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不入未应门》 第1章 鬼神不入未应门 作者:冯河简介【未满18岁请在家长陪同下观看!】夜半敲门,千万别开。背后叫人,千万别应。人有三分阳火,鬼无一点清明。你以为你藏进被窝里就没事了吗?你以为你能逃过一劫吗?你以为进了屋就平安了吗?你以为,你还活着吗?·cp:关毅x丁睦(前边那个是攻)不拆不逆。.真不吓人,可以放心观看。作者语言表达能力严重不足,甚至不能达到地摊文学标准,请有足够心理准备啦_(:3」∠)_【本文一切设定、人物行为等皆为推动剧情发展产生,和现实无任何影射。文章部分行为危险,无周全防护措施时及非绝对安全情况下请勿模仿!本文无任何诱导倾向,观看之前请确认自己是否处于绝对安全毫无波动环境!】标签: 悬疑 惊悚 无限流第1章 旅途愉快四点半,一辆黄色巴士停在了路边一堆等待着的人旁边。“来了来了,这不就是吗?”一窝人蜂拥而上,挤得门口水泄不通,几乎没法开门。“排队上车,大家排队啊!”车上下来的导游员拿个小蜜蜂声嘶力竭地维护秩序,“我喊名字,没叫到名字的等着,叫了名字的先上啊!”这也难怪人们那么急,大巴说好了四点到,结果让一群人生生等到了四点半。本次三日游是公司年中福利,去的地方是一个外地的山,不怎么起眼,因此,报名的人只有二十八个。丁睦正在这二十八人其中,被人群挤来挤去,瘦长身形几乎扭曲。他本来是不想参加这次活动的,结果他们单位的人给他介绍了公司里的女生,旅游是假,相亲是真。那个女生正在人群前面,而他被挤到了这窝人边缘。“张海峰!”“这呢!”“周丽!周丽在哪?”等一群人闹闹哄哄上了车,已经四点四十三了。丁睦好巧不巧正和那个相亲对象坐在一排,相邻位,俩人对视尬笑,不知说啥。“你好。”丁睦觉得自己即使对人没兴趣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要是直接给一张冷脸,不是太伤人了吗。他现在,实在没什么谈恋爱的心情,奈何,给他说对象的人不好拒绝,又巧在这次公司安排出游,只要他稍微冷淡点,跟人的关系也不会多僵。那个女生叫颜明月,长相普普通通,硬算也能说一句稍有姿色。她一见他,当时就给丁睦做了一个全身扫描。丁睦这人,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眉长而露锋,脸窄而有形。颌线流畅,下巴微尖,眼睛不算太大,胜在有神,双目炯炯,鼻梁高挺。穿了一身白色风衣,腰线被衬得淋漓尽致,细瘦而长,往那一站,画里走出来似的,让人挪不开眼睛。“你、你好,我叫颜明月,颜色的颜,明月是天涯明月刀的明月。”颜明月双颊绯红,结结巴巴,紧张得直抠裤缝儿。丁睦对她笑笑,礼貌性地回答说:“我叫丁睦,甲乙丙丁的丁,睦是和睦的睦。”在这个阳盛阴衰的土建公司,女性几乎没有,所以颜明月也能称得上一句“不错”;男的倒是一抓一大把,长得好看的男的是多,但是像丁睦这样干干净净棱角分明的男人就很少了。她还听说丁睦在公司有门路,又不是在什么出不了头的位置,还有些传言讲公司准备让他去考监理工程师,一旦这个证考上了,他就不是一个月薪四千的小资料员了,那时候不光有底薪,还能赚点外快。这对于一个只想要找个有铁饭碗的丈夫的颜明月来说,不失是一个好对象。“那个……我能不能坐在里面?我有点晕车。”颜明月冲他笑笑,心里却有自己的小算盘:丁睦一米八,出来进去肯定不方便,她主动提出坐在里面也算是体贴入微;再者,坐在里面,她肯定有什么不方便的、需要丁睦帮助的,到时候交集一变多了,俩人的关系自然就近了。“啊,行。”丁睦从座位上站起来,下意识离颜明月远点距离,保证自己和颜明月肢体无接触,不会冒犯了她,不想,他起得急,身体再一挒,一下子离这女生有半米。颜明月:“……”没事儿,她安慰自己想着,这人还算有礼貌,不像她哥似的那么令人窒息。导游点了人数,车就开走了。俩人坐在一起,尴尬异常,丁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不想让她误会,更不想让为他着想替他找对象的人难堪,只有拿出手机掩饰他的尴尬,点开一看,正好四点四十四。这个数,怎么看怎么不吉利,他皱皱眉,点开了消消乐,倒是一点也没有多想。车刚开了一会,手机就持续提醒他有应用下载完毕,是否安装。“十夜阴山?”丁睦看着这透着一股廉价气息的图标,浑身充满了抗拒。图标是红底的,中间画了一座黑色的山,山上盘着灰色的公路,山顶上有一颗树,正前方是它的名称:白边红字的“十夜阴山”。听起来无比像一个约x网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载的东西,还不能忽略,他点了好几次“否”,都没法关掉提醒,只好重新启动。旁边暗中观察的颜明月趁他手机重启,借机搭话:“在车上老玩手机容易晕车。”“啊,我知道了,谢谢。”丁睦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好点点头,继续盯着手机,心里觉得时间有些漫长。拜托让他熬过今天,明天就去找人换位,他对这个姑娘没有兴趣,更不想耽误人家,只要在这坐一会,就能应付了这个“任务”。一男一女的,没有谈恋爱的想法最好别坐在一块,容易遭人闲话,尤其是对女性。“你进公司多长时间了?”颜明月穷追不舍,努力挑起话头,极力创造共同话题。“一年多。”他是进公司的时候走了些关系。“我才进来半年,刚跟进二期。”颜明月尴尬地笑笑,“一期的资料是你做的吗?”“啊?对,是我。”丁睦点头,绝不多说。 第3章 第3章 食堂吃饭张海峰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皮肤黝黑,微胖。“这酒店素质不行啊。”张海峰跟他并排走,边走边聊,不疾不徐,一块上食堂吃饭。丁睦想了想房间里的设施,觉得这哪是个用一句“不行”能描述的事儿,这是太不行了!“早知道公司没那么大方,这跟团就是不比自驾游。”丁睦感叹。“没事儿,反正也就两夜,在这睡不了多久,我看那床垫子不孬,挺软和的。”张海峰说。“我没注意,老觉得有点别扭。”丁睦说,回想着自己屋里的装修,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这不是他第一次感到这个酒店不对劲了,难不成也是错觉?“别扭啥,我那屋也不怎么样,灯还坏了,我回头得找酒店的人给我修修,实在不行换个好点的房,小丁,你要不要换一换?”张海峰问他。“我回头瞅瞅吧。”丁睦应道,他斟酌着,直说了:“张工,我总觉得那姑娘跟我不是那么投脾气,跟我说对象回头别耽误了人家……”张海峰笑了,说:“就知道你小子不争气。”正说着,食堂到了。不光他们团,还有另外一个团队也在这个点来吃饭,那个团队人挺少,只有两男一女。他们坐在角落,坐中间的一个男人的气势之盛,即使坐在角落也让人难以忽略。那人黑衣黑裤,扎个小辫,脸上有些淡淡的胡茬,显得下巴有些淡青色,本来搁别人身上显得猥琐邋遢,却被他那张脸硬生生把气质提升成了颓废慵懒,性感得要命。那张脸,高眉长目,挺鼻薄唇,眼若寒星两点,眉似角弓张弦,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脸型线条流畅,颌骨棱角分明,这么一张脸,再配上那被黑衫裹着的劲瘦身材,堪称行走的雄性荷尔蒙,他的身上总是背着一个一米多长的盒子,让丁睦有些好奇。跟他一比,他的同伴就显得逊色多了,另外一个男的穿了一件黄色套头衫,长相普通,总是一副笑脸,那笑容假兮兮的,看着让人觉得不舒服。那个女的倒是挺好看,眼睛大而亮,脸小而窄,锁骨明显,很黑很瘦,她身上穿的橘色显得她更黑更瘦,跟干鸡似的,嘴里还塞了一个露了半个的大肉丸子,乍一看觉得这姑娘傻乎乎的,可有的时候,他又能从这姑娘一个眨眼瞅见她骨子里透的那点通透。就这么一个照面,丁睦就用他那俩五点三的好眼给那个男人周身打量了一遍。刚看一遍,那人忽地转头,视线穿过左来右往的人,穿过大半个食堂,穿过杂乱无章的桌椅,箭似的直直锁定丁睦,眼神仿佛在说:“我知道是你。”丁睦狼狈地收回视线,偷看别人还被抓包,真尴尬。他回想着刚刚看见的男人,觉得自己以前真是对不起“长得不错”这四个字,他要是算“长得不错”那一挂的,这个只跟他有一面之缘的男人就是烨然若神。“走,咱们上那吃去,我给你也拿了一盘子。”张海峰领着他往里走,他一晃神,再一看,那人低头了,只有那黑瘦黑瘦的姑娘往这边打量。真可惜,没能多看几眼。那男人可能是哪家的模特吧,他猜着。吃饭之前,导游站在台上拿个扩音器讲话,具体是明天早上的安排和明天一天的大致方案,就是爬山、拜庙、敬神、自由活动,没什么特色。等导游一脸不好意思地讲完话,就他们安排吃饭了。这饭估计算是酒店为数不多的亮点了。饭不算难吃,十分丰盛,八个菜盆一溜儿排开,想吃哪个自己盛,还有两个大汤桶,一个盛的是紫菜蛋花汤,另一个是山楂八宝粥。不过让丁睦惊奇的是:这家酒店大晚上的居然还做红烧肉,关键是还挺好吃,肥肉不腻而香糯,瘦肉精细又入味,汤汁浇上去,裹着米饭,肉香四溢,沁人心脾,引得他多吃了半碗。他不担心吃胖这个问题,他是易瘦体质,平时也注意锻炼,肚子上虽说没有腹肌但也没有赘肉。但是张海峰就不行了,他人到中年,发了福,又不好运动,有个老婆还带着孩子离婚了,没人管他,他馋得多吃了一碗饭,肚子吃得挺圆还嫌不够,要再盛。丁睦没什么法子,跟他说他回屋了,张海峰这才放下筷子:“我想起来我那屋灯坏了,小丁,你去不去换个屋?”丁睦点点头同意了,正好走走路消食。他们跑到一楼大厅,问前台能不能给换屋,前台说不能换只能给修灯,又问他叫什么回头登记一下,丁睦见不能换房间就打消了问前台的想法,张海峰登记名字的时候他在旁边等。这一楼灯光暗,惨白的灯一打下来照得人脸发青,看着挺瘆人的。可能是心理作用,丁睦瞅着前台殷勤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僵硬,那红润的嘴唇,白森森的脸,看着挺吓人。这小丫头也不容易,脸都笑僵了,估计薪水不高,脸上的粉都能看出来打了多厚的一层。填完了表,他俩又绕着院子走了两圈,碰见了一个女生,就是那个气势很足的男人的同伴。她的表情很郁闷,盯着树上,一动不动,搞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把树给吃了,双手叉腰,一副即将撸袖子揍人的架势。出于好奇,丁睦往树上瞅了两眼,看见树上有个魔方,四阶,很凌乱,色块全部被打乱了。怎么说也是个女生,他好意问了一句:“要帮忙吗?”“二道子?”那女生瞅了他一眼,只是那一瞬间的打量,就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再一看,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原来是你啊。”丁睦没明白她的意思,于是礼貌性地点点头,以为对方不需要他的帮助,准备走。“成吧,你帮我把魔方够下来,谢谢。”那个女生一点不客气,橘色的衣服在黑夜中越发明亮,显得她的皮肤黝黑,几乎不见踪影,俩眼亮亮的,星星似的标志着她的存在。算了,说都说了,还能不帮人够怎么的。张海峰拉他一把,示意他别多管闲事。丁睦摇摇头表示没事。一个女孩子,反正不能在魔方上做什么手脚吧?她够都够不到呢。丁睦抓着树枝树干,借着摩擦力和树的倾斜度上了树,轻而易举地够到了魔方。“谢谢你,我叫白姗,白是白色的白,姗姗来迟的姗。”白姗冲他笑了笑,从黑夜中看见的牙齿数量来看,这小丫头笑得应该挺甜的吧。太黑了,真是太黑了,虽说这么说一姑娘不大礼貌,但这小姑娘真是,太黑了。黑得还带着那么点俏皮,显得可爱。丁睦忍着笑,把魔方给她,也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叫……”“你等会儿,别慌说你叫啥,我先猜猜看,明天我告诉你我猜的答案,怎么样?”白姗眨眨眼,在黑夜中,她的眼白显得很大。丁睦被这波操作整得一愣一愣的,心说行吧,您爱怎么怎么。在张海峰的挤眉弄眼之下,丁睦跟白姗聊了一会,临了了白姗给他一张名片,告诉他:“名字这个东西太重要了,我觉得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告诉刚认识的人,所以还是给你名片,有什么事用上面的联系方式啊。”丁睦稀里糊涂地揣着名片走了,连张海峰的调侃都没听见。 第5章 睡得这么死?不会是走过了没叫他吧。丁睦有点担心,他摸出手机给张海峰发消息,问:张工,你在不在房间里,我们去集合了。信号依旧时断时续,圈圈转了半天,终于发出去了。娘的,要是在这过一个月,不,半个月都不到,他就得疯。“起来了。”屋里终于传出张海峰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低沉而不协调,好像是一个极力模仿大人说话的小孩用变声器假装大人。什么破比喻,丁睦甩甩头。他觉得站在人家门口听不怎么好,于是敲敲门,冲里面喊了声:“张工,我先去集合了。”“哦,行。”张海峰半天过后才回应道。丁睦看着走廊上开始出屋的人们,也跟着向食堂门口走过去。先领饭,发早餐的是酒店员工,粗制滥造的制度上印着“万家灯火大酒店”,这个“大”字让丁睦觉得这家酒店别的不说,光这心理已经够膨胀了。那个员工化着妆,搽了粉,一脸煞白,跟鬼似的,嘴唇通红,吃了死孩子一样,整体妆容除了让顾客产生恐惧心理外别无优点,甚至还有点显老,连化妆最基本的提气质的优点都没有。她拿着早餐盘子,一个个按着名单叫人,丁睦记着自己是在前排,没等她叫就拿走了早餐。他拿着盘子走向座位,总觉得刚才那个女的看他的眼神很凶,再看又没有凶光了,难不成是错觉?来吃早餐的仍然有那三个人,长得好看的那个男人坐在最中间,让人一眼就能看见他。吃饭的时候对着长得好看的人,心情当然舒畅非常,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配得上他。丁睦吃了两个包子,包子味道不错,就是有点咸,他喝了一碗稀饭之后还觉得渴,于是又多盛了半碗,有人看他盛得少,还劝他多盛一点,反正不要钱,丁睦想想觉得反正又喝不完,盛多了也浪费,于是就没多盛,半碗喝净正好不渴。他喝稀饭的时候,张海峰来了,脸色不怎么好,估计没起过那么早,俩眼下边发青。丁睦礼貌性地招呼了一句,张海峰却只点点头,没有跟他坐一起,而是独自坐在角落。丁睦有点尴尬,随即想通了,又不是多熟,没必要天天坐一块。吃了饭,他们在车前集合,徒步上山。颜明月老是有意无意地在他跟前找存在感,丁睦觉得有点烦,只好耐着性子没话找话。等到了山上的庙前,他才发现那三个人也跟他们一起上来了,个子最高的就是那个气势很强的男人,背了个长盒子,那个黑瘦黑瘦的小姑娘还冲他笑笑,他觉得这丫头比颜明月可爱多了,哪怕当朋友他都不想找颜明月这种事儿特多还觉得自己特体贴的。颜明月见了他跟那个女孩子“眉来眼去”,面子有点挂不住,主动问他:“你喜欢那个类型的?”丁睦摇摇头,他现在没有结婚的打算,只想等自己能在市里付清一套三室的首付再说,奈何公司里的人闲得发慌硬给他塞相亲对象,都吹了仨了。这第四个,估计也得凉。颜明月撇撇嘴,显然没相信,也觉察出他不想再聊,索性走开跟别人说话去了,丁睦才松了一口气。这个庙长得很奇怪,袖珍而充满怪异感,门口不是赑屃,不是麒麟,更不是狮子,而是两个弓着腰,长抻着头的鬼,鬼面雕得很粗糙,头生二角,呲牙咧嘴,双眼暴凸,蓬头垢面,耳长而竖立脸侧,看着有些吓人,它的气韵被雕出了七七八八。众人见了这两座鬼雕像,脸色都有点怪,有的人居然扬声说道:“这庙供的该不会都是这种鬼吧?”丁睦望去,说话那人叫林跃,平时在公司就好哗众取宠,想不到出了门还不知收敛。林跃说了话,看见大家都回头看他,心里有点得意,不顾导游发黑的脸色,又说了句:“什么破庙,我看都是歪门邪道。”“我们进去吧。”导游没说什么,只是盯着林跃,激得林跃骂了句:“妈的看老子干什么?!神经病吗?”导游收回注视的目光,平静地推开门,向院内恭敬地鞠了一躬后,她回过头来,说:“各位向和泽神行个礼就行了,行完礼可以自由参观,大家注意,这座庙供奉的是当地神,叫和泽神,一定要恭敬,不能口吐污言,不要高声喧哗。”她叮嘱完,又走向正殿,在蒲团上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起身默念着什么。“哎,这里没有和尚吗?”林跃拍了拍导游的肩。“这里原来是有的,后来……”导游还没有说完,就被林跃一声“卧槽”打断了。“这什么神啊?一男一女?那个女的怎么不穿衣服?还是个平胸,你看她手雕得跟鸡爪子似的。”林跃拉了旁边的人看,指指点点。那两个神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白色长发,闭着双眼,脸上满是慈悲的笑意,只有一只右翼,他搂着另一个与他同高的神,那个神只披了一半黑色外套,黑色长发,下半身光滑裸露,好似没有性别。“这么浪啊,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大神啊,嘿嘿嘿嘿,长得还挺好看的,我回头得买一幅神像带回去对着她撸。”他拉来的那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时在公司好贪人钱。这俩人一张嘴就是不干不净,没看见导游越来越恐惧的脸色。导游跪在蒲团上喃喃自语:“无知凡人,请神莫恼。”他们都没有听见,这正殿里正在响起一阵阵微小的“咔嚓”声。第6章 死了两个“咔嚓”声逐渐变大,导游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她颤颤巍巍地从蒲团上起来,往后退,恨不得离林跃两人远远的,林跃看她吓成那样,觉得好笑,还掏出手机想要偷拍一张。“林跃,林跃……”林跃旁边的人看到了什么,脸色发白,扯扯林跃,喊着他的名字,不住地抖。“什么事儿?”林跃收了手机,一脸不耐烦,眼角却瞥了一眼神像,只见那黑色头发的神像眼睛正朝着他们那儿,他记得神像的眼睛没看着这边……正想着,神像却突然转了一下头,冲他们那边诡异一笑——“啊啊啊啊啊啊啊!!!!!”林跃叫着跑出了正殿,他跑得快,没有看到后面的场景:黑色头发的神像抓住了他的同伴,扫了旁边惊慌失措的人一眼,眼里流露出几分惋惜,然后两手使力,拔掉了手里那人的头颅!鲜血喷了几米远,喉头的血管不断喷出血液,沾血的碎肉成喷射状落在地上,附近本来就没几个人,现在他们都瘫软在地上,发现没法出声,手脚并用,企图爬出去。丁睦瘫坐在地上,紧攥着胸口的护身符,冷汗直冒——那是真的血肉横飞。和泽神像并不关注他们,嘴巴大张,嘴角撕裂到耳根,把手里那人撂进了嘴里。令人头皮发麻的骨头碎裂声和皮肉的撕扯声不断响起,正殿里有人晕倒在原地。门外闻讯而来的人见了这一幕,有人开始惊叫起来,有人捂嘴不敢出声,心里盘旋着一个念头:这是假的!这是不是假的?! 第7章 “她?她是我妹。”秦鹰露出了一种十分明显的嫌弃的表情。丁睦了然,看来兄妹俩感情很好,但是为什么哥哥这么白,妹妹却那么……他绞尽脑汁想要找一个比较温柔的说法,却没能找到词汇代替,算了,妹妹确实很黑,不光黑,还平,刀切似的平板身材,如果把头发剃了,说是个女生都没人相信。“哥!我就知道你在这!”说白姗,白姗到,她叉着腰,指着秦鹰的鼻子骂:“你是不是跟人骂我来着?!”这声若洪钟的一声吼,把那边崩溃的哭声都盖住了,哭声突然一噎,周围陷入了一片寂静。“大黑天的,你能不能笑一个,不然我找不到你。”秦鹰毫不留情地怼了过去。讲真,在这样的环境下,那边的人再哭再叫简直就尴尬了起来,众人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直到导游说休息一会,回头吃饭,他们才回过劲来。发生了命案,而且还是这么诡异的死法,显然众人都没有了继续旅游的心思,吃饭的时候很多人都心不在焉,吃过饭之后,众人直接把导游围住,说是要退钱,提前结束旅游。导游被围在中间,显得尤其弱小,周围的一圈大男人凶神恶煞、一脸凶悍,口口声声要赔偿、要离开。“没法离开。”无论被问什么话,导游只有一个回答,她脸上一片平静,完全没有第一天见到的那样亲切,“大家如果对我们招待方不满意,我们可以向大家提供一些精美礼品。并且,晚上还有一场马戏表演供大家欣赏。”“不会又死人吧?谁知道你们是不是骗子?!”仍然没有打消众人心头的恐惧。“请大家返回房间,八点整,演出开始,所有人必须就位。”导游看着众人的眼神很令人不舒服。那不是看人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堆祭品。第8章 完美演出八点,所有人都被领到了酒店的大厅,此刻,大厅里灯光全开,一片明亮,白森森的灯光没有驱散人们心中的恐惧,倒显得一切更加阴森恐怖,惨白的灯照得每一个人的脸都像批了腻子似的,一脸煞白,眼眶因阴影不得光,像两个黑洞漏在脸上。张海峰被这灯一照,浑身一颤,好像被晃了眼,差点摔倒,丁睦在他旁边,连忙上去扶。“张工,你没事吧?”丁睦有些担心,毕竟和他关系不错,说起来,张海峰还算他半个师父,而且,这个酒店处处透着诡异和阴森,如果在这有什么事,可能就出不去了。他觉得导游那句“出不去”有些奇怪,他们进来的时候一点异常都没有,出酒店上山除了死了人也没什么限制问题,到底为什么出不去?难道还会有今天白天那种怪物出现吃人吗?张海峰瞅了他一眼,低声道:“没事儿。”丁睦点点头,虽然奇怪,但是也没有多问,又不是多熟络。所有人按照酒店分配的位置坐好,丁睦张望了一下,发现他周围没有什么特别熟悉的人,都是公司员工,还有几个人是酒店工作人员,一部分是空座。可以说,酒店所有住店的人都在这里了,就是不知道酒店工作人员是不是也全在这。为什么一个表演要所有住店旅客就位?反正不能是酒店在这埋好了地雷,只等全员就位就立刻拉响吧?正想着,突然被响起的声音打断:“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我的表演专场!”众人神色各异地向舞台上看去——出来了一个小丑,他头上戴着一个大而长的尖顶帽子帽子尖缀着一个大铃铛,穿着肥胖邋遢的衣服,色彩鲜艳得像一只大瓢虫,红褂子紫裤子,脚上一双比他脚大一倍的绿色绸布鞋,整个搭配滑稽又诡异,再配上他脸上花里胡哨的夸张妆容,是小丑本丑了。掌声稀疏,丁睦瞄了一眼,鼓掌的基本上都是酒店工作人员,来旅游的人都苦着脸,一副不等看完就要走的样子。小丑看着鼓掌的人们,满意地点了点头,夸张一笑:“各位朋友,演出开始后,除非意外,不要随意走动,更不要提前退场,这样,我会很伤心的。”丁睦从他说话的时候就开始注意他,发现这个小丑在说伤心的时候,一点伤心的表情都没有,眼睛里甚至还充满恶意的期盼。显而易见,这个小丑希望他们能破坏规矩。他们破坏了规矩只能打乱表演节奏,对他有什么好处?难不成还会有像白天那样的和泽神像?这个猜想让丁睦警惕起来。如果破坏了规矩就会受到惩罚,那么,规矩是什么?小丑的话可不可信?酒店里的工作人员可信吗?这些东西都值得探究,当然,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不断去试,但是如果是消耗性的尝试,那就有些得不偿失,实在不行,就得快些找到离开的方法离开这里。第一个表演是魔术,他先是把帽子从头上薅下来,用手在软趴趴的帽子里掏来掏去,随着他的举动,帽子变得逐渐膨胀起来。“呵!出来!”他尖叫一声,粗粝刺耳的声音似乎要划破人的耳膜,然而帽子还是只变大,不出东西。丁睦看着看着,只觉得有些困倦,这种困意是突如其来的,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猛地睁开了眼——看见了小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和看到他睁开眼时恶狠狠的表情,即使相隔那么远,他仍能感觉到那股从骨头缝儿沁上来说着脊椎爬到脑后的凉意。怎么?偷你鸡蛋了?“嗯……这个不行,这个?这个也不行……嗯!嗯!就这个了!”听起来他好像真的摸到了东西,他的帽子越来越鼓,越来越膨胀,最终大到一个人那么大。“啊!”听起来是个女人。小丑把帽子搁在地上,撑开帽口,向里面做了个“请”的姿势——从帽子里挣扎着爬出一个人来。丁睦看清了那人的长相,顿时有些讶然:那人正是颜明月。“啊!是一位美丽的小姐姐。”小丑用他那刺耳的声音吹着彩虹屁,脸上没有半点不自然,他脸上的油彩已经像面具一样的盖住了他的脸。“你好呀,很高兴认识你,你的口红真漂亮,就像我衣服的颜色。”颜明月简直热泪盈眶,终于有注意她口红的人了,还是个男的。“谢谢,我也很高兴认识你。”颜明月感激地点点头。“能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什么吗?”小丑向她鞠了一躬,自然又绅士。“我,我叫颜明月,颜色的颜,明月几时有的明月。”颜明月羞涩地回答,眼睛一直没敢往下看。“好的颜小姐,方便问一下你的择偶标准吗?”小丑笑嘻嘻地说,随即又补充道:“你这么漂亮,择偶标准一定很高吧?”“也还行吧。”颜明月若有若无地往丁睦的方向瞄了一眼,小丑注意到她的眼神,立刻大叫道:“这位美丽的小姐姐看来已经有了自己的择偶标准!啊,我真是好伤心啊。”那种夸张而刺耳的声音,震耳欲聋的炸开在每个人的耳边。“那么,为了弥补我的一颗春心,能不能邀请你作为我的表演助手呢?”小丑又鞠了一躬,把扩音器放在手上递给她。颜明月羞涩地点点头,接过了扩音器。 第9章 “下一个节目,我们邀请一位男士好了。”小丑细小的眼睛一扫, 在座众人只觉浑身一凉,好似被一条蛇爬过周身。舞台上的镜子缓缓下降,舞台重新恢复原样,几乎看不出缝隙。小丑把帽子从头上摘下来,露出光溜溜的头皮,上面也抹了油彩,一块红一块蓝,画的跟地图似的。“下一个,下一个……”小丑在帽子里掏来掏去,一边掏,一边喃喃自语,声音经过话筒传递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听起来像是让人昏昏欲睡的咒语。“这呢!”小丑惊讶地叫了一声:“啊呀!怎么不出来?”帽子里的东西似乎在抗拒,小丑两手使力,脸憋到扭曲,用劲一拽——“咚!”一声,一个浑身通红的长条状东西砸在舞台上,还在蠕动。“啊!那是什么?!”有人惊叫起来,指着那东西,捂着嘴也压不住内心的恐惧。小丑走上去把它翻过来,露出了那东西的全貌——一个被剥了皮的人。他的眼睛因没有眼皮的遮挡而突出,脸上满是红色的带血的肌肉,牙齿紧咬,暴露出来粉色的牙床,四肢的血管被挑开来,正在汩汩冒血,手指指骨残缺,露出白森森的骨头,身上血红色肌肉把舞台都染的暗红,看不出是谁,仅能从他下身的特征辨认出这人是个男的,他还没有死透,正因疼痛全身痉挛打颤,而且这颤动正在逐渐变弱。“啊——!!!!”有人认出这是同类的躯体,不管不顾地叫出了声。“死人了!死人了!”“还看什么看!快报警!报警!我要举报!这是个黑店!”“妈啊……”有人边跑边拿出手机,按下那三个犹如救命稻草的三个数字,可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只有一阵阵忙音。没有信号,也打不通任何电话,无论给谁打电话。现场一片混乱,很多人在缓过来之后,迅速离开了座位,尝试着往门口跑,试图离开这里。小丑冷眼看着混乱的台下,踢了脚边的人一脚,等那群人跑到门口,他才笑出来,开始只是微笑,后来他放开了声音,狞笑出声,张狂而残忍。“嘭!”一声巨响,门被残忍地合上,铁门像一口锋利的闸刀,夹断了两个人的腰,一个人的头,阻断了众人出去的路。被夹断头的那人,他的身体留在门内,而头颅掉落在外面,断面喷射出的血升了几米高,沾了附近人一身,淋了周围人一头,浇灭了众人疯狂的冲动,只剩下阴冷的恐惧。丁睦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没有动弹,他浑身发冷,却又觉得和周围隔了一层玻璃,好像在看一场戏,而他只是稍有入戏,并非这场戏的真正参与者。被夹断了腰的两人倒在地上,呻吟了一会儿,抽搐了几下,就彻底没了声息。“请大家在原位坐好,表演正在进行。”第11章 一共八个丁睦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坐在原位的人,他谨记着小丑“不要乱跑”的警告,也看到了小丑的狞笑,当他看到小丑笑得狰狞而放肆的时候,他就知道,在表演没有结束之前,随处乱跑绝对会出问题。但是他没想到这个问题会出这么大。他的手机连着震动了好几下,他掏出了手机,颤抖着点开了“十夜阴山”,看见了蓝红比例变成了“0:8”,终于知道这个比例是因何而动了。三条人命在一瞬间就烟消云散,这种冲击力在那一刻就打消了众人心中的躁动。手机没有信号,惯用的法律武器被剥夺了它的使用权。他们不敢不听小丑的话,忍着心中的恐惧,颤抖着回到了座位,在座位上如坐针毡,两股战战。座位有几个空缺,正是那些丢了性命的人所有。很快,酒店里的人就出现了,他们不是坐在位子上的那些人,而是从后台出现,拎着扫把、拖把、水桶和大垃圾袋,动作娴熟且态度冷漠,那种感觉好像已经司空见惯了。这个猜想让众人毛骨悚然。一个经常死人的酒店,能是什么好地方?白姗见到这些人熟练的动作,悄么声地问她哥:“你说他们这动作像不像是在菜市场拉一头猪回家?”“……”秦鹰觉得这个比喻除了不太恰当外没有什么不对,因为这些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他们正在处理的不是同类的尸体,而是一坨肉,一堆垃圾。“我天,他们不会用死人肉给我们做红烧肉吧?!”白姗通过她的想象成功吓了自己一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胡拉两下,又突然笑了:“哎,那我也算是吃过人肉的人了!嘿嘿嘿嘿,这么一想还挺牛逼。”她旁边的人听了,吓得脸都白了,得靠扶手才能支撑住自己的身体稳稳地坐在座位上。白姗听见响动,转头看那男的,冲他呲牙一乐:“你好呀。”黑暗中,白姗的一口白牙特别明显,明显得甚至发光。那人直接晕了。“心理素质这么差,居然还能随机到夜路。”白姗撇撇嘴。“你可当个人吧。”秦鹰无奈,决定下一次不带她了,带头猪都比她强。猪虽说吃得也多,但是人家能当备用粮,白姗除了吃,还能干啥?藏在黑暗中吓敌方一跳?白姗不说话了,继续盯着某一方向看。处于目光洗礼下的丁睦若有所觉,转头一看,只看到白姗那标志性的小黑脸儿大白牙,还有她哥那张能跟超模媲美的脸。他觉得好受多了。另一边,颜明月可就没那么好受了,她刚回到座位,正想趁节目交替,打开手上的盒子看看,结果刚一打开,就听见有人尖叫出声,她一抬头,就看到了舞台上的那具血尸,他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她的方向。她吓得捂紧了嘴,连叫都不敢发出,只是想要逃走,场上一片混乱,她被困在座位中间,只能看到出口,却被人挡住了去路,也正是她这个位置,看到门口那惨烈的景象最直观,最全面——那两个被夹断了腰的人,还没出门就被看不见什么东西拉着腿捞了回来,绊倒了另外一个人,结果那人被夹断了脖子,他俩被夹断了腰,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不甘地咽了气。那是什么?什么拉住了那两个人?她也参与了互动,她会不会也是这样的下场?不,不会的,她没事,不是吗?她好好的,他们死了只能说明他们点儿背命苦。点儿背不能怨社会,命苦不能怪地主,谁也怨不着谁。她浑浑噩噩地回到座位,看着那舞台上即使被拉走也仿佛直勾勾盯着她的血尸,只觉得浑身发凉,好像有什么被她忽略了。她想起小丑送给她的盒子,紧张地抱住了它。 第11章 在那一刹那,他有种看到了黑白照片的感觉,一个晃神儿过去,他又没有了这种感觉。丁睦摩挲着胸口的护身符,心中默念:呼神护卫。不管是啥能用就成。第13章 成明之死电锯的声音又刺耳又聒人,听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随着电锯落下,观众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何成明的头部与身体的连接处正在一点点分离。而何成明脸上并没有痛苦之色,这让他们感到轻松的时候,又有些沮丧。那是一种想象落空的沮丧。本以为何成明会血溅当场,结果却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甚至何成明的眼珠子都在滴溜溜地转,没有一丝要了命的感觉。几乎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真可惜”的感觉,有些人居然开始喝倒彩。“这是个假公司吧?”白姗吐吐舌头,她受到的影响较低,因此很快就摆脱了负面情绪,回归到自己的情绪上来。“同事没死居然还喝倒彩?”“你看恐怖片的时候,主角没被自己作死,你不也喝倒彩吗?”秦鹰撇撇嘴,“不光喝倒彩,还要开着小号骂人家。”“那不一样。”白姗悄么声地瞪他一眼。秦鹰凉凉地看她一眼,她就怂得跟一条怂狗子一样。“继续找人,我不相信你那个判断。”秦鹰对她说,语气十分嫌弃。“成。”白姗怂怂点头,生怕她哥一个不满意就把她给喂了刀。丁睦看着台上被小丑一锯子一锯子给锯开的何成明,也觉得是舞台效果,但是手机的震动却让他有些疑惑。尤其当他看到何成明的脸变得越来越白的时候,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具体哪不对劲他说不上来,但就是感觉何成明得糟。等小丑锯完最后一下的时候,何成明已经快睡着了,他听着耳边已经没有了电锯声,打着哈欠,问:“锯完了吗?”小丑擦擦头上的汗,居然没有把头上的油彩擦掉。他背对何成明,面向众人,高声说道:“各位,下面我们就将把何先生分开了!”小丑一个使力,推开了第一个箱子下的滑轮——何成明的头与身体分离了。他又陆续推开了何成明的躯干、何成明的大腿和何成明的小腿。舞台上一共四个箱子,中间没有任何连接物品,肥胖而高大的何成明,就被装在这四个箱子里。“何先生,请问您有没有感觉到疼痛呢?”小丑弯腰询问。“没有,我感觉……嗯,有点困。”何成明自以为幽默地开了个玩笑。只有一部分人捧场式地笑了笑,其他人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原位。“看来是我锯人的功夫不到家啊!”小丑笑了笑,又问:“那么何先生,您能给我锯人的功夫提个建议吗?”“电锯声音太响了,嗯……下次最好保持被锯开者的清醒。”何成明象征性地提了点建议。小丑转过身,冲观众席鞠了一躬:“请大家认真观看。”他把切断面给众人展示了一边:那是很平滑的切割面,裸露着血管、骨头和肌肉纹理,没有人把这当成真的。因为切面太光滑了,就像镜子一样,几乎没有人体的感觉。开始只有几个人叫了两声,后来就都麻木了。小丑又鞠了一躬,转身把何成明的身体几部分推回去。他打开箱子:“何先生,您可以出来了。”何成明从箱子里坐起来,引起了满场惊呼。因为众人看见,他的头是歪的。不是那种歪脖子树一样的歪,而是身体是平躺着的,而脖子以一种完全不可能达到的方式,像一个装歪了的乐高小人一样,面朝着观众。台下的人伸手捂住了孩子的双眼。小丑见状歉意一笑:“不好意思何先生,我来帮您正回来。”说着,两手一拧,何成明的头又好好地坐在了他的脖子上。下边的人又是一惊。何成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是一脸懵逼地问:“怎么了吗?”小丑笑着说没事,让他下台了。众人看着何成明跌跌撞撞下台的样子,都默不作声地往旁边咧了咧空,生怕挨着他,沾了邪气儿。何成明对着老婆孩子的方向招了招手,示意没事,他老婆才放下心来。丁睦看着何成明的身影,总觉得他的腿可能安的也不是那么好。小丑表演完这两个魔术就下台了,换了几个驯兽师和几只狮子,狮子看起来像营养不良的样子,还屡次试图扑向观众席,被驯兽师鞭打了好几次才老实下来。让丁睦感到惊奇的是:这些狮子简直聪明得不像个狮子,倒像是人了。让坐就坐,让跳就跳,听懂驯兽师的话毫不费力,还能在地上写字画画,除了画的图案有些诡异外,简直就是个人。这些狮子表演完以后又有其他人来表演节目,但都是些老把戏,没什么新花头。看得人昏昏欲睡,没什么意思。 第13章 她连退两步,死盯着镜子——她刚刚感受到镜子里的人对她的召唤,甚至她还产生了进入镜子的想法!太可怕了!这是催眠!这是犯法的!她躲到卫生间里,偷偷看一眼镜子,而后惶惶乎靠在墙上,捂着脸。这不是魔术,谁知道有没有意外?万一……万一镜子里的“她”爬了出来,让她成为了“她”的替身,她不就永远地被困在里面了吗?小说里很多不都是这样写的吗?!不能这样,不能……她赌不起,这不是小说,她没法保证自己在这个诡异的地方活下来,走!明天就走!一定要离开这里,她偷偷的,如果导游阻拦,她就一个人走,离开这里就没事了,只要离开这里。还有丁睦……她想起那个笑起来显得很温柔的男生,有几分不舍,随即又放下了心中这点儿女情长,生死关头,谁问得了其他人?他不是不搭理她吗?那她也就不理他,谁怪得了谁呢?“颜明月……”她突然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习惯性地回答道:“干嘛?”刚说完她就猛一捂嘴,这个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那么叫她名字的人是谁?