’的名字。 ‘巫’则是祭司的称呼。 有烛部落是个小部落,青壮不过数十,连带老弱妇孺在内,拢共也就二百来人。 在这冰天雪地的裹素洲,一直都没有具体的定居之所,根据天气和环境的变化迁移。 不过三年前烛龙现世,裹素洲诸部,尤其是信奉烛龙神的部落,几乎都来到了昼极山安家,有烛部是其中之一。 因此有烛部落所在之地,能够看出长期生活的痕迹,部落的人都住在冰屋之中。 老祭司的住所,是有烛部最大的一处冰屋,而且看上去也要比部落中其他人的冰屋要特殊些,冰屋围绕着六根巨大的冰柱,上面有一些陆玄看不懂的文字。 老祭司说是巫文,可惜陆玄在紫府洲并没有见识过。 陆玄模样可人,跟随老祭司等人回到有烛部落,部落的人都知道他烛龙仙童的身份,对他颇为尊敬,加上陆玄待人和善,有烛部落的人都很喜欢他。 尤其是部落之中的孩童,更是对他亲近。 当然,这更多是因为他这具九嶷鼎中祭炼而成的灵胎天生自带九嶷鼎先天元胎残余气息,对于灵觉强大的孩童,以及不通人事的兽类很有吸引力。 不过部落百姓和陆玄的相处,看在老祭司的眼中,则让老祭司对于他仙童的身份更加深信。 在裹素洲部落之中,孩童被认为是与天地自然联系最为紧密的存在,通常祭祀的时候,也会让孩童们跳起舞蹈,人们认为这样纯净的孩童能够引来自然神灵的目光,促使祭祀的成功。 而陆玄这个被孩子们喜欢的仙童,自然更受老祭司的认可。 “三年前我曾带着阿焰参加了那次祭司烛龙神的盛会,我所知道的消息,都是当时的组织者炎石部落的祭司大巫灵炎说的。” 听到老祭司的这话,陆玄微微点头。 他向老祭司了解过裹素洲部落祭司的修行路子,他们走得是沟通自然神灵,借助天地之力施法的道路。 大抵也有那么一些粗略的境界划分。 按着老祭司的话,祭司之中,有巫、小巫、大巫、祖巫的说法。 而老祭司就是一个普通的巫。 根据他的形容,巫大概就是炼气元胎的层次,小巫已经能够做到飞遁,应该就是玄光乃至餐霞之境,至于大巫,陆玄不知如何分辨。 因为老祭司对此了解也不多,但大抵是在还丹以上的境界了。 而祖巫,裹素洲已经没有祖巫存在了,祖巫的传说,已经十分的久远。 也是传承的特殊性,不像紫府洲练气境界划分的那么详实,也很难根据一些特定的象征来断定一个境界。 至少在老祭司的话中,能够飞行的就是小巫,而能够给一千个部族青壮加持神力的,就是大巫。 祖巫在老祭司的形容之中就是无所不能,没有什么参照性。 或许是老祭司的传承之中相关的知识还是少了,总之陆玄不是很能根据炼气境界去辨明祭司们的修为。 当然这对于他的影响不大,裹素洲的部落能够和北方魔教的人抗衡到现在,必然存在着强人,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可以了。 回过头来,再说老祭司口中的炎石部落的大巫灵炎,身为大巫,在裹素洲是极为有地位的,基本上出自大巫之口的消息,做不得假。 所以陆玄也能够确定裹素洲的部落确实是要和北方魔教开战。 确认了这个消息,陆玄便按着自家心中的想法开始做事了。 他说道:“我与烛龙神,都是从南方的紫府洲而来,在那个地方,魔教的人触犯了烛龙神,这是不可饶恕的罪过,虽然烛龙神并没有提过教训魔教之人的话,但身为烛龙神座下的童子,我显然不能当这件事不存在。” “而烛龙神离开北地已经很久了,命我四方游走,了解裹素洲部族现在的情况,如果知道魔教的人压迫他的子民们的生存空间,显然是不会坐视不管的,所以我想以烛龙神的名义,加入到对抗魔教的队伍之中。” “我对魔教的了解不少,他们在紫府洲也是恶名远播,被当地的势力认为是邪恶的存在,他们其实也是被紫府洲赶出来的,所以在这件事上,或许我能帮上一些忙。” 陆玄再次拿烛龙出来做名头。 “这是天大的好事,如果大巫们知道这个消息,必然会很高兴。” 老祭司并没有半分怀疑,当然这也就是裹素洲环境恶劣,在此栖息的部落为了生存已经需要耗费几乎全身的力气了,相对于紫府洲那样安泰的环境,部族生民们要淳朴许多,没有那么多城府心机。 “不知道烛巫能否带我去见能够主事的大巫?” 陆玄说这么多话,目的还是为了通过老祭司接触到裹素洲诸部的大巫。 只有大巫们才有主事的权力,取得了他们的信任,才能够依靠他们的帮助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然老祭司就算再尊敬他,也帮不到他什么忙。 “这是我应该做的,我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巫,但是带仙童去见大巫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以仙童的身份,就算是没有我,大巫也会乐于接见,尤其是炎石部落的大巫灵炎,他的实力是我等供奉烛龙神部落之中最强大的巫,离烛龙神的距离也是最近的,灵炎大巫如果知道了仙童的身份,一定会非常的高兴。” “有劳烛巫了。” 陆玄得了回复,微微一笑。 二百三十四、有烛部落 老祭司虽然答应陆玄带他去见炎石部落的大巫灵炎。 但并不是立刻就能成的。 巫有着主持部落大事,庇护生民不受恶兽、灾害侵袭的责任。 因此并不是说答应带陆玄去炎石部落,就能立即离开。 再加上本身老祭司带着人在祭坛遇见陆玄的时候,就是准备祭祀过后外出狩猎,如今部落之中的青壮都没有回来,他这祭司要是现在就离开,一个不好有烛部落就不存在了。 哪怕陆玄是烛龙仙童,在部落没有保障的情况下,老祭司也不可能放下部落的事情,先带陆玄去往炎石部落。 更别说昼极山方圆万里,有烛部落这个小部落不过处身最偏僻的地方,相隔炎石部落尚有千里之遥,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赶到的。 老祭司不会飞遁,陆玄倒是可借飞剑相携,但飞剑手段,在裹素洲部落祭司眼中,就是魔教中人的手段,说不得一个见面,未等发话便相互攻伐,届时大巫未曾见到,殒命昼极山,那可就好玩了。 好在陆玄也不着急,虽说回转紫府洲确实有几分执念,但也清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 况且就算到了炎石部落,后续也还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现在就急,只会乱了方寸。 陆玄虽是孩童身躯,但本身却并非孩童,也没那么大的冲动。 于是转过头来,反而帮着老祭司照拂部落中生民,处理起一些麻烦事来。 有烛部落所在之地,靠近昼极山,但由于昼极山中元磁极光笼罩,极为寒冷,对于修士而言,身处外围或许没有太大影响,但普通人却受不了。 加上昼极山也没有什么适合狩猎的地方,因此有烛部落因为烛龙缘故,虽然迁徙到了昼极山附近,相隔也还有很远。 此前陆玄在祭坛处遇见有烛部落的人,随同他们走回部落,就花了五天时间。 这还是在部落之人都习惯了冰天雪地的环境,又都是青壮,赶路不慢的情况下。 此地算是一处山谷,周遭雪山围拢,不见多少植被。 有烛部落选择这里的原因,主要是山谷能够遮蔽一些风雪,如果有暴风雪席卷,也不至于受到太大的影响。 当然环境虽然恶劣,但适者生存的道理到哪里都合适,裹素洲自然也有许多特产生灵。 譬如裹素洲中最为常见的一种野果,就是裹素洲部落生民们赖以生存的宝物。 此果唤名雪元果,说是果,实际上是类似薯类的之物,长与地下。 而部落之中的妇孺,平日里的除了一些编制兽皮的事情之外,就是外出采集雪元果。 因为部落之中人实在太少,青壮们人数有限,狩猎不带够人,很难得到充足的猎物,是以往日这些妇孺们都是冒着不小的危险,在山中采集果实。 陆玄看到这种情况,便随同这些妇孺外出,看护她们的安全。 也遇到过一些野兽,长得都很有裹素洲的特色。 裹素洲的大多野兽,多是一身白毛,有掩藏行迹的功效,而犹豫环境恶劣,几乎外出猎食的野兽都很凶恶。 有烛部落死在这些野兽利齿之下的妇孺不在少数。 也是因此,有烛部落的人一直不见多,只能勉强维持。 陆玄在有烛部落生活了一段时间,看到这样的情况,倒是想起了江头村来。 虽然有烛部落和江头村实在没有什么可比性,但某种意义上又有些相似。 而且部落百姓的淳朴,还要在江头村之上。 陆玄见此,心中不由有了一些想法。 裹素洲的部落,百姓们虽然狩猎技巧很强,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耐力更不是紫府洲的人所能比较,但因为文化风俗、以及生存环境的缘故,他们并没有能演化出除了‘巫’之外的力量。 哪怕是部落之中的青壮,连打熬身体的方法都没有。 当然,这也有资源匮乏的缘故,根本没有那个条件锻炼。 青壮们外出打猎,通常都是部落之中的巫,通过施法,借助天地自然的力量,加持在他们的身上,让他们能够在风雪之中保证行动力,增福气血和力量。 不过这样的加持手段是有限制的,就好比道门的符箓,青壮们维持状态的时间,通常就是看部落之中的‘巫’力量的层次。 这样的条件,限制显然是很大的。 以至于巫的存在对于一个部落来说太过重要,乃至于要是巫断了传承,几乎就等于这个部落要灭亡。 同样,这也是巫的地位在部落之中如此重要的原因。 陆玄不知道裹素洲的部落祭司们,有没有从北方魔教的弟子手中学到一些东西,正常的情况下,只要祭司之中有聪明人,就应该能够发现炼气路子的一些好处。 即便不走修行之道,弱化版的武道,对于部落的发展也是有着极大好处的。 他不清楚裹素洲的部落是否推行过武道,或者因为什么别的原因,没有人去研究这个。 但他却认为这至少对于有烛部落的发展是有好处的。 寻常的养气法门,不似外炼手段,会耗费太多的气血,对于资源的要求也没那么高。 如果有诸部落的青壮们练习武艺,显然对于烛巫的需求就不会那么严重。 也能够获得更多的资源,如此循环之下,部落自然就得到了发展。 也许是有烛部生民们的淳朴影响到了陆玄,陆玄找了个机会,去见了老祭司一趟,提出了自己的一件。 修行一道,他或许算不得什么,但对于武学,早年在百字碑帮助之下,炼了甲子年头武功的他,还真不一定有几个人能比得上。 找出一门适合有烛部现在情况的功法,帮助他们发展,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然而当陆玄找到老祭司的时候,老祭司开始还挺高兴的,听到陆玄要传授部落青壮什么法门,以为是和烛龙有关,也表现的很有兴趣,但是当听到武功的存在,是从紫府洲传来的时候,面色就有了一些复杂。 似乎并不像陆玄想得那样高兴。 二百三十五、大巫 “仙童不知,如修外来法,或不容于诸部。” 老祭司这话一说,陆玄就明白了他的顾虑。 本身陆玄也有猜测,只是没想到比起生存,裹素洲诸部对于传统更为重视。 当然这并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以有烛部现在的情况,连生存都异常艰难,真要是部落与北方魔教之间再起杀伐,他们这样的小部落,只怕一个意外就会被人从世间抹除。 老祭司还是比较好说话的,这些时日以来也招待有加,陆玄没有弄什么弯弯绕绕,明明白白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老祭司闻言苦笑道:“唯恐触怒大巫,我部难存。” 听到这话,陆玄算是明白了,老祭司本人对此并没有多少排斥,只是顾忌大巫的想法。 不过话说回来,裹素洲诸部,本来就是这些大巫在管辖,如果不是一心投靠北方魔教,无视大巫的规矩,确实比面对恶劣的生存环境还要难办。 陆玄听此,没有再劝。 老祭司并非不想,只是不敢,这样的情况下,陆玄再劝就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了。 他经历不少,也能从老祭司的角度看待问题。 仔细想象,如果换成是自己,没有足够的实力,也不会轻易冒犯大巫们制定的规矩。 冲动行事,只会害了部族的子民。 虽然略有几分遗憾,但陆玄还是暂时放下了授武的念头,转而将这些日子在有烛部落的见闻分析了一遍,根据自己的见解,提出了些许意见。 当然可行与否不一定,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还得看老祭司这一族之长决定。 陆玄毕竟见识多广,不少意见还是给了老祭司一些启发。 对于陆玄也愈发亲近起来。 于是几日过后,有烛部也有了一些变化,虽然这些改变或许要很长的时间才能给部落带来较大的改善,但至少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陆玄看在眼里,心里也颇为舒畅。 又过了大约半个月的时间,有烛部外出狩猎的青壮们归来,也许是祭祀烛龙真有那么一些作用,青壮们收获不少,虽然也有些损失,但带回了很多的食物储备。 而这些青壮归来之后,老祭司又在部落之中主持了一场祭祀,祭祀的自然是烛龙,大概就是感谢烛龙庇佑的意思。 陆玄参加了这一次的祭祀,倒是感觉颇有一些意思。 与部落的生命们一起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之中,陆玄心情也是颇为不错。 没过两日,老祭司终于安排好了部落的事情,决定带陆玄前往炎石部落,面见灵炎大巫。 …… 炎石部远在千里之外,此去更是围绕昼极山而行,对于陆玄来说算不得什么,不过老祭司还是有些吃力。 他们巫修法门,也是千奇百怪,各有各的特点,有的肉身强悍,有的精神强大,有的二者皆有。 而有烛部的法门,对于肉身并没有太大的帮助,而且因为精神强大,一如道门阴神之法,对于身体有着极大的负荷,因此老祭司的身体也比较虚弱。 除非在施法的情况下,以巫术掌控自身,否则肉身实在有些拖后腿。 好在二人离开有烛部落之时,就有过商量。 老祭司对周围的部落情况算是比较了解,它们处在的位置也比较清晰,因此陆玄完全可以借助龟蛇剑带着老祭司飞遁,只需到了那些部落的附近,再徒步赶路便可。 如此既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能加快赶路的速度。 说来也是有些无奈,因为烛龙的缘故,昼极山附近迁徙了许多的部落过来,以至于给二人赶路添了许多麻烦,也耽误了一些时间。 好在一路上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 炎石部落,坐落在昼极山正南。 裹素洲诸部,并非全都供奉烛龙。 迁徙到昼极山附近的部落,多是信奉烛龙的部落。而炎石部落算是供奉烛龙的部落之中最强大的部落之一。 当然,如今诸部虽然有共同对抗北方魔教的趋势,可由于环境因素,诸部汇集一处,对部落百姓们的生存显然有着极大的不便利。 说到底还是资源匮乏,全部聚集在一起,无法满足部落百姓们的生存需求。 因此即便在烛龙出现之后,定下了对抗北方魔教的计划,诸部也还是各占地盘,会议多是由祭司们参加。 尤其是对于大部落来说,一个部落的生民便有数万乃至十数万,对于环境的要求很高。 为了靠近烛龙神,迁徙到昼极山来,条件更为苛刻。 因此各个大部落之间,几乎都相隔千里,为的就是不会影响各家求存,免得尚未联合起来,便产生冲突。 以前各大部落未曾来到昼极山,各有居所,自然不会如此,可是现在情况不同。 在大巫们的商议之下,才定下了如此基调。 况且对抗北方魔教,实际上更多看的还是祭司们的手段,而非凡人身躯的部落百姓。 所以如此处理也不会影响到各家的联合。 如果后续胜利,赶走了北方魔教的人,到时各家占据北方魔教弟子们占据的地盘,那时才会需要到部落的百姓们。 陆玄来到炎石部落的时候,略微有些惊讶。 也许是有烛部落给他带来的第一印象,让他产生了一些错觉,以至于认为炎石部落的聚居形式大概类似于有烛部落。 不过当他真正见识到了炎石部落的模样,才知道自己有些想差了。 入眼所见,是一座冰雪大城。 形制粗狂,类似于九嶷山腹中的元帝陵,区别只在于没有元帝陵那么多的玄妙机关,也没有什么阵法布置,而且整个城池都是寒冰打造。 雪城广大,内中也极为热闹,有集市存在,如果不是此地部落生民的形貌以及以物易物的原始交易形态,陆玄或许以为自己回到了紫府洲。 能够看出这一座雪城存在一些紫府洲文化的特征,想来其中也有北方魔教的影响在里面。 事实上老祭司在带着陆玄进入炎石部落这座雪城的时候,也有些感叹。 “魔教行事不合自然,不过带来的许多东西确实给我们不少启发。” 事实上魔教之中弱肉强食的道理,本来是顺应自然的一种风格,可惜魔教弟子太过随心随意,对于他们来说,行事全看心情,否则与裹素洲的土著还能混到一起去。 因为裹素洲诸部祭司们修行的都是沟通自然的法门,因此讲究的是顺应自然,弱肉强食只是其一,更多的还是循环往复,天地轮回的道理。 更具体一些来说,其实还是裹素洲的生存资源对于人族而言太过稀少,无法像紫府洲的人族一样,发展出自强不息的观念来,人们只能依靠天地的供养,所以自然而然的需要维护天地平衡,顺应自然道理,是一种可持续发展观。 上古巫法,能够在裹素洲维持到现在,也不乏这个原因的影响。 而魔教中人,因为理念和功法的缘故,行事更多看的是自家的心意,很多时候不经意间就会破坏裹素洲的自然平衡,积累之下,或许就会影响到未来的人族生存。 大巫们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对于北方魔教的到来才十分排斥。 而那些加入北方魔教的部落生民,却并没有看到这一点,他们只看到了归附北方魔教,能够让自己变强,而变强就能得到足够的生存资源。 这才是北方魔教与裹素洲土著之间不容的根本原因。 然而相对来说,魔教法门确实能够让人在短时间内强大起来,哪怕这是一种透支未来资源的行为,可是这却给裹素洲的大巫们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巫的存在形式,就注定他们治下的部落不能像北方魔教那样短时间内培养出强者,以至于在过往的日子之中,北方魔教愈发强大,而大巫们所带领的裹素洲土著部落,生存空间被渐渐压缩。 在这种情况之下,部落之中有些小聪明的后辈,被北方魔教的强大所吸引,于是更进一步的削弱了部落的力量。 这是一种恶性循环。 大巫们都是聪明人,自然能够看到这一点,可惜他们身为大巫,第一要务是自家部落的百姓,并没有能够在第一时间做出正确的应对。 等到发现情况越来越恶劣之时,已经有些骑虎难下。 而烛龙的出现,则是让他们定下了决心。 烛龙或许并不会亲自出手帮助他们,但是他们以烛龙为图腾,借助天地的力量,烛龙的出现,本身就会对他们带来很大的帮助。 因为烛龙身为上古,天地所生,所拥有的神通,确实就是天地道理的一种显化,烛龙回到裹素洲,本身就能够加强大巫们与这一方天地的联系,侧面意义上来说,就是增强他们的实力。 即便烛龙只是回来睡觉,甚至于大巫们也清楚身为上古的烛龙不会因为他们的供奉就真的出手帮助他们,可烛龙对于环境的改变,就足以成为他们的一种底气。 就好比烛龙居于昼极山,张目为昼,闭目为夜的神通就会自然显化,能够借助这方面力量的大巫,自然会获得增福。 清楚一些,就是烛龙的回归,活化了裹素洲的自然力量,让大巫们能够更为轻易的借助这一股力量,乃至于能够借助到的力量更强大。 是以烛龙从某些层面来说,就等于是一件法器,能够辐射整个裹素洲的环境,增福大巫们的力量。 哪怕不信奉烛龙的大巫,同样也能够获得好处。 烛龙天地所钟,神通无量,本身拥有的力量很是复杂,即便裹素洲有的部落并不是供奉烛龙,但他们所供奉的自然力量,本身或许也在烛龙神通的涵盖当中,自然而然,他们也能够得到好处。 这才是烛龙归回之后,裹素洲诸部动作的原因。 否则大巫们真要是傻到寄托于让烛龙出手帮他们对付北方魔教的念头,裹素洲的土著部落只怕早就被北方魔教荡灭一空了。 自强不息的道理他们或许不懂,但是生存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之中,也不会存在依靠别人的侥幸心里。 更何况他们所信奉的烛龙,实际上和烛龙本身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之所以烛龙会成为部落的图腾和信仰,仅仅只是因为烛龙能够代表他们所需要的某种天地力量罢了,能够让他们更为具体、方便的借用这一种力量。 不曾修炼的普通部落百姓或许不懂,就好比紫府洲的人信奉神灵一般,在他们看来就是神灵带给的他们力量。 而大巫们则是很明白,他们供奉的实际上并非是烛龙,而是天地。 乃至于炎石部、有烛部等部落迁徙到昼极山附近,也是因为这里最为靠近烛龙,天地力量最为活跃,对于他们这些以烛龙为图腾,借用天地力量的祭司来说,好处最大。 而并非是因为想和烛龙更为亲近,瞻仰神颜。 …… 陆玄和裹素洲的土著接触时间不长,对于巫的修炼方法了解更是十分片面,而老祭司认为他是烛龙座下仙童,也不会明明白白的说出这件事情。 毕竟怎么说都好似对烛龙有些不恭敬,所以他最初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的,直到他面见了炎石部落的大巫,才醒悟过来。 因为这位大巫对他烛龙仙童的身份并不是那么的看重,哪怕他借助九嶷鼎中烛龙留存的大日真火证明自己的身份,大巫也确信了他的身份,依旧只是客气,而不是狂热。 为此陆玄找了老祭司询问,根据一番分析,才明白了其中因果。 如此以来,他的计划自然要做出改变。 烛龙仙童的身份或许能够让他在各大部落之间被当成贵客对待,但却无法帮助他融入其中,达成后续的目的。 于是陆玄再度找到了炎石部落的大巫。 “炎石部生民十万众,身为大巫事务不少,有所怠慢,还望仙童见谅,未知仙童寻我有何要事?” 如果不是清清楚楚的知道眼前之人就是裹素洲土著,炎石部落祭司,陆玄或许以为自己面对的是紫府洲的同道了。 不论言谈还是气度,都与道家中人没有分别。 修为境界高了,领悟自然道理,智慧便涨,高人行事,殊途同归,并不是虚言。 二百三十六、变故 面对眼前这位身形健壮还要胜过自己,气质和善,浑身带着一股天地自然气息的灵炎大巫。 陆玄有一种站在回道人等前辈高人面前的感觉。 压力不小。 “听烛巫说,诸部欲与北方魔教做过一场,不知此事……” 略作沉吟,陆玄开口。 “仙童对此事也有兴趣么?可是烛龙神之意?” 灵炎大巫眼睛微亮。 陆玄摇了摇头,“烛龙大神尚在沉眠……” 看到灵炎大巫神情恢复平静,陆玄忙道:“不瞒大巫,我与烛龙大神,实际是从紫府洲而来,其中与北方魔教颇有一些关系,我想要是诸部要对魔教动手,或许能帮到些什么。” “烛龙大神对我帮助不少,颇为亲近,说来裹素洲也是大神故地,诸部更是以烛龙大神为图腾,虽然我修为低微,但也想搭把手,不知有没有这个机会。” 然而灵炎大巫却没有被陆玄的这句话吸引注意,反而笑道:“不知仙童有什么需求?” 听到这话,陆玄心中一叹,果然境界高深的人,都不是自己能轻易糊弄的。 好在他对此也不是没有预料,于是道:“我本是紫府洲之人,跟随烛龙大神时日不长,来到裹素洲听了大神三年指点,此番大神沉眠,才从昼极山中走出。我本欲回转紫府洲,只是没有大神带领,这百万里路途,自觉力有未逮,听闻诸部欲对北方魔教动手,是以想提供些许信息,换取一些帮助。” 既然被人看破,陆玄也不在隐瞒,将自家对海船的想法道出。 灵炎大巫倒也没有因此就生气,或是对陆玄产生什么不好的看法,略作沉吟之后,道:“我裹素洲诸部,并无制造海船的法门,仙童要求取海船图纸,确实只能从魔教获得。” “我曾见过魔教众人乘船出海,的确也有几分玄妙。若是我部落之中有海船图纸存在,倒是不介意赠与仙童,可惜除了紫府洲而来的魔教弟子,并无人拥有海船图纸。” “不知仙童对于魔教有多少了解?” 大巫果然对烛龙并没有太多心思,能够看出看在烛龙的份上,大巫对于自己还算尊敬,可是也就只有尊敬了,更多的礼遇并不存在。 陆玄这会儿对此也不在意了,烛龙仙童的身份虽然没有预想之中的那么好用,但也让他能够和灵炎大巫顺利的对话,要是没有这个身份,以大巫的存在,只怕他想要见上一面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我本是紫府洲玄门弟子,是意外之下才随烛龙大神来到的裹素洲,我不知道大巫对于紫府洲了解有多少,但我紫府洲玄门,与魔教一如裹素洲诸部一般,冲突不少,昔年也曾将魔教打退,是以对于魔教还算有些了解。或许有不少信息大巫能够用得上。” 既然烛龙不能给他带来更多的助力,他只能尽量体现自己的用处,以换取部落的帮助。 “还请仙童细说一二。” 灵炎大巫听了这话,来了兴趣。 虽说此世修行兴盛,紫府洲出走海外游历的修士也不少,就好比徐烟霞之流,但天下九州,裹素洲苦寒之地,环境最为恶劣,加上身处北极,除非有特殊的目的,如同北方魔教,否则极少有紫府洲修士会跑到裹素洲来。 如此情况之下,裹素洲的部落对于紫府洲了解自然不会太多。 加上即便是境界高远的大巫,也有照顾部落的责任,更不可能放下部落,离开裹素洲外出探索,以至于裹素洲诸部的消息有些闭塞。 灵炎大巫或许从北方魔教的人口中了解过一些信息,但肯定没有陆玄这个从紫府洲而来的修士知道的多。 一如陆玄的想法,他如果能够说出足够的信息,对于诸部落对付北方魔教确实有些帮助。 灵炎大巫是聪明人,也是想到了这点,才会与陆玄说这么多话。 如果陆玄的信息有用,他也会考虑提供帮助。 陆玄能够想明白这个问题,于是将能够说的信息都告诉了灵炎大巫。 听到紫府洲兴盛情况,灵炎大巫感慨不少,也不知心中是个什么想法,不过陆玄见此也没有停下讲述。 花了不短的时间,陆玄大致把一些和北方魔教相关,以及紫府洲大略情况与灵炎大巫说了一遍。 灵炎大巫不时点头,想也收获不少。 “仙童带来的消息,确实对我们有很大的帮助,海船图纸的事情,有些麻烦,但我想我们也可以尽力帮忙解决,只不过后续或许还有很多问题需要仙童解答,不知是否方便?” 陆玄自然点头,虽然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但他也没有更多的选择。 而后灵炎大巫说还有要事处理,陆玄也不好过多打搅,大致明白这位听了他带来的信息,估计要去找其他的大巫商议。 离开之前,陆玄倒是问了问授武的事情,不过灵炎大巫也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具体做出回答。 …… 陆玄在灵炎部落等了一段时日,没有得到灵炎大巫的召见,不知何时才能得到回应。 不过他也并没有太过心急。 老祭司在送他来到灵炎部落之后,就离开了,有烛部落需要他的看顾,不可能长时间的不在。 因此陆玄在灵炎部落也没了熟人。 而他修为暂时陷入了一个瓶颈,暂时也没有突破的方法,只能把心思都放在了九嶷鼎上。 可惜九嶷鼎并非寻常法器,以他修为,短时间内也练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时间倒是显得无事可做。 好在陆玄最是耐得住性子。 他心血来潮,尝试性的找到大巫的弟子,询问关于祭司修炼法门的事情,对方居然没有阻止他了解祭司修行相关。 这让他有些诧异,不过没有多想,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正好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做,于是干脆钻研其了祭司修炼法门,希望能够得到一些收获。 经过一番研究之后,收获确实有,但是因为见识到的都是最为基础的祭司修炼方法,管中窥豹,冰山一角,实在也说不上助益良多。 这日,陆玄正参研祭司法门,虽然没有了百字碑的帮助,也尝试性的推演。 却听到了一个不是太好的消息。 …… 虽说裹素洲诸部与北方魔教之间尚且没有爆发真正的大冲突,诸部欲要和魔教决战,消息只在祭司之间传承,身为部落的‘巫’,天生就不可能投靠北方魔教,所以并未泄露。 不过烛龙归来的消息,还是对北方魔教有不小的影响,他们来到裹素洲千年,大抵对巫的修炼也有一些了解,所以清楚烛龙的回归,对巫的实力会有加强的作用。 自然而然想到了部落之人会不会借着这个机会发难,只是三年过去,也没看到有什么动手的趋势。 怀疑还是有的,但北方魔教对于烛龙的存在确实有一些顾忌,贸然之下,也不敢轻易动手。 不过以魔教惯来随心所欲的行事风格,少不了试探。 早年北方魔教大举迁徙到裹素洲来的时候,与本地的祭司势力自然有过斗争的,那时的北方魔教弟子刚刚从紫府洲败走,以至于并不是本地土著的对手,依靠高层的力量,勉强在裹素洲占据了一些地盘,休养生息。 后来恢复元气,才渐渐又发展起来。 期间摩擦是少不了的,只是裹素洲诸部有部落百姓需要看顾,等于祭司们负担都不小,以至于被魔教占去了很大的优势。 再后来看到魔教行事毫无顾忌,更是陷入了被动。 加上魔教发展着实太快,快到出乎了大巫们的预料,才陷入了现在的这个局面。 这些都是旧事,陆玄也是从灵炎大巫的弟子口中听来,每每说起此事,能够看到炎石部落的巫们都觉得有些可惜。 以部落当年的力量,在北方魔教刚刚到达裹素洲的时候,是有力量将北方魔教弟子赶走的,只可惜没有人能够想到会变成今天这幅模样。 当然,这些事情是部落祭司们的遗憾,对于陆玄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只是他所听到的坏消息,却与北方魔教对诸部势力的试探有关。 他在裹素洲没有什么熟人,唯一比较亲近的就是有烛部落的老祭司,以及部落之中的百姓们。 而陆玄得到的消息,就是有烛部落受到了魔教弟子的攻击,老祭司身死,勉强保住有诸部落的部分部族百姓逃了出来,不知存了什么想法,老祭司死前还遣人给陆玄带来的一些话。 有烛部落距离炎石部落上千里,又是冰天雪地,即便传信之人赶路再快,也需要十来天才能走一个来回。 陆玄得到消息的时候,离有烛部落的事情发生已经过去了六天。 按理说有烛部落如何,对于陆玄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影响,只是话说回来,老祭司对他帮助不少,如果没有老祭司的存在,他不一定能够见到灵炎大巫,说出自己的诉求。 而且老祭司在部落几乎离不开他的情况下,还耗费时间带陆玄来到炎石部落,也让陆玄心中有些感激。 如今有烛部落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却不好坐视不理。 于是他去找了灵炎大巫。 灵炎大巫经过那次谈话之后,并没有见陆玄,这一次同样没有见到人,听他的弟子说,大巫并不在部落之中。 陆玄虽然无奈,但也不好强求,于是说起了有烛部落的事情。 灵炎大巫有数名弟子,都是在炎石部落之中的后辈,他们之中,将会有人在大巫死后成为炎石部落新的大祭司。 祭司的寿命不长久,和修道之人没法比,因为法门的缘故,祭司们通常寿命之比普通的部族生民长一倍左右。 事实上这也是部落大巫和北方魔教斗争中落入下风的原因之一。 因为哪怕是大巫,寿命也不会长到哪里去。 即便是他们的力量堪比齐湛渊那样的道门高人。 因为经常请教巫的修行,以及裹素洲信息的缘故,陆玄与灵炎大巫的弟子炻已经比较熟悉了。 听到陆玄要去看看有烛部落的情况,炻略作沉吟之后说道:“若是大巫回来,我会将此事告诉大巫的,仙童尽管去就是。” 说着,还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玉质的骨片,道:“仙童将这一块骨片带在身上,就算是用你的飞剑赶路,途径部落的祭司们感应道骨片的气息,就知道不是敌人,不会影响你赶路。” 陆玄接过骨片,道了声谢,随即离开了灵炎部落。 …… 龟蛇剑剑光卷裹,飞身一遁,便是千里。 有烛部落,入眼一片狼藉。 寒冰铸就的冰屋早已不存,部落百姓们的生活痕迹,也被风雪覆盖了去。 依稀能够看到战斗席卷过的痕迹,显然是来自老祭司的反抗。 陆玄在雪地站定一会儿,微微一叹,略作祭拜,转头离开了此处。 有烛部落残余的百姓如今寄居在周遭的部落之中,带去了消息的他们能够得到暂时的庇护,不过如果不融入对方的部落之中,也不能在他人的部落待上太久。 老祭司还有一个弟子,是个孩子,陆玄明白,老祭司之所以让人带信给自己,或许就是想要让自己帮助他的弟子,成为有烛部落新的祭司。 而陆玄来到这里,就说明他没有拒绝的想法。 类似有烛部落这样的小部落,在昼极山周围不少,都是因为烛龙的缘故才围拢到昼极山来。 烛龙的存在,对于小部落的生存帮助很大,因为部落的祭司们能够在烛龙的影响之下借助到更多的力量,也能更好的保证自家部落的百姓安全。 有烛部落求寻庇护的部落,名为目龙氏部落。 部落生民上千,比起有烛部落要大,但也只能说是小部落。 两个部落相去数十里,距离不算多远,因此平时也有交流,老祭司烛,更是与目龙氏部落的祭司是老朋友。 陆玄来到目龙氏部落的时候,这个千人部落似乎正准备迁徙。 大抵也是因为有烛部的原因。 目龙氏自然没人认得陆玄,但是部落的祭司在陆玄拿出炻交予他的骨片之后,便带着他找到了有烛部落残余的族民。 得见陆玄,有烛部落残余的族民有些激动。 在他们的心中,陆玄是烛龙仙童,而且他们不是大巫,没有那么多见识。烛龙神就是他们的信仰,见到陆玄这个烛龙仙童,一时就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二百三十七、目龙氏 老祭司的弟子,如今已经继承的‘烛’的名字。 属于是有烛部落新的烛巫。 如果部落没有发生惨事,正常发展下去,就是老祭司慢慢将他培养成巫,然后继承有烛部落祭司的身份。 可惜因为魔教弟子的出现,年纪尚小的他只能顶上巫的位置。 这也是小部落的无奈。 小部落的人本身就不多,拥有成为祭司天赋的更是少之又少,有烛部落这样百十人的部落,能够培养出一个弟子已经算是老祭司的能耐了。 因为老祭司的缘故,有烛部落的损失还好,剩下的也有百来人,青壮死了几个,老弱妇孺倒是齐全。 部落本身也有族长,也就是带领青壮外出狩猎的领头人。 与陆玄谈话的就是有烛部落的族长,名为火。 以火为名字的人,在裹素洲不少,越是苦寒之地,对于热和光的向往便越重。 这是一个很常见的名字,尤其是在信奉烛龙神的部落之中,更是不少人拥有这样的名字。 火是一个健壮的男人,已经三十岁的年纪了,裹素洲百姓的寿命不长,抵抗严寒的天气,通常会透支他们的生命力,以至于平均寿命比紫府洲还要短得多。 这里的人步入四十岁的时候,已经算是长者。 以火的年纪,过不了几年就会让出自己族长的位置,交给更年轻的人,不过现在老祭司去世,有烛部落主事的就是他。 对于老祭司的死,能够看出部落的人们都有些哀伤,不过并没有太过严重,裹素洲的环境,死亡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有烛部落的人更多的是为部落日后的生存而哀伤。 老祭司死去,新的祭司还是孩子,明显短时间内对部落难有什么帮助,他们看不到部落的未来。 如果不是还有一个族长存在,或许他们只能选择加入其他的部落,比如现在所在的目龙氏。 因为陆玄在有烛部落生活过一段时间,部落的人都知道他烛龙仙童的身份,所以族长火对于陆玄也十分的信任,见到他的时候,直接表达了部落对于未来的迷茫,希望能够得到他的指引。 陆玄得到老祭司的传信,来到这里,本身就存在帮忙的念头,自然也没有拒绝,不过在决定下一部行动之前,还是问了问有烛部落被入侵时的情况。 根据火的说法,魔教弟子的来临很是突兀,也是因此,老祭司没有半点准备,好在定居在昼极山之后,也做了一些布置,为的是防备周围野兽的侵犯,这一些布置对老祭司起到了一些帮助,也让他成功的将来犯的魔教弟子阻拦下来,才有了部落的人顺利逃离的结果。 “那人手持一枚珠子,能够使用风雪的力量,很是厉害,烛巫不是他的对手,烛巫让我们离开,后来的事情我们就不知道了,目龙氏的龙巫去看的时候,烛巫已经死了,那个人也不见了。” 陆玄没有从火的口中了解多少有用的东西。 他只是一个凡人,虽然气血强盛,但也无法参与到修行者的战斗之中,因为护持部落的人撤离,也没有留在原地观战,所以更多的也不清楚。 陆玄没有再多问。 转过头来,又询问他们对于有烛部落未来的看法:“我们不想让部落在我们的手中断绝。” 火没有过多的考虑,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会带你们找一个新的地方安顿下来,也会尽量提供提供一些帮助。” 更多的承诺陆玄无法给出,他是要回紫府洲的,不会在裹素洲耽误太多的时间,因为一些情分,他可以帮助有烛部落,但是却不会在有烛部落的问题上花费太多功夫。 得到陆玄的这个恢复,火已经十分高兴了,在他看来,陆玄是烛龙仙童,能够代表烛龙神,既然他愿意提供帮助,有烛部落的未来自然就有了希望。 “你们先在这里好好休整,我需要去找目龙氏的祭司询问一些问题,等我回来,就会带你们离开。” 说完这句话,陆玄便离开了,而后找到了目龙氏部落的祭司,龙巫。 在陆玄的感应之中,龙巫要强过老祭司一些,不过也强得有限。 而龙巫大概从有烛部落的人口中了解到了陆玄的一些信息,加上陆玄身上携带的炎石部落的凭证,所以也比较的尊敬。 “我去到有烛部落的时候,烛巫已经没有了气息,也没看到敌人,应该已经离开不短的时间了,如果仙童要找那人,只怕会有些麻烦。” 龙巫以为陆玄是要找那侵犯有烛部落的魔教修士报复。 然而事实上陆玄并没有这样的心思,他和老祭司的关系不错,但如今还是先照顾好有烛部落的人比较要紧。 如果能够撞见那么魔教修士,他自然不介意出手帮忙报仇,但他并没有什么仇恨之心,想来即便是老祭司还活着,也会希望陆玄先照顾好有烛部落,而不是替他报仇。 他来找目龙氏的祭司,一个确实是尝试询问龙巫对于此事的了解,是否能够做些什么。另外则是为了有烛部落的安置问题。 对于周围环境的了解,他自然是比不上在此地生活的祭司们的。 要寻找到一个适合有诸部落休养生息的生存之地,询问目龙氏的祭司,显然要比他埋头漫无目的的寻找来得省功夫。 对于陆玄的求助,目龙氏的祭司龙巫愣了一会儿,虽然陆玄的身份让他保持足够的尊敬,但身为巫,见识不是有烛部落的生民所能比较。 所以在他这里,不管是烛龙神,还是陆玄这位烛龙仙童,象征意义更大于实际意义。 因此当陆玄说出要帮助有烛部落寻找一处安置之地的时候,龙巫说道:“并非有意冒犯仙童,只是有烛部现在的情况,我认为不适合在自我求存,仙童或许不知,昼极山周围的环境并不是那么安全,没有巫的帮助,有烛部落很难生存下去。” “我的意见,是希望有烛部落能够加入目龙氏,我和烛巫是朋友,目龙氏也不会因为有烛部生民的身份而区别对待,对于现在的有烛部落而言,我想这样也好过他们独自在昼极山荒野之中生存。” 二百三十八、生存 陆玄自然知道龙巫是好意,也清楚有烛部落加入目龙氏是最好的方法。 不过老祭司既然给他带去消息,想来也不愿意自家部落断了传承。 陆玄无法找到杀死了老祭司的那名魔教修士,替老祭司报仇,但老祭司给他带来的帮助,他却不会忘记。 既然老祭司有这样的心愿,而有烛部落的人们也不愿意自家部落传承断绝,他也愿意提供帮助。 陆玄没有过多的解释,只说道:“我会提供一些帮助,如果有适合的环境,我想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 听到陆玄的这句话,龙巫没有再劝。 虽说陆玄如今是童子模样,但巫的修行,对于气息的感应最是灵敏,龙巫能够很清晰的感受到陆玄那极为与天地自然亲近的身躯,以及虽然不是很具体,却绝对强过自己的境界。 如果有陆玄的照顾,有烛部落确实不用太过担心生存的问题。 毕竟有烛部落的人并不算多。 陆玄的存在,足以庇佑他们不受昼极山恶劣环境的影响。 诸部落迁徙到昼极山附近,身为部落中的祭司,龙巫这样的存在自然会对周围的环境进行一些了解。 因此提供一个适合有烛部落生存的地方并不是什么难事。 事实上也就是有烛部落的老祭司死了,否则他要是活着,也不必求助到龙巫的头上。 …… “多谢龙巫。” 在目龙氏部落祭司的带领之下,陆玄去看了几处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都是能够躲避暴风雪席卷,周围也方便狩猎的山谷。 也许是存了照顾的心思,这些地方距离目龙氏的距离都不愿,也就二三十里左右。 甚至龙巫还提到,如果有麻烦,尽可以到目龙氏寻求帮助。 陆玄自然不需要这个,不过他不会一直呆在有烛部落,所以有烛部落日后或许有求助到目龙氏的地方,这也是一件好事。 “仙童不必客气,我等裹素洲诸部,如今面临魔教压迫,本该和睦相处,互相扶助,何况有烛部与我目龙氏一般,都是烛龙神的子民,烛巫与我也是好友,照拂他的部落,也是应有之义。” 因为有烛部落的事情,龙巫也不敢离开部落太久,免得目龙氏被魔教修士盯上,所以在陆玄确定的地方之后,二人便匆匆赶了回去。 回到目龙氏部落不久,龙巫提供了一些生活需要的资源给有烛部落,谢过之后,陆玄便带着有烛部落的人离开了目龙氏,前往选定的安置之地。 …… 因为有目龙氏的帮助,短时间内的食物还是足够的,当务之急是建造居住的房屋。 昼极山冰天雪地,不时便有风雪卷过,常人要是在这样的天气下没有遮蔽,只怕过不多久就会被冻死。 哪怕有烛部落的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气候,有些抗性,但肉体凡胎终究抵不过自然之威。 于是在陆玄的帮助下,部落的人先是在山谷之中铸起了冰屋,对于有烛部落的人来说,冰屋他们很熟悉,只是因为身体缘故,有些吃不消,堆积起来的速度未免有些慢。 本来如果有祭司的存在,能够借助自然的力量,加持部落子民,激活他们的气血,能够加快速度,也能够依靠施法,加快冰屋的成行。 可老祭司不在,现在没人能够做到这个。 好在陆玄虽然不通巫法,自身却也学了一些小法术,这些法术只是紫府洲中寻常小术,就是一些云游的江湖道人或许都会一手。 斗法之上,难说起得到什么帮助,但是现在却有不小的用处。 在陆玄的帮助下,有烛部落的人很快建造了足够居住的冰屋,陆玄趁机回了一趟有烛部落旧址,取来了他们的生活用品,比如兽皮、铜釜之类的物品。 有烛部落也算是安定下来。 铸好了冰屋,陆玄先是让有烛部落的人都好好修养了两日,先适应新的环境,等大家都从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之中平复心绪。 而陆玄则趁着这个机会在四周的山脉之中查探情况,目的还是为了有烛部落日后的生存。 因为气候环境的缘故,裹素洲几乎没有多少部落是依靠种地养活自己,大多都是在巫的帮助之下,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然后尽量不去破坏自然的平衡,或者反哺自然。 与自然环境和谐相处,使得部落能够得到长久的发展。 要说人力创造食物,至多也就是会蓄养一些兽类。 有烛部本来也养了一些皮毛厚重的兽类,形似野猪,不过比野猪要小些,行动也更为灵活,长着一对锋利的獠牙,用来挖掘厚厚冰雪之下的植物根茎。 这种雪兽被裹素洲的人称之为凿齿。 陆玄听的时候还觉得有些熟悉,后来才想到上古异兽之中,也有一族名为名为凿齿的异兽。 或许这雪兽与凿齿有几分关系。 不过并没有什么奇特血脉,倒是肉质十分不错,没有野猪那样的腥膻味道,肉质更为像是山鸡的肉。 因为凿齿喜欢吃植物的根茎,裹素洲植被本来就十分稀少,植被对于部落的人来说,是宝贝一般的存在,自然不希望看到凿齿吃了根茎之后,导致草木难长。 加上此兽肉质鲜美,于是裹素洲不少部落都豢养此兽,当做肉食。 尤其是大部落之中,更是养着大群的凿齿。 陆玄在炎石部落的时候,炎石部落就拿凿齿肉招待过他,所以他也算有些了解。 而对于小部落来说,凿齿兽这样可以养的兽类,也是很好的东西,部落之中的青壮外出打猎,不一定每次都会有收获,这个时候凿齿兽就有大用了,凿齿兽的存在,能够保证部落之中的青壮有足够的血食进行下一次的外出狩猎。 当然,有诸部落养的那些凿齿,因为此次变故的缘故,都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现在暂时无从谈起豢养此兽。 再说陆玄入山探查周遭环境,则是为了确定这附近的山脉能够供养有烛部落长时期的生存。 此前他随同龙巫来到此地,大略入山看了看,现在是要更具体的分析。 经过一番查探之后,他确认了此地确实是一个不错的生存之地,厉害的凶兽没有,能够保证有烛部落生存的物资却不差。 陆玄对此比较满意。 生存问题有了得到了解决,陆玄回到部落之后,则找上了老祭司的弟子,有烛部落现在的烛巫。 二百三十九、两截 新的烛巫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虽然天赋不错,在老祭司的调教之下,也入了巫法的大门,但是要想带领一个部落发展,还是十分勉强。 不过陆玄总有离开的时候,有烛部落日后还是得靠这个孩子。 对于巫的修行法门,陆玄并不熟悉,虽说在炎石部落有过接触,基础有所了解,但真要说有什么见解是没有的。 好在修行之道终究殊途同归,以他的见识,多得或许不敢说,但把这孩子培养成一名合格的祭司,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当然,最主要的是根基已经有老祭司打好了,并不需要陆玄引他入门,只需要做出一些指点,提供些许帮助,让他能够在短时间内成长起来。 …… 有烛部落在陆玄的帮助之下,渐渐在山谷之中安定了下来。 老祭司的弟子天赋不差,基础也很好,有了陆玄这个身负玄门功法,见识不少的人教导,短短时间就有了不小的成长。 陆玄并不是一味的帮助他提高修为,也根据有烛部落的生存需求,教他管理部落的一些道理和方法。 渐渐的也让他开始亲自处理部落的一些事情,并且带着他外出对付一些凶兽。 也许是裹素洲土著天生就有快速适应环境的本领,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在陆玄的调教之下,这孩子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本事。 哪怕修为还低,但照拂有烛部落这个仅有百八十人的小部落已经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了。 “仙童,目龙氏的人来了。” 这日,陆玄正在根据有烛部落的巫修之法,指点‘烛’修行,却有目龙氏部落的人来拜访。 略带几分疑惑,陆玄见到了那名目龙氏部落的族人。 来者是一个青年,气喘吁吁,看上去跑了很远的路,而且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似乎有些着急。 见到陆玄的时候,忙迎了上来,说道:“仙童,我是奉龙巫的命令来找您的,部落遇到了敌人,龙巫让我寻求您的帮助。” 听到这话,陆玄念头一动,想起了有烛部落的遭遇,于是道:“是什么人?” “龙巫说和入侵了有烛部落的人来自同一个地方。” 小部落之中,普通的部族之民,对于魔教并没有什么具体的印象,有的甚至从来没有接触过魔教修士。 而且他们对于魔教也没有什么威胁,对付魔教,更多的还是看巫的手段。 是以对于魔教,他们并没有了解。 看上去应该是事情比较紧急,龙巫都没来得及做出更多的吩咐,就派这青年来求救了,所以他才说不出个所以然。 龙巫也算是提供过不少的帮助,既然遇到了麻烦,陆玄也不会坐视不管,况且侵犯目龙氏部落的人,很可能就是杀死老祭司的魔教修士,如果能够替老祭司报仇,也算是有了个圆满。 因此陆玄没有怠慢,留了几句嘱咐的话之后,便带着那名目龙氏部落的青年,驾驭龟蛇剑,往目龙氏赶去。 两个部落之间相隔不过二三十里路途,龟蛇剑剑光飞遁之下,转瞬既至。 刚见得目龙氏部落轮廓,陆玄就看到了一副焦灼场面。 整个目龙氏部落,笼罩在一片赤色屏障之中,而部落周遭,暴风雪卷涌,风暴中央,正有一名手持明珠的黑袍修士。 风暴力量的源头,正是那名黑袍修士手中的明珠。 见得如此一幕,陆玄立时想起了有烛部落族长‘火’曾说过的话,入侵有烛部落的魔教修士,赫然便手持明珠,善动风雪。 陆玄心头百转,先放下了目龙氏的那名青年,并未急着行动。 虽然笼罩目龙氏部落的赤色屏障,在风雪之中飘摇,明显坚持不了多久,但并未立时告破,陆玄还有准备的时间。 他如今修为虽然强过以往,一身灵胎更是增强了不知多少实力,但对于那名魔教修士并无多少了解,远远观之,风雪之力遮蔽之下,感应也不清晰。 那明珠驱使的风雪,显然不同寻常,其间夹杂着幽蓝异力,以至于那名黑袍修士气息也被掩盖。 陆玄悄然摸了过去,没有引起那名黑袍修士的注意。 到了近处,以望气之法观之,就见赤色屏障一角,目龙氏祭司龙巫,手持一根石柱,柱上绘有烛龙的图腾,赤色屏障正是由石柱发出。 但能见到龙巫面色十分不好,身子颤颤巍巍,看上去相当吃力。 目龙氏法门,所修乃是以自身精神祭祀烛龙,勾连天地自然之力施法的路子。 肉身并不强大,甚至因为精神的负重,往往巫修之中,修炼精神的巫者,修为越是强大,肉身就越是衰老的迅速。 虽说依靠强大的精神,能够维持生命不断绝,但是一旦遇到强敌,消耗过大,就有反噬的风险,没有了强大精神力的维持,可能瞬息就会身死。 显然龙巫如今的情况就不是很好,一旦图腾柱制造出来的赤色屏障被破去,或许就会遭受反噬。 只看龙巫的模样,陆玄就知道对方坚持不了多久,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好再坐视不管。 当即摸向黑袍修士所在方向,龟蛇剑剑光隐隐,几欲飞射。 眼见进入暴风雪笼罩的范围之内,黑袍修士瞬间转头看向陆玄所在的方向,见此一幕,陆玄半点不做犹豫,风雷一气玄光化作荡魔剑气涌入龟蛇剑中,飞剑一时剑光大涨,瞬化丈许青光,朝着黑袍修士而去。 以陆玄如今状态,以及精修多年的剑术,随手驾驭的剑光,即便不到剑气雷音的层次,速度也是极快,更何况凝神准备的情况下,青光更是快若雷霆。 只听得一声爆鸣,幽蓝异力卷裹之下的暴风雪,被青色剑光瞬间炸破,不过呼吸间的功夫,青光已至黑袍修士身前。 那黑袍修士显然没有预料目龙氏部落之中还有陆玄这等剑仙存在,等到看见龟蛇剑剑光之时,已经反应不急。 瞬时便被斩作两截。 陆玄也略有几分惊讶,不想这修士如此不经事,指诀一动,龟蛇剑剑光已然将那修士明珠卷带而回。 而周遭风雪,随着修士被斩杀,也消隐了去。 二百四十、冻魔道 不仅黑袍修士没有注意,就是目龙氏祭司也没发现陆玄的到来,风雪之力一撤,未免失了准备,随着图腾柱发出的赤色屏障玄光涨缩之间,龙巫身子也是一个踉跄。 反应过来,才急忙转头看向陆玄所在的方向,就见陆玄身前龟蛇剑剑光沉浮,那枚黑袍修士手中的明珠法器,赫然便被陆玄掌握。 心下一松,收去图腾柱赤色屏障,面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 陆玄见状,先是去带了那名目龙氏部落的青年回来,随即来到了龙巫身前。 “多谢仙童施手相助。” 龙巫迎上前来,便是一拜。 陆玄倒也没有拦阻,只说道:“龙巫不必如此,我也算半个有烛部人,此前有烛部多蒙龙巫照拂,此番略尽微薄之力,本也是应有之义。” “龙巫与那魔教修士斗法,想来消耗不少,不如先调息一二,正好我也先去看看那魔教修士身上有什么凭物,是否能够知晓其具体来历。” 龙巫点了点头,他消耗确实不小,早在陆玄来到之前,就与那魔教修士斗法许久,后来不是对手,落入下风,陆玄到时才看到他一副被动防御的姿态。 落到无法反击的地步,损耗自然不少。 如今那修士已经被陆玄解决,招待也不急于一时。 …… “冻魔道?” 虽说陆玄对于北方魔教了解并不多,也没报多大希望依靠自己的见识分辨出这名魔教修士的具体来历,不过没想到在其残躯之上还真的得到了一点线索。 这名魔教修士出身北方魔教之中的冻魔道,只听这名字,就知道这一派所修法门与寒冰颇有关系。 事实也是如此,冻魔道精擅操控风雪寒冰,豢养雪魔、冰魔,裹素洲这等环境,对于寻常修士而言或许不是什么适宜的地方,但是对于冻魔道的弟子而言,简直就是洞天福地一般的存在。 在北方魔教大举迁徙到裹素洲之后,冻魔道也是除了九部之首玄冥教之外最为活跃的势力。 因为环境的缘故,千年来冻魔道发展得极为不错,已经将早年势力还在其上的其余诸部渐渐压下,与裹素洲,东魔道可说风骚无两。 或许也是因为发展得好,以至于冻魔道的弟子颇有些自负,许多裹素洲部落与魔教之间的冲突,都是冻魔道的弟子搞出来的。 因此裹素洲诸部,最为厌恶的也是冻魔道弟子。 自从烛龙回归裹素洲,诸部商议对付北方魔教,大概是看到诸部行动频繁,动静不小,于是北方魔教不时便有人闯入诸部领地闹事。 魔教修行法门之中,本就有不少借助生灵性命魂魄修炼的,一干魔教弟子也正好趁着教训的机会祭炼法术。 冻魔道一如往常,每必争先。 当然,对于此事陆玄是不知道的。 他大抵知道冻魔道的存在,不过要说了解实在也是说不上,加上在炎石部落与灵炎大巫相处短暂,对于裹素洲当今局势细节之处,基本上没有太深的了解。 因此也不知道冻魔道在裹素洲的大体情况。 通过遗留的信息,分辨出此人是北方魔教冻魔道弟子之后,陆玄也没自己瞎想太多,直接带着有用的信息回到了目龙氏部落。 等到龙巫大略做了一番修养之后,二人就冻魔道弟子的事情做了一番交谈。 …… “冻魔道弟子,所修法门十分适合我裹素洲环境,不仅修炼快,而且施法也有所增福,因此这冻魔道发展迅速,这些年来与我诸部发生冲突的人最多的便是冻魔道弟子。” “先前我便猜测此人身份,毕竟此人操控风雪的手段,与冻魔道之人实在相似,不过并非十分确定,现在看来果然还真是冻魔道的弟子。” 说起冻魔道弟子的时候,龙巫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想来也不只是遭遇过这一次部落与冻魔道弟子的冲突。 “不知以往要是有北方魔教弟子来犯部落,大巫们会怎么处理?” 裹素洲诸部,虽然部落之间除了信仰之外并没有太多的联系,但是随着北方魔教的到来,为了部落的生存,渐渐的大巫们也有义务处理一些小部落与北方魔教之间的冲突事件。 毕竟小部落的祭司,实在也没那个能耐去北方魔教找回公道,这个时候则需要大巫出面了。 对于这一点,陆玄倒是从炎石部落听到过一些消息。 就听龙巫道:“此前我便将有烛部落遭魔教修士侵害之事带去了炎石部落,炎石部落是离我们最近的存在大巫的部落,相信很快就会有回信。等到炎石部落派人来,再一起解决也就是了,大巫会为我们讨回公道。” 听了这话,陆玄心中摇了摇头,要是放在以前,说不定有灵炎大巫出面,还真能从冻魔道手中讨回一些公道,但是现在的局势可不同,为了保证对付北方魔教的计划不出错漏,引起北方魔教的警惕,或许这一次灵炎大巫都不会出面。 这也是陆玄在收到老祭司传信的时候,没有求助于炎石部落的原因。 他虽然对于裹素洲整体局势了解不多,但以他的见识,大抵能够猜到一些大巫们的行事选择。 所以对于龙巫的话,陆玄不置可否,当然也没当面表明,毕竟龙巫刚刚才在冻魔道的弟子手中吃过大亏,若是陆玄晚来一步,甚至可能真个目龙氏部落都已经不复存在,龙巫心中只怕就期待着灵炎大巫能够为目龙氏讨回一些公道。 他现在要是说这些话,虽说也不会影响到龙巫与他的关系,但多少也会让人不高兴。 因此没有提及自家猜测,反而道:“往日这附近可也有魔教修士出现过?” 念头一转。陆玄忽然想到了一个关节。 听得陆玄询问,龙巫摇头道:“以前不知,不过从三年前我等迁徙至此处,都不曾见过魔教修士,也不知这回是发了什么疯,到我等这偏僻之地闹事。” 陆玄闻言,略作琢磨,心中顿时有了一些猜测。 二百四十一、同道 指不定就是冻魔道有什么谋划了。 冻魔道弟子虽然闲得经常闹事,但这地方三五年都不见人来一趟,突然跑出个冻魔道弟子,怎么看都不正常。 要说为了烛龙,早三年就该有魔教弟子探过了。 陆玄记下这推测,等炎石部落派人来的时候说上一说,搞不好是个突破口。 心下有些可惜,这冻魔道的弟子着实不经打,一剑便被斩了去,要是活捉下来,以魔教弟子的脾性,说不得能够探出一些消息来。 琢磨冻魔道要是真有谋划,说不定来的不止这一个人,有烛部落现在勉强正安定下来,要是又遭遇了冻魔道弟子,自己做的一切可都白费了心思。 于是与龙巫说了几句,请他在炎石部落来人的时候,带个消息,随即没有接受龙巫的邀请,在目龙氏部落多待,回转有烛部落。 …… 路上陆玄也对冻魔道修士的那明珠法器做了一番研究,这明珠实际上并非拥有操控风雪能力的这么一件法器,而是对法术有增福作用。 当然依陆玄所见,那名冻魔道弟子修为并不高,也就是初入玄光的境界,借着这明珠法器欺负目龙氏部落的龙巫绰绰有余,但这法器放在陆玄这里就没什么用处了。 甚至在陆玄看来,这法器还比不得他手中的落魄钟,跟别说与龟蛇剑相提并论。 放在自己手中没什么大用,陆玄则想到了交给‘烛’来使用。 巫修虽然路子和炼气士路子不太相同,但殊途同归,力量基础都是天地之间的元气,自然也能够动用法器。 事实上巫修手中的巫器也是法器的一种,只是相对来说比较特殊,大多都是以神灵为图腾,不像炼气士法器那样千奇百怪。 冻魔道修士的明珠法器,功用单一,就是增福法术威力,正好‘烛’的修为低微,实际施法基础确打的不错,有这法器辅助,除了经验尚且欠缺之外,已经不差于老祭司的层次了。 如此以来,也缩短了陆玄需要看顾有烛部落的时间,等到‘烛’积累了一些经验,即便年纪尚小,在部落之中老人的帮助之下,带领有诸部落慢慢发展也不是什么难题了。 如此想着,陆玄也有几分感慨,老祭司虽然被冻魔道弟子害死,但因果循环之下,这法器落入陆玄手中,又帮助到了有烛部落。 …… 大抵是将陆玄当成了半个师父,又因他仙童身份,‘烛’并没有拒绝陆玄赠与的明珠法器。 在陆玄的帮助之下,渐渐将这法器掌握熟练,斗起法来,手段已经不必当初的老祭司来得差了。 事实上陆玄甚至觉得这件法器相当的适合巫修,因为它对于祭司联系天地也有一定的增幅作用,算是误打误撞。 在陆玄的指引之下,有烛部落慢慢走上正轨,烛也开始管理有烛部落的一应事务,虽然年纪缘故,经验还是太差,但在族长火的帮助之下,想来花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够适应自己现在的身份。 加上有烛部落这百八十人的人口实在不多,要说什么繁琐的事务,实在也说不上,也就不需要陆玄再费什么心思。 再者,有烛部落如今所在的地方,周围也没有太多的危险,资源也满足有烛部落的生存,相对来说有烛部落甚至比以前的日子更为轻松。 如此情况之下,陆玄也就闲了下来,转而将心思放在了自身修行之上。 虽说因功法的缘故,他如今玄光大成之后,几乎进无可进,但这也不妨碍他参悟凝聚云霞的法门,云霞修行,根本上还是玄光的一种演化。 属于量变所引发的质变,以陆玄如今的灵胎天赋,长时间积累之下,水到渠成自己突破,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本身玄门功法,就对心性要求很高,某种意义上来说,心性反过来也能推动修为的提升。 要是放在以前,依赖于百字碑的陆玄,在百字碑无故消失的情况下,或许没有那个本事和信心参悟出突破的玄机,但现在资质与以前全然不同,可以说天壤之别。 不尝试一下谁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够自行突破到餐霞之境。 而且话说回来,裹素洲环境虽然恶劣,但天地元气实际比紫府洲要来的清净,许是少了人世污浊,修士与天地之间的联系反而更为紧密。 想来这也是巫修法门能够一直持续到如今的原因之一。 有时候陆玄也不得不感慨资质好的好处,哪怕是有烛部落这么个一个随处可见的地方,陆玄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周遭围绕的天地元气,自家也仿佛成了天地的中心,天地之力予取予求,十分自在。 哪怕修为不得提升,仅仅是这种体验也是十分畅快,陆玄现在大抵也能够体会到在修行之上的一些深层次快乐了,并非只有驭剑飞空,神通手段才能分出修士与常人的不同,哪怕静坐修行,也有不同寻常的快感。 除此之外,对于自身法器的祭炼陆玄也没耽误。 九嶷鼎自不必说,这宝物相当厉害,需要充足的祭炼时间积累,才能够逐渐掌握。 哪怕是陆玄什么时候突破到还丹境界,只怕这宝物也难吃透根本。 陆玄对此也不着急,九嶷鼎放在如今这个世道,作为玄门大派镇宗之宝都绰绰有余,他一个玄光修士,哪怕短时间内不能掌握,慢慢祭炼对于他的修行实际上也有着莫大的好处。 须知此物乃是元帝至宝,不说内中机杼,便是元帝曾经借此物镇压的凶兽也俱是上古奇凶,本身就不知多少玄机,如果能够通过宝鼎本身,参悟出一些东西来,只怕比使用了什么天才地宝收获都来得大。 至于龟蛇剑,此剑乃是护道之物,随着他一路走来,最是亲近不过,如今真形成就,根基完满,能够随着他的祭炼而增强未能,自然也是不能放下的。 相对而言,某种意义上对他来说比九嶷鼎还要重要。 此外就是落魄钟了,此宝是落魄山至宝,虽说落魄山并非什么厉害的势力,可此宝的确也有几分妙用,有些特殊的情况之下,此物兴许就能给予极大的帮助。 而且话说回来,魔教修行法门,最容易受外魔影响,落魄钟专攻修士魂魄,对敌魔教修士,关键之时,此物或许能够建功不小。 …… 这日,陆玄一如往常,在部落之中祭炼法物。 终于是等来了龙巫的消息。 炎石部落派人来了解信息了。 一如陆玄的猜测,因为诸部要对北方魔教下手,正是局势紧张的时候,灵炎大巫不好就此事去找冻魔道的麻烦,因此派来的只有他的弟子,正好还是陆玄认识的炻。 在炎石部落的时候,炻与陆玄相处还算不错,关系也可以,陆玄也乐得与他接触。 只是来到目龙氏部落,陆玄尚且没有说出自家的一些推测,炻仿佛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开口便带来了一个他比较感兴趣的信息。 “你的意思,是昼极山还有一位和我同样来自紫府洲的玄门修士?” 陆玄有些惊讶。 “这是大巫从魔教弟子口中得来的消息,应该做不得假。” 炻回答道。 听到这话,陆玄心中念头不少。 以灵炎大巫的修为,他说的消息自然不会是无的放矢。 这让陆玄升起了不少想法,对于冻魔道为什么耗费力气派遣门人弟子到昼极山附近追索这修士的踪迹,他兴趣不大,他只想知道那名紫府洲的玄门修士是怎么来到的裹素洲,是否能够对自己回转紫府洲提供一些帮助。 正在陆玄思考这事情的时候,炻又开口道:“大巫的意思,如果能找到那名冻魔道之人寻找的修士,或许对仙童有所帮助,所以才命我来将此事告知仙童。” 听到这话,陆玄心中一动,明白了灵炎大巫的意思。 看来灵炎大巫还记得他的诉求,虽说海船的事情尚且没有着落,但大巫显然也想到了那名来自紫府洲的玄门修士对他的一些意义。 “替我谢过灵炎大巫。” 陆玄先道了声谢,随即问道:“未知贵部可有那修士的线索?” “应该是闯入了昼极山中,此人似乎是为了烛龙神而来,冻魔道修士忌惮烛龙神威能,不敢轻入昼极山,所以才遣门人弟子在昼极山附近打转,为的就是等那名修士从昼极山中走出来,得了消息,再做应对,大巫的建议,仙童如能联系上烛龙神,或许可以请教神尊,如果有什么不方便,我炎石部也可以帮忙在四周探查,等那名修士从昼极山中走出来,第一时间将消息带来。” 陆玄闻言,眼睛一亮。 他自然联系不上烛龙,当时烛龙将他从九嶷鼎中放出来,陆玄甚至都还没反应过,烛龙就跑了,除了留下九嶷鼎,别的什么也没留下。 昼极山万里冰川,北极元磁神光笼罩,即便烛龙龙躯千里,真要是跑到什么地方躲了起来,陆玄也没法子找到。 不过他虽然无法联系上烛龙,但是知道烛龙待过的几个地方。 当时他离开昼极山的时候,就经过了几处有烛龙盘踞痕迹的地方,烛龙身躯巨大,这些痕迹即便是过去那么久,在修士的眼中还是十分明显的。 陆玄完全可以进入昼极山中,去这些地方偶遇那名玄门修士。 就算运气不好,没有和对方撞见,这不是还有炎石部落么,有炎石部落的人帮忙注意,那名修士要真从昼极山中走出,只要不是躲入了魔教的底盘,想来找寻不难。 而冻魔道的人四处寻找此人,想来此人与魔教之间的关系也不好,躲到魔教底盘的可能实在不大。 如此一来,陆玄还是有很大的机会能够见到这名紫府洲玄门同道的。 当然,这是在顺利的情况之下,实在不顺利,也可能错过。 不过即便失败,大不了继续将心思放在海船之上,既然灵炎大巫还记着他的事情,一旦诸部与魔教开战,想来也会提供一些帮助,让他得到海船的图纸。 因此听了炻的话之后,陆玄就决定进入昼极山中找寻那名紫府洲玄门同道的踪迹。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炻,同时说道:“有劳贵部替我多注意一下那修士的行踪,如是从昼极山中走出,还请留意,如果能够与此人联系上,更是再好不过。” 炻没有拒绝,灵炎大巫派他来到这里,本意就是给陆玄提供帮助,自然不会拒绝陆玄的请求。 …… “仙师,您还会回来么?” 陆玄与炻别过,回到有烛部落,大略说了说这两日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的事情。 烛已经将陆玄当成了师父看待,早先仙童的说法也换了。 陆玄点了点头:“我只是去办一件事情,真要是不回来,会直说的,再者有烛部落如今有我没我其实无关紧要,你如今时是部落的祭司,该把更多的心思放在部落和自己的修行之上,而不是我身上。此外个人自有缘法,我也有我的修行,不管我在有烛部落会待多久,总也有离开的时候。” “你日后如是成为灵炎大巫那等人物,乃至到达传说之中祖巫的境界,就算距离再远,相见也不过呼吸间的功夫,” “努力修行吧,我想老祭司也希望他的弟子能够成为一个大巫。” 烛重重的点了点头,显然是把陆玄的话放在了心中。 不多时,陆玄便离开了有烛部落,除了烛和族长火知道之外,有烛部落的人都不知道陆玄离开了,也是为了避免有烛部落的人产生恐慌,因为前番部落遭受魔教弟子侵袭,有烛部落的人多多少少都对陆玄有了一些依赖,要是知道陆玄离开,短时间内都不回来,说不好会影响部落的发展。 陆玄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所以如此处理。 离开了有烛部部落之后,陆玄即驾驭龟蛇剑,往昼极山中而去。 一路剑光卷裹,跨过昼极山周遭萦绕风雪以及元磁极光,转眼便消失在了皑皑雪山之中,不见了身影。 二百四十二、徐烟霞 昼极山万里方圆,常年极光笼罩,冰雪覆盖。 烛龙这等身躯巨大的所留痕迹还好说些,常人行迹,除非有意留下气息,否则实难寻觅。 陆玄虽记得烛龙曾经待过的地方,但搜寻许久,仍旧未曾有半点发现。 别说此行所为的那名紫府洲同道,偌大的昼极山中,连半个生灵都没见着。 多多少少有些无奈。 不过陆玄心中也早做好了心里准备,只是做一番尝试罢了,实在不成,寻不见人,也只当运气不好。 他预估是在昼极山中找上半个月,要是找不到,也不准备坚持。 抱着这样的心态,陆玄倒也没有太过着急,反而借着九嶷鼎收拢了不少元磁极光。 元磁极光,只有四极之地存在,此物玄妙,还能练就不少厉害的神通法术。 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各家元磁神光手段。 修炼法门的不同,练就的元磁神光也各有不同,不过大抵威力都不会差。 而且此物最为针对五金之属的飞剑法器,在紫府洲也是非常难得的资源。 对于寻常人而言,即便是来到昼极山,见到这周遭笼罩的元磁极光,没有法门在身,也无法收归己用,但陆玄则不同。 他虽然同样也没有祭炼元磁神光的法门,却拥有九嶷鼎。 九嶷鼎除了造化玄通之外,各种妙用亦是不少,其中收摄万物的能力,就是一种极强的手段。 陆玄早先在九嶷鼎中祭炼肉身,与宝鼎之间气机相连,就有了初步的掌握,因此离开昼极山时,尝试收拢的几缕元磁极光,只是当时尚且没弄清楚自家处境,所以也没有太过上心。 如今情况不同,按下急躁的心思之后,也分出了一些注意力,想到自己日后回紫府洲是定然的,而二洲之间相隔百万里,境界不到,往返一趟也十分不容易。 如果能够多收集一些元磁极光回到紫府洲,或许有不小的用处,哪怕不是自己炼法,与同道交易,也是十分不错,于是一路搜寻那名紫府洲同道的踪迹,一面也收集起了元磁极光。 有九嶷鼎在手,元磁极光收摄不难,只是因为境界不足,未免做的太过,引动元磁之力暴动,效率不是很高而已。 这日,陆玄将一缕元磁极光小心收入九嶷鼎中,寻了一处山谷,暂避风雪。 看着手中宝鼎里叫缕缕交织,仿佛云朵一般的元磁极光,心中颇有些满足感。 这一团元磁极光云内中极光不过百十缕,但数量已是不少,常人如是借助极光炼法,这百十缕元磁极光,已经能够相助炼成一道元磁神光的神通。 如是用来祭炼法器,也绰绰有余。 收起九嶷鼎,陆玄掐指一算,离自己进入昼极山已经过去了十二日,几处烛龙曾经待过的地方都探查过了,未曾发现修士的踪迹,他也不准备继续在浪费时间。 只是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巧合,他辛辛苦苦追索那名紫府洲同道的痕迹,半点发现也没有,这会儿生出了离去之心,却有了意外发现。 就在他收起了九嶷鼎不多久,天际一道不同极光的五彩云霞,忽的落入了山谷之中。 只观那五彩云霞气息,正是玄门清正法力,见得这道云霞,陆玄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哪里见过,先是一愣,随即大喜。 也顾不得许多,当即便朝那云霞落下之地迎去。 不一会儿,陆玄便见到了云霞主人。 赫然是一名身负玄门灵光,一身紫府洲道袍打扮的中年道人。 道人模样清俊,颇有些潇洒不羁的气质,身量虽然普通,但面容和善,一眼看去,便让人心生亲近。 陆秀看不破那道人境界,错非对方刚刚驾驭云霞落下,如今也以法力屏蔽风雪影响,或许都看不出对方身上灵光气息。 最差也得是餐霞之境。 陆玄匆匆赶来,那道人境界还在他之上,自然有所感应,转头看来,面色能看出有几分诧异。 显然没想到昼极山中还有玄门修士存在。 “敢问可是紫府洲来的玄门道友?” 虽然此人极可能便是自己要找的人,但初初一见,也不好确定身份。 “不想在此地还能遇到玄门同修,贫道徐烟霞,浊号飞云子,紫府洲玄门散修,未请教道友尊讳。” 中年道人辨出陆玄一身气机,自有几分亲近,态度也很和善,见面便自报家门。 徐烟霞?! 陆玄听得道人此语,一时不由愣住。 他只道是紫府洲来的修士,却不想是徐烟霞。 须知徐烟霞与他的牵扯,一言两语可是说不清的,他以前不是没有想过什么时候能见到徐烟霞这位玄门前辈,只是不想会是如此遭遇。 说来他先前还觉得那道五彩云霞有些眼熟呢,仔细回忆,不正是《五气烟霞飞云至妙玄通》的气息么? “道友?” 许是见陆玄愣神太久,徐烟霞不禁出声道:“道友可是认得徐某?” 听得这话,陆玄这才回过神来,当即苦笑,随后对着徐烟霞恭敬一礼,道:“晚辈陆玄,见过飞云子真人!” …… “原来如此,不想你我之间还有这等缘分。” 二人互报身份之后,一番叙话,陆玄也将自家遭遇娓娓道来。 听得陆玄与自己的牵扯,徐烟霞也是十分惊讶。 陆玄入道之时,他早就离开紫府洲,出海游历去了,兜兜转钻百十年,也许久没有回到过紫府洲,自然不知道自家所留传承,被谁人学去。 如今听了陆玄这一番话,一时感慨不已。 “说来晚辈能有如今,多亏了前辈一副《九江行脉水经注》,否则只怕早已化为黄土一捧了,只是听李师兄说,前辈早年便出海外,也没有机会像前辈道谢,如今能在裹素洲相遇,或也是天意使然,还请前辈受我一拜。” 陆玄能踏修行路,除了百字碑之外,与徐烟霞关系不小,甚至得以通过峨眉的路子,拜入严白凤门下,也是因为李元丰与徐烟霞相熟,给予了一些照顾,否则非亲非故,即便是老伍说情,李元丰也不会帮助太多。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徐烟霞对他是有大恩的,也算得上是半个老师。 “这是你的缘法到了,也不必太过谢我,我这一生修行,受益天地自然良多,立下石碑,一则兴致使然,二则还报天地,也与后人一份机缘,你能撞上,是你的气运,无需记挂我。” “你能够有现在的修为,更是你自身坚持所得,理所应当。说来我留下的石碑,能够让人得缘入道,与我而言,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果入李元丰所言,徐烟霞确实极好相处,一番交谈,叫陆玄如沐春风。 哪怕徐烟霞的修为远高过他。 一番感慨之后,陆玄也问起了徐烟霞到昼极山的来意。 徐烟霞道:“这百十年来,我游历四海,去过南海玉瓶洲、东海蓬莱洲。也到过葫芦洲、云霞洲、莲华洲,天下九洲,除了月牙洲、白象洲、以及裹素洲,全都走过一遍了,前番正好离开了葫芦洲,北上来到了裹素洲。” “来到裹素洲之后,我便听闻了烛龙消息。你既与李道友相熟,又得我传承,想来知我脾性,上古古时便已行踪绝迹,如今难得机会,我自然要来看看,于是便来到了这昼极山中。” 这也符合陆玄的猜测,只是转念,陆玄却想到了从炎石部落得来的消息,冻魔道的人似乎就是在寻找徐烟霞,二者之间想是起了一些冲突,以徐烟霞脾性,想来不会轻易牵扯到纷争之中,却不知是怎么回事。 徐烟霞听得陆玄询问,摇了摇头。 “裹素洲与其余几方大洲不同,环境缘故,此地土著千万年来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加上苦寒之地,少有其余几处大洲的人到此,又因蛮荒风俗,以至于本地部落势力与北方魔教争锋相对。而北方魔教似乎也受此影响,行事愈发霸道,正是因此,我偶然与冻魔道之人起了一些冲突。我不愿牵扯太深,所以做了些避让,不想他们还追到了昼极山来。” 陆玄在炎石部落也算待了一段时间,对于徐烟霞说的事情自然有所了解,对此也不奇怪,而且说起来,冻魔道本身在炎石部落的信息之中,最为跳脱,时常搞事,要说他们因为什么小事,与徐烟霞起了冲突,并不值得惊奇。 更别说徐烟霞乃是玄门修行,一身气机与魔教中人格格不入,再是显眼不过,由此引发冻魔道针对,也就能够理解了。 不过如此说来,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深究。 “以你修为,如要跨越这百万里路途,来到裹素洲,只怕不是易事,怎么也在此处?” 徐烟霞也好奇怎么来到的昼极山。 按着陆玄之前所说,以他经历,此时该在哀牢山好生修行才对。 陆玄苦笑一声,当即将从九嶷论剑、元帝陵诸事,以及来到裹素洲的经过一一告诉了徐烟霞。 除了九嶷鼎之外,能说的都说了出来。 至于为什么不说九嶷鼎在自家身上,虽然徐烟霞身份当做不得假,可九嶷鼎在手上的事情,说与不说也没有什么影响,加上多多少少确实有些顾忌,这才没有全盘托出。 “原来如此,你这遭遇,倒也能说是福缘深厚了。” 听了陆玄的一番话,徐烟霞也是惊讶不已,哪怕他游历四方,甚至天下九洲走了大半,若说见过的玄奇之事,也没几件能比得上陆玄遭遇的。 且不说元帝陵出世这样的事情,常人难以撞上,只说他被烛龙掳走,还能保住信性命,而且还有收获,就足够叫人惊奇。 “我还道以你这灵胎仙骨,即便是没有我所留传承,也该有玄门高人收归门下,不该蹉跎才是,原来是因烛龙缘故,才得的造化机缘。” “烛龙隐遁,晚辈本想寻得一份海船图纸,造海船回紫府洲的,前番因为变故,打杀了一名冻魔道弟子,才从炎石部落哪里得知有玄门同道进入了昼极山中,于是起意来寻,也是想求得回紫府洲的法子,不想竟是前辈。” 徐烟霞闻言,略作沉吟,道:“裹素洲元气虽然清净,但与你如今而言,确实不是什么好的修行之所。” “说来我也许久不曾回转紫府洲了。” 听得这话,陆玄心中一动,如是徐烟霞起意回紫府洲,能够带他一程,对他来说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只是徐烟霞若是无意,他也不好强求。 “自造海船,确实是一个法子,不过裹素洲这地方,要想寻得合适建造海船的灵木,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正好我四方游历,也有不少的时间,或许与你相遇,也是天意叫我回故地一趟,你若有意,届时随我一同回去便是。” “多谢前辈。” 得了徐烟霞这话,陆玄心中大喜,他这段时间做的事情,基本上就是为了找到回紫府洲的法子。 如今有了徐烟霞相携,也算有了个结果。 慢说徐烟霞修为高深,这数十万里海域即便遇到什么危险,想来也没多大影响,只说他四方游历,对于海路最为熟悉,一心赶路,不知能够节省多少时间。除非烛龙跑出来,愿意送陆玄回去,否则回紫府洲没有比这更好的方式了。 徐烟霞罢了罢手,道:“你我颇有缘分,再则我也的确该回去一趟了,而且你说有人得了我五气烟霞传承,我也想回去看看,如果合适的话,或许能收个弟子,说来我入道久矣,一心观览天下山河,也不曾收过门人弟子,如今你我相遇,也许正是昊天指引也说不定。” “可惜此番未能见到烛龙。” 话题一转,徐烟霞说到了烛龙。 语气颇有一些遗憾。 陆玄对此也没有什么办法,他虽然被烛龙带到了裹素洲,二者之间还颇有一些牵扯,但是根本联系不上这位大神,也是有心无力。 当然徐烟霞不是执拗之人,倒也没有就对此太过纠结。 二百四十三、但得风雷生两翼 “我观你根基牢固,业已步入玄光大成之境,演化云霞不过等闲之间,为何不做突破?” 离开昼极山的路上,徐烟霞问起了陆玄的修为。 许是因为陆玄入道与他颇有一些关系,大抵也将他当成了后辈弟子看待,所以有所关心。 陆玄遂将提及自家机缘所至,修为长进出乎预料,自身没有演化云霞法门的事情说了出来。 徐烟霞这才明白他为何不做突破,不过转念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道:“你既因我留石碑入道,又因苏生缘故,尽得石碑法门,可曾窥破其中统五法归一的烟霞玄通法门?” “前辈所言,可是那《五气烟霞飞云至妙玄通》?” 陆玄问道。 徐烟霞点了点头:“此法乃我自创,算是心血之作,此法既算神通法术、亦可用来祭炼法器,此外内蕴凝玄光、聚云霞之法门,如是悟透,餐霞境界之前,不必担忧无法可修。” “你如参透我烟霞玄通法门,实则可以借此法演化云霞,对于自身所修法门也无影响,借其中玄通之意,自可步入那餐霞之境。” 陆玄略有几分惊讶,他倒是不知徐烟霞玄通法门还有如此妙用。 说来还是机缘巧妙,步入玄光大成之境太快,以至于对之后的境界没有多少了解,加上此前离开浔阳,回哀牢山拜访老师,也没能见到严白凤,以至于少了教导。 虽说因百字碑缘故,从徐烟霞所留法门之中参悟出了《五气烟霞飞云至妙玄通》,可没想到还能用在自家玄光突破之上,本以为自己悟来,也就是练练法术,或是日后祭炼法器,实在没料到这一层。 如今听了徐烟霞的话,心中顿生不少念头。 如是早知此事,他也不会着急于回紫府洲去。 之所以执着于回紫府洲,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自身没有法门突破餐霞。 而徐烟霞此言,无外乎也是指点他借此法突破境界,筑炼云霞。 “原来如此,恳请前辈指点。” 陆玄拜道。 “此事不急,昼极山中元磁极光笼罩,虽说元气丰沛,但并非炼法之地,尤其你要突破餐霞之境,更不宜受元磁极光影响。” 餐霞之境,云霞外显,比之玄光,可说是至虚而实,最易受外界元气影响,如是参入杂质,云霞不纯,对于日后突破混元如一的还丹境界有着不小的影响。 是以修士突破此境,对环境颇有几分讲究。 事实上这也是玄门修士更容易得道的原因之一,多数玄门修士,都有自家仙灵洞府修行,不似旁门散修,突破起来受到的影响自然最少。 昔年魔教与玄门争斗,或多或少也受此影响,毕竟洞天福地就那么几处,人一多,未免就要争夺资源。 话有些扯远,此番遇见徐烟霞,不仅解决了回紫府洲的难题,而且还得到了突破餐霞之境的指点,对于陆玄而言,实在也是运气。 早在他刚入道之时,李元丰口中的徐烟霞,就已经是还丹高修,如今百十年过去,还不知到了何等境界,有他指点,突破餐霞更能少走许多弯路。 既然徐烟霞都如此说了,陆玄也不心急,暂且放下突破之念,随同徐烟霞走出了昼极山。 …… 二人并没有回到有烛部落,而是来到了炎石部。 虽然来到裹素洲没有多久,但徐烟霞似乎对裹素洲部落的一些情况有不少的了解,提到大巫修行的所在,或许对陆玄突破境界有些帮助。 此外徐烟霞从陆玄口中得知裹素洲诸部要对北方魔教动手的消息,也有几分兴趣,他不是睚眦必报之人,自然不是为了与部落合作,报复魔教。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知晓紫府洲魔教返潮之事,体会过北方魔教行事风格时候,认为要是让北方魔教回到紫府洲闹事,只怕祸端不少,如果能在其中做些什么,让北方魔教无力大举回卷紫府洲,也算是一件功德。 相较于陆玄这个戴着烛龙仙童名号,修为却一般的修士,徐烟霞更为受到大巫的重视。 即便忙着准备对付北方魔教的事宜,灵炎大巫还是抽空见了徐烟霞一面。 陆玄也在其中,对于炎石部落提供的消息表示了感谢。 “彼辈行事历来霸道,半点道理不讲,因此触犯了徐道长也不奇怪。” 听了徐烟霞与冻魔道的冲突之后,灵炎大巫摇了摇头。 “此前仙童所提供的消息,对于我等确实有不小的帮助,如今又有徐道长相助,更添几分把握,烛龙神照耀,魔教横行霸道的日子不会太长了。” 徐烟霞闻言,微微点头,随即却道:“却有一事,需大巫相助。” “徐道长直说便是,二位的消息对我等助益良多,但凡力所能及之事,必不推辞。” 徐烟霞当下道:“事情是这样的……” 于是提及了陆玄破境之事。 灵炎大巫听完,恍然道:“此事好办,仙童在我部选一处静修之所,我在施以巫文布阵,纯化天地元气便好了,并非什么难事。” “如是还有其他需求,也尽可提出便是,即便我不在部中,待我吩咐下去,寻我几位弟子他们也会照搬的。” “如此有劳大巫了。” 陆玄喜道。 …… “小友对我烟霞玄通有多少了解,可曾以之练过法?” 灵炎大巫做事也十分效率,没多久便安排好了供陆玄静修之所,徐烟霞核验过后,便开始指点陆玄破境相关。 陆玄摇了摇头:“我入道时日不长,入手前辈玄通,正是三年前元帝陵开启之时,所以也没时间以之炼法,不过大略内蕴倒是有所了解。” 言毕,遂将自家对于五气烟霞玄通的理解说出。 他虽未曾借之炼法,但因为百字碑缘故,理解也有几分,因此细细说来,徐烟霞听在耳中倒是不时点头。 待得陆玄将自家理解说完,徐烟霞反倒有些惊讶,忍不住道:“可惜,如是早些与你相遇,我便收你入门了。” 陆玄不曾在他门下学法,仅仅通过自身研究,就对他烟霞玄通理解如此深刻,在他看来,是天赋极强,而且极为适合自家法门的,难免生出如此念头。 陆玄自家人知自家事,若是没有百字碑在身,以他的悟性,或许能够参悟出五篇法门之中蕴藏的烟霞玄通,却也谈不上什么理解。 因此并未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当不得前辈赞誉,都是机缘所致罢了。” 徐烟霞只以为是他谦虚,不自傲,对他反而更为满意。 “你对这玄通法门理解足够深了,我能教你的,也就是演化云霞的一些实际炼法,凝神静心,听我细细道来。” …… 徐烟霞热忱之人,尤其知晓陆玄来历之后,更是将陆玄当做自家后辈看待,指点起来十分尽心尽力。 陆玄在徐烟霞的帮助之下,对于《五气烟霞飞云至妙玄通》演化云霞的法门理解愈渐深刻,没几日的功夫,徐烟霞便教他可以尝试以此法运炼玄光,尝试破境了。 “可惜我丹霞鼎不在身旁,否则更能助你一臂之力。” 徐烟霞护持陆玄炼法,微微一叹。 陆玄闻言,心中一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取下了胸口的九嶷鼎,随即道:“前辈,未知此此鼎能否用之?” “咦?此鼎是?” 徐烟霞境界不凡,见识更是广博,虽然九嶷鼎其貌不扬,还是一眼看出了不俗之处。 “此鼎便是九嶷鼎。” 陆玄有些惭愧,说来此前还是有不小顾虑,因此没有将九嶷鼎之事合盘托出。 徐烟霞听了陆玄一番言述,才明白原来烛龙还将九嶷鼎留给了陆玄。 当下有些感慨,不过倒也没有介意陆玄隐瞒,他能够理解陆玄的心思,以他心性,不会在意这点小问题,摩挲了一会儿九嶷鼎,稍作沉吟:”此鼎乃是造化至宝,奇珍之物,别说助你破境,就是镇压外魔也是极好的,自然要好过我的丹霞鼎,有此鼎在,你破境之事当能万无一失。” 得了徐烟霞之言,陆玄不再犹豫,稍作调息之后,干脆遁入了九嶷鼎中。 凝神静气,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恍惚惚之间,心神与九嶷鼎合于一处,玄光由心而发,渐渐自身躯之中浮出,连带把九嶷鼎也笼罩起来。 玄光修行,由心而起,自由心证,讲究的是心性修行。 而餐霞法力,却是化虚为实,借助大成玄光法力,勾连天地玄机,使得玄光得到蜕变,化为实质的云霞之力。 这也是徐烟霞说大巫能够助益陆玄破境的缘由。 巫修法门,与天地之间联系最深,最善借助天地自然之力施法。 而炼气士聚炼云霞的路子,与巫修颇有几分相仿,只是一个是将天地万化之力当做源头,直接使用,一个是以玄光熔炼天地之力,合而为一,化出云霞法力。 但在炼法之时,却是能够互相借鉴。 灵炎大巫所留阵势,一方面能够过滤掉一些天地之间不合陆玄炼法的杂质,另一方便则能够增强陆玄与天地元力之间的联系,对陆玄演化云霞提供帮助。 陆玄在烛龙大日真火之下,九嶷鼎中练就玄光大成法力,肉身蜕变,化作仙骨灵胎,本身根基十分稳固,加上早先拥有百字碑,对于天地道理的理解也不欠缺。 本身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如今有了徐烟霞指点,加上各种助益条件,突破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只见化为三五丈大小的九嶷鼎周遭,逐渐有元气漩涡形成,与陆玄的风雷一气玄光交织一气,渐渐的,元气由虚化实,缕缕元气在玄光影响下化为实质。 各家法门不同,凝练云霞色彩自然也是不同。 一如旁门散修,法门低劣,所炼玄光粗糙非常,即便练就云霞,也是斑驳灰质,一眼看去便是质地不好。 而玄门之中,传承正统,云霞多是紫、白、青、金四色。 此外还有其余诸色,根据各家玄光法门,都有不同。 一如徐烟霞五气玄光,所炼云霞便是五行五色。 驾驭遁光飞行,也是五彩云霞。 陆玄虽借五气烟霞玄通凝练云霞,不过云霞根本还是以玄光为基础,他所炼风雷一气玄光,乃是前古仙人所留,最为上乘的玄门筑基法门,风雷一气玄光分属阴阳,因此玄光化作云霞之后,呈现便是带着混沌气息的青云。 而陆玄破境,风雷一气玄光抽炼天地阴阳二气,显化而出的,先是黑白二气,旋即便化青丝。 于是随着时间流失,整个九嶷鼎都被一团青色庆云裹住。 庆云之中,风雷之声作响,声势愈来愈大。 一旁护持的徐烟霞见此,手中忽然出现一方水色手帕,朝着天上一抛,顿化无形屏障,将异像遮蔽。 只是这异像虽然遮蔽,屏障之内,却还有变动。 只见随着九嶷鼎周遭青云凝结,四方虚空之中,忽的卷起缕缕阴风,这阴风越卷越大,将整团青云笼罩起来。 阴风异力奇妙,不知何处由来,看着不好招惹,又似乎存有意识,虽然充斥整个静修之所,却避过了一旁护持的徐烟霞,以至于徐烟霞周遭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徐烟霞见此,微微皱眉。 他自然很清楚这阴风由来,此风便是修士修行之时,外魔侵扰的异像。 外魔在天地之间无处不存,实则也是天地之力的一种表现,修士炼法,借以天地元气,自然要受到外魔的影响。 若是没有护道法器,或是长辈护持,极易因外魔缘故,坏去道业。 不过徐烟霞转眼看了看那阴风中央十分稳固,不受半点影响的青云,也去了担心。 九嶷鼎元帝至宝,区区外魔,实在也影响不到鼎中的陆玄。 又不知过了多久,九嶷鼎周遭笼罩的青云忽然猛地一缩,显露古朴青铜鼎身,下一刻,鼎内玄光大作,云光卷裹之下,一道小小身影自鼎中浮出,风雷之音席卷,瞬间将周遭阴风涤荡开来。 于此同时,只听鼎中云光之中,童子脆声而歌: 洞里龙神吐真火,鼎中老叟筑灵胎。 但得风雷生两翼,云光一卷宿苍梧。 二百四十四、波澜骤起 “朝北海而暮苍梧,既入餐霞,去日不远。” 徐烟霞抚掌而笑。 餐霞之境,修士无需借助法器飞剑,云光一裹,所去便是千里。 可以说是真正有了逍遥之意,虽说道阻且长,以陆玄此时成就,潮游北海暮宿苍梧之事暂且相去甚远,然云霞一成,已有几分仙人气象了。 但见云光消隐,陆玄一跃而下,童子身躯躬身一拜,正是谢过徐烟霞护道之恩。 “若非前辈相助,晚辈也功果难成,还请受晚辈一拜。” 徐烟霞安然受下。 随后抬手虚扶,笑道:“你根基稳固,破境是迟早的是,我做的也只是锦上添花的功夫罢了。” 话毕,大袖一招,天际水光一闪,一方云帕被徐烟霞收入袖中。 …… 因有徐烟霞看顾,陆玄突破并未在炎石部落闹出什么动静来。 此事也二人也没有通知灵炎大巫的意思,徐烟霞告知灵炎大巫北方魔教的具体背景,相关信息,只是希望给裹素洲诸部提供一些帮助,不至于让北方魔教做大,有多余的心思闹事,并没有更多的想法。 此来炎石部落,主要还是为了陆玄的突破事宜,如今诸事俱了,二人也准备离开了。 徐烟霞遨游四海,对于海路很是熟悉,很清楚二人从裹素洲回转紫府洲,需要耗费多少时间。 近百万里海路,哪怕驾驭海船,少说也要一两年的时间,这还不算上路上会遇到的麻烦。 当然,以二人修为,一两年的时间算不得什么,只是魔教返潮,紫府洲如今还不知发生何等变故,陆玄心念亲人朋友,徐烟霞遇见陆玄之后,也是有些怀念紫府洲故地。 所以诸事了却,能尽快启程的情况下,二人也没想过耽误。 在离开之前,陆玄回了一趟有烛部落,在他离开的这段日子里,有烛部落在新祭司的带领下,渐渐恢复到了老祭司在时的模样,而且因为陆玄的教导,烛接受了陆玄的一些思想,对于部落的发展也有一些自己的见解,再加上年纪小,多少有些冲劲,有烛部落在他的影响下,倒是显现出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 看到这样的情况,陆玄心中颇为满意,没亏了他的细心教导,只要维持这样的势头下去,随着烛的修为越来越强,没有发生特殊意外的情况下,有烛部的光明未来是可以预见的。 有烛部的发展,多多少少有一些陆玄的情感在里头,这是他希望看到的。 不过陆玄虽然回到有烛部落,却并没有出现在部落的人面前,他只是悄悄的观察一番之后,就直接离开了。 该做的一些嘱咐,早在他离开部落进入昼极山之时,就已经做出了提点,如今出现之后再分别,只会打乱烛的信心。 毕竟烛的年纪还太小,之所以能够有现在的表现,更多的原因是因为有陆玄在身后支持。 要是知道陆玄即将离开裹素洲,只怕行事多少会受到一些影响。 …… “有烛部有劳大巫多多照顾。” 回到炎石部落,找到了徐烟霞,二人离开之前,陆玄还去见了灵炎大巫一趟。 所为自然是有烛部落。 “俱是烛龙神子民,照拂本是应有之义,此番若非魔教之事太过紧要,冻魔道所为,身为大巫,本也该替有烛部讨回公道的。仙童放心便是。” “二位这就准备离开了么?” 灵炎大巫又道。 陆玄大抵明白大巫的心思,裹素洲虽然广袤,实际上真正厉害的修行者却也不多,例如北方魔教,哪怕在裹素洲发展千百年,真正上得了台面的高修,多数还是昔年从紫府洲退走的那帮人。 而裹素洲诸部,大巫也不是那么多见的。 陆玄暂且不说,徐烟霞的修为,却是灵炎大巫十分看重的,更别说本身二人对于北方魔教还有不少的了解,难免想留下二人相助抗魔之事。 只是他们二人并没有这个心思,裹素洲诸部与北方魔教之间的争斗,主要为的还是生存空间,以及部落传统和魔教带来的外域风俗冲突,这事情与陆玄二人扯不上关系,他们也没有必要掺入其中太深。 “如今紫府洲也不太平,说来与魔教不无关系,紫府洲尚有同门亲友,此番烛龙大神沉眠,裹素洲战事又起,也该回去了。” 灵炎大巫闻言,虽有几分遗憾,不过倒也没有强留。 一个是对陆玄烛龙仙童的身份有些顾忌,以他心思,陆玄当初来时空口白话,自然不能让他相信陆玄与烛龙的关系,说到底还是陆玄身上却是有烛龙的气息。 而且这种气息在他们这些信奉烛龙神的大巫眼中,就好比是一种祝福,是标志身份的一种象征,正是因为如此,他当时才亲自接见了修为不过玄光的陆玄。 若非如此,诸部正是要对付北方魔教的关键时候,身为大巫,更是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哪里能因为有烛部老祭司的关系,就轻易放下手中的事情来招待陆玄? 灵炎大巫认为陆玄烛龙仙童的身份不假,自然也不敢对陆玄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引来烛龙神的注视。 要知道现在的烛龙可是真正存在的,而且就在昼极山中,离他们不远,本身他们更是想着借助烛龙的衍化的力量来对付北方魔教,要是因为陆玄的缘故,引得烛龙一个不快,离开了昼极山,又跑到哪里去躲藏起来,那他们可就只能干瞪眼了。 因此哪怕留下徐烟霞和陆玄,能够在对付北方魔教的事情上提供不小的帮助,但是灵炎大巫也不会傻到真的强留二人。 “日后两位若再回裹素洲,莫忘了来我炎石部落一会。” …… 一番话别,气氛不差。 陆玄与徐烟霞,好似世游仙人,乘云而走,风雪之中,渐渐远离昼极山。 驱以自身云霞法力飞遁,感觉与驭剑飞行又有不同,体验更好些,不过陆玄细细体会了一番之后,便感觉到了云光飞行的欠缺之处。 速度较慢,消耗也比较大。 回过头来,陆玄还是老实的用回了自家龟蛇剑。 陆玄觉着自家云光飞遁速度太慢,消耗过大,倒非餐霞境乘云之术就真个比驭剑飞行法门来得差了,只是引它不得其法罢了。 修士步入餐霞之境,如是自有师门传承,长辈必然传下一门遁法,这遁法也是餐霞之境的一种特征手段,世间遁法万千,最有名的莫过五行大遁、纵地金光之流,此等遁法,都需修士练就云霞法力之后,才能运炼而出。 若是陆玄能学得一门遁法,炼至深处,自不会差过驭剑飞行。 而且修行之辈,并非全然如同陆玄一般,专修一手剑术,驭剑飞遁的速度,很多情况下受剑术高低影响不小,例如炼就剑气雷音之法的修士,剑遁速度自然不是常人所能比较。 再加上修士斗法,飞剑法器之流,指诀驱使,不乏千里取敌者,届时遁法在身,身随意动,终不必受限与飞剑法器。 因此仔细说来,餐霞之境之后,修炼遁法飞行的修士,更多过驭剑飞行。 “我烟霞玄通之中,也有遁法相关,虽然算不得上乘,与你一身风雷法力亦不大相合,但其中机巧却可借鉴,如是能将自家云光运炼由心,遇着什么意外,也无需将性命全托在一口飞剑之上。” 陆玄知晓徐烟霞好意,况且这对他确实是有好处的,自然不会拒绝,于是一路上除了赶路之外,也不时请教云光遁法相关,收获不少。 虽说日常赶路还是依靠龟蛇剑,不过云光飞遁的速度也提了上来,而且消耗大见减少,比不得修炼了厉害遁法的修士,却也不差寻常餐霞散修了。 当然,这是徐烟霞的说法,以他见识,想来做不得假。 …… 却说陆玄二人朝着裹素洲南海岸赶去的时候,裹素洲诸部却也有了行动。 因为早年北方魔教自紫府洲而来,是从南海岸登陆,以至于千百年来演化,裹素洲诸部的生存之所也被压到了北方。 陆玄二人过了裹素洲南北半线不久之后,裹素洲诸部落大巫,便攻入了北方魔教阵地。 北方魔教显然是没有什么准备的,虽说因为烛龙出现的缘故,这三年来也有所戒备,不过魔教传承虽然不差玄门,但也因为传承缘故,很难统合到一起,尤其是经历过第一次斗剑之后,魔教四分,不少强力的魔教高人身陨的身陨,闭关的闭关,转世的转世,魔教也少了真正能够主持大局的人物。 再加上魔教修士,多是桀骜之辈,很难屈服他人之下,一来二去,自然愈发难以统合。 若非个人实力确实强劲,又因为传承缘故,走捷径的情况下,也较为容易练就厉害的神通法术,只怕魔教即便退走海外,也难有什么好的结果。 北方魔教或多或少也带有一点这种特性,甚至因为身处裹素洲这等苦寒之地,来到此地之后招收的弟子都是裹素洲部落土著,本身这些土著弟子就是背离传统才拜入北方魔教的,相较于紫府洲的魔教弟子,更为特立独行,桀骜不羁,以至于千百年发展下来,也难有真正的统合到一起的时候。 一个这样的组织,没有仔细准备的情况下,面对外力的入侵,自然难在第一时间做出及时的应对。 此外因为烛龙回归,他的力量从昼极山辐射到整个裹素洲,修行巫法的大巫们,实力得到了一定的增强,此消彼长之下,北方魔教更是陷入被动之中。 具体战局如何,陆玄二人为了赶路,有时不想横生枝节,还要避过北方魔教的修士,所以了解不多。 但通过自身观察,还是能看出不少问题的。 作为北方魔教基本盘的南方,渐渐也有了乱象,就陆玄二人赶路,不时都能看到匆匆而过的魔教修士遁光,各类境界的魔教弟子都有。大多数都是朝着北方而去,明显是要加入战场。 而随着时间的流失,越到南方,修士也越发少见,可见北方魔教不少门人子弟都破派到北方去了。 虽然不能亲眼得见,但可以想象的是,这是一场波及不小的战斗,也不知最终结果会如何。 就陆玄所想,自然是希望裹素洲诸部胜利的,毕竟他一来对于北方魔教没有好感,本身还是因为北方魔教弟子的缘故,所以才被烛龙裹挟到裹素洲来,虽然获得了一些好处,但并非主动求取而来。 而且徐烟霞的一些形容,也难让他对北方魔教有什么好的印象,再就是紫府洲魔教返潮了,同门亲友都在紫府洲,真要是魔教大举返潮,还不知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要说早年陆玄还在紫府洲,大抵会以为这就是修士之间的斗争,也不至于对俗世影响太过,但是来到裹素洲见识一番之后,他已经不这么想了,昔年退走四方海域的魔教,来到外域发展之后,多多少少受到了外域风俗的影响,少了紫府洲文明气息,是否波及到俗世百姓,这谁也说不定。 如果只是修士之间的斗争还好说,一旦想到自家几个在俗世打滚的后辈也可能受此波及,故土乡邻更有可能因为修士之间的斗争而流离失所,家破人亡,陆玄就难免的不希望魔教修士回到紫府洲闹事。 除此之外,他和炎石部落、有烛部落之间的联系,也算得上有几分情分,不管是出于哪一个方面,自然而然都会偏向于裹素洲诸部。 当然,这只是他的想法,这种席卷整个大洲的战争,不会受他一个初入餐霞境界修士的想法所左右的。 更何况他如今离开,也无法插手其中,提供什么帮助。 比其他,徐烟霞就比较逍遥了,他似乎并没有对北方魔教与裹素洲诸部之间的战争太过上心,一路还有心思观览裹素洲的山河风貌,也可以说是颇有闲心了。 “差不多到了!” 这日,陆玄刚从战争引起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就听到了徐烟霞的话。 心念一动,往前方看去。 书友打赏感谢! 感谢闲时睡觉的15000点打赏! 感谢书友2017***5948的100点打赏! 感谢有点泥心的100点打赏! 感谢楚河的27552点打赏! 感谢书友119***042的500点打赏! 感谢乐君的10000点打赏! 感谢喝奶的醉猫100点打赏! 感谢咖啡屋的猫100点打赏! 感谢游泳冠军洗澡狗500点打赏! 感谢楽文无数的11000点打赏! 感谢和谐的100点打赏! 感谢索尔大冠王的100点打赏! 感谢韩墨非的500点打赏! 感谢墨池鱼的100点打赏! 感谢139****2617的100点打赏! 感谢青风一路的233点打赏! 感谢tulkquxin的500点打赏! 感谢清风霁月的1333点打赏! 感谢书友2017***4666的500点打赏! 感谢ln风云霸天下的200点打赏! 感谢兹在斯文的100点打赏! 感谢月渡银河的100点打赏! 感谢幸福啄木鸟的1000点打赏! 感谢一叶落而知秋91的3000点打赏! 感谢时光000000的100点打赏! 感谢子建的100点打赏! 感谢拗脑壳的200点打赏! 感谢书友2019***1140的100点打赏! 感谢第五季节3的10000点打赏! 感谢惊天飞云的100点打赏! 感谢ericwsc的100点打赏! 感谢墨-其乐的100点打赏! 感谢da-tu的500点打赏! 感谢codevision的1000点打赏! 十分感谢!!! 二百四十五、苏先生 几个呼吸的功夫,一片无垠海域映入眼帘。 幽蓝海面之上,悬着浮冰,一眼望去,沟壑万道,随波逐流,望不到边际。 算起来陆玄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极地海域,心中不由回忆起了前世的一些画面,一时倒有不少的感慨。 “此等景象,也只四极之地方能见到,甚至天下九州之中,唯独裹素洲最近北极,才能得见此景,其余诸洲,便是分立四方,也难见这冰海。” 徐烟霞云游四海,去过不知多少地方,对于这方天地了解颇深,即便如此,初见这冰雪海域,也颇受震动。但见陆玄模样,以为陆玄从未见过这等景象,与他早先一般,为之所撼,不由一笑。 陆玄自不会说自己上辈子见过,微微摇头,将思绪从回忆中抽回,随即道:“这周遭海域冰川覆盖,不知多少年头积蓄所得,一眼望去不见边际,却不知前辈海船是否不受这冰川影响?” “这倒不打紧,主要是海岸近陆,兴许会有北方魔教弟子出现,海船虽不惧冰川隔阻,但也会减缓行进速度,未免耽搁时间,横生枝节,你我还需飞遁一段路程。” 徐烟霞摇了摇头。 他早先来到裹素洲之时,正是因为海船受困冰川,拖延了速度,这才撞上了冻魔道弟子,也才有了后续的冲突。 遇到过一次麻烦,徐烟霞自然不想再发生同样的事情。 …… 也不知飞离了海岸多远,陆玄掐指算计,约莫是过了三五日的时光,海面之上的冰川才见消融,逐渐露出整个幽蓝的海面。 到了这里,徐烟霞才叫陆玄停下,随即大袖一甩,就见一道幽玄之色的流光自落到了海面之上。 流光一与海面接触,瞬间便涨,呼吸间的功夫,已然变作一艘二十多丈长的巨大海船。 海船通体玄黑,外部船身隐约能见似竹节一般的突起。而楼船该有的布置,这一艘海船几乎应有尽有,楼阁窗棂,俱是十分雅致,此外整个船身浑然一体,紫色流光隐现,更添一种奇异的自然美感。 “此船乃是我云游至玉瓶洲时所造,以玉瓶洲特有的千年紫竹祭炼而成,我唤它作玉竹,玉是黑玉,竹为紫竹,小友以为如何?” 徐烟霞指着玉竹海船笑道。 “此船大美。” 徐烟霞到底入道之前是个文化人,四方云游,所见美景亦是不知多少,审美不差,至少在陆玄的眼中,徐烟霞这艘玉竹号着实雅致得很了。 徐烟霞好美景、奇色、雅物,如有志同道合者,自然顺其心意,见陆玄能领会他的意思,颇为欢喜。 “玉竹经我祭炼多年,便是还丹修士轻易也破不开此船防护,四方海域之中,虽然凶兽不少,但都不会贸然犯人,我以此船四方遨游,都少有遇见进犯凶兽,便是有,也坏不去玉竹船身。” 陆玄闻言,不时点头。 以他见识,虽然深层次的看不出来,但却也能看出这船身紫竹材质不凡,而且整艘船浑然一体,本就是一件特殊法器,气息亦是不差,徐烟霞之语,想也不是虚言。 “你我赶路日久,如今正该休憩一二,且入舱内。” 徐烟霞请道。 陆玄从善如流。 …… 陆玄二人乘船过海,回转紫府之事暂且不说。 却说三年前九嶷论剑,一番变故,引出了许许多多的事情。 别的先不论,只说陆玄等人赶赴九嶷山,于宁远县城小憩,所遇法明之事与白衣教生了几分牵扯,当时身为白衣教教主的杨云澜知晓了陆玄踪迹后,便亲赴宁远拜访陆玄。 可是等她来到宁远县城之时,陆玄因元帝陵惊变,已经被烛龙带到了裹素洲。 她自然也就没能见到陆玄,加上她本身是个凡人,也不知九嶷论剑之事,于是扑了个空。 回转总坛的路上,却遇上了苏游。 苏游知道杨云澜身份之后,便将九嶷山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引得杨云澜做了一个决定。 而整个白衣教,因为她的这个决定,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 紫府洲。 紫贞山,白衣教总坛。 如今的紫贞山,早已不是当年那小门小户的模样了,如有熟悉兵事的人俯观紫贞山,便能发现其中教众守山阵势恰是暗合兵法。 紫贞山会有如此变化,杨云澜所做的选择自然脱不开关系。 三年前,她从苏游口中得知九嶷山上发生的事情,便是惊异不已。 毕竟他早年虽然从陆玄那里了解到了修行者之事,但那时的陆玄也不过是初入修行罢了,甚至还没有拜入哀牢山门下,她所了解的自然也不多。后来十几年过去,或多或少接触了更多修行相关,可元帝陵墓,上古这样的事情,未免还是有些超乎她的想象。 杨云澜经营了白衣教十数年,本身只想着把杨燕云留下的基业发展好,多余的心思并没有多少。 也是在这样的心态之下,白衣教发展到了一定的规模之后,一时没了主意。才在听到陆玄身处宁远县城的消息后,想着去宁远县寻找陆玄,求取指点。 本来杨云澜还觉得白衣教发展到那等地步,已经算是大势力了,已经但当她得知了九嶷山发生的事情之后,顿时就觉得白衣教的这点势力和修行者们比起来,根本没有半点可比性。 再加上其中苏游也谈到魔教返潮,可能会给梁国带来一场大乱,杨云澜一时间没有半点安全感,不仅仅是因为陆玄生死不知,还有自己父亲和妹妹的缘故。 虽然她同样也担心陆玄的安危,但是很清楚以她的本事,就算担心,也没有那个能耐能够帮到陆玄什么,所以更多的心思是放在了亲人的身上。 要是魔教返潮,真的如同苏游所说的那般,会席卷整个大梁,届时或许自家亲人都要受到波及。 也许是因为从小被杨燕云带大,而杨燕云又从陆玄身上学了不少东西的缘故,杨云澜某些性格和陆玄颇为相似。 感受道危机的时候,就想争取主动。 她先是邀请了苏游加入白衣教相助,也许是因为陆玄,苏游没有拒绝。 得到了苏游的帮助之后,杨云澜便开始琢磨起以现有的条件,能让自己强大到对抗修行者的法子来。 …… 有句话说得好,不知者无畏。 杨云澜并非修行者,但又知道修行者的厉害,想要拥有能够自保的力量,通常在这种时候,人就会做出一些超出寻常规则的一些事情。 说好听些是不受传统的约束,不好听些就是完全凭借自己的想象来追求更强大的力量。 本来苏游也算半只脚踏入了修行的门槛,按道理能够提供一些意见。可惜他和陆玄相处的时日不长,一些忌讳和修行相关的规则,他也并不清楚。 于是白衣教在误打误撞的情况之下,走上了一条比较特殊的道路。 他们自己并不是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他们所要做的事情在修士之中,却有几分名头。 这条路子叫做扶龙庭! 何谓扶龙庭?扶持潜龙,一统天下,成为真龙,改朝换代即为扶龙庭。 扶龙庭确实是有好处的,也有过前人证明,只是这并不是一条容易走的路。 要说走这条路子最为有名的一位,便是玄门大宗云鼎山天师一脉。 早年云鼎山中,便有一位门人,借助俗世王朝之力,练就紫府道果,飞升金阙,而后云鼎山也便有了天师一脉。 只是这等事情,一个并不好操作,二个如同魔教一般,实际有些走捷径的意思,最易遭劫,一来二去,就算是云鼎山天师一脉,自那以后也几乎没有人再做这样的事情。 杨云澜自然不知道扶龙庭的事情,也不知晓龙虎山天师一脉的存在,之所以会行如此之事,一方面是想着成事之后,能够借助整个国家的力量修行,增强自身的同时也能保护亲人朋友。 另外一方面,还得从三年前她去找陆玄寻求指点的事说起。 三年前杨云澜去宁远县找陆玄,就是因为白衣教壮大之后,教内教众不满足于现状,人心浮动,建议她这个教主定下未来发展的方向。 教众的想法,大略分为三派。 一派见世道纷乱,梁国皇帝昏庸,主张趁势而起,取而代之。 一派则主张学习佛门道门,自成体系,先养名望,寻觅机会,求得正统之身,而后扶助朝廷稳定四方,同样也是济世救民之举。 最后一派,则认为该找寻潜龙,而后匡扶真龙救世。也即是投资求回报,待得改朝换代之后,自然能够改变白衣教现有的局面,得到正统的承认。 学习佛道,但凡有点聪明就知道这事儿是不成的,不拘佛道,都是有着千百年前人经典,更是有圣人佛陀为凭,才有今日兴盛,白衣教区区一个新兴的教派,真要学佛道行事,不过自入歧途罢了,显然是不可取的。 事实上主张如此行事的教众是最少的,而且也多是教中老人,要么是本身受白衣教教义影响,不愿再起征伐,要么便是老了心思不再,血性不存之人,这些人在白衣教中,已经算不上是主力,就算杨云澜想支持这一派,显然也是不成的。 如此就只剩下另外两个选择了。 取而待之,以白衣教如今遍布大江南北的教众,以及在穷苦百姓口中的口碑,并不是没有机会做到,毕竟如今的的大梁乱象如此,皇帝昏庸,朝廷腐败。 可是这对于杨云澜来说却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她虽然身为教主,经过了当年陆玄的帮助之后,渐渐也将整个白衣教掌控在手中,更是能让所有教众都对她言听计从,可终究她还是一个女人,在这个世道,身为一个女人,即便能力再强,再是让人认可,在某些事情上,依旧是天生要吃亏的。 如果真的趁势而起,要取而代之,到最后这摘桃子的人到底还是不是杨云澜,那可就不一定了。 杨云澜本身或许没有太大的野心,也不在意天下如何,但也不是没有脑子,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或许性命都可能保不住,也就是说完全违背她的初衷,存在如此可能的情况下,她自然否决了这个选择。 所以最后只剩下一个选择了,那就是选择潜龙合作。 说来也是不得不为。 此外,虽然杨云澜对于如此行事是否能增强己身不甚清楚,可身旁却有一个苏游,苏游这人,修为不怎么样,关于修行的事情了解的也不算多,但是奇闻异事,确实知道不少。 以至于在听到杨云澜想要借着白衣教的势力,增强在这混乱世道的自保能力的时候,就给予了一些意见。 他是个半吊子,只知道这么做应该有很大的好处,却不知道坏处,也不知道具体对自身的影响。于是二人一番商议之下,就定下了白衣教后来的行事基调。 白衣教众本身对于杨云澜这个教主,还是十分尊重的,在杨云澜做了决定,而且这个决定能够达成他们心中愿景的时候,没有人站出来反对杨云澜的命令。 教众们或许不清楚杨云澜的目的。 但是也不难理解这么操作有什么好处,对于他们而言,这和自家亲自造反,其实没有太多差别,差异之处,就是多了个盟友罢了。 于是在杨云澜定下方向之后,这三年来,白衣教一方面发展着自家的势力,囤积战争需要的兵器、粮草,一方面观望天下局势,挑选潜龙,虽然没有真正的出手过,但在天下局势中所扮演的角色却也越来越重要。 …… “苏先生,此番下山可有收获?” 总坛之内,已经年过四十的杨云澜,颜色未有多少变化,却多了几分成熟以及上位者的气质。 在她右手边坐着的,是一名青年书生,只看模样打扮,不是苏游又是何人。 只是比起此前在九嶷山跟随在陆玄身旁的苏游,此时的苏游,明显也有了不小的改变。 不再是当年那个性情烂漫,喜好游山玩水的书生学子了,留了胡须,更为稳重。仔细说来,如今的气质,有些像陆玄,又有些像鬼谷的那位长宁子真人。 “潜龙之事,还需仔细参详,不过此番苏某倒是在大梁帝京发现了一件紧要之事。” 二百四十六、绿漪 “盛京皇城之中,隐有魔教弟子踪迹,此事或不寻常。” 听到苏游这话,杨云澜秀眉微蹙。 经过这三年的运作,在苏游的帮助之下,杨云澜对于修行者的事情了解的愈发多了,因此也或多或少知道,紫府洲修士很少牵扯到俗世皇朝的事情中去。 即便天下动乱,也几乎没有修行者插手。 这对于白衣教来说自然是件好事。 毕竟修士几乎都凌驾于俗世之上,但凡跑出个修为高深的修行者,掺合到俗世斗争之中,带来的影响都是巨大的。 少了修士的掺和,以白衣教的势力,在这场乱局之中是有一定的优势的。 可一旦有修行者加入其中,白衣教数万教众,数十万信徒,就显得有些微薄了。 苏游的话,几乎就是在表明,有魔教修士牵扯到了梁国国事之中。 所谓牵一而发动全身,且不说盛京之中的魔教修士是什么来路,目的又是为何,只要有他们的影响,也许白衣教这三年的布局就会受到震荡。 这不是杨云澜所希望看到的。 当然,虽然没有预料道魔教修士会牵扯道梁国动乱之中,但本身杨云澜带领白衣教加入这场变动的局势之内,为的就是当劫难来临的时候,能够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 如今也只能说是麻烦提前来临,倒也不会因此乱了阵脚。 “陆爷爷那边,可有消息了?” 杨云澜忽然提到了陆玄。 这三年来,虽然二人的主要心思都放在了白衣教的布局之上,不过也还惦记着陆玄的事情。 苏游离开紫贞山,更是不时会去拜访韦驮和了尘等人,因为元帝陵的缘故,四方玄门弟子仍不时入帝陵寻觅机缘,苏游偶尔也会去九嶷山寻找玄门弟子,打听烛龙的消息。 为的自然还是陆玄。 “烛龙离开九嶷山之后,就再未现世过,大家都只知道烛龙去了北方,具体所去何处,没人清楚,玄门的前辈真人依然在寻觅烛龙踪迹,暂且也还没有消息。倒是听闻峨眉有一位灵蛟童子去北方闹事去了,也不知是否能得几分结果。” 苏游对于此事是比较上心的,陆玄对他有恩,此外更是杨云澜亲爷爷一般的存在,不管出于何种想法,在这件事情上他都很尽心尽力。 “陆爷爷哀牢山的师父呢?也没有消息?” “我曾随苏琼姑娘去过哀牢山,未曾见到严真人,陆前辈的师姐秦真人也带着几位同道,往北方去了,听闻与北方魔教弟子斗过几场,暂时还不知是什么情况。” 苏游摇头道。 因为陆玄之事,这些年他也认识了陆玄的几个同道好友,时常消息往来,甚至他们在白衣教的事情上,还帮了不小的忙,可惜依旧没有半点关于陆玄的消息。 哪怕这些同道之中,也不乏修为高深,背景深厚的存在。 “报!” 正在二人谈论魔教以及陆玄之事的时候,外头却有教众来禀。 杨云澜召来一问,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不免摇了摇头。 见苏游看来,叹道:“观燕又闹出事情来了。” 听得这话,苏游也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杨云澜口中的观燕,自然就是她的妹妹杨观燕,按理来说杨观燕和苏琼一般年纪,如今也是三十来岁的年纪了,可惜脾性依旧跳脱。 早年因为陆玄缘故,杨云澜与父亲杨思玄的关系融洽了一些,杨观燕也能借着姐姐的名头,四处闯荡。 而杨云澜担心她受到伤害,传了她一些功夫。 本来这也没什么妨碍,可是随着杨思玄渐老,杨云澜心思又多放在了白衣教之上,杨观燕没人管束,渐渐行事便大胆起来。 多次跑到江湖上混迹,闹出了不少事情。 尤其是这些年,杨观燕功夫渐成,实力也强了,闹出的事情也愈发大。 若非白衣教声名在外,江湖上有几分身份的大抵都知道杨观燕是白衣教教主的妹妹,平日见了多有照拂,轻易也不去招惹她,否则这姑娘还不知会是个什么情况。 苏游这些年为了白衣教的事情四处奔走,也帮过杨观燕几次,很清楚这姑娘的性情,实在也难以改变,所以听了杨云澜的话,一时也是无言。 “她在洞庭湖捉走了楚王世子,世子府的人拿她没办法,也不愿因此事吃挂落,暂时未曾报到楚王府去,于是找到了白衣教分舵,消息刚刚带到紫贞山来。” 杨云澜语气颇有几分无奈,如今局势愈发紧张,尤其苏游带回了魔教的消息,局面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模样,白衣教也正是关键的时候。 此外楚王坐镇湖广,白衣教总坛紫贞山也是在此,算是邻居,双方的关系还算不错,有过一些合作。 杨观燕却刚好有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如何不教人无奈? “此事怕是需要苏先生走上一遭,观燕这丫头的脾性你也清楚,教中除了你我之外,也没人能够管住他,除非是父亲出面,可是父亲近年来身子也不是很好,要是知道这件事情,说不得便会气出个好歹来,只能有劳苏先生了。” 杨云澜起身一礼。 苏游并非杨云澜的下属,在白衣教的身份也有一些特殊,二人算是朋友相交。早年杨云澜邀请苏游入教相助,对于修士相关尚且了解不多,后来才明白因为白衣教的事情,着实耽误了苏游的修行,这些年本身就有些愧意。 如今还要苏游分出心思去处理杨观燕的事情,更是过意不去。 “无妨,此番归来之时,正得了尘大师传信,据闻秦真人与一干同道将从北方折返,落住罗汉寺,正好处理了观燕之事后,顺道去罗汉寺看看情况。” 苏游一笑,不多时,告辞离去。 杨云澜看着苏游远去,出了大堂之后,身影消失不见,不由微微一叹。 苏游心思她如何能不明白? 可惜二人年纪相差不小,更因白衣教之事,无暇顾及儿女私情,虽说修行中人年纪算不得什么,可是杨云澜却不好做出什么回应。 “来人!” 定定半晌,杨云澜回过神来,召来教众。 楚王世子之事,虽然世子门客未将此事禀报楚王,可以楚王身份,只怕早就知道了,此番杨观燕行事等于是得罪了楚王,若是不想闹出更大的事情来,白衣教须得做一番表示。 …… “梁钰,亏得你还是楚王世子,如此身份,不想着造福百姓,救济贫民,反而祸害起良家来了,今儿要不是被本座发现了,还不知有多少良家女子要毁于你手。” “今天本座就替天行道,给那些姑娘讨回个公道!” 岳州城,一处偏僻的民房小院之中,正有四人身处其中。 这四人分是两男两女,说话的正是两名女子之中的一人。 女子模样看上去也就是二十来岁的年纪,身材高挑,样貌十分年轻,模样俏丽,一袭红衣,映衬着如雪肌肤,惹眼得很。 言谈举止,也带着几分不同寻常女子的英气,然人一眼见了就容易留下深刻印象。 而红衣女子身前地面上,瘫坐着一名衣着华贵的青年,青年面色苍白,身子瘦弱,一副常年沉迷酒色的模样。 双手双脚都被麻绳捆了,却不知是何缘故。 “姑娘既知我身份,何故还要害我?梁某确实做了一些错事,不过就算该受惩罚,也不该是姑娘动手,梁某性命倒是无妨,可是姑娘是否想过,梁某今日要是死在此地,以我身份,那些曾与我有过牵扯的女子,都不会讨得好去。” 青年虽然受制于人,面色苍白,看上去状况有些不好,但表情还算镇定,言辞之间,也并没有乱了阵脚,说话逻辑十分清楚,也算是有几分胆气。 见红衣女子听了自家一番话语,面色微微变化,青年稍松口气,更是平静下来,又道:“姑娘还是放了我为好,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我也不会再去追究。姑娘放心,梁某今日也算吃了教训,日后断然不会再做错事,更会对那些姑娘做出补偿,不知姑娘以为如何?” 看到红玉女子不做回应,青年继续语重心长的说道:“姑娘就算不在乎后果,今日杀了梁某,可除了发泄愤怒,还有什么用?只会害人害己罢了,姑娘一以为梁某的话说的对么?” “师尊,这家伙的话确实有些道理,楚王势力强大,手下不知多少江湖门客,听说还有先天高手,以师尊的实力,当然不会怕了,可是那些姑娘我们师徒三人,好像也管不过来啊。” 红衣女子身旁,分别站着一名黑色短打的少年,和一名绿裙少女,此时说话的,却是那名黑衣少年。 少年模样普通,皮肤黝黑,可以说是平平无奇,唯独一双眼睛十分明亮,听了被缚青年的话之后,便凑到红衣女子的耳边苦口婆心的说了一句。 “你小子懂什么?你是师父还是我是师父?今日放了他,日后他要是再害人,岂不是成了你师尊我的过错?” 哪知这话一出,红衣女子回头一瞪,呵斥了一句。 少年见此,脑子一缩,嘟囔了一句,却不知说的什么。 而被捆缚的青年,见红衣女子如此态度,面色顿时一变。 他虽然贪花好色,但因为楚王世子的身份,道理是懂得不少的,也颇有些小聪明,见识亦是不少,所以在明白过来自己被人捉了之后,第一时间也没有害怕。 在他看来,只要说明厉害,哪怕付出一些代价,性命总是能够保住的。 而且见得多了,他也很清楚类似红衣女子这般的江湖游侠,即便钱财无法收买,可只要一摆出那些被他祸害姑娘的性命,对方就不敢杀他了。 当然,这话也不是什么时候都管用,要是遇到个混不吝的……就好比现在,当青年听到红衣女子训斥弟子的话之后,就明白这女子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他最怕的就是这种人,根本什么都不管,就只想‘行侠仗义’。 “师尊,我觉得师弟的话还是有一点道理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绿衣少女嚅嚅出声。 声影不大,但是在这空旷的小院中足够的清晰了。 听得这话,被称作楚王世子的青年眼睛一亮,忙转头看向了那名绿衣少女,少女模样也是可人,不过相比青年曾经祸害过得女子,也算不得什么,可是青年现在却觉得,这绿裙少女真是可爱得紧。 下一刻,眼睛又转回了红衣女子身上,能够做决定的,终究还是这女人。 “绿漪,你也不和师父一条心了?” 红衣女子转头看向自家女弟子,表情看上去很是有些不快。 “师父,绿漪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说师弟的话对不对,师伯那边,您也不好交代啊。” 听到‘师伯’二字,红衣女子脸色变了。 好一会儿,才抬手吩咐道:“小云,把这家伙先关到屋子里,一会儿再处置。” 黑衣少年听了这话,面色稍松,随即麻溜的将地上的青年提起,带到了屋子里去。 等到黑衣少年将青年拖到了屋内,绿衣少女才继续说道:“师父,师伯和楚王还是有一些合作的,要是让她知道您杀了楚王世子,她或许不会怪您,可是师伯那边只怕会有不小的麻烦,而且那个楚王世子说的话也还是有一点道理的,您要是杀了他,说不好那些姑娘还会被牵连,到时候师伯和楚王的关系也没用了,那些姑娘又都是有家有室的,我们可护不住,到头来她们说不好还会怪您多管闲事呢。” 绿衣少女道理说得很明白,年纪虽然不大,说话倒是十分老成。 红衣女子没有回答。 绿衣少女继续说道:“我估摸师伯那边应该已经得了消息了,说不定会让苏先生过来处理,反正这人也武功平平,在我们手里也不怕跑了,不如等苏先生到了,再处理也不迟。” 听到‘苏先生’这个名字,红衣女子眉头一皱,回头看了看关着人的屋子,有些犹豫。 二百四十七、观燕 “苏先生。” 或许是绿漪的话起了作用,又或许是有更多的想法。红衣女子,或者说杨观燕,并没有按着自己的往日的脾气直接处理掉楚王世子梁钰。 等了两日之后,等来了苏游。 见到苏游,杨观燕看上去很是有些高兴,身旁的两个弟子也是见怪不怪了,相觑一眼,摇了摇头。 自家师父的心思,她们清楚得很,甚至于苏先生心里只怕也很明白,或许只有杨观燕自己还不自知,不过也没有人和她挑破。 当然,在二人的眼中,苏先生是个很好的人,真要是自家师父能和苏先生成了好事,不失为一件美事,日后有苏先生照顾,她们这做弟子的,日后也能少操些心了。 摊上这么个师父,这些年他们可没少掉头发。 苏游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算是回应。 这时候绿漪二人才上去见礼。 “楚王世子如今在何处?” 顾不得寒暄,楚王世子的存在还是颇为重要的,苏游很清楚杨观燕的脾性,他虽然紧赶慢赶尽量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了岳州城,可难说就这两日的功夫,杨观燕是不是已经对梁钰下手了。 当然,并不是说人死了就要问罪,主要还是得先弄清楚情况,不管人是死是活,也好做后续的安排。 毕竟杨观燕捉了楚王世子,也不能说是做了错事,说到底还是这姑娘侠义之心太盛,行得也是正义之举,虽然对白衣教确实带来了一些麻烦,可不管是苏游还是杨云澜都很清楚,这并不是杨观燕的错。 实际上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对于杨观燕的问题上,杨云澜和苏游一直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错的是这个世道,总不能用这个错误世道的规则去扭转杨观燕追求侠义的性格。 苏游本身并非江湖出身,在遇到陆玄之前,都还是个游学的士子,要说与寻常书生唯一不同的,也就是炼了仙法罢了,实际上与江湖并无多少牵扯。 在他早年的想法之中,杨观燕所坚持的道理,本该才是江湖正道,但这些年加入白衣教之后,所见所闻或多或少都让他有些无奈。 事实上杨观燕的性格和行为,某种意义上也是维护了他心中对于江湖的那点美好希望,所以即便是有法子扭转杨观燕的性格,他也从没想过去做这样的事情。 杨观燕见了苏游,本来是十分高兴的,听到苏游提及楚王世子,顿时秀眉微蹙,有些不快的说道:“苏先生,是不是姐姐又让你来管我了?” 她天性烂漫,不过却和杨云澜一样,继承了祖母的聪慧,很多事情其实看得很明白,只是不愿多想,只要她愿意多琢磨琢磨,寻常人都懂得的问题她又怎么会看不破? 就好像苏游的到来,小徒弟绿漪能够猜到的事情,她其实在捉走楚王世子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 “二小姐,教主并非不支持你要做的一些事情,只是有些事情,至少在现在的局势下,还不适宜去做,她也是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对于杨观燕姐妹立俩之间的关系,苏游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听说早年两姐妹关系是很不错的,不过这些年冲突渐多,关系倒有些像是变成了曾经杨云澜与父亲杨思玄之间一般。两姐妹之间有了不小的隔阂。 杨观燕闻言,却没有回答苏游,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的扫了苏游一眼,气冲冲的转身就走。 苏游无奈摇头,也没理会。 每次提到姐姐杨云澜的时候,这姑娘都会这样。 “绿漪,罗云,楚王世子没被你们师父怎么样吧?” 回过头来,看向杨观燕的两个小徒弟。 杨观燕虽然跳脱,这两个徒弟收的倒是不错,也是苏游和杨云澜能够放心杨观燕在外闯荡的原因,两个小徒弟都是被杨观燕捡来的孤儿,少年老成,见多了人世丑恶,许多事情处理起来比他们的师父要圆滑得多,至少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上,二人能够干净的给杨观燕收尾。 也省了苏游和杨云澜不少的心思。 对于二人,平日相处的时候,苏游没少指点。 “苏先生,那个姓梁的关在屋子里呢,除了虚弱了些,倒是没有什么损伤,我们劝了几句,师父也知道您要来,所以没有动手。” 苏游点了点头,没动手就好。 下一刻,不知想到了什么,说道:“以你们两个的心思,真要是想让你们师父出气,方法多的事,以前也不是没做过,这回怎么还让你们师父出头?以后这样的事情,轻易还是别让你们师父动手了,她脾气暴躁,可管不住手,到时候还得是你们两个的麻烦。” 二小听得这话,相觑一眼,在苏游看不到的地方,有些意深长的笑了笑。 …… “你们找个机会,把他给放了吧,后续的事情,你们比我清楚,不叫此人再有心思找麻烦便是,这样人放了回去,日后成了什么模样,其余的也不关我们的事了,楚王府那边没有借口再闹腾。” 苏游在门外看了内中被捆缚手脚,一身狼狈模样,尚且昏睡之中,不是打着冷颤的楚王世子梁钰,并没有亲入内中。只是随口吩咐了一句。 此番虽然迫于无奈,要将此人放走,但此人作恶,苏游自然也是不喜的,明面上不好针对这楚王世子动手,但让他日后没有功夫再四处游荡也不是没有办法。 这一点经常给杨观燕收尾的二小再是熟稔不过。 “好嘞!” 二小闻言,立直了身子,嬉笑一声,带着一脸不怀好意的表情,转身就要去处理那楚王世子。 “等一会儿。” 苏游见此,忽的想到了一件事情,叫住了二人,见二人回头看来,开口道:“你二人不是好奇剑仙人物么?此番我要去龟山罗汉寺一遭,会见几位同道,若是有机缘,说不得能得几分指点,尤其是罗云,你师父所修的法门,终究是你们陆师祖给你师伯鼓捣出来的,适合女子,却不适合男子修行,我的法门,牵扯不小,不得前辈点头,也不好传与你,这次去罗汉寺,也许是个机会。” “以你们师父的脾气,就算你们学了别人的法门,她也不会在意。” 二小闻言,眼睛一亮。 他们所修的法门,是陆玄当年以百字碑相助杨云澜改善之后的先天功法,此法能练就元胎,因为陆玄以修行法门逆推的缘故,也算是一门不好不坏的修仙功法。 不过终究不算上乘法门,杨云澜和杨观燕暂且不说,姐妹二人天赋都不差,以此法修行,颇有所得,尤其杨云澜,已经借此筑炼元胎。 只是二小资质就寻常了,先天不足不说,再加上小时候日子过得苦,体质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没有好的功法,即便白衣教如今势力,资源不少,二人也难练出个模样来。 这些年因为二人年纪尚小,炼法也只是改善体质,苏游也没急着给二人找个好出路,现在两人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了,早年的亏空差不多也补了回来,此番如是能从几个前辈手中求取一些指点,也是难得机缘。 “多谢苏先生。” 二小郑重一拜。 虽然苏游认识杨云澜也就三年多的时间,和二小结识更是不长,但是对他们却颇为照顾,这些二小也都记在心中,像他们这样几乎是流浪儿出身的孩子,谁人对他们好,谁人对他们坏,心里都跟明镜儿似得。 即便苏游没有帮更多的忙,他们心里也是十分感激,更何况如今还帮助他们求取修行的法门,自然当得他们一拜。 …… 约莫是在二小想法子送走了楚王世子之后,杨观燕就从自闭状态中走了出来,很快又恢复到了往日的活跃,来到苏游的身边,打听起未曾见面的这段时间,苏游所做的事情来。 因为修行者的身份,又替白衣教做事,俗尘、修士都有牵涉,苏游平日遭遇还真不是寻常江湖人所能比较,许多事情说出来颇有一番曲折。 杨观燕就很爱打听这些事情,听了之后,时而叹息,时而怒目,时而大笑,很是活泼。 “我预备去罗汉寺一遭,面见几个同道,绿漪和小云也要随行,二小姐是要回威远镖局还是随我们同往?” 一番叙话之后,苏游提及了罗汉寺之事。 杨观燕闻言,问道:“罗汉寺?了尘大师修行的那处罗汉寺么?” 苏游点了点头。 见此,杨观燕毫不犹豫的说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她到不在意苏游要去做什么,且不说她挺喜欢和苏游在一起,只说苏游带着她两个徒弟离开了,一个人呆在岳州,可没什么好玩的。 父亲杨思玄年纪越老,越喜欢讲规矩,但凡见了,少不了要说教,说教完了之后,就念叨着让她成亲,好找个女婿继承威远镖局。 她自己一个人多快活,这些年行走江湖,更是见过不少成亲之后,日子不怎么好过的女子,她不想自己也过那样的生活。 此外因为好姐妹苏琼的缘故,她半点都不想放下现在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虽然对于修行没有什么执念,也没想过做什么剑仙,可对她来说,这辈子是肯定要在江湖上打混了的。 因此她并不是很喜欢回到威远镖局,哪怕平日无事的时候,也有些思念老父。 不过通常都是回家待上两日,就迫不及待的又带着徒弟往外跑。 苏游见此,微微摇头,他是认得杨思玄的,也许是因为他读书人的出身,脾气又好,也有几分文才,杨思玄对他颇为亲近。 有时候经常写信给他,希望他帮忙劝劝两个女儿多回家看看。 他的想法,自然是希望杨观燕能够回家陪陪老镖头的,而且除了这事儿,杨观燕的一些心思,他也很明白,虽然并不讨厌杨观燕,对这姑娘也没有那么多心思,哪怕年纪与他相差仿佛之间,他也只当杨观燕是妹妹罢了。 他并不希望这个妹妹因为自己的缘故,受到伤害。 在这样的念头下,自然只能减少相处的机会,希望杨观燕能够把注意从他身上转移开。 可是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效果,他也是无奈得很。 …… 岳州离龟山相去不远,早年陆玄与苏琼骑乘駁马,不过半日便至,苏游四人又也都非常人,骑乘马儿,速度即便比不得駁马,却也不会耗费太多的时间。 两三日的功夫,四人便从岳州赶到了江夏。 四人并非云游,自是没有游人心思去那黄鹤楼观赏,寻了渔船,便过龟山去。 不过多久,就来到了罗汉寺。 罗汉寺坐落龟山,正是天下闻名的蛇山黄鹤楼对面,香火自然旺盛。 二十多年前,陆玄与韦驮在龟山降服灵蛇,闹出了不小动静,罗汉寺因此也变得更为兴盛。 尤其住持法圆是个会做事的,渐渐更是让罗汉寺愈发闻名。 是以如今龟山之上,香客络绎不绝,哪怕天下愈见乱象,此地热闹也不见少。 九嶷论剑之后,韦驮带着了尘回到了罗汉寺修行,因为烛龙之事,二人自觉修为不堪用,这些年都没有外出游历过。 苏游在九嶷论剑之时因陆玄关系与二人相识,这些年来如是路过,也没少拜访,算是颇为亲近。 经过法圆尽心经营,罗汉寺不是二十多年前所能比较,寺中僧众见多,身为住持的法圆也很少露面了,若非熟人,几乎都不怎么容易见到这位。 不过韦驮与了尘的身份,也只有法圆清楚,倒不是苏游不知他们二人修行所在,只是来了罗汉寺,终究是得打声招呼,不好失了礼数。 “苏施主又来找了尘大师么?” 法圆和尚并非修行人,二十多年过去,也见老态,胖大身躯依旧,不过红润的面上能见沟壑,须眉也见灰白了。 相较于当年的油腻,如今更多慈和。 “此番苏某确实是来拜访了尘、韦驮两位大师的,叨扰之处,还望大师海涵。” “呵呵,无妨,他二人便在灵蛇洞修行,苏施主自去寻他们便是。” 灵蛇洞便是早年藏马洞,经过降蛇之变,改了名字。 “多谢大师!” 苏游拜过,随即带着杨观燕三人往灵蛇洞而去。 二百四十八、千三大劫 三四年的时间,就算对于凡人而言,也是说短不短,说长不长。逞论修士。 踏入修行之后,逐渐适应修行者的时间观念,这点时间,再相见也不过就是士别三日罢了。 至少对于韦驮和了尘而言,就是如此。 “苏居士。” 性情缘故,韦驮与人相处都不甚热切,颇为顺遂心意,尤其是有了了尘之后,许多俗事更是懒得去管,以至于不想说话的时候愈发寡言少语了。 对于苏游四人的拜访,也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两位法师久违。” 苏游一礼:“前番了尘大师传信,秦真人等几位前辈修行欲自北方归来,此事可有定数?” 众人皆相熟,杨观燕也因苏游缘故,带着两个弟子见过了尘。 倒是韦驮对于他们而言比较陌生,不过看韦驮模样凶恶,也寡言少语,只是尽到了礼数,也不多做交谈。 总的来说,也没有什么外人,因此苏游说话比较直接。 “我得秦真人传信,当是不假,仔细算来,她们赶到罗汉寺应该也就是这两日的功夫了。” 了尘掐指算道。 “未知诸位修行此去,可有陆前辈的消息?” 苏游此来,除了与诸位同道多做交流之外,更主要的还是打听陆玄的消息。 不管是他自己还是杨云澜,对于陆玄的消息都比较重视,最重要的自然是担心陆玄的安危,此外也不乏白衣教发展到如今,没有一个长辈求询的原因。 如今俗世也有修行势力牵扯,他们二人本身更是以半个修士的身份想要在这场动乱中获得好处,可是真正亲近的修行长辈算起来又没有,即便是了尘和韦驮,或许与陆玄十分相熟,可惜在白衣教的问题上,也不好过多请教。 “暂且不知,秦真人未在信中细谈,只能等诸位同道俱至,才知结果。” 了尘摇了摇头,他与陆玄早在数十年前便是朋友,陆玄所赠《大雪山身轮印》与他更有入道之恩,对于陆玄的安危,自然也是十分关心的。 可惜自家本事不济,即便从几位前辈真仙口中得知陆玄当还在人世,也没能力做些什么,此番陆玄师姐秦韵领着一干同道去往北方探查魔教消息,以期通过魔教得到烛龙的消息,也好求得陆玄踪迹,凭他境界,去了也只是拖后腿,无奈也只能在罗汉寺静修。 说起此事,就不得不谈韦驮了,韦驮倒是有几分法力,不过他个人认为从北方魔教口中也得不到什么消息,烛龙那等,岂是北方魔教所能操控的?因此得闻陆玄尚在人世之后,对于找寻陆玄的事情,反而不着急了,认为陆玄自有缘法,既然未死,或许还是机缘也不一定。 而且他还认为,如今世道渐乱,倒不如专心修行,提升修为,或许有柳暗花明之时,于是此番也没有随同秦韵等人前去北方。 秦韵等人未归,结果尚且不知,众人也没就此事多谈,倒是苏游想起了一件事情来,言道:“未知两位法师可还记得法明此人?” 法明? 听得这名姓,就是神游物外的韦驮也转头看来。 此人他们自然记得,除了其人脾性与行事手段实在异于常人,教人不好接受之外,也不乏遭遇此人是在九嶷山论剑之时的缘故。 更别说当时他们几人就是因为搜寻法明踪迹,才意外进入了元帝陵中,印象如何能不深刻? “元帝陵出事之际,我等俱寻不得那法明踪迹,后来因烛龙变故,也未纠结于此,不过近来我白衣教弟子倒是得了此人几分消息。” 苏游言道。 了尘诧异,法明此人,行事虽然特立独行,但到底是修行中人,法力境界也是不低,更坚持不教修士牵扯俗尘事物,任由俗世自然发展的道理,想来不会与白衣教有所牵扯,即是如此,白衣教弟子如何撞上的法明? 念头一转,了尘道:“莫不是这和尚来寻苏居士与杨教主的麻烦了?” 苏游与杨云澜算是半个修士,要说法明得了消息,以他性格,去找二人的麻烦并非没有可能。 苏游摇了摇头:“非也,说来也是巧合,我白衣教教众是在南疆得到的此人消息。” 一旁杨观燕与二小一直听着了尘和苏游谈话,涉及陆玄之事,在场又都是前辈,不好随意插话,不过听到二人说起法明之时,语气颇有些不寻常的以为,仿佛牵扯不小,未免有些好奇。 杨观燕本是心直口快之人,不由问道:“这法明又是什么人?怎么从未听苏先生说起过?莫不是也是罗汉寺弟子么?” 她倒是想起了罗汉寺的住持就叫法圆,只听名字,仿佛有些联系。 “并非如此,我等也只见过此人一面罢了。” 了尘和善,也知晓杨观燕是陆玄后辈,自身也时常将她当做自家晚辈看待,闻言将早年宁远县之事说了一遍。 杨观燕这才知晓法明是个什么人物,一时皱眉不已,禁不住道:“这和尚真个霸道,他如此作为,岂非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混迹江湖日久,杨观燕也结识了许多江湖朋友,言辞一方面倒是被同化不少。 不过在场之人也不在意这点问题。 “要说按着我等此前所见,这和尚确实行事霸道,不过根据我白衣教教众带回来的消息,倒是与我们所了解的有些不同。” 见众人看来,苏游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按着此前所得的消息,这和尚竟是加入了南疆施浪国,与那些雪域僧人混迹到了一起去,如今成了施浪国国师,地位还在胜轮和尚之上。” “此人模样我记得清楚,根据教众提供的画像,当不会认错,只是如真是此人,行事不该如此,也不知是何缘故。” 按理说这和尚既然跑到了南疆去,不管如何变化,与他们也没多大关系,苏游为何还要提及此人? 却是因为当年四人被陷元帝陵,与此人有极大因果,修士修行,与天地气机相合,暗合循环道理,即便如今不去管他,日后也会有遭遇的一日。 这因果总得解决。 此事牵扯到得正是苏游与了尘三人,此外还要加上陆玄,今日到此,苏游自然顺便就提了出来。 除此之外苏游也还有一点私心,自从秦韵不管蒙舍国国事之后,施浪部有雪域僧人相助,渐渐势大,已经成了南疆势力最大的小国,更是因为雪域势力的缘故,与高云国联合,隐隐有攻伐大梁的趋势。 如今虽然还未有动作,但只看近些年来的行动,去日也不远了。 虽说白衣教也想在梁国这一场变动的局势之中得到好处,可身为大梁之人,早年还是读书人的苏游,不是很希望异族铁蹄踏入中原。 法明和尚能成为施浪国的国师,必然相助施浪国不少,如是解决,想来也少些麻烦。 而且之所以今日提及此事,也还有另外的原因。 就他所知,陆玄的师姐秦韵便是蒙舍国之人,也许能得到一些帮助。 了尘自然也明白苏游的意思,苏游话里话外都不离一个白衣教,显然也存了点名自家心思的用意,不想他与韦驮误会。 当然,他本身对此并不在意,法明此人与他们因果牵扯,本身日后就有遭遇之时,如是能在势微之际将这因果解决,对谁都是一件好事。 而且不知什么缘故,了尘听到法明的名姓之后,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要是不早早将此事解决,日后会有不少麻烦的样子。 想到这里,了尘回头一看韦驮,就见这位法师本就有些凶恶的脸上表情不是很好看,正好也看向了他。 见此,了尘道:“待秦真人回转,探过陆道兄之事后,我等再商议解决此事,如今局势正乱,魔教返潮在即,自九嶷山几位前辈真仙口中,还得闻三百年内,有千三大劫将至,日后还不知发生何等事情,如今的麻烦不去解决,说不得哪日便成了大麻烦,也该早作准备。” “千三大劫?” 魔教返潮,苏游是清楚来龙去脉的,但是‘千三大劫’这个名号,他倒是第一次听人说起,禁不住下意识出声询问。 听起来三百年时间,仿佛很长,与他们似乎扯不上太大的关系,但是修士修行,只要机缘到了,传承也有,正常情况下炼成一定功果,活个三五百年并非难事。 除非旁门散修,无有正统传承,机缘不足,可即便如此,也有另类入道之人,或是将神魂寄托妖物、法器,也能熬上三五百年。 对于底层修士而言,生机实则无数,只要缘法到了,多活些年头也非太难的事情。 毕竟世间修士本就不多,入道已是艰难,成道更是好比登天,如是没有这点好处,修行也谈不上什么太大的优势了。 对于不成元神的修士来说,最大的难题不是寿命,而是传说中的四九天劫,这才是天地阻人成道的最大劫难。 苏游自觉天赋寻常,但所修也是玄门正宗,徐烟霞法门,更是直指餐霞,按部就班的修行下去,不出意外,活个三五百年,还是有机会的。 所以好奇起了了尘口中的‘千三大劫’。 听起来此劫似乎与四九天劫有些相似。 苏游此话一出,了尘尚未开口,倒是一旁韦驮忽然道:“千三大劫,是道劫、魔劫亦是佛劫,此劫不同寻常,凡人世一应修行,五仙之属天地人神鬼、五虫之属蠃鳞毛羽昆俱在劫中。此劫不类四九天劫,四九天劫乃修士自身因果,自身之劫,四九天劫,只为解决修士与天地之间的自然平衡。” “而千三大劫,却是不同,乃修行之属因果累积,清浊阴阳之变动,是天地循环之道理,大劫一至,人世种种,俱可化作劫难,轻则身死道消,重则传承俱毁,更有甚者,佛魔不存,道统皆消,也并非不可能。” “此劫不可消,只可应,这才是麻烦所在。” “千百年前,正魔斗剑,不乏此劫影响,应劫之人如今多已不存人世,化灰灰去了,更有不少道统,便在其中消隐,是修行之大恐怖。” “更有传闻,千三大劫积累,即至未来之某日,许会衍化无量量劫,佛门又曰大寂灭,是有法为无法,有道为无道,至大劫之日,道统不存,人世沉沦,再无修行。” “也是因此,每次千三大劫将至,时间修者不免忧心,如只是千三大劫,应劫之后,总有云销雨霁之日,然若衍化无量量劫,实难登渡。” 佛门对劫难之说,最有研究,经典之中,更是有着不少以劫为法的存在。 韦驮了解如此清楚,想来不乏这个原因。 在场中人,杨观燕与两个小徒弟,对此没有什么感想,不说三百年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很长,只说他们的身份见识,对于所谓大劫,也难有什么体会。 至多就是见气氛凝重,受些感染罢了。 而苏游与了尘就不同,愈是接触修行,对于天地的理解就愈为深刻,能够领会到这种劫难的恐怖之处。 一时之间,苏游倒是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相比起这所谓的千三大劫,俗世动乱,乃是魔教返潮,修行界风波,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了。 “苏居士也不必多想,千三大劫古已有之,前辈真仙悟出应劫之法,传至如今,除非无量量劫至,否则总有解决之法。况且你我修为尚低,还不到琢磨此事的时候。” 了尘活了这些念头,生生死死,俗世万种见过不知多少,不管什么大劫,都是天地道理,应有之义,倒是没有那么多的想法。 劫来便渡,好生修行,为未来做好计划便是了。 太过深究,不过庸人自扰而已。 苏游听得此话,想想也是,他如今不过元胎修为,天下修士不知凡几,他在其中不过一尾小鱼罢了,兴许这劫没来,他已经卷裹在潮涌之中,不知落入何处,何须琢磨太过? “大师说的是……” 一番大劫之说,回过神来,苏游倒是有些修行领悟,干脆向了尘和韦驮请教起了修行,秦韵等人尚未回转,绿漪和罗云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于是四人便在灵蛇洞暂住了下来。 二百四十九、门人 剑光逝过,凡人不觉,灵蛇洞前却是多了几分热闹。 “见过秦真人、诸位修行。” 来者六人,多是早年中和寺斗剑诸修。 秦韵、陈丘、月云师太、金银二仙子以及峨眉派灵蛟儿,秦韵与月云师太,苏游得缘见过,算是认识,余下诸位听过名号,却不曾有过一面之缘,略有几分陌生。 ‘阿弥陀佛!’ 了尘与韦驮一旁相引,相较苏游四人,二僧与一干修行也算熟识了。 众人见礼,互相俱有几分联系,也都非桀骜之辈,气氛算是融洽。 …… “多年不见,法师功行见涨,可喜可贺。” 秦韵身份性格都是上乘,此去北方,除了灵蛟儿未曾同行,乃是主持之人,因早年中和寺关系,来到灵蛇洞也不客气。 这话却是对韦驮说的。 秦韵前些年便已破餐霞境,玄光积累数十年,一朝功成,便是扶摇直上,便是餐霞境中也算功行深厚,加上哀牢山传承不凡,破境之后得传哀牢山《玉明金凰气》、《九景龙文紫凤剑诀》,修为手段今非昔比。 眼观众人,境界分明。 “不比秦道友真法,粗略所得罢了。” 韦驮摇头,他性情直率,倒并非谦虚,这些年虽有几分成就,境界也得提升,对比秦韵确有不如。 “敢问秦真人,未知此番北行,可有陆前辈消息?” 一番寒暄之后,面对一干修行,苏游也有几分拘谨,不过念及来意,还是开口询问。 听得苏游这话,连带秦韵在内,自北方归来的诸人面色都是略显凝重。 陈丘、月云师太,金银二仙子俱是积年修行,江湖见识不少,尚且沉得住气,灵蛟儿修为虽高,难免冲动,禁不住道:“北方魔教集聚紫府洲北荒,已立山门,我等与其等来往数回,皆探不得多少消息,只得知烛龙北去,出了海外,陆老道既在人世,如今只怕远在裹素洲去了。” 听得这话,苏游算是知道为什么众人面色不大好看了,裹素洲与紫府洲相隔近百万里海域,且不说陆玄被烛龙携带,是否身处裹素洲,即便如同众人所想,如此遥远距离,也难寻觅。 只是知道归知道,听了这个消息,心中未免还是有些失望,转念却又想起了一事,陆玄与峨眉关系不浅,不过并非峨眉弟子,又因魔教返潮,千三大劫将至,分身乏术,不好遣人寻陆玄踪迹,还说得过去。 可陆玄师从哀牢山严真人,严真人亦是宇内高修,且哀牢山门人弟子不多,竟陆玄与秦韵师姐弟,为何不施手解救弟子呢? 他自己更是曾经与苏琼上过哀牢山,求见严白凤,可惜都未能得见,以他的想法,严白凤这等高人,不可能不知道他们来找,除非有意不见。 见众人都好说话,秦韵也是温善,苏游不由顺意直言。 他这话一出,众人俱看向秦韵,诸人心中或许都明白前辈行事必然有原因,可多多少少也是有些不太理解的。莫非严真人真就如此放心,好歹陆玄也是她仅有得了两个弟子之一。 出乎众人预料的是秦韵的回答,众人本以为秦韵或许也难说明白,谁料秦韵略作沉吟,忽然道:“兴许师尊早已算到师弟落得裹素洲去了,前番我离开哀牢山之时,师尊便去了峨眉一遭,说是借取一件法宝,唤作两界乾坤辟魔神梭,此宝有乾坤挪移之功,万里倏忽,更胜过仙真高人元婴出游。” 凡成就仙真之辈,或玄功真体,或赤子元婴,到了这个层次,其实已经不分具体境界了,所谓太乙、上真,道果而已。 秦韵此语,已是囊括宇内诸仙在内了,足见这两界乾坤辟魔神梭的厉害之处。 听得这话,众人都是一怔,也有恍然,如此说来,倒是他们多想了。 “虽不知师尊为何前些时日才离开,但想来其中还有原因。” 秦韵又道,她也是知晓了烛龙出走海外之后才想到了这点,如是裹素洲那等遥远之地,确实需要借用两界乾坤辟魔神梭赶路。 若是陆玄在此,应该能够给秦韵做出解答,因为师姐弟要是对照一二,仔细推算,就能知道严白凤去峨眉相借辟魔神梭的时候,正是他从九嶷鼎中筑炼灵胎而出,离开昼极山之际。 有此推断,气氛渐好,众人也不再就此事多谈,既有严白凤出手,至少真人回返之前,他们也不该太过忧心,何况以他们的实力,即便想要再做些什么,如今也是有心无力。 海外世界,尤其是去往裹素洲的苦寒海域,危险不知多少,以他们的本事,尚且没有安然渡过的方法,更别说此去近百万里,他们就算有想法,一路也顺利,同样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赶到裹素洲。 …… “此番不经师尊点头,便离开灵音洞,下了峨眉,回去还不知如何交代,如今既有严师祖出手,我就先回山去了,若是有了陆老道的消息,诸位顺道给我带一句话便是,要是有什么麻烦,也可来灵音洞寻我。” 灵蛟儿风风火火,此前听得陆玄出事,寻了机会便往北方去了,要寻陆玄踪迹,还是独身前往,此番回来,也是遇到了秦韵,劝告之后,才带回来的,听得严白凤出手,他放心不少,也不准备在外头多待。 虽然难得出来,也畅想过遨游天下,终究还是记挂师父,不愿竺英真人气得太过。 本身秦韵去往北方,就得了峨眉竺英真人传信,叫她帮忙劝回灵蛟儿,如今蛟儿回返,秦韵自不会拦阻,于是就见灵蛟儿不等众人发话,云光一卷,瞬化遁光而去。 众人到此,一是韦驮与了尘缘故,带个消息,二也是到此暂歇,毕竟自北方赶回,也须休憩一二,如今一番谈话,得了几分结果,也不准备多谈了。 各人自有修行,如今北方走了一遭,对于魔教更多几分了解,为应对日后魔教返潮,以及愈发动乱的局势,也须做些准备。 是以在灵蛟儿离去之后,诸人都欲要告辞。 苏游见此,忙出声留请。 他此来除了陆玄消息,还想着替绿漪、罗云两个杨观燕的小徒弟寻一份机缘,之前灵蛟儿离开,他没拦阻,是因为峨眉玄门大宗,传承也有讲究,况且灵蛟儿情况,想来也给不了什么指点。 不过余下几人,都是积年修士,算不得高人,也是前辈修行,正合请教。 关于此事,他也与杨观燕说过,杨观燕到不在意,对于两个徒弟,她更多的是看成了自己的弟弟妹妹,如果能有个更好的前程,她也不想耽误他们。 与众人相处下来,苏游也知道都是好说话的,见众人疑惑看来,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如是绿漪小施主愿意随我去黎罗山,定静倒是正好缺个师妹。” 众人对绿漪、罗云二小一番打量,没有什么恶意,苏游他们也算看的明白,更是听了一些相关之事,所以知道苏游既然有这请求,二人必然是有优于常人之处的。 这一番打量,是看根骨本源,或是是否合意。 先前众人谈及陆玄之事,对于二小没有多少关注,如今自然要多看几眼。 月云师太看过之后,倒是对绿漪有些感兴趣,二人资质虽然寻常,却别有一股灵性,尤其有一种莫名的成熟和静定,这对于佛门修行而言,是有好处的。 恰好如今世道渐乱,黎罗山只有定静一个传人,月云师太也觉得有些不稳,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身陨之时,如是自家身陨,定静修为未成,日后也得需要一个帮扶的同门才好。 而且她对苏游的了解还要在金银二仙子以及陈丘之上,知道此人比较靠谱,带来的人品行想是不差,如是能成,也是一桩缘法,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根基不差,隐有苏道友所修法门之意,似乎也与陆道友早年修行一脉相承,可是苏道友后辈?” 却是陈丘发话,陈丘也算与陆玄相熟,眼力更是优于常人,一眼便看出了二小所修武功之中所带水经注真意。 苏游本身所修正是徐烟霞传承,自然与早年陆玄所修气机相仿,陈丘有此推算,也是正常。 苏游摇头,道:“非也,绿漪、小云,乃是观燕收养而来,所修法门,也是早年陆前辈替观燕姐妹整理而来,隐有几分相合罢了。” 苏游也没说二小是杨观燕弟子,怕几人有所芥蒂。 “我门下有两个弟子,如今修为业已小成,这位罗云小友如是有意,可随我回天耳山修行,我天耳山虽非玄门正宗,门中传承,也有仙业可期。” 相较于苏游尝试性的请求,陈丘倒是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不妥。 他见识广博,对于修行之事了解更不是常人所能比较,世间修行,多家山门都是亲亲相护,互相扶持,我替你介绍个优秀的弟子,你替我调教个后辈,如此种种,数不甚数。 本身就是气脉相连,也逃不过俗尘关系,修士本就是人,求仙而已,便是成了仙,也不是还带着人么,佛陀都少不了讲人事,道祖尚且究传承,立正宗,何况修行者。 再者二小根骨虽然寻常,实则资质尚可,而且根基打得不错,由于陆玄改造法门的缘故,入道之后,元胎更是成就轻易,说不得日后就能有几分功果。 苏游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他早年得蒙陆玄指点,这几年来对于修行之事了解更多,修士收徒,讲究还是不少的,此番带着二小前来,更多的其实只是想着是否能够弄到两门将用的旁门传承,与二小修行,免得耽误了他们,谁料月云师太与陈丘听了请求,竟直接要收徒弟。 苏游又喜又忧,二人有意收徒,自然是好事,可是二小如何想法,他就不知了,二小与杨观燕感情深厚,而且杨观燕又是个自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的,脾气直来直去,或许二小顾忌此事,不愿离开也说不定。 转头看向二小,果见二小正盯着杨观燕,能见犹疑。 “你们瞧我做什么?我把你们拉扯这么大已经够累了,还要赖着我啊?去去去,陈先生和月云师太愿意收你们做弟子,是你们的福份,少做小女儿态。” 杨观燕浑不在意的说道。 听得这话,二小有些无语,不过对于杨观燕的脾气,他们再是清楚不过,哪里不知道她的想法,一时心中又是感动。 杨观燕是怕他们错过这个机会罢了。 “二小姐说的不错,陈道长与月云师太俱是前辈真修,你二人如能在门下听讲,日后也能有个前程,待得修有所成,回来再还报二小姐不迟。” 苏游也劝。 二小听此,不在纠结,他们早熟,这些年来跟着杨观燕见识了天下乱象,与苏游相识之后,知晓修行者存在,也知道便是修士的世界,似乎也不是那么安泰,如能修有所成,日后也有更多的力量保护杨观燕。 他们都是吃过苦的,小时候外头流浪,知道没有力量什么都护不住,一时聚首,总不比日后长久。 二小各自行至陈丘与月云身前,跪地磕头。 “拜师不急,回山之后再做不迟。” 陈丘与月云都将二小扶起。 “恭贺两位道友得收佳徒,可惜此番北方归来,身上没什么好物,也没见面礼了,日后来我凰溪岭,再作添补。” 一旁金银二仙子倒也是衷心祝贺。 早在中和寺斗剑之前,他们就是熟人,在南疆之地,更是算作邻居,关系颇为亲近。 “两位道友客气。” 陈丘与月云收了弟子,也是颇为高兴。 “此番离山久矣,不好多做耽误,我姐妹二人便先行离去了。” 收徒没她们的事情,自然也没必要久留。 至于陈丘二人,关于二小之事,还要在此地与苏游多了解一些,此时倒不急着离开,于是众人相送金铃、银铃二位仙子离去,转入灵蛇洞中谈话。 不过两日,但见遁光自灵蛇洞中而出,往南方去了。 二百五十、又是一年 “北海苦寒之地,奇珍异兽虽有,多是凶悍之属,不似东南二海,物华天宝,万类自由,日后如得空闲,小友或可去瞧上一瞧,或能得些收获。” 元气大手一拍,徐烟霞随手将一头状似鳗鱼的三四丈大小的凶兽拍飞,但见电光闪耀,略起焦烟。 此兽虽扰海船,徐烟霞也未将其打杀。 却与陆玄说笑。 二人于海上驭船而行,已有月余时光,裹素洲远远抛在身后,早已不见了踪影。 路上尚且能见不少漂浮冰山, 些许耐寒海鸟栖息其上,冰山下方,更多见海鱼海兽隐藏。 许是苦寒气候,北海海鱼之中的鱼兽多是皮厚体胖,多数更是身躯庞大,也因此地生灵较少,生存不易,未免多些凶悍。 虽然有徐烟霞这个熟悉海路的人存在,已经有意识的避让路上遇到的冰山,仍旧不时会有凶兽撞击紫竹船,好在此船坚韧,等闲凶兽也损伤不得船身。 只是海上日子未免枯燥,二人相处,除了平时修行,也不时说起一些旧事,算是闲聊。 徐烟霞见识广博,去过不少地方,多数时候都是他在讲述自身经历,而陆玄也因前世见识,较之常人更能接受他的所说的一些事情,一来二去,二人颇为投机。 甚至徐烟霞有时忍不住说,陆玄得到自己的传承,或许真是天意,毕竟二人如此合拍。 陆玄自家人知自家事,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 二人渐往前行,越往南去,海岛开始多了起来,虽然还是少见生机,终究所见也不都是浮冰大海了。 这日,二人行至一处大岛,收了紫竹船,略作休整。 虽是修士,已非凡胎,常年陆地生活,终究不适长时间海路,再说海路枯燥,未免影响修行,也许做些调整。 却意外发现有大股船队自南方而来。 只看那些海船,俱是百十丈长,约莫有十来艘,一眼望去,仿佛一座座高楼林立海面之上,场面实在不小。 如此大船,除非修士,不然也没人能够造出,这些海船自然也是修行所属的海船。 见得这十余艘大海船,二人都有几分惊讶。 裹素洲地偏苦寒,除非修行所需,否则几乎没什么修士会去,更别说如此一队船队了。 而临近的葫芦洲,多为妖蛮之地,也少修士,几乎不见这么多海船。 东南二海,倒是有不少海船,可是太过遥远,这个方向,这些船只也只可能是来自紫府洲了。 只是紫府洲的修士,怎么会去裹素洲? 二人相觑一眼,念头一转,想到了魔教返潮之事,莫不是已有了结果? 离开紫府洲三四年,发生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正好有两艘海船停靠在二人落脚的岛屿,似乎也是船上的人要稍作休憩。 见此一幕,二人来了兴趣。 既然撞上了,打探一下消息也是无妨。 虽有想法,不过也没轻举妄动,毕竟不知这些海船之上的修士到底什么来了,其中又是否有高境界之人。 二人隐匿气息,只做旁观。 不过后续之事,倒是出乎预料的顺利,没有人会想到这北海荒僻的岛屿之上还有两名修士存在,于是乎二人很快就有了收获。 “竟是北方魔教弟子?” 不说陆玄曾经见过北方魔教弟子出手,对于其等功法气息算是比较熟悉,就说徐烟霞,见识广博,走过不知多少地方,四方魔教弟子都有接触,对于魔教弟子修行气机,也是非常了解。 粗粗一见,便分辨出了这些修士的来路。 只是不知这些人本就是在裹素洲修行,如今从紫府洲回返,还是紫府洲的弟子,退走裹素洲。 当然还有别的可能,只是不管什么缘故,紫府洲局势当有变化发生。 而且按着时间,以及这些海船的行进速度,只怕一两年前就已经从紫府洲出发了。 虽然还想知道更多消息,不过二人终究不好轻举妄动,这十数艘海船之上不知多少北方魔教修士,要是出了点什么意外,引得群起攻之,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未免太过冒险,还是稳妥为上。 “彼辈俱是去裹素洲追寻烛龙踪迹罢了,此外也不乏求援之意,北方魔教根基如今在裹素洲,因烛龙缘故,北方魔教算计不成,九嶷鼎未入手,如今也有些混乱,不过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二人隐于密处,也不欲再与北方魔教弟子牵扯,谁料耳畔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叫二人吓了一跳。 心中一惊,二人急忙回头看去。 且不说陆玄餐霞修为,只说徐烟霞,早年便是还丹境界,海外游走这些年,更是练就元神,离练就仙业也不远了,能够避过二人感应,凑到身前的,当是高人无疑。 而此地除他二人之外,也只有北方魔教修士,想到可能是北方魔教的高人摸了过来,心中如何不惊? 徐烟霞甚至险些出手,不过却被陆玄按住,徐烟霞疑惑之下,回头看向陆玄,就见陆玄一脸惊喜道:“老师!可是您来了?” 老师?哀牢山严真人? 徐烟霞一怔。 他未曾见过严白凤,只听过严白凤名号,毕竟在他入道的时候,严白凤就已经是玄门高人,世游地仙。 而他虽也是玄门正宗,诸派修行之中,也有不少好友,但是对于严白凤这样隐居山门,又不开宗立派的高人来说,也没有机会拜见。 自然不熟悉严白凤的声音。 而陆玄不同,自家老师的声音,如何能不熟悉。 果然陆玄这话一落,就见虚空之中,一名白衣道姑显露身影,那俏丽清净的模样,不是严白凤又是哪个? “陆玄拜见师尊!” 见得严白凤,陆玄激动之下,便是跪地一拜。 他已有许多年头不曾见过严白凤,陆玄也不知什么缘故,虽然按理来说与严白凤相处时间不长,可见到师父,就莫名有一种激动,仿佛曾经离家久了,回家见到父母的感觉。 “起来吧,很不错,这几十年虽没在我身旁,你的修行倒是没有落下。” 严白凤素来淡漠,但此时这话听在陆玄耳中,莫名有一种温暖。 “虽然铸炼灵胎,貌若孩童,可你也不是真正的小娃娃了,莫做小女儿态。我此来是带你回山的,你如今有此境界,也是时候随我回山修行了。” 陆玄本有猜测,听得严白凤果然是来找自己,心中一时又是感动。 他原本还想着,自家流落裹素洲,师父是否惦记,不想确实没忘了自己。 一番言叙,情绪平复。 这时一旁徐烟霞才过来见礼。 “飞云子徐烟霞,见过严真人!” 哪怕对于徐烟霞来说,严白凤也是玄门前辈,需要礼敬的存在,自不敢失了礼数。 “飞云子道友的大名,贫道倒也是听过,我玄门之中,资才能比道友者,少之又少,此番我这劣徒,倒是多亏了道友看顾,且受贫道一礼。” 严白凤稽首。 “不敢!” 徐烟霞忙避过,随即道:“我与陆道友也是机缘相遇,不过互相照拂罢了,当不得真人如此。” 言罢又有些感慨,他听过严白凤的名号,虽然当面相见,辨不出真人境界,可多少也有所听闻,知晓严白凤乃是仙真中人,早年便听闻凝聚了上真道果,仅是未入紫府,尚未飞升罢了。 不过即便是上真地仙,要想从紫府洲赶到裹素洲来寻陆玄,花费时间也不会少,身为师父,能为弟子之事如此费心,也是难得了。 徐烟霞并无师父指点,所修俱是参悟前人传承而来,这也是严白凤说他资才少有的原因,也是因此,他对于拥有师父照顾的陆玄多少有些羡慕。 严白凤不是喜欢说客套话的人,听到徐烟霞如此回答,点了点头,也没有继续再说,倒不是不记徐烟霞的好,只是不喜欢就此太过纠缠,况且对于修士而言,记不记好日后人心自见,也不必拘于形式。 转头又看向陆玄,道:“你也莫怪我不早来寻你,观你如今模样,灵胎当是那九嶷鼎中铸就,此鼎乃是元帝至宝,你便是我弟子,被此鼎遮掩天机,我也难寻。此前得了你一份灵机,我才去峨眉借来了两界乾坤辟魔神梭,到裹素洲去找你,只是不见,倒是听了一些你在裹素洲做的事情,说来你之所为,相助裹素洲诸部牵扯北方魔教势力,倒也算为紫府洲变局做了一场功德。” “多得我也不必再说,你是老来入道,想也能明达事理,今紫府洲变乱,日后更有千三大劫将至,且随我回山好生修行,如能成就仙业,多几分自持本事,也免得日后落得个身死道消的结果。” 严白凤也不打什么机锋,只把来龙去脉都说了,叫陆玄清楚,也算是对弟子尽心了。 听了严白凤言语,陆玄心自感动,如此师父,哪里还有什么渴求,感念之下,又是一叩。 严白凤不再看他,只对徐烟霞道:“未知飞云子道友可要虽贫道师徒一同回转,两界乾坤辟魔神梭,此去回转紫府,却要快过你自家手段,如是有意同回,贫道可送一程。” “如此有劳真人。” 徐烟霞本就想着要回紫府洲一趟,如今听得严白凤千三大劫之说,心中更是动念,只是当下不好求询,不过也想早些回去看看情况了。 严白凤不是废话之人,见徐烟霞回复,微微点头,道袍一摆,一道流光化出,之间一枚尺许长短,两头尖,中间粗的玄色宝梭浮于掌中,宝梭之上,星光点点,一如黑暗虚空之中的点点星辰。 星辰流转之下,若隐若现,似有似无,更见玄妙。 宝梭浮现,严白凤屈指一弹,瞬化星辰流光,将陆玄与徐烟霞卷入其中,下一刻,就见宝梭一遁,直入虚空,不见了踪影。 在这期间,十余艘海船之上,没有半个人发现什么不对之处。 …… “大雪汹汹,又是一年,山下总算安定了几分。” 哀牢山,银装素裹,石门峡溪流依旧,长青树木却压了厚厚一层积雪,仿佛佝偻的白发老者,垂首静立,颤颤巍巍。 秦韵心中略有几分烦闷,知晓这时候不适合修行,云光卷裹之下,立身云颠,望着哀牢山四周风景,不由微叹。 今年事情不少,保和帝亡故之后,新帝不堪,才有诸国起复,如今更受另外五国压制,而今施浪国气势汹汹,蒙舍国国事也是愈发衰败。 前番龟山灵蛇洞,苏游还曾问起施浪国之事,提及僧人法明,欲求助秦韵,听闻牵扯陆玄,秦韵没有拒绝,不过还等苏游等人来哀牢拜访,倒不急于一时。 如今风雪卷席,满地银装,战事难兴,南疆乱局也算暂歇,难得清净。 此外北荒一行,也没有多少收获,回山之后,更不见师尊严白凤,虽然猜测师尊出手救师弟陆玄去了,结果如何尚且不知,未免也有几分挂念,心中难定,诸事堆叠之下,自然心乱。 正在秦韵借着天上寒风,定静心神之际,忽然先是眉头一提,随即便露喜色。 云光一卷,瞬时朝着石门峡落下,不多时,便回到了哀牢山洞府之中。 急急朝着仙殿而去。 “师尊!” 入得仙府,未等看清内中情况,便先呼道,却是有几分急了。 “你年纪还在你师弟之上,在我座下修行也有近百年了,怎么还是如此毛躁?” 熟悉的声音入耳,秦韵不惊反喜,定睛看去,就看到仙府之中,正坐三人。 上首自然便是师尊严白凤,下方之人,二人俱不识得,也是玄门同道。 秦韵为陆玄之事操心不少,如今见得师尊归来,未免要问,不过到底不失尊敬,先是上前对着师尊行礼,这才问道:“师尊,师弟可有消息了,这两位道友又是?” “你自家师弟,你也认不出来了?” 听得严白凤这话,秦韵微微一怔,随即仔细打量殿中二人。 她之前只是有些着急了,所以没有仔细观察,这一看,当下就有了发现。 心中顿时惊异不已。 二百五十一、紫凤赤书八景晨图 “师弟,你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虽然模样大变,但气机依旧,秦韵仔细一辩,就认出了陆玄。 见自家师弟如今一副五六年纪的童子模样,仿佛仙府之中的草木仙童,实在有些惊讶。 陆玄尴尬一笑,他早就起身站着了,不过和坐着也没多少差别。 说来他早先一副老叟模样,如今却作童子,他自己倒是说不上不适,不过亲近的朋友一时半会儿显然难以适应。 似秦韵还好,都是积年修行,陆玄想的是日后回乡,探望自家几个后辈的时候,会是什么一副场面。 如今模样,实在也少了几分威严。 修行中人不计较这个,凡人难说,此外陆玄还想到了灵蛟儿,以那小子的性情,要是知晓自己变成如今模样,还不知得如何调侃。 “师姐,许久不见了。” 秦韵听得他稚嫩声音,愣了一会儿,噗嗤一笑。秦韵虽说年纪比陆玄还大些,但多数时候都是在山上清修,况且对于修士而言,消去杂念、斩却腐朽气也是修行必然,即便活上个三五百年,有时心态也和年轻人没什么差别。 陆玄见自家师姐如此,尴尬的摸了摸脑袋。 “遇上了些事情,也算是机缘,才成了如今模样,不过也算好事,我如今境界能有突破,如今这副灵胎助益不少。” 秦韵闻言,这才注意到陆玄已是餐霞修为,当下又有感慨,她如今虽也突破餐霞,但那是数十年积累,又有师父指点。 可陆玄入道不过二十来年,竟有如今这等进境,现在一想,难怪师父都不叫自家这个师弟回山修行,想来也是看出师弟气运在身,不同凡类。 “确实是好事,而且你如今这模样,倒是更教人喜欢了,先前老态,未免多了几分腐朽气……” 师姐弟二人叙旧,却冷落了徐烟霞,陆玄知礼,忙与秦韵介绍道:“师姐,这位是飞云子徐烟霞,徐真人,此番我流落裹素洲,得道长相助颇多,此外我能入道,也是徐真人所留机缘,与我恩情不小。“ 秦韵闻言,忙朝徐烟霞看去,不敢失了礼数。 “见过徐真人。” “道友客气。” 徐烟霞笑道,亲友相见,本是美事,他也乐于成见。他的亲友,多少年前就已经不在人世了,如今俗世虽有几个后辈,都不知还记不记得他这先祖,如今见师姐弟关系破好,心有感慨,倒无被冷落之感。 说来想到此事,徐烟霞倒也生出一些念头,他此番之所以来到哀牢山,还是随严白凤两界乾坤辟魔神梭而来,一时间也没个去处,所以未曾叫严白凤中途放下,如今心有念动,也不好打搅修行,于是向严白凤拜道:“此番还要多谢真人相携,徐某多年未曾回转紫府洲,也有几个好友亲眷需要拜访,就不多打搅了,日后若得机会,再来哀牢山请教。” 严白凤见此点了点头,道:“此番劣徒多蒙道友看顾,日后若有麻烦,尽可来哀牢山。” 徐烟霞闻言,也未推辞。 同道修行,互相扶持本就是如此来的,他也没说太多客气话。 “玄儿,你去送送徐道友。” “是。” 陆玄遵命,相送徐烟霞出了仙府,直至石门峡,一番相叙,这才回转。 …… “师弟,你此番遭遇也算玄奇了,短短几年,便得了如此功行,可得与我好好说说。” 回到哀牢洞天,严白凤叫陆玄在仙府暂歇,说是对他修行之事要做参研,为他修行之事考虑,随后便自隐去。 于是陆玄便与师姐秦韵在洞天之中闲谈起来。 听得秦韵此问,陆玄自然能够听出自家师姐的关切之意。 于是将自家经历一一道来。 听得陆玄最终化险为夷,还因祸得福,秦韵长出了一口气。 “你这一番经历,也算是常人之未有了,好在你福缘深厚,终究走了过来。” 微微一叹,秦韵又道:“终究还是修为差了,若是能就仙业,便是烛龙这等,轻易也捉不走你,此番回山,师尊既有提点,便在山上好生修行吧。如今紫府洲正乱,你几年未曾回转,想也不知如今局面,还是多多增进修为手段,也好做应对。” 陆玄这次回山,本就是存了这样的想法,即便秦韵不说,轻易也不会下山去,不过到底还是记挂几个后辈朋友,未免动念。 不过秦韵似乎明白陆玄的想法,说道:“你那几个朋友,都还算不错,修为各有增益,此外你可还记得杨家姐妹?” 陆玄自然记得,杨云澜与杨观燕他也是当做自家后辈看待的,前些年还在浔阳静修的时候,也没少关注。 于是好奇道:“她们姐妹二人怎么了?” “前番我与月云道人几人自北荒归来,于龟山罗汉寺落脚,韦驮、了尘两位法师便在罗汉寺修行,你那位小友苏游,便带着杨家小妹来访。有过一面之缘,也谈及了不少事情。” 秦韵将一些事情徐徐道来,陆玄才知道苏游居然和杨观燕姐妹俩混迹到了一起去,而且白衣教在杨云澜和苏游的手下发展得很是不错,一时也有些讶然。 “你那位小友是有本事的,杨家姐妹也没少看顾你的亲眷,以如今白衣教在俗世的势力,不至于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麻烦事发生,所以你也不必挂念太多。” 秦韵说起这些,自然是希望陆玄能够安心在山上静修,不受太多杂念搅扰。 陆玄听了这些,确实也按下了许多纷乱的念头。 不过回过神来,想到秦韵提及的与月云等人同往北荒的事情,未免又多问了几句:“师姐去北荒做什么?可是为了我的事情?听师尊路上所言,北荒如今魔教弟子盘踞,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师姐何以犯险?实不应该。” 陆玄心中是感动的,如此语气,只是因为想到秦韵要是因为自己的事情,在北荒有了什么损伤,情绪一时有些复杂。 “我自做了准备,况且有师尊在,总也有个后路,你也不必多想。倒是峨眉派的小蛟儿,太过莽撞,听得你失陷的消息,便去北荒寻你,险些落入北方魔教修士的手中,得亏他手段不少,我与几位道友又刚好撞上,否则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日后如有机会,此事你需谢过人家。” 听到秦韵此言,陆玄心中一惊,实没想到灵蛟儿还因自己做出了这等事情来,这却是真个意气了,难为他为了自己做到这等程度。 这小童儿脾气或许不是多好,不过这份心思实在教人感念。 陆玄不由想到了当年身入峨眉,与灵蛟儿同往落云涧取灵果的事情来,一晃眼,已经过去了许多年了。 也是因为当年云峡失剑,二人才有了后续的几番纠缠,念及于此,陆玄一时感慨不已。 “听师尊说的,你如今这幅模样是在九嶷鼎中炼出来的?宝鼎如今也在你手中?” 秦韵忽然问道。 陆玄点头,都是自家师姐,这事儿没什么好隐瞒的,便是秦韵要借九嶷鼎一用,陆玄也没什么好介意。 他知道秦韵喜欢炼丹,兴许是想以此鼎祭炼什么,于是从怀中取出了小鼎,递给秦韵道:“师姐可是要祭炼什么?此鼎颇有造化,有返后天为先天的妙用,炼物最是奇妙。如是有所需求,尽可拿去用便是。” 哪知秦韵却摇了摇头,道:“以我修为,哪里用的了这等至宝炼物?换成师尊还好说些。” “我不是要借此鼎一用,而是灵蛟儿。” “蛟儿?” 陆玄讶然,不知秦韵此意。 “蛟儿出身你想必不知,他前世颇有几分来历,之所以竺英师姐不许他下山,也是因此,如有此鼎才,兴许能相助他修行,你如是愿意,可将此鼎送去峨眉,一来能相助蛟儿修行,二来峨眉或许也有用处,能承你情分。” “此鼎厉害,乃是元帝至宝,以你如今境界,宝物虽然在手,想也难做动用,倒不如以此换取一些好处,峨眉宝材不少,传承更是当世少有,还能相助你修行,当然,此世还得先问过师尊。” 陆玄这才明白秦韵的意思,听到这里,他已经心有所动,倒不是为了自家修行,而是念及灵蛟儿。 灵蛟儿诚意待他,如此义气,如是此鼎能相助蛟儿修行,即便元帝至宝,哪里又不能相借。 想到灵蛟儿被拘在灵音洞的憋闷,陆玄倒是一笑,如能借此鼎之威,修有所成,那小子想来也能随心四处游历了。 “待师尊召见,我便求询。” 陆玄道。 …… 未过几日,严白凤召见。 陆玄即拜师尊。 “我师承广龙散人,你师祖门下有三徒,分有正法传下,大衍师兄资质最高,福缘最厚,师尊便传《金书玉字》与他参研,此书乃无字天书,非福缘、功行俱厚者不可领悟,大衍师兄自此书之中悟出峨眉《紫府金书》供峨眉弟子修行,暂且不说。” “赤目师兄功行最厚,得师尊《广元三天正法》,此乃师尊嫡传,亦非我所学,我之所有,为祖师正法《紫凤赤书八景晨图》。” “得此法后,修行渐厚,便有我哀牢山《玉明金凰气》、《九景龙文紫凤剑诀》,此二法俱不合你,是以你若择选仙府道书,只在《紫凤赤书八景晨图》中。” “此书亦是紫府大道,不过欲立仙业,有风刀之考,亦为风劫,若不登渡,死充下鬼,登仙万难。” 虽听严白凤一番言述,实则陆玄尚且迷糊,此类玉书金章,紫府登达,玄之又玄,并非他所能尽悟,他也只能听师尊指点。 正欲开口,全凭师尊指点,陆玄忽觉胸口一热,竟是福至心灵,只道:“师尊,我与师姐闲谈,师姐只道如将九嶷鼎借与峨眉,或有好处。” 严白凤诧异看他,哀牢洞天,乃是她的道场,师姐弟二人商谈,自避不过她的耳目,所以对于此事她也是清楚的,只是不知陆玄为何此时提及这事儿。 念头一动,忽然想起自家师兄大衍真人来,话说早年广龙散人门下修行,这位师兄也常有类似举动,当时她还觉古怪,后来广龙师尊只道大衍师兄福缘深厚,自有缘法,也未深究。 念及于此,严白凤未免想到了一物。 面做恍然,不由摇头,掐指一算,虽不得玄机,却能查其中并无坏处,于是道:“看来你确也是福缘深厚之人,与峨眉倒是真有缘法。” 陆玄不解其意,其实忽然说出九嶷鼎之事,他也有些莫名。 “如此也好,正好那两界乾坤辟魔神梭需要还给峨眉,你此番便携九嶷鼎一同带去,只将此鼎借于峨眉,为渡千三,峨眉这些年来都在炼宝,你只将那蛟儿之事托出,即可以九嶷鼎换取《金书玉字》一观,或有所得,如是机缘不至,回山我再传你宝图不迟。” 说着,自袖中取出了两界乾坤辟魔神梭,交予陆玄,又道:“这神梭之中有我一道法力,此去你只需运练宝梭,峨眉瞬息便至,交还齐湛渊便可,余下之事,依我吩咐行之,那《金书玉字》齐湛渊自会与你一观。” 一番言语,再不多谈。 陆玄也是迷迷糊糊的捧着两界乾坤辟魔神梭,出了仙府。 但见师姐秦韵,秦韵只道师尊必有安排,陆玄细想也是如此,于是不做纠结,拜别秦韵,运炼两界乾坤辟魔神梭,直往峨眉去了。 …… 神梭厉害,千里不过须臾,待到峨眉,陆玄尚且有几分恍惚。 半晌回过神来,循旧路,便去元枢仙府。 入得元枢仙府,依是旧时模样,世间虽乱,仙府洞天依然清净。 拜过白鹿童子,求见掌教冲元真人齐湛渊。 未多时,齐湛渊便现身。 两家也算亲近,师承一脉,陆玄更受峨眉不少恩惠,于是直将自家来意道明。 齐湛渊收了辟魔神梭,又接过九嶷鼎,掐指一算,忽的一笑,道:“师弟与我峨眉缘法颇深,这九嶷鼎来得真是时候。” “至于《金书玉字》,既有师叔吩咐,请随我来。” 言罢,便将陆玄带至大衍真人画像之前。 “弟子齐湛渊,还请师尊赐下宝书一用!” 【大家新年快乐!】 二百五十二、祖师说紫极玄天玉虚师相金阙化身广法妙经 “还请师尊赐下宝书一用!” 话音一落,就见祖师画像之上,玄光流转,不知是不是错觉,陆玄只觉画像之上的大衍真人,手托玉晨明镜,似乎对自己眨了眨眼。 心中惊诧,只是仔细再看,又不见了动静,仿佛方才只是幻觉。 未等陆玄细想,画卷之上,一道金光滴溜溜飞出,落在了他的身前。 定睛看去,正是一卷书简。 书简乃是青玉铸就,上首有没有半个文字,如不是知道此物便是金书,或许会让人以为只是一桩玩物。 “此卷书简便是金书玉字,师弟在仙府暂住,到了静室,凝神静气,再打开参悟不迟。” 齐湛渊微捋胡须,又道:“关于此物相关,想来师叔也告知过师弟,多的我便不说了,如有所得,师弟也不必与旁人说,如无所得,想是机缘未至,也不必心焦,用罢之后带到此地,祖师自会收走。” 陆玄闻言,先拜大衍真人,再拜齐湛渊,算是谢过。 “九嶷鼎我便带走了,蛟儿之事我会亲去灵音洞,待蛟儿炼法得成,我还需此鼎祭炼我峨眉几桩应劫宝物,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用罢之后,自会送到哀牢山去,师弟放心。” “齐师兄客气,此鼎厉害,我境界低微,一时半会儿也动用不得,师尊性淡,不爱炼宝炼丹,门中也无人好动用此鼎,师兄尽管取用便是,若是能为大劫尽一份力,想来才是此鼎出世的缘法。” 齐湛渊点头一笑:“师弟如今灵胎铸就,得入餐霞,正是修行关键时候,如能悟得金书玄机,还丹可期,且由白鹿师弟领你寻一处静室修行,莫要耽误。” 陆玄不再多言,于是随同白鹿童子入得静室。 早年他就在元枢仙府之中修行过一段日子,对于此地还算熟悉,倒也没有多少不适。 静室之中,陆玄先是沐浴斋戒,随后取了灵香,静气盘坐,如此过了三日,才正式取出了金书玉字。 …… 手捧书简,陆玄缓缓打开。 正如师尊严白凤所言,书简之上,半个文字也无,分明无字天书,陆玄早得指点,如今凝神三日,心中并未因此便有半分波动。 细细摩挲书简,心神沉入其中,试探诸多方法。 严白凤虽不曾参悟过金书玉字,但早年广龙散人门下修行,与自家师兄没少修行交流,大抵也知道一些东西。 陆玄驱以云霞法力,将书简悬于身前,随即运炼严白凤所教指诀,施法布于书简之上,小心祭炼。 虽未见变化,但也不急,只静心等待。 许久过后,也不见严白凤所说异像出现,心觉或许没有缘法,略微有些遗憾。 正这时,胸口一热,但觉两道热流自胸口而出,流转肩头,复往双臂而出,运过指尖,化龙虎云气,即遁入书简之中。 陆玄心中略惊,此前严白凤面前,就因为胸口异变,才引出了金书玉字之事。 后来陆玄回忆,也想起了胸口那龙虎图腾,此物乃是百字碑古文演化,百字碑消失后,便有这龙虎玄文出现,陆玄心中早先还在册,这玄文是否就是百字碑融入身躯而成。 只是多番试探,也不见早先百字碑半点玄异。 于是也暂且按下,不想如今见了这书简,倒生异变。 虽有几分惊讶,不过陆玄也是见惯了玄奇事的,倒也没有太多波动。 只细细观察这龙虎玄文遁入书简之后,会有如何造化。 他并没有等多久,便有了一些收获。 但见龙虎玄文遁入书简之中后,未多时,本身无字的青玉书简之上,顿时蒙蒙灵光显现,缭绕之间,渐化道道奇妙文字。 这文字与百字碑玄文有些相似,却又有几分不同,不过都是陆玄认不得的。 只是就在他琢磨文字意思的时候,胸中热气再现,直入双眸,下一刻,那书简之上的玄文又生变化,已然变成了他认识的文字。 祖师说紫极玄天玉虚师相金阙化身广法妙经。 但见这十九字玄文玉字,陆玄脑中轰然一震,心神不觉间便沉入其中,冥冥杳杳,已入虚无妙有之境。 …… “仰啟玄天大聖者,北方圭癸至靈神。金闕真尊應化身……消夾降福不思議,歸命一心今奉禮……” 无尽玉字玄文入心,万般至妙道理入神。 是作玄天紫极,是化玉虚师相,是尊金阙化身。 是为《太上广法妙经》。 …… 心神即自虚无之境回转,脑海之中,已经多了一部名为《太上广法妙经》的仙府道书。 此法乃求仙法,内蕴诸般天地道理,又化万种神通,是至极玄妙显化,为上乘道录。 许久功夫,陆玄才从妙经玄文之中回过神来,双眼一睁,眸中俱是清净灵光,不知顿悟几何。 回神之后,但见身前书简灵光消隐,两道龙虎玄文而作云气复返双臂,流入胸口,再化龙虎玄文。 陆玄面上,能见欢喜神色,此前虽有严白凤指点,说他福缘在身,但金书玉字太看机缘,陆玄也不报太大希望,谁料真能从中悟出至妙功法。 如今这《太上广法妙经》直指紫府仙业,前路已然可期,如何能不欢喜? 好在陆玄心性不差,略作缓转,不多时也平复下来,只是此时却非修行的时候了,于是收了书简,稍作调息,便出了静室。 掐指一算,已是过了七七四十九日。 …… 有齐湛渊指点,他自行来到了元枢仙府主殿,将书简奉上,拜过大衍真人之后,果然真人便将书简收走。 这回陆玄又仿佛见得真人颔首,心中有些猜测,躬身又拜,这才走出了仙殿。 如今到峨眉目的一成,陆玄也准备寻白鹿童子,拜过齐湛渊之后,便回转哀牢山。 只是除了仙殿没多久,刚找到白鹿童子,便见天际一道蛟龙模样的云气落下,定睛看去,却是熟人。 那幅童子模样,傲然气质,不是灵蛟儿又是何人? 只观灵蛟儿模样,气息已然大变,只陆玄一眼看去,竟然看不透他的修为了,显然还要在自己之上。 念头一转,想到了九嶷鼎,看来此鼎确实对他修行相助不少。 …… “哈哈!陆老道,你如今这模样倒是讨人喜欢得很!比你之前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有趣多了!” 灵蛟儿转眼看来,便见陆玄,与白鹿童子见礼过后,兴冲冲朝着陆玄摸来。 这家伙显然是‘记仇’,早年在元枢仙府的时候,陆玄便摸过他的脑袋,现在陆玄外表的年纪比他还小,也矮了两个头,这小子便要摸回来,这脾性也是没谁同他一般了。 陆玄拍开他的手,有些无语的看着他,半晌道:“我还到你功行有成,当有几分变化,现在看来,还是旧时模样。” 听得这话,灵蛟儿一愣,不知想起了什么,倒也不与陆玄作怪了,只笑道:“陆老道,说来还得谢你的九嶷鼎,如今我还丹得成,宿慧已觉,师尊也不阻我下山了,如今我是来元枢仙府看看你,便准备下山去游历了。” 陆玄摇了摇头。 二人一番相叙,各自感慨不少,接触之下,陆玄也能察觉道灵蛟儿脾性虽然未有太多变化,但较之以前,也稳重许多,想来便是宿慧觉醒的影响,也不知他前世是个什么人物,想来与峨眉牵扯不小。 白鹿童子见他二人说得欢快,只与陆玄说道:“掌教真人有吩咐,若是陆师弟还了金书玉字,便可直接离去,他与几位师兄尚在炼宝,无暇分身,也不需再见。” 言罢,不在打搅陆玄二人谈话,自顾离去。 “你这便要回哀牢山了?” 待得白鹿童子离去,灵蛟儿才问道。 陆玄点了点头:“我此来一是还辟魔神梭,二是要借峨眉金书玉字一用,如今算是略有所得,正该回山寻求师尊指点,好为日后修行做打算。” 说着想起一件事情,又对着灵蛟儿说道:“说来你如今虽得竺真人准许,下山历练,不过现下可不是什么好时候,外头世道正乱,魔教弟子也游走紫府洲,种种妖魔鬼怪不知凡几,你修为虽有所成,却也还需谨慎。” “你这老儿,模样虽然变了,口气倒是半点都没变化,还是与我师尊一般模样。” 灵蛟儿无奈摇头,随即道:“我也不是没下过山了,魔教弟子也就那样,前番我不是去了北方一趟么,这魔教修士也不必我多一双手,不过就是古怪的手段多了一些罢了,且不说我如今修为,只说我有诸般宝物,自保绰绰有余。” “对了,说道这个,有件事要与你说说。” 灵蛟儿不知想起了什么。 见他如此模样,陆玄有些疑惑,不知他要说些什么。 只听灵蛟儿道:“你可还记得当年落云峡之事?” 陆玄微微点头,此事他自然忘不了,先前在哀牢山的时候,听到师姐秦韵提及灵蛟儿去北方寻找自己的事情,他就回忆过,如今更不可能轻易忘却。 “当年你云峡失剑,掌教真人替你炼了一口龟蛇剑,当时我便说了,龟蛇剑是掌教真人替你炼的,终究不算我还你的,如今我得宿慧,前世的一些宝物掩藏之地也想了起来,待我寻了宝物,便去哀牢山找你,必回还你一件当用的宝贝。” 陆玄闻言,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是好,以灵蛟儿的脾性,只怕自己就是拒绝,他也会按着自家想法继续做,想到他前世或许也不是凡类,此世出身峨眉,宝物更是不少,倒也没有推辞。 只道:“此事不急,且不说我那龟蛇剑早已练就龟蛇真形,别有一番妙用,只说九嶷鼎,如今也算是我的东西,此鼎厉害,你也应该已经领会过了。再者我师法哀牢,门中便只有我与师姐二人,少不了师门宝贝驱使,不差那一两件。” 本意是叫灵蛟儿不必对此事太过上心,谁料灵蛟儿听了,竟是略作皱眉,忽然道:“说的也是,你是严师祖弟子,又有元帝至宝在手,等闲宝贝便是给你也当不得什么用处,我灵蛟儿何等人?还你的物件必然不能差了,我得仔细琢磨琢磨……” 说着,不等陆玄搭话,竟自顾自的走开了,叫他好生无语。 见灵蛟儿如此,陆玄也不好在多说什么,不然还不知他要想到什么地方去,于是与他打了声招呼,又说了说苏琼之事,便离开了元枢仙府。 苏琼现状他也听秦韵说起过,如今似乎并不在灵音洞,于是陆玄也熄了探访之心。 …… 以他如今本事,即便没有两界乾坤辟魔神梭,此番自峨眉去往哀牢,所耗费时间也不会太长。 剑光一遁,风雷炸响之间,不到一日的功夫,便已至石门峡。 直入哀牢洞天,仙府之中,便拜师尊严白凤。 严白凤早在他进入回到石门峡就已经察觉他回来了,早早在主殿等候,见得他入殿中,略作分辨,不由微微点头。 以她境界眼力,自然不难看出陆玄此行当有收获。 于是在陆玄行礼过后,问道:“此番峨眉一行,得见金书玉字,可曾悟出了什么?” 听得这话,陆玄不做隐瞒,一一道来,更欲将自家于金书玉字之中所得大法言述而出,然而到了嘴边,却无一音显露。 陆玄还自愣神,就见严白凤罢手道:“金书玉字,本非寻常之物,内中所录,俱是赤字金文,福缘不至,不能领会,你既然学了其上妙法,自家知晓也便行了,不必再说与我听。” 陆玄这才明白金书玉字上的内容还有这样的限制,不过想来也能理解,没有这个限制,也谈不上什么福缘之说了。 “关于修行,你也不必多想,如有疑惑之处,自来问我便是,世间万法,殊途同归,总也逃不出天地之内。” “是,师尊!” 严白凤这才点头,随即又道:“既学妙法,前路已见,日后好生修行,成就仙业,也不枉机缘厚你。” “且自去吧,但有不懂之处,再来问我。” 言罢,便自隐去了。 二百五十三、灵龟降世 湖广之地,名山胜景最多,自来便是游人往返,络绎不绝之地。 更有神仙轶闻,数不甚数。 参上山,因有玄武之势,又有玄岳之称。 古来不少文人墨客,道士仙客来往于此,汲取胜山灵机。 参上山脚下,有一座县城,是为广华县。 因参上之地临近襄阳,此地昔年百战之地,为此周遭县城富户蓄养家丁者不少,民风彪悍。 广华县正是如此。 甚至这广华县中,还有一贾姓人家,据闻此家祖上乃是跟随梁太祖征战四方的异人,其时正领族中数百乡兵,后梁国大业未成,贾氏先祖便中道遭难。梁太祖念贾氏先祖征战之功,厚封爵位,世袭罔替,甚至因贾氏先祖乃是参上山中修行而来的缘故,还将参上山赐到贾氏门下,不觉已有数百年。 贾氏富贵,便是襄阳之地,也算勋贵人家,家中资材、门下庄户、门客更是不少。 按理来说,如此人家,即便如今世道将乱,也能自安一隅,可近来这贾氏家中,却有几分乱象。 贾氏门深户大,共有四房,如此族庭,本是香火旺盛,可自十年前,不知何故,这贾氏门中,妇人孕子便愈发难了,以至于十年来,家中嫡亲几房竟一无所出。 十年来,贾氏寻仙访道,为求人解决家中祸事,可总是一无所得。 如此时间过去,族中自然人心浮动,稳固的百年家族,也渐有了几分混乱。 不过许是家中行善不少,自积功累徳,贾氏长房大夫人三年前一日外出礼佛,偶遇一名年轻道人,直言腹中已有胎儿,只是灵机太厚,不得已降。 自此之后,大夫人肚子果然一天天大了起来。 这才使得贾氏诸旁支未敢作乱,不过如今三年过去,依旧不见夫人腹中孩子落地,旁支已渐不满,以为是宗族不愿大权旁落,故意诓人。 如今贾氏门庭,人心已渐不稳,若非这些年来老太君压着,只怕已为外人所笑。 犹是如此,老太君老迈,精力也渐不足,贾氏乱象,眼看就在当前。 这日,贾氏旁支族老,终是耐不住怨愤,领着一干旁支子弟来到了广华县城贾府院中,讨个说法。 …… “老太君,不是我等旁支不晓礼义,可若是以前安平时节倒也罢了,如今世道正乱,不知何时便生战事,我贾氏香火当紧,如是诸房再无子嗣,不管是过继还是别的法子,总好过如此耽误下去不是?我贾氏基业俱是先祖性命换取而来,如是因我等后辈缘故,至中道家落,我等死后,如何面对先祖?” 来者是贾氏族中年纪最长的族老贾春,已是古稀之年,为了贾氏宗族传承之事,这位亲自出面,可见旁支子弟心中已是半点都不愿再等了。 虽说即便过继,对于旁支之中有些人来说,也不一定轮得到好处,但挂不住主家底蕴太厚,惹人眼红。对于他们而言,哪怕是乘着这时候蹭上一口汤汤水水,也是难得富贵了。 众人心思,只看来者之中四处打量贾府布置,眸中能见精光的年轻人就能看出几分。 老太君拄着拐杖,面无表情的坐在上首,两旁便是贾府四房子弟,能见哀然。确实身无子嗣,也没底气,以至于此时也没人出声驳斥。 “老大,回去伺候你媳妇,这里的事情你不必管。” 贾府长房大老爷贾善,许是老太君太为强势的缘故,早年便是唯唯诺诺,后来夫人一直不能为家中添香火,更是抬不起头,对于老太君的话是言听计从,虽然已是四十来岁,依旧没什么主见。 听得这话,小心看了自家母亲一眼,又在堂中四下一扫,还是躬身点头,朝着后院去了。 二房、三房与四房的老爷看上去想说些什么,可惜他们虽然有哥哥顶在前头,不至受母亲太多约束,可没能给贾家添香火,也是不敢开口。 族老贾春见此,微微皱眉,他其实倒也没有多少私心,他这个年纪,没多少活头了,他也没有什么后辈,两个儿子生的都是女儿,早早便嫁人了,此来是真心为了贾氏的传承着想。 在他这样的老人看来,贾氏财富倒是其次,爵位才是最为要紧。 实在也是贾氏自从百十年来,也没出什么人才,能够保护住族中的财富,爵位起了很大的作用。 当然人活的久了,多多少少也很清楚旁支后辈们的心思,不过他不以为意,是人都有几分贪念,只要财富在自家宗族之中流转,倒也没有什么妨碍。 “老太君,且不说长房大夫人腹中胎儿是真是假,但三年不落地,保不准就是什么妖异,本来身为长辈,也不该这么说,可是老头子我觉得,主家几房都不得子嗣,说不得便与大夫人腹中胎儿有几分关系,即便不是妖异,我等也不谈鬼神之事,不去介意,可总不好将希望放在那还没落地的孩子身上不是?” “我知道三哥没什么坏心思,确实是为了我贾家香火着想,可是事情不是那么办的,就算有什么不满,也不能带着这么一帮子人来到这里不是?这要是传出去,我贾家名声何在?” 老太君冷声道。 这话实际已经有些收敛了,换做是早些年,老太君只怕早就叱骂了,说到底还是如今局势,确实主家也失了一些道理。 老太君威势还是足,这话一出,不少人脑袋都缩了缩。 不过放在贾春这里,这会儿却不是那么好使了。 二人未免又是一番争论。 正这时,忽有下人来报,说是门外有个青年道人拜访,欲要求见老太君。 参上山不少宫观,与贾家颇有联系,也是贾氏与外头高官贵家联系的枢纽,不时便会有山上的道人来访,因此不好怠慢。 听得这话,老太君正要叫下人将贾春等人先领到别院去,省得叫客人看了笑话,不过管家在耳旁的一语,却让老太君改了主意,直接命管家将人请进来。 族老贾春与一干旁支弟子正疑惑间,就见一名青年道人在管家带领之下,走入了院中。 …… 道人模样略有几分邋遢,模样倒是清俊,不过胡须拉碴,发鬓也乱,身上道袍更有几分腌臜,也有几分酒气,看上去就像是个浪荡子。 背后背着一口布条包裹的长条,不知是长剑还是什么物件,瞧不见剑柄。 “江湖散客王友直,见过老太君。” 道人即入堂中,也不看周遭贾氏子弟,只对老太君略作施礼。 贾春等人正疑惑间,却见老太君拄着拐杖,在管家的搀扶之下,颤巍巍起身回礼。 众人见此皆惊,不知此人为何受老太君如此重视,究竟什么来历,与贾家又有何等关系。 “王先生来得恰是时候,三年前先生见我那儿媳妇,留下一语箴言,我那大媳妇儿才显孕像,可三年过去,犹自不见孙儿落地,实叫老身心中焦急。” “可老身命人四方求询,也不得王先生半分消息。如今终见先生,还请相助我贾氏。不知我那孙儿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是否安泰?” 听得老太君此语,众人才算知道青年道人来路,原来便是三年前说长房大夫人腹中已有胎儿的道士,未免一惊。 此事他们只是耳闻,不知真假,原还以为只是长房编纂,谁料竟真有这么一个道人。 就见自名王友直的道人看了周遭众人一眼,微微一笑,似乎看破了什么,这才礼道:“三年前我便说过,大夫人腹中胎儿,并非凡类,乃是灵种,此是贾氏福缘深厚,才有这等福报,却非恶事。说来却是王某思虑不周,三年前得见大夫人,王某修为不足,只能略作施法,教夫人孕相渐显,这才留下一语,本意法力得成,才来相助,却忘了提及此事。” 这话一出,老太君浑浊老眼一亮,问道:“敢问王先生如今可是有法子教我那孙儿降世了?” “正是。” 王友直点头一笑。 众人见此,心中俱是讶然,一时不知如何插话。 “还请先生施法,赐我贾氏安宁。” 老太君一拜。 若是此前知晓王友直来访,只是想着借道人之口暂且压下一干旁支闹事的话,现在就是真心希望王友直能够让自家媳妇儿腹中胎儿降世,还家中一个安宁。 “能助仙灵降世,本也是一桩功德,老太君不必如此。只是不知府上生了何事?此地人多,太过热闹,只怕有所惊扰,却不好施法。” 老太君听此,便知道王友直这是帮她说话,心中念动,便要借此将贾春等人先叫走。 贾春也是老人,如何能看不出其中意思,虽然仍有几分惊异,然还是忙道:“若是真有仙胎落入我贾氏门庭,也是我贾氏一族天大幸事,身为族老,也想见证一二,未请教这位道长,是否方便?” “也罢,诸位莫要出声惊扰便是,只在院中静待,待我见了大夫人,略作施法,当有异像。” 王友直笑道。 …… 王友直,宜黄人也,正是早年与陆玄相拜彭水神,自彭水神手中得了玉钩的那名游侠儿。 自得了玉钩之后,王友直好生参悟,也得修行之机,却练出了几分手段。 早年还曾与苏游结识,那时他已是元胎中人。 即入元胎,后来四方行侠,正过广华县,偶遇贾氏长房大夫人,窥破腹中灵机,知晓内蕴仙胎,只是境界低微,法力不足,相助不得,于是留下箴言,便自离去。 三四年来,又得机缘,自玉钩之中悟出几分缘法,已是今非昔比。 了悟自家几分前尘,三载修行,直登餐霞,却要去了却一桩旧事。 只是此去不知结果如何,这才想要在此之前,先将几桩缘法了结,免得生了祸事。 贾氏之事,正是其一。 …… “此簪乃是我机缘得来,以我法力,本来缘法不至,难教老太君孙儿落地,不过有此宝簪,却能少去几分积累功夫,好叫老太君早享天伦。” 入得长房院中,见了大老爷贾善与长房大夫人赵氏。 一应旁支子弟,与诸房之人,俱在院中,入内者只老太君与族老贾春。 入得房中,就见王友直取出遗物,乃是一件碧玉簪子,说是碧玉,瞧着却更像是木质,亦有金铁之色,只是通体略显晦暗,看上去有些普通。 包括老太君之内的贾氏诸人,都是肉眼凡胎,自然看不出此簪玄异,也不懂王友直要如何施法,只能听他言述。 “老太君可留此地,贾老爷与这位老先生最好还是外头静候,否则未免浊气太重,影响大夫人腹中胎儿降生。” 王友直又道。 听得这话,心念孙儿的老太君可不客气,当即将大儿子与贾春都叫了出去,之留下两个听用的丫鬟以及早先叫来的稳婆。 王友直见此,也不耽误,只叫大夫人躺好,随即抬手一抛,将手中簪子抛到了大夫人身上,但见那簪子悬浮,水色光晕顿时将大夫人笼罩其中,点点星屑,更是朝着腹中而去。 这一幅场面,看在老太君与丫鬟稳婆的眼中,自然玄奇非常,对于王友直本事也是信任几分。 未多时,宝簪之中流转而出的玄光渐少,大夫人腹中却有灵光闪耀,于此同时,贾府上空,自有云气卷来,变化之下,恍作披甲灵龟之相、 不多时,云气涌入房中,尽入夫人腹中去。 王友直也不收宝簪,只将此簪留于床边,随即对着一旁稳婆道:“可以接生了。” 房中众人还正愣神,一时反应不急,就在这时,只听大夫人忽的一声痛叫,稳婆接生经验丰富,听得这动静,喜道:“确实是要生了!” 王友直见此,却不多待,微微一笑,便出了房门。 院中众人尚被异像所惊,对于王友直也未关注,不等多久,只听得房内一声婴儿哭叫传来,贾氏孙儿,已然呱呱坠地。 众人俱惊不已,等到老太君在丫鬟搀扶之下,一脸欣喜的从房中走出之时,才回过神来,看着王友直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 “贾氏能添佳孙,全靠先生神仙手段,如今孩子降世,还请先生取名。” 老太君道。 王友直回望房门,忽的福至心灵,道: “令孙出世,自有灵龟显化,灵龟喜静,方能趋福避祸,福寿绵延,不如就叫贾静吧。” 二百五十四、人世恩怨多烦扰 “真仙人仙事也!” 贾老太君喜得佳孙,贾氏得添香火,连带着整个广华县城也蹭了几分喜意。 贾氏本就是广华大族,随手散布的汤水,就足以叫广华县百姓得到不少好处了。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广华县百姓受了贾氏好处,也将贾氏仙孙异事宣扬开来。这正是贾氏有意为之,要是安平时节,贾氏荣华,自不会出这个风头,不过世道渐乱,显名好处不言而喻,日后局势还不知如何变化,只凭这仙童降世的身份,贾氏偌大的家业,便是乱世立身之阶。 说来得闻贾氏异事,广华百姓也是真个惊奇,尤其听得仙人指腹,静少爷三年落地,都觉此乃真个仙人轶事,足以入广华县志之中。同为广华县人,自家乡土有此传说,也是与有荣焉的,毕竟有仙人来访,更有仙童降世。 放到外头去,也是能涨脸面。好比乡土出了大官圣人,一应如是。 广华县仙闻传扬,不觉间传到周遭去,却有娲山沮水林氏,为贾氏世交,也有一女降生,姓林名柔,闻亦有异像,出生时灵蛇献宝。 林氏得闻贾氏添孙,于是欲结亲好,后生许多波折,引出不少神仙事,却又是后话了。 …… 且不说贾氏添孙之喜,却说王友直,了结缘法之后,只将宝簪留赠贾氏,便自飘然而去,待老太君再寻之时,已离了广华,回往西江方向去了。 王友直离开广华之后,便自驭云光,去寻了一位熟人。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苏游。 苏游入白衣教后,四方行走,与王友直也有几分联系,虽这些年来不曾见过面,不过王友直却知晓自家这位好友现在紫贞山修行。 此番到得湖广,也是难得机会,自要拜访,况且回转西江之后,处理旧事,还不知有无缘分再见,王友直好友不多,知心更少,苏游能算其一。 如此挚友,了结恩怨之前不能见上一面,实在遗憾,于是便驭云光,行至紫贞山。 紫贞山虽有军阵防御,到底难防修行,落得山中,也未几人察觉,不多时,王友直自报名姓,便见苏游、杨云澜。 知是苏游好友,杨云澜不做打搅,只由二人相叙。 …… “王兄四方云游,行侠仗义,实教小弟艳羡。” 后山云崖,二人对坐而饮,却有几分洒然。 王友直摇头,自家人知自家事,他这些年四方游走,确实过了一段自在日子,功行渐厚,更体会了几分神仙快意,可修为愈涨,了解自家前尘,便多了几分束缚,实也谈不上自在。 他反倒更羡慕苏游,至少没有这许多因果纠缠。 “子游不必羡我,你有美人为伴,虽俗事不少,到底充实。反倒我孤家寡人,更有许多腌臜事,实在一言难尽。” 苏游闻言一怔,随即明白王友直说的是杨云澜,下意识回望楼宇所在,不由摇头苦笑。 二人难得一见,苏游也不想说起各自烦心事,反少了重逢喜悦,念头一转,道:“说来早先与王兄结识之时,王兄曾提过在西江浔阳之地,得蒙前辈指点,才有后来修行。前番我与王兄传信,也曾提及此事,未知王兄可还记得?” “苏兄说的是陆前辈?自然记得,说来也是缘法,不想你后来竟还遇上了陆前辈,我曾去浔阳找过,可惜不曾见得,不知前辈如今在何处,不然你我倒可同去拜访一二。” 王友直散人修行,九嶷山论剑之时,他曾去过,可惜错过了时候,听了许多异闻,也未亲身经历,更少修行好友,其中内情也不知晓,却不知陆玄遭遇。 苏游与他虽有联系,这等事情却也不好在信中提及,所以他此时尚且不知九嶷论剑之时,诸方牵扯。 苏游闻言,微微摇头,于是将与陆玄遭遇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王友直听罢,讶然不已,未知其中还有这等经过。 “……前番得秦真人消息,陆前辈如今已回哀牢山去了,说是闭关修行,却不好上门打搅,不然你我倒真可上门拜访一二,说来你我与陆前辈都颇有缘法。” 苏游笑道。 陆玄安然归来,听闻还颇有所得,对于他们这些亲近人而言,自然是喜事,往日经历虽然曲折,终究已是过去,也不值得多想。 “唉……” 听到这里,王友直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一叹,似是有些出神。 “王兄这是怎么了?” 苏游诧异,王友直生性快意,颇有几分江湖意气,年纪虽然不小,几年前见面的时候,由是如此,但今日相逢,倒是多了几分多愁善感的意思。 王友直摇了摇头,他却是因为陆玄,想到了昔年彭水神之事,说来正是因为此事,才引出了后续,这些年功行渐涨,对玉钩参悟愈深,才知自家有许多前尘纠葛,念及于此,难免有几分复杂心绪。 “无事,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罢了。” 王友直不欲多谈此事,也是不想苏游挂念,苏游修为虽然也有增长,在此事之上也帮不上忙,教他知晓,也只是平添挂碍罢了。 说来当年也亏了陆玄提点,他才离开西江,否则早年未知旧事,要是遭了算计,只怕如今已不存于世。 除却自老鼋手中救下的恩情,在此事之上,陆玄与他也有大恩。 日后如有机会,少不了是要亲上哀牢拜访的,只是不知还有没有那日。 苏游见他不愿多说,也没再追问,转而说起了早年相遇之时发生的一些趣事来。 不觉间,清风拂面,酒不醉人,人却不知何时已经醉了。 …… “王兄,若得闲暇,记得常来紫贞山才好,游扫榻以待。” “哈哈!子游若不嫌我烦扰,日后有暇,必少不了来你这吃酒。” “……” 谈笑间,王友直离开了紫贞山,云光相去数十里,笑颜渐敛,回首已不见紫贞山山貌,却是不由一叹。 此去前尘烦扰,也不知还有无再见之时。 …… 九江,浔阳。 自乱事渐显以来,浔阳水路通达之地,愈见热闹,来往商船不少,浔阳之地的商会,也趁此机会,赚了不少资财。 其中又以浔阳商会与锁江商会船只最多,家业最厚,最为兴盛。 尤其锁江商会,这些年来在浔阳之地,渐压过了早年兴盛的浔阳商会,将浔阳商会生意压到了九江去。 锁江商会,东家姓周,还是浔阳黄氏的女婿,颇有几分本事。 也是本地村户人家。 锁江商会创建也不过才几年的功夫,听闻周会主本是个读书人,没能考取功名,于是回到浔阳,随后娶了黄家老爷黄修的大女儿,在岳家的支持之下,才创建的锁江商会。 说来浔阳百姓都知道这位周会主的关系不止黄家,不过具体却不清楚,总的来说没人敢招惹,以至于锁江商会发展得十分顺利,就是浔阳商会,似乎也不愿和周会主有什么冲突,自行退出了浔阳之地的生意,转去了九江。 对于常人而言,这位周会主多多少少有些神秘,便是过往的商旅,有时听了名号,也会收敛几分。 …… “泰山,英儿满月,我欲带珍儿回一趟江头村,拜过祖辈,祭司彭水神尊。” 周府之中,一派热闹,却是周会主女儿满月,大摆宴席,请来了四方亲友宾朋,外人见了,少不了赞一声周家人脉深厚。 后院见过了自家外孙女和女儿的黄修,正与女婿站在院中。 听得女婿这话,黄修点了点头:“这是好事,你舅爷是仙人,与彭水神尊又是好友,英儿要是能有他二位庇佑,必然能安泰成长。” 此黄修自然便是黄定江的儿子,如今已是黄家家主了。 年近半百的黄修,已经看不到半点昔年的轻浮。 而他既然提到彭水神尊,又言及女婿舅爷乃是仙人,不难知道女婿身份。 恰正是周云之子,周淳。 锁江商会东家是周淳,商由此发展也就不难理解了。 “泰山可要同往?近来听闻两位老太爷身子不大好,如是能请教神尊,或许有些提点。” 黄修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苦笑摇头,道:“罢了,你舅爷速来便不喜我,仙人手段,也不知我跟着去他是否知道,要是心生不快,那就不美了,你有此心是好事,不过父亲与大伯身身子还算硬朗,父亲也是武道好手,练过内家功夫,还算稳当,大伯虽然不比父亲,到底家中富裕,也少不了灵药将补,还不到需要神仙搭手的时候,这事儿日后再说吧。” 周淳也知道自家这老丈人当年是个浪荡子,还与舅爷、父亲起过冲突,实际也是因此,两家虽然结了姻亲,长辈之间除了要紧时候,也少有来往。 事实上周淳在此事之上也有许多无奈,他与夫人黄珍算是两情相悦,这才与黄家结了姻亲,心中其实有些愧对父亲的,毕竟当年岳父黄修可是射过父亲一箭。 而身为儿子,他却娶了黄修的女儿,说来实也有几分不孝的意思。 可人世变化往往就是如此,他有时候倒是想着,当年要是不去读书,学了舅爷的武艺之后,闯荡江湖,也去求仙问道是不是就少了这些恩怨。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父亲周云是个老实汉子,尤其听说舅爷昔年也因为江湖事,怠慢了家里,闹出不少事情来,对于舅爷的事情,父亲或许不说什么,可是却不会准许他们做儿子的胡来。 好比三弟陆清,读书倒是读出了一些模样,不过迟迟没有成亲,就没少被父亲和母亲埋怨。 这还三弟已经闯出了些名堂,见他胡来,仍旧引来埋怨,可见他当年要是胡来,父母只怕少不了伤心。 …… “父亲怎么说?” 待得岳父黄修离开,周淳又回到了厢房里见了妻女。 看着因为生育消耗,如今尚且还有几分虚弱的娇妻,以及娇妻怀中稚嫩的女儿,周淳眸中满是宠溺。 小心的坐到床边,照看着妻女。 “父亲没有答应,说是舅爷不喜。” 周淳摇头道。 黄珍微微一叹,道:“舅爷神仙人物,哪里会惦记这个,父亲想来也是明白的,还是当年伤了公公,心里有些芥蒂无法消除罢了,本想借着英儿出生,调解一二,现在看来还是不成。” 黄珍很清楚因为娶了自己的缘故,丈夫对公公周云心中一直有些歉疚,她记在心里,也想把两家这点恩怨抹去,免得丈夫一直惦记,可惜老人心中的芥蒂,存的时间越久,越难消磨。 说来公公周云还好说些,老实的渔家老汉,虽然经营渔获生意不少年头,武艺也不差,很有几分见识,不过本质还是醇厚,只要吧话通透了,想来不会在意,或者说早就不在意了。 可她自家父亲却不好办,说到底还是抹不开面子。 “先不说这事儿了,说来英儿出生,可惜舅爷不在浔阳,如今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修行,不然要是舅爷知道这事儿,想来也是十分高兴的。” “说来除了那年祖母仙去,我再没见过舅爷,倒是有些遗憾。” 黄珍道。 “舅爷虽是神仙中人,却是十分顾家,早年为了陪伴祖母,哪怕已是神仙中人,也一直没有离开村子,想来有机会的话,还是能见到的……” 周淳宽慰了妻子一会儿,随即道:“外头还有客人,我先去招待,明日我们就带英儿回村拜祭先祖和神尊,虽然没有舅爷在,但彭水神尊也是舅爷至交,有他赐福,英儿必然能够多些安泰。” 眼白,叫丫鬟好生看候夫人,又一会儿,才离开了房间。 …… “未知这位兄台,可知去江头村在哪里搭船?” 周淳带着妻女,一应下人,还有随行回家的父母周云夫妇,正要乘船回江头村,却在锁江码头遇到了一名青年道人问路。 听得道人要去江头村,周淳略有几分惊讶,上下打量了一眼,随即道:“道长当不是江头村人吧?可是去江头村寻访亲友么?” 二百五十五、无外乎情仇之事 “算是吧。” 道人一笑:“是去拜访一位前辈,听兄台之意,莫非是江头村人?” 周淳闻言,转头看了几位亲人一眼,众人显然都想到了一处去,要说江头村能与道人扯上关系的,除了自家修仙的那位舅爷,实也说不上还有旁人了。 于是道:“我等正要回村,道长若不介意,不妨同行?” “也好。” “在下周淳,还未请教道长尊讳?” “某姓王名友直,算是半个出家人,兄台倒不必以道长称之,唤我名姓便是。” …… 这道人不是旁人,正是王友直。 他诸事了了,此番正要回转西江解决前尘旧事,因此事与彭水神尊还有牵扯,于是半道才来到了浔阳,他此前有过拜访,知晓此地也有彭水神神像,神尊不时更在浔阳水府待上一段时日,虽不知何故,但既路过此地,正要去江头村一看,如是能够遇上神尊,也不必再往彭水一行。 他未曾见过陆玄亲人,再者也有陆玄姓氏缘故,但听周淳姓周,一时也不知周淳会是陆玄后辈,只道是江头村人,也未多想。 话说回来来,以他本事,本也可以云光随行,不过浔阳之地随着梁国四方战事渐起,愈发热闹,来往之人鱼龙混杂,未免节外生枝,也不愿驭光飞行。 此外还有一些别的顾忌,此处却不细说。 江头村不远,周淳一家乘商会商船,顺流而下速度更快,未多时便回到了村子。 落得岸上,王友直正要谢过拜别,念头一转,忽而想到既然来了此地,不妨拜会一下陆玄后人,如有什么能够相助的,也能搭把手,于是问道:“未知周兄弟可知陆家怎么走么?” “陆家?王先生说的可是陆老神仙么?” 王友直闻言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周淳笑道:“先生怕是弄错了,陆老神仙并无子嗣,村中后辈,只周氏一家而已。” “也不瞒先生,陆老神仙正是在下舅爷。” 王友直听得这话,半晌反应过来,不由失笑道:“原来如此,倒是我想差了。” “道长可是舅舅遣来的?” 一旁周云夫妇,一直未曾发话,现下听到王友直果然是来找自家的,不由出声询问。 陆玄离家久矣,夫妇二人也不知这些年自家舅舅过得如何,未免有些挂念。 “这是家父家母。” 周淳道。 王友直一听,也才明白过来,原是一家人都在。 于是道:“倒非因陆前辈缘故来此,不过陆前辈消息我也算知晓一些,如今前辈正在仙山静修,若得闲暇,想来会有回乡之时。” “不瞒几位,我此来却是为了拜会彭水神尊而来,即是陆前辈亲友,想必也知晓神尊所在。只是念及陆前辈出身,所以想拜会前辈后人一二,不想已是随行一路,说来也是缘分。” 即见了周淳几人,看上去生活颇为美满,更不像需要自己帮什么忙的模样,王友直也熄了再去周家做客的心思。 听得陆玄在仙山修行,回想以前陆玄还在江头村的时候,除了陪伴母亲之外,多数时候都是觅地静修,想来是一个回事,周云夫妇也自放心不少。 说来他们心中挂念,也是实在没有消息,如今得了消息,自然也就不再胡思乱想。 到底凡人,也难领会修行事,在他们这后辈的眼中,陆玄与陆英一般,都是老人了,而且他们如今年纪也老,越老越记挂亲人,少不了惦念。 “村中确能祭拜神尊,在下与家父家母回村,也是为了拜会神尊,先生不妨同行。” 周淳将自家女儿满月,回村拜祭先祖以及彭水神的事情说出。 听到这个,王友直也是恍然。 随即念头一转,道:“那倒是要恭喜周兄弟,不知令千金可否让我看看?” 想到王友直是陆玄相识,或许也是神仙中人,周淳没有拒绝,于是回望父母,英儿正是被周淳母亲抱在怀中。 周淳接了过来,与王友直细看。 王友直也不伸手去抱,略作打量,赞道:“倒是一副灵玉根骨。我云游四方,所得法物都用在了修行上,没有什么见面礼,便赠小姑娘一道元气,护住先天灵机吧,日后如得机缘,或许能有几分补益。” 言罢,并指一点,点在襁褓之中的娃娃眉心,周淳几人瞧不出什么变化,就见得娃娃忽然一笑,仿佛得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般,想来就是王友直所说的元气,于是忙道谢。 “周兄弟客气。” 众人闲叙,不多时便到了村中神庙。 …… 早年彭水神神庙,只在老鳖村有,为了化去老鳖村鼋神血脉影响,后来世道渐乱,村中商议过后,也将神尊神像请到了江头村来。 因陆玄缘故,彭水神尊对于江头村也颇为看顾,说不上有求必应,遇上什么天灾人祸,至少有些指引,也算尽心了。 因此江头村村民对这位神尊都是颇为尊敬,此外周遭的村子听了神尊灵性,也请了神像回去,倒是给彭水神涨了几分香火。 说来神庙庙祝,都是老鳖村的村民,老鳖村神像是彭水神赐下,所以可以直接联系到神尊,可周遭村落的神像,俱是后制,如是遇到了大事,唯有老鳖村村民,自身便有几分特异,因鼋神血脉缘故,天生与神性相近,倒是起了媒介的作用。 也是因此,老鳖村倒是因此走出了几个在九江之地都颇有名气的庙祝。 成了庙祝,旁人都以为与神相近,当该如此,也不觉得他们身上怪症是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了,所以说人世变故,世事循环,实也教人琢磨不透。 江头村的庙祝,也有几分来历,正是当年陆玄见到的那名褴褛孩童,如今也是中年汉子了,还得神尊看重,传了些神道法门,也是缘法玄玄。 “杨大哥,英儿满月,我也教人送了请帖,你怎不同来?” 即入神庙,便见庙祝杨元。 也即是当年大雪天还在山脚下挖草根的褴褛孩童。 如今已是个敦厚汉子,因神尊传法缘故,早早便炼去了一身鼋神血脉,如今却是正常人模样,肌肤黝黑,看上去与寻常渔家汉子相似,不过多了几分沉稳气息,像是读了些书的模样。 杨元念恩,小时候没少照顾周淳兄弟,宛如大哥一般,因此周淳兄弟与杨元之间关系颇为亲近,没有半点生分。 “神尊说是要有贵客来访,分身乏术,这才没能同去,而且石牛叔不是病了么,我也得看顾一二,与你带过信的。” 杨元无奈道。 言罢,对着周云夫妇礼拜:“周叔、婶子。” 周云点了点头,问道:“大牛的病可还要紧?” “取了符水,开了药方,石牛叔身子健壮,倒是无妨,想是过段时间就能大好了。” 周云闻言,微微一叹,他们如今也是老人了,石牛身体比他强健些,不过早年行事有些莽撞,年轻时不太顾忌身体,到老了就吃亏,一病就是大病,也亏得如今村里不同了,要是放在陆玄没有给村子带来变化之前,像是石牛这样的老人得了病,只怕难熬过去。 “英儿的事情你们夫妇二人在此操办便是,我带你母亲先去看看你牛叔。珍儿刚坐完月子,这外头天气凉,也莫要耽误太久了。” 言罢,周云却带着周淳母亲离开了。 待得长辈离开,杨元才见周淳身后的王友直,但见这道人灵机四溢,却瞧不出来路,他修有神道法,有几分手段,说不上厉害,却也有些修行见识,不免好奇。 说了说英儿的事情之后,杨元问道:“阿淳,未知这位是?” “在下王友直,此来却为拜会神尊而来,有劳兄台相助一二。” 王友直上前道。 听得这话,杨元面上忽有几分惊讶,道:“原来是王道长,神尊与我说过道长名讳,教我在此等的正是道长,道长慢待,且容我禀告神尊。” 随即与周淳说了几句,便去请神尊去了。 未多时,将众人请至神像前,就见神像灵光闪耀,先是与周淳怀中娃娃赐了福,随即似乎与王友直生了几分联系。 待得灵光暗去之后,王友直便对周淳告辞,随即离去。 周淳问杨元王友直来路,也说不明白,只说是神仙中人,转叙旧去了,倒并未太多在意。 …… “罗兄,久违了。” 浔阳水府,王友直与彭水神尊罗贤对坐。 只看二人相处,不见地位差别,其中不知有何缘法。 “王兄到此,想是了悟前尘,观你已破餐霞,可是要与玉镜夫人了结恩怨了?” 罗贤道:“人身修法与神道修行颇有不同,我等受限神域,难得自由,以王兄如今法力境界,或许不比前世神道修为,但有宝钩在手,对付玉镜夫人想也不是太大问题。” “本也是我对她不住,何谈对付,唉……” 王友直忽然一叹。 听得此话,罗贤不知如何回应了,王友直前世能将肉身所化玉钩交托他保管,二人关系自然不差,是以对于王友直前世的一些事情,他也算是比较清楚。 其中恩怨情仇,与俗世纠葛也差不多。 大抵还是逃不过那些情情爱爱的套路,罗贤情爱之事不感兴趣,而且这事儿更是王友直自家事情,说不好听些,在这件事情上,王友直生生死死他都不该插手。 王友直也很清楚这一点,于是没有就此多谈,只是道:“此来寻罗兄,只为道一声谢,玉镜脾气,你也知晓,此去不知恩怨是否能清,算是最后再见罗兄一面。” “说来当初倒不该将留下离尘钩,也免得多了这许多烦心事。” 罗贤摇头:“以王兄身份,不拘如何转世,总有再踏修行之时,你与玉镜恩怨,也是早晚都要了结的,如今正是乱世,千三大劫将至,与我神道也颇有牵扯,如何能拖延下去,依我看来,王兄还是早些将此事处理清楚,如是真有心思,不怪玉镜所谓,心中有所歉意的话,不若趁此机会,提点玉镜一二,也免得日后落得个凄零下场。” 罗贤性直,有话便说,换了常人,即便为友,想也不会过多掺和。 王友直闻言点了点头,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 “关于千三大劫,如是有机会,罗兄不妨与陆真人多做联系。其乃哀牢弟子,与峨眉关系亲近,此番九嶷变故,更有不少缘法,估摸也是劫中之人,福缘颇厚,我等神道,孤家寡人,难有支持,如是遭劫,也难觅生机,如是有陆真人相助,说不得能多出一线生机来。” 王友直道。 他前世成道还在罗贤之前,算是一尊古神,所知其实比罗贤还要多些,此番自离尘钩中了悟前尘,自然也找回了不少记忆,对于千三大劫了解不少。 也就是如今还有自家恩怨要解决,尚不知会有何等结果,否则他应该也会为千三大劫做一些准备了。 “说来陆道友情况倒是未曾具体了解,王兄既知,不妨与我多说说。” 听得王友直这话,知晓其中牵扯必然不小,罗贤不由询问。 王友直遂将自家所知一一道来。 听罢经过之后,罗贤一时无言,所为旁观者清,只这么一听,要说陆玄身上没有运势在身,是断然不可能的。 “此事我省得了,但得机会,自会联系。” 罗贤想到了浔阳河神符印,本身他便有些布置,如今更该多做些琢磨了。 “我不多待了,诸事了了,日后若有机会,再来拜会。” 二人一番叙话,王友直随即拜别,洒然而去。 罗贤也不相送,待得王友直不见,微微一叹,却不知想什么去了。 …… 汝水,龙溪。 汝水有神,号曰玉镜神女,古时已有,多得汝水左右百姓供奉,不知多少年。 龙溪之地,正有以古庙,传闻前朝之时便已存在,多有神女显灵,赐福不少,因此香火颇旺。 这日,龙溪玉镜神女庙却来了一名道人,见过庙祝后,取了燃香,入内便拜神女像。 未几,庙中有风云卷涌,道人踪影不见,龙溪神庙却又添了一道神异传说。 二百五十六、《钩镜姻缘·诗四首》 《遇神》 本是书剑伴游人,舟次灵湖会仙神。 神人皆作寂寥客,萍水相逢聚一宵。 却凭身胆如山意,席前落子胜天人。 捧得灵宝晨曦照,只余孤舟不见神。 《姻缘》 恍兮失宝灵崖间,童子危言犹在前。 顿足怒问行舟子,但闻灵祠奉水仙。 盗宝原来属女客,愿得金屋贮玉人。 难得有情双飞燕,此中姻缘自始生。 《破镜》 夫妻本自逍遥客,可怜情怨暗恨生。 何以伤心作劳燕,未听破镜有圆时。 《忆前尘》 即化灵神会仙友,凄零托体付旧朋。 玉钩岂止无价宝,神祠一会悟前真。 但得此中香火力,三载蜕凡道自成。 回首故事百千载,此悔只恨未早生。 ——《钩镜姻缘·诗四首》 …… 九江,刘府。 浔阳商会虽退出了浔阳不少生意,但本身多年经营之下,已经在九江站住了跟脚,便是在九江之地,势力也不算差,刘府门楣更是不低。 而刘氏自浔阳商会中获取了一定地位之后,也渐鼓捣起了名望,除了后辈多成读书人之外,往日没少靠着自家家资结交文人墨客,各地才子,文官武勋,没少折腾。 这不,今日刘府正有一文会。 时正春梅开放,暗香幽浮,于是刘府老爷刘章便叫自家两个尚在书院读书的二子、三子请来了士林好友,同来刘府赏梅。 刘府本只有一株腊梅,但刘老太爷昔年故去,刘老爷便教人在那院中种下了许多梅花,还拆了隔墙,与花园合于一处,不知何故,院中梅花颇为繁盛,尤其经人修理过后,每当梅花开放之时,实能算得上是一桩奇景。 往年刘府之人也借此开办过几场文会酒宴,观者无不赞声,说来刘府倒是因这一院梅花,得了不少佳名。 时人口中甚至流传这么一句话: 若问梅香何处寻,永宁巷里有人家。 刘府梅香之名,可见一般。 …… “唉哟!子澄兄,可算见你一次!往日文会请你,你都有事情处理,这回可是真个难得,要是叫院中诸位文友知晓鼎鼎大名的陆子澄陆大才子也来了,必然惊喜不已,快请入内!” 黄昏,文会之时,文友不少。 时得下人禀报一位来客名姓,刘府二少爷刘言匆匆来迎,颇有几分热切。 言辞之中,更是不难听出他对这位客人的亲近之意。 却见此人模样英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一袭青色长袍,二十来岁年纪,身长七尺,挺拔修长,正所谓君子如玉,莫过于此。 “当不得信之兄赞言。” 君子谦然道。 二人即入院中,梅花小园已有不少士子在内,但见行来二人,俱是眼睛一亮。 众人注意自不在刘言这主人家身上,更多只在刘言口中的陆大才子身上。 西江之地,不比江南风华,却也自有几分文气,才子自是不少,只说九江,便有三位才子,凡士林中人,经此必然会听闻名号。 其中文名最盛者,莫过于号称‘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的‘月明先生’的陆子澄,陆大才子了。 陆大才子,扬名数年,如今不少脍炙人口的诗词文章流传。 其名陆清,字子澄,浔阳人士,听闻祖上皆是耕农之家,也算是寒门走出的难得人物,压过一应文林士子,占据九江大半文气,自是鹤立鸡群,未免引人瞩目。 在场之人,有熟悉陆清的,也有不熟悉的,不过都少见这位参加文会,如今得见,少不了多看几眼。 虽说文人相轻,极难相互服气,但像陆清这等有不少传世佳作,尤其风貌俱佳之人,实难教人心生恶感,于是哪怕往日陆清不甚合群,旁人也难生厌,对于他的到来,亦是十分欢迎。 “陆清见过诸位文友。” 得见诸人看来,陆清拱手回礼,温温一笑,教人如沐春风。 见者心中无不赞叹,果然君子。 “子澄兄快请入座,我等在此闲谈不久,说来方才正好论诗,诸位文友皆言我家春梅娇艳,欲作诗以和,如今子澄兄到此,正该显露一二才好。” 陆清闻言,转望园中梅林,果是奇景,非寻常地方所能得见。 说来他也曾来过刘府拜访,只是都不对时候,如今这春梅争相开放的场景,也是第一次见,往日尝闻刘府梅景非常,不同俗类,今日一件,果然名不虚传。 心中倒也有几分诗情,只是他虽少人情往来,却不是不通事故,如今这等融融场面,来者以文会友,他文名颇盛,所谓木秀于林,却不好做得太过,反遭人不喜,于是道:“此番来得匆忙,清也少急智,怕是做不出什么好诗来,况且陆清虽有几分薄名,也都是诸位文友捧场,仔细说来,实也算不得什么文采,在场诸位都是士林文才,俱非我能相比,还请诸位多多指教才是。” “子澄兄太过客气了,我等自家人知自家本事,论诗词文章,哪个能与子澄兄相提并论。这园中如此美景,如无子澄兄诗才想和,实有几分可惜,不妨试作,今日不拘成诗如何,也是一番乐趣。” 众人见陆清气度和善,心中不由点头,不亏君子之名。 于是气氛也更见融洽,陆清不欲表现,在场之人反倒是更愿意看他显名了。 陆清听得此话,微微一笑,倒也不再推诿,于是转头又看向了梅林。 众人皆知这位名气,也看过诗作文章,俱是佳作,如今也有几分期待。 陆清静心凝神,只看梅林之景,一时喧嚣避于耳外。 但见梅林深处,却有一枝腊梅不同其余,轻风拂来,略见风采, “暗香幽浮春暖意,点点胭脂落小园,此身向来风情好,绛绡轻舞动黄昏。” 园中众人听得此诗,皆是抚掌叫好,虽说此诗也算不得如何佳作,不过好在正和小园景致,又是临场所做,诗成更不过念动间的功夫,已经算是难得。 况且诸人也明白,以陆清文才,不是做不出更好的诗句,想来还是照顾他们,免得后头无诗可作。 毕竟这园中景致最美者,莫过一园梅花,若是都叫陆清说尽了去,在场之人未免少不了遗憾。 有陆清诗句开头,一时园中气氛愈见好了,曲水流觞,一时连带这小园之中也多了几分风流之意。 只是之中谈诗论文,却没人注意到,在陆清作罢小诗之后,那梅林之中的一只腊梅,虽无风卷舞,枝条却颤了颤,微微低垂,仿佛娇羞的女子,只可惜如此一幕,无人瞧见。 …… “信之兄,我家中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此番更要回浔阳一趟,怕是不能多陪了,还请恕罪。” 入夜,主客尚欢,酒宴未尽,陆清便提出告辞。 刘言听得此句,眸中略闪过一丝可惜,他追捧陆清是真,不过也少不了别的目的。 陆清具体身份旁人或许不清楚,但是对于刘家人而言却是再清楚不过,有意结交,一个是因为锁江商会的关系,还有一个则是陆玄。 刘言对于陆玄没有接触过,了解不多,大抵只是小时候听过浔阳老神仙的名头,但父亲刘章叮嘱不少,都说与陆清一家搞好关系是有好处,他也就照办了。 况且这也不算是什么苦差事,且不说陆清其人确实风貌资材俱佳,乃是良友,真要结交,便是说出去也有面子,只说自家身份,因为刘氏子弟,受了这许多旁人没有的好处,也该为家里多着想些,本就是应有之义。 可惜陆清性情淡泊,不好成真正的朋友,表面上看来陆清对谁都很和善,也让人如沐春风,可惜他看的很明白,没有几个人真正入了这位的眼,说是没有几分不甘自然是不可能的,可是这也没别的办法,毕竟陆清也不差钱,他总不能用家里的钱去砸关系。 就算有些作用,但陆清极少参加类似的文会,机会也是不多,今日已经算是难得了,可惜这位还是没能融入进来,他找了好些机会,可也实在不能真正说到一处去。 实在教人无奈。 他不好拦阻,不过听得陆清提及回浔阳之事,念头一转,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来,于是道:“说来令兄广儒与我还是同窗,自他回转浔阳之后,也有许久不曾见过了。” 听得此句,陆清没有多想,只一位刘言客气,于是笑道:“浔阳九江二城不过乡邻之地,何况水路通达,若是信之兄得闲,随时都可去浔阳玩耍,若是家兄知晓昔年同窗拜会,想也会高兴得很。” 刘言闻言,心中一喜。他等得就是这句话。 目的自然还是在陆清身上,对他来说,周淳性情虽好,过于老成,却没什么说得来的地方,而且听父亲和大哥的话,此人创建锁江商会之后,也成了生意人,也少风花雪月,他这样的脾性要是去了周府,只怕不太聊得来。 所以想的还是借着这机会,和陆清多多交流。 且不说陆清身后的东西,只说他一身文名,如是能结交得深了,对于自家日后前程也是有莫大好处的。 “日后定会上门打搅,还望届时子澄与广儒兄莫要觉着我聒噪才是。” “信之兄说笑。” 一番叙话,陆清不久告辞离去,留得刘言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回去照顾客人去了。 “信之兄,子澄这就走了?” 有文友见刘言独自回来,不由询问。 刘言点了点头,也举杯同饮。 “子澄兄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少了几分乐趣,罢了罢了,且不说他,你我再饮……” 这人显然有些醉了。 “信之兄,数次来你这里,都见这园中小楼,不知是书阁还是甚么,若是这酒宴能在那小楼上头,登高望月,怕才是最美……” 不知谁人忽然指着园中小楼提了一嘴。 这小楼便是当年刘老太爷刘仁豪的书阁,自老太爷故去之后,除了往日清扫,常人不许入内,虽然这小园子经常待客,小楼却是没人去过,难免教人有些好奇,也是没什么好见怪。 说来便是他刘言,都没怎么上去过几次。 于是歉然道:“确实是书阁,不过是我祖父的书阁,家父留下这小楼,也是为了祭奠祖父,虽是雅致之所,不过终究不好打搅了祖父清净。” 听得这话,那人不再说了,虽然有几分醉意,到底往日读圣贤书,颇通一些道理,还不至于胡来。 倒是刘言,见没人说了,抬头往小楼看去,他还道这大晚上怎么有人注意小楼的方向,原来是上头有灯光作亮,莫不是父亲? 心中起了几分疑惑,不过醉意上头,也渐没再理会。 …… 刘言没有多想,不过那小楼之上,却非他父亲刘章,虽有油灯亮着,也瞧不见半个人影。 直到酒宴渐渐散去,刘言送走了朋友,自去睡了,小园清净下来,那小楼书阁之中才见变化。 书阁自从刘老太爷刘仁豪去世之后,内中布置都没有过变化,只是常有下人洒扫。 一如刘仁豪再时,那书阁壁上一幅美人图,在园中客人散尽之后,有了些许的动作。 之间上头波纹流转,不多时从内中走出了一名美艳女子,女子在书阁之中转了一圈,微微一叹,随即走到了窗棂旁,望着下方小园许久,竟是轻飘飘的的自书阁之中飘了下来,随即行至那梅林之中,来到那一株独特的腊梅之前。 待得女子靠近,那一株腊梅轻轻颤动,仿佛有灵慧在身,似是在做出回应。 “腊梅,今日我见你灵机变动,往常这小园虽也有文会,却不见你变化,可是见了什么人?有了些想法?” 女子幽然出声。 梅枝轻颤,似是再作回答。 “那人可不是寻常人,是个有道真人的后辈,日后说不得也是要入仙途的,你我这等妖类,万难与这等身份的人结合,你也莫要想太多了,便是与凡人一起,尚且难有好结果,何况仙人?你好生修行,日后如能得个正果,也不枉你在这俗尘之中生出灵机来。” 梅枝再颤。 女子不知听了什么,一时沉默,半晌又叹了一声:“罢了,兴许还是你的机缘,且看你自己吧,到底是你自家的修行。” 言罢,静静立于园中,没有再发话。 【文中的野诗都是自己瞎写的,博君一笑,勿要较真】 三百五十七、昔时小儿已长成 “二哥。” 浔阳,周府。 陆清回到浔阳之后,第一时间便上自家二哥门上拜访。 二哥周淳也只比他大上一岁,从小一块儿玩到大,兄弟情谊颇为深厚。 “子澄,近来过得可还好?” 兄弟二人虽然各有身份,甚至各自圈子里地位不低,不过见面的时候谈的也多是家长里短。 “如是少了吃用,什么地方需要打点的,要记得跟我说。” 周淳敦厚,对于自家这个弟弟也是十分看重,深怕独自在外没吃好穿暖。 至于弟弟一身文名,在文事之上能有何等功果,他到是不是那么的在意,家里如今发展的还算不错,如今这世道,真要是高居庙堂也并非就是一件好事。 名声太大,要是真个起了战乱,说不得自家弟弟还得被人盯上,也是麻烦。 他此时的一些想法,其实和父母差不多,都是想着陆清能够早些成家,有个安稳的日子。 再者陆清算是过在陆氏门下,也算是舅爷一脉的香火,如是能够多生几个子嗣,想来舅爷要是知道了,想来也是高兴的。 兄弟二人还小的时候,虽然做舅爷的陆玄经常修行,多数时间也是陪伴祖母陆英去了,不过他们也经常和舅爷呆在一起,与陆玄其实还要亲近过父母。 而且他们如今能这样自主,各自有自己的主见,不完全受传统的影响,也不乏陆玄的原因。 否则周云虽然也有一些见识,到底不过是一个渔家汉子,先天观念上逃不开一个普通渔户人家的层次,小翠更不必说,没有陆玄的影响,夫妻二人也难教出这么两个已经能算是灵玉资才的儿子来。 所谓寒门难出贵子,更多其实不是财富问题,而是从小到大的家庭影响,父母感染,父母俱是老实百姓,穷苦人家,如何能真正教出个贵子来? 所以但凡寒门走出来的厉害人物,要么是极小的时候便得自己讨生活,父母方便对他造成的影响不大,要么便是真正的天才,通常情况下,这种人是少数的。 周淳、陆清两兄弟有几分天赋,不过尚且比不得这等人,所以陆玄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不小,兄弟二人长大之后,读了书,懂了道理,陆清更是在儒林前辈门下治学,不难看透这一点,所以虽然陆玄离开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二人心中挂念却不见少。 已经成家立业的之周淳,更是希望弟弟陆清能够支撑起陆家的香火,也不枉舅爷多年教导。 当然,兄弟二人都知道各自是有主见的,周淳也没就此多说,想来自家三弟也明白得很。 “我省得的。” 陆清倒也没有和兄长客气的意思,他治学有时确实需要银钱打点,毕竟毕竟多数时候钻研经典,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琢磨如何赚钱。 不过话说回来,到了他如今这个地步,就是想要花天酒地,也有的是人请客,所以消费也不高,更多的还是人情往来,收集古籍经典之上的一些花费。 当然,少不了练武所需。 兄弟二人都是陆玄调教过的,自然练过武艺,陆清能有如今学识,武功功不可没,毕竟练过内家功夫之后,身康体健,神思清明,其实也有助于读书。 “月前我随先生出游,倒是错过了英儿满月,实在遗憾。” 陆清道。 “这有什么妨碍的,都是一家人,日后又不是不见了,再者等英儿长大了,还得是你这文名颇盛的三舅教导才是,届时就怕你又觉得小娃娃太过闹腾了。” 周淳笑道。 陆清看了自家二哥一眼,有些无奈。 二哥速来都比较稳重,也很少说什么玩笑话,常人都是成亲生子之后变得更为稳重些,他这二哥倒是不同,有了女儿,反倒是多了几分轻快。 当然,陆清对此是乐于成见的,以前的二哥对于他来说确实有几分沉闷了,在外人面前还好说,在自家人面前也是如此,未免少了几分趣味,如今倒是正好。 “英儿这才满月,还有得等呢。” 陆清回了一句,随即提起了刘府文会的事情,他之所以去刘府,其实不是对文会真有多少兴趣,本意还是受周淳的托付,去刘府拜访刘章的,就是趁着文会的机会,不必搞得那么正式,好说话些罢了。 刘章他抽文会的空档见了,问起了浔阳商会有意将生意让给锁江商会的事情,刘章倒也没有隐瞒,告诉他是因为过世老太爷刘文豪的缘故,说是老太爷有遗嘱,具体也没细说,更没提为什么刘老太爷过世了这么些年这时候才干这事儿。 得知了理由,也不像是诓人,陆清也没有追问,毕竟刘章也是长辈。 “看来还是舅爷的关系。” 周淳道。 虽然时隔久远,他们不是很清楚陆玄和刘老太爷之间的关系,又有什么具体的牵扯,但是也听说过当年浔阳商会的创建其实与陆玄有莫大的关系,想来这其中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陆清也是点头,他同样是这么想的。 “罢了,此事不去说他,说来我之前带着英儿回乡祭祖,请彭水神尊赐福,倒是遇到了一位道长,还是舅爷的熟识。” “哦?” 陆清好奇。 陆玄离家好几年了,家里也都没有得什么消息,他自然也是挂念的。 周淳遂将经过说了出来。 “也不知什么时候舅爷才能回来一趟。” 周淳叹道。 陆清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自家舅爷是神仙中人,许多同龄的老人都去了,舅爷容颜都不见什么变化,只怕等他们这些后辈都老了,兴许都还是那般模样。 而且他也听闻,神仙中人修行便是甲子作数,说不得一次闭关便是数十年,陆玄何时能回来,实也难说。 陆清在周淳家待了不久,吃了顿饭之后便回了江头村,自己事情不少,从九江回江头村,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加上许多时候他还得陪先生外出拜访一些贤士,回家的时间就比较少了。 难得回家一趟,自然要回去看看父母亲。 …… “如今外头乱得很,西江虽然还算平静,但你经常和先生外出游学,荒郊野外的,妖魔鬼怪、拦路强人也自不少,等吃了晚饭,去祭一祭先祖,拜一拜神尊,有先祖神尊保佑,我和你娘也能安心些。” 作为小儿子,陆清是最受父母亲宠爱的,尤其那时候家里也富裕了,不管是在村里还是在浔阳,也算是有几分地位,他又是过到陆家名下,更是万千宠爱。 见他回来,父母亲高兴归高兴,少不了要念叨一会儿。 陆清本性说好听些有几分灵性,不好听些就是有些跳脱,要是放在早些年的时候,定然是不那么爱听这些话的,觉得是唠叨。 不过读多了书,也懂了许许多多的道理,尤其拜入先生门下之后,对于先贤道理更是悟明白了许多,知晓父母亲之所以这样,说到底还是关心他,本就是难得温情,也愿意听他们说话。 不时点头回应,心中自有几分暖意。 “好的,我一会儿就去,听二哥说先前村里来了一位道长,有舅爷的消息,还是神尊的朋友,要是能联系上神尊,正好我也再问问舅爷的消息,兴许能够知道舅爷什么时候得空回家一趟。” “也好。” …… “杨大哥。” 一如周淳,陆清与杨元也颇为亲近,来到神庙,少不了与杨元寒暄几句。 相比于周淳,杨元难得见到陆清回来,也是颇为高兴,不过未等多做交谈,他就发现了几分不对,诧异出声:“咦?阿清,你最近是不是去过什么古怪的地方?” “怎么了?” 陆清也知道杨元得神尊看重,传了些手段,不是常人,突然这么说,必然有他的道理。 “你先跟我来。” 杨元皱眉,随即领着陆清往祠中走去,一面道:“你身上有些古怪,不过我看不透来路,还得请神尊看过才好,别是沾染了什么邪异。” 听得这话,陆清心中一提,也重视起来。 他前段时间正是陪同自家先生去拜访了一位贤士,路上也走过许多荒郊野岭,要说古怪之地,虽然说不上来,但这时节荒僻之所多有奇异,要说不注意间沾染了什么妖异也不是不可能。 读书之人虽然敬鬼神而远之,却不是不信鬼神,更别说陆清身份,本就知晓神灵修士存在,自家村里便供奉着一位神尊,如何能不信。 “也亏得神尊如今就在浔阳江中演法,不然身处彭水,这时候怕是不好联系。” 杨元说了一句,随即奉香施法,联系起了彭水神。 不多时,神像就显灵异。 见得神像显灵,杨元忙道:“神尊,阿清身上似是沾染了几分异力,我看不透彻,还请神尊指点。” 罗贤是认得陆清的,毕竟是陆玄的后辈,而陆玄离开浔阳之时也托付过他,教他帮忙看顾后辈。 罗贤别的不好说,但义气却是没人能比,见是陆清,也上心几分。 仔细一看,确如杨元所说,有几分异力。 或者说是妖气。 “且近前来。” 神像瞳中神光微闪,陆清便听得此句。 于是上前几步,行至香案之前。 “咦。” 陆清本以为彭水神尊会施展什么手段,替自己解决问题,谁料惊疑一声之后,就没有后续动作了,不由出声询问:“神尊,可是有些麻烦?” “倒也不是麻烦,你身上异力也算不上是什么坏事,说不得还有机缘,我若施法,,反而不美。” 罗贤略作沉吟,又道:“杨元,取来一枚你制的神符。” 杨元依言取来。 就见神像之上,一点金光渡下,融入灵符之中。 “此符你且随身带着,如是无事也便罢了,若是遇着妖异害你,只取了此符,以真气激活,便有神通助你,除非大妖,否则当是无虞。” 言罢,神像灵光即自消隐。 见得这一幕,杨元则将灵符交予了陆清,道:“神尊境界高深,想来是看出了什么缘法,阿清,你自拿着这道灵符便是,不拘何等事情,护住自身才是紧要。” 陆清还有几分疑惑,实在神尊也未说个明白,以至于有些糊涂。 不过神尊也算是自家长辈,想来不会害了自己,于是也没再问,取了灵符贴身守着,与杨元又寒暄了一会儿之后,才离开了神庙。 …… 翌日,陆清拜别父母,离开江头村。 到了浔阳,又是去见了二哥周淳,随后还去姐姐姐夫门上看望了一番,这才赶回了九江。 他在九江有自己的宅院,毕竟长居于此,说来这宅邸也是二哥周淳替他买的,除此之外,还有几分人情,是个难得的清净之所,虽然比不得刘府大院,不过也别有几分雅致。 宅院不算小,有仆妇和下人,是他自己请来的,见得老爷回来,管家即来请示。 陆清也没什么吩咐,问了问家里这两日的事情,就把管家打发走了。 他也放下杂念,回到书房读书。 前段时间随同先生外出访友,自那位贤士手中得了一卷古籍,据说是古朝之物,他未曾读过,如今得了空闲,自然好生钻研,也好向先生请教。 只是没多久功夫,管家忽然又来找他。 “怎么回事?” 陆清微微皱眉,不过只是沉浸书中,被惊醒所以有些不快,倒没有责怪的意思。 管家忙道:“是刘府的刘二公子来访,还带了些礼物,如今正在前院。” “礼物?” 寻常的访友之礼,管家是可以收下的,这也是循例。 见管家面带为难之色,显然不是寻常的‘礼物’。 想到这里,陆清放下手中古籍,起身便朝书房外走去。 不多时,便带着管家来到了前院,这一看去,便是他也略有几分惊愕。 刘言自然是在此地的,不过除此之外,他还带了四名下人,而四名下人带着的,正是所谓的‘礼物’。 看着下人们抬着的不同寻常的‘礼物’,陆清怔了一会儿,回神问道:“信之兄,你这是何意?” 【六十万字了,没想到已经写了这么长,厉害了!】 二百五十八、贺腊梅 “子澄一诗咏梅,我已命人篆于园中,有子澄文名在先,也算是涨了我家梅园名气,你这小院虽雅,少了几分景致,我家梅园之中梅树不少,便寻思赠与子澄一枝,也算是礼尚往来,还望子澄莫要嫌弃才是。“ 刘言所赠,正是自家梅园之中的一株梅树。 也是陆玄见了愣神原因。 朋友之间赠花赠盆景的不少,直接送这么大一株梅树过来的却也少见。 况且人挪活,树挪死,眼前这一株梅树只看模样已经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头,要是移栽之下死了,着实也是可惜。 陆清有意拒绝,梅花虽好,但刘言理由实在有些勉强,也多少有几分莫名。 只是看到这一株梅花树已经送到了府上,若是不收,不仅驳了面子,本身梅树也受了损伤,无奈只能道:“信之何必如此,我这小院虽离你家有些距离,但若得闲暇,心有所念,也可上门拜访,自能观赏梅林,何须伤了这难得梅树。” 刘言尴尬一笑,只是拱了拱手。 “罢了,既然都带来了,总不好教你在带回去,只是还要劳烦信之叫这几位朋友帮忙载种一二。” “如此自是最好不过。” 刘言听得这话,松了一口气,仿佛陆清不收下这一株梅树他还有麻烦一般。 事实也是如此,将这一株梅树送来,其实不是他的本意,换成是他,真要送礼也是送些古籍文章,或者前人文物,他大抵清楚陆清是喜好这些东西的。 哪里会想到送什么梅树,这梅树实则是父亲刘章教他送来的,也不知是什么意思,有些突然,不过父命难违,他也只能照办,好在陆清没有叫他为难。 “李管家,你带着这几位朋友把这梅树移栽到我书房所在的院子,就种在那池塘边上,也好回活。” 陆清吩咐身旁管家。 管家领命,随即带着那四名刘府的下人去了陆清书房所在的小院。 陆清随即请刘言客堂一叙。 刘言本就相与陆清交好,此番赠梅虽然不是本意,不过来都来了,也就借着机会与陆清多做些交流。 说来刘氏兄弟虽然算不得什么天资聪颖的人物,但家风不差,刘家更是富贵,耳濡目染之下,人情世故和文学底蕴都有些,与陆清也能说得来话。 二人一番闲聊,算是相谈甚欢。 …… 刘言没有留下作客太久,等到下人们栽种好梅树之后,便离去了。 陆清也不强求,随即孤身来到了刚刚种好梅树的小院。 看着小池塘边刚刚栽种好不久,梅花疏落不少,隐有几分萎靡的梅树,心中略有几分疑惑。 只看刘言态度,送来这一株梅树倒更像是完成什么任务,也不知是谁人所托,不过梅树本身便是刘府之物,想来逃不出这一家人的关系,就是不知究竟为何送来了。 细想了一会儿,实在也是太过突然,除了文会上那一首咏梅的诗句,更是看不出还有什么别的联系,陆清琢磨了一会儿,也没有再想。 走到梅树旁,浇了些水,随即回到书房继续读书去了。 与刘府关系虽然算不得如何亲近,但怎么也不至于会到害他的程度去。 ……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对于喜欢读书的人而言,一旦沉浸进去,就好比修行,没人打搅的情况下,很容易就忽视了时间的流失。 陆清也是如此,他个人除了正经的文学之外,最喜欢的便是前人故事,先贤留书、经历等等的书籍。 得自自家先生朋友的这卷古籍,上头正是记述了一位先贤的经历,其中蕴藏不少道理,也有许多趣事。 重要的是这一卷古籍内容不少,不似寻常小传,逐字阅读下去,不觉间便到了夜晚。 期间除了晚食之外,陆清都没离开过书房。 眼看不厚不薄的一卷古籍,差不多也该到结尾处了,正有几分意犹未尽之感,忽然书房之中灯光一暗,陆清回神看去,原是灯芯已经烧的很短了。 “小荷,把灯芯换一换。” 放在往日,陆清也就自己换了,不过就剩下这几页,他准备一口气读完,免得打断思绪,于是也没抬头,对着外头喊了一声。 不多时,便有人进入了书房,将油灯里的灯芯换好,眼见房中又恢复了亮堂。 陆清继续阅读,也没抬头。 往日这种情况也不少,下人都知道他的行事,也没必要多做吩咐,自然不会打搅他读书。 又过了一会儿,陆清算是把一卷古籍都看完了,心中颇为畅快,顿了一会儿,才从书中故事余韵走出,微微一叹,伸了个懒腰。 正这时,陆清鼻翼轻动,忽然闻到了一股好闻的香气,念头一动,笑问道:“小荷,你什么时候换得胭脂,这味道可比香玉坊的胭脂香气清雅多了。” “小荷?” 恩? 本意调侃小丫鬟一番,却是无人回应,陆清略有几分疑惑,抬头四下看去,不见自家小丫鬟的影子,遂起身走出书房之外,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小荷已经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当下无奈摇头。 只是走到了小荷旁边,正要把小姑娘叫醒,叫她回房休息,免得着凉,却发现小荷身上的胭脂香气和书房里的香味全然不同。 心中一惊。 他是细心之人,放在沉浸读书,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不对,现在一想,才觉得不对,他看完最后那点古籍内容,过去时间也不长,小荷真要是那时候替油灯换了灯芯,这回儿也不会睡得那么沉。 而除了小荷之外,他这小宅院也就几个仆妇和干粗活的下人,可没什么人用胭脂。 要说自家小院近来有什么不同。唯有刘言送来的那一株梅花了。 仔细再一回忆,书房里的香味,可不有些想是梅花的味道么? 想到这里,陆清忙叫醒了小荷,小姑娘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见到自家老爷站在旁边,看到了自己偷懒的模样,小脸一时涨红,慌里慌张的站了起来,一边脸还有枕在手臂上的印记,嘴角也有些口水。 “小荷,刚才我叫你换灯芯你可听见了?” “老……老爷,小荷错了,小荷不该偷懒睡觉……” 小丫鬟低着小脑袋,喏喏的回答。 陆清摇了摇头,果然不是小荷,于是拍了拍小丫鬟的脑袋,安抚道:“没事儿,以后困了就回房睡,不要睡这院里头,不然着凉了还得老爷我替你请大夫,你先回去吧。” “嗯……嗯?” 小姑娘点着头,忽然觉得不对,老爷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以前可少不了要说教一番的,虽然都不会责罚,可也得听上好久的唠叨。 “去吧,怎么了?难不成还真要老爷我略施惩戒?” 陆清无奈看了自家这个迷糊的小丫鬟一眼。 听到这个,小姑娘忙拜了拜,匆匆的就跑了。 陆清见此,摇了摇头,这才转头看向了那一株梅树。 叫走小荷,就是怕这梅树确实有妖异,伤了人就不好了。 话说回来,他倒是想起了此番回乡得自神尊的提点,当时他还以为是自己和先生外出游学访友,沾染了什么污秽,现在看来,若是这梅花有异,自己或许是在刘府文会之上染上的异力也不一定。 而刘言那略有几分扭捏的模样,或许也是受人吩咐,才送来的这梅花,其中兴许也与这一株梅花有些关系。 按了按怀中那一张得自彭水神的神符,陆清心定不少,随即行至梅花身前,看着短短一个下午,已经恢复了几分娇艳的梅树,略作沉吟,随即开口道:“听闻世间万物都有灵性,是以天地间但生灵慧者,除我人族之外,还有妖物、精怪的存在,此类能变活人,融于人间俗世,凡人不能识破。” “我不知方才添灯者何人,亦不知是男是女,但想来与阁下有几分关系,我也不瞒阁下,我家中自有长辈,乃是神仙中人,阁下若要害我,讨不得好出去,而阁下若是不愿显身,明日我便叫人将这一株梅花送还刘府,届时或有损伤,可莫要怪我?” 也是寻思之前添灯之人经过自己身旁,真要是要对自己下手,当时或许就可以,所以应该没有太大的恶意,陆清才如此言述,否则他这会儿也不会一个人继续呆在院中。 “妾身并无害人之心,还请公子勿要怪罪。” 正这时,一道轻柔的声音自身前梅树上传来,不一会儿,便见一朵梅花落下,随即化作了一名红妆少女,少女模样清雅可人,面色略有几分苍白,不过正如寒梅傲雪,颇有几分清灵之气。 陆清虽听过不少神仙妖物的传闻,到底不曾亲眼见识,但见这少女出现,心中略微一惊,也是退了一步。 不过好歹并非常人,还算淡定。 随即问道:“看来方才添灯之人便是姑娘了?未知来我府上有何目的,信之兄将姑娘送入我这院中,可也是受姑娘影响?” “公子勿怪,妾身并无恶意,妾身本是那刘府一株腊梅,早在刘家老太爷入住,便已在其中……” 梅妖似是怕陆清有什么误会,将自家来历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 原来这梅妖姓贺,名作腊梅,本就是一株腊梅,早年被人栽植在庭院之中,好生照料,渐生了灵性,后来那户人家败落,女主人更是死去,许是沾染了几分人世情感,灵慧渐显。 再后来,那宅院被刘仁豪买下,这刘老太爷身旁,却伴有一名妖类前辈,与她不少指点,算是她的师父。 她这一脉修行,因与人世牵扯不少,须得与凡人伴生,才能有所进境,前番见陆清灵玉资才,又有几分不凡身份,这才求了‘师父’,叫刘言送到了陆清府上,想求取一分机缘。 “妾身修行,并非害人之道,反能补益公子,以来能改善这宅院风水,增长灵机,二来也能通透灵慧,叫公子读书多生了悟,也不会摄取公子什么东西,只是托庇公子门下,好做修行而已,还望公子准许妾身在留在府上。” 陆清才知其中还有这等因果。 早年刘府变故,陆玄并未与后辈言说,他自然也是不知道,只大略知晓当年自家舅爷似乎还救过刘府的老太爷,现在看来或许也是与神仙妖魔有那么一些牵扯。 对于梅妖一面之词,他自然是不会轻易相信的,但是此前刚好有彭水神尊提点,说是有自己的机缘,看来这机缘就在此处,所以听完贺腊梅一番话,心中有所念动。 他倒不是在意什么好处,只是对自己没有损害的话,他也不介意助人为善。 而且因为家中故事,对于异类他也没有太多看法,甚至因为陆玄小时候的教导,更是明白与异类为善没有坏处。 记得当年舅爷就说过,异类人性不足,念头最纯,能辩善恶,恩仇必报,最好是不要交恶,毕竟世间机缘不少,谁也不知道这结下恩仇的异类日后有个什么功果,要是寻上门来,少不了麻烦。 结恩还好,还有好处,要是交恶,哪怕不伤性命,也是平添烦扰。 如此琢磨之下,陆清沉吟片刻,随即道:“也罢,刘家与我家算是世交之好,你既然能在刘家安然待了这么些年,想也是无心作恶的,此事我也就不多做计较了,至于你说的那些好处,我不是很在意,你喜欢在这住下,自己静静待着便是,莫要惊扰了我这院中的下人便好,如有来客,也不可显露人前。” “多谢公子!” 贺腊梅喜道。 “你也不必急着太高兴,我不知你修行何等法门,也不知能否助益,所以坏话说在前头,若是修行不得长进,你可与我明说,届时我在去刘府寻人,将你送回,且不可在我府上生事,否则别看我好说话,却也有书生意气。” 陆清警告一句。 “腊梅不敢。” 贺腊梅忙摇头。 随即不知想起什么,有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只是妾身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愿,不知公子能否答应。” “什么?” 二百五十九、嫂嫂 “希望公子读书习字的时候,能准许妾身在旁伺候,当然,绝不会打搅了公子清净。” 贺腊梅忙道。 陆清本有几分皱眉,听得这话,略微舒展,暗付这梅妖倒也有向学之心,于是道:“也罢,只要不出声打扰我读书,便由得你。” “多谢公子!” 贺腊梅闻言一喜,忙福了一福。 陆清摇了摇头,没有再与她搭话,自去休息去了。 …… 翌日。 用过朝食,陆清在书房读了会儿书,走出书房,看了院中的梅树一眼,离开了家门,往自家先生府上而去。 未多时,便到了老师门上。 门子都是认识他这老爷弟子的,自不会做拦阻。 陆清这位老师,姓卫名徽,字子玉,乃是九江书院的一名夫子,据闻是河东卫氏子弟,颇有几分来历,学富五车,只是不知为何,来到九江之地做起了先生。 “子澄,你来了,此番回乡可还顺利?” 卫先生,中年模样,与寻常儒门学士并无多少不同,虽是河东卫氏高门出身,却不喜豪奢,看上去更像寒门子弟,衣着也是寻常。 只是一对剑眉颇为引人瞩目,与其温润姓名不大相符。 陆清见到卫徽的时候,这位先生正在读书,说来自家这位先生与他爱好正是一般,喜欢读书,由好古籍,这也是陆清能拜在卫徽门下治学的原因之一。 “多谢先生关心,学生此番回乡颇为顺利,说来还有一些玄奇遭遇,正要与先生说呢。” “哦?不妨说来一听。” 卫徽来了兴趣,虽是先生,但往日与陆清相处,更像是朋友,尤其是得了什么未曾见过的古籍之时,师徒二人还像是书友一般,就书中内容讨论,也是天下少有了。 陆清所说的玄奇之事,自然是梅妖之事,而非自家神仙牵扯,关于家中相关,先生卫徽似乎早就有所了解,曾经还在陆清面前提起过,算不得什么秘密。 听了先生这话,陆清遂将自家见闻道来。 哪知先生听了,却笑道:“我还道你说的是什么古怪,原来是那刘府妖异,这刘府的奇异之处,我早年到九江便清楚了的。” 陆清这也才知,自家先生还有这等见识。 不过想到先生曾经表现的神之处,陆清也是见怪不怪了。 “说来那那梅妖的话倒也不错,她在你院中,虽然承了你的好处,但对于你读书治学也是有一些帮助的,只是有些事情需要注意,你如今并非修行中人,且不可与那梅妖做什么男女之事,否则只会伤身,除非他日修行有成,才可不做避讳。” 听得先生这话,陆清有些尴尬,先生开明是开明,就是有些时候后太过不羁了些。 “先生对修行也有了解?” 不过师徒二人相处,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陆清算是比较习惯了,念头一转,倒是想起卫徽所说的修行来。 自家先生不避讳神仙妖魔之事,对此似乎也有过接触,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不过现在这句话,倒像是卫徽本身就有些不同寻常之处。 所以他这话问的不是卫徽是否接触过修行,而是自身与修行有什么联系。 先生是聪明人,不难领会他的意思。 不过陆清没想到的是,卫徽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子澄,你在我门下治学多久了?” 虽然不知道自家先生的意思,但陆清还是老实回答道:“算上九江书院的日子,该有五年了。” “不错,五年了,这五年我没叫你参加乡试,你心中可有怨意?” 陆清摇头,他本身对于读书虽然有兴趣,但对做官却没什么感觉,更何况如今世道太乱,他倒是有些济世为民的心思,可惜身为聪明人,很清楚现在的局面,他就算是入朝做了大官,也无法做出太多的改变。 再加上家中也不需他如何帮扶,如此情况之下,还不如明哲保身来得妥当。 卫徽点了点头,这才道:“你我五年相处,我也曾带你拜访我诸多好友贤人,以你聪慧,不难猜到你家先生我与常人的不同之处。” 陆清确实发现过一些不寻常之处,就比如先生的一些好友,明明都是文才斐然,知识渊博的大贤,可当世却无他们的名号传扬,即便隐士,总也该有几分名气才对。 除此之外,许多贤人居住的地方,也隐隐透露着几分不同。 这些年陆清之所以没有询问,是因为没有太多想法,毕竟先生有着自己的隐秘,不主动提及,他也不好追问。 今日之所以有此一问,主要还是卫徽主动说起了自己对刘府妖异的了解,明显是要透露什么的意思。 事实也没出乎他的预料,卫徽这回看上去就像是要借着这机会与他说清楚某些事情的样子。 “还请先生指点。” 陆清道。 对于陆清没有惊讶,卫徽十分满意,随即道:“我不瞒你,其实我也是修行中人,出身与鬼谷一派,只是我这一派修行,讲究入世,做学问,所以你才能在九江书院遇见我,入我门下治学。” “我今日说起此事,以你聪慧,不难明白我的意思,你一身灵玉根骨,祖上也算是与修行颇有因果,我今欲收你入我门下修行鬼谷正法,不知你可有意?” 虽说有所预料,但是对于卫徽爆出的这个消息。陆清一时间还是有些惊诧。 他惊诧的不是先生是修行人,而是要收他做徒弟的这件事情。 自家舅爷就是修行人,自然知道修行机缘的难得,听说早年舅爷甲子求仙,都不得其门而入,想来条件是十分苛刻的才对,先入为主的思想影响之下,陆清自然以为修士轻易是不收徒弟的。 可自己这边也没做什么,就老老实实的在卫徽门下治学,先生就要收他入门,传下修行正法了?是不是来的太容易了些?还是说自家先生的门派并不是很厉害,所以没那么多讲究? 卫徽不知道自己这学生的想法,只以为听到修行机缘,哪怕陆清性格老成,也还是有些惊异,倒觉得是一件好事,毕竟日后修行,太过稳重也是不好,还是得阴阳相合。 若是教他知晓陆清的想法,只怕会生出许多无奈,他鬼谷派好歹也是旁门有数的门派之一,祖师长宁子,更是宇内仙真,太乙人物,天下不知多少旁门修士,想要拜入鬼谷门下,哪里就不是很厉害了? “先生,不知能否容学生考虑一二?” 陆清沉吟一会儿,回道。 换做是其他人,自家要收徒弟,居然还要考虑,卫徽只怕会抬手把人赶走,但是陆清不同,他鬼谷门中法门与寻常传承不同,收徒颇有一套独特的手段。 而陆清在他的眼中,就是一个难得的弟子,更何况五年相处下来,关于陆清的品行脾性都已经十分了解了,是一个绝好的门人,因此他也能接受陆清的考虑。 “也罢,确实是有些突然了,你自去吧,如是考虑好了,再来寻我不迟。” 陆清拱手一礼,随即离开了卫府,此来本意是请教一些关于古籍上的问题,谁料遇上这么一件事情,也没心思再请教什么问题了。 …… 回到家中,陆清一直琢磨着先生卫徽的话,对于修行,他其实没有什么追求,真要是有念头的话,他早就恳求舅爷陆玄带他入道了,所以在此事之上并没有什么执念。 修也行,不修也可。 相比而言,他甚至对读书兴趣更多些。 如此一想,按着自身的情况,其实是可以答应拜入卫徽门下的,不过他还有另外的考虑,那就是自家的情况,鬼谷到底是个什么门派,卫徽在修行人中又算是个什么情况,他总得清楚才是,不然要是对舅爷有些影响,那就不好了。 本来他可以询问先生卫徽,想来先生也会替他解答,可是这么一来就有些太失礼了。 所以他想送信一封,询问一下彭水神尊,看看神尊对与此事的看法。 想到这里,陆清也没过多犹豫,直接来到了书房,提笔准备写信,正要磨墨,一旁一双素手已经接过了工作,开始磨起了墨水。 转头看去,不是贺腊梅又是何人。 陆清心中有事,见此也没拦阻,想到之前与贺腊梅的对话,更是没多想,不过念头一转,倒是想起了这位身份,趁着贺腊梅磨墨的功夫,不由道:“贺姑娘,不知你对修行人的事情有没有了解?” 贺腊梅微微一愣,不知道陆清突然问起这个是什么意思,不过她有依附之念,当下回答:“有些东西绣娘姐姐教过妾身一些,算是略有了解。” 陆清满意点头,随即问道:“那你可知道鬼谷派?” 本来以贺腊梅的身份,一直呆在刘府,是不该知道的,就算有绣娘的指点,绣娘也不过是一个画卷生灵,接触也不会那么多才是。 可巧的是,她还真知道。 她是不清楚绣娘的来历的,不过绣娘却教了她不少东西,其中就包括这世间诸多修行门派的存在,尤其较为强大的门派。 鬼谷便是其一,门中祖师长宁子,乃是宇内仙真,人世顶尖的人物,非比寻常。 对于所谓的仙真,她是没有具体概念的,但想来大概就是凡人口中移山填海的仙人了。 虽然不清楚陆清为何有此一问,但她还是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鬼谷居然这么厉害的么?” 陆清诧异道。 本来以为先生这么轻易的就要收自己做徒弟,传下鬼谷法门,想来鬼谷应该不是什么太过厉害的门派才对,没想到居然如此厉害。 什么是仙真,他不清楚,但贺腊梅口中一个人世顶尖,他还是能够理解的。 也就是说鬼谷的祖师都已经是这个世上最厉害的仙人之一了。 这可有些了不得。 当然,他倒也没有因此后悔之前没能立即答应拜师,说到底还是没有修行执念,也从没仔细想过,这会儿就算知道了鬼谷的厉害,同样没有个具体的概念,自然生不出多少心思。 想了想,还是得请教请教长辈,这事儿对于自己是好是坏,有没有必要。 说来他这时候倒是真想见自家舅爷一面,想来能够给自己最正确的指引,可惜舅爷如今修行,远在千里之外,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微微摇头,陆清开始着笔写信,准备寻求彭水神尊指点。 …… “说来倒是不知多少年头没有这样见到贤夫妇同来我这里了。” 与此同时,浔阳水府之中,罗贤正在招待两名客人。 客人一男一女,难得风霜江湖气,青年道者打扮,正是王友直。 而另外一名女子,模样清丽,一身水灵之气,轻纱薄裙,仿佛飞天仙子,一身肌肤更是凝白如玉,有些陌生。 “我与夫人的事情,多亏了罗兄相助,否则也难有今日重圆。” 王友直有些感慨。 这女子不是他人,正是与他恩怨纠缠的玉镜神女,也是汝水女神,更是他前世的夫人。 转世重修,窥破情怨道理之后,他毅然去往汝水,寻得夫人,本意是全了恩怨,莫教此事再纠缠下去,省得害人害己,不想夫人也是一般想法,二人说开之后,倒是互相原谅,才有了今日同来拜访的场面。 “我也没帮什么忙,只是保管东西罢了,这本是朋友应有之义,算不得什么,而且能见得贤夫妇和好如初,也算是一件叫人宽慰的事情。” 罗贤摇了摇头。 王友直也没就此多说,他知道罗贤脾气,只将这情谊记在心中,随即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说起来此番我转世重修,倒也不是没有好处,早年我以凡人之身登临神道,虽蜕凡成神,有了凡人未有之本事,却也拘于一处,不得自由,如今转以人身修行,反倒是有望成就逍遥仙人,算是因祸得福。” 罗贤听得此话,念头一动,问道:“王兄这是有什么想法么?” 王友直摇了摇头,转看了自家夫人一眼,道:“确实有些想法,不过不是我,而是我家夫人。” “嫂嫂?” 罗贤一怔,随即讶然道:“莫不是嫂嫂也要重修?” 二百六十、山中修行不记年 弘德十三年,梁帝崩殂,天下素縞。 太子梁惇即位,改元嘉定,希冀天下平定,举国安宁之意。 然嘉定帝懦弱,毫无主见,偏听奸臣之言,祸害不少忠良,不止贪腐之风,以至国事更衰。 嘉定九年,改元绍熙。 绍熙六年,梁惇暴死盛京,权宦刘正师排除异己,扶梁惇三子梁宏即位,改元庆祐。 时庆祐皇帝梁宏年不过八,权奸乱法,人心终乱,刘正师偶闻四方诸王欲以‘清君侧’为名,图谋作乱,自乱阵脚,先下手为强,施以手段,拘禁晋王、周王,并诬杀二王。 遂有四方诸王起兵勤王。 高云、南越、大燕、施浪趁势而起,攻占大梁国土。 庆祐二年,盛京被大燕攻破,刘正师自盛京城墙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长达十数年的权宦生涯。 后有楚王梁栋,借白衣教大势,与大燕兵马战于盛京城下,攻下盛京城。 大梁自此不存,天下烽烟亦是自此而起。 大燕踞马辽东、河北,楚王驻兵湖广、河南,吴王立南梁与西江、江南之地,秦王占关中,代王占太原,又有南越、施浪、高云、雪云国围拢中原。 于是天下渐成九国之势。 …… 哀牢山,身处南疆,本也是乱地,可自施浪国趁势而起,横压六国之后,倒是平静了下来。 尤其施浪国夺取昆弥立为国都之后,蒙舍等国退为部落,已经无力争锋,自无乱事再生,虽说这些年施浪国四处四处征战,但近来也慢慢安定下来,所以哀牢山这样的地方,实在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哀牢洞天,来往之人不算一些来哀牢山拜访的人之外,只有秦韵,没有走出过第二个。 包括严白凤在内,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陆玄。 自从打峨眉取回了法门之后,陆玄便一直在哀牢山闭关,事实上这是他也没有预料的。 本来还想着入门之后,修为稳固,便抽空拜访一些朋友,做些联系,也算是谢过朋友们的关心。 甚至还有亲人,也是有时间没见了。 可是当他沉入《太上广法妙经》之内后,不知不觉便全身心沉浸在了修行之中,这门法诀似乎异常的适合他修行,内中道理总是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就忘记了时间。 这似乎是一种奇妙的状态,所以这些年来,他除了修行还是修行,最多也就是遇到了一些问题的时候,会去找严白凤请教。 本身因为当初他修行风雷一气玄光,期间有遇到过许多波折的缘故,修行方面基础是有一些落下了的,虽然境界一直在提升,本身的一些素质却没跟上。 这一回在哀牢山闭关修行,他不仅沉浸于功法的修炼,也弥补了这些不足之处。 没有什么一蹴而就的顿悟,但是十分充实。 所谓修行不记年,陆玄以前没有这种感觉,但是此番在洞天之中修行,却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种体会不到时间流失的感觉。 事实上虽然一直在修行,他对于自身的进境却没有太过于关注,仿佛已经不是为了修行而修行,只是想要领悟到更多的天地道理,想要更深入的了解天地循环的玄妙。 就好比世人读书,不是为了求取官位,只是想要通过读书更清晰的了解这个世界一般。 陆玄就是这样的一种心态,十分顺其自然。 当然,这里头或许也有身躯一直不见长大,仿佛禁锢住了模样的原因,以至于他没有什么时间观念。 不过他对此已经不是很在意了,换句话说,就是沉迷学习,一应外物俱不可扰我心。 能看到他的状态的,只有严白凤和秦韵,二人一个是他的师姐,一个是他的老师,所知所历都比他多,清楚他是一个什么情况,知道这是好事,也没有打断他的意思。 所以这些年哀牢洞天来来往往,也不乏来找陆玄的人,不过都被拦下,没叫人去搅扰陆玄修行。 …… “云霞炼砂,已得蒸鼎之势,内丹可成。” 洞天秀峰之上,陆玄高坐云巅。 要说背有依靠,修行就是顺利。 如是散修旁门之辈,即便入了餐霞之境,或许也还要愁恼何处寻得合适的云砂淬炼云霞,但身为哀牢山弟子,陆玄就没有这等烦恼了。 尤其严白凤门下,仅他与秦韵二人,洞天资源尽由他师姐弟二人享用。 陆玄沉于修行,根本就没有为云霞淬砂而担忧过,也不虚四处寻找灵机妙地,获取云砂,以至于他虽然一直在参悟功法,却顺顺利利的将一身云霞真气淬炼到了极致。 此前他偶有惊醒,于是去见了师尊严白凤,严白凤便有了上头的那一句话。 言外之意,陆玄如今境界,已经可以着手步入内丹境界了。 事实上这速度也有些出乎严白凤的预料,至少秦韵尚且都还不到这时候,只能归咎与陆玄的缘法遭遇,以及所悟玄功的奇妙。 只差一步,陆玄便可踏入真正蜕凡的还丹之境。 此境之后,人体混元入一,已是真正有了几分神仙之体的意思了。 届时法力可敌飞剑,肉身利器轻易难伤,已非凡类。 不过这一步也是需要机缘的,显然陆玄的机缘并不在哀牢山中。 之所以独自驾驭云光立与云巅之上,则是回望以往,静思未来,好做打算。 如今自玄功之中抽离神思,掐指一算,离他回到哀牢山过去了刚好又是一个二十年,故旧亲朋不知情况如何,也需拜访,此外严白凤教他随着心意而去,说是结丹之人自有机缘感应,念动之下,也就有了决定。 “老师,弟子打算好了,欲先回乡一趟。” 陆玄琢磨清楚,便去拜见了严白凤。 严白凤道:“你自去便是,以你如今境界,与天地自有联系,你自金书之中悟出的玄功,本就玄妙非常,也自有你的缘法,此去有劫也有机缘,只看你自家取舍。如是不成,却也无妨,回哀牢山来,洞天之中,贫道座下,总有你一处栖身之地。” 陆玄闻言,心中感动,再拜。 正要拜别师父,去寻师姐告别,不料严白凤忽然出声道:“有人来瞧你了,你且先去见了朋友,再下山不迟。” 朋友? 陆玄微微一愣,不过也没多想,他朋友不少,会来哀牢山拜访也是正常。 出了仙府,不多时迎面便有一道云光迎来,仔细一看,不是灵蛟儿又是何人? …… “陆老道,你可算是出关了。” 灵蛟儿有几分惊讶,似是没有料到能在洞天之中见到陆玄,不过很快便化为喜意,直道:“前番来哀牢山寻你,秦真人只说你在闭关,本以为少说还有几十个年头才能再见你面,不想此番终是见了你。” 陆玄略有几分疑惑,不知他这是何意,正要询问,就见灵蛟儿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杆皂纛大旗,大旗约有丈许来长,玄金灵木作杆,旗面玄黑,不见纹路,普普通通,不过随风飘摇,颇有几分霸气。 “当年我便说过,要还你一件厉害的宝贝,这些年我寻回了自家的一些法物,求了掌教真人,借着你那九嶷鼎,祭炼出了这一杆皂纛旗,我前身乃是水属,此旗法物亦是与之相关,旗杆本是虬龙灵木,幡面乃是玄蚕玉丝,此宝经由九嶷鼎中祭炼,有诸般妙用,磨一磨,法器飞剑消去法力;磨两磨,修士云光也得打落;磨三磨,连人带宝都要化作黄水,你如能将它祭炼到深处,三山五岳也可磨得,乾坤日月俱可消隐,乃是一等一的神通宝物。” 灵蛟儿摇着旗幡,得意非常:“如何,我还你这宝贝,可算不算厉害?” 只听灵蛟儿形容,此宝端得厉害非凡,他龟蛇剑更是难以相比,怕是只有九嶷鼎胜过一筹,而入灵蛟儿所说,此番祭炼深处,能影响乾坤日月,便是相比九嶷鼎也不差多少了,如何算不得厉害? 只是厉害归厉害,陆玄却不好收,当年落云峡中,他不过失了一口碧云簪,算不得如何厉害,说来更是得自徐烟霞,本就非他之物,如今灵蛟儿却要以这皂纛旗还报,如何能收? “此宝的确厉害,世间罕有,不过我却不能收它,蛟儿还是拿回去吧。” 陆玄道。 “既然厉害,如何不收?可是瞧我不起?” 灵蛟儿挑眉,大为不满,道:“你若当我还是朋友,便好生收下,若是不收,便是瞧我灵蛟儿不起,日后再也当不得这朋友了。” 言罢,未等陆玄说些什么,只将皂纛旗插在地上,回身便驾云光而走,只留一言:“你若不收,便将这旗幡送到峨眉去,如是送了,日后便莫要再说是我灵蛟儿的朋友了!” 听得这话,陆玄愣了许久,半晌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灵宝旗幡,一时无言。 摇头略作苦笑,才上前拿了起来。 灵蛟儿话已至此,他如何还好真个还了去? 他深知蛟儿脾性,言出必行,宝物虽然厉害,到底不比朋友来的真切。 “罢了,日后再还报便是。” 陆玄只能如此作想。 转而打量起了手中的皂纛旗来,此旗乍一看普普通通,没有半点出奇之处,不过拿在手中,颇有分量,便是以陆玄如今法力,都觉有些沉重,可见此旗不凡。 法力渡入其中,略微感应,更能领会几分妙用,果真如同蛟儿所言,妙用非常。 只是动用此旗幡消耗的法力想必也是不少。 研究半晌,陆玄还是将皂纛旗收了起来,去找秦韵提了提离山之事,随后将那皂纛旗粗粗祭炼,便离开了哀牢山。 …… 下山之后,陆玄才有时间流失的直观感受。 尤其南疆一番见闻,得知如今施浪国建都昆弥,早非当年的南疆小国,天下九国同立,乱作一团的时候,更是恍如隔世。 想到世间动乱,亲朋故旧情况还不知如何,陆玄也有了几分担心,不敢在路上继续耽搁,但驾驭了剑光,便往西江而去。 以他如今速度,西江便是千里之遥,全速赶路,也不过一日功夫。 朝发昆弥,日暮之时,已经到了九江。 一眼望去,九江还算清净,只是水路船只比起当年他在浔阳之时不知多了多少,来来往往,密密麻麻,船上运的多是粮草兵器,想是送去前线用于交战的。 由此也能看出如今局势的紧迫程度。 不做犹豫,陆玄直接朝着浔阳而去。 未多时,已经入了浔阳城内。 比起水路的热闹,城内就空旷了许多,做生意的也少了,人流是肉眼可见的没有了往日的密集。 尤其是青壮,基本看不到多少,能够看到的,多事老弱妇孺,以及些许孩童。 想来也是战事的影响。 想到此前在南疆了解到得一些信息,西江之地在南梁治下,本身便繁华,还算较为安泰,如今尚且是这么一个模样,还不知其他的地方到底成了什么样子,一时不免叹气。 正想着找船回江头村去,却有一名老妇人前来搭讪:“小娃娃,怎不见你长辈,如今可不必以往,你若是一个人,还是少出来玩耍,别被坏人捉了去。” 这附近的五六岁孩童老妇人都是认识的,如今这时节,家中长辈都不许孩子离远了去玩耍,老妇人见陆玄出现此地,还以为他是走失了,心怀善念之下,这才上前搭话。 陆玄参悟太上广法妙经,悟得不少天地道理,境界已自不同,凡人所思所想,不说全然看透,细微之处,观察之下,轻易便能有所得,但见老妇人关切,心中明白,于是道:“多谢老夫人关切,小子只是一时想事情去了,未曾注意脚下之路,走到了这里,正要回家去。” 老道也好,童子也罢,陆玄心中早无挂碍。 “你这孩子看着倒是聪明,想来家中长辈应该担心了,既然如此,便早些回家去吧,莫要叫长辈着急。” 老妇人蹲下,拍了拍陆玄的肩膀,说道。 陆玄点了点头,随即忽的在蹲着的老妇人头上拂了拂,对着疑惑看来的老妇人说道:“老夫人头上有一片枯叶。” “乖孩子!” 老妇人闻言笑了笑。 随后看着陆玄远去了,才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且不说陆玄如何,只说老妇人办完了事情,回到家之后,意外发现自己的身子仿佛年轻了几岁,却又是后话了。 二百六十一、俗尘人事却沧桑 “码头拥挤,人来人往,可不是你这小娃娃该来的地方,别处玩去。“ 陆玄寻摸到锁江码头,欲寻一小船回江头村,但他如今可不是老道模样了,旁人只道他是个娃娃,也只因模样可爱,看上去不似寻常人家的孩子,所以多瞧两眼,便是摆渡的船家,也不会问他是否要搭船。 正寻得一处摆渡船只停靠的地方,欲要开口询问,却被一老船夫给说了两句。 语气虽不甚好,但也是怀着善意,陆玄倒不好说。 无奈只能托词道:“老先生,我是江头村人,与父母亲走失了,寻不得他们,您能送我回村子么?我能付得起船资的。” 也亏得如今这时节,十来岁的孩子便能做工了,神童更是不少,陆玄这五六岁模样,虽有些小了,但旁人对于他言谈举止仿佛大人倒也没有太过见怪,只道家中教的好,有些灵慧。 “原来是江头村的娃娃,难怪了,如今这时节也就江头村还算富裕,能教出你这等聪明的孩子。” 老船夫略有几分惊讶的看了陆玄一眼。 听得老船夫此言,陆玄心中也自计较,多年不曾回乡,他也不知村子如今是什么模样,现下听来,发展得还算不错,即便如此乱世,也依旧富裕。 心中暗暗点头,也不枉他当年小心布置。 “不过你这娃娃既是江头村的人,何不去找锁江商会的船?锁江商会每日都有两趟船只自江头村与浔阳城之间来回,毕竟那商会也是你们村子的,可是你家大人没有告诉你?” 锁江商会? 陆玄闻言有些讶然,他哪里知道锁江商会是什么回事? 不过听老船夫的话,应该是与村子有些关系了,或许是村里人弄出来的商会,这倒也不奇怪,村子本就是做渔获生意的,村中的村名有他当年的安排,也都是练过武,颇有几分资财,也有了一些底蕴,要说弄出一个商会来,也能够理解。 所以他没有多想。 只是虽然这锁江商会有来往船只,可他如今模样,村子里的人可认不得他,如何好去搭乘锁江商会的船? 眼珠子一转,对着老船夫道:“小子与父母亲分开得久了,他们找不见我,只怕十分担心,小子急着回家中寻长辈,也好通达消息,还望老先生帮帮小子。” 还别说,他如今这模样,求起人来,还是相当好使的,老船夫听得这话,略作犹豫,许是想到了家中的孩子,无奈点了点头道:“且上船吧,我送你回去便是。” 陆玄闻言恭敬拜道:“多谢老先生。” 老船夫微微点头,陆玄的礼貌让他颇为满意。 也没发生什么波折,陆玄顺顺利利的坐着老船夫的小舟走上了回村的路。 路上陆玄也旁敲侧击了一些关于浔阳变化的消息,从一个小孩子口中问出来的一些问题,也不会教人多想,老船夫只当孩子好奇,几乎都做了回答。 路上说道江头村,老船夫道:“听说你们村里早年还有个老神仙,那时老父还在世,有幸载过老神仙一次,可惜如今已经不闻老神仙消息了,我家老父离世之前,还念叨过此事,也不知我这辈子能不能和我老父一样,见上神仙一面。” 老船夫也没什么想法,只是路途无聊,当做趣事说与陆玄听。 陆玄闻言,心中一动,如无意外,这老船夫父亲所载过的人应该就是他了,只是不想缘法如此,此番回乡,居然还有这等缘分,也是实属奇妙了。 不过他并未就此多说什么。 …… “老先生,像您这样的善人,定有机会见到神仙的。” 未多时,船终于靠岸。 陆玄留下船资,下了小舟,回头对着老船夫道了声谢。 言罢,便轻快了跑开了。 老船夫看着陆玄离去的小小身影,微微一叹,似有几分感伤,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 多年不曾回来,江头村又有了几分变化,多了许多当年不曾有的设施,甚至之前岸边还有码头,显然也是这些年才建造的。 村子里更不必提,俨然都能算得上是一座小县城的,唯一的差别,只在没有什么商铺,来往都是村民而已。 走在青石铺就的路上,陆玄感觉颇为新奇,相比起上次回来,这一次是真正的让他有些陌生感了。 本以为如今乱世,南梁也是四处征兵,江头村或多或少也会受一些影响,现在看来倒是没有,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又是二十多年过去,就算他还是原先的模样,只怕村里也少有人能够认出他来了,何况如今童子模样。 路上遇见了一些村民,都是不知他的来路,还以为他是村里哪户人家亲戚拜访,带来的孩子。 不比外头的混乱,村子里还是十分安乐的,所以也没人去和陆玄搭话,毕竟村里也不会发生什么危险。 陆玄不愿弄出麻烦来,更不会随意寻人问话了。 依着记忆,来到了自家所在之地,到了地方,也见变化,早年的篱笆小院如今也变了模样,成了一处不小的院落,算不上如何奢华,但也是青砖做墙,灰瓦作顶,与浔阳城内的院子仿佛之间。 事实上村里头如今多是这般模样的小院子,倒也说不上有什么特殊。 这外头也没个门匾标识,若非内中两道气息,颇有一些熟悉,陆玄都不好确定自家是不是还在此处。 略作犹疑,陆玄还是敲了敲门。 不多时,就见一名六七十岁模样的老者打开了院门。 老者须发灰白,颇显老态,身子略有几分佝偻,行动也缓慢,打开门的耗费了一些时间。 老者开门之后,开始还没注意到陆玄,低下头来,才看到了了站在院门外的他。 “娃娃哪里来的?有什么事情么?” 老者有些疑惑,问道。 陆玄却没第一时间回话,定定看了好一会儿,从老者的面容中看出了自己熟悉的轮廓,才微微一叹,道:“云儿,你竟这般老了。” 老者闻言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半晌似是想起了什么,浑浊的眼睛逐渐睁大,嘴唇嗫嚅了一会儿,才带着几分颤抖的问道:“是舅舅么?” 陆玄点了点头,道:“如今这模样,是因修行生了几分变化,说来话长。” 老者正是周云,他虽不曾修行,也练过武艺,更从陆玄这里了解过一些修行相关,此外见识也不算少,到底还是知道修行之人‘返老还童’的说法。 但见眼前童子言行举止之中,也有几分熟悉的气质,已是确定了身份。 只是一时有些不适,却也不知该不该见礼。 陆玄瞧出了自家这外甥的不适应,微微摇头,只道:“有些年头不见了,家里人可还好?小翠还陪着你么?” 听到这话,周云才算是真正的回过神来,神情有些激动,将陆玄请进了院中。 …… “舅……舅舅,家里人都还好,小翠身子虽然不大方便了,不过也还算康健,如今正在屋子里织衣呢。” 说着说着,虽然还有几分别扭,渐渐倒也适应了。 “我去叫她出来。” 陆玄忙抬手:“不必了,你和小翠年纪都不小了,这天还正寒呢,屋里头说话就是。” 周云闻言,一时怔住,随即苦笑一声,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小翠,你看谁回来了?” 一路说着,不一会儿甥舅二人走入了屋内,屋内有几分昏暗,正烧着炉火,暖意十足。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坐在矮凳上,围在炉火旁,手里头拿着不知是什么皮子,正在缝着衣服。 听得周云声音,老妇人抬头看来,昏黄的老眼眯着,似是看不太清。 好一会儿才看清楚自家老伴儿带了个五六岁的童子近来,模样倒是顶好,就是不知哪里来的,听老伴的意思,还是熟人? “老头子,这是哪家的孩子?” 听得苍老的声音,陆玄看着两个模样已经十分老朽的后辈,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这可不是哪家的孩子,是舅舅回来了!” 亏得这些年的经历不少,周云这会儿已经差不多适应了陆玄现在的模样,心中除了几分复杂情绪之外,大半都是喜悦。 “舅舅?” 一如周云见得陆玄之时,小翠也反应不过来,一辈子都是操持家中活计的寻常妇人,更是没有周云的见识,也想不到深处去。 …… 若说当年对于陆玄是修行中人这件事儿还没有具体的理解的话,那么周云夫妇这回算是领会到一些了。 没有什么事情比返老还童给人带来的冲击还要大。 夫妇二人忙里忙外,虽然已经不复年轻时候的麻利,但也活计也还算做得来,花了大下午的功夫,做了一顿饭。 陆玄也吃了,修行人虽有辟谷只说,不过到了他们这样的境界,世间万物俱是元气,不过俗与非俗,炼化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并非是不能吃。 毕竟五谷之物,血肉之食,也并非污秽。 而且话说回来,陆玄也有二十多年没有这么吃过家里的饭菜了,相比起那点炼化的功夫,这种情感上的体悟是十分难得的。 “舅舅可是刚刚修行出关?” 用完饭,围坐在炉火旁,周云问道。 陆玄也不奇怪,当年回哀牢之后,他是托人带过消息的。 “不错,本是想着早些回来看看的,不过耽误了些。” 陆玄点头,转而问道:“对了,莲儿他们几个如今可还好,怎不见在家?” 算一算年纪,莲儿三姐弟如今也是步入中年了,儿女估摸都不小了,三姐弟都是孝顺人,周云夫妇这年纪,也不知还有多少年头,做儿女的,该时常在家照顾才是,不知是在做些什么,却不见在村里。 听到陆玄提起三姐弟,周云嘴角有几分笑意,只听他道:“他们都有各自的家业,经常会回来看我和小翠的,这两日不是时候,所以舅舅你才没能见得他们……” 周云也大略说了说姐弟三人如今的情况。 莲儿嫁给了小石头,小石头继承了石牛的憨厚脾性,大事做不来,不过胜在踏实,夫妇二人,在浔阳城开了家买早点的铺子,生了三个孩子,二男一女,如今也都是长大了日子过得安乐。 让陆玄有些惊讶的是周淳与陆清两兄弟。 他才知道周淳居然娶了黄修的女儿,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而锁江商会的会主竟然就是周淳,这实在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此外便是陆清,陆清也成亲了,取得不是本地人,是外出游学的时候结识的姑娘,夫妇二人就一个儿子,如今陆清是在九江书院教书,结交了不少达官贵人,江头村能有如今的安宁,和陆清的关系不浅。 听到姐弟三人日子都过得不错,陆玄也是不时的点头。 对于他来说,这是最好的情况了,亲人都过得安乐,虽然世道混乱,但也没有因此受到太大的影响,可以说已经是十分的难得,他也没有更多的奢求了,老天已是待他陆家不薄。 “好!这就好。” 陆玄连道了几声好,言语之中颇有几分感慨。 “舅舅,这回回来可还要走么?” 周云见他高兴,也是很舒心,不过转念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 听到这话,陆玄微微一顿,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这回回来,我在家里住不上多久,不过也不会像之前一样一去几十年了,大抵出去走走又会回来看看你们。” 夫妇二人年纪不小,不知还有几年,陆玄身为长辈,总得看着他们走完这最后的一段路。 周云闻言,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到了他这个年纪,儿孙满堂,对于生死也不是那么看重了,这些年唯一还惦记的,就是陆玄。 他希望自己走的时候,陆玄能够像送走母亲陆英那般在家里看着,也算有个圆满。 到了九泉之下,见到了母亲,也能说明白舅舅如今的情况。 母亲最是惦记的就是舅舅,若能如此,想来也能舒心。 “舅舅若是不急,便在家中多待一段时日吧,我托人送信给他们姐弟几个,让您见见他们现在的模样,管教管教。” 周云道。 陆玄点了点头:“也好。” 二百六十二、难得闲话围炉坐 对于陆玄的回来,周淳等人颇为重视。 得了消息之后,全都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急忙忙赶了回来。 于是第二日,一家人算是难得的整整齐齐出现在家中。 昨日用过饭之后,陆玄第一时间去给妹妹烧了点纸钱,坟头能够看出周云夫妇没少打理,虽然过去了二十多年,依旧清整得很,只是墓碑上的字未免模糊了一些。 若说去妹妹坟上祭奠,依稀仿佛还是昨日的话,那么当周淳几个后辈回家,出现在陆玄面前的时候,便有几分沧海桑田之感。 几个孩子如今都是中年人了,重孙辈都已经长大成人,便是陆玄如今心性,见了这一大家子子子孙孙后,一时未免也有些恍惚。 …… 客堂里,陆玄一家人紧紧的围拢在火炉旁坐着,没有什么正式不正式,就像是寻常一家人闲聊时候的模样。 虽然因为陆玄身份和如今模样的特殊,小辈们多多少少有些拘谨和不适,不过气氛也还算融洽。 听着火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陆玄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是好,而他不发话,也没人说些什么,以至于屋里有些静默。 半晌,陆玄目光扫了几圈之后,才叹道:“都长大了,成家立业,挺好。” 声音稍显稚嫩,不过屋内众人都没有感觉到不适,重孙辈的几个年轻人倒是对陆玄这太爷有些好奇,不过被打发出去了,不在屋子里。 “舅爷爷,您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说话的是周淳,如今模样,就有些像是周云还二三十年前的样子,父子二人长得有些相似,周淳相对更为壮实些,也是小时候日子过得不错,没落下了发育,又练过武艺,只陆玄如今所见,已经是练出了一定的层次了,便是离那先天之境也只差了一步,着实是炼得不错。 周淳天赋并不算如何,能有如今成果,能说勤勉了。 念及于此,陆玄心中也自点头,随即笑道:“你瞧我现在模样,返老还童,可不是常人能修成的,自是过得不错。” “听你爹说,你如今还是商会之主……” …… 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说不尽的旧事,聊不尽的情分。 一家人就这么在炉火旁坐了从下午坐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到了后来,连几个重孙辈的也带着好奇在旁边听着长辈们的谈话,其乐融融。 周云夫妇到底是老了,精神头不好,虽然还想多陪陪陆玄,不过还是被陆玄叫去休息了,该了解的都做了些了解,几个后辈终究不是修行人,陆玄也没叫他们多陪。 除了陆清。 对于陆清这孩子,陆玄是有些惊讶的,若说周淳娶了黄修的女儿,还弄出了一个商会,有些意外,但也不算太过出乎预料的话,那么陆清的情况就真是陆玄没有想到的了。 二十多年不见,不想这孩子居然已经是修行中人,已铸元胎不说,法力积累也不算差,玄光可期。 待得大家都去休息之后,陆玄特意留下了陆清。 关于陆清修行之事,陆玄之前众人面前没好多问,这会儿倒是可以做些了解。 “清儿,观你如今修为不浅,一身根基也是扎实,是拜在何人门下?” 陆玄直接问道。 似乎心有准备,听得陆玄此问,陆清回答道:“回舅爷爷,老师姓卫名徽,本是鬼谷弟子,不知舅爷爷是否听过?” 鬼谷? 陆玄闻言讶然。 鬼谷他自然是知道的,这不就是长宁子真人的门派么?说来当年九嶷论剑,还曾见识过长宁子手段,实在不想陆清居然拜在了鬼谷门下,此种缘法,实也教人不知如何言说。 不过陆清拜在鬼谷门下,倒也算是一件不错的事情,鬼谷虽是旁门,但门中能有长宁子这等仙真人物,传承自然是不差的,再者鬼谷一脉行事也是正道,实则不必玄门大派来得差了。 为此陆玄不由点了点头,道:“我与鬼谷祖师长宁子真人有过一面之缘,长宁子真人是有道仙真,你能拜在鬼谷门下,也算是难得机缘,不是坏事。” 陆清听到这话,倒是有些惊讶,他这些年跟随卫徽修行,虽然学了不少的本事,也跟随卫徽四方游学,增涨了不少见识,不过对于自家门派的了解其实算不上多么深刻,甚至长宁子祖师的事情也只是听自家师父提起过,没想到舅爷爷居然还见过长宁子祖师。 陆玄看他模样,知他所想,微微一笑,说起了昔年九嶷论剑之事来。 多年前他虽命人传信回家,但家中到底没有真正修行之辈,关于自身经历,也几乎没怎么提及,只说自己是在闭关修行,如今陆清也算是修行中人,有些事情他自然可以与他说说。 “原来如此!” 陆清恍然道:“听闻我鬼谷一脉与九嶷山一脉颇为亲近,孙儿也听老师说起过九嶷论剑之事,不想舅爷爷居然参与过这等盛事,还见过长宁子祖师。” “说来我虽入鬼谷门下多年,却还未见过祖师一面呢,也不知日后是否能有机会。听闻祖师本也是博学之人,游戏世间,好作教书先生,可惜自天下渐乱后,便听老师说祖师不常下山了。” 陆玄闻言,微微摇头,现如今并不只是长宁子如此,自从魔教返潮,千三大劫又相去不远,各派高人都在为大劫做准备,如同长宁子一般回山修行,或是炼宝应劫之人,数不甚数。 甚至峨眉方面,早在百十年前便已经为千三大劫在做准备了,陆玄第一次到峨眉之时,齐湛渊说过与几位师兄弟炼宝,就是为了此事,二十年前借走九嶷鼎,同样也是如此。 峨眉派底蕴深厚,尚且如此重视,何况其他道脉之人。 说起这个,倒也说不好陆清这会儿入道修行是好是坏了,他修行年头不长,境界也是一般,然如今世道变化,却没有那么多时间给陆清这样入道不久的人提升实力,如是遇到劫难,或许都无法应对。 有时候还不如做一个凡人,安安稳稳的活过这一辈子。 想到此处,陆玄不由一叹。 世间诸事,本就都是如此,难有真正善全的。 “若有机会,我去见见你老师。” 想了一会儿,陆玄说道,他对鬼谷法门了解不多,便是想要给陆清一些帮助,也不好胡来,只能找机会见过陆清师父卫徽之后,再做安排。 陆清对此倒没有多想,之以为陆玄关心自己。 下一刻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忽然道:“对了,舅爷爷,当年老师要收我入门,我还请教了神尊,说来神尊这些年对村子和孙儿都帮助不少,村里也有他的神像,想来他也应该知道您回来了,或许会上门拜访。” “神尊?罗兄么?” 陆玄听到这话,略有恍然,他倒是第一时间没有想到罗贤,实在也是在哀牢山闭关不短,回来之后亲人模样变化,一时间也没想起罗贤来。 说来他曾托罗贤照顾乡里,听陆清的话,罗贤对江头村照拂不少,说来自己既然回来了,也该亲自去拜访才是,不好失礼。 “还有就是王友直王前辈似乎也在浔阳水府之中修行……” …… 听陆清提及罗贤和王友直之后,陆玄琢磨了一会儿,还是寻得了浔阳水府所在,上门拜访。 水府之中,不见罗贤,却还真个遇到了王友直。 再见王友直,变化着实让陆玄有些惊异。 虽说知晓王友直有些不凡之处,但陆玄也着实没想到,多年不见,昔日还是一俗世游侠儿的王友直,如今居然已是与他一般境界的餐霞修士了,而且看一身气息,积累还颇为深厚,不像是贪功冒进所得。 气质也有了不小的变化,更为沉稳些了,虽然模样还是那般模样,可如今所见,全然就是一个积年修行的老修士。 看来机缘不少,陆玄心中暗付。 “王道友,久违了。” 当年叫一声小友,如今既然同是修行人,陆玄也不再讲究那么多,只以道友称之。 得见陆玄如今模样,王友直有些惊讶,第一时间甚至没认出来,不过到底见识不少,本身前世也不是凡人,明辨气机之后,也是反应了过来,忙道:“原是陆前辈,快快请进!” “多年不见,前辈这些年可还安好?说来当年得蒙前辈指点,四方云游,修行略有所成之后,我还多次回浔阳拜访过前辈,可惜不曾得见,不想这一晃都四十多年过去了。” 王友直热情将陆玄请入水府之中,对陆玄的态度与当年相比倒是没有太多的变化。 陆玄心中也是暗暗点头。 入得水府之中,略作观察,王友直应该是在这水府已经待了不短的时间了,二人寻了一处地方坐下,陆玄才道:“道友多年不见,功行大涨,不想如今竟已步入餐霞,着实有些惊人。” 对于此事,陆玄是有些好奇的,虽然早年从罗贤的口中知道王友直身份有些不凡,不过这修行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一些。 甚至仔细说来,二十年前他还从苏游的口中提及过王友直的事情,根据苏游的说法,那时的王友直境界与苏游也不过仿佛之间罢了,短短二十年的功夫,便成了餐霞修士,这等修行速度,连陆玄这机遇连连又有师门依靠的人都有所不及。 实在教人惊讶。 王友直大抵知晓陆玄所想,苦笑摇头,自家人知自家事,他能有如此进境,是靠了前世所留的手段和修行经验,况且他早在二十年前便已经是餐霞了,可耗尽了底蕴之后,这二十年过去,都没有什么突破,所以算起来只能说是找回了前世的部分修为,不算是真正今生修行所得。 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本身罗贤对于此事就十分清楚,王友直也没隐瞒陆玄。 陆玄这才知道其中变故,一时也是不由感慨。 “如此说来,道友前尘恩怨也都了结了?” “本身都是妄念作祟罢了,醒悟之后,才知自身之错,好在夫人深明大义,终是不再计较前尘往事,我夫妇二人这才得以和好,昔年恩怨自然算是了结。” 王友直说起这前尘往事,感慨还是不少。 “我观道友已经在这水府生活了不短时日了,即是与夫人和好,如何不在水仙祠修行?” 王友直解释道:“此事还与千三大劫有关,晚辈前世之身与我家夫人俱是神道修行,如今大劫将至,世道变乱,神道修行拘于一处,难说便会有劫难临头,我夫妇二人说来心思闲散,只想着逍遥渡日,如今我转世托生,得了自有之身,更入仙道,于是夫人便也学我,转世去了,只待日后渡回,做一对逍遥夫妻。” 陆玄这才明白,随即想起一事,不由问道:“说来罗道友也是神道中人,未知他……” 王友直摇了摇头:“罗兄与我等不同,心愿以神道应劫,走出一条通天之路,自有抱负。” 陆玄闻言点头,罗贤脾性,若说如此选择也是正常。 “对了,前辈难得回来,我且传信与罗兄,请他过来一叙,他不时会来浔阳水府修行,参悟这浔阳水脉,只是前番有事回了彭水,倒是错过。” 陆玄自无意见,本来到此便是为了拜访罗贤,谢过罗贤照拂亲友的情谊,请来一会,最好不过。 …… 只在陆玄身处浔阳水府,与王友直许久,井静待罗贤来的时候,周家有人来访。 这人倒也不是别人,却是陆清的老师卫徽。 卫徽之所以来到周家拜访,则是因为之前陆玄与陆清提过要见他老师一面的话,于是陆清便把消息送到了卫徽府上,才有此行。 陆清与卫徽师徒,平日相处亦师亦友,传了消息,卫徽亲自上门,倒也算不得什么。 “老师。” 陆清也没想到自家老师来得这么快,迎接时有些意外。 二人相处多年,说是师徒,实则更像朋友,没那么多讲究,卫徽摇了摇头,直接问道:“子澄,你舅爷爷如今可在家中?” 二百六十三、再访清泉寺 “舅爷爷去拜会彭水神尊去了。” 陆清摇头,将卫徽请入家中。 家中之人,大抵也都见过陆清这位老师,关于陆清修行之事,倒是没有几个清楚,只以为陆清是跟着卫徽读书治学,卫徽学识渊博,家中之人多是尊敬,是以对于卫徽来访,也是颇为高兴。 卫徽也不介意,他听陆清提及陆玄曾与长宁子有过一面之缘,昔年九嶷论剑,便曾与祖师同行,便有几分兴趣。加上陆玄本是自家弟子的长辈,更是修行中人,既然回来,理应拜访一二,才亲自前来拜会。 听得陆玄暂时不在家中,也不在意等候一二。 “见过周老先生,老夫人。” 得入屋内,先是见过周云夫妇,但见周淳及莲儿一家,也是点头示意。 “先生难得来我家一趟,正好家中几个晚辈都在,还劳先生教导一二。” 周家几个孙辈,因生活条件缘故,已经没有多少穷苦人家出身的淳朴性子了,哪怕家教没落下,耳濡目染之下,多多少少还是沾染了一丝纨绔之气,不是那么的脚踏实地。 平日周云对此就有些不喜,虽然几个孙儿外孙都还算听话,在他这个爷爷辈的人看来,还是有些别扭的。 此番陆玄回来,本想着让舅舅引导一二,不过陆玄如今模样变化,只怕也难叫几个孩子听进心里去。 卫徽来访,倒是让他有了些计较。 “好说好说。” 卫徽笑了笑,正好陆玄也还没回来,干脆叫陆清把周家几个小辈都叫来,看看具体情况,他教了多年的书,这方面还真有一些见解,反正也是举手之劳,倒没什么不可。 说来周家几个后辈,他也就多见过陆清的孩子,毕竟是自家弟子,往日也没少到陆清家中作客,自然帮忙教导过孩子。 往日也听陆清提及兄长周淳和大姐周莲家中都有孩子性格不是太好,看看也是无妨。 …… “子澄,你若有心,平日多叫你几个侄儿外甥去你府上,希蓉和腊梅都是知礼的,不同寻常女子,读过书,教导孩子方面,也都做的不错,你家平儿便教的不错。你这几个侄儿外甥,确实有几分浮躁,如今这世道混乱,日后还不知会有何等变化,往日倒也罢了,几个孩子守成还是没有问题的,不过这时节却是不大成的,性子还是有些问题,也少了历练。” 陆清的夫人名唤许希蓉,是卫徽一位朋友的女儿,算是书香门第,也算半个修行人,至于腊梅,自然便是昔年刘府而来的梅妖,多年相处,也被陆清纳作了妾室。 师徒二人经常相处,卫徽对于自家弟子的两个媳妇,了解也是不少。 关于周家几个后辈的情况,一时半会儿即便说上两句,显然也难有什么大的变化,还是得有人时常教导才行。 “老师说的是。” 陆清平日也觉得几个侄儿和外甥性格上有些不妥,不过都还算听话,也说不上什么地方不太对,现在听了卫徽一番话,才醒悟过来,孩子其实还是不错的,只是时节不同了,这般性格放在以前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可是未来却不好说。 于是心中也自记下。 家里好不容易才发展到了现在的模样,如是叫自家几个后辈败坏了,实在对不住父母长辈。 …… “这位便是卫先生了吧?” 师徒二人正说着,却有一道小小身影走入了院子。 卫徽仔细看去,是个五六岁的灵玉童子,想到徒弟信中所说,当即便知晓来人身份,也看不破境界,于是忙起身见礼。 “可是陆前辈当面,在下正是卫徽卫子玉,子澄的老师。” “卫先生客气,说来还要谢过先生对清儿的教导,我多年未归,也没能照拂家里多少,清儿的事情,想必给先生添了不少麻烦。” 陆玄走近,打量了卫徽一眼,微微笑道。 “周家门风不差,子澄也是聪慧之人,倒也说不上麻烦,说来当年收徒之事未能告知前辈,失礼之处,还望赎罪才是。” “这却没什么妨碍,若非先生教导,清儿也难有如今。” 陆玄道:“先生请坐。” 陆玄与卫徽坐下,陆清身为晚辈,伺候在旁。 卫徽此来,一个是就收徒之事与陆玄见上一面,二个也是陆玄修行身份,以及长宁子关系,拜会一二。 收徒之事略作提及之后,便谈起了九嶷论剑之事。 “说来我得子澄传信,才知原来前辈与我鬼谷一脉早有缘法,倒是教人感慨,未知前辈近来可还见过长宁子祖师么?” 陆玄摇头:“昔年得见,长宁子真人仙真风范,实教人心折,可惜后来遇到不少事情,又因闭关修持,也少四方云游,未能再次拜会,颇为遗憾……” 即提及长宁子以及鬼谷之事,陆玄也渐将话题转到了鬼谷修行之上。 他欲见卫徽,本就是想对鬼谷修行多些了解,也好给自家孙儿修行提供些许帮助,如今卫徽来了,少不了问及此事。 听完卫徽一番言述之后,对于鬼谷一脉的修行算是有了几分了解,也有几分惊讶。 世间修行千万种,存在何等稀奇古怪的法门都不叫人意外,不过鬼谷一脉的修行法门,还是叫陆玄有些没能想到。 昔年得见长宁子出手,看上去与其他几位真人也没有太多不同,唯一便是在阵道之上,别出机杼,陆玄也未多想。 如今从卫徽这里更多几分了解,才知鬼谷修行居然与俗尘颇有几分关联。 仔细说来,鬼谷一脉弟子,对文艺修养十分讲究,需通琴棋书画,尤其弈棋之道,更是关乎门内真传,也是别有一番意味。 除此之外,鬼谷弟子修行到了一定的境界,收徒教学也是十分重要的一件事情,除了收真传弟子之外,俗世教学也是一种修行,这也就不奇怪为什么不管是长宁子还是眼前的卫徽,似乎都在俗世书院之中教书了,本就是门内修行所需。 不过如此一来,陆玄倒也帮不上陆清什么。 鬼谷修行与寻常法门不同,与他所修更是搭不上什么关系,自不好做什么指点,唯一能帮的,也只有经验之谈,乃至送上一些能够助益修行的东西。 想到此处,陆玄不由摇头,本以为自己修行算是有了几分成就,现在看来,所得也不过修行一角罢了,尚且算不得什么功果。 不过说到收徒,陆玄倒是想起了自家修行。 他如今只差一步便到能得还丹,所缺不过一点机缘,而修行的《太上广法妙经》,其实与授徒也有几分关联。 这是多年参悟所得,不过此番下山来,还未完全确定,如今一听鬼谷一脉修行法门,心中倒是略有几分了悟。 …… 周家几人,除了周云夫妇之外,都是有自己事情要做的,在家中待了两日之后,也都离开了。 家中也就冷清了下来。 陆玄在家中帮着周云夫妇调养了一段日子,顺带与王友直、罗贤二人论道,过得倒也清净。 不过他少露人前,江头村的村名虽然知道周家多了个小娃娃,倒也清楚陆玄的身份,只以为是哪家的亲戚。 打听了几次,也就人问了。 眼见得周云夫妇身子康健,顺带又帮石牛夫妇看了看,陆玄也准备出去转转,一个是自家修行机缘,另外也是拜访朋友,到底多年不见了,此番终是下山,也不好忘了这些朋友。 于是便去找王友直和罗贤二人告辞。 三人论道,境界仿佛之间,这段时日也颇有所得,陆玄自然说起过自身修行之事,初时得知他离还丹之境只差一步,二人惊讶的同时,也都是替他高兴。 听得他要离开,王友直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道:“前辈突破境界的机缘,如真与传道有关,我倒是有个去处,前辈或可一探。” 哦? 陆玄看向王友直,他也只是有几分猜测,《太上广法妙经》突破所指,隐是与传法有几分关系,陆玄并未多么确定,不过也就是个想法罢了,具体如何,尚且未能定论。 如是王友直真有什么机缘可指,倒是不妨一试。 只听王友直道:“二十多年前,我曾在参上山下,一处名为广华县的县城之中,遇见了一桩事情……” 王友直一番言述,说起了昔年经历。 “如此情况,怕是同道转世,不知是否早有缘法,无故牵扯其中,只怕不妥。” 陆玄皱眉道。 修行之辈,转世多有安排,自有引路之人,却不好胡乱牵涉其中。 “前辈只去看看也行,如是有缘,同道转世,资质根骨都是不差的,哪怕不是修行机缘,也是难得传人,如是那位同道自有安排,想来二十年过去,也该入道了,不止引来什么因果。” 王友直道。 陆玄一听,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反正他此番下山寻找机缘,也没有个确切的去处,看上一看也是无妨。 况且他自妙经所得,隐隐觉得自家修行欲要突破,与授徒传法之事,应该有不小的关联,总也该尝试一番。 想到这里,陆玄没有再多说什么。 拜别王友直与罗贤之后,陆玄便离开了江头村,先是去几个后辈家中都看了看,这才离开了九江之地,往清泉寺方向而去。 王友直所说的参上山,便在湖广之地,此去正好也途径清泉寺、罗汉寺,陆玄心中并不着急,顺路自然先去看看几位朋友。 听秦韵所言,韦驮和尚与了尘便在龟山修行,拜会还是必要的。 之所以先去清泉寺,则是想起了广休和尚,他当年也算承了广休和尚的一些情分,只是后来一直都没能再拜访,如今有了机会,去见见这大和尚也是应有之义。 …… 蕲水。 数十年过去,这地方变化不小,能见县城衰败了许多,周遭更是有战火席卷过的痕迹, 说来蕲水与九江相去也不算太远,可就是这么一段距离,经历却是不同。 陆玄见了蕲水变化,多有感慨。 他也不知道如今清泉寺会是一个什么模样,毕竟蕲水县经历过战乱,不知道清泉寺又是否受到了一些影响。 尤其清泉寺的两口甘露、玉液两口宝泉,对淬炼法器颇有妙用,凡俗兵器自然也不在话下,难说一些军中将领,听了清泉寺两口泉水的妙用,会否搅扰清泉寺安宁。 以广休和尚的脾性,也难说会有何等变故。 陆玄一路随行,四处观望,前往清泉寺的路上果然也是清冷了许多,走了许久都不曾得见半个香客。 直到到了清泉寺,才见得生人。 却也不是周遭的百姓,而是一队兵卒。 只看兵甲形制,当是楚王手底下的军队,驻守在清泉寺下,约莫有百十来人,却不知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陆玄童子模样,也不好与这些兵士打交道,干脆御风避过了山下的这些人,直接来到了清泉寺中。 清泉寺内,却也有兵士存在,陆玄见之不由皱眉,不过略作感应,还是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机。 眉头稍松。 于是落到了寺院中去。 寺院四周都有兵士把守,骤然见得陆玄出现,都提起了警惕,不过见他是个五六岁的童子,未免愕然。 实在搞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小娃娃突然冒出来。 陆玄也不理会他们,只朝着广休和尚气机所在的大殿而去。 把守的兵卒立马上前拦阻。 虽然陆玄小小模样,看上去也造不成什么威胁,可是将军军令为重,他们可不敢放一个人进去,哪怕只是个孩子。 “哪里来的小娃娃,这地方可不是你该来的,速速离去。” 如是战时,这些兵卒可不会太过废话,但见陆玄冒头,只怕都已经捉下了,只是如今战事稍安,又是个小娃娃,想着可能是附近哪户人家的孩子,存了几分善念,才没有第一时间动手。 “这位军爷,我找广休住持。” 陆玄道。 “你一个小娃娃,找住持做什么?可是家里长辈叫来的?若是要找住持,过两日再来,如今我家将军正在寺中拜会住持,住持却不能见你。” “速速离去,与你家大人说清楚,这两日莫要再来寺中打搅。” 这些兵卒态度倒也还算不错。 “放人进去吧。” 正这时,一个文士模样打扮的人走了过来。 二百六十四、授剑 “顾先生!” 来人身份似乎不低,众兵士见了,态度顿时变得十分恭敬。 陆玄略有几分诧异,不是因为此人身份如何,只因为这文士竟然是有修为在身的,而且在元胎境界之中,也算是法力积累深厚的一类了。 被称作顾先生的青年文士点头回应,随即走到了陆玄身前,躬身拜道:“顾行真见过前辈,广休大师正在内中与我家将军讲法,遂命我来请前辈过去,这些兵士都是奉了我家将军之命把守周围,得罪之处还请前辈见谅!” 看来是广休知道自己来了,和尚境界显然不低。 陆玄微微点头,也不多说什么,示意文士引路,随即便随人往佛殿而去。 只留下一地愕然的兵士。 这些兵士都知道顾先生不是普通人,有些神仙本事,不想竟对一个小娃娃如此恭敬,不用多想也能知道陆玄身份不凡,回过神来,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虽然他们是奉将军命令把守,但要是陆玄方才不爽将他们打杀了,想来将军也不会为了他们得罪一个神仙人物,方才他们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啊! 众兵士面面相觑,一时相顾无言。 …… “这位便是陆真人了吧?某家石坚,见过真人!” 入得佛殿,果见广休和尚在内中,除他之外,还有一人,身躯雄健,一身甲胄,一把美髯,仪表堂堂。此人一见随同顾行真走进的陆玄,略有几分惊讶,不过很快还是起身施礼,态度十分不错。 “将军有礼。” 陆玄也不自持身份,稽首回礼。 “大师,久违了!” 转而看向广休,广休模样没有多少变化,一身气机依旧,不过在陆玄的眼中却有几分不同,当年他将将入道,看不出这位的境界,如今步入餐霞,离那还丹境界也只差一步,对于这位的境界也有了一些了解,只看气机,与自家在仿佛之间,不过更会晦涩,显然精神境界还要在自己之上。 “多年不见,陆居士功行见涨,可喜可贺!” 广休合十一礼,笑道。 “托大师的福,昔年多蒙大师指引,也少走了许多弯路,才有陆玄如今,此番贸然来访,也是想着谢过大师昔年相助之恩,只是不知是否搅扰。” 陆玄说着,看向在场的这位石将军。 这位也是聪明人,听得陆玄这话,笑道:“某家来清泉寺也是为了听大师指点,听大师所言,真人乃是神仙人物,今日到此,能叫某家遇上,说来还是我的福份,何谈搅扰。” 陆玄尚未答话,广休和尚却道:“石将军是有福缘在身之人,陆居士若是有心,倒是不妨指点一二。我观居士如今模样,灵胎仙骨,竟炼成返老还童之法,峨眉道法玄通,果然不俗。” 陆玄闻言,看了石坚一眼,若有所思,对于广休和尚提及的返老还童,倒是没有不知可否,若说九嶷鼎中筑炼元胎,确实难得,但是返老还童的法门,世间其实不少,却也算不得什么。 老和尚显然不知道他这肉壳是在九嶷鼎中炼就,这话明显是说给石坚听的,也不知此人到底有什么来路,竟让老和尚如此看重,还指点他来陆玄这里弄好处。 听得广休和尚的话,石坚果然眼睛一亮,方才广休和尚感应陆玄来访,便曾做了一些提点,不过他也未有多么在意,只想着或如顾行真一般,是个普通的修行人罢了。 虽说修行人难见,但是他手下也有几个旁门左道的术士,其中顾行真这样的,也是经过广休和尚指点召来的。 之所以对陆玄如此礼遇,也是存了招揽之心。 但是如今听了这话,心中念头就有所不同了,广休和尚之意,明显是说陆玄神通不凡,叫他多上心些。 老和尚曾说自己是大气运在身的人,有望在这乱世求得不世功名,救百姓于水火,虽然对于这个说法并不是多么的相信,但老和尚确实从未耍弄过自己,念及于此,石坚心中对于陆玄更为看重了。 能叫老和尚如此看重的,可从没有过,如能得到这等厉害人物的相助,说不得老和尚的说法还真有可能实现。 大丈夫生与乱世,要说没有几分野心是不可能的,只是强者太多,底蕴不足,没有什么底气罢了,但得一些积累,想法自然不会少。 “还请前辈多多指点!” 石坚恭敬拜道。 到底欠了广休和尚一些情分,陆玄见此,心中微微摇头,也没拒绝,仔细观量这石坚,此人确也有几分不凡气象,只是以他本事,尚且无有严白凤那等推算神通,凭借望气之法,只能看出此人的确人中龙凤,值此乱世,若说会有所成就,是有极大可能的。 念头一转,陆玄道:“比不得广休大师,我的法力眼界都要差上大师许多,有大师指点,我也就不锦上添花了。观将军左右虎口皆有厚茧,分明持剑之手,想来往日所使便是双剑。我这里倒是有一路阴阳剑法,可助将军强健身体,战阵杀敌,若是将军不嫌弃,我可将此路剑法教与将军。” 陆玄早年未曾入道,便是武道好手,经由百字碑相助,通达世间武功技法,拜入哀牢之后,精研飞剑之术,更领悟剑气雷音之法,剑道之上,所得颇多。 这一路阴阳剑法,却是他根据风雷动静而得,是当年参悟剑气雷音之术时创出的剑术,与他而言没有什么大用,只不过用来领悟剑理而已,如今见石坚擅使双剑,便想将这剑术传下,一来也算还了广休几分情分,二来自家剑术能有传承,也不是什么坏事。 当然,也是看出了石坚的心思,无意牵扯到这战事之中,才不等广休多说,便提出授剑。 石坚一愣,不想陆玄会这么说,他本意是慢慢与陆玄亲近,再尝试拉拢,实在不成,如同广休一般,能以高修身份多做一些指点,也是好的,谁料陆玄直接提出授剑,一时自然反应不及。 倒是广休见此,暗暗一叹,明白陆玄心意,也无意真个恶了陆玄,于是道:“陆居士剑道大家,如能授剑,想必并非俗尘之剑,石将军征战沙场,有陆居士剑法护身,想来也能多些护持。” 石坚闻言,当下明白了广休的意思,是教他莫要太过纠缠,心中一叹,对陆玄拜道:“如此,便多谢真人了!” “将军客气,只望将军学了我这一路剑法,日后如能建功立业,多多照拂天下百姓,那我这剑法也算是不枉出世一遭了。” …… “将军,这剑法非凡,虽然未能得到真人相助,也算不亏了。” 清泉寺,陆玄传了石坚剑法,待了两日之后,便告辞离开。 经过几日教导,石坚于阴阳剑法之上也算是将将入门了。 本以为陆玄所传,只是一门凡俗剑法,不料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这一路剑法,不仅十分贴合他使用双股剑的习惯,而且练剑之时,还能聚集元气,提高自身修为,补益肉身,小成之后,还能养灵剑,护持神魂,实在不凡。 即便算不得正统修行之法,却也十分难得了。 石坚并非修行中人,少年时便入行伍,几近历练,才有如今地位,这里头当然少不了家族帮扶,不过与修行也无太多关系。 对于修行,他的了解自然不多,能够体会到这一路剑法的不俗,更深层次的就不明白了。 “顾先生不妨仔细说说。” 顾行真是一个修行人,也是广休推荐后才加入石坚麾下的,修为在石坚手底下的几个修士之中并不算最厉害的,但是脑子好使,又颇通兵法谋略之道,于是成了石坚的左膀右臂。 顾行真遂说了说自己的看法。 而石坚听完顾行真的话之后,也是不由笑道:“如此说来,我能习得此剑法,还胜过招揽千百兵士。” “然也,有此剑法在身,日后便是面对左道之士,将军安危也有了一定保证,只是还需勤加修行才是。” 顾行真道。 “我省得了。” 石坚点了点头,随即叹道:“陆真人乃真神仙也,可惜不能常听指点了。” 顾行真闻言,微微躬身,并不插话。 相比于石坚,他对于修行了解更多,石坚或许有一些气象,他们这些旁门左道见了能生出依附之心,可在陆玄这样的高修眼中,就算不得什么了,自然不好苛求。 再者有广休和尚亲睐,已经是十分难得了,至少就顾行真所知,便是楚王麾下,可也没听说过有广休这等层次的修士存在。 日后或许有,至少现在是没听说过的。 而石坚却有广休和尚指引,可以说机缘还超过楚王,已是非比寻常。 “石将军,你那雌雄双股剑已然淬炼得成,可从泉中取走了。” 正说着,广休和尚忽然出现。 …… “老和尚倒是不见半点变化,还是处处送机缘,结因果。” 一路驾驭云光,离开清泉寺,陆玄微微摇头。 也不知是特殊的修行之法,还是别有什么念头,广休和尚总是有那么一些教人不是很明白的操作,看上去是与人为善,助人为乐,事实如何,谁也不知。 不过陆玄也没有多想,和尚什么念头他不知道,至少没有感受什么恶意,而且他与韦驮交好,早年也从韦驮口中对广休和尚有过一些了解,似乎韦驮师父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应该是修行相关,是以也没必要琢磨太过。 清泉寺距龟山不愿,以陆玄如今速度,倏忽便至。 从秦韵口中得知,韦驮与了尘二人便在龟山如今已经改作灵蛇洞的藏马洞修行,以陆玄与他们的关系,也不做客气,直接按着记忆来到了灵蛇洞外。 倒是未见韦驮二人,只见洞口一方巨石之上,一条拇指大小的玄金灵蛇懒洋洋的正在晒着太阳。 陆玄认出这条小蛇便是韦驮的那条灵蛇,不由一笑,道:“你这小蛇,多年不见,功行见涨,居然能变得如此细小了,韦驮法师呢,可在洞中?” 那灵蛇见人来了,本也抬头警惕,认出陆玄之后,却又趴了下去,听得这话,扭过头来,对着洞口吐了吐蛇蕊。 得知韦驮便在洞内,陆玄微微一笑,随手弹了枚有些年份的朱果给那灵蛇,灵蛇见此来了精神,一口便将朱果吞下,也不知是不是收了好处,竟然从巨石上游了下来,在前头给陆玄带起了路。 陆玄无奈,这蛇儿灵智倒是不差,就是聪明太过了些,居然收了好处才带路,也不知韦驮如何教的。 入得灵蛇洞中,已然不是昔年模样,能够看出韦驮二人做了不少布置,多了几处静室,一如修士洞府。 内中主室,有丹炉云床,倒不见多少佛门摆设。 不过想到韦驮二人脾性,陆玄也不觉奇怪。 入得主室,依旧不见韦驮与了尘身影,想是在静室修行,如此倒是不好打搅。 陆玄倒也不急,韦驮暂且不说,以了尘进境,便是闭关也不会耗费太多时日,于是便在主室寻了一处云床,静待二人出关。 …… 五日后,了尘果然出关,得见陆玄,有些惊讶,一个是陆玄如今模样,秦韵未曾提及,他是不知道的,二个也不曾想到陆玄的到来。 “陆兄,你这是返老还童了?” 确定陆玄身份之后,了尘不由询问。 “机缘所致,不过皮相罢了,倒也不必在意。” 陆玄摇了摇头,随即打量了尘,道:“倒是和尚你,功行见涨,如今如今怕是堪比道门玄光之境了,说来昔年那大雪山法门不过基础,你有如今修为,可是与韦驮法师有关?” 陆玄赠与了尘的《大雪山身轮印》,并不是什么厉害法门,比较练气之法,也不过元胎境界罢了,如今看了尘一身气机,已然大有变化,显然是别有门路,却不知是不是韦驮传法。 了尘闻言,第一时间没有回答,看着陆玄模样,做了一番感慨,这才解释道:“正如陆兄所言,机缘所致罢了。” 二百六十五、思玄亦老 “我佛门修行本与道门便有不同,大雪山身轮印乃修肉身、法力的法门,陆兄看我如今法力尚可,实则境界不至。” 了尘摇头,随即又道:“说来除了几分机缘之外,也是多蒙了广休大师指点。” 陆玄听到这话,有几分恍然。 以韦驮脾性,教导人只怕还差了些,况且他自身修为,也算不得如何厉害,原是除了自身机缘之外,还有广休指点,难怪了尘有此进境。 话说回来,了尘所言佛门修行与道门修行本有不同,倒也不是虚言。 佛门别开一道,修金身、心灯舍利,如修金身一道,积蓄法力,有时肉身法力到了,境界未必到,佛门大德高僧,多非金身修行者,也不乏其中原因。 这里不得不提起广休和尚了,陆玄此番得见广休和尚之时,和尚境界便与自家相差仿佛之间,然真要斗法,广休显然不是他对手的,只因广休一身修行多在心性之上,也即是所谓的心灯之法,但得了悟,境界便涨,与道门大为不同。 不过也不是没有缺陷,似佛门此类修行,境界或许高远,但若非证就罗汉、菩萨等功身果位,通常法力肉身都不比同境道门修士,且不可执着于法力修行,若生执念,还有境界倒退,魔头毁道的风险,也是有得有失。 是以佛门修行,除非证就果位,否则便是一日破境,也并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情。 甚至如有机缘,天纵奇才,一日成佛也非不可能。 传闻上古时候,便有一位菩萨,面壁七年,便以凡身证就菩萨果位,却也是成就一番传说。 不过这也是佛门修行,一直不比道门炼气盛行的缘故,道门修行,按部就班,只要传承不缺,修成一定功果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虽然个人资质不同,需要的时间也不同,而且通常一个境界就能拦阻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时间,可只要活着,总有机会。 佛门却是不同,若是缘法不足,坐化之日也未必有破境机会。 也是因此,才有佛门大德开创累世修行之法,借多世积累,证就果位。 此外,还有不少佛门大德,本身便是道门修士转修而成,也不乏其中缘故,此类修士,法力道行积累足够,但修佛门大法,心灯证就果位,法力相合,便是水到渠成。 甚至佛门常讲度化,也与之有几分关系。 真正能够从一而终,修成果位的正统佛修,还是太少,此道艰难,也唯有吸收道、魔、妖等等修行,入得佛门,才有佛门兴盛。 还有便是佛门金刚、护法之说,道门虽然也有护法神将,大抵此类情况并不多见,通常只是个门面,可佛门一来便是百八金刚,千来护法,正是需要这些金刚护法,护持佛门道统,为佛门正统传人护道,否则难有兴盛之日。 要不说陆玄相识之中,即便秦韵这等天赋不差,且资源背景都足够的人,百十年内也才能成就餐霞之境,而了尘、广休等和尚,不声不响就有不小成就呢,说来说去还是佛道修行不同。 陆玄对佛门修行速来了解不多,所识之人中,也少有佛门大德,细处更是难明,与了尘一番交谈之后,倒是多了几分理解。 …… 佛门于白象洲大兴,但在紫府洲之地,却也算不得什么。 紫府洲历来便是道门、旁门、魔教修行的底盘,诸多条件的影响之下,修行界中,佛修也只占少数。 虽说佛门与俗世宣扬佛法,看上去颇有一些模样,实则修行之上,并不如道门、魔教乃至旁门左道。 紫府洲千万年来,凡大争大世,几乎也都与佛门关系不大。 一如此番魔教返潮,千三大劫将至,雪域佛门也不过是想着借助俗世王朝战乱,尝试建立俗世佛国罢了,甚至都不敢搞得太过,引来道门高修针对,便可见一般。 是以陆玄对佛门修行做了一番了解之后,暂时也没有深入接触的念头。 “法师闭关多久了?不知何时出关?和尚可知晓?” 境界越高,闭关修士时间耗费自然愈多,一如陆玄,若非需要严白凤指点,实则这二十多年都能算作是闭关过来的。 昔年九嶷论剑之时,韦驮修为与当是陆玄便在仿佛之间,虽说韦驮修的也是金身之法,但之前便说过,佛门修行别开机杼,难说如今境界如何,若是久久不能出关,陆玄却也不好一直等下去。 了尘摇头道:“大师三年前便入静室坐关修行,一直不见出关,想来短时间内是难见得了。” 听得这话,陆玄又从了尘这里问了问韦驮的情况,得知为韦驮境界虽未做什么大突破,但法力积累,肉身修行实则所得还在了尘之上,如今闭关,正是为了破境。 得知这个消息,陆玄不由摇头,即是如此,这一回只怕是不能得见了。 于是微微一叹道:“即是如此,我便也不多待了,此番下山,本是为了自家修行,也顺带拜访同道,却还得去撞撞机缘。” 修行中人,一眼数十年,二十年不见实也算不得什么,修行大过天,了尘也没留陆玄的意思,了解陆玄如今情况,得知这位老友实则过得不错,修行也有精进,便也足够了。 于是相送陆玄走出了灵蛇洞。 见得不知何时又趴在洞前巨石之上晒太阳的灵蛇,摇头一笑,即对陆玄道:“陆兄若得闲暇,日后不妨多来灵蛇洞相聚,如今世道正乱,魔教修士大行紫府洲,正是我等需要互相帮扶之时,虽说陆兄乃是哀牢门下,更有峨眉亲近,但些许小事,贫僧想也能略尽绵薄。” “和尚放心,我也没甚么别的去处,日后必然少不了再来搅扰的。” 陆玄笑道。 随即收敛笑容,稽首道:“珍重!” “阿弥陀佛!” …… 即自灵蛇洞而出,陆玄也不在龟山多留,便往岳州城而去。 须臾之间,已至岳州城。 楚王府,便在岳州城内,是以相对湖广其余地方,此地依旧保持了当年的繁华,不见多少变化。 虽然气象也不比以往歌舞升平之时,到底强过其他战乱之地许多。 陆玄对此也没太多关注,倒是早先得知楚王府与白衣教的关系,心中颇有几分感慨,此番来到岳州城,除了看看威远镖局的情况,也是想着从杨思玄口中了解一些杨家姐妹的事情。 白衣教教主本就是杨云澜,自了尘口中所知道的消息,如今的白衣教教主,依旧还是杨云澜,而且还和苏游混到了一起去,也不知具体是一个什么情况。 寻得威远镖局,镖局到还是当年的模样,只是宅院和门前的牌匾都已经老旧斑驳了。 也不见几个镖师,似乎镖局已经没有了什么生意。 陆玄见此,略有几分疑惑,按着了尘的说法,白衣教如今因楚王府的缘故,已然成了俗世大教,凭借威远镖局与白衣教之间的关系,镖局不该变成如今这番模样才是,却不知其中有什么变故。 心有疑惑,陆玄也不多想,直接上门拜访。 未免麻烦,他也没走正门,悄然入内,只寻杨思玄踪迹。 费了一些心思,暗处听得几分信息,知晓杨思玄如今依然在世,正在书房歇息,于是便来到了书房所在。 感应内中一道气机,陆玄避开了府中下人,敲了敲门。 “进来!” 不一会儿,便听得一身苍老声音传来,声音虽然苍老,但还算是中气十足。 仔细一算,杨思玄如今年纪怕也是过了古稀,声音还能有如此状态,也算是不差了。 陆玄推门而入,便见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书案前练字。 老者身躯略有几分佝偻,面上沟壑纵横,显得十分老迈,不过只看行书动作,能见有力,尚且硬朗。 从轮廓之上,依稀也能看出杨思玄年轻时的几分样子。 嗯? 杨思玄写了一会儿,只听得有人进屋来,却半晌没有发话,疑惑之下,抬头看来,就见书房之中竟然站了一名五六岁的童子,顿时惊疑不已。 “哪里来的娃娃?” 杨思玄问了一句,不过见得童子神态不似寻常幼童,心中一顿。 以他见识,反应过来便察觉几分不对,话说到半,却没再开口。 白衣教如今声势浩大,自然也少不了敌人,虽说杨云澜为了保证家中清净,少有人知道威远镖局与白衣教的关系,但要是被人探听出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尤其杨思玄知道,白衣教中实则有不少修行之人,想要对付白衣教的人之中,这样的人自然也是存在的,而为了让杨思玄注意安全,这些事情杨云澜和苏游也有过提醒。 念及于此,对于突然冒出来的童子,杨思玄未免多想了些,觉得来者不善。 不由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正想着如何应对,却听童子说道:“思玄,可还记得此物?” 听得童子口气,仿佛自家长辈一般,杨思玄心中更惊,正要问询,便见童子手中忽然多了一个盒子。 看到童子手中木盒,杨思玄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变。 上下打量了童子几眼,犹疑道:“你……你与陆前辈有什么关系?” 其实听了童子的话后,他心中实际有几分猜测,可是终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些。 毕竟眼前这童子不过五六岁的模样,实在难与陆玄那老道士的身影联系起来。 “思玄对于修行之事可有了解,若是自云澜口中听过,当知修士之中有返老还童只说,而且我想云澜应该也与你说过我在南疆修行的事情。” 陆玄说道。 他取出来的木盒,自然便是杨燕云的遗物,之所以取出此物,也是想着以自己如今模样,杨思玄凡人之身,或许比较难相认。 “前辈?是您?!” 哪怕陆玄回答,已经确定了自家的身份,杨思玄一时半会儿还是不太好接受。 “是我。” …… “我也从云澜口中说起过前辈修行中人的身份,只是不曾想……” 杨思玄是半点都没想到陆玄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会是这般模样。 “你非修行中人,一时接受不来,也是正常,不过修行之辈,万千法门,我这情况却也并非什么值得惊奇的事情。” 一番谈话,杨思玄才慢慢接受了陆玄如今的模样,只是心中还是少不了一些感慨。 陆玄也不着急,只等他慢慢缓过神来。 “威远镖局如何变成了如今这等模样?” 陆玄问出了自己方才的疑惑。 杨思玄闻言,微微一叹,道:“还是观燕那丫头。” 杨思玄无子,仅杨观燕和杨云澜两个女儿,杨云澜主持白衣教自不必说,杨观燕自从学了云澜传授的功法之后,行走江湖,心思也渐多了,这么些年过去,都没有成亲。 又不愿主持镖局,他年纪又大了,无力操持这偌大镖局,更因为白衣教缘故,不好再因为自己缘故给女儿增添麻烦,于是威远镖局生意干脆放下,也是无奈之举。 陆玄听得这话,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是好,说来这事儿与他还有几分关系,毕竟两姐妹变成如今这模样有他很深的影响。 “前些年我对此事还是颇为介意的,不过年纪渐大,也自无妨了,云澜如今与前辈一般,俱是修行中人,听闻修行之辈,寿命悠长,她愿意怎么过日子,也是她的事情,过得舒心便是,至于观燕,有她姐姐照拂,自身安危有所保障,其余也我也不多想了。” “至于杨家香火……我本也是母亲收养而来,杨家香火……以母亲的脾性,若是还在人世,想来于此也不会太过在意,对于云澜和观燕的选择也会支持。” 陆玄听了,倒是听出杨思玄心中实际还有几分遗憾,不过两个女儿如此选择,他身为父亲,显然也不愿为此坏了父女情分,才会不去多管。 对于此事,以陆玄如今情况,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二女如此,与他脱不开关系。 不过他倒是对于二女如今情况有些好奇,杨云澜还好说,杨观燕并非修行人,年纪这般大了,怎么也未结亲? “云澜与观燕现在过的如何?” 二百六十六、左道散修 两姐妹的情况有些复杂。 便是陆玄听了也不知该如何评说。 在杨思玄的口中,姐妹二人与苏游都有几分纠葛,但又无人成好事,一来二去,倒是耽误了。 而杨观燕这边,大抵明白苏游对姐姐杨云澜的想法,也无意去争,只是回过头来便瞧不上旁人了,加上外头闯荡,自在惯了,更是没想过成家。 对于她们姐妹,实际上倒也没有多大影响,只是让杨思玄这个做父亲的感到无奈。 “以我如今年纪,也不知还有多少年头好活,只盼她们姐妹二人能过得开心也就是了,如是得闲,能多回家看看,也自别无所求。” 陆玄听在耳中,感慨也是不少,只怕他年轻时离开家乡,父母亲的想法就如同杨思玄一般,唯一不同的,只是家中还有一个妹妹,也有女婿照拂,稍微还好些。 “云澜不愿因白衣教之事牵扯到我,我也不想给她添什么麻烦,岳州城还算安定,我在家悠闲度日,倒也还算不错。” 确实也是,如今这时节,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家庭不知多少,杨家的情况看上去不甚圆满,实际已经好过当世大半人家,何必太过苛求,想来杨思玄也是明白这点,才渐渐宽心了。 “你能如此作想,也是挺好。” 陆玄一叹。 …… 陆玄见过杨思玄,从他口中了解到了一些关于杨云澜姐妹的情况之后,便离开了威远镖局。 紫贞山他还是要去一趟的,知晓白衣教如今行此大事,只怕敌人不少,好歹也是自家后辈,战阵之事他不精通,势力运营他也不擅长,可在修行之上,多多少少还是能够给予一些指点的。 如是有什么不好对付的敌人,他也可以帮忙解决,这没什么好顾忌的,便是同道好友,都该互相助拳,何况自家后辈。 …… 驾驭云光,至紫贞山左近,云端之上,自上而下望去,气象与当年陆玄来到此地之时已经大为不同。 除了兵卒把守,自成营盘之外,整座紫贞山还笼罩在一个阵势之内,明显修行手段。 虽然这阵势在陆玄这样境界的修士眼中算不得什么,可寻常元胎乃至玄光境界的修士,若想悄无声息的闯入紫贞山,却也并非易事。 而天下修行,泰半俱是元胎,也即是所谓的炼气散人,如今这俗世战乱,虽也有修士牵扯其中,多数为旁门左道,不入流的修士。 这些炼气散士、旁门左道在凡人眼中是神仙人物,实际在修行一道,尚且没有什么身份。 哪怕玄光之境,无有云光飞遁的本事,加上飞剑法器难得,除非高门大派,或是机缘所致,否则即便身为玄光,也不定能有飞遁神通,这种情况之下,没有特殊手段,对于俗世战局的影响还真不一定有多大。 毕竟这方世界的俗世,也只是在云光卷裹,飞遁千百里的修行有成之辈眼中才算不得什么,加上俗世之中本也有一些不寻常的力量,普通修士在其中尚且没有那么超凡脱俗,还没到忽视俗世王朝力量的地步。 此外,不管佛道还是魔教修士,杀业过多对自身修行也有不小影响,轻易动手不得,是以到了陆玄这等境界的修士,如非必要,无故并不会牵扯到俗世战乱之中。 所以说紫贞山能有如此阵势护持,倒也足够安全了。 只是不知这阵势是谁人所不知,如果是杨云澜或者苏游,那么二人这几十年来看上去收获不小。 …… 按下云光,细细感应,修士不止二人,颇为杂乱,似乎有不少旁门左道聚集于此,念头一动,知道白衣教势大,只怕也吸引了不少左道散修加入,却也不值得见怪。 旁门左道,除非有正统传承,否则无有山门,四方云游,也少修行资源,如是能借白衣教之力,获取修行资源,不失为一个路子,事实上前朝乃至更古时候,就有不少旁门左道之辈参军入营,获取权势,不是为了虚无缥缈的气运,只是为了获取修行资源,或是修炼异术,或是祭炼法器,总之少不了此类人。 就比如说落魄山的祖师,本就是山间异人,加入俗世王朝,成了将领,四方征伐,修成落魄山数门异术,随后天下安定,便去往南疆建立了落魄山。 类似落魄山祖师这样的旁门左道之辈,在紫府洲,古往今来都不少见。 以陆玄如今修为,若是不想叫紫贞山上的人发现,就算堂皇而入,也没人能够看到他的身影。 只是此来一个是亲自看看杨云澜等人情况,二来也是想帮把手。 有苏游在,传承方面或许强过这些旁门左道,但是否真正压服,尚且两说,毕竟云澜并非真正的修士,所修法门不过是当年陆玄在百字碑相助之下,结合炼精法门衍化而来的一门先天功法,想必真正修行法门,还是有些欠缺的。 再者苏游的境界,即便是二十多年过去,法力或许有所积累,但只怕也难有多少突破,如此情况之下,没有完全服众的实力,想来不是所有人都能对云澜服气的。 陆玄想要帮助杨云澜和苏游,便可由此入手。 于是他并不掩藏自身行迹,鼓动云光,一时周身云霞华光大作,便是凡人,此时也能看到天上华彩,逞论修行中人,只需一见,便能知晓有高深修行来访了。 紫贞山一干左道,或是感应气机,或是亲眼所见,但见天上云霞按下,纷纷来到前殿广场,都是大惊不已。 这些修士或许有不少甚至都没见过真正厉害的修行,可不代表未曾听闻。 只看这天际云光卷裹,灵机四溢,便知乃是餐霞境界往上的高修。 紫贞山莫名来了这样一位厉害修士,尚且不知是敌是友,如何叫他们不心惊? 可云光已至,他们却不敢轻举妄动,都是识时务的人,不管来着是敌是友,贸然行动,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云头按下,玄光渐隐,即露出一灵玉童子来。 众人皆知来着必是高修,虽见童子模样,也不见多少怠慢,凝神望去,心中沉浮不已。 “未知这位前辈,来我紫贞山所为何事?” 正这时,人群之前的苏游与杨云澜走上前来,虽然能驾驭云光的修士,对于他们来说,也是无法应对的,可好歹因为陆玄的缘故,他们接触过秦韵和峨眉诸修,尤其苏游,云游四方,借着陆玄,也结识了一些修为不差的朋友。 此外前些年,甚至徐烟霞还曾来过紫贞山,指点他修行。 如此经历,自然不会太过畏惧。 “九嶷一别,苏小友倒是不见多少变化。” 听得童子这话,苏游念头一动,半晌惊异道:“可是陆前辈当面?” 虽然得了陆玄归来的消息,到底这二十多年都未曾见面,而且关于陆玄变成童子的事情,也没什么好宣扬的,除了仅有的几个人之外,都不清楚这件事情,即便是一干同道好友,也只知陆玄在哀牢闭关。 是以初见陆玄,第一时间苏游自然没能认出来。 陆玄含笑点头。 虽说童子模样,这幅神态本该有几分别扭,但在众人眼中,却隐见高人气度,没有半点不和之处。 而且除开苏游与杨云澜惊喜之外,余下一干左道修行,心中俱是惊疑不定,白衣教虽然势大,但他们很清楚,相比玄门正宗,或者旁门大教,其实算不得什么,只是不曾想,这教主与苏先生居然还能和这等高修扯上关系。 各自心中都瞬间息去了一些胡乱念头。 虽然对陆玄有些好奇,但紫贞山这一干左道修士们,都不敢打搅陆玄与杨云澜和苏游叙旧,很快各自散去,也不知会因为陆玄此番到来生出何等想法。 “数年前得见飞云子真人,真人言及前辈尚在哀牢山闭关修行,此番下山,想是功行有成?” 小院之中,陆玄与二人坐在石桌旁。 苏游性子还是比较洒脱的,虽然与杨云澜姐妹颇有纠葛,在陆玄这长辈面前倒也没有太过拘谨,依旧如同当年模样,之当做晚辈请教。 “算是略有所得吧,此番下山本也是为了修行,正好路过此地,便来看看你们,我观紫贞山如今气象,你们倒是将这白衣教经营的不差。” 陆玄笑道。 苏游谦然道:“不过小打小闹罢了,说来我二人经营白衣教,本也只是想着借着这俗世之力增益修行,倒也不想会有如今局面。” 陆玄只听这话,再看杨云澜态度,就知道二人虽然没有宣明关系,实则已是成了一家人,不然苏游说话,杨云澜也不会只点头应和。 “也算是一条路子,如是走好了,却有几分功果可成。” 陆玄从秦韵口中了解过苏游和杨云澜的一些想法,对此也还是支持的,二人没有正统传承,走上这么一条路子,也算是一个机会。 不过苏游提及徐烟霞,陆玄倒是有了几分好奇,苏游所修,便是徐烟霞法门,按着徐烟霞脾性,既然见了苏游,本该将苏游收入门下才对,但听苏游言语,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于是不由问道:“飞云子前辈来过紫贞山了?” 