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那是她自己的声音。“颜明月……”她不敢回头,颤抖着打开门,想要若无其事地出去。刚迈出一步,她的腿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拉住,惯性作用下,她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涕泗横流:“不!不!别抓我!别抓我!”“啊啊啊——!”丁睦躺在床上快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响起的惨叫声,声音凄厉,充满绝望,像是一个人濒死时发出的不甘的吼叫。听起来没了人腔,叫得都不成声了,连续尖叫了一分多钟,听得人头皮发麻,这种程度的叫声,都听不出来叫的人到底是谁。在这惨叫声中,还混杂着另一个人缓缓的脚步声,他在每一个房门都停顿一下,身后好像还拖着什么东西,划出的尖锐声响与那声声惨叫相和相辅,听起来竟然有种诡异的韵律感。叫声听起来很远,像是走廊最终端发出的声音,他不记得那里住了谁。在这种令人脊背生凉的背景声音下,他居然听得有些发困。手机没有震动,难道他的猜测是错的?他抱着怀疑睡着了。天还没亮,丁睦就被刺耳的孩子的哭号声和女人的尖叫声吵醒了。怎么回事?他有些烦躁,迷迷瞪瞪坐在床上调整好心态之后,他才打开门出去。走廊那边停了一大堆人。得有一半是看热闹的。丁睦朝那边走过去,远远的就听到有个女人在哭:“我们家成明哟,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还有孩子稚嫩而恐惧的哭声:“爸爸!爸爸……你醒醒……”那个女人他认识,是何成明的妻子,她半边身子像是被血浸泡过一样,全是血迹。难道是何成明昨晚出了什么事?“小丁啊,你也来了。”有熟人见了他,招呼他过去。“王工,怎么回事?”丁睦跟那人打了个招呼,那人叫王昌义。王昌义摇摇头,拉他到跟前指指屋里:“你自己看吧,可得有个心理准备啊。”丁睦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心中一惊:只见床上放着一个四分五裂的人,此人正是昨晚表演电锯惊魂的何成明,与昨晚不同,他此刻浑身是血,肚子、脖子被利器切割开,内脏、血液、碎肉喷了一墙,头正像昨晚表演时那样歪倒在一边,正对着他们,面容平静,不像是遭受过痛苦的样子。他看着这些东西,只觉得胃部一阵翻腾,要不是他即使捂住嘴,差点就吐出来了。“不光这儿,刚刚该发现小颜那儿也出事儿了。”王昌义叹了口气,用一种暗含兴奋的看热闹的语气说着。“怎么回事?”丁睦又向那边看。这两间房挨得挺近,丁睦一看就发现那边也围了一大堆人,与这边不一样的是,这边围的人一看他过来了,纷纷露出“兄弟别伤心”的表情,公司好多人都看出来他俩相亲来了,这个表情也不算失礼。丁睦还没到地方,就被一个女人拉过去了:“哎哎哎,小丁啊!我跟你说你可得看看这,小颜虽然跟你没啥关系,但是按道理你得留心留心。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就出了这档子事儿,唉……花儿似的年纪啊……”丁睦被她一拽,一个踉跄,进了屋里,看见厕所的景象。感觉他还不如不过来。何成明那个还能说是有人寻仇之类的,颜明月这情况……除了玄学简直找不到其他解释。第16章 好惨一女丁睦看着颜明月房间内厕所的景象,只觉得呼吸都有点发凉。这什么情况?!只见厕所以镜子为中心,成喷射状地洒了一地碎肉、血液和镜子的碎片,摆放的物品全部散落在地上,肥皂、洗面奶、面霜等成四分五裂的状态,看来,这里曾有一场激烈地打斗。颜明月就在镜子上,或者说,她就被镶嵌在镜子中,身体已经冷了。她下半截身子露在外面,上半截身子被不知什么东西暴力塞入镜子。力道之大,导致镜子上布满裂纹。她所进入的镜子的部分因碎裂而刺中她的身体,划破了她的肌肤,血液流了一水池。水池中似乎有什么堵住了下水口,因而血液没有经过下水口进入下水道,而是聚成一汪血池。洗手台上的水池非常浅,聚集的血液正在成股顺着颜明月靠在台子上的腿部流淌下来,流到她的鞋尖,再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砸在每个人心头。她那种半截身子镶嵌在镜子中,半截身子扭曲的露在外面的死法让每个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心底发寒。丁睦张了张嘴,半天才把舌头捋直,他问:“没找酒店负责人吗?”一个女孩子,这么放着是不是有点不太尊重她? 第15章 “我……我下载了,我当时还以为它是个病毒。”丁睦想起那个一直萦绕心头的蓝红比例,想起了那个软件的名字。“不好用吧?我也觉得不好用。”秦鹰笑了笑,“留着吧,你用得着。”丁睦点点头,想问点什么,又觉得没必要,毕竟马上他就得走了,也不知道下一回能在哪碰到。想了想,他只说道:“再见。”秦鹰点点头,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吃完了饭,导游站在食堂门口点名,其实按理说他们这个三日游旅游团也该在今天结束旅行,只是不是早上,而是下午,他们今天本来还有一些安排,但没有人对提前离开有什么异议。便宜好占,也得有命去占便宜。丁睦听着比以前短了一些的点名单,心中有些感慨,想着他出发的时候还跟颜明月坐在临位,现在就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那里了。能离开就行了。秦鹰又吸了一根烟,看着车,不知道心里想的什么。白姗凑上去,八卦地问他:“怎么样?真看对眼了?”“滚一边去。”秦鹰凉凉地说,“俩男的怎么看对眼?”“不能吧,我看他就是,我啥时候看错过?”白姗挤挤他,小黑脸在白卫衣的衬托下黑得出尘脱俗。“是你个头。”秦鹰弹了她脑袋一下,“回头再说。”他心里乱着呢。丁睦坐在车上,昏昏欲睡。车子摇摇晃晃,两边风景没什么看头,乍一看都差不多,树影单个摞一个,两个叠一双,层层叠叠,无边无际,正开着,过了一个隧道。隧道长得好像没有边儿,那种无垠的黑暗让人感到恐惧。好不容易过了隧道,丁睦睁眼看看窗外,一愣:他怎么感觉天有点暗。过得那么快吗?还是他被隧道里黑黢黢的样子带的分辨率下降了?“旅客们,我们马上就要到阴山了,你们可以在这里清晰地看见阴山的一部分,在当地,阴山……”导游的声音响起,熟悉又令人恐惧。导游的态度非常好,简直不能更好了——她这个态度,是面对第一次见面的他们的。“怎么回事?!怎么又回来了?”“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我不要回去!我不要!”丁睦自从听过秦鹰说的那句“还会再回来的”,他就长了一个心眼,没有签真实姓名,他以为那只是在预示他们在路上会出事,却没想到还能这样。伴随着一路的哭号,他们又一次见到了那个破败的灯牌——“万丁大酉占”。万家灯火大酒店,又见面了。第18章 错误行为车子缓缓开进了酒店,车上的人逐渐变得面无表情。这短暂的宁静不知能持续多久,等到那时将会爆发比这更大的情绪。丁睦看着跟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的地方,感觉心态即将爆炸。他看见秦鹰蹲在食堂门口抽烟,看见他看他还伸手摇了摇,丁睦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脸上是怎么个表情,但是一定很烂。导游的态度还像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好得让人心生寒意,殷勤体贴,看他下车时踉跄的步伐还伸手扶了他一把:“没事儿吧?”丁睦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摇了摇头,示意没事。导游笑了笑:“没事就好,你这也许是坐车坐得时间长了,没调整过来,等一会儿分了房间,你歇一歇,吃个饭喝个粥就好了。”丁睦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众人沉寂的状态在分房间时达到了顶峰,最先崩溃的是何成明的妻子,叫赵岚。赵岚一把夺过导游手里的名单,抓在手里狠狠撕碎,一字一顿:“你别装了!”导游错愕地看着她,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赵岚把手里的碎纸猛地砸到导游脸上,愤怒地冲她吼道:“还有什么花招?!赶快使出来吧!你以为不让我们离开就没事了吗?!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不离开这里就拿你们没办法了!”导游赔着笑脸,抚开脸上的纸片,说:“大姐,您是不是对我们有什么误会?”“我呸!你们这蛇鼠一窝、坑蒙拐骗的黑店!你们那什么神也不是什么好货!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在这住的!你趁早把我们送出去,不然,我要你们好看!”赵岚气得脸都红了,指着导游的鼻子,唾沫星子飞溅,她拉扯着儿子的手,没有再看导游:“走!乐乐!我们走!”说着,她就要拉着儿子离开酒店,当她走向大门的时候,乐乐突然哭了起来,声嘶力竭:“妈妈!妈妈我不走……妈妈,妈妈我们留在这里好不好……妈妈……”乐乐的劲不小,赵岚险些被他拽倒,还是耐着性子告诉他:“乐乐,咱们出去住,妈妈带你离开这里。”“妈妈妈妈……”乐乐哭得一脸都是眼泪,蹲在那里赖着不走,急得赵岚满头汗。她急了,甩开儿子的手,愤愤走向门口:“你留这吧!你不走我走!”乐乐见状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张着两手:“妈妈!你别走……”赵岚正想回身拉着儿子,却被铺天盖地的剧痛击中了头部,强烈的痛感席卷了全身,让她趴在了地上。 第17章 尸体不见了。这本来该是件好事,但是没有人看见赵岚的尸体被酒店人员挪走后运向了哪里,只知道他们把她装在一个袋子里,抬向了酒店楼后。酒店楼后没有垃圾场,只有一个小型垃圾车,垃圾车内的垃圾只浅浅的铺了一层垃圾,不可能是抛尸的地点。也没有花坛之类的土壤结构,不可能埋在地下,唯一一口井还被巨大的青石板堵住了,所有可能的埋尸地点都没有尸体。那么,眼前的红烧肉就很可疑了。有几个人还捂着嘴,一副要吐的样子。丁睦也下意识地避开了红烧肉,他现在一想到刚来的时候吃了这道菜,就觉得胃里翻腾。张海峰一个人坐在角落,不跟任何人有交流。丁睦见了,决定先去他那里问一下。“张工,”丁睦冲他打了个招呼,“吃着呢。”张海峰看了他一眼,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应道:“嗯。”“张工,你也吃的是咸菜啊。”丁睦说着自己都觉得尴尬。“嗯。”张海峰点点头。“说起来,我还得谢谢您,当初要不是您给我介绍工作,我也不能来公司上班。”张海峰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听说嫂子摔着了,我等回去了就上你们家瞧一瞧。”丁睦看着他的脸,不动声色地问着。“她没什么事儿。”张海峰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冲他笑了笑。那笑容极其僵硬,几乎是看到这笑脸的那一瞬间,丁睦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种笑容,像是一个带着面具的人为了和大家保持相同的笑容,硬生生地在脸上割出了一条弯缝儿。张海峰早就和他妻子离婚了,一离婚他妻子就改嫁到了国外,平时没有什么交集,怎么能知道她摔没摔着?况且,这个消息是他编的,他根本就没有听说过张海峰的妻子摔伤的消息。第20章 猫头鹰精“怎么回事?”张海峰似乎觉得他脸色不对,问了一句:“病了?”丁睦摇摇头,说:“突然想起来我最近肠胃不好,不能吃寒凉的东西,这西瓜不能吃了。”张海峰看他一眼,犹豫着,说了一句:“不能吃吗?给我了吧。”丁睦点点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对,索性干脆面无表情地坐着,压制着心底的波澜。真正的张海峰到哪里去了?眼前这人是谁?他究竟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冒充张海峰?丁睦知道民间有人皮面具、易容术之类的伪装技巧,但是从来没听说过哪种易容术这么精细,精细到几乎以假乱真的地步,如果不是他和张海峰平时都在一个办公室,了解了一点他的家事,还真可能被他蒙过去。但还是没让他蒙过去,丁睦给看出来了。有了这一认知,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感觉这个“张海峰”哪哪不对头,哪哪不对劲。先前怎么没察觉出那么明显的差别?这个“张海峰”,坐有坐相,沉闷无趣,不好讲话;而真正的张海峰,邋里邋遢,不拘小节,一喝酒就吹牛,浑身上下哪都找不到一个正形。张海峰突然放下手里的筷子,抬眼看他:“怎么不吃了。”丁睦心里一紧,暗骂自己这试探太明显,或许已经打草惊蛇。他摇摇头:“没有胃口,看你吃得挺香,觉得有点羡慕。”“张海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低下头:“吃饭吧,明天还有安排。”丁睦这才想到吃饭之前,导游说明天起早点四点半集合上山。跟上次一模一样,只是这次少了人,多了空座。丁睦和他没有继续搭话,沉默地吃起了饭。丁睦快吃完饭的时候心里纠结又煎熬:待会儿到底是吃快点儿不跟他一块走,还是吃慢点跟他一起走,看看他有什么别的事儿不对。正纠结着,“张海峰”吃完了,他只招呼了一句:“先走了。”直接就走,没给丁睦任何搭话的机会。成吧,总有什么东西逼你选择。丁睦也吃得差不多了,也站起来,想要跟着“张海峰”,因为这人平时几乎不回房间,他想搞明白这人平时在干什么,看看能不能趁机把真正的张海峰救出来。他远远地跟着“张海峰”,一路走向酒店的角落。这个酒店建设得十分奇怪,楼房建成桶装,“口”字形,“口”的正中央有一棵树,正好把这楼的布局变成“困”,感觉十分不吉利。“张海峰”一路走,一路东张西望,似乎在隐藏着什么事情,鬼鬼祟祟的,不像什么好事儿。他走到了酒店角落的门里,进了一个走廊,走廊是一户户相对的房间,门破旧不堪,大部分的门只剩了下半部分,有的房间整扇门都不见了踪影。这酒店因为年久失修,安在墙上的灯忽明忽暗,给四周昏暗的环境提供了一种诡异的氛围,丁睦一边跟着他,一边注意脚下的路,防止踢到什么东西惊动了前面的人。灰尘在昏暗的环境下被一前一后两个人惊起,浮动在空气中,扑到丁睦的鼻腔,让他忍不住想要打喷嚏,又不得不忍住,揉了揉鼻子,继续跟进。灰蒙蒙的条件下,他只能看见前面远远的一个人影,心里有些烦躁。不想,“张海峰”突然以一种正常人无法达到的角度,把头转了一百八十度!他转过头来死死盯向身后——只有灰尘在空气中漂浮,没有其他人。他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意外。丁睦被猛然捂住口鼻带入一旁的房间,他一个激灵,想要挣扎,却听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低声说道:“别动。”丁睦放下了心,想到刚刚的景象不由得脊背生寒,四肢发冷。 第19章 “我?我盯他很久了。”秦鹰把刀背在身后,在“张海峰”的衣服口袋里翻找。“不过今天也算巧。”“你在找什么?”丁睦看着他的动作,想着自己能不能帮上忙。“钥匙。”秦鹰头也不抬,一副专心找东西的样子。丁睦于是也跟着蹲下,仔细摸索“张海峰”的每一个口袋。两个人忙活了大半天只在它上衣胸前的口袋里找到了一板三无产品一样的药,一个打火机。药已经被用掉了一颗了,还剩下五颗,背面和正面都没有着它的名字和使用方法,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打火机已经放了一大半的气了,只剩下一点油。除此之外,没有钥匙。“他这是怎么了?!”丁睦看着眼前的景象,忍不住惊呼。只见,眼前“张海峰”的尸体正在快速腐烂,血肉逐渐变黑,发出刺鼻的恶臭,染得衣物发黑泛黄,头部是腐烂得最快的,尸块逐渐腐化,最终成了一堆不知是什么的恶心的黑色物体。那滩东西中间,有一个黑色石块正散发着浅淡的光晕。第22章 黄色钥匙“他就靠这个活着。”秦鹰从他那黑色的夹克口袋里掏出两个医用手套,把那石块捡了出来。他抹去上面的尸水,随手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丁睦:“你要吗?”丁睦摇头:“不用了,它该是你的。”他有点惭愧,他一来啥都没干还差点连累秦鹰,要不是秦鹰救他,他这会儿早就凉了。人家救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要是再收东西,那就更没脸没皮了。“你知道外边有多少人想要它吗?”秦鹰继续保持着递东西的姿势,没有收回手的意思。“这个东西,要是成色再好点,在特殊的拍卖行,估价能估到二十万。”够他在市区一套房的首付了。“真不用。”丁睦笑着摇摇头,这东西那么贵,他就更不能拿着了,他没那么心大,做不到问心无愧地收下这用人命换来的东西。“咱继续找钥匙去吧。”秦鹰在一片灰雾朦胧中看着这个人,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突然一笑:“那也成,这样,你装着这药片和打火机,我装点其他的东西。”丁睦点点头,转身收拾东西,故意拖得时间长了一会儿,就听身后的人说:“走吧。”秦鹰把手套摘了下来,背着他那把长刀,一手拽着丁睦的手,说:“你跟住了,这儿邪乎着呢。”丁睦觉得跟着大佬走比他一个人瞎跑生存率要高得多,同意了他的话。走廊里也有这怪物的残留物,一堆堆东西腐坏又散发着恶臭,直冲大脑,让人作呕。丁睦觉得要不是他前几天受过比这更大的刺激,他可能得吐在这。然而现在他看着这东西,不仅不想吐,还有点困。“别睡。”秦鹰抓着他的手腕的手紧了紧,想让他保持清醒。安全通道牌子散发着绿色的幽光,让这里的环境透着几分诡异与通灵。丁睦掐了自己一把,在痛意中保持了清醒。他问:“这里怎么回事?”那种突如其来的困意,简直让人无法抗拒,要是他自己一个人在这,可能很快就睡着了。“这儿的东西影响你的大脑,趁你睡着就把你给吃了,穿上你的皮假装成你。”秦鹰说。“刚才那个就是这样的。”那么,这样数字就没差了,刚好“2:10”。“你是不是还杀了一个?”丁睦问他。秦鹰点点头,“嗯”了一声。“那那个神像不算吗?”丁睦有些疑惑。“和泽神算中立的,因为有两种和泽神存在,”秦鹰解释道,“一种是黑和泽,吃人肉喝人血,一种是白和泽,降福送财保平安。”“就是说,杀系统npc不算人头,但是杀ai算人头。”丁睦若有所思,“懂了。”秦鹰发觉这人的领悟能力很迷。“差不多吧。”秦鹰点头。他们终于走到了“张海峰”的裤子那里。相应的,他的下半身也变成了一堆烂肉,没有骨头。或者说,骨头跟着肉一起被腐化了。秦鹰松开手,吩咐丁睦:“拿一下手机,开手电筒,我找找他裤子口袋。”“好的。”丁睦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在这灰雾朦胧的情况下,手机手电筒的光被局限了长度和范围,丁睦只有离秦鹰很近才能达到应有的照明需求。秦鹰觉得脑子有点不对劲,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白姗说的那句:“你在这次能碰上我嫂子,他长得应该挺帅。”秦鹰用余光瞅瞅认真掌灯的丁睦,高鼻梁桃花眼,不娘了吧唧,不哆哆嗦嗦,嘴唇偏厚,下巴不过分尖削,一低头习惯性地抿嘴,腮帮子鼓鼓的挺好玩。是挺周正的,他想。等会儿,白姗疯你也跟着她疯啊?!这人是个男的!他突然想起来。丁睦觉得旁边的人身体突然一动,有些疑惑,又怕对方是发现了什么,于是压低了声音,轻声问道:“怎么了?发现什么了?”秦鹰摇摇头,说:“没什么。”丁睦点点头,不说话,让他专心寻找。裤子口袋翻遍了,没有,秦鹰甚至拿刀把口袋划开了,但是就是没有钥匙。 第21章 丁睦的手机一直紧握在手里,手电筒常亮,这样导致它的耗电量非常大,再加上它已经用了两年多,不是个新手机了,续航力跟不上去,很快就显示电量即将告罄,手机即将关机。他对于手机其实非常依赖,没事就想拿起来瞅两眼,可自从来了这儿,他就很少再抱着手机看了——废话,谁跟前死人的时候还抱着手机不撒手。也许这个阴山能治手机控?他苦中作乐地笑了笑。“笑什么?”秦鹰转头看他一眼,另一手摸着墙壁,缓缓前行。“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山挺邪乎的。”丁睦摇摇头回答道。一个公司的同事在三天之内死了十个,这人居然只是惊恐了那么一阵子就放下了,这种冷漠或许会让别人感到难受,但秦鹰却很欣赏,在这里,鬼怪可不会因为你特别善良而放过你,倒不如快点放下,思考出去的方法。“是邪乎,不过……你们是我见过最不行的一届新人。”秦鹰想着手机提示,觉得刚刚第三天就死了十个,这团的人也太坑了,“不过也不怪你们,像你们这种新人最开始走的应该是白路,谁知道你们居然能随机到夜路。”“夜路?”丁睦有些好奇。“出了隧道天是亮的,我们管他叫白路。”秦鹰解释道。“可我们出了隧道之后天没有太黑。”丁睦回想着,有些不确定。“因为你们团人太多了,还有几个在死亡边缘试探的。”秦鹰笑得声音有点抖,“我就记得那个把头插镜子里的那女的,我的天她可真胆儿大,啥啥都不知道呢就敢这么干。”丁睦觉得有点不舒服,又无法反驳,因为他也觉得颜明月的举动是在死亡边缘试探。年轻生命的逝去本来就让人难过。而她真的把命折进去了。丁睦看着前方黑暗幽深的道路,突生感慨:他会死在哪里呢?“我们一直往前走吗?”丁睦开口问道。“你有什么别的方法出去吗?”秦鹰突然停下脚步,惹得丁睦惊疑不定地低声问道:“怎么了?”秦鹰抓着丁睦的手,把那只手放在他腰上,不动声色地抽出了一把短刀,在这个狭窄的地方,他背上那把长刀显然会受到限制。“当啷……”在黑夜中,人的视觉受限,就会感觉听觉和嗅觉变得特别灵敏,丁睦觉得自己听到了铁链晃动的声音。这是一股与外面的房间不同的味道——实际上,当他们进入这一个走廊的时候,那种尸体腐烂散发的腥臭就被隔绝开了。空气中透着一股令人厌恶的幽香,这种香味,好像两元店贩卖的劣质香水,香得让人作呕。“咱们回去。”秦鹰突然低声开口,语调凝重,让丁睦心中有些紧张。秦鹰一抓腰上那只手,示意他什么都别问,另一手握紧短刀对他说:“你在前,我在后。”并且从腰间摸出另一把长约三十厘米的刀,递给丁睦。丁睦心里虽然没底,但是仍然接过短刀,握在手里。“别念佛。”秦鹰突然叮嘱一句,“佛在这里保不了你,只能靠自己。”丁睦有些纳闷,仍然记在心里,他从心底就觉得秦鹰不会骗他。丁睦一步一步向着发着微光的地方走过去,缓慢谨慎。走到那半截门的门那里,他才知道为什么小丑不再嘶吼了,因为小丑不在,在门口等着的是一头狮子。它被又粗又长的铁链栓紧,脸上还粘着血迹和骨头渣子,更让人觉得恐惧的是,它的大脑袋上还粘着一颗眼球,上面沾了血,布满了血管和粉色的组织,正耷拉在它的鬃毛上,随着它头部的晃动而晃动。很明显,这只狮子现在吃的不是奶。它似乎没有吃饱,正一动不动地盯着黑黢黢的洞口中出现的两个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充满嗜血的捕猎欲。它很悠闲,并没有做出蓄势待发的样子,但这种有恃无恐更让人觉得胆寒。不说人是不是食物链顶端,这家伙肯定是。第25章 真名关毅秦鹰也看到了狮子,他不像丁睦那样怂得不敢动一动,而是思考着应该怎么做。这狮子好像凭空出现一样,他俩连一点声音都没听到,难不成最开始关在别的地方?也没见哪有笼子啊。况且,这么大的动物,它怎么被人驯服了拉过来的?丁睦看着狮子,心里疑惑万分。“是它吃了小丑吗?”丁睦转头问秦鹰,他看着它头上粘着的眼球,心里一阵恶心。“不是,”秦鹰摇头,盯着狮子的眼睛看了一会就收回了目光,对于这种凶兽来说,直视对方的眼睛无异于挑衅,“它曾经是人。”人?它曾经是人?“不知道杀了它会不会加人头数。”秦鹰把短刀收回去,慢慢从背后抽出长刀。刀身黝黑,透着非石非金的质感,经过磨砂,没有反光,长约一米三,刀身长约一米,没有多余的花纹,只在靠近刀柄的刀背处刻了三个描金小字“昆仑切”。那是这把刀的名字。“我先跟它玩玩,你看着有机会去开门。”秦鹰叮嘱一声,侧身持刀出洞。狮子见状犹如被激怒,前身下压,摆出攻击状态,前爪在地上抓挠拍打,划出一道道尖利划痕。“来。”秦鹰有意挑衅,激怒了狮子,它不顾脖子上沉重的铁链,一个猛扑!秦鹰挥刀一闪,只差一毫就被它抓到,趁它身形未稳,反手一挥,却见它就地一滚,躲过了一刀。翻滚姿态之灵敏,扑抓撕咬之僵硬,完全不像是一只狮子。 第23章 “没事儿,不疼。”丁睦也没想太多,就是觉得这人劲挺大,给他手腕子抓得发烫,不光是手腕,他那一整条胳膊都有点僵,还有点麻酥酥的,搞得跟开过光似的。两人跟来的时候那胆战心惊的样一点不一样,丁睦好像有点适应了这种环境。但是他仍然不能想象关毅每天就过着这种卖命换钱的生活,这种艰辛是他一个资料员所想象不到的。谁干点啥能容易呢,当明星演个戏也得抠半天图呢,谁挣钱容易?他们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很黑了,满天星子像一颗颗眼睛,紧盯着留在外面的两个人,一刻也不曾松懈。丁睦突然觉得适应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人在独处的时候总可能做出不对的事,但当他知道有人在看他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约束自己的行为,这种窥视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阻止丁睦做出错误行为,导致死亡。成吧,果然是受了刺激,都开始给别人找理由了。他们并肩走回他们住的那一道楼,刚刚他们进去的那栋楼和其他三栋不是相通的。谁知刚一进楼道,就见到楼梯口处的阴影中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浑身发白,眉眼模糊。丁睦差点吓得叫出来,等他回过神来,才看清那个身影是乐乐,他穿着白睡衣,身上的血迹被洗干净了。楼梯口没有灯,又黑又暗,这么一个小孩子站在这里真能让人吓一跳。“乐乐,你怎么在这里?”丁睦走近了弯腰问他。乐乐看着他,也不说话,也没有表情,就那么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大眼乌黑,小脸煞白,盯得人发毛。“哥哥,”乐乐突然开口道,“你见到我妈妈了吗?”走廊的灯突然全灭,乌漆麻黑的地方,听着孩子天真而冷静的童音,莫名让人脊背生凉。丁睦觉得后背有一阵风刮过,擦着他的耳朵,穿过他的头发。见丁睦不说话,他又问了一遍:“丁睦哥哥,你见到我妈妈了吗?”丁睦直起身子后退几步,不敢回头,只站在那里说:“没看到。”丁睦另一手在那里找寻摸索,想要抓住关毅的胳膊为自己找到一点勇气。但是,他没有抓到关毅。什么都没有。难道连关毅都不是人吗?!那么关毅说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还是说,关毅没问题,出事的人是他?他还活着吗?丁睦被自己的想法搞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这里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他手机又正好没电,相当于在这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连月光都没有。乐乐突然笑起来,咯咯的笑声天真可爱,在这里却显得尤其可怖,让人头皮发麻。“哥哥,你害怕吗?”第27章 魇童破名“哥哥,你害怕吗?”乐乐的声音忽远忽近,似乎在丁睦耳边,又似乎在走廊尽头。黑洞洞的走廊呼啸着风声,丁睦觉得他似乎听到了女人痛哭尖叫的声音,混合着乐乐的笑声,一起扎进他的耳朵里。“我给你唱歌吧。”乐乐笑着,声音单纯稚嫩,又让人毛骨悚然。“钉钉杠,杠杠钉,你猜我手几把钉?不是俩,就是仨,叽里咕噜一小掐。”稚嫩的童声飘散在空气中,带来一阵寒凉。“你猜我手几把钉?”乐乐突然扒在丁睦耳边低语,吹出的气凉凉的,带着蔓延的恐惧,吹在丁睦脖子上。丁睦攥紧了手里的短刀,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关毅的刀还在他手里。这把不足一臂长的短刀带给了他勇气,他攥了攥,心里有了底。刀没有收回鞘中,裸露着锋利的刀刃,仿佛能割裂空气。“钉钉杠,杠杠钉,你猜我手几把钉?不是俩,就是仨,叽里咕噜一小掐。”乐乐又高声唱了一遍,没有经历变声期的童音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回荡,带着忽远忽近的寒凉。“哥哥,你猜我手几把钉?”乐乐攥住了丁睦的手,正是那只手拿了刀。丁睦突然有种把刀捅进这孩子身躯的冲动。那冲动来势汹汹,让他的胳膊都跟着僵硬了,他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手,才没有把刀捅进去。现在还不知道乐乐这是真的被人杀了,还是只被人夺了舍,万一乐乐没有只是被人控制住身体,他这样一刀捅下去,可能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结局。何成明一家子,马上都折在这阴山里了。鬼神可以毫无顾忌地杀人,但他不能。没有人能真正喜欢上杀死同类的感觉。 第25章 八百,抵得上他五分之一的工资了。“行。”丁睦点头。“爽快。”关毅拍拍他的肩膀。丁睦的房间到了,他把刀还给关毅,先进去了,关门那一刻听见外面那人说:“明天见。”“明天见。”丁睦笑了笑。也不知道关毅听不听得到。刚一进屋,他就发现电视柜上放了个盒子。黑色,纸盒子,扎着黑绸布,显得低调而沉闷。突然出现的盒子让他心生警惕,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似乎没有锁门,正是这样送东西的人才能进屋。刚一拿起盒子,就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他放下盒子,仔细听。门外响起了轻微的“簌簌簌簌……”声音,像是羽毛摩擦的声音。这种声音让他想起了那个庙里的神像,一个黑色的身上长着黑色的羽毛,一个身上长了白色的羽毛。他捏紧了身上戴的护身符,踮着脚去关了灯。装作屋里没有人的样子。“咚咚咚”门外的人又敲了三下。“开门啊。”门外响起关毅的声音。丁睦:“……”要不关毅提醒过他,他肯定会去开门的。“丁睦!”门外的人叫。“我有事跟你说。”丁睦差点把舌头咬掉,好不容易抑制住自己应门的冲动。丁睦:不开不开我不开,关毅没让开,谁来也不开。门外的人敲了半天没见人应,于是毫不留情地换了地方。隔壁没有人住,外面的人也没有敲隔壁的门,这倒是让丁睦松了口气——原来真不是关毅。他爬上床,脱了衣服睡觉,心脏还“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这种心跳声有点吵,又让他有些安心,有心跳才是活着。这种没着没落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他想起来手机还没充电,于是摸索着床头的充电器,突然,他僵住了。因为他摸到了一只手。那手触手生凉,没有温度,细腻柔和,不像是男人的手,更不像是活人的手。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挪开了手,小心翼翼地寻找充电器。找到之后,插电,手机屏幕亮起,他瞥了一眼,床前什么东西都没有。好像刚刚他摸到的手是一个幻觉。他不敢再看,只放好手机就缩进被窝里睡觉。被窝那种簇拥的感觉让人安心,快睡着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伽椰子。那个会钻人被窝的女鬼,不光自己钻,还带着孩子一块。他没有再多想,就被拉进了黑甜乡。第29章 二比十二一夜无梦,这种精神收到充分休息的感觉好极了,精力充沛又饱满,如果他没有听见门外熟悉的吵嚷声就更好了。尖叫声,哭泣声,此起彼伏。这种声音让他有点听觉疲劳。他拿起手机熟门熟路地点开“十夜阴山”,一看人头比例。果然,比分又变了,“2:11”。就是说,他们这得死五个,对面才死一个,还再送人家一个。他收拾好打开门出去,一堆人挤挤攘攘堵在一个房间门口,大部分人是看热闹的。这次没有尸体,只有一屋子血,甚至连天花板上都有喷射出来的血迹,骨头渣子洒了一地,角落有几根断裂带血的肋骨,上面全是深刻的咬痕,毛发之类的东西带着血肉粘在墙上,瓶瓶罐罐倒在地上,满屋子都是挣扎的痕迹。很显然,住在这个屋子里的人被吃了。“我早上打扫卫生的时候,闻到特别浓的血腥味,我怕客人出什么事,就从前台拿了钥匙开门,结果一开门就发现出事了。”穿着酒店制服的大妈拿着扫帚,一脸的惊恐。 第27章 丁睦故意忽视了白姗在对面的挤眉弄眼,深吸了一口气,两眼开始不自觉地搜寻。酒店里没有那种会发光的石头,这让他有些遗憾。“哥,下手够快的啊!这么快就跟人熟了?”白姗挤挤关毅的胳膊,一脸的八卦。“关哥兴许只是欣赏人家,白姗你别老把人家拉一块,回头人家再生气了。”白姗身边那个总是一脸笑意的男人拉拉白姗的衣角。“去!你要不是金主我早特么砍你了!哪那么多话?!”白姗小脸一皱,黑得很集中。关毅点了根烟,瞅了眼四下乱瞄的丁睦,说:“这人还成吧,眼比你好使多了。”那人一愣,脸上笑意一顿,又笑了笑,有些尴尬:“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哪能入您的眼呢?”“范正源你别老巴结我哥行吗,有那闲工夫多点点金多好。”白姗俩手掐腰,一副泼样,逼得范正源连连赔笑。“行,行。”范正源笑着,没敢顶嘴,却暗中记下了丁睦的样子。关毅手一伸往他肩上一拍:“看你妈呢?”“没、没有。”范正源赔着笑脸。“别老打小算盘啊。”关毅一脸高深莫测,整得跟真的一样。范正源继续笑着:“不会,不会。”一路上丁睦都没跟关毅说话,搞得外人以为他们真的不熟,想上丁睦这里打探情报的人又开始观望了。下车的时候,关毅才对丁睦低声说了一句:“离神像远点。”丁睦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低声应道:“嗯。”神像和他们第一次见到时一模一样,好像被从来没有神像被关毅几刀切碎。这次拜神像没再有人敢对神像不敬,哪怕心里有些微词,也不敢在这里说出来,那神像吃人的样子还深刻地刻在每一个人心里。丁睦跪在远处的垫子上,只觉得这种众人皆跪的状态特别像传销组织聚众闹事,充满了唯心主义的荒谬感。也许等出了山之后,会有一大部分的人改变自己的信仰。大殿里安静极了,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时烧到杂质时发出的“噼啪”声,还有木质神像被风吹拂发出的“咔擦”声。导游是最后一个直起身的,她的动作不见得多崇敬,却充满畏惧。也许这个神需要的东西不是衷心的敬意,而是真实的恐惧。“可以了,出去吧。”导游一脸平静,像是对这种情况根本不在乎。众人从蒲团上起来,连懒腰都不敢伸。有几个人却还跪在蒲团上,没有起身。丁睦细看一圈,发现是那几个早上吃了鸡蛋的。“旅游团的请到庙外集合。”导游又说了一遍,稍微提高了声音,却仍然控制在某个范围内。那几个人才如梦初醒,从蒲团上站起来,因为跪了太久,腿都有些发麻。导游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只说:“请到庙外集合吧。”作者有话说:黑和泽:这个人骂我,吃了吧。这个人对我不尊敬,吃了吧。这个人偷偷跑,明显就是对我的挑衅,吃了吧。每天都在找理由吃人的黑和泽。第31章 表演再临那些人恍恍惚惚地出了大殿,神情中带着茫然无措。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困,甚至连自己睡没睡着都不知道。等集合后,导游清点了人数,确认人数刚好,她点点头,带领大家下山,赶向大巴。山路很陡,有的地方直逼深渊,一探头看下去都觉得眼花缭乱,他们只能排成一队,小心翼翼地往山下走,有的地方还需要侧着身子过去。山路难走,导游跟在后面,手里拿着红旗。正走着,前面突然躁动了起来。有人喊着:“他掉下去了!”丁睦只看到一道白光闪过,之后就不见了踪影。他小心回头巡视,发现是那几个吃了鸡蛋的人其中之一。手机却没有任何动静。难道那人不是他们之中的一员吗?掉下去的那人他只知道是工地的安全员,叫徐绅,瘦瘦高高,看着没多少精神,总有一种没睡好的感觉。喊徐绅的那个人叫蔡俊,和徐绅住在一个寝室的,关系好得能共用一个充气抱枕。“徐绅!”众人扒着山上的石头,往下探头探脑,没看见他的尸体,也没听见他落下砸在地上的声音,在这个死一个少一个的诡异环境里,他的处境应当非常不妙,也让众人心中一紧:又死了一个,难不成要团灭在这里才行?