苏游点头,倒也没看出陆玄念头,只道:“真人也说是从前辈口中得知我的存在,才特意来看看,与我指点不少,也添了不少手段,不然还压不住依附我白衣教的这一干左道。” “前辈来紫贞山时,当见得这山中阵势了,此阵正是经由飞云子真人指点之后才布置而出的,不然以晚辈见识手段,尚且没有这等本事。” 说道这里,苏游面上能看出不少感念。 “飞云子前辈并无门人,你修他法门,也算正统所传,既然得见,怎不想过拜在前辈门下?” 苏游苦笑:“当时确有几分想法,只是真人说我与白衣教牵扯,除非随他离开,否则暂时也不好在他门下修行,也就没有强求。” 陆玄一听这话,就知道其中只怕还有因由,不然以他和徐烟霞曾经的交谈,苏游拜入其门下本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不该如此才对。 但见苏游无意深谈,陆玄也没有过多询问。 这本也是徐烟霞和苏游二人之间的事情,陆玄不好多管。 回过头来,又看想杨云澜,杨云澜模样成熟了许多,不过元胎有成,年纪虽然不小,变化却也算不上多大,只是多年教主身份,身上多了些上位者的气质,若不看修为,倒是别有一番气象。 只看杨云澜一身气机,功法虽然还是当年陆玄所传,不过显然已经有了一些不同之处,更为符合修行之法。 陆玄细问之下,得知与白衣教经营以及徐烟霞指点有关,心中自有几分念头,他离开之前显然要帮忙整理一番的,暂时也就没有多问。 “云澜,我此前路过岳州,曾去威远镖局见了你父亲一面,听你父说起了你与观燕的事情,你父亲年纪已然不小,如有功夫,你们姐妹二人还是常回去看看他为好,此话我本也不该多说,不过到底也算有个长辈的身份,人世大悲,莫过子欲养而亲不待,无论修行还是权势,终究不是一时之事,相比之下,一时意气,也远不及亲人来得重要,这个道理,以你聪慧,想来不难明白。” 听陆玄提起父亲,杨云澜面色有些复杂,几分愧疚,几分无奈。 显然道理是明白的,只是心中怕还是有几分纠结。 面对陆玄这长辈,此地又没有外人,杨云澜倒也没有什么不好说,只道:“我省得的,只是未能留下子嗣,心中对父亲多有愧疚,观燕又受我影响,如今也未成家,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父亲。” “你想差了,你父对此或许有些无奈,但你姐妹二人是他的女儿,他又如何真会埋怨你们?他如今这年纪,还不知多少年头好活,唉……” 陆玄一叹:“道理你该是明白的,只是莫要因为自家心中芥蒂,便留下莫大遗憾,切莫学我才好……” 听得陆玄这话,杨云澜一时有几分失神。 二百六十七、贾静 “昔年我创此法,不过将将入道,尚且不知天高几何,亦无多少修行见识,你能修成如今模样,也是机缘不差。” 谈过些许琐碎之事后,陆玄也指点起了杨云澜修行。 苏游所修法门,乃是徐烟霞之法,既有徐烟霞指点,陆玄也没必要赘言。 回过头来,再说杨云澜修行,除开徐烟霞指点之外,只说陆玄略作了解,便发现不少变化之处,其中气机隐与杨云澜这白衣教教主的身份有关,似乎冥冥之间气机勾连之下,连带功法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陆玄也说不上这变化是好是坏,不过具体说来,倒是对杨云澜增益颇多,而且也使得这法门愈发贴合她自身修行。 陆玄不知云鼎山天师道扶龙庭之说,但能察觉这功法似与白衣教变化牵连,其中力量与神道也有几分相似之处。 为此,陆玄细作琢磨之后,也有几分收获。 不说好友罗贤,便是王友直前世也是神道中人,他与二人论道浔阳,所得自然也是不少。 炼气一道,他如今同样是餐霞修士,境界不差。 此外杨云澜所修法门,本就是他昔年改造而成,此番再做参研,入手也没有太大的难度。 当然,以他见识,离那创出修行之法的层次还有不少差距,倒不是境界不够,只是修行时日太短,见识也还是少了些,自身见识尚且未能筑炼体系。 即便能够创出些许修行法门,只怕也是旁门左道之术,算不得正统修行,真要能创出一门当用的传承之法,只怕还得还丹之后才有机会。 对此陆玄倒也没有多少纠结,只说杨云澜如今修为,没有大机缘,还不知多少时日才能成就玄光,倒也不急于一时。 陆玄所想,只是想着能让这功法更为完善一些,同境界修行,不差寻常元胎修行之法,再添几分护身手段,便也可以了。 如此以来,自不会耗费太多心思。 以他如今见识手段,修行法门一道,或许还差几分,但护道手段,却也不难弄出几门,不说一些术法,只说剑术,他尚未入道之时,剑术本就不差,入道之后,多年修习,以一口龟蛇剑争锋,所得更是不少,如是创出一门驭剑之法,却也不会太过费心。 此外所学落魄山,乃至裹素洲得来巫门法诀,也有机巧之处,能够用于其中,前人学问为基础,运用而来,亦不需自家如何辛苦琢磨。 …… 陆玄在紫贞山很是待了一段时日,期间除了指点杨云澜修行之外,也帮着参详白衣教事务。 他虽然没有什么管理大势力的经验,不过好歹有前世见识,多多少少能够给出一些意见,对于白衣教的运营还是起到了一些作用的。 眼见自家所能做的事情也都做了,陆玄便心生去意。 事实上王友直曾提到过的参上山离紫贞山相去不远,毕竟都是在襄阳境内,是以他此前便托苏游帮忙打听了一下广华县贾氏一族的事情。 广华县确有大族贾氏,二十年前贾氏大房夫人也自诞下了一名在腹中待了三年的婴儿,唤名贾静。据闻贾静降生之日,异像天生,有灵龟拱卫,除此之外,还有传闻,当日贾氏公子出生,乃是神仙出手。 神仙传说之事,终究不曾亲见,这些年来虽然每每提及贾氏,少不了要说起这一件神仙事,可除了贾氏自家之外,外人自顾生活,倒也没有多么在意。 况且如今乱世,襄阳之地近乎湖广边境,古来便是百战之地,如今更是不得安宁,寻常百姓求存已然十分艰难,也没有多少人会去在意贾家的神仙传说。 而后,据白衣教教众带回来的消息,还有一件趣事,那就是贾氏主家二十年前香火不旺,几乎没有所出,可后来贾氏公子贾静出世之后,许是真引来了福报,一下子各家都有所出,一时贾氏一门香火大盛。 这本也是好事,可这人一多,各房子孙一多,好坏便参半了,尤其是随着贾氏老太君愈发老迈之后,人心浮动,加之世道混乱,各人自有心思,贾氏未免有些乱象。 好在多年积累,尚且未曾爆发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事,而且也亏了贾氏前梁爵位,广华又是楚王治下,没有受到太大波及,加上贾氏本就养着不少家丁,乱世之后还增添了几分力量,护持自身不难。 所以到了如今,虽然大梁四分五裂,贾氏一家倒也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连带着广华县,在贾氏的照拂之下,也还算安定。 当然,自苏游口中所知,这本也是楚王有意如此,如今情况,暂时就需要这些前梁勋贵门维持湖广的稳定,否则真要是全都乱了,楚王府也无力维持现在的势力。 这是外话,暂且不说。 只说陆玄大略了解了贾氏的情况之后,便有了几分想法,王友直所说的那名转世修行,该就是贾静了,就白衣教教众弄来的消息,贾静如今还是家中公子,功名未有,也不曾听说有什么人将他引走修行,如此一看,不像是布置好了后手的转世同道。 以陆玄参悟《太上广法妙经》所得,自身修为欲再进一步,兴许便与这‘立道传法’之事有关,如今同道转世之身,且得自王友直推荐,也是难得机会,自要尝试一番。 …… 话分两头,却说陆玄有意离开紫贞山,去往广华县寻那贾氏一族,观量转世同道,琢磨是否机缘之时,广华县内,贾氏族中,却生了一番波折。 险些气得族中已然耄耋之龄的老太君一口气没回上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还得从家老太君最疼爱的孙儿贾静说起。 贾氏与娲山沮水林氏一族本是世交,林氏之人得闻贾静出世异像,自家才出世的柔娘也是有异像显现,心觉结亲之好,当是一件好事,于是便来贾氏说亲。 听得林氏小女出身之时也是伴随异像,老太君便觉乃是天作之合,于是应下了此事。 贾林二家之间,还互通了信物。 后来林氏小娘也时常回来贾家玩耍,更是在贾家寄养了一段时日。 本来是和美之事,可眼见婚期将至,此番沮水县林氏管家却来了信,说是林氏遭了祸事,自家小姐被妖魔捉走,不知如何处理,来求贾氏相助的。 贾老太君可将林氏柔娘当成亲孙女看待,本也是定下的孙媳妇儿了,这等年纪,哪里听得了这消息,这不一听之后,便险些闭过了气去。 “造孽啊!” 老太君可是贾氏最要紧的人,这一出事,家里头的人都聚到了院中,好在很快老太君还是缓过了气来,这一醒来,便是一叹。 “祖母,您宽心些,参上山的李道长也是有本事的,既然是妖魔乱世,孙儿亲自去请李道长相助,想来以道长本事,应该能够帮些忙。” 说话的正是贾氏长孙贾静。 贾静身长六尺有余,温润君子,颇有文学,只是前梁尚在时未参加科举,如今也没有功名在身,不过贾静速来不喜与人相争,对于这些也不看重,就是家中一应事物也不甚感兴趣,尤其心慕道事,若非因老太君缘故,或许已经入参上山去寻一家道观修道了。 说来贾静与林氏柔娘未曾早早成亲,拖到二十岁年纪,也不乏其中缘故。 贾静从参上山上道长口中,得知男女身子未长成,过早成亲,有损元气,这才没有成婚,而老太君宠爱,也不强求于他,才将亲事拖到了如今。 谁料眼见都长成了,也订好了日子,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听到爱孙这话,老太君也平缓了些,所谓的李道长,是十多年前来参上山修行的,因为昔年王友直缘故,贾氏对于道家人颇为信重,在参上山建了不少道观,也请来了一些道士高功,李道长便是听到此事之后,又看了参上山风水,才在山上落户的。 这位颇有一些本事,贾氏这些年也发生过一些麻烦事,都是求助这位道长解决的,所以贾家人对于这位也算是比较看重。 虽然不知晓妖魔到底有何等本事,但出于对道家修行的信任,老太君也定了些心神。 况且此时也没有别的方法,沮水林氏虽然步入贾氏兴盛,在沮水之地也算是书香门第,颇有一些人脉,如果不是不能解决,也不会急着把消息送到贾家来,如今情况,也只能求助于这位李道长了。 “我没事,柔娘的事情不好耽误,灵儿,你速去山上请李道长。” 到底是主持了贾家事务多年,老太君年纪虽然老迈,有时也会有些糊涂,但清醒的时候还是果决的,顾不得自家身子,知晓当务之急是把人先救回来,于是做了吩咐。 至于灵儿,却是贾静小名。 “祖母您别急,孙儿这就去。” 贾静点了点头,随即与家人说了些话,便匆匆离开了贾府。 …… 参上山,本就是风水极好的地方,比不上一些名山大川,却也别有一番神仙传闻。 只是因为贾氏先祖缘故,此地被梁太祖赐给了贾氏,以至于早年这地方除了贾氏供养的宫观之外,少有外人能在此地落户。 因贾静缘故,引了不少道家修行在此住持,如今山上宫观渐多。 宫观之中,自然都是在籍的正统道士。 不过真正有本事的,却也不多,毕竟只是因为王友直昔年相助,让老太君生了供奉道家神仙的心思,请了些正统道士来求福祉罢了。 若说对参上山最为熟悉的,莫过于贾静。 不知什么缘故,贾静自小便喜欢在山上玩耍,尤其是宫观渐多之后,更是中意在这些宫观之中静坐,他自己也说不出来是什么原因,只是每每来到山上,便觉安宁。 这也是他心慕道事的原因之一。 熟门熟路,贾静带着几名家丁上山,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小道观。 此观名为‘巫丹’,正是李道长修行之所。 据闻李道长乃是上古巴族后人,巴人古时曾迁至此,巴人有巫山、丹水,李道长念及于此,便以巫丹为观名。 这是贾静从李道长口中听来的,具体如何,却也不清楚。 能在这时节来到参上山修行的,多是喜欢清净的道士,李道长也是如此,听说早年前梁国乱,李道长也是四方云游,解救百姓,可是后来征伐四起,所见所闻叫人伤心,知晓但凭自身之力,也救不得多少百姓,遂才来到了参上山静修。 李道长有本事,也是善人,每每相助贾氏或周边富贵人家解决些许麻烦,也不要钱财,只愿各家多多帮扶百姓,实是有心。 贾静对于李道长就颇为敬重。 巫丹观中,除了李道长之外,只有一名道童,唤名李真,乃是李道长弟子,年岁比贾静要小些,是十余年前李道长外出时带回来的孤儿,因贾静不时来观中玩耍的缘故,与李真关系颇好。 “静大哥,今日又来山上玩耍么?” 李真年纪不大,常年山中修行,天真烂漫,也只贾静上山之时,能有个玩伴,所以对于贾静的到来十分高兴。 贾静此时带着急事,却也无心寒暄,只道:“真弟,李道长可在观中?家里有件急事,需请道长相助。” 李真对于贾静算是了解,见贾静模样,知道不是小事,于是忙道:“在的,师父在观中修行,我去请他。” 不多时,贾静见到了李道长。 李道长年纪不小,看上去甲子年岁,算不上仙风道骨,有些清瘦,肌肤黝黑,骨架宽大,显得有些雄奇。 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打理十分妥帖,别有一番清逸。 “贾家生了何事?” 但见贾静,李道长便问。 贾静遂将林家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李道长。 听得林氏变故,李道长面容沉凝,又问道:“那妖魔使了何等手段带走的林家小娘子?” 贾静细细回想,道:“据林氏下人所说,是院子里卷起一股黑风,人便不见了,具体无从得知。” 李道长闻言,面色微变。 二百六十八、妖魔 得见李道长面色,贾静就知道只怕有些困难了,不过他对于修行之事了解不多,妖魔更是无从谈起,也不知为何李道长听了自己的话之后脸色就不好看了。 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认识的人之中,有能够对付妖魔本事的也就这位了。 “道长,此事可是有些麻烦?” “唉!” 李道长闻言,苦笑摇头,似乎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半晌才叹道:“这妖魔能有如此手段,法力非同一般,以我的本事,只怕不是对手啊!” 他是实诚人,对于贾家也颇有好感,毕竟吃了多年供奉,而且贾家也算是造福百姓的富贵典范,没有把握就是没有把握,没有诓骗贾静的想法。 “这可如何是好?” 贾静脸色也微微变化,他心性虽然不错,相较同龄人而言,也更为沉稳,但听到李道长似乎也没什么好办法的时候,心中未免一沉。 除开未婚妻的身份,柔娘更是他的青梅竹马,两人是有着深厚感情的,哪怕是没有这一门亲事,柔娘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是希望能够尽快救回来的,可是这会儿希望却有些破灭。 “要是请动军中人马,不知能否对付妖魔?” 话本之中,常有大将领兵伐山破庙,斩妖除魔的传说,按着李道长所言,其中不少也是真事,既然如此,花费一些代价,请动附近的营兵出手,也是一个办法。 李道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按我道门炼气的说法,这妖能有如此神通,最次也是类比我炼气玄光之境的存在,话本传说之中,所谓领军降世斩妖除魔,多是不成气候的小妖,或是连身形都无法变化的蒙昧凶兽,完全比较不得,不过如今四方战乱,也有厉害修士拜在各大王门下做供奉,如是能请道厉修士,或许还有几分机会,不过这类修行前辈,实在难寻,而且寻常代价,只怕也请之不来。” 言外之意,有几分希望,可是希望不大。 “而且襄阳之地,我也没听过有哪位厉害的修行存在,你若想请人相助,唯有两个去处,一个是紫贞山白衣教,另外一个则是楚王府,除了这两个地方,我暂时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去处能够找到解决这件事情的人。” 听得这话,贾静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不拘是白衣教还是楚王府,对于贾氏而言,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逞论上门求助,何况他们似乎也拿不出什么东西来作为报酬。 贾静多年在李道长门下听讲,他也将贾静当成了半个弟子,见贾静如此忧色,李道长叹道:“你家是勋贵之家,尝试付出些许代价,或许能从楚王府或者白衣教求来援助,可以尝试一番,不过也不必太过着急,到底未曾亲见,也不知那妖魔究竟如何本事,我且去一探,若是五日之内不见我回来,也不得半点消息的话,你也只能想法子求助于这二者了。” “我承你贾氏供奉颇多,也因贾氏缘故积了不少功德,既然贾氏有了麻烦,本也该倾力相助,你自去吧,找个下人随我同去林家便是。” 贾静也无别的办法,只能如此。 …… 且不说贾静得了指点,便下了山,回家与家人商量对策。 李道长这边,却将自家传承都交托给了弟子李真,嘱托李真若是自己此番回不来,便好好主持巫丹观,有贾氏帮扶,想来也能维持。 身为弟子,李真欲要随行,却被拒绝,一应后事交代清楚之后,李道长便带着带路的贾氏下人,匆匆赶往了沮水。 …… 五日后,贾氏得林氏传回消息,李道长去追妖魔之后,不见回转,只留书一封,也都带到了贾氏。 信中只提妖魔有二,十分厉害,此去只怕难得回转,教贾氏求取白衣教或是楚王府相助。 贾静得信,知晓李道长只怕凶多吉少,信中悲恸,却也无奈,只能亲至襄阳,求助守将王免,引荐白衣教与楚王府之人。 襄阳守将王免,却也是嫉恶如仇,忠义之辈,但闻妖魔乱法,热忱相助,言道:“王府诸修,除开护持楚王之人,多在四方镇守,如去王府,难求得帮助,此番只有去往紫贞山,求助于白衣教,白衣教中多奇人异士,或有解决此事之人,贾公子持我书信,可上得紫贞山去。” 即得王守将书信,贾静遂领人往紫贞山去,紫贞山离襄阳本就相去不远,一番赶路,却也未曾耗费多少功夫。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贾静领人匆匆赶往紫贞山求助之时,陆玄也生去意。 杨云澜修行渐入佳境,白衣教亦是蒸蒸日上,日后战事若起,尚不知结果如何,至少如今白衣教中,发展还是十分不差。 陆玄虽有照拂后辈之心,却也无意牵扯白衣教布局之中,此是杨云澜与苏游的修行,他也不好过多干涉。 于是见了云澜与苏游,便要离去。 恰其时,闻有人持襄阳守将王免书信,欲请白衣教除妖。 陆玄心有所感,身后剑匣之中龟蛇剑轻颤,似有几分缘法,遂未急着离开。 不多时,教众便引一青年入得总坛。 但见这青年,身姿挺拔,气机沉静,不外不漏,在境界不至的人眼中,或许瞧不出什么东西,但陆玄观来,却是一副灵玉根骨。 尤其见得此人之后,龟蛇剑震颤不已,隐有机缘,陆玄掐指一算,心中顿生几分诧异。 只问来人身份,却道乃是广华贾氏族人贾静。 念及贾静出生之时,灵龟拱卫,陆玄心中已有几分明悟,原是缘法早定。 心下感念,却不外漏,只做打量。 …… 贾静来到白衣教总坛,本以为会有一些波折,不想教众倒是和善,而且直将他引到了教主身前,心中略有感慨,只道白衣教行事不差,难怪有如今气象。 他早知白衣教教主本是女子,心中倒无意外,得见教主杨云澜,便将自家只是托出,只求白衣教出手相助。 “那妖魔捉了我那未婚妻子,想是恶妖,烦请白衣教诸位能相助一二,斩妖除魔,也算是还百姓清净。” 顿了顿,又道:“如有所需,贾氏愿倾家财还报。” “此等妖魔,祸害百姓良家,本就该除,既然消息到了我白衣教,我教自该出力,贾公子不必如此。” 慢说杨云澜本是女子,对于这等掳掠良家的妖魔最是厌恶,便说白衣教存在意义,就是救世济民,斩除这等作恶妖魔,也是应有之义。 是以杨云澜听了消息之后,便第一时间应下了。 再问妖魔如何,贾静以李道长所回消息,略作言述,杨云澜与苏游面色略沉。 玄光道行的妖修,已非寻常小妖,便是白衣教势力,如今也不好处理。 若要对付,只怕得耗费许多心思,但一白衣教如今情况,倾巢而出,却会存在许多的问题。 陆玄看到这里,知道不该继续沉默了,此番观量,对于贾静算做了一些观察,算是比较具体,加上前段时日得来的消息,还算满意。 于是开口道:“此事我去解决便是,正好我在紫贞山待了这段时日,也是时候离开了。” 堂中众人听得这话,都是看向陆玄。 贾静自然是不认得陆玄的,尤其童子模样,只一位或许是教主后辈,但听这话,陆玄似乎不是寻常孩童,而且还在教主杨云澜之上,一时十分不解 杨云澜这边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急道:“此事我白衣教处理便是,何须陆爷爷出手,不妨在紫贞山多待一些时日,云澜还有许多修行问题需要请教呢。” 陆爷爷? 陆玄尚未回答,堂中贾静听了,有些惊异,分明童子模样,不想竟然如此辈分。 莫不是返老还童的老神仙? 这老神仙似乎也要出手相助,贾静心中顿时有了几分期待,如是这等本事的老神仙帮忙,或许就会柔娘机会打了很多。 虽然过去了这么多日,也不知自家未婚妻如今情况具体如何了。 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多少还有几分希望。 杨云澜不舍陆玄离开,苏游却有几分猜测,前番陆玄便是托他打听贾氏情况,尤其提到贾氏公子贾静,此番贾静来访,他就有几分猜测,或许此人与陆玄有几分缘法。 之前又得见陆玄打量贾静,现下更是有此言语,心中已然明悟。 于是对着云澜道:“既然有陆前辈出手,能够将那妖魔尽快解决,也省得继续为祸百姓,这是好事,且不可因为一点私心拦阻。” 陆玄未曾点明对贾静的心思,苏游自然不会明说,不过以他与杨云澜之间的关系,说出这么一番话,也足够叫女教主明悟几分了。 果然,杨云澜听了这话,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似有几分了悟,随即叹道:“既然如此,此事便交托陆爷爷处理了,日后若得闲暇,不妨常回紫贞山看看。” 陆玄见二人明白自家心思,也是微微点头。 杨云澜见此,遂对贾静道:“此是我的一位长辈,法力境界俱是高深,那妖魔再是厉害,有他出手也不会是大麻烦,贾公子尽可宽心。” 贾静见陆玄如此身份,受白衣教教主如此看重,心中本也有几分期待,如今得了回应,心中亦是稍松。 “有劳仙长!” …… 也亏得贾静生来沉静,对于陆玄这童子模样的前辈比较容易接受。 相对而言,贾氏一干下人,就没那么好接受了,频频将注意放在陆玄身上,若非贾静怕这些下人得罪了陆玄,做出警告,否则回去这一路只怕少不了被关注。 即便如此,总也有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多多少少更是担心自家少爷请来的人是否靠谱,实在是凡人眼中,没有见过陆玄手段,也难想象这童子模样会有何等神仙本事。 至于贾静,也是半信半疑,不过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能够请来陆玄,已经是好大运气,只能将希望都寄托在陆玄身上。 “仙长,我们是否直接去沮水?” 贾静是想尽快到沮水去救人的,不过还得看陆玄的想法,不知道这位仙长是不是还要做些准备。 陆玄微微点头,道:“直接去沮水便是,尽快赶路,也免得那一对妖魔继续害人。” 知道自己如今这模样,只怕没有什么威严,陆玄也少说话。 虽说贾静与自己破有缘法,现下也没有暴出自己心思的意思。 …… 一路前往沮水,紧赶慢赶之下,还是花了一两天的功夫。 到得沮水的时候,能够看到县城里比较的冷清,想来除了战乱的影响之外,不乏妖魔传闻的缘故。 贾静是来过沮水的,也曾随家中长辈到林家拜会,亲近关系,对于路径还是很熟悉。 相对而言,林家不如贾氏兴盛,虽然也是富贵人家,书香门第,到底不是豪族。 是以比之贾氏,也较为冷清。 即入林府,便见林家老爷和夫人。 两位长辈看上去这段日子过得都不是很好,除了对女儿的疼爱之外,也因为林老爷自来身子比较弱,之有林柔这么一个女儿,叠加之下,女儿自然就好似二老心肝一般,如今心肝丢了,状态哪里能好了去。 这还是过去了一些时日,就说贾静信中所得的消息,林老爷在林柔被妖魔掳走的时候,是昏过去了的,险些病倒。 “伯父伯母!” 贾静先是见礼,随即介绍起了陆玄的身份。 听说是来帮忙的仙人,而且贾静有意提点了几句,二老心中便是有些怀疑,对陆玄依旧恭敬,奉于上座。 “还请仙长施展神通,救救我家柔娘,我夫妇二人感激不尽!” 林老爷夫妇说了说一些情况,便对陆玄下拜。 陆玄也不动作,便有微风浮动,将二人扶起,算是显露了一些手段,得见陆玄本事,二人也算是定心不少。 “林姑娘是在哪里被妖魔掳走的?能让我去看看么?” 陆玄道。 夫妇二人自无不可,忙将陆玄引至了女儿居住的小院之中。 “柔娘便是在这院子里被掳走的,只有下人看见了,我二人来到院子的时候,人就已经不见了。” 陆玄一面听着,一面四下感应,不一会儿便有了发现。 二百六十九、二怪 虽然过去了一些时日,但院中尚且留下了一股妖气,想也是妖魔猖狂,不做遮掩,又或是这等妖物,不明天数,不知收敛,才留下如此气息。 将这一缕气息摄拿出来,陆玄回过头问林氏夫妇:“听贾公子所言,前番应该还来了一位李道长帮忙,未知二位这两日可还有得过李道长的消息?” 二人摇头,叹道:“李道长也是来到这院中看了看,得了几分线索,留下吩咐之后,便匆匆往娲山去了,说是去追索那两个妖魔,教我夫妇二人等得两日,不见人归,便再送信到广华去。自从李道长去了娲山之后,便没有再听过他的消息了,只怕……” 只怕什么,夫妇二人没有说下去,不过不说大家也能明白,无外乎‘凶多吉少’四字。 陆玄来时,听贾静说起过这位李道长,也是道德之士,如是陷落在那二怪手中,未免有些可惜。 念头一转,陆玄琢磨起了夫妇二人所说的娲山,娲山离沮水县城相去不远,既然那位李道长追到了娲山去,说不好二怪老巢便在娲山。 至于是真是假,届时凭手中这一缕气息断定便可。 如此想着,陆玄也不想过多耽误,此番除妖是真,主要目的还是救人,如今这么些日子过去,还不知贾静那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子情况如何了。 贾静前世与自己也算有几分缘法,如今更有师徒缘分,若是有机会能把人救回来,还是得尽力的。 “我去那娲山一趟,贾公子在林府等我便是,无论成与不成,都不会耗费太多时间。” 接触了二怪气息,摸清大略境界,陆玄并无多少担心,只要找到了那二怪踪迹,对付不难。 贾静闻言,倒不好说些什么,他凡人一个,知道去了也只是拖后腿,没必要跟随。 林氏夫妇则有几分担心,毕竟前番去了一个李道长,如今可都还不见回来呢。 正在这各有心思,多数还是有些怀疑陆玄本事的心思之时,却见院中陆玄,周身忽然霞光一卷,下一刻冲天而起,须臾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林氏夫妇与贾静哪里见过这等手段,一时都被这场面惊得一愣,半晌回过神过来,才知道这回是遇上了真神仙,相觑一眼,眸中顿时多了几分希冀。 …… 娲山算不得名山大川,不过也有几分名头,龙游万里,林木茂密,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娲山之地,历为兵家必取之地。 此等地方,竟有妖魔占据,倒也是陆玄没有料想的。 不过仔细琢磨,如今烽烟四起,妖魔趁此时机祸乱人世,或是收集血食,或是积累煞气,以增自身功行,也不是不能理解。 且不说妖魔为何占去娲山,只说陆玄,云光卷裹之下,瞬息便至娲山所在。 一眼望去,果然得见妖气盈盈,只因周遭之地经过战乱,尚有煞气沉积,这才使得这妖气未能远观而见。 不过得见这娲山妖气,陆玄心中已然确定那掳走林柔的二怪便在这娲山之中了。 陆玄对此地不熟,也不知那二怪有何等本事,只看这妖气,虽然印证之下,虽然不出自家预料,但未免打草惊蛇,吓走了二怪,横生枝节,陆玄念头一转,敛去气息,远远按下云光,剑匣化作铜项圈,挂在胸前,装作一名迷路的凡人童子,才往前头而去。 他倒也没想着以这模样骗来二怪,只是不想引起注意罢了。 实在也是娲山之地人烟稀少,除非直接找上二怪洞府去,否则陆玄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只是出乎陆玄预料,正当他走近娲山之后不久,便有一道妖风卷来,呼吸之间,风中便有一只强健手臂将他拉了一把,瞬时腾空而起。 陆玄心中一动,也不反抗,只随这妖风同走,一阵昏天暗地之后,被拿到了一出洞府之中。 打眼看去,就见洞府不小,虽然粗犷,却有石室,不见瓢盆,却见一口大锅,正立在那石室当中。 而石室之内,有几只未曾脱去妖胎的小妖小畜烧水伺候,似乎要炖什么东西。 “兄长,你瞧我捉了什么回来!” 看清这石室之内的环境,陆玄才有心打量身旁这妖魔,妖魔身子约有八尺来长,瘦长得很,走起路来一扭一扭,三角头,倒角眼,模样很是阴翳。 一头子火红头发,颇具异域风采。 妖魔提着陆玄,走入洞府之中便大笑着呼起了‘兄长’。 这话刚落音,乃见一旁洞中走出了一名昂藏大汉,身子极为宽厚,肌肤黝黑,臂膀双腿俱是十分粗大,气势仿佛山岳。 那汉子抬眼看来,但见自家兄弟手中提着的陆玄,眼睛一亮,道:“贤弟哪里捉来的童子,好娇嫩的血肉,这要是一口吃下去,只怕是嫩滑得紧!” “兄长愿将那女子让与我享用,小弟自觉难做报偿,便想着去拿来一两个凡人,供兄长享用,那道士究竟老了,干柴得很,只怕没什么味道,谁料半道倒是见了这童子,如此娇嫩童子,可是少见得很,说来也是小弟运道。” 提着陆玄的妖魔,也是有些得意。 复而又道:“这童子权且当做是小弟孝敬,正好水已经烧开,还请兄长享用。” 说着,便要将手中陆玄丢到那大锅里去。 陆玄见此,已经准备出手,只是正这时,那宽厚大汉忽然拦阻道:“诶!贤弟慢来,如此好货,如今可难寻得,当是慢慢享用,怎好就这般吃了,暴殄天物,却是不美,且先留着,待贤弟炼化了那女子,功行大涨,你我兄弟在用这童子庆祝,岂不美哉?” 提着陆玄的妖魔,听得此话,眼睛一亮,觉得有些饿道理。 如今这时节,似手中这等模样的童子血肉,可难寻得,多是那富贵人家才能拿来,可如今这周遭可没有这么多类似的童子可捉。 如此囫囵吃了,确实不美。 “还是兄长想得周到,我这便将这娃娃先关起来。” 早在捉来陆玄之时,妖魔便以为陆玄已经被自己弄晕了过去,是以陆玄没有哭泣,他也不奇怪,只当还未醒转。 陆玄不声不响,也不急着动手,却是想着看看那林氏柔娘是否还在这洞府之中,如能寻得人后,再出手出去二怪,也省了许多麻烦。 这瘦长妖怪很快将陆玄带到了一处石室,随手将他丢在了石室内。 这石室或者说是石牢,还有木头搭建牢门,只有一只小妖守着,似乎也不怕人跑了。 石牢之中,不止陆玄一人,还有一名老道,一名女子。 只是都被藤蔓绑着,但见陆玄被丢进来也都看了过来,只是似乎在妖怪手头吃了些亏,不发一话,待得妖怪走了,老道才忙喊道:“孩子!孩子!” 陆玄感应那妖怪已经走远,也自地上爬了起来,不过并未回应老道的话。 对着被藤蔓绑在石壁之上的二人打量了一番,对比贾静描述,已有猜测,于是出声问道:“你二人可是林氏柔娘与巫丹观的李住持?” 二者闻言俱是诧异。 好在老道本是修行中人,而那林柔在这妖魔洞府之中被困了一段时日,也习惯了妖异之事,心态还算不错。 一时半会儿看着陆玄,猜测他的身份。 陆玄见他二人不语,即道:“我本是贾氏请来救你二人的修士,略有几分法力,骗过了那妖魔,并非被他所捉,你二人如是贾氏所说之人,便做回应,我好救你二人出去。” 听得这话,二人才知陆玄身份。 虽然陆玄模样实在不想修行中人,但他们倒也没有怀疑陆玄所言真假,实在是他们也没有什么好骗取的东西。 “这……” 只是相信归相信,可陆玄明显是被那妖魔捉回来的,而且这番模样,实在不像个修行人,尤其老道眼中,也看不出陆玄身上半点修行气息。 陆玄看出二人想法,摇了摇头,叹道:“我自敛去了气息,观道友也是修行中人,可曾听过蜀中峨眉?” 李道长听得这话,眸中一亮,峨眉玄门大派,便是未曾亲见其中修行,如此大名,但凡修士,却也曾听过。 李道长便曾听过,时间有修行高士,元婴出游,好似俗世童子,分明元婴躯体,在旁人眼中却与血肉无甚分别,念头一转,猜测陆玄是否元婴仙人,于是道:“敢问前辈可是峨眉剑仙?” 陆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只道:“是也不是,道友只需知道我与峨眉颇有几分渊源,法力也算尚可,这外头二怪,境界尚且不如我,如无特殊手段,对付不难便可。” 听得这话,不说那柔娘尚且莫名,也听的不是很明白,但李道长已经对陆玄高修身份信了八分,随即道:“老道正是巫丹观修行,受贾氏公子托付,来此救人,只因本事不济,不是那二怪对手,被坏去法力,捉在此处。” “这小娘子便是林氏柔娘。” 确定二人身份,陆玄微微点头,只是心中还有几分疑惑,以那二怪脾性,喜好食人血肉,方才还要将他直接炖了吃,老道与小娘子性命尚在虽是好事,但多少教人有些不解,未免一问。 李道长回道:“被捉来不过几日,那二怪尚且未曾吃我,想来是肚肠尚且不饿,至于柔娘。” “柔娘,这位前辈是来救我们的,那蛇怪与你说的事情,你且与前辈详细说说。” 李道长转头却是看向了那娇俏小娘子。 小娘子模样二八年华,正应其名,身姿妖娆,身段轻柔如水,模样更是出挑,听得这话,娇声道:“旁的妾身倒也不知,只听那蛇怪所言,说是妾身身上有什么灵机,能助它修行,说是要准备妥当,再动手。” 一旁老道接过话头:“许是与柔娘出生之时异像有关。” 见陆玄看来,又道:“前辈见过贾静,不知是否听过贾静出世之时,有灵龟异像,柔娘亦是如此,只是异像略有不同,乃是灵蛇之像,那二怪颇有几分本事,或许瞧出了其中机缘,才有这等说法。” “哦?” 贾静之事,陆玄知晓,见过之后,因龟蛇剑缘故,更是了悟贾静身份,与自家颇有牵扯。 不想贾静这未婚妻子,竟然也有这等异像。 念头一动,陆玄略微开出了玄虚剑匣禁制,放出龟蛇剑气机,只做感应,不过念动间的功夫,就见龟蛇剑轻颤,似与这柔娘也有几分联系。 陆玄本是略作尝试,寻思贾静与自家有几分缘法,不知柔娘是否也是一般,谁料龟蛇剑竟真有变化。 稍作琢磨,回忆自家龟蛇剑来路,心中已有几分猜测,原是缘法早定,因果牵扯。 微微一叹,不想昔年入道之因,到了如今,还见果报。 心头略有几分复杂,只是一时却不好多说什么,二怪洞府,并非久留之地,还是先将二人救出再说。 于是不多废话,屈指一弹,龟蛇剑即化流光,瞬间将二人身上困锁藤蔓斩断了去。 老道与柔娘见得陆玄本事,俱是惊喜,身得自由,也是自发喜悦。 不过未等二人向陆玄道谢,却听陆玄道:“我这飞剑出手,气机显化,在这洞府之中,想必已是被那二怪察觉,我先将你二人救出,再去对付二怪。” 言罢,不等二人反应,华光一放,顿将二人一卷,化作一道霞光,破开石牢,往洞府之外飞去。 路过洞府石室,且将那石室之中的大锅都撞翻了去,引起一阵骚动。 “哇呀呀!哪里来得不识相的修士,敢在你家蛇爷爷的洞府闹事!” 究竟是二怪洞府,气机感应之下,陆玄飞剑祭出,便已察觉不对,只是赴往石牢之际,陆玄已自带着二人飞出了洞府去了。 只在陆玄将李老道与柔娘飞出洞府,寻了一处平地放下,二怪便已追出了洞府。 回头看去,只见那瘦长妖怪手持一杆镔铁长枪,那宽厚妖怪则是双持铜锤,站在洞府之外,怒目视来! “兀那小童!吃俺一枪!” 二怪见陆玄竟敢救人,暴怒之下,也不过多分辨,尤其是那瘦长妖怪,镔铁长枪一提,便朝陆玄戳来。 二百七十、水火二气 这怪瞧着没什么特殊手段,不过妖风卷裹之下,倒也颇有一番气势。 那一杆镔铁长枪,不知是否战场上收集的兵器铸就,看上去有几分份量。不过显然还算不上法器,也只是重了几分的凡间兵器。 这等兵器,如是近身了,对付玄光一下的修士还是有莫大威胁的,乃至妖风加持之下,玄光修士一个不注意,或许也会吃亏。 但如今的陆玄慢说境界之高,俗尘兵器轻易难伤,即便昔年未入餐霞之时,本身近战本事也不会差,何况法器飞剑在身,如此相斗,占据优势实在太大。 由是龟蛇剑一卷,华光瞬破妖风,连带瘦长妖怪手中镔铁长枪,也被斩成数截。 这怪倒也凶悍,虽未料想陆玄飞剑在手,甚至手中兵器也被废去,依旧不退,咬牙切齿,倏忽张开一张大口,轰然一捧赤红火焰便朝陆玄喷吐而来。 见得这火,陆玄倒是一惊,这火朴一接触,便教人能觉几分不寻常。 天地之间,自然造化,本有各种奇异力量孕育,只说水火之中,便有数中真火真水流传世间,这些真水真火,都不是寻常之力,甚至如有修行中人,能得一缕真水真火之气,仔细修行,都有成道之机。 陆玄如今虽是餐霞修士,但对于这些真水真火,却也没有多少接触,唯一接触过得,也就只有烛龙所有的大日真火了。 真火厉害,非仙真之辈不能抵挡,这蛇怪所使火焰,虽然尚且不至那等地步,却也给陆玄不小威胁。 只在他感应之中,自家护体云光,只怕就抵挡不得这怪所使出的火焰。 陆玄不敢怠慢,只以龟蛇剑斩去,但见飞剑化光,略有雷音显现,便入那一捧真火之中,竟分化不得,就在这时,陆玄念头一动,福至心灵,即驱龟蛇剑化作龟蛇真形,果然将那火焰镇压了去。 眼见漫天赤红真火在龟蛇剑所化真形之下敛去威芒,瘦长妖怪大惊不已。 这真火乃是他看家本事,每每驱使,对敌总是无往不利,不想如今竟然被眼前这童子压下,眼见陆玄压下火云之后,转头看向自己,这怪惊呼道:“兄长救我!” 后头那持锤的宽厚妖怪本就几欲动手,只是寻思自家兄弟真火厉害,没有几个人能抵挡,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动手,谁料竟然啊被压服了去。 不等兄弟呼救,已然朝着陆玄而来。 他见陆玄法器飞剑在手,自家铜锤只怕也不能建功,竟也是施展出了异术来。 与他那兄弟真火手段相反,这怪所示,却是滔天水河,这水也不是凡水,但过山石草木,尽皆销蚀了去,可见其中威力。 “真火你能挡得,且试试爷爷真水威力!” 这怪也是颇有想法。 却是觉得陆玄能抵挡他兄弟的真火,未必能挡得自家这真水之威。 然而相比见到先前真火,陆玄此时反倒没了惊讶,尤其是在龟蛇剑镇压了瘦长妖怪的火云之后,更有几分了悟,似乎早有料想。 见得这真水手段,也不着急,只将龟蛇真形放大,瞬时便将这真水真火俱镇压下来。 这一压下,心中更有几分莫名灵机显现,仿佛有什么机缘在前。 陆玄此时也顾不得多想,玄虚剑匣之中,落魄钟忽然飞出,只听‘噹’的一声轻响,落魄钟黄白二气一党,二怪尚且来不及反应,魂魄一摄,便被震在当场。 回过神来,已经被陆玄使了禁法,禁锢了法力,瘫软在地。 而那洞府之外,本有小妖围观,但见自家两位大王都被陆玄镇压,纷纷作鸟兽散,不见了踪迹。 …… 且不说二怪被陆玄镇压,只说后头李老道与林柔,得见如此场面,才知陆玄本事厉害,都是惊异不已,二人之前见得二怪手段,又是火云又是水河,铺天盖地,还担心陆玄是否能够对付,现在一看,才知道什么是神仙人物。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 二怪也是颇有些小聪明,看家本领奈何不得陆玄,自身更是被陆玄拿住,求饶起来,也算能屈能伸。 “你这两头妖魔,害人不知多少,张狂至极,哪里来得脸面,还教我放了你等性命?” 陆玄冷哼一声,便要驱使龟蛇剑,将二怪斩去。 正这时,却见那模样宽厚的妖怪忙扣头道:“上仙饶命,我兄弟二人愿奉上宝贝,只求上仙放过我兄弟二人性命!” 听得这话,陆玄念头一动,他方才以龟蛇真形镇压二怪水火,便觉几分机缘,如今听得这话,略有几分猜测,只怕这机缘就应在此处,于是也不发话。 二怪见此,以为陆玄有所心动,不敢耽误,忙道:“上仙不知,我兄弟二人本是那参上山中一方灵池孕育的水火二气,一日天降神雷,得了造化,乃生灵智,于是化形而出……” 却原来,这二怪本是参上山中一方灵池而来,那灵池之中,生有一朵水火宝莲,莲花孕育多年,但生水火二气,一日天降神雷,水火二气于是化为龟蛇二妖。 只是那参上山中,还有一一道黑气化形的妖魔,本事厉害,得见水火宝莲,将二怪杀退,夺去了那灵池修行,还将宝莲炼做了一方宝贝。 二怪虽有怨愤,却不是那妖魔对手,于是脱离了参上山,流落到这娲山吃人修行。 已然过去了许多个年头。 二怪化形之初,本事不济,神通也是寻常,于是不敢轻易外出,只敢吃过路的旅人,进山的猎人,随着本事渐渐强大,后来人世战乱,又添了几分手段,才敢四方为祸。 前番兄弟二人心觉山中修行枯寂,欲要寻上两个娘子,便下山去了沮水县,谁料正见林柔。 二怪水火之气托生,也有几分眼力,瞧出林柔灵机天生,或能增进本事,琢磨本事强大了之后,再去参上山找找回场子,谁料陆玄来到,将他们捉拿下来。 “那煞神手段厉害,我兄弟二人不是对手,但以上仙本事,捉拿不过手到擒来,必然能将他打杀,取回水火宝莲,宝莲乃是天生灵物,十分厉害,据那煞神之言,那宝莲似乎还是一桩机缘的钥匙,想来也非寻常,我兄弟二人愿领上仙去参上山,寻得那煞神,夺取宝贝,还望上仙饶我兄弟二人一条性命!” 【还有】 二百七十一、坎离玉圭 听了二怪一番言述,陆玄且先将李道长与柔娘送回了林家。 林柔并无什么损伤,也没坏去清白,有他这仙人为证,倒也不至于引来什么污言秽语。 李道长有些可惜,一身功行被二怪废去,如今年纪,修行前路已断,也是教人无奈。 不过道长本人倒是宽心,只说他这年纪,传承也无,本就没什么希望,如今能见高修手段,也算了了几分心愿。 陆玄微叹,也不多说什么。 而林氏一家与贾静见得林柔安然归来,喜极而泣,拜谢陆玄,陆玄受下之后,却说尚有麻烦未曾解决,便先离开了。 …… 且不说林氏一家与贾静何等心思,也不说后续情况如何,只说陆玄,将二怪拿下之后,并未第一时间打杀,只叫二怪领他去往参上山所谓的那一方灵池。 云光卷裹之下,陆玄带着二怪须臾便至参上山,果然在一处密境之中,见得一方灵池。 那灵池之中,正如二怪所言,有二气萦绕。 此二气却非水火二气,乃是先天坎离二气,非同一般。 但见这二气萦绕,陆玄念头一动,隐有几分触动,倏忽取出了灵蛟儿所赠皂纛旗来,只对着那灵池一扫。 第一扫,不见如何变化,只能看到水波荡漾,如此扫了三扫,但见虚空之中,波纹涌动之下,灵池之中,忽然一道漩涡显现,继而一方混沌色彩的玉圭从水下浮出。 那玉圭上绘篆字,自然天成,灵机四溢,颇为玄妙。 且不说陆玄见得这玉圭,心中有何念头,却说被他带到此地的龟蛇二怪,见了这玉圭,不由惊呼出声。 它兄弟二人自此而出,却不曾见过这一方宝贝玉圭。 下一刻,神色显出几分懊恼,这玉圭分明非常宝物,如是早些发现,将之拿在手中,或许也不会有今日被捉。 甚至早些时候,也不至被那煞神夺去基业。 陆玄不知二怪心思,只将那玉圭拿在手中,他自参悟过金书玉字之后,对于这等天生文字便自然认识了,不至何等缘故,想是所修《太上广法妙经》影响。 细读那玉圭文字,略作观览,原是一门神通炼法,所修号曰‘坎离二气’,乃是先天神通。 得见这二气炼法,陆玄先是一怔,随即面露喜色,不禁呼道:“吾道成矣!” 你道却是如何? 这先天坎离之气,是水火,亦是阴阳,正是陆玄龙虎成丹机缘所在。 除此之外,这玉圭明显还是一桩厉害的宝贝,陆玄按下心中激动,将法力引入其中,略作催动,想要看看这宝贝有何手段,正这时,身旁龟蛇二怪,忽然痛叫一声,霎时间,竟然化作水火二气,被那玉圭吸收了去。 如此一幕,实在出乎陆玄预料,不过他愣神过后,倒也释然,这二怪作恶多端,他本就不会留下,如今返本归元,倒也省了他的功夫。 只是二怪化作水火二气被玉圭吸收,原地叮当一阵响动,倒是跌落了不少物件。 陆玄仔细一看,多是金铁之属,想来是二怪收集而来,吞在腹中,自家当做了宝贝。 这些金铁之物,算得上炼器灵材,不过陆玄尚且不怎么看重,其中却有一方碧色木簪,倒叫陆玄见了一愣。 这木簪他实在熟悉,不是昔年落云峡所失,得自浔阳神庙的碧云簪又是何物? 却不知如何落入了二怪手中。 陆玄也未多想,只当因果纠缠,所以被这二怪得去。 眼下这玉圭涉及成道之机,陆玄也无暇分心去想。 再以法力催动玉圭,便觉其中几分神通。 能运先天坎离二气,化作水火,乃是不俗手段,坎离水火,陆玄在二怪手中已然体会过一次,威力不同寻常,如是在法力高深之辈手中,就算是他,轻易只怕也难以抵挡,算是添了一份手段。 除此之外,这玉圭似乎还联系着某一处地方,此时无人打搅,陆玄只以法力催动玉圭,但见坎离二气一卷,自那灵池之中开出一道深潭来。 念头一动,陆玄以玄虚剑匣收去二怪所留之物,随即云光一卷,遁入深潭之中。 不多时,来到一处世外之地,打眼四方看去,原来竟是一方福地,虽不比哀牢洞天,但也不差灵音洞、摩云崖等福地之所,正是一处修行的好去处。 得见这福地之所,陆玄已有几分想法,此地与他有缘,但在此地得了成道之机,日后说不得也能做一方道场。 回忆《太上广法妙经》所得,才知何为机缘,心中不由感念。 仓促之间,陆玄也不急着印证修行,如今玉圭在手,坎离经文记述其上,还丹缘法已至,只是心神波动,却非修行之时。 况且此番行事,原本只是因为与自家颇有牵扯的贾静,想要龙虎还丹,只怕还得将此事了全,才能完满。 于是便催动坎离圭,离开了这一方福地。 回到灵池所在,念头一动,倒是想起了二怪所言,这灵池之中,本还有一方宝莲,乃是二怪伴生之物,被一煞神夺了去,只是此地却不见得有什么煞神存在,不知是什么回事。 略作琢磨,那水火宝莲应是玉圭坎离二气所生,与这儿玉圭因果相连,想来日后还有牵扯,只是解决也不急于一时了。 收获满满,一个妖魔对于陆玄心情影响也不大,他将一应事物都收好,随即便往广华县去了。 正要去寻贾静,了解前世因果。 …… 不说陆玄参上山收获,只说贾静救得了林柔之后,心中念着贾氏老太君,便起意领着未婚妻子一同回返广华县。 林氏夫妇想着女儿与贾静婚事本也将近,干脆随同前往广华县。 于是花费了两日功夫,一家人连带李道长在内,回到了广华县城,贾氏门庭。 这一入内,拜过老太君之后,正逢陆玄来访。 “祖母,这位便是救出柔娘的陆仙人。” 贾静不曾多想,只以为陆玄解决了妖魔,特意回来看看情况,心中还颇有感慨,只道神仙亲善。 老太君得见陆玄童子模样,倒也相信孙儿之言,忙起身要拜。 陆玄抬手相罢,摇头笑道:“老太君不必如此,说来我与令孙还有因缘,也是缘法所致……” 二百七十二、即遇坎离龙虎现 具体如何,陆玄自然是要细说一二的。 贾静托生贾氏,有生养之恩,这是天定的缘分,不拘贾静前世如何,这一世都是注定不能摆脱这血脉联系的。 陆玄与贾静缘法,师徒因果,自然要与老太君说明。 至于贾静,陆玄倒是没叫他听,日后他若修行有成,自然能了悟前尘,如今知道了去,却也没有什么好处。 为此与老太君谈话,也避开了贾静与贾氏其余族人。 老太君听了陆玄一番话,才知道自家孙儿竟是灵龟转世,她心中颇有一些感慨,不过也没有介意。 既然托生贾家,那自然便是她的孙儿,至于前世如何,与她而言并不十分在意,何况能与陆玄这等仙人有联系的灵龟,想也是神圣之属,倒是贾氏福缘。 只是听到陆玄有意收贾静为徒,老太君未免有些犹豫。 陆玄见她如此模样,知道她的担心,于是道:“老太君不必担心,孝道还在仙道前,即便贾静随我修行,但承袭贾氏香火,孝敬老太君也是应有之义,况且我暂时也不准备带他离开贾家。” 听到这里,老太君放松了些。 除去香火,至于随同陆玄修行这件事情,老太君倒是没有什么排斥,自家孙儿她了解的很,本身对于修行之事就有些向往,如今这世道,科举也不见得是什么好路子,如能随同仙人修行,不说求取长生,有几分自保的本事也是好的。 况且家里如今乱象她也看在眼中,知道自家孙儿脾性,不喜欢管这些麻烦事,能有这么个路子走,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这些话我也只与老太君说,贾静那里,最好还是莫要与他提及,不然于修行无益。” 老太君当然是希望孙儿能好的,对此自无意见。 陆玄见此,微微点头,忽而想起一件事情来,想了想,说道:“说来柔娘与我也有几分缘法,说不得他夫妇二人日后还能一同在我门下修持。” 也是想到了林柔的来历。 老太君不解,不过见陆玄没有多说的意思,也没多问。 正这时,陆玄忽然取出了碧云簪来,问道:“未知此物可与柔娘有关?” 陆玄也是想起了柔娘与这碧云簪的牵扯,寻思龟蛇二怪如何得去这宝簪,才有此问。 “咦?” 老太君见了这簪,惊讶道:“这簪子乃是灵儿与小柔的定亲信物,怎在仙长手中?” 听得这话,陆玄心中一动,又问了几句,才知碧云簪原是王友直留下,一时不由也叹因果循环之奇妙,却不再多说。 …… 说是有师徒缘分,陆玄却也不急着与贾静点明,一个还要观察,二来他成道机缘已得,如今正是筑炼金丹之际,暂时不好分心。 于是离开贾府,只往参上山去,回到了那一处灵池福地之中。 所谓成道之机,并非是得了坎离玉圭之后,以宝物强登境界。 修行境界,不是法力,本身需心到意到,境界方能突破。 事实上陆玄参悟《太上广法妙经》二十多年,又有严白凤指点,自身也曾历经九嶷鼎混元大炼,有过肉身、神魂、法力三元合一的体悟,境界本已不差。 步入还丹,所缺只是一点灵机。 常人筑炼金丹,实际也是如此,或许所需与陆玄不同,并非什么坎离二气作引,但也相差不离。 有的修士,或许只是云游俗世,见到了一桩小小变故,便能生领悟,即顿悟灵机,步入还丹之境。 此类之修,不在少数。 例如徐烟霞,听闻早年便是去了一趟云鼎山拜访,见山川灵秀,自有龙虎气象,于是悟透一点灵机,在云鼎山上成就金丹功果。 而且陆玄离山之时,还曾听过严白凤提点,说是有一位道门前辈,在还丹门槛待了数十年,一日见得一名流浪孩童,忽然福至心灵,将女孩收养,待得养女成家生子之后,金丹倏忽即成。 甚至云鼎山一脉,听闻还有一位修士,不喜山外世界,只在山中修行,资源堆积,自然而然就成了还丹修士,水到渠成,更是教人不好理解。 是以世间修行,各人不同,道途自然也不一样,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各人有各人的需求。 正是有过这些了解,陆玄得见坎离玉圭,见得坎离二气炼法,灵机相应,心有了悟,才生道成之念。 …… 灵池福地之中,陆玄也不施手布置,只细心钻研那坎离玉圭之中二气炼法,结合自身所修《太上广法妙经》,渐入佳境。 坎离二气乃是神通手段,好比元磁神光。 不过陆玄在意却非这神通变化,而是二气衍化之下,种种应和自身修行的阴阳道理。 《太上广法妙经》,又曰《祖师说紫极玄天玉虚师相金阙化身广法妙经》。 此法得自峨眉金书玉字,只观其名,便知怕是道祖所出,内蕴无上修行道理,直指紫府仙真之道。 即便陆玄二十年参悟,所得也不过浅薄之言,尚不到本经万一。 坎离二气阴阳变化的道理,自然也在其中。 只是道理虽然在那里,但是让陆玄自己去参悟,却不知耗费多少时间只怕也不能有所得。 而如今得了这一部‘坎离二气’,即生明悟。 或者说陆玄自得了《太上广法妙经》之后,其实还丹机缘已有,只是自身了悟不得。 这坎离二气则是一个引子,点破了其中玄妙,窥破了还丹道理,如今一炼,自然能够水到渠成。 于是乎,随着陆玄对坎离二气的参悟,便在灵池福地静坐七七四十九日。 这一日,福地之中也不见什么异像,只见陆玄坐在一处灵秀山峰之上,身周云霞卷裹,皂纛旗、落魄钟、龟蛇剑、坎离圭于其中沉浮。 倏忽间,陆玄周身云霞蒸腾,分化龙虎阴阳,卷裹法器,似化一口宝鼎。 而陆玄整个人,便处身于这一口宝鼎之中,一如鼎中丹丸。 不多时,肉身金玉之光显现,即有坎离二气,水火二气,龟蛇真形,黄白二气,玄素二气,洗练肉躯。 杂合之下,肉身不见,整个龙虎宝鼎之中,仿佛只剩一团金玉之液。 也不知过了多久,种种变化俱消,龙虎宝鼎亦化玄元一气,融入陆玄肉身之内。 正这时,但见陆玄金玉童子身躯,灵光盈盈,倏忽睁眼。 却正是: 金书玉字悟宝经,祖师说法妙道成。 即遇坎离龙虎现,云霞蒸鼎筑玄元。 【还有,然后大家出行多多注意身体,记得带口罩,我明天回家,如果赶不及可能会请假】 二百七十三、遁法 金丹一成,修士到了这个地步,算是真正的蜕凡了。 事实上陆玄步入餐霞之境的时候,因烛龙以太阳真火借九嶷鼎之力筑炼元胎,与寻常修士的餐霞之境便是不同。 如今金丹成就,法力得证玄元,算是更进一步。 蜕凡之后,不拘是法力还是肉身,与金丹之前已是天壤之别。 所谓‘其神自通,法力可敌飞剑’并非虚言,也即是还丹修士运炼法力,术法随手使来,便好比神通一般。 此外还丹修士,精气神混元如一,类似落魄钟这等异术,除非炼至精处,否则轻易也难伤害。 飞遁之上,更不必多提,腾云驾雾不过等闲,如有遁法在身,万里路途不过等闲,也不再是夸大了。 步入还丹,还有种种好处,容待陆玄日后仔细参悟。 此处却不细究。 …… 说来陆玄成就还丹,喜悦自然是有的,不过却没有想象之中的那种波动,水到渠成的感觉,仿佛本来就该如此,自然也就少了几分惊喜。 不过这是好事,说明是自家境界到了,根基稳固,其实也是值得高兴的。 步入还丹之后,陆玄自身法器也随同真气演变而得到了一次洗练,与自身更为相合,威力也添几分。 只是日后还需仔细祭炼,才能将这一干法器完全与自身真气合炼,更添玄妙。 所谓修行,松紧相合,境界提升之后,对于阴阳变化道理领悟更上一层的陆玄,此时更是对此明白,是以也并未急着祭炼自家法器,而是在灵池福地之中闲游了起来。 这是他成就还丹之地,缘法颇深,尤其这等福地,若非机缘所致,实在难得,他也准备将这地方当成自家道场。 哀牢洞天虽好,到底是师父的道场,日后境界愈高,对于道场讲究也就愈多,常年在哀牢洞天之中修行,多多少少会受到自家师父气机牵引,对修行也是有着不小的影响。 还丹之前,自身修行尚未成体系,如今金丹铸就,算是真正入了道途,也该为后来做考虑了。 甚至日后若是陆玄日后有望成就仙真道果,说不得能将这灵池福地演化为一方洞天,反哺天地,还能积累外功。 不管何种考虑,对于修行都是有好处的。 而且《太上广法妙经》修行,本就与广法有关,日后少不了收几个门人弟子,自家有个道场,也好教导弟子修行。 如此想着,陆玄自然琢磨起了这福地布置来。 类似峨眉元枢仙府那样的至宝奇珍,自然是不用想的,但至少得弄来一门护山法阵,也免得被人摸进来。 此类法阵,哀牢山自然也有,不过那是严白凤所布下,且托法宝镇压,阵法非常,即便如今的陆玄已有还丹功行,还是布置不来。 他倒是有些想法,得自灵蛟儿的皂纛旗,就是一件厉害的宝贝,如是作为阵法枢纽,也是可行的,不过还得找到一门当用的法阵才行。 陆玄将此事记下,决定回哀牢山汇报修行进度的时候问一问自家师父。 师父严白凤修行千百年,见识广博,想来能够给予一些指点。 而除了法阵之外,想要将这一处福地化为自家道场,却还有一个麻烦。 想到这个麻烦,陆玄不由皱眉。 自那龟蛇二怪所言,福地之外的那一处灵池,因坎离圭的缘故,生有一株水火宝莲,二怪正是与水火宝莲伴生而出。 而那一朵宝莲,其实也能看做福地开启的钥匙,却被二怪口中的妖魔夺取,虽然不知那妖魔为何不占去福地,但宝莲在那妖魔手中一日,便存在一定的隐患。 陆玄倒是无妨,但日后如收弟子门人,他又外出云游,弟子在福地之中修行,万一妖魔来访,却是不美。 只是不知那妖魔去了何处,如能寻得才好。 当然,龟蛇二怪一面之词,二怪本也非纯良之辈,难说有无算计心思,是否琢磨过叫陆玄与那妖魔对上,然后脱身的想法。 可如今二怪俱已俯首,却也无处打听。 不过陆玄也有想法,那妖魔取走了水火宝莲,本是坎离圭坎离二气孕育,自有几分联系,通过坎离圭去寻找,想也不难。 届时观其行迹,再做处理也自不迟。 而且对于那妖魔,陆玄也无急切处理的心思,一时半会儿他也不会离开灵池福地,还是想着把手头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妥帖,再做安排,是以也暂且放下。 …… 离开灵池福地,陆玄没有去看贾静与林柔,而是准备回一趟哀牢山。 此番下山时日不长,收获却是不小,已然成就还丹功果,说来还有些出乎预料,本以为少说也得数个年头的打熬,谁料这一来一回,便得如此机缘。 这算是好事,而金丹既成,自然要回去见一见师父严白凤。 一来如此事情,本该叫师父知晓,而来也要请教修行,此外还有福地之事,也需说过,再问护山法阵,为道场布置做些准备。 哀牢山离此不过千里,便是未成还丹,陆玄驾驭剑光,也不会耗费多少时间,逞论如今丹成,虽无遁法在身,速度亦是不慢,不过半日功夫。 到得哀牢,自入洞天之中,倒不见秦韵,只严白凤传音。 不多时,陆玄便见到了师父。 对于陆玄此去短短时日,便筑炼金丹,严白凤显然也有些惊讶。 “你境界虽到,但机缘之事,本就飘渺,不想你福缘之深,下山才这些时候,便已丹成,倒是为师也不曾料想。” 关于自己没有想到,严白凤也是直言。 “不过如今这时节,你能有此进境倒也是好事。” 说的自然是如今魔教返潮,又有千三大劫将至的事情。 严白凤又说了些修行相关,陆玄也自静听教诲。 待得师父说罢,陆玄才提起了参上山灵池福地之事。 一番言述,严白凤听了微微点头:“这福地也算是你的机缘,你日后自有收徒之日,如能有个道场,也是好的,况且修行渐深,确实也不好在我这洞天之中修持,哀牢洞天,受我气机影响不小,待你功行再进,与你修行无益。” “至于法阵之事,暂且不急,你如今还丹得成,却没有一门遁法傍身,如与同境修士斗法啊,未免吃亏,我这里有一门遁法,正和你修行,这几日便先在仙府修持,我先传你遁法。” 二百七十四、六六 世间遁法不知凡几,且不说佛门魔教,只说道门之中,便有六大遁法,最为闻名。 这六门遁法俱是道门遁法之中的顶尖之属,包罗万象,可说世间诸般遁法都能在其中找到一些影子。 或许有些缺漏,不过也欠缺不多了。 这六门遁法,其一号曰纵地金光术,此遁法乃是道门神通级数的遁法,此法大成,一经使来,一遁便是三万六千里。 其二曰大小五行遁法,从最常见的五行遁术到神通级数的五行大遁,具在其中。 其三乃是诸天云禁遁法,此遁一如五行遁术,包涵大小数种云光遁法,甚至世间诸多云光遁,也多是此法脱胎而出,在道门十分盛行。 其四曰六六丁甲遁法,其来历颇有玄妙,不知何人所出,其法上应六甲之日,下应六丁之时,阴阳囊括其中,天地由其来往。 只是道门此遁法虽然厉害,却少有人炼得。 其五曰一气风雷遁,乃是上古道门玄通,也是十分厉害,这诸多遁法之中,风雷遁算不得最快,但却也有自家奇妙。 这第六种遁法,名曰太清无形遁,此法传自道祖,世间几无人会,只有其名传扬。 ...... “说来你所修风雷一气玄光,本就是雷音子借一气风雷遁所创,这门遁法我也是会的,按理来说,我本该传你此一路遁术。” 听到严白凤这话,陆玄便知道还有说法,于是也不多问,只静听教导。 “不过你如今所修乃是金书玉字之上悟来的祖师法门,再修风雷遁,与你无甚好处。” 具体为什么没好处,严白凤似乎没有细说的意思,陆玄便有好奇,想来师父也不回害自己,于是也不多问。 “云光遁法,我也曾接触过,不过并未掌握上乘法门,你若想修云光遁法,我倒可传你,但未免欠缺几分。” 听到这里,陆玄已经明白自家师父想来早就考虑过这件事情了,也早有布置,心中略有感念,道:“还请师尊指点!” 严白凤见此,微微点头,随即道:“我自收你入门来,其实也没传你什么法门,你能有如今修为,多也是你自身福缘所致,说来倒是为师亏欠。” 陆玄闻言,忙摇头道:“昔年弟子不过一凡夫老叟,求道多年不得其门而入,资质根骨俱是一般,老师不嫌弟子老朽身躯,收弟子归于门墙,已是莫大恩德,哪里有亏欠之说。” 严白凤闻言,也不知何等想法,微微摇头,不过嘴角倒是难得见到了一丝笑意。 “我此番要传你的法门,分属这六大遁法之一,正是那六六丁甲大遁。之所以传你此门遁法,除了这遁法确实厉害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说到这里,严白凤微微一顿,又道:“此法所传不多,修有这门遁法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之所以如此,除了此法来历不俗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此法还有一门配套的道门玄功,如是未曾学会这一门玄功,便是知道了这门遁法,修炼也难成功,即便成功,使来也难全其威力。” “这门玄功号曰《六六乾罡炼形图》,乃是上乘的道门炼体玄功,如能炼成此法,甚至能躲过那修士必遭的四九重劫。除此之外,这一门玄功,也是难得斗战变化之法,对你日后修行有莫大的好处。” 到了这里,陆玄才知道师父用心之良苦,显然怕他步入还丹之后,护道手段不足,才有这等安排。 尤其还惦记着日后灾劫,也是十分难得了。 师父做到了这个份上,身为弟子,陆玄又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呢? 只能心中念着好,以期修行之上,不给师父丟了脸面。 ...... 《六六乾罡炼形图》,乃是天罡之属的一门道门炼体玄功,此外根据严白凤所说,道门之中,还有一门类似的玄功,八九之数,也是相差仿佛之间的一门炼形之法,只是仅有上清、云鼎等宗门之中流传,外人少有所见。 不过严白凤对此也没有细说,只是用心指点陆玄修炼《六六乾罡炼形图》以及《六六丁甲大遁》。 二法晦涩深奥,即便以陆玄如今境界,修炼起来也着实不怎么容易,甚至入门都耗费了不少功夫。 这还是有严白凤指点的情况下,可以想到的是,这两道法门的困难之处。 好在师父指点,陆玄花了一定的时间,还是顺利入门,将将掌握了炼形图的炼法,以及丁甲大遁的使用。 类似炼形图这样的护体玄功,其实只要入门之后,修炼相对反而容易了一些,除了涉及到变化的玄通之外,法门修行其实更多的是水磨功夫,毕竟肉身的打磨,血肉的积累,都是需要一点一滴的磨练的。 这种修炼相对来说少了领悟的门槛,却多了时间的消耗,修炼只能是用笨办法。 对此陆玄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他其实并不是什么根骨资质绝佳的人,虽然经过九嶷鼎祭炼之后,已经今非昔比,步入还丹,更是变化不小,可这炼形图法门真要是太看资质,他只怕也修炼不易。 现在这样就挺好,耗费时间修炼炼形图的同时,还能顺带锤炼根基,也还算不错。 ...... “此二法你俱已入门,日后修持如何,还要看你自家努力了,至于炼形图变化之术,还要看你自己的缘法,不过你福缘向来不差,或许还能收获一些惊喜也未可知。” “弟子省得。” 陆玄恭敬拜道。 “今日叫你过来,是为你那道场护山法阵之事,我自来便随你广龙祖师修行,轻易也无人敢来招惹我,多半都是我找旁人的麻烦,所以对于法阵之事,实不精通,后来有了这哀牢洞天,也才寻来了一门当用的法阵,只是却并不适合你,倒是有一个去处,或有和你一用的护山法阵。” 严白凤说到这,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微翘,好一会儿才道:“说来我要与你说的这一去处,与峨眉也算有些关系,甚至与大衍师兄也颇有牵扯…… 二百七十五、大荒仙子 “顾仙子本是前古真仙大荒老人弟子,昔年与大衍师兄颇有纠葛,大荒老人一脉,最擅天地大阵,尤其大荒老人来历不凡,乃是旁门一等一的仙人,早已遨游虚空去了,上古年间便已成道。见识广博,了解世间不少隐秘,这些底蕴,自然都被大荒老人传给了弟子顾采婷。” “老师的意思,弟子的护山法阵,还得去寻这位顾前辈?” 陆玄也算明白为何严白凤说起这事儿的时候隐带笑意了,只听这话的意思,这位大荒仙子分明与峨眉大衍真人有些特殊的关系。 想到自家师父与师伯之间关系颇为亲近,如此事情,当做趣事来说倒也正常。 “昔年我与这位顾道友有些误会,不过你是后辈,报上我的名号,想也能得几分指点,大的好处说不上,一门适宜的护山法阵还是当得的。” 具体有些什么误会,严白凤没有细说,但陆玄这会儿倒是想起了一人。 不是旁人,也是自家师尊的同道好友。西昆仑魔教修行玉罗刹魏夫人。 这位虽是魔教中人,因严白凤原故,之前见面也曾对陆玄颇为照拂。 既然如此,想来有严白凤弟子的身份,兴许也就是如同面对魏夫人一般? 反正算来都是长辈,至少陆玄接触过的长辈之中,似乎也几乎没有为难他这等晚辈的人。 况且修行中人,境界愈高,对于人世道理也就看得愈发明白,哪怕是道争之敌,有时候互相照拂后辈都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何况这位顾仙子听着和峨眉哀牢的关系都不错的模样,想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如此想着,陆玄虽然对这位前辈有些好奇,倒也不好再去过多询问关于长辈之间的事情。 “顾仙子如今在海外修行,你若要寻她,需得往南海落缤岛去寻。自大衍师兄飞升之后,顾仙子已经少有外出之时了,你也不必着急寻她,什么时候处理了自家之事再去也不迟,况且你如今初登还丹,一应手段还未熟悉,海外之地不比紫府洲安定,你前番去过裹素洲,想也明白我的意思。” 陆玄自然明白,紫府洲这样的地方,一个有道门维持,二个也有俗世王朝统辖,实际上乱事不多,哪怕如今四方征战,相对而言,其实也要好过海外的情况。 说好听些,海外世界,是万类霜天竞自由。 说不好听些,就是弱肉强食,没有一点明面上的文明规矩,因为没有道门这种能够制定规矩的势力存在。 宽阔的海域,零零散散的岛屿,现有的条件下,也没有人能够让这样的情况得到改善。 所以,哪怕不说海中那些强大的妖兽,光是复杂的情况也存在着许许多多的危险。 陆玄听过教诲之后,得去了落缤岛所在之地的路径,便拜别师尊严白凤,下了哀牢山。 如今还丹之后的道路已经得到了一些指点,也添了几分该掌握的厉害手段,剩下的修炼都是水磨工夫,而境界之上,除非有莫大机缘,否则短时间内也是不会有太大的突破了的。 这样的情况之下,陆玄就算待在哀牢山,实际上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况且真要是遇到了什么不懂的地方,以他现在的本事,尤其是遁法有成之后,随时随地都能回哀牢山请教,却不会太过受距离的影响。 毕竟他一时半会儿也该不会去往南海寻找大荒仙子。 再去南海之前,他至少得把法器都祭炼妥当,得自师父严白凤的诸多手段熟悉掌握,飞剑之上,更要进行一定的革新,以达到跟上修行境界的目的。 如此,成为一个真正的还丹修士。拥有一切还丹修士该有的手段,才应该去考虑下一步。 终究还是不能太过着急。 除此之外,还有灵池福地的一些问题,也还没有解决,他要是离开紫府洲,去往南海落缤岛,坑定不是短时间能够回来的,未免灵池福地遭人抢去,尤其是那拿走了冰火宝莲的妖魔,少不了要做上一些事情。 还有便是贾静、林柔的事情了,虽然收徒并不着急,可也不能随便耽误,想想这么久过去,二人怕是已经到了成亲的日子,即便不带在身边修行,一些事情也该提上一嘴了。 再有类似陈丘等道友,他还一直没能再次探望,也是失礼。此外苏琼、李元丰,他也都许久没有再见过了,于情于理,都该去见上一见。 修行中人,虽然讲究云开云去的自在,对于人世情分却也愈发讲究。 本身修行求道,追寻超脱的这条路子,就是修士情感的一种表现。甚至前古便有仙人说过,孝道、家庭对于修士的重要性还要强过修行,而不能把这些情感纠葛处理好的人,更是不建议在这个时候正式的加入修行之中,可见修士对于人世情感的讲究,某些意义上比凡人更为强烈。 陆玄如果真正想要在修行这条道路之上弄出一些成果来,少不了对于人世情感的梳理。 或许现在对于陆玄来说,还并不是很明白其中的牵扯,但不管是师父教导,还是一路修行的见闻,都在告诉他这个道理。 他觉得这应该是没错的,所以哪怕成为修士也多年了,他依旧没有断去俗世尘缘的意思,反而想起来的时候,就会回家去看看,也关心后辈门的成长,和凡人长辈们一个模样。 虽然似乎他做这些事情只是多了一些麻烦,浪费了修行的时间,但仔细去分析,就能明白他能够有现在的功行,与这些方方面面的小事脱不开关系。 也正是因为这些细处,陆玄才会觉得自己的想法应该是没错的。 当然,是否如此,暂时还说不好,不过至少连师父严白凤都比较认同,说明没走歪了路。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陆玄微微摇头,再低头看去,已经是回到了紫贞山。 要说遁法的速度就是比寻常飞遁手段速度来得快的多,这千百里的路途,需知陆玄也只耗费了不到半日的功夫,着实可怖。 这还是初成,不知真正练到一定境界之后,会有怎样的效果。 陆玄心中有些向往。 不过看着不远的紫贞山,暂且也按下了这点心思,此来紫贞山,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二百七十六、请托 以他自己的力量,想要凭借坎离圭寻找到那取走了水火宝莲的妖魔,并非易事,毕竟紫府洲广阔,实难寻得。 好在并不是没有办法,例如白衣教。 白衣教发展这么些年,教众信徒遍布大江南北,甚至南疆之地也少不了白衣教的人存在,这种情况之下,借助白衣教的力量寻找那妖魔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倒也不必他们如何费心,只需陆玄以坎离圭制下些许蕴含坎离二气的符箓,自然能够凭借符箓气机感应到水火莲花的踪迹。 如此一来,少却不少时间耽误。 以白衣教如今规模,想来寻得水火莲花所在的痕迹应该会比较快。 ...... 不过这一回来到紫贞山,却不见苏游,只见得杨云澜在山中修行。 对于陆玄的再次到来,云澜很是高兴,不过也有一些意外,毕竟以陆玄身份,既然处理了广华县之事,短时间内想来不会回来才对,不想才去了这些时日便又回到了紫贞山。 “不错,看来云澜你最近收获不小。” 看着杨云澜的修为进境,陆玄比较满意。 至少他的一番心思算是没有白费,说明杨云澜是又把自己的一些话听到心里去的。 “近年来积累了不少疑惑之处,苏先生随有几分法力,到底修行见识不比陆爷爷,此番得了爷爷指点,云澜能有这点功果也是理所应当。” 对于陆玄,杨云澜是十分尊敬的,疑惑过后,更多的就是欢喜。 如今局势正乱,之所以苏游如今不在紫贞山,也是因为最近局面又有些稳不住了,这才四处奔走,查看白衣教四方的力量,顺带也是做出一些调动部署,为后续的一些计划做准备。 她本就想着陆玄能够就在紫贞山,也好多多请教一些问题,不管是修行还是教务上,她认为要是有陆玄的指点,都是十分难得的。 可以之前陆玄因为贾静的事情离开了紫贞山,她也不好强留,如今再次回来,自然叫人高兴。 “爷爷这次来了,多呆些时日再走吧!” 杨云澜道。 陆玄微微点头,他如今修为已经到了一定的层次,一切都不必那么的着急,所以待的时间长短都没有什么妨碍。 况且关于冰火宝莲的事情,即便是有着白衣教的帮助,只怕也不是能够短时间内能够得到消息的,既然如此在紫贞山多待一些时日,帮忙做些事情,自然也没有问题。 杨云澜本来只是试探问问,陆玄有自己的修行之事要处理,不一定能够在紫贞山久留,谁料却见陆玄点头,顿时又有些出乎预料。 “我近来处理了一件大事,一时半会儿算是有些空闲功夫,所以也不着急离开,不过说到事情,我这里到是还有一件,或许要麻烦你帮我个忙。” 陆玄道。 虽然是长辈,修为境界如今更是今非昔比,但面对自家后辈的时候,陆玄并没有高高在上的态度。而且说事情的时候也是商量着说,并没有强求之意。 这不是他对自己的要求,而是本身就这么认为,这是明白功行高深者并不如何优于他人的一种自我心态约束,这对于修行是有好处的,不然习惯性的以高高在上的态度对人,哪怕是自家后辈,少不了对自己的心性也会造成一些影响。 这也算是修行所得。 杨云澜当然不会多想,能够帮忙陆玄解决一些事情在她看来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陆玄帮了她不少的忙,正愁一直都没有办法回报这位长辈呢,如今听了这话,不觉麻烦,反而心生欢喜。 “您说就是,说起来这白衣教本身也是因为您的帮助才能发展到现在,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动用白衣教的地方,不必考虑我。” 陆玄闻言,微微一笑,也不就此多做分辨,只道:“这事儿说来也是件麻烦事......” 杨云澜如今也是修行中人,而找寻那取走了冰火莲花的妖魔的事情,说实在还是存在一定危险的,虽然有陆玄的手段布置,坎离圭的坎离二气并不是那么容易让冰火宝莲发现。 可那妖魔能够吓走龟蛇二怪,本身实力境界就应该不低,这等情况之下,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即便是没有发现坎离二气的存在,对于这样的妖魔来说,有人盯上了他应该还是能够察觉的,届时未免就会产生一些危险。 正是明白其中的危机所在,陆玄才会讲妖魔的事情说得如此明白。 杨云澜在听了这事儿之后,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麻烦,反而道:“白衣教能有如今,本就是教众们怀着太平心愿而发展到如今的,除了救世济民,本身降妖除魔之事,也是大家希望去做的。虽然实力略有不济,可心意绝对是有,如是陆爷爷想要找到的那妖魔是一头恶妖,想来教众们也会愿意将它找出来除掉,还世间清静。如果是好的,那么那妖怪即便是发现了教众的身影,或许也不会轻易害人。” 听得这话,反倒是陆玄一愣,虽然白衣教这偌大一个教派,显然教众并非杨云澜所说的都那么纯善,可她的话确实有一些道理。 有道理的不是前面的部分,而是分辨那妖魔是好是坏的部分。 某种意义上,修成一定功果的妖怪,除了生命形态之外,和人类也没有太大的分别,自然也能明白人世的规矩,在这样的前提之下,会分三种性情。 一种是尊重人类规矩,尝试融入其中的,在人类看来便是好的。 另外一种,则是无所顾忌,甚至以生灵血肉炼法,这里说的生灵不止人类,以至于破坏天地自然,则属于恶妖。 第三种,不在意人类的规矩,遵循弱肉强食的自然道理,在人类眼中算不得好,但抛开人类的观念,也算不得坏。 修成灵智的妖怪,以此三类为多。 如同浔阳老龟,依然是第一种,而龟蛇二怪,以生灵炼法,属于第二种。 像老黄那般,说不上尊重人类,却又尊敬强者,欺软怕硬的,属于第三类。 此外还有种种,不过总而言之,此三类居多。 通过那妖魔对发现它的白衣教教众的态度,确实能够做出一些分辨,也会省却陆玄的一些功夫。 二百七十七、剑胚 “倒也是这么个理。” 陆玄微微点头。 “只是不拘那妖怪如何,也不必叫白衣教的教众们太过接触,得了消息,我再去处理便好。” 此事说来还是因为自家想要保证灵池福地的清静,才会费心思去寻那妖魔。 如是还叫白衣教教众有什么损失,却也说不过去。 ...... 一番吩咐,陆玄即在紫贞山炼符。 这符也不会耗费太多心思,只需普通制符材料,再借助坎离圭的力量炼制便好了。 以陆玄如今的本事,炼制符箓的速度着实不慢。 短短几日功夫,已经炼成了上万纸符,白衣教教众只需持此符箓,靠近那妖魔变化的存在,便能察觉妖魔身份,十分方便。 而杨云澜这边效率也十分快,陆玄这边制好符箓,她就把事情安排了下去,也许是白衣教经常大范围的做一些消息方面的布置,符箓的事情没多久便被安排好了,甚至都有些出乎陆玄的预料。 陆玄这才发觉白衣教在杨云澜和苏游的操持之下,发展的比他想象还要好得多。 估摸炼制的符箓数量差不多了,趁着这功夫,陆玄干脆琢磨起给杨云澜祭炼起法器来。 之前陆玄本就想过这件事情,只是欠缺了一种合用的真火,不好炼化材料,后来就暂且放下。 如今不说得了坎离玉圭,只说还丹修为,便能操控天地水火之气,熔炼灵材,铸炼法器。 替杨云澜炼制一桩法器,自然不算难事。 要说紫府洲炼器也别有不同,炼成什么法器,看得多是材料本身的性质。 上古时候,本身也没有那么多法器的炼制方法,都是前古修士凭借自家钻研,尽量发挥材料的效力,才有了各式各样的法器诞生。 而随着时间的流失,相对厉害的法器炼制法门流传至今,才有了各大天下闻名的厉害法器炼制之法。 其中例如云鼎山龙虎印、上清宗神霄一气紫雷神符、青城山金光乾坤针、昆仑山五行仙剑俱是如此。 是以,除了类似以上诸宗的厉害法器,正常修士在没有传承,也未曾掌握什么厉害法器祭炼方法的时候,也是可以根据自己的现有条件,发挥手中灵材特性,炼成某种法器的。 这一方面,与俗世锻造各类兵器是差不多的,只需要掌握咯一些基础的炼器方法,条件满足的情况下,祭炼法器并不算一件难事。 此外,本身法器炼成之后,也需要修士时日祭炼,才能增发威力,是水磨功夫。各家法器厉害与否,看得也是各家修士祭炼功夫。倒也不是说炼成之日便如何惊天动地,鬼哭神嚎。 若非如此,当年老黄在浔阳如此修为条件,也难炼成他那一口金刚破戒刀。 陆玄现如今的条件,远远超过老黄,炼器之法,更是涉猎不少,本身日常祭炼自家法器,也会有所理解,更何况他本身也有过请教。 如此情况之下,凭借手中现有的一些材料,祭炼出一桩合适杨云澜使用的法器并不多么麻烦。 至于为何一定要帮杨云澜祭炼一件法器,还是实力相关,白衣教如今局面,身为教主的杨云澜没有一件合用的法器,说实话并不是多么稳妥。 如今既然有条件,身为长辈的陆玄自然会尽力帮忙。 ...... 陆玄大略也有了一些想法,他手头其实有不少材料,这些年到处游走,经历过不少事情,随手收集的东西就不会少了。 其中较为珍贵的东西,也有几件。 一个是裹素洲收集而来的数百缕元磁极光,本来存放在九疑鼎中,不过在将九疑鼎借给峨眉之后,便取了出来,暂且留在了哀牢洞天,仙府宝库之中。 什么时候需要取用,陆玄了随时回哀牢山取用。 毕竟这东西不好存放,陆玄不好随身携带。 除此之外,还有便是昔年杨燕云留下的那方木盒,木盒之中,除了一些零碎的古籍之外,便有一小块不显眼的石头,当时借助百字碑的能力,陆玄分辨出了那块石头的来历,本是一小块西方太白精金,乃是上乘的炼器灵材。 这等灵物,祭炼飞剑之时随意加上一点,便能增添飞剑不少威力。也不知杨燕云昔年是从哪里弄来的,需知便是玄门各大正宗之内,西方太白精金只怕也没有多少。 再有便是得自金须丈人的金蜈内丹,这内丹自入陆玄之手,便从未动用过,一直保存到了如今。 而除开这些较为珍贵的灵材外,还有便是一些寻常的灵物。 例如从龟蛇二怪腹中得来的些许金精之物。 裹素洲一行,随意取走的灵材,北海灵物,云游紫府洲所得一应修行事物,等等等等…… 看上去陆玄自修行以来,在这方面似乎没有多少收获,实际上随手收来的物品不少。 毕竟这么些年过去,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小机缘的,此外早年百字碑在身之时,更能分辨好物,自是少不了收集。 如今一番整理,陆玄自己都有些惊讶。 不过很快他便按下了这些心思,经过了一番琢磨之后,决定以金蜈内丹为主材,熔炼一应相合灵物,再添一点西方太白精金,替杨云澜祭炼一口飞剑。 以金蜈内丹为主灵材,西方太白精金为辅,祭炼而成的飞剑必然锋锐至极,也合白衣教如今形势。 若遇对手,飞剑一出,斩去敌首,一来省却麻烦,而来也能赠自身威势,对于杨云澜掌控白衣教有很大好处。 秉持这般想法,也询问过杨云澜的意见之后,陆玄也不需鼎炉,只以坎离玉圭运炼离火之气,熔炼诸多灵材。 花了月余时间,陆玄才将一应作为辅助的普通灵物准备妥当,转而将心思放在了金蜈内丹与太白精金之上。 准备到了这个时候,就需要量金蜈内丹的力量融入到辅助灵材之中,炼出剑胚,届时再以太白精金为引,飞剑方成。 这一步是最复杂也是最重要的时候,若是处置不当,说不好金蜈内丹与准备好的这些灵材就会全部废掉。 这也是低境修士极少能够自家炼成法器的原因,即便自有传承法门,炼器也非易事。 除非歪门邪道之法,倒是简单速成,可惜此类法门,多是有伤天和之术,不合天理。 这日,陆玄做好准备,便开始了飞剑剑胚的祭炼…… 二百七十八、万事俱备 辅材准备好,需要更为费心的是金蜈内丹的处理。 只有将内丹炮制妥当,才好进行下一步,将内丹力量与辅材结合到一起去。 金蜈内丹入手已有多年,由于自身际遇,陆玄一直未曾动用。 如今取出,倒是想起昔年之事来。 说来此枚内丹牵扯不小,先走中和寺斗剑,后有蜈蚣岭除魔。因这一枚金蜈内丹,结识不少好友同道,细细想来,也是叫人感慨。 内丹在手,多年存放玄虚剑匣之中,灵光自晦,也无消耗。 宛如一枚金玉之质地的古朴石丸,圆润光滑,握在掌中,轻如无物,仿佛不存,颇为奇妙。 金蜈内丹颇为不凡,乃是金须丈人精心蕴养多年的灵虫,加上金蜈本身也有几分异种血脉,所炼成的内丹较之寻常妖兽要特殊许多。 此类内丹祭炼,工序略微有些繁琐,本身妖兽内丹便是自身精气法力神魂熔炼而成,材料十分特殊,一个处置不好说不得便会散于天地之间。 届时一枚内丹,无一物留得。 要不说陆玄昔时并无真火在手,便未想过运用这一枚内丹么,实际上在如今的修士之中,真火便是处理妖兽内丹这等物质的最好手段,也是最普遍的手段。 当然,与之相对应的,真水水炼之法也是可行。 此二种方法,因为性质原故,能够完好的保证内丹去芜存菁的同时,元力不至挥发,以至于失去本有的效用。 而在此条件之下,祭炼材料又有许多讲究。 真火威能、内丹属性、炼物环境和条件等等...... 看上去只是处理一枚内丹,实际上过程并不简单,要求也不少,是以即便陆玄如今境界,处理这一枚金蜈内丹也依旧十分专注。 ...... 取出坎离玉圭,陆玄即运炼法力,鼓动其中的离火之气,筑结一朵离火之莲。 正要将化作离火莲花的坎离玉圭抛入早已准备好的铜鼎之中,忽然念头一动,若有所悟。 金蜈内丹与此前熔炼的灵材不同,不需陆玄以离火精气将其熔解,改变性质,而仅仅是去芜存青,改变状态罢了。 如此情况之下,相对离火精气洗练,坎离二气共同运转,反而效率更快。 于是指诀轻捻,坎离玉圭二气俱动,水火莲花一现,随即遁入铜炉之中。 只听铜炉一声轻鸣,就见玄光涌现,将整个炉身映照得不类凡俗。 陆玄本以借助这铜炉祭炼过一应辅助灵材,铜炉也是特意寻来,如今二次祭炼,使用已是十分顺遂。 随手将金蜈内丹丢入铜炉之中,落入水火莲花之内,仿佛莲子。 但见莲子一般的金蜈内丹,随着坎离玉圭所化水火莲花的旋转,剥离出一缕缕晶莹剔透的细丝,陆玄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才将炉顶直接盖上。 而后以法力维持坎离玉圭的变化,闭目端坐铜炉之前,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等待。 ...... 说是等待,自然不是干等,陆玄必须一直维持水火莲花对金蜈内丹的炼化,否则没有主动操控,光凭坎离玉圭的力量,短时间内也难将内丹处理妥当。 好在以陆玄如今还丹境界,这一点法力消耗已经完全不是问题,如果不在意时间,甚至无限维持也不是做不到。 当然,这是在并未发挥坎离玉圭全部效用的情况下。 炮制金蜈内丹,并不是将内丹摧毁,坎离玉圭力量是需要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的,所以消耗并不是多大,更多的耗费实际是心神方面。 不过随着步入还丹,本身修士的精气神就已经初步的混元结合,相互补易之下,本身心神方面也较为容易恢复。 是以处理金蜈内丹虽然麻烦,对于陆玄而言,倒也说不上多么困难。 ......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炼制之前,陆玄有过吩咐,也没人打搅,而他自身心神沉浸在坎离二气的变化之中,趁着祭炼的功夫,更深入的掌握的玉圭的玄妙。 坎离玉圭难得灵物,说不上品级,但内蕴先天坎离二气本身就十分不凡,玉圭本身自然蕴藏无尽玄机。 甚至可以说,哪怕以陆玄如今境界,光是一个先天坎离二气已经足够他参悟,要想真正掌握坎离玉圭的变化,还不知需要花费多少时日。 是以趁着祭炼内丹之际,深入了解坎离二气、坎离玉圭的变化,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而因为种种原因,陆玄自身对于时间也没有太过注意,等到从坎离二气变化之中抽出心神之时,已经是金蜈内丹完全被水火莲花炼化的时候了。 双目睁开,指诀一收,停下坎离玉圭运炼,室内玄光也自消隐不少。 虽然心思大部分都放在了坎离二气的变化之上,但金蜈内丹却也一直在陆玄的掌控之中,所以对于内丹如今成了什么模样他心中十分清楚。 陆玄眉间能见喜色,足见内丹变化正合预期。 事实也是如此。 随着铜炉之顶打开,内中一道灵机便似要喷涌而出,好在陆玄及时拦阻,才没教其中精气泄出。 再看炉中景象,坎离玉圭尚有陆玄微薄法力维持,悬浮其中,水火莲花消失不见,周遭隐有坎离二气旋绕,只是并不明显。 除此之外,缕缕晶莹剔透的细丝萦绕而成的玉质云团,在玉圭之上沉浮,模样十分精致,其中有缕缕金属光晕折射,仿佛一桩修行法宝。 而这一团玉质云团,正是金蜈内丹在坎离二气磨洗之后演化而成的飞剑主材。 得见这一团内丹化作的玉云,即便早有掌握,陆玄犹自禁不住眉头一喜。 这玉质云团一成,也就意味着剑胚可以开始铸造了。 不过陆玄并未着急,只将炉顶又盖上,随即掐指一算,原已是过去了月余,当下传音,唤来外面驻守的白衣教教众,询问妖魔消息,得知暂时还没有信息,这才又重新开始准备炼物。 如今一应事物都已准备妥当,是时候开始飞剑的祭炼了。 略做平复,陆玄取出了早已炼制好的辅助灵材来。 这些灵材已经熔炼为一团灵液,被他封存在了玉瓶之中。 取出玉瓶,陆玄做好准备,随即将玉瓶打了开来...... (咳得厉害,四肢无力,精神不振,胃口不好,自我隔离修养中,更新不行,实在抱歉……) 二百七十九、不欠东风 嗡! 灵液宛如金线一般自玉瓶中流出,又仿佛一条细密的灵蛇,自然游进了铜炉之内。 灵液金线但入炉中,便化游龙,隐于内丹所化玉质云团之内。 陆玄对此早有预料,本身这等灵性物质在经过激发之后,就有相互吸引的效果,而陆玄祭炼而来的此二者,为祭炼飞剑,更是属性相和,此等情况之下,相互牵引实属正常。 得见二者隐有相融趋势,陆玄不敢怠慢。 虽然他祭炼飞剑,本身就是要将这两种物质融合,才能够炼出剑胚来,可两者自我融合,却不符合他的目的。 少了他的主持,最后剑胚的成型可能会不到预期。 是以,在如此情况之下,陆玄自然不好耽误。 不做多想,当即运炼法力,再度催动坎离玉圭坎离二气之力,将灵液金线与内丹玉云掌控下来。 坎离二气分属阴阳,本就有造化之功,洗练灵材,熬炼灵物是一用,熔炼阴阳,造化灵机是一用。 此外尚有种种妙用,不一而言。 而熔炼金线玉云合一,化作飞剑剑胚,却是全然没有问题的。 ...... 相对于准备好铸炼剑胚的材料,将二者合而为一,造好剑胚更为麻烦些。 麻烦说的不是要耗费多少力量,而是要更为专注,盖因二者相融,需得循序渐进,一丝一缕,仿佛织布一般,不得有半点松懈,也不可有半点错漏,否则不达目标其次,前功尽弃才是后悔莫及。 为此陆玄也是十分小心,缓缓将内丹玉云之中的缕缕灵性物质熔炼到灵液金线之上,再以坎离二气打磨,以至二者完全相融,不分彼此,从而形成另外一种新的灵性物质,而这一种新的灵性物质,就是剑胚的根本。 待到整个内丹洗练而来的玉质云团完全与灵液金线融为一体,便是剑胚铸就之时! ...... 也不知过了多久,因陆玄原故一直未曾离开紫贞山总坛的杨云澜得教众禀报,找到了陆玄要找的妖魔踪迹。 得到消息,杨云澜第一时间便想通知陆玄,只是陆玄尚在闭关之中,未免影响陆玄修行,杨云澜只能暂且按下急切之心,吩咐教众看住目标的同时莫要打草惊蛇。 虽然担心妖魔发觉不对,走脱了去,可陆玄一直未出关,且早有吩咐,实也不好打搅,杨云澜只能叫教众在陆玄闭关的静室等候,一旦陆玄出关,便第一时间通知她。 这日,紫贞山上,风和日丽,天朗气清,仿佛天定的好日子。 而就在这样的好天气下,陆玄祭炼飞剑的静室所在,隐有金铁轻鸣之声响起。 把守在静室之外的白衣教教众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生如此异象,当即想起了教主的吩咐,于是不敢怠慢,立即派人去禀告杨云澜。 只是在通禀之际,静室异象已经愈来愈大。 金铁之鸣渐渐壮大,不多时已经演化为龙吟之声,与此同时,周遭风云卷涌,天地灵气倒卷,将整个静室乃至紫贞山都笼罩在云雾之中。 如此异象,身处紫贞山之上的人几乎都察觉到了不对之处。 普通的教众相对而言还算好些,他们大都知道自家教主乃至教内几位长老护法并非凡人,白衣教宣传之中,也是以神仙为凭,因此总坛生出异象,虽然叫人惊奇,却也还算镇定,只是猜想教主是否又请来了什么神仙,并未引起什么骚动。 而因白衣教势力而加入教中的各路旁门左道就不同了,即便见识不多,修为也算不得如何厉害,但得见如此异象,尤其宝光于云雾之中耀起,金铁龙吟之声震鸣,都知道是有宝物在紫贞山出世,一时都不由被这异象所吸引,纷纷离开自家修行之处,来到陆玄修行的静室。 白衣教一干旁门左道,不少应杨云澜吩咐,外出支持白衣教行动,提供一些修行方面的帮助。 不过就在紫贞山总坛的还是多数,一来这些人来到白衣教,大多各有想法,真要做事并非那么主动,而来也有杨云澜对他们的一些顾忌在其中,不好让他们肆意行动,所以才留下来大多数修士安置在紫贞山。 这也是杨云澜与苏游大多时候总有一个人会留在紫贞山总坛的原故,毕竟总得有人看着这些桀骜不驯的左道之辈。 话有些扯远。 一应左道修行,多是难受约束,轻易难以压服,于是哪怕没有杨云澜的吩咐,这些人得见紫贞山宝光冲天,都是自顾自冲了出来。 这还是上一次见过陆玄之后,知晓身为白衣教教主的杨云澜身后有陆玄这么一尊大神的存在,已经有所顾忌了的情况下,若非如此,只怕众人不等弄明白情况,就出手试探夺宝也未可知。 终究是因为陆玄原故,对于杨云澜这个教主多了几分敬畏,此番便有宝光显现,猜测宝贝出世,也不敢胡来,只是悄摸在外观察。 本欲捉过教众询问,但见杨云澜到来,也自拜见,没有再自顾行动。 “教主,未知此地异象是何原故,未知教主可否指点我等?” 不一会儿,一名两鬓斑白的削瘦老道,手中拂尘一扫,略做沉吟之后,来到了杨云澜身前请教。 杨云澜转头看去,微微点头。 这老道并非一般人,自号灵虚子,本是一名江湖高手,后来得了机缘,得入道途,自身也是俗世道门之中的有名之辈,可惜年纪不小,寿元将至,又无正经传承,不愿落得空活下场,才受苏游邀请,进入了白衣教,求取一份机缘。 灵虚子德高望重,本身实力也是颇为不凡,虽说境界并没有高过紫贞山上的这一干左道修士,旁人对他也算敬重,颇有一些地位。 而相对其余修士,本身灵虚子也是比较正道的人物,所以杨云澜往日与这位相处的还算不错。 听得灵虚子如此询问,知晓周遭之人心中也是同样疑惑,解释道:“不知诸位道友可还记得前翻那位童子模样的前辈修行?” 众人听得此话,面色都是一变。 前番陆玄来到紫贞山,他们都曾拜见,这一回却是不知,现在听杨云澜的意思,莫非……? 众人下意识看向了前方静室。 二百八十、你来 “正是那位前辈在此炼宝。” 众人面前,杨云澜也没去强调陆玄与自己的关系,反正涉及自身安危的讯息,他们也都会记得很清楚。 听得这话,众人心道果然的同时,也升起几分羡慕,只看眼前宝光,就知道那位所炼法器并非寻常。 他们都是寻常的左道散修,很多人别说法器了,就算是元胎境界的完整传承,修士能够使用的完整法术都不一定拥有。 也是因此,但凡能够遇到一件法器,不管厉不厉害,都足叫一个散修兴奋,尤其是飞剑之流,更是左道散修最希望获得的法器。 如此情况之下,想到陆玄高修身份,以及眼前宝光,对于这些白衣教的左道修士而言,如何能不生艳羡? 杨云澜如今也不是昔年那个对于修行不甚了了的白衣教圣女了,这几十年的修行,虽然也只是元胎之境,但有苏游和白衣教辅助,相比这些散修,却要强上许多,尤其是徐烟霞和陆玄指点过后,更是多了不少领悟,或许这并不能让她突破什么境界,可也有着足够的提升。 因此对于这些左道修士心中的想法,她是十分清楚的,所以也没有说陆玄是为了她炼宝,只道:“虽说白衣教如今势力都在凡俗,但凡俗之中也有不少修行能用的灵材,关于法器,我们自然不好劳烦前辈触手,可诸位想来也知道我与这位前辈的关系,请教一二还是没问题的,届时以我教之力,收集些许炼器之物,诸位只需尽心为我教出力,想来一件法器应该也不是难事。” 借着这个机会,杨云澜给众散修画了个饼。 这是个很不错的时机。 虽说这些人本身也是为了白衣教的资源才来到紫贞山的,可在陆玄出现之前,显然对于白衣教的期望是没有现在这么大的,也可以说对于杨云澜这个教主也不会有多么尊敬,真要是遇上什么大事,更难说会不会出力。 可现在不同,杨云澜的这一句话明显说在了众修士心上。 一点点修行的资源和一件法器,几乎没有什么可比性,如果能够在白衣教获得一件当用的法器,放下一些小心思,真正遵从杨云澜这个教主的命令,似乎也不是太难接受的事情了。 身为散修,见识不少,底层修士更知艰难,对于“代价”这个词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为了一件法器,本身做一些辅付出东西也是应有之义,对此众人都很清楚。 “我等既入白衣教,听从教主吩咐,为白衣教献力本就是应有之义,我等法力虽然不精,境界也低,可日后但有事情需要我等,教主尽管吩咐便是。” 说话的是灵虚子,不亏老江湖,目的性也强,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表了忠心。 其余人等回过神来,同时拜道:“唯请教主吩咐!” 杨云澜见此,心下一笑,这却也是她没料到的情况,一干散修各有来历,性格也自不同,本以为即便有陆玄的威慑,只怕也要花费不少功夫,不想如今一个意外,到是让众人收了心。 然而就在她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陆玄所在的静室变化再生,伴随着整座紫贞山雾气越来越浓郁,静室之中,一道百丈青白华光冲破屋瓦,直冲斗牛。 只在白衣教一干修行的感应之中,这一道华光之中,蕴含无尽灵机,锋锐剑气,威势着实惊人,让人忍不住死死的盯着静室大门,想要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宝贝才能弄出这等阵势来。 说到底,他们都是散修,几乎都没有见过真正的修行好东西,今日场面,对于一些人而言更是第一次了,如何能不想看看这宝贝的模样? 哪怕是根本不可能为他们所得,看上一眼也算不亏了。 如此想着,自然纷纷把注意放在大门之上,就等着内中陆玄出现,虽然心中也不乏担心,是否引来陆玄不快,可那点对修行的情感压过了这点担心。 众人并没有等待多久,待得华光退去,内中陆玄似有感应,静室大门自动打了开来。 众人定睛看去,就看到了端坐在铜炉之前的陆玄背影,而他身前铜炉之上,正有一道青白流光游走,仿佛一条轻快的灵蛇,活泼异常。 飞剑! 得见这道流光,众人便知乃是陆玄祭炼而成的飞剑法器,虽然早有预料不是寻常法物,但见其身青白剑光,如此灵性,心中犹自惊叹,各自眸中忍不住闪过一丝渴望。 如此飞剑,已经分属上乘,几乎是他们根本触碰不到的东西。 往日即便有机会见到飞剑法器,也不过就是最为下乘的飞剑,用料不好,本身剑光也多是灰黄二色,这代表了飞剑本身质地的低劣。 类似眼前这一口飞剑的存在,他们可都不曾见识过,尤其还是新鲜出炉。 “这一口飞剑若是被我所得……” 众人心中同时闪过如此念头,不过很快,随着杨云澜的出声,回过神来的他们就压下了这个念头,把注意放在了陆玄的身上。 “陆爷爷!” 杨云澜这话一出,一干修士心中都很复杂,方才是对那飞剑有些心思,如今知道这等飞剑也是出自陆玄之手,反而更为羡慕杨云澜与陆玄的关系。 他们要是有一个像陆玄一样的爷爷,又何必如此辛苦?能够在无有师门长辈指点,同时还是传承的情况下,能有修成如此境界,多多少少都是有一些自傲的。而事实上他们也是有些本事。 如此心理之下,难免会想要是自己有陆玄这样的高修长辈,是不是成就远超如今。 一时即生羡慕,也生幻想,更生几分嫉妒。 羡慕嫉妒是对杨云澜,幻想则是对陆玄了。 陆玄不知一众白衣教修士的想法,事实上在飞剑炼成之后,他就察觉到了外面的众人,也是突然心生几分想法,觉得这也是帮着杨云澜震慑众修的时机,于是才打开了静室大门,要不然他没事也不至于去和这些修士见面。 “云澜,你来。” 陆玄起身转向众人,见众人随同杨云澜行礼,微微点头回应,随即对杨云澜招了招手。 二百八十一、艳羡 杨云澜一怔,不过还是走入了静室之中,正好她也还有事情要告诉陆玄。 “陆爷爷,可是太过吵闹,打搅您了?我这就叫他们回去。” 杨云澜可不知陆玄替她震慑众人的想法想法,甚至她虽然知道陆玄在此祭炼法器,却也不知这法器是为她所炼,只以为陆玄是在祭炼自家法器。 陆玄摇了摇头,他未曾与杨云澜说起这口飞剑是为她祭炼,如今飞剑既成,却是说清楚的时候了。 而且白衣教这一众左道修士在此,将飞剑赐下,正好也给这些人一些刺激,想来见得这一幕,能够让他们更为尽心的帮助杨云澜。 他不发话,只抬手一指铜炉之上的飞剑,青白剑光受此一引,在铜炉之中萦绕一圈,随即乖顺的游转到了陆玄的指尖之上。 这个时候,杨云澜也才看清了飞剑的模样,通体不过一尺来长,混然入一,并无剑柄,与寻常的剑器比较,就好比只有剑身。 此外青白剑身之上隐有金色云纹,层层结合,仿佛一条百足之虫,嵌入在飞剑之内,玄光流转,引人注目,颇为奇妙。 “试着掌控它。” 杨云澜不由自主的被飞剑引去注意,身为一个修士,尤其是元胎境界的道途初行者,一口上乘飞剑的吸引力实在不小。 不仅是因为宝物的厉害,更多的是对高层次修行手段的向往。 嗯? 杨云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愣了一会儿,才清楚陆玄说了什么话,不由惊愕道:“我?陆爷爷,这......” “炼制此剑的灵材,也算是与你有几分牵扯,其中一难得灵物,更是你昨祖母留下,如今炼就这一口飞剑,交于你手,也算是全了我与你祖母的情谊。” 对于自己与杨燕云的一些过往,陆玄从未在杨家姐妹二人面前有所隐瞒,所以两姐妹其实都很清楚自家祖母与陆玄之间的关系。 如此情况之下,陆玄一说这句话,杨云澜就明白了陆玄的意思。 她很清楚陆玄的脾气,略做犹豫之后,说道:“谢过陆爷爷!” 随即便尝试去接触陆玄指尖之上悬浮的青白飞剑。 嗡! 有陆玄的控制和指点,自然不会出现什么意外,飞剑顺利的被杨云澜掌握,虽然一时半会儿显然还不能炼化,却也能暂时带着了,只要费些心思,自然能够完全将飞剑收归己有。 运炼真气,对飞剑略做催动,顿时一种奇妙的感受升起。 杨云澜是没有法器的,护身手段除了武学和寻常符法之外,就是得自各处的普通法术了,法器她自然见识过,不过和陆玄赠予的这口飞剑也没有可比性。 看着飞剑剑身之上渐渐升起青白灵光,心中不由自主的产生一股喜悦。 与此同时,静室之外的一应修士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们得见陆玄将杨云澜召过去本就有几分猜测,如今见到杨云澜果然将飞剑操之于手,一时心中大为艳羡。 在这种羡慕的心情影响之下,对于杨云澜之前所说的话也多了几分信任。 类似杨云澜一般从陆玄手中获得这么一口上乘飞剑他们不敢想,但至少证明了杨云澜确实有本事弄到飞剑,甚至掌握炼制飞剑的必须条件。 如此一来也就意味着只要材料足够,他们也有机会获得属于自己的法器。 这般想着,众人心中更多几分期盼。 “恭贺教主获此灵宝!” 众人自然也想巴结陆玄,但同时也很清楚这只怕没有什么作用,想要获得一件属于自己的法器,还是得看杨云澜的,心理明白这个,该做什么对于他们而言也就足够清晰了。 杨云澜闻言回过神来,随即微微一笑,对着众修士点头回应,随即又转向陆玄。 飞剑乃是陆玄赐下,虽然陆玄是她长辈,可该有的礼数也不能少了。 陆玄对于杨云澜手下的这些散修并不在意,若说此前还担心杨云澜无法掌控他们的话,那么现在飞剑在手,但凡杨云澜谨慎一些,就不会受制于这些左道修士。 “此剑乃是金蜈内丹与西方太白精金铸炼而成,锋锐异常,算是金行之属的上乘飞剑,可惜驭剑之道我虽能与你指点,剑诀之上却还要看你日后自家机缘,否则今日授剑也算全功了。” 陆玄微叹,他虽有数门剑诀在身,来处都有牵扯,不好肆意传人,只需自家创出一门剑诀,却非易事,哪怕以他如今境界修为,剑术经验,也不是说想创就能创的,所以也只能暂时放下了。 杨云澜有过陆玄多番指点,还是能明白陆玄话中之意的,不过她并无多少可惜,能够得到这一口飞剑,完全是因为陆玄这位长辈的缘故,君不见白衣教这一干左道修士,不少都是修行了数十上百年的人,他们求道一生,四方浪迹,甚至连一件普通的法器都没有,她如今能够得到这一口上乘飞剑,哪怕没有剑诀,也足矣满足了。 “云澜已是心满意足。” 杨云澜回道。 陆玄一笑,随即道:“这飞剑归于你手,尚且未曾有其名,你自取一个吧。” 杨云澜闻言,略做犹疑,看着手中飞剑,道:“就叫青蜈剑吧。” “不差。” 陆玄点了点头,飞剑何名,全看杨云澜心意便可,也不必太过讲究。 ...... 杨云澜的主持之下,白衣教众人散去。 “陆爷爷,关于那妖魔之事,已有消息了,只是这几日您闭关炼器,不好打搅,所以未能告知。” 在陆玄的指点之下,杨云澜已经将青蜈剑灵光隐去,收将起来,当即提起了陆玄吩咐的妖魔之事来。 听到灵池福地的妖魔有了消息,陆玄眼睛一亮。 本以为这等妖魔隐藏起来,只怕不好寻得,没想到白衣教的教众这就带回了消息,陆玄深觉自己的方法没选错。 “现在何处?” 陆玄直接问道。 “情况有些复杂。” 杨云澜忽然有些犹豫,不知想到了什么问题。 陆玄皱眉,莫非还有什么变故不成? “说来便是。” (元宵节后掌控电脑,再补偿了……) 二百八十二、速来受死! “根据教众回禀,那妖魔如今却在秦王帐下,做了个将军,手底下领着三千精兵,很是立了些战功。” 这倒是陆玄不曾料想的,这妖怪心思不少,居然化作凡人,入得秦王帐下做了个将领,却也不知有什么心思。 “倒也是奇了,这怪做了将军,平日行事如何?” 陆玄问道。 杨云澜涨想了会儿,道:“听说只混迹秦王营中,仗着一身武艺与异术,颇得看中,倒也不曾听过做过什么恶事。” 听得这话,陆玄对那怪多了几分兴趣,较之龟蛇二怪,这怪十分不同,有些老黄的意思,但听着又不大一般,总归是有那么点特殊。 “那怪见在哪处营中,姓甚名谁?做的什么将军?” “正在林榆,那怪姓赵名文明,乃是在秦王府明威将军门下做了个郎将,手底下有七将驱使,听闻也都各有本事,很有些名头。” ...... 却说陆玄得了妖魔消息,吩咐杨云澜好生祭炼飞剑,便自下了紫贞山,往秦王治下而去。 数个时辰的功夫,便至林榆。 寻人稍问,果然听闻有一名叫赵文明的郎将,手底下领着七元厉害将领,在林榆之地颇有威名,很是杀败了几次高云国的队伍。 再问将军现在何处,也有消息,原是那高云国又攻秦地,如今这位赵将军随军出击去了,驻守奎门关。 奎门关陆玄自然知晓,本是梁国边关所在,如今梁国国灭,自然成了秦地边关。 高云国乃是古元昊国后裔,与雪域来人合作后,才创建了如今高云。 古元昊国便是凶悍之属,如今这高云国却也不差多少,但得时机,每每便攻伐秦地边关,多年来战事不少,也迫得秦王府一时无力顾及中原局势,只能龟缩秦地。 你来我往,双方已经是‘老朋友’了。 ...... 奎门关。 昔年防范元昊国,也是一处雄关,后来高云复国,又经过修缮,如今已是恢复了旧时风貌。 “将军,那高云贼将又来叫阵了,便准我去将他斩了罢!” “说过多少次了,军令不至,便不可出城迎战!” 关内主将营帐所在,身为守将的赵文明正在呵斥手下。 这位奎门关守将,着实有几分威势,身长八尺,高大雄壮,相貌堂堂,一脸虬髯,臂膀粗大,哪怕身着军中便服,依旧如山岳一般,赫然便是一副猛将身姿。 而帐内另外一人,虽较之赵文明万要矮上一些,却也不差多少,同样一副猛将身躯。 这人却是赵文明手下七将之一,亦是结拜兄弟,名曰张元波。 这张元波本事不小,擅使一杆长枪,在赵文明手下七将之中实力排行第一,可以说仅次于赵文明。 听得赵文明这话,张元波似有几分不服,不满道:“兄长,以你我兄弟的本事,何须如此委屈自己,那明威将军不过是个凡人罢了,能有什么本事,我等就该直接去找那秦王,如是秦王有几分眼力,你我兄弟便叫他给个大将军当当,帮他一统天下,若是有眼无珠,便去别处,总有识货的人不是,何必在此收这约束?” 赵文明闻言,面色一沉,冷声道:“你以为当今这九国便只你我有些特殊本事么?不说别处,便是秦王府中,就有不差于我的修士存在,我等若是胡来,叫人看破了你我身份,届时怕是只能逃到别出去,紫府洲之地,还有哪处能比梁国所在来得繁华?勿要再胡言乱语,好生挣些功绩,届时位极人臣,买上一处大宅子,娶上几房妻妾,岂不美哉?莫不是忘了你我兄弟在荒山野地的苦楚日子了?” 这话落音,张元波面色微变,他有些冲动,却非蠢货,自家大哥说的这般明白了,如何还能不清醒。 当下惭愧道:“大兄说的是,是我冲动了。” 赵文明罢了罢手,道:“在我面前到也罢了,日后切莫在外人面前再说这话,否则坏了大家的富贵,可莫要怪我不讲兄弟情谊。” 说到这,微微一顿,又道:“几位兄弟那边,怕也是与你一般想法,你回去之后,也与他们说说,万万不可坏了事情。” “喏!” 张元波拜道。 ...... “报!” 兄弟二人正说着,忽然兵士来报! 赵文明细问,就听那兵卒道:“禀将军,刘将军听不得那高云贼将叫阵,取了兵器,出城斗阵去了!” 嘭! 听得这个消息,赵文明大怒,转手一拍长案,喝道:“如此莽撞,如何成大事!” “元波!” 张元波此时已有几分冷汗流出,他等七人虽与赵文明结为兄弟,其实说不上什么情分,不过是佩服赵文明本事,跟随他罢了,所以敬畏居多。 现下听得三弟刘达不等自家消息,便匆匆出战,一时心中也自担心赵文明责怪。 “末将在!” 张元波忙应答。 “城头观战,如有所失,刘达当尊军法,届时你来主持!” “是!” 张元波不敢多言,只能尊令。 ...... 且不说奎门关内如何,却说陆玄,来到了奎门关后,并未急着入关去寻那赵文明,存着先看看那赵文明行事的心思,敛去气息,在奎门关周围观察起来。期间确有几分收获,根据兵卒门的交流,他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譬如这赵文明果真本事不小,屡战屡胜,很是得手下兵卒的敬仰。 最主要的是,这人治军有方,兵法之道也是不差。 听得这个消息,陆玄其实有些惊讶的,他本身就对赵文明妖魔之身,却加入人族军队有些惊奇。如今得知这妖魔居然还有治军的本事,如何能不惊讶。 这让他对这赵文明越发的好奇起来。 这段时间得来的消息,都证明这妖魔与龟蛇二怪口中提到的那强取豪夺的煞神大不一样。 而就在陆玄琢磨赵文明此妖具体何等来路,以至能有如此本事的时候,正逢高云国之人叫阵。 正看着,就见那奎门关忽然关门大开,而后一名手持双锤,身材庞大的汉子,便骑马冲将而出。 大喝道:“某乃赵将军帐下偏将刘达!哪个方才叫阵,还不速来受死!” 二百八十三、打马便走 “某家周黄虎在此!贼将死来!” 话只落音,高云阵中,便有一员将领冲将而出。那将身着银鳞山文甲,头戴红翎凤翅盔,身长九尺,身躯凌凌,相貌堂堂,手持丈八精铁槊,坐下黑云嘶风兽,端的是气势非凡。 “来得好!” 刘达见得这员将领,眼睛顿时一亮。 他本以为高云国俱是凡类,还寻思不能有个对手能够尽兴,不想高云还有这等猛将! 当下兴致大涨,双锤一提,便与周黄虎战至一处。 铛! 两方军阵,只见双马飞驰如电,眨眼间的功夫,二人手中锤槊便撞在一起,下一刻,一声炸响,耳中顿时一阵嗡鸣。 霎时间,尘埃卷涌,风云激荡,铛铛之声不绝于耳,二人马上交战,势大力沉,快若闪电,一时看不清身影。 双方军阵之人惊异于二将本领,心中惊异,却不知交战二人心中惊讶也自不少。 且说刘达,追随赵文明之前,也是妖魔化形,只与其余六位兄弟混迹山林,自称大王。 并非凡类,追随赵文明之后,从赵文明手中学了一路锤法,借着一身妖魔巨力,渐生骄横,也是为此,才十分受不得高云叫阵。 他自持捶法精湛,妖力过人,尤其经历几次交战之后,随手锤杀不知多少兵将,更觉除了自家几位兄弟之外,便是无人能敌了。 却没料到,眼前这持槊的贼将,本事竟不下自己,尤其每每兵器交击,自身妖力便震荡不已,双臂更是发麻,这对手着实有些出乎自家预料。 不由付道:“不想这高云小国竟还有如此人物,难怪知道我等兄弟驻守奎门关,居然还敢来叫阵,不过也好,正想着此番出阵若不能立个大功,大兄那里不好交代,若是斩了此人,大兄必然赏我!” 念及于此,刘达双锤使得愈发奋力。 周黄虎有些郁闷,本拟以自家本事,轻易便能破了这奎门关,谁料这才出来应战的,便有如此本事,听说这守将颇有几个兄弟,眼前这人叫刘达,显然不是主将,虽说感应之中,这刘达本事尚且差了自己几分,且自家神通尚未出手,也不怕败于敌手,可一想到如此本事的人物,奎门关中还有七个,一时也不由头疼,秉着这等心思,甚至神通都不敢轻易用了,深怕底牌出尽,叫人有了准备。 “好在这人本事武艺俱不及我,虽有几分气力,但也算不得什么,待我多出几分力气,将他拿了,再做计较。” 周黄虎心中暗想,手上也卖力了几分。 二人又战了几个回合,刘达渐渐落入下风,当是时,只见周黄虎一杆长槊,倏忽挑开刘达一双铜锤,刘达一个不稳,双锤脱手飞出,眼见便要被斩于马下。 “着!” 正这时,只听刘达一声大喝,霎时一道灰白流光朝着周黄虎面门而去。 周黄虎微惊,不想对手还有异术在身,好在反应不慢,抬手长槊正将流光裆下,顿感双臂大震,酥麻不已,着实力道不小。 仔细一看,原是一枚三寸来长,黄白颜色的獠牙。 仿佛法器,又不大相同,威力倒是不凡,若非自家兵器也非凡物,只怕已经被打落马下了。 未等多看,回过神来,却见刘达打马便走,已是逃远了去。 眉头一皱,长槊将那黄白獠牙挑在手中,只得是在高云一干兵卒的欢呼声中打马而回。 ...... 兵卒眼中,是双方斗将,你来我往,英雄气十足,哪怕自家将领败走,也足以佩服本事。 可在陆玄眼中,这奎门关内外,却是妖气冲天。 尤其斗阵二人,一身妖气涌动,简直百里之外都能看到动静,而妖气之中,一猪一虎两头妖魔,更是叫人无言。 陆玄知晓赵文明身份,对于他手下有妖怪存在,并不奇怪,反倒是高云一方,那自称周黄虎的虎妖,叫他有些惊讶。 一个是此妖如同赵文明一般,入军中做了个将领,着实古怪。 二个则是此妖一身法力,并不纯粹便是妖气,夹杂着一些其它的力量,手中兵器,也有一些熟悉的气息,仔细说来,有些佛门的意味在里头…… 这让陆玄一时沉吟,这怪显然颇有来历,再想到高云国是在雪域高原之人支持下才复的国,当下有了几分猜测。 他知道雪域之人一直插手俗世战争,没想到如今还还不见半点收敛,连周黄虎这等妖类都来了,可说是十分肆无忌惮了。 当然陆玄也只是想想,雪域之人显然也不敢搞的太过的,若只是寻常元胎层次的存在,自有人去对付,也不必他这样的修士插手。 如此想着,陆玄看了那渐入营中的周黄虎最后一眼,转将注意放在了奎门关中,只这一会儿的功夫,似乎关内又生变故,眼见得刘达的妖气竟然又有爆发,不知生了何事。 见得妖气,陆玄念头一动,悄然凑了过去。 还丹本事,入得关内,只要他不想,没人能发现,即便堂而皇之的在兵卒之中走动,也没人能够发觉。 而当他来到营中的时候,就见方才还在关外与周黄虎交战的刘达,如今正被两名与他一般打扮的将领锁扣压着,跪伏在赵文明面前。 陆玄是第一次见到赵文明此人的面貌,不过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倒不是因为如何注意细节,主要是此人身上水火莲花气息。 说来得见此人,他也是略有几分惊讶,此人确实是妖魔,可一身妖气却十分收敛,尤其水火之气练的相当不差,若是境界不到,只怕都瞧不出他妖魔之身,也是十分难得了。 正在他打量赵文明的时候,内中刘达正在大声喊冤。 “将军,末将此番虽败,自认还有几分功绩,总不至于如此,为何锁拿于我?” 听其口称将军,便知还算冷静,也不认为赵文明真会处置他。 “刘达,我看你真是糊涂,你真真还不知自己到底错在何处么?” 赵文明冷声道。 刘达皱眉,他哪里懂得那么多弯弯绕绕,本也不过是个山野妖魔,可没那些见识,一时不解赵文明之意。 “大兄此话何意?” 终究察觉几分不对,赵文明似乎动了真格,于是低声问了句。 二百八十四、将军 “是谁叫你出关应战的?可有我的军令?” 刘达懂了,虽然山野妖怪出身,但这段时日耳濡目染之下,多多少少也了解到一些规矩。 无非就是军令而已,他还道是什么事情,人类的军卒们说的严重,可他却不以为然。 以他的本事身份,他不认为自家大兄会因为这事儿把自己如何,之所以如此态度,想来还是做给这些兵卒看的。 如此想着,他松了口气,也有些不屑。 这些人类兵卒能有什么用处,不过凑个人数罢了,为了这些人的看法,自家大兄这般做法,未免有些罔顾兄弟情分。 “此是刘达自作主张,甘愿受罚!” 刘达对此不当回事,也没多想,只想着尽快搞定就行。 今日与那高云国将领大战了一番,大意亏输在对方手上,连带自家还损了一颗宝牙,实在叫人有些不甘,待这里的事情处理妥当了,自是要去找回场子...... “刘达不尊军令,擅自应战,且败于敌手,落了我军士气,当军法处置!” 正在刘达还想着怎么对付周黄虎的时候,赵文明冷然出声:“张将军,按军法,刘达当如何处置?” “按令当斩,以禁效尤!” 张元波想起此前营帐中的对话,以及被赵文明说明利害的兄弟们,咬了咬牙,走上前来。 且不说这话一出,旁人如何做想,只说这刘达听了,却是一愣。 回过神来,就是有些难以置信。 险些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大兄!!” 刘达惊怒出声,一时顾不得许多。 然正要开口,却被张元波封住了喉舌,再无法出声,尤其一身真气,早在之前就被禁下,如今更是无力反抗。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两个兄弟拖了出去。 一声闷响过后,刘达已经被张元波所斩,眼见得原形毕露,原是一头大野猪,不过被使了幻法,倒也没有哪个凡人瞧出不对,只觉得自家将军威严至此,军令如山,心中更多敬畏。 ...... 这一幕幕都看在陆玄眼中,越是对这赵文明有些了解,他就越是惊讶。 若非知晓这赵文明是个实打实的妖怪,只怕他都以为是哪位兵家教出来的弟子了。无论是练兵还是治军,又或是打仗,此人手段都非常纯熟,尤其今日所见,为了维护军令威严,自家兄弟说斩就斩,实非常人若能为。 想着这几日所见,陆玄心中有了几分念头,如是将这怪收服,说不得还是件两全其美的好事,只是不知对方愿否。 如此想着,陆玄隐去身形,只等入夜。 ...... 夜晚,奎门关一时安静下来。 寂静的营地内,一道小小身影飘散而过,眨眼的功夫,就遁入了主将赵文明的帐中。 “谁!” 赵文明道行不低,营帐只微风入内,他便察觉,冷眼看去。 只是下一刻,不由皱眉,来者似乎有意让自家知道。 未等细想,却听声起,“贫道陆玄,赵将军有礼。” 定睛一看,才叫见一唇红齿白的青袍道童映入眼帘,心下顿时一惊。 盖因这童子此时离他不过丈许,然而他此前却一点感应都没有,仿佛突然显出身形一般,如何能不惊异。 童子能有这等本事,只能说明境界远在自家之上。 正琢磨这事儿,赵文明念头一转,却想到了道童言词。 心中又惊,付道:“这童子境界不俗,却又与我见礼,似是专程为我而来,但如此态度,又非高云国人,到底是何来历,有何目的?” “仙童何来?” 赵文明心中念头百转,虽然还算冷静,一时却也有些意乱,许多事情难免捋不清楚,只能开口询问。 “贫道有一处道场,见在参上山一方灵池之中,那池中有我一桩物件,本是福地钥匙,却不想被人取了去,无奈四处奔走,想要寻回此物。正巧前番捉了两只为祸人间的妖怪,一龟一蛇,原是我那灵池所出,自二怪口中,才知我那一桩物件被人取走,此番拜访赵将军,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陆玄娓娓道来,也不隐瞒,只是言语之中没有说明自己才是后来之人,这道场之说也是近来才有的。 不说陆玄心思如何,只说赵文明,听了陆玄这一番话,心中顿时一沉。 他本是玄明山清风洞一只黑虎成精,后被一名左道修士收做了脚力,那修士颇为良善,见他尽心尽力,便传了他几分本事,还教他人世道理,武艺兵法。 后来老道羽化,他便葬了躯壳,自拿了老道一桩铁鞭法器,回到清风洞做了几年的山大王。 静极思动,便下了人间,正在参上山打跑了两个不知好歹的妖怪,得了一桩厉害的宝物。 后来借着宝物和一身武艺,也才收服了七怪,后来为了人世富贵,便参了军,成了这秦王治下的军将。 他随老道颇学了一些兵法,胜了几仗之后,领了些兵马,倒是愈发来了兴趣,觉着学有所用,很是满意,也才愈发专心军阵。 后来也便有了如今成绩。 参上山是他得宝之处,却未曾多待,自然不知是谁人道场,如今陆玄一番言述,他自以为是宝物主人找上门来,如何能不担心。 尤其陆玄悄无声息摸到他这里,明显本事非凡。 想到那桩宝物,心中顿时一苦。 他是个聪明妖怪,不然也学不会这多本事,连兵法都有模似样,所以在对陆玄了解不多的情况下,根本不敢贸然与陆玄起了冲突。 “却不明白仙童之意。” 赵文明道。 陆玄见赵文明如此,也不奇怪,微微一笑,只轻轻一捏指诀,对着赵文明一点。 得见陆玄举动,赵文明还有几分疑惑,不过很快随着怀中一阵温热,就觉不好。 只是未等他如何反应,一点流光已经自他怀中飞出,眨眼浮于陆玄掌心之上,赫然便是一株青莲。 赵文明下意识抬手去抓,就见陆玄微笑看来,身躯不由一顿。 回过神来,便是一声苦笑:“真人好本事!” 说着,悄然往袖中摸去。 哪知就在这时,却听陆玄道:“我劝将军轻易还是莫要动手,贫道境界虽然寻常,自觉还是要强过将军几分的。” 动作不由僵住。 二百八十五、西方太白精金 “此物既然有主,某自不会强争,如今正好也算是物归原主。” 赵文明面色尚且不变,心里却是心疼得紧。 水火莲花在他手中待了许多年头,对修行帮助不少,斗法护身更是不知多少次,对于莲花的宝贝之处,了解颇深。 如今却要舍掉,哪里能不心疼。 可他也清楚得很,眼前这神秘来访的陆姓道童,手段高明,全然看不破境界,连他祭炼多年的宝莲,都轻易夺了过去,不是个寻常人物。 不管陆玄灵池道场的说法是真是假,与之起冲突显然都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对比之下,也只能做出取舍了。 对面陆玄听了这话,却是愈发满意,赵文明不论智慧手段,都不是寻常妖怪所能比较,就算人类之中,也少有人能及,实在是难得的妖才。 这等人物,既然见了,难免叫人生出招揽之心。 略做琢磨,陆玄道:“我也不瞒将军,我那道场所得时日并非多久,说来将军反而是先到之人,之前言论不过试探。近日观来,将军并非为祸人间之辈,所以我本想着出些东西,换取将军手中宝莲,倒不想将军如此干脆。” 赵文明闻言,心思变换不定,不过脸色倒是好看了不少。 陆玄能够将这事儿明白告知,至少能算行事磊落。 “原是如此,不过既然关乎真人道场清静,也不必说什么换取了,真人直接取走便是,只当结个善缘。真人如此本事,高修人物,日后若有机会,指点一二,也便足矣。” 赵文明并未因为陆玄这一番话态度就有何改变,或者说他很明白,陆玄实力放在那里,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其实他做出怎样的选择并不重要,结果还得看陆玄的态度。 听得这话,陆玄不由又点了点头,这赵文明实在冷静,寻常妖怪,即便老黄那等,或许聪明狡猾,终究都是小聪明,相对而言,赵文明行事风格显然大有不同,却也不知此人到底有过何等遭遇,以至养成这等不俗模样来。 “将军莫言多想,贫道本是哀牢山炼气士,算是玄门中人,非是邪道。对于妖精鬼怪,也无偏见,将军虽是妖身成人,却无恶举,而此物也是将军机缘所得,我又如何好强取?” 陆玄摇头一笑,随即道:“这水火莲花涉及贫道道场,乃是必要之物,否则贫道也不会贸然来访。既然取走了将军一宝,自当回还一物才好。” “不过法器难得,贫道身上也无合适法器还报将军,倒有一个补偿的法子,不知将军能否接受。” 赵文明不知陆玄卖的什么关子,不过看他陆玄如此态度,便知还是有原则的人,至于是否玄门,他倒是不甚在意。 他是妖魔,也未拜师,玄门魔教并无区别,反正不少玄门修士,降妖除魔,相对魔教修士,多数时候对于妖物态度反而更为偏见。 “不知真人何意?” “我观将军袖中有一口铁鞭,虽有几分灵机,到底算不得正经法器,如是将军愿意,贫道可添些材料,助将军炼成法器。” 听到陆玄提及自己的袖中铁鞭的时候,赵文明面色便是一变,他除了水火莲花之外,一身本事泰半都在这一口老道留下的铁鞭之上,不论武艺法术,少不了此物加持。 此物虽非真正法器,本身却也不凡了,按着老道的说法,只需勤加祭炼,二百年内便有希望炼成真正法器,如是在俗世之中吸收煞气,更能缩短时间。 事实上他加入军中,也不乏其中原因。 如今陆玄取走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水火莲花,还提到了自家铁鞭宝贝,他心中一时如何好接受? 即便陆玄的表达并无恶意,说的反而是补偿,可难免少不了怀疑。 此世修行,法器异常难得,即便峨眉这等玄门大宗,法器也不多见,尤其飞剑之流,也不是谁人都能有的。 甚至话说回来,出身哀牢山的陆玄,哪怕门下仅二人,也不见严白凤赐下飞剑,由此可见飞剑难得。 其实这也是灵蛟儿如此记挂陆玄丢失的碧云簪的原因,当时的陆玄初入仙途,碧云簪得来容易,不知珍贵,但灵蛟儿师门指点,却对这件事情了解得多,所以当时才会如此重视。 后来陆玄也才明白,不过没多想罢了。 说来也是他机缘深厚,不然替后辈祭炼飞剑这种事情,很难发生在寻常修士身上,哪怕这飞剑只是初成,还不是很成样子,需要祭炼多年才能发挥厉害。 话有些说远,总而言之,这铁鞭就好比有机会炼成法器飞剑的胚胎,对于寻常修士而言,是十分珍贵的,甚至某些意义上水火莲花这种只有特殊用处的宝贝还要来得珍贵。 是以赵文明未免多想,若说水火莲花被陆玄拿走,他只是有些心疼,看在陆玄的神秘实力上,勉强忍耐的话,那么自家这一口铁鞭还要被拿走,就不能接受了。 “法器祭炼,本是积累功夫,我自家打磨便是,不劳真人了,真人如是有意,修行之上,指点一二便也罢了,实在不必什么补偿。” 赵文明道。 陆玄如何不知赵文明心思,微微一笑:“贫道手中有一些西方太白精金,想来能有所助益,所以才有此提议。此物我倒可以直接分给将军,可没有莲花在手,想来将军祭炼还有些麻烦。” 陆玄清楚赵文明大略的心思,也无意弄出太多误会,话一落音,便从剑匣之中取出了一点太白精金。 西方太白精金本是婴儿拳头大小的一块,为杨云澜祭炼青蜈剑耗费了些,消耗却并不多,陆玄干脆将太白精金分作了几份,方便日后使用。 如今赵文明面前,刚好就直接拿了一块出来。 赵文明见识不多,没有见过真正的西方太白精金是什么模样,但看到陆玄手中这经过处理的精金之后,还是第一时间看出了这一块材料的不凡。 如果炼入自家铁鞭之中,确实能够有所增益,或许变作真正法器也并非不可能。 想到这里,赵文明呼吸略微有些急促…… 二百八十六、黄虎 同一个修士,有法器和没有法器在手,实力简直就是天地之别,尤其是对于底层之人而言。 如陆玄所言是真,能将自家兵器炼成法器,那他的实力几乎能够再上一层…… 赵文明心中已有所动,若非对陆玄心思实在存疑,只怕他这会儿已经点头应下了。 “罢了,此物且予将军,若是日后有所需,可去参上山寻我。” 陆玄对赵文明想法再了解不过,琢磨真要收服此人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此人虽有几分不同,尚且没必要如此耗费心思。 说着,陆玄便将那一小点太白精金丢给了赵文明,随后不等赵文明回应,便要离开。 只是离去之前,还是留下了一句话。 “以将军手下几个兄弟的脾性,只怕日后少不了弄出祸事来,如是在秦地待不下去,也可去紫贞山白衣教,那白衣教教主与我有几分关系,许能予将军一个前程。” 言罢,悄然无踪。 只留得赵文明原地愣愣站了会儿,随后捏着那点太白精金坐回案下,面色变幻不定。 …… “这赵文明且不去想了,此番本也只是为了水火宝莲而来,如今既已功成,余下倒也不必纠结。” 离开赵文明大账,陆玄即出奎门关,琢磨赵文明此人,确非凡类,如能收服,是个助力,可惜时机未到。 陆玄摇了摇头,暂且放下,倒是想起了今日所见的那名高云国将领来。 那人自号周黄虎,妖魔之身,本事不差,隐隐还带着几分佛门气息,却不知与雪域佛门有什么关系。 陆玄与雪域佛门早年因为几件事情,也算有不少纠葛。 而且仔细说来,自家师姐秦韵与之还有恩怨。 如今蒙舍国虽然还在,但与覆灭也差之不多了,只怕施浪也是看在秦韵的份上才没有将大和城占了去。 更别说昔年先有斗剑之争,后来秦韵与韦陀等人又曾因法明和尚缘故,有过一番波折。 此外白衣教如今依托楚王府,与高云、雪域佛门也能说是对手。 诸事交叠之下,陆玄与雪域佛门自然少不了因果。 周黄虎此人,很自然的让陆玄想到了雪域佛门,如是雪域佛门还在插手高云与中原的战争,陆玄也想多些了解,不说别的,替白衣教弄到些许信息,教他们有所准备也是好的。 毕竟真要是雪域佛门入侵中原,短时间内可能受到冲击最大的就是白衣教。 二者到底都是依托底层民众存在,某些意义上,白衣教和出王府合作,与雪域佛门联合施浪、高云异曲同工。 陆玄因各种原因对雪域佛门观感不是很好,如今自家后辈又主持白衣教,如今做一番打探也就是顺手的事了。 …… “今日周将军首胜归来,大振士气,合该浮一大白,请饮此杯!” 相对奎门关内安静,关外的高云国营帐就要热闹许多。 周黄虎首战便胜,尤其击败的还是颇有名头的敌将,此外也展示了自家手段厉害,高云一方的主将,自然要好生庆祝一番。 倒不是不知这时候最好莫要放松警惕,只是一来主战场并不在此处,双方更多是在对峙,甚至高云一方还巴不得秦将出关迎战。 再一个,周黄虎其实是新到之人,对于这阵中将领来说十分陌生,之前未免有些轻慢,如今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赔罪,免得恶了强人。 先前周黄虎尚未出过手,或许众人还有所质疑,但现下见了实力,又知对方空降而来,朝中必然有靠山,日后前程远大。 对于众人而言,他们不仅是想要赔罪,如今还生出了交好之心。 周黄虎昂首挺胸,垂眼淡淡看了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只饮了一杯,算做回应。 倒不是看不透彻,不知人情世故,只是本性如此。此外他受和尚差遣,来此支持高云战局,并非本意,加上来到这里之后,实在无人能入眼,尤其种种腌臜心思,也教他十分不喜。 若非和尚缘故,这帐中一应人等,早被他吞嚼了。 能够在众人面前保持如此态度,已经算是他足够忍耐了。 而且相对于与这些人在此说话,他更愿意与奎门关中的人比斗。 好比今日斗过的那员秦国将领,那持双锤的将领虽然本事比不得自己,但实力也不算差了,尤其他能够感应出对方也是同类,心中好奇,自然兴致更大。 再一个就是他生来便煞气十足,如今能有相和的对手,如何能不心痒,除此之外,他还有一种预感,这奎门关中,或许有自己的一桩机缘。 妖类入道,修行三百年,周黄虎被自家这直觉救过数次性命,也得过数次机缘,为此,他速来对这直觉十分信任。 听那和尚所言,如今正是大争之世,说不得自家也有机会步入那玄光之境,日后成就一方大妖。 如是想着,周黄虎更没耐心与帐中众人虚与委蛇了,自顾走出了营帐,远远望向了奎门关。 心中期待着明日与人交手,乃至攻破城关,获取那一份机缘。 周黄虎是今日庆祝的主角,自然是众人关注的,得见他半个招呼都不打,便走出了营帐去,似乎十分不屑与他们共处的模样,众将领面色都不好看。 谁人有意交好,却热脸贴了冷屁股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更何况在场都是手握兵马的将军。 只是想到周黄虎的本事和可能的背景,一时间众人明面上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只能将这不快憋在了肚子里,相觑一眼,一时帐中稍作沉静,过了一会儿才复又热闹起来。 “这位将军有礼了!” 周黄虎正琢磨奎门关之事,倏忽一道声音自耳畔响起,却吓了他一跳。 越是对自家本事自信的人,就越是难以接受这种突如其来的靠近。 周黄虎虽然有些见识,知晓世间不少仙圣人物,神通广大,本事远远在自己之上,可他同样也认为,这等人物几乎不会出现在他面前,这般念头之下,这营中突然响起,让他半点都未有察觉的声音,自然出乎了他的预料,也足以叫她受惊了。 “何方神圣,敢在此捉弄某家?!” 周黄虎忍不住喝道。 二百八十七、聪慧 “贫道哀牢山炼气士陆玄。” 既有问,便有答。 哀牢山炼气士? 听得这话,周黄虎眼目一瞪。 说来也巧,周黄虎正是南疆来客,若说以他见识或许对中原诸多宗门不甚了了的话,那么哀牢山的名字,却正好听过。 尤其他也知道,那和尚对于哀牢山,似乎也颇为忌惮。 仔细回忆,听闻哀牢山上有一位仙姑,门下两名弟子,在南疆都颇有名头,境界不俗。 念及于此,周黄虎心下不由一沉,实在不知哀牢山弟子,为何寻上门来。 莫非…… 忽然想到了那和尚身上,和尚与哀牢山似乎便有恩怨,难不成这哀牢山的修士是为此而来? 心下嘀咕,周黄虎却也不敢怠慢。 他虽有几分道行,但面对哀牢山这等存在,就好似凡人之与他,不敢失了恭敬。 “原是哀牢山的真人,某家周黄虎,不知真人寻某何事?还请现身一见。” 周黄虎拜道。 “周将军倒是好胆气。” 伴随此句入耳,周黄虎便见身前一名道童显露身形。 心中惊异的同时,也不由有些疑惑。 他身处南疆之时,从未听闻过哀牢山还有如此模样的弟子?是新收的弟子还是哪位真人门下伺候的童子? 好在他还知道,哀牢山似乎因为身处南疆的缘故,对于妖物并无什么偏见。 “敢问周将军,不知与雪域佛门有何关系?” 陆玄开门见山,这周黄虎显然也是个明事理的,且观其模样,似也听过哀牢山名号,此外其为妖物成精,并无人世许多讲究,想来能识时务。 周黄虎一听这话,念头转动,瞬间想了许多事情,当即便明白,眼前这位的来意只怕与那和尚脱不开关系。 稍作琢磨,周黄虎抱拳道:“确实如此,不过某与雪域佛门也不甚相熟,只是认得其中一名僧人,受其所托,来此助阵高云,未知真人问此所为何事?” 果然是雪域佛门。 陆玄心道。 “我倒也认得几位雪域高僧,其中有一位法明和尚,还是施浪国国师,未知将军可是识得?” 周黄虎心中一惊,付道:“这哀牢山的童子果然是为了那和尚而来,这却有些麻烦,那和尚不是个好对付的,这哀牢山的人更是不能招惹,我该如何是好?” 陆玄一言既出,却见周黄虎愣住,便知对方必然识得法明,且观其模样,说不好来此助阵高云,便与法明有关,否则不至于这般表情。 “周将军?” 见周黄虎愣神半晌,陆玄不由唤道。 他提及法明并非有意,只是试探,不想周黄虎竟然真与其有几分联系,这叫他不由得多了几分想法。 昔年九嶷山事,便与这和尚有过不少纠葛,后来秦韵与韦陀几人去寻法明的麻烦,却被他使了算计,逃去一条性命,这些年来,虽然也有探查消息,可总没个着落。 如今得见周黄虎如此模样,说不得就能探出那法明和尚线索,了结恩怨,陆玄自然起了更多心思。 周黄虎被拉回神,满腹心思的看了陆玄一眼,想了想问道:“未知真人与法明长老是什么关系?” “有些恩怨。” 陆玄对此直言不讳。 周黄虎本事境界他清楚得很,所以也没有那些个诳人的心思,只不过看对方还算明事理,这才好生询问,这话说出,只看周黄虎如何回应了。 若是不配合,陆玄也只得显露几分本事,免得不好合作。 周黄虎闻言,有些无奈,他大抵看出了陆玄的态度了,于是长叹一声,拜了拜道:“不瞒真人,那叫某家来此助阵的和尚,正是这位法明长老……” 周黄虎说着,便将自家经历一一道出。 要说他为何如此,倒也不全是因为陆玄态度,还因为陆玄放开的些许气息,让他知晓了厉害。 ...... 却原来,周黄虎本是南疆之地修成的虎精,如同老黄一般,偶然入了旁门左道,做了个左道弟子。 只是不得正法,只学了几分武艺和炼气的本事。 后来那门中有人要收他做个坐骑,周黄虎不甘,便从其中跑了出来,山野中混迹,意外得了几分机缘,炼就几分法力。 哪知他在山中潇洒,前段时日却撞上了法明和尚,这和尚端的霸道,将它捉了,下了咒术,又许了几分好处,教他效力高云。 周黄虎不想丢了性命,只得来此。 “后来之事,真人也都知道了……” 周黄虎说完,看着颇有些无奈,想也是对法明和尚有些怨愤。 “那和尚不是个正经来路,迫人替他效力,真人乃是哀牢修行,玄门弟子,还请出手,治一治那和尚才好,否则还不知有多少同道,受其胁迫,进入这凡尘俗世之中,造下许多杀业。” 陆玄听罢,看了周黄虎一眼,却未表态,这虎妖也是个有心思的。 知晓了陆玄来历,又领会他境界法力,还知道他与法明有些恩怨之后,便果断将法明的信息都卖了出来,也能说有几分聪明了。 不过陆玄有些不解的是,周黄虎口中的法明和尚与他记忆之中的似乎有些不同。 就他知道的那个法明和尚,虽说行事也有些恶心人,可终究还算有几分古怪原则,不至于做出这等歪门邪道的事情来。 如此想着,陆玄未免有些不太确定自己要找的法明是不是周黄虎口中的法明。 略做沉吟,在周黄虎有些期待的目光中,陆玄又叫他说了说法明的模样,以及些许能够帮助分辨的信息,却都与他记忆之中的一般无二,唯一的区别就是,行事风格着实有些不同。 “莫非是这和尚经历了什么事情,性情有了变化?或许与那白骨宗楚休有关?” 陆玄暗付。 这也不是没可能,本身道门炼气士,就有心魔入体的风险,佛门在这种事情上更为甚之。 所谓佛魔一体,并非虚言。 要说法明因为什么事情入了魔也不值得惊奇。 如此一想,陆玄不由微微摇头,若是事情真如他的猜测,一时倒也叫人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不过话说回来,他与这和尚本有纠葛,要是对方入了魔,正该出手解决一二。 二百八十八、张相 虽然陆玄并未做出什么承诺,但显露些许手段后,周黄虎愈发恭敬了。 有问必答不说,甚至自己提出离开高云营阵,领陆玄先去寻那法明和尚。 “某与这高云国也无甚牵扯,来到此地都是受了法明和尚的差遣,对于战阵之事倒是略有几分兴趣,不过更爱自由些,以真人本事,定能将那和尚治了,某愿领真人去寻,只盼得个自由之身。” “倒也不敢夸口收了法明,不过周将军既有此言,不拘结果如何,贫道必不叫那和尚再胁迫将军。” 对于周黄虎如此明白事理,陆玄也是十分满意。 同是妖类入道,周黄虎却比那赵文明要懂事许多。 …… “那高云胜了一阵,按理不该如此安静才是,可今日怎不见有人叫阵了?” 站在奎门关城头,赵文明看着远处一如往常,不见什么异象的高云军营盘,微微皱眉。 他倒不是觉得有人叫阵就是好事,只是担心高云一方还有别的谋划。 身为驻守奎门关守将,赵文明除了不让高云国军队攻破关隘的责任之外,还有着掌控眼前这一阵高云军阵行动消息的任务。 凡有异动,需及时把消息传上去,相助主帅统筹全局。 甚至从某些意义上来说,这个任务比守住奎门关还要来得重要。 两国交战,本身就是信息层面的交锋,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道理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一关一城的得失,比起全局而言,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赵文明学过兵法,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是以才会在高云军阵行动出现变化的时候,立即来到城头观察。 “来人,传令吴将军,找人去探探对面的消息。” “是!” ...... “我这一失踪,那些个高云的军将只怕很快便会将消息传回去,届时法明和尚极大可能便会来寻我,说来这和尚虽然在高云国都,但其行踪诡秘,此番就算去了回碧城,也不定能寻得其人踪影。依我之见,真人或许可以留在此地等那和尚来寻,机会反而更大一些。” 离开高云军营盘之前,周黄虎如此提议。 陆玄听了,却不由摇了摇头:“有几分道理,只是那法明和尚如今有何等本事尚且不知,说不得他使了什么法子,能掌握将军的行迹,若得了将军离开军营的消息,或许还会认为你有意谋算,反而打草惊蛇,犹是不美。” 说到这里,陆玄微微一顿,又道:“而你回去寻他,这便不同了。或是与阵中军将不合,或是遇上了强敌,都是能够推说的理由,和尚也不回第一时间想到什么不对,哪怕有所怀疑,也不至惊走,总有贫道出手之机。” 周黄虎听了,点头不已,他有几分聪明,多的却也不愿意去想,如今陆玄点明,才是恍然,不过很快又有担忧:“若是那和尚真有如此神通,岂不是也能通过我了解到真人的行迹?反而坏了事情?” 只是未等陆玄回应,他自己便想明白了,以陆玄本事,即便法明和尚有些神通手段,只怕也不会察觉到陆玄的到来。 “以真人境界本事,却是我多虑了。” 陆玄见他如此,微微一笑,也不做什么回应。 …… 且不说陆玄劝服了周黄虎,二人趁夜悄然出了高云军营,却给醉饮了一夜的军将们带来了不少的麻烦。 虽是讨好周黄虎,喝了不少的酒,不过身为军中将领,到底还是没有喝上太多,弄个大醉。 大多都留了余地,免得遭了敌军的偷袭。 是以翌日众将还是起了一个大早。 而用朝食的时候,他们才发现了不对,周黄虎失踪不见了。 事实上昨夜便有营兵通禀过,只是周黄虎自从来到此地,表现得都比较孤僻,平时夜里,也不乏独自一人四处游荡的习惯。 众将都知道周黄虎的这个习惯,因此并没有太过在意。可往日周黄虎就算夜里外出,清晨都会准时出现,待金乌东升,便会前去关前叫阵。 今日不见回转,等了许久都没有看到身影,众将才发觉不对。 便是周黄虎尚未显露本事,只凭众将猜测的背景,他一旦失踪,就足够叫人不敢怠慢。 因为上面问责起来,他们责任不小。 更何况周黄虎如今斗将得胜,显露本事,又鼓舞了士气。 却因为他们弄出来的酒宴失踪不见,这其中的责任,可不是一般人能顶得住的,至少奉命攻伐奎门关的众将不行。 一个不好,掉脑袋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这事儿的发生,对士气有影响不说。想到其人本事,兴许来到此地是上面别有安排,这回失踪,甚至有可能破坏主帅军师的计划。 这等牵扯,他们哪里能承担下来? 为此,又等了了半日之后,有些乱了阵脚的众将,一番紧急商议,最终也只能无奈将消息尽快传回后方去,希冀于少一些责任。 于是选了几名亲兵,直往碧回城去。 …… “长老,这秦王府的人不好对付啊,甚至远比大梁在时更为麻烦,实在叫人头疼,还请长老教我。” 碧回城中,一处奢华府邸之内,雅苑之中,却有两人对坐。 一中年文士。 一俊俏僧人。 二人正在院中对弈,问话之人,正是那名模样普普通通的中年文士。 若是叫高云国的文物百官看到这一幕,定然非常惊异。 因为中年文士的身份并不寻常, 其人乃是这座奢华府邸的主人,同样也是这高云国的宰相,张玉,张伯贤。 身为高云宰相,张伯贤非常人也。 其人本是大梁士子,后因种种缘故,成了高云国文官,几经波折,在高云国发展的途中做了几件大事,才走到了如今的位置。 可以说高云国能有如今的声势,这位张相有一半的功劳。 高云国的文武百官,也都对这位宰相十分敬佩,甚至当今的高云国国主,也以高礼待之,足见其殊荣。 如此人物,却言语恭敬的像一个年纪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僧人发问,如何能不叫人惊异呢? “张相智慧通达,这等问题,想来胸有成竹,何必拿来为难小僧。” 只见俊俏僧人笑笑,从容落下一子。 二百八十九、畜生 张伯贤苦笑道:“若无雪域诸贤与长老相助,我高云却没那本事对付梁国的奇人异事。寻常战事好说,这方面还需长老多多指点才是。” 张伯贤能以梁人之身,成为高云宰相,自然智慧非常。他很明白,既有所求,开门见山,放下身段比任何谋算都来得有效。 “......贫僧不如张相也。” 俊秀僧人听得这话,微微一叹,神态变得真诚许多。 张伯贤摇了摇头。 “四方军阵,有贫僧请来的那些朋友坐镇,视敌等闲尚且不敢说,但对付秦王帐下奇人异事却非难事。何况雪云国中,也派下不少助力,只需张相好生运用,单凭秦王府自身势力,撑不了多久的。” “是以张相也不必为此忧虑,但有什么麻烦,只需来寻贫僧便是。张相既然都开门见山,贫僧这里些许念头自也不隐瞒。贫僧修行,还得依靠高云之势,献上一分力气本也应当。” “如此,张某先替我家王上谢过长老!” 张伯贤起身,规规整整的拜了一拜,礼到意到,全然没有端着自身宰相的身份。 和尚亦是起身相扶,远远望去,贤相高僧,这一幕倒是异常的和谐。 只是若叫熟悉二人的人看到,怕是回觉得有些古怪,盖因这二位的所作所为,行事手段,在了解的人心中,可远没有这么风光霁月。 “咦!” 二人正持礼,和尚忽然一声惊疑。 “长老,可是生了什么事情?需要老夫搭手么?” 张伯贤问道。 和尚回过神来,笑道:“无碍,小事罢了,不需张相费心。” 言罢,又道:“不过还得先去处理了,免得闹出什么麻烦来,便不多陪张相了。” “既有事情,长老自去处理便是,老夫送送长老。” 张伯贤遂将和尚送出了门外,后又站定许久,望着和尚去处看了一会儿,才走了回去 …… “这虎儿怎生的大胆?竟敢不听吩咐。妄自跑了?” 不说张伯贤如何,却说那俊秀僧人,离了张府之后,便悄然出了碧回城,恍惚之间,已然出现在碧回城在一处高山之上。 望着远方,疑惑出声。 所望方向不是别处,正是奎门关! 由此不难得知这和尚身份,自然便是陆玄与周黄虎所谈论的法明和尚。 话刚说完,忽见法明和尚面色一变,有些黑沉下来。 “若非和尚缘故,少布了许多手段,也不至事情变得不好掌控。” 说着,眉头一皱,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道:和尚留下的影响还是不小,若迟迟不得解决,怕是玄光之境永远都难大成。” 法明口中言语,叫外人听了,只怕没有人能明白其中意思。 其中牵扯,也只有他自家知晓了。 “罢了,待我炼成白骨舍利之后,应该就能解决,还是先看看这虎儿怎么回事,别是秦王府请来了什么厉害人物,凭的坏了我的布置。” 法明自顾言语了一句,随即飘然下了山去,身形妖幻,仿佛鬼魅,与他僧人身份有些不符。 …… “真人可还坐的习惯?是否需要小畜放慢些速度?” 走往碧回城的路上,山林之中,却有一头长二三丈,肩头比成人还高的黑纹黄皮大虫,奔跃其间。 那大虫身量,着实人世罕见,若叫凡人见了,少不了吓出个好歹来。 这倒也罢了,山野之中,本多龙蛇,孕育出这么一头大虫,虽然叫人惊奇,却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让人惊异的是,这一头黄皮大虫背上,还端坐着一名青衣道童。 这道童身负剑匣,唇红齿白,如玉容貌,端的是天上仙童子,人间白玉儿。 这童子不是旁人,自然便是陆玄,而其坐下黄皮虎,也不是其它,正是在奎门关收服的周黄虎变化。 这一副虎相,正是周黄虎本相,自从听了陆玄言语,愿相助陆玄寻到法明之后,周黄虎便愈发恭敬起来。 待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更因愈发知晓陆玄的厉害,一来二去,竟以小畜自称,倒叫陆玄无奈。 “不必,你自以最快的速度赶路便是,才好不叫那和尚怀疑。况且你这点速度实也算不得什么,若非不想打草惊蛇,要去那碧回城,也不过须臾的功夫罢了。” “是小畜多虑了。” 黄虎憨厚一声,听着倒全然不像奎门营中之时的狡猾,仿佛化为本相之后,就少了几分为人的事故一般。 陆玄却明白黄虎的心思,微微摇头,也不去点破。 这家伙无外乎是对于自己多了几分了解,想在处理了法明之事后,跟随于他,求个结果罢了,并不难猜测。 陆玄对此,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如是放在以前,他自然没有收人的念头,可修行《太上广法妙经》,又占了参上山灵池福地之后,想法便不同了。 别的不说,只说前番他便有意将赵文明收归门下听用,只是赵文明心思太多,所以没有强求。 如今少了一个赵文明,收下一个周黄虎也算是因缘巧合。 见陆玄回了一句之后,便不多说了,周黄虎又埋头跑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忍不住道:“真人,黄虎斗胆,有一事相求,如有冒犯,还请真人恕罪。” 陆玄闻言,笑了笑:“贫道也非凶恶之人,你若有事,直言便是。” “多谢真人。” 周黄虎一喜,也不停下,只问道:“黄虎见真人此番到奎门关办事,似乎独身前来,不知可有当用的脚力?” 说着,不等陆玄回答,又急忙道:“黄虎并无他意,只想着真人若是没有个合用的脚力,且看黄虎还算当用的话,黄虎愿意追随真人,做个赶路的童子,还请真人垂怜。” “你这虎儿,好好的将军不做,却要做贫道的坐骑,回那畜生道打混,这却是个什么心思?” 陆玄笑骂道。 周黄虎听得此言,见陆玄这般态度,不怒反喜。 “小畜本就是黄虎精,天生的畜生,不是人,也没必要做那俗世王朝的将军,做个坐骑,却也没什么不好,况且能做真人的脚力,还不知羡煞多少同类,还请真人看小畜还算心诚,收小畜入门。” 二百九十、童子乘黄虎,和尚骑玄牛 “且先好好赶你的路。” 陆玄拍了拍黄虎厚实的背部。 感受到陆玄的这一拍,周黄虎心中一喜,已然是明白了陆玄的态度,遂不再多话,专心赶起路来。 …… “这虎儿赶得如此之急,莫不是秦王府真请来了什么厉害人物?” 念动之中,离周黄虎愈近,法明便愈觉不太寻常。 周黄虎虽被他使了手段收服,座下听用,可虎妖的本事他还是觉得颇为不错的,他之所以能够收归己用,并非法力如何强过对方,只因虎妖终究传承不足,手段与他颇有差距罢了。 但若是寻常旁门左道,除非境界压制,否则虎妖完全可以自己解决。 哪怕不能解决,也不至于如此急切的朝着碧回城赶路。 心中闪过诸多念头,法明多了几分警惕,心中暗付:“玄门中人最爱多管闲事,不可不防!” “白骨舍利尚未炼法得成,和尚魂身也未消去,如是遇得玄门高士,说不得便前功尽弃,倒是麻烦。” 正琢磨,掐指一算,虎妖已相去不远,凭其速度,这点距离,也就是两三个时辰的功夫。 “罢了,且先试上一试。” 自语一声,就见法明袖袍一挥,一枚成人拳头大小的骨珠,从袖中飞出。那头骨莹莹如玉,精致非常,仔细看去,并不圆融,不知何物炼就。 骨珠飞出,滴溜溜一转,黑气之中,竟有佛光涌动,黑气隐似一头白骨魔牛。 法明抬手再指,那牛身上佛光转而化作了一个僧人模样,作乘牛僧人之相,只看僧人外貌,不是法明又是何人。 “阿弥陀佛,贫僧法明,见过道友。” 那乘牛僧人显化,双手合十一礼,宝相庄严,仿佛高僧大德。 “好!” 法明见得这一幕,颇为满意点了点头:“如此该是稳妥了。” 言罢,只吩咐乘牛僧人朝着周黄虎所来方向而去,自家却飘然遁入了林中,不知去了何处。 …… “不知哪位道友在此,还请现身一见。” 山林野道之中,陆玄一拍黄虎,命其停下。 黄虎刚遵从陆玄命令停下,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林中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阿弥陀佛,道友好灵觉!” 话一落音,林中即有一名俊秀僧人,骑乘黑牛,缓缓而出。 看清这僧人面貌,周黄虎虎眸一瞪,却是认出了来者身份。 “法明和尚!” 周黄虎正是因为法明缘故,所以才被迫前往奎门关助阵高云之人破关,吃了莫大的亏,印象自然深刻得很。 陆玄此时也是认出了法明身份,多年过去,和尚面貌未曾有多少变化,感应之中,气息有了一些不同,身上带着一股子魔意。 见得这等情况,陆玄明白自家猜测应当是不错,这和尚明显已非前人了。 不过他认得法明,法明却显然不认得他现在的模样,念头一动,并未点破,只道:“和尚便是法明长老?听黄虎儿说,便是长老施法,驱他去奎门关做了个军将,今日一见,长老果非凡类,未知在哪家寺庙参禅?” “阿弥陀佛,野狐禅罢了,上不得台面,倒是道友,一身气机返璞归真,想是玄门高士,还未请教?” 法明细细打量端坐在黄虎背上的陆玄,他自然没有认出陆玄的身份,不过心中警惕犹自不少,只因他一眼看去,全然看不破陆玄半点灵机,尤其童子模样,非比寻常,再联想黄虎态度,显然不是等闲之辈。 心下庆幸的同时,也有几分不解,他在高云布置许久,信息掌握自然不少,却不曾听过这左近疆域有陆玄这么个修士。 如此人物,这等形象,但凡露出半点行迹,都该有些消息才是。 莫不是别处来的云游修士? “正如长老所言,贫道也不过散游之辈罢了。” “呵呵。” 二人相视一眼,俱是淡淡一笑,各生心思。 “那倒是正巧。” “本以为黄虎儿突然回转,是生了什么事情,这才赶来一看,不想竟是被道友收归了座下。” 法明深深看了化为本相的周黄虎一眼,继而道:“能被道友收去,倒是这虎儿的福份,既然如此,贫僧也就不多管了,告辞!” 发现看不破眼前童子的半点信息,法明不准备在这件事情上耗费时间,虽说周黄虎是他计划之中的一部分,也费了不少心思才寻来的,可是权衡之下,也不想为了周黄虎得罪一个来路不明,看不出境界的修士。 且话音一落,不等陆玄搭话,便自顾乘牛而回,黑牛蹄踏之间,转眼便跨越数丈距离。 “道友请留步!” 身后一言入耳,眉头皱起的同时,也忍不住催动黑牛,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陆玄有些无奈,修行中人果然也没有一个好相与的,好在自家手段已然不同往昔了,否则面对这说走就走的法明和尚,还真有些不好处理。 六六丁甲遁法运转,于虚空藏行,了无痕迹之间,已然不见于黄虎背上,转而出现在了骑乘黑牛的法明身前。 法明微微一怔,尚且反应不急,整个身体连带黑牛在内,都被拦阻了下来,再也无法行进。 “道友这是何意?” 回过神来,法明面色不见多少变化,盯着眼前童子模样的陆玄,问道。 只是等来的却不是陆玄的回答,而是一只稚嫩的手掌。 手掌落下,法明只觉避无可避,夺无可夺,更是提不起半点反抗之心,未等如何动作,这手掌已然按在了他的肩头之上。 “阿弥陀佛!” 陆玄本以为法明多多少少会做出一些抵抗,或是法器或是别的什么手段,心下也做好了准备,只待对方出手,可谁料法明只是念了一声佛号,微微一叹,便不动作了。 心下一奇,正这时,感应之中,后方山林似有一道气机涌动。 与此同时,陆玄只觉自己的手掌也抓了个空。 “咦!” 惊讶之下,陆玄看去,就见身前哪里还见乘牛的法明,此时的和尚,连带那头黑牛,一同化作了一枚拳头大小的白骨珠子,避过他的手掌,瞬间朝着他背后的山林飞遁而去。 速度非常,不比飞剑之流慢上分毫。 “哪里走!” 顾不得多想,身后剑匣一动,龟蛇剑已然出鞘! 二百九十一、不识 以那骨珠速度,如是寻常修士驾驭飞剑,剑术不精,自难追上,但陆玄何等人也,还丹修为,一身飞剑之术隐入剑气雷音之境,若是这一枚骨珠都拦阻不下来,只怕严白凤都不会认他这个弟子了。 于是只见龟蛇剑青白剑光一圈,已然将那骨珠圈住。 便闻林中一声惊呼,似是其中人物未曾料想陆玄飞剑如此厉害。 陆玄也不看那被龟蛇剑剑光圈住的骨珠,遁法一转,虚空藏行,常人眼中或许别扭的一番挪移,但入林中。 就见深林之内,一僧人急急而走。 “法明长老,且留步!” 见得此人背影,陆玄哈哈一笑,追身而去。 听得这声,法明惊异不已,心中念头急转,猜测这童子究竟什么来路,竟有如此玄通本事的同时,不敢丝毫停顿,一身的逃遁本事尽皆使出,只想先逃离此地再做计较。 然他很快发现,自家手段再多,再是诡异,跑得再快,仍旧没甚鸟用。 呼吸间的功夫,复刻此前一幕,童子便至身前。 “长老手段似佛非佛,似魔非魔,叫贫道好生惊奇啊!” 只眼看去,童子面上神色古怪,恍有所思,不过法明此时却没什么心思琢磨这个了。 对方如此本事,今日只怕难了。 “贫僧已将那虎儿让与道友,与道友也无恩怨,为何还阻我离去?” 法明瞧不出陆玄气机,加之陆玄展露本事玄异非常,心中不愿过多纠缠。 “长老记性有些不好,不知可还记得贫道这一口飞剑?” 先前那白骨僧相,陆玄注意多在其身佛魔之气上,虽有几分空荡,不似真人,但寻思或许法明生变之后,才成了那般模样,是以也未多想,才没看破。 如今遭过一次,这下却细细以望气之法观其肉身,确是法明本相无疑,为此也不再有意去隐瞒身份。 召来龟蛇剑,剑光裹挟白骨珠子,游至身前。 法明闻言一愣,不知陆玄何意,但听其言,似乎是故旧熟识? 见法明如此模样,陆玄细细回想,自家好似也不曾在和尚面前动用过龟蛇剑,如此倒也并不奇怪了。 于是又道:“倒忘了长老不曾见过我这飞剑,不过昔年宁远之事,想来长老应当还记得。” “宁远?” 法明愣愣一会儿,忽然惊疑道:“道友莫非是昔年宁远县中一干玄门道友之中的一人?” “这如何可能?那几位道友分明……” 分明什么,法明却说不下去了。 陆玄觉得法明的回答有些不太对劲,真要是法明本人,陆玄如此提示,即便自家如今形貌大变,只凭言语口气,也该能认出自己的身份才是,如此反应,叫人不解。 “阁下究竟何人?” 陆玄问道。 法明听得这话,一如陆玄预料,面色当即变化。 只是未等预期之中的回答,法明身上忽然一阵气机涌动。正在陆玄以为他这是要动手了的时候,这动静又被压下。 随即就听法明道:“贫僧因些许遭遇,忘却许多旧事……” “不过也不打紧,是否长老本尊都无所谓了,还请长老随我走上一遭。” 未等法明说完,陆玄忽然不讲道理的直接出手了。 他却是想着,不管眼前之人是否法明,必然与法明有些关系,而且听周黄虎的话,如今此人还相助高云国,做了不少事情,不管从哪方面说,这人都算不得朋友,先捉拿下来,必然是没有错处的。 如是想知道真相,捉了之后自然也可以再慢慢的问询,并不耽误。 此番自家出来时日也不短了,如今寻回了水火莲花,灵池福地暂时算是安稳,也该遵循师父严白凤的指点,先去求取一门守山阵法了。 事关自家修行,远比这些乱七八糟的昔年纠葛要来得紧要的多。 是以他也不准备再听眼前之人的废话。 此人气机佛魔纠葛,不似正经来路,境界仿佛玄光之间,又有几分诡异,不过以自家境界手段,以及一应法物,捉拿却非难事。 当然,他心中还有一些疑惑也想解决,所以并未存着杀心,于是出手瞬间,却是取出了极少动用的一件法器,落魄钟。 这钟算不得厉害,不过也要看用在什么时机、什么人身上,眼前的‘法明’和尚就正好可以用这落魄钟对付。 落魄钟本是落魄山法器,本身就有异术,有荡魂摄魄之能,颇为奇妙,经由陆玄多年祭炼之后,更添厉害,尤其在他这还丹修士手中使来,即便落魄钟本质算不得如何高妙,威力也不会差了。 ‘法明’虽有几分警惕,但也想不到陆玄前一句还在问话,下一刻突然就动起了手。 惊怒之下,下意识便祭出了自家的一件法器来。 而就在这法器出现的第一时间,陆玄便禁不住诧异出声:“七杀灯?” 这法器他却见过,正是昔年九嶷山元帝陵中,白骨宗弟子楚休曾用过的魔道法器,因为当年之事,他对这七杀灯也算印象深刻,只是实没想到今日会在‘法明’的手上见到这一盏白骨魔灯。 昔年元帝陵中,白骨宗弟子楚休正是以一盏七杀灯闹出了好大动静,唤醒了烛龙,法器威力着实不差。 此灯与上清宗《七杀离神解形法》有些关系,出身也不算差,自然不可轻慢。 不过‘法明’手中的这一盏七杀灯,在陆玄眼中,却没什么威胁感,法器确实是法器,在寻常左道修士眼中或许已经是难得宝贝,可是在陆玄这里,就有些排不上号了。 是以辨明情况之后,陆玄也不多做动作,微微摇头,震荡落魄钟的同时,口中一口真气吹出,便将那七杀灯离神解形之力吹散了去。 要说还丹修士强就强在这里,真气与还丹以下的修士全然不同,质地可敌飞剑法器,尤其下境修士催使的法器,更是构不成什么威胁。 什么?! 陆玄不觉得有什么,可这一幕在‘法明’这里就不是那么好接受的了,可惜还没有等到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惊异,落魄钟荡魂之力已然临身。 还丹法力催使之下的荡魄之力岂止等闲?这一遭遇,自家肉身,便已不是‘法明’能做主的了。 二百九十二、化灰灰去了 修士但入‘玄光’或是佛门‘心灯’之境,魂魄便与凡人大不同了。 自然能够承受更大的伤害。 可是面对陆玄这等还丹修士的摄魂手段,除非同境修士,或者异术在身,厉害法器在手的人,否则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 除开法器神通的影响之外,境界法力,本来就是修士之间难以逾越的一道鸿沟。 你能做的,我也能做,而且还做的更好,法力也比你来得深厚。境界一旦提升,对天地自然的领悟也自不同,对于寻常手段的运用也更为高妙,正常情况之下,不存在反杀的可能。 是以陆玄落魄钟出,并没有发生一点意外。 法明魂魄瞬间被落魄钟荡魂之力压制,肉身再不受控制。 七杀灯也自没了操控,跌落在地,陆玄没有急着去收战利品,而是想着先将‘法明’法力禁锢,捉拿回去,再做处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法明’的肉身却生出了一些变化,明明魂魄已经被陆玄禁住,竟还有了动作,就仿佛这一具肉身之中还有第二个意识存在一般。 这种情况,陆玄倒不是第一次见,昔年取得落魄钟之时,他就曾见识过。 那瘟道人门下,也是落魄山叛门弟子的焦腾,便有过这等表现。 其人外魔侵蚀,走火入魔,被魔头占去身躯,就是差不多的情况。 只是眼前的‘法明’却是不同,并没有焦腾那般魔气盈盈的表现,这就让陆玄有些疑惑了。 不过联想到‘法明’之前的古怪,陆玄忽然有了一些猜测。 莫非自己禁住的这道魂灵,才是附身法明和尚的魔头? 并非没有这个可能? “阿弥陀佛!可是陆居士当面?” 正想着,有了些许动静的法明肉身忽然开口,也算是差不多确定了陆玄的猜测。 “法明?” “正是贫僧……陆居士,久违了……” 一声长叹,似有不少感慨。 陆玄见此,屈指一探落魄钟,法钟溜溜一转,蒙蒙清光垂绦而下,只将那尚且不知什么来路的魂灵压在法明识海之中,不得再动。 陆玄种种举动都看在法明的眼中,也不出声打搅,待得陆玄再次看来,才待着几分复杂的情绪看向陆玄:“阿弥陀佛,每次再会,陆居士总是容易叫贫僧惊叹。” 陆玄摇了摇头,他倒是没有什么感慨,他与法明也不算熟悉,甚至还可以说有些恩怨,对于这么一个人,自然很难去在意什么。 他完全只是好奇法明如今的情况,以及那一道不知什么来路的魂灵。 是以也无意与法明废话,只是问道:“不知和尚可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陆玄指了指法明,又指了指落魄钟。 法明张了张嘴,似乎本还想问关于陆玄的事情,不过反应过来,大抵也领会了陆玄的态度,许多话都憋了回去,收拾了一下心情,便向陆玄解释了起来。 一声苦笑,法明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却还得从当年宁远之时说起……” 一番言述,长话短说,陆玄才算是搞清楚了法明的情况。 “原来如此,我道和尚你脾性虽不和我意,到底还有几分原则,几十年的功夫,总也不该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才是,原是被白骨宗弟子捉了去。” 听完法明的话,陆玄也是有些惊讶,不是想不到这个可能,只是没有往这方面深思。 说来他还以为和尚是因为楚休的缘故入了魔,不想情况倒是有些相似,但还是有了一些偏差。 “这些年来,这魔头以我这肉身做了不少恶事,为了炼就所谓白骨舍利,积累不知多少业力,虽说并非贫僧亲手所为,但与贫僧实也有莫大因果,烦请陆居士施手送我与这魔头轮回去。” 和尚方才已经说过了楚休这些年所说的事情,以及在高云国所做出的各种布置,包括周黄虎相关,所以虽然不知道白骨舍利到底是什么东西,大抵的概括还是明白的。 “楚休已被我这法钟禁住,随手可除,和尚何必求死?” 陆玄并不会没头没脑的就把法明的一番话都当成真的,他不介意送和尚一程,可其中要是又生了什么因果,那可麻烦不少,未免多问几句。 “楚居士佛魔同修,才钻研出了凝练白骨舍利的法门,我二人魂身难分,除非有人能护住真灵,才有解脱之日,不过总也逃不开轮回一遭。陆居士无须挂碍,这本也是贫僧的业障。” 陆玄心下摇头,他哪里挂碍什么,于是直白问道:“倒也不是不可,只是我今日送和尚入轮回,可得先说好了,你我无甚因果可说,日后若有什么牵扯,莫要扯到我的头上来。” 法明闻言一愣,随即苦笑:“阿弥陀佛,我与居士的因果,便只留在今日。” 陆玄这才点头,不过动手之前想了想,又道:“那白骨舍利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这楚休还有什么布置,你且与我说说,这虎儿与此事颇有牵扯,说明白了,我好处理,也省的再添麻烦。” 法明摇了摇头:“此事贫僧也非尽知,不过待我与那魔头去后,居士只需将我这肉壳焚去,当能有所得。” 陆玄看法明模样,不像是诓人,念头转动,也都是些小麻烦罢了,实际上他对那白骨舍利更为好奇些。之前看到楚休能够借助这白骨珠子分出一道化身,险些都骗过了他,多多少少想多些了解。 “罢了。” 想了想,陆玄摇了摇头,也不与法明废话。他与和尚的对话显然楚休还能够听到,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居然在抵抗落魄钟的镇压,陆玄没有和楚休废话的心思,对白骨宗好奇心也没有多少。 “也算是熟识,今日我便送和尚一程,这地界风水还算不错,想来和尚你也不会有太多的遗憾。” 法明含笑点头。 陆玄却不看他,掌心一番,水火宝莲显与掌中。 法力运炼,离火之气但化一点离火之种,落在了和尚僧袍之上,转瞬之间,汹汹大火涌起。 法明和尚见此,真火烧身面色不见痛苦,跌伽而坐,连带肉壳以及再未发过一句话的楚休在内,含笑化灰灰去了。 二百九十三、十二骨珠 林中寂静,真火映红。 未几,火光渐灭。 周黄虎依旧维持本相,真火烧起之时,已经来到了陆玄身旁,他并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但见和尚被焚,总归也明白是陆玄胜了。 “真人。” 垂首近前,一声轻唤打破了寂静。 “嗯。” 陆玄微微点头,旋即看向了焚烧殆尽的法明坐化处。 莹莹玉光微亮,却是十一枚白骨珠子。 对照此前法明所说,当是与那白骨舍利有关。 法力运炼,周遭元气化作一气擒拿手,将那十一枚骨珠收来,反手一掌,法明骨灰便埋入了地下。 陆玄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看着掌心之上盘旋的拢共十二枚骨珠,陆玄大抵明白法明之前的意思,关于白骨舍利和楚休在高云国一些布置的信息,应该就在这骨珠之中。 如是将骨珠稍作祭炼,想来就能够得到这些信息了。 想到这点,陆玄随手将这十二枚骨珠都收入了袖中。他并不急着在这个时候参悟这骨珠之中的信息。 “黄虎,碧回城不去了。” 乘上黄虎,陆玄道。 黄虎没有多问,既然和尚都解决了,他并不觉得陆玄的吩咐有什么问题。 “真人,我们去哪?奎门关么?” “不,回参上山。” …… 参上山,灵池福地。 陆玄以六六丁甲大遁卷裹座下黄虎,并未耗费多少时间,便回到了那一方灵池之前。 “此地便是灵池福地,也是我日后的道场,日后你便随我在福地修行。外界灵机不必福地当中,与你修行颇有助益,日后待我参悟玄功,说不得还能有你一番造化。” 这一番出行,有黄虎领路,陆玄也享受了一番有坐骑的感觉,虽然比不得自家驭剑飞遁,或是遁法赶路,但也别有一番意味。 尤其四方云游,并不急着赶路的时候,更是能空出一些心思琢磨其他事情。 除此之外,所谓云从龙风从虎,这黄虎御风之道,颇有天赋,虽然境界寻常,可若是修炼得法,日后赶路的速度也不会慢了去。 陆玄对此已经有了一些想法,所以才将他收归座下。 黄虎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他如今知晓陆玄身份,自知能入陆玄门下,哪怕只是个坐骑,也是天下难得的机缘。 何况这事儿本就是他苛求的事情,如何能有其他的想法。 “对了,那山下广华县城,贾氏族中,有我两个未来的弟子,一曰贾静,二号林柔。日后或许会常来福地拜访,我若不在山中,你见了他二人不需如何礼遇,但也不可不认得人。” 说着,陆玄略施六六变化之法,化出了贾静与林柔的图画来,叫黄虎认了个明白。 周黄虎不敢怠慢,陆玄如今是他的老爷,贾静林柔既然日后会是陆玄的弟子,对他来说自然是小老爷,于是仔细将二人样貌记下,心中几番描绘,不敢忘了。 见他记下,陆玄既以水火莲花开启了灵池福地的入口,看到同道开启之后,念头一转,又将一道坎离之气化为一枚莲子,交给了周黄虎。 “此物是灵池福地的钥匙,你以法力运炼便能借之开启福地,如今暂且这样,日后待道场布置妥当,布下大阵,便不需如此了。” 护山阵法尚且没有,也只能以坎离之气开闭福地,待得日后有了阵法,陆玄自然能够借之定下口诀,教授门人弟子,届时出入福地也就更为方便了。 “是,老爷。” 周黄虎点了点头,随即跟随陆玄进入了灵池福地之中。 没有陆玄的吩咐,他也没有化为那副成年男子的相貌,不过此时他的心思也不在这个上面,四丈虎躯,踏入福地瞬间,他就感受到了福地和外界的不同。 这里头真个能说得上是灵机四溢,按着他自己的估算,在这里修炼一日起码抵得上外头的十几日。 尤其此地安静,灵秀非常,本身对于修行者凝神静气,修身养性也有极大的帮助。 周黄虎不知道高境界的修士是个什么情况,但他修炼这百十年功夫,了解到的信息也是不少,自身虽然没有玄光境界,但多少也知道玄光境界本身就是对自身心性修为的锤炼,灵池福地这样的环境,压制心中的燥念,相助凝练玄光显然是有着极大的帮助的。 四下观量,周黄虎心中一时感慨不已,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若非跟随陆玄左右,只怕他这一生修至尽头,劫化灰灰都不一定能够有这样的修炼之地。 如此想着,心中对于陆玄更添几分忠心了,不说别的,能够在这样的福地之中修行,他做出的跟随陆玄的选择就已经是不亏了。 更何况陆玄此前说过的话他尚且记得,日后表现得好了,兴许还有种种造化。 他并不认为陆玄会诓骗他这小兽。 想着想着,不知怎么又想到了陆玄所说的贾静和林柔来,按陆玄的话和自己所见的相貌,二者还是未入修行的普通人类,不想竟然就有这等造化,能够拜入陆玄的门下了。 一时间未免有些艳羡,他以前也时常想,自己如果是人类,是不是会过得更好些,兴许能够拜入玄门大宗? “我这胡思乱想什么,如今能跟随老爷左右,已是天大的造化,如何还敢这般想事?不该不该!” 一旁的陆玄,不经意间看到黄虎儿四处盼望的同时,不时摇头晃脑,有些疑惑,不过也未多问。 此番回转灵池福地,他须得做几件事情,然后便准备去寻大荒仙子求取守山大阵,届时根基筑下,将门人弟子拢入道场之中,也该参研《太上广法妙经》,穷究自家修行道路了。 这第一件,倒也不远,却是那十二枚白骨玉珠。 这珠子入手之后,他一直都没有祭炼,如今回到福地,正是研究的时候,也不知法明和尚所说的话是真是假,这白骨舍利又是什么来路。 要说这楚休倒也不是寻常人,能够钻研出这等法门,且不说那白骨舍利究竟是否是个绣花枕头,光是此前变作化身的那等能力,就已经相当厉害了。 吩咐了周黄虎几件事情,陆玄即觅地静坐,掏出了那十二枚骨珠。 “且叫我看看,这白骨舍利的路数……” 二百九十四、二十四诸天 “有些意思……” 粗粗祭炼,陆玄果然从这十二枚骨珠之上得到了一些信息。 而所谓的信息,便是白骨舍利的祭炼之法。 不知是原本便有,还是法明特意留下的。 观览过后,陆玄大抵也明白白骨舍利的具体来路,以及楚休在高云国的一些所作所为了。 所谓的白骨舍利,乃是楚休结合了白骨宗以及佛门的法诀弄出来的一种奇特道法,本质是白骨宗魔道为主,佛法为辅,不过也不知是二者本就是相辅相成,还是楚休运气不差,这白骨舍利的法门虽然只是个基础,却也十分圆融,颇为教人惊奇。 法诀还比较的粗糙,不过立意不低。 按着楚休的意思,这一门白骨舍利法,需寻得二十四头本质不俗的妖兽,以煞气熬炼,养出一身神煞根骨。而后他收回这妖兽身躯,以白骨筑炼玉珠,禁法蕴养之下,即为白骨舍利,可化二十四护法白骨,如是大成,当化二十四诸天,二十四诸天相合,便为白骨大力菩萨,如此即为魔佛之道。 当然,这只是楚休的一些畅想,记录在信息当中,尚且算不得真,不过他本是白骨宗弟子,还是天才身份,见识过白骨大力法,白骨观魔道等等功诀,这些魔道法诀,与佛门功诀隐隐相合,所做的一些预期都有一定的可行性。而且别的不说,起码二十四护法白骨的路子,已经有了一定的架构。 不得不说,楚休此人的确有些厉害。很难想象,这白骨舍利的法子竟然是他自己钻研出来的,虽然主要的还是借助了白骨宗,以及来自法明、域外佛门的一应资料,可能够在这个修为层次鼓捣出如此法门,着实也非常人。 白骨舍利法虽然并非什么顶级的法诀,也无法与陆玄如今习练的玄门正宗法诀相比较,但对于陆玄来说,也能带来不少修行之上的帮助。正所谓触类旁通,况且白骨舍利法其实也有其独特之处,很值得借鉴。 不说别的,只说那宛如第二元神的分身之法,就独树一帜,或许比之玄门之中的那些第二元神法门差了许多,可胜在要求不高,别出机杼,也是十分难得了。 此外这白骨舍利本就还可以练做护法金刚,就算看做寻常法术手段,也能说是机巧。 将整个关于白骨舍利的信息浏览过后,陆玄就有了祭炼此法的心思。 当然,他要使用上手中这十二枚尚未成型的白骨舍利,却不会去修那佛魔之法,毕竟他的根本还是玄门道法,不好为此术乱了自身根基。 以他如今的境界,自身所修《太上广法妙经》又是包罗万象,创造一门奇妙的法诀或许难度不小,但是在楚休已经耗费许多年时间打好的基础之上,择选自己需要的用处,参研出一门合用的法诀,却并非是一件做不到的事情。 或许真正完善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但至少楚休之前能够借助这白骨舍利做到的事情,他也能做到,还会做的更好。 就好比护法金刚,好比舍利分身等妙用。 当然,再是基础的改变,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事情,为此陆玄很是耗费了一段时间,才借助坎离玉圭之力,将其中一枚白骨玉珠炼去了杂质,以自身法力祭炼,成为了一枚充斥他自身法力的舍利。 或者说,现在也不该再叫什么舍利,而是元珠。 元珠算不上是法器,但妙用还在一些法器之上,寻常时候,能化为一尊元胎级数的护法金刚,随着珠子的祭炼,也能愈变愈强。 此外还能附着陆玄一缕念头,化为一道分身。 虽然实力未免受限太多了写,但哪怕是让一些玄门大宗的修士来看,也不能苛求再多了。 “可惜摒弃白骨观魔道后,少了魔教于魔念修行上的优势,哪怕念头附着,也还是有些呆板了。” 看着眼前化出的一尊自己,几乎看不出什么分别,就是呆板了一些,比不得本尊的灵动。 “不可苛求太过。” 微微摇头,陆玄一指化为自己模样的元珠,即见形貌变化,变作一名老道模样,这老道却也不是别人,正是自家未曾经过九嶷鼎锤炼之后的模样。 看着这幅老态身躯,陆玄一时倒有不少感慨。 转眼多年过去,自己已经变得和以前大为不同了。 感叹了一会儿,陆玄消去分身,正要收回元珠,但看着这宛如琉璃一般的晶莹珠体,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灵思,让他微微愣住。 “元珠可演化一道念头,化为分身,到可以借之演变出许多用处来,譬如炼入六六丁甲大遁……” 此念一出,陆玄忽生不少灵思。 识海之中,《太上广法妙经》种种道理,也在此刻浮出。 《太上广法妙经》本就包罗万有,经文之中,包含了最根本的天地道理,除了根本道法之外,它并不能直接给予陆玄什么厉害的法诀,或者直接的帮助,但是当陆玄有所领悟的时候,却能够帮助他参悟这些天地本质的道理,助益修行。 形象一些的比喻,太上广法妙经好比记录了天地真理的一本书,当持有他的人找到了一定的方向之后,再去观摩这本书,就能够从中收获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并且完善自身的领悟。 玄门正宗的顶级道典,厉害就厉害在这里。 道法本身是修士根本,同样也是助益修行的存在。 或许比不得金书玉字那等的天书,可也是世间修士梦寐以求的了。 念头沉浸在太上广法妙经的玄妙之中,陆玄许久才回过神来,已然有了一些想法。 当然,并非是说这短短时间,就有了何等巨大的收获,只是在妙经的指引之下,已经有了一些构思。 相信通过一段时间的钻研之后,能有所得。 “不过此事不急,倒是那楚休在高云国的布置,还得处理一二,否则要是叫那写妖物得知其人失踪,指不定会闹出什么祸事来。” 楚休欲炼二十四白骨舍利,便是召来了二十四头妖物,布下暗手收服,驱其等于战阵之中养炼煞气。 如今高云国中,正好还有十一只妖物,楚休一没,时日短些还好说,时日一长,难说会生何事。 毕竟这些妖物的脾性可并非都与黄虎一个模样,妖物之中,更多还是难驯之辈。 如此想着,陆玄即唤来了周黄虎。 二百九十五、奉命 “老爷。” 不一会儿,驾驭妖风的周黄虎,就急忙忙赶到了陆玄这里。 灵池福地尚未有过如何布置,不过陆玄有坎离玉圭这福地枢纽在手,却也能够随时唤人过来。 周黄虎如今还是本相,四丈虎躯就这么趴伏在陆玄的身前。 “变个人形,我有些事情要你去做。” 陆玄微微摇头,吩咐道。 周黄虎不做多想,当即化成人形,仍旧跪拜在陆玄身前。 “起身吧。” 周黄虎依命起身。 “近前一步,弯下身来。” 陆玄又道。 周黄虎不知道陆玄要做什么,不过也没有迟疑,上前两步,躬下身来。 陆玄见此,遂并指点在其眉心之上。 不一会儿功夫,就见其中一枚黑金颜色,宛如种子的东西,被牵引了出来。 见得自己的身体之中出来这么一个东西,周黄虎有些诧异,脸色也不太好看,他还算是比较聪明的,自然知道这东西应该和陆玄没有什么关系,仔细一想,就明白怕是因为那和尚的缘故。 毕竟自家这位老爷这段时日似乎就是在研究那和尚留下来的东西,如今突然叫自己过来,弄出这物件来,要说没有几分关系显然不可能。 “老爷……这……” “是那魔头留下的暗手,取出来便无事了,你也不必太过在意。” 指尖一点离火之气腾出,将那种子焚烧了去,陆玄说了这么一句。不过也未与周黄虎多做解释,法明之事已经过去,与周黄虎也再没什么牵扯,自然没必要在这事儿之上多说什么。 周黄虎看了陆玄的态度,大抵也明白自家老爷不想多说,于是一些想要询问的话都憋了回去。 “我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做。” “老爷吩咐便是。” 陆玄点了点头,随即道:“此事也算与你有几分关系,那魔头驱使你去奎门关,本有他的算计,却是为了炼一桩手段。而同你一般的妖怪,拢共有二十四只,如今高云国四方,理当还有十一只。” “那魔头如今我已除去,你这些同类却并不一定都有你一般的好脾气,未免他们发觉魔头不在之后,为祸四方,你替我带个消息去紫贞山白衣教总坛一遭。” “那白衣教教主是我一个后辈,届时看了我信,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你如是去了,也不必急着回来,且先助她把事情办妥,待得事情解决,再回山来。” 周黄虎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少不了还有一些疑惑。 陆玄叫他问来,随即又一一与他解释了。 看他都问了个清楚,这才从剑匣之中取出了一物:“这是你的兵器,你拿回去吧。” 周黄虎老实接过他的那杆长朔,这朔算不得法器,却也不是凡俗,对于寻常左道修士,算是一件珍奇兵器。 “我这里还有一只法钟,你此去怕是少不了与人斗法,有这落魄钟在手,想也能与你不少助益,这落魄钟经我祭炼,餐霞以下,等闲修士凡遭此物玄音,都要被摄住魂魄,不得抵抗。” “你只要好好运用,想来此去当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难处。” 周黄虎闻言,看向了不知何时出现在陆玄掌心之中,宛如一只小铜铃的落魄钟,有些惊讶,也有些激动。 激动是因为他百十年修行,身上都没有一件法器过,实在没想到现在居然能够掌握一件法器,哪怕陆玄并没有说赐给他,但这也足够让他感慨了。 至于惊讶,则是没料到自己这才跟了陆玄没几日,陆玄就如此放心的将法器交给他使用,毕竟在他百十年的修炼生涯当中,法器十分珍贵这个印象已经牢牢的印在心里,而在这个世界,事实本来也是如此,所以在遇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多多少少有些出乎预料。 惊讶过后,又有几分感动,自觉被陆玄信任。 当真正将落魄钟捧在手中,感受到那自家长朔完全不能相比的玄妙气机之后,心中更是不由暗付:“日后须得好生修炼驭风之术才好,老爷境界非我可比,我亦不能飞遁。思来想去,身为脚力,也只能省却老爷一些赶路的功夫,速度之上,自是要下力气的,不过除此之外,还得想法子赶路更为平稳才是……或许我该试试钻研出一门合适的小法术,好在赶路的时候不叫任何东西影响到老爷……” 陆玄不知周黄虎的想法,对于周黄虎的修炼问题,他也是有一些想法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且也得先看看周黄虎办事的效率和心性,此番的事情,正好可以看看他的情况。 “你自去吧,到了紫贞山,听云澜的吩咐便是,你只与她明说了你有何等本事,她自会做出安排。” “是。” 法器入手之后,周黄虎对于陆玄更为恭敬了。 当下告退离去。 陆玄看他远去,不一会儿,感应之中已经是出了灵池福地,微微摇头,又将心思放在了骨珠之上,虽说心中各种构思的实现并不急于一时,但将骨珠洗练,化为纯净元珠,为后续工作做准备,还是有些必要的。 …… 且不说陆玄自在灵池福地之中洗练白骨舍利,只说周黄虎得了陆玄赐下落魄钟,又取回了自家兵器,便分毫不敢怠慢,妖风一卷,朝着紫贞山方向赶去。 参上山之地,相去紫贞山本就算不得远,哪怕周黄虎境界不高,但这点距离却也不会费上太多时间。 没两日的功夫,便已经是赶到了紫贞山。 白衣教之人自然是认不得他,见他手持兵器,便要上山,当即有人出来拦阻,问他来路。 说来也亏得白衣教一直都在招揽异人,所以往日紫贞山不久也有几个异人来访,以至于白衣教的教众们对于这等事情还算适应。 这才没有在看到周黄虎的第一时间便动手。 换做是以前助力奎门关高云军队的时候,周黄虎态度算是比较桀骜的,也不大看得上那些普通的凡人将士。 不过此番却是不同,毕竟他如今身份也不一样了,多多少少性情还是受到了一些影响,此外因为陆玄的吩咐,他知道这白衣教是陆玄后辈的底盘,而陆玄又是自家老爷,自然不会太过怠慢了去,导致坏了事情。 于是明明白白的按着陆玄的吩咐,表明身份。 对于白衣教的教众来说,倒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知道杨云澜与陆玄的关系,所以是有一些怀疑周黄虎的来历的,但是看周黄虎说的如此信誓旦旦,话里话外几乎言明了与自家教主关系的亲近,也不敢胡来。 遂匆匆禀报了去。 不多时,便有人恭敬来请。 “这位壮士,请随我来。” 周黄虎对此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应,很快便跟随教众上了山,没等多久,便见得了三人,分是二女一男。 如是只来一个女的,他分辨不难,毕竟自家老爷说过后辈是个女子。 可来上两个,一时未免就分辨不出来了。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二女身上气机,都与老爷所显示与他看过的一般无二,因此他要找的人,当就在二女之中。 “敢问哪位是云澜小姐。” 周黄虎请教道。 老爷的后辈,叫一声小姐当不会错,他想着。 杨云澜看着眼前的大汉,她修为尚浅,还看不出周黄虎的妖魔本相,所以也未多想,不过她倒是看出了周黄虎也是修行中人,不说其它,手里的兵器便不是俗物。 “我便是,听教中兄弟说,先生是替陆爷爷送信来的?”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周黄虎放下兵器,礼拜道:“黄虎见过云澜小姐,额,这两位……” 正想说明自己与陆玄的关系,却看到另外两人并未离开,于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杨云澜看到这个,知道他心中想法,解释道:“这是吾妹观燕,以及我挚友苏游苏先生,想来陆爷爷并未与先生说明此事,不过都是亲近之人,先生无需避讳,有什么话直接说来便是。” 许多事情陆玄并未一一详述,周黄虎自然不知道,不过陆玄也吩咐到了地方之后让他听从杨云澜的吩咐,所以听到杨云澜这话之后,周黄虎也就直接道明了。 “黄虎乃是老爷座下仆从,奉老爷之命,送一封信给小姐,此为凭物,还请小姐查验。” 未免误会,陆玄自是使了手段的。 而杨云澜通过传信之物,也确认了周黄虎的身份不假,这才接过,阅览起陆玄的来信。 她看信的时候,苏游与杨观燕二人也都看着周黄虎。 二人对于周黄虎都是有一些好奇,此外如此注视也不乏陆玄的原因在里头。 当然,相对而言,杨观燕性格纯真,少有变化,好奇是真好奇,也没多余的心思,苏游心中想法就更多些,打量了一眼之后,也很快就回神,毕竟多年主持教务,得徐烟霞指点之后,修为也渐有收获,性情还是有了很大的变化。 “周兄,不妨坐下说话。” 他看出周黄虎对于杨云澜比较恭敬,一副把自己当成了下人的模样,很清楚这是因为陆玄的原因。但在他看来,周黄虎的功行还要在自己与云澜之上,不好因为与陆玄的关系便真个将眼前的周黄虎也当成了下人看待,自然不会去怠慢。 周黄虎听了,微微一顿,抱拳一礼,倒也没有太过客气。 不过坐下之后,也不怎么说话,只等着杨云澜看完信之后做出安排。 “周大哥是才从陆爷爷身边赶到紫贞山的么?” 自从昔年一别,杨观燕便再没见过陆玄,虽然不久之前陆玄还曾经来过紫贞山,与姐姐见过面,还做了不少事情,可那时候的她却并不在山上。 从姐姐的口中,她知道了一部分关于陆爷爷的不少信息,可好奇心还是少不了。 未免多问了几句。 从杨云澜刚才的话,周黄虎知道二人是姐妹,如此一算,杨观燕也算是自家老爷的后辈,自然不会轻慢了。 于是有问必答。 当然跟随陆玄时间并不长的他,很多事情都不清楚,所以大部分杨观燕的问题,其实都无法回答,也只能明说。 “黄虎跟随老爷时日不长,许多事情都不是很清楚,不过观燕小姐如果有心的话,可以去参上山一遭,老爷如今正在参上山一处福地之中修行,只要不打搅老爷闭关,想来老爷也会很高兴小姐去山上探望他老人家。” “陆爷爷已经回山去了?” 杨观燕眼睛一亮,年纪虽然长了不少,模样也有了些许的变化,看上去成熟了很多,可由于一直受到保护的原因,天真浪漫半点不少。 听到周黄虎这么回答的时候,看上去已经是有了不少的想法。 “观燕,陆前辈既然并未亲至,相比如今还在闭关修行,如何好去打搅,待日后前辈得闲,请教之后,再去拜会,莫要胡来,搅扰了前辈安宁。” 多年相处下来,苏游与姐妹二人之间的关系变化不大,却也可以说变化很大。 可以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所以苏游这么教训,杨观燕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未免还是有些不甘,到底心性如此,安定不下来,若非如此,以她的身份,也不会没事总在江湖上浪荡了。 周黄虎把这一幕看在眼中,对于苏游不由多看了几眼,他没从陆玄的口中听过苏游的信息,但现在看来,这位似乎与杨氏姐妹关系十分的不错。 心中暗自记下,对苏游的看法又变了些。 “辛苦周大哥了。” 没一会儿,杨云澜已经看完了陆玄的信,而且显然也经过了一番琢磨,因为话落音的时候,周黄虎三人看去,能够看出杨云澜的精神提起了不少,似乎得到了什么十分有用的信息。 “不敢,身为老爷座下仆从,这本也是应该的事情。老爷命我来时,叫我听从小姐的吩咐,待办妥了事情再回去,如是小姐有什么需要黄虎去做的,尽管吩咐便是。” 杨云澜微微点头,陆玄已经在信中说明了这件事情,也点破了周黄虎的身份,不过并没有叫她因为周黄虎坐骑的身份便轻慢对待。 “黄虎一介粗人,本事不大,只一身气力的功行还算过得去,会些武艺,这一杆长朔也算有几分不俗,战阵之上的事情,倒是能够帮上一些。除此之外,黄虎来时,老爷曾赐下法器落魄钟,可助小姐对付一些左道之辈。” “少不了劳烦周大哥之处。” 杨云澜一笑,陆玄叫来的这个助力,以及种种信息,给她来带的帮助却是不小,许多麻烦之上,正好可以运用,心下一时不由生出许多感念。 二百九十六、六丁六甲 杨云澜喊来教众,领周黄虎先去休息。 行动之事不能急于一时,有了陆玄送来的这些信息,白衣教能够做的事情太多了。 甚至于高云、秦王府治下,或许也有了破局的门路。 牵一而发动全身,如是好好谋划,说不得二者的麻烦都能够解决,让楚国发展再上一个层次。 更有甚者,就此定下天下局势也并非没有可能。 就陆玄信中提及的人物,可以说都是高云四方军阵最不好解决的存在,如今有了陆玄带来的帮助,白衣教有很大的机会将这些人在短时间内解决。如此一来,高云国一方第一时间肯定反应不过来,处理得当的情况下,楚国这边在高云国身上就能够弄到足够的好处。 反过来再处理夹在两国之间的秦国,就有很多地方可以做文章了。 秦地自古一来,便出帝王,于征伐天下来说颇有优势,此外楚国所处之地,又是天下枢纽,两地如果都能拿在手中,楚国的势力将会发生蜕变。 在国家的层面考虑事情多了,杨云澜看待问题的角度也得到了锻炼,是以在看过陆玄来信之后,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个问题。 明白这些信息能够带来的好处,杨云澜自然不可能贸然处理,还需商议过后,乃至与楚王府的人交流一番,再做出一定的计划。 如此,才能将这些信息的效用发挥最大化。 “苏兄,你来看看这信……” …… “周大哥,陆爷爷的灵池福地里头是个什么模样?我还从未有机会见过传说中的洞天福地呢。” 姐姐与苏游在商量大事,杨观燕虽然知道很厉害,但对于这些事情却没有多少兴趣,遂自顾来找周黄虎玩耍。 这些年虽然性情变化不大,但是年纪愈大,对于陆爷爷的认知也更为清晰,回忆曾经相处,以及当时的一些看法,好奇心不觉间就有些旺盛。 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陆玄都对她的人生有着很大的影响,可双方却并没有太多的接触,熟悉之中带着神秘,对于她这种天真烂漫的人来说,吸引力不要太大。 周黄虎有些无奈,他哪里知道多少关于陆玄的事情,介于杨观燕的身份,也只能勉强应付着。 好在他这几日还需初步祭炼落魄钟,以方便后续运用,这才躲开了杨观燕。 约莫过了十余日的功夫,杨云澜终于命人来请。 …… “云澜小姐。” “周大哥唤我云澜便是,你是陆爷爷近前的人,此番陆爷爷让你来帮我,还有不少劳烦你的地方,你我相处却不必如此客气。” 杨云澜笑道。 周黄虎听了,想了想,点了点头,没有纠结此事。 随即问道:“小姐唤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黄虎去办?” 虽说有陆玄的关系在里头,但本质上他与杨云澜也说不上什么亲近,如今的想法,更多还是趋向于赶紧帮着解决了高云国的事情,然后回到灵池福地去修行。 因为这个,他也比较的感慨到底是自家老爷的后辈,同样是人,就比高云国的那些人聪明多了,对他的态度方面也很不错,并没有因为他坐骑的身份就有所怠慢。 至少这几日在紫贞山,他过得还算不错,有专人伺候,体验很好。 为此在面对杨云澜的时候,他也更为认真了些。虽说有陆玄的吩咐,要是杨云澜有什么吩咐,他也不敢不尽力,但总归主动和被动还是有区别的。 “确实有事情要麻烦周大哥。” 杨云澜道。 “不过具体的事情,是由苏兄来安排的。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一些计划,今日周大哥便先随苏兄先一步到高云去,届时他会告诉你要做些什么。” “好。” 周黄虎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他只需要帮忙就是了,至于做些什么,听谁安排,并不在意。 对于苏游,他这几日多少了解了一些,也有过接触,知道是个境界与自己相差仿佛之间的修士,虽说功行不如自己深厚,但想来能与老爷有所牵扯,又能让杨云澜如此托付白衣教之事,本事也不会差了。 对他来说,只要不是像高云国的那些人一样的人来吩咐他做事就成。 “周兄,请!” 苏游见此,起身相请。 周黄虎从善如流,二人遂离开了大堂。 …… 就在紫贞山这边,因为得了陆玄的信息,开始做出一系列布置的时候,陆玄心思完全不在这件事情之上。 因为白骨舍利的缘故,他对于楚休所收服的那十一个妖怪大抵有些了解,基本上杨云澜只要不大意,处理起来并没有什么麻烦。 事实上他也是经过了推算之后才将这件事情交由白衣教去做。 杨云澜能够想到的事情,他自然也能够想到,本身也是存了相助白衣教发展的心思。 其中缘由,倒也不是完全为了帮助自家后辈,还有一些更深层的心思,比如快些终结这乱世。 乱世越久,百姓越苦,对于凡间的朋友不是什么好事。此外魔教、左道妖邪,在这种世道也最是容易发展,此前回到哀牢山拜见严白凤之时,于此之上,师父也曾有过一些提点。 不是说魔涨道消就一定是件坏事,可是这极有可能牵扯到未来的千三大劫,说不得就会让大劫提前来临。 事实上各派高人对此也有应对,近些年来,下山的玄门各派弟子就多了起来,不是为了牵扯俗世王朝的事情,只是斩妖除魔,分理阴阳,尽量阻止千三大劫的提前来临,以及削弱劫气的生发。 陆玄好歹也是玄门中人,本身因为修行缘故,更是准备在参上山立下道场,开辟自家道统,能够出力的地方,自然也不会回避。 当然,这也只是随手施为,真想在大劫之中存身下来,甚至护住亲朋好友,弟子师门,还是得打磨实力。 …… “总算是将这十二枚元珠都炼成了。” 看着身前旋绕的十二枚晶莹元珠,陆玄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说得了白骨舍利之法后,他也不一定要用楚休祭炼的这十二枚白骨舍利来炼自家重新制定架构后的法门。 可一时之间也难寻得更为合适的灵物运用,这十二枚白骨舍利经由楚休多番谋划才得,元气淬炼之下,已然不是凡物,在陆玄将其中魔气、佛光、煞气,等等驳杂之气洗练过后,取其本身灵性物质,本质却也不差,炼法已经是十分足够。 就算有所欠缺,日后在他对法诀更为完善之后,自然也能弥补根基的不足。 况且似白骨舍利的这等祭炼法诀,更像是禁法,对于修士的修为以及在禁法掌握之上的重要性更胜过禁法凭依的凭物。 而且即便是法器,也是修士祭炼时日越长,则威力越厉害,凭物如何,暂时够用也就行了。 即便不说这个,他可还有一尊九嶷鼎存放在峨眉手中,日后取回,再以宝鼎祭炼,总也不迟。 元珠炼就,陆玄遂运转自家在白骨舍利上参悟而来的基础法门架构,将这十二枚元珠都化作了元胎级数的护法神将。 因在太上广法妙经的指引下,对于元珠日后的祭炼道路已经有了一定的想法,陆玄直接将这十二尊护法神将取做六丁六甲。 丁甲神之说,道门古已有之,玄通也大,陆玄期望日后自家这十二尊神将,真各能练就六丁六甲神通,届时守护道场,也算有了几分门面。 不过此时法诀未曾钻研出来,只在白骨舍利法之上得了一个基础,距离那等层次,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 丁甲神将一出,为了熟练操控,陆玄即吩咐他们布置起灵池福地来。 福地之所,本就是灵机四溢,内蕴灵材自不少,不过除了些许积年灵物陆玄能够用上,大部分材料虽然灵性也有,总归当不得什么大用。 但这些灵材用来建造福地建筑,却是再好不过。 陆玄如今还丹之境,法器也有,不过暂时没有本事祭炼一座如同元枢仙府,以及哀牢山仙府那般的仙殿来,是以就地取材,正是最合适不过的手段。 相比寻常元胎级数的修士,丁甲神将于法术运炼之上或许失了灵性,但胜在承袭陆玄还丹法力,功行深厚,且此法脱胎于楚休白骨舍利之法,而白骨舍利,又是楚休基于白骨宗白骨大力、域外佛门脉轮印法钻研而得,此二者,不论魔宗还是域外佛门,于肉身之上都别有机杼,凭此演化而出的金刚、之流,自然也有一身大力。 陆玄丁甲神将继承了这个优点。 是以灵池福地之中,哪怕他准备用来建造洞府的灵材并不是那么好取,对于十二尊丁甲神将来说,却也不是太大的麻烦。 而且因为没有修士的杂念,又是同根同源,这十二尊丁甲神将行动起来十分的有效率。 不过数日的功夫,便已经先行造出了一座小宫殿,供陆玄修行所用。 想要将整个灵池功夫建造完毕,或许还要花费不短的时日,但可以预见的是,也不会太长。 二百九十七、法门 “六丁六甲之法,得了个基础,要想更进一步,哪怕有正法相助,还是有些困难了。” 灵池福地之中,眼见得又数月过去。 福地景象已经与之前全然不同,亭台楼阁,府殿庙宇,尽皆有之。 错落有致,正是一副仙家洞府景象。 这些都是出自丁甲神将之手,如是只陆玄一人,他自然不会把灵池福地建设成这个模样,有几分意思也就是了,可他是要开山收徒,日后少不得还有道友拜访,却也不可太过简陋。 无有元枢仙府那等内蕴乾坤的仙殿,也只能尽量多造一些楼宇了。 经过这数月时光,陆玄自己命名的《六丁六甲法》也有了一定的成效,大略完善了一些基础,十二丁甲元珠能化六丁六甲神将,丁甲神将有元胎级数的法力,也能附着陆玄一缕念头,做个传信之用。此外炼入了《六六丁甲大遁》的禁法,虽然这禁法也只粗粗一层,但丁甲神将也能够在陆玄还丹层级的法力之下运用,虚空藏行,无行无迹,不拘是暗中偷袭,还是千里传信,都是极为方便。 除了这些之外,六丁六甲十二尊神将合为一处,便是一道六六丁甲大遁禁法,与人使用,可让不到还丹境界的修士运用六六丁甲大遁,陆玄自己使用,即可省却他的许多飞遁功夫。 可以说是十分方便。 再有便是这十二尊丁甲神将,都有足够的成长性,能够随着陆玄日后的祭炼变得愈强,法术玄通愈多。还可单独赐予弟子门人,护持安危,妙用无穷。 哪怕对于陆玄而言,斗法之上起到的帮助有限,在平常生活修行之中,却有着很多的方便之处。 陆玄本人对此也是十分满意,况且这十二尊丁甲神将日后逐渐强化,也还是有一定的前景的,难说便会给出什么惊喜来。 能够祭炼到元胎层次的禁法,又融入六六丁甲大遁,已经花费了陆玄不少的心思,短时间内,这一门禁法很难再有什么变化,创造法诀到底还是十分不容易的一件事情,哪怕陆玄所拥有的条件十分不错,但将这些条件转化为可运用在禁法之上的东西,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陆玄对此没有强求,如今的丁甲神将已经足够使用了,斗法之上,他自己还有几件厉害的法器使用,而伴之来到还丹境界的龟蛇剑,也在日日祭炼,日益强大。 倒也不缺那么几个手段。 陷入瓶颈之后,陆玄也就没有钻牛角尖似的在耗费心里去研究。他尚且还有诸多法门需要修行,自身几件法器也还需祭炼,时间并非是那么充沛。 与其是强行去推演,倒不如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所领悟。 而在六丁六甲之法暂时进度停滞,只需祭炼十二元珠之后,陆玄则开始推演起几门功诀来。 他倒不是要创造什么厉害的法诀,以他如今的境界,也弄不出什么仙府真功来。他的目的,是要为两个未入门的弟子,量身打造一门适合的入道法门,且先完成元胎筑基之前的修行。 这等功法,就好比他曾经得自徐烟霞石碑的《九江行脉水经注》,到了他这个境界,创造出这样一道法门并非什么太过困难的事情,而事实上创造功法,本也是陆玄如今修行的一种途径。 由于《太上广法妙经》的特殊性,推演法门、教授弟子的过程,对于陆玄而言也是一种修行。而且他要创造的法门,本身也可以说会源出《太上广法妙经》,待得日后他修为渐增,或有一日能够成为紫府仙真的人物,也就能够将功法完善,就成了他这一脉的道统传承,而《太上广法妙经》则成了道脉根本。 事实上,哀牢山,峨眉俱是如此。 哀牢山和峨眉,可以说都是传自广龙散人,据闻广龙散人便是从金书玉字之中悟出了《广龙三天正法》、《紫凤赤书八景晨图》,再传严白凤与赤目丈人,又各自衍生道统。 其中峨眉大衍真人直接得到金书玉字,于是创出《紫府金书》,就有了峨眉一脉。 如今峨眉派中,不少功诀也是大衍真人创出,可以说从根本上,不管是陆玄的《太上广法妙经》,亦或是峨眉《紫府金书》,还是哀牢山诸法,都是源自金书玉字。 所以也可以说是一脉道统。 至于金书玉字何来,那自是与道门祖师有关了,此处却不细究。 诸脉功法,除了从金书玉字之中领悟出来的根本道法之外,几乎都是各家修士如同陆玄一般,一步一步创造出来的。 以陆玄此时的境界和见识,或许不能推演出什么传承道经,但先行创造出一门给自家弟子筑基的法门,日后再逐渐完善却不是什么不可行的事情。 而陆玄之所以把这件事情放在眼下解决,则是因为不管是贾静还是林柔,年纪渐长,如今打下根基,还是很有必要的,不是每个人都如同他一般,年过甲子才得入道途。 老来入道,限制太大,不值得推崇。 便是老伍那般天分的人,不也还是转世去了么,说起来,倒也不知如今是什么情况了,如有机会,陆玄还得去峨眉拜访一遭,寻得李元丰,问问老伍的情况。 老龟如今都转世回来了,也许老伍说不定也有一些消息了。 对于自家两个未来弟子的情况,陆玄是比较的了解的,分别之前做过细细的检查,因此根据他们本身的情况,推演一门功诀,也不需再有什么其他的要求。 倒是另外一件相关的事情,比较麻烦。 那就是黄虎儿的功法,虽说黄虎功法的事情没必要着急,但日后表现得当,陆玄也该传下法门,可如今手上并没有合适的法门。 《震巽图解》倒是合适,可此法乃是严白凤托了人情,才让他从风雷洞学来的,并非他本门道法,不好传与他人,哪怕是自家弟子。 所以这法诀自然是不好传给周黄虎的。 而陆玄身上,除了这法门之外,也再没有合适的了。 落魄山道法终究旁门左道,且多是邪术,徐烟霞或许不介意他把功诀传给周黄虎,可他的法诀却不适合黄虎的路子。 为此,陆玄也只能自己琢磨。 当然,按理来说,他可以根据自己两个未来弟子的情况创出一门筑基之法,应该也能够为周黄虎创造一门才是,可二者情况并不相同。 两个弟子虽然是妖类转世,此世终究是人,黄虎本质却是妖。 二者情况有些不同,相对而言,黄虎的问题更为麻烦些。 麻烦归麻烦些,耗费些时间还是能解决的,所以陆玄暂时把自家两个未来弟子的事情安排在了前头。 他本身在之前决定收贾静和林柔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琢磨功法的事情了,当时想过和严白凤一般,寻得一门适合他们的功法筑基,可是他修行时日实在不长,四方认识的道友,有些修为境界还不定能比得上自己,哪里比得了师父严白凤,仙真人物,认识的要么是前古真仙,要么是当世大能,实在谈不上换取功法。 要是去峨眉求取,倒是可行,可如此多少有些不妥,毕竟是自家弟子,却修峨眉道法,也不成样。 此外教授弟子,广法传承,本就是自身修行,仔细想过之后,还是自己鼓捣。 于是一直都有把心思放在这件事情上。 如今诸事暂且放下,专心处理此事,渐渐将之前已经有过的一些灵思运用上来,很快便有了些轮廓。 毕竟也只是元胎之前的修行功诀,他又是个还丹修士,要是在这个上面都还困难重重的话,那也太不合理了。 就是当年还不过元胎境界的时候,他都在百字碑的帮助下,帮忙杨云澜改出了一部能够突破先天的武功,经验也还是有的,所以进度并不算慢。 约莫过了两三个月的功夫,这一道基础功诀总算是出来了。 陆玄取名为《龟蛇气》,因此法取之坎离、龟蛇、玄武、广法妙经,又合贾静林柔本身境况而得。 这名字也不过是这一篇元胎之前的修炼法门的名字,日后若是能够完善到玄光篇,乃至餐霞还丹,元神仙真,想来还会有所变化。 功诀既出,陆玄也松了一口气。 或许是因为推演功诀之时,足够专心,灵思涌动,关于黄虎的修行之法,都有了一些收获,结合《震巽图解》的真意,陆玄得出了一些架构,得了一门小术,真正的法门未曾出来,但是让黄虎借之转炼真气,添上一份玄通,却是可行的。 费了不少心思,陆玄也有些静极思动,正好黄虎还未回转,陆玄干脆离开了灵池福地,直接下了山去。 未多时,便来到了广华县内。 直往贾府而去。 未免麻烦,陆玄幻化了形貌,做原本老道模样,即来到了贾府之外。 贾府经过诸事,本就对于道家修行不敢怠慢,何况陆玄曾与贾家老太君有过接触,陆玄做老道模样至此,贾府门子也不敢轻慢了,忙做通禀。 不多时,便有人来迎。 二百九十八、武当 “敢请教道长尊号。” 来的是贾府的管家,陆玄也是见过。 不过管家显然认不出陆玄如今的模样,毕竟他上一次来,可是童子面貌。 陆玄笑笑,只道:“未知贫道可否入内说话?” 管家一愣,不过还算礼遇,忙请道:“老道长请。” 即入贾府,陆玄便散去了幻法,露出本来样貌。 “原来是陆仙长!!” 管家大惊不已,却是未曾料想到如此一幕,回过神来,忙下拜。 至于陆玄表现出来的法术,惊奇归惊奇,更多却是一种‘本该如此’的想法。 毕竟是神仙人物,有这等本事实在不值得诧异。 “陆仙长里面请,我这便去通知静少爷还有老太君。” 管家分毫不敢怠慢,先将陆玄请入大堂,又亲自上了好茶,才匆匆忙去请人去了。 未多时,贾府老太君便携贾静来了。 令陆玄诧异的是,林柔也在此处。 二人尚未拜师,更不知自身与陆玄因果,所以态度与那贾府管家到是无甚区别,都是十分恭敬,不敢失了礼数。 相对而言,老太君知道的东西多些,虽说依旧尊敬,但多少有些复杂情绪。 在她想法之中,大抵猜测陆玄这次过来,怕是要直接收自家孙儿入门的,哪怕这是难得仙缘,但与她这老人家而言,想法还是与常人有些不同的。 忧虑贾家香火有之,欢喜有之,还有徐徐多多到了她这年纪的老人才会有的念头,总之诸般影响之下,见得陆玄之时,也只作了一礼,第一时间却也没说上太多话。 而陆玄看老太君模样,大抵也明白老人家的想法。话说回来,陆玄算起来年纪怕是还要在这贾府老太君之上,也曾在俗世混迹数十年,自家后辈同样不少,便是没有修行人的眼光,总也能感受清楚。 为此他很明白,越是弯弯绕绕绕,拖拖拉拉,越是容易让老人家心中增添复杂情绪。 于是看了贾静林柔二人一眼,开门见山:“老太君,此番贫道来贾府,却是为了上回所说之事。” 老太君虽然心情有些复杂,但从陆玄口中听了自家孙儿的因果,倒也没有说什么不合适的话,况且不说这个,前番林柔被妖魔掳掠,哪怕贾氏财富不少,依旧无能为力,如今门路既存,怎可拒绝。 如是能够有自保之力,想也不至于如此,再一个,修仙的机缘,换做是寻常人来,只怕求之不得,她哪怕有些见识,也只是一个凡人老太太,如何不知这等机缘的珍贵?何况本身贾氏祖上便与仙人有关。 再就是贾静本身了,老太君知道自家这孙儿素来慕道,如是知晓陆玄这等仙人要收徒,自家这个祖母却替他回绝了,即便孙儿不会怪自己,后半辈子也难说能开心过下去。 沉默了一会儿,老太君叹道:“灵儿与柔儿成亲之日正在近期,本还不知如何请来仙长,如今倒是正巧。成亲之日便在这两日,未知仙长可否等到他二人成亲之后,再说此事?” 陆玄明白老太君的担心,对此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妨碍。 仙是人,修仙便是修人,而人伦之事,传宗接代,本也是人的一部分,这一部分相合天地自然之道,自应阴阳道理,只要维持一个平衡,不沉沦于欲望之中,生儿育女之后,不因子女而失了清明神思,对于修行不仅没有坏处,反而有所助益。 毕竟只有亲身体验过,才知道阴阳造化的玄妙。 这是修行者法术玄通都不能相比的。 当然,若是在修行有成之后,再去体会这件事情,收获会更多些,似贾静林柔,在修行之前成亲,没什么坏处,但好处也不大了。 “便依老太君,只是如此一来,这两日怕要搅扰府上清净了。” 陆玄道。 听得这个回答,老太君松了口气,也见笑容,只听她道:“仙长能临我贾氏府上,本就是贾府难得福份,如何能说搅扰了。” 一旁的贾静和林柔,听不大懂老太君的意思,更不明白陆玄这位仙长是要做些什么,不过老太君历来威严,二人也不敢多问。 倒是老太君叫管家送陆玄去小院歇息的时候,贾静敢请随同,跟了上来。 他没有问陆玄和老太君打的什么哑谜,只是对于修行之事很有一些想法,自从前番与陆玄别过之后,收拾了心情,便不时冒出许许多多的想法。 随着时日的过去,这些想法愈积愈多,若不是因为老太君的缘故,成亲之前,不好再随意外出,说不得他都再次跑到紫贞山去,探访陆玄的所在,当面请教了。 能有这样的想法,如今难得陆玄来访,哪里愿意错过这么一个机会? 一路跟随,便一路小心询问一些修行相关,没想过能得到陆玄的回答,只是憋得久了,实在想要说出来。 只是不想,陆玄一一做出了回应,也让他看到了一个更广阔的天地。 其中许多的事情,在李道长口中可无法了解到。 直到离开小院的时候,贾静还意犹未尽,心中更是无限感慨:“若是能拜陆仙长为师就好了。” 随即又摇了摇头,觉得自家想法不太靠谱,李道长也是有几分本事的,虽说远远比不上陆玄,可依旧没有传授修行之法给他,哪怕二人关系已经近乎师徒,由此可见修行之门,实难开之。 他自来聪慧,如何能不明白此中道理,为此即便有些念头,也没有过多幻想。 况且成亲在即,他也不愿意因为自家的这点念头,坏了亲事,气到祖母。 …… “不差。” 对于自家这个未来弟子,陆玄也是还算满意,对修行有些心思,却也足够理智,此外经过了白衣教收集来的信息,以及自家推算,所见所闻,都证明这孩子品性不差。 收为弟子,不必担心太多麻烦。 反倒是这小子的未来妻子,同样还是未来师妹的林柔,问题要大一些。 性格方面,有不小的问题,看上去是个灵慧的小姑娘,实则性格上存在一定的缺陷,不知是因为家庭环境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日后只怕还会有一些麻烦。 当然,陆玄也没有太多的期盼,既然决定收为弟子,他自会尽心教导,不过收获如何,也全看他们自己,福缘遭遇,更不会过多插手。话说回来,多一些磨难也并非就是什么坏事。 “这位李道友,该去拜访一二……” 贾静与陆玄说话,言语之中提及不少李道长的事情,陆玄本身在了解贾静的时候,对于这位的信息也有一些了解,此时却生出了几分兴趣。 这道人算是不差,知恩图报,品行端正,静心修行,是标准的道家修行,却因龟蛇二怪之事,遭了劫难,实也有些倒霉。 且此人也算与贾静林柔有几分因果,如今得闲,或许可以指点一二。 续上修行,并非易事,但养炼身躯,赠上一枚灵果,日后或许还能撞撞机缘也未可知。当然,权且看道人如何作想,若是无意于此,陆玄也不强求。 但道德之士,终究难得,既然知晓,顺意相助,即帮了他人,自家同样舒心,修行之上不是没有好处,何乐而不为? 如是想着,陆玄也不搅扰贾府清净,运炼丁甲遁法,藏行于无迹,愀然回了参上山,寻到了贾静口中的巫丹观。 参上山也大,这巫丹观更近广华县城,距临池福地还颇有一段距离,临池福地更在深山之中,所去高远,凡人并不好寻。 而参上山中,多少道观庙宇,也都是近俗尘人世,路并不难走。 “巫丹巫丹,倒也有几分意思。” ‘巫丹’起名,传自上古巴人,所谓巫山、丹水,陆玄自知此事,不过李道人所立巫丹观,却是牵起了陆玄不少已经有许多年头的记忆。 说来此界与陆玄前世所在的世界,不少地方曾有相似之处,陆玄也曾疑惑过,后来便未去深究了,他很清楚,自家如能成仙作祖,或许还有机会,没有本事,多想无益。 之所以提起这个,不是陆玄又有了什么探索的念头,而是灵池福地所在的参上山,也相应上辈子的一处灵山圣地,其曰‘武当’传说得于‘非真武不足以当之’之句。 真假如何,陆玄不知,此生也再无条件去探究。 但是这‘巫丹’二字,却叫他想起了二字来。而且触动不少。 “参上山,这名字有些别扭,不太通俗,倒不如‘武当’二字,说来我这一路修行,与这‘武当’二字倒也颇有缘分,或可取而用之,不敢称真武,但也算有几分念想……” 心中念头转动,陆玄渐至巫丹观前。 …… “敢问可是陆真人当面?” 入得巫丹观,陆玄第一眼便见得一名少年道童,这道童真气初就,不过寻常。灵性倒是不差。 而且让他惊讶的是,这少年道童一见了得自己,便有所思,随后很快认出了自家身份。 “不错,正是贫道,小友可是李道友的弟子?” 陆玄知道李道人有个徒弟,还是贾静的好友。 “确是如此,小子李真,拜见陆真人!” 小道士李真对着陆玄恭敬一礼,随即道:“真人可是来找师父的?师父上山采药去了,一时半会儿可能还不会回来。” 陆玄感应之中,观内确实没有李道人的气息。 “真人可要在观中稍待,师父最晚入夜也该回来了。” “也好。” 陆玄微微点头,他不差那点时间,而且对于眼前的小道士,也有几分好奇,这小道士见了他,应对自若,有些不俗。 二百九十九、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许是从小与贾静一同玩耍长大,不少方面,小道童李真和贾静有着一些相似之处。 譬如对修行的好奇之心,处事手段,以及聪慧的头脑。 话说回来,李道人也算颇有些教人的本事,根据陆玄所知,贾静也能算得上李道人的半个弟子,二人在他引导之下,几乎都优于寻常少年人,显然并不是什么巧合。 纯善是纯善了些,放在寻常人身上,或许是个缺点,但对于李真与贾静来说,则并非是什么坏事。 陆玄素来都有耐心,也没有一些修行人对普通人隐于深处的高高在上,是以不管是与李真还是贾静相处,都更像一个和善的长辈,容易让他们说出心中所想。 为此二人在他面前,几乎都问出了很多心中的疑惑。 陆玄也是一一作答。 一番接触之下,李真实也算个不错的弟子人选,当然,陆玄无意与李道人抢什么弟子。况且贾静林柔二人,已经足够他耗费心思教导了,暂时也没有多余的念头。 因缘难定,日后再说,不过引导一二也是无妨。 于是特意说了一些李道人身份基本接触不到的修行见闻给李真,想来能够在少年人心中留下不浅的印象,不至日后坐井观天。 …… 入夜,李道人果然回转。 陆玄也才得知,李道人是因贾静婚事,特意入山去挖宝药去了,充做贺礼。 “李行见过真人。” 陆玄虽是童子模样,李行却是修行中人,相交见识不多的弟子后辈,凡俗中人,更不会受外貌影响,对于陆玄,发自内心的尊敬。 并非知晓陆玄本事如何厉害,只是对于修行路上走的远的人,身为一个修行者,自有一番敬重。 “前番身负要事,有些怠慢,失礼之处,还望道友见谅。” 陆玄道。 老道李行闻言,忙道:“诚惶恐也,实不敢受,未知真人光临小庙,有何指点?” 陆玄笑道:“倒非有意来访,说来还与贾氏有关……” 李行面前,陆玄也未隐瞒自家要收贾静和林柔为徒的事情。 师徒二人听了,俱做恍然之色。 “他二人能有如此缘法,是他们的福份。” 李行有些感慨。 “此来正是要谢过道友对他二人的照拂。” “何须如此,贾氏对贫道帮助颇多,不过还报罢了,倒不需真人如此。” 李行摇头。 陆玄也不多说什么,转而从一直化为项圈挂在胸口的玄虚剑匣之中,取出了两枚不到甲子年份的朱果来。 朱果自来便是难得的温养灵物,也是极好的筑基灵果。 以李行如今的情况,以及李真将将练出几分真气的状态,朱果都是再适合不过的礼物。 “这两枚朱果,虽不到甲子年份,但也是难得灵物,此来并未带什么合适的礼物,便以这两枚朱果做个见面礼吧,还望道友莫要嫌弃。” 朱果? 李行见得陆玄掌中打开的玉盒之内,两枚温润如红玉的果子,眼睛微瞪,甚至不由惊异出声。 对于他这样境界不高,在修行之上,见闻算不得广的人来说,什么峨眉剑仙,还丹高修,距离实在有些远了,反而是朱果这样的灵物,更容易引动他们的情绪。 朱果的珍贵,哪怕对于寻常玄门弟子,都不是什么易得之物,何况底层的修士。 本身朱果的名头,就是极大,种种缘由叠加之下,对于底层修行者而言,更是极为容易惊到。 “这如何使得,此物太过珍贵,万不敢受,还请真人收回!” “贫道所言,并非虚言,这朱果年份不长,对于贫道而言算不得如何珍贵,况且道友也莫忘了贫道身份。此外日后贫道也会在参上山落户,你我还能算得上是邻居,如是道友不收,日后贫道也不好再上门拜访了。” 陆玄托词道。 这话也不是诓骗李行,毕竟灵池福地,正在参上山中,当然,日后在陆玄这里,该叫‘武当山’了。 “这……” 李行听完,略作犹豫,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躬身双手接过。 “如此,多谢真人了,日后但有用到之处,权且吩咐便是。” 他如何不明白陆玄的意思,照拂之意,不言而明,心中自是感念。 “徒儿,还不谢过真人。” 李真知道朱果珍贵,也能明白意思,当即向陆玄施礼。 陆玄将他扶起。 “李真小友天资不差,日后如有机缘,修行之上,或许能与贾静相互帮衬。待贾静入我门下,日后但有闲暇,道友不妨带他常去我那灵池福地做客。” 李行闻言一怔,旋即再拜,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过两日便是贾静成婚之日,待他二人成亲之后,我欲收他二人入门,且在贾府暂住,贫道便不多留了。” 来此目的已经达成,陆玄便要离开。 未说几句话,李行师徒二人将陆玄送至观外。 “真人慢走。” 留在巫丹观前,手捧朱果玉盒,师徒二人相觑一眼,有些难以平静。 …… 广华县城,难得的喧闹。 当今之世,黑夜之下,还能看到办喜酒的地方,实在少见。 即便是有贾氏庇佑的广华县城,经由乱世,也少有这么热闹的酒宴举办了。 也许是压抑得久了,虽然酒宴广华县不少百姓们,根本没有什么关系,但依旧不妨他们感受其中的喜意。 尤其是城中的孩童们,被父母长辈压在家里久了,不得外出,如今一个个和伙伴们四处奔跑玩闹,追逐,给这个现如今有些晦暗的世道平添了几分暖意。 陆玄并未以贾府贵客,或者是别的什么尊贵身份参加这次喜宴,或者说他基本上没有参与其中,只是隐藏在人群之中,感受着这难得的人世繁华。 许久不曾如此,别有一番体悟。 颇有一种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这场面发生什么变化的感觉。 陆玄觉得这种感觉挺好,沉浸其中,也十分舒适。 贾府那边,他打过招呼,寻不得他倒也不会引发什么误会。 体会着这难得的感觉,直到宴席散去,身为新人的贾静,回到房间,要与新娘入洞房的时候,陆玄才重新出现。 因为身份的缘故,并没有人在贾静的洞房外面闹腾,当然这也有陆玄和贾府老太君说过的原因在里头,否则该做的事情少不了还是要做。 “真人,您来了。” 贾静和林柔,老太君也吩咐过,新婚的夫妇不清楚陆玄的意思,但是也没有违背,不急着做新婚夫妇该做的事情,而是等着陆玄的到来。 陆玄之所以如此,倒不是要破坏两个未来弟子的洞房,只是有件事情要做。 二人成亲,对于修行没有什么坏处,但许多修行之后才能得到的好处,却也因为此时洞房会有所损失。 既然是自家钦定的弟子,陆玄对此有过琢磨,也想出了些许法子。 二人来历都非寻常,或者说前世不同凡类,自然与常人也别有不同。 天地自然,虽然无情,但也平衡。一如因果循环,因缘际会等等诸多道理。 二人今世托身凡人,也不是什么都没能带来。 譬如二人体内先天元气,就与常人不同,而因二人本质,如能在洞房之前,牵引出来,洞房过后,却有他们的好处。 对于日后修行,也算有一些不小的帮助。 陆玄正是为此而来。 不过面对两个未来弟子的时候,陆玄并没有点破这一点,真要是为了那点好处,反而处处深想,反而坏了顺其自然的道理。 所以见得二人的时候,陆玄只笑道:“我不大喜欢这热闹场景,所以你二人婚宴并未显身,如今你夫妇得了空闲,这才来送贺礼,不必多想。” 言罢,分别在二人额头点了一下。 贾静与林柔只觉得眉心一凉,之后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感受,有些不解,相觑一眼,正要问些什么,却已经不见了陆玄身影。 “仙长这是何意?” 林柔对于陆玄了解不多,不像贾静那样还曾向陆玄问过许多修行问题,本质更像一个普通人家刚出闺阁的女子。 贾静闻言,想了想,摇了摇头:“仙长既然说是送贺礼,当是送了我们什么好处,不必多想,日后或许得知。” 说到这里,贾静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看向自家新婚妻子,笑道:“陆仙长是神仙中人,神通广大,有阴阳造化的神通,兴许是助我贾家早添香火呢。” 林柔听了这话,微微一怔,反应过来,秀丽的小脸上,顿时通红。 女儿家的,哪里开得了这样的玩笑?抬手便羞恼的打在了贾静的胸膛上。 却因气力不及,被自家夫君抓住的纤秀皓白的手腕。 四目相交,气氛渐暖,不多时,新房之中,烛光一暗,微弱的吱呀之声响起,将暗处小心躲藏的老鼠,搅得换了位置。 没一会儿,院子安静了下来。 这安静自贾府而出,延及整个广华县城,不多时的功夫,县城之中,除了残余的红灯笼,也只余下虫鸣之声。 “梆—绑梆……” “平安无事!” 今夜也有幸吃了贾府酒水的更夫,提着灯笼,红着脸,踉跄脚步,敲响了手里的梆子…… 三百、南海之滨 “拜师?” 翌日,贾府之中,刚刚经过一夜春宵的贾静夫妇,拜过父母,又来给老太君请安之际,却听到了一个让他们有些惊愕的消息。 对于来请安的时候看到陆玄,他们本来是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可实在没想到的是,祖母居然说陆玄要收他们入门! 听到这话的第一时间,有不解,也有不信,实在想不太明白。 不过转念一想,若非为了此事,以陆玄的身份,似乎也没必要在贾府逗留这几日的时间,总不至于仅仅因为他夫妇二人的婚事。 贾静自认为还没有那个条件能够让陆玄这样的神仙人物专门为了他的婚宴走上一遭。 “不错,此事本该早些与你说,不过为了不搅乱你与柔儿的亲事,仙长才在我的请求下,暂缓此事,如今你们已经成亲,正是时候。” 老太君笑道。 “还不快过来拜见?” 陆玄见此,摇了摇头,道:“不急,且看你们自己的想法,如是不愿,我也不会强求,我也只是到了开门收徒的时候了,与你二人算是有缘,所以才生出收徒之念,成与不成,倒是无妨。” 在二人面前,陆玄并未说那些前世因果,只因说出这些事情,对于他们修行却没有什么好处。 譬如老龟之事,且不说贾静能够接受自家灵兽转世的事情,便是接受,兴许也会因为此事生出许多别样心思,届时搅乱清净之心,反而不美。 贾静听到这话,忽然想起了此前和陆玄请教的一些修行问题,曾经就提及修士婚娶香火之事,如今想来,顿生恍然。 原来真人早就已经有所点明了,只是自家没有去细想。 贾静本就有向道之心,既然修行并不影响俗世家业,他如何能不甘愿,况且陆玄这样的玄门高修收徒,怕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机缘,于是拉着娇妻便对陆玄跪下。 “蒙真人不弃,是我夫妇二人天大福份,我二人愿入真人门下。” 林柔性子较为柔弱,全凭贾静拿主意,自然也没有半点意见。 二人青梅竹马,她也是知道贾静性情的,不会在这个时候坏事。而且对于她来说,修行与否并无关系,只要长伴贾静左右,不至分理,也便满足了。 “好!” 陆玄见此,笑道:“我哀牢山一脉,素来便不究俗礼,你二人奉茶一杯,便算是入我门下了。” 说出此句,陆玄心中一时也有感慨,早年他还四处求道,后来得天大机缘,才拜入严白凤门下,修行时日也不甚长,不想如今却已经收弟子入门了。 在老太君的见证下,贾静夫妇行了拜师之礼,陆玄即取出了两个玉盒,这盒中之物,不是其它,正是朱果。 不过这两个玉盒之中的朱果,都是陆玄特意选出来,过了甲子年份的灵果,对于筑基再好不过。 是人便有私心,对于自家弟子,待遇自然不同,倒也没什么好说的地方。 “此为朱果,筑基之物……” …… 贾静与林柔入门之后,陆玄又在贾府待了几日,将自家钻研出来的《龟蛇气》法门传他二人,引他二人入门,不懂之处,又一一说过,这才罢了。 因洞房之夜,陆玄有意引动夫妇二人体内阴阳之气,二气交织之下,本就天资不差的贾静与林柔,入门很快。 没几日便练出了几分真气来。 虽说想要步入元胎之境,哪怕尚有朱果相助,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但终究已经快过寻常修士许多。 陆玄无意拔苗助长,也不需弟子们给自己提供什么帮助,自不会帮助太过。 当然,夫妇二人要是有别的机缘,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你二人在家中修行也好,持福地凭物,去福地之中修行也罢,都由得你们自己,为师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短时间内只怕不会回山,且好生修行,莫要怠慢了。” 这日,陆玄预备离开,又对两个弟子做了一番吩咐。 见得两个徒弟点头,陆玄便要离去,却见大徒弟贾静有些犹豫,仿佛有什么话要说。 “既入我门下,便不需生分,但有何事,道来便是,何故如此扭捏?” 陆玄皱眉。 “师尊……祖母她老人家的身体……” 贾静一拜,有些吞吞吐吐。 见他如此模样,陆玄哪里能不明白他的意思,遂道:“可是想从要一枚朱果去,替你祖母调养身子?” 贾静闻言,又拜了拜,羞愧道:“还请师尊成全。” 陆玄看他,摇了摇头:“孝心是好,我也不差这一枚朱果,你若有需要,我本也会给你,可这朱果却不该用在你祖母身上。” 贾静不解。 “须知天地灵物,俱含丰沛元精,哪怕如朱果这般温和的,也不是凡人能轻易尝试的,常人倒也罢了,有我出手,倒也不是不能一试,可你祖母年纪太大,便是我出手相助,也消化不了朱果的灵气,反而会有所损害,你如有意尽孝,可以自家真气尝试温养,其余方法,却不可用。” 贾静恍然。正要谢过师尊,却已不见陆玄身影,只留余音。 “好生修行,待为师归来,还要考校你二人修为,修行一道,不进则退,莫要懈怠了。” …… “诸事了了,也该去南海寻大荒仙子了。” 徒弟的事情安排妥当,高云国也也有了安排,灵池福地更是布置妥帖,护山法阵之事,却不好再拖延下去。 于是陆玄也不犹豫,龟蛇剑出窍,剑光卷裹之下,便往南海方向而去。 相较于使用遁法,陆玄更习惯剑光飞遁,而且以他剑术,以及修为境界,速度倒也不比那遁法慢上多少。 何况剑光飞遁,对于体悟剑术修行,祭炼龟蛇剑也有着一些好处。 除非十分必要,陆玄也不愿轻易动用遁法。 龟蛇剑卷裹,千里不过须臾,没花费多少时间,陆玄已经到了南海海岸。 到得海岸,陆玄倒是想起了一人来。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尚在落魄山修行,不知如今是个什么情况的老黄。 陆玄想起老黄,也不是灵机一动,只因他虽从师父严白凤口中得知大荒现在身处南海落缤道,本身对于南海的情况了解却是不多。 而老黄身处落魄山,对于南海修行想来接触不少,毕竟南方魔教的人,不少便往返于南海于南疆之间,落魄山虽是旁门,与南方魔教来往不少,如能寻来老黄,或许能够提供一些帮助。 说起来自落魄山一别之后,陆玄也有许多年没有见到老黄了,却不知这个老朋友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只以落魄山传承,限制不少,不知修行又如何了。 …… 南疆素来便乱,放在安平时节,与人而言,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但在这乱世当中,对比之下,反到成了一处特殊的‘世外之地’。 毕竟这地方一直都是尔虞我诈,龙蛇混杂,是否乱世,对于在此地混迹的凡人或者修士而言,也没什么差别。 也是因此,周遭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 落魄山便是如此,来过一次落魄山的陆玄,算不上熟门熟路,却也不算陌生, 没费什么功夫,便寻得落魄山山门所在。 相较上一次来到此地,被落魄山弟子拦阻,这一回在他有意隐藏气机的情况下,没有人发现他的到来。 乃至于见到老黄的时候,老黄都没发现他来了。 只看模样,老黄又老了许多,功行明显有了一些进益,可境界就谈不上了,由于落魄山传承缘故,哪怕老黄如今在落魄山的地位已经大为不同,可到了元胎瓶颈,落魄山已经难在修行之上再给老黄提供多少帮助了。 陆玄见得老黄之时,这位老朋友正在祭炼飞剑。 他十分宝贝的那一口金刚破戒刀,相较于老黄的修为,这一口飞剑经过老黄多年祭炼,已经真正有了几分飞剑的模样,或许比不得佛道正经飞剑,但在旁门左道修行之中,依旧是极为难得的宝物。 此外也许是因为佛门飞剑的缘故,老黄气质也有了一些变化,仔细说来,带上了几分祥和之气,不像以前那般,只看模样,便知道他不是什么正经来路。 “唉!飞剑再好,修为不得提升,又有何用?” 忽的,陆玄听得老黄一声长叹,随后收去了飞剑,似乎很有几分感慨。 微微摇头,陆玄无意就此评价什么,转而显出了身形。 “谁!” 气息一显,妖类出身,灵觉敏锐的老黄第一时间便有所感应。 不过下一刻,飞剑将出的老黄,见得陆玄身影,便僵住了。 倒不是认出了陆玄的身份,只是陆玄身上晦涩的气机,让他难以生出动手甚至逃离的念头。 身子僵硬的老黄,看着陆玄,声音带着几分干涩道:“未知真人所来何事?” 老黄心中戚戚,对于眼前这个忽然出现,气机高渺的童子,着实不知如何应对。 自家好生家中修行,莫名奇妙便跑出这么个看不出深浅的厉害人物,他一时间着实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莫不哪个小崽子又在山下招惹了玄门修士,引得他人长辈寻上门来报复了?” 老黄念头百转,不敢有过大的动作。 陆玄看他模样,有些好笑,不过好歹是个老朋友,还是有几分情分的,他也无意耍弄老黄。 遂运了法术,变幻出曾经模样来。 “老黄,怎么?可还认得我么?” 陆玄一变,当即成了昔年浔阳江畔的老道样子,老黄见之,先是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惊喜道:“老爷!” 反应过来,又想起了陆玄之前的童子样貌,不由犹疑:“您……您这是?” “不请我到你的洞府去坐坐么?” 陆玄笑道。 老黄回神,忙将陆玄请至自家洞府之中。 …… “多年不见,老黄我已经是半点都看不透老爷的气机了。” 修身养性略有所得,惊讶过后,面对陆玄,老黄还算淡定。 这让陆玄有些惊讶,就这方面来说,老黄变化实在不小。 “我有师承,如是无甚变化,才是不合理。” 陆玄道:“倒是你,看来这些年还是有不少收获。如是传承无缺,兴许步入玄光,也不是没可能。” 听得这话,老黄苦笑,本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摇头一叹。 在此之上,似乎不愿多提,转而道:“这些年在山中修行,还算过得充实,倒是老爷,怎么得闲来落魄山了?” 陆玄自然明白他的一些心思,也不就此多说,只道:“有些事情要办,正好路过此地,便来看看你。” “此外,也还有件小事想请你帮忙,不知你是否得闲?” “老爷与我何须说这些话,但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只管吩咐便是。” 这话在陆玄看来,确是出自真心,也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不过仔细一想,这些年过去,能够以妖类之身混出些模样的老黄,若是没有这样的变化,才是不正常。 念头一转,陆玄没有直接说事情,反而道:“说来我这些年修行也算颇有所得,前番还占了一处福地,充做道场,如今福地空旷,也还缺个管事的,不知你可愿放下这落魄山基业,随我离开?” 老黄听得这话,有些愣神,反应过来,不见多少喜色,反而有些迟疑。 “怎么?可是舍不得?那便罢了。” 陆玄摇头。 “哪里的事,只是老黄妖类出身,修为平平,乃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左道小修,而老爷玄门正宗,如今想也是高修人物,我若随老爷去了,只怕会落了老爷的颜面……” 老黄忙道。 “原以为你心性变化不少,现在看来,确实变化,可也失了锐气,我辈修行,何时讲究这些了,如是拘泥于此,何谈修为,佛法虽妙,却也莫要受制太多才好。” 陆玄这话一出,老黄先是有些不解,不是很明白陆玄的意思,毕竟他这些年为了祭炼金刚破戒刀,精研佛经道理,自觉心性还是有些提升的,怎么大了陆玄这里,却说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他也是聪慧之辈,很快便露恍然之色。 三百零一、鲸海道人 “即是老爷不弃,跟随左右,本是老黄的福份。” 想清楚关节,老黄也不纠结了,对着陆玄一拜,时隔多年,算是再次定下了这主仆关系。 “老爷此番是要做些什么事情,不知老黄哪里能够帮上?” 虽是多年不见,但一番接触,老黄也发现自家老爷的某些脾性依然没有多少变化,譬如开门见山,直来直去的说事。 为此老黄也就直接问起了陆玄的需要。 “我欲出海一遭,去寻一位前辈仙真,只是对于南海之地不大熟悉,却不知你对南海之地,可有了解?” 老黄点了点头:“此地鱼龙混杂,不少南方魔教的修士,便是打南海回转的,这数十年间,大事小事发生的也不少,我虽大多时候都在山上修行,但也经历过几桩事情,远处未曾去过,但南海近处也有走过几次,结识了几个同道朋友,所见所闻也有一些,若是寻常消息,当知几分,高处深处或许就不成了。” 陆玄明白老黄的意思,了解是有一些,但因为身份修为的缘故,很多高层次修士才能接触到的事情,就不是他能知晓的了。 对于陆玄而言,这也已经足够了。 他是要去落缤岛找大荒仙子,并不是准备在南海闹出什么大事来,有些大略的了解,也便足够了,唯一的麻烦,就是落缤岛的位置,不太好找。 虽说有师父严白凤的指点,知道大略的方位,可茫茫大海,想要找到一处岛屿,尤其落缤岛或许还有法阵防卫,兴许常人便是路过也难得见,未免搜寻不易。 “如此足矣,你便先随我海外走上一遭吧。” “是。” 老黄自无意见,不过随后微微一顿,却道:“虽说落魄山分属旁门左道,上不得什么台面,到底是老黄出身之所,一路修行,也算助益颇多,若无落魄山收留,却也没有老黄我的今日,此番离去,却不知何时能回转,还需与山主说过才好,日后好还报恩情。” “这本事应有之义,你去吧。” 这是老黄自家事,况且知恩图报,总归是好的。而且哪怕就陆玄看来,落魄山或许规矩有些乱,不比正经宗门,但于老黄而言,的确恩义不少,老黄惦念,也是该然。 老黄见此,感念一拜,遂匆匆去寻那落魄山山主去了。 …… “南海之地,万类自由,资源丰沛,气候合宜,大大小小岛屿无数,且较之内陆,修行之辈更多些,厉害修士,仙真之辈或许不能与中土比较,可胜在修行法门千奇百怪,奇异精灵数不甚数,说来若非老爷来此,过上几年,说不得老黄我也会出海撞撞机缘,兴许能得几分缘法。” 老黄元胎修为,虽有飞剑,但与陆玄同行却是不成,是以陆玄便驱十二丁甲元珠,化作一艘云舟,以丁甲禁法,行于南海上空。 速度多少有些影响,但正如老黄所言,南海千奇百怪的修士不少,或许真正厉害的仙真人物没有几个,总也不好失了谨慎,慢些倒也无妨。 一路云行,老黄便与陆玄细说这南海之地的相关信息。 早些年的时候,陆玄随同徐烟霞自裹素洲归往中土,其人云游四海,陆玄也自听过许多南海之事,细处不闻,也有些许了解。 老黄所言,与徐烟霞相差不离,只是细细道来,陆玄仍有不少收获。 譬如这南海近处,四方岛上修士,何种来历,其中哪个名气最甚,那个本事最大,老黄便能一一到来,相较之下,徐烟霞说的大抵更多是各方胜景,奇珍异物,二人所言,方向却是不同。 “只说这南海之滨,近处诸多岛屿,最为有名的凶悍人物,却非南方魔教中人,倒不是说南方魔教之中没有厉害人物,只是如同那瘟癀道人一般的,多数都难寻踪迹,也不统合教中弟子,除开真传,零零散散的南方魔教弟子,反而不是太成气候。” “而这方圆千里之内,名头最盛的,莫过于巨鲸岛鲸海道人,其人乃是海中龙鲸炼得人身,餐霞人物,不曾听有什么厉害传承,只是其人法力强横,无人能比,凡有修士与他斗法,莫不是败在他那一身山海般浑厚的法力之上,此外还有神通巨力,便是寻常护身法器也不能抵,凶名赫赫。” “加上其人脾性古怪,好劫掠过往行人,凡经过这方海域的修士,都不愿靠近巨鲸岛,否则少不了损失,实在有那运道不好的,撞上了出游的鲸海道人,也只能自认倒霉,吃个闷亏。” 说起这鲸海道人的时候,老黄似有几分无奈,却不知想起了什么事情。 “怎么,你曾在这鲸海道人的手下吃过亏?” 陆玄好奇问道。 老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倒也算不上,只是前些年我托一位同道友人,自海外带回一种珊瑚灵物,祭炼破戒刀,那位友人正巧被鲸海道人撞见,以至一身法物具被掠去,好在运气不算太差,活着逃回了南疆。不过我那物件,自然也连带着没了。” 陆玄闻言,眼珠子一转,露出了一丝笑容,挥了挥衣袖,道:“老黄,可有想法出出恶气?” “啊?” 老黄不解。 随即念头一动,明白了陆玄的意思,只是转而又皱眉道:“老爷,那鲸海道人可是餐霞修士,虽说妖类入道,没听说有什么厉害神通,强绝法器,可便是同境的餐霞高人与他争锋,似也少有能讨得好处去的,我们还是莫要去招惹为好吧?” 不知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又道:“便是老爷不惧他,耽误了赶路也是不美。” 陆玄含笑看着老黄:“老黄,可知你家老爷如今是个什么修为么?” 陆玄这话一出,老黄转眼看来。 他知道陆玄修为似乎今非昔比,自家更是察觉不出半点气机,但按常理琢磨,即便自家老爷天资惊人,又是玄门正宗出生,修行之上,也无捷径可走,这几十年功夫,顶天了也就餐霞之境。 而且功行积累想来还是有所欠缺的才对。 只是看到陆玄的神色,似乎又和自己想的不同,难不成…… “我这数十年来,机缘不少,又托了师门,收益良多,如今已是还丹之境,还丹与餐霞,好比天人之别,那鲸海道人便是法力再强横,也无可比较,况且此人在近海混迹,想来身无厉害法器,传承不精之事当也不假,且去试试手段倒也无妨,如是麻烦,也便罢了,若是不生意外,兴许你我此去落缤岛,还能有个脚力,也省的耗费法力飞遁。” 故人面前,陆玄觉得自己活泼不少,想是自家初入修行之时,便与老黄相交,也少了许多的膈膜,说来陆玄也有不少感念。 陆玄话毕,便见老黄有些呆愣,哈哈一笑,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老黄虽然不高,但陆玄如今身量,哪怕老黄坐着,拍他的肩膀还是有些吃力,也只能站起身来。 “说说那巨鲸岛是个什么方位,且去试试这鲸海道人的本事。” 老黄这才回神,苦笑摇头,即与陆玄指出了巨鲸岛所在。 …… “哪里来的修士,如此不晓礼数,既过此地,怎不奉上财货?莫非不知这千百里海域,俱是你家鲸爷爷辖所?” 一方海域之上,却有一艘正在破浪前行的二三十丈法船被一道巨大波浪拦阻了下来。 法船之上,正有书名气机不一的修士。 只眼看去,最高者修为不过元胎,似强过寻常元胎几分,但也有限。 余下诸人之中,元胎有之,多数甚至连元胎修为都没有,除此之外,法船之上还能看到一些根本就没有修为,只是身子雄壮的凡人。 听得这震痛耳膜的闷喝,法船之上不管是修士还是凡人,面色都很难看。 “祖师!这、这是什么妖兽?怎、怎么、如此庞大??” 修士之中,有一名修为尚未至元胎的青年,震惊的看着眼前那道滔天巨浪,以及巨浪之中缓缓冒出半截可比三十丈船身的巨兽,结结巴巴的询问自家老祖。 然而被称作祖师的老者,此时脸色黑沉,根本没有回答自家后辈的意思。 “是……鲸海道人……” 一旁才有一位元胎修士,出声解释。 “鲸、鲸海道人?” 众人闻言,先是一怔,随即面色大变,即出南海,自然做过一些工作,方才惊骇之下,一时没有想起,但听得这名号,却都将与这名字有联系的信息都一一关联起来。 完了! 一瞬间,船上除了那些根本不知道鲸海道人意味着什么的凡人,几乎都是一个想法。 “莫非我云海门今日就要灭门了么?” 有人下意识喃喃。 这云海宗却也有几分来历,本是南疆一旁门势力,只因中土渐乱,于是门中祖师便想着举派奔赴海外,避世修行,为此还耗费莫大财力,从南方魔教的人手中谋划来了这一艘法船,谁料如此倒霉,竟然有此遭遇。 “祖师!” 众人都将目光转向了自家祖师,希冀‘修为高深’的祖师能够解决问题。 可回答他们的,不再是祖师曾经稳重淡定的眼神,也不是什么安抚的话语,而是一张比法船船身还大的黑洞大口。 磅礴的吸力自大口中传出,连带着周遭的无尽海水,这一艘二三十丈的法船仿佛一条挣扎的小鱼,伴随着船上的尖叫声,被渐渐吸了过去。 “祖师!” 云海门弟子瞬间回神,呼唤自家祖师,可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家祖师居然……跑了? 不知使得什么手段,驭气飞空,正在努力的摆脱来自身后巨大的吸力。 看到这一幕,云海门的弟子们,眼里满是绝望。 “轰!” 然而这一幅画面没有维持多久,不过呼吸间的功夫,无量海水席卷之下,整艘法船凭借不同凡木的材质以及特殊结构坚持了瞬间之后,当即支离破碎,连带船上的所有修士、物品,统统摄入那一张深不见底的大口之中。 哪怕是早早跳船逃离的云海宗祖师,也没能抵挡住多久,同样很快消失在黑洞之中。 噗通! 随后大口闭合,一条身长百丈的巨大鲸鱼,自水中腾出,旋即鱼跃入海。 整个海面之上,一时除了波涛之外,再不见其余杂物。 过了一会儿,海面动静逐渐平静下去,海面之下,才见一到丈许身量的身影,自其中浮出。 只眼看去,却是一名身材高大雄壮的汉子,汉子秃毛无发,赤裸着上半身,一身肌肉虬结,围着一条鱼皮短裙,仿佛蛮荒之中的野蛮人。 面貌也是怪异得很,脑袋略大,脖子短粗,与常人大为不同。 大汉出现之后,先是扭了扭脖子,随后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了许许多多的东西。 其中不少就是船板一样的木块,还有一些木箱麻绳子,乃至船锚铁器。 吐完东西之后,大汉抹了抹嘴巴,自语道:“这近海之地好是好,也无人能与我争锋,可惜也没什么好物,不知何时才能提升修为,回去报仇。” “南方魔教之人不好招惹,可惜未见过厉害的魔教修士,不然拜入魔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实在可惜。” 话毕,大汉看了看水面上漂浮的船只残害,以及幸运残存,却昏迷过去的修士和凡人,笑道:“嘿嘿,撞见我鲸海真人,算是你们的幸运,本真人不好作杀业。否则换了别人来,你等必然讨不得一条性命去。” “本真人心善,不过已是仁至义尽,能否在这活下去,就看你们自己了……” 大汉笑笑,忽的转头,看向一个宛如落汤鸡一般狼狈的老者,冷笑道:“老头,你瞧什么瞧?可是对本真人有什么不满?” 那老者正是云海宗的祖师,本身就面色惨白,听得大汉这话,更是苍白几分,连连摇头:“是我等失礼在先,真人放我等性命,已是天大善举了。” “你这老头,倒是明白事理,不差不差。” “哈哈!” 大汉笑着,不再理会老者,转身踏浪而去。 而就在大汉离去不多久,一直愣愣的那名云海宗老者,也即是云海宗祖师,忽的转头看向尚且昏迷在船板上的门人弟子们,面色变幻许久,随即眼眸渐冷。 三百零二、迷惑行径 “咦?这不是云海宗宗主李闲云么?这是遇上了什么祸事?” 云舟之上,望着下方海域狼藉模样,老黄讶然出声。 陆玄闻言,不由看向那立于船板之上的老者,他自是早就看到这一幕了,只是不想老黄居然还认得那老者。 海域之上,船板琳琅,木箱陶瓮,还见有许多漂浮尸首,狼藉一片。 独那老者,似怨似哀,立于茫茫海面之上,良久不见动作。 “这云海宗是个什么来历?” 陆玄见那老者修为与老黄不过仿佛之间,不想还是一宗之长,略有几分惊讶,只看下方场景,想是遇了什么海难,有些倒霉。 老黄道:“这云海宗也不是什么大门派,与落魄山一般的旁门左道,因其门中法诀传承,少有精擅斗法的,加上连件像样的法器都没有,是以还不比落魄山。” “我之所以识得,倒不是什么相熟,只因云海宗也算南疆境内,此前下山游荡,有过几分接触,听闻李闲云有意举宗出海,不想能在这里遇到,观其模样,怕是遇上了什么倒霉事。” 陆玄这才点头。 也不想多管闲事,正欲离开,念头一转,忽然想到些什么,问道:“老黄,你说这云海宗是否是遇到了那鲸海道人,才成了这般模样?” 老黄一愣:“有这个可能。” “既如此,便下去问问。” 陆玄说罢,便驱了云舟,朝那海面降下,不一会儿,便至云海宗宗主李闲云近处。 想是此前才遇上了祸事,李闲云反应颇快,察觉不对,便转身瞧来,得见云舟,先是一惊,随即大为警惕。 “李道友,可还认得我?” 老黄见他,开口便打了声招呼。 李闲云闻声,仔细看来,没一会儿,算是认出了老黄的身份,不过却不见松气,转将多半注意放在了陆玄身上,几经打量,才问道:“原是黄道友,久违了,未知这位前辈是?” 老儿也有几分眼力,能驾驭法物飞遁的,泰半都是玄光以上的修士,且有法器在身,断不是他能对付,也只能恭敬以待。 这南海之地,倒也不必隐藏甚么身份,得见陆玄点头,老黄便道:“这是我家老爷,玄门弟子,此番出海办事,见道友似是撞上了什么祸事,俱是中土同道,便过来探问一二。” 听得这话,李闲云更是心惊。 既惊于老黄口中‘老爷’二字,也惊于玄门弟子身份。 不过一转念,倒有几分艳羡老黄,他自清楚得很,便是做玄门弟子的奴仆,也好过旁门左道的身份。 当然,这会儿他也不敢说这话,小心的瞧了陆玄一眼,道:“原是玄门的前辈……” 说到这,却想起了一件事来,念头顿时急转。 此番吃了大亏,心头怨愤自然不少,只是心知实力不足,报仇根本无从谈起。可如今不同,眼前来了位玄门弟子,本事想必不差,他尝闻玄门弟子,最爱降妖伏魔,管人间闲事,以前是嗤之以鼻,此时却觉得真是件好事。 若是能说动眼前之人替自己对付鲸海道人,岂不是能出一口恶气? 当然,想是如此想法,可也还有几分犹豫,便是陆玄同意,如是敌不过鲸海道人,麻烦还是不少,毕竟他总得随同前往,否则不像模样。 念头百转,李闲云道:“不知前辈是否听过那巨鲸岛的鲸海道人?” 李闲云见陆玄点头,遂将自家遭遇一一道来。 “……那鲸海道人穷凶极恶,不仅打翻了我家法船,还将我一众弟子门人打死了去,若非侥幸,只怕前辈与黄道友也难在此地见得我。” 为了将鲸海道人形容的更为凶恶,李闲云将一干弟子门人的死都挂在了鲸海道人的身上,事实上他还觉得庆幸,亏得之前为了消除隐患,将一干弟子仆从都打死了,否则现下或许还不那么好求助。 至于为何说是隐患,自然是一干弟子见得自家临阵脱逃,他倒不是在乎什么名声,只是云海宗传承,难登玄光,自家几个门人弟子,修为其实不必自己差上多少,不过少了几分法力罢了,若是日后寻得海岛,重立宗门,难说便会被排挤。 这事儿放在玄门之中,哪怕是中原之地,或许都不可能发生,毕竟师为父,欺师灭祖受人唾弃,可云海宗是南疆之地生长出来的,见多了魔教弟子不究礼法的事件,他可不想冒险。 真要在海外之地受了排挤,难说会是个什么下场。 遂才做了这等事情。 话毕,见得陆玄若有所思,李闲云趁热请求道:“烦请前辈出手,降妖伏魔,免得此寮再祸害过往的海客。” “只听过这鲸海道人的名声,不想还真如此霸道。” 老黄感叹。 “前辈?” 李闲云听得老黄的话,心中一喜,自以为有老黄这话,想来陆玄也必是仗义之辈。 “如若真如你所说,这鲸海道人确实邪魔之辈,不过……” 嗯? 听到‘不过’这两个字,李闲云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然而不等他反应,就觉眉心一点寒凉,顿时眼前一黑,再没了知觉。 这一幕看在老黄眼中,一时也是惊愕不已。 “这……” 陆玄看了老黄一眼,微微摇头,又转向李闲云尸首,道:“……不过这些人怕不是死在那鲸海道人手中,而是被你这祖师除去。” 老黄闻言,才知陆玄为何突然出手,只是还有几分不解,他倒不怀疑陆玄的说法,只是好奇李闲云何故害死了自家的弟子门人? “老黄,你可是好奇这李闲云为何害死他的这些门人仆从?” 老黄点了点头。 陆玄却道:“我也不知,而且这些人即便是他所杀,说来与你我也无半分关系,只是此人心思不纯,不知我修为如何,便要引我去与那鲸海道人作对,那便是心怀不轨了,这等人物,自是除去为好。” “我若带他去对付鲸海道人,不见得他会有何感激,我若不答应,且放他离去,说不得他心中还会怨愤,兴许什么时候再撞见,以他修为,虽然上不得什么台面,也难说紧要时候,弄出什么麻烦来。此外其人脾性,日后兴许还会做下恶业,是以少说废话,少绕弯子,既生恩怨,将其送入轮回,才是两相得益之事。” 陆玄这番话一出,老黄一时愕然,他这些年虽然读佛经,性情有了一些变化,可早些年的时候,也是个腹黑性子,做过不少混账事,却也从没有过陆玄这般念头。 而且这道理从陆玄口中说出来,十分的理所当然,难免叫他一时有些接受不得。 不过细细一想陆玄的言语,实也是颇有道理。 “看来你也明悟其中道理了,这便是了结因果。” 陆玄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道:“走了,此人虽然恶劣,所言遭遇鲸海道人之事,想必不假,估摸那鲸海道人所去时间也不长,且追上去,也省得再去那巨鲸岛走上一遭。” 老黄已不知说些什么了。 …… “今日掠得些许中土美物,又教训了一些不知礼数之人,按理我该高兴才是,怎也开心不起来?仿似有什么人惦记着我一般。” 海阔鱼跃。 身为龙鲸入道,鲸海道人平日除了剪径之外,最爱的便是化为本相,在无垠大海之中遨游,无拘无束,十分自在。 虽说化为人形,有助修行,但鲸海道人总觉限制太过,半点也不爽利。 这其实也是他打海外来到这近海之地的缘故,若非他这喜好,以他龙鲸出身,修行之上,本不至落下他人太多。 他自己也明白这道理,只是不喜还是不喜,哪怕被人赶走,也不想强求。 心里想着,鲸海道人一个鱼跃,背上气孔喷出一捧涌泉。 不少时候,他就喜欢偷偷躲在海面下,跑到过往行船的底下,突然喷气,见船顶翻,随后见得船上之人落水咒骂,那便是极为快活的时候。 “可惜总无人分享我这乐趣,是不是捉几个手下来耍弄耍弄,也能添几分乐子?” 正琢磨种种取乐的念头,鲸海道人不经意间确看到了后头不远处的海域上方,有一架云舟飞遁,登时来了兴致。 感应之中,那云舟之上也只一名修为不过元胎的修士,不知哪里得了这桩云船,竟能在海域之上急速飞遁。 “且待本真人去耍弄一二。” 鲸海道人暗想,旋即沉入海中,悄摸等待那一艘云舟路过自家顶上。 未几,云舟果然到得上空。 鲸海道人憋着一口气,瞬间放开,一时间一道巨大的喷泉便汹涌而上,宛如水龙,直朝那云舟撞去。 “哈哈哈!” 还未见得如何结果,鲸海道人心里便自乐了。 尤其当看到那一艘云舟被海水一冲,一阵晃荡,自上头跌落下两道人影的时候,更是欢趣不已。 两个人?! 不过下一刻,鲸海道人便觉不对,自家感应之中,云舟之上不过一人,如何多冒出了一个?竟是半点气机都不曾察觉? 不好! 鲸海道人虽然喜好玩乐,却也并非蠢人,若非如此,即便是近海之所,这么些年混迹下来,也不知得罪多少厉害人物了,哪里还有如今。 但觉不对,鲸海道人便忙朝深海处遁去,只是未动多远,忽然念头一转,想道:“我跑甚么?那人修为不定就比我高深,且斗上一斗,实在不成再跑也可啊。” 如是想着,鲸海道人便又反往海面。 而这边自云舟之上落下来的,自然便是陆玄和老黄,他们倒不是因为鲸海道人的喷泉而被打落,反而是陆玄有意如此。当然,他其实也没料到鲸海道人有如此恶趣味,本想着隐匿气息,好叫鲸海道人见了丁甲元珠所化的云舟,对显露气机的老黄动手。 不想鲸海道人竟然是这么个手段,教人意外。 不过既然鲸海道人出手,也算是合了陆玄心意,陆玄便趁此机会想要出手捉拿。 只是随后的一幕,又让他讶然。 眼见得鲸海道人似是察觉不对,预备跑了,怎么莫名奇妙的,又转了回来? 这般迷惑行为,实在教人难以跟上节奏。 顾不得多想,这老鲸明显是要动手的意思,陆玄也不与他客气,有何疑惑,且先捉了再说。 于是手中一晃,已然多了一杆玄旗。 此旗正是灵蛟儿所赠皂纛旗,入得陆玄手中,几经祭炼,已有几分威力,比不得龟蛇剑常年祭炼,积累深厚,但这皂纛旗本身不凡,还是在九嶷鼎中祭炼而出,质地不是龟蛇剑能比。此外其中禁法,还是峨眉真人炼成,威能莫大。 在陆玄还丹法力催使之下,相得益彰。 且之所以动用此旗,也是因为拿个活口,陆玄手头,除了此物,也没更合适的法器了。 十二丁甲元珠倒是可行,只是威能欠缺不少,尚且捉不得这百丈龙鲸。 这些暂且不说,只说陆玄皂纛旗一处,轻轻一摇,整个数十里海域上方,立时昏暗下来,狂风席卷,迷沉一片,教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鲸海道人见得这一幕,心中大骇不已。 他见识也是不少,此等威能的法器,却也不曾见过几次,但心中明白,不是凡物,顿时此前升起的那点试手念头,瞬间抛于脑后,拼了命的往大海深处游去。 只是此时,连带着这海域之中,也是昏黑一片,鲸海道人只觉自家百丈身躯,越往下方,游转便越是艰难,到了最后,仿佛来到了什么沼泽地中,挪动半分都要费劲莫大气力。 鲸海道人受制皂纛旗,见不得周遭景象,只觉动弹艰难,可在远处老黄的眼中,便是惊人一幕。 他有陆玄特意护持,倒是能看清内中景象,只见宽阔海域之上,一头百丈长的龙鲸,自海水之下,深深被‘拔’了出来,于此同时,天际一张遮天大幕,道道黑气垂绦而下,将那巨大鲸身捆缚,一声声龙鲸悲鸣震彻四方。 老黄也不是没见过厉害修士斗法,但这等威能的法器,实在不曾接触过,何况还是自陆玄手中使来,此时才是惊觉,自家这位老爷手段已然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想象的了。 三百零三、玄霜风煞 鲸海道人欲化人形,摆脱当前困境,可是他骇然发现,自己的一身法力居然都被禁锢住,根本不能再随心而动。 虽说肉身似乎暂且还受自己的控制,可他越是挣扎,便越是痛苦,也越控制不了身体。 知道自己怕是真个撞上了铁板,而且这铁板上还带着尖刺,心头一时懊恼非常。 “高修饶命,还请高抬贵手!” 打鱼龙混杂的南海深处跑来的,弱肉强食不过本能,也不似中土修行,或者前辈仙真那般在乎脸面,既然栽了,自然是要告饶,鲸海道人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反而担心,自己得罪的这位厉害修士,是否能听进求饶的话。 若是听不进去,今日怕要葬身于此了。 不过让他松了口气的是,他很快得到了回应。 下一刻,只觉身子一轻,周遭黑幕渐渐散去,虽然身体尚且不得自由,法力也没放松半分,但总归也算是有机会说话了。 鲸海道人有些庆幸自家遇到的不是什么狠人,否则只怕告饶的话都来不及说,便已经被抽魂炼骨了。 看到自己的百丈肉身,悬浮于海面之上,鲸海道人也不见怪,忙四下寻人,没一会儿,就察觉到后辈之上多了个人。 神念感应之下,正见一个手持玄色大旗的三五岁童子,仙肌玉骨,穿着一件玄青短衣,项下一个金圈,赤着一双粉嫩的白足,端得一个仙童子。 那黑幡比童子不知大了多少,却一点都不比童子本身来得引人瞩目。 龙鲸道人也听过不少玄门故事,听说道门之中,不少仙真人物,修得赤子元婴,千里出游,就是这般模样,心下度量,知道这回是遇到真正的厉害人物,兴许还是玄门高客,一时间又收去了许多小心思。 陆玄不知老鲸误会,他特意前来对付鲸海道人,自然不全是为了老黄出气,更不是闲得没事儿做,只因为听了老黄的一番话,知道鲸海道人是打南海海外来到这近海之地的,对于南海的事物,只怕了解得要远比老黄多的多。 此外这老鲸百丈身躯,在陆玄看来,正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脚力。 …… 有些出乎陆玄预料的是,收服鲸海道人的过程并没有什么波折,说明自家心意之后,这老鲸就直接拜服了,那模样,就仿佛还生怕陆玄不收一般。 而且从鲸海道人这里,也知道了那些云海宗的人果然不是他害死的,其中真相,自然也就不用再多说。 添了鲸海道人这脚力,陆玄也省力不少,加上鲸海道人在这周遭海域实在有些威名,也没人敢招惹,几乎也就没什么东西搅扰陆玄的清净。 他自然就把心思都放在了修行之上。 早在灵池福地之时,他就梳理过自家一身法物、修行相关,也安排了计划,如今每日修行,算是有条不紊。 法力积累自然是首要,其次便是修炼《六六乾罡炼形图》以及《六六丁甲大遁》,再有便是祭炼几件法器,如龟蛇剑、皂纛旗、十二丁甲元珠,值得一提的是,丁甲元珠的祭炼,与遁法可以结合,省却不少功夫。 其余诸如得自楚休的七杀灯,一干闲散法术,陆玄暂且放在了一边,毕竟这些算不得如何重要。 但也有些意外的收获,譬如那坎离圭上先天文字,以及坎离二气,居然能够助益他修炼《六六乾罡炼形图》,也算是一桩缘法。 …… “真人,要去那落缤岛,前头便有一桩麻烦。” 走了不知多远的海路,周遭能遇到的海岛渐渐多了,不时还能撞见个把上面有土著居民的,得见龙鲸遨游,都是惊骇不已。不过修行人没有看到多少。 南海虽然物华天宝,可修行实在艰难,就是中土传承颇多之地,修士也还是少的,何况南海。 老黄所说的散客精灵,多数还是海中妖类,得了灵慧,或是机缘化了个人形,实际算不得真正修士。 不过南海广大,要是一路行来都能够看到修士,才是奇怪。 “什么麻烦?” 听到鲸海道人这话,陆玄问道。 “此去千里,有一片群岛,上头有海中大盗,被人称作‘十八魔煞’,这十八魔煞乃是十八个修士结拜了兄弟,在岛上汇聚而成,十分不好相与,其中南方魔教出身的有之、旁门左道也有之,甚至还有我的同类。” “这十八魔煞,各个都是异术在身的玄光往上的修士,这十八人的头领,类比还丹,极为厉害,南海修行之之类虽然多,还丹往上的真人之流也是少之又少,这魔煞首领便算一个,在南海颇有名头,南海不似中土,有玄门高人降妖除魔,十八魔煞虽然作恶不少,但不招惹到前辈高人的头上,也没人处理他们,久而久之,其名愈大,如是要去落缤岛,必然会途径周遭海域,只怕会有麻烦。” 听到鲸海道人一番话,陆玄一时沉吟。 之后又细细问了相关事情,原来落缤岛所在,是在一处秘海,那一处秘海,周遭风煞围绕,十分难以登渡,唯有从十八魔煞占领的海域经过,才算安稳。 陆玄听了这个,已经有些猜测,只怕这也是大荒仙子有意为之,有这么一群人驻守着海路,也不必担心谁人搅扰,而且凭仙子的修为,这些魔煞又正好算不得什么麻烦,反而保证了落缤岛的清净。 只是这对于他来说,就有些麻烦了。 “这十八魔煞倒也不会随意作恶,可是路过他们的地盘,少不了要接触,只怕有些风险。” 鲸海道人也不敢把话说的太过,让陆玄一位自己看不起真人实力,说话还是有些小心。 陆玄细想,是有几分担忧,不过总不能因为这点麻烦就不去了。 于是道:“我明白你的心思,你将我送到那一方海域便可,届时可自行离去。” 鲸海道人听到这话,松了口气,他本意就是如此,十八魔煞的厉害,只有他这样在南海混迹多年的人清楚,自然不想沾染上,如今得了陆玄的这句话,心中放心下来。 同时也有些庆幸陆玄的好脾气。 想比之下,老黄倒是没有多少想法,自从前头见到了陆玄的手段,心知自家老爷就是还丹高修,玄门高徒,怎么也不该不是海外修士的对手,于是并不担心。 其实这也是众多中土修士的想法,哪怕同等境界,中土修士也不大看得上海外修士,只因为海外的传承实在不比中土,哪怕是魔教弟子,除非真传,否则也不如何受人重视。 当然,仙真之辈已经是另外一个层次了,不在其中。 鲸海道人在海中遨游的速度还是极快的,没两日功夫,就到了十八魔煞占据的海域附近,到了这里,鲸海道人再度吞吞吐吐的提起了这件事情,像是怕陆玄忘了放他离开的事情一般。 陆玄当然没有食言的意思,在鲸海道人千恩万谢之中,放他离去。 …… 不过让陆玄意外的是,他带着老黄驾驭十二元珠,确实见到了不少大岛,上头云雾缭绕,颇见灵机,就是没有看到什么厉害修士出来拦路。 他也没多想,这是好事,于是放下心思,一路飞遁,便来到了进入落缤岛秘海的地方。 一眼看去,周遭海域,千里万里,果然一片昏黑风煞,陆玄认得这风煞来路,乃是传闻中的玄霜风煞,海外最是常见。 此类风煞,据闻本是深海积累千万年而成,因为海底火山喷发,或者处于海眼之上的缘故,被洋流冲到海面上,然后因为海上特殊环境的缘故,形成小则百里,大则万里的风煞屏障。 这些风煞积累千万年,几乎等同于修炼的同样时间的修士法力,十分厉害。 毕竟天地之力,非人力所能比拟。 这样的风煞屏障,哪怕是还丹、元神人物,轻易也难登渡,除非成就仙真,才能来去自如。 即便是仙真人物,玄功千变万化,要是大意,也有陨落其中的风险,时日长久,元婴都能消磨了去,足见这风煞屏障的厉害。 如果没有路口,单凭陆玄自身力量,显然是无法渡过这玄霜风煞屏障的。 好在正如鲸海道人所说,这秘海总归还是有入口的,而路口便是风煞屏障薄弱之处,只要防护得当,还是有希望通过的。 “那老鲸还真不是吹嘘,不想竟然真的有这般奇诡的天地景象。” 老黄见识说多也多,说少也少,到底还是因为境界的缘故,厉害的东西见得少了,难免被这万里昏黑一片的风煞屏障所惊到。 陆玄闻言,微微点头:“你我所见到的,还是风煞安稳薄弱之所,要是在其他的方向,或许当你我看到风煞之时,就已经被卷进去了,根本不能来到这近处。” 听得陆玄这话,老黄一时咋舌。 随即顿了顿,又道:“老爷,我们就这般闯进去么?” 实际上若非陆玄在旁边,他又见识过自家老爷的本事,但他一人来此,只怕靠近的心思都难生出,他虽然不知道这玄霜风煞到底多么厉害,可修行之辈,对天地之力的感应最是灵敏,只是远远看去,他就知道这些风煞,哪怕一缕,也不是他能够抵抗的。 信任陆玄归信任,本能上还是少不了担心。 陆玄想了想,确实风险也不小,他虽然听闻过这类风煞屏障的存在,尤其打徐烟霞哪里了解过不少相关信息,可这终究是第一次接触,要是有个什么意外,护持自己还成,还要护持老黄,就有些不好说了。 除非有九嶷鼎那样的至宝在身,可是九嶷鼎如今却在峨眉,并不在他的手上。 “老黄,要不你在左近寻一处岛屿落脚,等我回来?” 听到这话,老黄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他并不是真的就害怕了,多年参研佛经,脾性已经有了不小变化的他,哪怕知道风煞厉害,可也不至于临场胆怯。 他只是不想牵累了陆玄,他对陆玄还算有些了解,听到自家老爷的这番话,就知道老爷也没有多少把握能够在玄霜风煞之中护持他的安危。 他要是在风煞之中丢了性命倒是无妨,但要是拖累了陆玄,就不是他想看到的了。 陆玄见此,微微点头,随即从玄虚剑匣之中取出了一盏宝灯,这灯正是得自楚休的七杀灯。 “此等唤名七杀灯,尚且算不得法器,不过因其禁法颇有几分玄妙,威力却也不差,你在周遭落脚,难说遇到什么危险,毕竟据老鲸所说,周遭是那十八魔煞的修行之所。你持了此灯,我教你一个口诀,若是遇到修士,哪怕玄光境界,可将这七杀灯抛出,念动口诀之后,此灯能放解形之力,能拦阻一二,如是遇得餐霞乃至还丹之辈,便没什么用了,还需你自家小心。” 老黄闻言一愣,心下感念,也没推辞。 陆玄见此,倒是想起了鲸海道人,此前他终究没有见过真正的风煞屏障,听闻有入口,想的简单了些,所以带着老黄一同前来,否则应该让老黄跟随鲸海道人先回去的。 虽说鲸海道人并不怎么靠谱,也有他的威胁在,这老鲸也不敢害了老黄的性命。 一番吩咐,陆玄也没有再耽误时间,早去早回,才是正理。 于是龟蛇剑剑光一卷,便在老黄的目送中遁入了玄霜风煞屏障之内。 这一如内,陆玄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玄霜风煞的厉害之处,无尽寒霜之力扑面而来,哪怕有剑光护持,也隐隐生出自家魂魄都有些发冷的感觉。 好在风煞在这一个路口还算稀薄,凭借自家还丹法力,飞剑剑光,也还算行得安稳。 念头一动,陆玄还将皂纛旗取了出来,一面借着皂纛旗打散前头风煞,一面前行,一时少了不少压力。 渐往深处,不多时,外头的老黄已经看不见陆玄的身影了。 谨记老爷的吩咐,老黄也直接离开原地,四方搜寻,找了一处荒僻的岛屿,躲藏了起来。 三百零四、红叶仙子 事实证明,陆玄还是小觑了玄霜风煞的威力。或者说小觑了天地之力千万年积累的厚重。 陆玄不是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天地奇景,别的不说,只说裹素洲昼极山的元磁之力,比之此地玄霜风煞就半点不差,可当时的他有九嶷鼎护持,又或许是烛龙缘故,那些元磁之力对他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未免也就少了一些威慑。 而且昼极山的元磁之力,也不像这里的风煞,形成风暴,避无可避。 如今只凭自家法力闯荡此等天地奇险,一时心惊不已。 皂纛旗本质超绝,有成就仙府奇珍的潜力,经由九嶷鼎中炼制而成,又在陆玄手中经历还丹法力祭炼,已经能说是一件非常不错的上乘法器。 可在玄霜风煞屏障之中前行了一段时间,打散风煞也有些吃力了,尤其旗身之上,更是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寒霜,仿佛万年寒冰一般,任由陆玄法力如何催动,都只能勉强震落些许。 也亏得陆玄还有龟蛇剑护身。相较皂纛旗,龟蛇剑本质虽然不成,可在陆玄多年祭炼之下,飞剑化形,形质变化,已经今非昔比,加之飞剑如何,实则更看各人法力、剑术,在风煞屏障之中,倒是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 可即便如此,一旦皂纛旗之上的寒霜凝结过重,催使不得,也要拖慢行进的速度。 正在这时,陆玄念头一动,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物来,此物不是其它,却是得自灵池福地的坎离玉圭,此圭乃是天地生成,也是先天灵物,虽然不是法器,但某些方面其实更甚法器,加之内中蕴藏先天坎离之气,与这玄霜风煞倒也同一品质。 如此想着,陆玄便准备收了皂纛旗。说来有几分心疼,皂纛旗本身不是什么护身法宝,长时间在玄霜风煞的侵蚀之下,多多少少受到了一些损害,旗幡之上的灵机,也消湮了不少,待得此番计划达成,日后陆玄怕是得祭炼三五月的时光,才能将旗幡灵机恢复。 当然,此时也不是琢磨这点损失的时候,陆玄将皂纛旗收入玄虚剑匣之中,遂取出了坎离玉圭,念头一动,还丹法力注入玉圭之中。下一刻,便见坎离玉圭之中,无尽先天坎离之气,化为千多万多水火莲花,汹涌而出。 水火莲花一遇得周遭玄霜风煞,仿佛油锅入水,一时激起莫大动荡。 这些几乎可比万年寒冰的玄霜风煞,在水火莲花的席卷之下,化为水雾之气,以至于陆玄身前数十丈方圆,尽皆化作莲花遍布的迷雾世界。 而这些迷雾,很快又被水火莲花炼化了去。 是以,在坎离二气的力量之下,陆玄的身周,仿佛形成了一片真空之地,也使得他不再受那玄霜风煞的侵蚀之苦。 陆玄拿出坎离玉圭,也不过是想着其内先天坎离二气与玄霜风煞一般,俱是天地生成,能级相当之下,或许能起到一些作用,却也没有想到,这功效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一时大喜不已。 有了坎离二气相助,玄霜风煞对于陆玄已经不是困扰,若非陆玄急着突破这风煞屏障,去往落缤岛,甚至都有想法收集一些玄霜风煞了。 凡天地孕育的力量,与修士而言,必然是有种种妙用的。 其中尤以罡煞之力,最易寻得,也最为修士使用得多。 譬如中土内陆,就有不少修士以煞气祭炼种种法术、法器,其中最为常见的,莫过于花神煞、玄阴煞等等,其中花神煞本就容易寻的,此类煞气,生与百花开放之处,花长的越多,就越容易产生煞气。 而花神煞中,最广为人知的,就是桃花煞了。 只因桃花树常见,而且通常连绵一片,于是就生桃花瘴,这些瘴气积年累积之下,便生花煞,桃花煞也是中土旁门左道修士,时常用来炼法术、祭炼法器的东西。 当然,即便是这种常见的煞气,没有合适的祭炼方法,也很难炼成什么法器,总的来说,法器还是很难得的。 罡煞之属,千种万种,都是天地之力,此时暂不细说。只说玄霜风煞,内陆并不常见,唯有海外之地,才能寻得,而且因为玄霜风煞通常都如眼前风煞屏障一般,自海底喷涌而出,要么没有,一旦孕育,必然就是连绵大幕,寻常就是根本难以近身,哪怕近身,非元神之流,也难收归己用,于是极少有人以之炼成什么法器,也算珍贵。 如今陆玄难得机会,未免就想收集一些玄霜风煞。 他早年在昼极山之时,收集元磁之力,也是一般想法。更何况如今收了弟子,日后开得山门,兴许还会收上几个徒弟,对于法器的需求不小。 就现在来说,两个已经入门的徒弟,法器还没着落,身为师父,多多少少还是要考虑的。 弟子的机缘是弟子的机缘,师父该做的却不能少。 好比陆玄拜入严白凤门下,虽说他福缘深厚,得了不少宝贝,可严白凤也曾赐下玄虚剑匣,哀牢山种种法物也由得他取用,这便是如师如父。 不过这玄霜风煞也不会跑了去,如今既然有了方法,陆玄也不急于一时了,暂且留着这个念头,陆玄将心思放在了赶路之上。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借用坎离二气的力量,在风煞屏障之中来去自如,却因为两种天地之力的交融,引动绵延万里的风煞屏障产生了巨大的变动。 身处屏障之中的陆玄并无察觉,然而在外面的人看来,就不是如此了。 因为坎离二气的缘故,他所经过的地方,都短暂的形成了风煞真空,以至于在他动过之后,就会有其它的玄霜风煞添补这个空白,如此以来,由小至大,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绵延万里的玄霜风煞屏障,一时涌动不已。 且不说万里之外,收集玄霜风煞的南海修士,乍因风煞屏障变故,不少都吃了些亏,只说屏障围绕的秘海,就惹来了不少瞩目。 秘海所在,以大荒仙子所在的落缤岛为尊,不过方圆千里万里,自然不可能只有这么一座岛屿,事实上因为玄霜风煞乃是海底涌出,落缤岛所在的秘海,千年万年之前,也只是南海一处寻常海域,其中的岛屿,自然也存在土著。 这些土著因为风煞屏障的形成,无法离开秘海,也渐渐形成了一个桃源天地一般的存在。 直到后来采集玄霜风煞的修士误入其中,传下修行法门,也有本身土著传承,渐渐也诞生了不少修行传承。 在这之后,便是大荒仙子的到来,落户落缤岛,几经世易,落缤岛才成了秘海之中人人恭敬的所在。 也即是说,除了落缤岛的修士,这秘海之中还有不少修士存在。 因为秘海的特殊环境,他们的修行资源是比较少的,自然而然就会把注意打在了玄霜风煞之上,所以秘海之所,泰半修士,都是借用玄霜风煞修炼,各家传承,多也与风煞有关。 是以,很多时候,风煞屏障的周遭,都会有修士采集玄霜风煞,或是炼器,或是修炼法术,等等不一。 而因为陆玄弄出的动静,引得千百年都不怎么见变化的风煞屏障发生如此变动,哪里能不引起秘海土著修士的注意? 而秘海修士,又以落缤岛为尊,虽说因为大荒仙子的规矩,岛外修士不可轻扰,可是发生这样的变化,不知根源的秘海修士们,自然而然的找上了落缤岛。 …… “红叶仙子,那风煞屏障不知生了什么变化,今日忽然暴动,引得一些个炼法的道友都险些殒命其中,我等法力低微,不解其源头,还请红叶仙子禀告仙尊一声。” 大荒仙子门下有两名弟子,岛上侍女童子无数,红叶仙子便是仙尊大弟子。 听到这等消息,红叶仙子也不敢怠慢,她曾听师尊提及过,要是风煞屏障暴动,或许会发生挪移,届时整个秘海所在,兴许都会比玄霜风煞席卷了去,红叶仙子本是秘海土著,也算有几分乡情,她知道风煞再是厉害,有师尊在,也伤不得落缤岛众人,可周遭海域的土著们就不一定了。 于是便叫来人等待,自己则去拜见了师尊。 但凡仙真女修,除去各别之外,容貌都不会差,大荒仙子能与大衍真人有所纠葛,自然也是风华绝代,仙资玉貌的人物,与弟子相处,看不出年纪差别。 大荒仙子听了,面色略为别扭,随即冷声道: “哼!是有个胡闹的娃娃在里头闹事罢了,你去将他带到岛上来见我。” 听得师父这话,红叶仙子一愣,自家师父多年来一直都在落缤岛修行,少有出去的,平素也较为清冷,似乎万事都不关心的模样,已经极少露出这等表情了。 不过她也不敢多问,师父往日严厉,颇具威严,久而久之,她们师姐妹在师父面前,也有一些拘谨。 “是!” 红叶仙子领了师命,便出了仙府,安抚了被玄霜风煞变动而闹得心神不宁的秘海修士之后,这才依着师父的指点,来到了风煞屏障出口处。 红叶仙子对师父口中所说的娃娃有些好奇,不知到底是个什么人物,竟然能引动师父的情绪。 未等多时,便见一名周身水火莲花护持,还裹着青白剑光的白玉童子,打屏障里头从了出来,第一眼见得,还见那童子摇头晃脑,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位小弟,且慢离开!” 陆玄正琢磨等见了大荒仙子,求得护山法阵,离开之时取上一些玄霜风煞之际,忽然听得远远传来一道黄鹂般好听的声音。 转头看去,就见一名身着红衣的少女,少女模样清丽,肌肤莹白,身姿窈窕,模样极是好看,而且有一种可比自家师姐秦韵的温柔气息,只是相比之下,不像师姐那般成熟。 陆玄念头一动,正愁不知落缤岛去处,于是收了坎离玉圭,飞了过去,因有几分顾忌,尚且保持了一些距离。 “敢问这位姐姐,可是在叫我么?” 却见红衣少女一直上下打量,似乎还有些好奇方才水火莲花的去处,未几,就听得少女道:“我名红叶,家师落缤岛大荒仙子,奉命请小弟去落缤岛一会。” 红叶仙子少见外人,因落缤岛弟子身份,秘海修士,即便有几个走歪路的,也没人敢得罪了她,未免就有些天真烂漫,加上师父吩咐,想是熟人,于是也少警惕。 陆玄闻言,心头一喜,他还愁着不知落缤岛方向呢,如今不想仙子门下直接寻上门来。 寻思仙真高人的本事,数十年前,得遇魏夫人,也是如此模样,也不觉有什么奇怪。 兴许真人已经知晓自家身份,这才命弟子特意来请。 于是礼道:“小弟哀牢山门下,上陆下玄,见过红叶姐姐。” 哀牢山? 红叶倒是从师父的嘴里听过,她虽不知哀牢山确切所在,但知道哀牢山身处中土内陆,好像哀牢山的那位严真人,还是师父的故旧。 如此也才恍然,想来是师父推算到了故旧弟子登门,这才有那等神情变化。 “陆师弟客气,请随我来。” 陆玄随同红叶仙子一路前行,这位仙子似乎对他颇有几分好奇,不时还问上一些问题,譬如风煞屏障的动静他如何弄出来之类的。 “却是小弟的一桩法物,能够护持小弟不受玄霜风煞侵扰,只是不想还引出这等变故,惭愧惭愧。” 正说着,二人已经来到了落缤岛。 “且不说了,小弟还是先拜会顾前辈,待得空闲,再烦劳红叶姐姐带我逛逛这落缤岛。” 陆玄俗世老修。虽说返老还童年纪或许不比眼前少女红叶,可人心见识哪里是少女能比的,一路行来,所言风趣,短短时间,已是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又因哀牢山与落缤岛的联系,这位仙子就差没把陆玄当成自家师弟看待了。 “陆师弟,师父脾气不是很好,对此你需注意些。” 虽说背后编排师父不好,但这位陆师弟实在叫人可亲,犹豫了一会儿,红叶仙子还是提点了一句。 陆玄自是连连说谢,随即入得落缤岛仙府,拜谒大荒仙子。 三百零五、天一真水 见了仙子,预料之中的年轻貌美,不下自家师父严白凤,又别有一番风韵。 “严白凤叫你来寻我做什么?” 果然,这位仙子早知他的身份。 但是听这口气,似乎与师父有些恩怨,想着下山时师父的话语,心下也有几分准备。不过前辈仙真面前,陆玄还是开门见山,将自家来意道明。 “晚辈侥幸,得了一处福地做洞府,缺了一门护山法阵,禀明师尊之后,师尊便指点我来南海找您,还劳前辈指点一二。” “我又不是你师父,为何平白要送你一门法阵?” 大荒仙子听完,面上闪过一丝古怪,似乎是有些意外,不过嘴上依旧不见客气。 听得这话,陆玄也不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慢说眼前这位似乎与自家师父不是那么的对付,只说他自己,也没想过空手从人家的手里弄来一门常人求之不得的厉害法阵。 于是道:“但有什么晚辈能够效劳的,还请前辈吩咐。” 他自觉身上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这等高人看上的,想来也只能卖卖力气了,只盼看在自家师父的面上,给个机会。 他这话一出,大荒仙子本想挖苦一声,只是上下又打量了他一眼之后,似有几分意外,道:“观你年纪,不过百十来岁,不想竟有还丹法力了,严白凤倒是收的好徒弟。” “师尊也说我是颇具福缘之人。” 陆玄憨厚一笑。 人世里头打滚这么些年,道理都很清楚,在长辈面前,最好是表现得憨厚直白些,这才讨人喜欢,真要是自觉聪明,动些小心思,反而教人不喜。 果然,仙子看他如此态度,也缓和了几分,略作沉吟,道:“你既奉师命而来,想也知道我的师承,确有几门还算过得去的法阵能用,不过这法阵不能平白与你,你须得替我做件事情。” 这本就是陆玄的想法,于是躬身一拜:“还请前辈吩咐。” 大荒仙子并不废话,直接道:“此去西南一万五千里,有一处恶峡,唤作寒石峡,那寒石峡中,有一座仙宫,唤名真水宫,此宫为南海神英夫妇所有,他夫妇二人手中,有一桩宝物,名曰‘天一真水’,你需得去神英夫妇求来一葫芦天一真水回来给我,我便可教你一卷合宜的法阵阵图。” 陆玄听了这话,心中念头百转,这天一真水他倒是知道些来路,此水并非凡物,乃是有数的先天神水之一,也是真正的先天灵物,还在坎离二气之上,此物难得,只一滴天一真水,便能化作千丈玄冰,不拘是淬炼飞剑,还是以之祭炼神通道法,都是十分合用的。 能坐拥如此宝物的修士,必然不是寻常人物,何况那神英夫妇二人若是不厉害,大荒仙子完全可以自己上门去取,也不必要他走这一遭了。 果然,未等他多问,大荒仙子便道:“神英夫妇乃是海外有数的散仙,修为虽不比我,但都是元婴有成的仙真之流,强取断然不可,而我与他夫妇二人,早年因一桩旧事,结了恩怨,不好上门去求取,才要你走这一遭。” “他夫妇二人倒也不是什么恶人,只是并不好相与。是否愿意,只看你自家心思,若是不愿,也便罢了。” 听了大荒仙子的解释,陆玄微微犹豫,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师父既然教他来求大荒仙子,这位必然不至于无故害了他的性命去,虽说天一真水难求,或许希望不大,但只要不伤了自己的性命,倒也无妨。 总归还是要尝试一番的。 见他点头,大荒仙子道:“便叫红叶领你走一遭吧。” 说着,把红叶仙子叫了进来。 随后也不与陆玄多做交流,将他二人打发了出去。 …… “真水宫?” 听到陆玄是要去寻神英夫妇,求取天一真水,红叶仙子有些惊讶,同时也表现出几分犹豫。 看她表情不大对,陆玄不由问道:“敢问师姐,可是这里头还有什么故事?” 想是对陆玄这刚见面的‘师弟’好感不低,红叶仙子很快解释道:“倒也不是什么隐秘,早年师尊其实与这寒石峡的两位前辈还有几分交情,只是曾有一次,师尊欲要炼一方阵图,需要不少的天一真水,于是便找到了二位前辈的府上,他二人倒也没有拒绝,只是不曾想,所用的天一真水实在太多,险些叫那真水泉眼都断了根去,由此耽误了二位前辈百年修行,导致师尊与他二位之间生了嫌隙,师尊虽给了补偿,但自那以后就再没去过寒石峡了。” 听到这里,陆玄有些疑惑,道:“既然阵图已经炼成,如何前辈还需要这天一真水?” 这话一出,红叶仙子有些不好意思,道:“师尊当是为了我的修行,我在这餐霞瓶颈已经待了多年,只差祭炼一卷‘天一玄冰大阵’的阵图,了悟玄冰真意,便能调和龙虎,筑炼金丹,只是总不好再去求寒石峡的二位前辈,所以……” 陆玄明白了,其实大荒仙子的心思和自家师父一般无二,都是为了照拂弟子。 他也不觉得如此有什么不好,本身这也是十分公平的事情,只是听了红叶仙子的话,他觉得这件事情有些麻烦。 且不说那神英夫妇乃是元婴散仙,远不是他所能比,强求不得。只说落缤岛与寒石峡的恩怨,如是叫那二位知道自己求取真水的目的,怕是不好接触。 …… “师弟剑术惊人,听闻中土内陆,俱是玄门大宗,剑仙高人数不甚数,更有各种精妙剑术,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寻常。” 剑术修为,与修士而言,通常看驾驭剑光飞遁的模样便能看出几分。 陆玄经年炼剑,剑术其实早已踏入剑气雷音的境界,先前修为或许还有些不足,不过如今还丹法力,积年修行,也真正掌握了剑气雷音的剑术。 甚至因为龟蛇剑是他一步步祭炼而得,炼形炼质,不拘是剑光化形,还是炼剑成丝,都有了一点眉头,只是自家钻研,少了剑术高人的指点,尚且还只是个苗头而已。 但在红叶仙子的眼中,已经足够惊人了。 要说海外修士和中土修士的差别,除了传承和一些七七八八的迥异之处外,剑术也是一个方面。 正常情况下,海外修士的剑术通常都比不得中土内陆之人,于剑术之上的理解,也拉开了不小的差距。 更何况红叶仙子多年都在落缤岛修行,更谈不上见过什么厉害的剑术高人,于是陆玄表现出来的剑术修为,自然也就让她有些惊讶。 陆玄自己虽然不至妄自菲薄,但也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中土各派,剑术修为在他之上的人不知多少,听闻还有天资横溢的人物,还丹修为便能炼成炼剑成丝的手段,那才是真正的厉害。 于是摇了摇头,道:“师弟这点本事算不得什么,若是日后有机会,师姐可常去中土走走,各家剑仙高人,数不甚数,他们才是真正于剑术一道上走出了模样的人物,师弟尚且远远不及。” 事实上,陆玄能有如今的剑术,一个是因为早年江湖浪迹,颇善凡间剑术,后来入道,接触的也是碧云簪、龟蛇剑这样的飞剑,又因修行年头不长,泰半的时间都把心思放在了法力积累,修为提升之上,并没有多少时间修炼其他的手段。 他本人对于飞剑剑术并没有如何痴迷,真要是给他选择,他更愿意斗法的时候向敌人砸出法宝,或者凭借玄妙神通取胜。 飞剑一道,虽然玄奇,斗剑场面也通常精妙奇险,十分好看,但好看之下,隐藏的危险却不是寻常斗法能够比拟的。 修士斗剑,更像是凡间的刺客,多数时候都是一剑就定生死。 用陆玄的话来形容,很多时候,剑仙之间的斗法,几乎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某某某剑光一卷,某某便拦腰变作两截’。由此可见,斗剑并非什么有趣的事情。 实际就陆玄现在来说,他自从得了严白凤传下《六六乾罡炼形图》之后,多半的心思都放在了这一卷杂含斗战、变化、神通之术的功诀修炼,以及皂纛旗、十二丁甲元珠的祭炼之上。 剑术自然不会放下,但心中定计,这手段是拿来对付修为比自己地,或者对剑术不怎么精通的敌人。 其它情况,还是用厉害的法宝、神通对付来的妥帖安稳。 红叶仙子不明白陆玄的心思,只因为陆玄是在谦虚,至少就她在南海的见闻,还没见过如此厉害的剑术。 南海诸多散修的剑术,相较陆玄表现的,更像是用飞剑互相乱刺。 陆玄无意就此多做解释,转而将话题扯到了神英夫妇的头上。 “只听前辈所言,神英夫妇并非好相与的人物,却不知他二人脾性如何?” 红叶仙子闻言,略作犹疑,随即道:“两位前辈其实行事颇为正派,或者说有些嫉恶如仇。早年倒也并非如此,他夫妇二人曾育有一子,却因为二人一次误信了妖人,以至自家孩儿险些被害去性命,虽然救回了魂魄,可修为尽丧,自那以后,夫妇二人就变得嫉恶如仇,也不愿与外人再做亲近。哪怕故旧好友,也有了距离。” “事实上师尊与两位前辈的关系之所以变得如此恶劣,也不乏其中原因的影响。” 陆玄听得这话,心念一动,问道:“却不知他二位的孩儿如何了?仅剩魂灵,岂不是只能送去转世了么?” 哪知红叶仙子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那孩儿本是两位前辈未成元婴之时育有的,只因修士元婴成就,几乎就不能生育了,为此十分宝贝,加上两位前辈都觉得转世之后,哪怕能觉醒宿慧,也非自家孩儿了,就算承认,平添一对父母,多上无数因果,也无法接受,于是便一直没让自家孩儿的魂魄转世去。” “这百十年来,夫妇二人都再想方设法为自家孩儿筑炼一方合宜的肉身……” 随着红叶仙子娓娓道来,陆玄对神英夫妇的了解也越来越深入,渐渐生出一些想法来。 他或许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 “此处便是寒石峡了。” 耗费了两日功夫,二人终至寒石峡。 大荒仙子口中的恶峡,一眼看去,确实不是什么善地。周遭恶风狂卷,大浪翻涌,或许没有玄霜风煞屏障那么来得直接,却也差不了多少。 尤其听红叶仙子所言,夫妇二人为了寒石峡清净,有意引动天地变化,这恶风涛浪之中,或许还有不少陷阱存在,实在不可轻慢。 只是要求取天一真水,二人也不得不闯上一遭。于是不多犹豫,取了护身法物,便往内中而去。 好在有红叶仙子这个对寒石峡有些了解的人存在,真正的险恶之地,算是避了过去,其余的地方,风险也有,但也不至于对二人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了。 在寒石峡闯了没多久,二人便遇到了此地的主人。 “哪里来得修士,莫非不知有主之地?” 只眼看去,却是一名清隽文士,面色冷漠,仅这么一看,就知道不好相处。 陆玄二人见此,忙自保家门。 “哀牢山(落缤岛)门下,见过神英前辈。” 文士听得二人回应,面色微微变化,先是看了陆玄一眼,没有什么表现,转而看向了红叶仙子:“顾道友的弟子来我这里作什么?莫非是又想谋划我真水宫的天一真水了么?” 语气有些讽刺。 陆玄早料到会如此,不过也并不在意,面对这等仙真人物,靠诓骗显然不能骗到天一真水,反而还可能恶了关系,所以才没有让红叶仙子在外等候。 他已经有了一些想法,只要夫妇二人不至于一见面就赶人,还是有机会的。 “晚辈陆玄,见过神英前辈。” 陆玄近前一步,在此拜过。 神英上人这才将注意放在了陆玄身上,既然是随落缤岛弟子来的,神英上人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是看到陆玄孩童模样,不知是不是联想了什么,却也没有太过恶劣。 “哀牢山弟子?玉仙姑门下?听闻严道友与落缤岛交好,既是如此,何故还来我寒石峡?” 三百零六、泉眼 “为求天一真水而来。” 陆玄看门见山,却让神英上人面色恶劣起来。 “若为此事,寒石峡便不欢迎二位,还请速速离去。” “且慢!” 陆玄叫住想要离去的神英上人。 神英上人皱眉,回身冷冷看来,他本就不欢迎二人,若非惦记者几分情分,也不愿意真个得罪了二人背后的师父,只怕已经动手了。 陆玄面色不变:“我闻得神英前辈与尊夫人育有一子,却因肉身崩毁,如今只剩魂魄,不知令公子如今可还在人世?” “什么意思?” 神英上人声音愈发冷了。 红叶仙子也不想陆玄居然提起这事儿来,她可是很清楚,儿子便是夫妇二人的逆鳞,轻易是不能提起的,心下一急,忙拉了拉陆玄的衣角。 陆玄拍了拍红叶仙子的手,叫她不要着急,随后凝声道:“不知前辈是否听说过九嶷鼎?” “上古元帝至宝九嶷鼎?” 神英上人略惊,随后面色变幻,不知想到了什么。 “不错,正是此鼎,想来以前辈见识,应该知道,九嶷鼎曾相助元帝反后天为先天,筑炼先天一气元胎,飞升而去,有莫大的造化威能。” 陆玄描述道。 “你想说些什么?” 神英上人态度虽然依旧不是很好,但也收敛了几分。 看到这里,陆玄已经有了几分把握,笑道:“不瞒前辈,我这一具肉身,便是九嶷鼎重筑炼而成,在此之前,不过一具腐朽老迈之躯罢了,想来以我那俱腐朽肉身,经由九嶷鼎造化玄通,都能炼成仙肌玉骨,相助令公子炼得一具肉胎,或许也并不是不可能。” 听到陆玄这话,神英上人脸色几经变化,最后说道: “随我来吧。” 而到了这个时候,红叶仙子才明白陆玄的意思,不过这也怪不得她,她也不是陆玄肚子里的蛔虫,哪里会知道九嶷鼎的存在,跟别说九嶷鼎什么神通了。 看到陆玄如此有办法,神英上人也没拒绝,红叶仙子不再多话,跟随二人便过了寒石峡,来到真水宫。 …… “小子,你的意思,是能够用九嶷鼎替我孩儿炼成肉身?” 入得真水宫,陆玄很快见到了神英夫人,出乎陆玄预料的是,这位夫人并不像严白凤和大荒仙子那般,拥有美艳的容貌,虽说依稀能够看出曾经俊俏,此时却已经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了。 就陆玄看来,红叶仙子似乎也有些惊讶,想来其中还有一些不知道的变故。 不过这会儿陆玄也没有多想,直接道:“是否能成我也不知,不过九嶷鼎造化玄通,如是令公子三魂七魄俱全,操控得当,想来还是有可能的。” “既如此,九嶷鼎呢?取来一看。” 相比神英上人,神英夫人就没有那么客气了,也许是爱子心切,更为直接。 可是陆玄却摇了摇头。 这顿时让夫妇二人脸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 陆玄见此,忙道:“九嶷鼎却是被我所得,不过前些年因与峨眉诸位前辈做了一番交易,如今将此鼎借给了峨眉炼宝,若是两位前辈同意,可随我去峨眉一遭,想来峨眉的前辈也不会拒绝帮忙。” 峨眉到底是正道,况且九嶷鼎确实是他的,有严白凤的关系在,不至于昧了自家宝贝去,所以陆玄这话也不是诓骗。 夫妇二人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只是很快神英上人又摇头道:“我家孩儿如今情况,需在天一真水之中温养,若是早些年还能短暂离开,可现在却是不成了,你若是能将九嶷鼎带来,便是将这一口天一真水泉眼都赠送与你,也不是不能,前提是此鼎确实能解救我儿。” 说着,就要请二人离开,让陆玄拿了九嶷鼎后再来。 陆玄哪里能就这么离开,上回他去峨眉拜访,就知道九嶷鼎暂时是不能挪动的,似乎是镇压在什么火眼之上,须得峨眉炼宝得成,才能移动。 当然,期间暂定炼宝倒是可行,所以陆玄才说让夫妇二人带着孩儿与他同去峨眉一趟,但想要将九嶷鼎带回来,少说也还有几十年的功夫要等。 有这些时候,他完全可以琢磨再去别的地方弄法阵了,哪里还用得着神英夫妇? 当即道:“问题虽然多,但想来总会有解决的方法,譬如两位前辈这百十年来,想要寻得筑炼肉身的法子,却一直不成,但如今我来此地,不是就有了一丝希望了么?想来带着令公子离开的方法还是有的,还望前辈说说,集思广益,看看能有什么方法可以解决。” 夫妇二人相觑一眼,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于是将陆玄二人领到了真水宫深处,就看到一方汨汨出水的小泉眼,泉眼周遭,玉石铸就的一方小池,积水不过半指深,小池之上,放着一朵冰莲,莲花未曾开放,想来内中便是夫妇二人的孩儿。 “我儿如今能存于世间,全靠天一真水之力保存,除非有什么活水一般的先天灵物,能够随时挪动,否则不可能带着离开,不然我自己都可以用天一真水卷裹,带着离去了。” 陆玄闻言,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天一真水脱离了泉眼之后,便少了活力,虽说还是先天灵物,却多了死寂,自然不适合温养魂魄。 当然,这也是神英夫妇想要保存自家孩儿魂魄本真,能够完美的重生,否则也不用这么麻烦。 世间炼魂炼魄,夺舍附身之辈不知多少,要是都这么麻烦,也没那么多妖人了。 说到底,还是夫妇二人希望重铸肉身之后的孩儿,还能有成仙之机,也是舐犊情深了。 看到这里,陆玄念头百转,琢磨自家接触过的东西,能有什么适合装走夫妇二人孩儿魂魄的,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有。 这物不是其他,正是坎离玉圭。 玉圭本是先天灵物,能够源源不断的产生坎离二气,正如眼前的天一真水泉眼一般。 只是相比天一真水,坎离二气未免要欠缺几分威能,却不知合不合用。 陆玄也不犹豫,当即从玄虚剑匣中取出了坎离玉圭,道:“二位前辈,不知此物可能成?” 三百零七、客气 神英夫妇仙真人物,眼力自然不差,虽然陆玄手中的坎离玉圭威能不显,但二人这一眼看来,便瞧出了几分门道。 面色略微好看了些,只是尚未确定。 神英上人道:“可否与我瞧瞧?” 陆玄干脆的将坎离玉圭递了过去,这圭乃是先天灵物,无意炼作法器,不需如何祭炼也能催使,是以神英上人一接过,便催动其中坎离二气。 夫妇二人见得坎离二气,都是眼睛一亮,不过很快有暗了下去。 只听神英上人道:“此物倒也是好的,可是不是什么灵动之物,其中水火二气有形无质,却护不得我家孩儿的魂魄。” 说着,便要将坎离玉圭丢回来。 不过这一次虽然还是不成,也没有给陆玄坏脸色看了。 陆玄却道:“如是加上此物,不知可能成么?” 说着,又取出了一物,正是水火宝莲。 这宝莲本是坎离玉圭孕育而成,算是一种特殊的灵植,陆玄打赵文明手上取回来之后,便没有怎么动用过。 若说灵动之物,此物或许能够算上。 果然,神英夫妇见得这一株宝莲,眼睛便是一亮,甚至神英夫人还道:“这宝莲可是玉圭孕育而成?” 陆玄点了点头。 神英上人便道:“有此物便可以了,还请小友借用一二。” 陆玄本来目的,便是要帮忙,这会儿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将水火宝莲交予了神英上人,神英上人随即带着水火宝莲和坎离玉圭,来到了那一汪天一真水泉之前,而后将宝莲种在玉圭之上,将其丢入了泉水之中。 见陆玄有些疑惑,解释道:“这宝莲想来是与玉圭脱离得久了,失了几分灵性,须得重新种入,再以天一真水激发,才能恢复灵性,届时便可以承负我家孩儿的魂魄了。” 陆玄听了,才知道原是这么回事。 眼见一时半会儿怕是难以孕育成功,神英夫妇遂请陆玄二人到仙殿做客,夫妇二人的孩儿能否炼得肉身,还与九嶷鼎有关,陆玄也不担心他们将坎离玉圭昧了去,于是欣然前往。 …… “那宝莲要孕育得成,哪怕有天一真水相助,少说也还需要十来日的功夫,这几日两位小友不妨在宫中稍住,我夫妇二人也好尽地主之谊。” 孩儿肉身有了希望,神英夫妇二人态度顿时变得极好。 陆玄倒也没有见怪,舐犊情深,能够理解,况且此前神英上人没有因为昔年恩怨,便对他与红叶仙子动手,已经算是和善了。 “如此便搅扰了。” 于是神英夫妇一番招待,宫中仙酒灵果奉上,十分丰盛,反倒让陆玄不知说些什么是好。当然,还是吃了个爽利。 他去过地方不少,但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招待,尤其这真水宫的灵物都是不差,毕竟夫妇二人俱是仙真人物,弄来的灵物怎么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夫妇二人都紧着孩儿,于是神英夫人便去看玉圭进度了,只留下神英上人招待。 一番闲聊,也说起了旧事。 红叶仙子在此,此前又因为两家恩怨,还生了波折,神英上人少不了提及。 不过许是陆玄的到来,带来了救回孩儿的希望,话里话外,神英上人也多了几分释然。 “……昔年我夫妇二人须得以天一真水泉温养我家玉儿魂魄,见灵泉险些空了,这才与顾道友生了嫌隙。后来一想,以顾道友本事和心性,并不会忽略了这事儿,我等之间,实也是误会居多。” “只是当是情形,未免少了几分缓和,于是才弄成了现在的模样,加上多年以来,我夫妇二人要么在宫中看护玉儿魂魄,要么四下寻找解救的法儿,也没时间去解除这一桩误会。” 话虽如此,但想必心中还是有芥蒂的,不然此前陆玄与红叶见得神英上人之时,也不会是那般模样。 当然,陆玄此时也不会去说这个。 能解除一桩恩怨,总归还是好事。 …… 一连十几日,陆玄与红叶仙子都在真水宫中渡过。 终有一日,水火宝莲灵性孕育得差不多了,于是神英夫妇二人遂将自家孩儿的魂魄放进了水火宝莲之中温养。 陆玄在旁观摩,若是教他来操作,显然是不成的,想来也只有夫妇二人这等仙真人物,能够做到这等事情,说来陆玄见得夫妇二人手段,法力运用颇为精巧,一如那凡间织布多年的老妇人一般,虽不是剑术,也别有几分精妙,他从旁对照,倒也有不少的收获。 将魂魄收入水火宝莲之后,神英上人便将宝莲收了起来,陆玄也不多说什么,毕竟自家孩儿,夫妇二人显然还是不会放心将宝莲交还陆玄保存的。 陆玄正要提及天一真水之事,就见神英上人并未说话,不知从哪里取来了一个黄皮葫芦,随即打那一汪天一真水泉里吸了一葫芦的天一真水。 直接交给了陆玄。 陆玄有些惊讶,他还道夫妇二人必是要在见得九嶷鼎后,才会将真水交予他呢。 却听神英上人道:“九嶷鼎造化玄通,我二人实有耳闻,若是这等仙府至宝,都不能解救我儿,那世间想必也再无什么造化灵物,能让我儿完完整整的显于人世了。” “再说九嶷鼎这等至宝,想也只有小友这般的人物,才愿意借用一二,这一葫芦天一真水,想比之下,却算不得什么,也不能算作回报,若是此番我家孩儿能得个善全,日后我夫妇二人还有报还。” 这话说得客气,陆玄也有几分感慨。 不过他并未拒绝,他又不是甚么迂腐之人,能与这等仙真人物结上情谊,对于日后修行也是有莫大好处的。 似他师父严白凤那般的玄门高人,还不是有多方仙真故友,才能使旁人不敢轻饶么?换做是其余人物,就好比眼前的神英夫妇,哪怕仙真修为,也不乏人来算计。 “多谢!” 陆玄接过,此时既然得了天一真水,他也不必日后再回南海一遭了。完全可以直接去落缤岛取了法阵,直接回中土峨眉求助。 【还有】 三百零八、阵图 陆玄与红叶仙子,随同神英夫妇二人出了真水宫。 但见上人不知使了什么法儿,将整个寒石峡隐于雾中。 陆玄不免多看了几眼,他大抵能够看出这是一门法阵,只是不知什么来历,原本心里的想法,就是弄到这么一门护山法阵,不过细细看来,当与寒石峡环境有关,不然倒可以问问夫妇二人能否将阵图与他一观。 一旁红叶仙子知道他此来南海的目的,一眼看来,似乎明白他的心思,解释道:“此阵却是师尊她老人家相助两位前辈布下,当年也是以此换取的天一真水,此阵与寒石峡特殊环境勾连,若是换在别处,却不当用。” 陆玄心道果然,也不在多说。 不多时,四人便离开了此地。 …… 有神英夫妇相携,回去时的速度不知快了多少,没多久功夫,便已至玄霜风煞屏障之外。 夫妇二人道:“我二人与顾道友昔年虽是误会,心中紧着解救玉儿,此事心绪,却不好与顾道友相见,便不入内了,我二人在外等候小友便是。” 夫妇二人什么心思,陆玄也不在意,于是点了点头,不过转念,却想起了一件事情,请托道:“既如此,倒有一件事情想请两位前辈帮忙。” “小友说来便是。” 陆玄遂说起了老黄的事情,也不知他如今什么模样了。 “此事好办,小友与我一缕气机,我二人去寻便是。” 听得是这么一桩小事,神英夫妇欣然应下。 陆玄于是将一缕老黄的气息交给了二人,夫妇二人当即离去,陆玄这才随同红叶仙子又入了秘海,直往落缤岛而去。 …… “九嶷鼎,你这小子确实是好福缘,难怪能短短百十年内便有如此功行。” 回到落缤岛仙府,陆玄与红叶仙子将一路经历都说与了大荒仙子听。 对于神英夫妇的态度,大荒仙子似乎并不怎么在意,想来也是其中还有什么隐秘,以至大荒仙子并无什么愧疚。 “你既然达成了我的要求,法阵自然可以给你,我手中阵图不少,其中却有四卷,充做护山法阵,都是十分合用,只看你自家选择。” 大荒仙子很是干脆,抬手一挥,陆玄眼前就出现了四卷阵图。 只眼看去,虽然玄奥非常,上头符文便是他这般境界,也瞧不出个所以然。 大荒仙子介绍道:“这第一卷,唤作《五岳真形图》,乃是前古阵图,自我师手中传下,以五岳真意为凭,乃是上乘法阵,威能莫大,若要充做护山法阵,合宜巍峨山脉,能取其厚重,增添威力;这第二卷,名为《混洞微始图》,你与峨眉相熟,听其名字,当有几分所得,此图正是我仿峨眉洞演无光微始混元大阵而作,似峨眉那等地方,便十分合适;第三卷,是为《七星斗落元辰图》,旨在借天上星辰之力,冲元阵法;其四,《十方绝灭金光阵》,你那洞府,如在金英充沛之地,便可导地脉五金之力,衍做剑阵,此阵攻伐也得,护山也可,两用俱是上乘。这四卷阵图,你可取其一。” 陆玄听得大荒仙子这一番介绍,念头百转,琢磨自家道场环境,武当山模样,很快便有了选择。 武当并非高绝巍峨之地,《五岳真形图》虽好,却不合适。至于《混洞微始图》,陆玄见识过峨眉洞演无光微始混元大阵,厉害是十分厉害,毕竟出自大衍真人之手,可峨眉之地,奇险也,不尽深潭,云山雾绕,千山鸟飞绝,那等地界,天下不多,武当山自然也算不上。 若说武当山占了什么,也只灵秀,阴阳造化之韵尚可。 可惜大荒仙子并未拿出什么两仪阴阳,变动造化的阵图来,那才是真个合宜。 既然如此,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七星斗落元辰图》,不究地势,穷尽星辰之力,到哪里都合用, “便要此卷吧。” 陆玄指着《七星斗落元辰图》。 大荒仙子闻言,深看了陆玄一眼,随即也不多话,收去另外三卷阵图,抬手一点,七星图便落入了陆玄的怀中。 就听仙子道:“此图乃我炼就,你回去之后,只需将之炼化,在取一件中枢之物,镇压其上,连入福地之中,法阵即成,日后自有天地之力祭炼,时日越久,威能越大,也不需你如何琢磨。” “你如有那本事,还可从阵中悟出些许道理手段来,只看你自己了。” 言罢,不再看陆玄,又将那一葫芦天一真水丢给了红叶仙子,道:“好生炼阵,什么时候还丹得成,什么时候便可离开落缤岛,去外头看看。” 此话一出,不等陆玄二人在多问些什么,已是扫袖赶人了。 “……” 陆玄与红叶仙子相觑一眼,不敢多话,拱手一拜,便离开了仙府。 …… “本想此次请师姐一同离开落缤岛,去中土观览一番,不想前辈有如此吩咐,倒是可惜了。” 陆玄叹道。 红叶仙子也有几分可惜,她自来都在落缤岛待着,要说不想去中土转转是不可能的,不过师父之命,也不敢违背,于是笑道:“师弟此番回去,还得领神英前辈夫妇二人去峨眉办事,此外新得了阵图,想必也没有闲工夫领我在中土四处走走,如此一看,也算不得什么可惜。待日后师弟得了空闲,我再去你那武当山寻你,只盼你莫要觉得我搅扰了才好。” 陆玄摇头失笑,遂与红叶仙子告别,离开了落缤岛。 费了些功夫,闯过玄霜风煞屏障,去寻神英夫妇了。 只是一番搜寻,却不见了夫妇二人的身影,一时略有几分疑惑。 凭夫妇二人的本事,找到老黄想来不过等闲功夫,怎么如今还不见了去? 正想着,前头便传来了老黄熟悉的声音。 打眼看去,就见老黄立身神英夫妇仙云之上,此外那云头,除了神英夫妇之外,尚有一人。 这人被锁住了身子,模样有些古怪,不似人类,面上黑黢黢,还有一些鳞片,穿着一身甲胄,却不知是个什么来历。 三百零九、烈火岛 只看这人模样,想是个海中的妖怪成精,似也有几分道行,不知怎么这一会儿功夫,神英夫妇便捉了这么一个人过来。 “老爷!” 陆玄上了云头,老黄忙拜见。 神英夫妇解释道:“方才去寻小友这位下仆,正遇见这怪欲要捉拿他,便施手捉了,刚好还得了一桩消息,尚且不知真假。” “多谢两位前辈。” 陆玄先是谢过,随即问起这怪来历,又有什么消息。 “这怪原是那秘星岛十八魔煞之一,行十八……” 神英上人一番言述,陆玄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却原来,那秘星岛十八魔煞,俱因一桩秘事外出了,这怪奉命回秘星岛取一桩法物,不料遇见了老黄,以为老黄是趁他兄弟众人不在,来秘星岛打秋风的,便要捉了老黄拷问,好在神英夫妇及时,才将这怪捉了来。 至于神英上人所说的消息,便是那桩秘事。 “却是南海来了一个自称李元丰的峨眉老道,领着一干峨眉弟子,开启了前古真仙赤真子所留的仙府,不知哪个得了消息,四方宣扬开来,我等兄弟得了消息,便赶了过去。诸位南海道友都觉得,仙府乃是南海之物,峨眉中土门派,岂能强取了我南海宝贝,于是便生冲突,在那现世的烈火岛对峙起来。” “小怪贱号蛇十八儿,几个兄弟里头,排行十八,因修为最弱,便奉了几个哥哥的命令,回秘星岛取一桩法物,好在烈火岛仙府出世之际,谋取几件好处,不想遇得了这位朋友……” 神英夫妇放开了那怪禁制,这怪想也是听过神英夫妇的名号,半点不敢隐瞒,将自家所知之事一一道来。 陆玄听了,心中有些惊讶,倒是不想还有这么一桩事情。 李元丰他已有多年不见,甚至峨眉都有许久不曾去了,如今听了这消息,不免有些想法。 他原本就想着,此番带神英上人同去峨眉,便拜访一下故人,也问问老伍有了什么消息,不想其人竟然来了南海。听蛇十八所言,李元丰还带了几个弟子,不知里头是否有苏琼。 正想着这些心事,神英上人忽然道:“此番去峨眉借用九嶷鼎,说不得便有求助峨眉诸位同道的时候,我夫妇二人想去那烈火岛一观,助阵峨眉弟子,也好讨个缘法,不知小友意下如何?” 听得这话,陆玄心中一动,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九嶷鼎虽是晚辈之物,但峨眉用以炼宝,本也是我与峨眉的一桩交易,此去算是搅扰了,若是两位前辈能与峨眉提前交好,也不失为一件善事。” 说着,陆玄又想起了一件事情,想蛇十八问道:“蛇十八,你回秘星岛是取什么法物?如此重要?” 蛇十八犹豫了一会儿,似有几分不舍,半晌才道:“乃是一方秘魔神梭,前辈当知,修行法物难得,我兄弟十八人,也只三件合用的法器,是在三个哥哥的手中,后来寻思若是遇得什么避不过的祸事,却是为难,于是便去南方魔教红宿老祖处求来了秘魔神梭祭炼之法,正是想着祭炼出一桩神梭来,有个退路。这神梭经由我兄弟十八人日夜祭炼百十年,已经有了一些模样,若无大事,都会留在岛中经星宿之力养炼。” “此番我等兄弟商议过后,想着等仙府出世,便用秘魔神梭避过众人眼线,先入仙府拿些好处,是以小怪这才回了秘星岛取宝……” 却原来,这十八魔煞也知道南海之地,龙蛇混杂,他兄弟众人虽有本事,相比真正厉害的人物也算不得什么,而且他们更是明白,之所以能够安然在秘星岛落户,不过是因为秘海之中的那位大荒仙子,需要个看守门户的人罢了。 兄弟几人很有自知之明,于是才弄了这么一桩神梭法器。 陆玄四人听了这话,相觑一眼,也不得不佩服十八魔煞的心思,这海上都传其等名号凶恶,不想还有如此细腻之心,实在难得。 陆玄道:“方才我等言论,你也听了,仙府盗宝,你等兄弟是不必想了,不过看在大荒仙子的面上,我等也不会拿你的秘魔神梭,你需得给我们带个路,待得事毕之后,自会放你离开。” 蛇十八急忙应声。 他倒也不怕兄弟们知道他出卖了讯息,心觉就凭自家那几个哥哥,想也没人敢去质问神英夫妇,大不了就说离开烈火岛没多久,便被神英夫妇捉了也便是了。 …… 且不说蛇十八心思,只说陆玄四人得了消息,定下主意,便往烈火岛而去。 有蛇十八引路,一路直行,却也不必再寻人打探。 那烈火岛所在,较之秘星海倒也不甚远,否则也不至于叫蛇十八这个十八魔煞里头修为最弱的回来取神梭了。 左右不过数千里,凭神英夫妇的本事,哪怕带上陆玄等人,须臾而至说不上,但也就是半日不到的功夫。 倒了烈火岛附近,果然热闹非常。 不说那烈火岛上,眼见得有异派剑光、各家云光沉浮,只说烈火岛周遭,正在赶来的修士也不少见。 海外修士,素来都是比中土内陆之地要多,更别说南海物华天宝,修士更是不知多少,听得仙府现世,但凡得了消息的,都往这边赶,就想着碰碰运气,得上一桩宝贝或是仙书。 这也不怪他们贪念作祟,实在修行太难,此番机会又是难得。相比与人争斗,丢失性命的风险,得到厉害法物、上乘道典的诱惑更大。否则不得真传,总也逃不过灰灰,早死晚死也没什么区别了。 神英夫妇散修出身,对此十分理解,也是见怪不怪。 而陆玄与老黄,都是江湖浪荡惯了的,或许修行之上,颇有几分机缘,但也不想幼时便拜入仙山大派的人,所以也能理解。 “那些峨眉弟子,便在烈火岛上,诸位请看,那岛屿中央高山之上的云光,便是峨眉弟子所有。” 蛇十八带路人的工作做得十分好,不等陆玄等人查探,便指出了峨眉众人所在。 三百一十、再相见 “仙府尚未出世,这南海周遭赶来的修士倒是愈多了,师叔,如此下去,怕是不妥。” 烈火岛上,峨眉众修,看着烈火岛周遭越来越多的修士,面色都不是很好看。 尤其在这里的,除了李元丰外,都是峨眉二代弟子乃至三代的情况下。 说话的是二代弟子之中,灵素真人门下,于白。 “师叔,这等情况,我看需要杀鸡骇猴才行!” 陆玄所想的苏琼,也来了此地,多年修行,苏琼大为变样,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较为天真的女娃娃,红衣依旧,但身上带着一股子冷厉之气,话里话外都是动手,可见这些年经历怕是不少。 李元丰有些无奈。 他也不知为何让自己带着这一干二代弟子来烈火岛取宝,他倒是明白几位师兄师姐是想要历练弟子,可自己本事实在不大,餐霞境界,放在这南海根本算不得什么,如何能护持得住众师侄。 于白还好些,性格稳重,不至于弄出什么乱子,但竺英师姐门下苏琼、掌教真人门下陆梅、宁真师兄门下姚休、岳庭波岳师弟门下杜闻羽、伏山师兄门下叶南华,乃至那老鹤的弟子元修平,都是爱闹事的。 一干二代弟子,不曾经历过峨眉早年的风波,只以为峨眉玄门正宗,家大业大,不少都瞧不上旁门左道,海外散修,动不动就要教训人家,实在教人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灵蛟儿…… 李元丰想到这,又看向了在云头平躺,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的灵蛟儿。 灵蛟儿修为已经与他仿佛之间了,在此的二代弟子之中,数他修为最强,但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闲散性子,这些年过去,倒是不怎么顽皮了,居然成了这个模样。 似乎是知道李元丰在看自己,灵蛟儿闭着眼,说道:“师叔,您老人家也别着急,真要是出什么事儿,掌教真人他们断不会坐视的,不然我峨眉哪里来得如今的家业,都是百千年修行的老家伙了,眼前的小场面,怕也是在他们的算计之中,依我说啊,你还不如放师弟师妹们出去杀上一通,等他们得了几分经验,说不好掌教真人就打哪个地方冒出来了呢。” 听到灵蛟儿这话,苏琼在内的一干弟子看着李元丰,跃跃欲试。 “蛟儿!你这是什么话?怎可编排师门长辈!” 李元丰心里头咬牙切齿,就是这小子,还嫌他这师叔不够烦心,一直鼓动他这些师弟师妹们闹事,就差没亲自动手了。 灵蛟儿浑不在意,一个铁板桥,打云头上翻身而起,指着下方烈火岛道:“这地儿本就是掌教真人们预定的炼宝之地,您又不是不知,至于那些个赤真子前辈留下的宝贝,也早在他们的算计之中,您又何必忧心什么?” “这修行界的人,斗来斗去,哪个没点私心,本就是人之常情,又有什么不能说的。换成是掌教真人在此,想也不会怪我灵蛟儿。” 李元丰知道灵蛟儿这话说的在理,可却不能这么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不是,自家倒是算了,好歹也要给旁人留些面子,不然未免显得他们峨眉太过霸道了些。 虽说世间大门大派,大抵行事上还是霸道的,不霸道也难有那一份家业,可做归做,嘴上少说总是没错的。 李元丰不说话了。一干峨眉弟子面面相觑,也不轻易再开口。 他们虽然活泼,不觉得峨眉这么做有什么错处,可也不像灵蛟儿那样,大大咧咧,把自私自利的霸道行径说的这么光明正大。 终究还是个人脾性不同。 “师弟,少说几句,别再气师叔了。” 于白耐不住,劝了一句。 得了这话,灵蛟儿也不多说了。 “有人过来了!” 众弟子中,忽然有人说话,却是鹤真人弟子元修平,众人听得这话,转头往远处看去,果然见得有云光靠近。 因南海多是散修,虽然结成了联盟,但顾忌峨眉名头,加上仙府尚未出世,所以都还没怎么和峨眉众人接触,哪怕可以预料的是,等到仙府出世的时候,少不了会有争斗,但此时还是顾忌的。 自然而然,突然靠近的云光,未免让众弟子提起了警惕。 甚至于李元丰,警惕更甚,只因云头之上的修士之中有三人,他一个都看不破境界,如何让他能不担心? 众人之中,唯有一人,得见云头之上的风光,忽然眼睛一亮。 …… “南海散修,寒石峡神英夫妇,见过诸位峨眉道友!” 云头落下,峨眉众人尚自警惕,就见为首的中年文士拱手见礼。 看到来着并无恶意,李元丰暂且放松几分,不过依旧不敢放下警惕,问道:“未知……” 哪知刚开口,就见灵蛟儿忽然一跳,跳上了对方的云头,一脸惊喜的走向了那云头之上的矮小童子。 “蛟儿!不可无礼!” 到了近处,李元丰越发感觉到来者的不凡,哪里想到灵蛟儿突然这么来一下?于是急忙出身喊住。 然而正在这时,忽见那童子模样的修士,拍了拍灵蛟儿的肩头,走近前来,稽首道:“李师兄,峨眉一别,自打师弟拜入哀牢山,已是多年不见,久违了。” 李元丰愣愣半晌,一时没想起眼前之人到底什么来路。 反应过来,才从哀牢山的字眼中想起了什么,惊讶道:“可是陆师弟当面?” 陆玄哈哈一笑,走下了云头,来到李元丰近前:“模样变化有些大,师兄一时认不出来,也是人之常情。” 李元丰这才知道,原来真是陆玄。 而就在他二人说话的时候,一旁的苏琼也是眼睛一亮,认出了陆玄。 急忙忙走了过来,问道:“陆爷爷?” 她也不是当年的女孩了,经历不知多少,因为峨眉弟子身份,修成元婴的前辈仙真更是见过几位,倒也不觉得陆玄如今模样有什么别扭,只是觉得出乎预料。 陆玄看着苏琼,也是有些感慨,他也许久不曾见到苏琼了,正想着说些什么,哪里料到,苏琼忽然对着身后招了招手,道:“梅哥儿,快过来!看这是谁!” 三百一十一、叙旧 苏琼这么一招呼,便有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年走了过来。 少年大抵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不知怎么方才同门们还警惕非常,一转眼就又热热闹闹了。 不过他倒是听见了苏琼的那一声‘陆爷爷’。 陆爷爷? 少年仔细想了想,才想起了一些什么,一时恍然。 走到苏琼身旁,看着眼前的矮小童子,愣愣一会儿,道:“太爷爷?” 太爷爷? 莫名多了一个曾孙,就是陆玄,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随后才想起,这已经又是多少年过去了,算一算,陆清周淳兄弟,怕是都四十多了。添了一辈后辈,也实属正常。 只是他没想到,自家的后辈,居然又和峨眉牵扯上了,却不知是怎么回事,莫不是自家这一脉本身就有那仙缘? “陆爷爷,这是陆梅,陆清弟弟的孩儿……” 在场的除了神英夫妇之外,都能算作是峨眉一脉,想是苏琼也将峨眉当成了自家,说话并无什么隐瞒,而且陆梅能拜入峨眉,想来山上的师兄弟都知道他的来路,于是苏琼将陆梅的来历与陆玄说了个明白。 陆玄这才知道,原来侄儿周云过继到陆家这一脉的孙儿陆清,后来取了妻,又有了妾,这妾还不是寻常人,乃是梅花妖。陆清与梅妖生了个孩儿,便是眼前的陆梅。 想是人妖而合,陆梅自来便不同寻常孩子,这娃儿因为特殊身份,也有一番经历,后来竟拜入了峨眉冲元真人齐湛渊的门下,也是福缘莫大。 听了这一番来由,陆玄便想往袖里掏摸一下,才想到这在场的峨眉弟子,俱是后辈,也没那么多宝货散出来,一时有些尴尬。 不过好歹想起了自家素来习惯带着一揽子年份讲究的朱果,每回回到哀牢山,便要摘上几枚,那山上的果子,大半都被他摘了。 这会儿倒是用上了。 于是将家底都掏空了出来,道:“这些朱果儿,都不成什么气候,但也能补益元气,此番匆忙,不曾带什么灵物,且做个见面礼。” 说着,叫苏琼把朱果都散了去。 当然,陆梅是自家孩儿,陆玄琢磨着,还是得替自家这曾孙而鼓捣鼓捣的。 所谓拿人手短,仙人大抵也差不离,峨眉这一干弟子,听过陆玄的名号,但大多是不曾见过的,有些陌生,这会儿受了礼物,倒是融洽起来。 一时间只叫老黄和神英夫妇有些不怎么能融入。 还有个被捉来的蛇十八。 当然,神英夫妇仙真人物,倒也不在意这些。 陆玄把陆梅拉在旁边,问了问家里的事儿,听得不拘是陆清还是周淳一家,都过得不差,乃至于周云夫妇都还在人世,也是放心下来。 叙了会儿旧,众人又将话题放到正事儿上来。 …… “师兄,我也是听蛇十八说起烈火岛仙府出世,听闻你等被南海一干散修围在了烈火岛上,这才过来看看,想着能否助力一二,现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了,这赤真仙府何时出世?” 当然,神英夫妇身份,少不了提及。 李元丰这会儿放松了不少,且不说陆玄修为已经在他之上,只说来的神英夫妇,俱是仙真人物,听陆玄的意思,还与峨眉有意亲近,自然也就少了几分压力。 摇了摇头,李元丰道:“想是我等来时被人发现了行踪,这才露出了痕迹,被这南海一干修士知晓了去,麻烦的确不少,不过彼辈都是各自为战,也没个统领,倒是不敢对我们动手。且彼辈所来,无非是为了仙府之中的道书法宝,也合不到一处去。只是此番奉掌教真人之命,若是叫仙府被旁人得了去,未免有些不好交代。” “师叔便爱多想,这仙府里头的宝贝,想来各有缘法,所以掌教真人才不亲自来取,既然如此,得失何须太过在意,定论之时,想必掌教真人便会亲至。况且如今有两位散仙前辈来此助阵,兴许也在掌教真人的算计之中,依我看呐,顺其自然便好了。” 灵蛟儿打云头跳下,浑不在意的说道。 李元丰似乎已经习惯了灵蛟儿说话的这个调调,看也不看他一眼。 陆玄微微摇头,不过他也觉得灵蛟儿的话有一些道理,峨眉有几件大衍真人留下的厉害法物,或许齐湛渊的本事,尚且不能算天算地,但结合这些法物,推演出个结果来还是可以的。再则峨眉千百年来,行事都有自己的一套手段,他也觉得李元丰是有些过于担忧了。 不过这也不怪李元丰,只因他修为脾性缘故,多是做得苦差事,有些事情,也只在齐湛渊等人嘴里商议,轮不到他这里,多想一些,也是无可厚非。 陆玄与李元丰交好,也不想他忧虑太多,于是道:“蛟儿的话虽然有些散漫了,但也不是没有道理,齐师兄非是常人,统领峨眉盖压同代千百年,可不是胡来能够做到的,师兄既然领了齐师兄之命,顺其自然也便是了,且看那仙府出世之后,又会是个什么场面,如是宝光飞散,大家各凭本事也便是了,既为峨眉弟子,总不至于怕了这南海一众散修才对。” 陆玄这话,李元丰或许听了无奈,但十分合苏琼等一干弟子的口味。 自来便在师门长辈看护之下成长,法力较之寻常散修厉害,心性却少了历练,也自有几分热血心气,难免要与人争个高低。 “罢了罢了,既有陆师弟此言,又有两位道友看护,便凭你们自己的心思吧,不过仙府出世之前,却不可与那些南海修士乱起争斗。” 李元丰一叹,不再理会一干弟子,而后却拉着陆玄和神英夫妇,到一旁叙话去了。 …… “不想多年不见,师弟已是还丹中人,还结识了两位高修,实在叫师兄汗颜。” 李元丰道。 “南海散修罢了,道友峨眉出身,我等不过多修了几年,却不敢比。” 有求于峨眉,神英夫妇很是客气。 陆玄也道:“师父常说我福缘深厚,却并非自家本事,师兄不必如此,倒是还有一问,不知齐师兄谋划这烈火岛,所为何事?” 峨眉家底深厚,就算弟子缺了飞剑,总也有门路去弄来,或是交换,或是搭手,总不至于少了弟子的用器。 此番却让李元丰带着这一干弟子来此,未免有些兴师动众,不像峨眉往日行事。 三百一十二、仙府出世 “此事还与师弟那一尊宝鼎有关。” 李元丰说着,歉然看了神英夫妇一眼。 夫妇二人见此,也不介意,道:“都闻峨眉弟子素来都出良玉之才,我夫妇二人还从未接触过,如今难得机会,且去看看贵派弟子的修行。” 托词一句,便自离去与一干峨眉弟子说话去了。 李元丰见此,才道:“自打从师弟这里取了九嶷鼎,掌教真人和几位师兄便发现那几桩宝物炼成的时日可以提前,这自是莫大好事,只是仙府之中,师兄们凭的都是自家真火祭炼,如今有了宝鼎,能承受更大的真火灼炼,未免有些浪费,于是才有了今日之事。” “师弟不知,这烈火岛下,乃有一股六丁神火脉,赤真子成道,也是借了这六丁神火脉不少,于是掌教真人们便商议,借这六丁神火脉炼宝。” “是以,峨眉此番的目的,最主要的还是取得赤真仙府,充做炼宝之地。至于蛟儿等后辈,只是顺带历练罢了,能否得到几桩法物,倒是其次。” 陆玄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释然的同时,也有几分惊讶。 之所以惊讶,是因为他带着神英夫妇来此,本就是夫妇二人为了交好峨眉,以方便借用九嶷鼎,却不想如今峨眉方面,正要把炼宝之地换成眼前的烈火岛。 未免有些巧合了。 于是陆玄也没隐瞒,将神英夫妇与自己的目的说与了李元丰。 李元丰听罢,也是愣道:“那还真是巧合了,也不知是不是如蛟儿所说,都在掌教真人算计之中。” 陆玄觉得有这个可能,只是想到齐湛渊表明温润和善,实际上却是个剑下不知多少魔头,凶名千古的剑仙人物,也不好在背后多做编排。 不是怕了,只是……没必要…… …… 峨眉这些后辈弟子,修炼的时间最长的,也就是百十年,多数都还比较天真烂漫,这般模样,倒是让他们和神英夫妇相处得十分不错。 只因为在他们身上,神英夫妇看到了自家孩儿还在时的模样。 而众峨眉弟子,为此也觉得神英夫妇虽是仙真人物,但能如此和善,也是多了几分亲近。 一来二去,自然融洽。 许是闲着无事,神英夫妇将许多修行见闻说与苏琼等人听,苏琼等人或许在中土浪荡过,但都没怎么出过海外,哪里听过这等玄奇,于是陆玄这边,不时就能听到惊呼声传来。 不过陆玄也乐得见此,李元丰更是省了和娃娃们说道理的功夫,同样十分自在。 只是这欢乐气氛还没保持多久,众人只觉脚下烈火岛一震,顿时纷纷将注意放在了烈火岛之上。 “仙府要出世了!” 李元丰呼道。 众人闻言,当即驾驭云光飞剑,飞腾而起。 不多时,果然见得烈火岛仿佛被巨人举托一般,硬生生又拔高了数十丈。 相比于还算淡定的陆玄与峨眉众弟子,烈火岛周遭,乃至岛外之人,见得这样一幕,就纷纷骚动起来了。 甚至有些自家没什么法器,又不会飞遁的,驾着船只来,船只直接被突然卷起的巨浪所掀翻了去,少不了一番咒骂。 而有本事飞遁的,就纷纷靠近了烈火岛,只等着仙府现世。 事实上,他们也没等多久。 在烈火岛发生变动,不过瞬息功夫,岛屿中央,便裂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裂缝之中,赤光卷涌,分明火山一般,周遭俱是熔岩火蛇,而裂开百丈宽的裂缝当中,虚空之上,赫然便有一方琼楼玉宇,沉浮与火蛇之中。 琼楼一现,所有人眼睛都是大亮,随即纷纷朝那琼楼飞遁而去。 陆玄等人也是如此,当然,各自目的不大相同,可都得靠近赤真仙府才能达成。 只是最先飞到裂缝之中的修士,还没有怎么靠近那一处琼楼,万丈裂缝之中,便有一道赤红火蛇,席卷而来,呼吸间的功夫,那修士甚至连惨叫都没来得及放出,便已经化为了灰灰,连带着身上飞遁的法器,也同样成了火蛇养料。 而就在这第一批修士死后,似乎激活了什么阵势,琼楼周遭,汹汹赤火卷起,整个百十丈方圆的岛屿裂缝,凭空升腾起了千丈的火焰,内中火龙卷舞,将所有的一切都阻隔在外。 前车之鉴,众人都知道这些火焰的厉害,哪怕再是贪图仙府之中的宝贝,这会儿也不敢胡乱来了。 说来也是有趣,先前南海一干散修还不想峨眉的人抢了仙府的宝贝,等到自家没什么法子进入仙府的时候,却又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峨眉众修的身上。 倒不是因为他们知道了峨眉一行里多了两个仙真人物,只是想着烈火岛既然是峨眉的人发现的,或许就有破解这阵势的方法。 于是有人远远喝道:“峨眉派的诸位同道,如是有开启仙府的法门,便速速使出来吧,大家各凭本事。你等抢夺我南海仙府之事,便算揭过。” 这话是人听了都觉得没道理,可南海众多散修却觉得相当有道理,而一方人多,一方人少,自然而然,没道理的也成了有道理。 峨眉众弟子有些愤怒,不过没等开口,便被李元丰拦下。 李元丰或许修为不太成,见识却不少,无耻之人见得多了,哪里会在意这些,只是高声道:“诸位且等便是,这仙府自会开启,各凭本事便各凭本事,届时可莫要忘了今时之语。” 峨眉意在赤真仙府,正好还缺个占据仙府的名头呢,对于李元丰而言,这些南海散修刚好把这名义送上来了,他不但不觉得不好,还十分高兴。 一干南海散修自然没有察觉什么不对,还以为李元丰这是同意开启仙府了。 他们哪里知道,李元丰早得了齐湛渊的提点,赤真仙府现世之后,阵势一开,便会自行开府,根本不必外人如何破解,唯一的难处,只是没有本事,渡不过这阵势罢了。 若是运气好些,内中仙宝之流四散开来,便是在岛外,也不是没有机会获得法物。 果然,李元丰这话落音没多久,只见那仙府阵势一颤,便有无数宝光从中飞射出来! 三百一十三、盆满钵满 只眼看去,就有数十道宝光打神火阵势之中投射而出。 一时间,引得烈火岛上一干南海散修躁动不已,这会儿也没得什么联盟了,真就是应了那句‘各凭本事’,纷纷朝那些宝光扑去。 不过陆玄这边,众人却一动不动。 只因神英夫妇在旁提点,众人借着仙真眼力,知道那些飞散开来的宝光,并非什么厉害法物,或许对于南海这些没有传承的修士而言,这些温养的千百年的法物,哪怕禁制不成,也是难得炼道之宝,可对于陆玄等人而言,就算不得什么了。 毕竟这一看去,似是带着剑光的飞剑都不曾得见。 想想也是,哪怕千百年前,灵机更为充沛,世间灵物也更多,但就是峨眉这等大派,门中也没有几件像模像样的厉害飞剑,赤真子即便前古真仙,也不可能比峨眉还要厉害了去。 真要是有许多厉害宝贝,兴许峨眉也不会这会儿才出动了,陆玄常听师父严白凤提起大衍真人,那位可颇有几分市井气,听闻早年峨眉将立,大衍真人就曾坏过不少前古仙人的布置,从人家遗留人世的仙府之中,弄来了不少飞剑,供弟子驱使。 而峨眉素来一脉相承,由此推断,也能管中窥豹。 “走!” 趁着这会儿南海一干散修还在为飞射而出的宝光争斗的时候,李元丰抬手一挥,便叫大家往仙府去。 于是峨眉一方,连带陆玄、神英夫妇在内,便成云光一团,直闯那烈火阵。 路上遇到几个心思灵泛的,想是看出了什么,便要靠上来,全被神英上人打飞了去。 瞬息功夫,神英夫妇裹挟之下,陆玄等人已经是闯过了烈火阵势,来到赤真仙府门前。 待得众人落到琼楼门前之际,还见后头有几个自持本事的南海散修,也闯过了神火阻隔,冲将进来。 却听李元丰道:“于白,你带众师弟师妹把守于此,正好试试你等功行修持如何。” 转过头来,又对神英夫妇道:“烦请两位道友,替老道看顾几个后辈,峨眉日后必有所报。” 李元丰心思颇快,显然是因为神英夫妇的出现,才生出了如此历练弟子的念头,不得不说,如此既保证了弟子的安危,经过烈火阵势的筛选,入得此地的南海修士修为必然也不会弱,正是极好的磨刀石。 神英夫妇相觑一眼,暗自佩服,他们倒也没有什么介意,家中自有先天真水泉眼,想要换取什么宝贝,自然可以用真水去换,实际上他们夫妇二人能以散修之身炼成仙真人物,天一真水功劳莫大。所以对宝物法器,二人并无什么念头。 况且心系爱子,还想着借峨眉助力,筑炼灵身呢,此事自然不会不答应。 “陆师弟,你与我同入仙府,且先掌控仙府中枢。” 又一话毕,李元丰当头便往赤真仙府中闯去。 陆玄紧随其后。 却在二人入内之后,外头刚闯进来的南海修士,生怕峨眉的人将厉害宝贝都夺了去,纷纷加紧赶来,只是被峨眉一干弟子拦下,于是倏忽之间,飞剑横空,云光流转,煞气充斥,眼见得一场乱战便要掀起。 …… 当然,外头怎么乱战,这会儿与陆玄已经没有多少关系了。 他与李元丰二人,转眼已是来到了赤真仙府的前殿。 却说世间仙人洞府、别府,多数与凡间宫殿区别不大,除非如同峨眉元枢仙府或者福地所在,内中自衍乾坤,别有洞天。余下莫不是人间华楼一般存在,唯一区别,想来就是质地不同,一如赤真仙府,周遭能见熔金之壁,赤红晶柱,盘凤雕龙。可除此之外,内里与人间殿宇也没太大差别了。 只看各家如何布置。 前殿空旷,本是迎客之地,也无甚么法物存在,更别提仙府中枢。 便是有几件当用的灵机物件,这会儿陆玄与李元丰都意在仙府中枢,也没甚么刮取的想法。更何况二人也还瞧不上这些零星法物。 于是不看左右,径直往正殿而去。 当世仙府,中枢所在,要么在正殿,要么在内殿,或是闭关静室,藏宝之地,二人只需探寻这几处地方,当能有所得。 二人身化剑光,四方巡游,不多时的功夫,果然有所收获。 陆玄这边正推开了一处殿门,见内里葫芦瓶罐不少,中央还有一尊正燃火的铜鼎,想是赤真子烧丹之所。 经他这一打开,那些个葫芦瓶罐,便震颤起来,连带那一尊铜鼎,似乎都要飞出。 陆玄见此,忙将殿门关闭了去。 随后便得到了李元丰的传音,原是发现了一处秘阵。 陆玄也不多想,急忙朝李元丰所在之地遁去。 却是在一处内殿之中,迷迷晃晃,赤金之光四射,正是一方阵势。 “此处想必就是中枢所在,陆师弟,你替我掠阵,我来时得了掌教真人赐下一枚真符,待我打开这阵,说不好便有法物飞出,此地法物不是外头那些散碎之物,说不得便十分珍贵,你尽量拦下。” 陆玄念头一转,知道这是李元丰照拂与他了。 于是也不多话,点了点头。 随后就见李元丰从怀中掏出一枚真符来,那符混混一片,瞧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不过陆玄却是识得。 此符乃是峨眉洞演无光微始混元大阵演化而来的洞真神符,最善破阵,也是他与峨眉相熟,才能认得。 李元丰并不犹豫,抬手法力运炼,真符便射在了阵法之上。 不一会儿功夫,那阵法混迷金雾之上,眼见有一点虚无化成小洞,那洞愈演愈大,很快,牵一发而动全身之下,整个阵法便崩散了去。 混迷金雾一时消散开来,未等陆玄看清楚里头的景象,便有数道宝光激射而出。 陆玄见此,想着李元丰之前吩咐,忙使了全身手段,去圈那些宝光。 不拘是玄虚剑匣、龟蛇剑、皂纛旗。统统驱使出来,只为多拦下一道宝光。 眼见得,玄虚剑匣因摄拿之功,捉了三道宝光,龟蛇剑圈住了两道,皂纛旗最为得力,竟是罩住了四道,陆玄自己,也凭还丹法力,一手捉了一道,一时赚了个盆满钵满。 三百一十四、峨眉五仙 即便如此,尚有三道宝光逃过了陆玄锁拿,飞出了此地。 陆玄也顾不得去看那些了,甚至都没功夫去看自家捉到的宝光都是些什么物件,全然收入了玄虚剑匣之中,这才看向已经破开的金雾阵法。 阵法一开,才知另有乾坤。 眼前出现的,乃是一方浮空玉楼,通体赤红,竟是火晶铸就。 玉楼浮于火海之上,周遭一片烈焰腾腾。 玉楼八柱八角,共有八层。 八条赤金锁链,自八根柱子上延出,锁在了仙殿晶柱之上。只在陆玄看来,若非如此,怕是这一尊玉楼,都已经腾飞而去。 便是再蠢笨,陆玄也该知道这一尊玉楼,便是仙府中枢所在了。 果然便听李元丰喜道:“果是六阳八景楼,师弟在此等我,我以洞真神符暂将此楼祭炼,局势便定!” 说着,也不耽误,便持神符,往六阳八景楼而去。 陆玄愣愣一会儿,才松了口气,旋即席地而坐,却是收拢起自家所得来。 至于那六阳八景楼中还有什么宝贝,他已经不关心了,此番所得不少,拢共捉了十一道宝光,便是交出几件,自家也是赚了个大。 而且此时也不必多想。 他只看玄虚剑匣之中,十一道宝光沉浮。 皂纛旗捉来的四道,却也是旗幡法器,赤红幡面,玄黑旗杆,不知有什么名目。 此外还有两道宝圈,三口飞剑,一印一图。 陆玄自来都用飞剑斗法,得了皂纛旗等法物之后,才享受了一番借助法器对敌的快意,现下得了这么几桩法物,虽然还不知什么来路,又有什么本事,是否能全归他所有,也一样心满意满,感觉一下子从穷苦孩儿便成了富家翁。 由此收获,自生欢喜。 不过没等他看上多久,就感觉整个赤真仙府一震,眼前六阳八景楼中便散出一道虚无玄波,周遭腾腾六丁神火,一时偃旗息鼓,沉到了下方去。 于此同时,赤真仙府仿佛也稳定了下来,再无之前的躁动。 看到这里,陆玄知道,是李元丰已经借助洞真神符暂时控制了仙府中枢。 果然,没一会儿,李元丰就从六阳八景楼里飞了出来。 “师弟,中枢已经为我掌控,掌教真人想必一会儿也该到了,你我且到仙府之外,看看于白等人的情况。” 陆玄点头,遂与李元丰走出了赤真仙府。 刚一出来,入眼已经没了乱战场面,外头这会儿有些安静,原先那阻隔众人的烈火阵势,已经不见,只有一道赤红屏障,将整个赤真仙府包裹其中,而除了神英夫妇、老黄、一众峨眉弟子之外,余者都被阻隔在了屏障之外。 神英夫妇和一干峨眉弟子,想来已是猜到了结果,都很是淡定。 相比之下,外面的南海修士,就不是如此了,尚且留在此地的,都愤愤朝仙府看来,还有人道:“峨眉虽是玄门大宗,但未免也太过霸道了些,这仙府乃是南海出世,本就该我等南海修士共享,你等却施法占去,是何道理?!” “是极!快快放开禁制,让我等进去!” 峨眉众人听得这话,面面相觑,却不做回答。 李元丰想起此前入府之前南海修士的狂言,正要说些什么,就在这时,远方忽然几道流光落下,只听得一道温和之声传来: “即是各凭手段,如今何来聒噪,且自回家去!” 话音一落,空中一点玄光落下,蓦然变大,化为一口神梭,那神梭只在仙府周遭一晃,只眼见得,周遭虚空一阵变化,再看去时,烈火岛一众南海修士,竟然全都不见了踪影。 陆玄一时愕然。 他认得那神梭名目,正是曾经借用过的峨眉两界乾坤辟魔神梭,而那声音他也十分熟悉,不是他人,乃是峨眉掌教,玄门真仙,玄虚妙道冲元真人齐湛渊! 饶是以陆玄脾性,得见这一幕,不免也深觉霸道。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南海散修来说或许霸道,身为同一方的队友,陆玄对此倒有几分安心。 心下暗叹,也不就此多纠结了。 齐湛渊御使辟魔神梭将一干南海散修驱走之后,便与那几道流光一同落下,李元丰也自认出了齐湛渊,遂放开禁制。 不一会儿,陆玄眼前便多了五位仙真人物。 虽未曾各个亲见,但峨眉真仙天下闻名,陆玄也知其等形貌。 头前的自然便是儒雅随和齐湛渊,齐湛渊左手身披鹤氅,一身风流之气,俊秀非凡的,想来便是清都羽士,冲虚真人岳庭波。 岳庭波之左,一如灵蛟儿般,孩童模样,赤发赤眉,玄黄道袍,当是炎阳童子,冲玄真人朱阳。 齐湛渊之右,白须无发,瘦若竹竿,一身玄袍,当是峨眉玄阴叟,冲和真人宁真 余下一位,面容古拙,身形雄奇,当是冲微真人伏山大师。 此五位,便是峨眉五仙,玄门柱石。 其中齐湛渊、伏山大师、玄阴叟,更是炼就上真道果,炼成紫府便可飞升的人物。 余下岳真人、朱真人,也是元神大成,证就元婴的仙真人物。 (修士炼就元神之后,炼成元婴或者法身就是仙真,太乙、上真、紫府都是道果,旁门心法成太乙,正宗心法可以炼成上真、紫府。) …… 众峨眉弟子,连陆玄在内,尽皆上前拜见。 “峨眉玄修,见过两位道友。” 五仙落下,便先见过了神英夫妇二人,夫妇俱是炼就元婴的散仙之辈,虽然不曾成就太乙道果,即成仙真,也是同道中人了,当得见礼。 神英夫妇不敢怠慢,此五位俱是当世高修,不可轻慢。 “此番还要谢过两位道友护持我峨眉晚辈。” 齐湛渊笑道。 “不敢,峨眉弟子,俱是灵秀人物,方才斗法,我夫妇二人也不曾帮上什么忙,齐道友客气了。” 几位仙真人物一番叙话,过了一会儿,齐湛渊才转头看向了李元丰,道:“李师弟,此番有劳你了。” 李元丰很是晓事,当下取出了洞真神符,交给齐湛渊:“好在未负掌教真人之托,洞真神符在此,六阳八景楼以禁入神符之中,可操控赤真仙府。” 三百一十五、说笑 齐湛渊接过,随后却看向陆玄,道:“陆师弟福缘不浅,短短时日,竟已成还丹。相比昔年师尊的修行速度,也不差半点了,倒是叫师兄我有些汗颜。” 对于陆玄,齐湛渊还是十分和善的。 陆玄笑笑,对于这位齐师兄,他不是很容易亲近。昔年初上峨眉,他虽已是近旬老朽,但见得齐湛渊之时,仍旧有几分面对长辈的感觉,随着修行时日愈长,更是愈发觉得这位峨眉掌教真人愈发的高深莫测,看不出什么深浅,真正脾性如何,也难摸透,难免就生分。 “这位便是陆师弟?” 一旁仙号‘炎阳童子’的朱阳真人,带着几分好奇,多看了陆玄几眼。 “朱师兄。” 陆玄再见过。 “陆师弟的九嶷鼎可帮了我们大忙,今日我等能汇聚烈火岛,便是因为九嶷鼎只顾,而师弟正好在此,倒是一桩说不透的缘法。” “说来常听齐师兄说起师弟,却一直缘悭一面,哈哈,今日一见,果然也是个仙玉之人。” 玄都羽士岳庭波岳师兄,陆玄早听闻是个仙逸人物,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言语之间,也颇为洒脱。 陆玄也做回应,余下伏山大师,玄阴叟宁师兄,却没那么外漏,只与陆玄点了点头,算是见过。 峨眉五仙各有脾性,陆玄也不见怪,想来若非他师法哀牢山,两位都难如此客气。 陆玄自己不觉得什么,一旁一众峨眉弟子乃至神英夫妇,却颇有几分惊讶。 倒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不曾想陆玄在五仙面前,似乎颇受看重的样子,五位何等身份,即便是峨眉弟子,当面见了,也难有如此亲近。 别的不说,就说李元丰,同样是峨眉同辈,就没见齐湛渊之外的四位如何亲近。 李元丰不知众人所想,他早就习惯了,也没什么怨念,早年能得大衍真人收归门下,自觉已是天大福缘,后来数百年修行,也难得个仙果,自觉光大峨眉自家实在也没做什么。 自然而然,在几位师兄师弟面前,有时下意识便低了一头。 虽说这几位同门并没有看他不上的想法。早年甚至还对他颇为亲近,可久而久之,见他反而不适,才有了如今的模样。 而且曾也有人提点过李元丰,他知道自家迟迟不能突破还丹,或许其中就不乏这个原因,可坎子在那里,却不是那么容易跨过。 旁人都道他乃是峨眉醉仙,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早些年也并不好这一口的。 “掌教真人,六阳八景楼尚未完全炼化,六丁神火也未真个压下,我想还是早些收服为好,也免得再生枝节。” 齐湛渊闻言,点了点头,与师兄弟相觑一眼,于是领着众人往仙府之中走去。 不多时,便来到了六阳八景楼前。 果见下方腾腾烈焰又有反复趋势。 齐湛渊见此,取出了洞真神符,直接打向那六阳八景楼。 相较李元丰的手段,齐湛渊驱使洞真神符,便更加玄妙莫测。 陆玄就见,那真符掠至六阳八景楼前,便贴在了入口出,仿佛本身就长在八景楼楼身上的一般,看不出半点突兀之处。 随后,洞真神符之上,一道道符文所炼自其中流转而出,瞬息功夫,便将整个六阳八景楼笼罩。 