“咱们下去找找看吧!”蔡俊对导游说。“天快黑了,在山上很不安全。”导游摇摇头说,随即又补充道:“我们可以明天派当地人上山寻找,如果我们单独去找可能会有危险。” 第29章 关毅也没有什么遗憾的神色,他在问之前就想过这个可能了。只是那护身符的确有古怪。丁睦把石头放进包里,脸色突然不对——他摸到了一只手。冰凉刺骨,寒得让他灵魂都发起了抖。他想要把手收回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却被那手猛然一拽!丁睦一个激灵,猛地一抽,把手抽了出来,手上被攥出了通红的指印,这指印随着时间变化开始隐隐发黑。关毅一把掐住丁睦的手,急声问道:“怎么回事?”丁睦一张脸煞白,不知是怕的还是怎么,他定了定神,说道:“这包里有东西。”关毅凝神,伸出另一只手,向包里掏去,什么都没有摸到。奇了怪了。出鬼了吗?再往里探,他摸到了一个盒子,巴掌大小,皮质外壳,还扎了绸子。他不能确定是不是这个,因为除了这个东西,就没有其他的了。于是他把它拿出来,问丁睦:“这个东西你一直带着?”丁睦脸色一变,他早上虽然收拾东西的时候挺急的,但是他确定没有把这东西带在身上。这个盒子,明显就是昨晚莫名出现在他屋子里的那个扎着黑绸的黑盒子!“没有,这个盒子是昨晚莫名其妙出现在我屋里的。”丁睦回答道,把昨晚遇到的那事也说了一遍。关毅长眉一挑,冷笑一声,说:“别怕,开了它。”性感关哥,在线刚盒。关毅挑开绸布,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东西来。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个铜色的浮雕囚龙,双目猩红,以宝石镶嵌,头上两角只有一角完整,另一只角碎裂,裂口发出淡淡流光,鳞片寥寥无几,残存的鳞片也布满裂痕,囚龙表情狰狞愤怒,被铁链穿过双爪,勾穿锁骨,紧紧束缚住,看起来非常有张力,透出淡淡的凄凉。丁睦抠住圆形铜边,把它从盒子里拿出来,因为龙头过于震撼,他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一声咆哮。这东西的全貌裸露出来,是面铜壳水银镜。镜子被铜料包裹住,衔接处没有一丝缝隙,镜子清晰度很高,丝毫毕现。从做工到结构都很讲究,显示出工匠高超的技艺。关毅看着这盒子,觉得这盒子越看越熟悉。旁边被忽略了的范正源见了,讶然道:“这不是小丑给那个女生的盒子吗?”两人这才恍然。怪不得看着熟悉,原来是给颜明月的那个盒子。那么,它是谁送给丁睦的呢?给丁睦这个盒子的人,到底又抱着怎么一种想法?作者有话说:这个故事叫:劲大的好处第33章 幸运观众丁睦听了范正源的话就有点心里不舒服,毕竟,谁都知道,颜明月是因为上台表演节目,才会死的,尽管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这东西和颜明月的死有关系,但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吉利。丁睦把镜子放回盒子,看着上面的囚龙铜像,心里有些打怵。关毅见他脸色不对,抬手拍拍他肩膀:“没事儿。”丁睦想着,是没事儿,死了干净,更没什么事儿了。“就是啊,别担心,小哥,一个镜子有什么大不了的,谁能证明这东西跟那女生的死有关系?”范正源试探着安慰道。关毅抬手一巴掌糊上去,这一巴掌糊得狠啊,一下子就把范正源的头磕在了前座的后靠背上,惹得前座回头看他。他赔着笑脸,一脸诚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前座坐着的人是酒店工作人员,穿着制服,是他们没见过的面孔。那人笑了笑,说:“没关系,别动作太大,一会儿开始表演了。”关毅悄么声儿咂咂嘴,说:“啧,还装得挺是那么回事儿。”丁睦没看出来什么门道儿,也不再跟着插嘴,只专心听着关毅跟他说的话。“这东西你放好,别随身带着。”关毅敲敲这镜子的后壳,发出“当当当”的脆响。“嗯。”这东西谁能随身带着?嫌自己死得不够快还是嫌自己死得不够早?“赶明儿出去了,你找个师父问问、看看。”关毅说,过了一会儿又补充道:“你要是不嫌弃,我有认识的这方面的行家,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那怎么好意思。”丁睦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没帮上什么忙,还跟着给关毅添了不少麻烦。可以说是很事儿的一只菜鸡了。“没事。”关毅摇摇头说,“一句话的事儿。”“那就麻烦你了。”丁睦觉得还是让行家来看看比较好,毕竟他自己找的人不一定有真能耐,场上腥尖交错,鱼龙混杂,谁能保证找的这个是尖不是腥。 第31章 小丑看着上面的字,随口找到一个,说:“第四排第八座的观众,我非常期待您的协助。”所有人的视线同时锁定那里,坐在那里的人在意识到在喊他上台的时候,整个人就像被一把大锤当面砸下,一脸煞白,走路都有点打颤。那人是酒店工作人员,平时在前台工作,还没来得及换下制服,就猝不及防地被小丑发了死亡通知书。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同情地看着他颤颤巍巍地走上了台。“先生您好,请问您叫什么名字?”小丑把话筒递给他。“我、我叫韩旭。”韩旭声音颤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前两天他还坐在下面一边心惊胆颤一边暗呼过瘾地观看表演,现在就成为了被人观看的一方。他以为自己还能活更久一些——最起码不是现在就直面死亡。在酒店的人谁不知道,被小丑选中作为表演协助,就相当于卧进了棺材,就差小丑晚上去替他完成最后一步把棺材板合上。“请您看一下这个壶有什么问题。”小丑把壶递给他,接着话筒让他方便查看。韩旭颤抖着手,哆哆嗦嗦地把壶掉了个个儿,壶上的铁环打击着壶身,敲得啪嗒啪嗒的。“没有、没有问题。”韩旭把壶还给小丑。“好的,请大家也看一下。”小丑把壶举高,让所有人都能看清楚。壶身光滑锃亮,壶把纤细精巧,整个壶只用成年男人一个手掌就能包裹住,精致可爱。“大家看到了,这个壶是没有问题的。”小丑使劲摇了摇壶,并没有什么东西被倒出来,也没有水流哗哗的声音。韩旭站在那里,看着小丑在舞台上踱来踱去的身影,只觉得在恐惧之余,有点困,这种来势汹汹的困意甚至把他的恐惧心理驱逐了大半。众人的关注点自然不在壶身上,在暂时没有了生命威胁后,他们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舞台上手足无措的韩旭。他们惊讶地发现:这个人除了最开始表现出害怕的情绪,之后好像就跟没事儿一样愣愣地站在台上,连动都不带动的。小伙子心理素质挺高啊。第35章 空壶倒茶“韩先生,请您拿一下这个壶。”小丑把壶放进韩旭手里。韩旭眼睛发直,机械地伸出手,接过了壶,拿在手里,愣愣的,就像是睁着眼睡着了一样。“您最喜欢喝什么饮料呢?”小丑笑嘻嘻地看着他,问道。“我……我喜欢喝茶。”韩旭木木地张嘴,声音好像被捏在嗓子里,发出的声音非常嘶哑。众人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他开始害怕了!“茶,”小丑点点头,说:“您最喜欢喝什么茶呢?”“我喜欢红茶。”韩旭机械地张张嘴,好像没有灵魂一样,眼睛直视一片虚空,没有焦距,没有焦点。“韩先生说,他喜欢喝红茶。”小丑对着观众来了个飞吻,“来,让我们给韩先生变出他最喜欢的红茶!”小丑拍拍韩旭的肩膀,从帽子里掏出一只巨大的玻璃杯子,大约有成年男子头部那么大,透明锃亮。“韩先生,请您往杯子里倒水吧。”小丑把杯子递给韩旭。韩旭缓缓抬头看向他,随后慢慢点了点头,接过杯子,把壶嘴对着玻璃杯,做出倒水的姿势。小丑把话筒靠近杯子,水流的声音被放大传递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当壶嘴开始流出液体的那一刻,丁睦的手机震动了。他掏出来一看,发现红色的数字增加了一个单位。意思是,npc内部杀伤也算他们的人头?“小丑是boss。”关毅也收到了消息,他看到红字后,点了点头,“我说我们这次随机到的明明就是白路。”“白路?”丁睦有些疑惑。“白路比夜路简单,但是你们是第一次来,所以对于你们来说,这是夜路。”关毅解释道,“看那个人手里的杯子。”丁睦顺着他的手看去,发现韩旭手里的壶缓缓流出的是乳白色的液体,有些黏稠,但是仍然能够流动。韩旭的脸色越发苍白。小丑把手放在他背后支撑着他的身体,笑了笑说:“看来韩先生很累嘛。”韩旭的手开始颤抖,但是仍然紧紧捏住手里的物体。众人看着那乳白色的液体,疑惑不解。红茶怎么能是白色的?而且这茶汤的透明度非常低,像是奶,而不是茶。壶嘴流出的液体渐渐变少,小丑皱皱眉,说:“不行啊,还没有把杯子装满呢。”他拍拍韩旭的后背,鼓励道:“韩先生,加油啊。”韩旭的表情逐渐变得僵硬。在场的人同时听见一阵令人脊背生凉的“咔擦”声,像是在折断什么东西。随后,他们便看见,韩旭的头渐渐地瘪了下去,脸部逐渐凹陷进去,成了一副哭相,好像支撑住头皮的头骨被人偷去,只剩下一张皮。“咔擦”声逐渐变大,茶壶里也渐渐流出红色的液体。一片死寂,众人终于知道水壶为什么能地流出白色的水来了。 第33章 丁睦觉得这个并不值得自豪。“那……我还能活几天?”丁睦问道。“你关哥在这,保你安全出去。”关毅拍拍他肩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突然他想到什么,问道:“你没结婚吧?”“没有。”丁睦回答,实际上,他有的同学现在已经做了父母,只有他一个母胎单身至今,不是没相过亲,不是没想法,只是那些女孩似乎一个个都对他看不上眼,能看上他的吧,又把他当弟弟。“你很好,但是咱俩不合适。”这句话他都听了不知多少遍。今天居然被一个女鬼看上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喜悦之情,让他在反应过来之后有点如魔似幻。“那就好那就好……”关毅看着丁睦那种成迷的表情,想到某种可能:“你不会没被人告过白吧?”丁睦一僵,缓缓看向关毅:“你说对了。”说起来,这个女鬼……如果她是女鬼,她就是二十多年来第一个对丁睦告白的,异性。“你这个怨念……怎么显得比这个鬼还大啊?”关毅抬手胡拉他头发一把,“看开点,你还小呢。”丁睦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个荤段子:女儿对母亲说:“妈我到了年纪,可以穿大一点的文胸了。”母亲说:“你还小呢,亲爱的。”女儿说:“我不小了,已经十八岁了。”母亲说:“我指的不是年龄。”于是,他说:“我哪小啊。”关毅瞅了他一眼,一乐:“是不小。”多年之后丁睦回想起这个场景总觉得非常痛心。第37章 比值拉平“下一个节目,我再从观众席里选择一位幸运观众,不知道是谁能被我选上呢?”小丑的声音刺耳又聒噪,让人难以招架。他从肥大的裤子口袋里掏出那张纸,手指头在上面点了点,念叨着:“这个?不行不行……这个呢?嗯……”关毅突然举手:“我可以吗?”这里突然成了所有人的焦点,每一个人都惊讶地往这里看,他们想看看是哪个傻逼在这里自寻死路。丁睦拉拉他的衣服,有点发慌,说:“哥,你怎么……”关毅给他一个“放宽心”的眼神,继续说:“我想上台,不行吗?”“当然,可以。”小丑的声音怎么听都像是咬牙切齿,他狠狠地扫了他一眼,随即改变表情装作惊喜,捧着脸说:“啊!太好了!这还是第一个想要上台表演的观众。”“你别冲动啊!”范正源一看他要上台,急得冷汗直冒,也不敢阻止,只敢小声说道:“成不成啊你?”关毅瞅了他一眼,假笑两声:“不成也得成啊。”总不能让这个家伙把人全都杀死。以前他是没找到boss,这下找到了,怎么能放过?再说,这家伙固定出场次数那么少,平时找不到他,这个舞台是最好的地方。“运气好的话,今晚就能走了。”关毅捏捏丁睦的肩膀,让他放心。丁睦稍微定了定神,心中暗想是不是关毅有什么特殊的通关技巧。关毅已经走下了观众席,上了台,被小丑殷勤地拥抱着,背后还背着他那把叫“昆仑切”的长刀。“先生,请问您叫什么名字?”小丑笑嘻嘻地问道,眼里却有着忌惮。“我?我姓秦。”关毅冲他笑了笑,回答道,然后迅速抽出背后长刀朝向小丑一劈!“啊——!”小丑惨叫一声,被那把刀活活劈成左右不均匀的两半,鲜血喷了几米高,把天花板上喷的都是血迹,他颤抖着倒在地上,双目被血液遮掩,却难掩两眼之中的愤恨。观众席上的人没有一个能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缓过劲儿来之后就开始惊叫起来,一片混乱,却没有一个人试图逃向外面,他们都记得那天的惨状。关毅没有迟疑挥刀继续砍向小丑,几刀下去,小丑已经被分为血淋淋的几块。小丑颤抖着,每一块肉都抽搐着、扭动着,好像有生命一样。后台突然冲出几个人,围住了关毅,却忌惮着他手里的长刀不敢上前。关毅两眼一扫,冷笑一声,出其不意地猛一出刀,又拦腰砍断了几人,反手一刀,劈过了几人的脖颈,几个手起刀落之间,围住他的人全部倒地。后台继续跟上几名穿制服的人,又不出意外的被关毅砍倒,那贲发的肌肉,流畅的动作,使得这场杀戮好似表演,关毅在单方面砍向其他人的时候,还不忘往地上小丑抽搐的尸块补几刀。那些人被砍倒之后没有像小丑一样抽搐不已,而是浑身迅速变得僵硬青白,尸体上泛起尸斑,血液也是褐色成块状,好像是死了几年的尸体,而非刚刚被关毅砍死。丁睦的手机狂震不止,唤醒了他震惊到无法自控的身体。他掏出手机,一边关注台上,一边点开查看。比值迅速被关毅拉平,甚至还有反超趋势。十三比十二。十四比十二。最终,台后不再上来工作人员,关毅提刀站在台上,看着台上的小丑。 第35章 众人哪敢再留,在试探着过了门发现真的没有问题之后,一下子走了大半。剩下的人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和丁睦他们。他们团里的人有的好心问他走不走,丁睦觉得自己不该走,于是摇了摇头,那人也不强拉着他走。等人都散了,他看了范正源一眼,随即走下观众席,喊了声:“关哥。”“别叫关哥,那么见外,叫哥就行了。”关毅摆摆手,“小丁,要不是你,哥还得在这耽误老长一段时间呢。”“……哥。”丁睦总觉得有些别扭。“哎。”关毅应了一声。第39章 谁开了门“杀了他有什么用处吗?”丁睦看看地上的小丑,有点毛骨悚然。这小丑刚才还在为非作歹,现在却又被关毅杀死,也是报应不爽,但如果小丑是本次的boss,那么击杀boss之后应该会“通关”才对,为什么现在什么也没有?“这小丑的面具……”关毅从地上把那裂成两半的油彩面具拿起来。这面具不知是用什么做成,硬度像是木头,而触感却像是人皮,关毅把这两半面具合并起来,那张脸上邪恶而阴险的微笑再现在两人眼前。“哥你怎么手那么快啊,我还没找到关节点呢你就上了。”白姗撞开了一个直立的小丑分身,一脸的嫌弃。那被撞开的小丑分身倒在地上,从他肥大的裤子口袋里散落出来一板药,和丁睦原来在“张海峰”身上发现的那板药很像。丁睦从口袋里掏出那板药片,对比了一下,发现相似度很高。“哥,你看。”丁睦拿给关毅看。关毅把面具放在地上,接了药片,看了看,又被白姗抢了过去:“我看我看。”“这俩药是啥啊?怎么回事?这是本来就装在他兜里的还是怎样?”白姗一拿到手里就给它扣开了,关毅拦都拦不住。后面跟着的范正源被忽略已久,几次想要插嘴却没有找到容他插嘴的空儿,只能跟着干看。丁睦看着他被孤立觉得有些怜悯,但这些纷争他并不了解,所以也没有跟范正源说话。“味儿一样。”白姗把那药片搁鼻子前闻了闻,甚至试图伸舌头舔一舔,被一边盯紧了的关毅及时拦下。关毅抬手给了她两下,把白姗的脑袋打得猛一沉,他一边糊一边骂:“你要是不要命就赶紧舔舔,什么几把玩意儿都在这瞎玩!”“我哪瞎玩了!”白姗怒从胆边生,一个泼妇叉腰怒目而视,却在跟她哥对视两秒之后怂成一只狗子:“我就是试探试探,看它敢不敢报上名来。”关毅又给了她一下:“报你个头。”丁睦看着眼前一幕,觉得先前认为关毅巨宠他妹的自己真是个傻逼。“过来!范正源,你瞅瞅。”白姗一伸手,把云游天外的范正源拉了过来。“这个药片……”范正源先是闻了闻,又把它放在眼前仔细观察了一下,眉头紧皱,说:“我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无色无味,像是粉笔切成的扁圆片。关毅看了眼丁睦,见丁睦摇了摇头,才点点头,道:“那这或许就是暗集卖的东西。”“对对对,我也想这么说来着,我哥就是跟我心有灵犀。”白姗拼命狗腿,一张小黑脸儿上满是殷勤的笑容,随即她又得到了她哥的一个敲击,只好捂着头不说话了。“你看见了什么?”关毅问丁睦,“你为什么想起提醒我砍他头?”“他……”丁睦想了想,说:“他身上的黑气是从头上涌出来的。”“黑气?”关毅一愣,转头看向范正源,问道:“你看见了吗?”“我……我只能看见一点。”范正源有些尴尬。范正源这俩眼是硬肝出来的,而丁睦这俩眼是欧神随机出来的,两相对比,果然还是欧神牛逼,白姗深吸一口气,甚觉有理。“现在呢?还有黑气吗?”关毅拾起来面具,又问。“舞台上还有一些,但是他们的面具上最浓。”丁睦指了指这面具。面具有什么不对劲的?关毅抽刀给舞台上所有小丑脸上的面具都给撬下来了,果然,所有小丑都没有脸。他皱了皱眉,“我就知道不得那么简单,早知道就不杀他了。”说着随手把白姗头发胡拉乱。白姗刚一瞪眼,就被比她更狠的关毅瞪了回去,她立刻一手捂着头,另一手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那,我……”范正源刚一开口,就被关毅同样凶狠地瞪了一眼。“别干什么**事儿,整坏了还得老子给你擦腚。”关毅警告他,随后转头对丁睦说:“你回头跟我住一屋。”得保住了这双好眼。这可是全村的希望。丁睦点点头,安心了。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又碰见了乐乐。这孩子蹲在丁睦门口等,不像昨天那么吓人,但丁睦还是有点毛毛的。“哥哥,你不要进去。”乐乐看见丁睦,对丁睦说。 第37章 丁睦没有应声,假装没听见,偷偷睁开眼往地上看,想要看清楚是谁在他耳边低语。他刚一低头看见脚下的倒影,就看见自己背上背着一个面容惨白的女人。那女人披头散发,两眼没有瞳孔,也跟着看倒影。他和那双白翻的眼睛对上了,那张脸见他俩对视,死死盯住丁睦。丁睦浑身僵硬,一动不动,半晌,他看到那张脸上,缓缓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丁睦……”仍然是关毅的声音,却多了几分撩人的沙哑。丁睦只觉得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忍不住地弯下了腰,伸出手,往水面探去。那倒影里的“丁睦”笑了笑。他背上背着的女人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鲜红的嘴唇好像吐了猩红黏稠的血液,惨白的脸透着没有生命的青白。“丁睦……”在他即将触碰到水面的时候,突然惊醒过来,猛一后退,险些摔倒在地上,他稳了稳身形,谨记着关毅不应、不回头的忠告,紧闭着嘴死不开口。他身后那没有重量的女人在他耳边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震耳欲聋,让他头脑轰隆隆的有些发昏。那女人见他被震,趁机一个伸手,硬是要把丁睦往地上带。那两臂僵硬冰冷,力道极大,丁睦一个男人差点被她带走,他硬拉着镶在墙上的淋浴器,强撑着不松手。水流起到的润滑作用在此刻尤其鸡肋,甚至还对那东西的动作有助推作用。丁睦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这让他有些绝望。关毅就在门外,他却无法求救。这种绝望与那个被黑和泽吃掉的人的绝望应当有异曲同工之妙。希望就在眼前却可望不可即,和根本没有希望,哪一个更加难熬?丁睦两手抓紧淋浴器,脖子被那东西抱紧,勒住,几乎要断气了。他的眼前已经开始泛起黑色的斑点,肺部因呼吸困难而发痛,甚至,他的一只手已经松开了淋浴器。他那只手在空中乱抓,企图再拉住淋浴器,却久久摸不到它,他充满绝望地奋力一挥——打落了墙上的肥皂盒。肥皂盒落地的声音惊动了外面的关毅,他心中有些疑惑,问道:“怎么了?”“没事,我不小心打落了肥皂盒,关哥你先睡吧,我一会儿就好。”丁睦听着耳边那东西对他声音的模仿,心里一片死寂。或许今天就留在这了。正当他两手即将全部松开的时候,门突然被暴力踢开,来人正是关毅!关毅一见这场景,怕抢着丁睦,没有抽刀,长腿一蹬,直接跺开那东西。那东西落到地上,四肢着地,趴伏在地面,头发披散,双目猩红,冲关毅愤怒地嚎叫,趁关毅的腿还没踢过来,赶紧往倒影里一钻,逃了。丁睦靠毅力支撑着的身体终于如释重负地昏倒在地了。关毅手一带,就给他带进怀里了,摸了摸他鼻息,还活着。成吧,还活着就成,在这要是出了啥事儿那可都是大事儿。关毅动手给他换了衣服,把他放在椅子上,一边看着他一边自己洗漱。整个过程非常平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关毅换了衣服,抬手一扛就把丁睦扛起来了。丁睦看着挺瘦,其实体重不轻,最起码是个男人来着,关毅一只手稍微使点劲就给他扛起来了,可见臂力之强大。他把丁睦放在床上,给被子盖上了,这边掖掖那边拽拽,可比对白姗用心多了。盖好之后,关毅伸手敲敲躺床上这人的脑门儿,笑了一声:“乖小孩儿。”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卧在丁睦旁边最好,谁知道丁睦这个小孩儿会不会再招些什么过来,睡他旁边还好觉察。一夜过去了,周围安静得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关毅最先醒过来,他盯着丁睦的脸有点发愣,过了一会儿脑子转过来弯儿了,才想起来昨天他邀请丁睦上他房间里睡。他伸手一巴拉,发现丁睦脖子上那一圈儿红印已经开始发青淤血了,再把丁睦的手掏出来一看,鬼手印变得更加清晰了。这么一仔细瞅两眼,关毅突然觉得不大对劲,先前他判断这缠上丁睦的鬼是个女鬼,是因为丁睦是个男人,按照思维定势,男人一般都是被女鬼缠上结阴亲,并且,昨天那个捞丁睦脖子的那个女鬼,披头散发,蓬头垢面,也证实了他的猜测。但是如今一看丁睦手上这鬼手印:粗长宽大,厚实有力,一看就是个男人手印;再看他那脖子上,从红肿程度来判断,细长纤小,却是个女人手。怎么?这还不是一只鬼?一男一女,一阴一阳?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第42章 吃了三个“嗯……”丁睦醒了,一睁眼看见眼前这张脸,吓得脸都白了,反应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人是关毅。“醒了?”关毅习惯性地往他头上胡拉一把,起了身,“刷牙去吧。”丁睦有点愣,点点头,突然有些心烦意乱,他心跳如鼓,搞不明白是惊吓过度还是别的原因。昨晚,应该是关毅救了他。他撑着手臂坐起来,脖子上的疼痛感随着他神经的清醒逐渐放大,疼得他倒吸一口气。不错,还能捡回一条命来。他长出一口气,抓抓脑袋,准备借用酒店的洗漱用品,却见关毅拦着他,不让他上镜子旁边,他有些疑惑,问:“怎么了?”“你那镜子应该有古怪,在这……五天之内,你最好不要再照镜子了,”关毅解释道,他说着,就要去把墙上的镜子取下来,“我先把屋里这个处理掉。”“等下,哥,难道我不回我的房间了吗?”丁睦拉住他的手臂。关毅的动作明显一顿。 第39章 这种讽刺的感觉让丁睦心里有些发沉。徐绅没有死于坠崖,而是死于餐刀——或者说,他死于蔡俊。不管徐绅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他都是被蔡俊害死的。“这是什么?”关毅眼见徐绅的尸体上落下一个东西,忙伸手推开疯狂补刀的蔡俊,把那白色的东西拿到了手。那是一片羽毛。没有沾染任何徐绅流下的血液,洁白如雪。“有可能是白和泽。”关毅一脚踢开持刀扑来的蔡俊,拿着羽毛递给丁睦。黑和泽吃人,白和泽救人,这两个神虽出于同源,却做着完全相反的事情。“是他救了徐绅?我是说,刚刚那个被捅死的人是被白和泽救下的?”丁睦接过羽毛,还是有些恍惚。“白和泽经常做这样的事。”关毅回答道,“但关键是,没那么简单,这两个人昨天都吃了鸡蛋。”两位和泽神同气连枝,都是鸡蛋里蹦出来的,怎么可能一个饶恕,一个惩戒?神的尊严还要不要了?“这个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黑和泽吃了人之后回来,这种死而复生的戏码在平时可能是皆大欢喜,但这种刚死了人的时候,正人心惶惶着,突然再来这么大的冲击,你说他打的什么主意?”关毅冷笑一声。正当他们的注意力全在这羽毛上的,一旁的蔡俊突然把手里的餐刀狠狠往脸上一捅!“啊啊啊啊——!!!”第44章 再次拉平两人的手机同时震动,这告诉他们一个消息:蔡俊死了。其实,看这场面也知道蔡俊活不长了。他手里的刀垂直插进他的眼球,刺破了虹膜、剜入了大脑,没有任何犹豫,似乎那不是他的脑袋,而他脸上的表情却和他果断的动作并不一致。因为疼痛,他的表情几近扭曲,十分狰狞,眼球因餐刀的绞动而迸出,牵连着粉色的组织,涌动的鲜血汩汩流出,喷在他的手上和周围人的脸上,他旁边那个人已经吓得不知所措,只知道站在那里瑟瑟发抖。一股腥臊味弥漫开来。有人被吓尿了。蔡俊一边痛苦地浑身震颤,倒在地上,一边坚定地握住餐刀,扭曲、抽动,他的手仿佛被人控制,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在受着折磨的人的手,那力道精准,角度合适,准确地把他的眼球组织切割断开,让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脸部曲线流淌下来。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敢上前去触碰他的,场面十分安静,好像人全部都死了一样。蔡俊的另一只手在他用餐刀刺进眼球的时候狠狠抬起,戳进他另一只眼睛,那手灵活得不像是极不常用的左手,更像是一个有独立思想的“人”,那手完全不受蔡俊控制,食指和中指合并,从眼部进去,在那血淋淋的头部中抠挖,撅出带血的肉、淡黄色的眼球组织、鲜红的血。那餐刀终于扫清了前方的障碍,被他的右手果断推进,钝刀尖像一把利剑刺破了他的太阳穴,从那块皮肉里钻出来,又毫不留情地缩回去,再刺!这次的力道和角度刚好,餐刀好像一柄长刀,以一种刁钻的角度穿透了他的脑子。淡黄色的脑浆流了出来,那刀还在绞动,切割,仿佛不是蔡俊的手在用刀切割自己的肉,而是刀在控制了蔡俊,让他用它亲手结果了自己的性命。这种画面冲击实在太激烈,让所有初次见到这种场景的人都觉得心力不济,几乎要当场晕倒。团里一共二十八人,已经死了十七个了,还剩下十一个人。旅游团一组消耗过半,随时有团灭的可能。一片死寂。旅游团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蔡俊的自杀过程,却没有任何举动。他们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了,因为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会以什么样的死法离开人世,他们甚至只求能死个痛快,最好在睡梦中就悄然离去,不要任何负担。“呀,这地上怎么那么脏?”这是导游的声音,热情而富有活力,就像每一个称职负责的导游一样。她叫来几个酒店工作人员,把蔡俊和徐绅的尸体收拾干净,脏桌子用布一擦、把桌布一换,什么都没有了,连地缝中都被抠的一干二净,等再喷上空气清新剂,最后一丝血腥味都消散得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这种高效的办事方式如果放在山外,那绝对能被众人称道,但是这种娴熟放在这刚死过人的地方,怎么都让人觉得脊背生凉。那些工作人员在面对死状扭曲狰狞的尸体的时候,那冷漠的表情,熟练的操作,麻利的动作,通通让人不寒而栗。“大家可以吃饭了,吃完饭我们就该进行最后一天的行动了,请大家带好物品哦。”导游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丁睦死盯着导游的背影,他刚刚总觉得导游的样子很奇怪,说不清道不明,难以捉摸的像一片雾。似乎感受到他的注视,导游的脚步猛地一顿。丁睦连忙收回视线,和关毅一起去盛菜盛饭。他转身的动作太急,突然和另一个人撞上了,他尴尬地连连道歉:“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那人身上穿着酒店的制服,身材矮胖,只是低着头匆匆离去,什么也没说。丁睦看着那人的身影,想了想,发现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人,那人的身形在他看来十分陌生。兴许是后勤人员吧,他想。再去看导游,却没能看见导游的人影。他突然想起,从他来到这里,就没有见过导游吃过任何东西,不能排除导游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吃过了饭,但是……他想起以前参加过的旅游团,那些旅游团里的导游日常备着一瓶水,里面泡着胖大海,专为护嗓子。导游一天里讲的话不少,他却一次也没看见她喝水。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他却没能抓住,就让那个想法溜走了。第45章 厕所的纸最后一天的安排是泡温泉,阴山这种地貌按理说是应该没有温泉的,但是这种时候也没有人纠结那么多问题。只期望着不要出任何问题,不要死人——即使死了人,也千万不要是自己。还差一个,比分就拉平了。“你们团死亡率太高了,这不正常。”关毅抿了抿嘴,轻声对坐在他旁边的丁睦说道,“按理说全是新人的队伍不会被阴山随机到这么高的难度,这些站点存在就是为了消失,万一你们没碰见我们,团灭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41章 “呵……”丁睦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声气音,什么都发不出来,什么都说不出来,好像嗓子被一颗核桃堵住,阻塞了他所有求救的声音。他想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盯上我?是不是你杀了刁文元?但是他什么也说不出,似乎连肌肉都僵硬了。“丁睦。”这是关毅的声音,是他背后这个家伙发出来的声音,听起来像极了关毅,却带给他无限的绝望。关毅……他在这时候想起在门外的关毅,却没有求救的可能——他这次跟上回不一样,手里除了一卷纸,没有任何武器,甚至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裤子。这里的水流声很大,盖住了所有可能传出去的声音。丁睦看着那吊起来的尸体,两壁都是刁文元抓出来的血痕。可丁睦就在隔壁,却什么也没听见。“丁睦。”那东西又换了个声线,这个声音,是颜明月的声音。一双冰凉的手抓上他的肩膀,缓缓抚动,细细寻摸,那手修长而纤细,是女人的手无疑。这东西……难道是颜明月的魂魄?“肌肉真漂亮,怪不得她临死前最后想的人是你。”那东西继续用颜明月的声音说道。谁?谁临死前想的是他?“我真喜欢你啊……”这东西又换成了关毅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闹的丁睦心脏一颤。那在他脊背上滑动的冰凉的手,变得强劲有力,修长而劲瘦,充满强大的男性魅力。那手缓缓滑到丁睦脖颈上,一手就把他的脖子掐住了,一点一点地收紧,像是享受把玩猎物过程的猫。当他的手已经收紧到丁睦有些呼吸困难的时候,丁睦突然觉得自己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他趁此机会把手肘往后猛一捣,长腿一踢,踹到隔板上,发出“咚”一声巨响!“关哥!”丁睦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向门口大声喊道。那东西被他这一连串动作激怒了,抬手拉住他的后颈皮一带,捂住了他的嘴,却没能把那句脱口而出的话收回到丁睦的嘴里,恼羞成怒下五指收紧,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丁睦的喉咙捏碎!关毅踢门而入,一脚踹向那披头散发、雌雄莫辩的东西,随即猛地拉住丁睦的手,把他带进自己怀里,安抚着:“没事了。”丁睦眼前一阵阵发黑,肺部发痛,大口呼吸间涌入的空气自然而清新,濒死的体验让他格外珍惜这让他肺部发痛的空气。那东西被关毅一脚踹到墙上,甚至咳出了黑色的血,他不再使用关毅的声音,而且恢复了自己的本音,死盯着关毅的眼睛,用那雌雄莫辩的声线恶毒地诅咒道:“你永远不会如愿的,永远!”关毅搂着丁睦不想跟他逼逼,抽刀一甩差点划过那东西惨白的脸,那东西猛一矮身,躲了过去,趁着关毅还没反刀,冒着刀锋直冲丁睦而上!“我叫耳东陈……”丁睦只听见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那东西就钻进地上的影子里不见了。第47章 不同视角“没事儿吧?”关毅松开丁睦,手放在他后背上帮他一点一点地顺着气儿。“我没事儿。”丁睦喘了一会儿,气终于喘匀了,嗓子除了呼吸的时候除了有点干涩之外,并没有其他不适。“这人是谁?”关毅注意到旁边隔间里的尸体,也自然而然地与那尸体对视,“哟,下手还挺利落。”关毅突然抬手拍拍丁睦的肩膀,止住了他回头的动作,说道:“别回头,你先闭上眼,我说睁眼你再睁眼。”“好。”丁睦点点头,他对关毅有一种天然的信任感,并不觉得关毅会害他。“深呼吸,吸——呼——吸——呼——很好,平静一下,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关毅把手放在丁睦的肩膀上,给予他支持和信心。“我……我觉得我的眼有点热。”丁睦觉得这种感觉很新奇,他以前从来没有这种“入定”似的感受。这种感觉就像他的灵魂和肉体分成两个部分,一个在地上站着,上身赤裸,下身只穿了一个裤子;另一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的头顶,隐隐的,好像还能看到他头上的发旋。“眼睛有点热?”关毅想了想,问道:“是那种酥酥麻麻的热,还是火烧火燎的滚烫的热?”丁睦突然间脸变得有点红,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他觉得没法开口形容——因为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一个人用嘴唇慢慢贴在他的眼睛上,细细密密地吻着、亲着。关毅的声音穿插其间,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是关毅在吻他。但关毅的声音就在他耳边,不可能是关毅做出来的事,这只是他的臆想。丁睦的脸变得有些烫,为了扰乱他心中的杂思,他开口道:“行了吗?我能不能睁眼了?”关毅看了眼刁文元的尸体,说:“可以,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丁睦睁开眼,看见了一副与他之前所见完全不同的场景:卫生间里一片脏污,墙上、地上,甚至连天花板上都是一片又一片的血迹、血手印,地上铺的地砖根本不是普通地砖,而是一块巨大的镜子,没有缝隙、严丝合缝地镶嵌在地面上。他低下头,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不,那根本就不是他,因为他低头看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笑。他咽了咽口水,根本不敢置信,这种冲击太大,让他有些无措地想要扭头看向关毅,却被关毅的手止住了转头的动作,只听身后的人说:“慢慢地转过身来,不要回头。”丁睦顺从地制止住自己不断涌出的想要转头的欲望,慢慢地抓着关毅的手转过身来,在看到关毅之前,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回头看见的人不是关毅的心理准备。幸而,关毅仍然是那副模样,在这一片脏污中显得尤其干净,干净得让丁睦几乎想要哭出来。“没事儿,哥在这呢。”关毅握住丁睦的手安抚道。丁睦点点头,问道:“你需要我做什么?”关毅指指隔间里的尸体,问他:“能不能看出来什么东西?”丁睦一点点转身,看向刁文元的尸体,此时,刁文元的血液已经把他身上的衬衣弄脏了,染的血迹斑斑,而刁文元眼睛里也缓缓流下眼泪一样的血,面目扭曲,显得他狰狞而可怖。“他的身上正在往外冒黑气。”丁睦仔细端详了一下,发现刁文元的皮肤正在迅速变青,变成青色的部分正在往外冒出黑色的气体,而且这黑色的气体似乎受到了什么指引,正成缕地在往某个方向飘动,途中还溢散了许多在空气中。