唯一出乎陆玄预料的是,除了下方的六丁神火更压低了一些,倒不见什么太大的变化。 正这时,却听齐湛渊道:“这八景楼炼化还需一些时日,有洞真神符在,倒也不必耗费什么心思,倒是赤真子所留法物不少,虽说先前自逃了一些,如今这楼中也还有几件。” “听闻赤真子便是在前古仙人之中,也是法物颇多之辈,盖因此人炼得火法,最善烧丹炼宝,我还寻思什么时候得了空闲,再收上几个徒儿听用,师兄可得匀我几件。” 岳庭波说笑道。 他二人说起这事儿许是无心,旁人听了,却是有意,只见神英夫妇像是想起了什么,忙取出了两物,道:“方才仙府之中,射出五道宝光,我夫妇二人捉了三道,得了这三枚宝珠,还请真人收去才好。” 一旁灵蛟儿与李元丰见了,也各自掏出了一物,分是一套飞针,一个玉瓶儿。 齐湛渊见此,微微一笑,正要说些什么。 忽见陆玄似有几分尴尬的摸了摸脑袋,不由问道:“陆师弟,你这是?” “嘿嘿。” 陆玄笑笑,打玄虚剑匣里捉出了十一样事物。 周遭众人一见,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最后还是岳庭波乐道:“齐师兄总说陆师弟福缘深厚,我未曾亲见,本还有几分不信,现下见了,果然如此,不过这赤真子所留法物,虽然多半都是未曾经人祭炼,只得了个禁制胚胎,但师弟能捉了十一道,也属实是本事了。” 岳庭波这一打趣,众人没有附和,心里倒是颇为觉得有道理。 福缘深厚二字,现下放在陆玄身上,真个再合适不过。 陆玄又是尴尬一笑,道:“还请齐师兄收去吧。” 齐湛渊笑过之后,却摇了摇头,道:“这仙府本也不是峨眉之物,既然是各家缘法,自取了去便是,虽说此前齐某行径或许有些霸道,不过修仙也是修人,这世道,不伤他人,不害己身,不毁天地,能自家拿的何必不拿。” “道理放在几位身上也是一般,既然是各自缘法,收去便是。” 说着,又对陆玄道:“能被赤真子放在六阳八景楼中的法物,多是不俗,内中禁法也是玄妙,若是陆师弟有什么瞧不明白的地方,倒是可以请教几位师兄弟。” 陆玄听了这话,才依言收了去。 齐湛渊见此,微微点头,遂看向了算是‘外人’的神英夫妇,道:“贤夫妇此番来意,齐某也算是略知一二,这三阳一气珠,对于令公子复生或有几分用处,贤夫妇收着便是。” 神英夫妇闻言一怔,一时到不知说些什么是好了。 齐湛渊也不多说,转而指着灵蛟儿和李元丰手中法物道:“这一套飞针应是火属飞针,倒是不合蛟儿使用,可以与人换取一口飞剑,至于这瓶儿,师弟正当合用。” 具体如何,却没再细说。 三百一十六、都天烈火旗 “这玉楼内中还有三桩法物,禁制最厚,是以才不曾飞腾而出。” 齐湛渊又指着六阳八景楼:“说来此地除了这六阳八景楼之外,倒是那三桩法物最为珍贵,乃是赤真子早年炼道护身之宝,余下与之相比,也算不得什么了,所以诸位也不需觉得收了法物有什么不妥之处。” 一番和言善语,消去了不少波折。 而后齐湛渊与伏山、宁真两位,入六阳八景楼做布置去了,留着众人自在仙府之中休息。 陆玄一时半会儿也是无事,钻研了一会儿自家所得的十一件法物,还是按着齐湛渊的话,找上了岳庭波。 至于为什么不找朱真人,说到底还是岳庭波让他感觉比较亲近。 …… “这些法器虽然多数不曾经人养炼,可能被赤真子收在六阳八景楼中,都是材质不差的,师弟日后若是要收门人弟子,你那弟子倒是有福。” 岳庭波说话就是比较容易让人亲近。 陆玄也不客气,遂问道:“还请师兄指点。” 岳庭波这会儿倒也没再说什么趣话,而是帮着陆玄分辨起这些法物来。 经过一番研究,也有了名目。 “这四面旗幡,乃是一套都天烈火旗阵,师弟来时,想来得见护持赤真仙府周遭的六丁神火屏障了,那便是都天烈火阵,此旗内蕴六丁神火,此火最是威猛毒辣,不拘是护身还是与人斗法,都是极好的法器。” “至于这三口飞剑,师弟运道不差,乃是一套丙灵神火剑,想来赤真子炼得丙灵飞剑当有六口,却不知另外三口去了何处。” “这两口宝圈,也是上乘法物,一口有收摄真火之功,一口至坚,有收摄法器之效,端得不凡。” “而这一印一图,便是这一应法物之中最为厉害的了。此前齐师兄说六阳八景楼中,还有三件法物,乃是赤真子早年炼道护身之宝,事实上还说少了,这一印唤作驱山印,图为四海图,二者合一,有乾坤妙用,世间少有。” 一番指点,陆玄算是将自家所得的一应法物都有了初步的了解,除了收获宝物的喜悦之外,心下颇为感念岳庭波的帮助。 只是这会儿倒也不好说什么谢不谢的,况且以岳庭波修为,他似乎也没什么能答谢的地方。 岳庭波似乎能看出陆玄的想法,笑了笑道:“师弟师承严师叔,与我峨眉本是一脉,互相帮衬也是应有之义,无需挂碍。再说千三大劫将至,日后师兄我或许什么时候还需师弟搭一把手呢,此世修行,互相帮扶本才是至理。” “昔年若非师父他老人家与人为善,四处帮扶同道,结交好友,也没有后来飞升盛举,更无今日峨眉兴盛。” 陆玄这会儿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只觉得峨眉弟子,似乎都有一手说服人的本事,灵蛟儿如此,齐湛渊如此,岳庭波也是如此。 而且也切切真真的,是为了你好,叫人总是自生感念。 不过这下他倒是有些理解岳庭波最后的这句话了。 如是峨眉弟子当年都是岳庭波这般,而大衍真人也曾如此操作的话,但凡是个不走歪门邪道的修士,多多少少都会与峨眉产生亲近之心。 想到这里,陆玄又想,或许峨眉之所以和魔教如此不对付,也不一定就是因为玄门和魔门之间的恩怨,兴许就是魔教的人通常不太计较什么因果,泰半又都只求自家超脱,于是很难像其他修士那样得了好处,便生感念。 这样的人多了,对于峨眉是没有好处的…… 当然,陆玄也就是心里想象,好歹大衍真人还曾赐下金书玉字,许他参悟,也不好编排这位师伯。 …… 此番来到烈火岛,虽然是一个意外,但陆玄收获却着实不少。 只差将神英夫妇的事情办妥,南海之行也能说是功行圆满了。 是以齐湛渊和伏山大师等人不知赤真仙府,虽然还需一段时日,陆玄却也半点都不着急,这仙府所在,元气丰沛,灵机不少。许是因为此地六丁神火的缘故,捉坎填离还有别样的好处,静心修行,实在是个不错的地方。 自然也就愈发不急。 至于神英夫妇,得了齐湛渊那日的一句话,知道峨眉的态度是愿意帮忙,耐心更是不少。 于是除了苏琼等一干峨眉后辈,有些耐不住寂寞,总喜欢跑出去和那些个吃了亏,又没得什么好处,心中记恨之下,大胆寻上门来找麻烦的南海修士斗剑之外,赤真仙府倒是十分清净。 …… 这日,陆玄正在捉坎填离,调和龙虎,功行一转,就听齐湛渊招呼。 大抵猜到是怎么回事,陆玄也不犹豫,直接去了内殿,果然见得神英夫妇已经在此,除此之外,峨眉五仙也都汇聚于此。 如此阵势,让陆玄有些惊讶,不过想想倒也正常,解救神英夫妇孩儿的事情,并非寻常塑造法身那那种炼宝一般的事情,造化一句与魂魄无有半点排斥,甚至还能教人借之练就仙真的躯壳,不吝于另类造化玄通。 事实上,从神英夫妇百十年的苦功,却没有半点收获来看,兴许要是没有九嶷鼎,就是峨眉五仙齐至,也不见得能做到。 如此一想,陆玄自然释然。 提到了九嶷鼎,内殿之中,一处风景也吸引了陆玄的注意,他的惊讶,多半都是因为这事儿。 一眼看去,就见本身沉浮在六丁神火之中的六阳八景楼,变大了许多,整个和赤真仙府嵌合在了一起,再看不到先前烈火腾腾的那个空洞。 而六阳八景楼内部一层中央,赫然便拜访这一尊人高的宝鼎,不是九嶷鼎又是什么? 陆玄不知齐湛渊等人是怎么操作的,他是没有想到会有一幕。 当然,五仙神通莫大,想是循了什么阵势,只是他看不出来,倒也不必多想。 近得前去,就听齐湛渊对着神英夫妇道:“如今九嶷鼎业已座定,我等师兄弟五人,正好还未开鼎炼宝,如是贤夫妇有意,今时便可替令公子造化身躯了。” 三百一十七、造化 神英夫妇闻言,忙下拜道:“有劳诸位。” 说来这造化之功,本也用不到陆玄,他此来也只是旁观,想还是齐湛渊许他在旁见证,也好了结这番因果。 陆玄没有插话,一旁只观神英夫妇取出了承载二人孩儿的坎离玉圭、水火莲花,以及那三阳一气珠。 法物俱全,就见齐湛渊接过后,点了点头道:“贤夫妇温养得不错,且有这坎离二气养护,如今祭炼肉躯倒是不难。” 话毕,转过头来,却对陆玄道:“不过若要真个炼就一身合宜的肉壳,或许还需用去这一株水火宝莲,需得与师弟说过。” 听得这话,神英夫妇也不由看向陆玄。 陆玄闻言一怔,不过很快笑道:“师兄取用便是。” 已经到了这一步,他自然不会吝惜一株水火莲花,便是还需借用坎离玉圭,凭此番收获,也是不亏了。 况且与他而言,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要讲究得失。 当然,他也明白,齐湛渊显然知道他不会在意这点,故意提出,明显是有内蕴的。 果然,他这话一出,神英夫妇便感激看来。 虽说此前已经得了保证,而且他们本还是仙真人物,说来心性方面,也不至于如此,可总归心系孩儿,难免还是关心则乱。 齐湛渊见此,也不再多说,与师兄师弟点了点头,遂行至六阳八景楼内。 五仙分五方而坐,随即只见齐湛渊大袖一挥,九嶷鼎下方,便有六丁神火升腾而出,将整个九嶷鼎卷裹了去。 随即见岳庭波四人法诀捏动,法力运炼于九嶷鼎上,一时鼎身六丁神火,一番变化之下,变为道道赤金符文,萦绕宝鼎身周。 齐湛渊遂将包裹神英夫妇孩儿的水火莲花,抛入了九嶷鼎中。 一时间,鼎内滋滋作响,坎离二气化为雾气,旋绕宝鼎之中。 那坎离雾气,很快化为一株虚幻的水火莲花,下一刻,便见莲花之上,水绸流转,一枚不过拳头大小的真人魂魄,端坐其中。 眼目紧紧闭,一动不动,不见醒转。 那小人模样有些虚幻,不过还是能够看清楚模样,大抵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模样俊俏,青丝整备,颇有几分风采,隐约和神英上人也有几分相似。 得见这少年魂身出现,陆玄便感觉身旁的神英夫妇多了几分激动。 不过他这会儿也没有太过注意神英夫妇了,盖因五仙催动九嶷鼎的手法,让他颇有几分收获。 其中法诀,显然是得到九嶷鼎之后经过一番钻研的,举手投足间没有半分烟火气,却能让九嶷鼎无时无刻在掌控之中。 譬如当下,六丁神火乃是至烈之火,莫说魂魄之身,便是炼就法身的仙真之辈,也不能长时间遭受此火灼烧。而即便五仙修为,若是一个把控不好,少年孱弱魂身,只怕也是转眼飞灰。 而能将六丁神火操控的如此之好,无疑表明了五仙御使九嶷鼎的灵动。 此鼎乃是陆玄所有,日后峨眉炼宝得成,还会返还与他,自然值得学习一番。 况且不说九嶷鼎,便是日常祭炼法器,从中也能够有所收获,做出些改善。 当然,五仙手法,玄奥非常,以他如今修为眼界,尚且不能看个通透,也只是尽量学习罢了。 且不说陆玄如何收获,只说八景楼中峨眉五仙,这会儿却也没有半点怠慢,造化如此肉躯,终究不是等闲事。 但见随着少年魂魄的出现,五仙换换又运指诀,借助六丁神火之力,催动九嶷鼎禁制,以此引动鼎中元气的变化。 只眼见得,随着五仙手法的变动,虚幻的水火莲花换换转动,而其上围绕少年魂身的水绸,也渐渐化为水精之气,渐渐融入少年体内。 陆玄大抵能够看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那水绸本是卷裹少年魂魄的天一真水所化,天一真水是为万水之精,哪怕如今失了灵性,也能补益少年魂魄,让魂魄能够承受后续的祭炼。 水绸化气,不紧不慢,一丝一缕,却是水磨功夫。 转眼不知过了多久,才见那天一真水所化的水绸,全部被少年魂身吸收了去。 到了这里,五仙才再度催动变化。 虚幻水火莲花承载着已经宛若实质的少年魂身,缓缓沉入鼎中,于此同时,齐湛渊也将手中最后一件法物,三阳一气珠丢入了九嶷鼎内。 三枚宝珠落入其中,先是九嶷鼎周遭符文一阵颤动,随即沉寂下去,再看不到半点动静。 然而五仙在这个时候,手法却更快起来,一番繁复玄奥的指诀捏动过后,一道道符文打在九嶷鼎之上,随着时间流失,竟是将整个九嶷鼎都包裹在了一朵符文凝结的莲花之中。 这才见五仙缓缓收去了动作。 正这时,齐湛渊手中,一道流光射向陆玄,陆玄接过,原是自家坎离玉圭。 “功已半成,七七四十九日之后,自见分晓,师弟与两位道友可以暂且离开,待时日一到,在过来看结果也是无妨。” 听得齐湛渊这话,陆玄站了起来,他还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好学的了,至于神英夫妇,看模样显然没看到结果是不会离开,摇了摇头,也不发声,自顾走出了内殿。 随即回到休憩之处,整理参悟所得来。 …… 倏忽便是四十九日过去,陆玄从静坐中回神,五仙炼法给他的体悟着实不少,几番印证之下,发现此前自家祭炼法器,还有许多不足之处,此外隐隐也总结出了一些祭炼法物的诀窍,尚且未能完全,但随着时日钻研,想来还能有所收益。 他算得时日已至,便又愀然来到了六阳八景楼前,就见神英夫妇二人,已是紧紧看着八景楼中九嶷鼎,虽然不敢出声打搅了峨眉五仙,神色却也是肉眼可见的紧张。 陆玄正行至神英夫妇身旁,便似是打开了什么关窍,内中齐湛渊忽道:“时辰已到,开炉!” 于是便见五仙同时运法,六丁神火化作五道火蛇,猛然一卷,将那符文莲花烧散了去。 再看时,九嶷鼎上方,云气渐凝,鼎中一抹灵光升起,似有什么东西要升腾而出! 三百一十八、旧事 未多时,果有一名十二三岁的童子,打九嶷鼎中飞出落地。 只眼看去,这童子与先前那少年模样相当,只是身形略小了一些,更添几分灵秀。 童子身上不着片缕,懵懵懂懂,一时间似乎还未反应过来。 神英夫妇见得童子,却是大喜不已,忙跑了过去。 陆玄也自靠近,就听齐湛渊缓缓道:“到底人力不能与天地造化相比,虽有九嶷鼎先天玄通,令郎也只能练就这一尊如同第二元神的法体,虽说凭此法体,也能练就仙真乃至太乙道果,但若要紫府飞升,日后却少不了灾劫。” 见神英夫妇二人看来,又是道:“不过有好也有坏,令郎早年功行不差,如今经由诸方宝物相合,炼就这水火童子法体,打磨之后,倒是能恢复昔年法力道行。” “能有如此结果,已是侥天之幸,诸位峨眉道友救我儿之恩,我夫妇二人真是无以为报!” 见自家孩儿已是半会儿还有些恍惚,未能从百十年沉寂中还转过来,神英夫妇先是拜谢齐湛渊等五仙。 齐湛渊含笑不语。 神英夫妇当即又转头看向了陆玄,道:“陆道友,请受我夫妇二人一拜!” “当不得两位如此,说来陆某也受了两位一葫芦天一真水,不需如此,快请起身。” 陆玄上前虚扶。 然而神英夫妇二人相觑一眼,忽然道:“我夫妇二人知道道友乃是哀牢山门下,玄门正宗,山高门大,或许本不该有此一提。不过小儿蒙道友大恩,更是道友法物脱胎而就,却不知道友可有心意,收一名童子在身旁伺候?” 陆玄闻言一怔,不是不曾想到这结果,只是没想到二人态度放得如此之低。 其实他却看轻了自己的身份,不说他哀牢山弟子的身份,与峨眉高修的亲近关系本就足以让人不敢轻慢。只说玄门正宗的传承,哪怕神英夫妇这等海外散仙,也是不会有半点小觑的。 他们甚至还担心,要让陆玄收个徒儿,会叫陆玄以为他们夫妇不知好歹,还想着玄门正宗心法呢。 所以才提出让陆玄收个童子的说法。 陆玄却没第一时间答应,虽说凭他眼力,在夫妇二人的孩儿灵思尚且混沌之际,能够看出,这童子道行不差他多少,想来曾经也只是未曾炼就元神罢了,此番得五仙相助,练就水火法体,想来日后实力还要在曾经之上,不拘斗战还是其他方面,都是得力助手,可他并没有轻易答应。 当然,也没有完全拒绝,只说道:“两位若真是有意,也不急于一时,不若等令郎清醒过后,再由他自家决定。” 神英夫妇闻言,再度相视一眼,没有拒绝。 随后因急着让自家孩儿找回神主,便先带着离开了。 待到夫妇二人离开,岳庭波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陆玄身旁,笑道:“听闻陆师弟如今也有了一处福地灵居,欲要开山收徒?” 虽不知岳庭波之意,但这事儿也不是什么隐秘,本身此番取了阵图之后,他就要回山做好布置,将武当打造为自家山门的。 《太上广法妙经》的修行,与此颇为相关,便是只为了修行,此事也是需要办的。 事实上陆玄倒是觉得,兴许大衍真人创建峨眉,或许也和他自金书玉字中参悟出来的根本道典有些关系。 虽说他并不曾见过《紫府金书》的内容,但隐有几分猜测。 当然,到底为何如此,其中又有什么牵扯,陆玄这会儿暂时还是悟不出来的。 “湖广之地,早先名作参上山,现如今取了个武当之名,师兄日后若是得暇,不妨到我那地方坐坐,不比元枢仙府,却也别有一番清幽。” 岳庭波点头一笑:“这是自然,师弟趣人,师兄日后少不了上门打搅。” “不过我要说的却不是这事儿,师弟如是要开山立派,如今却有了两个助力,不妨将神英夫妇二人的孩子收归门下。而且,那孩子如今水火法体,上真紫府且不好说,可求得个太乙道果,却是大有可能,师弟如是收下这个徒弟,说不得能另有一番造化。” “当然,这还是其次,那孩儿经你水火莲花造化而得,与你手中坎离玉圭合归一脉,如是收归门下,自家福地兴许还有别的好处,能涨气运。” “甚至那坎离玉圭本就是你自家福地孕育,你完全可以将坎离玉圭炼为护山法阵之中枢,届时这孩子入你门下,不仅与福地相辅相成,功行打磨之后,有山门相撑,法力可比元婴有成之辈,端得是个道统好护法。” “大师兄最善推演之道,你不妨问问他。” 说着,看向了后头的伏山大师。 伏山大师见陆玄看来,微微点头。 “你看,大师兄也认同我之说法。话说回来,魔教威胁在前,千三大劫在后,师弟真要是想开山立派,有此一人,总也是好的。” 岳庭波可以说十分照顾陆玄了。 陆玄听此,心中一动,感念自是不少,不过这会儿念头有些繁杂,想的却不是神英夫妇那孩子的事情。 之所以如此,却是想起了一桩旧事来。 犹记得,当年初见李元丰之时,陆玄就曾问过气运。 只因他身怀至宝,却蹉跎半生,回到九江,却机缘勃发,未免生了几分怀疑。 后来经过李元丰指点,归咎于百字碑玄机之上。 可裹素洲一行,百字碑也不知是走了还是真的全部变成龙虎符文了,他瞧不出半点轨迹。 而带她炼就金丹之后,他便发现胸口那仿佛百字碑所化的龙虎符文,渐渐开始消隐,不知是不见了,还是完全融入了他的肉壳之中。 到得如今,已只剩下残缺几个文字了。 这会儿听得伏山大师本事,难免就想叫人帮忙看看。 只是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转而开始考虑,是不是自家也练练那先天演算之术。好推推自身情况,以他如今还丹修为,已是能够初步掌握几分了。 岳庭波不知他心中想法,见他沉吟,还以为考虑那孩儿的事情,打趣似的拍了拍他的脑袋,也没多话。 …… 没几日功夫,神英夫妇二人的孩儿便已经清清明明,其名乃唤作李灵云。 李灵云听了自家经历,似乎没有半点犹豫,便随父母来拜陆玄。 陆玄对此也没有太过惊讶,让他惊讶的是,神英夫妇二人还带了一件礼物。 三百一十九、回归故地 “我夫妇二人,早年为我儿寻觅解救之法,曾四方搜寻造化之宝,可惜都不能见功。此图唤名南斗注生图,乃是我夫妇二人得自南海一处奇人洞府,本拟南斗之力,有注生之功,可终究无有造化之能,仅为我儿魂灵添了几分灵机,前番得闻道友自大荒仙子手中得来一卷七星斗落元辰图,今日愿将此图赠与道友,道友得去之后,或可增益山门福地,若得机缘,还有了悟生死玄机的可能。” 神英上人道:“灵云化生之恩,我夫妇二人无以为报,也只能拿得出这等小物了。” 这要还是小物,陆玄也不知什么才是厉害的法物了。 神英夫妇如此念恩,倒是让陆玄觉得没有白白结交,心下一叹,道:“二位无需如此,如今灵云也算归我门下,我等更算一家,不必这般客套。” 但见神英上人并无收回之意,陆玄也只得道:“也罢,我有意收灵云入我门下,做个入室弟子,若是二位觉得可行,此图权且当做拜师之礼,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神英夫妇相觑一眼,倒是有些惊喜。 说实话他们还真没想自家孩儿能拜入陆玄门下,虽说他们也是海外有数的散仙,而陆玄不过还丹修士,可身为旁门散修,夫妇二人很是明白,正宗心法和旁门心法的差异之处,别的不说,只一个能得飞升的道果,就是天差地别了。 传承之重,远在各家长辈修为境界如何之上,真论起来,陆玄的这个举动,不亚于又还给了神英夫妇二人一桩至宝。 于是夫妇二人一叹,一时却不知说些什么是好,只是这等事情,终究让人难以拒绝。 一旁的少年李灵云,想是多年魂魄呆在天一真水之中温养,看着有些憨憨,暂时没有外表看上去的那么灵玉姿态。 陆玄与神英夫妇说话的时候,他也没有插嘴,就这么呆呆的站在那儿。 也不知是怎么,陆玄话落音不久,神英夫妇尚且没有回话,李灵云忽然跪倒陆玄身前,长身做叩。 且不说神英夫妇二人惊愕,便是陆玄也是奇了,少年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行为实在有些突兀。 按理说有陆玄这话,他要是不呆,也有心拜师,等自家父母回应便是。他要是真呆,就更莫名了。 不过陆玄看了少年一会儿,倒觉得应该是后者,只是不知什么缘故,引得他直接向陆玄叩拜。 跪也跪了,叩也叩了,神英夫妇这会儿也不好再说什么推拒的话了。只能道:“云儿想是在天一真水之中久了,如今思绪尚未完全清晰,倒是有些失礼。道友莫要见怪。” 陆玄摇了摇头:“或许正是我与他的缘分。” 师也拜了,双方终究认下了这关系,最后陆玄道:“灵云化生不过几日,二位为此操劳百十载,一时半会儿想也不舍得与孩儿分离,如今师徒名份定下,以灵云修为,倒也不急着修炼我家法门,而且不妨先带灵云回转寒石峡,以全天伦,待得日后他真个调理好了,可去中土武当山寻我。” …… 神英夫妇最终与峨眉众人拜别之后,带着自家孩儿离去。 而后五仙开鼎炼宝,在那六阳八景楼中闭关,陆玄便决定回中土去了。 五仙自不好打搅,陆玄先找了李元丰,相请李元丰得暇去武当山坐坐。 随后叫来了苏琼和陆梅。 二人是自家后辈,陆玄少不了要提点几句。 尤其是陆梅,小子大抵还是有些不太适应,虽说已经见过礼,和陆玄还是没有像苏琼那般亲近。 “你二人可要随我回中土去?还是留在此处,与同门行动?” 此番回转中土,回山之前,陆玄预备去浔阳一趟,一来看看自家亲人如何,二来……周云夫妇年纪一算,实在也不小了,不似周淳和陆清,二人年轻时过得都是困苦日子,身子骨能熬这么长时间,已经是后来陆玄回浔阳之后,多番机遇之下,养护得功了。 想想自己两次修行,都是一跨便二十来载,此番回山布置法阵,教授徒弟,参研功法,也许恍惚之间,又是不知多少年过去。 届时再回乡,还能不能见到周云夫妇,已是不可知。 自然要在夫妇二人离世之前,至少见上最后一面,也免得留下遗憾。 再有便是陆清的事情,他与梅妖生下陆梅,人妖结合,也难说有什么影响,虽说陆梅拜入峨眉门下,想来峨眉之人也有看顾,可自己不亲自看上一眼,终究还是惦念。 “此番出海,师叔说还有一桩事情要安排,便不随您回去了,不过想来也不会花费多少时日,届时琼儿再带母亲去武当探望您。” 陆梅有些喏喏,苏琼倒是十分飒然。 陆玄见二人模样,微微摇头,道:“琼儿,你脾性变化不小,也好也坏,现下影响不大,日后还需多观人间俗世,否则功果难炼。至于梅儿,往后你多带在身边提点吧。” 随后与二人又说了几句,便让二人退去了。 陆玄也没什么东西收拾,微微一叹,终究离开了赤真仙府,带着老黄,往中土方向而去。 云光一卷,千百里不过须臾,烈火岛转眼不见。 …… 来时缓缓,归时无所挂碍,行也迅速。 不觉便到了南海之岸。 这一回路上倒不曾遇得鲸海道人了,想是此前被陆玄捉作苦力,有些怕了,躲在了什么地方,陆玄也没有意寻他。 带着老黄,没几日的功夫,便至九江境内。 经年战事,虽说如今局势还算安稳,九江却也渐渐衰颓,只因此地贯通河道贯通东西,为重兵把守之所,军士一多,百姓日子自然也多了几分限制,不会好过。 好在陆玄上回回来,知道周淳与陆清兄弟在九江颇闯出了些名头,混的不差,不至让亲朋落得什么不好的境地去。 转到浔阳,叫老黄打听消息,果然很容易就听到了关于浔阳商会周家的信息。 听老黄问回来的消息,商会这两年的功夫,规模又越发大了,却也不知如今周云夫妇以及周淳如今是个什么模样。 只听陆梅所言,到底还是不如亲眼去见。 陆玄也不多想,转道便往周淳府上而去。 三百二十、王友直来访 说起来陆玄才想起他上回打哀牢山上下来,就回来看过,这过去也不过一两年的功夫,只因在烈火岛见了陆梅,而上次回来之时,不知陆清有意还是无意,不曾带陆梅与他那梅妖出身的母亲见过陆玄。 以至于习惯一坐关便二三十载过去的陆玄,恍惚之间却忘了这回事。 这下回到浔阳,见了周淳和周云夫妇,才想起之前是来过的。还曾见过陆清和周淳等一干后辈。 一时心中有些感念,也有些惭愧。 说到底还是修行日久,渐渐便再是亲近的关系,因为仙凡之别也慢慢的淡薄了些。 这还亏得后辈之中也出了修行人,至少若不是在烈火岛遇得陆梅,陆玄能不能想起来,走这一遭还真不一定。 并非他不重视后辈亲人,只是身为还丹修士的他,时间观念已经和凡人时候不同了,经历过两次世易时移,很多时候,几年的功夫过去,对于他而言甚至都没什么感觉。 等到回过头来,才发现后辈们已经老去。 他也还想起了一件事情,年前离开浔阳的时候,他还说过会常回来看看,但显然这个‘经常’,在不知不觉之中又嵌入了修士的时间概念。 以至于这一两年过去,直到遇到朱梅,他才想起回来一趟。 也许是缘法如此,陆玄见得周云夫妇的时候,夫妇二人似是已经病了几日了。 周胜愧疚,也不乏这个原因,因为在他这个还丹修士看来,夫妇二人已经是油尽灯枯的状态了。 虽说上一回陆玄见着夫妇二人的时候,还是较为康健的,但兵来如山倒,尤其是老人,什么情况都不会让人意外。 相比于陆玄的惭愧,周云夫妇却十分惊喜,周淳也是没有想到陆玄的到来。 周云夫妇想说些什么,只是有气无力,话已经说不大明白。 陆玄给夫妇二人各自渡了一道真气,二人身子已经是根基全无了,陆玄此举,也不过让他们能够没有痛苦的活过这段时间。 至于延长寿命,在夫妇二人不是修行人的情况下,只是平添痛苦罢了。 须知便是徒弟灵云那样元婴散仙之子,积年修行,失了肉身之后,也耗费了这么大功夫才得以解救出来。 而如今周云夫妇的情况,实际上与灵云差不多,肉身和没有区别不打,而他夫妇二人的魂魄,却因不曾修行,远承受不了什么太多的力量。 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成鬼成神,也不是谁人都可以的。 陆玄或许有保存亲人的念头,可许多方面也无法帮忙。你道昔年妹妹去时,他没有些想法么,终归还是并无妥善的方法。 当是他虽有神道符诏在身,可也用不到妹妹的身上。 天地自然,教人无奈,也教人敬畏。 一番抚慰,陆玄走出了厢房,问周淳一些情况。 周淳有些自责,四十多岁的男人,眼眶见红道:“说来还是怪我!” 却原来,这两年周淳见父母亲愈发老迈,便想着接二人道镇上生活,一来好照顾,而来也能亲自尽孝,谁料倒是让不习惯镇上生活的周云夫妇心里生了闷。 约莫是五日前,周云夫妇在锁江码头走走散心,想是受了寒风,回来之后就双双病倒了,也才有了今日。 “日前爹娘病倒,清弟便亲自去紫贞山,托杨教主帮忙送个信给您,不想他还未回来,您倒是先来了。” 陆玄闻言不语,这并不能怪周淳,他也不过是一片孝心罢了。 “罢了,此事怪不得你,命数如此,便是神仙也难避过,何况云儿夫妇这把年纪,本也该有这个准备了。淳儿,你也莫要太过自责,这偌大商会还需你把控,后头更有千万户人家跟在你身后吃饭,值此乱世,你要是想的太多,乱了商会生意,只会害人害己,想来云儿他们也不想见你如此。” 周淳陆清兄弟两个,都是纯孝之人,或许在生意场上,周淳已经锻炼出来了,可父母之事,对他的影响还是极大的,陆玄能看出他心中十分愧疚,若是等周云夫妇真个因为这次病症故去,只怕周淳很难走出来。 生死循环的道理,周淳不是不明白,可陆玄要是不说上几句,周淳却依旧会在日后陷入深重的自责当中,这是人之天性,并非知道道理便能用在自己身上的。 陆玄自然不想这个儿侄孙陷入其中,于是使了法儿,又用一番话,安抚了他的心绪。 大的效用没有,至少能稍作平复,神思清明之下,总不至于陷入思维定式。 …… 一连几日,陆玄都在周府住着,一方面等陆清回来,一方面也尽量减少周云夫妇的痛楚。 只是他也渐渐发现,到了周淳这一辈,还算与自己有几分亲近,可不管是妻子还是儿女,都已经很难和他亲近起来了。 比喻起来,对于除了周淳陆清之外的周陆两家后辈而言,陆玄的存在,更像是一个远在京城做大官的亲戚,心里有几分为之自豪,也有依靠之心,但真个相处,并无多少话说,也难消除距离。 每每想到此,陆玄就不由一叹。 陆清和陆梅都是修士,暂且不说,但他能想到,日后待周淳也去了,自家的后辈子孙,或许不会忘了有他这么一个老祖宗存在,可到时候他名字的意义,怕也只是祠堂之中的一块神牌了。 陆玄修为或许高了些,但活过的年头比之寻常还丹修士却没得比较,对于这个方面,心绪多多少少还是会有所牵动。 这一日,陆清尚未等到,倒是王友直来访。 “前辈。” 虽说已经寻回前世宿慧,面对陆玄之时,王友直一直将他当做前辈。依旧恭敬。 陆玄也不好多说什么。 问明王友直来意,果然是听了周云夫妇的事情,才来寻他的。 “我如今已非神祇之身,无有坛域,倒是庇佑不得,不过罗贤道兄实力长进,坛域也有变化,或许能够帮到些什么。” 陆玄诧异,难不成罗贤如今还有能助凡人延寿的本事? 须知这可不是给修士延寿,凡人肉身孱弱,魂灵孱弱,更别说残灯老朽之躯,只怕多一点元气,都承受不起,何况灵物增益? 三百二十一、太古秘闻 果然,王友直下面的一句话,让陆玄忍不住摇了摇头。 只听他道:“旧时曾有神祇,能集凡人魂魄,炼作阴兵,只是后来渐不成了,也再不见有神祇能行此事,然如今大劫将至,罗道兄参悟神道,隐有所得,或许能起到一些作用。” 陆玄听此,根本不做多想。 即便真有此法,想来周云夫妇也不愿意随罗贤去做个香火阴兵,何况还是未曾确定之事,不过平添折腾罢了。 见陆玄摇头,王友直也不再多提。 不过王友直来此,也并非只为了这一件事情。 他还有一件事情要与陆玄商议,却也还与罗贤有关。 “罗道兄这些年一直琢磨神道前景,寻访天下水脉,前身旧址,便是想着通过前人所留信息,走出一条通天之道来,也好渡过那千三大劫。年前意外在一处水府之中,得了一幅云图。” 说到这云图的时候,王友直微微一顿,似乎牵扯消息不小。 陆玄见此,不由有了一些好奇,且不说王友直今世身份,他前世却是一尊修了不知多少年头的神灵,或许因神道限制,与修为与玄门仙士不好比较,可见识却必然不浅,他已是觉醒了前世宿慧的,能让他都这般谨慎的消息,必然不是寻常。 于是不由问道:“云图?不知这图却有什么牵扯?” “与太古年间有关。” 王友直一张口,口气便是不小。 太古年间? 陆玄听了一愣,所谓太古年间,几乎就等于是道祖开天辟地之后的那一段时期了,在那个时候,听闻具体都还没有人族这个概念,或者说在那个时候存在的生灵,都被称之为‘人’。 而真正以天生九窍者为人,已经是上古年间的事情了,也是自那时候起,才渐渐有了人皇等种种存在。 哪怕玄门魔门,也是人皇纪之后才出现的。 说到底,还是年代太过久远,加上不知多少万年来,人世变迁,种族更替,究竟太古年间是个什么模样,怕是如今存世的玄门真仙都不会清楚。 唯有可能有所了解的,也只有烛龙那样的了。 可烛龙这样的,究竟天地间也只有他一尊,还是因为元帝的缘故,才从上古年间存世到如今,想要在当世再找出一尊与烛龙等同年纪的,希望几乎微乎其微。 可如今王友直却说罗贤自一处水府之中,便得到了太古年间的信息,陆玄多多少少有些愕然。 倒不是不信,只是觉得有些突兀。 “那云图牵扯到太古年间的一桩隐秘,晚辈在此却不好说,罗兄也未细表,罗兄想的,却是邀前辈一起就那云图之上的信息做一番商议,或许在未来应对大劫之上,能有几分收获。” 说实话,只听王友直这语气,陆玄就知道这消息要是真的,日后怕是会牵扯出许多麻烦来,只是他也不全都是顾忌。 千三大劫将至,就连峨眉五仙都为了道统存续,不惜耗费百十年光阴,祭炼法宝。且魔教弄出来的乱世,如今才正当开始,尚且未见魔教修士有大动作的意思。日后劫难重重,光凭陆玄如今的情况,哪怕有严白凤的关系在,真又能每每都幸运避过灾劫去么? 即便魔教风波伤不到己身,可千三大劫,却是天地修行之劫,真要来了,却不是一个避字就能避过去的。 事实上每当有人提及千三大劫的时候,陆玄的脑海中总会闪过当年浔阳江畔,老龟一去不回的场景。 或许老龟所渡四九天劫,并不能以之引出千三大劫的论调,然四九之威,以至如斯,何况人世修行尽皆警惕的千三大劫。 如果说王友直相请,不过是探访什么前人水府,或者共同参悟一门道诀,陆玄或许不会生出什么心思,他有自家修行,已经足够,并无什么贪念。 但涉及千三大劫,却不好如此对待了。 “罗兄如今在何处?” 听到这话,王友直就知道陆玄已经心有所动了,他比较高兴,除了对陆玄比较的亲近之外,还有陆玄玄门正宗出身,以及短短年间便能拥有如今修为等种种原因有关。 身为神灵,许多时候都是单打独斗居多,与散修也无甚区别,甚至因为香火之力的影响,受到的限制比散修还多了不知道哪里去,不说罗贤如今还是神道中人,就说王友直,哪怕已经是转世重修,可也抹不去前世神道根基,根本谈不上攀附什么势力,有什么三山五岳的好友。 如此情况下,哪怕王友直和罗贤都非寻常人,也极为需要一个乃至几个志同道合且颇有身份,本身也是天资不差的朋友一同钻研。 等到真正确定太古秘闻是真,才好做出相应的布置。 “罗兄如今正以神道之法,破解那云图之中的信息,想来还需一段时日,我本是要哀牢山寻前辈的,正好前辈回来,也就把这事儿一同说了,正是要问问前辈的意见。” 陆玄一番沉吟,道:“若是那太古秘闻破解得成,且能做一番验证,此事我可以应下。” “如此再好不过!” 王友直喜道。 “即有前辈此言,我这便回去通知罗兄一声。” 陆玄也拦阻,只说道:“待得浔阳之事了却,我会在湖广武当山修持,若有了消息,可传信与我。” 王友直点头,遂也不多话,很快离去。 等到其人离去,陆玄在原地呆了呆,过了没一会儿,却摇头一叹,心中一时生出不少的感慨。 本就因周云夫妇之事,颇有怅寥之意,如今还添了这么一桩大事,饶是以他心性,一时未免也有细微波澜。 不过王友直带来的消息,倒也不能说是什么坏事,如果真是太古秘闻,且能在大劫之中起到一些助益,反而是一桩莫大的收获。 对于王友直前世,陆玄了解并不算多,但是对于罗贤,相处也有过一段时间,更是知其出身来历,还不至于拿这个消息来诓他。 如此想着,陆玄暂且也将相关念头放在了一旁,转而亲自照料起周云夫妇来。 三百二十二、回山 哪怕是有陆玄的护持,周云夫妇二人的身体也是每日愈下。 先前就说过,对于一名修士而言,解救一个修行中人的难度,反而小于周云夫妇这等油尽灯枯的老人。 是以哪怕陆玄还丹修为,放在中土也算是一脉高修了,仍旧不能阻止人体循环的自然衰败,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凭借细微的元气掌控能力,缓缓补益二人的身躯,让夫妇二人减少痛苦的同时,减缓衰败的速度。 不过虽说夫妇二人的身体状况一直走低,可因为陆玄的缘故,少了痛苦,却也渐渐神思清明过来,说话有调理了,记忆也清晰了。 清醒之后,陆玄本以为夫妇二人更多的是会惦念家中后辈,生出不舍。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夫妇二人也只把周陆两家的后辈叫来过两次,随后大多数时候,都是与陆玄在说话。 尤其是周云,打从小的时候就说起,一直在回忆陆玄没有回来的那段时间,与父母亲生活,后来父亲周青去后,母子二人又是怎么过活的日子。 言语里面,开始还有些许对于陆玄的埋怨,不过很快就消失一空,更多的描述,是放在了几十年前虽然困苦,却依然温馨的生活场景之中。 陆玄也安安稳稳的坐在周云的床边,听他说话。 只看场景,倒是更像一个生了重病的老人,再与自家孙儿絮叨。 当然,在周云眼中,显然不是如此,只从他带着慕濡的目光之中,就能看出来几分。 …… 这日,说话并不算快,甚至还有些吃力的周云,说到了陆玄打外头回到江头村的那天。 “……说来那会儿,我实在也没想到,后来竟然还和黄家那小子成了亲家。若不是舅舅来得及时,兴许那日我该死在母亲之前了……” 正说到这里的时候,陆玄发现周云的气息已经渐渐衰弱下去了。 而就在这时,屋外一阵骚动,陆玄细作感应,是陆清回来了。 “爹!” 果然,转眼就听得陆清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陆玄转头看去,已是为人父母,甚至还是身为修士的陆清,面上有几分急切。 不过很快这一副急切神色就缓缓转为了哀意,这变化,正是在陆玄的注视下发生的。 看到陆清这一幅表情,陆玄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心里暗自一叹。 回转过头来,果然看到周云嘴角含笑,隐带释然,却是已经没了气息,再看另外一边有意搬到这一间房来的另一张床上,小翠亦是溘然。 陆玄看了一会儿,没有发话,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周云已是枯瘦的手,经久才叹了一声。 随后依旧不曾说话,静静起身,往外头走去。 不多时,周府之内,便生悲恸。 …… 夜里,周府已是一片素縞。 陆玄一如妹妹陆英去世之时那般,亲自给侄儿和侄媳妇做起了法事。甚至还用回了当年那一副老朽的模样,一切恍惚都回到了几十年前,陆英去世时候的场景。 陆玄也如当年,不理会外物,一坐便是七日,直到夫妇二人下葬。 …… 又过了几日后,周府已是清净下来。 陆玄才又叫来了陆清。 “你如今也是修行中人,况且你父母亲去时,并无遗憾,不需太过挂怀。” 陆清点了点头,却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陆玄心下一叹,遂道:“我此番回乡,除了探望你父母亲之外,还因梅儿之事,想要与你见上一面,听闻梅儿是你与一梅花妖所生。此事可真?” 陆清听到这个,才提起了几分神,怔了怔,道:“是孙儿的不是,此前因有几分胡思乱想,未曾与您提及腊梅之事。” “我并不在意什么人妖结合,终究是你等自家情事,如今听你之言,想来过得还算不差,我便也不多问了,只是古来人妖相合,总少不了麻烦,梅儿那边拜入峨眉门下,我不担心,你虽是鬼谷弟子,但我知鬼谷对于弟子之事,素来都极少插手,出了什么事情,也只能你自己解决,这一点,还需多加注意。” 陆玄提点了一句,随后从玄虚剑匣之中取出一枚玉符来,道:“此符乃是一枚六丁神火符,内蕴六丁神火,有莫大威能,是梅儿求了峨眉掌教齐真人,炼烈火岛六丁神火所得,与你这父亲护身,你且拿去吧。” 这六丁神火符,确实是陆梅请陆玄带回来的,也是惦念自家爹娘。 听到是自家孩儿孝顺的,陆清直接手下。 陆玄遂又取出了一口丙灵飞剑,一枚珠子,道:“你是鬼谷弟子,有鬼谷传承,不拘剑术还是修行,我都没什么好教你的,不过飞剑难得,想来鬼谷也难赐下什么飞剑与你驱使。这一口丙灵飞剑,是我从海外所得,可供你护身之用。” “至于此枚灵珠,乃是坎离之气凝结而成,可供梅儿的母亲用以洗练身躯,此物乃是先天元气,对于她而言,想来有些好处。” 陆清倒是没有想到,陆玄会突然赐下这些灵物,一时半会儿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只是以他聪明,很清楚这会儿推却并没有什么意义,于是略作沉默,还是接了过去。 “去吧,好生修行,不求你能得个如何功果,但能护持亲人朋友,也不枉入了这道途。” 言毕,陆玄一挥袍袖,陆清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眼前的陆玄已经不见了踪影。 愣神半晌,终究还是一叹。 而此时的陆玄,已经是带着老黄,来到了浔阳城外。 立身云头之上,静静又看了看浔阳之地大好河山,终究不发一言,一甩衣袖,云气化光而走。 青山重重,水域八达。 一路府观下方河山,行进的兵马,运货的船只商队,荒野之地,苦中求活的褴褛百姓,还有那重兵把守的座座城池,一应都在眼中划过,陆玄没有插手任何一件事情。 老黄大抵体会到陆玄正在琢磨什么事情,也没有打搅,于是默然间,云光斗转,回到了武当山所在。 落下云头,已是福地灵池之前。 三百二十三、参悟 虚空一指,灵池分渡,即入福地之中。 老黄是第一次来到武当山,起先以为,陆玄所说的福地洞府,大抵也就是较为灵秀的山峦,不想竟是如此所在。 他原以为烈火岛所见赤真仙府,已经是修士难见的仙家手段,到了灵池福地,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地造化之玄奇。 尤其当看到福地之内,灵秀山峦不少,琼楼玉宇,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连成一副仙山圣地景象,心中犹自忍不住惊叹。 相比之下,落魄山的那些石洞石室,简直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回到自家洞府,陆玄便发现黄虎的气息,想是事情办妥了。陆玄也不急着招呼他,转而甩手打出十二枚丁甲元珠,化为十二尊力士,分别落在福地各处,四方观察,不过还留下了一尊,随后对着老黄道:“老黄,你且随这力士去寻一处中意的殿宇作为修行之所,选好了地方,再随力士来找我。” 老黄听了,也不多说,依言离去。 陆玄即去了福地主殿,专门供奉了道祖的神君殿。 不一会儿,力士便将黄虎儿召来。 这家伙原是化作原形,在福地之中四处闲逛,得力士相召,这才知晓陆玄归来,当下匆忙来拜。 “老爷,您回来了。” 黄虎入得仙殿,便化人形,下拜见礼。 “我此番出得海外,办一桩要紧事情,所以出去了一段时日,如今算是功成得回。” 陆玄道:“对了,高云国之事,处理得如何了?” “未曾将高云完全拿下,我也只帮着处理了那些妖将,不过高云国中多了不少云澜小姐的人,日后徐徐布置,当还有大收获,只是应该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于是我便向云澜小姐请辞,回到福地想向您禀报,只是您正好出去了。” 听得黄虎此言,陆玄微微点头,机会已经创造了,能有何种结果,只看云澜和苏游的本事,他也不会再多管,转而道:“我此番带回来了一位故人,日后便是灵池福地的管事,你且留一会儿,他想必就会过来拜见,届时你二人交流一番,日后也免生矛盾。” 管事? 黄虎儿闻言,心里一动,一时颇有几分想法,只是在陆玄面前,并不显露。 他如今身份与以前可不同了,放在山野之中,或者是人间俗世,一身武力足够压服许多麻烦,自然是自己怎么痛快怎么来,即便是受制于楚休附体的法明和尚,在军营时也并不怎么理会他人。 但现在在陆玄门下修行,勾连玄门正宗,多少还是要收敛几分,如此以来,自然便有人情事故。 他也不想日后在灵池福地过得不痛快,一时间未免就多虑。 “是,老爷。” 黄虎儿答了句,随即便走到一旁去。 陆玄见他老实,也不多说,等待老黄来拜的时间,琢磨起灵池福地的布置来。 如今已从大荒仙子处得来了护山法阵的阵图,布阵之事自然是放在首要的,只是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情需要钻研,那便是得自神英夫妇的南斗注生图。 夫妇二人曾谈及,此图或许可以结合七星斗落元辰阵图,造化福地玄机,此外还能助益生死领悟。 如能使造化更进一步,陆玄自然愿意多做些参悟。 而除了护山法阵的事情之外,还有便是灵池福地诺大,如今却只老黄与周黄虎二人,除了丁甲神将之外,炼个待客的童子侍女都不曾有,此事也须得做些布置。 他并无点化玄通,尚且做不到自家师父那般,点化个精怪童子来驱使,况且合用的山精灵怪,实在也不是那么容易遇上,颇看机缘。 这一点只能是让老黄看着先鼓捣了,四下走走,少说找几个能用的童子侍女,至少在来客人的时候,有个能端茶倒水的。 虽说修行众人,对此并不多么讲究,可也不是谁都不讲究,就好比罗贤等神祇之辈,乃至些许脾性较为特殊的,若是礼数不足,人家就觉得不太高兴。 总而言之,需不需要是一个方面,礼数得做足,总能少些麻烦。 正琢磨的功夫,老黄已经大体安排好了自己,随即在丁甲神将的引导下,来到了仙殿拜见陆玄。 即入仙殿之中,先拜过陆玄,很快就看到了周黄虎的存在。 二妖修为相差仿佛之间,俱是法力积累颇厚,却欠缺几分境界道行的,不过相较而言,周黄虎本体强大,有一身巨力,而老黄则是落魄山出身,会几手异术,又参悟佛家经典,增了灵慧,二人倒也不好仔细说出个高低来。 “老黄,这是周黄虎,且在我门中做个护法,你二人且先见过,日后须得好生相处。” 陆玄大略让二人做了一番介绍。 陌生是必然的,不过因陆玄的关系,却也还算客气。 “你二人自去熟悉一番吧,这段时日若无大事,或者有我的朋友来访,轻易不可搅扰与我。” 正要让二人退下,陆玄转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对着老黄道:“还有一桩事情,灵池福地广大,琼楼殿宇也多,却少了几个洒扫的童子仆从,你琢磨个法子,或是去山下广华县中,贾氏府上,寻我那弟子贾静商议,做出个章程来,找些合用的人来福地之中。” “此事倒也不急于一时,所以不必太过着急。” 一番吩咐之后,陆玄便让老黄和周黄虎自去熟悉去了,他也不在意二人说些什么,转而将注意都放在了七星斗落元辰阵图和南斗注生图之上,希冀于参悟其中玄妙,找出个平衡的节点,能够同时将这两卷图运用在护山法阵的见礼之上。 或许有些困难,但却值得尝试,大劫将至,多上一分力量都是好的,更何况南斗北斗合而如一,对于灵池福地的好处可不是一星半点,说不准等到阵势立下之后,还能够让福地得本源能够得到提升,届时不管是对陆玄一脉的修行,还是一门上下的安全,都有着莫大的好处。 除非是半点都行不通,否则该有的尝试还是得尽力试试的。 三百二十四、麻烦 陆玄在灵池仙府之中参悟两卷星斗宝图之际。 山下广华县城,他的两个徒弟却遇上了麻烦。 倒也算不上什么意外,说来还与高云国的事情相关。广华县所在之地,乃于襄阳境内,此地比邻秦地,因陆玄带去的消息,白衣教经过一番布置,在高云得到了不少的收获,也因为从高云国得到的收获,对秦地也有了一些计划。 于是在白衣教和楚王府的合作之下,一系列悄然的军事布置,便在楚地与秦地之间布展开来。 这一系列的举动,目的则是为了将秦地纳入楚王的统治辖地之内。 相比之下,重要性还要强过解决掉高云国的麻烦。 也正是因为如此,杨云澜主持之下的白衣教,才没有在高云国真正弄出什么大乱子来,如果真是让高云国步入混乱,对于这边而言反而没有好处。 只会让秦王府从与高云国的对抗之中抽出力量,转而开始考虑逐鹿中原。 这不符合楚王府与白衣教的利益诉求,于是便有了高云国的暗潮涌动,和楚王府的悄然布兵。 当然,这些本来和贾静夫妇也没有什么关系,更何况因为种种原因,广华县在白衣教有意的照顾之下,颇有那么一些没人招惹的意思在里头,以来二去,本是十分清净。 可问题也出在这,楚地的军队因为白衣教的缘故,少有打广华县过的,即便是经过,也会与本地的贾府等大族联系之后,再做补给交易。但对于楚王府和白衣教之外的势力来说,就没有这种概念了。 他们只会觉得广华县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地,或者不错的逍遥之所。 而贾静夫妇的麻烦,也来自于此。 有那旁门左道之士,不愿入白衣教受人约束,又有几分眼力,知晓秦楚之间必有大战,寻思从里头或许能弄到一些好处,刚好这广华县城清净,也算富庶,更重要的是,一旁便是参上山,宫观不少,十分合适落脚修行之用。 他等倒也知晓参上山乃是贾氏所有,于是便寻上贾氏门庭,欲要取一观之地作为修行之所,还说什么只需贾氏供奉,便可护持贾氏一族安宁。 如是放在以前,贾静夫妇尚且没有拜入陆玄门下的时候,贾氏或许不会拒绝,也不敢拒绝这些个奇人异事的要求。可是如今终究不同了,拜入陆玄门下的贾静夫妇,可是清楚的知晓自家师父究竟如何厉害,更在陆玄的教导之下,很清楚自家这一脉的来由。 如此情况之下,又怎会对这样的一些旁门左道有求必应? 如果说是类似李行一般的道德之士倒也罢了,可在开了见识的贾静看来,这来访的三五个旁门左道,一眼看去都知道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尤其其中两个,一声的血煞之气,别说在他这个初步接触修行的人看来十分显眼,就是寻常人接近,只怕都会觉得十分不适。 如此人物,贾静哪里有结交的念头,于是便拒绝了一干左道的索求。 这三五个旁门左道,倒也没有因为贾静的拒绝,就如何当街动手,甚至连一句狠话都没有放出,几人反而眉眼含笑的在贾府门前站了一会儿,随后直接离去。 贾静到底如今已是修行中人,还算是比较清楚,这些左道修士,报复通常都是不经意之间,甚至耍些魇胜之类的邪术害人也不少见。 贾静与林柔夫妻二人虽然炼了陆玄传下的龟蛇气,也有了气感,更在朱果的帮助下,算是有了一些真气运用,不差于寻常江湖武者,可终究少了手段,不能和杀伐有道的左道修士斗法。 再有便是,即便是他们有护身的能力,贾氏族大,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抵住这些异人的针对的。 如此情况之下,贾静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在山上修行的师父陆玄。 于是不等入夜,便匆匆出了县城,往灵池福地的方向赶来。 也亏得有过陆玄的提点,贾静清楚灵池福地所在,这才紧赶慢赶,在入夜之前赶到了灵池福地所在。 他还未曾来过福地,看着眼前不过一处天池深潭,一时不由微愣,回过神来,才想起陆玄所说的方法,取出了开启福地的水火莲子,当即运炼真气,催动莲子之内的禁制。 不一会儿,就见深潭之上,一道漩涡浮现。 贾静没有过多犹豫,他胆量并不小,当即跃入其中。 只觉一阵颠倒之下,已经是豁然开朗。 而于此同时,四方驻守的十二丁甲神将,也发现了贾静的到来,丁甲神将在陆玄的安排之下,他闭关出来之前,暂由老黄掌管,于是力士便通禀了老黄。 得到消息,老黄当即来迎。 老黄并不曾见过贾静,但是陆玄有过提点,他知道陆玄有两个弟子在山下广华县城修行,而且陆玄本来就还说过,关于童子仆从之事,让他可以去找贾静商议。 老黄本也想着,这两日挑个时候,去寻贾静商议一下福地的事情,却不料贾静今日找上门来。 “可是贾少爷当面?” 贾静未见过老黄,但知道存身于福地之中的,必然是自家人,何况他依稀记得,自家师父似是说过,山中有一尊名作周黄虎的护法。 于是道:“正是贾静,未知可是周黄虎周先生?” 老黄闻言,忙摇了摇头:“黄虎还在别处,我名黄中君,乃是这灵池福地的管事,奉了老爷之命,处理这福地大大小小事宜,却不知少爷匆匆回福地来,可有什么要紧事情?” 贾静闻言,这才反应过来,想起还有正事,忙道:“确实,我有事情要拜见师父,不知他老人家如今可在福地之中?” 老黄摇了摇头,道:“在倒是在的,不过老爷尚在闭关,说是若无紧要之事,不得打搅,少爷若是有什么事情,不妨与老黄说说,如不是太过打紧,或许能有解决之法。” 贾静想想也是,不过几个旁门左道之辈,想来还不至于让自家师父亲自动手,于是对着老黄解释道:“是这么回事……” 三百二十五、操弄一番 老黄一听,才算是明白贾静的来意。 听得是几个旁门左道的异派修士,老黄道:“原是如此,只几个左道修士,不好因此搅扰老爷,只是不知那几人有何本事,静少爷不妨随我去见一下周护法,我二人随你走一遭,有老爷赐下法物,想必也不至于比不过几个左道之修。” 倒也不是老黄自大,因为白衣教总坛紫贞山就在近处的缘故,真要是什么厉害的修士,必然知道广华县别有内蕴,一番调查,大抵也能知道山上有厉害修行的结果。也只有一些不明内情,甚至对于白衣教的了解都不多的左道散修,才会如此胡闯乱闯。 如此不通消息的人物,老黄自然也不觉得会是什么厉害人物。 更何况即便这些人有些手段,他也有自家飞剑,此外还有周黄虎,手中本事也自不差,更有陆玄交予掌握的法物,再怎么也不该怕了才是。 贾静初修,有几分真气,修行见识还是少,如果是陆玄出面,他自然是十分放心的,因为知道自家师父本事,但老黄他不曾见过,未免有些担心,听说要拉上这福地之中听师父提及过的周护法,当下忙点了点头。 老黄见此,便领着贾静去寻周黄虎。 一路在福地行过,贾静忍不住有些吃惊,盖因这福地之中,琼楼玉宇,仙殿妙观,太过壮观,给人一种仙山胜景就是如此的感觉。 贾静还从未见过这等景象,先前因与老黄交流,心中也有几分焦虑,所以不曾注意,这回四下看了,一时惊叹不已。 他还知道陆玄来此开辟洞府时日并不长,不想这么一段时间的功夫,自家这师父就已经弄出了这么一幅仙家胜境来。 陆玄闭关之后,周黄虎与老黄一番交流,提到了落魄钟之事,知道落魄钟本是落魄山的法器,而老黄又出身落魄山之后,周黄虎便向老黄请教起了落魄山的法术来。 若是放在以前,虽说落魄山法术算不得如何厉害传承,但好歹也是修行之秘,老黄断然不会随意传授,不过如今来到了灵池福地,在陆玄门下做个管事,日后前途大大,老黄也不在意传授法门与周黄虎了,只当与他交好关系,也方便日后相处。 于是得了落魄山法术的周黄虎,便仔细钻研起来,借之祭炼落魄钟。 这几日陆玄闭关之后,黄虎儿都是在研究法术之中渡过。 以他如今的境界,修炼落魄山法术并非什么困难的事情,除了其上一些左道之法需要的材料有些麻烦,一时半会儿弄不到之外,余下的术法之流,习练并不困难。 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些落魄山的法术,他对于手中的落魄钟法器掌握跟深了一层,也更同其中玄妙之处。 对此,周黄虎颇为满意。 他也听老黄提起过,这两日便要下山去寻贾静商议福地童子仆从的事情,只是不曾想,今日便带着贾静来到了福地之中,还来寻他。 周黄虎以为二人是要问意见,见得二人之时,便道:“我对这等琐碎事情实在了解不多,你等商议便是,而且我在俗世之时,也是独自山野浪荡的,不认得什么精怪朋友,实在给不出什么意见来。” 老黄与贾静相觑一眼,有些无奈,看出了周黄虎的懒散之心。 老黄只得又将贾静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说是贾静遇上了修士,可能有麻烦,周黄虎眼睛一亮,虽然灵池福地是一处十分不错的修行之所,但待得久了,对于周黄虎而言,却也有些无趣,他本是虎妖,有几分煞气,也爱争斗,如今打紫贞山回来之后,许久不曾动手,也有些手痒了。 况且正得了落魄山法术,他也想着操练一番,于是道:“这事儿正该我来出手,老爷许了我个护法的位置,既然有人来找麻烦,我自然是责无旁贷。” 遂提起自家长朔,便要下山去。 老黄忙拦下:“虎兄莫急,那山下县城乃是凡人居所,不好坏了平静,况且还是静少爷一家所在,更不可因为几个左道修士,便引出一场祸事来。” 周黄虎听得这话,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若是别处倒也罢了,贾静可是自家老爷的徒弟,确实不好因为鲁莽,闹出什么祸事来。 于是道:“老黄,你有什么安排?” “我二人先随静少爷下山去,看看那来访的一行左道修行,究竟是什么来路,又是否还有什么针对贾府的动作,再做行动。” 老黄道:“如是晓事的,还有几分善念,老实在县城中待着倒也罢了,若是不安分,或是背地里对贾府还有算计,届时便看虎兄你的手段。” 周黄虎听得这话,觉得老黄安排没什么问题。 贾静更是不会有什么意见,他是个聪明的,并不仗着自己陆玄弟子的身份,就在老黄和周黄虎面前拿大。 他也清楚以自家的见识,在这次的事情上只有听老黄的吩咐,才能够很好的解决问题,所以当老黄说自己的建议,转头看来的时候,贾静忙点了点头,道:“黄管事安排就是,只是我看那几个旁门左道之中,有两个血煞之气颇重,不是正经来路的可能性十分大,或许我们还是要谨慎一些。” 老黄闻言,很是认同:“自然是要谨慎的,行走江湖,慢说遇着修士,便是寻常武林中人,也有自家底牌。狮子搏兔尚需全力,何况一行不知来路的修行之士。” “若不谨慎,多些波折倒也罢了。如是因此多了什么损失,或者不得不搅扰老爷修行,那才是真正不该。” 贾静听得这话,心下松了口气。 他是听陆玄提及过玄门与旁门之间的差别的,在陆玄的形容之中,二者差距不小,而一些个旁门左道之流,更是十分上不得台面,与玄门正宗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想到自家师父便是玄门正宗,他未免担心老黄这福地中人小觑了来访者。 只是他哪里知道,老黄可是做了百十年的旁门左道,要说对底层左道修士的了解,或许连陆玄也比不得老黄。 而且当年的老黄,对自家性命的看重没什么人能够比得上,贾静的担心,完全就是多想了。 三百二十六、左道 说来这也是老黄来到灵池福地做管事,办的第一桩要紧事情,心下倒是颇有几分心思,决议定要将此事办得妥妥帖帖,也不枉陆玄托付。 三人连夜赶下了山去,贾静本就是觉得那几个左道修士没有什么好心,所以才急忙赶到灵池福地求助,如今该入夜,更是担心是否那些人已经动手,未免走快了些。 周黄虎见他如此,干脆一手揽住一个,大步往山下而去。 他乃虎妖,自有御风玄通,有身负巨力,带上老黄和贾静,就和随手提起了一块木头没有区别,甚至对他来说,二人还没有他的长朔来得重。 毕竟他那兵器,为了能比法器,本身取材就不寻常,颇有些份量,将近二三百斤。 老黄和贾静二人加起来,自然是没有这么重的。 老黄心说自家能驾驭飞剑,虽飞遁不得多久,好歹借助飞剑之力,这点距离还是轻松的,可周黄虎半句话不说就动手,他也无奈,只得暗自记下。 心中琢磨,日后若是再办什么事情,须得记住黄虎的脾性,也免得坏了事情。 贾静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他初踏修行,甚至连轻身的法门都不怎么会,完全凭借了一声还算过得去的真气行动才能说快过常人。 如今周黄虎带着他一同赶路,速度比他自己跑要快了不知多少,心里急着回家护持家人安全的他,不仅不觉得不合适,还松了口气。 越快回到家中,就越能减少风险。 亏得黄虎速度不慢,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已经到得广华县城。 有贾静这贾家少爷在,也没什么拦路的麻烦,一路直接来到贾家,尚且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这也让贾静松了口气。 带着老黄和周黄虎入得贾府,贾静大略与妻子介绍了一番,余下的贾氏族人,他暂时并未通知。 这等事情,让亲朋知道,除了增添麻烦,并没有什么好处,毕竟他们都不是修行中人,不说添麻烦,凭添担忧也不是什么好事。 便是老太君,贾静也没让下人与她提及那些异人来访的事情,生怕祖母挂念。 “少爷,那五人离开府上后,便在县中一处客栈落脚了,遵您的吩咐,也没让人跟得太近,如今尚且不见他们从客栈里头出来。” 贾府的管家,是知道这件事儿的,也听了贾静的一番吩咐,知道那些异人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于是有些紧张。 他是见证了这段时日来贾府变化的,也知道修行之人的存在,更清楚都是凡人不能招惹的存在。 难免生出许多担心来。 “您做的很好。” 贾静说道。 身为修行众人,耳聪目明是必然,很显然就算是贾家的下人并没有靠得太近,那五个左道修士也应该早就发现了贾家之人的跟踪,但管家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也没有必要就此多说什么。 “您且去吩咐家中下人,今夜听到了什么动静,也莫要出来随意走动,见得什么奇异事情,更不要大惊小怪,省的弄出麻烦来。” 想了想,贾静提点了一句。 这会儿还不知道那五个修士是否有意针对贾家,会不会摸上们来,还是要做些准备的,虽说他和老黄三人已经准备直接摸过去,先打探消息,更有一些先下手为强的念头,可该有的安排还是得有。 管家依言退去,不敢怠慢。 老黄见此,道:“那些左道修士真要是有心对贾家下手,届时寻上门来,反而麻烦,你我干脆莫要耽误了,不管对方有何想法,先找上去,掌握彼辈行踪,不管何等情况,都好应对。” “是这个道理。” 周黄虎也是点头,甚至在他看来,既然那五个左道修士是有威胁的人,干脆直接就动手解决了,把可能制造问题的人解决,自然就不必再担心什么麻烦。 可惜老黄并没有接受他的意见,认为如此太过鲁莽,不符合他们如今玄门势力的身份背景。 周黄虎也只能听从。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贾静和林柔夫妇道:“真要是那几个左道修士有意动手,倒不如只我和你去一趟就算了,静少爷到底初入道途,一时半会儿也还帮不上什么忙。” 老黄闻言,也反应过来,他之前倒是忘了这点,想着的只是漂亮的解决麻烦,忘了贾静的修为问题了。 说到底还是陆玄的影响,因为贾静是陆玄的徒弟,老黄一时间不由得也就放大了贾静的实力。 这会儿听周黄虎说起这个,也忙点头道:“确是如此,虽说那五个修士是左道之辈,或许上不得台面,但也难保有什么特异手段,真要是动起手来,静少爷如今不曾练过法术,或有伤身之危,不可忽视。” 贾静本是想着随同过去看看的,一听老黄和周黄虎的话,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好。 他如今确实本事未成,也明白跟过去只是拖后腿,于是道:“管事与护法说得不错,我便是过去,也只是拖后腿罢了,既如此,便劳烦两位处理这事儿了。” 贾静说着的同时,心中也有几分感念,自觉还是本事差了,若是能炼成师父传授的几分手段,哪怕只是基础的法术,也不至于半点忙都帮不上。 虽说这段时日,他和林柔都没有放松真气修炼,可也因为太过专注真气修行,反而忽视了护身手段的学习,如今才认识到了一些问题。 他和林柔总不能每回遇到事情都回山去求助,于是贾静也暗下主意,等到今次之事处理妥当,还是得就护身手段的方面,多下些功夫。 贾静琢磨自家问题,老黄和周黄虎二人商议过后,直接离开了贾府,朝着贾府管家所说的那一处客栈而去,不多时,便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客栈的近处。 二人感应之中,确有五道修行者的气机浮与内中,也许是觉得广华县并无修士,或者是对自家实力比较自信,无人对于自身气机并未有什么遮掩,以至于老黄和周黄虎感应都十分清晰。 而在感应之下,也有了确切的修为估算。 三百二十七、着! 客栈之中,有二者,修为不过元胎,还有三人,甚至元胎法力都不曾有。 而那修有元胎法力的两名修士,也是如同贾静口中所言,血煞之气最重的。 以老黄和周黄虎的经验,哪怕不曾亲眼见得几人模样,只这一番感应,也大略能定下这几人不是什么好人了。 真要是江湖求活的闲散修士,没什么坏心,不至于沾染这么一声血煞之气,除非为了祭炼邪法,或是杀戮成性的邪修,才会如此。 而且这杀的还不是兽,而是活人,只因活人魂灵与兽类还有不同,因灵性缘故,煞气表现也不一样。老黄对此很容易就能分辨。 只因他当年浪荡江湖,也曾用过兽类阴魂炼法,譬如六阴袋,就是借此祭炼而来,更何况落魄山的法术,本身就比较针对这个方面,所以他的了解不少。 凡是身上有如此多生人煞气的,有一个算一个,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老黄也有很充分的理由认为,这五个人只怕现如今就在琢磨着如何对贾府动手。 周黄虎少些弯弯绕绕,身为虎妖,他对煞气的感应最是灵敏,鼻子一抽就知道里头的几人到底是什么货色。 当下道:“都是腌臜人物,修为也就寻常,待俺去将他们宰了!” 既然不是什么好人,周黄虎自然认为事情不必弄得太过麻烦,趁对方还没有知道他们的到来,直接快刀斩乱麻,一锅端了,自然就万事大吉。 虽说对于周黄虎的莽撞性格,老黄不是很支持,但这会倒也没什么好拦阻的,因为他也和周黄虎是一般的想法。 既然知道了五个左道修士的修为,也知道不是什么好来路,自然不必客气。 而如今夜里,也不必太过担心伤到凡人,这时节还能住客栈的,大多都不是什么普通人,也较为机敏,一旦发现生了祸事,一个个总能快速躲藏起来,如此以来,即便是这五个左道修士有些奇异本事,能给他们两个带来一些麻烦,也不会波及太广。 如是想着,老黄即对着还在等待的周黄虎道:“虎兄不妨以落魄钟先慑住他们,再动手施为,我从旁掠阵,免得他们逃了。” 老黄这话总算是对了周黄虎的胃口了。 虽说之前老黄的举动也不能说错,可周黄虎的脾性就是比较的直接的,不太喜欢弯弯绕绕,譬如之前追随陆玄的时候,就是很直接,陆玄一开口,他就欣然应下,完全顺着心意来。 后来奉陆玄之命,去紫贞山听用于杨云澜手下,也是从不多说,只负责动手。 如此脾性,自然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为此老黄深思熟虑,有时候就不太附和他的一些想法,现如今总算是没那么多话讲,同意直接动手了,周黄虎心里舒服许多。 不等老黄再做什么安排,一拍腰间,落魄钟化作巴掌大小的小钟,撞向那一处客房,与此同时,周黄虎也提着长朔,追身而上,十分潇洒。 老黄见此,微微一怔,不想这家伙真就如此直接,半点也不准备一下,心中无奈,也只能取出自家破戒刀,上前相助,免得生出什么意外来。 …… 客栈客房之中,五名左道修士正在商议事情,根本没有料到会有人在旁窥视。 他们今日被贾府拒之门外,心里倒也说不上有什么不痛快,只是不达目的,显然没有罢休的念头,于是正如老黄所想,在此商讨如何达成目的。 事实上,他们对于贾氏一族倒也没有什么看法,左右与他们而言,都不过是凡人罢了,哪怕再是家财万贯,也没甚鸟用。 他们只想着能在参上山上暂且住下来,等候秦军和楚军的交战,然后从中获取好处。 而在参上山住下,就需要贾氏提供一些生活资源了,本身他们可以直接去山上住下,可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太过清苦的日子是不愿意过的,自然要贾氏的支持。 但贾静不仅没等他们提出条件,直接连山上的观宇都不愿意提供,这当然不符合他们的预期了,于是对于他们来说,贾氏就成了眼前的一个麻烦。 既然是麻烦,拦路的石子,又是凡人,他们这种混迹江湖的左道邪修,百无禁忌,可不会和生意人一般,你来我往的再和贾府做什么交流。 他们在此商议,就是准备夜深之后,动用一些异术,直接将贾氏一族的管事控制住,到时候自然而然贾氏也就不再是麻烦了。 只是就在他们商议妥当,见夜色也深,准备起身动手的时候,客房木墙直接被人撞裂开来,随后嗡嗡声音炸响,五人一时间头脑嗡鸣,一种神魂似乎都要脱体而出的感觉瞬间侵蚀全身。 两个元胎有成,且一身血煞之气绕体的汉子还好说,另外三人,虽有几分异术,法力境界到底太差,如果是有所准备,兴许能够抵挡,可这偷袭来得太过突然,根本就不曾料想,哪里有什么准备? 一瞬间的功夫,自身法力做不出半点抵抗,便被落魄钟荡魂之力摄离了神魂,肉身跌落在地。 两个元胎修士好些,但情况也好不了太多,他们勉强能够抵挡落魄钟的力量,可影响也还是不小,亏得他们本身炼的也是阴魂相关的法术功诀,这才不至于直接败落。 然而他们刚反应过来有人偷袭的时候,周黄虎一杆数百斤的长朔便从天而降,向他们砸来。 这一砸势大力沉,雄浑非常,其上还孕育了莫大法力,让二修士见了眼皮突突直跳。 他们反应还算及时,实力也说得过去,念头一动,各自驱使一桩邪法祭炼而成的左道器物,挡在身前,就连周黄虎都没有看清楚他们拿出了什么,两件物品就已经被他的长朔打成了一道道四散开来的黑气。 闻着一股子腥臭味道,让人忍不住皱眉。 没有什么请教来路的废话,勉强躲过这一砸的两名元胎修士,心痛的看了那些黑气一眼,随即半点也不做犹豫的,便朝两旁门窗撞去! “着!” 正当时,其中一名修士,刚从窗户跳出,就看到一抹黄光迎面而来,顿时眼目瞪大! 三百二十八、卖儿卖女 本拟来袭的周黄虎已经本事极强了,还有种种非常手段,此人想着便是先逃出去,再做打算,谁料如此人物,居然还有同伴躲藏在一旁掠阵?实在有些太过欺负人了。 心里骂归骂,这会儿却也做不出什么事情来发泄了,只见黄光卷过,那修士当即被斩作两截。 另外一旁,仅剩的那名汉子,半只脚本已经踏出了客房,但见得这一幕,瞬间又收了回来,一时进退不得。 进的话担心还有人埋伏,退后头又有周黄虎长朔。 无奈之下,这汉子当即跪倒在地:“道友饶命!” 先不管到底怎么回事,求饶再说。 周黄虎哪里有什么心思看他告饶,见他跪地,手上动作顿也不顿,长朔一个运劲,转眼就将那汉子的头颅切下。 不远处的老黄,见此都是一愣,更别说那被杀的修士了,脑袋落地,表情还是先前那幅求饶模样,根本都没想到周黄虎如此干脆。 老黄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多话,见地上还有三个只是神魂被摄离肉身的修士,想一想从他们身上也能得到讯息,于是也就没多说什么。 不过还没等他准备从那三个修士身上动手,周黄虎忽然取出了落魄钟,轻轻一晃,就将周围五道神魂扯了过来,看模样是想直接炼入落魄钟玄光之中。 “且慢!” 看到这里,老黄不得不拦下。 见周黄虎诧异看来,又解释了一番,周黄虎才明白他的意思,随后放任其中一道神魂回归肉体。 余下的还是让落魄钟炼化了去。 事实上,自从得了落魄钟之后,周黄虎就颇为喜欢这钟,盖因他身为虎妖,本也有制作伥鬼的能力,只是他觉得麻烦,但本身还是还是隐隐与阴魂之道颇有几分亲近,是以落魄钟上的法门,他自然也就比较的喜欢。 此前在紫贞山听命,去往高云国做事,他就祭炼过落魄钟,后来成了习惯,每次杀敌得成,必然收了阴魂,以之养炼宝钟。 方才就是习惯使然,才下意识收去神魂,倒不是有意如此。 有了同伴做榜样,余下勉强回活过来的那名元胎都未入的修士,深刻的领会到了自己危险的处境,尤其当周黄虎有意无意看着他的时候,更是对老黄的问题有问必答。 老黄这也才知道他们的来历。 一时有些无语,原来只是几个想要从两国交战中弄到一些好处的寻常左道,也只是阴差阳错,寻到了广华县来,没有什么阴谋,也算不上诡计。 “两位前辈,我等不知此地已经被两位占去,还望能绕过小人一命!” 这人也有些误会,或者说也不算误会,只是不知道老黄二人也只是门脸的人物,不知他要是知晓这参上山是陆玄这等玄门正宗的还丹修士洞府所在,会是个什么想法。 弄出了这么些个麻烦,还害得他与周黄虎费心思走了这么一趟,老黄哪里能放过这人。 于是名字都不问,就对着周黄虎示意了一眼。 这位也干脆,落魄钟一摇,万事皆休。 老黄看着这一地的尸首血迹,有些头疼,尸首好办,他六阴袋能够收去,就是这满地狼藉,只怕还得贾家出面解决了。 摇了摇头,老黄收了这一地尸体后,很快还是与周黄虎离开了客栈。 …… “事情就是这么回事,几个消息不通达的左道散修,以为此地是不错的藏身之所,所以才寻摸了过来,按着虎兄的想法,让白衣教帮忙出面收拾一番,想来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物跑来此地闹事了的。静少爷可以放心。” 老黄带着消息回到了贾府,与贾静林柔一说,夫妇二人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还是多少有些紧迫感,要是他们自家实力够强,这点小事,也不至于还得回山去求援。 “此番有劳两位了。” 虽然都是自家人,但也还是第一次接触,多少有些陌生,贾静比较客气。 老黄二人也不介意,二人都是老江湖,知道日后相处久了,终究也就少了这些讲究,如今倒没必要过多强求什么不要客气。 “说来此番本还有事情要与静少爷商议的,只是不想出了这么一桩子事情,如今左道尽除,正好与少爷说说那事儿。” 就五个左道修士的事情做了些安排之后,老黄遂提起了陆玄吩咐下来的,替灵池福地寻几个合用的童子仆从的事情来。 贾静一听,不想陆玄还有这等安排,念头一动,当下道:“师父他老人家可还有什么别的要求么?” 老黄想了想,陆玄对此似乎并没有要求,于是摇头道:“倒也不曾,想来手脚俱全,且算端庄便也是了,当然,最好是心思少些的,毕竟福地修行之所,不可让其等打搅了各人修行,否则便是本末倒置了。” “如此倒是好办,我贾氏一族,在广华县经年积累,辖下活了不少人家,多是父母俱在的良家子,此外族中也不乏家生子,说不上品行纯良,十来岁的童子,心思也不会太多,想来能合师父的意思。” 贾静继续道:“此外若说好管的,莫过于年轻的少女,比起孩童少年,女孩子更为听话些,瞧着也赏心悦目,如今这世道,男孩子或许难弄来,可女娃并不多贵,兴许有人白送都不一定,当不是什么难事。” 老黄这才想起如今是个什么世道,说来也是他在落魄山闭关修行久了,许久不曾回到中原之地,以至于忘了如今战乱数十年,远不是当年的安平时节了,买儿卖女不过寻常,真想要征收几个来历清楚的良家子女,哪里有那么麻烦。 便是贾家这边不好弄,从白衣教入手,只怕百十个都能弄来,而且各个模样都不会差了去。 如此想着,老黄一拍脑门,道:“是我相差了,到忘了如今是个什么时候,静少爷说的是,却不知贾家是否方便做这事情,如是不方便,我便去紫贞山请云澜小姐帮帮忙,想来也不会费太多功夫。” 三百二十九、七星非七星 自然不会有什么不方便,更何况既然是自家师父的吩咐,身为弟子,贾静也认为这是自己应该做的。 于是便承下了此事。 随后又命人将客栈的后续打理妥帖,这才请老黄二人暂且在贾家住上一夜。 翌日,麻烦都已经解决,贾静也将老黄所说的事情通知了老太君,如他所预料的那般,祖母十分高兴,认为能够帮陆玄做事,反而是自家的福份,急忙便放权让贾静去做了。 正如贾静所说,事情不要太过顺利。 如今这世道,人也贵也贱,很多人也只求一个存身之地,根本谈不上什么要求。 若非设定了一些条件,只怕三五日的时间,就已经办得差不多了。 当然,即便人足了,也不好直接带回去,总得经过一番调教。周黄虎耐不住这个,先回山去了,只留下老黄同贾氏之人操持,不觉间,时间匆匆而过。 …… 陆玄本也没想着短时间内就将两卷宝图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只希望从中领悟几分灵机。也好日后融合南斗北斗之力,见识所谓生死玄妙,可不想情况与自家所想有几分不同。 两卷宝图运用的虽然都是天上星斗之力,但互不相容,各有循环,也并非陆玄所想的北斗和南斗。 七星图所指的七星,实则是北方七宿,并非中天北斗,自然与南头注生图并非生死旋转的关系。 这一点想必神英夫妇也没想到,实在‘七星’二字,有些误人。 再加上二者虽同为星宿之力衍化而来,但七星图乃是阵图,而南斗图更多是一件御使星辰之力的法器,根本上还是有许多差异之处的,以至于陆玄虽借同种力量的关系去研究,耗费不少心思,依旧没有什么收获。 无奈之下,也只能暂且放下对于二者相容的钻研。 不过他这一番研究下来,也不是半点好处都没有,本身他要将七星阵图布在灵池福地之中,就需要对阵图进行一定的祭炼,也需要对阵图的运转有足够的理解,经过这一番参研之后,布置阵法,已经不是困难了。 陆玄寻思可能是阵图的缘故,不布下阵势,终究不好观摩七星阵的变化。或许阵法一开,就能够从其中得出更多的结果来,于是干脆出关, 这一出关,第一时间他就发现了福地之中的变化,身为福地主人,坎离玉圭随身日久,自身对于福地也有一种莫名感应,能察周天气机之变动。 念头一动,即召来一名丁甲神将,原来是老黄已经寻来了足够的童子仆从,来到了福地之中,如今四处维持福地的道路景致,所以也就引动了福地气机变化。 而就在他召来丁甲神将不久,老黄便来拜见。 十二丁甲元珠,本就是陆玄暂且许老黄操持,维护灵池福地的,如今神将生动,老黄虽然不能感应到陆玄出关,但在福地之中,能够驱驰丁甲神将的,也就只有陆玄,他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陆玄出关的事情,于是第一时间过来拜见。 “老爷!” 这一次再见,老黄气色也有不少的变化,虽说此前在落魄山之时,老黄多年研读佛经,也少了几分乖张之气,可终究因为环境出身缘故,有些阴晦。 如今一看,除非凭借修为看出老黄本体,否则绝对没人能够想到,老黄会是妖修成精。身上那一股子发璞归真,又清净明亮的气质,与玄门大派中的人相差也没有多少了。 显然来到灵池福地这么久,虽说并没有陆玄传授真法,他的收获也并不少。 甚至在陆玄看来,老黄隐隐已经有突破玄光的驱使了,离最后那一步,也就是临门一脚的功夫。 见此,陆玄也为老黄感到高兴,真论起来,老黄也算是陆玄当年初入修行之时,所一同走到现在的人,有几分不同的情分在里头。 “老黄,倒是要先恭喜你了。” 陆玄含笑看着老黄。 老黄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陆玄的意思,惭愧道:“若非有老爷扶持,带我来到这灵池福地,只怕老黄寿元将尽,也难再有突破的时机。” “这是你日积月累,不曾懈怠,才有今日机会,否则我便是携你来此,也不过是换了个环境罢了,好比黄虎儿,他那惫懒性子,来到这福地之中,也不过就是换了个更舒适的环境,你可见他有什么收获?” 通过丁甲神将,陆玄自然知道周黄虎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倒也不是怠慢了修行,只是太过惫懒了些,并不似老黄那般努力。估摸还是在等着陆玄传授正法。 陆玄对此也有些无奈,不过并不准备说他什么,都是自家选择。 听陆玄说起周黄虎,老黄也不由摇头,那家伙惫懒的性子,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倒也不好就此多说什么。 “好了,且不说此事,我今欲布下护山法阵,你即来了,便去替我将静儿柔儿带到灵池福地来,观摩立阵,于日后修行也有好处。” 陆玄吩咐道。 听得这话,老黄不敢怠慢,依言离开了福地,下山去了。 陆玄也自驱驰十二丁甲神将,再对灵池福地做最后的调整。 …… 不多时,老黄带着贾静夫妇回到了福地。 连带周黄虎,也随同来了。 陆玄见此,不多废话,起身便出了大殿,云光一卷,带着老黄四人来到了福地上空。 即见云卷云舒,福地四周,山峦叠嶂,绿水明河,一副世外仙境。 下方青山流水,也如心中所想的布置得成。 微微点头,转年间,七星斗落元辰阵图已然浮于掌中。 “我如今布阵,福地变动之时,蕴有天地玄机,你等如有收获,对于日后修行帮助不少,可细细观摩。” 提点一声,法力运炼,元辰图道道散发着玄光的符箓,自图中飞出,萦绕阵图四方。随即整卷元辰图换换打开,图面幽深,虚无一片,而那一应符箓,一时间便好似化作图中星辰,将整卷元辰图衍为星空。 再看其中符箓轨迹,正是暗合北斗星宿。 陆玄对此图钻研日久,会有何等变化全然在心,这会儿并没有半分惊讶。 右手一抬,坎离玉圭打入其中,星图之中,顿见变化。 三百三十、虚空 坎离二气变动之间,如纱如雾,折射符箓星光,一时整幅七星图中,如同蒙上了一层星纱,更添几分神秘,仿佛真个星空在手。 便是后头贾静四人见了,也自惊叹不已。 眼见七星图上二气流转,星箓衍化,已见不少玄机,虽不能解悟,但也有为之所吸引的感觉。 陆玄这会儿注意已经不在他们身上了,但见坎离玉圭与整幅七星图融而为一,坎离二气几为星图枢纽,并未出现什么排异现象,稍松了口气。 这也是陆玄经过钻研的,他本想着借助坎离玉圭祭炼一桩法器,再用来当做阵法的中枢,但后来发现,想要炼制一件完美的法器,与七星图融合,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与之相比较,坎离玉圭先天灵物,反而少了限制。 虽说如此一来,坎离玉圭与七星图愈渐融合,可能会再分离不出,但这也算不上什么损失。 本身陆玄求来七星阵图,就是为了护持灵池福地,坎离玉圭和七星阵图的结合,显然能够减少布阵的困难,更能够让福地与阵法之间联系更为紧密。 除此之外,日后在星辰之力、福地灵机的炼度之下,坎离玉圭与七星图的融合,可能还会炼成一桩非凡的宝物。 真到那个时候,灵池福地或许没有元枢仙府那等仙宝一般的殿宇,但整个福地却也不会下于在混元大阵护持之下的峨眉洞天。 畅想一下,虽说少了一件灵物,可拉高了灵池福地的上限,自然不失为是一件好事。 话不多说,却说坎离玉圭与七星图渐融之后,因为陆玄驱动十二丁甲神将在福地之中做出的种种布置,七星图隐隐已经和整个灵池福地有了一些感应。 之间星图之上,星辰纱雾缓缓流转,几欲升腾飞走,这就是来自福地的牵引之力,想要让融合了坎离玉圭的七星图,完善整个灵池福地的运转,增强福地的底蕴,这是灵池福地的一种本能。 尤其在陆玄做了相应的布置之后,这种本能被放大出来,以至于七星图开始气机颤动,欲要从陆玄的掌中飞出。 陆玄这会儿自然不会去拦阻,他甚至还要在里头添加一把力量,于是在两种力量的帮助之下,七星斗落元辰图,顿时从陆玄手中飞腾而出,化为一抹流光,以一种比驭剑飞行还要快的速度,瞬间撞入了灵池福地的天际。 转眼消失不见,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然而就在这一瞬之后,轰然,灵池福地的天空,一点黑暗自当中显现,以一种肉眼难辨的速度,蔓延开来,直至将整个福地天空都覆盖。 不过这会儿所有人的注意都已经被黑暗下来的天空之中,那闪烁的星图所吸引,周天星辰,勾连之下,浮沉与星力纱雾之中,仿佛只手可摘,奇也美也。 即便是陆玄,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也再没看到过这样的天际,何况老黄四人。 这方世界,九天之上,有罡风席卷,云雾缭绕,极少能够透过这些罡风云雾,看到外面的无垠星空,也只有一些星力强大的星辰,能够透过罡风,将星光落下。 譬如太阴太阳二星,便是如此。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一片星空,老黄等人一时间都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去形容这种感觉。 而于此同时,福地之中,贾静和老黄弄来的一些童子仆从,也抬头看着这天上的变化,他们得了通知,知道今日这仙境之中要有一些变化,可还是禁不住被天上的这一幕所吓住。 尤其是当他们看到星空之中,唯有一团云彩散发着玄光,而云头之上,站着陆玄等人的时候,更是直接忍不住跪倒在地,口中直呼神仙。 对于福地之中的凡人童子们而言,除了看到星空变化,神仙立于云端之外,再没有后续的变动。 但是对于陆玄而言,阵法的布置才刚刚开始。 护山法阵,尤其是这种福地洞天的护山法阵,并非寻常斗阵所用的阵法那么简单,细节之处十分重要,需要一段时间慢慢的打磨。 所以看上去整个七星阵图化为星空,仿佛与福地融为了一体,部分彼此,实际上还差的远。 如今在人们面前显化的,其实不过是七星阵图力量的投影,真正的阵图本身,还在天空深处,也没有那个力量,将整个福地都囊括进去,哪怕是有坎离玉圭作为中枢源泉。 “你们先回去,一会儿能看出来不同的,就继续观摩,看不出的便算了自家修行便是。” 陆玄回头吩咐。 听得这话,四人虽然不是很明白,但知道陆玄应该是还有事情要做,于是老实退下,回到了仙殿之顶,倒也没忘了继续看陆玄立身的云头。 这会儿独身一人,陆玄略作调息,也将注意都放在了星空深处的七星图上,云光一卷,已经顺着方才七星图遁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不多时,便消失在了老黄四人的眼中,被漫天的星光遮蔽的身影。 而这个时候的陆玄,却已经来到了七星图的身旁。 如今的七星图,虽然还是原本模样,陆玄却暂时没有那个力量能够取下它了,因为它现在是被整个福地的力量牵引在这里的,陆玄想要取下,就等于几乎要托起整个福地,这显然不是他现在的修为能够做到的事情。 当然,他这会儿也不是要取下星图。 抬头望天,星空背后,是混沌一片。 此界洞天福地,寄生于虚实之间,或有或无,与现实相连,本身存在形质,但又可以说勾连虚空。 这也是齐湛渊曾经说过,赤目丈人能够携赤城洞天遁入虚空界域的原因,只因洞天福地的存在,是十分特殊的。 而也是因为福地属于这种特殊存在,才有陆玄布置元辰阵的想法。 若是处身与什么灵山险峰,陆玄绝对是不会选择星辰阵来作为护山法阵的,因为天地之间,想要牵引星辰之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须知星空与地面,隔着不知多少万里,期间还有各种罡风罡云,乃至种种不知名目的力量阻隔。 或许仙真之辈,能够布下阵法,可以陆玄境界,尚且是做不到的。 而福地勾连虚空界域的特殊性,就能够让陆玄做到这一点。 这样的存在方式,意味着陆玄可以消去一些强大力量的阻隔,直接获取星辰之力,帮助衍生阵法! 三百三十一、阴阳变动之机 陆玄定定看了一会儿,虚空盘坐于七星图前。 法力运炼,渐渐勾动图中坎离二气变化,坎离一动,阴阳便走,阴阳扭转,阵图本身星辰符箓,也随着轨迹运转起来。 这些符箓所走的轨迹,冥冥之中暗合天地道理,星光渐亮,图面之上,一尊玄武图像隐隐显现。 所谓上应天星,下应龟蛇。 伴随着这玄武虚相的浮现,灵池福地之中,同样异像连连,星空之中,一尊龟蛇合流的神像,镇压了整个福地洞天。 与此同时,福地虚空深处,一道道星光,自虚空中投射而入,融入了玄武虚像之上的每个星辰节点。 一时间,虚空外域玄武星宿之力透入福地之中,融进七星斗落元辰图内,而元辰图勾连坎离玉圭,引动灵池福地变化,使得在福地之中显现的整个星空更为灵动。 开始真正的有了包容天地的一种异像,而福地之中的种种灵物,也能够感受到来自星辰之力的孕育。 这才是七星阵图与灵池福地真正勾动了阴阳,初步融合在了一起。 此后随着时日增长,七星图在域外星辰、坎离之气的、福地之力的孕育下,变得越来越强大的同时,也会引动星辰之力与灵池福地的阴阳变动,增强灵池福地的底蕴。 到了那个时候,法阵对敌的功能已经并不是那么重要了,本身这几种天地之力的融合强大,就已经成为了一道强大的屏障,保证整个福地的超然。 这也是陆玄设想之中的状态。 以人力去驱动一门法阵,护持山门,终究还是有所欠缺,只有将法阵、山门、天地都融合在一处,才是真正的长久。 好比峨眉,其实也是差不多的路子。 现在看来,他的布置还算顺利,现如今就看日后会如何了。 …… 元辰阵立下之际,陆玄还沉浸在星辰、虚空、灵池福地阴阳变动之时。 外界,参上山或者说武当山却有异像显现。 一头玄武虚像,凭空伏于整座山脉之上,凡是有望气本事的人,即便相隔百里,也能看的明明白白。 而于此同时,峨眉、云鼎、上清、青城、昆仑等诸多玄门大宗,道果有成之辈,都略有所感,尤其如同齐湛渊等执掌洞真镜这般演算至宝的高修之士,更是都将目光放到了武当山的方向。 除此之外,魔门同样不乏有所感应的厉害人物,只不过他们所重视的方向明显不同。 当然,究竟这些玄门魔教的高修如何想法,一时也不为人知。 总的来说,陆玄在武当山布下法阵,引动了一番阴阳气机变动,却在这大劫之中,增添了一番变数。难免也就引来了多方仙士的观量罢了。 现在的陆玄还不得知,基本上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什么麻烦诞生。 不过同样在这个时候,南疆哀牢山上,却一道仙光遁出,直往武当而来。 …… “捉坎填离,调和龙虎,莫过于天地之阴阳也。” 陆玄不知外界变化,心下尚且感叹阵法布置之后,自家收获。 与想象之中的,从星辰之力上有什么所得不同,对于这个方面,陆玄的收获其实并不大,相反基于星辰之力和灵池福地之间的勾连,陆玄反而对自身还丹境界的修行多了许多的感悟。 所谓还丹修行,便是修士以积精炼气,以气合身。捉坎填离,调和龙虎的过程。 待到神气混合,阴阳化生,神气由无形而化有形,炼成一团,便成了元神。 也即是所谓的‘五气朝元,三花聚顶’。 元神一生,仙真之道就在眼前。 而事实上,从还丹到元神,再从元神到元婴的过程,是有些相似的。这一段的修行,都逃不过捉坎填离,调和龙虎的炼气手段。 是以,陆玄在布阵之上的收获,可以说对于他之后的修行,有着莫大的好处。 或许不能缩短他晋升的速度,但是却绝对能够让他在后续的修行之中,稳固根基,或者规避许多常人可能无法规避的风险。 光是这一点,就已经是莫大的机缘了。 当然,这也是他自家行为所得,只能说是福缘如此,倒也没什么好说。 相比于陆玄的收获,两个徒弟还有老黄与周黄虎二人,收获或许没有那么大,也没有那个眼力看出其中阴阳气机的变动,阵法运转的玄机。可哪怕只见识这一番天地变化的场面,对于他们日后的修行而言,就已经有不小的好处了。 毕竟很多时候,修士突破境界之所以困难,和自身见识有着莫大的关系。 更何况,这样近距离接触到星辰运行,受到域外星光的照耀,本身就对他们有着一些实质性的好处。 所以说他们的福缘也能说是不小。 …… 既有所得,除了福地之中还自赞叹改天换地大神通的凡人们之外,包括陆玄在内的灵池福地众修,都是各自修行,整理所得。 贾静和林柔修为最浅,甚至都还没迈入元胎之境,收获自然也可以说是最少,但这只是相对而言。 因为他们本身前世就不是凡类,此生结合,各有先天元阳元阴交合,正是暗和了此番陆玄布阵,星空与福地之间的阴阳勾连,造化玄妙,本身龟蛇之灵,更是与此番布阵所指的玄武七宿有着莫大关联,以至于他们哪怕没有那个眼力看出许多玄机来,这一番闭关修行,却也有了长足的进步。 元胎本就是修行之士得了机缘之后,最容易踏入的入门境界,以夫妇二人现在的情况,只要法力足够,二人又同时修持的情况下,已经有突破元胎的可能性了。 除夫妇二人之外,周黄虎的收获是最少的,只因他出身缘故并不多好,生性又惫懒,此番所得,除了看到天地变换的玄通,觉得惊叹之外,更多的收获,是在星辰之力的了解之上。 因为域外星辰通过七星图转化后的纯净星辰元力太过浓郁,周黄虎领悟出了几分融合星辰与煞气的窍门,只是短时间内还没有什么成效。 四人之中,老黄收获最大,经此一次,他竟直接突破了元胎,步入玄光之境,也算是不负苦修了! 三百三十二、霸气 “倒是还有些预料之外的惊喜。” 陆玄在福地之中整理收获,意外发现有了星辰之力加入之后,本身福地之内就存在的坎离二气运转更为灵动,对于陆玄还丹法力的修行,也增添了几分辅助,算是个意外惊喜。 尤其是得了老黄突破玄光的消息之后,更是感叹此番为了布阵所耗费的心思和功夫并没有白费。 搬运一次法力大周天,陆玄正琢磨周黄虎所提出来的星煞之路是否可行,能否结合元辰阵所悟和南斗注生图研究出一门修行之法,或者祭炼法器的禁法之时,忽的一种玄妙感应升上心头。 这是元辰阵的提点,似是有修士来访。 星辰运行,本就蕴含术数之道,如今整个福地融合了元辰阵后,陆玄这星图之主,也能够借助阵法的力量,做出一些推演,虽说他于此道并不精通,但客人都到了家门前,自然不会没有感应。 不过他也算不出来者何人,只知道是个厉害修士,于是不敢怠慢,忙出福地相引。 只是没有想到,来人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 “师尊?” 陆玄大为惊讶,因为立身武当山前,云头之上的,赫然便是自家师父,哀牢山仙修严白凤。 他惊讶得很,严白凤却含笑道:“怎么,不请为师去你的洞府坐坐么?” “师尊请!” 陆玄闻言,不敢怠慢,虽然还不清楚自家师父来意,但还是急忙将人请入福地之中。 经过阵法的布置之后,武当山外也发生了一些潜移默化的变化,原本灵池所在的山峦,此时更像一尊龟蛇相合的玄武,背后承负着一口灵池,一座碧翠山崖,更添几分清灵神秀。 当然并非是整个山体真的有实质上的变化,只是在福地影响之下,整个山脉气机发生了一定的改变,让人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会生出如此感觉。 …… “此番布阵得成,弟子还想着回哀牢山拜见师尊,不想师尊竟得闲来此。” 师徒二人之间,倒也并没有太大的沟壑,相对而言,比寻常的师徒关系反而更为亲近些,因为再与严白凤相处之时,很多时候严白凤并没有因为长辈的身份,就如何教训自己的徒弟。 以至于一来二去,哀牢山一脉,更像是一家人,而非一脉道统。 “你这法阵,倒是别有玄机,还要强过哀牢山境况。” 入得福地之后,严白凤便有所观摩,听得陆玄这话,略有深意的说了这么一句。 陆玄还在琢磨严白凤话中深意的时候,严白凤直接道:“我此番自哀牢山而来,与你这福地变化也有几分关系,你如今门下可是已经收了弟子了?” 陆玄闻言,顾不得多想,点了点头,道:“我门下如今收有三名弟子,其中两个就在这福地之中修行,还有一位,却是两位海外散仙的后辈,尚且未归门墙,说来还与顾仙子有几分关系。” “果然。” 严白凤闻言微叹:“你如是这几日不曾离开福地,想来还不知外界变化,那日你阵势一成,可是引动了这修行界不少的动荡。为师也是在哀牢洞天偶感天机,才去峨眉走了一遭,得了几分玄机,是以才来寻你。” 陆玄心中一惊,他自然是想不到这个,若说福地变化,引动了武当山发生一些改变,这很正常,引来了周围一些修行之士的好奇,更是容易理解。 但严白凤却说大半个修行界都有所牵扯,这就让他不解了。 他自觉也就是布置了一个护山法阵而已,自己也就是还丹修为,哪怕有哀牢山的关系,实际上与那些仙真修士相比较,根本算不得什么,事情怎么就如此要紧了? “师尊,这是怎么说的?莫不是这武当山灵池福地还有什么大牵扯不成?如同九嶷山一般?” 陆玄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方向,除非是武当山也和九嶷山那样,有元帝陵这种隐藏地域存在,否则他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原因。 要知道,他在修行界甚至都还未曾真正闯出什么名气来,在外头与玄门修士打交道,少不了说一声哀牢山门下。 否则即便同道中人,也不一定能够认得他。 如此情况之下,自己有什么值得让大半修行界都重视的地方? 严白凤摇了摇头:“非也,此种玄机,一言难尽,深处我都难明,况且未来并非一成不变,之所以说你这福地牵扯不小,也只是一桩变数,引动了不少人的布置罢了。” “总而言之,你这福地一立,便与这千三大劫有了莫大牵扯,这也是我来此的原因。” “劫运牵引之下,你这武当山,日后怕是难得清净了。” 陆玄听得这话,有些头疼,自家师父都说的这么清楚了,他自然明白不是什么小事了,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他不过就是想让自己的福地底蕴更足些,想的更长远些,哪里知道就弄出了这种事情来。 以他如今修为,实在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还请师尊指点。” 好在还有个厉害的师父可以请教。 严白凤见他这么一会儿就定下来,也是微微点头,道:“我来此地,便是为了此事。因果泰半都在你这福地,日后麻烦也是因这福地而来,所以你有两个选择。” “其一,则是放弃此地,任由后来者谋算,如此虽然还有余波,以为师的面子,峨眉的关系,总不至于伤了你去。” 这个选择倒是干脆,不过陆玄不是太能接受,他费劲心思才弄成了如今这个模样,哪里甘心。而且他隐隐有种预感,灵池福地或许关乎他的成道机缘。更别说他要是现在离开,七星图都无法取下,因为被福地裹挟,根本无法取走,他要是走,直接亏死。 见他犹疑,严白凤继续道:“如是不愿舍弃,你只有一个选择,开山收徒,一如峨眉当年一般,开府武当,争做玄门大宗,盖压当世,有了底气,自然就不必再担心什么麻烦。” 嘶! 师父这话倒是霸气。 三百三十三、感念 峨眉能有如今气象,乃是大衍真人以及诸位峨眉仙真人物打下来的,千百年不见衰颓,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 师父这话,几乎等于是告诉他想要不受种种威胁的影响,他就需要建立一个峨眉,这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事实上当听到这里的时候,陆玄就明白,严白凤虽然说有两个选择,其实实际说来,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第二个。 修行本就需要一颗精进之心,此外种种机缘,也定下了一个修士可能走上的道路。 若是陆玄为了自家性命安危,不愿与种种麻烦相遇,大道自然也会离他而去。 事实上严白凤亲自来此,也能够说明这个问题。 至少在她这个师父的看来,显然是希望陆玄能够自强一些的。 陆玄并非什么蠢笨的人,也不缺乏一颗坚韧之心,念头一转,已经是有了抉择。 他苦笑道:“不想竟闹得如此境地,倒是让弟子有些措手不及。” 严白凤听他这话,已经是明白了他的态度,含笑点头道:“昔年大衍师兄开派峨眉,可比你如今境况差多了。若非大衍师兄实非常人,也不会后后来的峨眉。如今你遭遇的境况虽然不甚好,麻烦也可能会很多,但有为师在,总也能替你分担一二,此外即便为师双拳难敌四手,大不了厚些面皮,去峨眉求助,也不算什么。” 陆玄闻言,心中一时感念,严白凤这话说的平淡,但其中蕴含的意思却足够的坚实。 本身来说,严白凤功行如此,正宗传承,根本没有什么太多的烦扰。何况与她亲近的人,同门之中,师父飞升、师兄飞升的飞升,遁入虚空的遁入虚空。 除了两个徒弟,也没什么牵挂。 而陆玄与秦韵也都不是什么喜欢给严白凤找麻烦的人,甚至多数事情,都是自己能解决就自己解决,如此情况之下,严白凤根本没有多少挂碍可言。 即便不得飞升,以她人世顶尖的修为,又有峨眉关系,诸多仙真好友的情况下,根本不需理会什么俗事。 本可以做个自在真仙,静诵道经,不沾因果,只待飞升。 可此番却因为陆玄的事情,亲自从哀牢山赶到武当,为陆玄站台,一副不在乎什么因果牵扯的模样,如何能不让陆玄感动。 须知即便是严白凤的功果,若是牵扯的因果太多了,也会影响到日后飞升的,这也是玄门正宗仙成上真、紫府,乃至旁门太乙仙真都极少外出兜转的原因。 哪怕兜转,多得也是混迹俗尘,与凡人打交道,而不是和修行者玩到一起去,就是为了避免沾染一些影响到自家道果的麻烦事。 陆玄的事情算不算麻烦?当然算麻烦,且不说武当这地方变成了千三大劫之中的一个变数,就是陆玄将要做的事情,创建一个宛如峨眉一般的玄门大派,其中牵扯不知多少。 就好比此前所提,当年大衍真人创建峨眉,不知斩多少魔头仙真于飞剑之下,此种因果,何其重也? 念及于此,陆玄伏低便拜。 自家这师父或许并没有赐下什么太多的仙府奇珍,也不曾在修行之上做出太多的指点,但是师父该做的事情,她都做了,而且做的很认真。 “弟子罪过。” “起来吧,有什么罪过的,你能闯出些模样来,反而是我所愿意见到的。好叫人知道,我严白凤的徒弟,也不是常人能比的。” 陆玄知道这话是不是师父在宽慰自己,不过他还是依言起身。 “你既选择开府,我便在此替你守山一甲子,甲子年后,便是为师功成紫府,飞升天阙之际,你需在这甲子年间,准备好一应开府所需,提升势力,收门人护法,结交八方道友,重走大衍师兄之路。待你势成,武当开府便是谁也无法阻止了。” “在此期间,会有人来武当山探查,不过不会有太大动作,为师都能拦下,但一旦你选择开府,必然会引发一场大风波,届时为师可助你最后一臂之力,却也帮不得太多了,你需谨记,不可怠慢。” 虽说有些心里准备,但听到自家师父要替自己驻守武当甲子年份,陆玄心中还是深受震动。 拜师如此,夫复何求。 陆玄一叹,长身再拜。 这一回,严白凤倒是并未再说什么,反而笑道:“你既收了两个徒弟,不妨领来与我一观。” 陆玄自然不会推脱,于是亲自去把贾静和林柔带到了正殿。 二人到此,因为仓促,尚且还未反应明白,陆玄便道:“这是为师的师父,你们的师祖,还不快快磕头。” 听得这话,贾静夫妇心中一惊,当即恭恭敬敬的给严白凤磕头。 “阴中有阳,动中有静,刚柔相合,天资不差,玄儿,你这两个弟子倒是收得颇为合宜。” 严白凤一眼就窥破了贾静二人的本质。 贾静夫妇也不敢多说什么,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修为尚浅,还不知需要多少时日才能修出些功行,若是寻常时候也便罢了,如今却是不太妥当。” 陆玄叹道。 贾静是大弟子,林柔是二弟子,二人的修为却炼元胎都没有,甲子年内,想要修成武当栋梁,太过困难了。 “机缘二字,玄妙难测,你所修也不过数十年,却有了如今功行,他二人日后如何,谁也难料。况且他二人暗合你这福地灵机,说不得也是劫中之人,另有福缘。” 严白凤摇了摇头。 陆玄一听,心中一动,道理确实如此,倒也不必太过丧气。 严白凤继续道:“不过修为到底还是欠缺了些,我这里有两枚你师姐炼出来的朱果灵丹,有些增长功行的用处,便让他们服了吧。” 说着,两个瓷瓶就落在了贾静夫妇的手中。 陆玄见此,也未多说什么,贾静夫妇知礼,也忙拜道:“多谢师祖。” “自去修行去吧,我与你们师父还有些事情要说。” 严白凤笑了笑,挥挥衣袖,便让二人先离去。 三百三十四、七宿 “你要开府,却也不必太过急于成事,修行终究讲一个‘缘法’,须得一步一步来。此番休整过后,下得山去,不妨先去峨眉借用洞真镜一遭,齐湛渊如今虽在烈火岛,不得脱身,但你去元枢仙府,大衍师兄自会赐下神镜一用,届时当有脉络可考。” 严白凤又是一番提点,陆玄皆谨记心中。 他确实没有太多的头绪入手,毕竟甲子年间,想要将武当山运营成一个玄门大宗,实在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就是结交八方同道,这点时间怕是都不够用,何况还要足够的门人弟子,支撑起门面。 好在严白凤的这番话,让他有了一些着落。 洞真镜仙府奇珍,大衍真人至宝,此物有推演天机之妙用,兴许能够给出一些提示。 “这几日在福地之中,不妨好生调教自家门人,做些准备,如今情况特殊,你可以有条不紊,他们却不能太过散漫。” 听得这话,陆玄想起了得自烈火岛的一应法物来,他原本想着,等贾静夫妇炼就元胎,再赐下法器,如今看来,却是有些慢了。 而且自己这会儿显然有不少事情要去处理,等到他们成就元胎,或许自己并不在武当山了,未免有些耽误。 于是便告辞离去,又找来了贾静和林柔。 …… “这两口宝圈,一口唤作伏焰环,一口唤作真钢镯,有摄御真火,收摄飞剑法宝之能,炼至深处,威能莫大,为师手中之物,多为火属,不合你二人所用,仅此二物还算合宜,你二人拿去仔细祭炼,不可怠慢修行。” 本来还有一口驱山印和四海图可以赐下,但这两间法物是经过赤真子祭炼的,威能莫大,即便是陆玄此时用来,也并非那么轻松,更何况两个徒弟,所以陆玄也只能选择赐下两口未曾经过祭炼的宝圈了。 余下的都天烈火旗,两口丙灵飞剑,都是真火之属,与二人修行半点都不相合,也是无奈。 赐下法物之后,对于两个相处时日比较少的弟子,陆玄又指点了一番修行,这才让他们离去。 随即陆玄又叫来了老黄,老黄这会儿刚突破了玄光境界,尚且在稳固境界,被陆玄叫来,有些意外。 他并不知道严白凤来到灵池福地的事情。 “老黄,你此番突破玄光,我还没像你道贺,这是一指西方太白精金,炼入飞剑之中,能增其本源,且算作贺礼。” 老黄可不是贾静夫妇,不知法物珍贵,他混迹底层修士之间百十年,西方太白精金的珍贵可是十分的清楚,他自觉能够来到灵池福地修行,随陆玄涨了不少见识,如今还在福地之中突破了玄光之境,已经是莫大的福缘,哪里还敢收受。 便要推辞。 陆玄看出他的想法,说道:“老黄,我也不瞒你,我这武当山却有一桩变故,指不定日后还有灾劫,其中麻烦之处,不好细究,但还需与你说明,我今日赠你此物,除了道贺之外,也是想着加强大家的实力,好应对未来的危机。” “此外,你若是不愿牵扯其中,也可取了太白精金回落魄山去,便算是我赠你之礼,全了你我之间的情谊。” 陆玄说的如此眼中,老黄当即愣住了。 他想不到什么严重的事情能够让陆玄露出这种态度,当然,他并不认为陆玄这是再诓骗他,念头一转,即笑道:“昔年浔阳江畔,老爷与我惧不过一介散修,与天下修行而言,一如蝼蚁,但凡有些念头,所面对的危机阻挠只怕也是不少。况且此番老爷能带我来灵池福地,助我突破,指点修行。我老黄又怎能在有麻烦的时候便抽身离去,太白精金老黄受下,日后但有什么事情需要做的,还望老爷先想着我老黄。” 老黄长身一拜,受下陆玄所赠太白精金。 随后离去。 倒是让陆玄呆了一会儿,随即也自露出了笑容。 …… 黄虎儿,陆玄实在没什么好说,这家伙兵器不差,又得了落魄钟,与他相性颇合,也足够他祭炼了。 修行的问题,陆玄也有一些想法,准备下山之前托付自家师父帮忙参研参研,且不着急。 唯一需要提点的,就是黄虎儿太过惫懒,这个问题开始的时候还不是很明显,但随着来到灵池福地日久,便愈发突出了。 往日陆玄不得空闲,还不好说他什么,这回少不了一番教训。 这家伙看上去倒是听进去了,只是不知能够维持多久。 陆玄也是无奈。 但修行终归是自家的事情,陆玄总不能一直帮忙。不过这家伙脾性不差,只希望能够有所领悟,别真个耽误了修行。 …… “此事我应下了,待有所得,便传与他二人,这星煞之法,倒是与他二人颇为相合,本身妖物之属,最为相合的元气,便是星辰之力,其中又以太阴太阳之力最为合宜,如今虽无太阴太阳之法,但取星辰之力,也不失为一条道途。” “何况你这福地之中,正是玄武星宿覆盖,于此道修行,与他们本就有不小帮助。说来玄武分七宿,为师对此已有几分灵悟,你若有缘法,或可从玄武七宿入手,说不得能收上七个护法,也算是一个方向。” 陆玄本是想着自己研究给老黄和虎儿修炼的法门的,也有了不少的想法,不过因为开府之事,一时也不好再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只能求助自家师父。 严白凤倒是没有推辞,还提出了不少的想法,也让陆玄有所开悟。 玄武七宿,斗木獬、牛金牛、女土蝠、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壁水獝。如今灵池福地之中,便以这七宿星力最为浓郁,若是从此入手,收几个人手,确实能够借助福地修炼的同时,也增强福地本身的底蕴。 这是一个思路,一个值得尝试的思路。 而且陆玄隐隐有几分预感,就仿佛自家两个徒弟,贾静林柔一般,玄武七宿若成,兴许能够给自己带来一些好处。 秉持着如此念头,陆玄暗自记下,去往峨眉借取洞真镜之时,也可求验一番。 “多谢师尊提点!” 陆玄交代好事情,便自离开了武当山。 三百三十五、峨眉 有目标的时候,陆玄素来都是围绕着目标行事的,算不上十分果断,但也极少耽误功夫。 是以离开武当山后,陆玄便直接朝着峨眉而去。 峨眉较之哀牢山,离武当更近,以陆玄当今本事,赶路上已经是谈不上什么花费了,除非万里以上的路途,尚且需要一些时间,这千百里路径,至多也就是几个时辰的功夫。 峨眉熟门熟路,有白鹿童子在仙府之中,不需陆玄自家有什么钥匙,便能入内。 陆玄知道齐湛渊尚在南海烈火岛,此时不在峨眉,但正如自家师父所说,借用洞真镜,如有大衍真人点头,想来也能成事。 当然,所谓的大衍真人点头,并非这位师伯临凡,只是一如此前借取金书玉字一般。 那一幅祖师画像明显不是一件简单的法物,不然自家师父也不会有这么一番指点。 “白鹿师兄,此番前来,是为了借取洞真镜一用。我知齐师兄如今尚在烈火岛,不知是否方便借用?” 白鹿童子在峨眉的地位有些特殊,并不能完全当做一名普通童子看待,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白鹿童子的地位,比李元丰还正式些。 白鹿童子闻言一愣,他知道陆玄不会无事登门,但是没想到会有这个请求。这事儿要是有齐湛渊等五仙在,不拘是哪一个,都很好决定,他虽身份特殊,却不能代替峨眉做这些决定,于是道:“此事我做不得决定,不过可以带陆师弟去主殿,师弟可试借宝镜一二,祖师有言在先,如是自有缘法,便能取用洞真镜。我峨眉弟子本就谁人得了祖师点头都能动用,陆师弟也算是峨眉同宗,想来如是取用,便是齐师兄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陆玄虽有几分预料,但也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现如今只看大衍真人是否愿意赐下了,但从自家师父的态度来看,显然机会是比较大的。 果然,当白鹿童子领着陆玄来到主殿之后,陆玄拜请,那描绘了大衍真人画像的画卷之上,便有流光飞下。 赫然便是当年陆玄当年第一次来到峨眉之时,齐湛渊曾用之观照陆玄前世今生的洞真玉晨明镜。 此镜玄通,陆玄有过体会。 而且修为越高,越能够体会道宝镜的厉害之处,观照前世今生,即便是道果有成之辈,也不是轻易就能够做到的,除非是专门炼了某种神通,例如追根溯源等。 或是在术数之道上,有着极其高深的造诣,否则就算修为高深,只怕也摸不着这一道的半点边边角角。 好比陆玄,也就是身处灵池福地之时,借着玄武七宿之力,勉强做些推演,出了福地,哪怕还丹修为,除非是自身牵扯其中的某些事情,否则其他方面,很难做到提前的预知,或者推演出前事。 由此可知,洞真镜的厉害之处了。 陆玄将宝镜持于掌中,白鹿童子也不打搅,只让陆玄用罢宝镜之后,交换大衍真人,陆玄自然应下。 随即将心思都放在了宝镜之上,此镜运用倒是简单,本为仙府奇珍,乃是大衍真人祭炼所得,本身就是能为非常,不需持有者如何厉害,至多也就是提供一些法力催动,陆玄更是得了大衍真人点头,也不必什么法诀,于是法力运炼之下,很快便顺遂心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些信息。 宝镜之上,先有玄光射出,随即一幕幕影像出现在陆玄的眼前。 第一幕陆玄便出现在场景之中,他与王友直、罗贤二人,好像是共处于罗贤的水府之中,商议着什么事情,定下了某种约定。 随后画面一转,烽烟四起,罗贤王友直二人,游走天下山河,四方结交友人,似乎创建了什么组织。 到了这里,没有了二人的身影,随后又是陆玄,同样四方奔走,剑光卷裹之下,南北往复,不知再做些什么事情。 到了最后,武当山显露画面之中,无数道剑光云光分作两阵对垒,其中一方,正是陆玄所带领,身后有自家徒弟,老黄等人,乃至神英夫妇,余下人数不少,只是许多都看不清面貌,但能看出修为都不算低。 另外一方,更是鱼龙混杂,黑气灰云不少,仙光佛光也见,到了这里,画面消隐,宝镜再不见什么变化。 不过看了这些,陆玄大抵也有一些所得。 根据自身的一些经历,他大概能够猜到一些信息。 比方罗贤和王友直的出现,明显和王友直曾说过的太古秘闻有关,必然是这太古秘闻的确和千三大劫有些牵连,或者能够在武当开府之事上帮到自己一些忙,所以才会定下约定。 而四方奔走,自然也是为了这事儿。 最后武当山一幕,无外乎就是武当开府,有人来阻止,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毕竟严白凤已经说过了其中的牵扯,并不值得奇怪,况且镜中画面,也不曾显露到底是哪些人出面阻拦,也只能说是个提醒罢了。 真正十分有用的信息没有多少,或者说陆玄这回没有接触事情,还不能领悟,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罗贤和王友直二人所说的太古秘闻,确确实实能够帮助到自己。 想到这里,陆玄已经有了一些打算。 当下定了想法,手捧洞真镜,上前对着大衍真人的画像拜了拜,真人当即将宝镜收了回去。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陆玄抬头的时候,似乎看到了自家这位师伯点了点头,只是再看去,又看不到什么变动之处了。 心下若有所思。 不过很快还是放下了这点疑虑,转而去寻白鹿童子告辞。 如今他只有六十年的时间去办事,看上去似乎挺长,但是对于修行人而言,都是转眼便过,严白凤虽说让他循序渐进,可既然有了线索,也不能太过耽误。 白鹿童子看他风风火火,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告诉他既然知道齐湛渊等人所在,如果有什么麻烦,不妨去南海烈火岛寻峨眉五仙帮忙。 也算是十分照顾了。 陆玄自然拜谢不已,而后匆匆离开了峨眉。 三百三十六、夫人 九江,浔阳。 陆玄本以为自己不会那么快回来,但世事总是有些出乎预料。 他倒也没什么埋怨,既然罗贤所接触的东西或许能够帮助到自己,本就该摒弃多余的想法,尽量为了目标而服务。 不过要说烦扰也不是都没有,回到浔阳,他想起了王友直所说的话来。 王友直说过罗贤如今还在参研那一卷云图,尚且未能完全参透,本来说的就是等罗贤出关,再去武当山请陆玄同商的,如今他先一步赶来,也不知罗贤的进度如何了。 不过既然已经来了,直接去看看也无妨,或许有什么地方自己能够帮忙的也说不定。 如此想着,陆玄便往浔阳水府而去。 记得王友直如今便在浔阳水府落脚,如是罗贤未曾出关,他应该就还在浔阳水府。 …… 陆玄当年也算是在浔阳水府修行多年的人,熟门熟路,不一会儿功夫,便来到了水府之外。 也不急着进去,只唤了王友直一声。 王友直果然就在水府之中。 “陆前辈,您怎么来了?” 王友直有些惊讶,不过看到陆玄,却也很高兴。 陆玄笑道:“莫非是不欢迎?” “哪里。前辈快请。” 王友直将陆玄请到了水府之中,美酒灵茶以待,这才道:“本拟等罗兄出关,我再去武当山请前辈,不想前辈倒是先来了。可是得了什么消息?” 王友直是聪明人,陆玄此前还对那太古秘闻之事存在一些疑虑,如今回去一趟,便又匆忙赶来,明显是有些不同的。 他对陆玄是尊敬,但上辈子活了这么些年头,也不是愚笨之人,自然很容易就想明白其中的关节,陆玄要么是有什么事情要来浔阳处理,要么便是因为太古秘闻之事了。 相较而言,王友直认为太古秘闻的事情会更可能些。 都是聪明人,关系也还算亲近,陆玄见王友直如此询问,也不隐瞒,说道:“我此番回山借来了一桩推演法物,得了几分点拨,大抵知晓罗兄所得那物确实能对渡过千三大劫有些用处,是以才亲来浔阳,看看能否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当然,也有想是否能够帮到罗兄什么事情。” 王友直点头,暗道果然,心中倒是觉得释然许多,也并不觉得陆玄这样有什么不妥。 本身他也不是很确定罗贤的说法是不是真的,如今有了陆玄这话,反倒认为这一次或许自己这几个人真的能弄出些事情来,渡过此次千三大劫。 须知,对于他这种前世神祇,如今又是个散修的人来说,与寻常旁门左道想比较,还多有不如。 真要是千三大劫来了,首当其冲的或许就是他们这些人。 如果只是自己一人倒也罢了,可王友直还有个娇妻,他自然不希望难得重聚,又因大劫之事,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于是一直愁恼着如何在大劫之中自保。 他有想过借助陆玄的关系,和玄门大宗搭上关系,可一想自家修为,实在也没什么底气。 而且他也并非攀附之辈,与罗贤一般,心中多有义气,也不愿意因为这种事情,谋划陆玄,反而坏了情分。 如今通过陆玄的证明,几乎表明了罗贤所得的东西确实可以做到一些事情,他心中自然高兴。 “玄门正宗,果然不凡,如是有这等法物,或许罗兄也不必如此辛苦。” 王友直赞道。 陆玄闻言,却摇了摇头:“那物并非我之所有,也不可借离,否则倒可以再借来一用,如今也只能用苯办法,只是不知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够帮到罗兄,不然也可以加快一些速度,多些时间准备。” 王友直闻言,想了想,道:“罗兄正在自家坛域闭关,但我还是能够联系上的,只是为了不打搅罗兄,所以都不曾用此手段,前辈玄门正宗,见识多广,或许有什么地方能够帮助罗兄参研那一卷云图也说不定,我这便联系罗兄,问问他的意见。” 到底那云图是罗贤发现的,虽然愿意分享,但王友直也没有直接帮罗贤拿主意的意思,虽然二人一直以来都是好友,可有些事情也不可越俎代庖。 陆玄对此很能理解,所以也并未觉得不妥。 王友直当即联系了罗贤。 不多时,便得到了罗贤的回复,只见王友直喜道:“罗兄正好遇得了一桩难题,一直不得精湛,听说您愿意帮忙,邀请您过去初初主意。” 有了这话,气氛融洽不少,陆玄也笑道:“如此,王兄弟不妨随我同去,说不定也能给出一些思路。” “如此也好。” 王友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 陆玄看他模样,似是还有一些考虑的模样,不由道:“可是还有什么麻烦事情要处理,若是耽误,我自去便是。” 王友直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却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只是与我牵扯不小,前辈也知,我还有一个夫人,因想同我一般,摆脱神祇限制,于是转世投胎去了,如今二十多年过去,已是长成了模样。” “只是宿慧未觉,我又不好直接插手,坏了缘法,所以这些时日都有几分忧虑,倒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处理。” 陆玄这才明白王友直在想些什么,念头一转,道:“既然有此担心,王兄弟何不托我那孙儿帮忙看顾一二,一来不必自家显身,二来也能护持夫人安危。” 哪知王友直却道:“事情并非如此简单,我夫妇二人本有一些布置,须得这些布置完成之后,夫人才有望借前世积累,今生功成,否则或许能修得几分功果,前世所修,却全成了无用之功,实不可取。” 陆玄听了这话,才明白其中还有这等牵扯,一时倒不好说些什么了,只能道:“如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不妨直言。” “晚辈省得的。” 王友直笑笑:“如今只是有些担忧,但也还没有麻烦,只是关心则乱而已,前辈不必挂碍。” 即有此话,陆玄也不多问了,当即与王友直二人,一同出了浔阳水府,往彭水而去。 三百三十七、天地 罗贤坛域,便在彭水境内,与洞天福地不同,更像是法阵的阵法空间。 借助香火之力,营造出一个世外之地,只要是罗贤神职覆盖之地,都能够进入他的坛域。 当然,这必须得有罗贤的准许。 这对于陆玄和王友直来说不是什么麻烦,因为王友直本身便拥有进入罗贤坛域的许可。 不过不等二人进入罗贤坛域之中,便有童子来迎。 二人相觑一眼,便知这是罗贤知道了他们的到来,陆玄见此,大抵也明白王友直所说的罗贤能够抽出一些事情并非虚言。 如此一来,倒是方便了许多,免得耽误功夫。 果然,待得童子将他二人引入坛域之中,便至神殿之内,得见罗贤已在其中等候多时。 “陆兄,久违了!” 再相见,罗贤气机大变,完全出乎了陆玄的预料,上次陆玄打哀牢山回来之时,曾拜会过王友直,那会儿也曾与罗贤见过一面,因此也就是几年不曾见面而已。 几年的功夫,对于凡人而言都算不得什么。何况是对于罗贤这样的神祇,可就是这几年的功夫,罗贤的气息变化很大。 明显能够感受到,实力今非昔比,显然是别有机缘。 不过陆玄想想自身的突破,也就见怪不怪了,总不能这世间只允许他一个人获得一些修行机缘。 况且罗贤连蕴藏太古秘闻的云图都能够弄到,几乎也不下于陆玄和烛龙牵扯的层次了。 “两年不见,罗道兄收获不小。” 虽然理解,但陆玄也还是禁不住有些感慨。 他自身能够有这样的修行速度,可以说有很多巧合的属性在里头,除此之外,更不乏师承的缘故,否则即便机缘再多,也难有如今的修为。 但是罗贤不同,他不过一个自己修行的神祇,除了王友直这个朋友,更是不曾听过他还有什么结交,可就是这种情况下,还能有如此进境,足以让人佩服了。 “不过是偶得缘法罢了,与道兄不能相比,道兄短短数十年间,便已成道还丹,罗某蹉跎数百年,如今才勉强算是与道兄走到了一个层次,实在汗颜得很。” 罗贤这话也是发自内心的实话,他是真的认为陆玄的修行速度不可思议。 他自己虽然这两年的时间就有了极大的突破,但那和他几百年的积累,以及神道的特殊体系有着不浅的关系,可陆玄这边,几十年前的时候,不过就是个元胎小成的老叟罢了。 至少罗贤修行这么些年,都极少听闻有哪个玄门正宗的弟子,能够在短短时间内修成还丹的,何况陆玄本身的条件并不是很好。 老迈身躯,就算是天才,比起童子之时基础也差了太多。 可陆玄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硬生生在短短时间之内,修炼到了如今的境界,这如何让他不感叹。 事实上旁人所不知的是,罗贤在获得机缘之后,能够顺利突破,与陆玄也不乏关系。 正是因为知道陆玄的修行速度,罗贤才不觉得自家那点收获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也为此躲过了一劫,否则现在还能否与陆玄在此见面,尚且不好说。 当然,这一点就算是罗贤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只是隐约有所察觉。 陆玄自然更不可能知道,他只以为是罗贤客气。 不过三人本有要事商议,也不会在这些小事上面多做交流。 …… 入内坐定,王友直开门见山道:“前番我将事情与陆前辈说了,前辈答应一同商议,只是因为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所以回山去了,如今通过一些渠道,推断出罗兄所得云图,确实能够在千三大劫之上对我们有所助益,为此特意赶来,便是看看是否能够帮到罗兄推演那一卷云图。” “我也觉得或许可以节省一些时间,所以便随陆前辈一同来此了。” 罗贤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换做是有的人,听到是这么一回事,或许会有些得意,毕竟自己掌握着关键的物品。 看罗贤是十分义气的,之所以在得到云图之后,愿意和王友直以及陆玄分享,除了想要集众人之力合计之外,也不乏义气之心,希冀能够帮到自己的朋友。 须知道,这云图也是他能够在这段时间得以突破的原因之一,放在常人身上,即便是愿意分享,多少也会有些犹豫,可罗贤就并非如此。 而且听了王友直的这一番话后,更是一拍大腿,道:“正该如此,陆道兄玄门正宗,或许修行念头不如我等,但却能接触许多我们不曾接触的事情,说不得便能够给出一些意见。此前是我沉浸在那云图之中,有些魔怔了,倒忘了这事儿。” “陆道兄,王兄,请随我来,我带你们去看那云图。” 罗贤直接起身。 二人见此,相觑一眼,倒没想到罗贤如此直接,不过也不好多说什么,当下随着罗贤一同往内里走去。 不多时,来到了一处比较奇特的地方。 也不见什么宫观殿宇,是一个空旷的空间,整个空间包裹在一阵迷蒙的星光之中。 空间中央,一道道仿佛丝带的又好似河流的水带,在其中流动的,循环往复。 水带所穿过的地方,若隐若现的沉浮着一块块缩小的大陆,青山、土地、白云,应有尽有。 仔细说来,这空间之中的景象,就仿佛一个笼罩在星空圆球之中的缩小天地影像。 这让陆玄见了有些惊讶,他依稀能够看出,这一幅天地影像,有些眼熟,其中还能看到和九江相似的地界。 可是却也不完全一样,大体的形状上差别还是很大,只是细处有些地方比较相像。 念头一转,陆玄忽有所悟,道:“罗兄,莫非此地便是那一幅云图演化而成?” 虽然看不到什么法物存在的痕迹,眼前的空间也更像是罗贤坛域衍化而成,但陆玄还是察觉到了不对。 罗贤闻言,笑道:“正是如此,这一方空间,便是那云图所化,上合星辰,下应十方地界。道兄且看。” 罗贤说着,抬手不知使了个什么法诀,往上方一指,三人周遭环境,顿生变化。 三百三十八、云图 眼见先是那缩小的天地开始扭转,化为一道道符文,随即周遭星辰迷雾,也渐渐被那些符文所吸引了过来,最后形成了一卷混沌色彩的图画,图画上面,玄秘云纹为基础图构,衍化出山川草木,星辰河流的形状。 看上去与法器不同,给陆玄的感觉,与坎离玉圭倒是有些相似。 仿佛天地生成之物,而非修士祭炼而得。 只看到这里,陆玄就知道这一卷云图来历不俗了。 坎离玉圭的形成,其根本还是内中先天坎离二气,而除了天地铭文和坎离二气之外,并没有更为玄奇的用处。也就意味着,坎离玉圭只是天地之力的汇聚,所以造化而得,是灵物,而非法器。 但这一卷云图却不同,它虽然看上去像是一件浑然天成的灵物。可不管是其上山川草木,星辰河流的运行,还是能够演化为一方小天地的玄通,都存在禁法之类的修士手段痕迹,哪怕看上去极为自然,但显然不是天地自然造化而成的。 而在陆玄的见识之中,也没有见过哪一件法器,像这云图一般,炼制得如此自然。 这也就意味着,制作出这一卷云图的人物,远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存在。 须知即便是九嶷鼎,哪怕说着能够返后天为先天,本身却还是一件后天法物。而九嶷鼎可是元帝所炼,尚且比不得眼前这一卷云图来得自然天成,由此就可以看出一些问题了。 当然,并不是说这一卷云图就比九嶷鼎来得厉害,只是说云图的存在,更为特殊一些,不像是修士能够炼成的,更像是先天之物。 虽然它本身应该是后天祭炼而成。 并非是陆玄大惊小怪,只是换了是当今哪个稍微有点见识的人看到这一卷云图,都会和陆玄一个表现,甚至或许比陆玄还要吃惊。 “此物经我研究,当是一件神道器物,似先天却又非先天,有些类似神道符诏一般的存在……” 罗贤见二人都盯着云图看,于是便给他们解释自己在云图上的所得来。 这边陆玄一听罗贤的话,忽然有些恍悟,他就说云图的态势有些太过不同寻常,有了罗贤这话,他当即了然过来,这不正是和神道符诏之类的存在一样的存在么? 只是神道符诏之流,通常只是一地山水的显化,并不像这一卷云图一般,囊括了一方天地而已。 不过细细推算,这一卷云图,岂不等于是真个天地的神道符诏? 如此一想,陆玄心中一惊。 果然,就听罗贤道:“此物在我看来,当就是神道符诏一般的物件,只是并非今时神道,而是太古神道。” “道经有云,天地初开,神与道同。对于此语,我本有些不解,因为如今天地间神祇虽然存在不少,但与旁门左道的势力相比,都多有步入,何况与道相同?但见了此图,却有几分想法,依我看来,太古年间的天地,或许是神祇治理的,所以才会有这么一卷包含天地的神道云图。” “随后我又想到,既然上古到如今,都有王朝的存在,那么太古年间神祇治理天地,是不是也存在王朝一般的架构?如果真的存在,那将会是怎样的一股力量?” 罗贤说着,目光有些火热,他有些激动的说道:“神祇本就是天地的一种显化,虽然假托了香火之力,但治理的也是一方水土,如果存在一个这样的神道王朝,几乎就等于整个天地都被这个王朝所牢牢把控。如果能够拥有这样的力量,千三大劫是否也能够借助这样的力量渡过?” “即便是不能如同太古一般,建立一个神道王朝,但如果勾连一方地域,借助多方神祇和天地之力,那也会是一股让人不能够忽视的力量,在千三大劫到来之际,想来也能够增添几分渡过的可能。” 说到这里,罗贤才停了下来,一时似乎还未能平静。 而陆玄和王友直在一旁听了,扫了一眼云图,随后面面相觑,也不得不承认罗贤的话确实有些道理。 所谓的大劫,对于修士的考验,大部分还是通过实力的增强就能够渡过的,否则峨眉五仙也不至于去烈火岛炼宝,各派更不会在这百十年间尽力收取天资高绝的门人弟子。 之所以做这些,为的还是增强实力,好渡过大劫。 而罗贤口中所说的一个个猜想,别的暂且不说,确实是一个增强己方实力的方向。 而且只要破解了这一卷云图的本源,想来就能够真正的有基础去做这件事情。 这对于大部分面对大劫来临,却尚且没有半点抵抗方法的修士而言,已经是十分难得的方向了。 “罗兄说的不差,只是罗兄是否已经从这一卷云图之上,参悟出了太古神道的法门?” 陆玄问了个关键问题。 罗贤果然苦笑摇头,道:“略有所得,但并未完全破解,我这一身修为突破,便是因为破解了云图上的神道符文,加入了自身修持之中,不过太古符文,太过晦涩,依我见识,只能借助神道力量去慢慢打磨,十分耗费心力。” 不过一转头,却又说道:“如今云图在此,或许玄门之中,有相关的信息或者法门,能够破解其中的符文,道兄不妨试着研究研究,如果能够成功,会省却许多的时间。” 陆玄来此,本就是为了此事。 而且根据洞真镜中所得,陆玄可以认为,罗贤的推断应该是比较靠谱的,况且对于神道,罗贤这个神祇显然理解很深,而且也参悟除了一些符文含义,还因为这些符文突破了境界。 由此可见,云图极大的可能便是太古神道器物,在此条件下,罗贤的种种推断自然也就有了依据。 “我虽有几分见识,对于神道相关,了解却不多,在修行之中,也未曾有过多少接触,不知能不能帮到忙。” 陆玄一叹,却是想起了一桩旧物来,如今百字碑不见了,也不知要是百字碑尚在,能够破解这一卷云图的符文。 他有些怀念。 三百三十九、人 “成与不成,道兄不妨看过再说,正好我这几日也是陷入了一定的困境,便是道兄不能看出多少,集思广益,或许也能添上几分线索。” 罗贤笑道。 陆玄自然明白这道理,遂也不就此多说,三人便在坛域之中钻研起了那一卷云图来,看是否能有新的突破。 …… 而就在陆玄因洞真镜指引,回到浔阳,与罗贤和王友直钻研那一卷太古云图,希冀破解其中奥秘,达成未来目的的时候。已经有人因为他在武当立阵的事情开展了些许的行动。 “那玄武七宿现世所在,似与你修行颇有牵扯,你回山也久,如今也算玄光大成,不妨下山一遭,去探探机缘,或许能有所得。” 黄山翠微峰。 黄山有名的仙真修行孤竹真人,召来自家弟子,一番吩咐。 如是陆玄在此,当能回忆起来,孤竹真人的弟子,正是昔年相赠山魈,后又因法明和尚之事分道而走的炼气士余崖。 四十多年过去,余崖模样变化不大,但气息却有了极大的改变。 不说一身功行自元胎得入玄光,且已大成,只看神态气象,也不似昔年那般天真了。看上去这四十多年,并没有白白渡过。 “玄武七宿?师尊所说的是前些时日西边的动荡之所?” 余崖讶然。 他有几分不解,不知那地方与自己能有什么牵扯,自从四十年前九嶷山之事后,他在外又闯荡了一些年头,后来带着玉真回黄山闭关,如今玄光大成,还希冀能得几分缘法,突破餐霞之境。 实在没想过这种在师父口中影响千三大劫的变故,居然还有自己的因果在。 “不错,具体为师也难得知,是机缘还是祸事,还得看你自己,你如今陷入瓶颈,这算是个机会,愿否下山,也只在你自己。” 听得自家师父这般言语,余崖略作思索,还是道:“大劫不远,弟子如今修为,若真有劫难来临,只怕当不得什么事,既有如此机缘,倒也不妨走上一遭。” 孤竹真人微微颔首。 他是比较支持自家弟子下山去的,他虽然也算是玄门高修,但与峨眉五仙等真正果位有成的同道还是差了不少,此外他这一脉虽然算是玄门正宗,黄山之上,玄门同道亦是不止他这一脉,但黄山却并非如同峨眉一般是玄门大宗。真要比照,仅仅就是一座灵山之上的各家道观罢了。 有几分联系,若是遇上外敌,能够互帮互助,但却并非一个真正的整体。 也即是说真正的劫难来时,只怕很难共同面对,这样的轻视之下,既知千三大劫将至,哪怕修为已入仙真,难免也是有几分忧虑的,自身倒还好说,门下弟子未免挂碍。 他门下有二徒,大徒弟好说些,如今已成元神,只是因为突破元神之时遭了魔劫,如今尚在坐关,日后调养得成,炼就元婴的机会还是很大的,而一旦炼成元婴,大劫之中,保住性命真灵的机会就大了很多。 可身为二弟子的余崖,如今不过玄光达成,距离炼就元婴,还不知多少年头的功夫要走。 如何能不担心几分? 也亏得阴阳相生,大劫来临,同样也代表着大机缘。而在孤竹真人看来,此番玄武七宿之事,对于自家徒弟而言,就蕴藏着大机缘的可能。否则换做别的事情,即便有帮助余崖突破的可能,他多半也不会让徒弟下山去。 当然,太过明白的话他却也不会说,免得种下太大期望,反而让自家弟子陷入迷途,如此与他并非什么好事。 余崖多少能体会到师父的心思,不过深处并不是太过明白,况且他本身对于机缘之事,秉持的更多是可有可无的念头。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在他这数十年修行以来,实在极少遇到什么修行的机缘,若是真有什么机缘,也不至于在拥有玄门传承的情况下,闯荡这么些年,也就勉强成一个玄光。 这倒也罢了,修为之事,不可强求,拘于此境百十年的也不是没有,更甚者一生不得突破也不是少数。 可在法器之上,他也没有什么收获,飞剑都不说了,就是寻常的一些法器,乃是祭炼法器的灵材,他都极少有什么收获。倒是阴魂鬼怪之流,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山魈玉真的缘故,遇到不少,也不知这能不能算作是机缘。 在如此情况之下,要让余崖对机缘二字有什么太大的感觉,显然是不可能的,甚至有时候他还会认为,要是自家不是玄门正宗,传承不差,而只是个旁门散修,兴许玄光境界都不会有。如此心态,对机缘难有期盼,也就没什么好见怪的了。 他的这一点心态,孤竹真人看在眼中,也点拨过几句,不过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你自去吧,如今山下不比以前安定,因那玄武七宿之事,或许销声许久的魔教又会再次弄出些事情来,上回九嶷山之事,便是因北方魔教之人而起,彼辈或许修为并不如何,但手段诡秘,阴谋算计,不可怠慢,若是遇到,能不与之交锋便不与之交锋,为修行计,这并非什么可耻的事情。” 孤竹真人比较开明。 或者说对于散人一般的玄门修士,很多时候行事和旁门左道也没多大差别,在没有宗门需要维护的情况下,对于正邪并非看得那么重要。 事实上若非玄门与魔教因为心法和修行道路的缘故,存在根本上的对立,孤竹真人甚至都不会有这一番话。 “弟子省得,师尊保重!” 余崖当即离开了自家师父的洞府,转而回到了风露洞。 洞中除他自己之外,还有一人,便是山魈玉真。 相伴这数十年,二人之间也生出了几分感情,虽因师父缘故,余崖与玉真之间的相处,更多时候都是主仆关系,但某些时候,却也会变化几分。 “老爷,真人唤你过去,可是有什么吩咐?” 余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吩咐,只是师父说我或许有一桩缘法在山下,教我去探探,或能得几分机缘。” “唉,机缘……” 玉真娇媚面上闪过一丝怅意。 余崖见她如此,也不禁上前一步,说道:“这些年倒是辛苦你了,随我这么些年,却一无所得。听闻陆前辈拜入哀牢山,二十年前,便已经得缘步入餐霞,机缘不知多少,当年你若不曾随我,而是跟在陆前辈身边,说不得现在已是得了几分功果,不至于像现在这般,依旧原地踏步。” 这话并不是虚言,余崖虽说是玄门正宗出身,师父孤竹真人更是玄门高修,仙真人物,可并不代表余崖便有多少传承多少法器了。 他如今用的,还是当年孤竹真人赐下的一套飞针,由此可见,手中多么拮据。 加上师门传承不可能传授给玉真,而这些年又没有得到什么机缘,一来二去,除了托庇玄门,少了被人斩妖除魔的危险之外,玉真还真就算不上有什么收获。 放在以前倒也罢了,这些年二人感情愈发深厚,玉真做事又十分尽心尽力,有时候余崖对她还是比较歉疚的。 玉真摇了摇头,对于自己和余崖的福缘,她确实有时候也难免感慨,不过并没有埋怨的意思。 余崖待她不错,这些年更是没少想过帮她寻找一些能够修行到更深境界的法门。 只是天意如此,她又怎么能怪余崖。 再者,玉真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本就不过是一只山魈成精罢了,若非后来遇到陆玄,又被陆玄送给了余崖,这会儿还不知道是在那个山野里晃荡呢,兴许被人斩妖除魔随手杀了也不一定。 能够让余崖这个玄门弟子如此照拂,已经是上辈子积的福气了。 “老爷对妾身已经足够好了。说来老爷运道不好,兴许还是妾身早些年和那几个哥哥作孽做多了,才拖累了老爷也说不定。” 玉真叹道。 余崖只得忙做安抚。 “且不说这些了,以师父道行,既然说有我的机缘,那必然是有的,你我收拾收拾,且下山去,探探情况,若是此番能有些收获,说不得你的修行法门也能有几分希望。” 玉真点了点头,倒没有再说。 …… 与此同时,身处龟山灵蛇洞的二僧,因临近武当,又因白衣教消息,知晓陆玄修行之所。那日也见得了武当山上玄七宿生发景象。 二僧修为说不得如何厉害,但心思聪慧,韦驮和尚更是大智若愚,之见这变化,就知道武当山上只怕会生出一些事情来。 念及陆玄可能会遇到一些麻烦,未免便想前去帮忙。 正在这时,让韦驮出乎预料的是,他那师弟广休,竟然正好来了龟山。 韦驮和了尘都有些惊讶,他们对于广休和尚都十分了解,知道除非特殊情况,几乎都不会离开清泉寺,除了守护两口宝泉之外,也有一些特殊的原因,但没想到今日居然来到了灵蛇洞。 “师弟,今日怎么得闲,来我这灵蛇洞做客?” 韦驮诧异道。 广休却慈和笑道:“师兄当能明白我之来意,那玄武七宿显露之所,并非寻常。师兄与白衣教相熟,紫贞山离那地方距离不远,不知对那地方可有什么了解么?” 韦驮确实猜到了这个。 甚至听到了这话,他还明白,也就是自家这位师弟不清楚那地方是陆玄修行之所,否则这会儿只怕已经朝着目的地去了,而非特意来到龟山问话。 对于广休,韦驮再了解不过,就算不明白说清楚,对方也会想法子弄明白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于是道:“我与了尘正有意前往,那地界乃是陆道友修行之所,想来其中变故还与他有关,那日玄武七宿现世,声势不小,或许会有麻烦。我二人正想过去看看情况,开有没有能搭手的地方。” 广休闻言,若有所思。 他确实不知道玄武七宿出现的地方,是陆玄的修行之所。清泉寺传承是有几分特殊,但他也不过是类比道门餐霞的修为罢了,没有那个本事什么事情都了解,只是在一些大方向上,能够得到一些指引罢了,这回也正是因为得了指引,知晓玄武七宿牵扯不小,或与大劫有关,这才来寻韦驮探问,不想竟得了这么一个消息,心中顿时生出不少的想法来。 “我随你们走一遭吧,我这一身修为虽然寻常,好歹也能出几分力气。” 广休笑道。 韦驮见他如此,微微摇头,也没多说什么,知道自家这位师弟只怕还有算计,但也明白并不是他不同意广休就不会自己去了的,与其那样,倒不如随自己一道,免得做了什么事情,反替陆玄惹去麻烦。 而通常情况下,韦驮认为,自家这师弟能招惹的麻烦,都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那玄武七宿现世,千里可见,声势浩大,明显不凡,又在天下中央,本就是一件不小的麻烦了。毕竟不知多少修士见了那一幕,会以为是元帝陵出世一般,蕴藏大机缘。 要是自己这极少出门的师弟,又添一把火,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至少在有心为陆玄着想的韦驮看来,是如此。 “虽不知师弟有什么念头,但陆道友与我相善,品行更是难得,还是希望师弟少些心思才好。” 韦驮道。 了尘在一旁听了,心下有些无奈,眼前这二人明明是师兄弟,弄得却好似忽有防备的对手一般,他理解归理解,心中却也不得不叹气。 在他看来,佛门中人,还是都像韦驮一般,为人简单点好。 回转话头,韦驮与了尘本就存了去武当的心思,如今广休既来,也是一般目的,干脆直接启程,往武当山的方向而去。 了尘修为算不上有什么进步,韦驮也不善飞遁,既然广休要同行,韦驮干脆让他这位师弟出出力气。 广休也没什么怨言,反而十分欣然,有的时候,正是这样的态度,教人看了有些莫测。 不说个人心思,却说三僧在到达武当之前,半道过紫贞山,还去了白衣教总坛一趟…… 三百四十、神都 “果然另有乾坤!” 彭水,罗贤坛域之内,陆玄三人面面相觑,都能看出各自脸上的喜悦。 不过喜悦的同时,各自心底也还有几分惊讶,因为有些事情他们之前并没有预料道。 一如陆玄之前所言,他对于神道的了解还是少的,说到底就是有认识罗贤这个神道好友,曾经又研究过浔阳河神的符诏。 至于最开始遇到过的五通神,那属于是邪神妖魔的路数,与正统神道还是有不小偏差的。更算不上什么体系知识,破解云图自然也用不上。 那么为什么陆玄加入之后,就成功破解出了云图的内蕴呢。 只因为破解云图之时,用到的不少信息,都是玄门正宗传承之中的信息,其中一些内容,还暗合《太上广法妙经》的玄奥知识。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三人在将云图破解之后,心中才会留有惊讶的情绪。 明明神道法器,却与道门炼法扯上了关系,尤其还是玄门正宗传承,如何不让人惊讶? 当然,很快三人就得到了解释。 …… “原来如此,难怪须得有玄门心法,才能破解其中奥秘,难怪,难怪啊!” 从随着破解之后,已经改变了形态的云图之上,得到了足够的信息,罗贤一声长叹,似有几分释然,又似有几分向往,隐隐还带着几分怅然。 面色十分之复杂。 一旁的王友直看了,也差不离多少,只能说稍微比罗贤好些。 相对而言,陆玄就没那么多感触了,不过同样能够理解二人为何如此。 只因这一卷云图,在被三人破解之后,便化为了一方雕篆了山川草木,星辰河流的印玺,此玺古拙,十分简单,不细看就像是一块玉转,也没有什么神异。 但作为破解者的三人,都在云图转变的过程之中,得到了许许多多的信息。 比如这玉玺的来历、用处,以及象征。 这一方玉玺,确实是一方太古神道法器,但说全属于神道,也不尽然,其中还有玄门手段,或者说源自道祖的一种本源禁制。 太古年间,神灵管理天地,天地渐生万灵,那时的人并非指的人族,而是天地之间的后天生灵,随着万灵的繁衍,天地渐渐走向了人神共治的道路。 而随着生灵渐多,总有扰乱天地的一些强大生灵,世界渐渐走向混乱。 遂有道祖派遣而来的一位名叫‘玄都’的神人,持神都印降世,聚神祇之力,创建神庭,并扶持了天帝,统领万千神祇和强大生灵。 神都印,在‘玄都’的推动下,聚集了万千神祇和强大生灵的力量,为了将这种力量融为一体,‘玄都’借助道祖所传的法门,将诸神之力炼入神都印中,此后神都印便有了敕封以及镇压神祇的力量。 为了让一些追求自由的强大生灵不至于影响到整个世界的运转,‘玄都’还借助神都印的力量,帮助这些生灵开辟出了所谓的洞天福地。与神祇治理天地相辅相成。才平复了混乱的可能。 ‘玄都’在此之后将神都印留给了天帝,以帮助天帝掌管整个世界。 但是随着世事的变迁,神庭没落,尤其玄门兴盛之后,神道不复,人道渐兴,转而有了人道王朝的出现。 具体神庭后续如何,陆玄三人不知道,神都印上也没有具体的信息,毕竟是太古年间传下,除了本身的能为尚在,有的信息,也只是自诞生之初到埋藏岁月之后的一些破碎记忆而已了。 如是陆玄三人有大神通,或许能够追根溯源,但显然他们做不到那等程度。 比较一下,神都印的来路比之九嶷鼎还厉害一些,九嶷鼎还只是元帝自己的法器,只能说是一件仙府奇珍,到底还是私人所有,即便如此,陆玄尚且都没有那个炼化的本事。而神都印的存在,却几乎代表了整个神庭,融汇了万千神祇的力量,天帝都只是掌管,由此可知,要想掌控神都印,一般人显然是做不到的。 当然,根据三人所得的消息,此印要说厉害也厉害,但要是对于正常修士而言,却也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此物最大的功用,便是敕封神祇、镇压神祇、创建神道势力,以及帮助修士开辟洞天福地。 敕封神祇,于凡人来说,乃是难得的玄通,毕竟正常情况下,凡人的魂魄和肉身根本无法承受神道之力,自然无法成为神祇,一般像罗贤这样的人,能够成为神祇,也都是有一番特殊遭遇的。多数后来的神祇,其实都是各种妖类随着时日的演变而形成的。 从这一方面看,似乎神都印妙用无穷,但对于修士来说,不能帮助自己成就仙途,都是无用的。 修仙之辈,追求的都是逍遥自在,神道受限太大,还不如旁门左道,旁门中人,只要修行有成,即便无法飞升天阙,也可以选择解化投胎,又再来过的机会。 神祇职责太重,受限于天地方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并不是什么好差事。 而想要掌控神都印的情况下,借助神祇为自己谋私利,更可能面临因果还报的风险,得不偿失。 总而言之,玄门讲承负,佛门究因果,神都印这种法物,便是修士眼中因果承负最重的东西,是个有追求的修行者,都不会贪图这点功用。 至于镇压神祇,还是那句话,因果太重,除非愿意身入神道,开辟神道未来,否则真没必要。 唯一对修士有用的,便是开辟洞天福地了,可惜修为不到家,用不了不说,即便修为境界足够了,也还需要一个同样厉害的神祇,执掌神都印相助,才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然而真到了那个境界,以玄门多年的传承,开辟洞天福地并非是自己不能做到的事情,只是麻烦会很大而已,想比之下,神都印的功能,有些鸡肋了。 当然,对于正统修士而言没有太大吸引力,对于神祇和一些歪门邪道的修士,乃至于魔门,此物还是十分有吸引力的。 为何如此,不必多言也能想到。 而罗贤和王友直之所以有如此复杂的情绪,无外乎就是对太古神庭的畅想,以及现在神祇处境的一种感叹,一时想法不少罢了。 毕竟二人都是神祇,而这千百年来,神祇的处境实在也有些尴尬。相比之下。既没有玄门自由、手段厉害。也没有旁门左道路子多广,虽然拥有超凡之力,但对于凡人香火颇有几分依靠,而且责任还不能少。 此外,神道传承衰弱,许多神祇哪怕百十年积累,手段也就最基础的神力运用,谈不上什么体系性。 如此境地,已经可以说身为如今这个时代神道上层人员的罗贤,和曾经的王友直来说,生出许多感慨,也是十分自然的事情。 …… 陆玄除了能够明白二人心中一些想法的同时,自己也有不少的想法。 他琢磨的是这神都印能够帮到自己什么。 很快,念头转动之间,已经有了不少的想法。 好处是很多的,隐性的一些风险也不少。 不过就陆玄个人而言,还是认为神都印的出世对于自己的好处大于坏处。 别的不说,此物明显是会交给罗贤掌控的,身为同盟,自然也算增添了助力。 此外联想洞真镜的指引,陆玄有理由认为,这东西除了能够强大罗贤的力量,增强陆玄能够借助到的盟友之力外,应该对于武当开府还是有着其他帮助的,只是一时半会儿自己这边还没有发现。 …… “此物确实是神道法器,也只有神祇持有才能尽其用。其功其用,更与罗兄猜测不差多少,合该是罗兄的机缘。” 陆玄笑道。 “若非陆道兄,只怕我再钻研多长时日都难尽窥其面貌。” 罗贤闻言,回过神来,摇头一叹。 倒也没有说什么相让的客气话,这玩意儿也只有他掌控用处才比较大,罗贤并非那般矫情的人。 “多的且不说,此物若是能尽其用,说是能在千三大劫来前拥有渡劫之力,并非不可能啊。” 王友直说道。 他这会儿才从神都印的来历中回过神来,说来心中复杂情绪比之罗贤还要深刻几分。 他前世转世托生,除了某些原因之外,不乏觉得神道实在没什么前途的念头,不然后来也不至于让夫人玉镜也来个转世,求个自由。 如今倒不能说是后悔,但遗憾是有几分的,若是早些年得见这神都印,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神祇之力,或许他不会做出现在这样的选择。 当然,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他脾性还是比较干脆的,这会儿也没有什么懊恼情绪。 “开辟神道王朝,如今怕是不可能了,不说玄门,便是魔教与一应旁门左道,都不会允许神道如此崛起,还需得琢磨出个新的路子来才好。” 罗贤摇摇头道。 陆玄闻言,若有所思,随后点了点:“或许可以与人道王朝相合,如今许多神祇,都是得了王朝敕封,才渐渐积累香火神力,从某些层面来说,人道王朝也继承了太古神庭的一些职能,只是现在人类对于神祇的力量并没有过多的看重罢了,可即便如此,人族之中,哪怕帝王也少不了对神祇的供奉。” “而修行之辈,对于人道王朝如何,通常也不会如何插手。神道依附人道,既能够避免来自多方修行势力的打压,也能够得到发展,不失为一条路子,唯一欠缺的,就是神庭几乎无法恢复太古气象了。” “当然,具体如何,还需过后商议。” 陆玄这想法一提出,罗贤与王友直相觑一眼,都觉颇有道理。 他们倒也没有太大的野心,主要的想法还是获得一定的力量,渡过未来的千三大劫,除此之外,罗贤还想神道能有个出路,而王友直则想着自己和夫人也能有个依托。 如此情况之下,只需神道体系得到完善,拥有一定的势力,也就足够了,并不需要和现在的修士争夺天地的统治权。 “前辈所言有理,若是天下太平,说来还有些不太好办,但如今情况,天下大乱,不少争龙之辈,正好可以合作。” 王友直觉得十分可行。 罗贤也道:“古时便有所谓扶龙庭之说,闻云鼎山便有一脉,借扶龙庭的说法,来插手王朝之事,更将宗派与人道王朝联系到一起去。不过未曾亲见,如今更是销声匿迹。不过我等可以借神道合人道,也寻个如同类似的托词,以神道影响人道,借此来做文章。” “神道所辖,本就是一地万物生灵,对于人族也有一些联系,神道与人道王朝相合,并非没有根源。” 王友直这边还在琢磨。陆玄这却有些惊讶,他这会儿却是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传说来。 前世某些传说之中,神道与人道王朝的关系,与罗贤这会儿提出的隐隐有几分相似。 甚至陆玄还产生了一些联想。 如今的神道不全,但要想模仿太古神庭的样式融入人道王朝之中,哪怕在乱世之时能够暂时融合,但一旦天下一统,只怕少不了还要出现问题,除非神祇所管辖的人道事物与人道王朝相辅相成。 既然如此,陆玄第一时间想到了前世的城隍阴司体系,是否也可以借鉴? 念头一转,陆玄并没有急着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如今对神都印的研究还没有太深入,罗贤和王友直也只是因为神都印现世,一时有些激动,各人尚且想法还不是很清楚,这会儿并非提出意见的时候。 罗贤二人想法不少,还就神都印的一些能为以人道王朝的模式,分析出了一些路子。 正在陆玄准备劝二人先仔细仔细研究一番神都印,打下基础之后,再提出自家意见的时候,也不知罗贤触发了神都印上的哪一点玄机,倏忽间,印玺之上,点点星芒自印玺之中漂浮而出,点点相连,形成了一副地图。 三人仔细分辨,不少地方正是和如今的天下轮廓相当。 似乎是在化为印玺之后,神都印本身也生出了某些变化。 “有几处,好像是上清、峨眉、云鼎等宗所在的山门。” 罗贤道。 这话一出,三人心下一惊,俱是想到了一个可能。 三百四十一、来访 这些可都是当世大宗,几乎都立身于洞天福地之中,怎能让人不多想? 三人再看其余星点,勉强还能认出几个地方来。 “这是陆前辈的武当山!” 王友直指着星图上的某点惊道。 陆玄转头看去,果然能够依稀借着星图山河轨迹,以及脑海之中的天下地图对比,得出这地方的所在。 确实是自家武当山。 “这些星点,当就是太古时候,神人开辟的洞天福地所在了。” 罗贤沉吟道。 陆玄与王友直也是一般的想法。 这可是一桩天大的机缘,某种意义上来说,比起神都印本身于神道之上的功用还要来的珍贵。 天下万方,洞天福地之所不知凡几,虽说多数灵秀山川,福地之所,已经被峨眉、上清等大宗大派占去,甚至也不乏旁门高人,玄门仙修占做自家洞府的地方。可天下仙真几多?宗门几许?总不是所有地方都能够占去的。 就好比陆玄所得灵池福地,立身武当山,就不曾有人占去。 从这方面看,不需要如何细究,就知道这其中蕴藏着多大的好处。 别的不说,只说陆玄在灵池福地得到坎离玉圭的事情,这些洞天福地,凡是没有被人占据的,千年万年积累下来,不知蕴藏着多少的宝物。这些宝物,对于修士积累法力,增强护道之力,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东西。 而且还不说这些类似遗迹的洞天福地,是否有着前人传承,但凡有一处能够发现,就是天大机缘。 如此看来,这信息能够带来的好处,比神都印本身的价值都高了。 饶是陆玄三人都算见过大场面的人,这会儿心中也有些不太平静。 这也不怪他们,但凡是个修士,任谁得知如此信息,难免都会心生起伏。 “我想我们需要好好商议一番了。” 陆玄如是道。 对于如此紧要的事情,罗贤二人也表示了赞同。 …… “近日若无甚要紧事,轻易莫要离开山门。” 得到师祖传下的这个消息,贾静夫妇有些心神不定,贾静是聪明人,连师祖都这么明白说了,显然不是什么小事,他到不担心自己,只是有些担心广华县的亲人们,尤其是祖母。 可有了严白凤的吩咐,他也不敢胡来。心中不明白到底是个什么缘由,又不好去严白凤哪里求询。 “夫君,不妨去寻周护法问问。” 林柔道。 听得夫人这话,贾静点了点头。 只得去寻周黄虎。 至于为什么不寻老黄,只因为老黄突破时日不长,又得了陆玄赐下太白精金,如今尚在闭关。 “周护法,可得闲么?” 贾静来寻周黄虎。 黄虎儿虽然得了陆玄一番教训,仍旧摆脱不了懒散脾性,除了祭炼落魄钟的功夫不曾落下,多数时候都是在灵池福地里头闲逛,十分自在。 “静少爷有什么事情吩咐?” 得见贾静来访,周黄虎提起了几分精神,化作人身,行了一礼。 他虽懒散,但却是个明白事理的,贾静身为陆玄大弟子,哪怕互相之间并非多么熟悉,却也不会怠慢了去。 贾静将来意表明,道:“祖师吩咐想必护法也听得了,护法可知近来外头有什么危险事情?连祖师都传出如此嘱咐来。” “祖师来此,是特地来坐镇灵池福地的,莫非静少爷不知么?” 周黄虎诧异道。 他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具体的麻烦事发生,但也打陆玄那里听过一耳吩咐,知晓严白凤到此是为了坐镇武当山,只听这个,以周黄虎的脑子,也不难想到麻烦与陆玄之前立阵有关系。 贾静还真就不知道,他只以为严白凤这个师祖,是来看望自家师父的,哪里有想那么多。 贾静有些恍然,随即又想到了一些事情,不由道:“此事师父未曾提及,我倒是不知,不过不晓得此事是否会影响到山下?护法也知,我一家亲眷俱是在山下广华县城之中,若是武当山会引起什么乱事,说不好会波及。” 周黄虎这才明白贾静的来意,恍然道:“这确实是个问题。” “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心,有祖师在此坐镇,不会有人在广华县闹事的,即便是有些不开眼的旁门左道,先前老爷已经吩咐过我联系白衣教的人,派遣些许教众,把这武当周遭也纳入白衣教管辖之中,不会有太大事情发生。” “若是少爷不放心,老周我也可以下山去那广华县坐镇,正好闲来无事,只当换个地方待待。” 周黄虎倒是尽心的很。 贾静一听这个,有些惭愧,他又怎好真个劳烦周黄虎去看护自家,况且难说还有什么危险呢。 “如此倒是不必了,有护法此言,我也能放心……” 贾静正要再说些什么,忽见周黄虎不大对,似是发现了什么似的。 “嘿嘿,有客人来了,少爷慢待,老周我先去看看。” 老黄闭关,这福地泰半杂事自然就放在了周黄虎的身上,这迎来送往的,那些个童子下仆无有法力,来去不得,也只有他来接手了。 贾静倒是好奇这会儿有什么人上门拜访,毕竟之前才得了严白凤嘱咐,说是这段时日尽量莫要外出,如今就来了客人,难免也多想了些。 莫非是来寻麻烦的? 想到这里,贾静忙追着周黄虎而去。 只出了福地入口,就见外头灵池旁,站了三僧一士子。 得见他与周黄虎出来,四人也是微怔,随即见那书生拜道:“周兄,久违了。” 只听这话,显然认得周黄虎。 贾静转头一看,周黄虎似也有几分高兴,上前迎道:“原来是苏兄弟,怎么得闲来武当山?这三位长老又是?” 书生正是苏游,至于三名僧人的身份,不言而明,正是韦驮三人。只是周黄虎和贾静都不曾见过罢了。 “三位法师都是陆前辈的朋友,前些时日得见武当山变故,心中挂念,特来拜访陆前辈。” 变故? 周黄虎脑子一转,想想方才贾静才来问询的事情,当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于是道:“我家老爷如今外出了,如今乃是祖师严真人在山门之中。有客来访,本该禀过祖师。不过老爷去前也有过吩咐,倒不需如此麻烦,诸位请随我来。” 陆玄离去之前,有过吩咐,或者说严白凤此来,对陆玄有过吩咐,福地种种事物,她老人家并不多管,只负责解决一些陆玄没法子解决的麻烦,所以熟人拜访这样的事情,自然也不必劳烦她老人家回应。 …… “贾静见过诸位法师,见过苏道友。” 一番叙话,众人互通关系,一时融洽。 “前些时日,武当山上玄武七宿现世,光耀千百里,声势莫大,却不知是何缘故?” 广休和尚忽然问道。 韦驮见此,微微皱眉,不过也并未多说什么,他早知这位师弟来意不简单,这一幕也早就想到,只是多少还有些无奈。 周黄虎与贾静自然不知其中关系,只道是陆玄的朋友,更何况还有苏游相随,也不曾多想,于是周黄虎道:“前些时日,正是老爷布置护山法阵之时,想来是引动了什么关窍,才有那等变故。麻烦或许会有些,不过正如此前所说,祖师严真人知晓此事,特地来武当坐镇,便是引来些敌人,想也无虞。” “诸位且看天上。” 周黄虎说着,指了指灵池福地的上空。 众人闻言,当即抬头往天上看去,这一看,顿时就发现了不寻常之处。 先前他们倒也未曾多想,因不曾见识过福地洞天景象,只以为这福地之中,本该就是这般模样,如今一看,才发现端倪。 只看那星空模样,星辰轨迹,可不正是前端时日所见的玄武七宿星图么? “这是?” 了尘这会儿也有些惊疑。 “原先这福地之中倒也并非如此模样,之所以有此星空,正是阵法显化。诸位只看这星空图像,便能了悟一二。” 这么一说,四人自然就都明白了,如此改天换地的造化,难怪会有那等异像出现。 “只怕不少人会以为武当是有灵宝出世,来此探查,即便不曾发现什么灵宝,得知此地有福地存在,少不了也会引起一番争端来。” 苏游皱眉道。 事实上他自己都明白,这还是说轻了,这一句话,也之点明了寻常旁门左道之流,或者仗着自家有几分本事的散修之士,才会有如此心思。 更要紧的麻烦,还不止于此。 苏游如今也不是以前的那个书生了,经营白衣教这么些年,多少见识还是有几分的,知道一些宗门对于福地洞天这样的存在如何看重。 有些修行势力,说对于福地洞天的渴求如何严重都不过分。 这种介于虚实之间,布置得当,几乎可以比拟一尊至宝奇珍级别仙府的山门,可遇不可求。 拥有如此一座山门,对于门派传承而言有着莫大的好处。 甚至除此之外,一个福地的现世,不仅仅就这点影响。 也就是峨眉众修,以及罗贤这样的神道中人,对此不甚看重了,导致陆玄本人都不觉得灵池福地有什么了不起。 实在是他接触的人之中,要么对于福地洞天没有什么需求,要么就是仙真高士,玄门大宗弟子,要么便是不知所以然的普通人。 如此情况之下,他自己难免就少了一些敏感。 事实上,直到他得了严白凤的提点,都没有把福地本身就是一件引人瞩目的宝物这个想法放在心中。只以为灵池福地在阵法布下之后,暗合什么天机,对千三大劫有所影响而已。 想法全放在千三大劫之上了,哪里还会把事情往小了琢磨? 在场众人之中,贾静算是比较懵懂的,周黄虎则是心大,对于人间俗世,修士之间的种种阴谋算计也没什么兴趣,所以想的并没有太过深远,加上知晓自家老爷身份背景,根本没有半点担心。 但三僧与苏游就不同了。 他们都是以底层修士的身份在江湖上混迹了多少年头的,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什么千三大劫的事情,而是福地的特殊存在,会引起的贪婪和阴谋算计。 尤其想到魔教中人,在中原四处为祸,要是知道这么一处福地存在,十分适合作为入主中原的驻地,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样的大事。 这和九嶷山那次不同,九嶷山涉及元帝陵,事情闹得太大,其次又是回道人这位旁门高人的洞府所在,不好胡来。 可即便如此,北方魔教之人依旧在回道人以及多派弟子眼皮底下谋夺九嶷鼎,就知道魔教弟子的胆子何其之大。 要说他们得到了消息,确定玄武七宿出现的原因是因为武当山福地现世,搞事情是一定的。 且不说广休,韦驮、了尘以及苏游,都是与陆玄关系渊源的,想到这些麻烦,第一时间自然就从陆玄的角度去考虑这件事情,一时间都有些头疼。 倒不是他们没有想到严白凤坐镇武当山,但从他们的层面,没有真正见识过,也不太好想象严白凤这等层次的人物,究竟有多厉害,即便是当年九嶷山中,烛龙与一干仙真前辈斗法,也不过眨眼功夫,实在难窥全貌。 如此以来,未免就有所担心了。 还是那句话,连回道人和长宁子等人,都没想到过北方魔教的弟子会在眼皮底下闹事,甚至如果没有陆玄他们闯入其中,几位仙真或许都没有发现这件事情。 由此琢磨,也不怪几人忧虑了。 “却不知严真人有何安排,或者陆道兄可曾还说过什么话?” 了尘道。 “祖师只说近期轻易莫要下山去,此外便没有更多吩咐了,至于老爷,更是不曾说什么,只叫我们好生修行。” 周黄虎能够看出几人似乎偶读有些忧虑,他有几分不解,不过也没有多问,只是老实回答了一些问题。 听得这个,几人也不知说些什么是好,他们实在不知道陆玄师徒是有底气应对,还是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麻烦,又或者这对他们而言真的算不得什么大事。 “不知陆道友去了何处?” 问过一句话后,就没有再开口的广休,忽然问道。 三百四十二、体系架构 “这……老爷倒不曾说。” 周黄虎一怔,摇了摇头。 陆玄离开武当之前,并未与他们时说过要去何处。 四人听此,不知说些什么是好,陆玄不在,他们就是想要帮上忙也不知与谁商量,周黄虎和贾静显然是不成的,明显二人都没怎么管事,还有些懵里懵懂。 至于严白凤,前辈仙真,没有过接触,贸然拜会实在也是不妥。 况且这位没有亲自出面,也说明了一些问题了,他们自不好打搅。 “老爷指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回来了,福地之中,住处也不少,诸位若是不介意,不妨在此地等候一段时日。” 周黄虎道。 “不了,陆道友既然不在,我等也不好多待,若是他什么时候回来了,我等来过之事,还请代为告知一声。” 不等其他人开口,韦驮便直接拒绝了。 他倒不是真觉得在灵池福地多待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因为随行的师弟广休,生怕广休在陆玄这里搞出什么事情来,恶了陆玄不说,还得罪了严白凤,是以才有此句。 周黄虎与众人不熟,唯一熟悉的苏游,其实也不曾说过多少话,只是听了吩咐,在高云国有过同袍之谊罢了,既然四人都是此意,他也没有强求,何况他也不是福地主人,不好强自留客。 “好说,若是老爷回来,我会与他说起今日之事的。” 到了这里,不甚熟悉的众人也没有了继续扯下去的话题,更何况看到懵里懵懂的贾静,韦驮和苏游更知道表露什么担心的言辞,反倒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便告辞离去。 期间广休倒是在没少观量福地四周,不过在韦驮的裹挟之下,还是一道离开了。 四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到送走了四人,周黄虎与贾静面面相觑,一时间倒是觉得有些莫名。 当日陆玄布阵,他二人都在福地之中,自然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甚至直到今日韦驮四人来拜访,才是第一次出去。 对于韦驮四人的担心,当然也就不是很能感同身受。 加上二人一个懒散,于人事不甚精通,加上对陆玄和严白凤足够自信。而一个懵懂,接触修行时日不长,回过神来,多少会有些感觉方才的叙话有些突然。 “静少爷不妨回去静修,我先去禀告祖师,等见过祖师之后,再去广华县看看。既然老爷的这几位朋友都来了,说明的确有些小麻烦,也不好全然不管。” 贾静闻言,正要说些什么,周黄虎已自往仙殿去了。 …… “这些洞天福地所在,等探明了有几处不曾被人占去,我等再做行动,倒是不急。关于陆道兄所说的城隍体系,我觉得很值得考虑一番。” 彭水坛域之中,陆玄三人已经就神都印的事情商讨了好几日。 期间确定了一些已知的被人占据的福地洞天所在,剩下大约还有十来处不能确定是否有修士存在的地界。 当然,这十几处显然不可能全都是无主之地,还需要仔细探寻过消息之后,才能确定。 洞天福地虽然珍贵,但并不会逃走,所以三人虽然知道其中蕴藏着莫大的好处,但也并不急于从中下手。 而当几人心绪从澎湃中沉淀下来之后,便又把心思放在了神都印神道相关的事情之上。 陆玄就此提出了城隍体系的说法。 对于陆玄提出的这个体系,罗贤和王友直都感到比较的新奇,过往的岁月之中,并没有存在过这样的神道体系。 倒也不是因为这个世界的人不知道创新,只是一个神道早年并非依靠人族存在的,哪怕不少依托于香火之力诞生,但就算妖魔蛮族,也同样能够贡献出香火之力,香火是万灵所有,并非人族自身的特殊力量。 再加上这个世界并没有阴司,人死后有没有那个本质能够承受神道力量的洗练,以至于没有一个专门以阴魂经营香火的体系出现。 所以当陆玄将城隍这个体系说出来之后,罗贤和王友直这两个当了几百年神祇的人听了,自然就觉得十分的惊讶了。 而且他们经过一番探讨之后,发现这个体系十分自洽,也很有可行之处。 一来,有了神都印,凡人封神并非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经过仔细的研究之后,还能多出很多的操作空间。 其次,这个体系不会与人间王朝的统治者发生直接的冲突,毕竟一个管理死后的人,一个管理活着的人,就算是没有神祇,皇帝也管不到死人身上,因为在这个世界,人死后除非有莫大的机缘,否则几乎都是化为真灵,重新回归天地怀抱的。 如此条件之下,在本身就有的人类对于神祇的信仰之上,开辟出城隍体系,只要操作得当,几乎不会出现太大的阻碍。 或许有许多方面的困难并不是构思的时候就能够解决看到的,但至少他们现在能够想到的大阻碍,并不存在。 唯一需要考虑和担心的,一个是修士群体,一个是架构出一个轮回体系是否必要。 如果实行这个体系,初期的时候这两点显然是没有必要太过担心的。 但是随着计划的进行,神道的逐渐强大,多多少少会触及到修士群体的利益。而轮回体系,这也是需要琢磨的事情。 这是一份莫大的权力,也是个极大的麻烦,里面有很多值得深思的地方。 当然,在陆玄初步提出城隍体系的这会儿,三人也还没就轮回的问题多谈,因为即便是有一些想法,他们也还没有那个能力坐到这样的事情。 如果他们真的准备实施城隍神道体系,后续有的是时间琢磨和布局。 …… “依托于人道王朝,就好比阴阳之分,本就暗合了天地道理。只要将架构考虑严密,我认为这个体系很值得尝试。” 王友直道。 相较于罗贤和陆玄,王友直本人在未曾觉醒宿慧之前,所看待世界的角度是不同的,是从一个真正的普通人的角度,活了几十个年头,而他曾经又云游过天下,很多问题陆玄和罗贤或许见过,但并未有什么深刻感触,他却能够有些清晰的体悟。 事实上,这也是不少前辈仙真,在步入到一定的境界之后,陷入瓶颈,虽然并未有生死危机,却也选择尸解投胎的原因之一。 不同时代的不同角度,往往能够发现不同的问题,这对于修行而言是十分重要的知识。 而且这些知识往往是需要亲身体会过后才能领悟,而非坐关静修,或是从师父亦或旁人口中听来就能明白的。 所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也是这么个意思。 罗贤与陆玄,对于王友直的意见自然看重,并不会因为自身的经历就认为王友直曾经还是凡人时候的体会觉得有什么幼稚的。 他们如今所做的事情,本身就是要创造一个依附与人道王朝,或者更确切的说,是依附于天下百姓之上的神道体系。 如此情况之下,‘普通人’的想法,自然是非常重要的。 “百姓对于神祇,有希冀又惧怕,因为如今的神祇,几乎都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诞生,并没有一定的针对性筛选过程,以至于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神灵之中,好的或许极好,坏的也可以极坏。” “在此之前,人道皇朝虽然分了正祀和淫祀,但随着世事变迁,很多时候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管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神祇如果不存在人世,或许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反而还更为好些。” 陆玄和罗贤听到这里,都是忍不住转头看向了王友直,他们都没想到王友直能够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当然,二人听了这话的想法都有所不同。 陆玄听了此言,想到的是前世的一些事情,略微有些诧异。而罗贤就是皱眉了,因为王友直所说的神祇无用论,并不符合他的利益,他显然是并不希望看到这种想法诞生的。 他本身可还想着以神道之力,渡过千三大劫,乃至求得正果的。 王友直能明白罗贤的想法,但是显然误会了陆玄,见二人到来,他笑道:“当然,我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神祇的存在,是这方天地的必然,天地的规则注定了神祇的诞生,是不可能完全抹除的。所以我想说的是,在这种时候,一个有着成熟体系的神道架构,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会是乐于成见的。” “只要开头做好了,后续普通人自然会维护这样的神道体系存在。甚至大家可以想想,如果按照陆前辈的说法,能够保证人死后以阴魂能够封神,那么本身就对于祖先十分看重的凡人,会供奉出多少的香火,这些香火的联系之下,又会诞生出多少的利益链条,当这些利益链条绑定了整个神道体系,我想即便是人间的帝王,也无法再去推翻这个体系。” “当然,修士还是需要戒备的,但是通过这个庞大的神道体系,我想神祇的处境,也会在随后的日子之中大幅度提高,甚至出一些厉害的神祇,可以比拟玄门、魔教之中的前辈仙真并非没有可能。” “毕竟太古年间,可是神祇统天,想来那时候的神祇,怎么也不该比如今的仙真人物来得差吧?” 王友直一方长谈,直接表明了自己的看法,而且清晰的道明了自己对架构城隍体系的支持。 罗贤这边本来就对陆玄提出的城隍体系十分感兴趣,如今听到了这话,自然是更为意动了,他看向了陆玄,问道:“对于这城隍体系,不知陆道兄还有什么看法或者意见想要说的么?” 陆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细微之处,倒是有一些想法,不过很多地方,其实王道友已经说的比较明白了,这个体系说白了就是与人道王朝相辅相成,也即修行之中的阴阳相合,此为长久之道,只要世界没有发生大变,以至于神道被根源上抹除,或者人道崩灭,否则这个体系是可以长久的存在下去的。如果经营得当,能够创造出一份很大的力量。” 相对于王友直从陆玄这里听去城隍体系之后,再进行的一些分析,陆玄本身前世所接触到的信息,则更为完善一些,他自然知道这个体系的优点所在。 听到这么一句话,罗贤当即道:“既然如此,我等便尝试以城隍体系为架构,试着弄出一个神道体系来,然后借助神都印的力量进行布局,希望能够获得我们想要的结果,如果能成,也不望这一番机缘了。” 罗贤看上去有一些激动。 这也并不奇怪,毕竟陆玄和王友直如今都并不是什么神祇。三人之中,最终执掌神都印的还是他,能够从这个神道体系上获得最大好处的,不出意外也是他。心中难免还是有些躁动的。 更何况此前在没有得到神都印的时候,王友直曾经提议过转世脱离神道的路子,当时的罗贤便拒绝了,认为自己可以在神道之上走出一条通天大道来,如今这个想法有了实现的可能,如何能不高兴呢。 即便如今还只是一个有可行性的想法,但总算也是有希望不是么。 “关于城隍体系,就我个人所想,还有这些需要注意……” 陆玄见此,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他本身也要借助着这个体系的力量做自己的事情,为自身利益获取一些助益,既然是各有所得,也没什么好多想的地方,于是将自己对于城隍体系的一些知识分享了出来。 当然,所谓的阎罗和地府,在这里他并没有点明,这并不符合如今这个世界的存在形式,这方世界之中,并不存在什么地府阴间,他要是这么说出来,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所以他所说的,也只是这个体系之中,会出现在阳世的这么一个品级组织架构。 比如城隍、判官、游神、拘魂使者,乃至帝君等等存身与阳世的神祇位置。 听到陆玄渐渐将这些信息一一道来,罗贤和王友直的眼睛都是愈发的亮了,尤其是罗贤,虽然知道城隍体系有独到之处,但是一时半会儿又哪里能够想到这么具体的地方去,终究不如陆玄现成的知识。 于是乎,三人便在这细细的探讨之中又渡过了一段时日。 三百四十三、巧合 “福地之事,便放在我身上了。凭我玄门弟子身份,当不会有太多麻烦。至于神道之事,便由二位多辛苦了。” 彭水神祠,陆玄拜别罗贤与王友直,化光而走。 经过商议,所谓城隍神系已然有了一些轮廓,后续的完善工作,还有很长的路子要走,只能是罗贤二人慢慢完善,顺带也找找志同道合的各方神祇,托盘而出自然不能,但也先有个准备。 好为后续做出布局。 至于陆玄,因他身份比较好出面,那十余处洞天福地的确认工作,便由他负责探索。即便已经被人占去,凭借他哀牢山弟子的身份,也不至于落得什么为难境地。 地图他已经牢记心中,本着就近原则,没有多想,陆玄剑光化作流虹,便往金陵方向而去。 话说陆玄也不曾想到,金陵这等繁华之地,居然有洞天福地存在,而且按着所得的信息,似乎还并未被人发现。开始了解到这个信息的时候,不仅是陆玄,就连罗贤二人也是有些惊讶的。 也正是因为觉得不太可能,加上距离又近,陆玄才决定先去探探这个地方。 当然,除此之外,他也还有些别的心思。 金陵之地,人杰地灵,兴许运气好些,能收个合宜的弟子,广大武当。 …… 到了金陵,陆玄便去那地图上所指的洞天福地所在看了看,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不是真个发现了福地的存在,而是那个地点正好是处于皇陵之上,这就有些不好操作了。 皇陵所在,几乎都有些特异人士把守,而且因为皇帝的特殊性,某种意义上即便身为修士,来到皇帝的陵寝也会受些限制的。 且不说因此闹出什么大动静来,就是被人发现行迹之后,引来关注,导致意外的发生,也是不好的。 虽说此地是否有洞天福地存在,尚且不好确定,但要是真的存在,那引发的可就不是什么小事了。 就陆玄个人而言,还是不希望闹出大乱子的。 一时不好入手,陆玄也不急于一时,干脆打转入了金陵城,琢磨如何行事才好。 金陵分属江南之地,为吴王辖下。 说来吴王辖下地域虽广,实权反而不大,盖因江南、西江所在,多世家大族,文阀豪门。吴王府本身就是依托这些世家门阀才能掌控整个江南之地,根本不可能做出损害到这些大族利益的决定。 以至于吴王虽有争天下之心,因受限这些所谓的大族,反而没有办法真正开启争夺天下的步伐。 只因为世家大族们,并不希望看到一个太过强大的吴王府,也不希望战乱过早的结束,损失许许多多的利益。对于他们而言,只要保证江南的稳定,他们就可以在这场战乱之中,获取到越来越多的好处。 毕竟什么生意,都不如战争的红利来的丰厚。 也正是因此,在这个战乱四起的时节,金陵城中,依旧如同往昔一般风花雪月,轻歌曼舞,好不繁华。 不得不说,从某些角度而言,这对于金陵城的百姓,倒也能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当然,陆玄也无意插手吴地政事,他只是想起了金陵叶家来。 叶家,乃是苏琼母亲出身的金陵世家,算不上大族,但在金陵也不算寻常人家。 之所以想到叶家,是陆玄隐约记得,叶瑾瑜似乎有个后辈叫做叶世雨的,乃是修行人转世,若是机缘得法,如今这四十多年过去,想也是有几分功果了,有此人照拂之下,叶家如今兴许有不小的变化,若是叶家势力在金陵有所增强,或许自己能够借用一二,打探打探消息。 陆玄这会儿倒是有些怀念起白衣教来。 白衣教的教众,虽然多数都只是寻常江湖中人,或者干脆就是普通人,但是在其它较为混乱的地方,却各个都是探查消息的好手。 可惜这金陵之地,到底世家大族太多,各家几乎都有自己的势力,不少地方防护严密,甚至有些家族之中,本身还供奉着一些旁门左道之流的异人,白衣教的人很难在这些大城市之中行动。 否则陆玄也不必费这些心思,去寻他人的帮助。 既然有了决定,陆玄也不多想,金陵变化虽然不大,但是也有,四十多年更迭,小家族的兴衰总是不少,有新贵的诞生,就意味着多多少少会让城市发生一些变化。 陆玄没必要去叶家原来的地方看看,直接打听打听要方便过许多。 当然,入得金陵城,他自然是幻化了形貌的,老道士的模样较之童子,初见面时吃香得多,毕竟一个尊贤敬长,一个出家人也多受善待,都方便他行事。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陆玄如今的模样已经大了不少。在他步入还丹之后,实际上形貌还是在发生着一些变化的,尤其随着还丹境界法力的积累,年纪也开始有了缓慢的增长,这个速度或许不快,但按着如今的法力增长速度,再有个三五年的功夫,兴许就能成为少年,甚至还会持续成长下去。 直到他元神成就,长生有道,肉身进入另外一种形态之后,才会固定下来,再到炼就元婴或者法身,千变万化,那时候所谓的形貌已经不再重要了。 当然,就算大了一两岁,如今也还是一个童子,走在路上,凡人不识真人,也不会正眼相待。还是不方便行事的,不得已,也只能是以幻法撑撑门面。 说来有时候陆玄也为此生出不少想法来,仙人太过避世,未必也就是好事。 人世百姓不识真仙,不知有修行,兴许反而生出了更多乱子,也让某些人容易被魔头、魔教修行所蛊惑。 不过陆玄虽有不少的想法,但个人并没有太多改天换地的心思,他从一开始,就只想修个超脱,除了一些特别的心思,多数原因是来自上辈子的见识所产生的好奇,对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一种期待。 “兴许罗贤能够做到这件事儿。” 陆玄心下暗暗想着。 城隍神道体系若是真个布局成功,确实有很大的机会改变这个世界现有的模样。 …… “金陵八大世家?” 奇也! 陆玄没有想到的是,打听叶家的消息,打听打听着,竟然还有意外的收获。 当然不止这‘金陵八大世家’的说法。 关于叶家成了所谓的八大世界,虽然惊讶,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世事变迁,四十年战乱过去,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值得太过惊奇。 陆玄所说的意外收获,指的是叶家背后的另外一些消息。 根据打听而来的这些信息,几乎可以确定,叶瑾瑜的那位后辈,也就是当时在陆玄看来,是前辈修行转世的叶世雨,竟然大摇大摆的表明了自己修士或者说仙人的身份,然后给叶家站台。 甚至听城中百姓的介绍,这位叶家老太爷比较高调,早些年的时候,很是展露过一些手段,以至于几乎金陵城没什么人不知道这位的存在,以及手段的厉害。 这自然就让陆玄惊奇了。 他惊奇的不是修行者插手凡俗之事,只要不怕因果,或者有些特殊喜好,这是可以理解的,让他不解的是,这位转世而来的前辈修士,居然是这么个脾性,转世一遭,还沉浸在俗世种种之中,这等行为。实在让人疑惑。 这让鲁陆玄也对此人产生了几分好奇心。 若说此前只是想借着叶家的力量,打探打探消息的话,这会儿陆玄多半心思是对这叶世雨产生了好奇。 “也不知瑾瑜和琼儿是否知道这事儿?若是知道,琼儿应该不会忘记提及才对。” 陆玄心中暗想。 当年他送叶瑾瑜回娘家,后来叶瑾瑜说要在娘家住上一段时间,他也就没有送她回峨眉,后来因为烛龙变故,更是没有再送叶瑾瑜回去。 但从苏琼那里听来的消息,叶瑾瑜后来是被女儿接回去的,如今依旧在峨眉山下,因为驻颜有术,虽然未曾如何修行峨眉大法,但在苏琼弄来的一些法门灵丹之下,倒也颇有所得,是以如今还在人世,甚至活的非常不错。 因为想要陪伴女儿,叶瑾瑜也有努力修炼,只想着多活些年头,与女儿相处更长的时间。 这无可厚非,陆玄对此也没有什么看法,不过听苏琼的意思,显然后来她母女二人就没有再回过叶家,甚至对于叶世雨的事情,也并不是太过清楚。 否则苏琼怎么也该提上一嘴才是。 就算她并不在意叶家如何,叶瑾瑜这个身为母亲的,多多少少也会有些记挂。 除非母女二人是半点都不清楚。 “且去一观,说不定还能有些意外收获。” 陆玄如是想着,虽也不多做犹豫,直往叶府而去。 …… 不多时,便至叶府庭院之外,相较于昔年所见,如今的叶府,不管是占地位置,还是宅院的模样,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如果说以前还只能算是寻常富贵人家,正常三四进院子的话,那么现在的叶府,已经是拥有了自家园林的存在。 在金陵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能够在繁华之地拥有一处园林,可不是别的地方所能比较的。 不仅仅是金银的问题,权势地位也是不可忽视的一个方面。 由此可见,陆玄道听而来的消息,并非是虚言。 至少如今的叶家,在金陵城确实算得上是大族了,而再仔细想想,四十年的时间,从寒门到小贵族,或许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何况从一个普通的世家成为如今的大家族? 这似乎也证明了,叶家的崛起背后有些不寻常的原因,譬如有一个仙人长辈做后盾。 如此想着,陆玄也不光发散思维去琢磨,他没有贸然去叶府拜访,却也在周围观量了一段时间。 经过他的一番观察,叶府格局确实有些与众不同,似乎出自高人之手,别有一番风水妙韵。 即便是在他这个还丹修士看来,也能算得上是比较精细了,由此可见,布置这格局的人,本身也有几分不俗。 除此之外,陆玄也确实在叶府之中感应除了几个修行人的气息。 只是这些气息和想象之中的有些不同,也就是一些寻常的旁门左道,或者凡人口中所谓的异人罢了,连个玄光境界的都没有,甚至元胎也只能说是勉勉强,尚且上不得什么台面。 显然这几道气息之中,应该并没有叶世雨的气息。 但除了这些人之外,陆玄并没有感应到其余的修行者气息,这让他略有几分疑惑,不知是叶世雨不在叶府,还是其人有什么玄妙手段,掩盖了自身气机。 可按照叶世雨之前的表现来说,并不介意旁人知道叶家有他这么一尊人物存在,想来也不会遮遮掩掩,那么又会是什么情况呢? 如此想着,陆玄倒是觉得叶家颇有几分猫腻,一时间也不急着入内拜访了,转而在金陵城中寻了一处酒楼,四处耳听消息起来。 一连转了几处酒楼,直到入夜,才愀然离去。以他本事,也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不过他收获确实不小,因为对叶家有着一些好奇,所以听消息的时候,自然会对此进行一些分析,以他的见闻,结合这些消息,陆玄很容易就得到了一些自己需要的信息来。 譬如叶家的一些怪异举动,以及叶家‘仙人老太爷’的一些相关行迹,等等等等,叶世雨在金陵弄出这么大的名头,这么些年过去,不少事情还是在市井巷尾流传的,毕竟这可是真真切切存在的神仙中人,比起那话本以及传说之中的故事距离可要近得多了,而叶世雨本人又还在金陵城,近些年还时常有消息传出来,如此情况之下,金陵城的百姓们,又哪里能够忘记这位‘神仙’的存在。 这些消息或者说市井传闻,对于一般人来说,也就是听个乐子,但是对于陆玄,就不一样了。 他惊讶的发现,不知是巧合还是意外,叶家的一些故事,似乎都隐约指向金陵城外的那一处皇陵。 而那一处皇陵,也是陆玄需要探索的洞天福地所在。 三百四十四、过渡 这等消息,难免就让陆玄多想了。 要说巧合,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些。 这一个确定了皇陵确实有些不同寻常之处,极大可能存在洞天福地。在此基础之上,也有可能表明,托生成叶世雨的修士,兴许便与这福地有几分关联。 当然,若说是此世的叶世雨发现的,也并非没有可能。 陆玄心中念头百转,终究发现这金陵城中的百姓,虽然对叶家的传说听过不少,但大部分只是流于表面,或者说都是叶家想要让人知道的事情,真正能够开解他疑惑的信息,并不是在这市井巷弄之中就能探查出来的。 如此想着,陆玄有些遗憾。 这意味着他只能上门去亲自打探。 好在也不是没有门路,既然小道消息不成,光明正大的上门做客也不是不行。 生出如此念头,陆玄没也不多做犹豫,不多时,便来到了叶府。 …… “敢问老道长可有名帖?” 到底是高门大户了,与数十年前全然不同,没有点身份,却是不能随便见叶府主人。 陆玄早有准备,笑笑道:“贫道打峨眉山来,与贵府有几分联系,小兄弟不妨将此话带给你家老爷。” 早年陆玄送叶瑾瑜来到叶府之时,叶府便以为他也是峨眉的修行之士,想来这几十年过去,有叶世雨这等‘神仙’长辈在,还不至于忘了峨眉的存在。 门子听了这话,有些惊疑不定,不过此世道人和尚本就非同一般,世间神仙故事流传不少,更何况叶家家中便有一尊‘神仙’,对于这些也是十分信奉的。 听了这话,不敢怠慢,礼道:“老道长稍待,且融小人通禀。” 说着,匆匆便入府内去了。 不出所料的是,很快便有一名衣着华贵、气质不俗的中年文士,带着一名古怪老叟,同来迎接陆玄。 且不说那中年文士如何态度,只说那老叟见了陆玄,眼睛一瞪,身子禁不住颤了颤,肉眼可见的微躬下来,随后在中年文士旁边细语了一句。 就见中年文士眼睛一亮,快步走出大门,礼敬迎上。 “在下叶霖,忝为叶氏家主,见过老道长。府中下仆不识真人,怠慢了老道长,还望道长见谅。” 这叶霖倒是客气的很,不过陆玄也没如何表态,他清楚此人为何如此恭敬。 还不是他显露除了几分气机,故意让那有几分元胎修为的老叟看了去,老叟提点之下,才有了这种态度? 这本就是陆玄有意为之,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好惊讶。 只微微点头,道:“叶员外客气。” “未请教道长尊讳?” “陆。” “原来是陆道长,快快请进。” 只看叶霖的反应,陆玄便知道,这位叶氏家主并没有想到他的身份,或者说根本不曾听闻,这倒也不奇怪,毕竟四十多年过去了,以叶霖的年纪,陆玄当年来叶府之时,只怕都未必出生了。 “不急。” 叶霖热情相邀,陆玄却抬手一拒。 叶霖见此,不禁有些诧异,他并不知陆玄来叶府是为了什么,但听自家府中供奉所言,是个厉害人物,所以也不介意招待一番再说。 可即便如此想法,既然陆玄有意上门拜访,想来也是有事才会登门,如今却出口拒绝,这却又是何意? “未知贵府叶世雨叶道友可在府上?” 听得此句,叶霖面色微变,大概了解陆玄的态度了,即是为了自家那位叔公而来,如此态度倒不奇怪。以前本就有过不少类似的出家人来府上拜会过,甚至府中几个供奉之中,也有因为此事才入府的。对于叶霖而言,说不上习以为常,却也是见怪不怪了。 对于这等事情,那位叔公有过吩咐,先让府中的供奉看过,如是瞧不出个所以然来,等他回来再做应对。 叶霖起先觉得如此没什么必要,不过后来也明白为什么了,这会儿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身后的那名老叟。 果见老叟微微摇了摇头。 这老叟正是他家中的供奉,算是其中比较厉害的了,今日如此态度,明显来者不凡,想到这里,叶霖笑道:“叔公他老人家如今不在府上,若是道长想拜会他老人家,不妨在府中稍待,想来他老人家不久便会回来的。” “如此,搅扰了。” 陆玄笑笑。 …… 既入叶府,叶霖小心招待,抽了个空荡,才走出了客堂,与那老叟汇聚一处细谈问题。 “古先生,此人真是峨眉山来的仙门高士?” “做不得假,方才我以望气之法观量这老道,这老道有意放开气机震慑与我,具体如何厉害小老儿说不明白,但不会比叶真人给我的压力来得小。员外最好还是小心招待此人,余下的事情待得叶真人回转之后,再由他老人家决议为好。” 老叟把陆玄形容得十分厉害。 至少在叶霖看来,是这样,在叶霖这大半辈子之中,叔公叶世雨的存在,几乎就是他见识过的最厉害的人了,不,更确切的说是仙人。 他又并非是修行中人,即便是府中有几个供奉,但对此也并不上心,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坐井观天’的意思。 在如此情况之下,老叟把陆玄形容成一个和自家神仙叔公一般层次的人物,叶霖自然深受震动。 事实上他却不知,叶世雨在金陵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还是有一些较为厉害的修士寻摸过来的,只是这些修士都不曾被他遇见罢了,也只有此次,叶世雨正好不在家中,陆玄又找上门来,才吓到了他。 “不过听老道士所言,似乎对叶家颇有几分熟悉,兴许是也真人结交的朋友也说不定,员外不必太过担心。” 老叟劝慰道。 倒也不是他想如此,实在是身为修士,才能够深切的体会到道行高低的差距。而且在他看来,叶霖的多想完全是没有意义的,就算陆玄来者不善,也不会和叶家的凡人计较不是。 叶霖也不知是不是将老叟的话听了进去,眼睛骨碌转动,想了想,又回到客堂招待陆玄去了。 “晚辈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陆玄闻言,心下暗自摇头,他无意与叶霖多说什么,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道:“且问便是。” “敢问陆道长可是叔公他老人家的朋友?” 陆玄答道:“不是。” 面对如此干脆的回答,叶霖许多准备好的话都被噎了回去。他本想着,就算陆玄和自家叔公不是什么朋友关系,好歹也会客气几句,不至于说得如此分明,好像扯上关系还有麻烦一般。 这让他一时间不知如何说了,四十年活过来,说不上顺风顺水,但也极少遇到陆玄这样的人,用这样的态度和他说话。 有些无语,但从老叟口中知道陆玄厉害,却也不能多说些什么,只得勉强笑道:“原来如此,晚辈对叔公他老人家的事情了解不多,有些误会,还望老道长见谅。” 正想再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却又被陆玄打断,只听陆玄道:“也不能说半点关系都没有,早年贫道曾来过贵府,与叶道友算是有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并不是虚的,当初叶瑾瑜的嫂嫂以为叶世雨这儿子发了癔症,听陆玄乃是峨眉来的仙人,还请他帮过忙,他也帮忙看了看。 只是发现并不是什么病症,而是修士托生,也就没有多管。 当然能算得上是一面之缘。 这话又把叶霖的思绪给打断。 脑子里胡思乱想,想着有什么事情能够搭上话,忽然不知哪里尘封的一点记忆跑出来,让他想起了一点旧事,他忙开口道:“此事我倒是不知,想来那时我还年幼,不曾有什么记忆。不过老道长乃是巴蜀来的仙人,说来我听长辈说过,早年家中还有一位长者,与峨眉的神仙高士有几分关系,不知老道长可曾听过叶瑾瑜这个名字?” 叶霖也不是很清楚从哪里听来的叶瑾瑜这个名字了,他只知道这是一位长辈,至于为什么想起来,还是因为‘峨眉’二字,让他有了一定的印象。 他当然不知道和峨眉关系深的不是叶瑾瑜,而是叶瑾瑜的女儿,只是与他而言,能够通过‘峨眉’这两个字想起‘叶瑾瑜’这位长辈,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而且他听说,这位叫叶瑾瑜的长辈,辈分已经很老了,算算时间,估摸早就已经去世。 毕竟要是还在世,怎么也该和家里有联系才对。 他并不知道其中的故事,若是知道,应该就不会如此想了。 而这边陆玄一听这话,就知道瑾瑜和苏琼母女果然再没联系过叶家,心下释然不少。 不过多少也还有些疑惑,按着叶瑾瑜的脾气,虽然比较自强,但对于娘家,还是有一定的挂念的,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不太能接受的事情,否则不该数十年都不再和娘家联系,这倒是让他有些好奇。 也不知和叶世雨有没有关系? 对面叶霖见陆玄略有几分恍然的模样,还以为陆玄果真知道这个名字,心下有些惊喜。 他只是尝试提及而已,没想到真有收获。 至于他为何如此,说来还与叶世雨有关,对于这位叔公,叶霖敬畏有之,感念有之,怨念也有不少。 敬畏和感念,自然是因为叶世雨的力量和带领叶家走到如今地位的功绩。 至于怨念,则是近些年的事情。 原本叶世雨为叶家站台,还是极好的,也没人敢招惹叶家。但是不知为什么,近几年来,叶世雨的心思就不太放在叶家身上了,叶家有时候发生了一些麻烦,家族里没人能够解决,找到叶世雨的头上,很多时候都被拒绝,说是没有时间。 开始大家还能够接受,毕竟是老祖宗,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可次数一多,尤其是家族麻烦增多之后,利益受到损害,反过来牵扯到家族里不少的人都损失了很多的钱财势力。 损失的族人们不敢埋怨叶世雨,只能把怨气都撒到了他这个家主的身上来。 哪怕明面上不说,暗地里多多少少会弄出些小事情来违抗他对家族的管理。 这让叶霖很是不爽,可身为家主,本身经营好家族就是他应该做的事情,也就导致他甚至有怨气都不能表现出来。 这怨念越积越深,以至于近两年来,他已经在考虑着寻找除了叶世雨之外,新的力量来护持叶家的发展。 事实上,叶府的这些旁门左道修士,就是他好不容易借着叶世雨的名头招揽来的,慢慢的因为叶世雨的不露面,这些左道修士在他的供奉之下,也为他所用,这让叶家的发展稳定了许多,也让他的日子舒服不少。 得到了一些好处,叶霖难免野望就会更大。 比如更厉害的修士,或者和产出修士的势力合作,等等念头不自主的就迸发了出来,只是身处市井之中,能够见到几个旁门左道已经是十分难得了,哪里能够真正遇到什么厉害修士,所以及本上都只有想法,没有尝试的机会。 今次陆玄上门,算是意外之喜,所以他才想着搭上关系,又和那老叟百般确认,陆玄是否真是厉害修士。 如今有了尝试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弃。 唯一可惜的是,他觉得自己的见识似乎有些不够,往日和府中的供奉商讨一些问题,对于所谓的江湖野道,旁门散修,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在他看来,这些人或许有些本事,但居无定所,实在也上不得什么台面,若非有一些特异的本事,甚至都不值得他去拉拢。 但到了接触到陆玄这等层次的人之后,他忽然发现,就算能够搭上话,似乎也没有什么能说的。 按着老叟的说法,陆玄是自家叔公那般层次的人物,但交流起来,感觉比与自家叔公说话还要难入手得多。 用普通人的话来说,就是两个层级的人,话说不到一块儿去。 这让他有些尴尬,偏生他又不舍得放弃如此机会,即便是不能和陆玄如何搭上关系,多了解一些陆玄相关的信息也是好的,可却问都不知该怎么问。 想到这里,叶霖忍不住看向了不远处陪侍的那名老叟。 被叶霖称作古先生的老叟,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叶霖的心思,他如今还有心借着叶家的资源修行呢,倒也不会驳了金主的面子,况且又不需要他真个付出什么,于是笑笑,准备试着搭搭话。 三百四十五、百丈山 “不知叶道友何时能回返?若是一时不得空闲,老道就改日再来拜访了。” 叶霖的那点小心思,陆玄看得很是明白,虽不知其人究竟有何目的,但这会儿也不想与他们多说什么了。 本想着看在叶瑾瑜的份上,多些交流也是无妨。但见各种算计心思,也就没了趣味。 只看他们对于叶世雨的行事知道多少了,若是半点也不知,那真就是没什么聊天的意义。 “这,叔公他老人家行事,素来都不与我等晚辈言说,不过大多时候,都不会离家太久。即便外出,多半也是入夜便回转的。” 叶霖是很想就叶瑾瑜的话题继续说下去的。 在他的设想之中,由此慢慢拉近几分关系,再借古先生这个修行人的知识消去几分尴尬。 别的暂且不说,留下几分好印象应该是不难的。 只是不曾想,陆玄答也不答,话头便又赚到了叶世雨身上。 他有心说些什么,可是想到古先生所言,还是憋在了心中,老实回答陆玄的问题。 至于那古先生,更是不必多说,这会儿很是自觉的闭上了嘴。 “看来员外也不知叶真人何时回转,既如此,老道便先告辞了。” 没碰对时候,陆玄更无意在叶府空耗时间,有这个功夫,他完全可以琢磨其它法子。 毕竟他之所以来叶府,一个是想到了几分旧日关系,二个实在是对那叶世雨好奇。 如今旧日关系谈不上,叶世雨也不见其人,自然也就没有必要一条道走到黑了。 真要是好奇,探查了皇陵过后,再来叶府拜访也自不迟。 甚至对于探索皇陵这件事情来说,叶世雨的存在反而有些麻烦,陆玄要是借着叶府的力量却探皇陵的信息,难免就被叶世雨所得知,届时又引出许多麻烦来。 而这金陵城中,也不知叶家这一大世家。凭他本事,到了哪家都是座上宾。 然而就在他起身告辞的时候,客堂门外的庭院却传来一阵大笑:“叶某今日出游,路见喜鹊登枝,还以为是家中有何喜事发生,不想竟是高朋来访,真乐事也!” 笑声爽朗,也有几分洒脱。 只听声音,便能生出几分印象。 数息功夫,得见其人,果然清隽中年,须发稀疏,肆意披凌。一身皱巴巴的青色襕衫,打腰间别了一角,方便是方便,就是略显邋遢,但又没有半分让人嫌恶的感觉。 仿佛此人本该如此,十分自然。 陆玄还记得当年来到叶府之时,叶世雨的模样,如今变化不小,不仅是年纪缘故,更多是气质不同了,尤其一身气机,更是今非昔比。 在叶家,叶世雨是叶世雨,在陆玄这里,叶世雨却又不止是叶世雨。 遂礼道:“哀牢山门下,武当散人陆玄,见过道友,道友久违!” “原是陆道长,数十年不见,确实久违了。” 叶世雨一愣,还是认出了陆玄如今幻化的老叟模样来。 当然,也是他境界未到,看不破陆玄的幻法,不然只怕还要一番交流。 陆玄看他有些意外,但也并未太过惊讶,仿佛自家的到来,就是一位旧友来访,也是有些意思。 “昔年道友未觉宿慧,弗能请教一二,未知道友是哪处仙山的修行?” 二人对话,叶霖听得懵懵懂懂,那古先生有几分见识,听了这对话,更为恭敬。甚至不敢多听,悄然避到了一旁去。 “此地非叙话之所,道友且随我来。” 叶世雨笑而不答,反请陆玄别处相商。 陆玄也不拒绝,随人便往后院去了。 他二人倒是相谈甚欢,却叫后方的叶霖心生无奈,本还想着如何与陆玄亲近,现在倒好,直接没了机会。 …… 陆玄二人自然不会理会叶霖什么想法,转头到了园子里头,一片假山花林所在,果然另有乾坤。 俗世修行,有此布置才是正常,陆玄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只略微扫了几眼,大略看出几分玄机,便已经跟着叶世雨走入了阵势之中。 一晃眼,已是出现在一方石洞之内。 这石洞就好比昔年陆玄在靈山所闯过的风雷洞,说来这会儿陆玄倒是有几分惊讶,只因石洞之中,并无什么奢华布置,甚至都不见几个让人生活舒适些的摆设,只看上一眼,就知道生活在此地的人只怕相当清苦。 当然,这是排开了外头叶府的影响之后。 “寒陋之地,让道友见笑了。” 叶世雨道。 陆玄微微摇头,笑道:“我辈修行,虽同为仙途,但各有所思,各有所持,清苦也好,奢靡也罢,俱是修行,在我看来,道友这洞府也是极好的。” “余尝闻‘结庐在人境’,道友此地倒也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结庐在人境?好说法!” 叶世雨眼睛一亮,抚掌道。 陆玄笑笑,没有搭话。 叶世雨遂道:“倒非如道友所想的那般讲究,之所以在这府中开辟这么一处石洞,只因前世修行有关,心有所念而已。又因为某些原因,暂且不好离开金陵,便借之寥慰心怀。” 听得这话,陆玄心中一动,这意思,叶世雨前世也是山中修行,不过天下修此等洞府修行之辈,不知凡几,倒也不能以此断定什么。 正这时,叶世雨一拍脑门,道:“倒是忘了一事,实在失礼。” 陆玄转头看他,便见叶世雨正式的理了理衣衫,礼道:“百丈山门下,叶世雨,陆道友有礼。” 这名儿自然是此世的名儿,看来叶世雨已经不再用前世的名儿了。 这都是个人选择,倒也没什么好说。 不过百丈山这个名字,还是让陆玄愣了一会儿,觉着自己仿佛在哪里听过,很快他就想起了一些事情来,昔年所得那碧云簪,可不正是徐烟霞从百丈山袁夫子的手中弄来灵木,才炼制而成的么? 如此一说,他陆玄与这百丈山也能说是有几分缘法。 想到这里,陆玄心中感叹,不由道:“敢问可是袁真人所在的百丈山?” 这话一出,叶世雨略有几分惊讶。 三百四十六、孕育 百丈山可不是什么声名远播的地方,而山主袁夫子,也并非什么旁门高修,仔细说来,比陆玄高些,却也高不了多少。 对于寻常人而言,自然是十分厉害了,但无有仙真名号,又不曾四方浪荡,闹出许多事情来,对于整个修行界来说,也就很难有什么名头传出。 要说百丈山所在,有名姓些的,无外乎五株碧灵木了。 常人若不是为了求取碧灵木,有所打听,极少有人知道百丈山的存在。 不过念头一转,他倒也想明白了,玄门正宗,消息通达,有所耳闻也是正常。 点了点头,回道:“道友见闻广博,我师正是袁真人。” 陆玄却笑道:“道友有所不知,倒也并非贫道见闻如何,实在早年曾遇过一桩缘法,与百丈山也算是有几分联系,不知道友可知飞云子徐烟霞其人?” “可是那喜好四方云游,广结同道,观山观水的飞云子徐烟霞?” “正是其人。” 陆玄点头。 “我闻徐前辈曾与袁真人有几分交情,昔年我在徐前辈手中得过一桩法物,便是百丈山碧灵木所炼,如今还在我手中。” 说着,陆玄将碧云簪取了出来。 此簪自他从龟蛇二怪手中夺回之后,一直想着还给徐烟霞,只是打哀牢山分别之后,就不知徐烟霞又去了什么地方,除了在紫贞山的时候,听苏游提及过,便再没见了,于是便一直将此簪留在了手中。 如今一取出来,也想起了还有这事儿。 说起来,徐烟霞倒是对山水奇景十分喜欢的,若是教他知道天下还有这许多洞天福地存在,只怕什么都不要,也愿意帮忙跑个腿。 身为百丈山弟子,对于碧灵木如何能不熟悉,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簪子确实就是碧灵木炼就,当下也有些感叹其中缘法。 同时也觉得陆玄亲近不少。 他生性就并非循规蹈矩之人,陆玄来此,即便是与叶瑾瑜有几分关系,放在他这儿也就是个来拜访的同道修行罢了。 也只有百丈山三字,才能引动他一些深处的心思。 说到底,且不说叶家的尔虞我诈,只说这数十年时间,就全然比不得在百丈山的几百年光景,何况他前世也并非是人,若非老师收容,早不知哪儿去了。 因此除了师徒,对于寻常人世关系的看法,他和普通人,乃是寻常修士是完全不同的。 这也是他对于叶府之事渐渐不管的原因之一,其中自有一套自己的道理,且不细说。 “不想道友与我百丈山,还有这等缘分,且坐下慢谈。” 面对明显又少了几分客气,多了几分热切的叶世雨,陆玄也不客气,相对而坐。 …… “虽说俗世修行也是修行,但若非必要,环境之上,到底比不山上。我上次来时,乃是四十多年前,难不成这四十多年,道友都是在这此地修行的么?” 陆玄开始探问。 叶世雨罢了罢手,道:“道友不曾炼过转世之法,或许不知,我辈托生转世,有法可依,道行不减,功行寻回不难,俗世灵山,这几十年修行,倒也没甚差别。” “当然,若非必要,我倒也不会常居于此,不过其中就事关一桩师门旧事了。” 陆玄听得这话,心头一动,当下就想到了那皇陵。 不过既然是师门旧事,他一个外人,确实不好过多询问。 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听叶世雨道:“不过道友玄门正宗,也不差什么法物功诀,倒没什么不能说的。” “不瞒道友,这金陵城左近,有一处皇陵,那陵寝乃是一处宝地,孕育了一道先天庚金气,早年我师路过发现,后来将机缘赠我,也才有我转世托生于这金陵城中。” “那陵中之气,与我前世尸解之物融为一处,炼做了一桩宝贝,如今还在孕育,尚且火候不到,未免被左道之人得了去,我才留在金陵等候。” 叶世雨似乎对自己的感觉十分信任,认为陆玄可以亲近之后,完全不担心这些信息告诉了陆玄是否有什么不妥。 这让陆玄一时都不知说些什么。 他大抵能理解一些叶世雨的心思,可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忍不住想要摇头。 当然,也正如叶世雨的坦白,陆玄本身也没有那种抢夺他人法物的念头。 只是听到叶世雨所说的先天庚金之气,觉得与自家在武当山所得的坎离玉圭颇有几分相似。 如此一看,那皇陵底下藏有一处洞天福地的事情,或许真就不假。 不过转念一想,好比他炼化坎离玉圭,于是便得见灵池福地,或许等到叶世雨那件宝贝孕育完成,他也会发现皇陵之下的福地存在,心下一时升起不少的想法来。 想到叶世雨的坦白,陆玄微微一叹,道:“能孕育先天庚金之气的所在,想必不是什么寻常地方。” “道友所言不差。” 叶世雨笑了笑:“那皇陵之中,当是别有玄机,只是凭我与我师之力,尚且无法窥破,不过就我感觉,只待日后我那桩法物孕育得成,当能见几分玄妙。” 好了。 听到这里,陆玄已经基本确定皇陵所在的洞天福地不管存在与否,都已经算是有主之物了,既然是有主之物,他自然也就熄了心思。 转而一想,遇到叶世雨也算是一份意外收获,眼前之人脾性出乎预料,境界道行也自不差,虽不比自己,但或许是因为寻回前世功行的缘故,也有个隐约餐霞的修为。 想是未能尽全功,所以有些不稳。 可也算是十分难得了。 想到自己和罗贤等人的想法欲要成事,少不了同道中人,陆玄也自把叶世雨放入了考虑的人员之中。 若是真能同行,此番就是不得那洞天福地中的宝物,也是不虚此行了。 叶世雨自然不知道陆玄心中想法,他常居金陵,极少见到能说上几句话的同道修士,这会儿和陆玄交流,有几分舒坦,好似喝了一葫芦美酒,这感觉相当不差,为此也有些醺然之意。 三百四十七、壁画 谈不上什么遗憾,不过出师不利,多少也感觉万事难随心。 当然,白来还算不上。 好歹也算是结识了叶世雨这么个人。 此外还不说百丈山的关系,那袁夫子能让徐烟霞送酒换取灵木,必然也不是寻常人。徐烟霞虽然喜好云游,可眼光却是很强,至少陆玄这数十年修持下来,所听到的相关故事之中,徐烟霞结交的朋友,就没有一个是歪门邪道的。 如此一想,这福地的好处也算是朋友得了去,算不得亏。 …… “不瞒道友,我今日上门拜访,与那皇陵也有几分功夫,我得了几分消息,知道那皇陵所在之处似有一处洞天福地,是以才来金陵城打探消息。又听闻道友名号,于是寻上叶府,不想这皇陵与道友早有关系,也算是缘分。” 叶世雨坦白,陆玄也不掩藏太多。 除了神都印以及自己与罗贤等人的谋划实在不好表明之外,关于黄了个福地的事情,他还是说了出来。 听到这个,叶世雨倒是一愣,他面对陆玄之所以如此坦白,其实是因为天生灵念,他前世也有几分不凡,今生这灵念也自继承,所以面对陆玄,才如此坦然,不想陆玄竟然也还有这种秘密。 这让他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是好,不过仔细一想,陆玄能够说的如此明白,也算是十分难得,当下笑道:“原来如此,看来我与道友确实是真有缘分。” “虽不知道友从何处得来的消息,但有此言,结合我之感应,想必那皇陵之下必定是另有乾坤。我本事有限除非那桩法物孕育得成,否则只怕发现不得什么端倪,如是道友有意,不妨随我走上一遭,且去那皇陵看看,是否有什么机巧之处。” 叶世雨竟是直接相邀,这更有些出乎陆玄的预料。 本想着结交一番,日后得闲再来拜访,如是同道之人,或许哪一日也可共商大事,不想叶世雨如此爽快,竟直接邀请他同去观摩那皇陵。 “如此怕是不妥,那福地与道友有此缘法,若是同去,坏了机缘就是贫道的罪过了。” 陆玄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却见叶世雨笑道:“这有什么的,便是真个有所谓的洞天福地所在,又能如何?世间福地不少,也不见有多少个人成仙的,看得多还是个人修持。况且这等地方,素来都有不少说法,道友既然得信来此,说不得与此地也有缘法,同去一观,兴许还能另有所得也不一定。” 叶世雨倒是豁达,而且他的话也颇有几分道理,倒是让人不好拒绝。 陆玄想想,福地算是有主,自己也并无谋夺之心,没必要念头太多。若能帮到些什么,也只当帮了朋友,加深几分关系,反而是件好事。 于是道:“也罢,且去一观。” 叶世雨抚掌,笑道:“正该如此,那皇陵我数十年经营,外人看来是皇家之地,却不知已全然在我掌控之下,便是弄出些许动静,也是无妨的。此去不必担心惊了什么人,而且一会儿道友若是真见了什么异处,也可任意施为。” …… “先前未入金陵城,我便来这皇陵探过,只是担心引来太多关注,于是并未入内一探,不想此地已经为道友所掌控。” 金陵城郊,皇陵所在,陆玄二人落入其中,正如叶世雨所言,没有引来半点关注。 叶世雨道:“说来为了这皇陵,我还废了不少功夫。若非因为此地,我也不至于在这金陵城中大出风头,这几十年来,没少招来麻烦。这还亏得是如今天下正乱,才能将此地掌控在手中,换了太平年间,怕是还不知得费上多少手段。我这也算是沾了乱世的福。” 在陆玄听来,叶世雨这话不知是在讽刺还是什么意思,似乎这数十年俗世生活,对方也颇有一些体悟。 陆玄没有搭话,由得叶世雨继续说,他只将注意放在了周围的环境之上。 且不说是否存在洞天福地,这皇陵所在,本身也是灵机非常,显然建造皇陵和给皇陵选址的人,也都不是寻常人。 叶世雨说经营了数十年并不是虚言,在他的带领之下,陆玄顺利的从一处明显新建没多少年头的甬道之中,走入了皇陵内部。 须知,这皇陵可是早就完工封闭了的,叶世雨能够重新建出一个入口来,就知道这里头费了不少功夫的。 行不知多久,二人在甬道之中七拐八拐,总算来到了一处墓室之中。 说是墓室,与王宫宝殿也没有什么差别了,也宽也阔,内中铜梁玉柱,相得益彰,四周白玉为壁,鲛油作灯,长明不灭。 墓室之中,只有一座铜棺,安放铜棺的云台前,则有一口宝铜鼎,那鼎内气机涌动,将出未出,显然别有玄机。 见陆玄看向那铜鼎,叶世雨介绍道:“这铜棺之内便是梁高宗尸骨,我师说借地炼宝,已是惊扰,不可在扰其安眠,于是内里如何,我也不知。至于这一方铜鼎,却是早先便存在这里的。” “蕴藏此地的那先天庚金气,似乎是受这铜鼎牵引,自己躲入的其中,后来被我师发现,机缘赠我,才用之炼了宝物,如今尚未功成,估摸还有个十来年的光景。” 陆玄闻言,不时点头,也四下观量,除了铜鼎别有不同之外,他确实没有在这陵墓之中发现有任何异常之处,看来即便存在福地,也需要‘钥匙’才能够发现并开启。 只是他正准备说话,忽然眼睛不经意扫到了一副壁画,感觉有些眼熟。 “咦?” 一声惊疑,把叶世雨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来。 他倒也没有对陆玄的反应感到奇怪,之前陆玄就说过皇陵之下可能存在洞天福地,在他看来,陆玄兴许是发现了什么相关的异常。 他也注意到陆玄走向的是一副壁画,当下跟了过去,问道:“道友,可是发现了什么玄机?” 同时也顺带看向了那副吸引陆玄过来的壁画,仔细观察起来。 三百四十八、笏板 只见那壁画之中,上绘星空,星辰萦绕,下方着大地,大地中央,则是一方数十丈大小的五色祭坛。 祭坛周遭石柱围绕,祭坛之上,则有一尊着黄袍的帝王高坐,下方许多人物在跪拜。 王座之前,正有一方古鼎。 古鼎三足而立,鼎盖样式简单,而鼎腹则绘有万兽图腾,山河万类,百姓黎民。 古鼎之前,有两根青铜立柱,立柱之上,左仙鹤,右麒麟。分别盘于立柱之上,二兽口中分别衔一方笏板与一方铜符。 叶世雨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帝王陵墓之中,出现这种生民敬仰的壁画再正常不过,他并不觉得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况且他在此地炼宝数十年,他对这墓室再熟悉不过,哪怕棺椁未曾打开,也细细做过感应,并未发现什么不同,实在不知陆玄倒地是看出了什么玄机。 陆玄这会儿却在回忆,他觉得眼前的这幅壁画有些眼熟,当然,也并非十分熟悉,所以之前才未曾发觉,后来再见,则是灵光一闪,不然他也可能忽略过去了。 至于壁画本身,材料上并没有什么特殊,也并非什么法物,让陆玄赶到不对的,是上面的内容。 听得叶世雨问起,陆玄解释道:“这壁画我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有些不同寻常。” 叶世雨闻言,忍不住又仔细的看了看壁画,实在是没有发现陆玄口中的‘不同寻常’之处。 于是道:“还请道友详解。” 陆玄凝神琢磨,过了好一会儿,才露出恍然之色,他也已经是想起了怎么一回事了。 不知道友可曾听说过九嶷山元帝陵? 叶世雨点了点头:“元帝陵出世,天下俱惊,我那时虽然未曾觉醒宿慧,不过后来也是有过耳闻的,只可惜未能亲眼得见……” 说到这里,他有点明白陆玄的意思了,不由道:“道友的意思,是这壁画与元帝陵有牵扯?” “是,也不是。” 陆玄摇了摇头:“此图与元帝陵之中帝宫布置颇有几分相似,但差异之处也自不少,兴许只是我误会了。” “但也有可能是真有牵扯。” 叶世雨忽然若有所思,问道:“不知那元帝陵之中的帝宫,又是个什么摆设。有何机巧之处?” 这都是昔年旧事,也没什么不能说,陆玄遂将自家见闻说来。 而叶世雨听了陆玄一番话后,似乎颇有所得。 随后又道:“那北方魔教修士便是以立柱上的二物取出的九嶷鼎?” “不错。” 陆玄点了点头。 听到这句话,叶世雨沉吟了一会儿,开口请道:“道友请随我来,或许这皇陵之中,还真有机巧。” 此话一出,陆玄就知道叶世雨或许还有什么别的有用信息,当下也不犹豫,随其往另外一处甬道走去。 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了另外一处墓室。 按照格局来说,这一处墓室应该是处于主墓室的前方。 而墓室之中的一些布置,让陆玄来了兴趣,也有些明白为什么叶世雨会带他来这里了。 只因这墓室之中,左右文武百官俑像伫立,分明一副人间朝廷模样。 百官上首,还有两名侍者,分别站在石壁的两方,而百官面对的石壁,雕刻得正好宛如一扇帘账。 仔细一看,还不真就是皇帝上朝的模样么。 看来这位梁高宗死后,也还没忘了上朝。 陆玄带着几分趣味,看着周围的布置,觉得这高宗也是个趣人。一旁叶世雨应该是早就对这里很熟悉的,并没有多看这些,反而是走到了文武百官的雕像之中,随后转过头来,对着陆玄道:“道友且看此物。” 陆玄闻声看去,就见叶世雨指着的是文官之首手中的笏板。 只这一看,他已经明白叶世雨的意思了。 抬头看人,果然见叶世雨说道:“那壁画玄机,是否与这文五百官有些关系?” 可能么? 当然有可能! 楚休在元帝陵中,能以那铜镜和铜印开启帝宫禁制,取出九嶷鼎。这墓中壁画若是真与帝宫之中的布局有关,文武百官手中之物,自然有可能与这皇陵机关有联系。 不过叶世雨很快又叹道:“可惜百官手中笏板虎符,并非什么法物。” 如果不是法物,自然就引动不了什么阵势。 “却也未必,所谓神物自晦,光凭眼力,道友就能够断定这其中都是凡物么?” 陆玄这话,倒是让叶世雨怔了怔,随后点头道:“说的也是,早先我甚至都不曾觉得那壁画有什么不同之处,自然也就未曾对这百官像上心,如今粗粗一看,也难说尽窥玄机。” 说完,也不废话,逐个查验起百官像手中的笏板和武官腰间所悬的虎符来。 他如此雷厉风行,倒也让陆玄禁不住一愣,随即一笑,也帮忙探查起来。 不多时,二人果然有所发现。 在一尊文官像和一尊武官像上,分别发现了一枚虎符与一块笏板,与其它的有些不同。 即便是一时间未能完全看破其神异之处,但这也已经证明了,皇陵之中,确实暗藏玄机。 手里托着笏板和虎符,叶世雨感叹道:“若非道友来访,只怕就是再过数十年,我也不一定能发现这其中异处。” 陆玄回道:“道友不曾见过帝宫模样,自然不知其中信息,并不奇怪。况且此二者即便蕴藏玄机,也不定与皇陵之下的福地有什么关系,说不定只是皇陵本身的机关呢。毕竟这陵墓修建者也非凡人,说不得暗中布下了什么机关,或有几分独到用处,与你我而言却不一定有好处。” 叶世雨深以为然,当然,他倒也不在意什么好处不好处的,只是觉得破解了这么一处机关,颇有所得,也算是一桩经历。 “好不好处无妨,我倒是想知道,这俗世的帝王,如此尽心布置,能给我一些什么样的惊喜。” 或许关注的点不同,但陆玄也如叶世雨,是有几分好奇的。 他好奇的是这位帝王与元帝陵有什么牵扯,暗中布置竟然和帝宫之中的布置有异曲同工之妙。隐隐有几分感觉,要是破解了其中玄机,说不定他也会有些意外收获。 三百四十九、门户 “这两物该如何用?” 那笏板和虎符确实有些与众不同,可叶世雨一番查验,却也算不得法物,更没引动什么机关。 不由看向陆玄。 希望能给点提示。 陆玄哪里有什么提示给他,说白了发现这两件东西,已经算是巧合了。 摇了摇头道:“道友不妨想想,这皇陵还有什么别的相关之处?” 相关之处? 叶世雨实在也没想起什么相关来,毕竟他之前可不知道这陵墓之中还存在这种机巧,也就不会注意这方面的信息。 不过仔细一想,要说可能蕴藏机关的地方,还得是主墓室。 不管是先天庚金之气,还是那提供线索的壁画,都是来自主墓室。 于是二人交流了一会儿,还是倒转回了主墓室,又研究起那幅壁画来,寻思能从中得到什么指引。 二人都是眼光锐利之人,无心之下,或许发现不了什么,但有心追溯,很快还真就有所得。 相觑一眼,又一同回到了那立了文武百官的墓室,各持一物,寻上了伺候在石壁帘账两旁的侍者。 二人各自来到两名侍者的身前,也不知引动了什么机关,就见二侍者开始有了动作。 身躯弯下,双手伸出,仿佛生人一般,十分奇妙。 “好精巧的机关术!” 叶世雨忍不住叹道。 这两尊侍者不含半点灵机,乃是凡俗之物架构而成,也正是因此,才引得叶世雨赞叹。 甚至别说是他,就是陆玄,也不曾想到,世间居然还有这样的机关之术存在,这可完全是凡俗机关,而非什么法器。 没有超凡力量的参与,想要做成这样的机关人,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至少当今之世,陆玄都没有听过了。 机关人当然不会回应他们的话,在接过了虎符和笏板之后,便转过身去,躬着身子,上前几步,走到了既定的位置,仿佛给皇帝呈上物件的内侍。 陆玄和叶世雨都能感觉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相视一眼,纷纷退开了几步。 果不其然,在他们退开没一会儿,前方便又有变故发生。 只见那两具机关人定住之后,前头石壁雕刻而成的帘账之上,便投射出了两道金光,正好将笏板和虎符笼罩其中,随后猛地收摄,两间物品便不见了踪影。 再之后,石壁开始震颤起来,转瞬之间,仿佛活化了一般,石壁如同涌动的泥团,朝着两旁收拢,就如同两扇被掀开的帘账。 画面有些奇诡,但一想到这是身处墓室之中,又仿佛合情合理,一时间给陆玄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 不过这会儿也没有功夫多想,随着‘帘账’的掀开,后方显露出黑洞洞一片的虚无。 很快,这一片虚无黑洞,就有点点金光透射而出,金光愈来愈多,将整个墓室都映照成一片金色。 而与此同时,陆玄与叶世雨二人心生感应,已有所得。 这金光背后,正是一方福地世界。 却原来他们二人还属于是后来者,此处的福地早就被人先占了去了,而且还极有可能就是那位梁高宗。 二人感应于此,心中都有几分惊讶, 是没想到那人世帝王,居然掌控了一处福地,还给自己修成了陵墓,虽然尚不知这福地之中是个什么光景,但也足够出人预料了。 “道友,是否入内一观?” 叶世雨看着有几分意动,似乎颇想进去探探。 陆玄微微皱眉,这福地为人所有,进入简单,出来却不一定容易,没有掌握进出的钥匙,贸然闯入,实在不妥。 叶世雨似乎看出了陆玄的想法,忽然道:“道友莫要担心,这金光后头的世界,与我那尚在鼎中祭炼的宝贝有几分联系。凭我所觉,若是进入其中,或许能够将宝贝祭炼完全,而且我那宝贝不出意外,也能做个钥匙。” 陆玄闻言,心下一动。 叶世雨却不多赘言,有些毛躁的走到主墓室去,直接将那一口宝鼎给扛了过来。 然后对着陆玄道:“不如遮掩,我先入内一探,摸索摸索,道友在此看护一二如何?若是得成,我再出来通知道友。” 听到这个,陆玄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只看叶世雨模样,明显是一定要入内看看情况的,他总不能帮叶世雨做决定,况且这确实是个法子。 叶世雨见陆玄同意,有些高兴,当下一拍那铜鼎,便见铜鼎之中,飞出一抹毫光,毫光入得叶世雨之手,瞬间化为一跟玄铁长棒,瞧着有几分晦暗,隐有金光流动。 于此同时,那铜鼎之中,流光便暗了下去,虽说其中还有几抹金光流动,但已经不比之前的神异了。 陆玄却是不知,这陵墓别有玄机,所谓先天庚金之气也并非一丝一缕。叶世雨师徒来时,铜鼎之中积累的庚金之气,化成一块先天庚金,正是这铁棒主材。 叶世雨所谓炼宝,正是借着铜鼎特殊,将半成品的铁棒法器安置于铜鼎之中,借助陵墓之中逐渐汇聚的庚金之气,缓缓熔炼,是以中途取出虽有影响,但也不大,只是一时不能尽全功。 如今因陆玄缘故,开了这门户,叶世雨凭自家法物感应,已有不少所得,凭借此棒与内中世界达成了联系,即便法物未尽全功,也能作为钥匙。 就好比坎离玉圭,只是初次接触,叶世雨尚不好完全确定,才说试上一试。 除此之外,叶世雨所说能在这‘帘账’后头的世界将宝贝祭炼完成,也非虚言,所谓庚金之气,便是出自这后方的世界,叶世雨法物在手,宝贝有灵,自生感应。 这也是他愿意暂且取出铁棒作为进出钥匙的原因。 若是所料不差,能够省却几十年的祭炼功夫,能少去不知多少麻烦,性格便比较洒脱的叶世雨面对这样的机会,自然不愿意错过。 叶世雨十分干脆,宝贝入手,摩挲一二,便带着几分喜色与陆玄说道:“道友在此稍待,我先入内一探。” 言罢,不等陆玄多说什么,转身便跃入了金光之中。 三百五十、县城 “原来这才是道友本相!” 陆玄与叶世雨同行于一条宽阔道路之上。 叶世雨还是那个叶世雨,陆玄却变成了童子本相。 叶世雨初见陆玄如此模样,有些惊讶。 “这相貌于俗世之中不好行走,所以使了个术法,只为便宜行事而已。到不想进入此地,竟能破了我的法术。” 陆玄回道。 只听这一番话,就知道他们如今所处的地方不是寻常之地。 其中自有一番缘由,却说叶世雨去了宝贝,入得金光之后的世界,没多久便跳了出来,将陆玄也请了进去。 于是二人便来到了这么一个地方。 别说叶世雨惊讶,陆玄也是没少被震到。 本来在他的猜测之中,金光背后的世界,也就是一处如同武当灵池福地的世外之地罢了,谁料这一进来,才知另有乾坤。 这地方已经不是世外桃源所能形容了,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不知多少方圆的世界。 上有天空,下游土地山川,哪怕飞空于天际,也看不到世界边缘,反而有大道纵横,远处还有城镇,和外面的世界几乎没有太大的差别。 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场景。 “这地方确实古怪。” 听到陆玄这话,叶世雨也没纠结陆玄的变化了,修行之辈,这点改变不值得惊奇,倒是这方世界,实在有些出人预料:“说来道友可否堪破?这地方究竟福地还是幻境,亦或是佛门所谓的小千世界?真真奇妙也。” 且说实话,陆玄也看不出这地方到底有什么玄机。 经过了一番探索,除了远处的城镇还没有去过之外,四方都看不出什么破绽来,仿佛就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 摇了摇头,陆玄道:“且去方才见得的那处城镇看看,兴许能有几分线索。” “只有如此了。” 叶世雨也是没有什么法子。 他之前进来的时候,就四处摸索过,没少被惊到,也正是没有头绪,才急忙出去把陆玄也拉了进来,就希望陆玄能够看出些什么,现在看来,大家都没那眼力窥破什么。 未免召来什么麻烦,二人也没有飞遁,只是运了轻身之法,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此前所见的小城而去。 不多时,便来到了目的地。 眼前出现的小城,和外界的小县城没有什么区别。 事实上当二人行至小县城城门前,所见也与外界县城一般无二。 小城名作白云县,一应布置与寻常县城毫无差别,该有的人都有,守备,进出的百姓。 二人相觑一眼,愈发觉得这地方的奇妙。 若不是叶世雨有他那铁棒宝贝在手,能够感应这地方确实不是现世,只怕他们都以为来到的是中土哪处小县城。 二人大略收拾了一番,随即朝着城门走去,不过被守城的兵卒拦了下来。 陆玄二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因为外界也是一般,寻常县城,日常进出的人物,大多都认识,守城的兵卒遇到不认识的,或者是大队车马,都要看过凭证才能放行。 即便是太平时节,为了维护城中治安,也少不了这一遭,如是乱世,更是森严。 一如外界现在的情况,就是十分森严。 “先生可有路引?” 听到这个,陆玄二人便知道和外面也没什么差别,只是他们哪里有什么路引。 于是陆玄便想使个幻法,糊弄过去。 但再次出乎预料的是,那兵卒只将陆玄这小道童的行动当成了玩闹。看都未看几眼,显然是幻法不成。 这让陆玄二人再度心生惊讶。 这个地方,幻术似乎完全没有什么鸟用。 二人知道这有些麻烦了,果然,那兵卒见身为大人的叶世雨没有拿出路引,当下面色变化,转头便招呼县城守备。 二人见此,只得是匆匆离去,躲避了追出的士兵。 尚未弄清楚情况,二人并不觉得和这地方的人起冲突是一件理智的事情。 …… “这地方未免太过古怪了些,幻术没有半点作用,好在你我修为尚且管用,正常遁法御剑之术也能驱使,否则就真个麻烦了。” 躲开了那些追来的县城守备士兵,二人一时有些无语。 “确实有些古怪,不知是否还有什么别的限制,还需小心行事才好,实在不成,暂且离开,等做了准备之后再来一探也不迟。” 陆玄道,他比较追求稳妥。 叶世雨摇了摇头,道:“半点线索都没弄到,回去也做不出什么准备,我认为还是得入城一探,至少打听点消息,说不定能有几分线索,届时若是真有麻烦,再撤也不迟。” 叶世雨都这么说了,陆玄也没在拒绝。 以他们本事,真想要进城,即便是没有路引,也不会太过困难。 虽然幻术不管用了,但是身手法力还在,种种干涉现实的手段也都能使用,而那些兵卒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神异之处,自然拦不住他们。 于是二人略作交流,又回到了那白云县城,没费多少功夫,便闯入了县城之中,为了避免麻烦,还换了身贴合此地百姓模样的衣服,总算也是融了进来。 白云县城之中,算不得繁华,很普通的一个小县城,似乎还经历过战乱,不管是街道还是房屋都有几分痕迹显露。 相对而言,还算是一个比较安稳的县城,街道上来往的百姓,也和外界的百姓没有什么区别。 试着不经意和一些普通百姓交流了几次,二人也没发现什么不对之处,仿佛就是一个正常的县城,正常的百姓,正常的生活。 但越是这样,二人就越觉得有些惊叹。 因为他们都很明白,一个和现世差不多的小世界,是多么不简单的存在。 即便是修成紫府的仙真,开辟福地或许不难,但创造出这么一个宛若现世的小世界,也不一定能成。 这其中涉及的东西太多,就连二人如今也只能是想象而已。 当然,他们更多的还是怀疑这地方是一个幻境,或者是一个特殊的阵势,给了他们一些错觉,在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小世界的情况下,二人一时半会儿还是不太能相信这个推测。 三百五十一、白云观 这白云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酒楼两处,客栈三间。 这说明此地百姓的日子过得还不错,来往也有旅客,否则也养不活三间客栈,两间酒楼。 客栈迎来送往,最是好打听消息的地方,对此二人都很清楚。 只是如今的陆玄不好出面了,童子模样,也没什么人会真与他聊聊天南地北,于是这打听消息的任务便放在了叶世雨的身上。 亏得此地和外界差别不大,用的竟然也是银铜。 二人便来到了一间客栈,定下了一间客房。 与客栈的掌柜打上交道之后,叶世雨便旁敲侧击的打听起了消息。 掌柜就是一普通老叟,迷迷瞪瞪,似乎平日也不多客人来往,叶世雨与他搭话,他反而挺高兴,似乎找到了说话的伴儿。 凡是叶世雨问的,基本上都能给出回答。当然,许多事情不知道的也是不知。 “白云县是个小县,往日来往的商旅还是少的,我们这几间客栈,也就是勉强过活。出了城往西走,便是黑山郡,那里才是繁华,两位若想在这地界儿讨生活啊,还得去郡城里。” 一番交谈,掌柜的以为陆玄二人是外来讨生活的父子,十分热心的给予指点。 “多谢老掌柜,只是我二人先前入得县城,见城中似乎经历过战事,这周遭可是有些不太平?” 叶世雨问道。 “您眼尖,确实是这么回事,这不是外头也乱么,总有些活不下去的山民,做起了贼匪,一年前便有一队人摸到了城里,和城里的守备营战了一阵,烧了几间屋,您要是去郡城啊,也还是得小心些,最好随去郡城的车队同行。” 说到这,老掌柜似乎迟疑了一会儿,话也说的模糊了几分。 二人何等眼力,不难看出其中不对。 于是叶世雨问道:“老掌柜,这里头可是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事儿?我二人打外面来,对这地界儿的事情实在了解不多,您要是知道些隐秘事儿,能否与我们说说,也好保得安全,我这里先谢过了。” 说着,从怀里摸出了一角碎银。 “唉!不必这么客气。” 老掌柜见此,微微一叹,把银子推了回来,低声说道:“倒也不是不能说,只是这里头牵扯不小,轻易也不敢开口,您有所不知,我们这黑山郡的地界不是什么寻常地方,妖魔鬼怪不少,除了郡城县城里还算安宁,周遭百姓都没个好日子,所以说呢,您要是想要在这地界儿落户啊,最好还是去郡城里,虽说也难过得安顺,总归性命安危还算能保障。” “老朽本也有一个孙儿,便是贪玩出城,险些被妖魔害了去,还是请了白云观的高人才救回来的……” 二人闻言,相觑一眼,这世界还真不太平,就连外界如此乱世,因有各路修士存在,也少妖魔霍乱,这地界算是真个有些民不聊生的意思。 “老掌柜,这白云观又是什么地方……” 老掌柜到底是个寻常人,知道的事情多半都是自身经历,或者市井消息,真正的隐秘消息,自然得不到。 不过也不是全都没有用,除了那妖魔鬼怪横行的消息之外,还有一件事,尤为重要。 那便是这白云县所属的朝廷,也叫做大梁。 这当然就让陆玄二人禁不住产生一些联想,须知道,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的入口,便是外界大梁高宗皇帝的陵墓,要说其中没有一些牵扯,显然是不可能的。 “根据老掌柜的说法,那白云观的住持应该是个修行人,对于此界的了解应该远比老掌柜要多得多,何况即便不是修士,想必见识也不差,不妨一探。” “实在不成,你我便费些功夫,去那都城一遭。” 陆玄对这个世界颇为好奇,甚至有种直觉,如果继续探索下去,或许能够在这个世界有所收获。 对于自家的这种灵觉,陆玄素来便是比较相信的,这让他定下了心思。 叶世雨自然没有意见,本身他那玄铁棒便与这方世界有着莫大关系,更是进出此界的钥匙,此来也是为了寻得炼成宝贝的机缘,哪里会反对什么。 倒是觉得这地方古怪,暂时也看不出什么玄机,认为会不会耽误了陆玄的时间,说道:“这地方似乎并不存在什么修行机缘,即便是有,也不知要耗费多少功夫才能撞上,道友外面若是还有事情做,也不必陪我在此空耗。” 陆玄摇了摇头,直白的告诉叶世雨自己的想法:“我有一种感觉,这地方能够给我一些惊喜,若是真能有所获益,也算不得空耗时间,倒是此地本该道友机缘,或许因我缘故,会有一些波折。若真如此,倒是我的罪过。” “此地已有先来之人,况且若无道友,我也难发现这其中玄机,你我来此,本就是缘法了,道友这话却没必要说。” 叶世雨摇了摇头。 陆玄见此,也不在多说,二人从老掌柜口中问来了白云观的所在,便寻了过去。 这白云观便在县城外郊一座秀岭之上,若是这外头真是妖魔横生,能够在城郊立观,想来住持也是真有本事。 既然这世界也有道门,为了方便行事,二人自然换上了道袍。 看上去宛如师徒,倒是更为自然了一些。 白云观就是一间很简单的道观,一如广华李道人的巫丹观,能看出比较冷清,也没什么来访的人。 二人也不觉奇怪,要是真如老掌柜所说的情况,这外头这么乱,就算白云观真有高人,没有发生什么要紧事,想来也不会有人时常来拜访。 入得山门,愈见冷清,不见半个道人,直到二人已经来到了道观之外,才看到一个洒扫的老仆。 那老仆见了陆玄与叶世雨这两个道人打扮的访客,愣了愣,随后迎上前来,问道:“道长有礼。” “有礼!” 陆玄二人回礼。 “敢问老先生,不知贵观住持可在?” 老仆闻言,十分客气,回道:“住持正在观中,还请两位道长稍待,老汉这边去请住持。” 三百五十二、老道 没一会儿,陆玄二人便见到了这白云观的住持。 年纪已是颇老,须发花白,身形枯瘦,不过别有一番清净气韵,看上去确实是个有道之人。 不过陆玄二人见了这位住持,却有几分惊讶。 住持确实不是普通人,不过要说正统炼气士,却也算不上。 真要仔细说来,有些像是外界那些旁门左道之中的因传承有缺,只能专修识神的所谓阴神修士。 只因住持给他们的感觉,就是识神十分强大,仔细说来,甚至不比玄光大成之辈的人来得差。 可肉身却相当孱弱,法力也很微薄,十分偏科。 实际上,相比于陆玄见到白云观老住持之时的讶然,老住持对于他们二人的惊异更多一些。 识神的强大,让他的灵觉十分明锐,于望气之上,也更为精巧,虽然因为境界缘故,看不破陆玄二人到底是个什么修为,却能够感受到他二人清净强大的体魄,以及宛若星辰一般的识神。 老住持修行多年,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修士,哪里能不惊异。 也是因此,对于陆玄二人的来访,老住持未免有些多想,也多了几分谨慎。 “老道周运昌,正是这白云观的住持,不知两位道友来我白云观,所为何事?” 陆玄二人相觑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几分想法。 面对这身若残烛,识神却同月辉一般的老住持,有太多的方法可以搭上关系了。 …… “不想世间还有如两位一般的修行!” 一番交流,周住持十分感慨。 “不瞒道友,我二人并非此界之人。” 然而陆玄的一句话,却再一次的惊到了周运昌。 甚至于是以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半晌才明白陆玄是说了些什么,忍不住道:“莫非这世间真有仙神,二位便是天上人么?” “天上人三字,倒也勉强算得上,不过仙神就未必了。” 叶世雨笑笑道。 有玄铁棒这钥匙在手,他们二人可以随时随地离开这方世界,没有必要为了打探消息,还搞一些弯弯绕绕,这只会耽误时间。 开门见山,然后直接询问问题,才是最为正确的做法。 这在他们看出周运昌确实是修行人之后就已经决定下来的。 即便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大不了暂时离开,总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大不了日后再来一探。 况且来到这里,本身是为了追寻机缘,就算没有得到,也不过就是白来一趟罢了,并没有什么损失。 抱着这样的心态,二人自然也就选择了这个做法。 虽然叶世雨说二人并非什么仙神,但听到这话,老住持周运昌仍旧忍不住又仔细的打量了二人几眼。 事实上若不是二人确实与他所见过的所有修行人都不同,而且明显修为远远高于他自身,只怕一时半会儿他也难相信这个消息。 但亲眼所见见得陆玄二人异于常人的肉身识神,还是让他不得不相信二人的话。 “道友见得我二人之时如此惊讶,想必也看出我二人的修行与此界颇有几分不同。” 话至于此,周运昌已经不知再说些什么是好了,无奈道:“二位道友与老道所见过的修行人确实大有不同,且不论二位是否是那‘天上人’,不知此来白云观,到底所为何事?” 周运昌心里已经信了陆玄二人的话,只是这会儿信与不信倒也不重要了,陆玄二人来白云观,明显是有着一些特殊的目的,他更关心自身的问题。 在白云观这么些年,周运昌并不希望卷入什么麻烦事之中。 “道友莫要误会,我二人并无恶意,正如此前所说,我二人并非此界之人,对于此界了解不多,意外来到白云县附近,听闻白云观所在,才来寻道友求些解释。” 周运昌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信了,但陆玄二人明显厉害得很,他自觉远远不是对手,也做不出什么抵抗来,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他也不愿意和陆玄二人生出什么冲突。 于是叹道:“二位有什么需要问的,直言便是,若是老道知道的,或许可以给二位一些解答,不过老道在白云观静修,已经许久不曾离开,对于天下的了解不多。而且老道修为也是寻常,见识亦是较少,若有答不上来的地方,还望见谅。” 陆玄与叶世雨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当然,他们也没有真个以势压人的意思,遂道:“道友也不必担心,我二人并非邪魔外道之辈,只是想请教一番罢了,并无其他的意思。” 随后才问道:“我二人初来乍到,不知这大梁朝廷是如何模样。听白云县中百姓所言,这天下妖魔横行,没有安宁,却不知此界修行为何不管一管这些妖魔鬼怪?” 周运昌听到这个问题,似乎有些诧异,不过也没多问,回答道:“这大梁朝廷,也颇有一些年头了,如今天下纷乱,民不聊生,自然便生妖孽,这是十分正常的。至于道友所说修士去处理这些妖魔,哪里处理得过来。” “天下修士并不多,有能为降妖除魔之辈,更是少之又少,至少老道没见过几个炼了法术的行侠仗义之人,有修为的,多半还是在自家观中静修的多。” “而且这等事情,只要王朝安平,妖魔自然也就少了,与修行之辈关系着实不大。老道不知二位所来的天界是怎么个情况,不过这凡间却没有那么多道义。” “再者,修行人能为也是有限,降妖除魔风险实在太大,并不是谁人都有这等心思的。” 听到这个,论到陆玄二人奇怪了,叶世雨甚至问道:“这世间难不成没有修行宗门的么?” 但凡存在修行势力,总归也会维护一下世间安平的,只有这样,修士才有个安心修炼的时候不是? 要不然天下俱是妖魔,哪里有真正的清净之地安心修持? “宗门?” 周运昌愣了愣,随后道:“道友说的是那些江湖门派么?那些人都是凡夫俗子,会些江湖武艺罢了,哪里有本事降妖除魔。至于修行人,本就少之又少,有资质修炼的更是不多。是以各家道观,多半都是师传徒,一如老道一般,在这白云观中,收上一个徒弟。合宜的弟子本就难寻,何况想要教一个徒弟炼法得成,已是十分困难,哪里有修士有这般心力,创建那等江湖门派。” 不过这话一出,周运昌忽然想到了什么,讶然道:“莫非天上还有修士组成的江湖门派么?” 三百五十三、梁义 只听这话,便知此界修行是个什么状况,难怪百姓如此担忧妖魔祸乱了。 二人就此也就没有多谈,周运昌虽然好奇,更是不再多问。 “不知这大梁朝廷是何人所创?” 陆玄念头一转,忽然问起了一件事情。 “这大梁太祖,姓梁名义,据说是个平民出身,文武双全,开创了这大梁朝廷,也是个厉害人物,其人身负道法,据说死后还成了什么神祇,如今尚在梁都之中,也只有部分修行人知道,具体情况老道便不知。” 说到这个,周运昌还有意无意的看了二人一眼,似乎是想问这位大梁太祖是不是在天上。 老道士有问必答,说的也都是实话,自身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他这话听在陆玄二人耳中,却不同凡响。 不为其他,只因为这外界的梁高宗,其名正是梁义。 说巧合,也未免太过巧合了些。 他们清楚此界入口就在梁义的陵寝所在,然后又有人告诉他们,此界大梁王朝的太祖,名字就叫梁义,实在容易让人忍不住多想。 是以听到这话,陆玄与叶世雨心中都有几分震馈。 …… “凭我感觉,只要找到这梁义,应该就能得到你我此番求寻的线索了。” 飞往梁都的路上,陆玄二人交流道。 陆玄对叶世雨的这句话也十分认同。 不出意外,这梁义应该就是外界的梁高宗,其人最先来到这个世界,又一统天下,且不说是否了解此界真相,但经营这么些年,总归要比他们初来乍到知道的多。 如果找到这人,从其口中,想来能够了解到不少东西。 此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至少根据周运昌的介绍,大梁国土是远不比外界的,根据二人的推断,整个大梁王朝,也就是外界江南地界那么大。 因此遁法在身的二人,没有花费多少功夫,便已经是赶到了所谓的大梁都城。 一眼望去,与外界盛京无甚差别,几乎是复制而来,这更让二人确定那梁义的身份了。 未免麻烦,二人敛去气息,寻了个偏门的法子,闯入了城中。 打听到皇城所在之后,也不浪费时间,直接在入夜之后,闯入了皇城之中。 一进入皇城,先是叶世雨通过自家玄铁棒感应到了一些异常之处。随即陆玄也凭借修为发现了几处不对的地方。 “果然没来错地方,这皇城之中有玄铁棒的同源力量!” 叶世雨喜道。 陆玄念头一转,问道:“道友能感应到那力量来源是何处么?” “能。” 叶世雨略作沉吟,随后点了点头。 如此情况,二人没有犹豫,直接借着玄铁棒的指引,朝着一个方向摸了过去。 亏得此界修行人不多,根据周运昌老道的说法,与外界更是不能比较,否则皇城之中,只怕也少不了麻烦,哪里能让他二人如此轻松的在里头游荡。 没费多少功夫,二人避过了一些防守严密之处,来到了一处宫苑。 这宫苑在皇城中的存在有些特殊,隐约有几分格格不入的感觉,但又仿佛风水皆聚集于此,即便没有玄铁棒,只怕他们很快也能找到这里来。 “就在这一处宫殿之内了!” 不多时,二人又来到一座宫殿之前。 瞧着有些雄伟,却十分寂静,周围更是不见什么守卫,只有零星几个兵卒把守,清幽得很,仿佛冷宫。 本身这整个宫苑之中,把守的人还是很多的,但是到了这里,似乎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少了很多的布置。 二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越是如此,越是证明了这地方的特殊。 很快,二人便悄摸闯入了宫殿之中。 一眼望去,内里空荡一片,除了立柱,深处只有一排石阶,而石阶之上,则有一座门户。 不必多想,就知道他们想找的人或者东西就在那门户的背后。 事实上也如此,在他们准备推开那扇门户的同时,大门直接自己打开,转眼一道五色光华便朝二人打来。 有些出乎预料,但二人也不是没有准备,何况在他们的感应之中,这道五色光华也算不得多么强大,左右也就是玄光层次。 唯一让二人惊讶的是,这一道华光,与外界炼气法炼就的玄通形态一般无二。 从周运昌处二人得知,此界修行都是如他那般只修神魂,法力这些都是炼成阴神之后渐渐引发的,为此此界的修士,寿命或许长与普通人,却远没有长生不死的可能。 肉身总有腐朽之时,或许可以转化成阴魂存世,却也是不属正道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门中的人兴许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若是如此,会炼气士的法门也就不足为奇了。 甚至都不用陆玄出手,叶世雨玄铁棒一抬,便将那一道五色华光打散了去。 下一刻,内中便传来了一声惊疑,似乎十分惊讶。 正这时,叶世雨沉声道:“可是建武皇帝陛下在里面?” 外界梁义时朝,年号便是建武。 果然,这话刚一落音,内中便有一道人影急急掠出! “二位是谁!” 一眼看去,一如外界所留画像,不是那位梁高宗又是何人。 “果然是陛下。” 叶世雨对此人颇有影响,毕竟常年在梁义的皇陵做事,哪里能不熟悉这个人的相貌。 “你们是从外面来的?” 梁义反应很快,已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而且有意无意还看了叶世雨手中的玄铁棒一眼,想来也是看出了些什么。 陆玄笑道:“外界都以为陛下龙驭归天,想来没人知道,陛下居然在此界重活。说来若非机缘巧合,我等也难见得陛下龙颜。” 梁义初时表情有些变化,不过现在已经平复了,做了两朝皇帝,如此心性也是正常。 “二位是大梁修士?何宗何派?来此寻朕有何目的?” “陛下不知,如今可没有什么大梁了。” 陆玄闻言一笑,若有所指的点破了一条信息。 梁义听得这话,眼角果然抽了抽。 显然还是有所牵动。 抬手一举,梁义对陆玄二人道。 “请!” 三百五十四、华盖 “武当山炼气士陆玄、百丈山炼气士叶世雨,见过陛下。” 御花园,一座凉亭之中,三人对坐。 梁义闻言,眉头一皱,显然不曾听过这两处地方。 “这外头到底过了多少年了?竟又生了许多修行宗门么?” 虽是面对陆玄这两个修士,梁义还是少不了一些皇帝的派头,陆玄二人也不在意,此番只是为了弄清楚一些事情,梁义如何态度,没必要挂碍。 “估摸一算,也是有二三百年了。” 为了顺利得到梁义的消息,二人十分配合回答。 “二位如何来的此地?” “自是从陛下所留的入口而来。” 随后,二人又与梁义说了说如今外界的情况,梁义表情不多,也不知心里什么想法。 过了一会儿,才叹道:“外界情势比之此界还要复杂,此界立国,尚且不得安稳,何况外面,朕早就想到,我大梁难久,可惜还是没有料到短短百十年间,就已经分崩离析。” “二位特意来皇城寻朕,想必有些事情要问,说来我等也算是同乡,不妨直言。” 陆玄二人也不客气,他们都很清楚,这位皇帝陛下并不是那么和善的人,只不过因为他们放出了气势,其人知道不是对手,才有如此态度罢了,可不是真的因为见到同乡,才如此配合。 当然,本来也是各取所需,二人并无欺压之意,倒也没必要纠结于此。 于是陆玄道:“此来所为有两件事,一是想知道陛下对于此界的了解有多少,可知道此界隐秘吗?其次,便是陛下这一身所修,似乎颇不寻常。” 这话问的直白,而且直接就问修行,梁义即便喜怒不形于色,这会儿也忍不住捋了捋胡须。 可他显然很明白形势比人强的道理,于是不动声色的回答道:“两位当知,外界并不许我大梁皇帝修行,是以朕在外时,也不曾炼过法门,来到此地,更是机缘巧合,向死而生,仅知此地颇为玄妙,其中根源也不得而知,至于修行之法,也是此界所得。” “倒是叶道友手中的这件法器,似乎源于此界,不知能否与朕一观?” 当然不能。 双方虽然没有真正把话放在明面上说,但各自或多或少都明白对方的一些目的。 见这位皇帝陛下似乎并不是那么的配合,陆玄有些无奈,显然空问是问不出什么东西的了,毕竟是人,不是物,想法还是太多,于是他对着叶世雨摇了摇头。 叶世雨一叹,道:“陛下想知道的,我二人知无不言,可陛下却不愿配合,让我二人有些难做了。” 梁义我微微一愣,随即冷声道:“二位这是何意?” “想请陛下随我等走一遭,换个地方说话。” 叶世雨笑道。 “哼!二位心思倒是不少。不过朕看二位还是好好想想自己吧,二位修为确实不凡,但莫要忘了此地是什么地方。” 说着,梁义抬手一拍衣袖,顿时不见了身影。 仅余声音传来:“朕也无意为难二位,只要叶道友愿意留下那一件法物,我便放开阵势,让二位离开,到底也算是同乡之人,朕也不想伤了同乡情谊。” 语气倒也寻常,并没有因为得了机会就如何得意,似乎还有防备。 陆玄见此,无奈一笑,这场面他自然早就料到了,不过话说回来,梁义在这皇宫之中的布置,确实有一些门道。 要不是修为眼界足够,又没有一定准备的话,说不定还真容易着了道去。 可这位皇帝陛下如今虽然成了修行者,但在外界的时候,显然对各家修行也了解不多,难免犯了见识上的错误。 有些时候,并不是做好了防护准备,就真能够防护自身安全的。 “道友,我就说了,还是直接一点比较好。做皇帝的人,可没几个说实话的。” 叶世雨更是道。 陆玄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想让事情变得简单一点而已,可有时候事情就是不会让你感觉到顺利。 “陛下,躲躲藏藏也没必要,还是过来说话吧。” 陆玄话一落音,抬手便往一旁抓去。 隐于宫苑阵势之中的梁义见此,顿时提起了警惕,他自然知道外界修行者的厉害。 不过他同时也认为自家修炼仙书这么些年,又仔细做了多年布置,心里有着很大的底气。对于仙书上的阵法,还是比较自信的。 按着那位被他算计而死的修士的说法,那部仙书可是能供人炼成真仙的。 什么武当山、百丈山,听都未曾听过,总不至于两百多年的功夫,就跑出了什么新的大派来。 当然,最重要的是,根据他的感应,陆玄二人修为或许高出他一些,但也有限。 有仙书中所说能困禁仙人的阵法托底,自认为能够胜出。 可是他却忘了,就算是再厉害的大阵,也要看用什么法物布置,又是什么人物主持,人和阵基不行,阵法再是厉害,也就是空中楼阁罢了。 又或许是靠着炼气之法,在此界称王称霸惯了,对于炼气士的概念不是很清晰。 总而言之,梁义很快就领悟了炼气士的境界差距,和此界修士的境界差距之间的分别。 只眼见得,陆玄抬手一抓,宫苑之中,一道清气大手便凭空形成,十分准确的朝着梁义隐藏的位置抓了下去。 梁义见此,心中大惊,不知陆玄怎么发现的自己。 但想起陆玄方才所言,分毫不敢怠慢,从袖中召出了一支三角小旗幡摇了摇。 一时间,整个宫苑之中,五色雾气朝着梁义所在的位置倒卷而来,形成一朵华盖,将他保护在其中。 “咦?” 这倒是让陆玄真有了几分惊讶。 他知道梁义布置在宫苑之中的阵势不寻常,不过以他眼力,却还能够看出一些破绽,所以基本上梁义的躲藏在他眼中没有意义,只是没想到,这阵法还有这等妙用。 “有趣!” 陆玄来了兴趣,右手一抓,就见那清气大手猛地朝着五色华盖用力的抓了下去。 三百五十五、五方散人 这一抓,仿佛抓在了一团坚韧的棉花之上,抓倒是抓在了掌中,但却没能破防。 陆玄这一气擒拿手,虽未尽全力,但还丹修士手段,便是飞剑法器也能捉得。 虽说能对付的也就是寻常的飞剑法器,但想想法器飞剑之难得,也足够厉害了。 可梁义只凭玄光修为,依靠阵势召出的这一团五色华盖,能够挡住他的一气擒拿手,已经足够惊人了。 尤其因为反应不及的缘故,还是硬抗下来,本质上就说明了此阵不俗。 陆玄并未纠结,见擒拿手不能建功,便自催出了龟蛇剑。 但见龟蛇剑飞出,化为流光,根本不与梁义反应的机会,就将那五色华盖破去,然后把还在发懵状态下的梁义卷了回来。 而到了陆玄二人身前,梁义这才反应过来,已是为之晚矣。 未等他再施手段,龟蛇剑已将他头颅圈去。 剑去果断,慢说梁义根本来不及发话,便是叶世雨也大为惊讶。 见梁义人头落地,阴神为剑气打散,禁不住转眼看向陆玄。 陆玄无奈摇头道:“有些习惯了,道友莫怪。” 实在是上辈子影响,加上这辈子江湖浪荡半生,出手不留情已经成了习惯,方才陆玄确实是顺心而为,而非有意为之。 叶世雨闻言,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是好,他对梁义手段颇为好奇,更因梁义所修与玄铁棒的牵引,心中还有不少想法,却不想如今还没来得及问,人便已经没了性命。 但这实也不能怪陆玄。 于是只能道:“无妨,留着倒还是麻烦,毕竟是这位皇帝陛下的主场,看其手段似乎也是不少,杀了也好,免得再生意外。” “有此物在,当能寻得不少线索。” 叶世雨又抛了抛手中玄铁棒。 …… 事实上尚且没有用到玄铁棒,二人就在梁义身上发现了不少宝货。 兴许是太过自信,又或者认为将东西藏在身上才是最好,梁义死后,二人在他的遗物中发现了一些好东西。 五杆旗幡,分做五色,应该就是梁义驱动法阵的阵旗,看上去乃是五件法器,其中四杆就是陆玄见了,也不得称一声‘好宝贝!’。 这四杆旗幡本质都是不凡,隐与叶世雨手中玄铁棒同出一源,余下那一杆,就有些拙劣了,却不知什么缘故。 陆玄却不知道,这四杆比较厉害的旗幡,本就是与玄铁棒原身同为一套法宝,分属五行,是梁义在建筑自己陵寝时所得,当时连带的还有一卷道书。 只是那个时候,法宝未曾完全炼就,其中金形之属的旗幡不知为何,才炼得一支旗杆,梁义也无法取下,这才只取了其中能带走的四杆旗幡。 后来误入此界,也就没有机会再去取未曾炼就的金属旗杆。 为炼法器,只得自己弄出了个四不像的旗幡配合,用倒是能用,只是非常勉强,事实上也正因为如此,才叫陆玄如此轻易的破去了阵势。 而那金属旗杆,后来被百丈山袁真人发现,以为是庚金铁棒,也就有了叶世雨手中如今的玄铁棒。 一饮一啄,也是天定。 二人很快就见到了那一卷道书,唤作《五行真解》。 一番观览,不由感叹缘法奇妙。 “这《五行真解》虽非玄门正宗心法,但也是仙府别传,可谓十分难得了。” 陆玄道。 叶世雨十分赞同,就算是百丈山传承,尚且也不比眼前这一卷道书, “道书之中,还写有一桩五行法宝祭炼禁制,如此看来,这四杆旗幡应该与我这棒儿同出一源,先前师父还道这庚金精华乃是天生神棒,不想原是一根旗杆。” 虽然不知其中故事,叶世雨依旧看出了旗幡与玄铁棒的关系,忍不住叹道。 倒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可惜了这一套五行旗幡,哪怕不知其中玄机,也能看出旗幡本质不凡,若是一套得成,必然又是一桩仙府奇珍。 不管是道书还是法器,都足够惊人,可还有一件事情,较之二者更让二人惊异。 却原来,这道书本是一个自号五方散人的旁门宗师所创,上头除了妙法之外,还记述了其人生平。 五方散人生于中古年间,本是一俗世凡人,偶得机缘入道,历经多番劫难,以五行之道炼就上真道果,因非玄门心法,见超脱难求,便一心钻研,后来发现了一处福地。 其人妙想奇思,竟借着福地特殊,建造出一方小世界来。又借五行之法,衍化生灵,于是大道得成,创出《五行真解》,遁入大千。 这般奇伟人物,简直教人心神往之。 可是二人在中土竟然从未听过此人名号,也是古怪。 “这位前辈的经历,已然不亚于峨眉大衍真人,甚至从某些意义上,比大衍真人还要玄奇许多,真可谓神秀人物。” 叶世雨惊叹道。 陆玄也是点头,大衍真人自然厉害,可好歹是玄门正宗出生,说不上顺风顺水,但能有后来的成就,打下的玄门基础也很重要。 可五方散人以凡人之身,修旁门之法,炼到极致之后,又自己琢磨出了新的道路,大道自成,实在教人不得不佩服。 仔细说来,可以拿老黄做些比较。好比是进入了落魄山之后,发愤图强,经过种种磨难,修成了旁门顶尖人物,然后又自己创造了成道飞升之法,由此就能看出,其中过程是如何艰难。 如此人物,怎能让人不敬畏? “只是似乎从未听过其人名号,真也古怪。” 叶世雨又道。 陆玄也不清楚,只能等出去之后,问问师父严白凤,看对此是否有些了解。 不过得了这一卷道书,二人也算是明白了此界的来历,更是知晓了其中种种隐秘,此行也算大功告成。 叶世雨感慨不少,想了想继续道: “难怪这位皇帝陛下无意配合,原来目的只在我这玄铁棒上。不过话说回来,亏得他修为见识不足,炼法吃亏,更无法完全炼化四杆五方旗,不能离开此界,否则还不知外头会是个什么情况。” 三百五十六、筹谋 奇珍法器祭炼极难,好比陆玄,九嶷鼎入手之后根本就无法如何祭炼,也只是勉强运用,即便以他如今修为,九嶷鼎在手,也难尽其妙用,不用说完全祭炼了。 而以梁义的本事修为,则更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想来他当初误入此地,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才重新创建王朝,借此界天下之力修行。 真要让他继续下去,或许还真可能有一日,被他炼化了五方旗,重现人间。 可惜他如今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回过头来,再说叶世雨之所以能够借着玄铁棒初入,更多的是没有继续让那庚金精华走五方散人定下的道路,而是炼为自身之宝。 如此以来,或许宝贝炼成比不得五方旗厉害,可却能被叶世雨完全掌管。 本身这五行菁英才是此界的钥匙,而非其上禁制法门,一如坎离玉圭一般,若是不曾祭炼,哪怕先天灵物之身,也能充做开门的钥匙。 由此可见,本也就是缘法所致,才有这桩桩件件。 其中自有玄妙,倒也不由教人深思。 …… “这梁义也穷得很。” 叶世雨道。 二人从梁义遗物之中得到了《五行真解》与四杆宝旗,和一杆不入流的金行法旗,算是收获不小,本着一些奇妙心思,又在梁义修行的内殿里搜索了一番,却没再收获什么好物。 材料倒是有,不过法器就不见了,想来此人泰半心思,都放在了五方旗的研究上。 能看他所留下的一应灵材之中,也多是五金之精,明显是为了弥补五方旗金行旗上的不足。 不过话说回来,五金之精也并非什么随处可见的灵物,更是修士祭炼飞剑最常用的材料,也算是很难得了。 梁义做了这么久的皇帝,又在此界活到如今,收拢的五金之精实在不少,放在外界,就算是玄门大宗,也能补充不少底蕴积累了。 叶世雨之所以说梁义穷,则是因为他对五金之精实在没什么需要。 自身玄铁棒并非寻常五金之精就能补充的,还须收摄庚金之气才能祭炼,他又无门人弟子,百丈山更是清闲散门,对此没有需要。 而且他自家法器祭炼就十分耗费功夫了,也没有心思再去祭炼别的法器飞剑,是以这些五金之精与他而言,就好比鸡肋。 陆玄不同,他如今立下武当,虽未开府,但对于此类灵材的需求是挺大的,带之回去,对于日后开府有着莫大帮助。 念头一转,心中已有几分想法。 他说道:“此番能来此界,本是借了道友的机缘,本不该再多求什么物件。这五金之精,道友并不急需,贫道门下,却还有几个弟子,不知这些五金之精道友可否让给贫道,算是贫道欠道友一个人情。” 叶世雨闻言一怔,听得陆玄门下弟子不少,倒也理解了,很快笑道:“道友何须如此客气,此地又非我所有,能来到这里,多半还是托了道友的见识,更何况那梁义也是道友除去,换我出手,不定能解决,这些物品本就是道友的战利品。” “这五金之精,道友取用便是,何必再与我说。” 说着,叶世雨又将那五方旗与道书取了出来,道:“倒是这五方旗乃是不俗之宝,又与我那法物气机牵扯,说来还是我站了大便宜。” 因五方旗与叶世雨玄铁棒同出一源,陆玄便将五方旗让给了叶世雨,二人也商定,各自分去一份道书带走。 就梁义遗物一番交流,二人关系愈发亲近几分。 尤其见陆玄对于五方旗这等宝物都毫不贪恋,叶世雨也才知真正玄门弟子的风采,心中不得不赞。 而陆玄也觉叶世雨爽利,因对五方旗有需求,叶世雨很直接的就收下了,并未如何装模作样的推却。 相比于各种心有弯弯绕绕的修行人,陆玄显然更喜欢叶世雨这样的。 而且经过此番遭遇,他对于这小世界也有一些想法,或许能够用在他与罗贤、王友直三人所准备的计划之中。 所以此时也产生了直接与叶世雨剖白的心思。 本身陆玄与罗贤三人就定下了方向,三人都可拉拢同道中人一同谋划,有千三大劫的威胁在前,只要三人小心一些,应该也能请到不少愿意帮助的朋友。 所以邀请这种事情,陆玄可以自作主张,只是计划没必要说那么清楚,点明一二让叶世雨有个印象还是没问题的。 想到这里,陆玄更觉得没有地方比这个小世界更适合说这些话,于是二人悄然离开了皇城之后,来到一处地方稍息,陆玄便与叶世雨说起了这件事情。 …… “对于千三大劫,不知道友有多少了解?” 陆玄提及大劫,叶世雨也只以为是偶然闲谈,也不在意,回答道:“倒也知道些,不过以我如今修为,即便在师父谋划之下,转世脱胎,又得了这莫大机缘,只怕大劫之中,也难有什么太大的自保之力,之希望莫要拖累了我师便可,至于其他,也只能是静观世事变化了。” 在千三大劫的问题上,叶世雨显然有些悲观,或者说问题看得比较清楚。 当然,并不是说叶世雨就没有抗击之心,只是比较有自知之明,本身倒也没有因为‘千三大劫’这个名头,便如何的担忧。 “不瞒道友,我与几个同道朋友得了一桩机缘,正与渡过千三大劫有几分关系,此番来到来寻福地,本就是为了寻找灵物,好为大劫做些准备,得见道友,属实偶然,不过道友与我意气相投,我欲请道友一同筹谋此事,不知道友可有心意?” 陆玄看叶世雨如此态度,便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听得这话,叶世雨微微一怔。 他实在也没想到陆玄一下子会抛出这么一个问题来,这让他有些没准备。 不过转念一想陆玄的身份,玄门正宗出身,与峨眉这等大派交好,本身还是仙真弟子,门路当是极广,要说为渡过千三大劫做准备,有了一些计划,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而且能够邀请他,也能说是足够看得起他了。 “道友可否细说一二?” 心中如何想的暂且不说,叶世雨对于陆玄所说的‘筹谋’还是有些好奇。 三百五十七、会面 细说一时自然是不好细说的,毕竟其中牵涉不少,影响到的也不仅是陆玄自己一人。也只能是说些大略的情况。 “此事牵扯不少,细处却不好说,若是道友有意,离开此地之后,可随我去浔阳一遭,拜会两个友人,到时再细谈,我且与道友大体说说情况……” 陆玄择选了一些事情说了出来,大概是讲到与朋友得了一些机缘,经过商讨之后,找出了一套可行的计划,应对千三大劫,其中利害之处也点到了一些,至少让叶世雨能够听的明白。 叶世雨听了陆玄这一番话,十分感兴趣。 他若是出身玄门正宗,即便是有几分兴趣,也不会表态,毕竟要是大派弟子,答应什么事情,牵扯也不仅是自己,还需回山商量。 可他只是百丈山旁门,师父虽有本事,也只是旁门散仙。旁门中人,虽不比魔教肆意,但也有几分无拘无束的意思,倒也没有那么多讲究。 “有道友此言,这计划必然是有一定可行性的,对于千三大劫,我自认为没有本事应对,一个不好还会牵累家师,如是能寻得一条出路,我愿参与。” 他很果断,直接点头应下。 陆玄见此,也不奇怪,对于叶世雨的性情,他也算了解不少了,事实上也正因为了解,他才直接相邀,否则这等要紧的事情,他也不会就这么明白说出,好歹要回去与罗贤二人商议过后再提。 “既如此,等离开此地,道友可随我去一遭浔阳,届时我等再细细商议。” 陆玄笑道。 叶世雨自无意见。 …… 《五行真解》在手,此界来历已经知晓,知情的梁义更是败亡,就算对此界有探索之心,也不急于一时,于是二人商议过后,便先离开了这方世界,重新回到了梁义的皇陵之中。 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在那百官朝拜的墓室了。 一经走出,后头的石壁帘账便关闭了去,等待日后开启。 如今叶世雨玄铁棒尚未完全炼成,可以借助此物从小世界里走出了,却无法直接打开同道进去,如果还想进入小世界中,并不能完全摆脱皇陵机关的帮助。 之所以有墓室之中的机关,也是梁义在道书中发现了小世界的存在之后,作为后路的一个地方,不过他显然没有想到,五方旗离炼化困难,进去之后就出不来了,说来也是世事无常。 不过这对于二人并不重要,玄铁棒在手的叶世雨,虽然不能随意进出,但也没有太多的限制,与梁义的情况并不相同。 除此之外,叶世雨在得到了《五行真解》与四杆玄铁棒同源的五方旗之后,借助五行轮转的道理,也能够缩减玄铁棒炼成的时间,虽然并没有如同想象的那般,从小世界中得到先天庚金菁英,直接将玄铁棒炼成,但也差不了多少,也说不上可惜。 叶世雨答应了要随陆玄去一遭浔阳,但二人刚刚得了不少东西,还需整理,也不急于一时。 《五行真解》陆玄自然摹去了一份,这等厉害道书,即便自己不炼,不管是触类旁通,还是作为门派底蕴,都是十分不错的东西,而且有了此法,许多事情也方便不少。 此法不下于玄门紫府道书,也有成道之机,不管是授予弟子,还是其余门人,都是不错的选择。 陆玄觉得此行实在不亏,远比发现了什么无主的洞天福地还要来得收获大,尤其这《五行真解》对于天资的要求远没有玄门心法来得高,玄门心法动不动就讲究悟性,甚至陆玄从天书上悟来的法门,还不能就直接传下,须得自己参研,才能创出自家门派的功法,十分麻烦。 而《五行真解》,就仿佛是一条清晰的道路,教你从普通人如何一步步修炼到紫府之境,可以说对刚刚接触修行的人来说,十分的友善。 想来这也是和五方散人的经历有关。 总而言之,在这种千三大劫将临,自家又有种种计划的情况下,这法门的出现,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尤其对于他根据广法经创出武当修行之法也有着莫大的帮助,提供了不少思路,甚至这会儿他就已经有了不少的灵感。 实在让人感慨良多。 一连几日,陆玄而叶世雨都在皇陵之中渡过。 陆玄是钻研那《五行真解》,叶世雨则是祭炼五方旗,借之收摄庚金之气,以五行相生之法,相助玄铁棒祭炼。 这日,叶世雨来寻陆玄。 见面便道:“此地庚金之气已经被我用五方旗全部收摄一空,短时间内是不会诞生了,而且庚金之气的来源,本就是此地小世界,日后我也不必在这皇陵之中炼法,直接进入小世界,寻得源头便可。如今也算得了空闲,若是道友无事要办,我等可以出发去浔阳拜会那两位道友了。” 皇陵之中,经历千百年,积蓄了不少先天庚金之气,只因为无法全部收摄,叶世雨以前也只能让玄铁棒自动养炼,耗费时日不少,如今有了五方旗这同源之宝,则省却了不少的功夫。 陆玄也没多问,他在此研究五行真解,本就是等着叶世雨腾出时间来,这会儿叶世雨既然得空,自然可以直接启程。 叶世雨近年来本就极少管叶家的事情,因此离开也不需与叶家有什么交代,二人出了皇陵,掩去了行踪,便直接去了浔阳。 并未耗费多少时间,就来到了浔阳水府。 罗贤二人操持神道之事,想来还没真正开展,毕竟那神都印祭炼也需要时日,没有真正掌握其中玄妙之前,也不好急着去找寻神祇同道。 也是因此,陆玄才直接来水府找寻。 罗贤是在自家坛域祭炼神都印,王友直则是在浔阳水府。 陆玄与叶世雨到来之时,王友直也不知是去处理什么事情,正好归来。 得见陆玄带着叶世雨同来,王友直显然想到了什么,忙请二人入内。 陆玄做了一番介绍,二人也算是初步认识。 “罗兄祭炼法物,一时脱不得身,还得是我们去过寻他。” 明了叶世雨的身份来意,王友直道。 二人自无意见,遂又去了罗贤坛域。 …… 约莫等了些时间,罗贤便出现了。 也亏得法器祭炼不似修行,不好打断,不然要是有事需要商议,也不方便。 “叶道友师承百丈山袁真人,乃是我在金陵寻找那处福地之时遇上的,期间有过不少遭遇,于是相识,听得我等有应劫计划,愿参与进来。” 陆玄大略说了说金陵的遭遇。 福地之事,本就是三人共同做的安排,自然要点明,而且陆玄对于那方小世界还有不少的想法,或许能够用到计划之中,而且对于他来说,那方小世界的重要性,还要胜过许多无主的福地,也有心好好钻研。 “倒也奇妙,不想还有这等厉害修行,我成神数百年,还从未听闻。” 罗贤也奇。 甚至王友直前世为身,时间还要在罗贤之上,也从没听过五方散人的名号,少不了好奇之心。 “许是隐世之人,一心钻研修行,声名不显罢。” 陆玄对此并不在意,五方散人已经不在当世,便是想知道其中原因也没出了解去,况且此界也不乏此类一心修行的人物。 别的人暂且不说,就说徐烟霞,他要不是喜好结交同道,只是中意四方云游的话,或许会在俗世留下一下传说,但修行界中,还真不一定能有如此名头。 尤其他去的更多地方是海外奇景,人际罕见之地,如果没有交友的爱好,兴许真没什么人知道。 况且本身在此界之中,旁门修士就没那么大的影响力,你要是玄门正宗的某个厉害修士,传承牵扯,多多少少都会传出些名声,可旁门中人,有的传承来源都不清楚,也没什么师门、别脉师兄师弟的说法,不是特别做了一些大事,没人知道很是正常。 就算是各家大派,也不一定就知道存世的所有仙真人物。 世界那么大,且不说四海之地,就是一个中土,都龙蛇混杂,哪里能都被人知道了去。 三人闻言,也不就此多谈了,好奇归好奇,但此时却也不是探究五方散人生平的时候。 “林道友能够加入,便是志同道合之人。况且陆道兄的眼光,我还是相信的,此事罗某并无意见。” 罗贤很快表明了态度。 这也就等于是定下了叶世雨加入的这件事情。 “关于其中细节,想必陆道友尚且未曾言明,便由我来细说一二吧。” 说着,罗贤接过了与叶世雨做解释的工作。 一番言语下来,叶世雨也才了解到陆玄三人所谓的计划。 心中也是有些惊奇,一个是神都印来历的玄奇,二个也不乏对他们这种奇思妙想的惊讶。 “神道如散沙,但与天地相合,某些方面确实要强过修士,而且其中也不乏能人,如是能统合起来,确实是一股绝强的力量,古来大劫主持着,莫过于玄门大宗,上古王朝,都是大势力才有能力去处理。若是神道有此变化,千三大劫确实有法可渡。” “有神都印这等奇物在手,此法确实十分可行啊,我对此事愈发有兴趣了,想来就是家师听了,只怕也会愿意加入进来。” 对于叶世雨的态度,众人并不奇怪,尤其是罗贤和王友直,初知神都印来历,以及听到陆玄提出的统合神道计划的时候,他们也有些激动。 叶世雨只要稍加想象,难免就会如同他们一般。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叶世雨居然还提及了自家师父。 听得此话,陆玄三人相觑一眼,都觉得若是能拉袁真人一起,也是十分难得的好事。 百丈山袁真人,元神散仙,旁门之中也算高人了,有没有各种复杂关系的牵扯,这人人物加入进来,许多麻烦都好解决了很多。 见众人看着自己,叶世雨也能看出大家心思,于是道:“此番我便回山一遭,将此事与家师说说,他老人家应该会有些想法。” “当然,二位也不必担心,以我师为人,即便是无意参与,也不会将消息说出去,我可在此立誓。” 立誓的话都说出来了,众人也不会不信。 往日还好说,背弃誓言,只是违背道心,或许修为再难进步,但也不至于害了性命。可如今大劫将至,誓言简直就成了最靠谱的承诺,因为大劫之下,一旦违背誓言,必然逃不过身死道消的结果,这是古来便人人皆知的道理,从未有人是特例。 哪怕是道果有成的仙真之辈,也同样逃不过。 是以这等时候,只要修士立誓,基本都可以信任。 当然,魔教弟子除外,都是肆无忌惮的人,有的就算知道要遭劫,也不在乎,这种人别说誓,你就是用性命威胁他也不会听。 见叶世雨如此表态,众人也没再就此多谈。 这时候,陆玄说道:“此事我看可行,如有袁真人加入,接触仙真前辈,也更为方便不少,况且袁真人修行年久,也有不少同道好友,都是性情相投之辈,三山四海,兴许就能再多出不少志同道合的人,改天换地,本就需要众人之力,不然光凭我等修为境界,就算能够找到人来,花费的时间只怕没个定数。” 罗贤二人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陆玄遂又道:“此事暂且不谈,只说此番金陵之行,除了一些收获,我对那小世界也颇有几分兴趣,感觉可以用来做些事情。” “哦?” 因为统合神道之事,他们都知道陆玄颇有些奇思,当即来了兴趣。 陆玄道:“此世到底太过复杂,玄门、旁门、魔教、佛门,各家势力繁复,又因大劫缘故,乱象种种,即便我等拉来不少同道好友,四方神祇,要想在现世实行计划,也会有很大的阻力,而且其中还要做出修改,少不了麻烦。依我的看法,我等不妨在那小世界的梁王朝中,先行试试这城隍体系,等到成熟之后,掌握了经验,再在现世推行不迟,而在此之前,我们可以先做一些准备,如此还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冲突。” 此话一出,三人眼睛俱亮。 三百五十八、衡山 不得不说陆玄的这话正好戳中了罗贤的一些担心,毕竟这城隍体系也只是个构思,没有一定的经验,在实行的时候或许会存在很多的问题,要是放在以前倒也罢了,循序渐进,慢慢调整完全不是问题。 但是在这种大劫将临的时候,一旦出现太多的问题,许多行动或许就会陷入僵局。这不是他们希望看到的。 然而在此之前他们并没有什么解决的方法,只能硬着头皮搞,毕竟能对抗大劫乱世的法子实在不多。 可这时陆玄的这个提议,就给他们带来了破局之法。 通过小世界的实验之后,有了足够的准备,再进行现世的布置,如此一来,成功的可能性明显就大了不少。 “妙啊!” 叶世雨甚至忍不住抚掌赞道。 虽然和陆玄一同在小世界中闯荡,但他来到此地,接触了神道计划之后,却也没有想到这个方面去,如今听了陆玄这话,稍作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妙处。 “依我看,就按陆道友的想法来便好了,我日后还需在那方世界之中祭炼法物,也能帮上些忙。” 四人都是干脆之人,很快便得出了结论,也对计划做出了一定的调整。 由叶世雨和罗贤前往金陵,负责开发那方世界,同时实验城隍神道体系的可行性,为日后做准备。 另一方面,陆玄则继续自己的行动,寻找那些洞天福地,或者结交同道中人。 而王友直,因为妻子的缘故,暂时不好离开浔阳,加上他本身也曾是西江之地的神祇,也可以乘着这个时候对西江周遭尚存的神祇做出一些调查和接触。 各人都定下了安排,也没浪费时间,此中计划还不知需要耗费多少时日才能够见些成效,千三大劫又明显不会给大家太多的时间去准备,现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尽量的不把浪费时间在闲散的事情之上。 …… 陆玄与罗贤三人告别,先回了一趟武当山。 此番得了五行真解,他心中还有一些安排,所以准备先回山一遭。 回到山门,还未得见师父严白凤,便听周黄虎说起了一件事情,陆玄才知,原来韦驮等人还来拜访过。 听得周黄虎说起韦驮等人是因为武当山变故才来的,陆玄念头一动,不由问道:“近来武当山附近可有没有异常之人来访?” “是有一些,就是山下广华县也有不少人来,不过都是左道人物,被我打发走了,此外还有一些大动静,但都是倏忽即逝,祖师叫我等不必担心。” 周黄虎道。 陆玄听此,才放下心来,转见周黄虎似乎修为也有进益,气息更见变化,不由道:“你这身气息……可是师父传了法门与你了?” 离山之前,陆玄曾托师父帮忙调整一门合宜的炼法出来,供老黄和周黄虎修习。如今看来,是有了一定的成效了。 “老爷慧眼,祖师传下《玄武七宿诀》供我修持,我选了其中斗木星力,如今将将入门,祖师说此法因星辰本源,有望练就元神。” 周黄虎看上去十分感激,言语之间,对严白凤和陆玄也更多了几分尊敬。 “不错,既然有了修行之法,日后便好好修持,争取炼成元神,如今这大劫将至,便是我也脱不得身,真要是生了什么事情,不一定能够帮你们解决,许多事情还得看你们自己,而且武当的安宁,日后也还是需要你们出力的,你随我回山,也算是一份缘法,我也希望你能够炼得几分功果,不枉入山一遭。” 陆玄也为周黄虎感到高兴,且不说周黄虎是自家人,只说同为求道之人,陆玄就很容易能够感受到周黄虎心中的喜悦,颇有几分共情。 “且去修行罢,有了功法,日后莫要再如以前那般惫懒了,我还有事要去拜见师尊,待见过师父之后,也不会在山中久留,老黄如今尚且闭关,这武当山左近还要你多看护。” “是,老爷。” 周黄虎重重点头。 陆玄这才去寻严白凤去了。 只是正要入仙殿,忽然感应几分不对,没有多想,当即驱了法阵,出得灵池福地,就见自家师父正与一人对峙。 二人高坐云端,并未动手。 而与师父严白凤对峙之人,陆玄并不认得,只是一声气机晦涩非常,显然境界远在他之上,八成可能便是仙真人物。 那人足下黄云,也不见什么异像,一身黑衣,就仿佛寻常老叟。 面上能见冷峻神色,陆玄来时,只听那老叟道:“严道友,你是避世修行,玄门正宗,若不入世,便是千三大劫也对你无甚影响,何必还来占取这大劫牵引之所?不妨让将出来,也免得坏了各家关系。” 听这言语,此人或许还是玄门正宗修士,不然不会说‘各家关系’这句话。 却听严白凤淡淡道:“昔年大衍师兄开辟开府峨眉之时,也不见你们敢在他面前说这话,怎么,难不成以为我修为本事比我师兄来得差,又是孤家寡人,便想着欺负我么?” 这话一出,那老叟面色实不好看。 昔年大衍真人在世,横压千百载,无人敢触其缨锋。而凡是招惹到大衍真人的修士,无外乎都是一个形神俱灭的结局,甚至真灵都不定能留下。 这等凶人,自然也就少人再去招惹。 老叟当年也是为大衍真人所慑修士之一,如今一听严白凤这话,心中虽然不爽,但却反驳不得,自然有些憋屈。 “衡山也算玄门大派,你莫定虚好歹还算是个道果有成的玄门仙真,大家都知道各自的情况,说话就不必要太过虚伪了,若是想要抢夺此地,你我做过一场便是,要不然就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严白凤这话一出,老叟面上阴晴不定,但也没有真个动手。 虽说他也自持境界不差,不过确实也有些戒惧,毕竟广龙散人门下三徒,可没一个好招惹,至少千百年来,就没听到有人在师兄妹三人身上站过便宜的。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如此,此番才有他来试探,而非直接与同门一起过来‘说道理’。 沉默半晌,老叟一甩袖袍,沉声道:“既如此,道友便好自为之吧,如今峨眉可不比以往,大衍真人与赤目真人也不在此间了,我等玄门正宗,或许还顾及几分同道情谊,不会胡来,但魔教中人,可不比我等好说话。” “放心,不劳挂念。” 严白凤眼皮都不见动的,回答道:“前些时日,西昆仑百鬼老儿也正如你所言,没好好说话,如今没个百十年功夫,应该是不会再下西昆仑了。” 被称作莫定虚的老叟闻言,眼角抽了抽。 随后似有几分羞恼,冷哼一声,再没放话,遁光一卷,直接离去。 衡山陆玄自然知道,玄门大派之一,虽不比青城峨眉,门中道果有成的仙真修士也有三位,这莫定虚便是其中之一,因精擅剑术,还有个空虚剑叟的别号,也算有名有姓了。 如此人物,放在玄门之中,也是有数之人,不想在自家师父面前,也会吃如此闷亏。 陆玄这会儿倒是对自家师父的厉害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玄儿,此番下山收获如何?” 正思索,严白凤一句话把陆玄拉回了神,陆玄急忙上前拜过。 “借得了洞真镜,也得了几分提点,收获不少,还遇上一了一桩奇事,此番回来正要向师父请教。” 师徒二人关系亲近非常,也没那些客气话。 “哦?奇事?” 严白凤对自家这个徒弟也算是很了解,虽然修行年头不长,但见识已经算是不少了,能够被他称作奇事的事情必然不简单,是以他也来了几分兴趣。 “回去再说。” 严白凤招了招手,没有让陆玄直接说下去。 至于那衡山派的莫定虚,也没去提,似乎并不多么在意。 陆玄就方才所见所闻,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见师父无意再提,也就没有多问。 师徒二人斗转回到灵池福地之中。 陆玄便将自己此去一番经历全都告诉了师父。 …… “确实算得上一桩奇事,那神都印的存在,便是我也不曾听闻,至于你所提及的五方散人,我倒是隐约有些印象,似乎与你师祖还有几分关系,具体我也不甚清楚,只是不想此人居然有这等本事,旁门之身,仙登紫府,可非寻常人能做到,其人天资,已然不亚于大衍师兄了。” 连严白凤都如此说,足以证明五方散人的不俗。 更逞论还拿来与大衍真人比较。 大衍真人横空出世,千百年来,传说不见消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搭得上关系的。 此外以严白凤身份,千百年来,接触的人物泰半都非凡俗,可即便如此,陆玄也不曾听自家这位师父有真真夸赞哪一个人。 听得最多的,也就是大衍真人罢了。 由此也能看出,五方散人确实给师父带来了一些波动。 “你此行能得其人一卷道书,也是莫大机缘,此书不比峨眉紫府金书差上半分,甚至某些方面还要更为厉害,紫府金书,要求不低,便是峨眉弟子,也不见有几个人能修习,而这《五行真解》则不一样,有此法在手,可以说是立道根基了。” 严白凤说道这里,更是忍不住赞道:“便是为师初初一见,也受不少启发。而且比起你们的那神道布置,此法对于你开府武当而言,帮助实际更大。” 严白凤看得很明白,所谓借助神道,终究不过外力,而《五行真解》这样的功法,却可以让武当传承有道,日后得以兴盛,这不是一时外力所能比较的。 当然,并非是说借助神道之力就是没必要,一时之力虽然只是一时,但时局不同,也不能一概论之。 “有此道书,且有神道相助,只要经营得当,日后武当开府,确实不必我再替你坐镇了。” 陆玄此番回来,本就是想着将五行真解交给严白凤,看对自家师父是否能有帮助,此外也是想着用之发展门派,严白凤这话,正是说到了他的心中。 而且有了这话,陆玄也就不必担心太多因果牵扯的问题了,师父都如此说了,说明其中并没有什么需要顾忌的地方,他完全可以借助《五行真解》发展武当。 “你福缘深厚,种种缘法不少,不过机缘虽好,却也不可懈怠了自身修行。要想武当能够站住脚,终究看的还是你自己的修为,一如当年大衍师兄,虽然门下弟子确实没有拖后退,但更多还是他一剑一法打出来的峨眉地位。若你这武当山主人修为境界不足,便是外力再强,门下弟子再多,也都是虚的。” 严白凤听了陆玄的话,就知道他此番还要外出,不免提点一句。 陆玄忙答道:“不敢忘,弟子一直都未有放松修行。” 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说到底此世修行虽然对心性要求不少,但身为追求长生、神通的人,弱肉强食也是必然,别的不说,大衍真人的例子,就足以让压力在肩的陆玄不敢忘了勤勉修行。 “如此便好,修行之上,只能看你自己,我也帮不得你多少。不过这甲子年间,你门下一干弟子,我也可帮你调教一二。教他们莫要太过怕我,如有修行不解之处,只来殿中寻我便是。” 陆玄一听这话,念头稍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自家师父身份到底特别,想是两个徒弟敬畏太重,所以不敢亲近,所以师父才有此言。 想到这里,陆玄当即道:“此事我会与她们说的。” 陆玄很快又从殿中离开。 去看了看贾静夫妇,见他二人尚在静修,等了几日,才把他们唤到了身前,也将严白凤之前的提点说了几句。 但看二人模样,一时之间显然还是难以做出改变。 见二人修炼还算勤勉,精进也自不少,陆玄心下也比较满意。 “听黄虎儿说广华县这段时日总有左道修行来此,待你二人将法器初初炼化,便用这些人练练手吧,光在山中修行,却也不妥。” 二弟子哪里会有什么意见,只是静听,不时点头应答。 陆玄心中忽然忍不住一叹,他这几个弟子虽然都不错,可未免有些太过沉静,终究还少了个灵蛟儿那般的人物。如此长久下去,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念及于此,心里有生了不少想法。不过暂时还是放在了脑后。 一番安排之后,又是离山而去。 三百五十九、女子 却说陆玄下了武当山,心中还有估量。 余下十余处地方,多半隐秘之所,甚至还有的远在海外,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全部探过的,指不定这一去,便是十几数十年,这并不符合他的预期。 加上先前自家师父的提点,他发现自己虽然没有放下自身修行,可实际上因操持这种种事物,真正放在修炼上的心思其实少了许多,这显然是不太好的。 以自家师父的眼力,显然不会不知道他没有耽误炼法,可还有此提点,想要告诉他的,显然不仅仅是真气积累的方面。 先前在殿中,他还没有想到这一节,如今却有几分恍然。 一时不由感慨,若无师父提点,或许自己还要经过一段时间才能明悟,而真到那个时候,只怕已经耽误了许多的功夫了。 念及于此,陆玄自生定计,打转却往浔阳而去。 此去并非为寻王友直,而是另有打算。 …… 自打从离开哀牢山之后,陆玄算是难得回来比较勤快,算算已经斗转三五次了,也是因缘牵扯。想着以前总惦记回来,却数十年不能回返,如今牵挂少去不少,却又时常得以回来,世事无常,教人不得不体会其中真意。 陆玄没有去周家,也没有去浔阳水府,而是打转来到了河神庙。 多年过去,河神庙明显经过了一番修缮,变化不小。 陆玄如今还记得当年在此获得的碧云簪,倒也有几分感慨。 入得庙中,又换了个新的庙祝,同样是个老者,看着颇有几分富贵。至于早年那位老哥,如今已是不在人世。听他并无晚辈,想来这位也是新至。 先前在那方小世界中,因幻法使用不得,吃了小亏,陆玄便仔细钻研了一番六六乾罡炼形图,此图能炼就变化之法,更有玄功炼体,斗战之能。 他本就已经入门,只是此法修炼困难,他又需巩固自身还丹修为,也就没来得及有好好钻研其中变化之术,如今算是拾了起来,一番钻研之后,可以做到粗略改换身形相貌,已不需要借助幻术来变化模样。 而且玄功至妙,其中变化乃是发自根本,便是望气之法也看不出破绽来,其实已是神通之能。 陆玄对于此法自然十分看重的,但说到底还是修炼时间短了,此前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太上广法妙经》的修炼之上,巩固自身修为,此外还有法器、遁法等种种法门需要消耗他的时间。 而等他还丹境界得以巩固,武当阵法布置得成,又生了后来之事,四方牵扯。即便知道玄功重要,也没能分配太多的时间在这之上。 有所耽误,也是无可奈何,终究分身乏术。 说来对此他也有一些想法,道门之中,有一种神通,唤名第二元神,此法炼成颇难,但别有妙用。 一来乃是护身保命的至妙之法,二来分化元神,还能分心二用,修炼诸多法门,十分奇妙。 第二元神之法,需要取合宜的灵物,分神祭炼,炼成之后,宛若第二身躯。 陆玄对此颇有念头,只是此法在未曾炼就元神之前,修炼更难,虽然也可以寄托灵物炼成,可未成元神,不过魂灵身,操作不当,对根基影响颇为不小,而且风险极大,不是很合宜。 事实上陆玄此前所得的坎离玉圭,就可以用作第二元神寄托之物,坎离玉圭乃是坎离二气凝聚而成,本身可以看成一团先天元气,十分纯净,自然是适合祭炼第二元神的。 可就是因为风险太大,陆玄境界又未到元神,所以才放弃。 如今陆玄的想法,就是先突破到元神境界,然后再修炼此法。 到时候坎离玉圭依旧可以使用,玉圭如今被他当成是七星阵基石,并非真个炼成了法物,本身还是一件先天灵物,等到陆玄元神成就,就可以寄托玉圭,炼就第二元神,到时候第二元神不仅能够借助福地星辰之力养育,还可以坐镇武当山,更添帮助。 当然,现在这还只是个想法,元神没有炼成,并不适合去琢磨这件事情。 回到现实,陆玄本来用惯了老道模样,但为了避免熟人看出,此时外相则是个青年道人模样。 话说回来,因他一生经历,对于外相也并不看重了,本身曾经老迈,后来化为孩童,外出时又以幻法行走俗世,导致他本身已经不在意外相如何,之所以变化,只为了方便行事。 如此一说,六六乾罡炼形图其实十分适合他。 有的人即便是道果得成,对于自家形貌也比较看重,这并非坏事,也不是什么执念,只是他们本身将身体模样也看成了自家修行的一部分,而这样的修士,并不适合修炼变化之法。 除此之外,一些少了心思变通的人,同样如此。 要说合适的,陆玄算是一个,灵蛟儿也能算作其一。 所以有时候功法也是挑人,并非只因因果承负缘故,或许这也是严白凤将此门玄功传授给他的原因,毕竟这门玄功,就连他师姐秦韵也未炼过。 …… “道长可有什么事情?” 陆玄一个道人,来河神庙拜访,多少有些奇怪,虽说这些年因为乱世,多了不少信众,河神庙也有了香火,可庙祝还没见过道士来拜的。 陆玄闻言,稽首一礼,笑道:“偶过此地,特来拜拜尊神。” 庙祝听此,虽然好奇,但也没有多问,毕竟没有阻拦香客的道理。 于是将陆玄引去了神殿。 陆玄入内,见神殿之中,还有人在上香,虽然他清楚这神像什么都代表不了,浔阳这地方也根本没了神祇,但还是从善如流,取了一炷香来,又投了几枚大钱。 而一旁庙祝见他投钱,更是不再多管了。 没一会儿,陆玄得了自己想要找寻的东西,随即便要离去,只是刚出了神殿,却感应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不由转头看去,正见一名俏丽女子,莹莹如玉,一点红唇,身段极好。 女子与一名老妈妈同行,面色似不太好。 三百六十、指点 所谓熟悉气息,便是打那女子身上而来。 而这气息也不是别人所有,正是王友直。 如此情况,陆玄未免多想。 王友直的夫人,似乎便以神祇之身转世修行,上次陆玄得见王友直之时,还听他提及过这件事情。 不过转念一想,王友直留在浔阳,便是为了夫人之事,想必一直有在观察,遂也没有多看,当即离开了河神庙。 此番来到河神庙,他是为了找寻徐烟霞。 昔年在哀牢山拜别,徐烟霞留过联系方式,他是个坐不住的人,说是日后陆玄若要寻他,便可来此地获取信息,如今陆玄已经将信息入手,也知道了徐烟霞的去处。 好在他本人并未离开中土,出海云游,如今却在西昆仑。 至于陆玄为何去找徐烟霞,还是为了那些福地洞天的事情,他不能在这之上耗费太多的时间,毕竟甲子年后,他就得主持武当开府,必须保证自身足够专心修行的功夫。 自然而然,他就想到了把这件事情交托给徐烟霞去做。 除了徐烟霞值得信任之外,其人对奇山胜景的钟爱也是原因之一,像徐烟霞这样的人,世上还是少见的,也只有把事情交托与他,陆玄不会担心他谋去了什么好处,或者耽误了修行,这本身就是他的爱好,想来要是从陆玄这里得去神都印所显露出来的地图,他或许还会十分高兴。 再有便是碧云簪了,此物自他从河神庙中得来,便一直没有还给徐烟霞。 先前从裹素洲归来之时,是因为还没寻回,后来在广华县拿了回来,却没有时间去寻徐烟霞,如今正好吧这件事情也一起处理了。 至于罗贤三人方面,也不必担心,此事本就由他全权处理,之前已经有过商议,并不会生出什么事端。 西昆仑所去,还是有些距离的,陆玄得了消息,也无意多留,除了浔阳镇去,便要启程。 只是不想刚出了城门没有多久,竟然被人拦下。 这人也不是别人,正是王友直。 陆玄如今是玄功变化模样,按理王友直是认不出的,却不知怎么追了上来。 不过陆玄转念一想,就明白是什么情况了。 微微摇头,便预备摆明身份。 怎料未等他开口说话,王友直手中便有一道流光激射而来,却正是其人法器玉钩,此钩乃是王友直前世本体所化,非凡之物,千百年修行,可比玄门上乘飞剑,更因气机相合,王友直使用此钩之时,不下于玄门剑术高修。 陆玄也曾与王友直论过剑术,因这玉钩缘故,竟然相差仿佛,而本身王友直并不十分精通飞剑之术,可见这玉钩厉害。 如今这一掠来,陆玄也不敢怠慢,来不及做出回应,龟蛇剑顿化流光,与那玉钩圈在了一处。 龟蛇剑一出,王友直当即察觉了几分不对。 应该也是认出了陆玄的飞剑来。 陆玄趁他愣神之际,急忙变化了本来面貌,同时无奈道:“王道友,你这是生了什么事情,出手如此急切,都容不得我刨明身份。” “这……” 得见陆玄面貌,王友直这才确定了身份,不由苦笑出声。 “陆前辈,怎么是你?” “你一身气机不见显露,我全然认不出来,却是误会了。” 陆玄自然知道他认不出,六六乾罡炼形图的玄妙,他是很清楚的,不过他奇怪的是王友直见到他之后,怎么话都不说一句便直接动手?莫不是招惹了什么仇敌? 自家这才从浔阳离开没多久,按理不该如此才对。 而众人商谈计划之时,也没听王友直提及这样的事情,不然那时大家自然会出手相助。 王友直说话的功夫,二人也收去了各自飞剑。 “唉,说来也是一桩旧事,本不欲劳烦前辈与两位道兄,想着自己解决的,不想反倒因此险些与前辈动了手。” 二人来到一处静处,王友直这才长叹出声。 却原来,早年王友直的夫人,也即是玉镜夫人,还有一个关系亲近的朋友,此人对玉镜夫人颇为爱慕,只是后来王友直同玉镜夫人在一起后,便生了嫌隙。 期间没少找过王友直的麻烦,只因王友直手段更为厉害,才每每都避了过去。 后来王友直与夫人生了嫌隙,王友直本人更是直接转世脱胎而去,玉镜夫人正对王友直颇有怨念,那人便又趁机寻摸上来,很是做了些事情。 王友直转世归来,明悟前尘,与夫人冰释前嫌,本是一桩好事,却惹恼了此人,这一回因为玉镜夫人的缘故,在其人看来属于背叛,于是直接连同王友直与夫人玉镜在内全都恨上了。 上回王友直随夫人将其打退过,岂料这次其人调养好了之后,得知玉镜夫人转世消息,又寻上门来,已经对转世的玉镜夫人动过多次手脚了,亏得王友直都在看护,才没发生什么坏事。 而那人本事也强,还有一手敛息之法,王友直正是见了陆玄变化的青年道人并非凡人,却又来历不明,气息不显,才生了误会。 “这本是我夫妇二人自家恩怨,何况对于那人,我家娘子其实也有亏欠,却不好再让旁人来帮忙解决。” 听得是这么一桩事情,陆玄可算是知道王友直为何一直都没有提及夫人转世的事情是否需要帮助了,这样的阴私,确实情况复杂,不好与他人明说,哪怕是不错的朋友。 陆玄本还以为王友直是招惹了什么麻烦,寻思搭手相助了,一听这话,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了,只得道:“原来如此,这事儿确实不好办。” 虽然不能帮忙,但因为计划缘故,王友直好歹也算是一份人手,要是如此拖沓下去,并非什么好事陆玄想了想,道:“虽然不好插手道友与那人之间的恩怨,但我这里也有一个想法,或许能够帮到些忙,至少能护住夫人,不至于道友做事的时候束手束脚。” 王友直一直知道陆玄很有办法,听得这话,当即来了兴趣,不由请教道:“还请前辈指点。” 三百六十一、喇嘛 “我想这本也是贤夫妇早先就有过安排的,只是因为此人缘故,坏了计划。” 陆玄点破道:“我不知你们有何等安排。不过如今既然麻烦产生,不妨提前一些,将夫人引入修行,入得山门去。如此一来,道友自然可以从容应对。” 与王友直不同,当初他转世修行,是没有什么具体计划的,能寻回如今修为,完全是因为法器玉钩的玄妙。 而玉镜夫人转世,二人要说没有一些安排显然不可能。 王友直闻言果然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有些犹疑道:“确实有过安排,只是时机未到,却不能施展。” 陆玄见他如此,显然是还局限在早先的安排之中,不由摇头道:“道友可还记得那《五行真解》?” 《五行真解》? 王友直一时不解陆玄之意。 陆玄当即解释道:“道友夫妇原来是如何计划我不得而知,但无外乎便是让尊夫人引入修行,顺其自然觉醒宿慧,而这其中,最为麻烦的便是修行法门,而非何人引她入道,如今既然我们有了《五行真解》,道友又何必舍近求远,再等什么时机?” 王友直夫妇的想法,陆玄大抵能够理解几分,不外乎就是想借着转世托生,拜入玄门,求个正果。 其中明显是有过安排的,而王友直也不好在其中露面,才有了如今尴尬局面。 但这些安排,说来说去也就是求得一门厉害传承,修成正果罢了,如今既然有了《五行真解》这等奇功,那些安排也就没了意义。 王友直显然是限制在了自己的逻辑当中,没有明白过来。 果然,听得陆玄这话,王友直瞬间明悟。 “是我想差了!” 王友直一拍脑门,道:“有了那《五行真解》,确实不必再筹谋这许多事情。” “亏得前辈此番回返,你我在此遭遇,否则我只怕还不能醒悟。” 见王友直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陆玄笑道:“道友尽可将《五行真解》教与尊夫人,随后将夫人送到武当山去,山中有家师坐镇,不虞他人侵扰,届时道友自然可以放手处理自身麻烦,也少了束缚。”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王友直没有再推辞,也明白陆玄是不想他把太多的时间耽误在这点恩怨事情之上,于是道:“多谢前辈,我这就去处理。” 说着,与陆玄拜了拜,转身离去。 陆玄见此,这才化光而走。 …… 虽说哀牢山所在南疆,与西昆仑相去比之中原要近上不少,陆玄更是在靈山风雷洞取过真诀,可却并未去过那西域之地,还是有几分陌生。 这一路也不熟悉,而且西昆仑所在,不少西方魔教修行,就好比师父严白凤的好友,也即是陆玄曾经有过接触的玉罗刹魏夫人,便是在西昆仑修行的西方魔教修士。 因此陆玄虽然有几分修为,但去往西昆仑也有几分风险。 魔教修士,历来与玄门正宗修士最不对付,陆玄此去,难说会遇上什么人,所以也不好一味埋头赶路,过了高云国所在疆域之后,便有意放缓了飞遁速度,更注重观察周遭环境,免得遭遇了什么强人。 此外西域之地,比之中原要乱上许多,甚至南疆都远不能比较。 尤其那西昆仑周遭,更有无数小国,多半都是佛国、魔国,与中原情况大为不同。 中原修士到了西域,并不能将两地俗世一概而论,更不能少了警惕。 陆玄不是很清楚徐烟霞怎么心血来潮,去西昆仑探索,心有几分无奈,不过也是没有办法,要想寻人,也只能走这一遭。 遁光流转,却撞见一遭麻烦事。 原是有两名修士正在斗法,只看玄光气象,当是佛门修士与西方魔教弟子争斗。这等事情,西域之地并不少见,虽然未曾来过,陆玄也有听闻,本是不欲理会。 可看那魔教弟子气息,陆玄却觉得有几分熟悉,仔细回忆,正是与魏夫人有些相似,想来是有几分牵扯,当下念头一动。 慢说魏夫人与自家老师的朋友关系,只说昔年照拂,要是和她有牵扯的人落入了麻烦之中,陆玄见了,也不好不做理会。 于是按下云头,便往场中而去。 斗法二人,是一名雪域喇嘛打扮的僧人,以及一名女子。 那女子模样甚是普通,二十来岁年纪,一身修为尚可,玄光气机。不过比不得那名喇嘛,二者境界虽然仿佛,但喇嘛法力明显更为深厚。 二人斗法模样,也是女子被压着打,甚至有些被耍弄的意思在里头。 因为自己有几个佛门的朋友,即便是被他亲自送走的法明,也是颇有几分坚持,算不得什么大恶人。乃至于早年中和寺斗剑,一干雪域僧人虽然凶悍,终究还有修士模样。所以陆玄个人对于佛门修士没有什么太大的恶感。 可是眼前这名喇嘛行径,他见了却不由有些皱眉。 且不说这喇嘛气机浑浊,一身阴煞欲媚夹杂的驳杂法力,只说其人神态言语,乃至手段,都像极了俗世那些喜好采花的淫贼。 尤其是在压制住女修之后,不时口中调戏,目光在女修胸口腰腹乱转,其中**再明显不过。 虽说佛门之中,也有欢喜禅法,但那与道门和合之术一般,也能算是正道,此法讲究的是灵性交融,阴阳交合,共求无上正果。而并非什么追求欲念的路子,那已经是入了魔道。 眼前的这名喇嘛,明显就不正常。 甚至在陆玄看来,这喇嘛和那女修比较,喇嘛更像是魔头。 当看到那名女修岌岌可危,眼看就要被喇嘛捉住的时候,陆玄忍不住催出了驱山印,朝那喇嘛抛去。 他修为远在斗法二人之上,即便按下云头,二人也并没有察觉他的存在,此时出手,更是半点都没有感应。 直到驱山印化为一座山丘,从天而降,才惊觉过来,纷纷抬头望天,一时惊愕。 只是明显已经反应不及了。 毕竟陆玄对驱山印虽未如何祭炼,但此宝乃是古仙人赤真子早年炼道护身之宝,本就不俗,加之陆玄修为远在二人之上,粗粗使来,足以叫他们无法抵抗。 三百六十二、驱山印 驱山印妙用无穷,陆玄使出这一手段也不过是最为粗劣的用法,但即便如此,也足见威力了。 但见法印所化山丘浮于二人顶上,便压得二人瞬间趴伏在地,是动弹不得。 想必这西域修士都是精明之辈,身遇如此境况,第一时间并非叫骂,而是询问且求饶,尤以那喇嘛最是不要面皮,开口便道:“小僧宝象寺慧光,不知哪位前辈在与小僧顽笑?若是哪里有过得罪,还请前辈显身,无论叩首赔罪,或是各等差遣,小僧都随前辈吩咐,还请前辈收去神通。” 那女修反应就慢些,尤其听得喇嘛如此言语,更是一时没发出话来,半晌才犹疑道:“前辈,这喇嘛是个妖僧,作恶多段,前辈切莫放了他。” 她到没让陆玄放了她自己,想是对那喇嘛深恨非常。 陆玄见状,也无意与他们空耗时间,按下云头,便来到二人面前,并未收去驱山印,更不看那喇嘛,只对着女修问道:“这位姑娘,不知玉罗刹魏夫人与你可有什么关系?” 女修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大喜,已是明白了什么,就要开口。 不过没等她说些什么,就在这时,被压在驱山印下的慧光和尚却引去了陆玄的注意。 只见和尚似乎知道情况不妙,此时身上涨红,竟然硬顶着驱山印所化山岳,爆做了一团血舞,随后血舞之中凭空飞出一道血光,脱离了驱山印的镇压。 陆玄见此,也是觉得奇妙,慧光和尚明显使用了一种爆发力量的法术,却不知这宝象寺是个什么来历,还有这等奇异术法。 话说回来,他也有些佩服这慧光和尚,此人显然是听了他的话,知道他与女修有几分牵扯,才使出了这法门逃命,也是机敏非常了。 “前辈莫要放走了他,宝象寺并不好惹,要是教他搬来了救兵,只怕会有大麻烦!” 女修顾不得介绍自己的身份,急忙对着陆玄喊道。 陆玄闻言,眉头一挑,抬手一指,驱山印缩涨之间,化为拳头大小,随即瞬化流光,追上了慧光所化的血光,将其再度镇压了下去。 实力差距就是如此,虽说慧光和尚的秘术有些出乎了陆玄的预料,但他的修为显然无法支撑他逃脱陆玄的掌心。 见得这一幕,女修一惊,随后见慧光所化的血气在驱山印镇压的空间之内横冲直撞,却无法摆脱,这才松了口气。 “西方魔教罗刹教弟子杜茹见过前辈,我家祖师正是玉罗刹。” 凭借陆玄方才出手以及应对态度,明显是与自家祖师交好的人,女修这一点还是不难看出,自然恭恭敬敬。 “吾名陆玄,见在武当修行,与你家祖师有几分渊源,按辈分来算,倒也受得起你一声前辈,且起来说话吧。” 罗刹教乃是西方魔教九部十八别传之一。 魔教中人,广收门徒,几乎不讲什么质量,只凭个人喜好,除非真传弟子,否则都是想收就收,因此门中弟子颇多。 这杜茹也不知是魏夫人门下哪位弟子收的门人,看上去似乎并不太受重视,不然以西方魔教在西昆仑的体量,应该还不至于被这种番僧欺负才是。 杜茹并不知道哪里是武当山,但也不敢多问。 当然,也不认为陆玄所说的和自家祖师有渊源的事情是欺骗自己,毕竟陆玄能够见面便说出她的背景,已经说明了问题。 “多谢前辈相救,否则弟子只怕要被这淫僧捉去,受尽侮辱了。” 杜茹有些深恨的看了看那依旧在驱山印下横冲直撞的血光。 虽说能猜到杜茹不太受罗刹教重视,但陆玄听得杜茹这话,还是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魏前辈在西昆仑大名鼎鼎,罗刹教更是西方魔教中数一数二的门派,这宝象寺又是个什么来路,竟敢对你这罗刹教弟子下手?” 杜茹闻言,苦笑道:“前辈有所不知,这宝象寺也颇有几分来历,其寺中祖师五淫老祖乃是证就罗汉果位的高人,虽说不是我家祖师对手,但我家祖师也拿他不得,更何况我家祖师惯不爱管教内之事,我等也寻不得她老人家踪迹,而师父师伯们则不是这五淫老祖的对手,宝象寺弟子自持不惧,难免也就发生这样的事情。” 陆玄才知道其中还有这等牵扯。 魏夫人不太管事,他倒是不惊讶,他惊讶的是这宝象寺的老祖居然还是个证就罗汉果位的佛修,实在出人预料。 就他看来,宝象寺的修行走的只怕不是什么正道,而且只看那五淫老祖的名号,就知道也不是个正经的,这等路子,居然还能堪破玄关,不受外魔毁道,成就罗汉果位,也是足够惊奇了。 不过这也难怪方才那慧光和尚开头就直接甩出宝象寺的名号了,而且还如此胆大的对罗刹教弟子动手,原来有这等依仗。 话说回来,今日若换了别人,还真有可能被宝象寺的名头所慑。 只是想到这里,陆玄忽然眉头一皱,当下也不与杜茹多说,直接运炼驱山印,将那慧光所化的血气直接震灭了去,随后一把拉起杜茹,即话遁光而走。 杜茹一时反应不急,等到回过神来,已经是在百十里外了。 正想问些什么,念头一转,也明白陆玄为什么这么做了。 正好也听到陆玄解释道:“我此来西域,有些要紧事情办,不好把太多功夫耽误在这宝象寺之上,且先送你回西昆仑,想来那宝象寺的人也不敢找上西昆仑去。” “对了,你家祖师如今可在西昆仑么?” 杜茹正要说些什么,便听陆玄如此问道,听得这话,也不敢怠慢,忙道:“正是因为祖师不在,所以这宝象寺的僧人听了我的身份,才还敢对我下手,前辈来西域,可是要为了寻祖师么?” 陆玄摇了摇头,不过很快又点了点头,道:“也算是吧。” 杜茹倒是有几分聪慧,不知看出了什么,忽然道:“如果不是什么太过困难的事情,前辈既然与我家祖师相熟,此番回到教中,或许可以叫教中的弟子搭手,想来师父师伯们不会拒绝。” 三百六十三、寒冰崖 杜茹这话正是说到了陆玄的心里,他方才救下杜茹之后,就是有如此想法。 虽然知道徐烟霞如今就在西昆仑,可西昆仑何其广大,凭他自己并非那么好找,难免需要一些线索。 当然,他没想过让罗刹教的人帮什么大忙,只是想过去问问消息。 “确实有点小事,倒也不必如何搭手,只问一人行踪便可。” “只是寻人的话,这不难办。” 杜茹闻言,眼睛一亮,她还想着如何报答陆玄,交好关系呢。若是什么太大的事情,她是帮不上忙的,但是寻人这种小事,正好能够搭上手。 陆玄见此,大略说了说徐烟霞的情况。 不曾想到的是,杜茹居然也听过徐烟霞的名号…… …… “这位徐真人在西昆仑也有不少朋友,前番我下山之际,还曾听过其人在赵真人处做客,如无意外,兴许徐真人如今还在昆仑山上。” 这算是个好消息,话说陆玄也没预料如此顺利,既然有了线索,也不必再去那罗刹教走一遭,虽说他有魏夫人的关系,但魔教中人肆意惯了,或许看在魏夫人面上不闹出什么事情来,但也不是完全说得准。 就个人而言,陆玄并不想和魔教弟子牵扯太深,如今中原之地正魔交锋尚且没有个定论,甚至可以说才开始。 若陆玄孤家寡人也便罢了,可他如今情况并不允许沾上太多的麻烦人、麻烦事。 “你可知那位赵真人的洞府?” 杜茹闻言,忙点了点头,道:“西昆仑修士颇多,不过有名有姓的也就那几位,这位赵真人因不是魔教中人,更为人知,其人乃是元神散仙,在西昆仑寒冰崖修行,脾气古怪,便是魔教弟子也没几个愿意得罪的,我曾去过寒冰崖采摘雪莲,还算熟悉路径,若是前辈要去寒冰崖,我可以带路。” 如此再好不过。 陆玄心想,随即道:“那就有劳你了。” …… 有了杜茹这混迹西域的西方魔教弟子引路,路上避过了基础容易招惹麻烦的地方,也少了心神空耗,陆玄很快便驾驭云光,来到了西昆仑境内。 西昆仑乃是一座巨大的冰雪山脉,在陆玄看来,几乎不亚于裹素洲所见的昼极山,差别之处,就是此地没有元磁极光存在罢了。 不过这地方因为太过高拔,能见接天之景,本也有罡风卷裹,某些地方,非修为超绝之辈不能闯过。 寒冰崖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地处西昆仑山脉较为偏僻的一个方位,此地罡风也急也烈,等闲难入。 “就是这一作山峰了,当初晚辈来此采摘雪莲,也只是到了山腰,因罡风太过暴烈,渡不过去,加上山上本就是赵真人洞府所在,不敢胡闯。上得山去,如是赵真人在洞府修行,应该能够见到。” 陆玄闻言,微微点头,转而对着杜茹道:“辛苦你了,你先回山去吧,日后如去中原,有什么麻烦,可以去武当山求助,便是有什么修行问题,我若能帮的也不会不帮。” 杜茹自不会有意见,慢说陆玄救他性命,便是能交上关系,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幸运事了。 在魔教之中混迹,并非什么容易的事情,就算同门之间,也少亲近,不然以罗刹教的势力,即便那五淫老祖厉害,宝象寺的弟子也不敢做得如此过分,说到底还是门中不团结,她才险些被宝象寺的人捉了去。 如今能与陆玄这玄门高修扯上关系,别的不说,日后真要在西域混不下去,或者遇到了什么难处,也有了一条可以求助的路子,于是忙道:“多谢前辈。” 杜茹也很晓事,谢过之后便匆匆下山去了,不耽误陆玄的时间。 陆玄见此也有几分感慨,魔教弟子除去出身缘故,其实某些地方比许多玄门大派弟子还要优秀些,包括心性在内,有时候缘法这两个字,你要说天定如此,未免太过绝对,要说不信,可它又明明白白的在那里。 所谓玄之又玄,怕也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陆玄也没去多想,也就是魔教弟子的特殊属性,让他们并没有多少团结,某些魔教弟子,甚至对正魔之间的嫌隙并不在乎,他才给杜茹留了这么句话,否则以当今的局面,即便他有心帮扶,也不好交流过深。 回过神来,六六丁甲遁法运炼,陆玄虚空隐没,却是避过寒冰崖罡风,直上了山巅。 相较于中原之地,中土大陆,其余地方都能算作是苦寒之所,因此各地修士也不似中原修士那般对洞府摆设太过讲究,甚至有些魔教弟子,因修行法门的缘故,还十分在意磨练身躯。自然也就用不上什么琼楼玉宇。 当然,福地洞天不同,天下福地洞天不知多少,各有不同,有的福地之中,就好比昼极山那等环境,对于寻常修士而言,也并非什么善地,却适合这类修行苦熬功法的人,万事万物俱有阴阳两面,福地洞天也不外如是。 这些暂且不说,只说陆玄渡过了寒冰崖罡风,入得山巅,所见便是清寒场景。 只在一处寒冰凝结之处,有一方三丈见方的洞府,洞府上头便粗略刻着几个大字,赫然写得‘寒冰崖’。 不用多想,便知此地该是那赵真人洞府。 陆玄见此,也不犹豫,高声道:“在下哀牢山门下武当炼气士陆玄特来拜见,不知赵真人可在府中?” 未多时,洞府之中,一道熟悉的笑声传来:“不想陆小友竟然寻来,我还道你不会找到这边来呢。” 正见洞中走出两名修士,一名中年文士,一名枯瘦老者。 那一名中年文士,不是徐烟霞又是哪个? 陆玄闻言,不由一笑,上前稽首拜过:“徐前辈久违,这位想必就是赵真人,有礼了。” “我便是赵至,道友不必客气。” 那枯瘦老者瞧着面目僵硬,不见表情,语气却是和善,道:“果然灵玉根骨,非常之人,难怪徐兄常提及道友。” 陆玄听此,不由转头看向徐烟霞。 三百六十四、冰蚕 徐烟霞笑道:“与赵兄提过几次。” “且不说这些,我观小友模样,来此寻我想必不只是为了见我一面罢?” 二人脾性相投,裹素洲一会相见如故,不然徐烟霞也不会因为想着陆玄会找他,还特意留下讯息,因此徐烟霞说话也不客气。 陆玄点了点头:“确实有些事情要与前辈商量。” “在这里说什么事,且入内中一叙。” 赵至请道。 于是三人便走入了洞府之中。 赵至十分客气,众人说了几句话后,知道陆玄来此是有事要与徐烟霞商量,便自退去,留二人在客室之中交谈。 陆玄先是取出了碧云簪,想要还给徐烟霞。 徐烟霞见得碧云簪,也有几分怀念,不过却没收下,反而道:“此物既然被小友所得,也算是缘分,我就不收回了,昔年此物本也是我赠与友人的,与我也无甚用处了,若是小友有意,不妨选个传人赐下,尽其功用,若能显几分威名,不忘它出世一遭。” 陆玄明白徐烟霞脾性,听得这话,也就没再多说,转而提及了此番真正来意。 细说了一番上古云图,各方福地之事,果然没几句话便引起了徐烟霞极大的兴趣。 “上古云图?福地洞天?不想还有这等隐秘!” 徐烟霞感叹道:“我自认云游四方,各处奇景也是见过,却不曾发现这些故事,缘法之事,玄之又玄,果不欺我。” “小友的意思,是想让我帮忙探索这些地方么?” “正是。” 陆玄也没与徐烟霞客气,直接道:“不瞒前辈,我如今身负要事,这些年不好太过分心,而这些地方又不得不探,毕竟资源难得,我想来想去,也只能来找前辈了。” “有此云图,便是没有小友求助,我也要去探上一探的。” 徐烟霞笑道:“况且此图对我修行也颇有一些帮助。” 虽然知道陆玄是有事相求,但徐烟霞还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件事情,他有些出乎预料,或者说是惊喜。 因为对于他而言,这件事情本身对于他就有着莫大好处。 其中细节不做细究,但除开那些洞天福地所谓的宝物资源之外,探索这些地方带个他的好处更多些,甚至因有那一份上古地图,他都能说一声‘吾道成矣’! 这并非是虚言,徐烟霞喜欢四方云游,除了本身爱好之外,与他自身修炼也颇有一些关系,由此便能知道陆玄带来的这一份上古地图有多么重要。 陆玄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关节,他只知道徐烟霞喜欢四方云游,寻幽探秘,并不知道这和徐烟霞的修行还有关系。 不过仔细一想,也不难理解,且不说喜好这个事情,本身和修士心性上的修行就有着莫大的关系,所谓明心见性,返本归元,大抵讲和个人兴致关系就不小。 好比玄光之时,就是对本性的一个追寻。 此外徐烟霞早年所创法门,也即是陆玄炼过的九江行脉水经注,和九江地势水脉也有着莫大的关系,如此一看,徐烟霞本身所修与此有些牵扯也无可厚非。 这对于徐烟霞是件好事,对于陆玄来说也同样如此。 他还想着这会让徐烟霞有些麻烦呢,毕竟对方虽然喜欢云游,但这却是他的请托,多少有些麻烦别人的意思,如今也能够对徐烟霞有一定的好处,这让他舒心不少。 互惠互利,才是正途。 徐烟霞答应了下来,陆玄遂将复制而来的云图交给了他,道:“如此,此事便摆脱前辈了,若有什么需要用人的地方,紫贞山白衣教是其一,浔阳、金陵二处,也有朋友驻守。” “晚辈在武当山也有几个弟子门人,海外寒石峡有两位散仙前辈,他二人与我交好,其子更是我三弟子,若有麻烦,也能求助。再有便是峨眉诸修,我与峨眉关系还算不差,因我师和九嶷鼎的缘故,一些小麻烦,峨眉中人也不会推辞。” “此外,南疆之地,晚辈也有几个朋友,修为或许寻常,但带些消息当是无虞。” 陆玄朋友算不上多,但各处倒也有些,这么一整理,他也算交游广阔了。 当然,以徐烟霞的经历,显然朋友要比他多的多,或许也用不到这些,不过说与不说却也是两回事。 徐烟霞也不觉得陆玄提及这些是否不好,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我记下了,若有需要,不会忘。” 说着还问了问陆玄这些朋友的去处,陆玄也一一说了个清楚。 当说道金陵的时候,陆玄道:“说来金陵之地,还有一桩去处,若是前辈得闲有有兴趣,或许可以去看看,那地方也有一处福地,被一位前古仙人衍化成了小世界,颇有几分奇妙,这等地方,想必世间少见,或许对前辈修行来说也能起到一些帮助。” “哦?” 陆玄这么一说,徐烟霞果然来了兴趣。 陆玄遂又细细就金陵洞天那方世界描述了一番,徐烟霞越听越有兴致。 “待得了空闲,我定要去看看。” 徐烟霞抚掌道。 …… “此番还有一桩事情要做,却不好就这么离开,正好小友你也来了,不妨在里头搭把手,说不定还有收获。” 二人商谈结束,徐烟霞请出了赵至,说起了一件事情。 陆玄闻言,有些好奇,知道怕是与赵至有几分关系,不由问道:“却不知是什么事情,值得两位前辈如此。” 徐烟霞元神成就,赵至也是元神散仙,二人修为,不算那些道果有成的仙真之辈,也是当世顶尖了,却不知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二人如此上心。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徐烟霞与赵至相觑一眼,还是赵至开了口,缓缓道:“也是偶得机缘,我在这昆仑山深处一处寒潭,遇见了几只冰蚕,这冰蚕乃是一家,大的两只已经有化龙之像,颇有几分厉害,这冰蚕蕴有宝珠,可炼作第二元神,我这才请了徐兄前来相助。只是冰蚕法力不低,不好对付,麻烦依旧不小。” 陆玄闻言,心头一动。 三百六十五、寒潭 倒不是对那能炼就第二元神的冰蚕元珠来了兴趣,毕竟他在灵池福地之中还有坎离玉圭,对他来说更为贴合,他念头牵动,只是对第二元神之法有些想法。 他之前虽然有祭炼第二元神的想法,但第一因为修为缘故,没有去炼,第二也是没有法门在手。 第二元神之法在玄门之中也不是大路货,好歹也是元神仙人才能炼成的法门,自然不会容易获取。 师父严白凤并未炼过第二元神之法,陆玄若是去问,或许会有门路,但少不了一些麻烦,如今听赵至这一番话,明显手上是有祭炼第二元神法门的,若是能够求来,哪怕不炼,也有个底子,日后境界到了,或者遇到了什么机缘,也不必再去为此劳神。 想到此节,陆玄自然有心插手其中,不过也有一桩犹疑。 不说如今大劫将至,那冰蚕天地生养,若是不曾为祸,无故上门抢夺元珠,只会平添劫气。即便放在往常,这般行为也是有伤天和,境界不到之人看不明白,而到了他们这等层次,却不得不顾及,而且修士上体天心,本身就破坏自然便是对自身修行的一种破坏,说不得还会损害修为。 只是转念一想,徐烟霞和赵至这等人应该不会看不透这点才对。 于是问道:“如此是否有伤天和,毕竟天生灵物,也不曾害人。” 徐烟霞与赵至闻言,相觑一眼,赵至笑道:“那两只将化龙的冰蚕,也有几分来历,我遇得它们之时,便与它一族一位长者会过面,这其中还有一番故事。” “我若不取了它等元珠,这雷劫来时,它们是渡不过,此举也并非为了抢夺,能算是与那位长者的交易。之所以要动手,只是因为那冰蚕夫妇法力虽强,智慧却蒙昧,若我接近,未免引来攻击,是以才请徐兄相助,而等我如果收了它们的元珠,便算是收了好处,日后还需替它们渡过雷劫,才能算是完成交易。” “是以道友不必多想,我虽并非玄门正宗,可也不是魔教修行,还不至于肆意迫害天生灵物去,真要如此,也不会有徐兄这个朋友了。” 具体细节赵至并未提及,想来其中还有隐秘,不过陆玄也没有多问了,既然赵至都说这话了,他也没必要不信。 仔细想想,正如赵至所言,他对赵至虽然了解不多,但徐烟霞既然愿意帮忙,其中必然也是合乎道理的,没必要过多去怀疑。 是以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晚辈愿意略尽绵力。” “事实上若非近来西方魔教弟子在这昆仑山上的活动越发频繁了,我也不会急着处理这件事情,本该多做些准备的,也是教人无奈。” 赵至又解释了几句。 其中变故,大抵还是与大劫有几分关联。 而这大劫之事,凡是有几分关系、修为的,都很是清楚,倒也没有什么好去再说的。 …… 一番交流,陆玄遂跟着二人前去那冰蚕所居的寒潭。 寒潭有些隐秘,所在之地,和李元丰摩云崖洞府很相似。 若非有人引路,或是意外踏入,正常人绝难入得其中。 打一方峭壁石缝之中进入,风煞铺面而来,夹杂着罡风的阴煞之气,更添几分威力,只在陆玄看来,便是还丹修士,若无厉害法器护身,轻易只怕也闯不得此地。 即便陆玄本身所修法门不寻常,此时也取出了龟蛇剑剑光护体。 “此地风煞十分厚重,到了下面更是凶恶,道友莫要掉以轻心,便是以我修为也半点不敢小觑的,也只有冰蚕这等生灵,能在其中悠然度日。” 想是担心陆玄大意,赵至还提醒了一句。 陆玄闻言,也不觉得赵至说的是废话,提醒本就是好意,况且他确实不知道下方的环境,哪怕知道风煞厉害,没有真正得到提点,下意识总会有些怠慢,而有了赵至这话,至少心里准备能更充分些。 至于徐烟霞,若说探索这种幽秘之地,谁的经验也比不过他,哪怕修为还在他之上的仙真人物。 事实上赵至还没有出言提醒的时候,徐烟霞就已经取出了护身法器,一口宝鼎护住了周身,哪怕这个时候周遭的风煞还对他没有半分影响。 “这等地方,我去过不少,正如赵兄所说,不可消去,而且此类环境,最易发生变故,赵兄所说的还只是正常情况,万一风煞暴动,即便是元婴修士,兴许也难抵挡,小友飞剑虽然厉害,但要是有护身法器,最好还是换上。” 徐烟霞插了句话。 陆玄听到这,更是听从的将四口都天烈火旗取了出来,若说最为适合抵挡这风煞之力的,非此旗莫属。 都天烈火旗一出,瞬间将周遭风煞都卷熄不少,得见这四杆旗幡,赵至和徐烟霞都颇有几分惊讶。 “不想小友还有这等宝贝,此番对付冰蚕,或许真要借助小友多出几分力气了。” 他二人眼力非凡,只一眼便看出了都天烈火旗的几分玄机。 陆玄也能明白他们的意思,烈火旗中六丁神火,至刚至烈,正好克制一应寒冰之属。 所谓冰蚕,摆不脱寒冰之道,却是受六丁神火克制。 不过有些时候也不尽然。 “这旗幡晚辈尚且未能祭炼完全,不过粗略掌握,动用其中六丁神火倒是无妨,想要真正发挥神通还有几分勉强。” 陆玄点了一句,免得二人对都天烈火旗太过看重,届时误了事情。 “无妨,有六丁神火驱使,已经能够帮上大忙了。” 听得陆玄这话,赵至反而笑了笑,仿佛还有几分惊喜。 陆玄仔细一想,也就明白赵至的心思了,显然六丁神火对于那冰蚕应该不仅是克制那么简单,或许还别有妙处,所以对方才会有这等神情。 他见此也没有太多想法,本就是来帮忙的,多帮少帮都是帮,况且他还想着求教赵至第二元神之法呢,若能在此行之中多出些力,后面也好开口些。 于是不再多说,三人也自往深处遁去,果然越往下方,风煞之力也越发凶悍。 因为风煞缘故,三人下行的速度并不快,约莫花费了小半个时辰,前头才豁然开朗。 入眼的是一片三丈高宽的冰雪溶洞,景致十分精致,有冰棱悬挂,仿佛钟乳石,寒冰在溶洞各处凝结成一幅幅巧夺天工的自然冰雕,地上有一处处小寒潭,并未凝结,宛如镜面一般,倒影出冰洞之中的万千景象,让人第一眼见了,忍不住赞叹造化之玄奇。 陆玄当初在昼极山的时候也不曾见过这样瑰丽之景。 不过三人并没有过多的观察周围的景象,赵至说道:“那寒潭还在深处,不过冰蚕对环境变化十分敏感,我们的到来应该已经被它们发觉了的,冰蚕法力强大,也有几分玄通变化,尤其是在这冰山溶洞之中,有时更是神出鬼没。只是为了保护孩儿,轻易不会出动,因此两位也要做好准备。” 陆玄二人点头回应,随即跟着赵至一同往深处走去。 虽然环境大不相同,陆玄这回倒是莫名想起了昔年在龟山灵蛇洞的遭遇来,当时也是为了追寻异兽,经历颇有几分相似,隐隐找回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未等他多想,随着三人往深处走去,前头隐约似乎传来了一种古怪的叫声,声音有些像刚出生的婴儿,又带着几分暴躁,给人感觉十分怪异。 听到这动静,赵至解释道:“这是冰蚕的声音,听到这声音,说明冰蚕离我们不远了。” 果不其然,在赵至说完这话没多久,三人走过溶洞的一处拐角,前头便出现了一方巨大的地下空间。 说是空间,还有些说小了,一眼望去,入眼的先是无边的幽深寒潭,抬头则顶上幽暗,几乎看不到顶端的冰壁。让陆玄来形容,就像是夜间来到了一处大湖泊旁边,因为星辰不显,所以四方昏暗。 但却能让人感受到那种空旷的感觉。 “嘤!” 正惊叹间,之前就曾听过的古怪声音响起,已是十分清晰。 声音刚一落下,身前寒潭便见波澜涌动,随即一头巨大的霜白怪虫,映入眼帘。 仅仅是显露在外的身躯,就足有五六丈,水缸粗细,还凝结着一些冰霜鳞甲,滚圆的身躯并没有四足,怪虫的头部有两只细小冰蓝眼睛埋在褶皱当中。或者说头部尖端,则是张满利齿的一张大嘴。 看上去很是凶悍,只因身上霜白色彩,消去了几分怪诞,不至于让人第一眼见了就忍不住皱眉。 不过仔细看去的话,依旧能够看到冰甲下方那蠕动的褶皱,放入一截截白肉堆积,很容易让人产生不适。 霜白怪虫就这么立在寒潭之中,身躯与寒潭衔接的地方,缓缓出现冰面,将它身躯固定在水面上。 头部的巨口则是对他们嘶吼,发出那种似哭似叫的声音,尖锐非常。之前尚且还在溶洞之时,距离比较远,还没有太过深刻的体会,但这会儿声音敲击在耳膜上,仿佛在人的心里刮擦,很是难受。 陆玄就有些不太舒服,也有些不太好想象,眼前的这种生物,化为蛟龙会是个什么模样。 “这便是那将化龙的冰蚕之中的一只,这只是雄的,身躯还算比较小,雌蚕尚未出现,应该只是警告。” 此前赵至就提到过,这冰蚕法力虽然雄厚,可智慧蒙昧,遵循生物本能,因此这种警告性的行为十分正常。 智慧蒙昧陆玄算是体会到了,法力雄厚也是真。 冰蚕的存在,像灵物更多过像生物,就仿佛是一坨元气肉条,隐约有些像陆玄曾经借之炼法的蚌珠,属于一类存在。在修士眼中,和一团会活动的灵丹没有什么分别。 而在陆玄感应之中,这一头冰蚕给他的感觉,元气积累远远在他这还丹修士之上,甚至徐烟霞和赵至给他的感觉,法力都没有这么浑厚。 由此也能推断眼前冰蚕的不好招惹。 此外赵至说雌蚕还要更大,陆玄稍作想象,也就明白为什么赵至没有把握从冰蚕的手中取得元珠了。 赵至没有说动手,陆玄与徐烟霞也没有动作。 此前倒是有些安排,不过随机应变,这会儿也不能贸然行动。 “徐兄,这雄蚕要看你的手段了。” 赵至很快做出了安排,因为那雄性冰蚕看上去愈发的暴躁了,一直在嘶吼,且开始大口之中开始喷溅出一些寒气十足的液体,整个身躯也开始扭动,朝着他们这边靠近。 这明显是在驱赶他们,只怕很快就会动手。 徐烟霞闻言,没有犹豫,宝鼎在手,已是迎了上去。 这是不是原本的计划,按着原先计划,若是双虫出现,陆玄和徐烟霞负责压制雌虫,而赵至便通过早先准备的一些手段先对付这条雄虫,将雄虫解决了,在一同处理更为厉害的雌虫。 但这会儿雌虫未曾出现,还在暗中,拥有针对冰蚕本事的赵至需要防备雌虫的偷袭。 这是很合理的安排。 那雄蚕本就有几分暴躁,见徐烟霞这小人冲入寒潭领地之内,更是忍耐不住,一口寒霜从巨口之中喷涌而出,一时间,无尽寒潮在寒潭周遭卷涌,将整个四方遮得迷天暗地。 连带着陆玄二人也受到了影响。 陆玄没有犹豫,都天烈火旗当即出现在了手中。 在得知他有蕴藏六丁神火的法器之后,赵至便提过安排。 赵至对冰蚕的了解很深,也知道它们到底有哪些本事,如今的场面,正是预料之中。 这等昏天暗地的场景,显然不适合陆玄三人行动,有了六丁神火,正好能够克制这变化。 四杆都天烈火旗出现,陆玄法力运炼之间,无尽六丁神火汹涌而出,化为四条火龙,在寒潭周遭游动起来。 眨眼的功夫,打那雄蚕口中喷出的霜雪寒潮,便被六丁神火龙烧灭了去,显露一片真空。 于此同时,整个寒潭空间也被六丁神火照耀得一片赤红! 三百六十六、交付 昂!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六丁神火的相克属性,潭中雄蚕变得十分暴躁,掀起汹涌波涛之时,幽深的寒潭下方,一道高昂的嘶吼声穿透了潭水的阻隔,仿佛直接要透入三人的识海神魂之中。 未等多想,灵觉本能让陆玄下意识的一舞都天烈火旗,驱使那四条火龙仿佛囚笼一般,将自己护在了当中。 当是时,脚下冰层破裂,凭空裂出一个深渊巨缝来,未等多看,便见一巨大身躯冲将而出,一时挤得冰壁震荡,几欲崩裂。 好在陆玄反应及时,那身躯撞将出来,只将火龙汇聚而成的真火囚笼撞飞了去,并没有把陆玄怎么样。 说来与修士而言,最不喜欢的便是在这等环境之中斗法。 修士斗法,尚未步入仙真,少有神通之时,极少有人会愿意以身犯险,多数都是驱使法器缠斗,先分个上下高低,若是情势不对,再使出底牌,比如身剑合一,使出拼命的剑术,或者各种奇妙玄通,变化手段。 当然,大部分时候,凡是法器拼斗上吃了亏,多半亏输的那方都会逃跑。下次再寻机找回场子,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修士修行,大部分都是为了长生,自然没必要争一时之气。 这也就是为什么,修士之间斗法斗剑,有时候看上去虽然精妙,却没有多少让人激动场面的原因之一。 说到底能够用法器解决的事情,大家的选择都是尽量不让自己肉身涉险。 所以像这寒冰地洞一样的空间,自然就不受修士喜欢,实在是空间不大,施展不开,有的时候自身避不开一些危险,只能是斗转腾挪,或者身剑合一,少了许多脱身的余地。 陆玄虽然炼过六六乾罡炼形图这门道门玄功,更因早年在九嶷鼎中炼得元胎,肉躯玄通远超寻常还丹修士,可面对这等专门依靠强大肉身生存的妖类还是差了太多的,真要是被撞上或是中了冰蚕手段,怕也不会好受。 因此他自然也很讨厌这虽然算不得狭小,却依旧难以施展的地下空间。 望着那从地下蹿出,仿佛一根通天玉柱般的霜白肉虫,陆玄也禁不住咋舌。 赵至虽说过雌虫很大,可如今这场面还是有些出乎了陆玄的预料,对比一番,若把那雄蚕比作一根筷子,雌虫就好比一根房柱。差距就是那么大,甚至让陆玄不太理解这样的身形差距,这雌雄二虫如何交尾生育的。 正如之前所说,这冰蚕的存在就好比是陆玄曾经用过的蚌珠,通体都是元气,身形越大,元气自然也就越丰沛,眼前的这头雌虫便是如此,那勃发而出的凶悍元气,给人的压迫力甚至远远超过了陆玄曾见过的几个元婴真人。 回过神来,免不了也有些感叹,亏得有赵至的提点,让他对于此地冰蚕也算有些了解,大体知道一些手段,这才没遭了劫,不然这会儿估摸极大可能已经是身处雌虫腹中了。 赵至修为还在陆玄之上,对冰蚕的了解也要比陆玄来得深,虽然雌虫出现突然,但同样没有受到什么损害,闪动之间,已经来到了陆玄的身旁。 二人抬头看去,那雌虫冲天之势去力已尽,眼见倒转头颅,朝着下方砸来。 只这么看着,便有肉眼可见的寒冰元气凝结,雌虫仿佛要变成一座冰山,将他们这几个入侵者镇压了去。 雌虫暴烈还要更甚于雄蚕。 须知如今徐烟霞与那雄蚕还缠斗一处,正拼着法力玄通,雌虫如此行事,明显是连雄蚕的性命也不顾及的模样。 “道友,请驱六丁神火压制!” 赵至见此一幕,面色一肃,凝神对陆玄说了一句。 陆玄也不废话,全力催动四杆都天烈火旗,但见周遭四条六丁神火真龙化出十余丈身躯,分立四方,将整个寒潭空间耀得赤红的同时,也引动了寒潭上方一层空间的阴阳变化,仿佛隔绝出了一个真空层,让寒冰元气在这个层面上无法有序的发挥。 事实上,这才是赵至得知陆玄能够驱使六丁神火后想让陆玄做的事情。 对于三人来说,冰蚕虽然厉害,法力浑厚,可终究不过蒙昧妖虫,小心布置,凭借他们的修为手段,对付起来并不困难。 难的是不让冰蚕逃脱。 因为冰蚕一旦入水,就极难禁困了。 早先赵至的计划,是一步步来,先将雄蚕拿下,再慢慢谋划雌虫,可不想因为陆玄六丁神火缘故,将那雌蚕先一步逼了出来,还使出了这等手段,这却正合了赵至的心意。 如此以来,只要阻止雌虫落下寒潭,它就无法再逃脱出去。 于是在陆玄御使四条六丁神火龙搅弄周遭元气之际,赵至手中,也多了一个白玉葫芦,只见赵至轻拍葫芦,当即便有一阵狂风在这个底下空间中卷动起来,风助火势,一时间寒潭空间之内,风火大作,只将周遭寒冰元气全部打得紊乱了去。 这会儿那雌虫尚在积蓄力量,未曾完全落下,见得风火卷涌,更是多了迟疑,只是如此一来,却叫雄蚕吃了莫大苦头。 六丁神火引动的变化,不仅让雄蚕无法借助周围环境的力量来对抗徐烟霞,甚至自身体内的寒冰元气也受到了影响,不再保持平衡,使得身上的寒冰鳞甲开始破碎。 不一会儿,那雄蚕竟然直接显露出一声肥白的虫躯来,娇嫩肉躯出现之后,那雄蚕就如同一个被侵犯了的男子,‘嘤’的一声怪叫,瞬间朝寒潭下方扑去,连老婆都不要了。 徐烟霞哪里会放弃这个机会,他本身修为高绝,更有不知多少经历,闯过多少陷阱,之所以与那雄蚕纠缠这么久,之因为是计划之中的部分,不让雌虫和雄蚕太过警惕,继而逃跑躲藏起来。 这会儿六丁神火已然见功,雌虫也意外的全身脱离了寒潭水域,正是制服那雄蚕的档口。 眼见徐烟霞大袖一扫,身前宝鼎便化一缕五色华光,朝那雄蚕刷去! 瞬息功夫,雄蚕便被强行拉住了肉身,禁锢虚空之中,以至无法接触寒潭水面,从而逃离。 上方雌虫见得如此一幕,声音之中带上了几分焦急,可是因为陆玄驱出的六丁神火,搅动了周遭环境变化,雌虫虽裹挟莫大寒冰元气,这会儿却有些不敢真正往下冲击。 “哈哈,余下便看我的手段了!” 得见这般境况,赵至十分高兴,手持白玉葫芦,瞬化流光而出,朝那上方巨大雌虫而去…… …… 在陆玄三人种种手段之下,智慧蒙昧,只会运使蛮力抵抗的两只冰蚕,虽说法力强横,但也很快落败下来。 二虫焦急之下,终于是用处了自家蕴育的元珠! 可惜它们却不知,赵至费了莫大心思,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只眼见得,随着二虫元珠喷吐,赵至手中白玉葫芦当即吐出了一个白色光圈来,在二虫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便将那两枚元珠一同圈住,收入了白玉葫芦之中。 这手段据说是那冰蚕一族长者所赠,具体如何陆玄并不知晓,不过看眼前场面,显然十分管用。 到了这个时候,局势也已落定了,二虫一身法力虽然并不尽靠自家孕育的元珠,但元珠一失去,就好比妖兽丢了内丹,法力自然要大打折扣,本身它们便不是陆玄三人的对手,尤其还是有意针对的情况下,现下更生了畏惧。 不过除掉冰蚕并非三人目的,正如赵至所言,这只是他的一番交易。 得了元珠,赵至便教陆玄二人莫要在动手,于是众人收去了一应手段,任由那两只冰蚕遁入了寒潭之中,瞬息不见了踪影。 吃了大亏,二虫竟是半点凶相都不敢再显了。 “待过一段时日,二虫智慧便会初通,届时我再来一遭,当能了结几分承负。” 赵至摸着手里的白玉葫芦,颇为满意的笑道。 却原来,冰蚕之所以有此法力,却蒙昧不能生灵,泰半原因与蕴育的元珠有关,元珠不去,兽性本能压制,便不能开悟智慧,虽然强横了法力,但也是好坏参半,可以说一饮一啄。 “此番能取得元珠,多亏了徐兄和陆道友相助,不知你们有何所需,但凡我能帮上忙的,定不推辞。” 三人离开了地下寒潭空间,回到寒冰崖,赵至便向二人再度道了一番谢。 徐烟霞闻言,也不客气,直接道:“赵兄如今得了两枚元珠,不知可否将那雄蚕元珠赠我,我用之祭炼一门手段,其属性或许相合,不知赵兄可愿割让?” 赵至哈哈一笑,道:“自无不可,我修第二元神,却也炼不得第三元神去,只需一枚元珠也就足够了,徐兄既有所需,拿去便是。” 说着,将雄蚕元珠交给了徐烟霞,转而又看向了陆玄。 