“就像是那个小丑一样吗?”关毅想了想,问道。“对,只不过那个小丑的黑气比他身上的浓。”丁睦回答。那小丑身上的黑气都浓得跟被焚化炉烧了一样,乍一看都看不见他的脸。 第43章 第49章 生而为死“阴山拉人的车可以外借吗?”丁睦问道。“那哪是能外借的东西?”范正源嗤笑一声,悄声说道:“那东西,要么是用来引人进山,要么就是随即出现,哪能外借?”“引人进山?”丁睦心神不定,欲言又止。“对,一般就是有人引着才能走到对的进山路,没人引着的车都被撇开了。”范正源见他面色惊疑,又试探着问道:“你们该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网页上相关邻省阴山的帖子和旅游指导只有寥寥,还各个含糊其辞。他开始还以为是这山太小,不够出名,现在想想,那一字一句,说的虽隐晦,可不就是阴山会遇见的“奇景”吗?“我们报名的时候是在公司,公司替我们在网上寻找了旅游团,这才组团进山,但是……我觉得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丁睦回想着当初报名参加旅游团那时候的事,公司的人对邻省了解不多,只是有个监理工程师说他曾经去过这里,推荐了这个鬼地方,又说这地方开销小、环境好、性价比最高,于是才定下了这阴山之旅。那个监理……丁睦想着,觉得不对劲,抬头问道:“有没有来这里旅过游的人?自驾游那种。”“你开玩笑吧……”范正源一脸不可置信,“普通人进不来的,在这里,在杀掉站长之前,没有十天,雾是不可能撤的,他就算进来了,也找不到窍门出不去啊。”“十天?”丁睦皱了皱眉,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劲。“或者说,是十夜。”范正源笑得虚伪,让丁睦有些膈应,“每十夜,撤一次雾,没撤雾的时候往雾里跑就等于给黑和泽送口粮,要是想在十夜过完之前出去,就只有把这个站的站长杀死,这样,雾才能提前撤,但是,这不影响正常的撤雾。”茫茫迷雾中,隐藏着窥伺的东西,它们时刻注意着这群“祭品”,随时等待杀人的理由出现。“所谓站长,就是形成站点的原因,也是这阴山邀你进来的原因,它认为,你可以助它一臂之力,即使无法成功,它也没有大碍。”范正源撩着水,依旧是一副笑模样,安泰、和煦,好像普度众生的慈航,如同与世无争的佛陀,内心却波澜一片,汹涌澎湃。丁睦心里一片混乱,他今天得到的信息太多了,这让他有点吃不住。“这山啊,存在就是为了灭亡。”范正源笑着说道。阴山的存在,就是为了灭亡。这话说的,一点逻辑都没有。范正源看他一脸不解,笑了笑,说:“这山最开始是作为一所监狱被建立起来的,关押的东西太厉害,消灭不了,只能关着,但是,总关着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只有连带着这山一起毁灭,才能让那拨人安心。”丁睦一时间有些发昏——他只是在阴差阳错下进了这诡异的山,只求能在这里保住性命,却意外得知了更多的东西,这些东西半遮半掩,欲盖弥彰,勾着他的心,让他越发好奇。好奇心害死猫,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你们说什么呢?”关毅注意到这边,手一伸,抓住范正源的后颈皮给他提溜过去了,一脸高深莫测,说道:“姓范的,你刚刚俩嘴唇叭叭的说的什么啊?嗯?要是真这么好听也给我说说呗。”“关爷……”范正源心头一跳,脱口而出一句“关爷”,被关毅狠狠一瞪又不敢吱声儿了。关毅瞄丁睦一眼,见他正沉溺于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注意这边的情况,顿时松了口气,抓着范正源晃了晃,威胁道:“不该说的东西,别乱给我这弟弟瞎叭叭,他不是这行的,你撺掇他搅和进这汪浑水里干嘛?嗯?你爹临走的时候说的啥你都忘了?你要是忘了我可以再给你说一遍,回头你要是死在这儿了,老头子还得找我麻烦。”范正源连连点头,有些后怕,又有些得意。关毅见他点头,满意地松开了手,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低声叮嘱:“在外边叫关哥,你巴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来抢东西是不是?”范正源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白姗在旁边看她哥跟个土匪头子似的威胁范正源威胁了半天,撇撇嘴,偷偷拧了范正源一把,问他:“你是不是来找事儿的?怎么你这人谁都勾搭?是不是我哥上回揍你揍得太轻了你没觉得疼?”范正源每天生活在这两兄妹的摧残下,总感觉他这一朵娇花即将枯萎。第50章 七夕特别章早上起来的时候丁睦就觉得腰不对劲,不光是腰还有后头、里头,都像是还留了点啥在里头一样,这种感觉让他想起来昨晚那疯狂而令人回味无穷的一次又一次……我的妈呀,他捂住脸,简直羞耻到了极点。他慢吞吞地下了床,感受了一下,觉得还可以,没有像第一次那样跟要了命似的。这种感觉,怎么说呢,不算太难受,就是总觉着还被关毅贯穿着后方一样,关毅那尺寸,那力度,那腰力,我去,简直让他快死在那上面了。想想,还挺爽的——不,简直是爽到几乎要原地飞升。别的不说,昨天关毅最后来的那几个让他几乎腰都断了的动作——虽然也更爽就是了——一定是关毅自己偷偷从那些小网站上学来的,他自己学就算了,还带坏了常乐芙跟着一块儿!这种哥哥简直丧心病狂!他回想起常乐芙给他发过的几个动漫,各种荧光棒插进各种光圈,俩人吼吼哈嘿之后,完成了一次生命的大和谐。关键是他每次看见那些荧光棒,都会想起关毅的那什么——尤其是有一次关毅突发奇想戴了个荧光的套的时候。辣眼睛辣眼睛!丁睦想着,穿上衣服,天气很热,室内温度因为开了空调而格外凉爽,他扭了扭腰,觉得自己的恢复力跟开过光似的,以前这么搞一回,起码得把他半条命耗下去,现在,啧啧啧,这种身体自我调节能力并不让他感激,谢谢。“起来了吗?”关毅推门而入,看见站在落地窗前的丁睦,不自觉地笑了,“还难受吗?”“难受啊,马上都没命了。”丁睦故意皱着脸说。“难受?那老公给你揉两把,揉两把就不疼了。”关毅跟他在一块那么长时间,丁睦每皱个眉头,他都清楚地知道这人在想什么。这就是默契。关毅笑着伸出魔爪,丁睦毫不知情地凑上去。早上起来的时候丁睦就觉得腰不对劲,不光是腰还有后头、里头,都像是还留了点啥在里头一样,这种感觉让他想起来昨晚那疯狂而令人回味无穷的一次又一次……我的妈呀,他捂住脸,简直羞耻到了极点。他慢吞吞地下了床,感受了一下,觉得还可以,没有像第一次那样跟要了命似的。这种感觉,怎么说呢,不算太难受,就是总觉着还被关毅贯穿着后方一样,关毅那尺寸,那力度,那腰力,我去,简直让他快死在那上面了。想想,还挺爽的——不,简直是爽到几乎要原地飞升。别的不说,昨天关毅最后来的那几个让他几乎腰都断了的动作——虽然也更爽就是了——一定是关毅自己偷偷从那些小网站上学来的,他自己学就算了,还带坏了常乐芙跟着一块儿!这种哥哥简直丧心病狂!他回想起常乐芙给他发过的几个动漫,各种荧光棒插进各种光圈,俩人吼吼哈嘿之后,完成了一次生命的大和谐。 第45章 “难受?那老公给你揉两把,揉两把就不疼了。”关毅跟他在一块那么长时间,丁睦每皱个眉头,他都清楚地知道这人在想什么。这就是默契。关毅笑着伸出魔爪,丁睦毫不知情地凑上去。早上起来的时候丁睦就觉得腰不对劲,不光是腰还有后头、里头,都像是还留了点啥在里头一样,这种感觉让他想起来昨晚那疯狂而令人回味无穷的一次又一次……我的妈呀,他捂住脸,简直羞耻到了极点。他慢吞吞地下了床,感受了一下,觉得还可以,没有像第一次那样跟要了命似的。这种感觉,怎么说呢,不算太难受,就是总觉着还被关毅贯穿着后方一样,关毅那尺寸,那力度,那腰力,我去,简直让他快死在那上面了。想想,还挺爽的——不,简直是爽到几乎要原地飞升。别的不说,昨天关毅最后来的那几个让他几乎腰都断了的动作——虽然也更爽就是了——一定是关毅自己偷偷从那些小网站上学来的,他自己学就算了,还带坏了常乐芙跟着一块儿!这种哥哥简直丧心病狂!他回想起常乐芙给他发过的几个动漫,各种荧光棒插进各种光圈,俩人吼吼哈嘿之后,完成了一次生命的大和谐。关键是他每次看见那些荧光棒,都会想起关毅的那什么——尤其是有一次关毅突发奇想戴了个荧光的套的时候。辣眼睛辣眼睛!丁睦想着,穿上衣服,天气很热,室内温度因为开了空调而格外凉爽,他扭了扭腰,觉得自己的恢复力跟开过光似的,以前这么搞一回,起码得把他半条命耗下去,现在,啧啧啧,这种身体自我调节能力并不让他感激,谢谢。“起来了吗?”关毅推门而入,看见站在落地窗前的丁睦,不自觉地笑了,“还难受吗?”“难受啊,马上都没命了。”丁睦故意皱着脸说。“难受?那老公给你揉两把,揉两把就不疼了。”关毅跟他在一块那么长时间,丁睦每皱个眉头,他都清楚地知道这人在想什么。这就是默契。关毅笑着伸出魔爪,丁睦毫不知情地凑上去。早上起来的时候丁睦就觉得腰不对劲,不光是腰还有后头、里头,都像是还留了点啥在里头一样,这种感觉让他想起来昨晚那疯狂而令人回味无穷的一次又一次……我的妈呀,他捂住脸,简直羞耻到了极点。他慢吞吞地下了床,感受了一下,觉得还可以,没有像第一次那样跟要了命似的。这种感觉,怎么说呢,不算太难受,就是总觉着还被关毅贯穿着后方一样,关毅那尺寸,那力度,那腰力,我去,简直让他快死在那上面了。想想,还挺爽的——不,简直是爽到几乎要原地飞升。别的不说,昨天关毅最后来的那几个让他几乎腰都断了的动作——虽然也更爽就是了——一定是关毅自己偷偷从那些小网站上学来的,他自己学就算了,还带坏了常乐芙跟着一块儿!这种哥哥简直丧心病狂!他回想起常乐芙给他发过的几个动漫,各种荧光棒插进各种光圈,俩人吼吼哈嘿之后,完成了一次生命的大和谐。关键是他每次看见那些荧光棒,都会想起关毅的那什么——尤其是有一次关毅突发奇想戴了个荧光的套的时候。辣眼睛辣眼睛!丁睦想着,穿上衣服,天气很热,室内温度因为开了空调而格外凉爽,他扭了扭腰,觉得自己的恢复力跟开过光似的,以前这么搞一回,起码得把他半条命耗下去,现在,啧啧啧,这种身体自我调节能力并不让他感激,谢谢。“起来了吗?”关毅推门而入,看见站在落地窗前的丁睦,不自觉地笑了,“还难受吗?”“难受啊,马上都没命了。”丁睦故意皱着脸说。“难受?那老公给你揉两把,揉两把就不疼了。”关毅跟他在一块那么长时间,丁睦每皱个眉头,他都清楚地知道这人在想什么。这就是默契。关毅笑着伸出魔爪,丁睦毫不知情地凑上去。早上起来的时候丁睦就觉得腰不对劲,不光是腰还有后头、里头,都像是还留了点啥在里头一样,这种感觉让他想起来昨晚那疯狂而令人回味无穷的一次又一次……我的妈呀,他捂住脸,简直羞耻到了极点。他慢吞吞地下了床,感受了一下,觉得还可以,没有像第一次那样跟要了命似的。这种感觉,怎么说呢,不算太难受,就是总觉着还被关毅贯穿着后方一样,关毅那尺寸,那力度,那腰力,我去,简直让他快死在那上面了。想想,还挺爽的——不,简直是爽到几乎要原地飞升。别的不说,昨天关毅最后来的那几个让他几乎腰都断了的动作——虽然也更爽就是了——一定是关毅自己偷偷从那些小网站上学来的,他自己学就算了,还带坏了常乐芙跟着一块儿!这种哥哥简直丧心病狂!他回想起常乐芙给他发过的几个动漫,各种荧光棒插进各种光圈,俩人吼吼哈嘿之后,完成了一次生命的大和谐。关键是他每次看见那些荧光棒,都会想起关毅的那什么——尤其是有一次关毅突发奇想戴了个荧光的套的时候。辣眼睛辣眼睛!丁睦想着,穿上衣服,天气很热,室内温度因为开了空调而格外凉爽,他扭了扭腰,觉得自己的恢复力跟开过光似的,以前这么搞一回,起码得把他半条命耗下去,现在,啧啧啧,这种身体自我调节能力并不让他感激,谢谢。“起来了吗?”关毅推门而入,看见站在落地窗前的丁睦,不自觉地笑了,“还难受吗?”“难受啊,马上都没命了。”丁睦故意皱着脸说。“难受?那老公给你揉两把,揉两把就不疼了。”关毅跟他在一块那么长时间,丁睦每皱个眉头,他都清楚地知道这人在想什么。这就是默契。关毅笑着伸出魔爪,丁睦毫不知情地凑上去。第51章 不知来处丁睦一边在水里泡着,一边在心里回想着刚才他所看见的那个背影、那个侧脸。 第47章 “那种味道给我一种器官衰竭、内部腐朽的感觉。”丁睦回忆着那股奇怪的味道,尽力用一种通俗易懂的方式把它形容出来,“像是久病的病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生命垂危、即将终结的味道。”那是生命凋零的味道。那是阳火渐熄的味道。透着日落西山的哀伤之感,散发着生命垂暮的凄凉之意。令人莫名的情绪低迷。“真文艺。”白姗突然凑上来,猛拍她哥胳膊,“你看看,我丁哥多文艺!你瞅瞅你自己,长了一张好脸,整天张口你妈闭嘴日x,还能更糙点儿不?”“长白山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关毅手一抬就给他妹揍趴下了,“把你衣服换好,你瞅瞅你这穿的什么样子!剃个头就跟哥男人没啥两样了!”“怎么了?!我这才是正经的骨感美,你懂个屁!”白姗把浴巾一裹,双手叉腰,一副即将骂街的架势。“还敢瞪我?”关毅手一抬又给了她来了一下。“哥我错了!”白姗见好就收,一见她哥胳膊抬起来瞬间就怂了。丁睦看着他俩乱哄哄的互相伤害,心头压着的那片阴霾也跟着消失不见。白姗瞥见丁睦脸色逐渐晴朗,不由得松了口气,同时在心里暗叹她哥要是没了她,兴许这辈子都追不到人了。她瞄了眼因突发事件而变得空空如也的男更衣室,又悄么声儿瞅了瞅厕所第二个隔间,心说这谁告白还整的挺浪漫,把胳膊给撅成个心形,好创意。第53章 二元强酸酒店经理发给他们的袋子里装着一个盒子,精致又小巧,让人不得不感叹酒店的过度包装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它用心的体现。盒子上有着酒店独特的印花,盒子通体黑色,磨砂质感,烫金花纹,徒有其表的嫌疑很大。白姗把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一个装着透明色粘稠状液体的瓶子,瓶身简约,呈水滴形,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万家灯火温泉酒店欢迎您的再次光临。和他们住的宾馆是同一家,两家在表面上却让人寻不到一丝共同之处。一个体贴入微,一个冷漠旁观;一个豪华气派,一个扣扣索索。丁睦想起他凝神睁眼的那一瞬看见的景象,大片大片的血污,成堆成堆的头发,层层叠叠的血手印,泛黄发黑的墙壁,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让人将那间厕所和眼前这阔气奢华的酒店联系起来,那深刻的印象并不能让丁睦说服自己那是他的错觉——即使是他的错觉,哪有延续时间那么长的错觉?况且,关毅曾鼓励他,让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酒店很重要。无论是那穿墙而过的黑气,还是那表面光鲜实则血腥的环境,都在传达着一个信息:这个酒店和那个宾馆一样,用平和的表象遮掩着下面那张血盆大口,狰狞地等待着吞噬每一个放松警惕的旅人。那黑色的雾气究竟是飘向哪里的?它究竟代表了什么?“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啊?”白姗晃了晃瓶身,没有什么异状,她拧开瓶盖,那一瞬,一股奇异的香味传了出来,甜香醉人,令人几乎一闻到就沉浸于此异香的美妙味道之中。像是盛开了的罂粟,裹了糖浆的砒霜。关毅眼疾手快地捂住离他最近的丁睦的鼻子,同时屏息凝神,低声喝道:“闭气!”白姗瞬间清醒过来,捏住盖子旋紧,盖住了瓶子。过了半分钟,范正源试探着闻了闻,确认没有味道了,才向关毅点点头。关毅点头示意,松开了捂住丁睦鼻子的手。“这水有问题。”关毅把瓶子从白姗手里拿过来,轻敲一记:“下回再这么莽撞我就揍你。”白姗捂着头,有点心虚,对着丁睦笑了笑,说:“我就是看看。”“上回你把土地庙的牌位敲烂了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后来呢?”关毅一想起他妹妹干过的那些智障一样的事儿就来气,“是托了你的福,咱们早出来八天,可一块起眼的石头都没拿到手。”“谁知道那牌位那么脆,我就是轻轻敲了两下,它就断了!”白姗用生命辩护,试图维护她在她未来嫂子跟前的形象。“那那个把人家房子给拆了的人不是你是吧?”关毅企图在百八十件智障进山经历中挑出一两回不是那么傻x的,然而,他失败了。“我就是半夜睡不着起来打个拳!”白姗几乎要跳起来了。“一拳就给人经历过三次地震的房子震塌了,”范正源悄么声儿补了个刀,“连拳套都没带上。”丁睦看着细胳膊细腿、瘦得跟干鸡似的白姗,觉得这小姑娘家挺不一般——不,哪有一般般的小姑娘半夜睡不着起来打拳的!还只用了一拳就揍趴了一座经历了过三次地震都没震塌的房子。真是可歌可泣。“一巴掌给委托人的九眼天珠拍碎了的人……也不是你?”关毅觉得自己将来要是不能进山了,可以出一本书,叫做《教你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从阴山出来》,亲测有效,限制就是:必须得带着白姗。“那真不赖我,因为他的天珠本来就是假的。”白姗据理力争,“我就是劲儿大了点,又不是我故意那么搞的。”一米五五,力大如虎。丁睦脑子里全是这句话,他忍不住对比了一下,觉得自己就是:一米七八……貌美如花???丁睦沉浸在一片混乱之中。“呀——啊啊啊!!!”一个女人的尖叫刺进了众人的耳膜,前方聚集了一大群人,乱哄哄的,瞬间吸引住四人的注意力,他们立即往声源处赶去。一个女人倒在地上,浑身抽搐,身上的衣服脱落了大半,露出像蜡一样融化了似的皮肤,她不断扭动着,嘴已经张不开了,痛苦的样子让在场的人几乎无法反应。从丁睦这个角度,刚好看见这个女人融化了一样的脸,她的眼球滑落在颧骨上,皮肤烧伤严重,焦黑、鲜红的肉占据了大半张脸,五官几乎已经没有了,鼻子只剩下一个黑黢黢的洞,嘴唇裂开,“流淌”下来,整个面部已经无法辨认。她的手边,滚落了一个水滴形的瓶子。第54章 黑气之源“泼水啊!”不知谁喊了一句,周围的人纷纷惊醒过来,拿起手边的水往地上那女人身上泼去,试图减少一部分她的痛苦,丁睦他们也跟着泼水,然而,却似乎毫无用处,甚至造成了更大的伤害。那女人在地上抽搐、扭动,最终,只在地上浑身轻微地颤抖,气息微弱,几乎不成人形。手机一直没有震动,说明这个女人还活着。丁睦不知道,这对她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周阿姨!”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丁睦神经一紧,抬眼看去,来人正是乐乐。“别去!”丁睦见他马上要扑到地上的女人身上,猛一伸手,拉住了他。乐乐人小劲大,丁睦这个菜鸡差点没拉住,还是关毅伸手帮了一把,丁睦才把这孩子抱在怀里。 第49章 金蝉脱壳。小丑舍弃了其余的分身,留下了一个,做出击杀boss却没有掉落奖励的假象,等待关毅一行人走了之后,他又可以在这里兴风作浪了。如果小丑没有死,那么他如今隐匿在何处?“这里的东西不能随随便便杀人,无故杀人必有反噬,这是这里的规矩,但是,刚才那个女人,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时,她从头到尾并没有做出任何错误行为。”关毅说道,“你看,我们也收到了纸袋,但是我们的瓶子里装着的只是让人陷入虚幻的水,没有什么实际伤害,但你们公司的那个女人就不同了,那瓶东西就是想要了她的命。”“这水瓶人手一个,其他人也打开了,但是没有这种情况发生,甚至连一个散发出异香的瓶子都没有。”丁睦回想着,“这是针对我们和她的东西。”“东西是经理带来的,他的嫌疑最大,但是他没有动机。为了方便,他把东西交给了导游,让导游着手发放,咱们手里的纸袋都是导游亲手递过来的。”关毅说道,“但如果是她,她又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手?”“她是小丑的手下?”丁睦把这件事情和刚才他们聊到的事情联系起来,觉得有点不寒而栗。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为什么导游从来没有被挑选中,为什么导游说她们也要上台表演,为什么导游总是阻止他们乱跑。“这个可能性很大。”关毅点点头。“哥!”白姗跑了过来,凑近关毅耳边说了些什么。“知道了。”关毅点头,“你吃点什么吧。”白姗略迟疑,随即又大大咧咧坐下来,冲乐乐说道:“小朋友,你体质很牛逼啊,要不要跟姐姐一起出去?”乐乐捧着一大杯橙汁,神色黯淡,没有反应。第56章 三无药品关毅抬手一拍,斥道:“瞎几把讲什么呢?”“我就是问问。”白姗捂着头,一脸委屈,又转头看向乐乐,继续鼓动:“有没有兴趣拜我为师,我可以教你很多东西的!”“能杀死那个小丑吗?”乐乐突然抬头,黑漆漆的眼睛里满是沉寂和绝望。“这个……”白姗有点犹豫,因为她不知道她这点水平能不能刚过那个能无丝分裂的小丑,毕竟人家也是凭借自己的本事跟她哥接过几招的,她哥……武力值成谜,没交过手她还真不能妄下结论。“人得学会向前看,不能老沉浸在仇恨里,这样是长不好的。”关毅开口,“你看那泡在胆汁儿里的树能养活吗?”“你还小,不需要把什么重担全部背在肩上,有些东西你还没有体验过,不能为了一件事就把自己本来该有的余生放弃掉,一辈子活在阴影中。”丁睦也开口劝导。这孩子因为这件事,早熟了不少,但是,正因为他太过坚强,太过懂事,丁睦才不舍得让他陷在仇恨里。但是,白姗说乐乐的体质……“白姗,乐乐的体质有什么问题?”丁睦问道。“他……”白姗瞄了眼暗暗瞅着他们的乐乐,转了话锋,只说:“他的眼睛能见鬼了。”能见鬼了,意思是,乐乐的眼睛最开始是无法“开眼”的,只是经历这么多东西之后才开始“开眼”。真不知,是福是祸。丁睦觉得,相比亲眼目睹母亲的死亡,“见鬼”也许并不是那么重要。没有哪个孩子是希望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在他面前的。白姗挤眉弄眼的样子让丁睦知道,这件事不止乐乐能见鬼这么简单,还有些话碍于乐乐在旁边无法言明。乐乐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吃着丁睦拿给他的菜,喝着关毅递给他的橙汁。他把自己封闭起来,在身边形成了一道坚固的堡垒。“吃完了就走吧,那个女人醒了。”关毅说道。丁睦本来并不饿,只是为了陪着乐乐,把孩子的注意力转移才拿些东西吃,这会儿乐乐没什么吃饭的兴致,他也觉得可以了。丁睦低头问道:“乐乐,你和我们一起去看周阿姨,好不好?”按照丁睦的年纪该喊乐乐的父亲一声哥,但他又不比乐乐大多少,所以也由着孩子各喊各的,反正不是亲生的,没什么禁忌。乐乐低着头,不说话。丁睦耐心地等,过了一会儿,他听见乐乐带着哭音的声音:“周阿姨,她还活着吗?”“当然活着!她只是受伤了,没有生命危险。这家酒店的效率挺不错的。”白姗抢着回答道,“你放心,周阿姨真的只是受伤了。”乐乐没有应声,只是点了点头。周丽的样子实在有些吓人。她露在纱布外的面部呈现一种灼伤的焦黑,还有血红的肉隐隐从纱布下透出来,整个脸只有一些必须的地方被留了出来,其他都被纱布裹上。当她看见乐乐的时候,突然扯过旁边的桌布盖在脸上,声音嘶哑,道:“别吓着孩子!”乐乐只敢偷偷地抹眼泪,不敢哭出来。“周姐,我们来瞧瞧你。”丁睦把眼里的泪逼回去,有些哽咽,尽力自然地说道。关毅伸手握住了丁睦另一只手,捏了捏,给他鼓励。“看看就走吧,别吓着了。”周丽声音悲戚,略有颤抖,她的声音已经听不出来性别了,这种沙哑的声音让人听了简直无法想象这桌布下盖着的面孔是什么样的。“周姐,我们来,一方面是想来探望一下,另一方面是想问问您,您知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这种强腐蚀性液体泼中?比如说,您之前做了些什么?您得到了什么消息?”丁睦索性直接问出来,他觉得拐弯抹角地问很麻烦,也很讨人嫌。“我什么都没做。”周丽枕着枕头,眼有泪意,“为什么别人都没事?”为什么别人都没事,为什么受伤的只有我。丁睦沉默了一会儿,因为他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又问道:“那……您觉得导游她有什么问题吗?”“导游?”周丽有些疑惑,“她好像也没有问题,怎么了?” 第51章 “不会的。”丁睦摇摇头,继续寻找。乐乐在经历过这么多东西之后一直情绪低落,父母双亡让他比同龄人成熟了不少,在这种环境下,他是不会因为调皮而偷偷躲起来的。丁睦暗骂自己怎么那么大意,竟然让一个孩子在他眼皮子底下走丢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只能在这里找寻,他们先把事情汇报给工作人员,一群人一起寻找。食品区没有乐乐的身影,他们扩大了搜索范围,最后找到孩子的居然是去办事的关毅。“乐乐,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走了那么远?”丁睦接过被关毅拎在手里的乐乐,“下次一定不能不跟大人说一声就走掉!”乐乐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谢谢各位,谢谢。”丁睦向那些帮着找孩子的工作人员道了谢,把乐乐放下了。等那些人走了,丁睦蹲下身,问道:“这下可以说了吧?”他觉得这孩子挺可怜的,这么小就没了爸妈,被迫着长大。乐乐拽了拽丁睦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两板药递给丁睦,他说:“我去偷她的药了。”丁睦接过药,和自己手上的几板对比。那两板药,和他们之前拿到的一模一样,一板还剩两颗药,另一板没吃过。“这小子差点就被发现了,要不是我捞他一把,他就留在那了。”关毅拍拍身后的刀,往乐乐脑袋上胡拉一把,“挺灵活的啊。”乐乐没什么反应。丁睦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原地升仙,他简直不知道要摆什么表情,只能问他:“你怎么知道她的药放哪的?这多危险啊,你怎么就自己去偷她的药了?你父母的事情不需要你自己扛着,有大人帮你,你不需要自己一个人受着。”孩子就该是孩子,不需要卷进大人的波折,作为孩子,他只需要快乐就够了。乐乐没有回答他,只是转头看向插不上嘴的白姗,问道:“我还能不能跟着你了?”白姗有点为难,实际上她是想留着这孩子的,但是,她也并不想把这个孩子牵扯进这复杂的世界,他有自己的家人,有自己的未来,不应该卷进阴山这个漩涡。这里不仅仅有鬼神,还有各种势力的交错,在外山感觉不到,越是靠近内山,越是受制于人。“你有爷爷奶奶吗?”白姗想了想,问道,她希望让这个孩子更快乐地活着,而不是一辈子都蒙受阴影。“有。”乐乐点点头,眼睛又黑又亮,好像含着泪,泛着光,让白姗一下子就心软了。“你不想过快乐的生活吗?”白姗弯腰,与他对视。“我不想。”乐乐摇摇头。白姗觉得自己即将扛不住,求救似的看向丁睦。丁睦收到她的求救信号,抿了抿嘴,转头问道:“乐乐,你不应该总是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你还小,你还有很多快乐的时光,不应该一直活在这个阴影下。”“我如果不把事情放在心上,我就会忘记他们。”乐乐摇摇头说,“我不想跟着我爷爷奶奶,他们讨厌我妈妈,我也讨厌他们,我不想跟着其他人,我就想跟着你们。”“这事儿……等出去再说,这两天你先跟着我们,出去之后再说其他的。”关毅也没辙,只能强权压制,放出“以后再说”的杀手锏。乐乐只是抓紧了丁睦的手。丁睦站起来,跟关毅他们一起吃饭去。刚才拿的食物因为这个插曲已经被工作人员倒掉了,只能再拿新的,这次丁睦攥住了乐乐的小手,不让他乱跑,等关毅拿完了东西才把这孩子交给关毅。中午吃饭的时候,旅游团其他剩下的人并没有出现,而是三三两两躲在酒店分配的区域里进餐。他们已经不再奢望能够出去了,短短五天,有的人已经被吓得神经出现了异常。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对于他们来说,无非是等死。他们已经放弃了希望。作者有话说:香港人中国的,台湾是中国的,澳门是中国的,领土主权不容侵犯!第59章 化为原形酒店的人在傍晚四点的时候出来说明:没有查出任何异常。旅游团的人对这个结果极不满意,毕竟,如果没有找到凶手,谁都有可能遭殃,谁知道下一个会是谁?出面解释的仍然是酒店的经理,他鞠了一躬,说道:“抱歉,各位,本店为了向旅游团各位提供补偿,特赠送免费房卡一张,您可以在本店免费居住三天,在三天内,本店一定找出真凶,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三天,如果是山外,这三天的免费居住一定会吸引很多人,但是,在这随时可能丧命的阴山,多了三天的时间就是多了三天的惊险。“出不去了……”“我不要留在这里!我要出去!”“你不记得那个开车偷跑的人的下场了吗?”大厅里人不算少,除了旅游团一行人,没有其他客人发出声音,他们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目不转睛地盯着旅游团诸位。旅游团的人渐渐安静下来,因为他们也注意到了这不同寻常的一幕,并被这一幕吓得心头一悸,这里不是他们的地盘,在这里放肆的话,或许会被这些“人”杀死也不一定。场面安静下来。旅游团的人闭了嘴,胆怯地缩在一起。看着酒店里其他客人脸上那种神秘莫测的表情,再联想到之前他们那非人的反应,简直头皮发麻。 第53章 “西北第一个!”丁睦再次出声提醒。他的眼睛承受不住这么高强度的使用,霎时间,他就看不见了,眼前一片血雾蒙蒙,大脑传来一阵针刺似的刺痛,当场陷入昏迷。“哎!”白姗被他一扯差点重心不稳摔倒,急忙扶住丁睦。范正源见状上前帮忙,牵住乐乐的手,另一手也上去搀扶。“丁城!”关毅心头一紧,来不及闪躲,被小丑打了一棍,他挥刀速度再次加快,几乎在身前形成一堵细密刀网。“咔!咔!咔!咔!”连劈四刀,四个小丑齐齐倒下,不再动弹。中间一个小丑脸上的面具横断脱落,露出光滑的、没有五官的脸。范正源一看这边战罢,立刻奔至窗口观察,喜道:“撤雾了!”关毅没理他,只是拖着刀来到白姗旁边,伸手试了试丁睦的脸颊,问道:“怎么回事?”白姗摇头说:“不知道。”范正源见状解释道:“这是用眼过度,损耗太大了,睡几天就没事了。”关毅点点头,扫了一眼旁边的几位酒店宾客,看他们吓得发抖,嗤笑一声,提刀走向小丑。他挥刀划开小丑的脑袋,一番翻找,从中取出一块黑色石片,此物有巴掌大小,光滑而有磨砂质感,像是金属又像是石头。关毅屈指轻敲,关节撞击石片发出铮鸣之声,如同金石相撞。这东西刚一取出,在场的旅游团众人就惊恐地叫出了声:“啊!你看那人!”第61章 前途未卜“啊!你看那人!”只见大厅内,所有或站或坐,或立或走的宾客面色迅速枯黄发皱,被抽了筋一样倒在地上,不到一分钟,所有的原住客及在场酒店人员都扑倒在地,身体迅速僵硬,皮肤上爬满尸斑,已然是死去多日的样子。这大厅也迅速衰败,剥离滤镜,露出荒凉而血腥的真实面孔——墙角满是蜘蛛网,墙壁上飞溅的血迹已经发黑,地面脏污不堪,窗户破裂,吸顶灯因电压不稳而忽明忽暗,在这即将入夜的荒凉之地里,显得尤其阴森恐怖。“可以走了,不过你们要是想要留在这里也可以留下。”白姗冲着那些被这变故吓破了胆的旅游团众人喊道。“小孩儿,你跟着他们还是跟着我们。”关毅把石片装进包里,收了刀,蹲下和乐乐平视。乐乐看了他一眼,问道:“我能不能最后去看一眼周阿姨再跟你们走?”“成啊。”关毅用那只没有碰过石片的手胡拉一把乐乐的头,“咱一起去。”乐乐点点头,又踮着脚看了眼丁睦,问道:“哥哥什么时候醒?”“不知道,这你得问他自己。”白姗把丁睦随手一带,扛在了后背,颠了颠,“还挺轻的。”关毅抬手就给她一记:“放下,我背。”“你先去看那个女的,我劲大,没事儿。”白姗一个劲地摆手。关毅看了她一眼,吩咐道:“把东西全部收完,有用的都带走。”说完,就领着乐乐一块走了。“小孩儿,你小名是谁给你取的?”关毅问道。此刻他们已经走近进了酒店走廊,正在往周丽居住的位置靠近。这家酒店从里到外都是一样的破败,墙上的油污和血迹让这里越发阴森。“是我妈妈。”乐乐小声回答。“你妈妈……她是希望你能快乐的活着的,但是没有一个进山的人能活得舒心快乐——连我也一样,你可想好了要跟着我们,这条路一旦走下去,想退出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关毅攥着乐乐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嗯。”乐乐点点头。“像你这样的,我不是没见过,后来后悔的也多了去了,这条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走,”关毅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样,你可以先在你爷爷奶奶家住下,再怎么说他们都是你的亲人。你现在是上五年级吧?你在能够兼顾学业的情况下可以过来跟着我们学一学,在你十八岁之后,你再真正决定到底要不要走这条路,毕竟,你这有这双眼睛,对你生活的影响也是很大。”还有这孩子的体质问题,可以说,这家子人正是因为这孩子才会进到阴山里的。这孩子注定是要进山的。乐乐抬头看关毅,随即收回了视线,点了点头:“嗯。”很快,到了周丽住的房间。关毅推开门,一眼就看见披头散发横陈在窗边的周丽,她的脖子上系着一根床单拧成的绳子,拴着窗户上的栏杆,周围有些许挣扎的迹象,却能看出是她亲手把自己送进了绳套。他立即伸手捂住乐乐的眼睛,却被乐乐示意松手:“我可以看,我不怕的。”关毅有点不放心,确认道:“真的?”“嗯。”乐乐表现出来的平静实在不像是一个十岁大的孩子,难以想象,这种绝对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怎样的波涛汹涌。关毅松了手,随时准备抱住乐乐。乐乐没有哭也没有叫,他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红了眼眶,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他慢慢走到周丽的尸体旁边,用手轻轻附上周丽那张残破狰狞的面孔,声音颤抖着说道:“周阿姨,我要走了。”你说以后陪着我,但是我现在却连你的魂魄都看不见了。你说以后咱们一起生活,可你为什么不等等我?乐乐蹲下身,轻轻解开系在周丽脖颈上的绳子,把她平放在地上,过程吃力,他却并没有向关毅寻求帮助,只是一点点地挪。关毅也没有伸手帮忙的意思,他给乐乐充分的尊重。 第55章 “没事儿,别那么客气。”关毅笑笑,告了别就挂断了。丁睦放下手机,躺床上看着天花板发愣。在阴山里的这几天在他出了山之后就变得模糊了起来,不是那种记忆错乱的模糊,而是一种情感被抽离了一样的模糊。不记得当时的感情,不记得当时的恐惧。回想起那几天他遇到的事,只觉得仿佛是一个旁观者,在置身事外的观看,而非以一个回忆者的身份,能及时回想起当时的感情。他和那几天的记忆仿佛隔了一道玻璃,能够看得清楚、记得明白,却没法再回想当时经历这些事的感觉是怎样的,如同做了一场梦。他不再记得这些恐惧,却把和关毅相处的点点滴滴记得格外清楚。这是为什么呢?作者有话说:第一个副本完了,第二个副本关键字为:手铃第63章 前事莫追没几天,丁睦就出了院,有几个年纪轻的小护士还哭哭啼啼地说舍不得,丁睦觉得好笑,一个个告了别,叫了出租车就走了。刚坐上车,电话就来了,是他大学室友,全寝室最小的人,简直是舍宠。“喂?老四,你……”他还没说完话,就被打断了。老四那头声音断断续续的,好像信号非常不好,只能听见老四惊慌的声音:“丁哥!丁……救我!救救……你是不是也……阴山……了?你来救救我!哥……我知道……你能选路……选路……快救我……我只有你的号码能拨通……救我!救救……我在……阴山……东八……”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传出“嘟嘟……”忙音。丁睦的神经在听到“阴山”二字的时候一紧,还没来得及多问两句,就被挂断了,再打老四的号,怎么都打不通,他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脸色越来越差。老四身世比较惨,年幼失怙,上学又早,四岁就上了一年级,一路读下来,十六就上了大学,是他们寝室最小的一个,也是他最护着的一个。这弟弟出了事儿,当哥的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他思索过后,又怕是阴山里的东西作怪,打电话给老大。老大接了电话,听他说到老四的时候,突然打断他,说:“老二,我知道你对老四好,但是这孩子啊,不是惯出来的,惯孩子不是长事儿。”上大学的时候,或许是男性天生的保护欲作祟,他看见小白兔似的老四就喜欢,平时也关照良多,搞得有段时间寝室其他人都称呼他为“四娘”,即“老四的亲娘”,他也欣然接受,后来老四极力反对,其他人也就不再开他俩的玩笑。