陆玄见二人都如此直接,也没纠结,道:“不知前辈这第二元神之法,能否传授外人?” 只听这话,赵至已经明白了陆玄心思,当下道:“第二元神之法虽然难得,但玄门之中,各家大派却也都有,与道友同出一脉的峨眉山,便少不了此等法门,其中或有几分诧异,但也都仿佛之间,自然没什么不能传授的,只是道友这回也算帮了我大忙,仅一门法诀,还自不够,若有其他事情需要我帮忙,但请直言。” 身为徐烟霞的朋友,赵至也如他一般豪爽,到让陆玄有些不好意思,忙道:“若有所需,少不了来寒冰崖叨扰前辈,如今倒是没有什么要紧事,只需这祭炼第二元神的法门便可。” 赵至听此,也没再多说,即选了个时间,将祭炼第二元神的法门传授给了陆玄,并且提点道:“这第二元神之法,关乎人之性灵,一个不好,便会有损根基,我观道友尚且还丹修为,元神未就,轻易莫要尝试,最好元神孕育,且稳固境界之后,再做修习不迟,此外用以寄托元神的灵物,也有讲究……” 赵至一番话,详细的就第二元神之法描述了一番,有些事情是陆玄本身清楚的,还有些事情则是陆玄没有了解的细节。 由此也能看出,赵至对于修炼第二元神是做了一番深刻功夫的,如今陆玄能够得到,倒是省却了不少的功夫,甚至相较于第二元神之法的获得,他感觉这些经验之谈对他来说收获更大。 赵至初得了元珠,虽然并不是直接就开始祭炼第二元神的时候,但因与那冰蚕一族长者的交易,这段时日心思还得放在那两只冰蚕之上,于是徐烟霞和陆玄也就没有再做搅扰,待了两日之后,便离开了寒冰崖。 离开寒冰崖后,徐烟霞并没有与陆玄分别,在去探访云图上那些隐秘福地洞天之前,他还想着去金陵观摩一番五方散人留下的小世界,所以与陆玄同行。 而陆玄自己,将身上的事务交托,自然是要一心修行,至少未突破元神之前,是不会再分心他用,处理太过麻烦的事情了。 当然,想要凝练元神,对环境的要求并不多高,更多的还是修士个人内炼,所谓捉坎填离,三田反复,都是内炼的功夫,旨在平衡修士性灵命功,凭借混元一气的后天圆满灵胎,温养生来便有的先天一炁,再唤出先天一炁之中孕育的人身根本性灵,以坎离火候引动阴阳变化,逐渐迈入那脱胎神化的境界去。 待得心性修为一到,这‘炁’便能脱胎而出,化为元神,脱体而游,成就世外散仙。 是以陆玄要化入元神,须得性命交修,并非洞府枯坐所能达成,此番专修功行修持,少不了要重走一番玄光修行之时走过的路。 对此他已经有了一些想法,尚不知是否管用,但在太上广法妙经的引导下,自有灵觉感应。 至于能得如何功果,也只能是顺其自然了。 一路前行,徐烟霞这过来人少不了也提点几句,二人交谈之间,不觉回到了浔阳。 到了浔阳,陆玄送走了徐烟霞,便自留了下来。 【写了这么久,这种游戏一样的修炼和斗法自我感觉很别扭,越别扭就越写不好,太枯燥,没有气韵。我个人觉得或许不该太过注重境界的区分,修炼应该是注着重‘火候’以及‘生命本质的蜕变’,也不该有这种等级压制什么的设定,遗憾的是本书基调已经定下。下本书我很想跳出这种固定境界和你来我往的游戏回合制斗法模式去写。更偏向法、术成为剧情的点缀,如同陆压钉头七箭书拜赵公明,定风珠克黄风大王,悟空杨戬斗变化,铁拐李肉身被毁不得不夺舍乞丐……等等相生相克,需要遵循某种规则的写法,而不是武林大会一样的约架模式。我个人对蜀山中的一些圈来圈去的斗剑场面其实不是很感冒,记忆最深刻的反而是长眉留下一口飞剑,妙一真人请法旨一拜,飞剑就会去斩晓月禅师,然后晓月禅师只有去取断玉钩才能抵挡这个剧情。不知大家是不是和我一样。如果大家对斗法、修行、剧情的结合有什么见解,可以给点意见,下本书做出改良,感谢!】 三百六十七、黑汉 手中事情交托了出去,陆玄却也并未如何轻松。 武当开府到底压在他身上,压力总是抹不去的,亏得多年炼心,静定功夫已经炼到了深出,不然即便放下手中事务,只怕也不能安心修行。 悄然回到浔阳,他并未去看王友直,也不曾去见自家亲眷,反而使了炼形法,变做一名瘦弱老叟模样,四方游荡。 也无目的,只看人世百态,随遇而安。 世道虽不安宁,但也遇上了几个善心人,或是留宿几日,或是赠与伙食,渐渐也让陆玄消去了那一丝成为修士之后,自持逍遥的浮躁。 “老先生,若无去处,不妨多住几日。家中虽无甚好物,粥米终究还是不缺的。” 一小村中,陆玄在一书生家中住了几日。 书生是把书读到了身上的,前几日见陆玄衣衫单薄,孤独老叟行于村外,便将陆玄请到了家里,好生供养,待若老父。 陆玄见他难得人品,便指点了一番经义,倒是让书生对他更为尊敬。 “老朽虽是一把老骨头,终究是个坐不住的,郎君不必再劝,这几日蒙郎君照料,实也无以为报,只有一篇养生功诀,能补益身躯,益寿延年,还请收下。” 陆玄说着,递过了一张薄纸。 说是养生功诀,确实也是如此,并无什么特殊之处,也正如他自己所言,只有强身健体,益寿延年的效用。 这书生人品不差,学识也好,陆玄只当结个善缘,也希望对方日后能有个好结果,或是考个功名。 如今这世道,虽说分作诸国,各家终究还有拔选人才的法度,并未放下科举,凭这书生的学识以及努力,日后求个官身并非难事。 说来得见这书生之后,对陆玄也有不少触动。 早前他还有些济世救民之心,随着眼界愈高,却也少了管理俗事之心,如今回过头来,发现这并不是什么好的心态。 修为再高,终究万千生民之中一个,除非飞升天阙,不然谁也都是这人间一点尘埃。 此前他涨了眼界,以为积累外功便是降妖除魔,破劫消灾。由大而小,该管的是修行大世。如今想来,却有偏颇。大功是功,小功也是功,他以前只顾着提点别人,自己却没明悟,也是不该。 能有所为,便尽力而为,而不是有意而为,有选择的去做,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入世修行。 仙也是人,脱不了尘世,他尚且都不是仙,更应该把人做好。 回过头再看,所谓千三大劫或许也算不得什么,凡人生年百载,所争不过朝夕,对大劫根本没有概念,也不受多少影响。修士或有长生之道,与凡人相比,这多出的千百年时光,却也多出了许许多多的烦扰。 真要说哪个更好,也是没个断定。 大劫之下,身为凡人反而更不在乎,倒是修士落与执念,不得解脱。 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番阴阳道理。 陆玄自有所悟,隐有所得,遂拜别了书生,又踏上了俗尘之路,或是化为医者郎中,或是行脚僧人,或是云游老道,从种种角度去处理一件件事情,所得不少。 虽然并未炼就本真性灵,但却将六六乾罡炼形图炼出了几分火候,也是一饮一啄。 …… 这日,陆玄化作一名昂藏汉子,直往一地军营而去。 所化汉子身形高大,足有九尺身长,膀大腰圆,旁人一眼看来,就知道有一把好气力。 “好汉子!” 来到军营之前,凡见了他的军卒,莫不要赞上一声。 “好汉是来投军的?” “正是,某生得宽大肚肠,家中实在供养不得,便生了投军之心,听闻石将军爱兵如子,特来投效。” 陆玄拱拱手,又道:“某自持气力尚可,将军自可核验,只求一栖身之地。” “不敢称将军,我不过营中一小校罢了,军中最爱有本事之人,只要有本事,能杀敌,好汉便是肚肠再宽大,营中也能养得起,请随我到校场,若是真有本事,我可保好汉做个队头。” 说着,便将陆玄引去了校场。 校场之中,正有营中军卒在玩耍,比拼功夫,旁边的军卒不时起哄,也押注小赌。 领着陆玄的小校,大力的拍了拍手掌,将众人的注意引了过来。 这军营之中,上官便是法令,没有半个军卒敢怠慢了去,得见小校动作,纷纷停下了哄闹。 连那场中相斗的两个赤膊军汉,也自收了手。 小校见众人看来,朗声道:“营中新来了未朋友,欲显露几分本事,好在军中讨上一个身份,我带他过来试试手段,你们谁愿意与这位兄弟论论拳脚气力?” 一面喊着,一面指了指陆玄。 这些军营之中的兵卒,因军中法令,不得外出玩耍,而为了节约粮草,训练也有讲究安排,一身精力无处发泄,最是喜欢热闹。 如今听得这话,纷纷看向陆玄。 本还有几分好奇,道是什么人物,竟还敢在营中求个身份,这一看来,见得陆玄九尺身量,臂膀粗大,明显好气力,顿时交头接耳起来。 只看这模样,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样子。 “怎么?莫非营中竟然没个真汉子?” 小校见无人出来,不由皱眉。 “俺来!” 正这时,方才便在场中与人相斗的一名军汉喊了一声,这汉子倒也生得板大身躯,虽然挨了一些,但黑粗模样,却也十分结实,一声肥大肌肉在阳光下反射出油亮光彩,可见往日也是锻炼不少。 “好汉,请!” 小校见此,满意点了点头,随即转头相请陆玄。 陆玄闻言,也不犹豫,拢了拢衣袖,便走入了场中。 “你这汉子倒是张了一副好身板,不过俺这拳脚可不是好受的,别是银样镴枪头,被我一拳锤伤锤死,可没人替你出头。” 军中汉子,都是脾性粗鲁暴烈居多,得见陆玄上前来,便放了狠话。 陆玄也不在意,只笑了笑道:“兄弟尽管施为便是,若是伤了死了,只当我本事不济,怪不得你。” “爽快!” 这话一出,倒是让那黑汉多看了陆玄一眼,也多了几分认真。 【昨天有点急事,忘了说,见谅】 三百六十八、剿匪 陆玄来此,也是兴之所致,他一路随行,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西江与湖广交界之地,这些地方都有军队驻扎,防备战事。 而且此处军营与他还有几分渊源,只因这路兵马所属之人唤名石坚,正是昔年清泉寺被他传过剑术之人。 如今几年过去,也不知这石坚混的如何,恰好陆玄这辈子也未入过军营做军汉,干脆变作了个魁梧汉子,来此投军。 一来体悟修行,二来也看看石坚其人,当年广休和尚对石坚颇为看好,如今陆玄在左近也听过石坚几分名号,只是不知具体如何,也算随缘见见。 这些暂且不说,只说这军中互博,倒是让陆玄想起了曾经混迹江湖的经历来,自从入道以来,他已经极少与人肉身相搏了。 早些年的拳脚功夫,也不知还有几分模样,如今在这军中一试,也算一桩趣事。 说来若是未入还丹之前,他即便想完全消隐力量,只凭借肉身相搏,或许还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毕竟人体本身就是‘炁’,精气神也是‘炁’的一种表现形式,再没有炼成还丹之前,精气神三者不能完全合而一统,运炼法力,或者说肉身运力,未免就会有所牵引,不觉间一身功行影响到周遭。 而金丹炼就,精气神三宝混元如一,好似一胎,自然随心所欲,这其实也是他还丹之后六六乾罡炼形图逐渐小有所成的原因之一。 炁成混元,炼形之道自然增益不少。 当然,即便是将一身功行变在了一定的层次,各种层面上,陆玄还是能够碾压这营中的军汉。 不是他气力大了多少,或者法力在身,实在经验眼力反应等等,差了太多。 哪怕他已经多年没有与人动拳脚,也不是普通人能够应对的。 是以,这营中一应军汉很快便拜服在了陆玄的拳脚本事之下。 不得不拜服,军中本就是尚武之地,谁人拳头厉害,谁人便值得让人佩服,陆玄一双拳头将应战的军汉全都打败,哪里还会有人不服。 “哥哥当真好本事,如此拳脚气力,若是早些年投军,如今只怕不知立下多少大功,或许早就是石将军那般的人物了。” 要说军中汉子多半都是爽直之人呢,一应汉子被折服之后,待那小校与了陆玄一个队率的职位,便纷纷凑了过来,与陆玄交谈起来。 “不过痴长几分气力罢了,石将军那等人物,是天上临凡的蒋星,可不是我这一把子气力能比较的,只盼日后能立几分功劳,讨个老婆,留个香火也便是了。” 陆玄也颇为喜欢与这些军汉相处,很让他有些昔年江湖闯荡,结交各路英侠的感觉,那时他也颇有几分合得来的兄弟好友,只可惜江湖路远,刀尖舔血,慢说活到如今,便是早年陆玄未曾回浔阳修道之时,也已经没几个活着的了。 “我尝闻石将军爱兵如子,是吴王治下最为有本事的将军,只是不受人待见,诸位兄弟可曾亲见过石将军,到底是何等英豪?也不知何时才能有缘得见。” “俺见过石将军,石将军还跨过俺力气大呢!” 最先与陆玄斗过的那名黑汉粗粗一笑,颇有几分炫耀之意。 这黑汉唤名钟鼓,这名字也是有些意思,一生气力拳脚不差,只这营中,在拳脚之上,只怕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也就是遇上了陆玄,才教他吃了亏,不过也许是极少在这上面被人击败,输在陆玄手上之后,这黑汉倒是对他十分服气。 本身陆玄一来便做了队率,还是有个把人不太情愿的,哪怕陆玄显露了本事,可有了钟鼓的支持后,再没人说什么闲碎话了,足见其人在这营中也算颇有威望。 陆玄也奇怪他怎么才做了个什长,不过一番接触下来,大抵也有些明白了。 其人本事是有,就是太过暴躁,也有些莽撞,虽说营中之人都挺喜欢他,但也有些怕他,不敢与他太过亲近,如此情况,少了支持也就不奇怪他为何不见升职了。 “不过石将军瞧着像个文人似的,拳脚功夫却也十分厉害,俺老钟竟也拼之不过,在俺看来,就是哥哥的本事兴许也还差了将军几分,将军那是端得厉害,听闻将军还得过仙人传授剑法,十分厉害,降妖除魔不过等闲,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更是信手拈来,可惜俺们不能亲眼得见,甚是遗憾。” 陆玄倒是没想到,钟鼓还与石坚拼过拳脚,看来这石坚与自家兵卒亲近倒也不是假话,如此亲和的将军,也是极为少见了。 至于钟鼓所说的剑法,陆玄心下不由一笑,那剑法还是他传授给石坚的呢。 虽然有几分玄妙,但万军从中取敌将收集尚且还算不上,显然是有些夸大了。 不过他也没有在意,只附和道:“石将军如此本事,日后少不了加官进爵,希望我等也能沾上几分运道。也不枉战场厮杀了。” 这话正是说在了一众军汉的心中,被引起了话头,众人当即开始就这各人畅想说了起来。 也就是军中不得饮酒,不然这一群人少不了要灌一个大醉。 陆玄在里头坐着,不时搭上几句,真正混入了众人之中,也觉颇有趣味,倒是自得其乐,也有几分感悟,一时感觉没来错地方。 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不好,陆玄加入军营的第三天,这一营的军队便接到了一个任务。 身为队率,陆玄是没有资格去开会的,不过那位小校很快便将消息通知了下来。 倒也不是什么大的战事,只是去清缴一伙匪类。 世道纷乱,总有那过活不下去的贫民百姓、或是逃出了军队的兵卒,因过不下日子,无奈上得山去,做个剪径的贼人,聚啸山林的。 这些人没有生产本事,自然只能下山抢劫。 各家将军手下,驻守在各镇的兵马,少不了清缴山贼的人物。 毕竟真到战时,这些人也是极大的麻烦。 这自然不是好事,但对于营中军士来说,也不算坏事,在没有大战的时候,请教山匪也是能够获得战功的,只是没有大战之时奖励来得高。 至少在陆玄看来,自己所在的营中,各个兵士还是十分兴奋的。 连带他都被激起了几分兴致来。 三百六十九、石坚 他未入道之前,人世还算安平,大梁除了边疆之地,也少纷乱。 山贼水匪自然是有的,但远不比如今来得多。 而且那个时候的所谓山贼,多半都属于江湖中人,还有几分底线,也讲究规则,与官方更是存在一些默契。 为此当时也少剿匪之事。 身为江湖中人,陆玄更是几乎没有做过清剿匪类的事情,一来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好杀之人,遇到了真正犯法之徒,多半都会借助江湖正道或者官方的力量去处理。 二来,真正掳掠妇孺,屠村害命的贼匪就当年来说,终究还是少见的。 所以说他虽然活了这么些年头,其实也是有着许许多多的事情未曾做过的,与这一营军队去剿匪,也算是一桩新鲜事。 …… 黑汉钟鼓在那日过后,便时常与陆玄讨教拳脚功夫,越是接触,对于陆玄便越是佩服,每每以哥哥称之,可谓是唯陆玄马首是瞻。 而因他在营中的声威,以至于其它的军卒也对陆玄开始敬服起来,于是只几日的功夫,陆玄居然在这营中混得风生水起,也算是颇有几分意思。 既然只动用了这一营的军卒,自然也算不得什么大战事,更像是在休战之际的练兵行为。 对于贼匪们而言,不是什么好事情,但对营中的军卒而言,不算其中战功,参与剿匪也是难得的锻炼,这对日后战场上求生显然有着很大的帮助。 陆玄在此种的行动,中规中矩,依着上官的吩咐行事,不多做一分,也不少做一分,算是个参与者,也有属于自己的收获。 如是过了几个月的功夫,陆玄在营中混的愈发不错,期间建过几桩功劳,虽然都不是什么大事,但也得到了一些赏赐,如今已经是营中的都头了。 手底下管着百十人,在这一营之中,也算是上官了。 营中比他地位还高的,除了早先许他队率的那名小校,或者说指挥,算是他的上官之外,营中也只一位虞侯一位副指挥还在他之上了。 在这还算休战时期的日子,能够从队率升任都头,也是他在营中逐渐增长的威望,以及与那位营指挥的关系影响。 那位营指挥,是个爱才的,早先亲自收陆玄入营之后,甚至还邀请过陆玄做他的亲兵,只是陆玄借口前阵厮杀,没有答应,但指挥依旧颇为照拂。 这也使得陆玄在这一阵营军之中,日子过得属实不错。 加上军中日子确实也是他不曾体会过的,能够带给他不少的体悟,甚至隐有预感,自家突破元神的缘法或许还在军中,于是也就没有急着脱身离开。 这日。 却有一个要紧消息传来,身为都头,也勉强算是个将官,陆玄很快便得到了指挥的通知。 战事终起了。 起因如何倒不重要,凭陆玄如今身份,也没有得到足够的消息,通知只说他们这一营的人,要被派往前阵,参加此次大战。 陆玄对此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他如今扮演的军人角色,本就军令为先,地位不到,也没必要过多的去想。 其次,战事对于营中的军士们而言,却是一件好事。 当然,这里说的是一部分。 大部分人,都是希望能够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几个月的时间都只能在剿匪的时候动动刀枪,心里都憋了一股气,是以当陆玄把消息传下去之后,手底下百十同袍都有些兴奋。 便是往日少言寡语的,此时多多少少也显露出几分躁动来。 陆玄只做旁观,从各人情绪、想法之中,倒也收获一些东西。 几日后,他所在的营军便拔营与大部队汇聚一处。 …… “哥哥,主账便是石坚将军,连石将军都来了,想必此次战事不寻常。” 在吴王府麾下,石坚以勇猛闻名,几年奋战,名声不小,将职更是不低。而自从石坚名头越来越大,他需要面对的任务也越来越困难。 每每出战,不是负责攻打最难攻的地方,便是守住最难守的关卡。 如此几经数次之后,在不少吴王府麾下的军队之中,尤其是西北军镇的兵卒,都对石坚有了一个专门负责打困难仗的印象。 这印象的产生有好也有坏,好的方向是众人都知道石坚的本事,会觉得在石坚的手下能够打胜仗,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坏的是只要石坚坐镇中军,兵士们就知道这一场仗只怕不好打,对于一些个胆气不足的人而言,难免会落了士气。 陆玄在石坚军中待了这几个月,这点消息自然清楚得很,因此便是钟鼓不说这话,他也很明白这是一场硬仗。 当然,硬仗是相对来说的,身为一个掩藏在军队里的修士,便是再有心沉浸于普通人的视角,也抹不去他本身拥有强大法力的事实,在石坚帐下千百军士们眼中性命相关,乃至影响家国的战事,在他这里却只是一个新的经历。 不过这对于陆玄而言也并非就是好事。 好处固然存在,但对于想要收获更多感悟,借之体悟自身性灵的他来说,坏处也是不少,不能沉浸其中,从许多新的角度看待万事万物,终究还是少了一些所得。 有失有得,对此陆玄倒也没有太过强求。 说来陆玄入营这几个月,还没有见过石坚一面,如今倒是个机会,也不知其人现下是个什么境况。 昔年清泉寺授剑,石坚也算是他半个弟子。 而且仔细说来,他这辈子,前半身浪迹江湖,后半生才是入道修行,入道之后,收了几个徒弟,所修都是仙家法术,倒是一身武学,除了曾经为杨云澜创出过一门先天法之外,便没有真正收过徒弟传授武艺。 家中亲眷后辈自然不算,况且因天资缘故,也没人真正炼得几分火候。 唯一能算得上学了他俗世武艺的,也就是石坚了。 虽说他所传授石坚的那路阴阳剑法,也是后来才创,但根基还是俗世武学,而非仙家剑术,自然而然的,对于石坚此人,陆玄难免有些特殊情感在。 三百七十、斗木獬 “叫兄弟们都各自注意便是,今日的战场不比剿匪,没那么轻松。” 陆玄回了一句,随即打量着不远处的大帐。 正见一着了皮甲的文士从外头走来,闯入了帐中,只看模样,印象也还有,是在清泉寺时,石坚身旁那位姓顾名行真的门客。 此人现在还跟着石坚,说明能力着实不差,也是难得。 陆玄仔细再看,修为不见如何增涨,一身气机却沉静许多,想也是炼法有成。 就方才所见,顾行真看上去形色匆匆,似有紧急要事,也不知具体什么情况。 陆玄心有几分好奇,不过以他如今身份,却也没妄自偷摸过去窥听。只是安稳的做好自己的事情。 比如在战前先让自己手下的兵卒做好准备…… 反正他这会儿是完全把自己当成营中一名将官看待,而非超然的修行人。 …… 没两日的功夫,战事便爆发了,正如钟鼓所说,并非寻常。 事实上,若是陆玄有意打听便能推出此事与他还有几分关系,只因他早先在高云国布置,帮助白衣教和楚王府掌控了高云国不少关节,以至于楚王府在西北方面的压力大大减少。 又因一时半会儿尚且不好拿下秦地,便将注意打在了南方。 南方鱼米之乡,楚王治下兵马,多也是南方人,食米粥长大,相较于北方黍米小麦,粮草方面,稻米、米粉等物对于军队战力而言,是更好的选择。 楚王府治地不小,所在又是中原,四方皆敌,单凭如今地盘,要想真正积蓄足够力量一统天下,还是存在着许多困难的,如果能够拿下南方,或者哪怕只是西江一地,便足以让楚军在辎重方面不用担心太多。 此外在南方占据一地,对于日后收治江南显然也是有着莫大好处。 于是楚王府经过一番计划,先是动用高云方面的力量,牵扯秦军的军事力量,随即便抽出不少兵力,转战南方,对西江方面动了手。 也是因此,才有了陆玄如今面临的战局。 当然,即便他知道这个消息,也不会有太多的想法,且不说以他身份,不好真正下场去推动两方战局,即便以修士身份加入,也只会平添乱象。 更何况在此方面,他做的事情已经不少,不管是白衣教还是与罗贤等人定计的神道之事,多多少少都间接影响了天下局势,相比这个,他本人的修为、力量反而没那么重要。 如今的他,只不过是一个入世的修行人,也没准备借助神通法术做出什么大事来,知与不知,并无何等差别。 不过话说回来,哪怕他再是将自己当做石坚军中的一名将官自处,本身终究还是个追求积功累徳的玄门修士,许多事情,凡人做得,他未必做得。 就好比杀人。 剿匪尚且无妨,当今之世,凡是上山做了匪类的,十之八九,都不算无辜,杀之无妨,还能算作是理清尘世。 但战阵之上情况却不相同,两方兵马,说不上对错,甚至各军之中的将士,多半还是良家子弟出身,并无多少恶业,普通军卒杀了对手,也便罢了,不过奉命而为,也为求存,是遵循天理的行为。 陆玄则不同,他参入军中,是为了自家修行体悟,哪怕再是随心而为,最初也是为了修行这个目的才四方云游的。 根本而言,他与如今的营中同袍情况是不同的。 也即是说,他若是在战场上杀了的敌方将士,或许那些本来是不该死的将士,因他这入世修行的修士,反而没了性命。 且不去说什么因果,这对于能自我看清其中脉络的陆玄而言,不可能欺骗自己这些人的死是理所应当。 也正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在经过第一次出战之后,他便明白自己不在适合继续留在军中混迹了。 …… “哥哥,战阵之上,刀剑无眼,我等各为其主,你又何必怜悯敌方的将士?不杀人,如何立下功勋?” 看出陆玄在战场上根本没杀人的不多,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钟鼓算是一个。 于是入夜之后,营帐之中,未免问起此事,他大抵能看出陆玄有几分自身缘由,却很不理解。 也亏得前段时间山中剿匪,陆玄并未如今日一般留手,否则只怕已经让钟鼓觉得他空有本事,却不敢杀人了。 陆玄对直性子的钟鼓颇有几分好感,这汉子或许莽撞了些,但并无坏心,甚至相比军中其他人对战功的热络,钟鼓反而没有太多的心思,纯粹就是觉得军中的环境适合他这样的粗人生存,所以才投的军。 为此听得钟鼓这个问题,陆玄笑了笑,叹道:“这些将士与那些匪类却不一样……” 话毕,不等钟鼓疑问发出,陆玄又道:“莫要再问,你之疑惑,明日或有解答。” 虽说不解陆玄所为,但这几个月的相处,还是让钟鼓对陆玄产生了莫大信任,只这一次不解,尚未到直接质疑的地步去,听到这话,也只能是按下了疑问。 …… 翌日,怀着不少心事的钟鼓早早爬起来,却不见了陆玄的身影。 心中惊疑,营中寻了一番,也是不见。 少不了询问他人,却惊奇发现,同袍们竟然都没听过陆玄的名字,仿佛营中根本就没有来过这么一个人一般。 这让钟鼓大为惊异。 他甚至又去求见了营指挥,得到的回答也是没有此人,甚至更为夸张的是,那都头的职位,如今也成了他的身份。 一番探寻下来,他差点都以为是不是自己生了癔症,而陆玄这个人完全是他臆想出来的。 不过当他从自己的甲胄中摸出了一卷书籍,才知道并非如此。 他本是不识字的,全靠了一身拳脚气力求存。可那书上的文字他却认得,就仿佛有个人在他耳边指点与他一般,这让他震惊的同时,也对陆玄的身份有了一些猜测。 “难不成是我遇上神仙了?” 钟鼓拿着手里那卷名为斗木獬煞法的书籍,心里一时百般思绪。 三百七十一、帐中 陆玄本以为自家突破机缘就在军中,但因这一番战事,却不得不离开了军营,只叹天道无常。 他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说到底还是顺遂心意,不然即便机缘在其中,强求下去,或许还有毁道的风险,得不偿失。 至于钟鼓所见的情况,自然是他使了手段,不必细究。而那斗木獬煞诀,乃是师父严白凤就玄武七宿创出的功诀,蕴含在玄武七宿法之中,算是其中一道。 周黄虎所修,也是其中一路。虽非正宗,法门也自不差,有成道元神之机。 他与钟鼓颇为相投,此法传下,也算全了一番缘法,若是钟鼓日后能有所得,自然还有再见的时候,若是窥不破其中玄机,则是缘分已尽,也是一切随缘。 说是离开了军营,不如说消去了那军汉身份,陆玄自变了形貌,去寻了石坚。 石坚虽在军中,但这几日陆玄并未见得,倒是偶然见过石坚的门客顾行真两次,都是匆匆神色,看上去遇到的麻烦不小。 以陆玄的了解,如是战阵之事,其人少说也是个元胎修士,还不至如此。想来其中还有什么变故。 好歹也有传法之缘,甚至因为石坚身份,陆玄参与的种种布置,日后兴许还会与石坚产生什么牵扯,既然撞上了,陆玄也有心过去看看。 他并未真个显身,只在暗中听了一耳。 陆玄才知果然不是战阵上的麻烦,不过也不能说是完全无关。 大抵说来,还是人情事故。 石坚这人本事强,不管是个人武力还是领军的能力,都是十分优秀,这本也不是什么坏事,甚至在楚军或者好战的秦军、燕军之中,或许会招人妒忌,但问题也不大。 可江南奢靡之地,养出来的人多半不是很有大局观,更确切的说是更注重个人利益。 尤其江南世家不少,多半都是巨贾豪族,而吴王府麾下,大部分就是这些人在管事。这样的情况下,整个吴王府的气氛难免就与其他地方不太一样。 石坚寒门出身,对于这些世家中人而言就是外人,但本事又太强,几次的战事,仿佛没有他就不成,这对于江南世家出身的将领乃至朝臣门而言,问题就大了。 以他们的立场和性格,很难任由石坚这么一个人在吴王手下继续取得一系列的成功。 有了这样的看法,暗地里使出种种手段遏制石坚的发展也就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了。 当然,普通的交锋本也是理所应当,石坚本身身为一个新晋的大将,对此也有准备,可问题是,这些世家豪族中人,见普通手段无法对石坚生效,几次之后,动的心思也就越偏了。 渐渐着手放在了一些盘外招之上。 譬如寻人以魇胜术对石坚下手,或者一些个乱七八糟的阴私手段,可谓是层出不穷。 事实上石坚麾下的人也应对过不少次类似的手段了,之所以这一次身为重要谋臣之一的顾行真形色匆匆,是因为麻烦不比以往,今次之事十分不好应对。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无他,石坚本人受了伤害。 若非如此,石坚手下门客谋臣也还不至于如现在这般。 对于一心追随石坚的他们而言,只要石坚尚在,哪怕是一时损失也完全无妨,大不了休养生息,慢慢再凭手段补充回来。 但石坚受伤情况就不同了,万一有个好歹,石坚死去,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成了无用功。 哪怕是再心思聪敏之人,遇到这样的情况,多少也会有有些焦虑,毕竟主公都受了伤,说明事情已经有些超出他们的掌控了。 更具体一些的情况,少不了还是扯到了修士的身上去,以石坚如今身份势力,若非修士,也没人能够轻易伤到他了。 根据石坚与手下一应门客在帐中的谈话,陆玄对于来龙去脉有了一些了解。 大抵是说的是石坚的对手招揽了一名旁门左道的异人,有一门十分特殊的异术,在石坚赶来此地的路上暗中施以偷袭,石坚迎头撞上对方喷来的两道白光,防备法器竟未生效,就这么被打伤了魂魄,如今情况,非得是寻得那异人,破解其异术,才能有所弥补。 此术厉害也并不如何厉害,神只神在一个‘奇’字。 此术颇为偏门,石坚账下众人几乎都没有见过这等手段,自然也就谈不上破解了。 放在往常还好些,总也有时间徐徐图之,但现在的情况是大战在即,一旦让敌人和手下的将士们知道了石坚这个将军的情况,只怕还没真正如何交战,自家这边就先输了三分。 跟别提石坚的身体,因魂魄不全,一旦思考就会头疼脑胀,根本无法正常的为战事做出布局。 虽说许多方面,本就是门客们做出计划,可大的方向还是需要石坚本人的处理的,即便是石坚最为亲信的人,也不可能在这次影响未来的战局之中妄自做出什么指挥军队的决定。 “顾先生,还没有找到那人的行踪么?” 石坚躺在大帐之中的床上,而一应门客、将领,俱是围在帐中。 床前则是顾行真与另外一名年轻将领。 陆玄倒是知道这年轻将领的身份,是石坚的结义兄弟,名作关鹏,战场之上十分勇猛,也非莽撞之人,这方面与石坚十分相似。 有这等关系,关鹏自然受石坚重视,如今在石坚账下,虽然军职不高,但地位却不低。 “这人目的似乎就是伤到将军,那日一击中的之后,便逃之夭夭,躲藏起来了,我找了几个道友探问,也未曾得到半点消息,实不好办。” 顾行真摇了摇头。 身为门客,他自然是希望能够让石坚恢复过来的,为此也尽了全力去找人,可找人这件事情,真不是容易做成的,更何况袭击石坚的人出现得太过突然,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是谁,只知道其人大致手段,以及和后方那些人脱不了干系。 有的时候,这种粗暴的手段一旦成功,反而比那些精细的谋划更难以找出线索来,也是让人头疼。 三百七十二、熟悉 相较于顾行真等人在这上面的毫无头绪,只听了一耳的陆玄,却已经有了几分想法。 倒不是他推算出了些什么,只是听着顾行真所言的二气异术,他想起了几个人来。 最先想到的是老黄以及落魄山的修士,落魄山的灭魄散魂玄光便是类似的异术,也能伤人魂魄,不过根据顾行真的说法,形式上却有不同。 于是陆玄便想到了另外一人。 早年陆玄玄光未就之时,曾在南疆与几个旁门散修一同混迹过,还一起斩除了金须丈人。 后来用来给杨云澜祭炼飞剑的内丹,正是得自金须丈人。 而一同除妖的几个散修之中,便有一个叫普华的修士,有一门异术,其形式正与顾行真所言的二气玄通有些相似。 普华所修的‘窍中二气’异术,也正有勾魂摄魄之能,这几点都能偶对应得上。 彼辈俱是南疆散修,为自家修行定计,受人所请,出手对付石坚也是极为寻常的事情,并非没有可能。 即便不是,在陆玄看来,也少不了牵扯。 不过他虽有想法,却没有直接露面,这帐中人物,到底与石坚是否同心尚且未知,陆玄也无意在众人面前显身。 于是等到众人散去,只余顾行真在帐中之际,陆玄这才显露身形。 他变化模样,是数年前在清泉寺显化过的模样,顾行真也曾见过,不难认出。 果然,当见得陆玄凭空出现之时,顾行真先是一惊,随即大喜。 他认得陆玄,在广休口中更是知道陆玄境界高远,乃是玄门高修人物,非比寻常,更与自家主公有授艺之恩,如今他正愁着如何治好石坚,得见陆玄这高人出现,哪里能不高兴? 事实上他曾去清泉寺找过广休,只是不见其人,只能抱憾而归,否则也不至于半点头绪都没有。 “陆前辈!” 顾行真急忙上前拜见。 陆玄抬手虚按,示意顾行真稍作收敛,这才笑道:“许多话我便不说了,石将军情况,我已经有所了解,大抵有些猜测,不过这些暂且不急说他,待我略施手段,先替石将军定住神魂,醒来再商。” 顾行真闻言,忙闭上了嘴。 陆玄随即走到了床沿边,抬手便往石坚的头上拂去。 因神魂受损,太过头疼,顾行真等人没有太好的办法,便使了些小手段,让石坚暂时昏迷过去,不至于受太大的痛苦。 陆玄虽然也无法凭空让石坚恢复神魂,但他曾学过落魄山法术,更是祭炼过落魄钟,对于此道算是颇有几分了解,此外以他修为见识,于神魂之上,或许无有造化之功,却也能定住石坚神魂,教他短时间内不受头疼的影响。 只这轻轻一拂,石坚便醒转过来。 明显看到或许是因为受过长时间的痛苦缘故,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醒来之时,下意识便抚上了额头,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算是清醒过来。 石坚醒来的第一时间,便看到了陆玄和顾行真。 他开始还有些不太明白情况,直到反应过来,才忙要爬起身。 陆玄见此,帮了他一把,笑道:“将军抱恙在身,躺着便是,不必与贫道客气。” “石某惭愧,却是教我师看笑话了,却不知我师何时来的营中?” 因见石坚疑惑,顾行真先给了一番解释,石坚也才明白发生了些什么,不过心中疑惑犹自不少,不免多问。 至于‘我师’之称,本就是常人对道者敬称,表示之意较为亲近,陆玄对石坚有授艺之恩,虽然不是师徒,也有几分渊源,石坚便以此称之。 “贫道也是云游四方,偶然至此,想也是你我缘法,这才撞上了这桩事情,说来我对于你所种异术也有几分猜测,或许也正是机缘巧合。” 陆玄笑笑,具体没有细说。 石坚尚未说话,顾行真却听明白了陆玄的意思,面上有些惊喜,忍不住问道:“真人知道这异术出自何人之手?” “是也不是。” 陆玄道:“有些熟悉,或许能扯上关系,不过即便不是,当也有几分线索,或许可以从中入手去查。” 顾行真闻言,心中一动,转而问道:“不知真人能否治好我家将军的病?” 他也想得明白,既然只是线索,怕还需很长时间才能把人找到,如今情况,大战在即,实在不好耗费太多的时间在这件事情之上,难免就想到求陆玄救治石坚这个方面去。 陆玄摇了摇头:“此是神魂之伤,非是等闲,贫道并无神物在身,却是难为。” 除非有那孕育造化的先天真水,否则寻常人也难救治神魂之伤,况且石坚的伤势,并非那么简单,他的神魂是被人生生拘走了一块,属于分裂,而不仅仅是损伤,自然更为麻烦。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寻得施法之人。 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找到施法之人,才能补全石坚的神魂。 陆玄也将这其中关窍说给了二人听。 听得这一番话,顾行真面上不由一愁,他实在没想到陆玄这样的玄门高人,也拿石坚的伤势没有太好的办法,而想到找寻那施法之人的难度,眼前又是大战将来,未免就愁上心头。 相较而言,石坚就比较豁达了,见自家门客如此模样,不由笑道:“虽不能完全治好,但如今有我师神通,不在如之前那般头疼欲裂,却也能做些思考安排。而此战也不必要我这将军出战,虽说我未能亲自冲杀,少了几分鼓动士气的可能,但也不会损伤了士气。” 由此也能看出石坚心态确实是好。 “我师,敢问我这状态能够维持多少时日?” 问的是什么时候还会继续头疼。 陆玄道:“能持十日,十日过后,便是有我施法,最多也只能维持五日,再五日过后,魂体紊乱,若是继续维持清醒,不仅身躯有损,日后也会留下永久伤害,只能昏睡以保。” “十日,十五日……” 石坚闻言,略作沉吟,随即看向顾行真道:“十日也足矣了,顾先生,烦请你依我师指点,去寻那人,如是寻不得,也不必多想,只待战后再说。” 石坚都如此吩咐了,顾行真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应下。 正这时,陆玄却开口道:“我与将军也算有缘,此番正好也想过去南疆一遭,此事便交托给我吧,若是顺利,十日之内当有消息,若是不成,也只能战后再由顾先生去寻了。” 石坚闻言一怔,一旁顾行真却是大喜,忙拜道:“多谢真人!” 三百七十三、老友 陆玄有此提议,也说不上什么有意而为。 有时候做事情不一定需要理由,之所以去做这个大抵也能算得上是随心罢了。 石坚道:“因我之事,还劳我师辛苦,实在惭愧。” 陆玄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只回了一句:“这十日将军当是无虞,除了不能与人交战,旁的事情也无甚影响,当然也不可操劳太过。” “以将军情况,若是十日之后贫道还不曾回转,或许该考虑考虑是否继续在吴军之中做事了,如今世道,并非没有更多选择。” 话毕之后,见石坚与顾行真都陷入沉思,也没再开口,稽首一礼,便自离去。 …… 且不说石坚与顾行真主从二人如何思考未来,只说陆玄离开军中之后,便自往南疆而去。 若伤石坚者真是普华其人,这会儿估摸应该是躲回南疆去了的。 只看石坚伤势,普华修为应该没有多少增益,至少是未入玄光,不然中了其异术,石坚不可能只是现在的伤势,说不好性命都难保。 当然,也不能完全肯定就是普华所为,这类异术旁门之中修炼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是十分罕见,到底并非什么强绝神通,相比于玄门正法,这等异术想要获得还是有不少门路的。 事实上修炼这般异术的,多也是无有大法在身,甚至法器都没有的左道散修,为了护身,没有更多的选择,也只能修习此法以求功果。 话说回来,这等形式的异术,即便不知谁人所为,但或多或少也与其他修行者有几分牵扯,哪怕不是同出一源,像普华这样的散修,总也能知道几分线索。 因此,此去找到施法之人还是不难的,麻烦只在时间和其人的情况。 若是拖上太久,石坚的伤势多半会留下永久的损害,而若是施法之人因意外死了,或者坏去功行,也难恢复石坚的神魂。 既然决定帮忙,陆玄自然也是尽力而为,为此一路云行,并未有所怠慢。 到得南疆境内,稍作回忆,已经有了去处。 昔年联合那几位散修同道对付金须丈人,是在昆弥城中一处庙宇相聚的,那庙宇名为将军庙,内中有一位庙祝,其人名作张叔远,年纪不小,当年不过元胎修为,如今数十年过去,也不知是否还在人世。 若是未曾破境,极大可能已经不在了。 不过对于陆玄影响也不大,要是张叔远不在了,他也不是没有取出,蜈毒岭还有一位名作邓甲的散修,虽然多年未见,昔年关系还算不差,也可寻他探问消息。 多年不曾来到昆弥城,陆玄也有几分陌生了,费了些功夫,才寻得将军庙所在。 好消息是,张叔远尚在人间,只是这位情况似乎不是很好。 陆玄来时,为了方便,以乾罡炼形法变做了昔年老朽模样,入得庙中,便认出了张叔远。 这位老兄如今模样就仿佛一颗枯木,须发稀疏,面上满是褶皱,牙齿都不见还剩几个了。 常人得入元胎,身体经过法力温养,洗经伐髓,哪怕上百岁年纪,也不会显得太过老迈,哪怕两甲子寿命到了,坐化之时也不至落得如此模样。张叔远如今情况,必是别有原因,只看他一身气机仍在元胎之境,想是学了什么延寿之法,强行不死,但身体却承受不住岁月的洗刷,才落得这般境地。 身体如此状态,哪怕修行之人,气机也渐衰颓,得见陆玄之时,第一时间也没有想起陆玄的身份来,直到陆玄上前见礼,道出自家身份,张叔远才回忆起来。 他看不破陆玄变化玄通,但见陆玄形貌未有半分变化,且气晦如渊,完全看不出半点境界,浑浊老眼之中,既有几分感慨,又有几分羡慕。 “老朽如今也无多少活头了,本以为此生再难得见道友,不想今日还有如此缘法。” 老庙祝颤巍巍与陆玄见礼。 陆玄得见张叔远模样,心中感慨也自不少,生死之事,他业已见惯,死与他手下的修士,也有几个,可真正踏入修行之后,却因寿命限制,行将就木的,以他见识,还真只见过张叔远一人。 相比于凡人寿终,哪怕自家亲眷老死,张叔远的情况对陆玄冲击还要更大一些。 不为其他,只因他修行人身份。 只要得见张叔远模样的修士,只怕没有一个人不会将自己代入其中,所谓活的越久便越想继续活下去,这对于正统修行的修行者而言,或许不是完全正确,但也不乏一些道理。 对于修士而言,他们对寿命的苛求,与凡人不同,并非是贪恋人世繁华,更多是因为寿命限制,功果俱消,不能得见更高境界风景的遗憾。 长生或许是许多修行者踏入道途的最初原因,但在真正踏上修行之后,却也不全是他们的愿景了,相较于长生,修行路上还有许许多多的风景,种种欢喜,种种领悟,这些从某些层面而言,并不比长生对人的重要性来得差。 别人不好说,至少对于陆玄而言,他这会儿要说对长生如何苛求,也不尽然。因为他很清楚,迈入更高境界之后,长生已经只是附属了,修行路上,还有更高更多的风景等着他去探索。 而他之所以因张叔远的情况生出感慨,与昔年浔阳江畔,亲见老龟飒然而去,劫应四九之时的体会颇有几分相似。 那是对于因为种种限制,不能继续在修行这条道路上继续探索下去以及明明知道道果如何却不能获取而产生的遗憾。 当然,因为境界的提升,见识的增多,如今的看法发生了一些变化,不过总体而言,还是那么个意思,张叔远的情况,对他产生了一些触动。 这些触动也让他对自身产生了一些思考,隐有所得,他忽然想到自己在石坚军中之时,感应突破机缘的事情来,兴许他的灵觉没错,只是方向不同。 “多年不见,道友可还安好?” 陆玄走了过去,亲手扶着老庙祝走入了内中神殿。 仿佛一对多年未见的老友。 三百七十四、释然 被陆玄搀着走了几步,张叔远不知什么缘故,似乎多了几分释然。 “道友此来,当不是来看望老朽的吧?不知所为何事?” “不瞒道友,确实有些事情想像道友请教一二。” 一番寒暄,张叔远先开了话头,陆玄也不隐瞒,直接道明来意。 “不知道友与普道友等人可还有联系?” 张叔远闻言一怔,随即点了点头:“早些年还是有的,不过近几年来老朽法力渐弱,也难再与人争斗,便少与他们见面了,倒是前段时间邓道友还来看望过,不过也是年前的事情了。” 这话大概也在陆玄的预料之中,修行中人,哪怕有几分交情,因为时间观念,没什么事情也少来往,尤其对于散修而言更是如此。 他也不觉奇怪,转而问道:“此来却是因为一桩事情,想要见普华道友一面,不知道友可有他的消息么?” 张叔远摇摇头:“他洞府所在我倒是清楚,可多年未见,我也不知他是否还在那地方修行,似我等旁门散修,多数都云游四方,没个落脚,好一些的比如我这般,在哪处庙宇道观修持,或是山中开辟一方洞府静修,可也不一定长久的在一个地方待着,因此普道友如今何在,老朽也难说明白。” “道友若要寻他,可以去他原先的洞府所在看看,此外或许可以去蜈毒岭寻邓道友问问,邓道友经年在蜈毒岭修行,年前来看我之时,修为已有长进,也并没有离开蜈毒岭的想法,他正是精进年纪,在南疆四方访友,消息比较通灵。而除了他之外,余下几位朋友,如今具体去向我都不知。” 说到这里,张叔远略作犹疑,问道:“道友莫要怪我多嘴一问,却不知道友寻普道友有所为何事?” 在张叔远看来,陆玄这样的人物,或许会因为昔年交情,在偶然想起之时探访老朋友一番,但却不可能如同今日这样,有意寻找,难免让他有些多想。 自家寿命已经将终,普华等人是他在南疆为数不多交情还算不错的朋友,他也不希望这些朋友有个不好的结果。 陆玄自然能够看出张叔远的担心,当下笑道:“道友不必多想,贫道并无恶意。” 说着,将具体的事情解释了一番,不过把石坚的身份,说成了一位朋友俗世亲朋。 “如今也还无法确定是谁人所为,我只是想寻普道友问问线索罢了,即便真是普道友所做,想也是一桩误会罢了,只要普道友帮助石将军恢复过来,多的事情我也不会去做。” 这事儿没有什么对错可言,至于普华收去手段之后的损失,也可以让石坚做出补偿,具体是他们两方之间的事情,陆玄也只看在和石坚的缘分上搭把手罢了。 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了,多的也不会再管。 张叔远闻言,略松了口气,道:“是老朽多想了,不过普道友的行踪……实在惭愧,老朽确实不太了解,道友或许还是得去蜈毒岭走一遭。” “无妨,我再去问问邓道友便是。” 陆玄笑笑,便准备告辞离去。 “道友且慢!” 只是张叔远却开口留了人。 陆玄看向张叔远,不知他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只见张叔远犹豫了一会儿,忽然长叹一声道:“道友玄门正宗,法力通玄,老朽这里有些疑问,还望道友能够给予几分指点。” “道友且问便是。” 陆玄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老朽早年便入修行,空炼百余载,始终不能参得玄光。年轻时曾也想过拜入玄门大宗,可惜也没得此机缘,苟活至此,前路已断。如今心中只有一问,希望道友能与解答。” “敢问道友,旁门散修,真有得道之时么?” 张叔远的问题,让陆玄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他本以为对方问的或许是如何延寿或者种种牵涉自身利益的事情,但没想到他一个修了大半辈子都只在元胎境界的散修,居然还有这样的疑问。 不过转念一想,也理解了。 张叔远显然是在人生最后的时刻,陷入了迷茫,他一生修行,或许没能成就几分功果,晚年更是留在元胎境界打转,但想必年轻时是畅想过以旁门之身登临仙途的。 如今老树枯藤,却未见过半点明光,未免就觉得自己这一生修持,是否都是空耗。 要是放在以前,陆玄或许不好解答,以前的他也没有听说过哪个旁门高人飞升天阙的,而后入了哀牢山,修持玄门正法,更不好从自身角度琢磨旁门之事。 但经过金陵一行,对此却有答案。 于是笑道:“千般大道,万般法术,殊途同归而已,玄门能得正果,飞升仙阙,旁门自然也能,贫道便知道一人,以旁门散修之身证得紫府三昧。” “其人遭遇,不比当世散修强去多少,但经重重劫难,仍旧得登仙途,道友若问我是否人人都能凭借旁门心法证得仙果,我无法回答,但要问此道是否通天,自然可以。” 说着,陆玄还将五方散人的经历与张叔远说了一道。 张叔远听着,一时心神往之,等到陆玄说完,身子忽然一松,叹道:“如此说来,老朽这一生修持倒也并非空炼……” 话毕,忽然颤巍巍对着陆玄一拜,复道:“多谢道友!” “如今心惑得释,再无挂碍,只盼来生老朽也能如那位五方前辈一般,走出个通天大道来!” 老庙祝拜过之后,直起身躯,突的盘膝坐下。 其后,对着陆玄含笑一点头,再看时,白首微垂,胸腹已然矮了下去。 竟是直接在陆玄眼前坐化了去。 如此情况,着实有些出乎陆玄的预料,虽说张叔远明显油尽灯枯模样,但也还算能够活动,不想只这几句话的功夫,他便直接走了。 看着其人坐化身躯,陆玄在原地站定了许久,似有所悟。 半晌之后,面上忽见释然,只上前对着张叔远已经没了气息的躯壳深深一拜,再无多话。 三百七十五、青崖 蛇毒岭。 话说早年得遇邓甲之时,其人便曾邀请陆玄上门做客,只是后来桩桩件件,二人也再没那个缘法。以至于数十年过去,陆玄还不曾真个到蛇毒岭来过。 陆玄依然记得,邓甲所修与灵蛇之属颇有几分关系,因此想象之中,未免就把蛇毒岭想成了穷山恶水。 不过出乎他预料的是,此地风景与他想象完全不同,虽说并非什么灵山胜景,但也是山清水秀之所,山涧幽幽,松木森森。 尤其竹林密布,随风摆舞,发出簌簌声响,更添几分明秀。 在他来来,把此地称作青竹岭远比什么蛇毒岭更为恰当。 落得山中去,陆玄不一会儿便见了许多蛇虫。这些蛇虫或是盘在竹子之上,或是躲藏在石缝之中,并不显眼,但躲不过陆玄的灵觉。 大略一扫,毒蛇实在不少,许多更生灵性,虽非真个成精作怪,但也十分难得。 只看这些蛇虫,陆玄便知应该是邓甲所养,念头一转,朗声道:“邓甲道友可在山上,朋友来访也!” 果然,他这话一出,那一应蛇虫便窸窣动作起来,不一会儿,竹林舞动之间,隐听一道包含喜悦的声音传来。 “邓甲在此!可是陆玄陆道友么?” 话刚落音,竹林之中,一道着皂沿边玄青道袍的清瘦身影随风而来,手持青竹杆,行缠绞脚,足踏多耳芒鞋,眉目含喜,不是邓甲又是何人。 得见邓甲,陆玄也是一笑,稽首一礼:“正是陆某,邓道友,数十年不见,着实久违了!” “哈哈!邓某今日正感有喜事要发生,不想竟是陆道友来访,果然大喜也!” 邓甲迎上前来,回了一礼,忙请道:“自识得道友以来,道友都不曾来我蛇毒岭坐过,今日难得来此,快快有请。” 陆玄也不客气,便随邓甲同上了山去。 不多时,来到一处青崖边,正见三座竹屋,应是邓甲修行之所。 虽有几分简陋,倒也清雅。 “道友这居所倒也别有一番雅致。” 陆玄得见竹屋,便不由赞了一声。 竹屋比不得他所见过的仙府琼楼,甚至都不能和他的灵池福地做什么比较,可在这种地方修行,也别有一番意韵。 说来当年斩除金须丈人之时,会同的几人之中,也就属邓甲最为清净,为人更是旁门散修之中少见的清正,如今看这洞府所在,也就不难理解了。 如此环境之中修行,自身多少也会受些影响。 事实上玄门修行,为何将仙府布置成那般清灵仙境,也不乏此中原因,道果有成的前辈真仙或许不是很在意,但门人弟子若是常年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修行,对于心性的调整也有好处。 并不仅仅是为了好看而已。 旁门散修之中,条件不足,也追寻灵秀山川做洞府,也有这其中的原因,当然大部分人图的只是清净,不受俗尘干扰,并不明白其中道理。 “寒陋之地,不比道友洞天居所,不周之处,还望多担待才是。” 邓甲客气道。 陆玄闻言,含笑一声:“多年不见,道友生分不少。” 邓甲笑笑:“哈哈,说来昔年不知礼,且有不少冒犯之处,亏得道友不曾介怀,不然倒是我的罪过了。” 陆玄自然知道当年邓甲与他交好,是怀着一些目的,不过也并不在意,换成他是散修,遇得玄门正宗修士,未免也会怀上一些心思,难得的是邓甲并无什么利用之念,从这些年邓甲几乎没有寻找过陆玄便能看出几分。 若是有心,即便陆玄事物繁多,极少露面,他既然知道陆玄身在哀牢,为拉近关系,多少也会上哀牢山借名拜访,由此也能看出邓甲此人还是值得结交的。 “我如今已少在哀牢山静修,自有了一处道场,以前是专于修持,也少下山走动,所以没有四方访友,倒不是忘了朋友关系,日后道友若得空闲,不妨去武当山寻我。我在那里开辟了一方福地,颇有几处楼阁,还收了一些弟子,平日少有朋友上门拜访,正有几分冷清。” 陆玄提起了灵池福地。 说来他未在武当山拥有自家洞府的时候,也是真不好请友人相聚,毕竟自己都还在师父的洞府修持,真要请来朋友,难免搅扰师父和师姐静修,如今有了自家洞府便不一样了。 且不说灵池福地天地不小,只说有老黄等人看顾,以及洞府一应童子仆从,总也不至于怠慢了客人。 邓甲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喜道:“道友如今开了道场?我消息闭塞,倒是未曾听闻,若是早知此事,必然少不了上门拜访。” “说来我在南疆也少朋友,毕竟道友也知南疆乱象,近年来南北两方魔教弟子在南疆出现也越来越多,更是多了不少麻烦事,也少了朋友往来,不少道友都因局势变化,各有去处,以至于多数时候我都是在山中静修,既然道友如今已有道场,但有空闲,只怕经常会去叨扰,只盼道友莫要嫌我烦人才是。” 陆玄摇头一笑,又与邓甲说起了昔年旧事,二人一番寒暄之后,他才提及了此番来意。 “说来此番还有事情求助道友,只是不知道友这里是否能有几分消息。” 陆玄说道。 听得这话,邓甲也没见怪,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之处,本身朋友之间,也少不了人情往来,况且他与陆玄的关系真要论起来,并算不得如何亲近,早年也就是有过一两次的会面罢了。 于是直接道:“道友且问便是,若是我能帮得上的,必不推辞。” 陆玄道:“多谢。” “却不知道友最近可有普华道友的消息?我去昆弥城见了张叔远张道友一面。问及普道友,他只说不知,或可来你这里探问一二。” “倒是知道一些,不过普华道友自来便四处游走,不时以自身手段去与人做些交易,因此泰半时候都不在南疆,前番我倒是听闻他去了中原,似乎受人所邀,要去办一桩事情,报酬颇厚,如今还不知回来了没有。” 三百七十六、邓甲 只听了邓甲这话,陆玄当即就确定石坚之事有九成可能是普华所为了。 不然不会那么的巧合。 这是个好消息,但也还有一些麻烦,毕竟还不知道普华如今到底在何处,连邓甲都说了,虽还有接触,可最近的去向也不清楚。 大概是看到了陆玄的神色,猜到陆玄急着找到普华,邓甲又说了句:“若是道友着急,我可以带道友去几处地方看看,但凡普道友回了南疆,大概率会在这几处地方之中的一处休息。” “只是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他在什么地方得罪了道友么?” 要说邓甲与普华有多深的交情,那也未必,说到底旁门散修,尤其是南疆之地的散修,因修行环境较为恶劣的缘故,受南方魔教影响不小,互相之间极少能有真正的信任。 除非自有山门,师门长辈之中有厉害修士,各家看在长辈份上,能够有些基础的信任,否则绝难成为真正的至交。 邓甲与普华这类的,师父要么早就死了,要么是意外踏入的修行,连个师父都没有,年轻入道之时,吃过些亏,更加难相信同道修士,为此二人之间,只能说有过合作关系,而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许会想到求助,再有便是发现了什么好处,自己有无法完全吞下,则会上门分享,换取一些利益。 这种关系显然不是很稳定的,是以在陆玄问起普华去向的时候,邓甲第一时间才没有提出疑问,而是在答应了帮助陆玄之后,才有意无意的问起相关事情。 也就是说,邓甲大抵还是顾及几分情谊,但也没有为了普华这个不远不近的朋友得罪陆玄的想法。 陆玄明白邓甲的担心,当下又将与张叔远说过的那一番话说与了他听。 听到只是一个误会,邓甲松了口气,虽然他并不希望因为这么一件事情就得罪了陆玄,但如果陆玄是要对付普华,他也不太想真个出卖别人,这不符合他的原则。 陆玄和普华之间生了什么仇怨,他会帮忙找人,但并不会直接把关于普华洞府等等消息全盘告诉陆玄,而会先想方法消去二人之间的矛盾,实在不行,或许还会选择不插手。 或许有些矫情了,但这也是他的本性,但凡修行中人,只要修有所得,多多少少都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处理一件事情,对错暂且不说,但得需要符合自己的心意。 他看重陆玄这个朋友是一方面,把普华的信息交给陆玄又是另外一件事情。 真要是这么做了,即便陆玄能给他带来一些好处,自家修行只怕也会生出心魔来,得不偿失。 而听到了陆玄的解释之后,他就没有多想了,他知道以陆玄的修为和身份,还不至于来欺骗他。 于是道:“如此我这便带道友去找他吧,这些年普道友四方游走,为了修行资源与种种人物交易,我早与他说过,这么下去迟早会招惹大麻烦,这不这回就险些大水冲了龙王庙,幸好此番撞上的还是道友,而非其他的玄门高人,不然事情就真麻烦了。” 说着,邓甲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也不知是在叹普华的行事有些失了分寸,还是叹散修的不易。 陆玄见他如此,也不知说些什么好,他出身与邓甲等人到底不同,哪怕知道散修不易,但许多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没有丝毫意义,只能让人更想叹气些。 既然决定帮陆玄找到普华,邓甲也没有废话,当即便与陆玄离开了蛇毒岭。 而在这之后,陆玄才知道普华在南疆的密修之地还真不少,想来也是明白和别人交易多了,总有撞上大麻烦的时候,才有如此安排。 不过因为境界身份的缘故,他显然不会知道有些时候真招惹了大麻烦,就算学狡兔做三窟,也并不一定管用。 陆玄这事儿暂且不说,玄门之中,有的是高修人士,精擅先天神算,大衍易术。甚至有的门派专门修的就是推演之道,他们或许修为境界并不如何,却也有非凡的演算神通,只需耗费些许功夫,便能按图索骥,寻得那可能已经被掩藏得极好的线索,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所以说即便如普华这般,在南疆有多个洞府,在这等玄通面前,也没有太大的用处。 除非他能够完全规避得罪这类修士的可能。 但这显然难度很大,因为石坚的事情,他甚至都再次和陆玄牵扯上,这等巧合都能发生,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只要他继续做这样的事情,早晚有一天会遭劫。 当然,陆玄或多或少也能理解普华这样的做法,正所谓散修艰难,他若是普华,兴许会更谨慎选择,但极大可能也会这么做。 须知道早年为求仙道,他也没少做一些蠢事,只是运气还好,没有落得不复之地罢了。 “普道友避所不少,其中只我知道的就有三处洞府是在南疆各地的山川之中,更多的是俗世各城池里的宅邸,若是寻常时候,或是招惹了什么小麻烦,大概率普道友会去山中静修一段时日,要是大麻烦或者做了什么大事,他便会去城中的府邸,隐藏于凡人之中。这也是他的自保之道了。” “因为这些年帮过他一些忙,也与他探索过几处密地的缘故,我知道几处他的藏身之所,但他应该还有更多我不知道的地方,若是这几处地方没能找到人,我也没有更多的办法了。” 在找寻普华的途中,邓甲也说了说普华的一些情况。 陆玄听了,少不了一些感慨。 当年一同对付金须丈人的时候,普华此人是比较边缘的,也许是修为缘故,也少说话,不想今时今日,竟如此活跃,也不知真的只是为了修行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昆弥城?” 在邓甲的指引下赶路,陆玄发现又回到了昆弥城。 邓甲解释道:“昆弥城是南疆最大的城池,其中人员多杂,最为适合掩藏自身,若是普道友想要暂时藏起来,在这里的可能会更大些。” 三百七十七、生死 陆玄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是好,不过邓甲的话确实有道理。 所谓中隐隐于市,昆弥城中不乏南疆散修,尤其各族之中一些炼了巫蛊异术的部落族名也自不少,鱼龙混杂之下,哪怕有推演之法,面对这城中混杂气机也不容易寻人踪迹。 邓甲一般下了山,一般都会来昆弥城一趟,对城中环境是熟悉得很。 不多时便带着陆玄找到了普华的藏身之所,一眼看去,也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处两进的宅院,外人看了,至多以为内中住的是昆弥城中的一个小财主,绝难想到会有修士存身。 邓甲上前敲了敲门,便有仆从来迎。 想来是邓甲曾来拜访过的原因,这门子似乎认得,见了邓甲,忙道:“小人见过邓师。” “未知普兄可在府上?” 邓甲问道。 听得这话,门子有些犹豫的看了陆玄一眼,不知是什么缘故,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答。 邓甲见此,不由道:“这位也是普兄的旧相识,我想普兄应在府上,你只需与他说我与陆玄陆道长前来拜访便是。” 只看这门子的态度,邓甲便知普华定是藏身在此,显然还有过吩咐,才使得门子见了未曾来过的陆玄有此态度。 门子听此,果然面色一苦,不过他也知道邓甲与自家主人是好友,吃罪不起,忙拜了拜,道:“还请邓师在此稍待,小人这便去禀报老爷。” “去吧。” 邓甲罢了罢手。 陆玄则在一旁,一直不曾发话,少说要见了普华之后,闲叙以稳住其人,才好说起石坚之事,不然只会横生枝节。 二人在门外没能多久,果然便见普华来迎接。 其人模样也说不上多大变化,看上去模样略微老了些,添了几分花白须发,但也不是很明显,修为略有增益,尚且未成玄光,对比起来,还要差上邓甲不少。 普华出来之时,先是看到了邓甲,正要打招呼,却发现了一旁的陆玄,顿时一怔。 不过身为修士,神思清明,还是很快回忆起了陆玄的身份,毕竟如今陆玄变化的是早年模样,并无多少差别,稍作联想,也自容易想起来。 想起陆玄的身份,普华先是有几分疑惑,随后就觉得有些不太寻常,若说邓甲自来寻他,倒是不怎么奇怪。因为邓甲只要来到昆弥城,有闲工夫的话,多少都会去寻张叔远,或者来他这里探探,若是他人在家中,便会共邀酒楼吃酒。 虽说这些年他经常四处走动,为求修行资源,但也还有过几次聚会。 可邓甲带着陆玄同来,就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了,自从那日斩除金须丈人之后,他便知道陆玄身份非凡,后来自邓甲口中旁敲侧击的打听了几句,大抵也猜到了陆玄玄门弟子的身份,虽然不清楚具体出自哪个宗门,也不是他们能够亲近的。 数十年不曾见过,如今突然随邓甲上门来访,怎么能不让他惊讶? 何况这些年他与邓甲之间也少见面了,今日这情况更显得有些突兀了。 突兀归突兀,普华却也不敢有所怠慢,慢说陆玄玄门弟子身份,昔年便曾以飞剑斩去玄光境界的金须丈人性命,如今想必更为厉害,不是他能得罪的起,便是邓甲,手段修为也还在他之上,尤其自有一杆祭炼多年的青竹杖,这方面也比他强了许多。 二者不管是哪一个,他都不想得罪了去。 而且这会儿人都到门口了,即便是怀着别样目的而来,凭他手段,也是弗能抵抗了。 普华行走江湖多年,比之数十年前脑子更清晰了几分,很容易就想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干脆放下种种猜忌,大方迎了上去:“邓兄,陆道友,不想二位今日来访,真是久违了。” 这话更多是说给陆玄听的,陆玄与邓甲都能听的明白,其中包含的询问之意同样不难领会。 早先来到普华府邸之前陆玄便与邓甲有过商议,为了避免开门见山让普华觉得受到了胁迫,导致解开误会时增添许多麻烦,二人并不准备直接提及石坚之事。 于是便见邓甲回道:“倒也并非闲心来寻道友,只是有几件事情,须得与道友说上几句。” 普华闻言面色微变。 不过邓甲并没有等普华再问,便直接道:“未知道友回道昆弥,可曾去将军庙见过张道友么?” 听到这里,普华一怔,邓甲这话题拐得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他本以为邓甲带着陆玄有些贸然的上门拜访,可能存在一定的目的性,甚至可能会给他带来一些麻烦,但是不想邓甲居然提起了张叔远。 此番回到昆弥城,有些仓促,为了躲避可能来自中原的危险,他入城之后便躲藏了起来。 在中原混迹了几年,他清楚中原军队强过南疆的执行力,且也清楚中原的军队之中,多有身负异术的人士,他依靠偷袭做成了自己的任务,但正面相对,基本上难保证自身的安全,所以事情做成之后,没看最后结果如何,便自顾跑了回来,心中只想着躲上一段时日再行外出,自然不曾去见过张叔远。 所以当邓甲问及张叔远之时,他也就有些莫名了。 念头一转,普华问道摇了摇头:“却是不曾,可是张道友遇上了什么麻烦?” 邓甲见他如此,不由一叹道:“倒不是什么麻烦事,道友却是不知,张道友今已羽化而去了。” “什么?” 这样的回答,显然是普华不曾料想的。 虽说这些年几个友人之间少了来往,但早年多次合作,多少还是有些情分在的,一时听得这般消息,自然惊愕。 再加上俱是散修中人,很容易就会把发生在友人身上的事情代入在自己身上,如此消息,并非那么好接受。 哪怕张叔远生死如何,从某些方面来说与他其实并无牵扯。 见面说出这个消息,是邓甲与陆玄商议所得,但说出这话的时候,邓甲自己也有几分兔死狐悲之感,若是张叔远与人相斗而死还好说些,他们或有几分哀伤,但也不至于影响太过,可寿终羽化,终究不同寻常生死。 连陆玄都颇受影响,何况相熟的他们。 事实上在蛇毒岭之时,听得陆玄带来张叔远的消息,邓甲的反应也比普华好不了多少,甚至因为自身与张叔远关系更为亲近,他对这消息还更难消化些。 三百七十八、惊愕 “这……” 普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应该是想起了张叔远的情况,终究没有开口。 与张叔远相熟的他,很清楚张叔远的情况,能够延寿至今已经是十分难得了,如今羽化,也并非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只是话虽如此,多少还是让人感觉突兀…… “唉……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两位道友且随我入内相叙。” 因邓甲一番话带来的触动,普华放下了不少防备,没有再去想陆玄的到来是否还有着其他的事情,却将二人请入了府邸之中。 “经年未见,我本还想着待得了空闲,再去将军庙拜访,不想张道友竟已故去了。” 三人在院中坐下,下人奉上茶水,普华依旧有些难从张叔远死去的消息之中抽离出来,反而更多了几分哀伤之意,仿佛张叔远的今天就是他的明日一般。 这也不是没有缘由,本身他与张叔远的的处境差不了多少,张叔远的如今,自然也有可能是他的未来。 事实上他也是早就有过一些想法,才会在数十年来想尽方法获取修行资源,以期迈入更高层次。 当然,这些想法普华并没有说出来的意思,只是一味哀叹。 “张道友去时,我正好在旁,他还是比较释然的。” 陆玄说道。 陆玄一开口,这才又把普华的注意拉了过来,普华禁不住问道:“陆道友和邓兄是从将军庙过来的?” 言外之意,是问陆玄去将军庙拜访本是为了什么。 陆玄也能听得明白,点了点头道:“确实是在将军庙走了一遭,不过邓道友当时并不在庙中,后来我亲去蛇毒岭拜访,他才得知的这个消息。” 这话有些巧妙,普华也在第一时间听明白了。 若陆玄和邓甲是一起从将军庙过来,就说明二人是因为张叔远之死才凑到一起去的,然后想起他可能在昆弥城中,于是过来说上一声。 但陆玄否定了他的这个猜测,却还从蛇毒岭特意跑回昆弥城来找他传递这个消息,未免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哪怕是邓甲得了消息之后来此悼唁张叔远,陆玄没事也不会再跟着。 转念再一想,普华想起了此前邓甲所说的话,说的是二人来寻他是有几件事情要与他说上几句。 张叔远的消息虽然让人有些惊愕,真算起来到底算不上什么大事,那么二人真正的来意又是什么? 虽然想到了这一次,普华却也没有了初见时的种种猜忌,许是张叔远死去的消息冲击过,加上陆玄二人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恶意,让他再升不起多少防备之心,于是只叹道:“邓兄说有事情要与我商议,想必不只是张道友之事吧?还请陆道友直言。” 也是知道问题还是来自于陆玄。 陆玄见他这般模样,知道他想的比较通透了,不会因为听了半句话就胡想,便也不在废话,直接将石坚之事说了出来。 普华这边,听了陆玄一番解释,这才恍然明白。 他面上神色变幻,一时不定。 石坚之事,确实是他所为,却从没想到,其人居然还能和陆玄扯上关系,早知道如此,他定然不会答应那番交易。 这数十年来,他没少与人做这样的交易,或是帮忙对付某人,或是助人除妖取丹,但都是做过仔细的研究才接下的请托。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点就是不会接受任何与玄门中人扯上关系的交易。 身为散修,他在明白不过什么人是不能去招惹的,这世间,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大妖魔怪,顶多也就是有些小小势力罢了。甚至魔教弟子,一般也都很不心齐,得罪了也便得罪了。 但玄门弟子就不同了。 招惹了一个,兴许就招惹了一群,谁也不能保证得罪了一个玄门弟子,他的背后的师门有多少厉害人物,师门长辈又有多少同道好友,所谓的同气连枝,并不是说说而已,但凡散修中人,只要有几分脑子,都没有一个愿意轻易得罪玄门弟子。 这世上唯一知道了玄门弟子身份,还感捋虎须的,想来也只有魔教中人了。 可魔教的存在到底特殊,不是谁都可以比较。 虽说玄门高人多半还是比较讲道理的,但得罪了就是得罪了,哪怕没有当场弄死你,很大程度上也会结下大麻烦,等到日后你意外犯下什么错事,说不得人家寻个正当的理由就送你归天。 这并非只是想象,而是切切实实曾经发生过的。各方散修但凡有些门路的,都会引以为戒。 普华混迹多年,自然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平日做事也比较谨慎。 可他没想到,千小心万小心,还是搞出了这种事情来。 不过他也有几分庆幸,庆幸这件事牵扯到的是陆玄,而不是其他的什么玄门高人,不然他这为了私利而出手谋害石坚的做法,被人追上来,当然就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 “不想还有这等误会,若是早知石将军与道友有此关系,普某定然不会去做此事,我愿随道友同去湖广,解除勾魂之术。” 普华当即表态。 虽然这么一来是有些违背了交易,但如今情况,他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了,哪怕陆玄表现的比较和蔼,看上去也顾念昔年交情,但通晓人情世故的他,不会因此就觉得可以随意拒绝陆玄的提议。 一旁的邓甲得见普华如此表态,也是松了口气。 对他来说,他个人还是希望普华能够配合的,即便陆玄有说过不会太过计较,可真要是计较,他也没什么办法,因为张叔远死去的消息,邓甲这会儿颇有些心念故友交情,也不希望普华落得个不好的下场。 “大水冲了龙王庙,有时人事便是如此,实难预料。误会解开了便好。” 邓甲在一旁打起了圆场。 陆玄倒没有这么多的想法,见得普华之时,他就知道以对方的性情,对解除石坚身上勾魂之术这件事情不会有什么抗拒。 既然是预料之中,自然也没什么好说道的。 三百七十九、回望 陆玄达成了目的,对普华也并无什么偏见,但普华却因此事,多多少少有些芥蒂,也就少了言词。 邓甲虽有心调和一些,但也无从开口,三人相处气氛未免变得有些不太和谐。 许是心中觉得别扭,普华直接提议直接去接触勾魂术,陆玄也无意见。见邓甲也是无事,干脆相邀同往,于是三人便自离开了昆弥城。 …… 寻得普华这施法之人,石坚之事自然不再是麻烦。 只是陆玄带着邓甲与普华来到石坚军中之时,却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只观军中凝着气氛,仿佛吃了败仗。 入得营中,见了顾行真,果然如他所料。 “后方拖后腿,敌军又准备充足,将军醒来不过几日,便是想要兵行险招,也无从准备,虽然没想过真输掉这场仗,但也不是没有预料。” 面对陆玄的询问,顾行真苦笑解释。 略微一想,陆玄也觉正常,石坚虽然颇通兵法,更打过不少胜仗,可兵无常势,不是每一次都能够胜利的,更何况如今这种局面,他们实在也是处境太过不好。 陆玄也就是问问,对于军阵之事,他并不精通,或许眼界高了,大略能看出一些问题,但相比顾行真与石坚这样久经战事的人,显然还是有许多不如之处的,既然如此,他也没有胡乱给出什么意见,转而向顾行真介绍了邓甲与普华。 “这两位俱是贫道好友,普道友便是能解决石将军病患之人。” 陆玄也没说普华便是伤了石坚之人,或者说没把此事放在面上说,免得平添凝着气氛。不过顾行真应该还是能够想到几分。 果然顾行真听了陆玄之话,看了普华一眼,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对着普华礼道:“此番有劳先生了。” 却也是没提及其伤人之事。 普华略有几分尴尬,毕竟石坚是他所伤,这会儿来到此地,说是救人,不如说解除自己施加的法术,顾行真对他如此客气,多少让他觉得有些别扭。 好在陆玄不曾把他伤了石坚的事情摆到明面上说,不然这会儿他也不知该如何表态。 回了一礼,普华道:“道友客气,未知石将军可在帐中,我还是先帮将军消去患痛吧。” 他并不想在营中久留下去,虽说有陆玄背书,多半石坚的手下不会对他怎么样,可终究伤人在先,多少觉得自家无理,没有多少底气。 “三位这边请。” 顾行真也不拖沓,听得这话,便将三人请入了帐中,正见石坚还在休息。 只看苍白面色,显然虽有陆玄帮他定住神魂,身体情况依旧还是有些勉强。 “将军。” 顾行真走到石坚身旁轻唤。 不多时,石坚醒来,四下一看,得见陆玄回来,急忙便要下床来拜。 陆玄见此,上前道:“将军不必如此,且在床上便是,一会儿消去患痛也是要在床上的,有什么话之后再说。” “累得我师远寻千里,石坚甚是惭愧。” 听得这话,石坚没一叹,有在乱动,坐在床上,随即问道:“还未请教这两位先生是?” 顾行真当即做了一番介绍。 石坚少不了又是客气。 “普先生,不知要消去这患痛还需要预备些什么,我好叫人做些准备。” 顾行真问道。 普华摇了摇头道:“不需这些,只是耗费些功夫罢了,若要恢复将军神魂,我须得在此炼法三日,才能得见功效。” “要说准备,将军最好是把身子调养好些,我才好炼法。” 他窍中二气玄通,勾摄了石坚神魂几缕,融于二气之中,只要时日一长,便会炼成混元玄光,再难分离,也是离石坚被伤的日子还没有太长,他才能从二气之中分离出残魂来还给石坚,不然就是陆玄找上门来,他也没有办法再让石坚恢复。 而要想将已经融入过二气之中的残魂再补充回去,颇为耗费经历。 便如破坏容易建造却难,大抵是一个道理。 有了普华这话,自然再无枝节,于是几日过后,石坚已然初初恢复。 虽说神魂损伤,即便是补益回来,短时间内身体受到的影响也不会完全复原,但至少根源损伤已经没了,只要勤加锻炼,自然能够回到原本状态。 陆玄在见到石坚恢复之后,便邀请邓甲、普华共去武当山做客,邓甲此番跟来,一个是为了转合陆玄与普华的关系,另外也是想着去陆玄的武当山拜访的,如今陆玄邀请,自然不会拒绝。 倒是普华,也不知这几日帮着石坚恢复期间二人到底聊了些什么,他竟准备留在石坚军中做事,也是让人惊奇。 便是陆玄都没有想到这个结果,不过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合作之后之前的种种自然就都揭过了,也算圆满。 既然如此,陆玄也就没有多说,与石坚道别之后,便带着邓甲回了武当山。 回到武当山之后,陆玄少不了要见自家师父一面,随后亲自招待了邓甲几日,也顺手剪出了几个尚且在武当山周遭打转,心怀轨念的散修妖人。 待得邓甲告辞离去,陆玄便入了仙府闭关。 之所以闭关,自然是与境界突破有关,此番山下云游,颇有所获,变作百十人物,各自不同,也自有许多不同体会。 这些体会逐渐积蓄,在他亲见张叔远羽化之时便隐有迸发趋势。是以在南疆之时,他便已经决定处理完石坚之事后,便回山闭关,如今事务了却,自然便到了时候。 府中修持,陆玄自然随心,并未如何强求突破,只是回望山下重重经历感悟,也并不局限于这段时日化身千面的所见所闻,而是将整个半生都囊括其中。 包括幼时浔阳经历,到江湖行走,重重人生见闻都慢慢捋了一遍,将自家心神沉浸其中,仿佛又重新走了一遍人生路。 甚至到了一个陆玄自己有时都分辨不清到底是在现世还是在回忆之中的地步去。 如此恍兮惚兮,心意影响之下,陆玄的精气神却在渐渐发生着变化。 三百八十、冥兮杳兮 “爹,我想学武。” 江头村,老旧的篱笆小院之中,刚过了十二岁生辰的陆玄站在父亲身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父亲是个普通的渔家汉子,常年出船捕鱼晒出了一身粗黑的肌肤,瞧着单薄的麻布短衣将一身精瘦的肌肉显露出来,虽然晦暗,但很坚实。 听到小陆玄的话,父亲停下了手里晒鱼干的工作,回头看了儿子一眼,略作沉默,道:“学武可不容易,比跟我出船还苦,而且要先给人做学徒,任人打骂,你受得住么?” 小陆玄的眼里满是坚定:“爹,我不怕吃苦,我要学武,读不了书,只有学武才能出人头地,才能让家里过上好日子。” 看到儿子的眼神,陆父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好,明天起早些,跟我去镇上找你四叔。” …… 第二天一大早,晨光未露,小陆玄便早早爬了起来。 堂屋里,父亲和母亲早已起床收拾东西。 “他爹,孩子这么点大,跟你出船捉鱼还好些,真要去城里药铺做工哪里受得住,听说药铺里还累死过学徒,我看还是算了吧,你劝劝孩子,在家里日子苦点就苦点,没必要去外面胡闯。” 没走出屋,小陆玄便听到了母亲带着几分忧心的话语,顿时停下了脚步。 不知怎么的,他走回了床边坐下,夜里因为想着能够学武,本还有几分躁动的心思,在这会儿全然无踪,反而多了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想说些什么又无法表达,仿佛如鲠在喉。 “孩子从小什么脾性你这个做娘的还不清楚么?放心吧,有老四在城里,总能看顾一二,孩子既然有想法,总得让他试试,不管结果如何,好过以后怨你的好。” 小陆玄就这么听着父母在堂屋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谈话,一时有些恍惚,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直到母亲来叫他起床,看到呆呆坐着的他,走过来拍了拍,他才回过神来。 转过头,昏暗的小屋之中,本才是二十七岁年纪的母亲,头上已经能够看到几缕白发,面上的皱纹和晒粗的皮肤,仿佛四十来岁的妇人。 “娘!” 小陆玄心里一疼,不自主的叫了一声。 “起来先吃些东西,动作轻些,莫叫你妹妹醒了,不然你跟你爹一走又得哭。” 母亲嘘了一声,带着小陆玄走到了堂屋。 陆玄喝粥的时候,一面还不住的叮嘱:“你去了城里啊,一定别跟人打架,城里不是村里,犯了什么事儿你爹也帮不得忙,要是被人欺负了,就去找你四叔,咱不和人打架但也不能让人欺负了,知道了么?” “娘,我知道。” 陆玄红着眼睛,小口小口的喝着手里用小鱼干煮的鱼粥,声音有些低沉,没了以往的活泼。 “要是进了铺子,在药铺里住,记得冷了要记得多加衣服,听药铺师父的话,啊……” 小陆玄已经不知回些什么,只是点着头。 不多时陆父收拾好东西,也进屋用囫囵吃了些东西,便要启程。 父亲比较沉默,没有更多的话说,只有母亲还不停的嘱咐着,仿佛儿子这一去就不会来了一般,要把自己能想到的话都告诉孩子。 “好了,又不是不回来了,就是去了药铺做工,个把月总能回来一次,老四都说过的,你也别多想,孩子都十二岁了,我这个年纪的时候,还不是和别人出外面去走过货?你回屋去吧,不然等那妮子醒了看到天还黑又怕。” 陆父一句话,让陆玄的母亲停了嘴。 眼里略微见红,仔细摸了摸陆玄的小脑袋,吸了吸鼻子,终究听了男人的话,回过头去,走进了屋里。 小陆玄回头看了看幽暗的堂屋,里头还能见着微弱的火光,火光映照下,母亲干瘦的影子出现在门槛上,一动不动。 他想走回屋里,不过想了想还是垂下了脑袋。 “走吧,赶早才好去找你四叔,不然他也有事情要忙,不能耽误了人家的功夫。” 父亲唤了声。 小陆玄默默跟上,不一会儿就走出了自家篱笆小院,走了一小段又回头看看,就见母亲的身影站在了篱笆院门,天色昏暗,也看不清具体模样,却深深烙在了心中。 …… 一路默默看着父亲坚实的背影,来到小阳河边。 把行礼都放上了竹筏,父亲随即解开竹筏,一路划着逆流往浔阳城去。 父子之间,一路也无话语,十分沉默,只能听到竹篙在水中滑动以及水中鱼儿吐着气泡的声音。 等到金乌东升,父子二人才来到了浔阳城中。 虽然还是清晨,码头上已是不少人,陆玄随父亲来过浔阳城,谈不上熟悉,但也有不浅的印象。父亲经常来城中贩卖渔获,算是熟门熟路,不多时便寻得了陆玄四叔所住的地方。 四叔颇有几分生意,虽然是亲戚,如今却非渔民了,因四叔一脉颇有几分头脑,在城里做起了生意,到了四叔这辈儿,已是在城中有了家业。 不过到底亲戚关系,往日少不了照顾。 平时陆父带着渔获要是一时无人收去,或是价格太低舍不得卖,便会交托四叔帮忙处理,卖个好些的价钱。 四叔是一个比较健硕的人,早先便炼过几分武艺。 小陆玄正是从四叔的口中听说了武学的存在,才生出了学武的念头,叔侄之间,关系还算比较亲近。 “二哥,这是家里的渔获晒好了?” 四叔见了陆父,便问了句。 陆父摇了摇头,看了小陆玄一眼,说道:“老四,这孩子想要去进铺子学武,你这边能帮着安排么?” “学武?” 四叔看了看陆父,又看了看小陆玄,沉吟一会儿道:“倒是没有多少麻烦,只是药铺的学徒工可不好做,又苦又累,这还是规矩,我也不好多管,孩子可能受得了么?” “四叔,我不怕吃苦。” 小陆玄抬起了头。 “这可不是一般的苦,你往日随你父亲出船捕鱼,那可不叫苦,你知道进了药铺要做些什么么?一般成人都做不来,阿玄,你打小就聪明,可要想好了,这武不是那么好学的。” 三百八十一、过往 “张师傅,我这侄儿就多麻烦您了。” 浔阳城回元堂后院,陆玄有些拘谨的站在四叔身后,四下观望。四叔则与一名中年模样的文士打招呼。 张师傅闻言,看了小陆玄一眼,道:“麻烦倒算不得什么麻烦,药堂的规矩,我也得守,孩子要是吃不了苦,我也帮不了太多。不过这孩子根骨还算不错,练武的方面要是勤快些,或许真能炼出些模样来。” “穷苦人家出身,稍大些便到河里帮家里捕鱼做活了,苦是能吃的,只是渔家孩子,礼数方面怕是不通,就怕不知哪里怠慢了,得罪了回元堂的先生们,到时还得劳您多费费心。” 说着,将手里的一包袱东西递了过去。 陆玄大抵知道这包袱里面有些什么,除了一些寻常的糕点鱼干之外,还有一株上了年份的老药,是四叔专门弄来的,不知道花了多少银钱。 张师傅接过,也不客气,打开看了看之后,许是见了那一株老药,眼睛微亮了些,随即面色和善不少,开口道:“好说,这孩子我以后让我大徒弟唐树帮忙多带带,堂里的老人都卖我面子,小事情不会见怪,唐树在我手下也做了七八年的活了,功夫手艺都不差,平时也能教教孩子。” “多谢张师傅。” 四叔闻言大喜,随即拉过后头的小陆玄,道:“还不谢谢张师傅。” 陆玄老实的拜了拜:“谢谢张师傅。” “好了,以后入了药堂,就好好做事,听管事的安排,该教的东西都会教的,只要好好学,不偷懒,三五年也能有些成就,不管是练武还是识药,学成了日后总不愁吃喝。要是勤快些,炼出一身好武艺,兴许还能出人头地。” 这话是对着陆玄说的,陆玄依旧点头,仿佛一个未明世事的小娃娃。 …… “阿玄,这一套鱼龙掌共有十八式,每一式又有三十六般变化,十分繁复,虽只是外家功夫,但炼到深处也能生出内气来,乃是回元堂秘武,我今日便先传你鱼龙掌步桩的功夫,待你将这基础炼好了,便算是入了门。” 进入回元堂后,陆玄很是过了几天躺倒就睡的苦日子,种种杂活,还要学习如何识草药,然后跟着采药的伙计入山下河去寻药材,约莫过了一个多月,因他掌握草药知识十分迅速,更寻得了一些好药,张师傅才命‘师兄’唐树传授他回元堂的武功。 陆玄心心念念便是武功,这一接触,自然十分激动,于是十分努力的习练,他有秘密在身,不管是学武还是学其他的手艺活,都十分的快,不过半年的功夫,鱼龙掌竟然已经被他炼成。 虽然因为年纪和修炼时日的缘故,气力没有多少长进,也打不出什么威力来,但驾轻就熟的掌法运用还是让回元堂的长辈们都十分惊喜,只将他当成了天才。 于是在此之后,他自然而然的受到了重视,在回元堂发迹起来。 …… 数年过后。 虽然依旧是回元堂一份子,但实际上已经自立门户的陆玄,结识了几个朋友,手下也有几个兄弟,更做起了不小的生意。 一身外家功夫更是登峰造极少有对手。 浔阳城中也有了家业,除了对武道还有所追寻,已是十分完满。 …… “大玄哥!” 陆老八的拜访,让陆玄有些皱眉,这家伙年纪不大不小,正是喜欢胡来的时候,又不受约束,凡来找他,必然是有麻烦,虽然自家亲戚,并不十分介意,也有些无奈。 “老八,你又招惹什么麻烦了?” 看着精瘦猴儿似的陆老八,陆玄皱眉问道。 陆老八摇了摇头:“不是我,是小武,小武带船,和排帮的人起了冲突,看模样是要打起来了,我刚好来寻你,路过见了,这才来与你说一声,估摸一会儿你手底下的人要带消息来了。” 排帮? 陆玄起身,排帮他自然知道,早先想到做渔获生意,就知道会有冲突,只是他本以为暗中交锋,做些妥协生意总还是能做,没想到对方直接在明面上动手。 顾不得耽搁,陆玄便带人去了码头。 果然见得码头已经围了一堆人。 “陆头!” 陆玄手下的兄弟,多是穷苦人家出身,与排帮之中好勇斗狠之辈不同,更多些年轻人的意气,陆玄往日也与大家兄弟相称,凝聚力十足,这会儿见了他来,仿佛见了主心骨,纷纷出声呼唤。 陆玄点头示意,带着陆老八和兄弟们走了过去,果然见得小武正与一人对峙。 其人模样俊美潇洒,端得风流姿态,虽说一声短褐与有些邋遢,但依旧能见气质不俗。 陆玄认得此人,排帮老大的女婿伍杰,如今排帮其实就是这人在管。 “阁下便是陆老大?” 伍杰见了陆玄,有些随意的扫了他一眼,并不如何在意的模样。 “伍兄,不知我这些兄弟是如何得罪了排帮,惹得伍兄带着这么多人来围,还请给个说法。” 许多话并不适合放在明面上说,陆玄认为伍杰应该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不过伍杰的回答却让他有些意外。 “陆老大,大家都是年轻人,没必要弄这些弯弯绕绕,我老伍也不喜欢这些,大家明人不说暗话,陆老大想在浔阳这一亩三分地的渔获生意上分一杯羹,不是不可以,但得看看是不是真有那个本事,今日你既然来了,那也正好,听闻陆老大拳脚武功在浔阳都是数一数二,今日你我便论论拳脚,比个胜负。” 伍杰上前几步,走到陆玄身前,道:“陆老大若是胜了,这渔获生意大家一起做,我排帮也不会在其中使绊子,但若是老伍我侥幸赢了,还请另寻生意去。” 陆玄闻言一怔,随即失笑道:“早听闻伍兄是个潇洒之人,不想如此爽快,也好,既然伍兄都如此说了,我陆某人奉陪便是,只是伍兄真能做的了这个主么?别真个分了胜负之后,尊岳不认可就让人看笑话了。” “哼!动手便是!” 伍杰冷哼一声,便挥手叫手下退到一旁,只请陆玄动手。 陆玄得了这话,自然没有再多话。 二人便直接在这码头之上动起了拳脚。 伍杰功夫不差,可比之拥有作弊器的陆玄还是差了不少,二人几番你来我往,终究落败亏输。 费了好些力气,踉跄站定,伍杰气喘吁吁的看着陆玄,陆玄能看明白他眸中的情绪,似乎有些佩服,也有些复杂。 很快,伍杰便认下承诺,带人离去。 解决了一桩麻烦,对于陆玄来说也是好事,他并没有多想,转而看向了自家众兄弟,尤其是小武。 因出身缘故,小武虽然平日沉默,但陆玄吩咐的事情,他最为卖力,方才陆玄来时,便见他似乎和伍杰已经动过手,吃了些亏,如今嘴角还见伤口。 陆玄没有多话,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回家去。” …… 又两年,江头村换成崭新小院的陆家,红灯红联,篱笆院门贴了几个喜字,络绎不绝的来客,一时十分热闹。 没一会儿,迎亲的轿子来了,陆玄亲自将身穿嫁衣,披着红盖头的陆英送上了花轿。 听着耳边妹妹还自止不住的啜泣,以及颤抖的身躯,陆玄安抚道:“不哭了,周青这小子虽然木讷了些,但是个良人,再说都是在浔阳这地方,嫁过去了日后也可经常回家看看爹和娘,你哥我也是在浔阳城中的,你这一去啊,就是换个地方住罢了,又不是日后都不能见面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还是要高兴些。” “哥~我知道的,就是,就是……” 妹妹娇弱的声音打盖头里传来,也说不出个所以。 陆玄却不见怪,道:“别多想了,要是过了门实在想家,过几日你就让周青带你回来看看爹和娘。” “我知道了……” 一路吹吹打打,花轿上了游船,送到了浔阳城中,引来不少城中百姓观望,不多时到了妹妹的夫家周家。 周家也是一派热闹,新郎官周青将未婚妻接了出来,带进了周府之中。 陆玄便一直在旁看着,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入夜,周家小院里,摆满了酒席,坐的也是满满当当,陆玄坐在的席桌,同桌的都是自己的至交好友,不一会儿,妹夫周青来敬酒了。 “周青,你小子日后可得好好待我妹妹,若是教我知道你欺负了她,我可不会与你客气!” 虽说妹妹出嫁是大喜事,大舅哥陆玄还是有些别扭,看着往日本是极好兄弟的周青,这会儿也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但也无奈,只得把酒以灌。 “正是,小英儿可都是我们的宝贝,真是便宜了你小子。” 伍杰也上前灌酒。 周青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一桌除了陆玄,剩下的伍杰、小武、陆老八、刘仁豪,往日都是将陆英当做妹妹看待的人物,一桌子的大舅哥,实在不敢多说些什么,即便灌酒也实不敢拒绝。 于是来者不拒,只希望几个‘大舅哥’能喝舒服了,不过被灌酒虽然不好受,但他面上也都是喜色,对于陆英,他很是钟爱,能娶过门,对他来说就是这辈子最大的幸事,与之相比,多喝点酒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行了行了,差不多就行了,这小子酒量差,别弄得不省人事去,到时反让英儿担心。” 到底是自家妹夫,自己灌也就算了,别人灌陆玄得管,于是一番打闹,却就这么热热闹闹的过了一夜。 这一夜昏黑的夜色也被映得晕红,深深的烙在了陆玄的心中。 …… “周青,你赶紧收拾好东西,带着英儿和亲家公亲家母去江头村躲躲,有人会帮忙。这次的事情我可能需要一段时间处理,照顾不到你们,你们不必要替我担心。对了,爹娘那里,你多看顾着,别让他们多想。” 陆玄匆匆的走入了周府,叫来了妹夫周青。 周青担心道:“玄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好解决么?需不需要我帮忙?” “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总之小麻烦罢了,你也不必多想,我就是怕有的人动小心思,对你们下手。我一时半会儿腾不出手来,你们去村里避避,免得生了意外。” 陆玄摇摇头,这次的事情麻烦程度出乎了他的预料,或者说太过突然,他根本没有时间准备。 “多的你也别问了,你的任务就是照顾好家里人,别的事情等麻烦解除了我再回去与你说,别耽误了,赶紧收拾收拾,今晚我教人送你们过去。” “我知道了。” 虽然担心,但听了这么一番话,周青也没在多问,只能点头应下。 陆玄见此没有久留,仓促离去。 回到自家地盘,陆玄召来手下一干兄弟,做了一些安排。 可就在他做出安排没多久,突如其来的袭击便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虽说往日也有过一些发生大麻烦后的应对,但生效不见多少。 陆玄无奈,连伍杰和其他人都来不及通知,带着小武被人追到了浔阳江畔。 一番打杀,他虽杀光了来犯敌人,可小武却因为替他挡了一刀,话都没能留下一句,便死在了他怀中。 悲痛万分的陆玄,懊悔已是无济于事。 将小武骨灰撒入小阳河之后,合作做生意的刘仁豪派人来通知了他,他这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明白以自己如今的力量根本不能抵抗。 甚至耽误下去只会牵连亲朋,无奈只能做出安排,仓促出逃。 …… 时光斗转,陆玄在江湖上四处闯荡,在岳州城时,他有了一份新的稳定事业,却又因所谓仙人踪迹,离开喜欢他的女人,远去无踪。 不知走了多少个地方,陆玄虽然身负异宝,却每每错过机缘,哪怕一身武艺登峰造极,在江湖上武林也无有几个对手,可对于他来说,依旧是蹉跎。在执念影响之下,渐渐魔障,一味的想着寻仙求道,可不知不觉忘了许许多多更重要的事情。 直到他再看不到希望,回过头发现自己已经须发灰白,终于是惊醒过来,只是这一回头,许多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 三百八十二、元神 武当山上,灵池福地当中,见星光交织,浮云涌动,一团清灵玄光自仙府之中,透顶而出,玄光轻曼,一时如薄云轻纱,飘飘而荡,一时又仿佛云台定坐,左右难移。 未多时,但见玄光化作缕缕云丝,萦绕飞舞,缩归一处,便有一玄衣道人浮空而坐,形貌千化,时而老朽,时而少年,时而童子,时而青壮。 到最后,终于定成青年道者模样,睁开双眸,绣口一吐,即闻歌诀而出: 浊浊人世不清明,元元本性自难寻。 玄玄大道身归处,混混一气见真灵。 声音一落,道者周身灵光消隐,返璞归真,已是看不出半分异常。 道者正是陆玄,如今外显体貌却非真身,而是元神成就,脱体而出,衍化而来。 元神即成,真体不动,神游千里万里,已是散仙中人了。 虽破元神之境,陆玄却不见多少高兴,望着周遭星光云气,反叹了一声,定定半晌,见下方一应门人仆从都抬头来看,这才斗转又回到了仙府去。 元神初成,虽有种种玄通手段,但神体尚弱,需坎离交合,才能逐渐凝实,真个宛如肉体灵胎。 而且即便元神练就,此境中人也少以元神出游,只因没有肉体躯壳保护,终究还是太过危险,只消被人打中,便是灰灰结果。 世间以神出游者,除非炼就元婴。元婴乃精气神凝聚,为修士之第二具身体,元婴出游,即便被斩,元神也能逃脱。除此之外,便是第二元神之法了。 所谓第二元神,就好比是用灵物炼就了一具弱化版的元婴之躯,也是强过元神赤身而游。 当然,不管是第二元神还是元婴,都比不得肉身,是以修士除非肉身被毁,否则轻易也不会放弃肉身,只留元婴,虽说这般也有机会炼成道果,飞升天阙,终究差了许多。 话说回来,以陆玄所修,对于元神出游种种好处,需求并没有多大,若是旁门之辈,道法稀少,也无神通,元神出游之便利,御使法器之灵通,是他们无法舍弃的。但陆玄神符玄门道法,种种神通玄功,完全可以不必借用元神之能。 突破元神之境对他来说,除了走到了更高境界,离仙真道果更近之外,剩下的就是他可以尝试祭炼第二元神了,待得炼成了第二元神,他才真个是如虎添翼。 不过以他如今状态,一时半会儿也还无法修炼第二元神之法。 周黄虎等人都见他突破异像,应该都急见他,但他并未着急,而是调和坎离,稳固元神之后,才走出了仙府。 即出仙府,果见周黄虎、贾静夫妇、老黄纷纷在殿外等候。 见几人殷切看来,陆玄不由一笑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只是小有突破,不必如此惊奇。” 几人虽然境界低微,但得入武当门下后,也跟着陆玄涨了不少见识,尤其严白凤得暇之时,还与他们讲道,更是开了眼界。 方才看到陆玄变化模样,便知道这是元神异像,突破元神,哪里能说是小小突破? 但想到从祖师严白凤口中听来的陆玄修行经历,顿时也理解了,短短数十载,便炼成元神功果,各境突破都不慢,陆玄如此言说也是正常。 心下虽是感叹,众人还是拜道:“恭贺师尊(老爷)炼就元神!” “好了,都自去修行去吧,你等若是勤修一些,有玄功在身,进境也不会慢了去。日后武当还需你们支撑,莫要懈怠,若是哪日你们全都炼就元神,那才是真的可喜可贺。” 陆玄摇摇头,将几人打发走了。 想了想,又把老黄留下,他这次突破元神之境界,一闭关便是九年过去,老黄早已稳固玄光修为破关而出,如今气机平稳,倒是变化不少。 问了问老黄修行情况,得知他也曾被严白凤提点,传下玄武七宿法,如今正在勤修,便也不再多问,让他离去。 收拾一番,遂去拜师父严白凤。 除了玄光之时,因在家中陪伴妹妹不曾回山之外,后来每每突破,陆玄都会回哀牢山去拜见师尊,而师父严白凤也会给予他一定的指引,让他不至于走了歪路。 于是陆玄也就成了习惯。 当然,这本也是师徒应有之义,倒也没什么好说道的。 显然早知道他要过来拜见,入得严白凤静修的仙殿之中,便见师父早已在内中等候。 他刚走进去的时候,严白凤正好转身看来。 神色不似以往那么清冷,而是多了几分笑意,虽然并不明显,但是陆玄依旧能够感受道自家师父是比较高兴的。 说来他极少见到师父如此模样,倒是有些意外。 也许是每次即便突破境界之后回山拜见,严白凤都是敦敦之言,更吩咐他少焦少躁,虽有认可,但并不以之为喜,以至于让他没有多少期待,所以这会儿见了严白凤如此表现,难免就出乎预料。 “弟子拜见师尊。” 心中有些感慨,陆玄还是老实见礼。 “你如今炼就元神功果,虽在情理之中,但说来却是有些出乎为师预料之外,可见你确实将为师的话听在了心中,不曾懈怠,实为不错。” 严白凤对着他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满意。 师父面前,陆玄自然不会觉得自己破境有什么值得骄傲,惭愧道:“若非师尊提点,弟子醉心俗事,只怕就算机缘在身,短时间内也难堪破。身为弟子,反让师尊如此挂心,实在罪过。” 严白凤摇了摇头:“这却没什么好说的。” “元神得成,筑炼元婴却不困难,不似金丹突破元神,需寻根本性灵,堪破本真。元婴之境,功行一到,不过等闲。以你如今境况,至多不过十余载,当能元婴有像,炼得仙真道果。届时主持这武当山或许还有几分单薄,却也不必我替你操心了。” 说到这里,严白凤微微叹了口气,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事情。 随即道:“倒是你师姐,修行之上迷障太多,日后我若不在,还需你多看顾才是。” 三百八十三、天下 师姐。 听到师父提及师姐秦韵,陆玄倒是一怔,说来师姐弟也有许久不曾见过了,而且因为灵池福地缘故,师父不得不来武当山坐镇,少了师父的指点,多多少少也耽误了秦韵的修行,倒是这个做师弟的不是。 “前番弟子曾回南疆,只是却忘了去见师姐了。” 陆玄叹道。 严白凤摇摇头:“她有她的缘法,一直托庇在我座下,也非好事,说来此番我离山对她而言也不失为一个机会,你不必多想。” 秦韵自入道以来,便一直在哀牢山修行,虽也交了不少朋友,但实际上并未脱离过严白凤的羽翼之下。陆玄听了严白凤这话,也才明白原来师父还有这等真意。 陆玄仔细一想,也是如此,兴许这么多年师姐每每遇到瓶颈,便突破艰难,就是因为有师父在身后,少了几分体会。 于是也不再多提,不过若有机会,陆玄还是想着要去寻师姐一趟,不说其他,师姐弟之间既然得闲,总要走动才好。 同门之间,虽不是亲人,但实际胜似亲人,甚至千百年修行,过客如云烟,转来转去,终究还是师门能一直伴随。 “且不说她,你如今已是人世散仙,到了此境,除了功诀之上的提点,我也帮不得你什么了,你也不差神通法术,法器自有奇遇,日后修持,只能看你自己,盼你能竖正持身,一步一行,求个正果,也不枉入山走这一遭修行路……” …… 打仙殿之中出来,陆玄犹自还在体会师父的教诲。 哪怕如今已证就元神,师父同样能够给他带来全面的指点。 陆玄有时候十分庆幸自己有这么一位师父,并非只是能得到厉害传承,更重要的是身为当世顶尖的仙真人物,种种修行上的指点还要超过了功法所带来的帮助。 哪怕是玄门大宗之中的弟子,估计也没有几个能有他这般的待遇,这教他如何能不感慨? 微微一叹,陆玄将思绪从中抽离出来,转而琢磨起了日后的安排来。 正如师父严白凤所说,炼就元神之后,凝练元婴的修行过程其实并不困难,只需按部就班,不出意外总能在一定的时间内炼成。 虽说根据个人的条件情况时间长短不同,但并不像玄光、元神等境界一般,需要如何耗费心思,堪破许多修行道理。 如此以来,他自然也就能抽出手来处理其他的事情了。 仔细再想,自打从西昆仑回来,专心自身修行,炼度人世,匆匆又是十数年过去,离甲子之期所剩也不过四十来年了。 本身一甲子时光对于修士而言,就不甚长久,倏忽又过去了这么久,留给陆玄做准备的时间已经不多。 可叹的是,他自身虽然因为种种缘法际遇,修行速度不慢,如今更是成了散仙人物,可门人弟子,包括合作的朋友,却没几个能像他一样顺风顺水突破的。 若是这后面的时间不能有所突破,当武当开府之劫来时,他可能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应对。 毕竟连大衍真人那等人物,剑压当代,也少不了同道好友,门下弟子的支撑,凭他这点修为,想要一力扛之,只怕有些勉强。 为了不让劫来之时,毁去自家珍惜之物,陆玄有责任推动自身助力的强大。 弟子门人的修行,他是帮不了太多的,毕竟修行是自家事,许多方面只能靠他们自己,但其他的方向,他却还有很多可以操作的空间。 譬如早先与罗贤几人弄出来的布置,南疆与海外的诸多道友,自家亲族后辈,乃至云澜手下的白衣教等等方面,凭他现在修为,都能够做出更多的努力。 不过虽知道时间宝贵,却也没有急着离开武当山。 初入元神之境,又得了师父诸般指点,尚且未曾完全消化,也不可操之过急。 相比其它种种,他自身的修为才是基础,不能不分主次。 于是在回到自家仙殿之后,陆玄又闭关整理了一月时间,这才出关,离开了武当山。 …… 离开武当山后,陆玄便往紫贞山方向而去。 他虽不擅推演之术,但元神有成,与天地之间的联系更深,通过演算之术,也能得出一些结果,大略在福地之中推算了一回,得到白衣教有变的结果,自然要过去看看。 说来他回山闭关之时,白衣教蒸蒸日上,但也还是比较稳定,并未有什么急速扩张或者遭劫的现象,却也不知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竟让他推演出这等结果。 紫贞山离武当再近不过,六六丁甲大遁在身,几乎是陆玄一步踏出,便已经到了紫贞山。 只是这一看去,却不见曾经森严景象,虽然依旧能见不少白衣教教众驻守在这总坛之中,但气机感应之下,明显山中已经没有多少人存在了,尤其是教中一应长老高层,更是不见半个,更别说杨云澜和苏游等人。 只看留在紫贞山的一应教众,倒也不见什么衰颓之气,应该不是什么坏的发展方向,但疑惑还是少不了。 以陆玄本事,想要打探消息,几乎不会花费什么功夫,随意使了个手段,便从白衣教的教众口中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而听了教众一番言述之后,他才恍然。 说来白衣教的变故,与他关系很是不浅。 当然,本身白衣教能够起势,其中就有他不少的影响,但让陆玄恍然的却不是这事儿。而是一个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石坚。 却说当年陆玄打南疆寻来普华,解除石坚身上拘魂之术,让石坚得以恢复。可那时因为种种缘故,石坚已经兵败,面临的将会是来自吴王府的问责,以及种种针对。 面对如此情况,想到陆玄提点的石坚干脆举兵反叛,投了楚王。 得了石坚这一支精兵,楚军如虎添翼,竟是在两年之内便攻下了吴王府治下的西江之地,将吴军打得节节败退。 其后几年,石坚将帅雄才显露,在楚军之中步步高深,一应成为楚王麾下最得力的镇南将军。 而楚王府在石坚的助力下,先是一统南方,随后又联合白衣教拿下了秦地和高云。 如今天下,仅剩大燕与大楚两国争雄。 而白衣教之所以迁离总坛,则是因为在南方一统之后,石坚功高震主,与楚王已生嫌隙,而白衣教因为与石坚太过亲近,受到了一些针对,种种原因之下,才撤出了楚王府基本盘所在的湖广。 三百八十四、小界 局势有些出乎陆玄的预料,但也在情理之中。 楚军因为种种原因,占尽天时地利,对手要么是能力不足,要么是资源不好,南方被楚军一统,实属正常。 而石坚加入楚军,也是陆玄本就想过的,不足为奇。 倒是石坚的能力有些让他没想到,根据白衣教弟子的说法,或许有那么一些夸张,但楚军能有如今局面,大半似乎都是石坚和白衣教的功劳,也就不怪楚王会有如此态度了。 任哪个统治者面对这样的局面,只怕都会生出猜忌之心来。 话说回来,如今的情况算是比较符合陆玄利益的,不管是白衣教还是石坚的发展,与他而言都有一些好处。 这里说的好处自然便是与罗贤等人计划之中的布置,即便楚军短时间内和大燕还难分出上下,可只凭当下局势,许多事情就已经有操作的空间了。 虽说楚王与白衣教和石坚之间生了嫌隙,但光是白衣教和石坚管辖的地方,只怕就不少,完全可以入手处理一些事情。 当然,这还得看罗贤等人在神道方面到底有了什么成果。 …… 得知了白衣教如今情况,并非是有所损害,只是利益驱使不得不搬离,陆玄也就没有急着去他们新的总坛驻地探访,而是驾云往金陵方向去。 俗世王朝的战争影响虽然不小,但也还没有真个波及到玄门魔教的层面上去。 魔教的势力多数还是在大燕军队之中,显然未到真正定鼎天下之时,双方之间也难有各家高人出来插手,插手天下局势的,多半还是底层弟子,或是旁门散修。 陆玄这会儿好歹也是元神散仙,这些方面也没必要太过理会,况且他如今主要经历还是要放在经营自身底蕴之上,相交于此,哪怕是魔教之中真的来了什么高修人物处理两军战事,也没那么紧要。 毕竟千三大劫才是真正难以登渡,魔教折返中原,虽然也对玄门颇有影响,但从峨眉方面都不怎么重视来看,就知道昔年被迫流亡海外的魔教已经难成什么气候了。 而且即便弄出了不小的动静,一时半会儿也轮不到陆玄来操心。 北方自有上清宗伫立,有这一道屏障,真要是哪个有名有姓的魔教高人想要搞事,总有上清宗仙真与其论法。 此外只从白衣教的情况来看,短时间内楚军还是一个蒸蒸日上的局面,也难有多少乱子发生。 他炼白衣教新驻地都不去,自然也没必要忧心其它。 云光高舞,元神成就之后功行愈发深厚,对法力操控愈发精细入微的陆玄,飞遁功夫已经到了一个极高的境界。 便是不借助剑诀之力,遁法玄通,只驾云遨游,万里而行也不过等闲。 金陵所在,虽有几分距离,但与他而言也算不得什么了。 琢磨事情的功夫,人就已经到了金陵境内。 自云端望下,金陵有了一些变化,明显经过战事模样,只是如今也已恢复生息,许多地方都修补好了,所留也都是一些暂时无法抹去的痕迹。 至于皇陵所在,当然没什么变化,楚王也是前梁皇室,还不至于做出什么掘祖宗坟墓的事情来。 陆玄大略扫了几眼,虽见城中热闹,但也未入城去叹,直接按下云头,落到皇陵去。 进入皇陵的同道,有禁法布置,常人难见,但对陆玄自然不是什么问题,没有花费多少功夫,陆玄便进入了皇陵之中。 未多时,小世界入口所在的墓室之中,遇见了叶世雨。 显然是感应到有人来访,叶世雨也是在内静候,见是陆玄,先是一怔,随即喜道:“还以为是哪位道友,不想是陆兄。” 陆玄十余年不曾露面,叶世雨一时半会也没想到来访之人会是陆玄。 此地经过十余年发展,虽然所知之人不多,但也有几个,除了徐烟霞和罗贤等人外,还有几位这些年来才参与其中的同道之人,为修行计,也来此地探过。 “道友久违,这些年忙于自身之事,倒是未能出力多少,实在惭愧。” 陆玄稽首道。 叶世雨摇头道:“如今准备渐渐完善,都亏了陆兄早前提议,许多方面经过实验之后,我等更是发现陆兄早有预料,为此这些年虽说陆兄不在,但也提供了不少帮助,哪里能说没有出力。” “更何况陆兄非神道中人,本身提升自身修为,对此事便是最大的帮助了。此外还有俗世王朝的战争,白衣教方面我与罗道友依陆兄之法,与他们接触过,也做了许多准备,现如今楚军一统南方,这些准备更是落到了实处,只待时机一到,便可将小世界中运转的种种布置安排在现世当中。” 叶世雨一番话倒是出自真心,并非只是客气。 因他所修并非神道,虽然从旁能够帮到一些忙,但小世界中大部分关乎神道的运转,都是罗贤自己处理的,是以许多神道运转过程之中与俗世牵扯上的问题,多半都是他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的。 这一看,正如他自己所说,发现许多问题陆玄早就已经提过,甚至后来不少方面直接就可以按照陆玄的说法去处理,只有处理了事情之后,才知道其中麻烦,而陆玄却仿佛早有预料一般,自然让他对陆玄愈发的佩服。 再有便是现世的问题了,不管是白衣教还是如今声名正盛的石坚,经过他的一番身入了解,都与陆玄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这让叶世雨更加惊奇。 陆玄人虽然不在,但做出的一些小事,却极大的影响着这个世界,这等事情,便是玄门大宗的仙真人物,都不一定能够做到。 只在细处种下一个因,便得这硕硕果实,实在是常人所不能为也。 至少在叶世雨看来,以他自身的情况,即便是道法有成,日后成就仙真人物,估摸也无法做到这样的事情。 陆玄并不知道叶世雨的想法,若是教他知道,只怕会有几分无语,这其中一些事情虽然是他有意为之,但能有如今结果,许多方面也并不是他所预料到的。 他若是真有这等定因为果的手段,也不至于还愁着武当开府之事了。 当然,即便不知叶世雨想法,多多少少也能从他的语气之中感受出来一些,当下摇头笑道:“道友言过了,对了,却不知罗兄如今情况如何,这小世界之中的布置又运营得如何了?” 听得陆玄问起这事儿,叶世雨也转了注意,面上能见几分笑意,只听他道:“虽然遇上了一些麻烦,但算起来还是比较顺利的,如今十余年过去,小世界中时局并不复杂,已是有了一些成果。” “至于具体如何,陆兄不妨亲入内中一观。” 见叶世雨买起了关子,陆玄来了兴趣,对于神道之事,除了本身希望这方面能够顺利进行,给自己带来一些帮助之外,他也是有些好奇的。 虽说城隍的说法是他从前世传说之中听来,可究竟未曾亲见,而此世神道衰弱,各地神祇更像是归宿自家坛域之中的避世之人,对世间的影响极为微小,以至于陆玄早年混迹江湖,虽然听过一些传说,却连半个神祇都不曾得见。 如今他好奇的是,与俗世共存,且有一套特殊体系的神道架构,到底能演变成什么模样。 当然,因为此前叶世雨的一番话,他也有些准备,兴许与前世传说之中差不离多少,但终究未曾亲见,尚且也不好做出定论。 于是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便入内一观吧。” 叶世雨闻言,微微一笑,大袖一挥,遂见界门大开,再现那方虚空。 陆玄自不犹豫,提步踏入其中。 …… 乾坤斗转,便入了小世界之内。 较之第一次进入此地,出现之地是荒郊野岭,这一次就不同许多。 随着五方旗的祭炼,叶世雨对此界规则的理解更为深刻,于是陆玄一进入这一方世界,便出现在了梁国京都,一方神殿之内。 虽说那位前梁皇帝死与他与叶世雨之手,但其本人因隐退幕后,并非还坐在皇位之上,因此他的死对于梁国而言,影响算不上太大。 在叶世雨的形容之中,梁国经历了一番权力斗争,现任的梁皇帝在叶世雨与罗贤的帮助下坐稳了皇位,而作为交换的条件,皇帝需要支持二人在梁国的神道布局。 于是当陆玄来到梁国都城的时候,所在的地方便是罗贤的神殿。 得益于神都印的存在,罗贤离开了彭水之后,并未受到多少限制,而在此界,他也不是什么彭水神尊了,自号为神都天君,这一处神殿便是天君殿。 天君殿乃是梁皇帝出资建造,有皇帝背书,罗贤这个神都天君自然名传天下,收集香火也并未耗费多少力气。 在彭水时候许多无法做到的事情,在这里却十分简单的就达成了目的。 说起罗贤的时候,叶世雨还笑道:“罗兄常说,若非知道此地不过一小界,也不知世间尚有千三大劫,他或许都不会愿意离开这里了。” 对此陆玄也能够理解,若是真如叶世雨所说,罗贤在此地就好比是神道帝君,可以做到统领一界神祇的事情,在此界几乎就是身份最为尊贵的人物,在没有那些前置条件的情况下,任谁都会有些沉迷其中。 甚至对于某些人而言,即便是知道还有外界存在,千三大劫也将来临,或许也会愿意做个自欺欺人的人,不去想这些事情,只一心在此界做神君。 “看来罗兄的布置不是一般的顺利。” 陆玄笑笑道。 二人正说着,罗贤便已经来了。 “哈哈!陆兄可算是来了,十余年不见,我还以为陆兄忘了还有此地布置了。” 模样仍旧是那般,但是陆玄一眼看去,罗贤一身气机已经大有变化,除了实力方面,一身华贵长袍,纹龙绣凤,也多了几分上位者气度,仿佛真个神道王者,与十几年前很是有些差异。 得见其人如此模样,陆玄也自忍不住叹道:“本以为我这些年小有突破,已经是速度不漫了,不想罗兄变化更大。” 听得陆玄此话,罗贤无奈摇头,举手一挥,将一身长袍化为玄色道袍,这才散去了一身陌生感极重的气质。 转而道:“倒是让陆兄看笑话了。” 见他这般态度,陆玄便知罗贤还是当初的罗贤,这才暗自点了点头。 先前他听叶世雨一番话,心中便有不少想法,罗贤虽神力不差,到底曾经修为较之玄门境界,也不过餐霞之间,陡然得了神都印,又遇得此界这等情况,难说会有什么心性上的变化。 即便是叶世雨话里话外似乎罗贤并未受到太多影响的模样,可只从表里,又哪里能完全看出。 而罗贤方才反应,显然是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一点,才自换了衣装,如此表现,说明他心中对这天君之尊位并无多少贪恋,还算是一件好事。 “哪里是什么笑话,罗兄在此界操劳,我未能帮到什么忙,倒是惭愧。” 还是与叶世雨说过的话,罗贤听得,少不了也回上一番。 一番寒暄,气氛算是找了回来。 罗贤将二人请入内中,三人坐着吃酒,罗贤才又提道:“方才那梁皇帝又想请我过去,实在教人有些不知说什么是好。” 叶世雨听此,想必是知道什么,笑道:“有什么所求,罗兄不妨答应便是,其人死后,随意给个神位,也便是了,即入神道,便受你所辖,也不难处置。” “况且此界就是个试验场,日后我等终究还是要在现世布局的,也不必要在乎此界的小事。” 听到这里,陆玄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不过还是问了一句。 才有罗贤解答。 却原来这梁皇帝答应合作,除了稳固自身帝位之外,还别有私心,他知道自身不曾修行,死后难免逃不过灰灰下场,便想求个神位,以便死后也能存于人世,长长久久。 而在罗贤二人答应之后,其人总是不时便想起此事,相请罗贤过去,旁敲侧击的提及此事,生怕罗贤忘了。 尤其近些年来年纪越发的老了,更是注重。 为此还不惜加大力度支持罗贤神道的布局。 罗贤十余年来听了不少,已经有些厌烦,这才有这一句话。 三百八十五、顾虑 三人一番小叙之后,便离开了梁都,巡游天下。 此界疆域虽然不小,到底不比外界,一番云游下来,所耗时日不长。 当然这也是因为陆玄只是大略观览一番,看罗贤在此界的神道布置如何,并没有着重的去探索。 大致看了一圈之后,陆玄心中生出不少感慨来。 虽说这提议本就是他提出,甚至因前世记忆缘故,他本身也算是‘见识’过城隍体系的人,可真见了这前世传说出现在眼前,犹自少不了触动。 罗贤与叶世雨都是有有智慧的人,加上不上同道来此探访之后给出的一些意见,如今小世界之中的神道体系经过十余年的打磨,已经是比较完善,至少陆玄是看不出什么大问题来。 虽说因为时间还是有些短了,此地被罗贤等人选出来的神祇实力尚弱,说不上什么法术玄通,尚且不知这些神祇迈入更高层次之后会是个什么情况,但有神都印在,规则掌握手中,也可以慢慢做出调整。 就陆玄看来,如今这小界之中的模式已经可以用在现世当中了。 “罗兄与叶道友费心不少。” 陆玄回身对着二人说道。 显然这话正说到了叶世雨的心底,只见他摇头道:“确实如此,虽有陆兄种种建议在先,真个实际操作起来,还是麻烦不断,话说回来,还亏得那梁皇帝怕死,有意入神道之中做个神祇,是以全力推动罗兄神道布置,否则便是此界修行没几个厉害人物,也不好鼓弄。” 罗贤闻言,也不由点了点头,同样深有体会的模样。 陆玄又问道:“如今计划渐渐完善,外界局势也还算有利,不知罗兄准备何时在外界开始布置?” 陆玄对于神道之事虽然也倾注了不少心力,也当成了部分可以借助的力量,但总领之人还是罗贤,毕竟他才是神祇,神都印也在他手。 而陆玄本身还是更注重玄门修行,本身对于神道并无多少兴趣。他也只是从旁相助,自然要看罗贤是个什么想法。 “听叶兄常言,如今外界南方已是被楚军一统,其中一位声名鹊起的大将军与楚军借之起势的白衣教都与陆兄关系不浅,不知具体情况如何?” 罗贤听了陆玄的问题,略作沉吟,却没急着回答,而是问了这么一句。 陆玄大抵知道他要看过时局之后再做考量,当下点点头道:“那石坚与我还算亲近,我与他有授艺之恩,其人入楚军营中,也有我一些影响,若要借助其力,多的不好说,些许支持还是有的,至于白衣教,早年我也曾与罗兄说过一嘴,那白衣教教主是我一位后辈,虽说一些事情不好强求,但要是各自都能得些利益,想来相帮也是不难。” 陆玄倒也没有认为自己与石坚和杨云澜的关系,就替他们做出决定,究竟如何选择,还得看他们自己,不过有自己这一层关系在,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想来他们也不会抗拒什么。 罗贤抚掌道:“有这一层关系便足矣,事实上之前我等之前便与白衣教有一些合作了,只不过真要大举落定,则不是小打小闹了,若有陆兄说合,想来能够在大方向上达成一些共识。” 早前陆玄自然也是想到过这个方面,石坚且不去说,彼时尚未成势。白衣教倒是已经有了一些模样,只是当时白衣教那点力量相较于罗贤等神祇、修士而言,就算不得什么了。所以他当时并未如何提及此事。 但如今情况不同,楚军一统南方,有了真龙之基,白衣教依附楚国,隐有国教声势,甚至就宗教层面上而言,推行神道比之王朝本身还要来得方便。 而且越是这等天下将稳未稳之际,神道体系越好嵌入俗世当中去。 不得不说罗贤此时提及此事,也正应了时机。 “此事倒也没什么大麻烦,我随罗兄去见他二人便是,只是具体如何合作,又能给出什么条件,还得看罗兄你自己的了。” 陆玄与罗贤也只是合作,日后神道如是真个兴盛起来,终究还是罗贤自己的势力,如此情况之下,得失之间,自然有他自己把握,否则陆玄要是在其中插上一手,全凭自己与各方的关系去给出意见,只会坏了情分。 可以见得的是,不管是罗贤主持的神道,还是杨云澜手下的白衣教,亦或是石坚,未来只要能够得到平稳的发展,必然都不是寻常势力,哪怕修行界中,也是一方之基。 陆玄在其中做出的影响越多,日后真要发生什么损害了利益的事情,各家心中也自别扭,少不了要埋怨他。 好心办坏事这种事情,他见得太多,如今见识,也知道何时该进何时该退,此事却不会轻易插手,他也只会做个交接的桥梁,具体如何安排,只能看他们之间的商量。 罗贤是聪明人,陆玄能想到的他自然能够明白,也很高兴陆玄没有过多的插手。 本身不管是云图的破解还是神道体系的完善,陆玄在里面都出了极大的力气,此外后续的种种安排,几乎也都与陆玄脱不开关系,开始的时候罗贤是不太去想这些的,但随着对神道体系以及神都印的研究,罗贤多多少少也有了几分别扭。 这一条路子他几乎能够断定就是他的成道之机,若是日后真能有所成就,却等于欠了陆玄莫大因果,如果陆玄要在一些他不太情愿的地方插手什么事情,他总也不好拒绝。 秉持如此想法,罗贤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忧虑的。 但见了陆玄如今态度,心中算是松了口气。 只这一番话,就证明了陆玄处事十分有分寸。 不过转过头来,又有几分惭愧,只道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事实上这也怪不得罗贤,任谁面对自家成道之机,却因与朋友牵扯太深,生出种种顾虑,都会如他这般,也是人之常情。 陆玄见罗贤面色之变幻,大抵也能猜到几分,心中摇头失笑,倒也没有介意什么。 …… 大抵从罗贤这里得了进度,陆玄也无意在此界久留。 此界虽出自五方散人这位前古仙人之手,又经历不知多少岁月,但因世界限制,并无什么厉害的修行法门衍化。且此界修行,寻其根本,终究逃不过那一部《五行真解》。 而陆玄如今虽得元神,到底没有这等造化一界的手段,也难参悟出其中衍化手段,留与此地并无多少意义。 于是在此界又待了几日,与罗贤二人做了一番商议,了解十余年来俗世事情,各家道友之后,便又离开了这五行洞天。 随行的还有罗贤。 此番正是要随陆玄去见杨云澜与石坚,商议后续之事。 …… 说来不是很巧,石坚本人如今正领军与燕军对阵,远在北地,而白衣教总坛从紫贞山中迁移而出后,便安置在了西江,虽说离浔阳近了,可与石坚却是一南一北。 当然,这本也是石坚与白衣教的计较,白衣教总坛迁到南方,自然是为了稳定后方,不至楚王府因忌惮石坚功高,在后方做出什么事情来。 西江,江南之地,大半都是石坚打下来的,几乎没有多少来自楚王府的影响,尤其是在白衣教的关系下,南方这两个地方更像是石坚与白衣教的自留地。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楚王虽然忌惮石坚与白衣教,但也迟迟没有做出什么应对来,仅仅培养自己的亲信,却也不敢真正把局面弄僵去。 如此布置,对于石坚和白衣教都有莫大好处,石坚虽然无意争王,但以他性情,却也不是愚忠之人,如此能够保证他自身以及所有利益关联者的安危。 可对于陆玄二人而言,就有些不太方便了,毕竟二者一南一北,来来回回,却要耗上更多的时间。 好在他们都是得法的修士神祇,修为也自不差,虽说耗费一些功夫,倒也不至于耽误太多。 一番商议之后,罗贤认为还是先去白衣教总坛一遭,一来南方之地,多半都是白衣教的势力在影响,后方之事也是白衣教处理,石坚本人领军,更多是在前线冲杀,真要是决定合作,与白衣教商议的事情肯定要多过石坚。 或者说他们需要的只是石坚点头同意合作,而后续的大部分安排只怕还是要依靠白衣教在南方的势力。 再者石坚如今在前线领军,只怕也不轻松,不是谈话的时机。 秉持如此想法,二人便一路驾云往西江方向去了。 白衣教总坛所在,并没有特意寻找什么名山大川,与九江之地想去不远,但更为临近江南。 所在之地也就是寻常的一处灵秀山脉,二人也都知道名头。 要说别处陆玄虽有了解,但可能不是太过熟悉的话,出生于西江的他,对于西江却是再熟悉不过,此外罗贤本身也是西江神祇,寻找总坛所在并不困难。 …… 陆玄因在紫贞山从其教众口中听来一些事情,所以对于白衣教变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只是当他和罗贤来到总坛所在之地时,还是有些惊讶。 倒不是有何等玄奇布置,只是就他大略看来,白衣教教众和军队之间似乎有些割离的意思。 须知在以前,白衣教虽然只是一个教派,随着乱世发展,白衣教的教众既有江湖中人,旁门散修,也有行伍军卒。 这些人浑而一体,都在高层的引领下共同行动。 可这一次过来,明显能够看到,军队与教众之间已经做了一定的区别,就整个教派而言,宗教的意味更浓厚些了,而驻守在总坛周遭的营盘,虽然也还带着白衣教一些特有的气息,但整体上来说已经更为偏向军队,而非宗教中人了。 得见如此情况,陆玄不由沉吟。 表面上这样似乎分割了白衣教的力量,但实际上好处不少,因为白衣教原本的出身便是一个江湖门派,江湖味道太过浓重,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鱼龙混杂,是十分臃肿的。 要是一直身处乱世之中倒还无妨,外界的压力和教派的逐步扩张都能够转移内部架构问题所导致出来的种种矛盾。 但现在情况不同,随着南方一定,白衣教虽然还面临一些隐处的危机,但在大部分教众看来,自家教派已经是稳坐钓鱼台,如此情况之下,未免就会生出许多想法来。 而陆玄所看到的布置,就显得比较聪明了,在这个时间点,能够有如此分明的划割,显然很早之前杨云澜和苏游就已经做过了准备,这让陆玄感到欣慰的同时又有一些感慨。 话说回来,他此前还想过,要是白衣教内部隐患没能解决,或许合作的事情还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现在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陆兄这位后辈倒也不是常人,能将这诺大教派经营的井井有条,此番若能真正达成合作,应该有许多方面值得操作。” 罗贤在五行洞天之中经营神道十余年,关于白衣教的一些规划还是能够看出来的,当下也多了不少的信心。 陆玄听到这里,也没说昔年白衣教是个什么模样,点了点头,道:“且不说这些了,你我还是下去看看我那后辈是否在总坛之中,若是不在,却也不好耽误。” 罗贤自无意见,二人遂按下云头,落入了山中。 各自以道人模样,走到了总坛外围的关口。 此地守卫还是比较森严的,虽然不见有什么修行手段布置,但军卒彪悍,明显都是战阵上面下来的老兵,颇有气势。 见两个道人走来,既有人出来拦阻。 “白衣教重地,两位道长慢行,不知来此所为何事,还请报来。” 说不上如何客气,但也没有太过失礼。 “贫道姓陆,乃是武当山来人,敢问贵教教主可在山中?” 听得是来寻自家教主,守卫的小将态度缓和不少,问道:“两位稍待,且容小人通禀一二。” 陆玄笑笑道:“有劳将军了。” 三百八十六、沉吟 以白衣教如今势力,那小将自然也见不得杨云澜这教主,是以未过多时,便有一修士来接。 这修士是个旁门散修,功行微弱,元胎修为,勉强有几分道术在身的模样。 见了陆玄与罗贤,先是一怔,随即诧异道:“敢问道长与武当山陆真人有什么关系?” 却原来,这修士曾也有幸见过陆玄,而早年紫贞山上陆玄授宝杨云澜时还是童子模样,也无炼形图变化之能,又不曾使了幻术,这修士自然只记下了陆玄童子相貌。 如今再见,却是认之不出,只以为他是个武当来人,但并非陆玄本人。 陆玄见此,哪里瞧不出这修士心思,摇头失笑,却也无奈,大袖一拂,即成童子模样:“我便是陆玄。” 修士见之大惊不已,忙作揖拜道:“小人有眼不识真人,怠慢之处,还望真人恕罪!” 陆玄自不会与他计较,随即在其人领路下上了山去。 未多时,到得主殿之中,便有人通知杨云澜,将她请了过来。 也是功行有成,虽说看上去略长了几分年纪,杨云澜面貌倒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当然气势是愈发的足了,凭白衣教如今局面,也是正常。 见得陆玄,忙过来拜:“陆爷爷!可有许久不曾见您了。” 陆玄只见她来,也不见苏游等人,想是不在山中,想到罗贤要谈的事情,少不了要有苏游在场,不由道:“怎不见苏游和观燕?” 虽说白衣教发展成如今模样,教中能说上话的人物应该不少,但此世到底还是修行人为上,实力背景压在那里,轻易也不会有什么人生出反意来,所以陆玄也不问白衣教其他人物。 只将罗贤欲求合作的事情说了,让杨云澜他们自己去商议便可。 “陆爷爷此番过来是找苏兄的么?” 杨云澜问道。 陆玄摇了摇头,转过头来,给杨云澜介绍起了罗贤,道:“这位是罗贤罗兄,乃是我的一位道友,此番是罗兄有些事情想和你们白衣教做些生意,牵扯不小,是以才有我来做搭个桥,苏游那小子惯是给你出注意的,想来你做决定少不了要他给意见,我才问起他。” 杨云澜并不曾见过罗贤,不过隐约觉得有些耳熟,似乎哪里听过,但一时半会儿也没能想起来。 当然还是没有失了礼数,既然是陆玄的朋友,这关系就不能轻慢了,于是忙与罗贤见礼。 罗贤也不多话,略作了些回应,还等陆玄将事情说明,才好搭话。 虽然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在杨云澜看来,自家这位陆爷爷极少为什么事情特地来白衣教找她。即便是真来了,多半也只是因为个人关系,对她进行一些照顾而已。 如此一看,此番特意带着罗贤来此,必然不是小事。 而且本身陆玄也说了不是什么小事,这让她想得更多了些。 若是放在以前,她这会儿指定让陆玄直接说了,而且多半听完之后不管是什么事情,不会有太多的意见,全凭陆玄指点。 可现在情况不同,仔细说来,当年她主持白衣教,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自己祖母的遗愿,后来则是为了自己与苏游的修行,可到了现在,白衣教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白衣教了,大势裹挟之下,她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影响到千千万万的人,自然而然的也就多了许多的考虑。 于是略作沉吟道:“若是这般要紧事,确实还是让苏兄回来一趟比较好。” “陆爷爷不妨与罗真人先在山中休息两日,苏兄所去地方不远,以他能耐,若得了消息,两日功夫当能回转。” 陆玄自无意见,这等大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商议好的,即便是苏游回来了,少说也需要一段时间的打磨,哪怕是决定合作,也有许多的地方要仔细揣摩,倒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功夫。 而且陆玄本人来了此地,大抵也算是表达了一些自己的态度,凭苏游和杨云澜的心思不难看出来,具体会做出如何选择,现在也只能看他们自己。 究竟成与不成,陆玄也没有太多想法,就他本人而言,自然是希望能成的,毕竟这能够促使罗贤手下的神道体系可以得到快速的发展,成为一股足以借用的力量。 若是不成,虽有几分遗憾,陆玄也不会太过在意,不管是武当开府,还是千三大劫,都是他的修行之劫,能够借到足够的外力自然是好的,但是借不到也不必要生出太多杂乱想法,修行还是要靠自己。 且不说别的,此前他耗费十余年功夫四方云游,得以突破元神,对此就已经有了足够领会了,这会儿当然不会把这件事情当成自己的执念。 而这也是他出关下山之后,就有意没再深入插手到罗贤手下神道布置之中去的原因。 该结的缘法已经结了,成与不成,不必太过介怀。 秉持如此想法,陆玄自然而然的将事情抛在了一旁,自顾在山中游玩起来。 相比之下,罗贤想法就要多了许多,毕竟事关他成道机缘,若是合作能成,会给他带来莫大的好处,心神引动,自然难以平静。 陆玄也没想过劝他,回过头来反倒是整理起了自身之物。 早在证就元神,福地之中稳固境界之时,他就对自身的所有进行了一番整理,各类法器都有祭炼,稳中有进,没什么好说道,飞剑之上,虽然多年不曾斗法,但元神既成,与此道反而更多精进。 而遁法、玄功之流,说不上有什么太大的进步,可也没有落下。 唯一要提到的便是九嶷鼎了,凭他如今修为,元神散仙功果,祭炼九嶷鼎已是有了可能,待日后炼成元婴,更是可以借助九嶷鼎前古奇珍之力做不少的事情,此宝也完全足够作为镇压武当山的法物。 开府之前,陆玄肯定是要将九嶷鼎请回来的,当然,具体还要看峨眉方面是什么一个情况。 这会儿也尚且不好说定。 峨眉为了应对千三大劫,烧炼法宝,耗时已经许多年头,还在陆玄未曾入道之时,便已经在祭炼了,甚至还可以往前推不知多少年,五位仙真共同祭炼,便是再厉害的宝物,百十年下来,应当也该有个结果了。 更何况因为陆玄缘故,得了九嶷鼎这等造化宝鼎去炼,有寻得赤真子所留仙府,入手一处六丁神火脉,几番叠加之下,进度应该更快。 想到这些,陆玄心中便有决定。待得白衣教和罗贤的事情有了一个结果,寻个时间他还是得去赤真仙府拜访一遭,问问进度。 说来也是有些无奈,武当开府之事,他并不好借助峨眉力量,不然哪怕武当真个立下来了,也是不伦不类,于道有损。 否则他完全可以求助于峨眉,甚至拿九嶷鼎来做个交易也并非不可。 法宝究竟外物,尤其九嶷鼎这等前古之宝,并非自身相伴而长,说不上什么伴身成道之宝。 还有一件事情,便是神英夫妇的孩儿,也是他的三弟子李灵云,十余年过去都不曾来武当,也不知是还没调理妥当,还是生了什么意外,只是这些年也不曾得到传信,如今得了空闲,还是要去看看。 既然定下了师徒关系,便不是身外之事了。 …… 这般在山上琢磨了两日,苏游总算是回来了。 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来见了陆玄和罗贤。 “陆前辈,罗前辈。” 相较于杨云澜,苏游的变化要大了不少,也许是处理白衣教事物耽误了修行,能够看出他这些年来功行并没有多少长进,反倒是年岁增长所带来的元气消耗,让他本身模样看上去老了不少。 “教众事务近年来愈发的多杂了,不得已只能四处兜转,耽误了不少功夫。” 苏游致歉道。 “你二人也坐下说话吧,既然回来了,关于罗兄之事我也可以先与你们说说了。” 苏游操持白衣教也是他的选择,致使如今结果,他也不好去多说什么,况且如今白衣教起势,坐定南方,待得日后只要不生意外,便是国教一般的存在,从中能够得到的好处也足以弥补苏游这些年的耽误了,甚至更进一步,乃至几步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所谓阴阳变化,放在这里也是适用的。 具体日后会是如何,尚且没有定论,陆玄自然不好为此多费口舌。 二人遂也坐下。 虽然说的是一件足以影响天下的大事,但几人坐而饮茶,看上去倒是极为闲适。 见二人坐定,也自放松下来,陆玄才道:“此事颇有一些复杂,更细节的一些东西便由罗兄与你们商量了,我这里大概与你们说一说此中的情况。” 说着,陆玄便将神道相关的事情大致选了一些表述出来。 “……事情你们也都清楚了,罗兄有意与你们白衣教和石坚合作,开出个神道盛世来,若是能合作,与你们也有几分好处,具体如何还得你们自己参详。” 苏游与杨云澜听了,面面相觑,一时没有答话。 这事情确实是件大事,本身这等布局神道的事情,就算对于玄门大宗来说都不是什么小事情,何况他们两个在俗尘世界打滚的人? 看上去白衣教是在俗世闯出了莫大势力,甚至还和楚军一起统一了南方,可从另一个层面来说,白衣教这样的势力,在修行界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本身接触了修行之后,苏游和杨云澜多多少少也有这样的柑橘,甚至他们经营白衣教,很大一部分目的还是为了自身修行。 是以当陆玄口中说出罗贤布局天下神道,要与白衣教合作的时候,自然让他们吃了一惊。 神道体系这种东西和白衣教可不一样,神道布局要是成了,每一个神祇都是一份莫大的力量,或许比不得玄门和魔教的修行,但也不可小觑,想想他们两个撇去白衣教执掌者的身份之外,也就是个元胎小修罢了,陡然说要做这等牵扯到修行界的大事,多少有些反应不及。 不过经历了白衣教多年打磨的他们很快也想明白了一点,那就是罗贤带来的这件事情,对于白衣教而言即是大麻烦,也是大机缘。 白衣教虽说势力遍布南北,但抛开表面,也就是一个俗世势力罢了,但要是能够残余到神道的布局当中,就有了跃升的可能了。 甚至苏游想的还远一些,原本对于白衣教的发展构思当中,他们借鉴了不少天云鼎山天师一脉的故事,也即是所谓的扶龙庭只说,为的自然便是自家修行。 如今罗贤携神道而来,他们甚至可以抛弃扶龙庭那样有些虚无飘渺的说法,真真切切的获得一些利好。 从这个方面来看,怎么都是一件大好事。 但从另外的方面来说,牵扯这么大的事情,白衣教真的能够吃下好处来么?而且真正的合作起来,白衣教又该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其中种种,都让苏游和杨云澜一瞬间生出许许多多的念头来。 “此事只怕光凭我二人,一时也难给出个结果来。” 苏游忍不住说道。 听得他这话,罗贤却是摇了摇头,道:“凭现在的情况,知道此事的人不宜太多,何况贵教纷杂,其中各种人员都有,要是暴露太多东西出去,于计划很是不利。” “而且我所说的合作,也还是希望贵教能在俗世的方面下功夫,譬如有意的宣扬神祇,有意的整理神人谱系等等,以白衣教现有的条件,是很有可行性的。而这些方面入手,可以一定程度上的避免让人看出背后的神道计划,也好找由头让别人想到其他的方向去,如此以来,我等才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布置。” 听到罗贤这一番话,苏游和杨云澜都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暴露出去确实有很大的风险。 而且他们也不得不承认真要是合作起来,罗贤的一些提议都是极好的处理方向。 只是仅仅他们自己知道,偌大一个白衣教,要想顺利的做出布置就有些困难了。 二人再度陷入了沉吟之中。 三百八十七、女修 机遇人人都不想放弃,但不同的是有的人能够看出机遇后面的风险,有的人只看到了其中的利益。 排除来自陆玄的种种帮助,白衣教能有如今局面,杨云澜和苏游的能力眼光都是不差的,其中得失,虽然因为身份地位缘故不能一眼看透,但大略还是可以估算出一些来的。 “具体如何行事,只怕还需前辈详细说说。” 二人考虑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贸然做出决定,他们需要对这件事情有更多的了解。 罗贤也不见怪,这本就是应有之义,况且苏游二人若是仓促答应下来,他反而要生出一些忧虑来。 “有何疑虑之处,你们尽管问便是。” 苏游也不客气,将自家一些看得尚有几分模糊的地方都一一问了出来。 杨云澜便在一旁做些补充。 罗贤也自都做出了解答。 二人所询之事,大多还是势力牵扯,布置细节,成功几率等等的问题。不过一番交谈下来,犹自耗费了不少的时间。 陆玄在一旁听着,也不插嘴,只是大略把握方向,分辨其中是否有错漏之处,后面再做提点。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方总算是从头到尾的把一些问题聊了一遍。 “此事我二人答应了。” 聊完之后,苏游二人略作交流,很快做出了决定。 罗贤闻言大喜,虽说白衣教只是个俗尘势力,哪怕教众有几个修士与他而言也算不得什么,但从另一个层面来说,白衣教却能够助他成道,是万不可忽视的存在。 如今二人点头,也就意味着手下神道布局又更近了一步,成道之机也愈发明朗了几分,如何能不高兴? “如此便多劳二位了,但有什么不好处理的地方,一定要与罗某联系。” 喜悦之下,罗贤更是起身一礼。 苏游二人不敢轻慢,何况他们也不没有好处,自然不敢受下。陆玄见了这一幕,也说不上什么感觉,大抵还是比较高兴的。等到两方坐定,又将自家瞧出来的一些不足之处说了出来。 如此一番交流过后,总算有了个初步的定计。 而陆玄在两方达成合作之后,便生了离去之心,身随意走,也不与苏游几人告别,干脆直接离开了白衣教总坛,往南海方向而去。 此去自然便是为了之前琢磨的九嶷鼎以及三弟子之事。 浮云而遁,陆玄也没有太过仓促,此去只是问个消息,并不是要将九嶷鼎取回来,倒是寒石峡方面多年不来个消息,有些不太对劲,但就算发生了什么,他急也无用。 况且凭借神英夫妇二人法力,怎么想也尚且不至于在海外出什么事情去。 此外李灵云自打定下名份之后,便算是他的弟子了,弟子若是出了事情,凭他如今元神修为,多少有些感应,也没必要太过胡想。 陆玄此去,抱着的更多是访友之心。 话说回来,自打他元神成就之后,就少了因为武当开府以及千三大劫所带来的些许躁意,如今大抵有一些尽力而为,顺其自然的心思。 回过头去看,峨眉事实上也大致如此,对于千三大劫将临,整个峨眉派也除了年轻一辈的弟子,多半都没有因为千三大劫就生出多少忧虑来,该做什么准备就做什么准备,该修炼的时候就修炼。 千三大劫对于他们来说,更像是修行路上所必须要走的一个坎,平常心对待。 想来这也是千百年传承下来所生出的一股玄门大宗气度。 相比之下,陆玄此前因武当山变故生出种种忧虑,后又和罗贤急忙忙鼓捣神道体系,为此不惜耗费许多本该用来修行的时间去处理其中事情,现在回想,是有些失了分寸。 只是真要说这分寸的把握,也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情。 而且在他看来,实也难说现在的想法就是正确的。 摇了摇头,陆玄也不在胡想,将心神放在周遭风景之中,元神生成,神自清灵,神思飘散感应这天上玄风,渐渐倒也生了些别样趣味。 …… 行不知多久,陆玄来到了南海海岸,轰隆一震闷雷将他从冥思中惊醒过来。 睁眼看去,只见天地之间,雷电相接,黑云密布,风暴卷涌,一副毁天灭地的场面。 他本意直接出得海去,而对他修为来说,这些天灾也还不至于有阻拦他的能力。只是正当他欲要运转遁法,跨越这绵延数十里的风暴之时,偶然往下方一看,却见着一桩麻烦事情。 这数十里海岸线上,有不少渔村渔船,风暴缘故,却卷了海啸扑来,尚且远在十余里外,便有了数十丈高的浪头,这海浪一路积累潮汐之力,真到了海岸边,一扑下来,还不知要害去多少性命。 虽说天道无常,生死有度,但修士自该有悲悯之心,且陆玄所修玄门心法,本也讲究外功积累。 见此场面,自然不好不管,不然于道有瑕,心中一叹,按下了云头。 只是他虽有心救助,然天地之威,并非人力所能完全抵挡。 尤其如此声势的海啸,其中蕴含的沛然潮汐之力便是仙真人物也难说完全消磨了去,何况这一片海岸线过去,渔村渔船实在不少,仓促之下,哪怕只是救人也难救个完全。 但这个时候,陆玄也实在顾不得多想。 念头一转,从玄虚剑匣之中取出了一桩法宝来,此宝不是其他,乃是他得自赤真仙府的‘四海图’,此图乃是赤真子早年炼道宝物之一,与驱山印隐有些相辅相成的意味,只是一如驱山印一般,入手之后,陆玄便极少用过。 他有龟蛇剑、皂纛旗,此二者才是他自身缓慢祭炼而来,与身相合,况且因种种缘故,他自踏修行以来,少于人斗法论剑,除了一些特殊场面,实在也极少动用法器,如此情况之下,这两件法宝自然就不怎么拿出来过。 之所以还留在身边,一个是门下弟子如今修为尚且动用不得四海图与驱山印这样的法器,另外一方面则是二宝确实别有妙用,特殊情况下能够起到一些别样的功效。 就好比现在的场面。 不管是龟蛇剑还是皂纛旗,更多的方面还是在护身斗法之上,面对这浩瀚而来的海潮,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 相比之下,四海图就合适在此时取出了。 只听图名中四海之意,便知道与四海真水之力有关,有收摄浪涛之功。只是他在此宝之上,并未如何尽心祭炼,却也不知能见多少效果。 眼见海啸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陆玄也顾不得多想,忙将四海图抛了出去,尽力而为。于此同时,十二枚丁甲元珠化为神将,也自四方而走,去带走那些已经无法在海啸降临之前逃离的渔民。 …… 且不说陆玄四海图抛出之后发挥何等玄通,只说下方渔民,对大海环境再是了解不过,很清楚如此巨大的海浪到底是拥有怎样的威力,而让人无奈的是,他们更清楚面对这样的h海啸,自身并没有办法逃出生天,只能闭目等死。 海浪的速度可比他们跑到高低的速度要快了不知多少,如果是不经常在海边生活的,无知无畏,或许还会想法子逃生,可对于海边渔民而言,很明白那只会是徒劳。 面对如此情况,自然而然的渔民们都生出了绝望之心。 然而就在这时,万千渔民船客之中,有人看到漫天黑云之内,忽有白光闪烁,显露出一团清白云光来。 未多时,又见几名神将从云光之中飞了下来,一眼看去,神将拢共十二个,一个个威猛高大,落地之后,更是全都化作十数丈大小。 见得此目,渔民们一时间甚至都忘了生死危机,一个个惊愕非常,不知何所言。 而当十二个高大神将开始帮助渔民们逃出海浪扑击范围,迁移到高地去的时候,人们才回过神来,顿时又惊又喜。 凡民愚钝,只当是神仙救世,于是面对神将的帮助,他们第一时间做的竟然不是求救,而是跪倒在地上叩拜。 这等情况,也真是叫人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好在陆玄并未得见,他吩咐了十二名神将尽力解救周遭百姓,而神将并无灵慧,只是按着陆玄的命令行事,因此并没有因为渔民们的突兀举动就受到影响。 而是沉默的将渔民们带起,往高地送去。 丁甲神将自有玄通在身,来去如风,不多时便已经有不少渔民被带到了高地之上,逃出生天的渔民们,没有感叹性命得救,反而对神将拜得愈发勤快了,尤其有些人还从高地上面跑了下来,想要和正在救人的神将们凑得更近,仿佛这样能够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一般,让人十分难以理解。 …… 渔民们的怪诞举动陆玄并不知道,他如今处身巨浪之前,看着力量越积累越强大,浪头也是越来越高,眼见便成了百丈水墙的海浪,有些头疼。 他方才借助四海图之力,收去了一段海浪,可随着潮汐之力的涌动,这浪头可谓是连绵不绝,哪怕四海图收去的不知多少方的海水,依旧不见半点功效。 四海图确实有些玄通,可面对如此潮汐之威,还是有些勉强了,收摄之能实在有限,除非他能够将方圆千百里的海水、风暴都收摄一空,否则这海浪绝难停下。 但天地之力,阴阳变化无方,尤其这等风雷交杂的天灾,哪里是那么容易能被一件法宝轻易收去的。 此图又无镇压之能,凭他本事,并不能将这绵延数十里的巨浪直接压制住。 眼见海浪越积越高,只怕不到几个呼吸的功夫就会登临海岸,连他心中都升起几分无奈来。就他本身想法,既然已经插手,他实在也不愿见得后方万千百姓遭此灾劫。 可实在也无全善之法,哪里能不头疼? 而就在他愁恼之时,倏忽从远方飞来一条红绫,那红绫仅不过丈许来长,隐隐带着几分红光。 红绫映入陆玄眼帘之后,便如同灵蛇一般,穿梭在海浪之中,随着来来回回的牵引,陆玄惊讶的发现,浪头之中的潮汐之力渐渐的散乱了去,互相冲突之下,海浪势头也渐衰败。 如此手段,虽然没看到什么大阵仗,但却显得十分巧妙。 或许不比仙真人物凭借神通手段直接镇压来的有冲击力,精巧之处也足以让人赞叹了。 至少在陆玄看来便是如此,这风暴引起的海啸看上去似乎只是平常,对于厉害些的修士而言也可随意登渡,可只有真正尝试阻止海啸的陆玄才清楚,想要解除这滔天巨浪到底是如何的困难。 一如此前所说,即便有厉害法宝在身,陆玄都没有把握消弭风波。 须知他好歹也是元神散仙人物,法器更是出自前古仙人之手,又合四海之意,如此情况,尚且捉襟见肘,可见其难度。 是以当见得这红绫连消带打,将这一片滔天巨浪当做一个迟钝的巨人一般耍弄的时候,心中之惊讶可想而知。 只是当陆玄对红绫主人生出几分好奇的时候,却不见有什么人出现,一时不由有些诧异。 除非境界还在他之上,否则法器都运用到了眼前,他不可能没有半点察觉才对。 不过这会儿他也没有急着寻人的想法,虽说红绫主人的出手打散了不少风浪,但周遭万千百姓没有完全迁走,也还难说安全。 见有人将浪头阻下,消去声势,陆玄干脆回过头去相助那些百姓逃生去了。 耗费了不少功夫,陆玄总算是将这数十里海岸线的渔村都清了一空。 但见周遭再无半个生灵,这才回过头看向了大海方向。 这一看去,海浪势头已然弱了不小,虽说尚有百丈水墙,然没有因潮汐之力继续积累,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至少影响不到爬到高地上的生灵们了。 轰! 目视之中,伴随着一阵轰隆闷响,整个海岸在巨浪的拍击下成了一片汪洋。 未多时,声势渐平的海面上,一道流光朝海岸方向飞掠而来。 陆玄仔细看去,那流光之中竟是个女修! 三百八十八、岳清秋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 不知为何,得见那女修样貌之时,陆玄脑海之中就浮现出这么一句话来。 他也见过不少俏丽女修,且不说其他人,自家师父师姐样貌便是极好,气质之上更半点不差。 可初见这女修,心中犹自有所触动。 正如姑射神人,一身白纱仙裙,手挽红绫,肌肤若冰雪,清丽脱俗,风姿绰约。真个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玄女下凡。 本以为凭他这般经历,已经难有这种感觉了,谁料因这一桩变故,竟有如此遭遇。 微微摇头,陆玄倒也没有太多想法,只觉能见如此佳人也算是一次幸事。或许积善累功还真有些好运气? “仙子稽首。贫道哀牢山门下,武当散人陆玄。方才之事,多谢仙子相助。” 陆玄也未失了礼数,自迎了上去。 且不说其他,若无这女修出手,他即便能就救下不少百姓,只怕也难得个全善。愿施手解救平民之人,总归是值得去谢的。 “哀牢山?道友是玉仙姑严真人门下?” 女修清冷,听得陆玄此话,神色才见微动。 陆玄笑笑,“正是。” “原是玄门同道,贫道东海玉宵岛岳清秋,道友稽首。” 玉宵岛? 陆玄略做回忆,倒是听说过这个名字,玉宵岛也是玄门修行,岛主玉宵仙子与他师父严白凤一般,都是玄门散客,宇内仙真,听闻也是个上真道果有成的住世地仙。 如此一算,也算有同道之谊,态度上自亲善许多。 事实上只看岳清秋的态度,也是亲和不少。俗成的道理,同为玄门修士,多少有些亲近,此外方才二人解救这岸边百姓,也算有几分联手的交情,何况做的还是善事。 “方才正巧过路,得见海啸袭来,这才出手,倒也非相助道友,只是为自家积累外功罢了,却受不得道友之谢。” 岳清秋道了自家来历,又解释了一句。 也不知是本意如此还是客气话,不过陆玄看她气度,想也不是虚言。 当然这并不重要,反正做的都是善举,有意无意都值得认同。 “道友客气。” 陆玄又笑笑,随即道:“四方灾民受难,若是不处置妥当,便是渡过了这海难,日后也难度日,只怕还需我等尽力施为一番,不知道友之意如何?” 这周遭的百姓虽在他们相助之下逃得性命,但财货都被海浪冲走,如今原本的家更是沉于汪洋,还不知何时能够恢复,如此情况之下,这些百姓若无合理的安置,只怕大部分也难存活下去。 既然都救下了人,在有一些余力的情况下,陆玄自认为也该尽力而为。 别的不说,如今局面,正是需要一个组织之人带头,让这万千百姓不至如同无头苍蝇,没个计划。 而在百姓眼中属于‘救世神仙’的他们,自然也就是最合适去做这件事情的人。 岳清秋明显能听明白陆玄的意思,听罢之后,更无反对意见,而是认同的点头道:“确该如此,只是我虽有几分法力,但常年居住海外,对俗事处理却不熟悉,只怕还要道友多费些心思,若有需要之处,尽管吩咐便是。” 陆玄心中略赞,在他感应之中,岳清秋修为其实并不比他强,甚至还要弱上一些,也不过还丹层次,先前能够打散潮汐之力,更多靠的只怕是手中法宝,此外所修法门当是有些特殊,于敛息之道上颇有所得。 这些算不得什么,相比之下这等良善之心倒是让他觉得佳人更佳了。 事实上即便玄门中人,也不是各个都有善心解救平民百姓的,且不说那些走了弯路的人。玄门之中,尚有一些自以为顺合自然的修士,乃至自认为逍遥,实则不得逍遥三昧的人。 此类修士并不少见,类似岳清秋这样的,也是十分难得。 “我有神将在手,能帮助四方百姓重建家园,只是百姓众多,许多地方颇耗人力,不知道友有何法术神通,在在此方面能有几分效用的?” 岳清秋闻言,略作沉吟,随即道:“早年炼过一手剪纸为马,撒豆成兵的小术,或许能略见功用,只是豆人纸马少了灵慧,许多厚重、精巧之事并不能做。” 陆玄闻言喜道:“如此足矣,只需这些豆人纸马帮着做些后需之事便好,便是要重建家园,也得是让百姓们自家动手,否则全依靠了我等,也是不妥,反教他们失了自强之心。” 岳清秋点头,“道友何时需要,直接说与我听便是。” 陆玄这才不多话,二人随即朝着一应躲避在高地之上的渔民而去。 渔民万千,在多个山头密密麻麻的挤着,一个个面上神情惘然,不知何所以。虽有些叩拜神将的,依旧狂热,但多数还是在‘神仙降世’的激动之后,开始忧虑自家日后如何求存。 陆玄二人驾云而来,顿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众人都是亲见了二人救人手段的,自然以为神仙,便是不大信神的,这会儿也是纷纷叩拜起来。 一眼望去,各处山头约莫得有数万人,这还不算零星一些边缘之地的散民。 如何处理这些人,实在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这些人往日并不是汇聚一处生活,只因一段海岸线只能养活一定数量的百姓,也难在一个地方求存。 而渔民们习惯了出海捕鱼的日子,要他们做别的事情也是困难。 尤其是中土特殊环境,与外海少有什么生意往来,更因经年战事,也没多少人往海外去发展的,沿海虽然有人来‘淘金’,但情况十分混杂,至少朝廷方面极难管辖。 可以说周遭的渔民们往日几乎都是靠海吃海,风险自负。 正常情况下,勉强还能过活,甚至什么时候海里一些珠贝在内陆值钱了,渔民们还能过几天好日子。 但天灾一来,他们的情况不比流民强多少,若是能熬过去,或许还可以凭着捕鱼的手段求活,熬不过去,也就没什么希望了。 现在的情况,这些身无工具,资财尽去的人渔民,与流民便是一般无二,处理流民自来便是一个很麻烦的问题,更何况陆玄并非官府,更为不好处理。 好消息是,凭他在众人之中‘神仙’的身份,至少命令容易传达。 具体来说,陆玄并没有处理过类似的事情,好在到了他这等层次,历经世间诸事之后,大抵只要懂得其中道理,处理事情略作分析,总也能得个方法。 他本就已经有了一些想法,现在主要的问题是让这些在天灾中存活下来的百姓拥有一个求活的门路,余下的倒是旁枝末节。 很快陆玄便在岳清秋的帮助下开始了自己的安排,有‘神仙’身份背书,这周遭万千百姓都愿意听他吩咐,当下他便找出了几个还算聪明的人出来做组织工作。 有他安排,百姓们都很听话,虽然失了家业有些颓丧,但想到神仙解救,也是前世积福,倒是少有怨言。很快还是有了一定的秩序。 在这之后,岳清秋的豆人纸马法术就起作用了,入山砍树,搬运木石,许多需要耗费无数粮草才能让人们自己寻来的原材料,都被这些豆人纸马找来。 陆玄再凭着法术符箓,制作些工具,剩下的自然便可以交给人们自己去做了。 有了工具,入山狩猎摘果,短时间内,凭着山中资源,人们能够暂时生存,等到造出了出海的船只,便又可以出海捕鱼。 当然这只是一时之计,不能持久。 之所以周遭环境并不能养活所有人,一个是缺乏有效的工具,二个是和内陆的联系太过麻烦了些,并不能进行方便的来往交易。 陆玄遂又帮助人们开山修路,打通与内陆的连接,渐渐的,在陆玄与岳清秋的帮助下,百姓们的生活也走上了正轨。 花费了约莫几个月的功夫,总算是有了一些成效。 人们选了一处不易受海上风浪影响的地方建造城镇,渐渐建造自己的家园,日子渐恢复了往年模样,甚至更好了一些很。 而随着百姓的生存不必再依靠他的相助,陆玄和岳清秋也愀然离去。 直到他们久未露面,日子安稳下来的人们才发现神仙已走。遗憾的同时,又替二人建立神祠供奉,以至此地后来有真人神女传说流传,却又是后话了。 …… “我师常言,修行非只炼己身,或观量一地风貌事情所能大成,先前我虽有所悟,到底一窗之隔,如今经历此事,才算是真有所得。” 离开了聚居地,岳清秋忽然感叹。 经历过几个月的相处,二人也渐熟悉的起来,岳清秋虽然性子冷清,但外冷内热,颇有些善心。而陆玄历经许多俗尘之事,自有处世之道,对许多事情也有自己的看法,更有济世救民之心,是以二人虽少言谈,却颇为相投。 因此陆玄大抵也了解了一些岳清秋的情况,她虽出身玉宵岛,倒非是海外之人,而是东海临岸的渔家女娃,也因此缘故,才常解救受难的渔民。 虽也处理过不少事情,到底所见还是少了,加上玉宵仙子护短,岳清秋几乎很少遇到什么大困难,修行以来顺风顺水,加上天资缘故,炼至还丹也多是时间积累而得,并未遇到过什么坎坷。 如此情况,难免就少了一些见识。 如今与陆玄数月相处,处理这万千百姓生存之事,由此感慨也不奇怪。 “你若得暇,该常去中原走走,前些年乱世烽烟,龙蛇四起,百姓流离失所,若是那时你能四方云游,或许能别有领悟。” 陆玄这话却不是虚言,世人修仙,多半都要走这么一遭,凡是到了一定境界的,少不了游戏人间。 而乱世之时,人间百态最是彰显,往往修行之人化身其中,收获是寻常时候所不能比较的。 岳清秋听得陆玄这话,认真的点了点头,“此番下山,正是我师看出我功行有碍,只怕元神难成,是以才叫我出岛闲游,经此一遭,我定是要去中原四处转转的。” 陆玄闻言,心中一动,问道:“却也不必着急,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却不知清秋你是否见过峨眉的同道?” 岳清秋摇了摇头,“倒是听过峨眉仙真大名,只是不曾亲见,我与我师世居东海,极少走入中土,与峨眉也没什么交情,倒是我师曾见过峨眉大衍真人,不过距今也有不知多少年头了,她老人家好安逸,不喜与世人相争,上一次提及峨眉都是百多年前了。” 陆玄听得此话,笑笑,“你也知道,此番我本是要出海去拜会峨眉几位师兄的,他们都是累世修来的宇内仙真,所知所见都要远超于我,你若无事,不妨随我同去拜访。” 陆玄也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心思,但觉与岳清秋相处颇为惬意,你说的什么她总能理解,修行之上更是互相助益,平时虽然少话,却依旧很是默契,仿佛前世便是好友一般。 “也好。” 岳清秋闻言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倒是不见神色变化。 二人既定下了行程,也不耽误,自出了南海,往烈火岛方向而去。 耗费了些许时日,终是到了烈火岛外。 峨眉众仙行事磊落,烈火岛出世之后,并未施法掩藏,明晃晃便立身南海之上,也不避讳外人来看。是以陆玄寻来并未耗费什么心思。 不等陆玄上岛去,便有童子走了出来,手持法符对着陆玄拜道:“拜见真人,这法符乃是掌教真人名我送来,真人说如今正是炼宝关键时候,却不好招待真人,真人可取此符,待得武当开府,真人只需持此符施咒,鼎自天来。” 陆玄闻言一愣,随即摇头失笑,这位齐师兄还是好神通,不等他来,便已知他来意。 既然齐湛渊都如此说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遂手下法符,对着童子道:“有劳仙童。” 童子自不敢受,随后告辞回转。 陆玄见此,大略看了手中法符一眼,只见其上有一道咒语,且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于是收将起来,转过头对着岳清秋歉然道:“此番来得却不是时候。” 三百八十九、魔怪 大抵是见得陆玄无奈神色,女修没有因为不能拜会峨眉几位仙人而有什么不快,反倒是眸中略见笑意。 只见这神色,陆玄大抵也明白人家并无介怀,摇了摇头,“如今峨眉几位师兄不能相见,清秋你是要回中土去,还是随我到寒石峡走一遭?” 女修笑笑,“既然都来了此地,过去看看也是无妨。” 听得这话,陆玄也不知什么感觉,一时无言。 …… 二人离了赤真仙府,打寒石峡方向而去,行也不知多久,终是到了寒石峡之外。 与上一回来时倒是看不出什么分别,且陆玄来过一次,也算熟悉寒石峡内情况,便自领了岳清秋往峡中而去。 不多时,便到了峡中阵势之前,只是唤了己身,却不见神英夫妇二人来迎,心中古怪,不由暗道:“莫非真这么不巧,赤真仙府进不得,这寒石峡也无人在么?” 若真是如此,陆玄也觉有几分尴尬了,这岂不是叫岳清秋陪她白白走了一遭。 “可是外出办事去了么?” 岳清秋倒不觉得什么,只是好奇推断。 她听陆玄说起过神英夫妇以及弟子李灵云之事,所以知道陆玄此番来意,想到李灵云十余年不曾去武当山拜会师父,不免有此猜测。 许是真有什么要紧事情,这些年一直不曾办妥。 陆玄也觉得是有这个可能的,可见不到人也难知其原因。赤真仙府方面,五仙炼宝,当与神英夫妇不曾有什么联系,陆玄南海也无多少熟人,一时也无处去问。 不过念头一转,他想起了落缤岛来。 大荒仙子与神英夫妇也算有些关系,且境界不俗,这南海诸事当瞒不过她的耳目,兴许能知道些什么。 于是道:“有个去处,或许能得些消息,还要麻烦清秋你和我多走一趟了。” 说着,陆玄把大荒仙子的情况说了出来。 听得大荒仙子这个名字,岳清秋一下子似乎来了兴趣,只听她道:“相比峨眉仙人,我倒是更想拜会拜会这位顾真人,世间虽也有不少女仙,终究不比男修,能修成我师与顾真人这等境界的还在少数,说不得能请教一些修行问题。” 陆玄听她这话,心中一动,倒也觉得颇有几分道理,相较峨眉五仙,大荒仙子身为女仙,对岳清秋来说确实更值得认识。 于是也不犹豫,又领着岳清秋离了寒石峡,直往玄霜秘海之域而去。 …… “哪里来得修士,不知这方海域乃是有主之地么?速速离去!” 秘海之外,诸岛之中,有十八魔煞攒居,这些人本是大荒仙子用来看守门户的人物,只因仙子少有外出,也无多少友人往来,而知情者轻易也不会来此地搅扰,犯了仙子清净,以至于一来二去,却叫这诸岛十八魔煞有些自大。 凡路过此地的修士,少不了要被敲打一番,尤其是有意去往风煞屏障捉取玄霜风煞的,更是要交上一些好处做买路财,才许人经过。 此事行之久矣,多半修士若是遇上了十八魔煞拦路,多半都认了这个亏,只因十八魔煞确有几分势力,几个兄弟互相支撑,常人轻易也不敢招惹。 随着时日流转,也愈发助长了十八魔煞的霸道之气。 当然,他们也并不都是蠢物,但凡瞧不出个气机的,多半都不会贸然阻截,以至于一直不曾犯在哪位高修手上。 按理来说,凭陆玄与岳清秋气度,以及境界驱至返璞归真之一的自然气机,便是十八魔煞中人见了,只怕也不会露面才对,可今日却也不知什么情况,二人刚在诸岛之中穿过,便有一黑汉出来拦路。 这黑汉生得高大,约莫餐霞境界,气息虽然驳杂,也算颇有几分法力,只观气机,是个妖魔成精,自带了几分腥气。 身周黑云卷涌,手持一杆宝叉,浑似个巡海夜叉。 陆玄曾见过十八魔煞之中的蛇十八,其人因对付老黄,还被神英夫妇捉拿过。 按理来说这十八个魔怪虽然行事胡乱,多少也还有几分脑子,只看那蛇十八,便知道是个知好歹的,怎见这黑汉突然冒出,倒是教陆玄有些惊讶。 不过下一刻,陆玄见那黑汉只将一双铜铃大的眼珠上下打量岳清秋,便知是怎么回事了。 到底还是美色惑人,让这黑汉迷了心智。 回过头,正见岳清秋也朝他看来,能见没有什么神色变化,不过以陆玄对她的了解,只看淡漠眼眸,便知心里有些不快了。 这黑汉若是还说出什么腌臜话来,只怕没有什么好结果。 事实也正如陆玄所料,黑汉在十八魔煞之中行四,因所修法门,惯爱与水中女妖精怪玩耍,因十八魔煞在周遭海域名头,颇养了几个侍妾女仆,只是它在南海这么些年头,除了有幸见过大荒仙子容貌,还从未见过似岳清秋这般样貌的美人,虽也有几分顾忌,到底色迷心智,认不出冒了出来。 他想得倒是简单,若是能招惹的,便将女修捉了回去暖床,若是不能招惹,大不了召来岛上兄弟支撑,再是不行,总还有大荒仙子的名头能够做个依靠。 其实这些想法仔细想想便知道有些想当然,可世间百种,阻道者莫过情欲二字最为凶险,这黑汉今日也是犯了劫数。 陆玄当下便要动手,他不愿与这黑汉在此纠缠,平白浪费时间,只想着教训一番再说。 只是却被岳清秋拦下,陆玄转过头去,不知女修是有什么想法。 正这时,便听岳清秋道:“若是我二人要强渡,你又待如何?” 听得这话,陆玄便知岳清秋似乎有意做些什么,当下也不插嘴了。 黑汉听得这话,反倒生了底气,凭他眼力,尚且看不破陆玄二人修为,但世间法门种种,本就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看破修为的,因此不好断定强弱。 但听了岳清秋这话,黑汉便觉得可以下手了。 只因岳清秋开口询问,在黑汉看来却是有所顾虑,但又不肯落了颜面,这才有此言语,此类人物,他也不是没有见过,心中自有计较。 当下哈哈笑道:“你若是觉得自家有本事,尽可强渡,只是我这诸岛兄弟可不会与你客气。” “如此说来,你这诸岛兄弟如今都在此地了?” 黑汉闻言一怔,不知岳清秋这话何意,不过他虽觉得有几分古怪,但也不曾多想,而是点了点头,“你这小娘,若是愿随我顽耍一二,我便放你二人过去,还有桩桩件件好处与你。” 岳清秋却笑笑,“不如这样,你现在就将你那些兄弟都请来,让我见识见识,说不得我怕了你们的本事,还真会考虑一二呢。” 大抵是听明白岳清秋是在耍弄自己,黑汉有些恼了,便想着直接动手,但想到岳清秋如此有恃无恐,或许还真有本事,心中暗道:“这两人我都看不出来路,方才是色迷了心智,失了分寸,却不可真个大意了,只是如今得罪也已经得罪,话也收不回来,既然如此,倒不如应了这小娘的话,将兄弟们请来,大不了捉了这小娘,大家一同顽耍。” 如是想着,黑汉一抬手中宝叉,大声道:“好说,你二人在此等着,我便去寻几个我那几个兄弟过来。” 话毕,便持叉而走。 留得陆玄二人在此等候。 见那黑汉走了,陆玄才疑惑问道:“清秋,你这是要将这些魔怪都剪除了?这些人虽然歪门邪道,到底还是替顾前辈看门的,如此做法,是否有些不好。” 那黑汉有意得罪,斩了便是,但看岳清秋的意思,是有意将此地魔怪都除了去,这让他有些不解。 岳清秋闻言,却摇了摇头,无奈道:“道兄,你非女仙,哪里知道女人家的心思,今日我要是做了这事儿,保准顾真人不会埋怨,反而会高兴。” 这又是什么说法? 陆玄有些不解,但见岳清秋有此信心,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正如岳清秋所言,他非女子,理解不了也是正常。 况且即便不对,也没什么不妥,只从当年蛇十八以及鲸海道人口中了解到的一些信息,就知道这岛中十八魔怪不是什么好物,便是除去了也是一桩善举,至于是否会得罪了大荒仙子,想来还不至于如此。 只是二人等了半晌,却不见那黑汉回转,顿时面面相觑。 陆玄琢磨了一会儿,忽然一笑,“想必是那魔怪却寻了兄弟,反遭了劝,这十八魔怪之中不乏精明人物,这是估量不出你我来历,躲避起来了。” 岳清秋闻言,绣眉一皱,道:“倒有些小聪明,只是既然做了决定,不能就这般算了。” 言毕,便自从袖中取出了法宝红绫来。 数月相处,陆玄也知道岳清秋这红绫来历,红绫名作赤混绫,本是玉宵仙子捉了海中赤蛟,取龙筋龙皮祭炼百载而成,分属上乘玄门法物,可柔可刚,玄通无常。 玉宵仙子赐下此宝之后,岳清秋便常炼此宝,不亚于陆玄祭炼龟蛇剑的功夫。 尤其玄门宝物,自来不同寻常。 此外岳清秋修行年头还在陆玄之上,此宝自然也是祭炼了百十年的光景,凭她还丹修为,威力可想而知。 见岳清秋请出这宝,陆玄便知她是不会罢休了。 寻思十八魔怪之中,也有两个本事还算不错的,尤其有那神梭法器,想也有些应对手段,若只赤混绫出,还真不一定能将人逼了来。 于是手掌一翻,龟蛇剑浮于掌中。 就见岳清秋转头看来,似乎问他这是做什么,陆玄只得道:“十余年前,我与那魔怪之中的一人接触过,其等手中有一枚神梭,颇有玄通,只你赤混绫出,兴许还会被他们逃去一两个,却也不美,我以此剑掠阵,免得生了意外。” 听得这话,岳清秋绣眉微微一挑,道:“好罢。” 话毕,口中念念有词,赤混绫已自掌中飞出。 陆玄见此,也不犹豫,连同抛出了龟蛇剑。 但见两件法物飞出,瞬化流光,自追寻那黑汉去处而去。 …… 且不说陆玄二人驱出法宝之后在原地静待,且说那黑汉,自放了狠话去寻兄弟之后,便先找了十八魔怪之中的老大,这老大修为不俗,因得机缘还证了个半步还丹的功果。 昔年赤真仙府出世,虽因神英夫妇捉去蛇十八缘故,少了机会,但众兄弟也捉了几年当用的法物,上不得台面,可在南海一众散客当中也算十分难得了。 黑汉见了自家老大,原只说遇上了两个上门来找麻烦的散修,因不是对手,请众兄弟相助。 其中瞒了些消息,还是心中不忿,加上惦记美色,想要将人捉了。 那魔怪老大能做众人之长,除了法力最高,自然也最是精明,只看黑汉态度,便觉不对,细问了一番,黑汉瞒之不住,才说了实话。 “哥哥,那女修模样美得紧,除却秘海仙子之外,兄弟我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美人,哥哥,你帮帮我,就全了我的心意吧。” 魔怪老大最是了解自家兄弟不过,一听这话,便知黑汉迷了心智,敲打道:“连你都瞧不出气机的人物,要么所修特殊,要么来历不俗,南海之地,散修众多,这类人物你见过多少?尤其是来此地的人,你又见了几个?你这般胡来,若是招惹了仙子的朋友,又当如何?” 黑汉哪里想不到这个,只是心中实在痒痒。 其实这也不怪他,这诸岛十八魔怪,所修多有偏颇,别的不说,只说这黑汉,就是因为修行法门缘故,才这般贪恋美色,若非如此,还不至于太过胡来。 兄弟二人正说着话,魔怪老大忽然眉心突突直跳,惊道:“不好!” 话刚落音,黑汉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但见天外有两道流光飞下,其中一道红光,只将那黑汉绞做了一团。 而另一道青白剑光,则朝着魔怪老大斩去。 魔怪老大大惊不已,自家兄弟本事如何他还是知道的,虽说所修略有粗陋,但餐霞修为也不是假,除非境界还在其上的高修,否则没人能如此轻易的受了他去。 不过这会儿也顾不得惊了,眼见的飞剑临身,一时汗毛直竖! 三百九十、痴愚 剑光急来,魔怪老大下意识便要御法器抵挡。 然几件祭炼多年的法器抛出,竟然瞬间被剑光斩灭了去! 随即不等他再反应,寒芒一圈,头颅已自落地。 噗! 鲜血喷涌而出,强横体质带来的莫大冲压,将整个洞府染成一片红雾。 与之相比,那黑汉反倒是幸运,虽被赤混绫裹住,如今犹自挣扎,性命未去。 而龟蛇剑自斩了魔怪老大之后,便在府中萦绕盘旋,似乎等待着什么,并未离去。 不多时,岛外卷来几股黑风,落在洞府之外。 只眼看去,正是十八魔煞之中的余下几人。 他等得见天上宝光垂落,还以为是天降机缘,是以纷纷来寻,只是等他们进入自家老大洞府之际,入眼所见,心中却是惊骇不已。 且不说魔怪老大那无头尸身,只说赤混绫卷裹之中的黑汉,正是在他们进入洞府之际,轰然被赤混绫卷杀,爆成了一团血雾。 身死二人俱是十八魔怪之中本事较强的,尤其那魔怪老大,更是手段境界最高,才得以压服一众兄弟,如今无声无息便这般被斩杀了去,怎叫他们心中不骇然? 然而不等他们多想,卷杀了二人的赤混绫与龟蛇剑,却仿佛闻得了猎物气息,嗡嗡轻颤,锋芒便对准了到场的几人。 但见此幕,众人哪里有半分犹豫,虽不知飞剑红绫来历,但自家两个哥哥都这么轻易被打杀了,且还不见真人出手,根本生不出半点抵抗心思,也不管他人,急忙便卷了妖风,往岛外飞去。 只是他们再快,又哪里抵得过龟蛇剑与赤混绫的速度? 但见两件法宝来往之间,已是取了几条性命。 众魔哪里见过这等手段,或许知道高人厉害,也全没想过只这一剑一绫便打得他们无处可逃。 下一刻也不敢跑了,剩余几魔慌忙拜倒在地,连连求饶。 然而两件法宝却不见停下动作,他们若是一味逃跑还好,说不得能有个生机,但如今停下不做反抗,反而省了两件法物的功夫。 几番搅弄之下,几个魔怪尽数被斩了去。 但见无人钻出来了,二法物才自收去玄通,宝光一遁,往来时方向而去。 不多时,便回到了陆玄二人手中。 只看手中龟蛇剑气机,陆玄略作估量,道:“我这剑斩了十人。” 听得这话,岳清秋绣眉微皱,“还有一人不曾斩得。” 言罢,便要再驱赤混绫,去将那剩下的魔怪也斩了。 不过陆玄这边掐指一算,却拦下了她,见岳清秋不解,摇了摇头,“且留这怪一命,今日是他的运数,待你我去落缤岛见了仙子之后,回来时再做计较。” 虽然不太明白陆玄之意,但既有这话,岳清秋想了想,还是点点头,收去了赤混绫。 二人遂也不在此地多待,自往那玄霜风煞屏障闯去。 …… 且不说陆玄与岳清秋如何进去落缤岛,且说众魔怪身首异处,初时也只岛上小怪发现,因受了惊吓,半点也不敢多待,纷纷四散逃去,而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有一股妖浪慢腾腾的朝岛上来。 若是陆玄在此,当能认出那浪头上站着的,便是他曾见过的魔怪之中行十八,唤名蛇十八的蛇妖。 且说这蛇十八,也是倒霉得紧,自打赤真仙府一事之后,因他没有把事情办妥,本身就在十八魔怪之中地位最低,如今更是受了冷遇,众兄弟得了好处也不与他,平日只教他去做些琐碎事,怀他修行。 虽然心有怨言,但也不敢表现,只因明白几个哥哥都不是什么好人,能留得一条性命已是难得,遂一直勤恳做事。 这一回两道宝光落下,他也是见得了的,只是多年修行耽误,法力却是不济,加上正在海中替一位哥哥处理事物,是以过了好一会儿,才得来此地。 也许正应了福祸相依的古话,倒被他逃得一条性命。 当然,他自家还未曾想明白。 驾驭浪头,落得岛上,抬眼便见几个哥哥们的尸首散落一地,顿时愣住。 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到没什么悲痛,就是有些胆战心惊,尤其见得其中一个魔怪没了头颅的躯干,更是忍不住摸了摸自家脖颈。 “特娘的!这是生了什么事?就这么一会儿,人竟都死了?” 他也是傻愣,换做是旁人见此,定然觉得危险,至多有些小心思,从尸首上摸些法物,便会逃走。 可他倒好,愣愣半晌,竟然还带着几分惧意,朝着魔怪老大的洞府摸去。 仿佛要把事情弄个明白,也不怕洞府之中是否还有能取他性命之人存在。 真也说不上是运道还是痴愚。 …… “此地倒是隐秘,茫茫大海,四通八达,有这么一处屏障拦阻,也算清净了。” 闯过了风煞屏障,二人入得秘海之中,岳清秋感慨道。 玉宵岛也是海上仙岛,但比不得落缤岛隐秘,平日总有一些不知消息的散修或者小妖乱闯,搅扰岛上清净,不少都是她出手打发,为此她颇有几分体会。 虽说玉宵岛也有阵势,但总有那么一些运道不错的,闯入其中,毕竟东海南海之地,精怪散修最多,本事也是千奇百怪,单凭一门阵法,实难全都拦阻了去。 而风煞屏障不同,绵延万里,只将整个秘海都遮蔽了去,没有真正本事,实难闯入此地。 且不说此地还有土著,即便有什么人进来了,多半扰不得落缤岛修士。 “顾仙子是个好清净的,本也是特意把此地做的道场。” 陆玄答了一句,随即抬头一指前方道:“前头便是落缤岛了。” 二人路上也遇得了几个土著,但听闻他是红叶仙子的朋友,都没有拦阻。 不多时,二人便到了落缤岛外。 正要上岛去,就见红叶仙子来迎。 大荒仙子精擅阵法,大衍之道自然精通,想是算到了他们的来访,这才遣弟子来迎。 不过见红叶仙子出现,陆玄倒是想起了十八魔怪来,若是大荒仙子有什么不满,当不会如此态度,或许还真应了岳清秋的说法,大荒仙子本就不喜那十八魔怪。 只是未见真人,尚且不好说定。 三百九十一、去处 陆玄大抵还不太清晰的,许是他看待事物的角度更注重合理性,以至于知道那十八魔煞是替大荒仙子看守门户的人之后,便不觉得仙子会乐得旁人将其等除去。 而且从另外一个层面来说,这般在仙子家门口打杀魔怪的行为,多少也有些不顾她面子的性质。 但岳清秋信誓旦旦,陆玄也愿意信她。 “陆师弟,十余年都不见你来落缤岛拜访,可是忘了师姐我了?” 红叶仙子见了陆玄,便是一句埋怨话。 “小弟岂敢!” 陆玄忙道:“这不是顾前辈嘱咐,也不敢搅扰了姐姐修行么。红叶姐姐,这十数年的功夫,可是还丹有成了?” 虽只见过一面,但陆玄对红叶仙子印象颇好,当年若非大荒仙子嘱咐,使得红叶还丹未成不可离岛,只怕后续几件事情,都少不了这位师姐的参与。 红叶仙子闻言,无奈道:“还丹哪里是那么好成就的?也只你这般天资运数的,才短短年间便炼成那般功果,我也就是个寻常人,十余年功夫,火候都还谈不上呢。” “唉!这位妹妹怎么称呼?可是师弟的道侣吗?” 红叶仙子注意到一旁的岳清秋,有些惊讶。 实在也是岳清秋容貌出挑,气质也好,一身气机更是不差,似乎还在她之上。红叶仙子常年居住在落缤岛上,除了自家师父,也不曾见过几个出色的女修,难免要多看几眼。 陆玄忙介绍道:“师姐莫这般说,这是岳清秋岳道友,乃是我的一位朋友,随我同来南海,听得顾前辈大名,便有意拜会一二。” 岳清秋似乎也因为红叶仙子的这一句话愣了愣,直到陆玄发话,才抿了抿嘴,对着红叶仙子一礼,“清秋见过红叶姐姐。” 红叶仙子见此态度,饱含深意的看了陆玄一眼,随后微微一笑,忙凑过来拉住了岳清秋的手,“清秋妹妹好,陆师弟是个不会说话的,与他相处啊说来说去都是正事,也没个讨人开心的言语,倒是难为了你陪他在南海转悠。” 岳清秋摇了摇头,却没说出什么话来,而且本来气质清冷的她,在红叶仙子面前还真就和个闺中的小女子似的,教陆玄看了忍不住摸了摸脑袋。 他倒是明白红叶仙子的意思,只是他和岳清秋之间也只是关系不差的朋友啊,这风向有些不对。 正要说些什么,好叫红叶仙子莫要误会,便见红叶仙子转头对他道:“对了陆师弟,师父她老人家正在岛上等你们呢,说是有事情要和你们说道,却不好耽搁了。” 陆玄听此,也只能闭了嘴。 遂在红叶仙子的领路下上了落缤岛,不多时来到了仙府之中。 …… 仙府也无变化,再见大荒仙子,还倒是又回到了当年,与十余年前上门拜访半点都无不同。 陆玄不敢失了礼数,拉着岳清秋上前便拜见。 “弟子贸然来访,搅扰前辈清净,还望恕罪。” 大荒仙子闻言却没就此说些什么,只扫了他二人一眼,冷声道:“你二人好大的胆子,我秘海之外自有看门守户者,却叫你们胡杀了去,将我的颜面放在了何处?” 听得这话,陆玄一怔,一时倒不知说些什么是好,人确实是他们杀的。只是他见红叶仙子方才态度,明显不是什么坏消息,这会儿大荒仙子的语气却让他有些莫名了。 不过终究还是要作答,陆玄当下便准备硬着头皮上前答话。 正这时,岳清秋忽然道:“东海玉岛门下岳清秋,拜见顾前辈。” “前辈想是误会了,倒不是我们硬要坏去前辈布置,只是那几个魔怪行事淫邪乖张,见我二人经过,便出面拦阻,实在可恶,我二人与他好生言语,也自不听,无奈只能动手。可他兄弟十几人同气连枝,一个吃了亏便去寻人相助,我等这也才将他们全都除去,前辈慧眼,还请明察其中因果。” 这话一出,大荒仙子深深看了岳清秋一眼,转道:“真是如此,我倒不好责怪你们了。” “也罢,他等自作孽,我也不与你们计较,只是我这秘海看门护院之人被你们除去,你等也需要还我一个道理,寻个灵兽、护法来补上位置,否则这道理却说不通。” 陆玄有些讶然,大荒仙子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只从她与神英夫妇的事情中就能看出几分,而且尤其好面子。 须知便是此前陆玄托了自家师父的名头来求助,也很是经历了一番波折才弄到了七星阵图。不想今日之事经由玉庵清秋这么一番话,竟然真的轻拿轻放了,哪能教他不惊讶? 但这也不算是坏事,想到此前岳清秋所言,或许其中还真有什么计较,于是也不多话,忙道:“此事也是应有之义,前辈放心便是,弟子这段时间便会替前辈寻来合适的看门守院之人。” 听得这话,大荒仙子点了点头,不再就此多说,转而道:“你二人此来想必不只是为了那几只魔怪,还有什么事情,不妨直接道来吧。” 陆玄这才想起了自家来意,拜道:“是这样的,十余年前因赤真仙府之事,弟子将神英夫妇二人的孩儿李灵云收归门下,只是十数年过去,却不见我那徒儿来中土听讲,此番才特意来南海探访。只是去了寒石峡,却不见一家人在洞府之中,弟子在南海也无几个熟人,消息不通,这才想到落缤岛来请教前辈。” “还望前辈能与个指点。” “此事我确实知道一些。” 大荒仙子眉头一挑,只是随即又道:“不过你这会儿去找他们也无甚好处,说不得还坏了你那弟子的缘法,你且将魔怪的事情处理妥当了,我在指点你个去处,大抵时机正差不多。” 卖的这个关子,似乎别有内蕴。 陆玄听此,心中一动,凭仙子的性情,断不会是骗他,且看寒石峡情况,说不得还真是撞了什么机缘,才十数年不得消息。 如此想着,陆玄没再强问。 三百九十二、打杀 大荒仙子一提及看门守户之人,陆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鲸海道人。 其人法力不俗,又是海中龙鲸,虽也有抢掠之举,到底妖类本性,可以调教,至少比起十八魔怪而言,要合适的多。 而事实上陆玄也没有犹豫太多,打落缤岛出来,便自去寻鲸海道人去了。 岳清秋并没有随行,她会留在落缤岛向大荒仙子请教修行,而且鲸海道人之事陆玄也不需要什么帮助,事情办妥之后更会回到落缤岛,也没必要跟随。 …… 且不说岳清秋留在落缤岛又有什么故事,只说陆玄离了仙岛,便自出了秘海。 掐指一算,先是去了一众魔怪的老巢。 就见狼藉一片,再不见半个小妖小怪。 不过见得一应魔怪尸首都不见了,他便知道自家推算不错,那蛇十八如今当还在岛上。 念头一动,也不四下搜寻,只运了法力,朗声喝道:“蛇十八何在!速速来见!” 蛇十八这会儿正辛苦的埋葬自家几个兄弟呢,他虽然痴愚,倒颇讲究几分情谊。 哪怕是往日没少受哥哥们欺负,尤其赤真仙府一事过后,更是连个下仆都不如,可见兄弟们尸首无人去收,实在还是瞧不过去,一番收拾之后,便在岛上寻了个地方安葬。 陆玄一声朗喝被他听入耳中,第一时间便愣了愣,随即有些莫名其妙。 十八魔怪虽然在这左近颇有些名头,但他这行十八的小魔哪里有什么名气,往日也就在一些小妖小魔面前自撑些场面罢了,骤然听得有人呼喝,一时自难反应。 不过他虽痴愚,到底还是有几分小见识,相隔如此距离,声音却能教他听得一清二楚的人绝对不是寻常人物。 可他哪里认得这样的人物。 念头一转,想起了落缤岛来。 猜测是岛中真人唤他。 想到这里,他心中倒是升起不少想法来,自家几个兄弟全都被人打杀了去,正想求个结果呢,另外没了十八魔煞的背景,他预料到日后自己在南海只怕不是很好过,还是得依靠落缤岛的关系,才能好好生活。 于是不多犹豫,放下手里兄弟的尸首,便在驾驭了妖风,朝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去。 也就是他了,但凡换了个人,总也该想想来人是否是仇敌,就这么莽莽撞撞的凑过去,真也是不知好歹。 “可是落缤岛的真人么?” 蛇十八急急赶来,未曾看清人的模样,便自喊了一声。 十八魔煞虽然看守在风煞屏障之外,却不曾进入过秘海当中,只以为秘海之中出来的所有人都是落缤岛修士,是以才有此问。 陆玄见他懵里懵懂的跑了过来,心中失笑,随即正色道:“蛇十八,你可还记得我么?” 听得这话,蛇十八这才定定看来,看清陆玄模样,略作回忆,随即大惊道:“陆真人,怎的是您?” 陆玄如今用的是本来面貌,虽年纪张了几分,变化也不是很大,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 兴许是赤真仙府之事印象太过深刻,蛇十八只看了一眼便将他认了出来。 “蛇十八,你可至你那几个兄弟究竟是如何被人打杀的么?” 陆玄话锋一转,说起了魔怪之事。 听得这个,蛇十八一怔,愣愣道:“陆真人怎的知道此事?” 抬头便见陆玄淡淡看着自己,顿时身子一颤,马上醒悟过来,急忙跪地拜道:“真人饶命,真人饶命,小怪不曾做过什么恶事啊!” “你那几个兄弟确实是死与我的剑下,只怪他们行事不知收敛,作孽太多,该有此报,你也别想着求助落缤岛的真人,此事我已经与他们说过,也只道你那几个兄弟咎由自取。” 陆玄道:“之所以留你一条性命,是看你身上还少恶孽,有几分改正之机,现如今只看你是个什么想法了。” 蛇十八闻言,跪在地上愣愣一会儿,有些听不太明白,不过很快还是叩头道:“还请真人指点!求真人指点!” 陆玄见此,这才微微点头,与他一番吩咐:“我这里有个计较……” …… 陆玄与蛇十八说的也不是什么特殊的事情,来来去去不过是经营这玄霜诸岛的事情罢了。 即便是寻来了鲸海道人,凭其脾性,也难将这地方真正守好了,还是需要一个老实办事的,只有将这玄霜诸岛经营妥帖,想来才能让大荒仙子满意。 虽说看上去是大荒仙子有些霸道了,但道理还在那里,他却不好不去做。 于此事之上,陆玄也没什么吃不吃亏的念头,只想着把事情做好,寻得自家徒弟踪迹。 此外大荒仙子能留岳清秋在岛上指点,也不乏此中原因。 只能说这位前辈仙真不是那么好亲近,脾气也古怪了些。不过世间修行,但凡能证得个功果的,无外乎都有自己的脾性,陆玄也见过不少,算是见怪不怪了。 自然道理变化无常,并无什么天生的规矩定下大家该用什么态度对待某一件事情,既有所求,便按着别人的规矩来,人世种种,不外如是。 即便是大衍真人那等存在,少不了也要讲究这个道理,何况是他。 当然,大荒仙子的要求还是比较合理的,说到底还是他们未曾通知主人便除去了那几个魔怪,而且有一定的主动性。 换做是别的不讲半分道理的要求,陆玄自然能够辨明,也不会无端遵循。 话说回来,除非让自己念头不通达,否则他轻易也不会胡来。 总之一句话。 顺心意,不逾矩。 大抵就是这么个道理。 且不说这其中种种,却说陆玄收服了蛇十八后,便叫其收拾玄霜诸岛,去寻些小妖小怪打理岛上环境,随后自离了此地,往鲸海道人所居洞府而去。 虽然时间久远,陆玄对鲸海道人所在还是印象颇深的,只是不知其人是否还在原本的地方。昔年他听过鲸海道人的一些牢骚,道是在南海之地还有仇敌,心中尚有不忿,欲要找回场子,也不知这十余年有没有去做。 不过想到其人脾性,大概率只怕还是龟缩近海,欺负欺负寻常散修而已。 …… 鲸海道人近来不是很自在。 他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自打十余年前被陆玄捉过之后,似乎运道便愈发的差了。 当年被捉之后,被陆玄放了回来,他便龟缩自家洞府缩了三年,直到再不见什么风波,这才又捡起来老行当,欺负起了过路的散修小妖。 只是打那以后,就十分不顺,总遇不上什么收获不说,自家修行也不见半分进步,仿佛遭人下了咒。 有时候鲸海道人也琢磨,陆玄放了自己的时候,是不是还下了什么手段,以此来惩戒他,不然就这么轻易的将他放了,实在也有些不对味。 可想归想,凭他本事,也发现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来,只能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甚至因此还把以前的那点仇怨都放在了一边,这些年来,他都不记得自己只琢磨过几次报仇的事情了。 “唉!还是没有靠山,若是能遇得一位仙真,收我做个弟子,那该多好,即便不是这般,哪位妖仙做个手下将军也是可以的啊。” 鲸海道人坐在海礁之上,望着起伏不定的南海,有些郁闷的叹了一声。 “仙真倒是有,只看你是否真有那个心思了。” 正这时,一道清朗声音在鲸海道人耳畔响起,让他为之一愣。 反应过来,急忙转头看去,就见一名十来岁童子模样的道者看着自己。 这模样虽然有所变化,但他印象再是深刻不过,顿时心中大惊! 身形一跃,便朝海中跳去,化为龙鲸躯体,就要远远逃离。 虽说上一次陆玄并不曾如何虐待他,但受人所制,性命都不在自身掌控之中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加上这十余年的担心,以为陆玄在自家身上下了咒术,这会儿更是有些抗拒了。 只是他也知道自己不是陆玄的对手,毕竟十余年前便被轻易捉了,而这些年自身修为也没有什么进步,自然没有那个底气。 打不过人家,又不想受人所制,鲸海道人第一反应自然便是逃跑了。 说实话,鲸海道人的这个反应倒是有些出乎陆玄的预料,在他的印象之中,鲸海道人虽然识时务,但在近海之地称王称霸惯了,自有一股嚣张气,也不怕事,尤其他化身的壮汉,看上去更是霸道得很,哪里想到只一句话,这家伙就好似雀鸟一般的溜溜跑了。 无奈摇了摇头,这是他未曾料想,但也没有太过在意,抬手龟蛇剑出,剑光化线,瞬息功夫,便来到了龙鲸之前。 感应前方锋寒之气,隐隐传来的危机感,鲸海道人心中大骇,再不敢往前跑了。 “我这是有好事与你商量,不是来捉你的,你跑什么?” 陆玄的声音再次想起,让看出他手段又长的鲸海道人僵硬的游转身躯,随后化作了人身。 看着不远处的飞剑,鲸海道人硬着头皮上前拜道:“小怪拜见真人!真人来得突然,小怪一时反应不及,还以为是哪个仇家,怠慢之处还请恕罪!” 他倒也会说话,还知道找个借口。 不过陆玄并不准备与他计较什么,笑笑,“不必拿这些搪塞我,我此来也不是要害你,更不是又要捉你去做什么苦力,而是有一桩好处与你分说。” 听得这话,鲸海道人心中自是不信的,不过也有了几分好奇。他知道陆玄的实力,若非有什么要紧事情,不必要与他这么好声好气的说话。 于是小心道:“真人说的哪里话,但有所需,只管吩咐便是。” 陆玄摇摇头:“你那些心思便不要在我面前耍弄了,我此来确实有一桩好处指点与你,你若是能把握得住,日后兴许还能挣个功果。” “记得你在南海还有仇家,一直心心念念了要报个仇,此番你要是得了我说的好处,说不定真就能得机会除去了这个仇家。” 陆玄这话算是说到了鲸海道人的心中,虽然还是有几分不信,但也有些痒痒了,他惦念报仇已经不知多少年头了,也就是这几年因为在陆玄身上吃过亏,这才有所萎靡,可执念尚在,并未消磨去。 若是真有机会能够除去仇敌,他又哪里会有什么不愿。 “这……真人所言……” 鲸海道人吞吞吐吐,却问不出心中所想。 大抵是慑于陆玄的压力,不太敢说话,生怕又落得什么苦差事去。 陆玄哪里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直接道:“你可还记得十八魔煞?” 鲸海道人点了点头,当年陆玄捉了他去,便是要去落缤岛的,途中将到那十八魔煞所居的玄霜诸岛,他还求了个情跑了路。 想到这个,鲸海道人倒是觉得陆玄还是比较好说话的,似乎不该把人想得太坏。 只是陆玄提及十八魔煞又是何意? “那十八魔煞已经被我打杀去了。” 陆玄的下一句话,却让鲸海道人脖颈一凉。 这之前还说的好处,怎么一转头就说道打杀这种话题了? 与此同时,鲸海道人心中也有些惊奇,陆玄厉害他是知道的,不过十八魔煞的声名也自不差,尤其还有落缤岛的大荒仙子作为依靠,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件事情? 莫非陆玄与落缤岛的人有仇? 如此想着,鲸海道人愈发觉得不妙了。 落缤岛大荒仙子的威名,他还是很清楚的,若是陆玄要他做什么事情去对付大落缤岛修士,他是万万不愿意的,哪怕有再多的好处。 “其等作恶多端,被真人打杀也是他们的运道,省得下半生再作恶了去。” 心中什么想法,鲸海道人不敢表达,只能附和赔笑。 不过陆玄在这之后的又一句话,却让他心中躁动起来。 只听陆玄道:“那十八魔怪本是落缤岛大荒仙子看门守院之辈,因恶事做的多了,撞到了我的手中,便被我除去,如今仙子缺个看家护院之人,我便想到了你,这份差事说好做也好做,说不好做也不好做,不过好处是有的,只看你是否愿意了。” 三百九十三、蛇十八 陆玄这话一出,鲸海道人想法自然便多了起来。 大荒仙子何等人物,若是能有机会攀附上他当然是十分情愿的,可听陆玄的言语,事情似乎又没有那么简单。 说实话,他对十八魔煞还是有些了解的,虽然彼辈仗着大荒仙子的名头少有人招惹,但实质上似乎也并没有得到太多的好处。 而且他们兄弟十八人,互相扶持,有这名头在,倒也能挣些好处。可他不同,他只自己一人罢了,即便有这名头在,不得大荒仙子看重,又能做些什么?无外乎就是换了个地方龟缩罢了。 想到这个,鲸海道人本有意动的心又沉下去几分。 “你想报仇,却又不愿发奋,机会摆在眼前也不去争取,如何能成事?难不成还等着别人替你出头么?彼辈以弱肉强食之理压迫与你,你若是没有门路倒也罢了,如今选择就摆在你的面前,难不成也要放弃?” 陆玄摇摇头,“大荒仙子或许不能给你多大的好处,但有了这名头,只要你有心,如何不能发展起来?” “罢了罢了,我今日之所以来寻你,不过因为南海之地,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你罢了,当年你也算与我有载负之谊,本想与你一分机缘,既然你不情愿,那便罢了。” 这话倒不是陆玄糊弄鲸海道人,凭他的修为本事,虽然南海之地并不多么熟悉,可只要愿意花费功夫,捉来几个餐霞境界的海中妖兽来替大荒仙子看门守院还是不难的。 话音一落,陆玄便自卷云光,飞遁而走。 他这一走,鲸海道人才惊醒过来,顾不得多想,急忙忙驾驭浪头追了上来。 口中还自呼喊道:“真人且慢!真人且慢!” 陆玄却不理会他,云光卷裹,只在前头飞行。 鲸海道人暗暗叫苦,也有些后悔,陆玄的话算是让他有了几分明悟,这些年他虽然一直惦记着报仇之事,但因周围环境并无变化,过得太过安逸,以至于想法有,可始终没有半点奋起之心。 他大略也明白,并不是因为十余年前被陆玄捉去所以运道衰败,而是自身心性的变化,让自己不在有曾经的果断,也不再有足够的自信。 如今一语惊醒,鲸海道人自然不愿放弃这个机会,哪怕如他自己的顾虑,或许并不能获得什么真正的好处,但至少有了门路。 于是虽见陆玄半点不做停留,但他一直奋力直追,不愿放弃。 不过他很快也明白过来,陆玄这是有意放慢了速度,让他追上去。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加不愿意放弃了。 是以二者一前以后,便这么遁行一路。 …… 鲸海道人有些吃力,虽说他修为不差,法力因龙鲸本体缘故,更是同境难寻,可追上陆玄还是十分勉强,一旦他稍泄几分气力,便要被远远甩开,为此鲸海道人根本顾不得去想太多,只能勉力去追。 也不知行了多久,鲸海道人终于看到陆玄停了下来。 心中大喜的同时,四下看去,惊愕发现已经是到了曾经来过的玄霜诸岛海域。 当然,他很快反应过来,顿时不由哂然一笑。 “过来坐下说话。” 熟悉声音传来,鲸海道人抬头看去,就见陆玄已是坐在了岛上。听得这话,鲸海道人也没有再丝毫犹豫,驾驭浪头便上了岸,随后对着陆玄一拜,“真人之言,醍醐灌顶,老鲸鱼这才知以前的自己强不过表象,却失了内里,如今幡然醒悟,才知对错,实在是……” 鲸海道人一声长叹,看上去感慨不少。 “能明此道理,也不枉我将这机会送与你,只盼你日后好好把握,借由玄霜诸岛境况,只要处置得当,总有发展机会。” 陆玄微微点头,“这岛上我还给你寻了个帮手,我已唤他过来过来与你一见,暂且稍待。” 听得这话,鲸海道人心中升起几分好奇,不过他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打明白道理之后,他便知道陆玄并无恶意,而是有意相助,心中感激,自然不觉得陆玄会害自己。 不多时,就见蛇十八的身影颠颠踏浪而来。 见了陆玄,憨憨一笑,忙上前拜见:“真人,您就回来了?这诸岛我还没收拾妥当呢。” 他倒是忘性大,先前还祭奠自家几个兄弟,一转头又嘻嘻哈哈了。 陆玄笑笑,倒觉得他这脾性难得,随即也不理会他,只对着鲸海道人说道:“这是蛇十八,便是我给你寻的帮手,他本是十八魔煞之一,只因行事还算正道,我才留了他一条性命,权且留于此地听用。” “他修为虽不及你,但自有几分本事,且此地也是他多年居所,处理事情起来更为熟稔,你二人日后好生协作,具体能借此机缘有何收获,也只看你二人自己的了。” “唯一要注意的便是维护秘海清净,你们在此地做什么都不打紧,但不能饶了落缤岛修士的安宁,至于依何法行之,也还是得你们自己决断。” 鲸海道人一听蛇十八是十八魔煞之一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讶的,毕竟陆玄之前说过十八魔煞都被打杀了,不想还留了这么一个。 此外因为十八魔煞名头惯来不好,他一时间多少有些偏见,别扭自然是存在。 不过看到蛇十八憨憨模样,面色缓和不少。 而且更多注意也还是放在了陆玄的提点之上。 这关乎他日后在玄霜诸岛该如何行事,自然不能怠慢。 “此地之事,也不急于一时,你等慢慢经营便是,平日玄霜诸岛也少人打搅,你二人不妨先将那几个魔怪所留的法器灵物都收拾妥当,再做布置不迟,也算有个助力。” 陆玄这话倒是鲸海道人所不曾想的,他没想到这才刚来,就能够接下十八魔煞的遗产。 当然他这边高兴了,蛇十八却有些郁闷,也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公平,他的思路有些清奇,所想的却是死掉的是自家的兄弟,留下的遗物自然是他自己继承,正是想到这个,才觉得不太得劲。 三百九十四、伏波岛 但他也不敢在陆玄面前说,只能以审视的眼神打量鲸海道人,似乎想要看看这人好不好欺负。 不过看到鲸海道人明显比自己要魁梧许多的身量,又缩了缩脑袋。 陆玄也不担心蛇十八不配合,虽说鲸海道人吃大亏的时候容易缩头,但以他平素欺负散修的本事,让蛇十八老实办事还是不成问题的,此外经过这一次的提点,想来他也能改变一些性格。 略作吩咐,陆玄便开始指导二人初步行事,二人虽然本事不差,到底未曾真正做过什么有规划的事情,少了经验,也难把事情处理妥当,依旧需要陆玄的一些指引。 约莫过了月余时光,总算是步入了正轨,大略的一些布置都妥当了,计划也比较完善,更具安排去做,问题不大。 当然成与不成,总还得看他们自己的本事,总不能万事都让他来操心。 是以陆玄很快便回了秘海,再寻大荒仙子。 …… 再见大荒仙子,有些出乎预料。 岳清秋似乎与她相处得十分不错,陆玄本以为再次回来大抵也就是问出神英夫妇的去处,随后便会被冷淡的打发离开,谁料入得落缤岛,竟然第一次看到大荒仙子从仙府之中走出,在岛上一处灵秀山亭之中与岳清秋聊天。 而红叶仙子也在一旁,不过陆玄来的时候,能够看出红叶仙子神态也有些不自然,显然对于自家师父的变化不是很理解。 陆玄就更不必说了,虽说接触不是很多,但不管是从直接接触还是侧面了解,他得到的消息都是大荒仙子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可眼前的一幕似乎在告诉他事情并不是这样,多多少少会有些割裂感。 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不过当他走到凉亭前,大荒仙子面色淡漠下来,他就找回了熟悉的感觉了…… “道友事情办妥了?” 岳清秋起身迎了上来。 陆玄点了点头,又看了大荒仙子一眼,“只是不知前辈是否觉得妥当。” “勉勉强强,不过我这里也少人来,如此倒也足够了,你是否现在就想知道你那徒儿的去处?” 大荒仙子的话里似乎还有话。 陆玄闻言,微微皱眉,心中一番计较,还是道:“还请前辈指点。” 红叶仙子和岳清秋听了大荒仙子的话,也有一些好奇,这些时日几人相处,大荒仙子也不曾提及过神英夫妇的事情,眼下这话中明显又另有含义,不得不让人生出些心思。 “也罢,既然你把我吩咐的事情都办妥了,本也该将这消息告诉你。” 大荒仙子摇摇头,“你那弟子所去之地,是南海之中一处唤名伏波岛的地方,此地颇为玄秘,别有机杼。他因友人缘故陷落其中,神英夫妇前去解救,也不得归来,自我掐算,此事本是他的机缘,待上一些时日,或有结果,不过你如今知道,就不知是否如此了,兴许又生波折。”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大荒仙子是如此态度。 陆玄听得这话,心中顿生不少想法。按着仙子所言,他要是在这件事情上参一脚,事情不定好坏,而他要是不管,兴许就是徒弟的机缘。可世间万事,终究难定,就连神英夫妇这等仙真人物,都陷落其中,难说自家徒弟真能带着机缘回转。 身为师父,总也不好不管。 诸般念头心中回转,陆玄不由一叹,事情确如大荒仙子所说,他若是知道了,不一定就是一件好事,兴许还会横生枝节。 “敢问前辈,那伏波岛所在何处?” 想了想,陆玄还是问了地址。 大荒仙子听此,深看了他一眼,也不多说,只道:“离开秘海,此去西南五万里,有一处洪渊,穿过洪渊之地,有海外之海,伏波岛便在那海外之海中,你若去寻,只消见了便知伏波岛为何。” “多谢前辈指点。” 陆玄不想这南海还有这么多古怪之地,但也没有纠结于此,还是拜谢。 正要与岳清秋说些什么,大荒仙子忽然道:“你若有意去寻你那弟子,最好不要带上旁人,否则只会更添变故,于途不顺。” 言外之意,是叫陆玄不要邀请岳清秋随行了。 陆玄本身确实有些想法,倒不是一定要岳清秋和他走,只是问上一句。 但听这句话,本想说出来的一些言语也都留在了腹中。 “那伏波岛如此诡异,既然都决定去了,多几分助力终究不是坏事吧。” 岳清秋忽然道。 她是有意随同。 到了这里,陆玄已经比较认可大荒仙子的说法了,此去不知情况如何,他独自一人反而方便行事,于是便要开口拒绝。 正这时,大荒仙子道:“伏波岛不比别处,内中诡秘并非人多便能破去的,清秋你心中尚有不少杂念,不比这小子看得透彻,你若跟去,说不准还拖了他的后退,若是真个有心,还不如在此地静候。一旦时日长久不归,再去请人相助。” 只从这句话便能看出,大荒仙子对于岳清秋的态度很是不一般,陆玄真是不知道她们这段时间到底如何相处,怎么如此相投,也是奇了。 不过这并不算是坏事,且不说大荒仙子何等人物,能得她的看重,即便是岳清秋这样的出身,也是有着莫大好处。 只说今日之事,有这一句劝,陆玄也不必再强拒岳清秋,反伤了情谊。 “既然如此,那便罢了,道友还是多小心些。连顾前辈都说是诡秘之所,只怕等闲仙真人物都难窥破其中奥妙。况且神英夫妇两位已经陷落其中,更该引以为戒。” 岳清秋想了想,终究没有强求,只是提了这么一句。 陆玄自然点头。 随即道:“即有去处,也不好耽误太多,且去那伏波岛看看情况,若是不成,还有劳诸位替我带个消息回武当,或者烈火岛赤真仙府,但有长辈得了消息,当能解救一二。” 陆玄也并不认为自己去了就一定能回来,对待万事万物,终究还要有一定的敬畏,虽说他运道一直都还不错。 三百九十五、怪蛇 所谓海外之海,陆玄还是第一次听。 在大荒仙子之前从未有人向他提及过这个说法,说来他听着还有几分新奇。 他倒是因此想起了徐烟霞,想来以他的见识,应该是听说过这地方的,搞不好还曾去过,说到这个,兴许还能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只是如今情况却不允许,徐烟霞如今还在探索四方洞天,不知人在何处,真要去寻也是麻烦。 摇了摇头,陆玄不再胡思乱想。 …… 耗费了几日时间,总算是到了大荒仙子所说的洪渊。 所谓洪渊,其实是深海之中的一条大海沟。 海面往下万丈才是洪渊的入口,洪渊往下,不知多少万丈,一眼望去黑黢黢一片,除了些许散着微光的海中游鱼,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四海图护身,更有玄功在体,海水对陆玄倒也造不成什么太大影响,只是这下方光景,多少还是让人不自觉的皱眉。 从大荒仙子处听来的消息,洪渊之下也不安平,颇有些危机存在,等闲修士下去只会送命,便是元神散仙也不是真能安然无恙,有此提醒,陆玄心中计较不少,此时不敢掉以轻心。 当然谨慎归谨慎,那海外之海危险之处更大,他也还是来了,自然不会犹豫。 于是四海图一卷,陆玄整个化作一条水龙遁入了洪渊之中。 越往下方,便越是静谧,水温也愈发的寒冷。 凭借陆玄玄功眼力,能够看清周遭十来丈的范围,因此世灵机缘故,这地方虽然是深海,依旧能见不少海底生物,只是许多都是陆玄不曾见过的,多半模样古怪,有灵慧者更是不见。 许是能够感应到四海图操纵水流所带来的影响,这些海底生物都远远就避开了陆玄所化的水龙,以至于他并不能仔细的去观察这些生物的模样。 不过这不是他的目的,他只想着防备可能的危险,对于其他倒是没有好奇心。 洪渊之中的生物暂时看不出有什么危险的地方,可随着越潜越深,陆玄发现环境带来的危机十分明显。 起先只是比寻常的海水更为寒冷些,这也正常,毕竟是万丈海面之下,无有阳光照射,千万年不曾变化,本该如此。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陆玄却发现洪渊之中的海水温度已经不是寒冷这么简单了,虽然有着四海图玄光的屏蔽,他依旧能够感受到一股类似玄霜风煞的枯寂之力,常人若以肉身接触,绝对无法承受。 便是这玄功初成的身躯,也不一定能顶得了多久。 而这还只是开始,须知洪渊上下不知几万丈,陆玄下潜的距离不过三四千丈,很难想想下面又是个什么光景。 难怪大荒仙子有此提醒,这地方确实不寻常。 环境恶劣倒也罢了,凭他本事,有诸宝在身,总能护持自身,怕就怕中途又冒出些什么意外来,不好应对。 他所修虽是玄门正宗妙法,但在深海之中战力还是受些影响的,不说法力手段,只说一身剑术未免就受到限制,如此环境之下,真要是遇上什么危机,同等情况之下,危险比在陆地之上大了不知多少。 担心归担心,该闯还是要闯。 如今局面,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调整法力、心态,收敛行为,尽量少生枝节。 想法是这么个想法,但有时候事情总是不遂人意。 这么说或许不太准确,本身洪渊之中视野极差,即便是万分小心,总有意外的时候,就在陆玄下潜约莫到了万丈距离,眼见四海图所化水龙都隐隐凝结冰霜的时候,一只幽红的眼眸突然之间出现在陆玄身前不足十丈的地方。 到了洪渊万丈之下,就算是元神修为所能看到的范围也很小了,而识神之力又受到寒冷海水的阻隔,根本发散不去多远,时间久了还有冻结神念的趋势,陆玄的观察力也就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为此他在眼眸出现之前根本没有半分察觉。 当看到那牛犊大小的幽红眼眸出现的瞬间,他也是心中一惊。 只是他还算冷静,虽然知道来着不是寻常,也没有太过应激的反应。毕竟能够不招惹麻烦还是不要去招惹,再说眼前的这眼眸主人明显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贸然去做些什么,只会平添风险。 抱着如此念头,陆玄干脆隐去了所有灵光,只将整个身躯掩藏与四海图中,而四海图也从水龙形态变成了一团水云,如不细看,根本无法发现他的存在。 就在他停滞下来不久之后,那幽红眼眸的主人终于是显露出了身形,说是身形,不如说是头部的一部分。 看上去是一条蛇一般的生物,头颅细长,呈三角扁平状,其上有细密的鳞片,而一只眼眸就在正前方,看不到有嘴巴存在,似乎隐藏了起来。 仅仅是一个头颅就有两丈宽,三丈长,头颅后面细腻的扁条状身躯,更是不能尽窥。 这怪异生物在陆玄的下前方,为此陆玄所能看到的也只是部分。 不过只看这怪蛇的模样,就已经有些渗人了,这还不说它身上给陆玄带来的一种十分危险的诡秘契机。元神示警,仿佛在告诉他这玩意能够对他造成不小的威胁。 身为修士,到了元神示警这个地步,足以说明这怪蛇的不好招惹。陆玄本就无意主动冒犯,自然不想去招惹。 看到对方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从前方出现之后,仿佛有往其他方向游走的趋势,陆玄也稍松了口气。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受到身后的海流有着细微的变动,本身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以他的元神修为,是很难感受到这点细微变化的,亏得是四海图玄通,才让他敏感的察觉到了这点动静。 多年修行经验在前,陆玄顾不得多想,四海图瞬化游鱼,往上方游去。 低头再看,果然见得自己原先存在的地方,有一个古怪的东西吞吸着什么,仿佛一个充气的水囊。似乎因为没有吃到陆玄,瞬间收缩了下去。 仔细分辨,‘水囊’较粗的一端正是与那条怪蛇的身躯相连。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饶是陆玄见识,也有些惊愕。 水囊状的一端应该是嘴巴,可分明眼眸又在另一端,实也怪哉。 三百九十六、海天 这蛇也是吊诡,若非他反应及时,说不得便被其吞入腹中了。 如此巨怪,和谐相处显然不成,陆玄也不犹豫,管他什么来历,且受他一着再说! 念头稍转,飞剑已出。 龟蛇剑自有阴阳变化,虽与万丈深海之中也受影响,然法物本质,又蕴无量剑气,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如何受损。但见龟蛇剑出,其化龟蛇真形, 真形介于有无之间,便是寒水之中也不受凝滞,龟足一踏,已是临得那怪蛇身上,蛇首一衔,斗在一处。 那蛇本也不寻常,但与真形相斗,一时激起漩涡无数。 陆玄旁观也是惊奇,这蛇鳞甲着实坚韧,只凭龟蛇真形身周涤荡的剑气,竟然半点都伤它不得,虽说这也有他未曾如何操控的原因,但由此也能见其本质不凡。 陆玄无意与怪蛇缠斗,在这洪渊之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还不知会召来什么奇异生灵。见龟蛇剑一时半会儿拿不下它,干脆掏出了皂纛旗来。 这旗自入他手,便一直有祭炼,数十个年头下来,威力也是见涨。 但见丈八大旗在手,只这么轻轻一摇,玄浑之光便朝那怪蛇打去。 皂纛旗有玄妙神通,磨一磨,法器飞剑消去法力;磨两磨,修士云光也得打落;磨三磨,连人带宝都要化作黄水。 这怪蛇再是厉害,境界也就寻常,不过多活了些年头,自有几分灵机罢了,顶天了也就是身比法器。终究是个不通灵慧,未入修行的,任它再是吊诡又能如何。 来到这环境压抑的洪渊,陆玄心中也自有几分不通畅,这会儿还冒出这么一条怪蛇骚扰,哪里没有几分不快。 手持皂纛旗,眼也不眨,就这么摇了三摇。 只见玄光叠叠,瞬时笼罩在那怪蛇身上,都不见它如何挣扎,已是化为朋一捧黄水。 那黄水被海流一冲,不一会儿便四散开来,只与一口龟蛇剑在当中。 陆玄见此,心中自觉出了口气,畅快不少。 随后未有半分迟疑,收了法宝,自往下方快速潜去。 他也明白过来了,这等昏暗之地,凭他感官,或许还比不得这下方生灵,一个不好就容易着道,还不如尽快渡过,总好过麻烦连连。 以他手段,只要一心赶路,那速度便要快上不知多少,虽有海水阻隔,四海图的存在也不是白费。 暗流卷涌之间,仿佛一条游鱼,眨眼功夫就隐入了暗中。 而就在陆玄离开不久之后,数条与被打打杀那怪蛇一模一样的生灵来到了他原来所在的地方,一番搅弄之后,许是没有发现什么东西,才自慢慢离去。 …… 一路急游,快是快了,但因此引来的麻烦确实不少。 许是环境逼人,洪渊之下的生灵各个怪模怪样,越往下便越不好对付。 亏得是没有什么灵慧,多半也就是有些奇异手段,肉身在深海淬炼寒潭淬炼之下比较强韧,这才让陆玄一路躲得躲杀的杀,没有被陷落在途中。 可饶是如此,他消耗也是不少,心中对洪渊印象更深刻了些,至少日后若非必要,他是不想在来这地方一次了。 要说好处不见半分,危机倒是遍地,实在不是一个善地。 也不知行了多久,周遭已经是混沌一片,光凭他自身感应甚至都无法分清上下左右,只有在四海图帮助之下,勉强借助暗流分析方向。 噗! 忽然间,陆玄只觉自己似乎穿过了一道薄膜,下一刻眼前豁然开朗。 久违的光亮射入眼中,让他一阵不适应。 紧接而来的就是身下一空,陆玄忙收去四海图,以云光卷裹,稳住身躯。 半晌视力恢复,一眼望去,已是来到了一方奇异世界。 好比尘世洞天,一望无际的空间,上方是海,下方也是海,下方海域之中遍布岛屿,岛上也有生灵草木,端的是自然玄奇之景。 若是不抬头去看上方海波流动景象,只怕已经自身所处便是南海之上。 陆玄还从未见过这般地方,虽然也去过几处洞天了,但与此地想必依旧少了几分奇妙,尤其此地还是自然形成,更见天地阴阳之至妙。 话说回来,玄奇归玄奇,大荒仙子所说的危险与那伏波岛,他倒是半点都没有发现痕迹。 不过已经来了此地,他也不着急,驾驭云光便落下了一处岛屿去。 洪渊之中潜行消耗实在不少,尤其那些怪异生灵,更是一个比一个的难对付。十分不好杀,耗费了不少的手段才得以顺利通过,哪怕以他元神修为,也是有些吃力。 虽说此地并未见得什么危机,但谋定后动总是没错的。 岛中一番观览,更不见什么异常之处,陆玄放下心来,寻了一处静地调息。 耗费了几日功夫,才将消耗补充回来,许是洪渊环境影响,他倒是发现还有些意外收获,自身法力经过一番打磨之后,变得更为收敛了些,少了初入元神之时的一些燥气。 那是元神诞生,真气法力未能完全与神圆融所产生的一种变化,本是需要长时间打磨才能慢慢完满,如今却因为在洪渊之中走了一遭,便有所得,也算是因祸得福。 大致恢复状态之后,陆玄便在这地方找寻起伏波岛所在来。 只是在驾驭云光在这方地界之中搜寻了十余日,也不见什么伏波岛存在。 大荒仙子曾说,只要伏波岛出现在他眼前,他便能够认出。可如今寻了这么久,岛屿倒是不少,海域之中相隔不远便会有大岛小岛,比之南海海域还要绵密。只是却依旧不见目标,未免让陆玄不由想着,是否这其中还别有机杼。 可要是真有什么玄关,大荒仙子也不会没有半分指点才对。 这让陆玄不由沉吟起来。 他遁法速度极快,按理说伏波岛要是这么明晃晃的浮于海中,在他如此尽力寻找的情况下,怎么也该有些发现才对,如今情况却不寻常,不知是不是方向错了。 不经意间,陆玄抬头看了看上方的海波天空,忽然发现有些不对。 三百九十七、我非我 无边无际的幽海之天,微波荡漾,不时有几道黑影自‘天上’晃过,仿佛天空之中挪动的黑云。 陆玄惊奇的发现,那些‘黑云’似乎全都是朝着一个方向挪动的,这让他生出不少想法来。 事出无常必有妖,指不定这地方的玄机便在其中。 他尝试过不少方法,四方也曾找寻,终究没有什么发现。如今难得见到古怪之处,无论如何也值得一事。 借着‘黑云’的指引,云光一卷便是追去。 此地宽广无垠,仿佛一片真正的无边汪洋,这也是陆玄耗费莫大精力一直没能有什么收获的原因。这回他不需琢磨方向是否正确,只想寻得‘黑云’去处,少了思量,一味埋头赶路,倒是去了几分烦躁。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之中的黑云出现的频率愈发的多了,就好似朝着鱼饵而去的鱼群,也导致整个‘天空’的颜色便变得暗淡下来,四周更显昏暗。 这对陆玄影响不大,他反而有些高兴。这说明也许‘黑云’所去的源头就在不远了。 约莫又过了两个时辰的功夫,一幕惊人场景突然映入陆玄的眼帘。 一眼看去,空旷的海面之上,海水自成漩涡,龙吸水一般,倒卷冲天。形成一条宛若天柱一般的水龙。 光是漩涡席卷的范围,约莫就得有千丈方圆。 水龙去处,更是与天相接连。 若是在近处,只怕会以为自身所处便是在海水之中,眼前一幕也只是海底漩涡,而非一方天海分割的空间了。 龙卷之中,其实透明,能见各种奇异生灵或是由上至下,或是由下至上游动着。 陆玄看了半晌,虽然尚未见得伏波岛所在,但也隐有预感,这龙卷应该与所谓伏波岛脱不开关系。 在外看不出什么端倪,陆玄干脆闯入其中。 避过了那一众奇异生灵,果然很快就有了一些发现。 龙卷中心处,有一方奇异空间,九根神柱定鼎四方,中央是一头背负神碑的霸下雕像,霸下龙首所在,大口张开,便有一处入口。 石碑之上,赫然便写着‘伏波’这两个古字,由此可知,龙首入口应该就是伏波岛的门径了。 费劲万千辛苦,终于是寻得了几分线索,陆玄心中也自感慨。 大略观察了周围环境,九根神柱与霸下相连,似乎是困禁着霸下雕像一般,有些蕴意。 虽知其中还有机杼,为寻弟子踪迹,陆玄也不犹豫,剑光一卷,即入龙首之中。 迷迷晃晃之间,星移斗转,便是一处天外胜境。 极光遍照,仙机四耀,云雾缭绕之中,一方岛屿虚空沉浮。 四方茫茫,岛屿仿佛世界中心,牵引你的所有注意。 “这该便是伏波岛了。” 陆玄心中暗叹。 身随意动,已然闯入了云团之中,不多时落到了岛屿之上。 眼见岛屿四方,灵草仙花遍地,仿佛天上仙境,比之所谓洞天福地更不寻常。 若非知道此地名目,说不得陆玄都以为自家是真个来到了天界了。 略作感应,元气灵机也是丰沛异常,比之武当灵池福地还要更胜几分,哪怕峨眉元枢仙府也多有不如。 只是也不曾听大荒仙子提及此地是何人道场,这倒是让陆玄有些疑惑。来到此地虽然艰难,但这般胜景,即便是他也有几分喜欢,免不了生出几分作为道场的念头。伏波岛既然名传,为何没人占据此地呢,其中还有何种故事? 不过这会儿并没有给他过多考虑的时间,因为在他踏入伏波岛的瞬间,他就遇到了熟人。 这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徐烟霞。 陆玄心中惊奇,徐烟霞如今正在探索四方洞天,可不曾听他如今出海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让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对。 但眼前之人,不管是气机还是修为,都一般无二,哪怕神态也与徐烟霞并无差别。 徐烟霞也自看到了陆玄,眼睛一亮便凑了上来。 陆玄还以为他要说些什么,便要问询。 哪知从徐烟霞口中说出的话,却让他一时莫名。 “道友稽首。” 听得这话,陆玄哪能不奇,徐烟霞竟然不认得自己,莫不是这地方有什么阵势,类似海市蜃楼之类的? 略作犹豫,陆玄问道:“敢问可是飞云子真人?” “道友认得我?”徐烟霞有些惊讶。 怪哉! 还真是徐烟霞。 陆玄感觉自己是着道了,而且还是没有半点察觉就着道的那种。 这伏波岛太过古怪,难怪大荒仙子说即便是仙真人物,搞不好也会陷落其中,凭他灵识,都没有半点感应就被迷了眼,可见其中玄妙。 摸不定情况,陆玄本不该胡来,但心中考虑,还是道:“前辈不认得我了么?” 徐烟霞闻言一怔,有些奇怪的扫了陆玄一眼,随后恍然笑道:“小友认得的是外面的我,而非伏波岛的我。” 徐烟霞这话,非但没让陆玄搞清楚情况,反而更奇了。 听这话的意思,还有两个徐烟霞不成? “小友想必是不清楚伏波岛的情况。此事不急,且随我来。” 徐烟霞笑笑,“小友既然认得外面的我,那自然也是我的朋友,你未曾来过伏波岛,不清楚此地情况,先找个地方,我再与你细说。” 陆玄有几分警惕,但也是真想弄清楚情况,干脆不去多想,便随徐烟霞一同前行。 不多时,来到了一处灵秀山峰。 但见徐烟霞轻轻一挥衣袖,山峰之上凭空便立起了一座凉亭,让陆玄看了一惊,他能够看出这凉亭并非法术凝聚,在出现之后就是真正切切的存在,仿佛造化玄通。 这违背了他对于修行的理解,怎能不惊? 似是得见陆玄惊色,徐烟霞笑道:“小友莫要多想,凭我修为还无有造化只能,这只是此地自有的变化,你若是多待一些时日,也能够使出这等手段,无需惊奇。” 说着相请陆玄入闲亭共坐。 有变出酒肉灵果,请他吃用。 陆玄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敢问前辈,这伏波岛究竟有何等机杼,我也算略有几分修为,为何竟看不出半点玄机。” 三百九十八、无真无假 “你可知这伏波岛所处之地名作什么吗?” 徐烟霞饮了一口灵茶,缓缓问道。 “海外之海?” 陆玄不确定的说道。 他不知道徐烟霞指的是否是这个。 徐烟霞点了点头,“正是海外之海,可是海外又如何有海,不过虚指罢了。此地奇异,介于有无之间,经历百万年衍化,谁也说不清此地到底有何等玄机了,你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所有一应光怪陆离之事,此地都能见得。” “所以执着于真假玄机,在这里并没有什么意义,外面的徐烟霞是真的,我也是真的,” “这凉亭出现了便是真的,你我手中灵茶自然也是真的,慢说是你,便是大衍真人那等人物来了,也说不出什么真假之论来。” “伏波伏波,伏的是心中之波,时空之波,伏的是阴阳变化,天地变动之波。” “对于此地生灵来说,这是好事,对于外界来者,却非如此,你既非此地原身,最好是早些离去,在这里待得越久,就越难离开。” 听到这话,陆玄心中一动,不由道:“外面的飞云子前辈也曾来过此地,所以才有您的出现?” 徐烟霞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陆玄听此,知道此地就算有什么玄奥,也不是他能够分辨的了,当下不在纠结,直接说道:“不瞒前辈,我来此地是为了找人的,其中有我一名弟子,以及两位道友,按着时间,他们兴许已经在这伏波岛流落十余年了,我只想着将他们解救出去,还请前辈相助。” “此事却不好办。” 徐烟霞闻言,微微摇头,“十余年百余年这倒是不重要,这伏波岛中,时间并不是重点,你说的十余年,兴许对于他们来说是百余年千余年,也可能只是一瞬,麻烦在与即便是找到了他们,你或许也无法带他们离开。” 陆玄大概明白了徐烟霞的意思,就他所言,此地光怪陆离不知凡几,神英夫妇等人遇到什么事情都是十分正常。 人心是随时随地都在变化的,谁也不知道他们在这里是否遇到什么对他们而言足够触动心灵的事情,然后不愿离开。 况且话说回来,如同徐烟霞之语,此地真真假假都没分别,甚至都不存在什么幻境之说,你见到的便是真的,若是真沉迷其中,如何能解救? 是以陆玄也一时沉默。 他这会儿倒是理解大荒仙子的话了,兴许没有他的到来,徒儿李灵云和神英夫妇可能遇到什么机缘,然后摆脱此地。可当他踏入此地的时候,事情就已经变化了。 不过既然都来了,此时也再没其他选择。 于是陆玄说道:“其他暂且不论,还请前辈相助,让我先找到他们的行踪再说吧。” 徐烟霞听得陆玄这话,微微一叹,道:“也罢,从我方才与你闲聊,便至你与外界的我是极好的交情,这事倒不好不帮。” 话毕,徐烟霞站起身来,忽然开口道:“你那徒儿叫什么名?” “李灵云。” 陆玄不明白徐烟霞问这个是要做什么,但还是回答了。 徐烟霞也不回话,只对着空处开口道:“我要去见李灵云!” 这举动有些古怪,也让陆玄看不太懂。 然而就在徐烟霞这话落音,陆玄便惊讶的发现周遭环境忽然发生了变化,虚无萦转之中,镜面交叠,眨眼之间就换了一处环境。 陆玄仔细再看,所处之地已经不是此前伏波岛所见的仙山灵岛了。 四方看去,陆玄惊讶的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居然是自家武当山! 这就有些奇妙了。 “你那徒儿,应当就在这山中。” 徐烟霞回头看来,正见陆玄惊讶四望,从表情中大概是看出了一些信息,讶然道:“看来小友认得这地方。” 陆玄点了点头,道:“此地正是我的道场,唤作武当山,这山中有一处福地,是我武当驻地,却不知为何会回到此处。” 陆玄知道这个武当山大概率不是他自己的武当,应该只是伏波岛变化,他不明白的是李灵云未曾去过武当,即便是机缘所至,演化出一些景象,也不该如此才对。 “如此倒是好办不少,既然是道友熟悉的地方,找寻起来就方便许多了,而且也不至于半点头绪都无,说不得还真能解救出你那徒儿。” 徐烟霞笑笑。 陆玄有些明白徐烟霞的意思了,当下也不多想,便邀请徐烟霞共上武当山。 话说真正的徐烟霞还未曾去过武当做客,如今在这伏波岛中,倒是有此一遇,也是缘法。 自家道场,陆玄对武当再是熟悉不过,不一会儿便带着徐烟霞来到了灵池福地之外。 略作沉吟,他运转了进入福地的禁法。 本来还存着几分怀疑,但见禁法如约开启,能容他二人入内,一时不由惊叹。 这地方竟然是什么细节都演化出来了,若非有此前遭遇,而是误入于此的话,他说不定真的以为自己是回到了武当山。 没有犹豫,二人直接闯入了福地之中。 没过一会儿,不等他们做些什么,福地之中,便有一名青年道人驾云而来。 道人本有几分皱眉,但见陆玄二人,忽然惊讶道:“师尊?!!” 这话是对着陆玄说的。 陆玄仔细一看眼前道人,虽然模样成熟了不少,但依旧能够分辨出来,正是自家徒弟李灵云。 即便是相处时日不长,但他印象还是颇深的。 让他惊讶的是,眼前的李灵云气机大变,竟然有着仙真气势,端得教人不解。 “不对,师尊早已飞升天阙,你二人究竟是什么人,缘何懂得我灵池福地禁法,还扮作我师尊模样闯入此地!!!” 不等他多想,李灵云忽然清喝。 陆玄与徐烟霞面面相觑。 “我就说了,伏波岛这地方,玄机非人所能理解,各种光怪陆离的事情都能发生,你这位弟子显然尚未明悟,却是有些麻烦了。” 徐烟霞无奈道。 伏波岛中,真真假假,无有定论,眼前的李灵云仙真修为,至少在这里就是真的,真要是动起手来,他们或许还不是对手。 陆玄也是头疼,只能道:“灵云徒儿,且慢动手!你可还记得赤真仙府之事?” 三百九十九、霸下 赤真仙府? 李灵云微微皱眉,自从老师飞升天阙,教他做武当掌教之后,已经很少有人在他面前提及赤真仙府这个名字了。 他是在赤真仙府拜的师,这件事情也没有多少人知道,是以当陆玄说出赤真仙府这个名头的时候,李灵云心中有了几分迟疑。 陆玄见此,继续将赤真仙府之中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而听完陆玄一番话之后,李灵云才惊疑道:“你真的是师尊?” 若说赤真仙府大概还有人了解的话,那么当年之事的具体过程除了早已坐化或飞升的峨眉几位前辈,就没人知道了。 而如今存世的峨眉修行,也都是当世仙真,更与武当同气连枝,不可能将消息传出去,让人来糊弄自己。 可是眼前之人修为不过元神散仙之境,自家师尊却早就紫府飞升,这却又是怎么回事? 若非在灵池福地之中,有七星阵势,外魔无法入侵,或许他都以为眼前的陆玄和徐烟霞是天魔变化而成,来坏他修行的了。 见李灵云犹自有些难以相信的模样,陆玄微微一叹,他经过感应,已然了解道这一方灵池福地与自家武当山一般无二,不管是外面看着还是内中玄机,都没有半分差别。 即便是他,若非先有徐烟霞指点,只怕也会误判。 只看李灵云如今不知真假的仙真修为,至少在李灵云的视角来说,他或许已经在这地方修行了不知多少年头了,岁月流逝,再辨不清何为真假也是正常。 “且入仙府之中说话吧。” 陆玄摇了摇头,对着李灵云道。 听得这话,李灵云略作犹豫,还是点了点头,就准备施法将陆玄二人引入仙府之中。 不过就在这时,他惊讶的看到,陆玄手中指诀一捏,已然是引动灵池福地星辰变化,先一步施法将众人变到了仙殿之内。 这一下,李灵云是真有些相信了。 灵池福地之中的禁制,就是自家老师所创,除了武当掌教没人能够轻易破解,除了师父亲临,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够如此简单的操控灵池福地之中的阵法。 只是一相信这个,他自己未免就陷入了自我怀疑当中。 难不成师尊飞升是假的不成?还是期间发生了什么变故? 李灵云心中千思万转,就是始终都没考虑过这周遭的一切是否并非真实。 …… 三人来到仙殿之中,虽然感应之下,陆玄还发现这灵池福地之中,老黄等人也有,不过他知道那对他来说并非真实,所以也没有去在意。 坐定之后,只对着李灵云问道:“灵云,你可听过伏波岛这个名字?” 伏波岛? “师尊说的是那南海之外,海外之海中的伏波岛?自然听过,昔年弟子曾不小心陷落其中,还亏得师尊解救,才逃得性命,爹和娘却因为我的缘故不知去了迷途何方,说来还是我的不孝。” 听到伏波岛这三个字,李灵云微微一怔,随即面色变幻,长久之后,便是一叹。 他这话一出,倒是让陆玄有些惊讶。 本以为李灵云陷落于此,记忆之中,或许没有伏波岛这个名字才对,不然也不会半点异样都没察觉,以假为真。 谁料他居然很清楚的知道伏波岛的存在,而且还还知道自己陷落其中过,只是后续的事情和陆玄所知有些不同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若正是入李灵云所说,事情反而更容易理解一些,或许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离开了伏波岛,才会把这周遭一切都当成是真实存在。 因为在他的记忆当中,他已经被陆玄从伏波岛解救出来了,不再处于伏波岛之内。 此外父母亲因此不知所踪,反而加深了他对现实的认可。 往往残酷的才是现实,身为修士,李灵云极大可能也会有这种想法。 这样的想法放在往常不是问题,但如今的情况,却有些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意思了。 当然,这也怪不得李灵云,任谁遇到这样的情况,除非细心至极,或是修为高绝,否则也难堪破。 更别说依着徐烟霞的话,伏波岛之地,百万年衍化,早已非人力所能破解,除非像陆玄一般,一进入此地就幸运的遇上徐烟霞这个伏波岛‘土著’,否则都难说会不会沦落其中。 甚至于…… 陆玄想到这里,忍不住看了徐烟霞一眼。 他却是想到,是不是自己来到这里之后的一切遭遇,也都只是虚幻? 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有此念头,他本来想说的一些话都有些迟疑起来。 李灵云正等着陆玄说些什么呢,忽然见陆玄皱起了眉头,不由诧异。 “师尊?” 就在这个时候,李灵云听到陆玄旁边的‘徐烟霞’叹道:“这位小友心思机敏,反应也快,倒是让我都有些喜欢了。” 李灵云听得这话,不解的看向徐烟霞,他是不曾见过徐烟霞的,也不知徐烟霞的面貌,在记忆之中不存在,自然也就认不得。 他只知道徐烟霞是跟随陆玄来的,所以想着二人可能是朋友,或许还与师尊突然修为变回元神散仙境界有些关系。 加上因为陆玄的一番话,他注意力也都在陆玄身上,为此并没有太过注意徐烟霞。 而陆玄陷入沉思,一旁的徐烟霞又冒出一番莫名其妙的话语来,自然让他不解了。 “海外之海,伏波岛……若非小道还算比较喜欢思考,或许真要着了阁下的道,却不知阁下究竟何人?这伏波岛与阁下又是什么关系?” 李灵云尚未反应过来,就见师尊陆玄转头看向了‘徐烟霞’。 “哈哈,伏波岛,哪里来得什么伏波岛,世人传的所谓伏波岛,不过虚无缥缈罢了,百万载过去,果然是没有人还记得我霸下了。” ‘徐烟霞’哈哈一笑,随即却有些落寞的叹了叹。 霸下? 听到‘徐烟霞’这话,陆玄面色一怔,想到了此前所见的伏波岛入口,那一尊神柱困锁的驮碑霸下。 先前他只以为是个入口,但听此言,似乎还别有玄机? 四百、何谓真龙 陆玄从不觉得自己智慧如何高远,但听了‘徐烟霞’这话之后,还是明白了其中几分意思。 只听话中之意,徐烟霞无外乎是在说,他便是所谓的‘霸下’! 而眼前这一切,乃至伏波岛、洪渊,都与其有着莫大的牵连。 见‘徐烟霞’如此态度,陆玄略作沉吟,礼道:“前辈既有此言,想必是无意再隐瞒什么了,不知晚辈是否有幸听上一番故事?” 虽然知道眼前的‘徐烟霞’不是什么寻常人,话里话外的百万载,兴许还是烛龙那般的人物。但如今既已有此处境,结果已经不由他定了,既然如此,也不必要去纠结什么。 有话便问,至少能把事情捋个明白。 “没什么不能说的,此间之事,我与许多和你一般的人都说过,你想知道,我当然可以告诉你。” ‘徐烟霞’微微一笑。 随即不等陆玄再问,大袖一挥,瞬间改换了天地。 再看时,三人已是处于一方虚无空间之中,万物不存,上下难分,只余他们身下坐着的三个蒲团。 陆玄对此并没有太多触动,倒是发现‘徐烟霞’的容貌有些变化,不再是此前模样,而是变成了一个身材雄壮,面目威严的中年男子。 仔细说来,大抵有些帝王气象。 相对于他,李灵云就是惊愕非常了。 他还没从陆玄与‘徐烟霞’的奇怪对话中回过神来,转眼就见了这一番变化,哪里是一时能接受的,而且他很快还发现,自身修为竟然莫名开始衰败,不过呼吸之间的功夫,就从仙真层次跌落到了餐霞之境! 这是怎么回事? 李灵云蒙了,下意识便看向陆玄,希望师尊能给予提点。 陆玄却摇了摇头,叫他稍安勿躁。 李灵云见此,虽然很想解开心中疑惑,此刻却也强忍住了,虽然他并不知道自身修为到底真假如何,但许是迷幻之中的修行日子,心性也还是得到几分打磨的。 定住心神,李灵云将注意放在了陆玄与霸下的对话之上。 “就我方才所言,想必你也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霸下道。 陆玄点了点头:“龙龟霸下,如无意外,前辈当便是上古之中的龙子了吧?” “呵呵,龙子?你们也只记得这个罢了。” 霸下冷笑一声,随即却是一叹,才开口将自身故事道来。 他确实是陆玄从传说中了解到的龙龟霸下,不过龙子身份却做不得真,他本是上古,只因与几位争夺‘真龙’之位,败落在他人之手,被人以九龙柱,伏龙碑镇压在南海之中,不得超脱。 后人之所以将龙龟称之为龙子,其实并非真实。 “所谓龙之九子,不过是九个失败者罢了。那所谓真龙为表自身之正统,将此讯息宣扬,蒙蔽了真相而已。” “何为真龙,超脱而已……” 说到这里,霸下似乎不想多提,微微一叹,没有就此继续说下去。 只是道:“既然都说到这了,我不妨也告诉你,这洪渊便是我的嘴巴所化,你等入得洪渊,算是进入了我的体内,本来我也不在意,只当来个解闷之人,但这千百年来,不知这地方为何愈发热闹了起来,我烦不胜烦,这才鼓捣出了所谓的海外之海,伏波岛来。” “罢了罢了,见你还算是有些意思,且放你们离去吧,日后莫要再来搅扰本座安眠。” 霸下忽然变得有些烦躁,不等陆玄再问些什么,大袖一挥,已然是一阵天旋地转。 再睁眼时,身旁立着的除了李灵云之外,还有一脸茫然的神英夫妇。 “爹!娘!” 李灵云第一时间本想弄清楚自身情况,但见神英夫妇出现,一时却顾不得这许多,急忙凑了过去。 随后便是一番问询。 陆玄也在一旁听着,才知道神英夫妇进入伏波岛后,也有一番奇妙遭遇,如今被放将出来,亏得元神清灵,这才回过神来,没有完全陷入迷惘。 相比之下,反倒是李灵云,这会儿还有些分不清现实。 神英夫妇回过神后,大抵是弄明白了一些事情,得见陆玄,急忙过来见礼。 “陆道友,此番多亏你相救,不然我一家人只怕都要沦落其中,不得解脱。” 神英上人说话的时候还有些感慨,显然此番遭遇对他来说触动不少。 陆玄笑笑,看了还有些迷糊的李灵云一眼,大致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神英夫妇,夫妇二人这才明白洪渊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一时久久不语,很快也自安抚李灵云去了。 不多时,四人才从洪渊之畔离开,也不知日后还会有多少人闯入其中。 而就在陆玄四人离开之后,洪渊之中,却有一道幽幽声音响起。 “烛龙,这小子身上竟然有那老家伙的气息,看来是已经脱身了,此世不定,或有不小波折……” …… 虽然霸下给了放走他们的理由,但陆玄自然是不会轻易相信,他能够看出这里头别有原因。 当然,他并不是多么的在意。 如今既然已经脱身,便无需再去琢磨其中原因了,霸下这等上古,哪怕有什么谋算,一时半会儿也不是他能够察觉的。 此外真要是有心分析其中善恶,回到武当山去求助师父严白凤,也比他自己瞎琢磨来的好。 更别说还有峨眉,想来以峨眉底蕴,对于霸下应该有一些了解。 暂时将这些念头抛在脑后,陆玄随同神英夫妇以及李灵云回到了寒石峡。 他这徒儿的情况明显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调整过来,这会儿也不好带走,还需要时间去恢复。 不过此次既然来了,他也不准备就这么直接回武当,说不好下回又有什么事情出来耽误功夫。 还不如等李灵云恢复,传下正法,日后他自己有何去处,也自由他,尽了为师义务便也罢了。 秉持这般想法,陆玄在寒石峡中住了一段时日。 才算是等到了李灵云恢复。 不过他这弟子来拜见他的时候,状态犹自有几分不好,显然并未能完全抹去洪渊遭遇的影响。 四百零一、忧心则莫想 “师尊……” 李灵云有几分恹恹不振。 好歹还记得陆玄这师尊,算是比较恭敬。 不过看上去他似乎有些惭愧。 陆玄不需多想便知道他大概有些什么念头,当下摇头道:“此番性命得全,其余诸事都不打紧,你又何必太过介怀。” “仔细说来,你能有这般遭遇,对日后修行其实有着莫大好处的,只当黄粱一梦,又有何不可?莫不是你还惦记着那虚幻的仙真修为、武当掌教尊位不成?” 对于李灵云这种从小受父母宠爱长大,又还算比较乖巧的孩子,正常安抚大抵是没有太大作用的。而且于他日后修行而言,也没有什么好处。 身为师父,陆玄自然是因材施教。 话说回来,以神英夫妇的境界,也不会看不出这点,但想来还是当局者迷,因这亲子关系失了分寸,才使得这般时日过去,这孩子还没能完全脱离出来。 果然,听得陆玄这话,李灵云顿时打了个激灵,连连罢手道:“没、没,弟子哪里有那等想法,只是那地方实在太古怪,弟子修为浅薄,一时间还有些无法接受……” “一时间接受不了,就慢慢接受,修士寿命长久,除非天雷打你,大劫害你,又有什么不能等待的?我看你就是经历得少了,南海之地虽然生灵不少,你父母照拂之下,终究少了人心纠缠。” 陆玄面色一肃,“洪渊之事,你就别去多想了,管他真假如何。着眼当下才是正道,当然这些道理想来你自己能够看明白,只是心中纠结,难以走出罢了。” 陆玄这话,确实是让李灵云有些忍不住点头认同。 他还真就是大概能想明白里面的道理,但真落在自己的身上,总不是那么容易超脱的。 陆玄见他如此,直接道:“这几日我便将我武当正法传授于你,你且将法门学了去,随后便自己去中土游历吧,实在不想到处晃荡,便自己想法子找到武当山。” 面对陆玄这般态度,李灵云反而少了一些纠结,喏喏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而且看上去状态也好了不少。 陆玄也不与他继续就此事多说什么,更没有在其他事情上进行指点。 只是安安稳稳的把正宗心法授下,并且教他入门。 李灵云性子虽然有些问题,但不得不说天资的确是很好,尤其是重塑肉身之后,根骨方面更是少有人及。 陆玄从太上广法妙经之中衍化出来的龟蛇气,经过多年钻研,又又师父严白凤帮忙之下,已然有了玄门正宗心法的几分真谛。 如今也不准备再用龟蛇气这个名字,只是暂时未有什么好想法,也就顺其自然。 而他所创的这门心法,因是从紫府级数的道法之中衍化而得,内中道理也是奥妙无穷,比之旁门心法多了不少玄机。 李灵云境界虽然不差,多年所修到底还是神英夫妇所传法门,按理来说转修是存在一定的困难的。 可因他天赋缘故,却很快就将道法入门,可以说十分难得。 将法门授下之后,陆玄暂时也没有赐下法器的念头。 这不是他吝[笔趣阁.biquger.me]啬。 只是李灵云情况特殊。 自己这个徒儿父母都不是寻常人,此番外出游历,少不了带上一些宝物,自己若是还给他一件,这游历的意义就去了大半。 事实也是如此,李灵云从陆玄这学去心法之后,便回去寻了神英夫妇,说起外出游历之事。 看到孩儿状态恢复不少,夫妇二人心知是陆玄这老师尽了心,心中少不了感念。而以他们境界,也知道自家孩儿需要一番历练,虽有几分不舍,这会儿也不会去违背陆玄的安排。 随后就如陆玄所料想的那般,赐下了几件护身的法器。 南海富庶,上乘飞剑法器之流,或许因法门以及林才品质缘故,也是稀缺,但对于神英夫妇这般修炼了不知多少年头的仙真人物而言,还是有那么一些底蕴的。 比不得寻常宗门,可只需要照顾自家孩儿的情况下,也足以将李灵云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 待得李灵云带着几分期待和忐忑离开了寒石峡后,神英夫妇才上门来寻陆玄,少不了一番拜谢。 只看夫妇二人态度,显然这一次洪渊遭遇,对他们的来说感触远比第一次陆玄帮助李灵云塑造灵身还要来的深刻。 陆玄也能理解,对此无意说上太多。 说到底李灵云既然拜入了他的门下,便是他的弟子,而若非有这一份关系,哪怕曾与神英夫妇有过交情,此次他也不会冒着性命危险去洪渊救人。 “此番也是久不见灵云去武当寻我,怕担心他耽误了修行,这才来南海一遭,也算是机缘巧合。至于其他,两位也不必太过在意,日后说不得我还有求助两位的时候。” 陆玄笑笑道。 听得这话,神英上人肃然道:“道友对我一家恩情莫大,若是有事,只管吩咐便可,我夫妇二人哪怕去了这一身性命也是无妨。” 这话出自真心,对于夫妇二人而言,旁门之中修行这许多年,求得飞升正果之心已经熄了不少,有了孩儿之后,更是将一身心血都放在了李灵云身上。 于他们而言,陆玄的恩情以及李灵云老师的身份,都足以让他们付出性命去做某些事情了。 “两位言过了。” 陆玄摇摇头,话题一转,道:“此番我来南海,只为寻灵云而来,如今事了,也该离去了,落缤岛还有一位道友在等我,因洪渊之地的风险,也曾留过话,若是不能尽早回去,兴许她们该担心了,却不好耽误。” 却是告辞之意。 神英夫妇自然想多留陆玄一段时日,好好招待一番。 可听得这话,却也不好开口了,只得无奈道:“既然如此,那日后道友若是得闲,不妨常来寒石峡,我夫妇这洞府之中虽无什么好物,但这些年也积了一些南海灵物,于修行之上也算有几分补益。” “此事好说,有灵云关系在,日后少不了上门打搅。” 陆玄笑笑,随后稽首一礼,便出了寒石峡去。 四百零二、大劫相连 且说陆玄出了寒石峡,便一路往落缤岛而去。 正到了玄霜诸岛,就见此地景象已经大为改变,不再是以前十八魔煞时期的乌烟瘴气。 诸岛之上,建立了亭台楼阁,虽然没有什么大气象,却也小家碧玉,别有一番风味。 犹自能见一些水中妖族所化的妖仆侍女,各有事务,一切井然有序。 显然鲸海道人与蛇十八是把他的话都听入了耳中。 陆玄微微点头,这二人只要有心经营,以如今玄霜诸岛的模样,不难引得大荒仙子的关注,就算没有什么赏赐,凭借玄霜风煞屏障的特殊存在,有这诸岛交易之所,二人也能赚取一些利好,助益修行。 大略观览了一番之后,陆玄没有显身去见,而是愀然避过,闯入了秘海之中。 不多时,见得了红叶仙子和岳清秋。 得见陆玄归来,二女都是松了口气的模样,显然心中还是十分挂念他的安危。 “清秋、师姐,累得你们替我担心了。” 陆玄歉然道。 “你若是再晚些时日回来,清秋只怕都忍不住去烈火岛求助了。这几日她常担心着你,每日少不了要问师尊能够算得你的情况,连师尊都受不住她的请求,躲到仙府里头找清净去了。” 红叶仙子无奈道。 听得这话,陆玄心中有些触动,转头看向岳清秋。 就见女修凝白面上闪过一丝红晕,还偷摸摸拉了拉红叶仙子的衣袖。 只她本性较为清冷缘故,倒也没有太大的表露。 不过陆玄见此,已然有了一些计较。 他知道这会儿没必要就此多说下去,否则只会让岳清秋不自在,于是道:“那洪渊之地,果然如同顾前辈所说的凶险,内里还有一桩隐秘,若非机缘巧合,此番或许我还真就回不来了。” “此事怕要请教顾前辈才好……” 陆玄一遍与二女说着洪渊之中的故事,一面朝着落缤岛仙府而去。 到得仙府之前,已是将来龙去脉都大略说了一遍。 听得陆玄洪渊遭遇,二女也是惊奇不已。 尤其是听得上古霸下,以及所谓真龙隐秘,连素来清冷的岳清秋都是微微瞪大了眼睛。 很是有些反差。 “这般遭遇,亏得师弟你能安然脱身,你的运道真是如峨眉五位前辈所说一般,超于常人。” 红叶仙子咋舌道 “霸下之事,师尊应该是不知的,不然不会提点于你。” 陆玄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这个,大荒仙子虽然境界高远,背景也深厚,可想必还推算不到霸下这等的存在。 须知九嶷山中元帝墓出世之前,就无人知道,还是那位上清宗的叛徒意外闯入其中,才将消息带到了北方魔教中去。 若是有人早就推算出来,不会将那元帝陵留到现在才去处理。 再有便是烛龙,长宁子与回道人俱是紫府以下的前辈仙真,他们进入元帝陵中,尚且都没料到烛龙的存在,还是烛龙出世之后才知道元帝陵中镇压了烛龙。 由此可见,上古的信息,不是一般人能够推算得到。 此外便是自己与大荒仙子的关系了,这位顾前辈虽然清冷,不太爱理会他,但因为严白凤和岳清秋的关系,真要知道霸下的存在,怎么也该说上两嘴,不可能看着他落入口中。 …… 踏入了仙府之中,不多时得见了大荒仙子。 应该是听得了他和红叶仙子、岳清秋在仙府之外的谈话,见到陆玄之时,大荒仙子也忍不住叹道:“上古霸下,我于南海之中修持多年,也不知洪渊居然是这么回事,难怪老师在凡间之时总不让我去洪渊玩耍,原来其中还有这般牵扯。” 果然大荒仙子也不曾听过霸下的消息。 “前辈,我观那霸下不太寻常,或许与如今千三大劫有几分关系,不然他应该不会轻易放我离去,所给的理由未免太过不走心了些。” 陆玄说道。 霸下说他有意思,所以将他放了出来,可霸下被镇压南海百万年,都未曾听说过有什么消息放出,可见并没有几个进入了洪渊之后还能安然归来的人。 无尽岁月,生灵无数,百万年世间,只怕闯入洪渊之中的人不在少数,陆玄并不觉得自己这点闷头闷脑的脾性会得到霸下的欣赏,这里头必然是有着一些特殊原因的。 他这会儿还没想到烛龙身上去,或者说并没有觉得自己是因为烛龙关系所以被霸下放出,联想到烛龙,首先想起的还是千三大劫。 实在是身上诸多事情都与千三大劫脱不开关系,积年之下,多多少少就容易将一些比较奇异的事情联系上去。 大荒仙子微微点头,先是有中土烛龙出世,如今又有南海霸下有意放出消息,怎么看都不是没有联系的。 这等上古存在,不出现还好,一出现必然伴随着天地变动。 所以说陆玄的推断也比较附和大荒仙子的想法。 “我只算到你那弟子或许能在洪渊之中获得机缘,现在看来,机缘是有几分,若无你去,他或许也好会被放出来,只为传递一份消息。” 沉吟一会儿,大荒仙子又道:“此事非同小可,霸下现世,意味着此界当中,或许并非只有霸下、烛龙这两尊自上古被镇压至如今,若是彼辈全部出事,波及的只怕是整个天地,你须得去烈火岛走一遭。” “罢了,我随你同去!” 大荒仙子显然对这件事十分重视,极少外出走动的她甚至都提出同去赤真仙府寻峨眉五仙,由此可见一斑。 陆玄自无意见,从他的层面来看,知道牵扯不小,但尚且无法涉及那么高远的事情,但也有想法将此事通知峨眉。 如今大荒仙子提及,自然不会拒绝。 红叶仙子和岳清秋一旁听着,第一时间有些诧异,她们之前听了洪渊故事,只觉洪渊凶险,还有霸下只是玄秘,如今见大荒仙子态度,才明白事情似乎十分紧要。 当下许多疑惑也不好再问。 大荒仙子十分干脆,做了决定之后,便运道法,领着陆玄三人出了落缤岛,飞往赤真仙府! 四百零三、青城山下 一如上一次陆玄与岳清秋来拜访时一般,众人至此,便有童子来迎。 见又是陆玄归来,那童子还有几分不解。 正这时,赤真仙府之中,一道清朗声音传出。 “引几位客人进来吧。” 这是齐湛渊的声音。 陆玄一听便知。 显然是推算到了一些什么,暂且放下了炼宝之事。 果然,当众人随童子进入赤真仙府之后,就见齐湛渊在仙殿之中等候着。 “顾仙子,陆师弟。” 齐湛渊稽首。 “见过齐真人(师兄)” 众人还礼。 “几位匆匆而来,想必有什么要紧事,我只算得与大劫有些关联,却不知到底生了何等事情?” 齐湛渊请众人坐定,随即开口询问。 听得这话,陆玄才知齐湛渊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不过转念便觉得正常。 说到底还是上古牵扯,已非人力所能推算。 陆玄看了大荒仙子一眼,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大荒仙子遂道:“确实是一件要紧事。正如真人所算,应与大劫有关。” 随后将陆玄洪渊一行,遇得上古霸下只是托出。 齐湛渊细细听着,面色倒不见多大变化,只是不时点头,听完大荒仙子所说,复而转头看向陆玄。 问道:“不知师弟可否讲讲洪渊之中的遭遇?若是师弟与那霸下有过交流,最好也能详细说说。” 陆玄自无不可,当下再将洪渊之事一一道来。 齐湛渊听罢之后,略作沉吟,道:“此事确实不太寻常,先是九嶷山有烛龙出世,如今这龙龟霸下又有意传出消息,内里还不知蕴含何等玄机。” “我算来与大劫脱不开关系,这世间存世的,只怕不止这两位,这背后或许还有一些布置。” “如今千三大劫将临,我峨眉虽有一番准备,终究天道无常,也难说全能应对。好比这上古,一旦引发什么变故,或许就是倾天之变,不可不防!” 听得这话,众人各有想法。 岳清秋、红叶仙子到底遭遇少了,许多事情只能看个表面。加上此前大荒仙子也说过与大劫有关,她们知道事情严重,可具体如何尚未有直观的触动。 相比之下,陆玄和大荒仙子则不同。 且不说此番大荒仙子亲自来到赤真仙府找齐湛渊议事,足以证明她对这件事情的担忧。 只说陆玄,修行至如今,与峨眉多番接触下来,很清楚齐湛渊说出这么一番话,就表明了很多东西。 二人能看明白,心中未免多了忧虑。 “未知师弟近来可有什么事情要忙么?” 齐湛渊忽然看向陆玄。 陆玄闻言一怔,仔细想了想,道:“师兄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 齐湛渊点了点头,“若是师弟没有什么急事,可以持我符令去上清、青城、云鼎三宗带个消息,顺便将洪渊之事与三宗道友细说一二,此事已非个人之事,只怕须得玄门诸宗同心,才能解决。” 上清、青城、云鼎,一如峨眉,俱是玄门大宗。 较之寻常玄门宗派,更为超然些。 陆玄没有拒绝,点了点头,“此事我可走一趟。” 正如齐湛渊所说,此事并非一人一宗之事。 关乎大劫,身为玄门弟子,还是有义务做些什么的。 况且他也有些想法,对于三宗他闻名已久,只是因身份缘故,从未上门拜访过,如今得此机会,或许可以见识见识。 兴许关于武当之事上,还能寻出一个新的方向来,在开府之前,更多几分准备。 “有劳师弟了。” 齐湛渊转头又看向大荒仙子:“还劳仙子随我去请几位南海道友,同往洪渊一察。” “善。” 大荒仙子道。 …… 得了齐湛渊符令,陆玄便携岳清秋与红叶仙子同出了赤真仙府,往中土方向去。 岳清秋本就是想着去中土游历一番的,这不奇怪,只是陆玄没想到的是,大荒仙子居然准许红叶仙子随他一同去中土。 上一次他拜访落缤岛的时候,大荒仙子还以修为不到为理由,让红叶仙子在落缤岛苦修。 如今红叶境界也未见突破,却又放人了,也不知大荒仙子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他也没有多想,此番之事,不好耽误,路上更无与美人闲谈的心思,云光飞遁,已然携带二美跨越的千里海域。 …… 入得中土,便是熟门熟路。 陆玄首先想到的便是青城山,青城比邻峨眉,二宗素来亲近。 不少时候都能看到两宗弟子结伴游历,互为依靠。 相比于清傲的上清宗,以及门内情况比较复杂的云鼎山。 青城无疑是比较好接触的。 岳清秋和红叶仙子对于他的选择都没有意见,或者说她们对中土也不是很了解,几个大派倒是听过,但从未亲眼见识。 即便是中土之地,也不怎么来过。对于此地的风土人情,接触不多的情况下,自然不好发表什么意见。 于是三人从南海归来之后,便一路不停的往青城山而去。 相较于海域宽广,中土内陆各地之间的距离要近了不少,没耗费多少时间,三人便已经是到了青城山下。 一如峨眉所在,青城山下也是有着不少凡俗道观。 事实上陆玄可以直接去寻青城仙府所在,只是初来拜访,即便是有齐湛渊符令在身,未免冒犯,他还是选择了走一走流程。 正到了青城山下,还没上山去寻青城下院联系青城仙府,便遇得了一件小麻烦。 这麻烦还与岳清秋和红叶有关,两位女仙都是姿容绝色的人物,放在海外的时候,因与中土人情不同,又多妖类,倒是没有那么多人关注。 可青城之地,古来仙神之所,多有游人香客。 但见两位女仙容貌,以为玄女下凡,少不了要一番打量。 这一打量,周遭却是愈发的热闹。 看得陆玄也是有些无奈,他因心念齐湛渊嘱托,倒是忘了这个细节。 而岳清秋和红叶,反而看上去颇觉有趣的模样,显然是在海外不曾见得这般热闹的场面。 未免接下来闹出更大的乱子,陆玄忙使了法术,遮蔽了三人的行迹。 一应游人见三人悄无声息不见了踪影,直呼仙神下凡的同时,也自抱着遗憾慢慢散去。 四百零四、青城掌教 “三位同道,可是要上青城拜山的么?” 正寻了条小径,避开了香客友人,不料没走几步,便听得前方有人招呼。 三人抬头看去,便见小径上方原已有人了。 这是一个灰袍僧客。 半百年纪,气质淳朴,看上去就仿佛是一个普通古寺里的扫地僧人。 不过在陆玄元神感应之中,却知道这僧客并非凡人。 气机晦涩,修为还在自己之上。 寻思这僧客或许与青城派有关,便稽首道:“小道陆玄,法师有礼,敢请法师尊号。” 二女元神未就,尚且辨不明僧客修为,但见陆玄如此态度,也知不是凡人,同样见礼。 “三位客气,贫僧闲云,勉强算是青城门人。” 僧客笑道。 听得这话,陆玄当即道:“原来是闲云大师。” “不瞒大师,我等三人是受了峨眉掌教冲元真人之托,来寻青城同道商议一件要事的,只是未免唐突,这才由此小径上山。” “大师既然是青城弟子,不知能否指引一二?我等也好寻得青城道友。” 闲云和尚闻言,笑道:“此事易也,三位且随我来。” 遂领着陆玄三人上了青城山。 行不知多久,转过清幽窄道,眼前现一方方圆十余丈的石壁。 石壁青华,有青苔藤蔓,更见淅沥流水。 但见闲云和尚口中念念有词,随后青华石壁之上,水波流转。 “禁制已开,三位且随我来。” 闲云转头相请。 陆玄也不犹豫,携着二女跟在闲云身后,踏入了石壁之中。 跨过石壁,前头顿时豁然开朗。 内见一方洞天,有云霞峰峦,白雾峡谷,别有一番清韵。 比之峨眉少了几分气势,多了几分仙意。 “这清都洞天之中,有我青城诸脉弟子,各有修持,较为闲散,不比峨眉凝聚,除非生了什么大事,否则也少有相见之时。” 入得洞天,闲云和尚解释道:“三位即是受冲元真人所托而来,当是要见我青城掌教,掌教便在那清都仙府之中,我等进入洞天,当是已有感应,暂且稍待便是。” 陆玄三人自无意见。 果然,没等多久,就有童子乘仙鹤打洞天之中最高的那座山峰飞来,落在地上,先是与各人见礼。 “闲云师兄,三位贵客,掌教算得你们到来,命我来迎,还请随我来。” 于是众人各驾云光,随童子飞入了清都仙府之中。 不多时,就见得了青城掌教。 这位掌教生得胖大,外表六七十岁的模样,有些邋遢,不似齐湛渊那般给人如沐春风之感,更有些游戏人间的高人气象。 “闲云师弟,百十年了,你倒是难得回来一趟。” 掌教真人见得闲云和尚,便打了声招呼。 闲云回礼,只是看上去有些无奈。 转而没有与掌教多说,而是对着陆玄三人介绍道:“三位道友,这位便是我青城掌教青松子。” 转过头去,又看向青城掌教,“掌教师兄,这三位道友是受了峨眉冲元真人之托,来此与我青城商议要事的,有冲元真人符令,当不是社么小事,还请重视些。” 这话说的有些古怪,就好似这青松子掌教不太靠谱一般。 倒是让陆玄三人听了有些莫名。 “哦?还有这等事情,三位道友有礼有礼。” 青松子闻言,有些惊讶的说了一句,随即急忙见礼。 看上去确实是有些不着调。 不像个掌教之尊。 陆玄三人相觑一眼,却也不好说些什么。 转将齐湛渊符令取出,交予青松子。 青松子接过符令,难得严肃了一点,随即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确实不是一件小事,不过齐湛渊这家伙在信里也没说明白,还要有劳陆道友细细与我讲讲才好。” 话毕,将符令交还给了陆玄。 陆玄除了送符令之外,讲解龙龟霸下之事本就是他的一个任务,自然没有什么可拒绝的。 当下便要将洪渊之事道出。 正这时,一旁的闲云和尚却道:“我那洞府也有百十年不曾洒扫了,还需回去看看才好,便不多陪了。” 说完就要离去。 可是青松子却忙叫住:“唉!闲云师弟,齐湛渊叫这位道友带来的事情可不是小事,你既然在此就先别回去了,一同商议,一同商议,你知道我的脑子,要是一会儿记错了什么,耽误功夫就不好了。” 闲云和尚听得无奈,却也不好拒绝,只能叹了口气,留了下来。 陆玄三人一旁看着,心中对这位青城掌教倒是有些好奇。 这位掌教真人着实性格不同常人。 当然,青城掌教如何,与他们关系也不大,入得仙府之中坐定之后,陆玄虽缓缓将洪渊之事一一道来。 而红叶与岳清秋,则在旁查缺补漏。 耗费了一些时间,算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个通透。 虽然闲云和尚将陆玄三人带入清都洞天之中,也知道三人说的要紧事只怕不是寻常,但听了陆玄一番话后,犹自有些惊异。 上古这个名头,实在容易给人造成冲击。 尤其是当陆玄联系着烛龙出世,以及齐湛渊的种种推测说出之后,更是让闲云和尚面色微凝。 “师兄,此事非同小可,只怕需请诸脉师兄弟共商才行。” 闲云和尚对着青松子道。 青松子却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听得闲云的话,先是点了点头,随后道:“此事确实要大家一起出力,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不知这霸下居然不是龙子,而是争龙失败的,这有些意思,门中典籍都不曾记录过。” 陆玄三人一听,也有一些无语了,这位似乎关心的地方和他们不太一样? 青松子却没停下,继续边琢磨边说道:“上回烛龙出世,我没有去凑热闹,本是想着都老古董了,也没什么好见识的,现在看来这类上古活下来的老物,还是知道不少隐秘的,倒是错过了机会,有些可惜。” “这回不行,我得亲自去南海看看。” 说着,竟然是自顾自嘀咕起来,不知想到什么事情去了。 只叫陆玄三人,乃至闲云和尚,都是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四百零五、玄门大宗 闲云和尚见此,似乎见怪不怪,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转头对着陆玄说道:“三位暂且在此地稍待,我去请几位师兄过来共商此事。” 话毕,便愀然离去。 看的陆玄三人是一头雾水,这青城派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怎么一个个似乎都不太寻常的模样。 而青松子直到闲云和尚都离去了一会儿,才从自言自语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转头一看不见了闲云,还诧异的向陆玄问道:“咦,闲云师弟哪里去了?这般紧要的事情,他怎可话都不留便走了呢?” 陆玄愕然,似乎有些明白闲云和尚的无奈了。 当下解释了一番。 青松子这才恍然道:“原来去叫人了,这倒是应该的,看来闲云师弟下山去做了百十年的秃子,人还是定静了许多的。” “放在以前的时候,若是见我这般状态,这小子只怕要动手动脚了,现在这样很不错,挺好。” 青松子颇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 听得这话,不说陆玄,便是红叶和岳清秋,这会儿看着青松子的眼神都变得古怪了起来。 这位青城掌教属实也是不同凡响了。 …… 打从青城山上下来,陆玄三人犹自没从方才清都洞天中的见闻抽离思绪。 面面相觑一会儿,忽然都是一笑。 “本以为青城这等大宗,内中仙人都如同冲元真人一般,不想今日所见,倒是有些出乎预料。” 岳清秋摇头道。 陆玄倒是觉得挺有趣的,“历来青城派在许多事情之上,都紧跟峨眉脚步,想来也不乏此中原因,不是实力不如,看上去是懒得处理。” “也别说,如此倒也有些游戏人间的意思,虽是大宗,但于经营之上也不看重,更注重各自修持,俗尘历练。” 红叶听了也觉得陆玄说的有理,点点头道:“好比那位闲云大师,青城分属玄门道家,门中倒也由得他下山去做什么和尚,回来之后更不见什么教训,真个算是逍遥了。” 三人这般一说,忽然觉得就青城而言,其实才是不少修行之人所向往的宗门。 一时感慨良多。 “且不说这些了,青城派诸位道友虽然散漫,但看上去对霸下之事也颇为看重,青松子掌教已然决定过几日便去南海寻齐师兄,这边算是完成了一家。” “反倒是后续的云鼎、上清二宗有些麻烦。” 陆玄一叹。 商议霸下之事的时候,陆玄也提及了云鼎山和上清宗这二派,不过青城派的人似乎对这二派没有什么好感。 而且还提醒陆玄,若是去了这两派,不需说太多废话,见面便取出齐湛渊的符令,否则开头必然要遇到一些麻烦。 此外上了山后,也莫要多待,不然也会沾上一些琐碎。 青城之人将二宗的情况形容的如此复杂,确实让陆玄有些嘀咕。 他不曾去过上清宗和云鼎山,但也不是没有耳闻。 就所得的消息来说,二宗规矩似乎都比较严。 不似峨眉这般上下亲近,也不似青城这般散漫。更像是俗世的王朝。 兴许与这两个玄门大宗的历史有关。 二宗都是底蕴底蕴深厚,早在大衍真人创下峨眉之前,便已经是玄门大宗了。 门中老人不少,为了维持门派传承,又少不了收新弟子。 此外飞升艰难,基本上千年也难出一个飞升之人。 循环之下,关系未免错综复杂,又夹杂了一些老朽之气。 想到这里,陆玄也觉得青城诸人说的颇有一些道理。 和上清宗、云鼎山交道打得太深确实没什么好处,还是将消息送到,说清楚情况便好。 红叶与岳清秋也能明白他的心思,岳清秋道:“只凭青城派诸位道友所言,我倒是认为此番去云鼎、上清二宗,还是道兄独往比较好,我二人若是随同前去,指不定还会横生枝节。” 陆玄闻言,念头略转,确实也是这么一个道理。 红叶与岳清秋的身份都有些特殊,一个海外修行,又是两位有名的旁门仙子传人,似上清宗和云鼎宗这样的宗派,骨子里便是有些看不起海外修行的。 此外二女相貌修为都是不差,难免就有些乱七八糟的人物生出些小心思来,却是不美。 修行本就是放大人心中的念头,去芜存菁的一个过程。 某些修士修行没有到家,放大了念头,却没有斩去糟粕,未免就做出一些糊涂事来。 此类修行,魔门之中反而最为少见,盖因彼辈都是坚持己道,自私自利,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念头放大的坏处。 旁门则次之,此类法门不精,劳于修行资源,许多事情无暇去想,顺其自然之下,反而少了纠结。 反倒是玄门正宗,道传心法,门内弟子在此劫之中最受影响。 只因玄门弟子,天资大多不差,也不缺修行资源,玄功法器更有老师赐下。 除了个别之外,大部分弟子初入修行,就好比温室花朵,思绪最杂最乱。 境界提升的越快,影响就越大。 以至冲动之下,未免就做出许多错事来,因法力不俗,也有法器,造成的危害有时还不小。 事实上千百年来,魔教被驱出中土,难在内陆作恶,这些年发生的一些修行恶事,不少反而是玄门正宗弟子所为。 其中犹以大宗弟子意外最多。 一饮一啄,也真是应了玄门承负之道理。 陆玄立道场于武当山,师父严白凤亲来坐镇,知他日后开府武当,便有过提点,就此论过几句。 陆玄也记在心中。 是以他特意去寻老黄和虎儿入山,也不乏此中原因。 放养两个徒弟,也有其中几分道理。 不完全是因为开府之事忙碌。 当然,这之中的道理,对于一些玄门高人而言是不难看明白的,只是千百年运转,岁月累积,又有那转劫再修,千丝万缕,再简单的关系也变得错综复杂起来。 正如俗世之朝廷,问题聪明人一眼就能看出,但解决起来通常十分麻烦。 何况玄门大宗,修士身负法力神通,有那推演之术,更是绵绵密密,乱中见乱,难得清明。 四百零六、云鼎山 云鼎山便在西江,说来与陆玄还有故地情谊。 有时候陆玄也会想,若是昔年寻道,知晓云鼎山中有玄门大宗,兴许自己这辈子就有些不同了。 不过随着日渐修持,这想法也只当成了苦闷修行之中的一个调剂。 陆玄觉得岳清秋的话颇有些道理,于是也没带着两人同往。 与二人说了武当所在,便叫她们先去武当小住,待得事情处理妥当,再回去找她们。 因此下了青城山后,陆玄便与二女做了分别。 此后一路云行,终是到了云鼎山! 云鼎山实际是当世名山,不过一如峨眉一般,仙修之所哪里是凡人能寻。 所谓云深不知处,不是仙家津梁,没有那山石峭壁如履平地的本事,便是知道仙宗就在那里,你也无缘得见。 当然,对于此时的陆玄而言,除了云鼎山守山法阵之外,其它已经都不是什么问题。 云鼎山之‘云鼎’二字。 有些缘由。 只因此山积年云雾缭绕,山脉回环,又好似一尊大鼎,所以得名。 占地颇广,有原始丛林。 猛兽不少,险地更多,便是积年老猎人、老樵夫,也少有踏入其中的。 陆玄驾驭云光,遁入云鼎山山脉之中,所见便是一片云山雾绕。 若非修者本事,只怕都辨不清四方,更谈不上寻得山门所在。 大袖一扫,清出前路,便自按着青城派中得来指点,寻得一处山头要落下。 正到半途,便有无形阵势阻挡! 陆玄见怪不怪,青松子有言,云鼎山自有阵势,门内规矩森严,凡入山门,不可驾云,不可驭剑,只能步行。 或有腾挪之法可以运用,但也高不能过十丈。 道理究竟何来,青松子解释道:“还是规矩二字,其目的除了不让门中弟子因有飞遁之法,生了妄念,不敬云鼎山这宗门基石。也有弟子不可云端飞遁,反在山中静修的师门长辈头顶而过,是为不尊长辈的意思。” 倒也不能说没有半分道理,但听来总有些别扭。 不过这是云鼎山的规矩,他自家门中之人没有意见,别派之人自然也不该多舌。 刚刚触动这禁云法禁,便有一尊神将自虚空中出现。 这神将手持钢鞭,颇有些威武,好似俗世人家的门神。 云鼎山修行法门类别也自不少,与玄门护法神将之上别出机杼,陆玄对此也有几分了解,不等那神将开口,便自稽首:“哀牢山门下陆玄,受峨眉掌教冲元真人之托,有要事要通知贵派掌教,还请神将通禀。” 那神将倒是客气得很,尤其听了陆玄来历之后,更是抱拳一礼,“还请真人稍待,小神去去便回。” 话落音,神将便没了影踪。 等了一会儿,神将未曾出现,却有一名中年道人来到他的面前。 见面稽首,“云鼎山张知静,见过陆道友,听闻道友受齐真人所托而来,未知可有凭证?” 只这一遭,便知云鼎山规矩要多一些。 眼前这张知静,修为与陆玄仿佛之间,也是元神中人。 显然云鼎山的高人是算得陆玄修为,这才派了个元神弟子来迎。 此外以云鼎山的本事,不难确定陆玄来历真假,还要走一遍流程,就知道规矩的不可破性。 陆玄早得了青松子提点,入乡随俗,也不介意。 只将齐湛渊符令交出,供张知静察验。 果然,张知静也只是略看了一眼,便将符令送还,随后道:“还请道友随我入山,等见了掌教真人,道友再亲自将符令交予我派掌教真人细看。” 这一来一回,麻烦不少。 真个好比俗世王朝的办事效率了。 陆玄也自庆幸没有带上岳清秋与红叶师姐,若是再带上她们,哪怕是没有遇到什么混杂之人找麻烦,光是这流程也不好走。 光他一个人,就算情况复杂些,也容易解决。 …… 很快,陆玄便随同张知静走入了云鼎山的山门之中。 一如青城峨眉等玄门大宗,云鼎山自然少不了自家福地。 只是相较另外二宗,这云鼎山的龙虎洞天之中,气机就较为肃然了。 一眼看去,福地之中,中央有一座高峰,龙虎之气交织,高耸入云。 而越往外围,一座座灵秀山峰便越来越矮。 仿佛一个层次比一个层次更低。 陆玄自然能够明白这是为什么,虽然不知道是福地天生如此,还是后人改造,但与云鼎山规矩也脱不开关系。 由于洞天之中不许飞遁,于是各峰之间自有云桥嫁接。 山门所在,与龙虎主峰相隔距离不短,陆玄便一路随着张知静跨过一座座山峰,顺着云桥渐渐靠近那主峰所在。 虽然不得驾云,但二人俱是元神散仙,身体轻盈,速度也不会比驾云就慢去多少。 约莫半刻钟的功夫,二人便到了主峰之上。 到了主峰还自没完,须得顺着石阶一级一级的往上走去,才能到掌教真人所居住的仙殿。 自打会了飞遁之法后,陆玄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般爬过山了,心中感慨不少。 不过他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只当做一次体验了。 龙虎峰山高万丈,又是十分陡峭,顺着石阶往上走去,比他们从山门处走云桥耗费的时间多了不少。 又过了约莫两刻钟的功夫,陆玄眼前才终于算是出现了上绘龙虎二字的云鼎山张教真人居所,龙虎殿! 张知静面色不变,陆玄见他时是什么模样,如今依旧是什么模样,该客气的客气,不该说的却也没有多说。 这一路来虽然陆玄也是有意不多开口,免得引起什么误会,但张知静也就真个半点都不做介绍,仿佛比他这个客人还担心出什么误会一样。 多多少少让陆玄有些无语,但如此也算合了他的心意。 “掌教真人便在龙虎殿中,道友自请便是,张某便不陪同了。” 张知静稽首一礼,随即不等陆玄回话,便自往一旁走去。 陆玄眼角抽抽,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径直往那龙虎殿而去。 这一踏入,又是另有乾坤! 四百零七、一变七 抬眼望去,说是仙殿,不如说是云巅。 周遭不见遮蔽,无有仙柱玉璧,只见真人。 云雾缭绕的云层之上,龙虎阴阳之气萦绕,虚空之中,却有七尊道人,姿态不一。 或是盘膝垂眉,手捏指诀;或是仰躺卧虎之上,闭目入眠;或是撑脑斜躺,洒然而睡;或是正襟危坐,手托拂尘。 更有虚空凭挂仙绳,躺在绳上一摇一晃的。 而这七尊道人之中,有童子也有少年,有青年也有老者,有老妇也有少女。 还有一个天人化生一般辨不出阴阳的。 饶是陆玄见识不少,这会儿也是微微一怔,外头领会了云鼎山的规矩繁多,没想到这教中长者倒是各有古怪。 陆玄也没多想,面色微肃,便拜道:“哀牢山门下,武当散人陆玄,见过诸位道友!” 他为严白凤亲传,这世间并无几个人能做他的长辈。 这般言辞却无不妥之处。 哪知他刚一稽首,云床之上的七尊道人纷纷睁开了双目,随后周遭一阵阴阳之气变幻,竟纷纷化为元气,消散于天地之间。 片刻之后,道人再现,已是只余一名威严中年。 中年看向陆玄,即自云床上走下,行至陆玄面前,稽首道:“云鼎宗掌教张乾阳,道友有礼!” 见陆玄略有诧异,中年道:“此是七变神通,所谓混沌初开,从无到有,一变七,七变九,九九归元。” “内蕴阴阳变幻之道理,我云鼎山中专擅阴阳之气,便有这一道法门,小小玄通,倒是让陆道友见笑了。” 这哪里是什么小小玄通。 陆玄心中摇头,暗叹难怪云鼎山陈腐规矩如此,却依旧经年不衰,想来诸般妙法玄通,也有不小功劳。 话说回来,他所修六六乾罡炼形图,也有变化玄通,如今业已小成,倒也不差这所谓七变神通法。 当下道:“陆某受冲元真人所托,有件紧要事须与掌教细说,还请先看符令。” 符令之中,蕴有简短的信息,是齐湛渊对南海之事的概述。 只有看了这概述,陆玄才好与张乾阳细说其中故事。 比之云鼎山弟子,这位掌教真人倒是干脆许多,取过符令之后,略微浏览,便将符令又递了回来,随后道:“此事非同小可,出世,乱的是当今天地规矩,引动劫气,或许还会加深千三大劫的危难。我云鼎山为玄门大宗,自有义务处理此事,还请道友细细说说那龙龟霸下。” 陆玄便将洪渊之事又说了一遍。 哪知张乾阳听罢之后,却没有就霸下之事再多问,反而道:“此事我已经知晓,当吩咐门下共商。不知青城、上清二宗道友可曾去过了?” “去过青城,上清宗尚未拜访。” 张乾阳闻言,微微点头,随即道:“上清宗道友不必去了,其门内情况有些复杂,道友此去只怕事倍功半,上清宗便由我亲自去走一遭便可。” “道友若无其他要事,可在云鼎山中休息几日。” 陆玄没想到张乾阳把去上清宗的事情揽在了身上,心中念头百转,正想说些什么,忽然手中一热,就见齐湛渊所给的符令忽然化为了灰灰。 而这些符令灰尘之中飘出几个金字,写道: 且由张道友处理便是。 随后金字便也消散了。 见得此幕,陆玄自然明白,齐湛渊早有所料。 倒是有些无奈,若是早知如此,他也不必先去青城一遭了。 先来云鼎山的话,后续之事自然也不必他再去操劳。 张乾阳自然也看到了这几个金字,见陆玄略有几分郁闷,却笑了笑道:“想来齐道友是算准陆道友会先去青城一遭,是以才有这般安排。” “道友不知,青城与我云鼎山却不对付,有些积年恩怨,所以即便是道友先来了云鼎山,少不了还是得去青城一遭,道友也不必多想。” 陆玄听此,也不知说些什么是好。仔细说来,也是齐湛渊托付,倒没什么好说。 当下道:“即是如此,那此事便交由张道友了,至于陆某,还有些琐碎事情要去处理,便不多待了。” 张乾阳看上去挺正常,也没有讲太多的规矩,但是就此前所见,云鼎山中还是少了几分灵动。 如今没有遇到麻烦已经是十分难得了,他并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横生枝节。 张乾阳似乎明白陆玄的心思,摇头笑笑,“如此也罢,不过道友莫要因为我云鼎山规矩有些多,便生偏见,其中却还有缘由,只是不好细说。” “而且道友与我云鼎山实则有缘,今日不留,日后还是有机会的。” “多的话贫道也不说了,我知道友不喜此中规矩,便亲送道友出山吧。” 话毕,不等陆玄说些什么,大袖一拂,便见周遭乾坤变化,已然是来到了云鼎山外。 陆玄凭空而立,见张乾阳也跟了出来,略一稽首,也不再多问方才之事,径自离去。 而就在陆玄离开之后,张乾阳却在原地站了有一会儿。 半晌过后,才自摇头一笑,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转身踏入虚空。 …… 陆玄不知张乾阳举动,他在云鼎山中听了张乾阳一番话,便知内中定然还有故事。 但对方不细说,自然也没必要多问。 至于张乾阳所说的有缘,他自算了算,也算不出什么东西。 随着修行岁月渐长,人世牵连多了少少了多,也少有挂怀的了。 只是放下此事,离开云鼎山后,抬首四顾,一时却有些空落。 他身上要紧事情不少,但要么是已经在处理之中,尚且不用他做些什么,要么是时机未到,也还没到他去办的时候。 修行以来,要么忙于处理事务,不然便是安与修持。 便是四方游历,也是为了领悟人间百态。 这会儿倒是生了几分茫然。 “好似有许多年不曾生出这等感觉了,还有几分新奇。” 自在云端站了半晌,看着下方山河变幻,运走水游,蝉鸣鸟语,不由摇头失笑:“看来还是修行不够……” 话音一落,人已瞬化流光,朝着武当山方向而去。 瞬息千百里,不觉已过万重山。 四百零八、余道友 “余道友?” 武当山下,广华县城之中,陆玄偶遇一位故人。 却是黄山翠微峰风露洞炼气士余崖。 随行的还有山魈玉真。 一别经年,陆玄已经有许久不曾见过余崖了。 仔细一看,这位昔年故旧如今业已成为了玄光修士,数十年苦修,能有如今功果,也算是不差了。 再看玉真,倒不见多少变化,只是少了几分俗尘气,想也是跟随余崖这玄门弟子左右,耳濡目染,自添清净。 [567中文.567zw.top]比较陆玄,余崖心情复杂许多。 他如今已经完全看不透陆玄的气机了,在他的眼中,陆玄就是一个普通平凡的道人。 而且他有一种面对自家师父孤竹真人之时的感受,心中也是明白,只怕陆玄在修行之上,已经远远走在了自家之前。 念及于此,心中不由一叹,这才多少年头啊! 昔年那个平凡老道,竟已成了仙道前真。 “余崖见过陆前辈!” 余崖一拜,山魈玉真也是随之一礼。 若说昔年江陵城中,一声前辈不过是敬陆玄是江湖前人,如今此语便是实打实的对玄门前辈的称呼了。 而今的陆玄,不管是玄门之中的身份地位,还是一身境界,他都不得不称一声前辈。 “余道友客气,不想道友竟然得闲来我武当山,倒是难得。” 陆玄一笑,即请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不妨移步酒楼。” …… 三人遂至广华县中一座酒楼坐下。 “即至武当拜访,才知前辈如今已是开山立道,更步入那仙真之境,当真让晚辈叹服。” 虽然多年不见,但二人昔年交情还是不错的,法明和尚之事,虽有几分争执,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自不会挂怀。 余崖本性不差,说话还是比较直接,心有所想,便自言出。 “大劫将至,许也是劫运相连,尚且不知是福是祸。” 陆玄摇摇头。 越是修行,对于天地运转的道理越发清晰,便越明白阴阳平衡之道。 他能数十年修得如今境界,说不定便是大劫中人,福祸难料。 当然,修为提升终归还是一件好事,他倒不会因此生出什么对厌修之心。 余崖不太能够理解。 他如今不过玄光之境,虽然老师孤竹真人不凡,但许多事情除非自己领悟,即便老师也难说清。 陆玄能够看出他心中不解,也不就此多说,只问道:“道友此番下山,可是外出游历的?” 就余崖方才所言,他是到了武当之后才知道自己武当主人的身份的,显然在此之前是不知道这件事情,应该不是有意上门拜访。 不过余崖的一番话,却让陆玄恍然。 只听余崖道:“是也不是,前番武当山上七星斗照,玄武腾空,家师算得不凡,说是有我一份机缘,便叫我来武当拜访。” “不想上山之后,才知武当原是前辈道场,听前辈门下说前辈不在洞府之中,晚辈便自离去了,此番念之所致,才又带着玉真回来看看,不想倒是正巧遇见了前辈。” 余崖说话倒是直白,连师父指点机缘之事都明白的告诉了陆玄。 玄武异像之事,当初确实引起了不小的动静,余崖来武当与此有关,倒也不奇怪。 至于余崖师父所说的机缘,陆玄有几分领会。 他这里可以说牵涉大劫不浅,只他本人而言,不仅与烛龙、霸下这等扯上了关系,本身武当山几十年后还有开府之劫。 有劫便有机缘。 二者本就是相辅相成,孤竹真人说此地存在余崖的机缘,倒也是不假。 念及余崖脾性正直,也算难得,陆玄有意指点。 于是道:“道友若要寻机缘,可去浔阳走一遭。” 孤竹真人仙真人物,想来能够明白劫缘相合的道理,如此情况还吩咐弟子下山,显然也是知道千三大劫将至,顾不得许多,想让余崖修为能够尽快的突破。 陆玄对此也能理解,遂提及了浔阳水府。 “那浔阳水府之中,有我一位友人,道友只需说是因我而来,当能得到几分指引,或可从中获取几分机缘。” 余崖知道陆玄的厉害,因种种经历,对陆玄也比较信任,听得这话倒是没有什么怀疑。 于是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显然是琢磨去还是不去。 半晌还是应了下来,想是有了决断。 而后一番闲谈,多半是余崖在说自己的经历,偶尔也问及陆玄之事,陆玄挑了几处遭遇与他说,余崖感慨也自不少。 正说到昔年江陵之事,余崖忽然转头看向身畔玉真,道:“说来也是惭愧,晚辈还有一事想要求助前辈,失礼之处,还望前辈见谅。” “直言便是。” 陆玄不知余崖要说什么,但也没有什么介意。 余崖闻言,当下愧道:“却与玉真有关,玉真伴我数十年,与我情谊渐厚,平日也细心照顾与我,只是却无玄法修持。” “这数十年来,晚辈也曾四处求索,却总无机缘,能得一门合宜的修行之法,还请前辈能与几分指点。” “晚辈拜谢!” 说到这,余崖起身便对陆玄深深一拜,显然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毕竟陆玄已经指点他的机缘了,还因玉真之事请求,实在也有些说不过去。 陆玄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亲亲相携,本就是人之常情,如余崖所说,他与山魈玉真几十年相处,情谊深厚,由此请托也是正常。 看到眼前情深二人,陆玄笑笑道:“说来昔年玉真随你而去,也有我的原因在里头,当初我便是许了她一个去处,如今也算是该全了这一桩缘法。” “我这山上,还少几尊护法,你若舍得让她入我武当,或可习得一道真诀,成仙了道不敢去说,但练出个还丹道果却也有望。” 余崖哪里想到只自家这一句话,陆玄还真给出了提点,不由一怔。 随即便是大喜,忙带着玉真便拜。 “多谢前辈!” 反倒是山魈玉真,有些反应不过来,跟随一拜之后,才自清楚,顿时五味杂陈。 本自该欢喜,可想到自家异类之身,费尽千般,才算有了个真正的去处,心情哪能不复杂呢? 四百零九、温阳之物 修行之人,来去随心。 虽有几分牵绊,一番嘱咐之后,余崖却也去浔阳找自己的机缘去了,只留得玉真与陆玄上山去。 行于武当山山道之上,陆玄见玉真兴致不高,微微摇头道:“可是觉得你数百年于俗世混迹,如今才得了几分入道机缘,自觉异类艰苦?” 玉真正想着自身遭遇,有些愣神,骤然听得陆玄文化,这才惊醒过来。 只是听了陆玄之言,却不知如何回应。 只因陆玄的话确实是说到了她的心里。 陆玄见此,微微一叹,道:“我与你说个故事吧……” 说着,却将昔年浔阳河畔,老龟之事一一与玉真说了。 玉真开始还不知陆玄要说些什么,但听到老龟修行四百余载,不得正法,最后落得个身死道消的结果,一时却有些痴了。 一番比较,她忽然发现,自己能在有生之年获得如此机缘,已经是莫大的福缘了。 又有什么苦楚好去感叹的呢? “汝等异类,常言异类得道艰难。确实,异类因出身缘故,素来难得正法,只是莫说你与老龟相比,运道已然是好到了不知哪里去,只说俗世之中,还有不知多少凡人浑浑沌沌,不知来处,不知去处。” “比之他们,你与老龟这般异类,怎么也算是见了大道,岂非又比他们强了不知多少?” “勿因异类之身而自哀,勿因自身之遭遇而觉世道唯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般道理,用在何处都是不差的。” “既然得了缘法,上山之后便好生修行,求个未来道果,过往种种,只当是一番玄奇遭遇,说来还有助修行,何必沉浸苦思之中?” 此话一出,玉真更生领会。 确实正如陆玄所说,他等异类修行虽然艰难,却也胜过了世间种种碌碌浑迷之辈不知多少了。 再者,修行艰难,对于何人来说不是如此? 便是各派仙真,哪个又不是历经千难万险才有的如今修为? 这般一想,玉真面色渐渐坚定下来,对着陆玄便拜道:“真人之语,玉真不敢忘,日后定当好生修行,不负此番际遇。” “善!” 陆玄这才满意点头。 转而也不在多说,领着玉真上了武当山,进入灵池福地之中。 …… 进入福地,正见得贾静持法器与黄虎儿相斗,看模样想是在演练斗法手段。 二人得见陆玄归来,慌忙停手,便自过来拜见。 “老爷!” “师尊!” 陆玄看了二人气机,还算有些进步,满意的点点头道:“看来我所去这段时日,你二人也没怠慢了修行,倒是不差。” “这是玉真,日后也是我武当护法之一,与虎儿、老黄一般俱是异类,你二人便带她在福地之中寻一处住处,略作熟悉,我还需去拜会祖师。” 一番吩咐,二人自不敢怠慢,便将玉真引了去。 陆玄云光一卷,这才入了主殿之中。 却也不见自家老师严白凤。 念头一动,勾连七星大阵,原来是与岳清秋和红叶二人正在闲谈。 而且似乎颇有些聊的来。 倒是让他有些惊讶。 似乎岳清秋到哪里都能与前辈仙真相处的不错,落缤岛之时与大荒仙子是如此,如今来到了武当山,也能与自家老师严白凤相谈甚欢。 却也是一份本事。 “弟子陆玄,拜见老师。” 陆玄入得闲亭之中,便先拜了严白凤。 “回来了?听清秋说你去了云鼎山和上清宗,此二宗俱是麻烦之所,怎么这般快就回来了?” 严白凤似乎也没想到陆玄回来这么快。 听这话的意思,霸下之事自家老师应该已经知道了,陆玄当下也没有多言,只将云鼎山中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原来如此,齐湛渊倒是会办事。” 严白凤闻言,微微摇头。 随即道:“此事虽然不同寻常,但有玄门诸宗施为,又有齐湛渊这等人谋划,当不会出太大的问题,你却也不必牵扯太过。” “不过那霸下因你而出,说不定日后还有牵扯,却也不可忽视。” “我观你修行未曾落下,若无其它布置,不妨早些炼成元婴,即增添了本事,日后便是遭了劫难,也能多一条退路。” 陆玄自然明白自身修为才是重中之重。 不过因师父这一番话,陆玄倒是想起了自己还有一桩事情没办。 此番经历,与元神之上也颇有所得,或许可以祭炼那第二元神之法了。 只是还需温阳之物养炼,否则元神有伤,或是心魔自生,却也不美。 如此想着,倒有几分愣神。 直到严白凤又开口与岳清秋和红叶谈及他,这也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见二女与自家老师相处不错,如今诸事了了,她二人暂时应该也没什么去处,也不打搅,便自告辞,要去钻研那第二元神之法。 …… 约莫过了数十日,他参悟自昆仑得来的第二元神之法,终有所得。 大略是有一些把握了,只是还少了温养之物,倒是有些麻烦。 他身上宝物有些,俱不适合做这元神温阳之物。 坎离玉圭倒是不差,只是那是要用来寄托第二元神的,分神出去之后,却不好拿来再温养自身。 仔细想想,自身所知之物中似乎也没有合宜的,转念便想到了老师严白凤。 他也没有犹豫,出了静室便去寻严白凤去了。 严白凤倒是也在修行之中,听得陆玄疑问。 只道:“你要炼第二元神?倒也是个添本事的好法子,只是此法难练,若是炼不得法,说不得还有那损毁根基的可能,在祭炼之前,须得做好完全准备才好。” “至于那温阳之物,我所知道的这千百年来要么被人取走,要么早已不知踪迹,倒是给不了你一个去处,不过此事你可去寻一人,此人也是我的一位道友,或许她哪里会有一些消息。” 要不说自家老师人脉广呢,虽然没有直接点明哪里有温阳之物,但却也给了个去处。 陆玄忙问道:“老师,却不知这位前辈是何人,所居何处?” 四百一十、元元师太 “此人乃是一位前辈仙真,辈分还在为师之上,号曰元元,于武夷山修行。” “元元师太本是九嶷山回道人道侣,夫妻二人早年生过一桩情怨,回道人气愤之下,回到九嶷山修行,自此极少下山。恩怨积年,师太见回道人竟真个一去不回,干脆落发出家,信了佛道。” “元元师太手中,有一盏元阳金灯,乃是以首阳铜精,融汇元阳古玉铸就而成。” “当然,她那一盏元阳金灯,乃是伴身证道法器,虽然确实有温养元神之能,却也不可能借给你用,不过你可问她何处能寻得元阳古玉,或是她手中是否有古玉存在。” “如能寻得一块元阳古玉,你以之祭炼一盏元阳灯,当能渡过分神之劫……” 离开武当山的陆玄,回头琢磨老师言语,心中还有几分惊诧。 他实在没有想到,曾经在九嶷山见过的那位前辈仙真回道人,居然还有这么一桩往事。 自他看来,回道人是个有些呆板的老叟,本事端得神妙,不愧前辈仙真,但却不该有这等韵事才对。 不想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九嶷四友之中,有此旧事的既不是清玄俊逸的三清山叶真人,也不是智慧显达的鬼谷长宁子真人,更非不着边幅的大酉真人,而是这位宛若老农,不声不响的回道人。 仔细想想,也是端得有趣。 前辈韵事,听来多半都是有趣,与心性无关,大抵还是人性如此。 陆玄不能免俗。 若非不好失了尊敬,说不得他还会多问老师几句了,毕竟也是难得听来的故事。 很快他还是把心思放回了正经事上。 回道人这位相好,武夷山的元元师太,因一桩情怨,便悍然出家,做了个尼姑,听来脾气也是有些不一般的。 只怕不是那么好打交道,也不知此行能否得成。 只从严白凤口中听来的消息,也不全面,应该与元元师太并无多少交集。 至少严白凤指点之时,不似让他去寻大荒仙子那般有底气。 陆玄多多少少有些嘀咕。 温养元神之物世间极为难寻,无一不是奇珍异宝。 尤其千年万年过去,此类宝物更是愈发的少见了。 毕竟此等多半都是上古灵物孕育千年万年才能成就,十分稀缺,世间修行之辈又不少,许多都早早被人寻去了。 留给后人的实在不多。 甚至相比一些仙府奇珍而言,此类灵物更加难得。 就连严白凤都说不知哪里能寻,只给出一个不太确定的指引,便可见此物之难寻。 若是不能从元元师太口中得到比较好的结果,他也说不好这第二元神之事是否能成。 说回来还是他修行时日太短,时间又紧张,不似寒冰崖赵真人那般筹谋日久,准备得十分妥当。 若无温阳之物相助,风险不小。 否则对此倒是没有那么的必要。 微微摇头,陆玄很快摆正了心态,终归还是有路子可走,好过没有半点门路。 且去武夷山拜会过元元师太再说。 …… 一番飞遁,陆玄便打武当掠至武夷山。 武夷山也是中土难得的福地灵山,此地盛产茶叶,据闻山中更有千年灵茶生长,能助益元神修持。 陆玄便曾在徐烟霞手中饮过武夷山之茶。 确实不是凡品。 不过此番到此却非为了什么灵茶,而是拜会真人,不好分心他用。 即入了武夷山,便顺着严白凤指点,去寻那元元师太清修的断回崖, 只听这名,便知道这位师太对回道人心中积怨不少。 不知道的听了这断回崖的名字,或许没什么感觉,但陆玄了解此种因果,多多少少有些发凉。 凡人寻仙难,仙人寻福地却容易。 只需见得灵机升腾,或是潜渊隐秘之所,必然有仙。 陆玄并未耗费多少功夫,便寻得了断回崖所在。 只见青崖所在,也是一幽静孤僻之所,孤峰屹立,直入远遁,下方乃是万丈深潭,凡人本事再大,无论如何只怕也到不得此处。 陆玄驾驭了云光,也未贸然落入断回崖中,只理了理发鬓,随即稽首道:“哀牢山门下,武当散人陆玄,受吾师指点,特来拜会元元师太,未知师太可在府中?” 话一落音,便听得内中传来一阵清脆之中略带几分刻薄的声音。 只听道:“哀牢山?你是严白凤那妮子的门下?来寻穷尼有何事情?世人皆知穷尼我的脾性,轻易不敢来访,若是来了,必然不是什么小事,且在外头说了,不然就自离去吧。” 果然脾气古怪。 陆玄也没纠结对方的声音,只是感叹这脾气一如自家所想,不是那么好相处。 他所来是为了求人,自然不好做出什么隐瞒,坏了关系,当下直言:“不瞒前辈,晚辈为炼第二元神,缺了温阳之物,听得老师说起前辈手中炼有一盏元阳金灯,或有元阳古玉的去处,特来寻求指点。” “也不敢借前辈金灯去用,只盼能得几分元阳古玉的线索便可。” “如是前辈能指点一二,但有吩咐,晚辈自然尽力而为。” 经历大荒仙子一事,陆玄大抵明白这些前辈真仙都比较注重因果承负,干脆直接问出了这话,也算是交易了。 “你这小子不过元神修为,有什么本事敢说替穷尼我办事?去去去!看在你师父的面上,此番你搅扰我清修之事便不与你计较了,赶紧走吧!” 陆玄哪里能走,好容易有个线索,而且听元元师太这话的意思,似乎她手里还真能弄到元阳古玉。 当下忙道:“弟子曾去过九嶷山,与回道人前辈认识,或能帮师太做些什么。” 他这会儿也是豁出去了,虽然知道元元师太讨厌回道人,这话一出指不定会惹怒对方,但也总好过不理会。 果然,他这话刚一落音,内中便有一道火光卷出! “你既然喜欢元阳古玉,便叫你先受受穷尼元阳金灯的厉害吧!” 好在陆玄对此早有预料,念头一动,皂纛旗已然在手! 旗幡招摇,便有黑水涌出,扑向那元阳神火! 四百一十一、自在天魔舍利 陆玄此来,是为了求人相助,自然无意争锋。 但若是不表现一番实力,也难受人看重。 只看这老尼姑脾性,便知对背景之类半点也不看重,面对这等人物,就需要手上见功夫,获取尊重了。 皂纛旗经过多年祭炼,禁制已然不差,加上本质不俗,一经使来,已见威风。 但见万千黑水自旗幡扑出,便化水蛇,朝那灯焰卷去。 二者斗于一处。 水火交锋,灵性非常,自有几分玄妙在里头。 元元师太显然也是无意如何伤到陆玄的,只是想教他知道厉害,莫要搅扰。 所以也之运那金灯火焰变化诸多玄通。 或是金莲,或是火点。 你来我往之间,不知几个回合,终究是陆玄法力差了一截,皂纛旗禁制也不如元阳金灯厉害,被破去了黑水玄通。 这其中自然也有陆玄留手的缘故,不过元元师太不愧积年老修,手段出神入化。 她所运用的金灯火焰,只控制在与陆玄法力仿佛之间,依旧胜去,足见高妙。 当然,陆玄如此表现,也足矣让元元师太刮目相看了。 或者说有了替元元师太办事的实力。 寻求帮助,自然也得有让人愿意帮助的本事,尤其是对于元元师太这等不看重个人背景的仙修而言,更是如此。 “元阳古玉,我确实知道何处去寻。你小子也有几分本事,能替穷尼做些事情,且入洞府一叙吧。” 灯焰收去,元元师太幽幽之声自断回崖中传出。 陆玄闻声,微微一笑,也是早有预料,旗幡一摇,收入袖中,飒然踏入了断回崖。 内中倒无洞天,不过也别有玄机。 自三丈见方的洞府入内,走不过半,便是豁然开朗,一如李元丰摩云崖,自有几分仙机。 府内青碧石崖之上,不见文字,却有一道仙瀑垂绦而下,激气漫天水雾,缭绕四方。 水雾之中,能见一方平台,平台之上,正见一娇小身影,端坐其中,想来便是那元元师太本尊了。 陆玄见之,也不多想,稽首道:“晚辈陆玄,见过前辈!” “百十年前我还与严白凤见过,那时她门下尚且只有一名女弟子。也不曾见你,你小子本事不浅,入严白凤门下修持多少时日了?” 陆玄闻言,念头一转,略作估算,道:“算来也差不多也是百年左右了。” 具体多少时日,陆玄也没去仔细算过。 而且他也无意炫耀自家修行速度,只是大致说了个模糊的时间。 真实的时间,自然要比这个少的。 估摸也就是甲子年头左右。 他觉得百年修持,有个元神修为也算不得太过可怖,毕竟世间天才人物也是不少。 不过即便如此,元元师太依旧有几分惊讶,“百年功夫,竟然修成了元神功果?你还要炼第二元神,这元神根基想也不差,玄门正宗果然不凡,总能冒出你们这些视常规如无物的怪才来。” 陆玄笑笑,没有回应。 这话却不好答,不管怎么说都有些不妥。 元元师太果然也没就此多说什么,只道:“你手上本事不差,想来方才斗法也未曾尽全力,倒是能替我做一件事情,你若替我做成了这一件事情,我便许你一个寻找元阳古玉的去处。” “前辈请说。” 陆玄等的就是这句话,有事做,总比没事做要好。 哪怕麻烦点,总归也不是没有路子走。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让他去处理回道人的事情,倒是有些不好做。 这种情怨纠葛之事,处理起来最是复杂。 “你放心,我不用你去处理回道人的事情。” 似乎是看出了陆玄心中的一些想法,元元师太冷哼一声。 陆玄闻言,尴尬一笑,道:“还请前辈指点。” “我所炼之法,有几分特异之处,加上受过魔劫,法体有损,受限不小。本来有元阳金灯护持,修行还算顺利,但近来天地之间劫气重重,引动了我原本身受魔劫之时留下的隐患。” “我需要你替我去西方魔教取来一物,此物唤作自在天魔舍利,乃是西方魔教前古遗物,乃是前古魔头自在天王所留。” “这魔头修西方魔教大法,融合佛门妙道,炼成了自在天魔舍利,此宝虽然不寻常,但从自在天王之后,再也无人炼得这般佛魔之法,所以无人去用。” “你是严白凤门下弟子,当也认得那西方魔教玉罗刹,若是得她相助,取来此物不难。” “诚然,此中也有不小困难,比之元阳古玉麻烦不少,不过你若是愿意替我取来这自在天魔舍利,我不仅能告诉你何处取来元阳古玉,待我炼法得成,还可将元阳金灯借你百年。” 元元师太说到这,顿了顿,又道:“此外,你既然拜入严白凤门下,想必练过那靈山风雷洞的巽风剑诀,你如有意,我还可助你得到回道人手中震雷剑诀。” “这两门剑诀若得融合,也算是一门上乘剑诀了,加上元阳古玉,不算亏了你。” 自在天魔舍利? 陆玄听得此话,略作沉吟。 他不曾听过这劳什子自在天王,但元元师太这等宇内仙修,都不能自己去取,必然不是一般的麻烦。 而且关乎魔教之事,都不是寻常。 陆玄就算气运不差,也难说能将此事办妥。 不过元元师太许诺的好处倒也是很不错,且不说元阳古玉的线索,只说借元阳金灯与他使用百年,已是十分难得了,更别说还可以帮他获得震雷剑诀。 如今离武当开府也没有多少年头了,元阳金灯这等宝物放在修行界也算是难得奇珍,除了让他修炼第二元神更为容易之外,还能相助渡过开府之劫。 此外就是震雷剑诀了。 这门剑诀自陆玄拜入哀牢山以来,便听严白凤提及,只是因为后续种种变故,未曾寻得。 震雷、巽风,乃是前古仙人所留,分属玄门上乘剑诀。 也能增强武当底蕴。 如此种种,可以说是报酬不斐了。 似乎是知道陆玄心中犹豫,元元师太又道:“三年,你可以回去先考虑考虑,三年之内你若能替我取来自在天魔舍利,我便将之前所说种种许诺都达成,若是三年之内不成,你也不必来了,我只当你已经放弃。” 小故事:老仙家寿限难渡,小郎君改姓作胡 这本来是三月份写的一个开篇,后面没继续写了,因为最近更新不给力,给大家先过过眼,看看这文风能不能看下去,算是调剂调剂。 有可能下本书走这种风格,还不确定,先看看吧。当然,就算写新书估计最近也写不了,起码这本完本后才能写了。 免费的…… —— 宝莲国元观年间,正是民安国泰。 却说芙蕖洲知恩府有个桐叶县,县郊有一座桐山,山中有这么一只老白狐。 这老狐活过了凡狐寿限,有了一百五十岁的年纪。眼见便到了成法的时候,狐性自灵,忽然料感到自家大限已至。 老狐生于山野,常去山中庙观偷听经文,和尚道士说到仙家度人,半懂不懂,却也记下不少。又听了半嘴的因果轮回、来世渡法之说。 感念寿限难渡,便想用这一身躯壳换个来世功果。 它听闻世间有一凭狐之法,凡有个阴神成就的修者,假阴神之躯,夺舍灵狐之体,总能再活一世。 但也没个门路,认不得什么神仙,寻思阴神乃是凡人阴魂添了阳元才以得成,便去了桐山之中的乱葬岗,欲要寻个阴中有阳的魂物做生意。 本来这世间除非仙家,水火抽添方能阴中生阳,哪见凡人死后生什么阴神。可也许是这老狐的运道,竟真被它撞上了个阴中有阳的鬼物。 老狐见这鬼物盘桓自家枯骨之间,恍恍惚惚,便吹了口元气,助他醒过神来。 问是什么来历,只言本是知恩府中一财主,姓梁名钰。因父母亡故,性格纯良,为人骗去了一身家财,颠沛流离,才沦落到这乱葬岗。 老狐听了也不在乎,只道:“我这里有个计较,见你难得是个阴中有阳的,分明寿数未尽。这世间颇有些仙家,你若去学了,说不得能炼出些法术玄通来,报个仇怨。只是凭你魂身,便是有仙家妙法,左右也就成个鬼仙。须得有个肉壳,才能取坎填离,炼形渡世。” 梁钰连忙作揖,向老狐讨要个法子。 老狐即将自家境况说了,直言道:“我活过了凡胎寿限,本来已经生得灵狐之躯,然而天数难明,却活不得几时了,愿用这躯壳与你做个买卖。” “我这灵狐之躯可赠与你做肉身。有了我这肉身,你只需适应数月,再用我胡家之法去炼,当能幻个人形。十洲三岛,尽可去拜师求法。只是这里头却有个条件。你若学成了仙法,须得渡我来世入道,便算全了因果,不知你愿是不愿?” 梁钰听到能得活转过来,哪里有什么不愿,连连点头。 老狐遂将梁钰的头盖骨叼了,把人引到了自家居住的洞府之中。 …… 且说梁钰,随老狐回了洞府。见它虽是兽类,但言语起来条理清晰,不时还能说出些人世道理来,智慧通达,心中也少了几分偏见,多了些敬重。 老狐与梁钰相处的时日,除了觅食,多数时候都在与梁钰讲自身的经历。 老狐本也不是这桐山之中的生来的,还在百里之外的灵云山生活。那灵云山中有一个灵云寺,正是听了寺中僧人讲经,才渐渐生出了灵慧。 可后来灵云山下猎户樵夫渐多,那山被一个财主占了去,寻来一众樵夫猎手砍伐捉杀,山中野兽都没了安宁。 老狐的妻子便是被猎户射杀了去,于是独自带着两个孩儿,兜兜转转,搬到了桐山来。 然而两个孩儿因为顽皮,山中顽耍,又被山下村民捉了去,抽了皮毛,制成了披肩。 经此种种,老狐一心要等到幻形之日到来,做个人模人样,好在十州三岛求取仙法,褪去皮毛,炼形渡世,不再受这畜生之苦。 谁料成法之日将至,寿命却到了。 它通了灵慧,逃过凡狐寿限,生得灵狐之身,本不该这么快就到寿尽之时。可是为了给儿女报仇,强用胡家幻术害了人,伤了道数,才落得如此境地,也是一饮一啄。 梁钰听了老狐一番经历,感慨不少,这老狐生的智慧,比之俗世之中的碌碌凡民还要聪慧许多,也懂得不少的道理,可因为畜生之躯,处处遭劫,分明机缘不差,还是落得这般下场。 梁钰就这么与老狐在山中渡过了几月时光,期间互相交流,到有些莫逆相交的意思。 这日,梁钰正向老狐请教仙家之说。 老狐回答了他的问题之后,忽然叹道:“今日却是到了别离之时了。” 听得这话,梁钰一怔,不等他说些什么,老狐又道:“寻仙本就艰难,何况妖狐之身,世间仙山福地,虽有不少仙家人物,但也不一定愿意授下仙法,起先我与你说十洲三岛尽可去寻,现在想来还是有些想当然了。” “今日我便将这肉身赠你,来世之说你也不必太过计较,只盼你得了我这具狐身,能有个超形渡世的功果,莫要受我这般的畜生之苦,也算是全了我的心愿……” 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微弱下去,梁钰回过神来,老狐已经没了声息。 愣愣半晌,梁钰莫名悲从中来,洞府之中,幽幽一叹,一时五味杂陈。 老狐消了条件,梁钰却记在了心中,暗自定下若是真能炼成仙法,定要渡老狐来世登仙。这才依着老狐指点,魂体附到了灵狐躯壳之中,不一会儿功夫,便见狐躯一动,已是换了主人。 寻思老狐所说幻形之法,梁钰取了自家头盖骨,盖在了头上,端坐地上,只是戴了一会儿,头盖骨便掉了下来,显然是时机未到,法不能成。 于是也不着急,便这般在桐山之中住了数月。 与老狐生活了一段时日,梁钰对山中求生也有经验,饿了便寻些野果来吃,渴了则饮山泉,倒也过得自在。遇上了些许蛇虫猛兽敌之不过,便躲在洞府之中,也不外出,每夜但见月出,便尝试做那幻人之法。 这一夜,月色大圆,梁钰又叼着自家头盖骨出了洞府。 昂首望天,只见那天上月色,柔亮非常,梁钰莫名就觉一身狐躯暖暖洋洋,也不知是否错觉。 梁钰小心再将头盖骨盖到了头上,等了半晌,果见骨头未曾跌落,心中顿时一喜,寻思老狐言语,连连对着天上月亮拜了起来。 任他如何参拜,那头盖骨仿佛就是镶嵌在了狐首之上一般,纹丝不动,而随着时间流逝,头盖骨倒是变得愈发玉润起来。 这一拜便是七七之数。 梁钰恍惚只觉头顶骨头之上缕缕温润气流打上头垂绦而下,流转全身,身子先是一阵暖洋,旋即却有些麻痒,只叫人想用爪子去挠。 梁钰心知这是幻法要成,心中欢喜,也不敢去挠,生怕坏了变化,便自咬牙忍耐。 竟不知过了多久,梁钰狐身一阵抖擞,身周凭空浮出一些灰白雾气来,萦绕一番之后,雾气见长,倏忽一散,从里头滚出个赤身裸体的俊俏郎君。 这郎君生得好相貌,六尺身长,窈窕身姿。真个是肤如凝脂,唇红齿白,眸如点漆,骨子里便有一股风流气。 玉面郎君正是梁钰所化,七七四十九拜下来,胡家道数有成,终于拜出了个男子模样。虽只是个幻法,不比那皮毛炼去,真正的九窍人身,却也有了人样,自可去那俗世混迹。 梁钰幻化了人形,自有胡家幻术,便从旁摘过了花草树叶,往身上一裹,眼见得披上了一件襕衫。 天然磊落,正是一个温润的毓秀书生。 适应了一番之后,便寻思下山回知恩府瞧瞧。只是略作沉吟,又想起自家如今身份,已非曾经财主,忽然灵思入脑,恍然道:“即做了胡家中人,这名字却不当用,钰字太坚,前身便死与性直,当去其金,不妨就叫做胡玉吧。” 换了个名姓,梁钰嘴里头自念叨了几句,也觉颇为满意,还自生出几分欢喜来。 摇头晃脑,去乱葬岗寻了自家尸骨回来埋在洞府之中,便咏歌诀往山下而去。 竟是什么歌诀,却也有个路数,正道是: 天生道数变化真,谁料重劫法难成。 阴中有阳实异数,人做狐来狐做人。 四百一十二、牵线搭桥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对比而言,倒也不算是元元师太在为难他。 不过待他回到武当山,说与严白凤听了之后,自家老师却并不如何看好。 只听她道:“此事并不容易,四方魔教之中,当属西方魔教最乱,魏道友虽在西方魔教有些地位,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卖她的面子,你即便是在魏道友帮助之下,入得其中,麻烦也自不少。” “况且这自在天魔舍利并非寻常物事,哪怕西方魔教之人无人去炼,也是底蕴之一。” “就好比玄门传承,便是门中无人去炼,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得了去,何况这天魔舍利也算是一条另类成道的路子。” 听得师父这话,陆玄心中不由一叹,对于自家师父的话,他自然是信任的。 在这些事情之上,也不会有意害他。 如此看来,此事或许只能搁置了。 不过正在他想着从何处能弄来温阳之物修炼第二元神,又或是放弃第二元神的祭炼,再做计较的时候,严白凤忽然又道:“不过这西方魔教不好闯,却不意味着自在天魔舍利你不能取来,此事当还要落在九嶷山回道人的身上。” 严白凤此话一出,陆玄当即若有所思。 他还算有几分智慧,联想元元师太与回道人的关系,加上自己这边也算与回道人认识,或许还真能从九嶷山入手。 “老师的意思是,请回道人出手,取来这自在天魔舍利?” 严白凤笑笑,道:“元元师太话中也提及过回道人,说起那震雷剑诀,她此言之中,蕴藏了两重意思。你若是不去细想,自己去西方魔教探索,与她而言也无甚影响,若是你想明白了她的提示,去九嶷山找回道人,她也并不反对。” 确实如此。 元元师太修行不知多少岁月,如果真是觉得陆玄取来自在天魔舍利不容易,想必除了元阳古玉之外,也能给出其它的好处补偿。 但偏偏提及回道人,提及震雷剑诀,这就有些值得说道了。 “弟子明白了。” 陆玄恍然道:“多谢老师,弟子这便去九嶷山一遭!” 凭借回道人本事,以及与元元师太的情分,若是知道元元师太的需求,必然不会坐视不管。 说到底,二人虽有情怨,却并非是互相仇视,反而心有牵挂。 之所以元元师太遇到了麻烦,回道人没有出手,不是因为他不会帮忙,而是他不知道。 因为执拗的性格,分别之后,不会去主动了解对方的情况。 世人眼中的旁人高人,于感情之上,与凡人相比,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 陆玄要做的,便是将这个消息带给回道人。 说来有些讨巧了,但也不见得便是坏事。 若是能开释几分误会,说不得还算是一桩功德。 如是想着,陆玄心中自无压力。 斗转便去了九嶷山。 …… 自打九嶷山元帝陵出世以来,便有不少旁门散修之辈入元帝陵寻宝,道是得几分前古遗藏,也是不亏。 为此九嶷山下,左近城镇,总能见得奇人异士。 传说也自多了起来,还不知后世会有何等故事。 陆玄算不上九嶷山熟客,但与回道人等四位仙真有过同探元帝陵之缘,后来他被烛龙捉入九嶷鼎中,想来也给四人留下了不浅的影响。 更不去说,自家后辈当中有个陆清,如今还是拜在鬼谷一脉之下,也有几分香火情分。 此番来拜,不至于太过生疏。 入得九嶷山中,即见回道人。 旁人或许认不出回道人这农汉打扮的老叟,陆玄却是认得。 但见回道人与山间清理小道,陆玄上前便拜:“陆玄拜见真人。” 回道人早看到了陆玄,相比对待其他人时的不温不火态度,对于陆玄,回道人态度好上不少。 终究是昔年烛龙变故,所以对陆玄有了不浅的印象。 而且这些年左右也听过一些关于陆玄的消息,自有几分亲善。 也没放下手中活计,只问道:“昔年你被那烛龙捉去,我与长宁子道兄等人还以为你是有去无回了,不想倒是气运非凡。” “你此番来寻老道,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所谓无事不登门,回道人倒是看得清楚。 而且心中也无什么偏见,只觉寻常。 毕竟都是修行中人,除他这等限制在身,须得自悟天道,才能有所进益的老修而言,常人也难有那般闲情雅致,四处游览。 徐烟霞一般的人物,终究还是少见。 且不说徐烟霞四方游历,本也是自身修行之道,且不去说。 “瞒不得真人。” 陆玄笑笑,道:“此来确有一件关乎晚辈修行之事,要求前辈相助。” 陆玄大抵还算了解回道人的脾气,九嶷山四友,俱是飒然之人,回道人虽是面冷心硬,能与长宁子等人为友,性情也自差不到哪里去。 面对这般前辈高人,弯弯绕绕,却没必要。 于是便详细将自家要炼第二元神,为寻元阳古玉,寻得武夷山元元师太洞府,又得师太条件,种种经过,一一道来。 听得元元师太之名,回道人总算是放下了手中的活计。 沉吟半晌,一直万丈悬崖之上的古亭道:“你我换一处地方说话。” 话毕,不等陆玄多言,自化清风,落入了那古亭之中。 陆玄见此,不做犹豫,随风轻动,也自紧随其后。 “如此说来,那老尼姑是遭了魔劫,需要西方魔教自在天魔舍利才能化解?她可曾有意让你来找我?” 言语之中,似有几分期盼。 陆玄早在武当山与严白凤一番分析之时,便了解了这两位的矛盾,自然明白如何回应。 于是道:“虽然未曾直接表明,但师太确实提及了真人,而且在晚辈看来,师太言外之意,颇有借晚辈之身,来寻前辈的意思。” 陆玄也只是略作点明,不好细说,强加自身观点。 免得引来回道人不喜。 回道人闻言,面色略有几分复杂,随后道:“这老尼,总归还是记挂我的……” 四百一十三:玄天荡魔 “我手中确有震雷剑诀,可授与你,只当是你走这一遭的酬劳。” 回道人略作沉吟,随后一叹道:“自在天魔舍利不好取,你师虽与魏道友熟识,西方魔教终究也不是等闲之地,此物还得我亲自出手。” “你在这九嶷山替我看护半年,半年后我当得回,届时你再将自在天魔舍利送去武夷山,那老尼愿意与你什么好处,你受着便是,不必顾虑。” 陆玄闻言,有些讶然,忙道:“晚辈本事虽然寻常,但也还算有几分手段,或可与真人同行,处理些许琐碎之事,终究不是问题的。” 此来求助回道人,陆玄不曾想过坐享其成。 回道人摇头道:“不必,你替我看好这九嶷山便可,此处自元帝陵出世以来,便少了清净,麻烦不少,你若是能处理妥当,便算是帮我大忙了。” “至于西方魔教,并非等闲之地,多一人便多一个麻烦,还不如老道我独自一人。” “无需多想,能来寻我,是你自身智慧,抓住了内中机缘,若换做常人,不定能走到这一步来。” “我且授你震雷剑诀,这半年你正好在九嶷山炼法,也不算耽误修行。” 回道人一番话,倒是让陆玄不知再说些什么是好,多言未免矫情。 于是一叹,稽首一拜,“多谢前辈!” 回道人罢了罢手,终究无话。 数日后,回道人将震雷剑诀传于陆玄,飒然往西方而去。 陆玄便也在九嶷山落户,钻研起震雷剑诀来。 他早年先是的灵素师姐传授飞龙荡魔剑诀,算是入得飞剑之术的门墙。 后蒙师父指点,在靈山风雷洞入手巽风剑诀,至今也炼了数十年,更得诸多名家指点,飞剑之术,不说臻至化境,也算得上登堂入室了。 震雷剑诀虽然不凡,一则与巽风剑诀同出一法,而来终究逃不出飞剑之术动静变化。 入手并不艰难。 不过月余,他便已将此门剑诀掌握纯熟。 炼剑档口,也见不少散修之辈摸上九嶷山,入那元帝陵秘境去探,无甚乱事,也不去管,只求清净。 而今元神进境有限,只得每日积累功行,剑诀之上,并非以之主修,倒有几分空落。 想到震雷、巽风两门前古剑诀都入得手中,陆玄倒生出演化一门剑术的念头来。 他修行多年,少有与人争斗之机,因入道年纪已老,性情安稳,不动则已,一动便要取个结果。 缠斗也少。 所以他所修剑术虽然算不得多,却也信手拈来,算是够用。 现今却龟蛇剑渐成奇珍,却因少了根本剑诀,形质之上未免欠缺几分。 若是能趁此机会衍化一门根本剑诀,说不得这一口傍身飞剑能更上一层。 念头生出,便有几分止不住。 干脆在九嶷山上揣摩剑术,以太上广法妙经道文为根本,融汇飞龙荡魔剑诀、震雷剑诀、巽风剑诀……等诸多剑术,取长补短,去芜存菁,尝试造出一门剑诀来。 他所修太上广法妙经本就不凡,是为天书化生,直指大道,修为之上,元神仙真,也自不俗。 出身哀牢山玄门正宗,多年来受过不少指点,又结识诸般仙真人物,一番整理,倒是有不少能用上的东西。 一来二去,倒还真被他鼓捣出了几分门道。 虽只得个基础,但也有了几分上乘剑诀的蕴意。 …… 九嶷山上,但见寒光卷舞,自有风雷之身,云气吞吐,杂蕴阴阳动静之势。 若是仔细看去,能见那空中却是一口古拙飞剑腾挪,来去玄妙,隐现灵机。 嗡! 一声轻鸣,剑光消隐,飞剑溜溜一转,落入山中。 陆玄抬手一招,将龟蛇剑收入袖中,禁不住满意点头,数月揣摩,算是有了个基础篇章。 念头一转,便想给这一路剑诀取个名号。 “此一路剑诀,系广法妙经根本,融汇阴阳动静之势,风雷荡魔之气所成,杂蕴玄天浩荡真意,不妨便叫做玄天荡魔剑诀吧。” 取了剑诀之名,陆玄念了几句,自有几分欢喜生出。 他这一脉,算是又添了一道传承。 虽说剑诀粗浅,还需完善,但内蕴玄门正宗心法,若是门下弟子学去,即便日后专修门内大法,也是水到渠成,少有滞涩。 一如龟蛇气一般,也能供门内弟子入门修持。 而且此诀天生便与他门下道法相合,用之祭炼飞剑,护佑修持,也是极妙。 “也是缘法到了,不然倒难悟出这路剑诀来。” 回过神来,又是一叹。 此路剑诀虽是他自家悟来,可若时机不对,法也难成。 机缘二字,于修士而言,实难琢磨。 飞剑收去,也得了剑诀基础,全善并非一时半刻之事,倒不好继续钻研下去。 转而心中默算,距离回道人离开已是过去了五月有余的时光。距离回道人所言半年之期不远矣。 隐有几分期待。 回道人本事高妙,既然说了半年,必然是有法子弄来自在天魔舍利。 西方魔教虽然也非寻常,到底回道人还是个积年老朽,陆玄也没有太多担心。 只是此番事务全由回道人做去,心头实有几分过意不去,所以也不敢轻慢了回道人交代,这近半年来,除了修持剑诀,没忘了处理九嶷山之事。 想是元帝陵之事终究过去数十年,九嶷山虽还有一些散修来探,各家高门剑侠却是不见人来了。 有些旁门散修,误闯回道人道场,陆玄打发也无难处。 算得上是轻松。 “咦?” 陆玄正琢磨巡山一遭,免得生了什么错漏,引发些许乱事之时,忽见天际一卷红云飞来。 缓缓靠近九嶷山,方向所指,赫然便是回道人洞府方向。 陆玄微微皱眉,来着必是仙真人物,修为只怕还在他之上,却不知是何人来访,如今回道人不在,不管友人仇家,都是麻烦不少。 果然,正在陆玄欲要迎上前去的时候,那红云之上传来一道聊赖之声:“道兄可在?大酉来也!” 大酉? 陆玄闻声,眉头一舒,略现几分笑意。 ps:推书,一位群里书友的书,新人,文笔不错,也有想法,二十多万字才签约也没气馁,《修仙从当国师开始》,前期有点红楼背景的意思,后面是带点凡人的意味,还不错。 四百一十四、老闷葫芦 下一刻,云头按下,果见一名胖大红袍道人,手提葫芦,打云头之上摇摇晃晃走下。 大酉真人,也算是一位老熟人了。 却不想今日巧来九嶷山访友。 “咦?是陆道友,倒是巧的很。” 大酉真人醉眼朦胧,红红酒糟鼻抽吸两下,眼珠子转了两圈,才认出陆玄来。 不过陆玄如今模样时有变化,早非昔年老道,大酉真人能够认出已是不容易了。 且不说二人也只算是见过一面。 “不想真人还记得晚辈,幸甚。” 陆玄上前见礼。 大酉真人迷糊糊的罢了罢手,道:“你那一身广龙一脉的法力,没几个炼得的,如何认不出,倒是你这根骨,竟然不复昔年老朽,也是奇妙。” “还是托了真人的福。” 陆玄呵呵一笑,也不细说。 “真人到此是为了拜会回前辈么?怕是不巧,前辈离山办事去了,嘱咐我在此看护元帝陵,如今尚且未归。” 大酉真人闻言,有些讶然:“出去了?这老闷葫芦竟然出山去了?” 看上去大酉真人对此是比较惊讶。 陆玄也不见怪,自打知晓了回道人与元元师太的情怨,又明白回道人脾性之后,他自然知道回道人素来都是枯守九嶷山,极少外出的。 身为回道人至交,大酉真人听得此话心生惊奇也是正常。 “这老道去了何处?道友既然得了那老道吩咐在此看护元帝陵,想必知道一些原因吧?或者正是与道友有关?可否细说一二?” 大酉真人难得眼目变得清明请来,面上因醉酒而显现的红润也褪去不少,人看上去明白许多。 “真人不妨一旁叙话。” 此事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况且大酉真人与回道人的关系在这里,陆玄直接相请。 一番闲谈,大酉真人听罢故事,哈哈一笑,“有趣有趣,这老闷葫芦倒是忘不掉那点儿女情长之事,还道他真个成了一株老枯木呢,如今居然还有逢春之时了。” 陆玄闻言,无奈看了大酉真人一眼,这位也是个损友。 “如此算来,那老道也差不多该回来了,不成不成,我不能这么走了,得留下来看看热闹才成,好容易抓到这等机会,须得珍惜。” 大酉真人抚掌道。 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对了!得把叶道兄和长宁子道兄也叫来,如此才热闹,想必他们也很期待看到那老道的表情。” 话毕,大酉真人直接与陆玄拜别,竟驾驭云光走了。 倒是看得陆玄一愣。 诉后有些无语的摇了摇头,终究没有说些什么。 …… 不觉间,又是月余时间过去。 这一月之中,大酉真人办事效率很高,头几天就把长宁子和叶道人请到了九嶷山。 陆玄还借此机会见到了自家孙儿陆清。 陆玄拜在鬼谷一脉,颇得长宁子看重,如今业已有了精熟的修为。 说来祖孙二人也是难得见面,陆玄倒也趁机问了一番陆清的情况。 问及陆清缘何跟随祖师来此,陆清道:“祖师领我来拜会几位前辈,说是混个脸熟,于是就来了。” 陆清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在俗世混迹,和自家妻妾待的好好的,生活美满,不想祖师长宁子莫名就冒了出来,然后将他带离了家,这回他都没反应过来。 毕竟多少有些突兀。 几位前辈面前,陆清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明显还是十分拘谨的,陆玄也没有与他多说,转而与叶道人等人论起了道法。 他的见识自然是比不得几人的,但他如今修为也没有差上太多,加上种种玄奇遭遇,倒也不必一些积年老修于修行之上的见闻来的差。 一番论道,也是互有往来。 说到这里,倒不得不提一提叶道人三人的态度。 三人虽然都是风度在身的高修,从不以他人修为低微便有何等轻视,比如昔年元帝陵出世,三人便不曾因为陆玄的修为而怠慢过。 但终归修行境界上的差距,轻视不至于,却也无法重视。 直到陆玄说出的不少玄奇见闻,以及不同常人的奇思,这才让三人对陆玄刮目相看,真正将陆玄当成了同等层次的道友来论交。 “道友数十载修行,抵得上旁人数百年功行了,如此遭遇,倒是气运所钟。” 叶道人叹道:“说来昔年道友被那烛龙捉去,我等还以为你凶多吉少了,不想化险为夷,反而因祸得福,而后又与那霸下牵扯上了关系,此种怕还有因果,道友需多加注意才是。” 叶道人也是玄门正宗,三清山山主,某种意义上这道祖一脉嫡传的身份比之峨眉等大宗还要正宗。 门内无数前人典籍,所知所见自然渊博。 若是旁人得知陆玄修行速度,种种玄奇际遇,多半都是艳羡居多,只有叶道人一眼便推出其中因果之说。 陆玄对此也有心里准备,早年他尚未入道,且在浔阳遇得九江行脉水经注之时,蒙李元丰一番指点,便觉气运之说与自家牵扯不小。 只是后来种种遭遇,也无暇去想,加上百字碑失踪不见,只余下那百十文字,融入身中,便是如今有了仙真法力,或许有本事探查几分缘由,却也无从查起。 而今听得叶道人提及此事,心中倒是又想起了百字碑来。 说来他也不知百字碑去了何处,自打昼极山九嶷鼎中筑炼灵胎,便不见了那方石碑。 若是只看后来他胸口的龙虎玄文,或许正常人会以为百字碑化入肉身之中。 但陆玄却有感应,明白不是如此。 他胸口那些消隐的龙虎玄文,就仅仅是神异文字而已,虽然没有证据,但他心中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百字碑还在当世,日后或许还会有缘相见。 “看来开府之后,还得去寻一寻这石碑了,此物能与我来到此世,本身便是不凡,至宝奇珍之属,未来千三大劫,兴许还能起到几分用处。” 心中如是想着,陆玄一时失神。 直到大酉真人出声,才回过神来。 只听大酉真人道:“嘿嘿!诸位,那老闷葫芦回来了!” 四百一十五、金灯 “道兄,我见你满面红光,倒是意气风发啊,可是遇着了什么喜事?” 未等回道人按下云头,大酉真人玄光一遁,便自上了天去。 嬉笑之间,打趣起了回道人。 回道人显然不曾想到几位朋友来访,本来自昆仑山取来了自在天魔舍利,心中犹有几分轻松,正琢磨元元师太之事,岂料大酉真人忽然便出现在身前。 回道人有些郁闷,无奈瞧了大酉真人一眼,也不理会。 心中估量这家伙是从陆玄口中知晓了内幕,所以才兴冲冲的看他的笑话,自然不想搭理。 回道人一甩衣袖,自顾落下云头,走进了凉亭之中。 见叶道人与长宁子纷纷看来,便点头做了回应。 大酉真人倒也罢了,叶道人和长宁子平日还是比较正经的,想到自家情怨之事也被二人听去,心中还不知什么想法,多少有些摆不开脸。 叶道人与长宁子还是十分了解回道人脾性的,而且也不似大酉真人一般爱好打趣,微微一笑,倒也不多说什么。 “元元师太之事,道兄确实也该有个结果了,这些年道兄修行,没少受此事困扰,此番倒是一个好机会。” 叶道人直接点到修为之事上去,也不就其中情怨多谈。 回道人闻言,面色一松,道:“且不知那人是什么想法,缓和一分也是好的,到不知诸位道兄怎么都来了九嶷山?可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此话一出,叶道人与长宁子相觑一眼,不忍一笑。 随即看向了打天上晃荡下来的大酉真人。 见二人如此态度,回道人哪里还不明白是大酉真人搞得鬼,无奈摇了摇头,也不再说。 转而看向了陆玄,道:“那自在天魔舍利我已经取回,你可持此舍利,去武夷山换取元阳金灯,也不必提我所做之事,且由那婆子自己想明白就好。” 陆玄一直在旁看着几位前辈交流,听得回道人叫自己,上前一步,礼道:“多谢前辈,此番当真是麻烦前辈了,实叫晚辈不知如何感谢是好。” “因果循环,也是必然,你不必多想。” 回道人摇了摇头,随即从袖中取出了一枚舍利,那舍利颇有棱角,但通体纯色透明,隐约能见几缕彩光流转,但气韵依旧是比较收敛。 倒是看不出什么魔教奇宝的意思。 陆玄也不多想,随手接过,便要收起。 正这时,却感应指尖一阵酥麻之感,险些让他下意识将手中的天魔舍利丢了出去。 见他模样,回道人道:“此物乃是魔教之宝,你玄门正宗修为,颇有几分冲突,轻易莫要徒手去抓,最好更是不要长时间的放在身旁,否则有损功行。” 陆玄这才恍然,连忙收入了袖中。 …… 入手自在天魔舍利之后,陆玄也没留在九嶷山与回道人等人闲谈,直接告辞离开,转往武夷山而去。 一去千里,玄光飞遁之下,并未耗费多少时辰。 入得武夷山中,便走断回崖元元洞府。 师太显然感应得他的气机,刚落下崖间,就听洞府之中已然传来师太之声。 “可是将自在天魔舍利取来了?” 陆玄一拜,道:“舍利在此。” “进来说话。” 元元师太沉默一会儿,相请陆玄进入洞府。 陆玄也不犹豫,提步便往洞府之中走去,未几,得见元元师太真容。 依旧是那方青碧石崖之上,仙瀑垂绦,水雾漫天,缭绕四方。 元元师太端坐于水雾之中,身前元阳金灯流转,似是在修炼什么法门。 “前辈安好。” 陆玄见礼。 元元师太却道:“那天魔舍利可是你自去取得的?” 语气之中有些复杂,似乎是猜到了什么。 “是回真人。”陆玄老实回答。 随后将自己去往九嶷山求援,种种经历一一说了出来。 回道人只让他不用说出这些事情,但陆玄并没有依着回道人的说法去做。 而当他说完这话之后,元元师太于元阳金灯之后的那张阴沉的脸,似乎在这一刻变得缓和了许多。 “这便是回真人取来的舍利。” 陆玄将舍利取出,捧于掌中,递了过去。 元元师太回过神来,看向陆玄,不过当看到陆玄掌心舍利的时候,却又有些失神。 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半晌之后,袖袍一挥,将陆玄手中的自在天魔舍利接了过去。 元元师太将舍利捏在手中,点了点头,转而又看回陆玄,“元阳古玉便在龙门关外大漠之中,那里有一座八百里炎阳山,是中古之时,太阳真火落下而生,炎阳山中,便有元阳古玉存在,能否寻得,我也不能保证,就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不过我之前有言在先,你帮我寻来自在天魔舍利,我不仅会指点你获取元阳古玉之地,还会将元阳金灯借于你百年。” “你寻元阳古玉,不外乎是为了祭炼第二元神,想要以之温养元神而已,我这元阳金灯乃是炼魔之宝,妙用还在元阳古玉之上,有此金灯,也足够你用了。” 说到这里,元元师太抬手一挥,将身前元阳金灯朝着陆玄送来。 陆玄急忙接过。 只是尚未等他询问,便听师太道:“得此舍利,贫尼却要闭关静修了,你若无事,便自离去吧,百年后将金灯还来武夷山便是。” 说着,手握自在天魔舍利,已然是闭目修行去了。 陆玄见此,自然不好再说些什么,微微一愣,旋即默然一礼,悄然退出了洞府。 待得他走出断回崖,这才微微一叹,道:“都是各有脾气,我这外人倒是不好多做牵扯,也罢,此番入手元阳金灯,不必再去那八百里炎阳山一遭,目的也算达成了。” “且回山去,第二元神之法总该提上日程。开府之日算来不剩几年,时间紧迫,不好耽误。” 陆玄话毕,又是摇了摇头,身周玄光渐显,六六丁甲大遁一运,倏忽已是百里之外。 其后云光腾挪,已然朝着武当山方向而去。 此番回山,却是须得炼成第二元神才会出来了。 小故事二:小寒夜风雪孤山,山神庙丐侠周南 古来深山大泽,奇峰幽谷,多半龙蛇伏爪,虎豹栖身。却有那么一种奇人,不同凡类,最爱灵山秀水。 彼辈云踪雾隐,高来高去。人见山中神光隐现,道是个仙佛道场,龙虎府藏。 竟不知不过是凡人炼得几分本事,驭了剑光,做得个仙家津梁而已。 这且不言。 只说大魏元观年间,有这么一对母子,因遭了祸事,远避巴蜀,却引出了一桩光怪陆离的剑侠传说…… …… 话说大魏元观二年,成都城往北一百里左右有一座山神庙。 神庙破败,不知是哪朝建造的了,少有人气。 庭前厚厚积雪,寒风呼啸。 时正入夜,庙里有人躲避风雪,一名邋遢青年,一对母子。 邋遢青年躺在香案之上,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把玩着一个黄皮葫芦,翘着的二郎腿一晃一晃,有些散漫。 少年与美妇人则是围坐火堆旁,比较安静。 周南瞪了有些邪门的山神像一眼,转头看向了母子二人。 眼珠子骨碌转动,在美妇窈窕身姿上打转,心中暗道:“驴日的老乞丐,苦差事尽交给老子去做,那五淫头陀可是好相与的?这邪僧炼得剑侠手段,本领非凡,若是老子被取了头颅去,他还去哪里找来我这等好徒弟?” 仔细算算,老丐坑过他不知多少次了。多的不说,二十四岁那年他还在陕西做财主的时候,就因为被老丐算计,才放弃有滋有味的有钱人生活,做了这丐门中人。 想他当初来到此世,奋斗数年,好容易过上了遮奢日子,却因老乞丐展露的所谓异术,散尽家财,修桥铺路。等转头摆在老乞丐门下,才知道哪有什么仙法,不过就是些小本事而已。 到头来只剩下一身好名声。 怎一个凄惨了得? 这些年在老乞丐门下习武修艺,也没少被坑,老丐活的长久,人老成精,周南虽是二世为人,也依旧被老丐耍的团团转。 唯一的好处,大抵是真学了一些有用的本事。 这一次他又被老乞丐坑了,说是介绍什么美娇娘与他认识。 美娇娘倒是有,就是身边跟着个累赘,还带着大麻烦。 这美娇娘乃是大侠齐玄空遗孀,姓聂名三娘,美人女侠。 齐玄空为仇人所害,聂三娘求到了老丐身上,老丐倒是知道怕麻烦,却碍不过面子,算计周南,让他这个徒弟带人逃命。 这本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周南这些年还是炼了些本事的,寻常江湖好手在他手中过不了几招。 谁曾想,这杀了齐玄空的妖人,竟是个炼了剑侠手段的邪僧。 剑侠之辈,吐气飞丸,驭剑横空,可非常人能敌。 接了这等业务,周南跟屁股着了火似的,连忙从从千里之外的长安一路带着齐玄空的老婆孩子跑到了巴蜀之地。 周南看着聂三娘俏丽模样,不愧巴蜀女子,果然风韵不凡。 摇了摇头,心道红颜祸水,淫邪之心断不可取。 “周大叔,我们在这神庙躲避风雪,已是搅扰,怎好还占去神尊香案,还是下来烤火吧?” 正琢磨将人送到了成都,好早些脱身。 那火堆旁的小子想是见周南一直盯着他娘看,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 “臭小子哪来得那么多话?” 周南一瞪眼,随手从神像上扣了一小块泥胚,屈指一弹,精准的砸在了那小子额头上。 “唉哟!”小屁孩直捂脑袋。 美妇人无奈看了自家孩儿一眼,倒也不护着。 “周兄弟,这风雪不小,只怕短时间内难以平静,若是在这神庙停得久了,那头陀追来,却是麻烦,不知你可有什么计较?” “夜里赶路本就麻烦,何况这等天气?嫂嫂即便是想早些到得成都,也无法急于一时。”周南微微摇头:“至于那头陀,也只能是看运气了。” “此人武功倒是寻常,只是那剑侠手段太过非凡,便是以我本事,也绝难是他对手,真要对上,我等三人落不得什么好处去。” 看到美妇人忧心模样,周南顿了顿又道:“不过老乞丐也给了我一些提点,对此我有几分准备,如是那头陀大意,倒也不是不能对付,只是……” “只是什么?” “嘘!” 正说着,周南听得些微动静,急忙拂袖打灭了火堆,让二人噤声,愀然凑到了庙门处。 透过缝隙看去,正见外头一手持禅杖的胖大头陀,提着葫芦,晃悠而来,登时面色微变。 说曹操,曹操到。 头陀生得胖大,一头的凌乱须发,雪花落在上头,虬结一片,模样都瞧不太清。 虽有几分雄壮,倒也瞧不什么不凡之处。 周南心中念头百转,虽有几分无奈,终究不能坐以待毙。 回头低声道:“嫂嫂,你带着齐云躲起来。” 聂三娘未曾嫁给齐玄空之前,也是江湖有名的侠女,行事果断,知道此时好生听从周南吩咐,才是正确之举。 遂也不多话,捂住自家孩儿的嘴巴,便带到了香案之下躲藏起来。 见二人藏好,周南抬手直接拉开了庙门。 一时间,风雪呼啸而入,吹得周南一头乱发飘舞。 头陀得见周南,停住脚步,手中禅杖往地面一顿,直入雪地之中。 周南微微眯眼,“可是五淫头陀当面?” 头陀怒道:“洒家法名五云!你这小丐,速速交出齐玄空妻儿,看在陈老丐的面上,留你性命!” “好说,好说。” 周南眼珠子一转,忽从怀中掏摸出了一块铁牌,抛弄道:“头陀,你可认得此物?” 五淫头陀凝目看来,得见令上‘巴山’二字,登时眼眸微缩。 “巴山铁令?” 五淫头陀心中一惊! 这令他却认得,乃是蜀中巴山派流传世间的令牌。 巴山派声名不小,门内颇有几位剑仙。 头陀曾听师父枯元罗汉提及过此令。 此令倒也没有什么厉害玄机,只是内中蕴藏一道剑光,乃是巴山派剑仙所留。 巴山派剑仙行走天下,经常以赠铁令与江湖正道侠客傍身之用。 若是他师父枯元罗汉在此,自然不会忌惮此令,但他入门虽有一段时日,却也不过将将炼得几分驭剑手段,尚且避不开巴山剑仙的剑光。 四百一十六、祖继太和宗太上,师源真武是真君 武当山下,广华县城。 乱世之中,县城四方紧锁,本来少有人至。 哪知这些年来,来到武当山脚行游的奇人异士却是愈发的多了。 以至于广华县城之中,也是日渐热闹,倒也是这乱世之中难得奇景。 只是这些奇人异士,一个个行装古怪,瞧着不似凡人,旁人问及来历,也只是笑而不语。 …… 这日,广华县城之中,却有一名老道,相携一名童子,行入城中。 老道模样看着甚老,须发花白,手持长幡,身披褡裢,一身道袍老旧,颇见几个补丁,显得很是穷酸。 身旁童子倒是穿着尚可。 这童子年纪不大,约莫十一二岁左右,眼珠子乌溜溜转,被老道牵着,四下观望,颇显几分灵秀。 若是放在往年,县中百姓说不得便要多多瞩目几眼。 但眼下见惯了来此的奇人异士,这一老一少的组合,却也没几个人去观察,只当又是哪里来的江湖散人,如同那些奇人异士一般,到此做那些与普通人无甚关系的事情了。 老少二人行至街中,却见那童子对着街边一茶摊指了指,不知是渴了还是饿了。 老道听了童儿言语,却从褡裢之中掏摸出几个铜钱来,手中略作掂量,又放回去了两个。 方才领着童儿行入摊中,开口古拙之声:“店家,且来一个粗饼,一碗小面,再倒两碗茶水。” “好嘞!老道长且坐,这便来!” 店家想也是时常招待过路的江湖散人,得见老少二人打扮,不敢轻慢,热乎吆喝了一声,且请二人坐定。 老少二人坐定,却听那童儿天真的看着老道,问道:“师父,这武当山上,可真有什么神仙么?还能收了你我入门,也做神仙?” “非也!” 老道闻言,抚了抚童儿脑袋,摇摇头道:“神仙皆在天上,山上哪来神仙,所谓神仙也是凡人做,这山上的人啊,便是那修仙的凡人而已。” “哦。” 老道一番话,童儿听了半懂不懂,也不细想,只道:“那想必也是很厉害的,这般厉害的人物,原来也要收徒弟么?” “再厉害也是人,须得有个传承。凡人家中也要有个香火,只要不去了天上,做得天上的仙神,那自然是要收徒弟的。” “况且有的人厉害归厉害,若没个好徒弟,有些劫数,也难登渡。” “可是我已经有师父了,师父您本事这般厉害,想必也是有师父的,既然我们都有了别人的传承了,也还能做山上人的弟子么?” 听得童儿烂漫言语,老道摇头一笑,却不做答了。 正这时,店家也将茶水吃食奉上,刚好听了师徒二人谈话。 于是放下了茶水面饼,笑道:“老道长与小道长也是来武当山寻仙的?” 老道闻言,来了兴趣,问道:“哦?店家瞧来对这武当山上的事情,还有几分了解?” “倒也谈不上了解,只是在这城中开店久了,略有几分耳闻罢了。” 茶摊这会儿也无甚客人,听了老道相询,这店家谈性也来了,站定一旁,便指了指街对面的酒楼,道:“老道长想是不知,我这茶摊对面的酒楼,说来还与那山上仙人有关,这酒楼乃是县中大族贾氏所属,据闻这贾氏之中啊,便有族人在那武当山上随仙人修行。近年来天下纷乱,这广华县城难得安宁,不乏贾氏功劳。” “说来小可也是听了这消息,才早早在这街面上开了家茶摊,倒是也能过些日子,不至于少了吃穿。” 说到这,店家打量了老道与童子一眼,却道:“不过我听说啊,这山上仙人颇为讲究,近年来广华县城颇来了一些奇人异士,都不曾听说有哪个真个上得山去,有了仙缘的。老道长虽是仙风道骨,小道长也是难得毓琇,但我劝两位啊,还是莫要抱太大的心思。毕竟早几年也还有将军公子来此拜山,都不曾听闻有过什么结果的。” “多谢店家指点。” 老道闻言,略作一礼。 这店家见老道云淡风轻,似乎不把自己的话太当回事,谈性也就去了,又言语了几声,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自做事情去了。 童儿倒是听得有趣,见店家走了,还有几分失落。 不过很快又欢欣起来,只问道:“师父,您认得那贾家的人是不是?” “缘何这般说?”老道笑笑,看着童儿。 童子道:“方才那店家都说了,这城中近年颇来了一些奇人异士,可都不曾得入山中,唯有那贾家族人,拜入山上人的门墙,做了弟子。那想必师父定是认得贾氏之人,才好经由贾氏引荐,好让你我师徒上得山去啊。” “你这童儿,其他事情不见你挂在心上,人情世故倒是颇为心熟。” 老道闻言,敲了敲童子脑袋,随后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过你的机缘,却不在贾氏身上,只等时机到了,自然有人领你上山去。” 这童子也是聪慧,听得这话,却听出了几分不对,不由问道:“那师父呢?您不跟我一起上山么?” “你师父我已经去过山上了,这一回,却是去不得。” 童子闻言,本来好奇神色顿时急了起来,忙道:“师父不去,我怎好去?这劳什子神仙不炼也罢,我只炼师父的本事。” “你师父的本事,便在要领你上山的那人身上,你不上山去,如何炼你师父的本事?” “啊?” 老道这一句话,却将脑袋里头也没多少东西的童子一阵迷糊。 “莫要琢磨了,一会儿领你上山的人啊,该出来咯!” 不等童儿将老道的话捋清楚,便又被老道敲了个脑瓜崩。 童子脑袋一缩,正要再开口,只这时,街面之上,忽然听得一阵惊呼声响起。 童子听得这动静,急忙转头看去,便见街面上的百姓,纷纷抬头,只望着武当山方向。 童子也自顺着看去,就见武当山上,分明青天白日,忽然黑幕盖压,又见星辰斗照,玄武虚相。 不过须臾,内中却有玄光遁出,只眼见此中有一童子,坐云而歌: 甲子年头始入道,火里阴阳炼归真。 龙虎藏碑有造化,赤子婴儿鼎中成。 歌诀入耳,童子正愣神见,又听身畔老道附声而歌: 仙风浑朴衍玄裔,山势拱垂朝主峰。 祖继太和宗太上,师源真武是真君。 声音渐渐飘远,童子急忙回身看去,却已是不见了老道身影,心中正是大急。 忽然身后又是传来惊呼,回头再看,只见云光遁至,那云头童子分明朝着街面落下,童儿心中惊讶,只因恍惚之间,却见那童子化作老道人,正与他师父模样十分相似,也不知是否错觉。 神思不定之中,童子不觉口中呼道:“师父!” “咦?” 那童子化作的老道人听的童儿这声呼喊,却是一惊,随机摸了摸胸口,只觉一热,忽然神色恍惚,竟道:“百字玄碑,倒也还真是有这一段缘。” “童儿,你作何名?” “吕百字”童儿晃神,下意识回道。 “好名字,我名陆玄,你可愿随我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