“不是,老大,你最近有没有和老四联系过?”丁睦不敢说更多,怕透露了阴山的消息,毕竟这个地儿邪门,知道的太多不是什么好事,“他有没有给你打电话?”“没有,”老大果断地说,“我跟他在毕业之后就没怎么联系过,不过,老二,你可得长点心,我听说他最近在干的事儿不是什么正经事儿,换车又买房的,要是他联系你可得当心点儿,别被拐进传销窝去了,你也知道,他打上学那时候就精得跟猴儿似的。”“行,我知道了,谢谢哥。”丁睦不太在意,因为从上学的时候,老大就对老四的有些行为挺看不惯的,只是碍于情面没说。他挂了电话,又给老三打了个电话,奇怪的是,从前跟四相处不错的老三也劝他多个心眼儿。“怎么回事儿?我出省这几年发生什么了吗?”丁睦有些奇怪。“也没什么……”老三显得有些欲言又止,最后,他只说了句:“二哥,我知道你对人好,只是老四他这几年谁都不联系光是闷声发财,你不觉得这太不符合他性格了吗?万一他真是去搞传销去了,你回头别再被他骗了。”“怎么你们都觉得我会被他骗了?”丁睦有点哭笑不得,他也不是那么没有警惕心的人吧。“没有,二哥,老四这孩子,您可不能老觉得他年纪小不懂事儿啊!”老三叹了口气,道了别,挂了电话。他的三个室友毕业之后都决定回家发展,只有他自己闷声不吭地出了省,毕业三年,他们几个联系不多,还真判断不出来老四是干什么去了。只是,联系到他自己卡里多出的一百二十万,他觉得,老四这孩子或许真是走上了阴山这条路。走这条路,只要是运气好,命大,那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但又有多少人能拿命赌呢?老四……算是他大学里关系最近的一个人了,他也是真心把老四当兄弟,如果老四出了什么事儿,他一定无法原谅视而不见的自己。他思索着,车开到了家。付了钱,把行李搬上楼,从包里拿出那块鸡鸣眼斑,看着顶上的眼斑花纹发愣。这石头如果作为一个摆件放在家里,也算得上是赏心悦目,通体黑色,反光极小,密度很大,巴掌大的一块石头,乍一看还以为它是一块黑石头,实际上,它的正中间有一处泛着绿光的黑色斑纹。这一圈眼状斑纹大概含有什么金属元素,暗地方看不见什么特殊,可一旦把它拿到光源底下,它就反射出绿色的光晕,犹如孔雀羽毛,流光溢彩,美妙非常。石头材质特殊,敲击之下则会发出金鸣之声,犹如公鸡报晓,当日长鸣。关毅说,这块石头摆在家里,有接阴见鬼的功效,他当时捡来这块石头也是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块石头可以帮助他达到他想要的目的,让他见到想要见的人。他想要见到奶奶,他很想念她。奶奶是在他大二的时候去世的,临走的时候拉住他的手说:“莫追前事,珍惜眼前的东西才最要紧。”他当时虽然口头上答应了,却并未放在心上,因为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对往事的追寻。正想着,手机却突然又响起来,还是老四,他心头一跳,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怎么了,接了电话,电话一接,对面半天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听见那边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干什么。他心里着急,主动问道:“老四?你出事儿了吗?出什么事了跟哥讲讲哥帮你啊!”那边一直没开口,他却突然听见那边哄然炸裂开来的大笑声,随后,就听见老四的声音,他嘿嘿一笑说:“哥我没事儿!”没事儿就好,丁睦放心了,还没等他说话,对面就把电话挂了。看样子是没事儿。他放下手里一直捏着的石头,把它摆在客厅的茶几上,退出了通话界面,点开应用,订了回老家的机票。回老家一趟。第64章 赠画和尚丁睦下了飞机,坐了两个小时的大巴,才回到了老家的小镇上,小镇和他去年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大变化。他家并不在镇子上,而是在旁边的村子里,相隔半小时的路程。他走走停停,拐拐绕绕,进了店里买了些火纸、香烛和纸元宝,装进包里之后,打车回了小村。这几天正是割稻的时候,地头到处是人,村里却显得冷清了。 第57章 下面的评论有捧有踩,捧的人幸灾乐祸,踩的人觉得他不够道德。丁睦看着这个帖子只觉得浑身发抖,他原以为这只是一次意外,是他运气不好才会跟车进了阴山,可万万没想到是这些人故意设下圈套,引着他们进入,引着他们成为阴山的养料。他退出了应用,长按删除,眼不见为净。不想,这个应用是无法删除的,它似乎根植在了他的手机上,薅也薅不掉,拔也拔不走,深扎根在他手机里。他急急保存了一些重要联系人和重要信息,把手机恢复了出厂设置,再开机。一秒,两秒……什么事都没有。终于删除了这个软件,他松了一口气,却无法抑制的感到悲哀:他以为的意外,不过是别人闲得无聊的时候做出的恶作剧。他们旅游团一共二十八个人,十九个死亡,八个昏迷,只有他一个醒过来了,这些人却仍然再以此为乐,甚至还试图多骗几个人进来。这种恶毒,他几乎闻所未闻。“叮咚——”丁睦点开手机,看见的又是那个弹窗:“您已下载‘十夜阴山’是否安装?”他气得肝疼。没法儿了,他点击了“是”,看着上面滚动的进度条,他只觉得无力。仿佛面对无法反抗的命运。他放下手机,把身体埋进柔软的被褥,努力不去想其他的事情,就着刚才的睡意,再一次睡着了。他这次回来身上还带着那块鸡鸣眼斑。这石头挺重,搁在包里,压得肩膀有点疼。他独自一人,走走停停,来到了奶奶的墓前。昨天丁先存说要跟着他一块,结果早上的时候杨霞就给他打电话说丁先存昨天喝多了、受了凉,上吐下泻的,没法跟他一起来了。他点燃香烛、火纸和纸元宝,在坟前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眼泪几乎是毫无预警地就流淌下来,一滴一滴,成串滴到他的衣服上。他看着燃烧的火纸,轻声喃喃:“奶奶,来拿钱花了……”他把手伸进包里,攥着那块鸡鸣眼斑,心底隐隐有些期待。可是,他等了一分钟,又一分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虽然早有预料,却还是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果然,不能把精神寄托在外物上。丁睦伸手拂去石碑上的草杆、浮土,突然发现一行字:书柜二层有隔板,钥匙放在妆奁里。这一行字他记得在最开始的时候是没有的,他忍不住伸手去摸。这石碑是用大理石打的,光滑如镜,如果这行字是谁恶作剧刻下来的,那么一定能摸出来不对,可那一行字像是假的一样,手摸上去仍然是光滑一片,什么都没有,连刮痕都没有。他暂且按捺下来心里的情绪,烧完了带来的火纸,确认没有火星之后,他又冲着墓碑磕了两个头,说道:“奶奶,我走了。”他拎着包,一路走回家,心里很乱,他不知道那行字到底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他即将知道的是什么,只是有些犯怵,又有些兴奋。第66章 招不招人回到了家,他走到奶奶生前居住的卧室门口,深吸一口气,心底默念:“奶奶,我进来了。”这才推开门,进入了这间自从奶奶去世就废弃了的卧室,看着眼前这些和他记忆中并无二致的景象,心里不免有些唏嘘。奶奶年轻的时候是这十里八村有名的美人,就连今天他再看奶奶当年的老照片,都觉得她的相貌放在如今也是数一数二的。奶奶爱美,从前就是个讲究的人,身上的衣服一天一换,起床洗漱也要用泡过花的水,吃饭时细嚼慢咽,说话时柔声细语,梳头必戴发带头巾,每天颜色都不一样,那些发带和发卡都被装在她梳妆镜旁边的妆奁里,仔仔细细地叠好收齐了。因此,当丁睦打卡妆奁的小抽屉,第一眼就看见了正中间放着的钥匙。黄铜做的钥匙,洁净如新,仿佛未曾使用过,只是上面的磨痕告诉丁睦:这把钥匙用过了很久。丁睦取了钥匙,走到书房,打开书柜上的玻璃门。这个书柜,是他小的时候考试考了双百,奶奶奖励他的礼物,他小时候一直跟着奶奶住,上学也一直在老家上学,直到上初中才去县城跟着父母,后来父母出了事,又跟着奶奶住在一起,倒也没有太多情感上的缺失,现在想想,那时奶奶为了他的心理健康可是花了不少力气。他能不长歪,也多亏了奶奶。第二层书柜下木板比旁边的木板都厚,这厚度虽然微小,细看之下还是能够看出来的。他伸手敲敲,那木板传来“咚咚”的声音,显然是有空鼓部分。丁睦用指甲在那里细细地抠,一点一点试探,终于把前面的挡板抠了下来,那只是一个薄薄的木板,真正的挡板还在里面。木板掉下来之后,他看见了里面的一个小抽屉,最前面有一个小小的锁孔,他用黄铜钥匙打开了抽屉,露出了里面藏匿的东西——那是一个小小的笔记本。这个本子看起来是八成新,丁睦没法推断出奶奶用它用了多久,因为奶奶使用物品的时候非常爱惜,有的东西用了很久还跟新的一样。笔记本很薄,大概不到五十页纸,他打开台灯,坐在桌边阅读。扉页写着一段话:“小猫,奶奶真的希望你永远都不会发现个本子,如果你不幸看见了,那么你也该发现了一些事情,很多事情我本该早就告诉你,但我不希望你背上沉重的包袱,因此,我记载在这个笔记本上,你看完了再决定要不要和它产生联系,奶奶不求你追求什么,只希望你能快乐地度过一生,不要为外物所累。奶奶没有你有文化,没有你识字多,但是奶奶告诉你的东西,你千万不要忘记:不要接近姓关的人,千万不要。”丁睦看见这段话忍不住皱了皱眉,什么叫不要接近姓关的人?他自然地想到了关毅,关毅正是关姓人。他又往下翻,这些东西是奶奶在最后一段时间,似有所感写下来的,本子还没用完,她就已经先去了。越往下看,他越心惊,越往下看,他越胆寒。本子里记载的东西,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推翻了所有他所查阅到的资料,又恰到好处的填补了他认知的漏洞。 第59章 “是我!白姗!”那声音又叫道。丁睦几次往声源看去,啥都没看见,心说怎么出了山之后这孩子更黑了。楼上传来“噔噔噔”的声音,一个黑影“刷——”一声出现在丁睦面前。“丁哥,我其实不叫白姗,我叫常乐芙,常是平常的常,乐是快乐的乐,芙是芙蓉的芙,我叫常乐芙的。”常乐芙昂着头冲丁睦笑,让他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小白牙。“你好啊,我叫丁睦,睦是……”丁睦觉得为表礼貌他也必须做一个自我介绍,话还没说完就被常乐芙打断了。“我知道我知道!我哥查过你!”常乐芙蹦起来笑着说。“查我?”丁睦有点不解,还有点被人窥探的不舒服。“哎呀丁哥你别误会,我们这只是例行公事,你知道不,我们工作室很多人都这样,你的资料只有我哥一个人看过,他也没查多深,就是看了些浅显的。”常乐芙看他的表情自知说错话了,急忙纠正,挽回她哥在丁睦心里的印象。丁睦听她一说觉得放心了,这个他理解,加入一个组织是时候总是需要知根知底的,总不能啥啥不知道就把人招进来吧?那是对自己和对他人的不负责任。“来来来,你跟我一块来,我哥在楼上。”常乐芙无意间看了眼楼上,捕捉到晃动的窗帘,她偷偷摸摸地笑了出来,跟个傻,逼一样。丁睦进了房子,发现这间房子从外看破破败败,往里看内有乾坤。所有房间成筒状排布,从一楼可以看见二楼三楼的栏杆。顶层天花板用的是玻璃,让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在房间内部,每一个房间的门都长得一模一样,从外面分不出什么区别。此刻,关毅正站在三楼的栏杆内,居高临下地俯视整个空间。“哟,”关毅吹了个口哨,“来啦?”丁睦抬头看着关毅,那阳光洒落在关毅完美无缺的脸上,好像为其镀上了一层金,发丝根根分明,在风中浮动;衣摆微晃,像是刚刚才飞快地跑过;眉眼如画,星目剑眉,让丁睦霎时间有些失神。常乐芙看着这场景,偷偷掏出手机来啪啪打字,指甲打在手机屏幕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关……哥。”丁睦下意识就想喊关毅,被关毅略显不满的眼神一盯,他又改了口。“丁哥你上去吧,其实我们这儿还收留了不少人呢,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应该都睡下了,你可以晚上再跟他们聊聊——当然如果你不想跟着我们住的话是可以的,你有房子住吧?”常乐芙拍拍丁睦的肩膀,丁睦比她高一头,她只能踮着脚,十分费力地做完了这个动作,叹了口气:“我还是最矮的。”丁睦笑了笑,说:“你还能再长高呢——我上去了。”常乐芙挥挥手。丁睦深吸一口气,背着包上了楼梯,他的背包里装着他认为可能需要的东西——个人简历之类的,他甚至还把那块鸡鸣眼斑给带来了,就怕万一用得到。一步一步,他上了三楼,许久不爬楼,这副菜鸡的身板变得更菜了,爬个三楼都有点喘。关毅打开门,冲他招手:“来吧。”第68章 人皮本子丁睦心中突然有些忐忑,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不敢迈步。“来,别怕,来都来了。”关毅轻笑一声,给他鼓励。丁睦背着包上前迈进,和关毅一前一后进了屋。进到房间之后他才发现这间房子是个书房,三面都是及顶书柜,只有进门的那面墙没有书,而是横放了一张桌子,桌子两边各摆了两张真皮靠椅。丁睦打量着书房,发现这墙上书柜里摆的书他大部分都没看过,有的他甚至连字都不认识,一本一本的,能叫出名字来的书名字都挺奇怪的,比如《理想国与虚无之境》,听起来像是一本小说;还有《飞红往事——我的阴山十年》,怎么听都像言情小说或者爱情罗曼史。“坐吧。”关毅指指座椅,“你带了什么?看着挺沉的,该不会你把鸡鸣眼斑也给带来了吧?”他就是开个玩笑,谁知道下一刻就见丁睦从包里掏出了那块鸡鸣眼斑。“对,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丁睦觉得挺神奇。“噗……哈哈哈,你这孩子真乖。”关毅忍不住笑了,他还真没见过那么死心眼的人,下一刻丁睦就让他再一次开了眼界——丁睦把简历推给他看了。关毅想想,好像自己这家小破工作室就没那么正式地进行这种招人仪式。“你可真有意思。”关毅笑了,“我们这和外边不一样,招人基本不看简历,只看能力。”“我的能力?”丁睦觉得自己这个菜鸡似乎没有任何能力,就连一只普通的鸡都能打得过他。“你的能力在山里已经证明给我看了,正好,有了你我们就不用每次都找外援了。”关毅看起来挺乐,“我最后再问一句,你已经决定了要进山了吗?”“是的。”丁睦坚决地点点头。“你不如再想想,我们这行几乎就是用命去换钱,虽说挣得多,但是吧,这个死亡率也高的吓人,你这个眼睛完全可以在俗世找到适合的工作,不必这么火急火燎地要进山。”关毅又劝了一遍,“你又不是家里世代进山,跟阴山的牵扯太多出不去,你现在才是第一次进山,这时候想要反悔损失不是太大。”进了山又后悔的人他见得太多了,怎么说呢,几乎每十个进山点金的人就有九个后悔的,在阴山可不比在外界,在那里后悔除了能动摇人心增大死亡率之外毫无用处。“损失?”丁睦皱了皱眉,他并不知道还有这一说。“是啊,进山是个累活儿,进得越深,影响越大,很多常年进山点金的甚至体质都被改变了。”关毅捏捏手指头,“阴山不是个好地儿,里头的东西跟咱们不一样,是会慢慢影响人心的,范正源这人心术虽说不怎么正,但他告诉你的不假,阴山就是一个监狱。”阴山,就是一个监狱。但是,这个监狱,关押的到底是什么?罪恶吗?“我……”丁睦想想,自己现在没有家人,独自一身轻,不如干点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我不怕。”“不是你怕不怕的问题。”关毅笑了,摸摸他头,说道:“这样,我再带你进一次山,等出来之后,你再告诉我你到底想不想入这行,行吧?钱的问题……就当我雇你来点金的,你点了多少我给你多少,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这事儿不是什么好事儿,拿命换钱不是那么好换的。”丁睦点点头,说道:“好。”“你有地儿住没?要不跟我们住一块?”关毅试探着问道。“不用了,那太麻烦了。”丁睦笑笑,觉得不好意思。 第61章 丁睦听得直乐,说道:“你这话怎么跟我爸似的。”说完他就在心里抽自己:说的什么话啊这是!把关哥比作他爸?是不是脑子一抽嘴打飘?关毅脸色都不对了,过一会儿,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小孩儿……”“哥你老是叫我小孩儿,你多大了?”丁睦觉得自己都被关毅查到了尿布底下,怎么着也得讨回一点儿。“我?我比你大五岁了。”关毅弹了弹丁睦脑门儿,“小屁孩儿。”丁睦有点不服气,算了算,关毅三十了,从外表看却怎么都看不出来,难不成这就是老天爷对长得好看的人的优待?“长白山……不是,常乐芙她比你小一岁,她不是我亲妹妹,是我继母带来的孩子。”关毅解释了一句,解释完又觉得多此一举。“噗……你叫你妹妹长白山?”丁睦几乎要喷了。“她小时候脸可长了,从那时候我就叫她长白山,叫顺嘴了,现在她假名都叫白姗。”关毅想想小时候的事儿,还挺骄傲的。丁睦心说也难怪常乐芙这么不着调,你这个哥哥就没带个好头。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哥哥不靠谱,妹妹就跟着不着调。丁睦在这歇了一会儿,就向他们告辞了。常乐芙露出十分不甘心的表情,又不敢上去反驳她哥的决定,只能小小声抗议:“我想让丁哥住咱家。”关毅听见了,转身给了他妹脑门儿一敲,斥道:“瞎说什么瞎说?!你丁哥又不是没有地方住,你以为都跟你似的那么厚的脸皮啊?!”今天的常乐芙被敲了吗?是的。今天的常乐芙反抗了吗?没有。今天的常乐芙仍然是一只与日俱怂的、又黑又怂的小怂逼。“你下回进书房的时候小心点儿啊,我回头坐在黑影里绊你。”常乐芙小声逼逼。“你也就能仗着自己黑作威作福了。”关毅毫不留情地挖苦道,“我跟人拼用刀,你跟人拼用黑——不,你根本不用跟人拼,光你往那一站就让人满盘皆输了,谁能比你黑啊?”“丁哥,你看他!”常乐芙觉得自己在家庭里的地位即将低破地底。“哈哈哈哈……”丁睦没有任何同情心,十分无情地扶着门笑。关毅盯着丁睦不知道在想什么。常乐芙及时制止了她哥的痴汉行为,说道:“丁哥,真不留下来吃个饭吗?”“不留了,我该回家准备准备了。”丁睦再一次谢绝了常乐芙的好意。“回家之后,有什么事儿随时联系。”关毅指指手机,笑了笑。丁睦也冲着他咧嘴一笑,走了。常乐芙用手肘戳戳她哥,贼兮兮地问:“怎么的,先前谁说的不可能遇见的?这就开始动心了?”“动你个头。”关毅屈指一敲她脑门,“回家,算下一次的,再瞎几把乱算我揍你啊。”“你再敲我头,我变成小憨子我就算不出来了。”常乐芙抓住一切机会威胁她哥。关毅的应对是再敲一下。等到晚上九点的时候,丁睦才收到关毅的信息:“下一次我们往西走最合适。ps:你或许应该带个手铃。”往西走,老四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东”,这次应该没法碰上他。不过……手铃?为什么还要带个手铃?引魂铃吗?丁睦想了想,打开了淘宝,搜索“手铃”,结果出现了一堆婴幼儿用品,应用甚至还给他推荐了宝宝咬咬胶。他看着这些东西只觉得头大,于是就随便挑了一个发货地址比较近的付了款。等他放下手机,已经九点半了,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在看手机的时候总是感觉眼睛睁不开,几乎捧着手机睡着。他揉揉眼睛,深情逐渐怔忪,终于,他跌进了无边的黑暗里了。“唉……”有人在叹息。床上的丁睦却毫无察觉。一个黑影从床头的镜子里穿出,模模糊糊看不清面孔,却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他的周围有一圈透明的隔膜,将这黑影和外界间隔开来。那黑影慢慢踱步至床边,俯身注视床上的人。他伸出了手,缓缓放在丁睦的脖颈上,抓住,收紧。“嗯……”丁睦似有所觉,皱眉,摇头,却无法反抗,胸前的护身符滑出衣服。“呵呵呵呵……”那黑影突然笑起来,诡异的声线在空气中波动,他收回手,直起身,化作一道黑芒,钻了进镜子里。第71章 断桥破局时间流逝犹如飞电过隙,只眨眼间,便到了二十号。丁睦觉得正中午去不大合适,于是选择在下午三点钟打车去那地方。谁知刚一上车报了目的地,那司机就变了脸色,问道:“小伙子,马上天就黑了,你到那去干嘛?” 第63章 丁睦对这种一看就是关毅教出来的孩子十分无奈,他说:“没事。”范正源还跪在地上,起也不是,跪也不是,十分尴尬,只能叫了声:“关爷……”程溯翔一手揪着衣服领子给这家伙拎了起来。那边,常乐芙十分体贴地给他开好了门。“走你!”程溯翔一声喝,直接把范正源扔了出去。丁睦觉得可能整个房子里就他自己一个菜鸡了,还是卤味的那种,开袋即食。“丁哥!久仰久仰!”把门“逄”一声关上的程溯翔转过来,一脸故作成熟地跟丁睦握手,拽得丁睦重心不稳差点没站住。“这就是我们这次进山要带的人,程溯翔,也是预备队员。”关毅拍拍丁睦的肩膀,递给他一份简历,“跟你一样,都是我刚招进来的。”丁睦觉得这不一样。“他十七了,挺小的小孩儿,咱们进去了也不用怎么照顾他,他可是个老手了。”关毅解释了一句,“常乐芙做两百个深蹲,四百个引体向上,下次再让我听见你骂骂咧咧的我抽你!”丁睦看了眼正在幸灾乐祸、嘿嘿傻笑的中二少年程溯翔,觉得自己且菜且老,简直难过得不行。第73章 邓布利多程溯翔显然早已过了中学二年级的年龄,却仍然属于中二病重度患者。这种中二的特点让程溯翔的一举一动都带着半分喜感,尤其是这孩子那高大的个子,才十七岁,就已经和关毅的眉毛一样高了。这种高大没有给他带来一丝威慑力,反而让丁睦觉得这孩子有点愣愣的——跟条大狗一样。“笑什么呢?”关毅问道,他从一开始就留意着丁睦的情绪,他觉得丁睦的情绪并不是很好,有些时候显得心事重重,这对于一个即将进山点金的人来说不是什么好现象,在阴山,稍有不慎,就会死在那里。“程溯翔是不是和你们认识挺久了?”丁睦问道,眼里还含着未退的笑意,眉眼弯弯,眸似点星。“对,他三岁就到我这边了,是我三姑的孩子。”关毅回答道。“三岁?那么小的时候啊?”丁睦有些惊讶。“嗯,对,我三姑在他三岁的时候就进山了,没出来。”关毅说道,并没有把这话题带下去的意思。程溯翔三岁的时候,丁睦十一岁,那年正是和泽神点名请人进山一年,也是丁睦的母亲去世那年。意思是,关毅的三姑是可能和丁睦的母亲认识的,但是……看关毅这样子,并不是想要多说的模样。丁睦抿了抿嘴唇,想不通为什么每一个对当年的事情有所了解的人都讳莫如深,也无法想象当年他的母亲遇见了什么,才会那么长时间心神不宁、惶惶不安。没有人能向他解释,他只有深入敌腹,才能接触到更多的东西。他想起老四的求救信号,又问道:“哥,你们进山的时候可以选路进山吗?”“理论上是可以的,毕竟阴山开雾是为了迎人进去解决问题,本家记录上还有进山增援的情况发生,但是近几年这种情况变少了,因为太难了。”关毅突然直视丁睦的眼睛,“要是想选路,队伍里必须要有天眼,所谓‘天眼’,就是指那些可以看破迷雾的人,他们不同于普通的能见鬼的阴阳眼,他们必须在十二岁之前亲眼目睹至亲的死亡,并让至亲的血滴到眼睛上,即使这样,开天眼的几率也只有一成。”丁睦看着那样的眼神,只觉得心神一震,几乎无法直视那样慑人的目光。“但是选路进山对眼睛伤害是极大的,如果过于频繁地开眼选路,很有可能造成眼睛的永久失明,丁睦,你告诉哥,是谁告诉你,让你选路进山的?”关毅问道,这是他第一次叫丁睦全名,那两个字就像一朵花一样在他舌尖上绽开,沁出迷人的香气,让他忍不住在回味。丁睦心里第一次对老四的话产生了质疑,随即又打消了念头。老四还是个孩子,一定是对这些事情不了解——又或者,根本就是他自己听错了。丁睦移开了视线,说了句:“我只是问一下。”关毅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是不是不大好,随即摸摸丁睦的头:“哥不问了。”丁睦老是被关毅摸头,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他老是觉得关毅把他当成了一个小孩儿。他不是个小孩,也成年很久了。最开始见到关毅的时候他以为这人很高冷,尤其是那黑衣黑裤,黑刀长辫儿,飞身而上、劈刀而下的时候简直帅得不要不要的,后来他逐渐和关毅接近了,才发现这人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对熟悉的人关毅从来都没有冷脸相向,还救过他一命。这样的人简直世间难寻,又帅又好心,实力还强悍得不行。丁睦不知哪根筋没搭对,脱口而出:“哥你谈没谈过恋爱?”关毅一愣,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问这干嘛?”“没事儿。”丁睦摇头,笑了笑,“就是有点好奇。”躲远了看着他俩的常乐芙戳戳旁边傻不愣登跟着一块吃瓜的程溯翔,悄咪咪说:“你进去之后,最要紧的是把他俩给凑对儿,听明白没有?”程溯翔一脸直男式懵逼,问道:“是不是只有关哥在的时候,丁哥的能力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出来?”常乐芙看了一眼她的直男队友,吸吸鼻子,郑重点头:“对。”程溯翔也跟着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明白了。”吃了晚饭,他们休息了一会儿,检查完装备就各自睡觉去了。丁睦睡的地方是一个空房间,关毅特地给他留的。大约四点的时候,丁睦定的闹钟响了,他简单地洗漱一下,清点了下东西,确认无误后就背着包下了楼。关毅早在楼下等了,看见他下来,点了点头。常乐芙穿着睡衣搂着大熊也出来了,站在楼梯上看他俩。“你怎么不去睡觉?”关毅说道。常乐芙一脸看傻子似的表情问他:“要是我一个人带俩预备队员——其中一个还是个新手——进山,你就不担心?”“不担心,我反而比较担心那俩预备队。”关毅的回答相当冷酷。常乐芙狠狠呸了一句:“就知道你这人不靠谱!” 第65章 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丁睦老觉得李保恩看向他的眼神有几分叹惋,又有几分令人不快的阴邪,等他再看时,又没了那种感觉,这种感觉被他捕捉到之后并未习惯性地抛在脑后,而是暗记在心,等待日后追寻。“走吧,我们先进去。”关毅拉了丁睦一把。丁睦看见他的眼神,几不可查地点点头。程溯翔也是老手了,跟在后面和李保恩乱侃一气,获得了几个消息。等他们进到李保恩分配给他们的员工宿舍,程溯翔关上门,往墙上猛砸了一拳,砸得墙上出来一个坑,坑里是他的血,他沾着那点血画了几笔,转身对关毅说:“四分钟。”丁睦看得一愣一愣的,等程溯翔开口时,他才惊讶地发现,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已经大大减轻了,缩小到几乎无法感知的范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浓厚的封闭感,仿佛身处一个狭小的囚笼,他不由得感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关毅对程溯翔点了点头,简洁地说道:“报信息。”“从老院长的话里我得到以下信息:孤儿院叫做向日葵;院里的孩子都是因为身体和家庭原因被人抛弃的;他们这里还剩下的孩子有一部分是别的孤儿院送来的;孩子的被领养率很高。”程溯翔说到这里,抿了抿嘴,继续说道:“在交谈时他常常心不在焉,我发现他在看丁哥。”其实看得不止是丁哥,还重点看了丁哥的腰和屁股,他在心里补充道。第75章 尖细哭声这话当然不能讲出来了,因为程溯翔仔细一看觉得丁睦的屁股是挺翘的,不光翘,还好看,但他就算是个傻逼他都不能把这话说出口。他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不正常,只是存了一颗欣赏的心,然而这颗欣赏的心并没有被关毅所接收。关毅注意到他的视线当即就敲了他一记,看得丁睦一愣。“怎么了?你老打孩子是没法教育好孩子的。”丁睦觉得关毅刚才敲的那一下挺重,“咚”一声,连他都听见了,话一出口,他才觉得不好——这是关毅的家事,怎么说关毅都跟这孩子沾亲带故,自然有教育的权利,也轮不上他一个外人指手画脚,他刚想道歉,就见关毅迅速低头:“你说的对。”丁睦有点懵。关毅抬头习惯性地又想敲程溯翔。程溯翔看了连防卫姿势都摆好了,却半天没收到当头一敲,不免疑惑,偷偷瞄一眼,发现关毅正在一脸复杂地看着他:“大橙子,哥不揍你了,以后哥试试好好说话。”关毅没忘记现在是说正事的时候,他简单地报了一下自己得到的信息,突然提及刚才在外面的时候他的感觉:“外面除了阴山,还有人在看着我们,不知道是谁,但是那种注视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更重要的是,对方似乎具有反窥探能力,我只感觉到了一瞬就再也没有那种感受了。”丁睦觉得这地方诡异得厉害,他凝了凝神,开了眼,所见之处与未开眼时差别不大,只是一切显得灰蒙蒙的,发黄泛旧,好像身处老照片之中,慢慢的,他的眼前开始发黑,他以为是自己体力不支,便想着要收回天眼,谁料,在他即将收回天眼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声尖声细气的哭声。那声哭叫犹如小猫的哀嚎,又轻又细,暗含着无尽的恨意,好似一把尖刀直直刺进丁睦的大脑,让他在那一瞬间就退出了那玄妙的状态。关毅伸手扶住他,才发现丁睦身上全是冷汗,呼吸急促,双目紧闭,仿佛看见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怎么回事?”程溯翔问道,“马上到时间了,我收结界了啊。”“好。”关毅点点头,扶住全身犯软的丁睦,把他半搂半抱地挪到宿舍的床上卧下,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举动有多温柔。过了一会儿,丁睦才从那尖锐的哭声中醒转过来,他醒后坐起来第一句话就是:“院长有问题。”关毅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别慌,咱们回头再说。”丁睦察觉到那压抑感已经消失了,而窥视感因短暂的被屏蔽而显得越发明显,无孔不入,简直令人喘不过气来。“到底是谁在看?”丁睦悄声问道。实际上他这样小声的说话并没有什么用处,只是在心理上有个安慰。“阴山。”关毅回答道。阴山在注视着每一个人。丁睦点点头表示了解了。他们到达目的地时是上午九点钟,阳光正好,微风拂面,伴随着院里孩子们天真的笑声,让丁睦几乎要忘记这里是哪里。向日葵孤儿院因坐落在郊外而显得格外幽静,在这幽静之中,孩子们的声音也就衬得极为嘹亮,歌声、笑声、玩闹声,天真稚嫩,让人禁不住也跟着微笑。关毅和程溯翔一起去做其他的事,只让丁睦在这里等着,他只好站在走廊里,看这些孩子,发现其中有一个最高的孩子,那个孩子在众多孩子里显得格格不入,却拼命想让自己融入其他孩子的游戏中。“小丁老师,你在看什么呢?”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吓了丁睦一跳,他回头看去,说话的人正是李保恩,向日葵孤儿院的院长。“李叔。”丁睦笑了笑,指指园中的孩子们,“我在看孩子们呢。”李保恩哈哈笑了起来,用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那些孩子们可是我们院里最大的宝物呢!孩子,孩子……孩子是民族的希望,是明天的太阳,我最喜欢孩子了。”丁睦试图忽略那只拍过他肩膀之后再也没有收回去的手,可是他始终感觉神经紧绷,十分难受。“你看,那个孩子,”李保恩抬手一指,“最高的那个,他叫孔嘉树,因为父母双亡被送来的,本来么,都被领养走了,名字都取好了,谁知道过了两年他养父母又出了事,换了三任领养人,所有领养他的家庭都会出点什么事儿,不是车祸就是火灾,现在没人敢领养他了,也就待在这儿了。”丁睦觉得这即使是巧合,也太过巧合了。只是,孩子是无辜的,他不应该成为灾难的代名词。“你看他,现在这种状态还是最好的,以前还有过欺凌现象,他差点连命都没有了,养了几个月又跟没事儿人一样,照样跟那些曾经欺负他的人一起玩,我都佩服他,这种心性,是个干大事儿的料。”李保恩的左手在丁睦肩上放着,没有用力,却让丁睦怎么都不自在。突然,园里的孔嘉树看向了丁睦这里,那眼神让丁睦有一瞬的恍惚。等他再看的时候,又发现孔嘉树已经蹲下了,没再往这里看。第76章 撞路进山“小丁老师?怎么了?”院长关切地问道。“没事儿,李叔,我刚才想起了我小时候的事,觉得有些感慨。”丁睦回神,向李保恩笑笑。李保恩看着他,突然变了脸色,对丁睦说了声:“不好意思啊丁老师,我突然想起来有急事儿没处理,你先在这看着啊。”丁睦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来到这里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为什么除了院长就没再见过其他的老师?其他人都去哪里了?难道说这家孤儿院只有一个院长?可看院长的样子也不像啊。 第67章 丁睦有些无措,不知该怎么回答,不自觉地抬眼瞄了瞄关毅,见关毅没有什么表示,只好回答道:“这里是阴山。”“那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车站吗?刚刚我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这个地方,附近……应该有车站的吧?”那个女生勉强笑笑,试探着问道。车上下来的人纷纷脸带诧异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是哪儿啊?”一对情侣对视一眼,总觉得不妙。“附近没有车站,你最好不要在天黑之后出去。”丁睦礼貌地笑笑,不再理会那纠缠不休的追问了。“你们、你们……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怎么这么快?怎么回事?!”那个女生在问了几个人无果之后,又听了丁睦这话,神色几变,似乎得出了什么结论,立刻变得情绪激动了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喃喃道。丁睦觉得奇怪:她知道什么了?只见那女生在车子周围徘徊了几步之后,趁人不注意,迅速冲向大门!“哎!这位老师!”李保恩见了那女生的动作,急忙要去拦:“你干什么去啊!”车上下来的其他人逐渐聚成一撮,听了李保恩的这句话,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对视几眼,决定静观其变,还有人跃跃欲试,想像那个女生一样出去。毕竟,这个地方不是他们的目的地,周围的人更不是他们认识的人,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而危险。这年头人贩子不少,谁知道这车是不是和人贩子合伙拉人进来,想要他们的身体器官的。有的人试图和院长搭话。“怎么?你们不是上头派下来的老师吗?”李保恩面露诧异,“那就奇怪了,你们既然不是该留的人,就走吧。”这样轻松的准许让他们松了口气,那些人冲院长道了个歉,齐齐向着门口走去,有人还在心中鄙夷第一个女生的胆小和过度警惕。他们刚一出门,就见到那个单眼皮的女孩子惊慌地跑了回来,嘴里慌乱地叫着:“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不要在这里!快开门!”有人按住她,想让她说说遇到了什么,她却只瑟瑟发抖,嘴唇颤颤,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我不要出去……”一开始要跑的人是她,现在要留的也是她。这种状态让那些人有些踌躇,觉得是不是门外有些问题。“走!怕什么!马上天黑了,回头没有回去的车怎么办?!”有人对这个女生的表现不屑一顾,认为她自己吓自己。那人说完,不管其他人怎么做,径自往外走。其他人见他的态度坚决,也被鼓舞,没成想,刚踏出两步,就见浓雾中突然冲出一大片黑云,“轰”一声,把那个冲进雾里的人包裹住了。“啊——!!!”惨叫声凄厉之极,令人浑身僵硬,两股战战,几乎无法反抗。与此同时,丁睦的手机传来了第一次震动。第78章 人事调动不知是谁带的头,让他们齐齐往后退了两步,刚好进入孤儿院大门。那个单眼皮的姑娘瑟瑟发抖,倒在地上,扶着墙,双目茫然,无措地在人群中找寻,她怯怯挪步到丁睦旁边,问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啊!他!”有人惊慌失措地尖叫。那些人连连后退,让开一片地方,让丁睦看见了那副惨状。黑云散去之后,被包裹在黑云里的东西露了出来,因没有支撑而重重落地。那是一副骨架,碎肉和鲜血在白森森的骨头上黏连,关节因被筋脉连接而没有散落,骨头上满是血迹斑斑的划痕,像是被老鼠一点点啃食出来的痕迹。他的头骨上布满两厘米深、一指长的尖细痕迹,犹如坚硬的指甲狠狠划过,刺进头皮,撕掉毛发,掀开头骨,吃尽脑浆。那骨架倒地后,面部朝上,以趴卧的姿势在地上扭曲折叠,他脸上那黑洞洞的两个眼窝紧盯着门内的众人,好似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在每个人心口窝。有人颤抖着拿出手机,想要打急救电话,谁知,无论怎么打电话,都只能听见那个让人崩溃的机械女声——这里没有信号。“啊——”丁睦觉得耳朵马上都要被这姑娘叫聋了。那个单眼皮的姑娘像是寻找救星一样紧紧抓住丁睦的胳膊,急声哀求:“救我……救我行吗……我可以……我可以……”丁睦觉得这姑娘是不是求错了人,真正的大佬在他旁边啊!关毅伸手把那姑娘拉走,语气十分嫌弃:“有话好好说。”那姑娘抬眼瞄了眼关毅,扯出个不知是笑还是哭的表情,突然“噗通”一声跪下了。在场的人被那骨架吸引了注意力,倒只有几个人注意到这边的场景。“你起来。”关毅也被吓了一跳,看着这姑娘在地上跪着心里总感觉有点不快,长这么大,他啥时候被人威胁过?“求求你们,救救我,好不好……”那个姑娘声音戚戚,掩面而泣。丁睦看着这姑娘,觉得这人有点问题,哪个人刚一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就开始发疯似的瞎跑,就跟提前知道这个地儿不是个好地方一样。他想起关毅对他的提示:最好带个手铃。现在想想,手铃和孤儿院有关,那么,这个姑娘的举动和这个站点有没有关系呢?她是否也具有预知的能力?或者,她的第六感也非常强?他想着,走上去想拉起那姑娘,却见她拉着关毅,嘴唇微微一动,不知说了什么,关毅的脸色当时就变了。“我答应你了。”关毅手臂一使劲,把她扶了起来。那个姑娘没敢反抗,低声下气地躲在关毅身后抹眼泪。 第69章 丁睦这才转头看向关毅,正好与他对视,他一脸凝重,低声问道:“你听见他的脚步声了吗?”没有人听见他的脚步声。第80章 平静祥和“我没有听见。”关毅摇摇头,“但是我能感觉到好像有人在靠近。”“我也没听见,我怀疑他可能练了凌波微步。”程溯翔目送马陆离开,确定没有威胁后才说道。“噗……”丁睦觉得这个站点苦心孤诣造出来的那点恐怖感被程溯翔败了个干净。“瞎想什么呢?”关毅抬手敲了程溯翔一下,“你怎么那么清楚他练了啥?是不是你也练过?”程溯翔急忙摆手道:“没有没有,秦哥,我绝对没跟他一起学过!”关毅轻笑一声,又敲了他一记,转头对丁睦说道:“咱们走,不跟这傻逼待一块。”丁睦看了眼程溯翔,觉得那一脸凶相露出这样委屈巴巴的表情,真是怎么看怎么有意思。几人慢腾腾地走到了食堂,这时候食堂里的人明显比中午的时候要多。菜色也比中午更好。待人到齐,丁睦注意到,这张长桌周围已经被坐满了。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二个人。板凳刚好用尽。“要是那个人没死,咱们就不够坐了。”余小鱼虽然成为了本次的临时委托人,却没有选择坐在离关毅最近的位置,而且坐在了丁睦旁边,这像是某种趋利避害的本能。丁睦觉得这姑娘的话听起来是没错,但是总让人觉得不对劲。同类在不到半小时前在她面前被残忍杀害,她却只是在最初的那一会儿表现得好像被惊吓过度了一样,很快就恢复成了正常的样子。这种对人命的漠视,让丁睦感到一丝无力。就像他上一次进山,每次死人,旅游团的反应都只是当时惊慌失措,过了十分钟不到,众人又开始若无其事地交谈。除了死了丈夫的赵岚和死了母亲的乐乐,他们的表现比较正常,其他的人更像是在看一场置身事外的戏,会随着戏里的情节哭和笑,却在剧终时恢复成麻木的样子。还有杀了徐绅的蔡俊,他和徐绅的感情是出了名的好,但是,为什么他会毫不犹豫地把刀子捅进徐绅的身体?为什么在杀了徐绅之后他也着了魔一样地自杀了呢?那种情形太过诡异,实在是很难让人相信他是自杀。众人在面对这一场景的时候虽说惊恐万分,却在短短几分钟内从那种感情中脱离出来,他们的表现并不像忘记了死人的事实,也不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更像是情感的传递受到了阻隔。就像他出山之后,回想前事的时候总有种蒙着一层玻璃一样,能记起当时的状况,却回忆不起当时的感情。他的感情仿佛在出山的途中被剥离开,只为了让他能够更冷静地面对死亡。这或许,也是阴山高高在上的怜悯。但是,作为一个人,当他对生命没有了敬畏之心,当他对死亡麻木不仁,当他对身边的人的离去变得没有感觉,他还称得上是人吗?倒不如说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丁睦看着相谈甚欢的众人,突然有种错觉,觉得这一切都是假象,他其实并不是从山外进来,而是一直生活在山里,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他的臆想。那种感觉来势汹汹,激得他脑子一懵,他打了个激灵,终于从那种让他几乎喘不过气的幻觉中逃离。这是阴山带给他的影响吗?就这样慢慢影响他的潜意识,直到他真的接受了这个“事实”,最终留在山里。“怎么回事儿?”关毅凑近丁睦的耳朵低声问道。那磁性的声线和着热气打在丁睦的耳朵上,让他彻底从那毛骨悚然的幻想中脱离出来,全心只在那张为了压低声音而凑近的嘴上。“咚、咚、咚……”这是心跳的声音。他分不清这激烈的心跳是因为刚才的惊吓还是因为他旁边的人。他也不明白那是怎样的感受,他现在几乎要爆炸了——关毅离他的距离,近得几乎能隔着衣服感受到对方身体的热度。“我……我没事。”丁睦好不容易才让自己镇静下来,他推了推关毅,“哥,我有点热。”“哦,不好意思啊,”关毅下意识地离了远一些,他又试探着问道:“感觉到什么了吗?”“没有,我什么都没感觉到,我吃饭之前还开了眼看一下,这里什么都没有。”丁睦低声说道,“很干净。”不像是万家灯火酒店,即使干净也透着一股压抑的违和感,像是贴着干净墙纸的杀人现场,处处充满血腥气息。这里的气氛祥和而平静,却又平静得让他泛起一丝不自在。这是阴山,哪有真正的平静。“还没到时候呢,对了,你站别吃肉,我觉得这肉不大干净。”关毅拍拍丁睦的肩膀,“明天我带你去暗集。”暗集?丁睦想问些什么,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关毅就转过头跟程溯翔讲话了。第81章 谁来敲门余小鱼自然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心里暗暗留神。她装作拿餐具,趁机用手腕碰了碰丁睦的胳膊,低声问道:“请问,你也是关先生的委托人吗?”“不是,我是他的……”丁睦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他不知道这姑娘的深浅,没法开口,万一漏了什么消息出去可就不好了,但是他也不想把自己摆在一个委托人的位置,这种距离感让他很不适应,于是他借着回答道:“我是他弟弟。”怪不得,余小鱼点点头,表示了解了。她想起了自己诡异的梦境,忍不住抓紧了手中的筷子。余小鱼从很小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有一种奇怪的能力——她能梦见四成的即将发生的事情,或者说,她的小部分梦境具有预见未来的能力。这个能力帮她达成了很多目的,小到找到一把尺子,大到顺利通过高考。这个能力堪称十全十美,虽然不是所有梦境都会实现,却让她受益良多。 第71章 “你有什么事吗?”丁睦把手从关毅肩上拿下来,替余小鱼把门拉开。这种态度在余小鱼看来,就是丁睦端着“正房太太”的架子,来询问她这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潜在情敌”。“我……我害怕。”余小鱼俩眼一转,眼泪呼啦啦落了两行,串珠子似的往地上掉,“丁哥,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能不能、能不能……”“不能。”关毅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直接开口拒绝。“我……”余小鱼委屈得像脸上长了泉眼,眼泪咕嘟嘟直冒,配上她那张略有姿色的脸,倒是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感觉。“你别哭,你到底想说什么?”丁睦见这俩人打哑谜,他什么都听不懂,心里有些纳闷,怎么他就是个好人了?他是个好人跟她害怕有什么关系?因为他不会害她?“我能不能在这睡?”余小鱼怕再被关毅截了话,一口气说完,眼泪都流得比刚才慢了。“我知道我一个女生,不方便……我可以加钱的!”“加多少?”关毅似乎有了兴趣。余小鱼一怔,不知怎么回话,关毅却也不急,懒洋洋地往那一靠,随手把肩上一直背着的昆仑切取下来,慢慢打开。黑色的刀身被光一照,闪出的寒光凌冽,让余小鱼浑身一颤。那刀背上三个篆体小字流光溢彩,描金绘彩,带着凡物难比的质感和大气,正是“昆仑切”三字。余小鱼看了这刀,吓得没敢再哭,抹了把脸,揪着衣角尴尬地站着。漆黑刀身和刀鞘在滑动间相触相碰,凛凛杀气铮然贲发,隐隐间似能听见龙吟之声。在那刀打开的瞬间,丁睦似乎觉得自己看到了盘旋在刀身上的黑龙,黑鳞熠熠生辉,双角飞光流金,缠绕于刀身之上,双目猩红,散发着凶煞之气。他只来得及听见一声,就感觉那龙吟似乎响彻云霄、激荡在他的大脑中,震荡着他的精神,犹如被谁猛砸了一拳,双眼前金星闪烁,险险栽倒。“怎么回事儿?”关毅收刀去搀丁睦,脸上难掩担忧。余小鱼见了这一幕,心头更是嫌恶难忍,平添一股恶气。“没事。”丁睦摆摆手,示意自己真的没事,借着力站稳了,撤出了关毅的怀抱。关毅双手微蜷,又无力地放下了。“我再加一万。”余小鱼狠了狠心,抿了抿嘴,看向丁睦,开口道:“丁哥,你可不可以先出去一下?”余小鱼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愁不能让关毅动心,就算这人是个榆木疙瘩都得颤三颤——即使他喜欢丁睦这样的男人,但是,男人嘛,都是食髓知味的主儿,摸过了女人怎么会再回去吃那口硬馍?再说了,硬梆梆的男人搂起来哪有温柔小意的女人搂着舒服?丁睦听了这话一脸懵逼,总觉得这个余小鱼有点奇怪,下午的时候他观察了三五次都没发现这女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总不能在这里以身相许回报救命之恩吧——等等,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啊!不知怎么,他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心里不舒服。第83章 比分变化他不知道关毅怎么想,但是他只要一想到关毅或许会跟这个女人上床他就浑身难受,仿佛……仿佛自己的宝物被人暗中觊觎了一样。而觊觎他宝物的女人还在双颊粉红地对他笑道:“丁哥……”丁睦捏了捏自己的衣角,勾唇笑了笑,收好脸上的多余表情,对余小鱼点点头,说道:“那我就……”“丁城,你回来。”关毅按住正准备解扣子的余小鱼的手,把丁睦拉过来,然后嫌弃地对余小鱼说:“觉得害怕就别瞎几把乱摸,不作死一点儿事儿没有,你滚吧。”“秦哥?”丁睦不知所措地看着关毅,他觉得没谁能当柳下惠,在这活一天赚一天的阴山,控制欲望可能更没有必要。余小鱼的脸从粉红变得煞白,她有些尴尬,说道:“秦大哥,我是真的很害怕……我在这打个地铺就行了。”“一万就想在这睡了?”关毅笑了笑,随手指了指丁睦:“你知道他交了多少吗?”丁睦一脸懵,心说我啥都没交你还倒给我一百二十万呢。“他交了两百三十万。”关毅说得信誓旦旦,搞得跟真有这么一回事儿似的。余小鱼咬了咬嘴唇,似乎并不相信。“对,我交了两百多万。”丁睦艰难地应和着关毅的话,心虚地点了点头。余小鱼的脸色越来越差,黑得滴水。三人在这僵持着,却听“咣!”一声巨响。“哥我回来了!”程溯翔带了一身浓厚的腥气撞开门,一进门就开始嚷嚷:“哥你那个短刀真牛逼!”说着把肩膀上扛着的袋子“嘭”一声砸在地上,看也不看这边,背对着关毅他们就要脱衣服。还没脱掉上衣,他突然发觉气氛不对,狐疑地转过身一瞅,被余小鱼吓了一跳:“卧槽这怎么还有一个人?你谁啊?”程溯翔这孩子长得好看是好看,但是一脸凶相,眉头紧皱,嘴角下撇,眉骨那还有道疤,把他的脸衬得越发凶悍,再配上他那一身腥气,整个人跟黑帮刚火拼完回来一样。一米八三,力能拔山。余小鱼看着程溯翔,畏畏缩缩地往后退了退,回答道:“我想在这里打个地铺,所以我来找秦哥。”程溯翔转身的时候不小心踢了那袋子一脚,把那袋子里的东西踢出来了。正是一颗带着肉泥血沫的骷髅头。从外表看,像是人类的头骨。那骷髅头上两个眼睛黑洞洞的,直冲着余小鱼的方向,吓得她惊叫一声,眼泪当即就下来了。不说余小鱼,丁睦都被吓了一跳。关毅看着地上骨碌碌滚过来的骷髅头和它沾了一地的血,皱了皱眉。地板脏了。“你啊什么啊?你名字叫啥?一个女的怎么想跟一群大老爷们儿住一块?”程溯翔歪头凑近余小鱼,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脸色一变,问道:“你该不会是个男的吧?”余小鱼把这看成是对她下的逐客令,不甘地抹了把脸,后退一步,带着哭腔对关毅鞠了一躬,说道:“秦大哥,你要是真不想让我在这,我就不在这住了。”丁睦觉得这话有点奇怪,他看关毅只在那擦刀也不抬眼看余小鱼,想了想,也不说话,站在一边当背景板。程溯翔可没什么顾忌,把手里的刀往地上一扔,两手一插兜,说道:“说话就说话,哭什么啊?搞的跟我们怎么着你了似的,你本来就不该在这住,要死要活的往这钻,不会是看上我秦哥了吧?” 第73章 不得不说,程溯翔的绘图能力很强,这张图用笔处虽然不多,但一眼看去,那种扑面而来的震撼和恐惧感还是牢牢束缚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就像是亲眼看到了那个怪物。恍惚间,他似乎觉得听见了这个怪物发出的声音——尖而细的哭号,像是嗓子被烧毁后从嗓子尖挤出的气音。“丁城!”关毅发觉不对,猛地一拍丁睦的肩膀。丁睦猛然惊醒过来,暂时脱离了那种玄妙而压抑的状态,待他慢慢回过来神,才发现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好像亲眼目睹了那个怪物吃人的样子。挣扎的人,血肉模糊的脸,狰狞的獠牙,和不同人的皮肤拼成的脸。现在回想,那声音里似乎暗含着无尽的痛苦与悲伤。眼见丁睦又要沉浸于那种心境,关毅不得不再次喊他:“丁城!别想了!”丁睦双眼有些迷离,懵然看向关毅,喃喃开口道:“我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什么东西?”程溯翔凑上去问道,却被关毅不耐烦地挥开。“让你丁哥歇一会儿行吗?”关毅斥道,“怎么那么不懂事儿?”程溯翔委委屈屈地抱着膝盖往丁睦那边挪了挪,那张脸本来挺凶,配上他那两条因委屈而下垂的眉毛,怎么看怎么有趣。连眉骨旁那道疤都变得有点可爱,终于有了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样子。“没事儿。”丁睦皱眉想了想,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再沉溺在那种状态里,“我看到了那个怪物。”“你看到了?”关毅皱了皱眉,想问又憋回去了。丁睦见他这副样子,笑了,说道:“你讲吧,我真没事儿。”关毅摇摇头,说:“这对你眼睛的伤害太大了。”“哥你怎么偏心啊,你使人家范正源的时候也没见你怎么爱惜人家的眼睛,”程溯翔撅着嘴怂怂地顶,“按理说丁哥的眼睛比范正源的眼睛亮,应该不会这么一小会儿就消耗太大了吧?或者说,丁哥你除了开眼,还开了感知?”“你丁哥能跟范正源比吗?”关毅踹了程溯翔的屁股一脚。“什么是感知?”丁睦问道。“就是天眼的一种能力,不是谁都能开天眼的,所以这个能力知道的人挺少。”关毅解释道。“虽说天眼是个好东西,但是……”程溯翔瞄了眼丁睦,继续说道:“开了天眼的人还是越少越好。”阴阳眼是天生的,而天眼是在阴阳眼的基础上因后天机缘巧合而形成的,更少,也更难得。毕竟,所有开了天眼的人都会亲眼目睹至亲的死亡。所以,在这一行,虽然有特殊手段企图制造天眼的人,被制造出来的天眼却少之又少,使用特殊手段的人也被人所唾弃。“嗯……”丁睦想起天眼那苛刻的条件,不由得心头一重。“哎你俩怎么都不说话了?哥你看你,我刚刚就是提了句范正源你反应就这么大,跟护媳妇儿似的,你不会喜欢丁哥吧?”程溯翔看这气氛有些沉闷,绞尽脑汁地憋出了一句话,想要活跃活跃气氛。关毅浑身一震,坐那不动了。他现在心里开始乱了,就因为程溯翔那句话。喜欢?呵,怎么可能,他是个男人,男人怎么能喜欢男人?他拼命压抑住心头不断窜动的、想要抬头看丁睦的欲望,想看又不敢看,他不知道丁睦听了这句话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他也不敢想。男人,怎么能喜欢男人。丁睦听了这句话,不由得心头一动,忍不住抬头看向关毅,却见关毅敛眸,不知看向何处——就是不跟他对视。他心中有些复杂,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句玩笑话,点了两个人。“睡觉吧,明天咱们还得出去呢。”关毅低声嘱咐了一句,“明天大橙子你带着引子。”“成。”程溯翔还美不滋儿地觉得自己情商真高,一句话就把气氛给搞起来了。几个人各有心思地上了床。丁睦躺在床上,心里不断闪过各种想法,睡意渐渐袭来,终于进入了梦乡。半梦半醒间,他似乎感觉到有人坐到了他的床头。他以为是关毅。他艰难地把眼睛睁开,看见床头真的坐了个人。大晚上的,不睡觉坐那干什么呢?他想着,开了口:“你干什么呢?”“老师,你看见了我的洋娃娃了吗?”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正是那个坐在床头的人发出的。丁睦只觉得那声音暗含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无尽冷意,让他瞬间就驱散了残存的睡意。第86章 鬼怕恶人“老师,你看到我的洋娃娃了吗?”那孩子没等到丁睦的回答,又问了一遍。 第75章 小波保持着那种头部反转的姿势,冲丁睦笑了笑,把头转回去,又拐回来了,指了指天花板上的洞。丁睦看着她慢慢从桌子上往上爬的动作,觉得这孩子不管是人是鬼,都挺不容易的。小波进到了通风管道,只露了一个头,那仅剩的小半张可爱的脸颊上勾出一抹微笑,歪了歪头,说:“丁老师明天陪我找娃娃呀。”还没等丁睦回答,她就把放在里面的盖子拉上,爬进去了。在她进入通风管道的那一瞬间,墙壁间传出的手指甲挠墙的声音戛然而止。丁睦脱力地往床上一躺,只觉身心俱疲。睡意在他脱离了那黝黑眼眸的注视后猝不及防地袭来,拖着他的眼皮使劲往下巴拉。在他彻底进入睡眠之前的那一瞬,他似乎听见了另一个陌生的童音,那个童音稚嫩天真,笑得“咯咯咯”,带着烂漫和调皮。他还没来得及听清那个声音说的最后一句话,就不可抑制地沉入了梦乡。“丁城,丁城!”丁睦被低沉磁性的声音叫醒,还有些恍惚。看见了面前的关毅,他反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沙哑着嗓子问道:“怎么回事儿?”“你昨天晚上碰见什么了?”关毅一脸担忧。“没事儿,我……”丁睦回想了一下,突然觉得后怕。那孩子能进来,说明别的东西也能进到房间里来,这代表房间也不是绝对安全的地方。“那你怎么出现在屋子外面?”丁睦一怔,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寝室外面,身上冰凉,冻了一夜。难不成,他昨天还是出去了?“你昨天晚上到底碰见了什么?”关毅把他扶起来,两人向着寝室走去。“我可能见鬼了。”丁睦回忆着,“我昨天快睡着的时候,感觉有人坐在我床头,我一睁眼就看见一个小孩,她转头问我她的娃娃在哪,我看见她的一半脸被烧伤了,没敢应话,就让她去睡觉了,后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出现在屋外。”“你听见什么了吗?”关毅眉头皱着,问道,语气有些急切,显得尤为关心,一边问,一边推开了门。“我听到墙里发出……”丁睦突然闭了嘴,不再开口说话,面色也变得惨白。这如果是笑话,那简直就是全世界最大的笑话。因为门里除了出现了他所熟悉的寝室环境,还有另外一个关毅,站在门里,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第88章 真假关毅丁睦看着门里门外两个关毅,觉得在那一瞬间浑身血液变得冰凉,冷得刺骨,残存的那点睡意刹那间消退殆尽,只剩下无限的慌乱。哪个是真的?“丁城,过来,他是假的。”门里的关毅冲他抬手招呼,唤他过去。丁睦下意识地转头看看他旁边的关毅,只见这人皱了皱眉,拉住他,说道:“别去,他是假的。”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这两个关毅从表情到动作都完全一致,一点都看不出区别,也无从辨别两个人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你信他还是信我?”门里的关毅冷笑一声,一张俊脸上满是嘲讽,“你信不信我?”丁睦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说,闭了闭眼,凝神静气,悄么声儿地开了天眼。不想,他再睁眼时,看见的还是刚刚看见的场景,两个关毅连头发丝儿都没变,一点看不出什么区别。咋,连连看吗?丁睦想了想,试探着开口道:“宫廷玉液酒?”两个关毅同时懵了一懵,门里那个关毅问道:“你想喝酒吗?”……俩都没答出来。阴山里是没有信号的,电视机也只是摆设——连电线杆都没有几根的地方,能有什么电视节目看?更不用说这个早些年出名的小品了。丁睦想都没想,趁门外那个关毅没反应过来,挣开那只拉他的手就跑。是了,挣开得那么容易,肯定不是关毅。他也不知道往哪里跑,就顺应着自己的直觉。他顺着走廊一直跑,那两个关毅同时从房间里冲出来追,那速度再次让丁睦确定:这俩人不是真的关毅。这么一想,他更觉得头皮发麻、脊背生凉,不顾自己即将透支的体力,加快了速度。身到用时方恨菜。丁睦一边跑一边想:他回头一定要跟着关毅锻炼身体!卧槽,这个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g?!走廊有如被无限拉长,怎么都跑不到尽头,他喘着气回头看了眼即将追上来的两个“关毅”,看了看旁边的门,忍不住想起了关毅,要是关毅在这里,他不会这么狼狈。这么想着,却突然被人拉住,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进来!快!”丁睦来不及反应就被拉进了门。这是个厕所,气味冲得丁睦脑子乱哄哄的,他顾不得气味的难忍, 第77章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没人跟程溯翔搭话。“啊啊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打破了平静,他们下意识地屏息,听着外面混乱的声音。脚步声、尖叫声、哭泣声,各种声音混作一团,兵荒马乱,有如末日将近。关毅低声说道:“别动,跟咱们没什么关系,应该是又死了人。”丁睦拿出手机,发现,那比分由昨天的“0:2”变成了“0:3”。“死了一个。”他收起手机,对两人说。“咱们今天说不定去不成暗集了。”程溯翔撇撇嘴,“瞧这乱的,别回头再碍着咱们。”“乌鸦嘴闭上!”关毅低声喝道,“再这么着我抽你。”程溯翔不情不愿地闭了嘴。果然,没过一会儿,就有人来敲门:“秦老师,丁老师,小邹,你们在吗?出事儿了,你们快出来,咱们开个会!”关毅和丁睦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应道:“马上!”异口同声,默契非常。两人各有心思,分别低了头、别了脸,搞得程溯翔挺尴尬。“丁哥你还能走吗?”程溯翔问道。丁睦稍微使了点劲,慢腾腾地坐起来了,刚伸出脚想要下地就被关毅按住了:“你动什么动,做那么场梦不累吗?咱不急,歇一会再去也没人敢讲咱们。”丁睦抿了抿嘴,觉得脸有点烫。关毅刚刚摸到的地方好像成为了一块特殊位置,从那里开始一直到全身都变得麻酥酥的、火热热的,像是坐在火炉旁边,被炽热的火焰烘烤。一颗心被灼烧得火热,在胸腔里“砰砰”直跳,烫得肺热肝儿颤,脑子混乱。他伸手摸摸那地方,勾了勾嘴。“秦老师!丁老师!小邹!你们出什么事了吗?”那人还在叫门。“马上就来!”关毅伸手把刀拿上,披上外套,靴子踏得“嘎嘎”响,显示着他并不平静的心情。“我能走了,”丁睦晃了晃手,感觉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些许,“我先去洗漱一下,你们要么先走?”“我们等着你,不急。”关毅摆摆手,另一手捏住了抬腿想走的程溯翔,“对吧大橙子。”“对。”程溯翔只能点头。几人悠哉悠哉地收拾好了才出门。这教师宿舍是男女上下分层住的,一楼是男教师住层,二楼是女教师住层,厕所在一楼尽头,大门旁边。此时厕所门口堆了一堆人,围着中间一个哭得凄凄惨惨的女生和几个吓得不清的男人。丁睦正想问别人发生了什么事,俩眼一瞥,看见了厕所的公共区域的场面。我的乖乖,这场面,猛一看,就连他这个男人都被吓一跳。甚至直接干呕,起了生理反应,差点真的吐出来。第90章 堕落天使厕所的公共区域一般都是由洗漱台和镜子组成,没有什么遮挡物,因此,那直面血腥现场的冲击感就更为强烈。只见,公共区域中央的吊灯上挂了一根绳子,绳子一端栓着吊灯固定柱,另一端勒着一个人的脖子。一个女人。一个浑身赤裸,被切掉了生殖器官的女人。那个女人的头发被全部剃掉,给她剃头的刀子似乎不是什么利刀,把头皮都割得血淋淋的,一道儿一道儿,血液顺着她的脸部线条滑落,凝结在她的身体上,变成褐色的血迹,双眼暴凸,瞳孔缩小,表情痛苦,嘴巴微张,吐出一小截儿舌头。她的喉骨被暴力折断,头部和脖颈几乎垂直,绳子深深勒紧,像一把钝刀一样割进她的脖子,吊着她的颈子。更让人感到心惊的是,她的四肢被人用刀具切断了,只有大臂和大腿还连接在她的躯干上,两条小臂和两条小腿被人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挤进了背后的两道刀口里,像是四个翅膀。那两道刀口狭长,没法容纳那么粗的肢体,因此被撕裂得更加狰狞,几乎从脖颈延伸到臀部。这种状态,莫名其妙地让丁睦想起他曾经看过的一幅油画,画的是堕天使,没有性别,全身赤裸,背生双翼,头部高昂,仰望着遥不可及的天堂,身后是幽深恐怖的地狱。“l?”关毅低声道,语气带着些疑惑。“怎么了?”丁睦问道。“那个女人侧腹部被人刻了个大写字母‘l’。”关毅抬了抬头,示意让他看。丁睦看着这女性的尸体,觉得有些尴尬,只得小心翼翼地顺着关毅的目光看去,只见那个死亡的女人左腹偏下的位置被人用刀子刻了个字母,因她前身的血液流淌而被遮盖,看着不是很明显。l……lucifer?路西法?难道这个死状模仿的是堕天使路西法?但是她背翼的数量不对啊。“这个人是谁?哪个寝室的?”李保恩也赶到了现场,他看见那死状凄惨的尸体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惊慌失措,反而在这关键时刻拿出了院长的气魄。那个被围在中间的女生抽了抽鼻子,压制住上涌的泪意,举了举手,说:“她是我们寝室的。”那个女生叫王小旭,和死者一样,都是乘坐大巴进来的,和死者陈欣是朋友。“她半夜的时候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我……我当时,我以为她要去厕所,谁知道她一直没回来……早上的时候,我来上厕所,就看见她在这儿了……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里了……我要回家……我明明就是要回家的……为什么我会在这里……”王小旭语无伦次地讲道,精神看起来有些恍惚,好像被那血腥的画面冲击得无法反抗,以致失常。旁边的那几个男人也跟着附和:“对,我们就是听见她的尖叫声才赶过来的,谁知道一来就看见了这种事。” 第79章 “这个……你们要办的事急不急?要是不急能不能过几天再办?咱们院刚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出来进去的,总归是不太安全。”李保恩两手紧握,似乎有些紧张,他的这种表现让丁睦觉得有些怪异。这种紧张的姿态,和他刚才做出来的那副临危不乱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前后对比一下,还有点滑稽。“唉,李院长,咱们也理解你,只是……”关毅挠了挠头,这个动作像极了程溯翔。“丁哥你看我哥!”程溯翔发出悲愤的低语,“他学我!”“没事儿。”丁睦拍拍他的手,让他别激动。“秦老师,我知道你们不是普通人,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李保恩抿了抿嘴,好像暗中下了很大的决心,“咱们这儿,这个月已经死了三个老师了!”李保恩比了个“三”的手势,左顾右盼,感觉他的声音没有被他人听到,又放下心来,继续说道:“我们院这个位置本来是一排工厂厂房,这个工厂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有工人失踪,工人家属闹事,就倒闭了,我没信那些传闻,买下了这块地,头几年还好,打今年开春,这个地儿就开始接连出事儿,最开始只是吊灯无缘无故地落下来,后来作出来的事儿越来越大,直到上个月,开始有老师失踪,找到的只剩尸体,你看,现在已经不止是老师失踪了,连尸体都是残缺的。”他说着,又左瞅右瞥地看了眼周围,凑近关毅,把手护在嘴边,神神秘秘地说道:“咱们这地儿,闹鬼!”当李保恩说到“鬼”这个字的时候,丁睦突然就感觉到一股子阴风猛然从背后刮过,吹得头发乱卷,衣角翻飞。“窗户怎么没关?”李保恩也注意到了这阵风,他瞄了一眼丁睦,作出一副笑脸来,“怎么搞的,窗户都没关上,风这么大。”丁睦看了眼大开的窗口,那里透出外面的景象,没有太阳,只有天边灰沉沉的云,像是一张巨口,时刻准备把他们吞噬殆尽。“所以,你说这么多,想干嘛?”关毅双手抱胸,后靠到桌子上,一副大爷做派。“我……我想请您看看,能不能解决了这个问题。”李保恩把态度放得相当低。或许是心理原因,他的这种态度让丁睦觉得这人有点不可信。“那我要是不答应,你今天就不让我出去了是吗?”关毅突然一笑,眼里带着狠劲,“我看谁能拦得住我?”“秦老师,你这是干什么?”李保恩皱了皱眉,按下关毅的手,“我没说不让你出去啊,只是,在这个孤儿院里,只要是老师身份的人,都很难出去,这个……我也没法左右啊!”老师身份的人没法自由出入。这倒是挺稀奇。“你话只说一半,一点诚意都不给我,我怎么帮你?”关毅一脸不耐烦,“要人帮忙还藏着掖着,这样的人我也是没见过。”“我……”李保恩张了张嘴,又抿了抿嘴,反复多次,最后,他似乎真的下定了决心,说道:“那,秦老师,请您到我的办公室来,咱们坐下说。”丁睦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的窥视感越来越浓重,几乎到了让人无法呼吸的地步。那窥探的目光里,暗含着无限的恶意——对于他的恶意,或者说,对于他这个身份的无限恶意。这个孤儿院很有意思啊。第93章 我的乖乖李保恩进了办公室,见丁睦和程溯翔也跟着进来了,欲言又止地看了关毅一眼。关毅见状,脸一沉,说道:“他们不能听吗?”李保恩立刻收了脸上的表情,殷勤地笑着说:“哪里哪里,我只是怕你们嫌弃我这办公室小。”他看向丁睦的眼神总让丁睦有种恶心的感觉,似乎含着垂涎和遗憾。“废话少讲两句。”关毅往前挪了一步,正好挡住李保恩看向丁睦的眼神。“那……秦老师,你想听什么?”李保恩沉吟了一会儿,抬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能救你?”关毅开口。这个问题丁睦也很好奇,毕竟,按理说进山入站应该是随机的,除非队伍里有天眼,可以看清迷雾中的路,能够选择前路。“是和泽神告诉我的。”李保恩这句话的语气倒是很诚恳,“我每个月都会去拜和泽神,上个月拜神的时候,我问了解决问题的方法,晚上就做了个梦。”丁睦觉得这话有点魔幻,还有点不信,因为在他的世界观里,没有鬼神之说——即使他曾亲眼目睹各种超现实的场面,他的潜意识也仍然不相信,更不用说李保恩这种一听就不对劲的话了。“如果我不行呢?”关毅扯了扯衣服,双手把刀抱在胸前,眼神嘲讽。“那……”李保恩的眼神飘忽,“我相信秦老师您。”丁睦看着他那有恃无恐的样子,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没有出过事吗?”李保恩的脸僵了僵,他摇摇头,说道:“没有,或许只是老师会出事。”“就是说,即使我没法儿解决,你也有活下来的方法,但是,我要是不主动去寻摸,也迟早会因为我这个身份遇到麻烦。”关毅猛然抬手把刀抽出,横在李保恩的脖子上,威胁道:“你要是再不跟我把话说完,你信不信我不等那脏东西找过来就把你给干掉了?”“停!停!秦老师!你想知道什么?我说我说!”李保恩一个劲地往后撇,避无可避,只得求饶,“秦老师你把刀放下行不行?”“你买这地儿的前几年,真就什么情况都没有吗?”关毅问道。程溯翔心怕丁睦对关毅印象变差,悄么声地跟他讲小话:“你别看我哥整天拿把刀横来戳去,其实他这个人可好了,打我的时候一点也不疼,真的。”丁睦看着这个场面心说兄弟别说了,你真是你哥的友军吗?“我,我不记得了。”李保恩拼命摇头,生怕碰着那刀口。“你不记得了?”关毅皱着眉,“你确定?”李保恩疯狂点头:“对对对,我没有印象了……不不不,我想起来了,我们院在年前起了一场火,烧了很多地方。”“没死人吗?”关毅把刀又贴近了几分,长腿顶住李保恩的腹部,把李保恩抵在墙上,让他无法逃脱。“死了一个老师和四个孩子。”李保恩收紧了颈部肌肉,企图离刀远一些,“当时那个老师是为了护住孩子才被火烧死的,骨头都烧断了。”这得是多大的火才能给骨头烧断?丁睦感觉这画面没法想象。 第81章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自己一点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想假装不经意地和关毅亲近一些,再亲近一些。从他第一次见到关毅的时候就在心里这样想了。程溯翔在后头拼了老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试图把自己变成空气,或者压成片儿塞进墙缝儿里,这个气氛,根本不适合他的生长!他明明还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孩子,不适合接收这种成年人之间的对话。程溯翔看了眼没法再看下去的前头两个人,摸摸口袋,从里头拿出了一根火腿肠抠开吃掉了,吃了一个还觉得意犹未尽,又拿了一根。他在后头一会吃这一会吃那,前头两个人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三个人各有心思,基本上不在同一频率。“我觉得这样你的安全比较有保障,”关毅定了定,抿了抿嘴,继续说道:“我有个猜想,不知道是不是对的,所以想要在保证你安全的情况下测试一下。”丁睦犹犹豫豫的,想回答说好,又不想离关毅太近把自己的缺点全部暴露出来。距离产生美,近乡情更怯。这俩句子虽说不是一块的,讲的东西却都差不多,有的时候,离什么越近,看见的缺点就越多,反而看不见全局,离你想要的越近,就越惧怕得到。他最开始有多想和关毅贴近,现在就有多胆怯。后来他才明白,那让他胆怯的东西不是自卑,而是猝不及防产生的爱情。玄之又玄,隐秘幽深。夜很深了,又静又凉。丁睦被一阵滴答的水声吵醒,那水声近在耳边,又好像3d环绕立体声在周身响起,分辨不出到底在哪。他醒了,却没法睁开眼,也没法活动,整个身体就像是被鬼压住了,所有的关节和肢体都不属于他了似的,束缚着他,让他只有灵魂是清醒着的,而身体却仍然深陷睡眠。眼前一片黑,啥都看不见。那水滴声似乎永无止境,一刻不停,不紧不慢地滴落,敲打在水汪里。人们总说水滴声是“滴答、滴答、滴答”,实际上,仔细听来,那水滴声是这样的:“滴咚、滴咚、滴咚”。他似乎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那味道腻腻的,好像能粘在鼻腔里。他感觉这屋子越来越热,温度越来越高。外面的声音突然嘈杂起来,大人的咒骂声、嘶喊声、求救声。混杂在小孩子的声音里显得尤其单薄。他听见了小孩子的哭嚎声和尖叫声,带着无边的痛苦和恐惧,在这聒噪的声音里,丁睦听见了几个字眼:“老师……”老师,救救我。那句话应该是这样。丁睦拼命支使自己的身体,却毫无办法,他的身体和灵魂就像已经分离一样,怎么都不听使唤,嘈杂的哭泣声和越来越高的温度让他心生绝望。他没法转头,甚至没法提醒关毅让他赶快离开。他连关毅是不是醒着都不知道。“小豆芽,弯弯勾,我到姥家过一周,姥姥看了心欢喜,妗子看了翻眼瞅,妗子妗子你别瞅……”熟悉的童声响起。丁睦感觉到有人正在靠近,声源处正在慢慢迁移。那人走到了丁睦原先的床前,不动了。“……妗子妗子你别瞅,豌豆开花我就走。”那人又唱。丁睦听着这个豌豆开花,总觉得自己是不是今天晚上就要脑袋开花。这个声音熟悉之极,正是昨晚找过他的小波。跟天线宝宝同名的那个小波。“老师,咱们一起去找我的洋娃娃吧。”小波好像看不见那床上叠好的被子,冲着那里说道。丁睦躺在关毅的被窝里,觉得有点怕。作者有话说:文里的童谣基本上都是我听过的我家乡的童谣,真是哄小孩用的,没有别的含义(/笑哭)第96章 死亡天使丁睦浑身僵硬,没法儿没法儿的。他躺在床上一动也动不了,连呼救都做不到,在他们还没弄清陈欣的死亡原因的时候,再次碰上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小孩子并不是什么好事——万一小波是鬼,明天挂在天花板上当血腥吊灯的人可能就是他了。这不是啥值得期待的事情。尽管他的神经紧绷到极致,几乎要原地飞升,他的身体呼吸频率却依然很是平稳,就像是熟睡中的人。“老师,你怎么不说话呀?”小波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丁睦心说我连动一动都没法儿,还怎么说话?他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见了墙缝里传来的一阵阵抓挠之声,配着那稚嫩天真的童音,在黑夜中显得尤其惊悚。“老师,你为什么不救我呢?”小波猛然往她面前的床上一趴,床板发出了巨大的响声。丁睦没能看见那个场面,但是单听声音就能知道这孩子用了多大的劲,那脆弱的床板几乎要被她震碎了,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咯吱”的响声,像是下一秒就要奋不顾身地扑向大地、跌成碎屑。难以想象,丁睦如果真的在那张床上,他会不会直接被轧吐血。然而丁睦没在那张床上,他被那声音吓了一跳,却没法做出相应的反应。而他身边的关毅却在这全力一击而发出的声音中酣然而眠,睡得沉沉。“老师……”小波的声音变得粗糙沙哑,却更加凄厉怨毒。“我不是你最爱的孩子了吗?你为什么不救我?”小波慢慢从床上爬起来,“你不在这里……那你在哪呢?” 第83章 那么,关毅是怎么想的呢?他不敢知道,他怕得到的不是他心中的那个答案。这很荒谬,两个人只认识了不到一个月,他就产生了这种想法——对他的救命嗯人,产生了这种几乎无法被世俗接受的想法。不可能的吧。他突然就想起了老四——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这个他很喜欢的弟弟了——老四莫名奇妙的电话。掏出手机,他看见了微弱的信号。在试图报警三次后,他放弃了:打不通。那么,如果老四真的在阴山里,是否能打通他的电话呢?他手指一动,输入了一串数字。在一次无法接通后,他习惯性地又试了一次。这次,电话通了。第98章 真心冒险电话居然拨通了?!这个事实真是让他有些惊讶。这时,他看到,信号强度正稳当地停在一格,没有前几次那样飘忽,时断时续。“喂?”与上次不同,老四的声音清亮稚气,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朝气。“明烨,你上次给我打的那个电话……”丁睦听着这个声音,又有些疑惑,上次老四打电话跟他求救,并不是这个样子啊,上次老四的声音慌张、断断续续,这次老四的声音镇定、有条有理。老四的名字叫做罗明烨。“哎呀丁哥,”老四拉长了声音,似在撒娇,“你也太out了,不知道有个游戏叫做‘真心话大冒险’吗?我那是大冒险任务,信号乱流这个也是软件做出来的。”“真心话大冒险”这个游戏,丁睦是听过的,但是他一向不够合群,所以也只是听说过,没有亲自尝试过。听到老四这个解释,再配上他那听起来没有任何问题的声音,丁睦稍有放心,又说道:“但是我后来为什么就打不通你的电话了?”还有,你是从哪里知道“阴山”的?这句话丁睦没有问出来。“哎呀,我给你打了那个恶搞电话就不会不好意思吗?真是的,还要再提一遍,而且,我后来不是怕你担心又给你打了个电话吗?我多贴心啊。”老四哼了一声,“等我闲下来了,我就去找你玩啊。”“……好。”丁睦有些迟疑,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出去了,但是老四没事这个消息还是让他的心里稍慰,不管这孩子在干嘛,他起码是安全的。“我……”老四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电话却突然被挂断了。丁睦拿开手机一看:信号没有了,一格也没有。“怎么回事?”关毅的声音突然响起,还带着睡意中生长出来的沙哑。性感缱绻,世间极品。丁睦莫名其妙地就产生了偷情被抓包的羞愧感。这种感觉让他下意识地掩盖了刚刚他和老四通话的事实,摇了摇头,说:“没什么。”他的余光往院里看了看,那一对人还站在树下互诉衷肠,因距离有些远而显得模糊不清,却能感受到那种亲密。“哥,你看那边站着俩老师。”丁睦为了转移这个话题,随手往那边指了指。此时,天已经亮了,却看不见太阳——在阴山里几乎没有太阳,起码从来都没有人见过阴山里的日出。那两个人紧紧地靠在一起,像是误会已经消解。关毅掀开被子,下了床,一双锐利的眸子往那边一扫,随口道:“不就是谈恋爱的吗?有什么好看的。”说得好像他谈过恋爱一样。丁睦听着这话也觉得自己找的这个话题不怎么样,只能硬着头皮接:“你不觉得在这个随时都能丧命的地方谈恋爱很……”很怎么样?丁睦觉得自己已经词穷了,他“很”了半天,才蹦出一句:“很浪漫。”关毅有些诧异,攥了攥手,觉得喉头有些发紧,不敢去看丁睦的眼睛,只能跟着往院子里看。看着看着,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几乎要攒出一个疙瘩。“怎么了?”程溯翔也醒了,看着站在窗户边的俩人,有些疑惑。关毅则像是突然惊醒,扯过昨天李保恩发给他的外套,随意往身上一披,抓着刀就冲出去了,临了了叮嘱一句:“不要出去,我一会就来。”丁睦有点纳闷,冲那背影喊了几声:“哥?哥!怎么了?”关毅却没有时间再回应了,只是拜拜手,冲出去了。丁睦追到门口,想起关毅的嘱咐,定了定神,后退回屋子,继续在窗口看。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那个女人的头,怎么越来越低了?这时,关毅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和丁睦手里拿着的手机终于发出了“嗡嗡”的震动声。丁睦点开一看,数字比例变化了,现在是:“2:3”。他心中震惊,再看院子里:关毅已经叫了几个人,一起跑向那棵树,关毅跑在最前面,也是最先到的。 第85章 “是啊胡老师,您把老杨带回去吧。”关毅这才发现,孤儿院的人挺多都不是他见过的。不过也难怪,他们才刚来,过了两夜,人是没法儿认全的。但这样的基数势必会带来更大的死亡人数,造成更大的恐慌。那就挺麻烦的。就像上一站的旅游团众人,没有了希望之后,死亡率就会增高,死得就更快,站长也会变得更难击杀。胡芹揉了揉眼睛,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泪水,假作抽泣道:“既然你们都让我放过她,我也就算了,但是,不代表我就放过这件事儿了!院长,您也看见了,咱们这儿出了这么多事儿,还是早些……”她看了眼关毅,笑了笑,继续道:“咱们还是先把我们家老杨抬过去吧。”李保恩没理她,只是点了几个人让他们帮着她把老杨给抬过去。被点到的人都不情不愿的,一脸倒霉,暗骂胡芹这女人事儿多。胡芹一点都不在意别人的评价,她只是又叉着腰冲地上的女尸呸了一口,骂道:“活该!狐狸精!”等把老杨的尸体安置好,李保恩又转头对关毅说:“秦老师,我先走一步?”关毅看了眼另一具尸体,问道:“她呢?”李保恩下巴抬了抬,说道:“抬到原来的地儿。”被点到的那几个都是原来院里的老师,倒是没有什么怨言——起码脸上没有表露出来半分。这几个人的动作挺快,连地上的血迹都给铲掉了,露出褐色的新鲜土壤,好像这里只是松了松土,并没有任何命案发生。李保恩冲关毅点点头,就抬脚往别的方向去了。等关毅回到宿舍,丁睦才敢问他:“怎么样?”“不怎么样,这些尸体有点问题。”关毅扶着额头,总觉得有点头疼。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脑海中闪过的东西太多、太快,信息过于庞杂,让他有些吃不消。“我昨天,好像又做了个梦。”丁睦看着他的脸色,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关毅的脸色有点差,搞的丁睦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的梦——他觉得这只是一件小事,本来不该拿来麻烦关毅,但是梦里的信息又太乱,他怕耽误事儿。“说吧。”关毅摆摆手,“我没事儿,就是觉得有点头疼。”“我给你揉揉吧。”丁睦自然地站起来,当他把手搭上关毅的太阳穴的时候,俩人都愣了。关毅愣,是因为他以前受过训练,所有在他预料之外接近他的人都有可能被攻击,这几乎已经成为本能——除非这个人他非常信任,信任到把他当做自己的一部分。他现在才发现,丁睦已经有好几次处在了他的“安全线”以内,他却没有任何应激反应。怎么回事儿,感应还带失灵的?丁睦的愣是因为他居然毫不犹豫地就站起来了,好像曾经这样做过很多次,以致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关毅太阳穴那揉了两把了。场面尴尬得让人几乎要忽略程溯翔的存在。程溯翔一脸复杂地看着这俩人,觉得这样最好,谁都察觉不到他的存在,完美极了。第101章 皮蛋瘦肉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丁睦选择不管其他的,继续给关毅揉太阳穴,一边揉一边讲他的梦。关毅也没有任何拒绝的举动,只是静静地感受着,静静地听着。丁睦讲完了那个梦之后,关毅什么也没说,只是坐在那里,跟睡着了似的。丁睦也不催他,手上的动作不停,一直揉着,好像感觉不到发酸发疼的手腕。“你歇歇吧,”关毅轻轻把手按在丁睦的手上,心里有点颤,“我没事儿了。”丁睦的手被那温热的大手包裹住,不由得一愣,随即小心抽回手指,搬了个板凳坐在关毅旁边。“大橙子,过来。”关毅冲程溯翔招招手,唤小狗儿似的。程溯翔一脸了然,跑过去问关毅:“讲多长时间?”“三五分钟。”关毅拍拍程溯翔的肩膀,“好好干。”程溯翔心说哪里哪里,老哥您才是得好好干。丁睦被程溯翔那眼神看得有点心虚,遂撇过头去,不再看。等那密不透风的沉闷感取代了令人压抑的窥探感时,关毅开了口:“丁睦,你再说一遍你看见的娃娃,让大橙子画出来。”程溯翔听了,立即从包里拿出纸笔——这是他昨天找院长要的,崭新一套图画本,上头还带着红嘴圆脸的洋娃娃。丁睦又描述了一遍。程溯翔正画着。丁睦看着不对,伸手指指那娃娃的胳膊:“胳膊长了,腿也有点长,头还得再大点儿。”程溯翔依言修改,几笔画完后,他拿给丁睦确认。“对,就是这样。”丁睦看了点点头。画像看起来很不协调,因为这个娃娃和正常的人体比例完全不同,甚至看着有点令人毛骨悚然:头很大,眼间距很宽,鼻梁很低,看起来有些痴傻;躯干正常而四肢很短,短到什么程度呢,就像是正常人的四肢被切断了,只剩下两条大臂和两条大腿。没有手、没有脚,只能倚着墙坐在地上。翅膀生长在娃娃身后,不像是它的羽翼,更像是美丽的枷锁。程溯翔作为绘画者也觉得这个画面让人觉得很不适,还有些熟悉,他抬头看关毅,见关毅也是一脸思索着什么的样子,于是迟疑道:“哥,这个东西要是穿上胶皮套子,像不像咱们上次在黑津拍卖场看见的那个娃娃?”关毅也想起来了,露出一脸恶心的表情,说:“好好的提那东西干嘛?” 第87章 “尤其是女孩子,自尊心都比较强,得慢慢教啊……等你们熟练了,深入了,我再教你们其他的东西,现在就先熟悉熟悉环境吧。”李保恩笑笑,宣布了散会。“丁老师,秦老师,小邹,你们都对这儿的生活还习惯吗?”李保恩慢慢走到丁睦旁边,手随意地往丁睦身上一搭。丁睦总觉得不太舒服,仿佛这肩膀上搭的不是手,而是一条大扁头风,盘盘绕绕,龇牙咧嘴,随时可能一勾头咬他一口。关毅看着那手爪子,不动声色地一揽丁睦的腰,给他带到自己身后去了,再一脸不爽地对李保恩说:“瞧您说的,怎么不习惯呢?就是有一点,我这弟弟,不大喜欢人家碰他,会过敏。”李保恩一愣,随即露出了然的笑容,说着:“懂,我懂,年轻人嘛,就是要有点自己的小脾气才好。”第103章 幼儿教育关毅笑了笑,有那么点心照不宣的意味,说道:“对,就是这么说。”李保恩点点头,说:“秦老师,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你可以……你可以等下了班到我办公室找我,要是我不在,你就留个条儿。”关毅拍拍李保恩的肩膀,说道:“成,要是有了什么好活儿,您也找我。”李保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向丁睦的眼神里带了点遗憾,冲丁睦点点头:“我先走一步。”看着李保恩的背影,丁睦觉得喉头有些发紧。他的腰上,似乎还残存着关毅那双大手的温度,带着火烧火燎的酥麻感,像是一只羽毛在神经末梢擦动、撩拨、挑逗,掀起一阵阵神经波动,带起多巴胺的分泌。“哥,你俩刚刚说了啥?”程溯翔瞅瞅动不动就陷入沉思的俩人,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没有存在感了。“没什么。”关毅摇摇头,不自觉地看了眼丁睦,丁睦这时候低着头不知道在看啥,才给了他一个放心大胆地打量这人的机会。头发细软,看起来像是经常会勾断头发的那种人,发色黑而密实,还带着淡淡的光泽。总诱惑着他摸一摸、碰一碰。被李保恩这么一激,他总觉得自己有点奇怪,不用别人讲,他自己都觉得他看丁睦的眼神不太对劲。别说丁睦接受不能接受,他自己都没法接受——主要还是从小就没见过这样的,不知道俩男的还能发展出兄弟之外的感情来,哪怕知道常乐芙说的话可能性极高他也没有相信过。直到他看见了那双眼睛。褐色,纯净,剔透,是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漂亮颜色。所以看见了,记住了,想忘也忘不掉了。程溯翔自觉地把丁睦和关毅挤到一起,自己和一脸黑得滴水的余小鱼一组。幼儿班的孩子其实也已经三岁了,有的孩子因为早早被抛弃,所以看起来比同龄的孩子要成熟一些,有的孩子眼里还依然闪着天真的、没有被俗世沾染上尘土的光。他们一出现,这些孩子就把丁睦围住了,有个孩子还伸出手让丁睦抱。丁睦简直没法拒绝那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他看,看得他心都化了。但他却没有伸手抱起那孩子,只是对她笑笑,说:“咱们坐好吧,要上课了。”那孩子好像并不在意,回了桌子旁边坐着。见她碰壁,其他孩子也怯怯地看了眼摇着头表示“不可以”的丁睦,也都跟着回了位子。教室里又恢复了井然有序的样子。被孩子忽略的余小鱼脸色有点差。她以为孩子会更亲近女性,谁知道……她恨恨瞥了一眼丁睦,捏紧了手中的包。外面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只有衣角被丁睦捕捉到。他回忆着那身高,觉得那个身影像是一个孩子,一个瘦高的孩子,裹着薄薄的外套。小班的孩子没有什么上课的概念,所以即使听了丁睦的话,知道要上课了,也仍然睁着俩眼看他,好像只有这一个老师。自我介绍完毕之后,立刻就有孩子举手问:“老师,你教我们几天啊?”丁睦笑笑,反问她:“为什么这么问呢?”“花老师只教了我们三天,就回家了。”那孩子咬着手指头,“你这么好看,我想让你多教我们几天,行不行?”丁睦没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推测,那个所谓的“花老师”其实是死了,而不是孩子们心中的“回家了”。“那谁教你们的时间最长呢?”丁睦又问道。“是张老师!”几个孩子一起站起来,提到这个张老师,他们又兴奋起来。“张老师还给我做娃娃!”“我也有!张老师还给我做面具呢!”“张老师最厉害!什么都会做!”场面即将控制不住,丁睦只能喊停,他又问道:“那张老师呢?”“不知道,我们放完假了,她就回家了。”最开始那个要丁睦抱的孩子回答。或许是因为孩子认为丁睦好看,所以对他的话比较服从,知道什么就回答什么,虽然这样,却仍然没有太多可用信息,毕竟余小鱼还在这里,他们问东西还是得防备着点。他无法判断“张老师”是否是那个给小波做娃娃的老师,却知道这个张老师已经死了。她就是那个被做成比翼鸟的其中之一。“那,张老师最常带你们做什么呢?”丁睦又问。“念故事!”所有孩子异口同声地回答道。在这齐齐童音中,丁睦突然听见了“咯咯咯”的尖细笑声,带着沁入骨头缝儿的寒意。 第89章 上午只上两节课,一节课读故事书,一节课画画。这么小的孩子并不懂什么笔法线条,只是觉得好玩,跟着大人模仿。等到丁睦收课堂作业的时候,才发觉这些孩子有点怪。四个老师,教出来的八个孩子,从笔法到构图,竟然惊人的相似。就像是同一个孩子的不同作品。丁睦翻着画纸,随手拍拍一个孩子的肩膀。那孩子似乎被吓着了,猛一个激灵,抬起头来。丁睦看着那副样子,一句话噎在嘴边半天吐不出来。那是一幅什么样的表情呢,黑沉沉的双眼带着死气,没有半点小孩子该有的朝气蓬勃,一点光亮都没有,眼珠一动不动,死鱼一样紧盯着丁睦,脸色发青,嘴唇发白,表情僵硬,肢体无力下垂,脑袋有些歪,像是被钉子钉在脖子上。那张青白的嘴一张一合,吐出一句嘶哑的话来:“老师,有什么事吗?”他咽了咽口水,摇了摇头,说道:“没事。”那孩子慢吞吞地点了点头,又低下头去了。丁睦僵硬地转过头去看向四周,这才发现,周围的环境哪里是什么教室,而是一处残垣断壁,四面漏风,从天花板的缝隙中可以看见灰蒙蒙的天空。而原本和他在站在一起的关毅他们,不知所踪。第106章 我讨厌你怎么回事?这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这一切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为什么他什么也没有察觉?丁睦捏着手里的画纸,发现画纸也变得轻薄易碎,好像过了十来年一样。上面的图案色彩斑驳,老旧腐朽,丝毫不像是刚刚画上去的,而像是放在某个地方,积了很久的灰,搁了很多年。丁睦把画纸放在摇摇欲坠、掉了大半漆的桌子上,试探着向周围走去。孩子还是那些孩子,只是样子却变了。全部是僵尸一样,有着僵硬的身体和青白的脸,一动一作都透着让人不安的意味。他想起著名的森政弘图表,那个饱受争议的恐怖谷理论:当某些东西长得越来越像人的时候,人们对它的好感度就会越高,而当这个相似度达到某一临界值时,人类对它的好感度将会在瞬间跌至低谷,这一曲线被称之为“恐怖谷”。眼前这些会动、会说话的“孩子”,因和正常人类极度相像,那肢体动作中的不协调和僵硬等与正常人类不同的地方就被无限放大,从而让人产生心理乃至生理的不适感。这种感觉,让丁睦感到有些毛骨悚然。他尽量避开孩子们投过来的视线,暗中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这地方虽然老旧破损,却依然能看到它残存的信息:被烧得只剩一个角的窗帘、被熏烤得焦黑的墙壁,还有墙上一个个黑色的、带着油污的小手印,那手印看上去极为不祥,好像是很多孩子在死前发出的无助的求救信号。丁睦的脑海里已经出现了那副画面:烈火熊熊燃烧,逼近了房中的孩子,他们没法逃出火场,只能在门上、墙上用力拍打,以求被他人注意,试图获得一个逃生的机会。然而,没有人听见他们的呼喊,毒烟飘过来了,让这群孩子窒息在了房屋之中。“哈哈哈哈哈……好有趣啊……”熟悉的笑声响起。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所有低下头的孩子都颤抖起来,缓缓抬头,盯向丁睦的位置。一模一样的表情,冰冷的眼神,仿佛藏着淬了毒的针。丁睦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先说好,你们举手要我抱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怎么现在翻脸不认人了?果然,女人都是善变的,多小都难以逃脱这个定理。丁睦后退一步,那些孩子的眼神就跟进一步,好像丁睦从身上扯了根线,牵住了每一个孩子的眼珠子。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他真的不想继续体会下去了。他清了清嗓子,想说点什么,不管什么都好,只要别再这么安静,别再这么直直盯着他了。结果,他还没开口,就听见一个孩子清脆扁平的音调响起:“老师,抱抱我。”那孩子举起了手,双腿打直,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走到丁睦面前,就像腿里安了钢筋一样。场面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盯着丁睦,似乎还含着一丝幸灾乐祸。丁睦下意识地拒绝了:“不行。”那孩子的面孔突然变得狰狞了起来,嘴巴裂到耳朵根儿,连着粘稠的血丝,露出食肉动物般细小尖利的牙齿,她仍然保持着举着双手的动作,声音沙哑,好像一个老太太,问道:“为什么不抱我?”丁睦看着那张脸,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腿发软几乎无法动作,只能故作镇定,诚实回答:“因为你不想让我抱你。”无论多小的孩子,只要他不想,都不是能随便被人拥抱的。孩子不应该是大人的玩具,想抱抱亲亲就抱抱亲亲,孩子应该是大人的同伴,有这个年纪特有的思维方式和自己的人格。丁睦从没在这群孩子眼睛里读到渴望被人拥抱的意思,无论是刚才上课的时候,还是现在,她们嘴里说着:“抱抱我。”眼里却写着:“别碰我。”他们是厌恶拥抱的,却为了讨好大人而不得不忍受厌恶的事情,甚至故作喜欢的求抱。 第91章 这个认知让他毛骨悚然:既然在这里,几乎没法打通电话,那么上次他为什么和老四的通话那么清晰,没有断断续续、也没有刺耳的电流噪音?如果老四的话是真的,他没有进山,那就说明老四在山外。除了老四的那通电话,丁睦前前后后给山外打了百八十次电话,没有一次像给老四打电话那样清晰,能打通的电话极少,即使打通了也几乎听不见对方的声音,入耳的只有“沙沙沙”的电流噪声,没有哪次接通时间很长,长到可以轻松地聊一局。来电显示的是一团乱码,难以辨别是谁给他打来的电话,这团乱码让他手指颤颤,盯着看了一会儿,果断挂掉。不管是谁,只要不接就行了。丁睦闭了闭眼,总觉得心神不宁,这一通电话扰乱了他的心思,让他本就不能集中的精神变得更加混沌,在某刻,他突然有些分不清这里是哪里,他甚至开始产生一种感觉:他认为自己似乎不是从山外进来的,而是自始至终,他一直就是山内居民,他从来没有离开过阴山,他也从来没有见过关毅和程溯翔,这两个人说不定都是他的臆想。世界上哪有那么完美的人呢?丁睦有些恍惚,他拿着手机,站在窗边,不知道要做什么。电话又一次打了进来,他举起来看了看,发现来电显示的还是一团乱码。他下意识地接通了。“喂?”丁睦有些疑惑,他不知道谁会在现在给他打电话。“丁城。”电话那头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响起,伴着电流制造的微小的噪音,显得诡异而恶毒。“谁?”丁睦有些疑惑,他记得自己是叫丁睦的,丁城是他在阴山里的名字——不对,他本来就是阴山里的人,也就不存在阴山里还是阴山外,他的名字,是叫丁城的。丁睦……丁睦是谁?丁睦或许是他闲得无聊的时候给自己起的另一个名字,但他是叫丁城的。没错,他的名字就是丁城。“丁城。”那边那个声音又一次喊了他的名字。“你总叫我干什么?”丁睦问道,“你是谁?”“丁城。”那人并不回答,只是重复地叫着这个名字。“你是谁?”丁睦抓紧了手机,他不清楚这人是谁,但是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熟悉,就像是相处多年的老朋友。“丁城。”那个声音继续道,好像是个复读机,但丁睦可以很轻易地判断出对面这人并非复读机,因为这个人每次叫他名字时,语气、停顿等细节都不一样,仿佛是一个被复读机控制了身体的人。人类的四大本质:鸽,柠檬,王境泽,复读机。“丁城。”那人又喊了一遍。“你爸在这呢。”丁睦被喊得烦了,直接应了一声。“咯咯咯咯咯咯……”孩子天真稚嫩的笑声响起,带着不谙世事的残忍和恶毒。这笑声似乎带着不祥的预兆,听得丁睦头皮发麻。笑声停下了,丁睦松了一口气,却又听见从房间某个角落传来的哭声,又尖又细,就像刚出生的小猫,就像被掐住了脖子。那哭声拖音极长,显得凄厉又可怖,那拖音拖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断了气。丁睦听着听着,脊背发凉,鸡皮疙瘩都要炸起来了,突然又觉得不对。哪里不对?哪里有问题?丁睦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双手抱臂,成自然防卫姿态,突然发现了哪里不对——这哭声的声源,似乎就在这个房间内!这个认知几乎打碎了他强撑起来的勇气。到底是哪里传出来的哭声?!他僵在了原地,不敢动弹,耳边是那尖尖细细、好像要哭得断气的稚嫩哭音,像是卡带了的收音机,断断续续又抽抽噎噎,听得人心烦。他深吸一口气,试探着往前迈进一步。是真的,他离声源近了一步,这细微的差别此时在他耳朵里被无限放大,仿佛他能听声辨位,能凭借这声音的大小来找出哭泣的孩子。“丁城。”那声音又一次响起,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喊完了丁睦的“名字”,他继续开口,不再叫魂似的喊名字,而是语调诡异地唱起了一首儿歌:“小豆芽,弯弯勾,我到姥家过一周,姥姥见了心欢喜,妗子见了翻眼瞅,妗子妗子你别瞅,豌豆开花我就走。”唱完之后,哭声戛然而止。丁睦猛然停下脚步。他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着手机光可鉴人的钢化膜面,盯着里面那个自己,突然感到有些陌生。他喃喃自语,突然喊了一声:“耳东陈!”周围猛然安静下来,仿佛陷入了另一个世界。第109章 他不是你这是他第一次进山时偶然记住的名字。他并不知道这个名字有何意义,大脑却自觉地帮他记下了。怎么都忘却不了,似乎在他记忆深处的某个位置,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他不知怎么的,一看到镜面,就下意识地喊出了这个名字。耳畔的所有声音在他喊出那个名字时突然停止,连那手机里低哑的诡异声音也不再发声,周围静谧得好像是一个假的世界。像极了他曾经去游泳馆的经历,耳边什么都听不见,只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一道黑色的光从手机钢化膜里穿出,稳稳落在地上,慢慢凝结成一个人形,最后,才露出他的容貌——像极了关毅。 第93章 程溯翔俩手在身前一摆,摆成了个“叉”,表示拒绝:“丁哥你不要想着转移话题!”丁睦给他看了眼手里的短刀,说:“看,我攮死的。”程溯翔看了眼表示震惊,他说:“卧槽我一直以为丁哥你是个文弱书生人设,谁知道你温柔的外表下还隐藏了这么爷们儿的心啊!”丁睦被他夸得不好意思,有点臊得慌,不自觉地抬手一敲:“别扯了你瞅瞅这个东西怎么搞。”按理说这人是没法进来的,因为阴山里的鬼神虽说不是什么好东西,基本的规则还是要遵守的,可这个假关毅竟然进来了,还装得一样一样的,当时都给丁睦震住了。这种情况,要么说明潜在的规则对阴山已经失去了约束力,要么就是这个房子有问题。“对了!丁哥,我想起来个事儿!”程溯翔突然一拍大腿,一脸愧疚地对丁睦说:“哥你多打我几下吧。”丁睦被他这反应搞得一愣一愣的,问道:“怎么回事儿?”“我其实中间回来了一趟,来拿东西,后来我出去的时候,好像忘了关门了。”程溯翔显得有些后怕,喃喃道:“得亏你有能耐把这东西搞死了,不然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我哥还不得把我活撕了。”这句话说的丁睦脸有点热,搞得跟关毅多看重他似的。程溯翔猛拍自己脑袋,骂道:“什么脑子,天天丢三落四的!”为了表示歉意,程溯翔从丁睦手里接过刀来,殷勤地替丁睦把地上这具干尸的脑袋切开了,用刀尖在那一片东西里翻来找去。那把刀和昆仑切不一样,它的刀身是雪亮光滑的,闪着凛凛寒芒,带着慑人的光,像是一块尖冰在泥泞中翻找。一声金鸣之声响起,程溯翔的脸上一派喜色,惊喜道:“找着了,嘿,还真不小。”他撕下一块布,把那块东西擦拭了一遍,露出黑色的石片。这石片,说实在的,比“张海峰”脑子里的东西小多了,但这是丁睦第一次靠自己拿到的一个人头,总觉得这东西有点特殊意义。第一次总是非常惹人怀念啊。丁睦从他手里接过石片,状似无意地问道:“你哥呢?”程溯翔挠挠头,似乎有点为难,最后只支支吾吾来了句:“不知道。”丁睦一看就知道关毅这是搞什么机密事件去了,索性不再想这件事,而是去问程溯翔:“关于这里,你知道多少?”这明显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事情,程溯翔的脸色瞬间就放开了,他拍着胸口说:“丁哥,您问,只要我知道的,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丁睦就等这句话呢。他问道:“阴山里有没有什么东西会制造幻觉?”程溯翔把地上的那因为大脑中的石片被取出而迅速腐化成为烂泥的东西收拾了一下,装进垃圾袋里,一边装一边说:“阴山里应该有不少这样的东西,因为这儿虽说跟山外很像,但是总归是两个世界,用的规则都不太一样,所以这种东西应该是挺常见的,但是,我没遇见过,或者说,我可能遇见过,但是我不知道。”“嗯……”丁睦摸了摸下巴,想了想,又问:“那你知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最容易碰上这样的东西,或者什么样的人最吸引它们?”自从来到这里,他几乎每天都会陷入一种似真似假的环境中,像是做梦,又像是梦醒后感受到的一种空虚的现实,最关键的是:他几乎无法区分虚幻和现实。这两者似乎并没有什么差别,甚至有时候他在醒着的时候也会感觉到一种虚幻感。比如现在。他明确地知道这是真的,是现实,是梦醒后的世界,他却仍然感觉到周围环境的不真实,真实的东西仿佛只有他自己。第111章 门夹核桃这种感觉很不好,因为这种隐约感受到的不真实感会在某些方面扰乱他的判断,很容易诱使他做出错误行为。而错误行为会导致他的意外发生。在这里,出意外的人,基本上难逃一死。都没活够,谁愿意去死?死亡是个很遥远的词,也是个很近的词。所以,为了远离死亡,为了更长久的活下去,丁睦渴望打破这种令他不安的现状。程溯翔在阴山里闯过很多次,本来不应该犯这种忘记关门的低级错误,可他偏偏就犯了,还差点让丁睦处于危险之中。这说明,阴山对他们的影响正在一步一步地显山露水,积沙成塔,一点点的影响可能微乎其微,肉眼难辨,当一点点乘一个亿,那就是很大的影响了。丁睦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们都被影响了,那关毅呢?关毅会不会也跟他们一样?他开始不由自主地担心起关毅来。程溯翔没有察觉到丁睦微妙的心理变化,只是回想了一下自己以前看过的例子,一边回忆一边说:“好像心思比较多的人,精神比较疲惫的人会陷入幻觉,其他的我倒是不太清楚。”丁睦的精神经常疲惫,因为他从出了山就养成了每天开一会儿眼的习惯,他想要锻炼一下,让自己的眼睛不再成为他的负担,而是成为他的帮手,虽然小有成效,却每次都几乎精神透支,浑身冷汗。没想到过度努力有时候会给人趁虚而入的机会。“说起来,丁哥,”程溯翔想起了什么,“你好像每天都会做梦,而且还容易晕倒,你是不是每天都会陷入幻觉?”丁睦想说不是我每天都会陷入幻觉,是我每天都在幻觉和真实之间穿梭。简直令人崩溃。“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站子有的时候特别不真实?”丁睦没有回答程溯翔这个问题。“有啊!”程溯翔一拍大腿,“我每天都觉得特别特别饿,即使吃了很多饿还是觉得饿,就跟吃了一碗假饭似的。”丁睦:“……”不,我觉得你这样才是真实的。如果你吃饱了反而不够真实了。 第95章 没有脚步声,没有人影,只有孩子的声音。就像是在听一场没有后期制作的广播剧,两个耳机慢慢切换。听声不见人。你猜我手几把钉……这个问题,他是不是在哪里听过?!丁睦突然想到第一次进山的时候,乐乐被魇住的那天晚上。他唱的也是这个儿歌,问的也是这个问题。“嘿嘿嘿嘿……”那孩子笑了起来,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捏住了什么昆虫的后颈,而他就看着这挣扎的昆虫无力地扭动、抽搐却无法逃离,然后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你猜我手几把钉?”那看不见的声源缓慢地移动到丁睦的耳边,轻声问道。“卧槽丁哥,你听见了吗?”程溯翔浑身一抖,“我怎么感觉这东西在我旁边啊?!”丁睦咽了咽口水,回答了和他第一次回答的答案完全相反的答案:“两把。”那笑声一滞,又毫无障碍地问道:“为什么?”这句话可以听出和前两句之间细微的差别来。就像是不同的两个人在说话,而后面这个人在努力模仿前面那个说过话的人。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因为——“这不是我曾经遇见的场景。”丁睦说道。“你没法从我的经历里抓取到,是吗?你是依靠我的记忆来模拟出这些场景的吗?”丁睦问道。“啥?”程溯翔不知他在和谁说话,只能一脸懵逼地问他。“你是谁?”丁睦感觉那压迫感渐渐远离,好像逼近他的人正在后退,但没听见脚步声,他也没法判断是否是这样。“丁哥你疯了吗?”程溯翔有点惊恐,他真怕丁睦在这出什么问题——那关毅还不得把他开膛破肚生生撕碎啊?那声音一直不回应,留给丁睦的回答只有沉默,连笑声和哭声都没有了。一片沉寂。好像从来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这种像死一样的宁静容易让人心里发慌,但丁睦已经沉静下来了。没有回答有时候要比有回答更能显示出一些事情,没有回答就是最有力的回答。没有回应,就说明,他可能猜对了。第113章 惊不惊喜按丁睦的猜测,他又陷入了一场幻境——或者说,一场梦境。不仅有他,还带着程溯翔。他没有证据,只有猜测。他现在所经历的,就像第一夜他所经历的一样,似梦非梦,只是为人所操控的一场“梦境”,这个梦境的材料有很多,但是一定是发生过的,或者是他想到过的。比如第一晚的时候,他遇到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关毅。即使他没有刻意去想——就像现在,他像拜神一样虔诚地希望关毅的到来,却没有任何人出现在他面前——他当时只是下意识地想到了:如果关毅在的话,可以怎样处理。然后,关毅就出现了,穿着和白天一模一样的衣服,摆出和白天一样的一副臭脸。可惜只学了个三分像,学的来皮,学不来骨。他当时满心都被惊慌占据,几乎没法做出正确的判断,后来仔细回想,又觉得可笑。那样的人,怎么能是谁都可以模仿出来的?也是他昏了头了,才没发现假关毅和真关毅的区别。丁睦在上学的时候看见过一句话:梦境其实是对潜意识的投射。这句话他一直记到了现在,没忘过,就在刚刚,他突然想起来这句话。他潜意识里希望关毅可以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到来。这意味着什么,他想他应该有些明白了。但这会遭遇什么,他连想象的勇气都没有。太荒谬了。抛开这种感情的特殊性,只看时间也会让人觉得荒谬。什么人会在和另外一个人认识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就对那个人产生一些不该有的心思?即使,他看见关毅的第一眼就对他产生了一种亲切感,这也不能表示他这样的想法是正确的。这是一种飞蛾扑火一样的感情。没有见过亮光的人在见识到太阳的光辉的时候,很容易被那耀眼的光芒刺得头晕目眩,忘乎所以,然后飞身上前,只求那一瞬间的光明与温暖。“等下,丁哥,我好像明白你意思了。”程溯翔摸着下巴,回忆道:“你曾经听过这首儿歌,是吗?然后这个家伙就依靠你的记忆来幻化一切——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他的目的是什么?把他们拘在这里,对那个人有什么好处呢?关毅他在哪里?这个幻境的范围有多大?会不会对关毅的活动造成影响?丁睦开始担心起来。“我没能想出他的目的。”丁睦说道。安静的时间在黑夜的作用下显得尤其漫长,这是一种无声的折磨。“叩、叩、叩。”敲击声响起,这次,声源不在门外,不在屋内,而是打地底传来。 第97章 这话怎么回答?总不能回答说是吧?那这小鬼还不得疯起来?!结果程溯翔张口就来:“对啊,我一直就没喜欢过你。”丁睦心里觉得这人真刚,同时有点羞愧,他这么大人了,还得要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子来保护。他还是最菜的菜鸡。小波的脸色一听这话立马就沉下去了,半边完整半边残缺的脸看着挺让人害怕的。“我就知道……”她的声音变得沙哑难听,好像刚用砂纸打磨,粗糙嘶哑,没有半点孩子应有的朝气,反而像个年迈老朽的巫婆,正在用她那粗哑的嗓子念出诅咒的咒语。“我就知道……”小波趴在地上,不断重复,一边重复,一边笑起来,笑得抬不了头,弯下了腰。再抬起头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爬了两道血泪,她低声说道:“我早就知道了,你们都是坏人。”说完,她腰部使力,上前一扑,嘴巴裂开扯到耳根,露出一张布满尖牙的巨口!程溯翔不知在想什么,反而在这时候发起了愣。丁睦一直在他身后盯着,看她扑上来,心里一紧,伸手猛一拉程溯翔后襟,险险躲过小波的利齿。“啊——”小波一击不成,趴在地上发出了愤怒而不甘的嘶吼,这声音几乎能穿透人的耳膜,刺破所有人的神经。震得丁睦觉得头脑昏沉。这时,程溯翔动了。第115章 出去探路程溯翔上前一步,矮身躲过那尖利的牙齿攻击,一个闪身,避开小波扭曲得几乎没有人样的脖子,手上一刺!短刀直直插进小波的后心。“啊——”小波发出一声惨叫,在程溯翔抽刀瞬间突然化作一道青烟,飞快钻进地底。程溯翔保持着刺刀的动作,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似的,确认没有危险之后才把刀收回了刀鞘。丁睦上前问他:“怎么回事儿?”程溯翔还是愣愣的,看着有点呆,他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嘴唇,有些恍惚似的,说道:“丁哥,我刚刚,好像醒了。”醒了?这话怎么说?丁睦不解,问道:“怎么回事儿?”“我刚刚的感觉就是,我好像突然从一场梦里脱离出来了。”程溯翔转头,直视丁睦的眼睛,问道:“丁哥,你……你有没有碰见过什么东西?或者你原来戴过什么没有?”丁睦一愣,下意识地摸摸自己护身符的位置。黑色的石块沾染了他的体温,变得温暖。他把它拿出来,说道:“我从小戴着这个护身符,很少摘下来。”程溯翔嘴动了动,像是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又改变了主意,摇摇头说:“兴许是我看错了。”他刚刚看见,丁睦的身后,站着一个白色的人影,隐约能看见五官,和丁睦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我刚刚看见的宿舍跟现在不一样。”程溯翔说道,“天花板比现在高,没有通风管道,给我的感觉就像是过了十多年一样,全是灰尘,墙上还有小手印和焦黑的烧灼痕迹。”又是烧灼的痕迹。跟丁睦几次在幻象里看见的很是相似。程溯翔从地上捏起上次画了图的纸片和笔头,草草画了几笔,拿给丁睦看。这和丁睦上次在小班看见的场景简直一模一样!“我们现在,经历的东西难道是幻象?”程溯翔看着手里的画,咂了咂嘴。那么,这个幻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是到哪里结束呢?为什么要把他们引进这个幻象之中?这个站点的boss到现在还没有着落,然而已经过去了三天了,他们还是没有头绪。丁睦总觉得,这个站点,并没有那么简单。“我总觉得,我们进山的时候就像做梦一样。”丁睦回想到三天前,心里有些烦躁,他总觉得自己在拖后腿,兴许关毅表面上不在意,实际上却在心里嘲讽嫌弃。他明知道关毅不是这样的人,不会这样做,却总这样想。他忍不住把自己放在一个较低的姿态,试图不让关毅对他感到厌烦。他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却忍不住对此感到烦躁。或者说,对自己的无能和弱小而烦躁。为不够好的自己而烦躁。好像有谁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温暖坚毅,带着安抚,让他的情绪慢慢平和下来了。他看了眼程溯翔,发现这人并没有看他。周围并没有人,那么是谁在看他?丁睦感觉,这人对他并无恶意。程溯翔摸了摸下巴,转头问丁睦:“要不要出去看看?”丁睦一怔,心里有些排斥,却也知道总待在房间里也不是个办法,谁知道屋里会不会钻出来点什么?“可以出去吗?”丁睦问道。“可以,但是咱们得做好任何准备。”程溯翔下意识地往门那看了眼,“咱们得去探探路。”丁睦看着木门,心头有些沉重。这个孤儿院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变成站点,总要有些原因。他们本来可以不管这些,只拿了石头就走,但他们已经被卷进了这个地方,被困在了这里,除了解决问题,似乎没有任何办法——如果关毅在这里就好了。他们没法判断关毅现在在哪里。丁睦看着低矮的房顶,突然有了些勇气。 第99章 当他站在走廊上的时候就没再有心思好奇了。因为这走廊总是给他一种可怕的熟悉感,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丁睦一直在思索着前三天发生的事情,他觉得那些诡异得像一种邪教献祭仪式的死法实在太恶毒了,就像是对那些人抱有入骨的恨意。那么,墙上的焦黑,小波的残躯,还有那些孩子,和这种凄惨的死法之间有什么联系呢?是否阴山之内,除了和泽神之外还有别的神灵存在?如果这个神灵得到的供奉形式都是这样,那么他的存在是为了什么?信奉他的人可以得到什么?第117章 背后附灵他们现在并不知道这种诡异的死法意味着什么,兴许它什么也不代表,只是一种极其惨烈的惩罚方式。但是,这种惩罚的原因是什么?总要有个理由。难不成,跟上一次那几个人一样,这些人的死亡都只是点儿背,被随机抽取到了?那这座山也太冷酷了。跟鬼神相比,普通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他们既然可以弄死这些人,为什么不直接了当的弄死他们?是否有什么限制?或者说,背后这个人只是想要看他们惊慌失措的脸?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太恶毒了。走廊很长,很静,脚步声一下一下,打在地上,发出“哒、哒、哒”的敲击声,连带着脚后跟的声音,听起来倒不像是两个人,而像是四个人。这种感觉和看恐怖片是不一样的,看恐怖片的时候,人只是恐惧于影片画面和背景音乐营造的氛围,而理智上知道那不是真的。可在这里,人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这里的死亡是真实的,这里的血液是真实的。月光从窗户口洒进来,倾泻在地上,黏稠得如有实质。今天的走廊似乎比平时都长,丁睦觉得自己快走了半个钟头了,可他们还没走到下一个寝室门。“走了多久了?”丁睦问道。“我看看……一分钟?”程溯翔也觉得不太对劲,他打开手机一看,上面显示的数字让他有点惊讶。他走之前特意看了眼“十夜阴山”,随意看了一眼时间,记住了。他觉得怎么也得走了二十分钟了,谁知道手机上的时间才刚过一分钟。“咱们走的路是不是不太对?”丁睦揉揉腿,他的腿已经僵硬了,像是一连走了一天路。他感觉到的是走了半个小时,而真实经过的时间却只有一分钟。咋的?走路五分钟,如同两小时?“歇歇吧,丁哥。”程溯翔把短刀收在袖子里,确保随时能够出刀,把肩上扛着的背包放下,扶着墙甩了甩腿。他的腿也有点发酸,不光这样,他还有种行动不畅的感觉,好像空气变成了凝胶,而他就像是掉进凝胶的虫子——他甚至感觉他每一动,空气中就会被划出一道一道的痕迹。“丁哥你有没有一种游泳的感觉?感觉身上越来越重那种?”程溯翔想伸手挠挠头,却被那越来越明显的阻力碍得放弃了动作。“好像是有点。”丁睦到没有像他似的感觉到的那么明显,他还可以保持基本的动作。“就好像我背上背着个小孩一样。”程溯翔刚说完,就觉得周身一冷,尤其是脖子上,凉得跟围了个铁围脖似的。这句话让丁睦觉得有些心惊,他沉下心来,按住程溯翔想要摸脖子的手,说道:“你别动,我看看。”丁睦深吸一口气,凝神静气,开了今天第一次眼。周围还是那么暗,只有惨淡的月光从两人侧面流淌而下,让他看清了压着程溯翔的东西——那是个没有小臂和小腿、没有头发的人。他正口歪眼斜地“嘿嘿嘿”傻笑着,流着口水,周身绕着黑色的烟雾。他的残肢末端死死绑着木板,勒得皮肉翻花,露着红肉,那伤口好像被绑了太久,以致血脉不通,泛着黑印。他没有手脚,就用残肢夹紧程溯翔的肩腹,确保自己安全攀附在他身上。这个“人”看起来像是智力有碍,一动一作都显得神智不清,只知本能。见丁睦看着他,他还歪了歪头,嘴巴一咧到耳根,露出了个血淋淋的笑。那撕拉开的黏连的组织,拉长的口水,粉色的牙床,没有牙齿的嘴,呆滞的眼神。每一样都让丁睦脊背生凉,头皮发麻。“丁哥?你看见什么了?”程溯翔见他脸发白,有点想扭头看自己背后。“别回头!”丁睦心里一紧,喝道。程溯翔被他一吓,意识到可能他后背真的有什么东西,于是停下了扭头的动作,慢慢把头又转回来,短刀无声出鞘,以眼神询问丁睦下一步动作。丁睦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这东西只有靠他开眼才能看见,说明它不是人,没有实体。他没有对付这种东西的经验,也不知道怎么提示程溯翔出刀。程溯翔看不见它,也没法出刀去砍——他俩甚至连能不能砍得到它都不知道。一时间,陷入了僵局。俩人不敢动弹,只有程溯翔背后那东西呆滞的眼神飘忽不定,缓慢转动的头部看起来像是被粗糙地缝合上的,因为他的头转动的时候角度极大,僵硬又诡异。丁睦身体微侧,慢慢伸手,试探着去触碰。居然真的触碰到他了。第118章 午夜惊铃丁睦一愣,随即敛了表情,作出一副什么都没有触碰到的样子,又抓了几把,再也没能触碰到那东西,他有种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感觉。那皮肤冰凉刺骨,不像是人的皮肉,而像是一块石头。而他只在触碰到那东西的一瞬间感受到了这种感觉,随即就从那东西身体里穿过去了,好像刚才的触觉是他神经失常带来的幻觉。这么多天的联系虽然没有给他带来大的变化,却得以让他感知到这样细微的不同之处。那瞬间的触碰显然并没有被背后那人所察觉。丁睦保持住脸上的表情,收回手来,后退一步再看这东西。它周身缠绕的黑气很浅、很淡,却在月光下尤为明显,即使夜色昏暗也难掩它的色泽。这种黑色,丁睦曾经见过,他的护身符,关毅的刀,“张海峰”枯骨中露出来的石片,很多东西都是这种浓稠而细腻的黑色,即使很薄一层也有它和普通黑色不同的地方。 第101章 丁睦听了程溯翔的解释总觉得这家人都十分直肠子,从来没有迂回曲折的心思,从关毅和程溯翔的言行中就能看出来,他俩都是那种能不多费功夫,就不多费功夫的人。“但是如果碰上那种必须要静静潜入的情况,你们这种做法会让人发现的。”丁睦决定给他提个醒,别回头让这孩子办了错事。“嗯……你说的有道理。”程溯翔摸摸下巴,把刀又收回了袖口,“我下次会保证小声点,绝对没有噪音。”怎么就不能把锁透开呢?丁睦有些无奈,忍不住问他。“不会啊!”程溯翔一摊手,显得非常无奈,“一刀砍开多省事儿,而且我还能保证门绝对不会坏。”“门怎么可能不坏?”丁睦表示不能相信。都给一刀砍开了,还能不坏吗?“要是外露锁的话比较好砍,内含的那种就可以一刀给它攮开,不费事儿。”程溯翔回忆道。这孩子比关毅还直。不光这样,还懒。连多费一点功夫都不愿意,佛了,丁睦有些好笑,只好摇摇头。“有的人可以开世界上所有的锁。”程溯翔补充道,“比如常乐芙……你知道吗?她可以开很多锁,虽然也有她打不开的锁,但也够牛逼了。具体方法我不太清楚,可能也是一种奇怪的能力吧。”怪不得他们不怕,原来是有外挂在呢。丁睦觉得在有外挂在的时候,也是可以适当地放松一下的。这样看来,关毅的队伍里很多人都有些不同于常人的能力。那么,关毅有没有?第120章 天花板落这个显然是不能问出口的。想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吃饭睡觉之类的琐事,可以随随便便告诉别人,但丁睦就是忍不住去想。人都这样,越是没法知道,越觉得好奇。耗子抓心猫挠肺似的好奇。他迫切地想要了解关毅更多,更多。或许是因为阴山对情感不正常的放大缩小作用,仅仅只过去了几天,他就感觉对关毅产生了难以把控的感情。细想一下,他在山外的时候,有没有像在阴山一样,对关毅发了疯一样的想念过?那种无时无刻不从一件和关毅毫无关系的事情上联想到他的感觉,有的时候真让丁睦觉得难以理解。他在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感情上的事儿,有时候甚至故意说一些不通人情的话,确保他的周围不会有感情特别深厚的人存在——这样的真空环境让他觉得安全,让他觉得事情在自己的把控之内,事态还可以控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由自主地为另一个人思虑,为另一个人担忧,好像失去了自我。一方面,他感到为难,因为他几乎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另一方面,他又似乎甘之如饴。他心甘情愿地为另一个人思虑,为另一个人担忧,为另一个人放弃自我。对另一个,仅仅认识了不到一个月的人,产生了这种感觉。可笑至极,荒唐无稽。滑天下之大稽。这些想法只是转瞬间就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程溯翔并没有发现他刚刚出神出了一大圈。如果是关毅在这里,他会问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是不是看见了什么,有什么事吗。丁睦皱皱眉,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心神了,总是会在无意间想起关毅。突然,丁睦的头皮在那一瞬间炸起来了,他下意识往右一闪,险些把程溯翔别倒。一声巨响。天花板上的一块木板狠狠砸在丁睦原来站着的位置,木板直接四分五裂,地板甚至都被砸裂了近半米长的裂缝,可见用力之大。再看那木板,二指厚,一米方,怎么也不像是个能把地板砸了个大窟窿的样子。可它偏偏就落下来了,还把水泥地都给砸裂了。丁睦感受到了那窥探者的恶意。这木板是在门内砸下来的,也就是说,即使他们进了门,不去应屋外的叫门声,也不能确保自己是绝对安全的。就冲刚刚那一板子,要是真被丁睦实打实的挨上了,他不死也得残,起码会给他俩带来极大的不便。他躲过去了,背后那人也没有任何损失,还恶心了他们一顿。妈的,心眼真小。丁睦抓着手铃,捂住了不让它响。躲在暗处、看似无所不能的窥探者会发这么大的火,也证明了他不是无所畏惧、无所不能的,在这里,他还是有东西要忌惮的。知道了这点消息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丁睦往上看了眼,拉着程溯翔往旁边天花板牢固的地方挪了挪。不知怎么的,他似乎觉得那窥探者在一击不中之后即使变得更加生气,窥探感却减轻了很多。有些虚弱的意味。是否是手铃的原因?丁睦看了眼手铃。这东西在他们刚刚狂奔的时候“叮叮当当”响个不停,聒得人耳朵疼,不得已他才把它捏住了,不让它响,等到静下来了,他才发觉那窥探感减轻了。除了手铃,应该还有那人一击不中的原因在。那人似乎无法亲自干扰环境里的东西,因为他每次动作都是依靠指挥这里的“人”来达到目的,这次,还是丁睦第一次见到这人亲自上手阻挠,可见是非常生气了。这手铃,看来真是帮了大忙了。 第103章 他不知道怎么说了。嗓子眼好像堵了一块石头,横了一把刀,砸碎了他想要说的话,割裂了他的喉管。让他只能发出来一句气音。程溯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丁哥,你刚刚说的啥?”“我说,”丁睦咽了咽口水,试图让自己的嗓子润一润,“我说,我的父母,曾经是进山点金的人。”程溯翔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同时又松了一口气,说:“我说呢,原来不是阴山随机挑人啊?”“嗯。”丁睦点点头,抿了抿嘴,手握紧又松开,指关节捏得都泛了白。“嗯,那这么说来……”程溯翔摸了摸下巴,看见丁睦一脸的凝重,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丁睦和他们这些世家不同,他是个没有进过阴山的普通人,没有经历过特殊的情感训练,心理上肯定接受不了。其实,进山的原因有很多,丁睦的家世只是其中一个。这些人如果真的命不该绝,阴山是不可能把他们邀请进来的,也绝对不可能死在阴山里。这种说法虽然充满了唯心主义,却省去了很多解释的时间。没有谁能解释清楚阴山到底从何而来,阴山的存在是为了什么,进山的限制是什么。在无法用现有的信息推测出来的时候,用唯心主义论点去解释一切不能不说是一种办法。起码在麻痹自己方面有奇效。“这么说来,”程溯翔又组织了下语言,把嘴里盘桓的那句话又给咽了下去,换了一句:“丁哥你跟阴山还、还挺有缘分的哈。”说完他就想打自己嘴巴子,会不会说话?长个嘴是不是为了不显得脸空啊?傻逼啊是不是?谁特么想跟阴山有缘啊?说都说了,咽又咽不回去,只能试图补救:“不是,我的意思是……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既然父母和阴山有牵扯,那应该会对阴山有了解的,怎么会……”怎么会像现在这样,才进第二回 山?丁睦回想起那几乎记不清了的身影,回想起和失联的父亲,心头微涩,叹了口气,说道:“因为我父母吧。”“那,丁哥你以前从来没用过你的眼睛吗?”程溯翔有些好奇,按关毅的说法,丁睦是进了山之后,才发现他眼睛不同寻常的,后来虽说配上鸡鸣眼斑,一天天养着,却也比不上有些从小就练习的人。“没有。”丁睦想了想,下意识地摸摸自己护身符放置的位置,那里的石头被他体温沾染了温热,好像有生命一样,“应该是它的原因。”他把护身符从自己胸前的衣服里掏出来,取下来给程溯翔看。程溯翔慎重接过来,刚一上手,就轻“咦”了一声。丁睦有些疑惑,问了句:“怎么了?”这护身符他从小戴到大,习惯了,即使关毅跟他说过可以先把它摘下来,他也忘了,等到后来察觉了,也已经进了山。屋里月光惨淡,又被树影遮了些光,非得全神贯注地看才能看清,程溯翔捏紧它拿到窗户边上,对着月亮看,等他看清楚这护身符上的图案时,脸色突然就是一变。他还小,没修炼到喜行不于色的地步,即使比别的同龄孩子成熟些,等到真惊讶了,心里想的什么都表现在了脸上。他拿着这护身符翻过来倒过去地看,好像这石头上开了一朵花儿,生了一条虫。好在他还记着这是丁睦的东西,等他完全看清楚了,记住了上面的图案之后,才把护身符还给丁睦。丁睦接过来,有些不解,看程溯翔的样子那么凝重,心里诧异,问道:“这护身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难不成这东西真有古怪?这护身符是他奶奶给他从一个和尚手里求过来的,他戴了很多年,陪他经历过母亲的死亡,父亲的失踪,奶奶的去世。可以说,这东西是他可以随时接触到的和家人联系最大的东西了。程溯翔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从什么开始说。他开始怀疑很多东西,他开始把很多看似没有联系的东西串起来,他开始质疑一些似乎找不到疑点的事。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张大网,这个网的网眼看起来很稀疏,而当他真正坠入其中的时候,他才发现,这稀疏的网眼里还夹杂着一些肉眼看不见的细密网子。缠住了很多人,几乎所有他认识的人,都在这张网上,受人摆布。程溯翔什么也不能说,所以他只是摆摆手,说了句:“没什么。”随即,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丁哥,要是这东西没什么特别大的意义,你最好先别戴了。”没有解释为什么。第123章 无梦之人丁睦看他一脸凝重的样子,意识到这石头可能并不简单,愣了一愣,随即点点头应了声“嗯”。“丁哥,你也休息一下吧,咱们接下来不知道得啥时候才能安生。”程溯翔站起来,从丁睦肩上接过背包。丁睦有些不放心,再次开了眼,看了看门口的方向。在他放哨的时候他特意开了眼看了看门口,虽然不能透过木板,却可以看见门缝里飘过来的黑气,现在,那黑气,没有了——虽然不能排除对方更新了自己的隐蔽能力这一可能,但最显眼的威胁没有了。“我休息一小时,到时间如果我没有醒你可以直接叫我,辛苦了。”丁睦拍拍程溯翔的肩膀,靠在床柱上睡了。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直到最后他都不是自然醒过来的,被程溯翔喊醒的时候后背上满是冷汗,汗津津的,把衣服黏在他背后,好像缠了一只冰冷滑腻的癞蛤蟆,难受极了。程溯翔关切道:“丁哥,怎么回事儿?”丁睦听了这话,有一瞬的恍惚。-怎么回事儿?-不怕,我护着你。-我愿以身相替,只求诸位不再苛责于他! 第105章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出了这门咱们就能进到院子里了。”程溯翔拿着手电筒往前照,却只能照出一片黑暗,这里的尘埃似乎积了很多,建筑颜色也旧得不像白天他们看到的那样,好像是另一个世界。丁睦目视前方,咽了咽口水,点点头:“嗯。”经过那厕所的时候,丁睦强迫自己不要看,可越是克制越是在意,当他们快过去的时候,他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看向那里的欲望,用余光扫了一眼。就是这一眼,看得他浑身都要僵硬了。只见,厕所里公共区域的洗手台上,坐着一个烧焦了的人。面部组织全部糊成一片,裸露的牙齿白森森的,是他全身上下最白的地方。四肢断裂,伤口被烧焦,皮肉被粘连在一起,部分烧伤处已经破裂,正在流出淡黄色的脓汁和褐色的血液。最恐怖的不是这个人的身体,而是,这个人的头上,戴着一顶金黄色假发的假发,上面还系着粉色的蝴蝶结,他的身上,原本有性别特征的地方也被扎上了二十厘米宽的粉色的蝴蝶结,还带着白色的蕾丝。假发和蝴蝶结上沾满了血迹和脓水,而这个人毫不在意,依然歪着头,像是橱窗里的洋娃娃一样,对所有经过的人点头致意。丁睦不知道这东西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但他显然已经没有了神志,只是坐在洗手台上左歪一下头,右点一点头,头部晃动的时候还会甩出耳朵里的积液。这幅样子,配上蝴蝶结,除了惊悚真的没有任何可以让人形容的词汇。又是,娃娃。第125章 入院长室丁睦发现,自从进了山,很多东西都和娃娃有关。娃娃,和这个站点有什么联系吗?有的人就很恐惧洋娃娃,因为那种和人极度相似的东西在表现出它和真正的人类的细微不同点的时候,人类会在心里将这种不同之处放大,而对其产生恐惧心理。在恐怖谷之前,越像人,越能激起人类的喜爱,而当达到恐怖谷所处的值后,越像人,越会让人感到畏惧。苍白的脸,僵硬的肢体动作,空洞的眼神,无一不是恐惧的原因。丁睦疾步上前几步,拉住了程溯翔的胳膊,嘴巴紧闭,也不说原因。程溯翔看他面色凝重,就知道他又看见什么脏东西了,于是也不问丁睦到底怎么回事,就闷头跟着他走。俩人一前一后,搞得跟遛狗似的。出了寝室楼的瞬间,丁睦才感到一丝轻松。但随即他就愣住了。院子里的树没有一个是完好的,几乎全都焦炭化,树枝上还挂着一两缕不知是什么的长条,发出一股焦糊而陈旧的味道。这种味道闻得丁睦犯恶心。“卧槽。”程溯翔细细看去,发现那长长的、落满灰尘长满蛛网的东西不是别的,“这是肉吧?”什么肉?动物的还是人的?无论哪个都让人浑身不舒服。程溯翔摸摸下巴,觉得按这个站点的恶心程度,这东西应该不是动物的,有可能是人肉。但这么挂着,跟老腊肉似的,总是看着恶心。教室宿舍被一圈树围住了,只有一条道是空的,其他的树不是焦黑就是滴油——滴的油还不知是什么鸡儿油,实在是没法过人,只有那一圈树中间的这一条道干干净净,没树也没油。丁睦这时候反而在心里犯嘀咕了,怎么的,这是请君入瓮?他正在这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那边程溯翔已经心大地走过去了,还拉着他的衣角,怕他害怕,边走边说:“丁哥你看这像不像腊肉,哎你们家以前做过腊肉没有,我哥会做,特别香,回头过年的时候你上我们家吃去。”丁睦:……谢谢你,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吃腊肉了。程溯翔拉着丁睦走着,心里却想着刚刚他看见的东西:蛇藤玫瑰。在其中一块肉上,那块肉比其他的肉颜色要鲜艳些,色差不是很大,却被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这是他第二次在这里看见这个标志。他有种直觉:这事儿没完。少见的,一路畅通无阻。他们很顺利地到达了院长办公室。外露锁是关闭的,和其他锁头不一样,黄澄澄的,正面呈扁平状长方形,有点像电视里那种旧式锁,看起来很旧,像是用了十几年,隐约可以看到上面雕刻的花纹。程溯翔拿着手电筒,把光线调到最低,往上头照。丁睦也微微偏了偏头,看着那花纹,只觉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程溯翔四下扫了两眼,把手电筒递给丁睦,他则从包里拿出随身带着的纸和铅笔,笔头磨光,把那图案拓印了下来,匆匆看了看就装进了兜里,随即后退一步,歪头一比划,说道:“丁哥,该你了。”丁睦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这是叫他把这锁给透开。但那钥匙扣在第一次开锁失败后他就给扔了,这时候找啥透锁?手指甲吗?“我现在没有工具,你有没有稍细点的铁丝?”丁睦问道。程溯翔露出一脸迷茫,并表示嫌弃:“好麻烦啊!”丁睦心说难不成这个你也给他砍开?随即,他就震惊地看见:程溯翔一个挥刀,只用一下就给那锁头破坏了。拦都拦不住。“你给他砍开了怎么办?!他回来了不就糟了?”丁睦低声斥道。“没事儿丁哥,咱们快点进去,趁他没来赶紧跑。”程溯翔看着地上掉的锁头,心一横,把它也带着了。丁睦没法没法儿的,毕竟这锁现在已经断了,他只有祈祷他们不会被院长发现。他深吸一口气,附在门上听了听,没有任何异动,又不放心地开了眼看一看,确定屋内没有黑气才进入。在那一瞬间,丁睦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了孩子的笑声。院长室和白天看起来是一样的,进门就能看见一张办公桌,桌子旁边就是个文件柜,另一边的侧门门口摆了个被蒙住的神龛,墙上没有任何挂饰,雪洞一样。 第107章 在第一个领养家庭里,男人名叫葛玉东,女人名叫陈元,他们领养了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而在这沓照片的中间位置有另一张照片,男人还是那个男人,女人却不再是那个女人了,这个男人虽然换了发型改了服饰,却依然能看出这两张照片上照的是一个人。并且,在照片的背面写着:领养家庭:杨北擎,赵玲,被领养孩子:杨小军,杨小丽。一家四口坐在椅子上,父亲笑着揽住两个孩子的肩膀,母亲温柔地摸着孩子的脑袋,看着像是一个温馨的家庭。丁睦看得眼睛发酸,在脑海中将这葛玉东和杨北擎的轮廓仔细对比,生怕出了一丝疏漏。他大概能有八成的把握,判断出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再翻进出人员登记表,丁睦发现,上面那些和第一次进院名字不同的人,几乎都领养了孩子。每年六一,孤儿院都会将孩子集中起来拍一个合影,二零零六年的合影上有一百六十三,到了二零零七年还有一百六十一个孩子。就是说,在二零零六年到二零零七年,在这整整一年的时间里,只有两个孩子被领养,即那两个被最初进孤儿院的那一批“老师”领养的孩子。而二零零八年的合影中只剩下了六十一个孩子。二零零九年则没有照相。难道院长加大了宣传力度,导致领养家庭急剧增多?那为什么从二零零三年建院后,领养率没有那么大幅度的上升?并且,从照片背景看,二零零六年及以前的时候,孩子们身后还是平房,等到二零零七年,孩子们身后的背景就是现在丁睦他们看到的那种工厂厂房改造的房子了。院长应该是在零六年下半年这段时间买的工厂厂房,并把它改造成孩子的宿舍、教室等用地。头三年都穷得叮当响,到了零七年的时候怎么突然就有钱了?还在短短的两年内把孤儿院占地扩大了将近一半,甚至新盖了教师宿舍。这院长去澳门了吗?还是说他用了一些《刑法》上记录的赚钱方式?不然谁能在一年内买这么多地?虽说这厂房是出过事儿的,却也不便宜。如果可以找到孤儿院里的账簿看一看就好了。正翻找着,程溯翔突然抓住了丁睦的胳膊肘,低声道:“走!”丁睦心里一紧,极力平复着心绪,按照记忆把文件摆放整齐,让它看起来像是没有被人翻弄过的样子。程溯翔手里拿着棱刺,进入了战斗准备,另一手拽着丁睦的袖子,提防着可能出现的危险。门外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谁正拖拉着鞋子走路。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丁睦的心几乎要提到嗓子眼——门没关!程溯翔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心一横,对丁睦说了句:“侧门!”丁睦在极度的紧张下突然就平静了下来,他确认过最后一遍后,就不再拖延,和程溯翔一起闪身进入院长办公室的侧门。刚关上门,就听见门外那“悉悉索索”的拖地声来到了门前。这声音在院长办公室停下了。半天没有动。丁睦捂住嘴,似乎想要把即将跳出喉咙的心脏按回去,有种想要尖叫的冲动。他却什么也没法说,什么声音也不敢出,连呼吸都放得平缓。那声音的停顿在丁睦听来极为漫长,等到他以为外面没事了的时候,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并且,慢慢地移动到了侧门的位置。“叩、叩、叩。”三下敲门声随即传来。第128章 屋里有井悉悉索索的,听起来像是一条蛇。敲门声只响了那三下,外面那东西又一次没有了半点声音。丁睦也不动,就贴在墙边,等待着这东西的离去,他期待着这东西因无人应门而离开,可惜,外面那东西并没有实现他愿望的意思。等待的时间很漫长,漫长到丁睦觉得时间几乎已经静止。那东西又敲了三下门,和第一次敲门时用了一样的时间间隔,一样的力道,发出一样的声音。“叩、叩、叩。”不急不躁,带着尝试。他们还是没有动,外面的东西也跟着不动。好像是在博弈。这种等待似乎没有尽头,让人心焦。丁睦只能沉下心来,趴在墙上,怀着侥幸心理,想把那东西熬走。这时候,程溯翔扯了扯丁睦的袖子。丁睦一惊,吓了一跳,险些叫出来,他转头疑惑地看向程溯翔,却见他手指微动,指向屋子某处。丁睦顺着那手指的方向看去,趁着月光看见了屋子角落里一个约半米高的圆台。他眼神询问程溯翔:怎么回事?程溯翔伸了两手两指,交叉叠合,比划成了一个字:“井”丁睦再看去,细细打量之下,这才发现,那石砌圆台不是别的,正是一口井,看着黑糊糊的,却渗着寒意。那圆井之上,压着一个约三指厚的石板,上面还贴着条,写了些鬼画符似的字。丁睦看着那井,突然产生了一种荒谬的猜想:外面那东西,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来的?毕竟,没有哪个人会在屋子里修一口井,不说破风水之类的,就是看着,也不好看啊。 第109章 可这样等,总感觉这是把主动权推给了别人,让他俩变得被动。这种生死都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总是让人难受。“等着也不是法儿。”程溯翔看了眼门口,“要么咱就开门吧,我把那东西干掉,怎么样?丁哥,咱们怎么做?”要么向外突破,要么向内探索,这个选择的权利被程溯翔交到了丁睦手里,他毕竟年龄还小,有些时候,自然地就会想要依赖比他大的人。哪怕丁睦才第二次进山。丁睦看着这口井,总有种不甘心的感觉,来都来了,难不成什么都不看就走?他们还不知道这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会在这,难道就要离开?丁睦有种直觉,他俩如果今天不看这井,以后再想看这井也许就看不到了。那种未知的感觉又危险又迷人,让他总觉得放不下。“你都给它封条撕掉了,咱们不看一眼是不是有点亏?”丁睦拿食指敲了敲这石板,石板发出了低沉的声响。在那石板响起声音的时候,丁睦浑身一颤,冷汗“唰”一下就冒出来了。进了这个院长室之后本来已经浅淡了些许的凝视感又层层涨回来了。就在他敲击石板的那一刻,似乎引起了谁的注意。就像他摇响手铃的那一刻。好像他站在狼群里,突然从包里掏出了一块肥肉。第130章 石阶尽头说这井没问题丁睦都是不相信的。他把手放上那个凹槽处,手指卡进去,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一拉——在那石板被拉开的同时,尖细的哭声在丁睦的耳边突然炸开,几乎刺破他的耳膜。声音里包含着的怨毒和憎恨,尖利得好像要把一切撕碎。一股奇怪的臭味从下面传出来。这味道像是伤口流淌出来的脓液的味道,像是人类排泄物的味道,像是生命凋零、希望腐朽的味道。带着令人作呕的恶意,冲着所有人疯狂窜动。程溯翔是那股味道的直接接收人,窜得他直皱眉,却还是忍着难闻。“什么味儿啊,怎么闻着像尸体腐烂的味儿?”程溯翔扇扇面前的空气。丁睦摇摇头,轻轻地把那石板往旁边放。石板和地面相触,发出“哒”一声响。丁睦看了眼地上的纸条,想了想,还是把它从地上捡起来,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面。毕竟它放在外面不知道会出啥事儿。程溯翔见状,没有说话,也跟着把另一块石板拉开。石板被拉开之后,趁着月光露出了里面被遮挡着的东西——一段石阶。上面满是脏污、泥垢,还带着腥气。开口更大,味道也更加浓郁,不知是不是丁睦的错觉,他总觉得在这味道里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程溯翔和丁睦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下去?不知道底下是啥,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有点莽撞;不下去?来都来了,不看一眼底下总觉得心里堵得慌,好像少占了人便宜一样。外面的敲门声仍然在继续,不知疲倦、不带停止地敲。一声声的,跟催命似的。程溯翔有点拿不定主意,他求助地看向丁睦,眼神询问他该怎么办。丁睦看着黑洞洞的石阶尽头,好像它是通往地狱的入口。一旦下去,他们就会陷入未知的境地,不知道底下到底是啥,到底有啥。这可是人家的地盘,要是想搞他们不就跟玩儿似的。“来都来了,不下去看看咱们亏不亏啊?”每到这种时刻,丁睦总会从心底升腾出一股男性特有的虚荣心,好像不这样就是示弱一样,他虽然知道,却又改不掉。“丁哥,你是第一次跟我们一起进山,有的话我提前跟你说一声,”程溯翔少有的严肃了起来,他那张嫩脸上的疤痕让他的眼神有些凶,又带着一股独特的少年感,“我受过训练,真正到了最危机的关头,如果我陷入险境,而你非得在我和其他事情上选择的话,你就选那个团队利益能达到最大化的,不必非要救我,你能明白吗?”程溯翔用了最委婉词语,告诉丁睦一个事实:很多时候在这里会有必要的选择,甚至和人命都能牵连起来,但一定要保证团队的利益最大化。程溯翔看他脸色觉得自己是不是说话语气有点重了,又补充道:“我能自救的,我有那个能力,我老牛逼了。”丁睦笑了笑,玩笑道:“对,咱们这就我一人是个菜鸡。”他理智上可以接受,但情感上还是过不去。这种极端理智的自我放弃的思想在阴山显然并不少见,可能所有世家的孩子晓得时候都会接受这种训练,甚至可能更残酷,但只有残酷,才能在这里活下去,这是一种保护。他有点心疼程溯翔,更忍不住去想关毅以前有没有经历过这种训练。关毅那种强大的实力背后,究竟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累?他不知道。他只有靠开玩笑来缓解自己心中的压力,只有这样才能稍微让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想关毅的心平静一点。程溯翔抿了抿嘴,也松了一口气,他在这些年养成了一个习惯:不去相信别人,不把主动权推给别人,不让希望掌握在别人手上。这是在阴山最好的自我保护方式。两人默契地没有开口,也不再有人把不曾停止的敲门声放在心上,只是明确了目的:在保护好自己的同时,尽量收集一些信息,确保在白天来临的时候能活下去。程溯翔打头阵,丁睦殿后,两人一前一后下了石阶。 第111章 除了地上的有些人对两人的进入有一些反应,其他的连动都没有动,只是保持住一个姿势,似乎没有意识到有人进入。那些转头的人的动作也是呆滞地,带着迟钝的凝滞感。这些人,无一不是身量小,骨节不明显,还带着孩子特有的稚拙。丁睦想,他可能知道那些孩子去哪里了。此时程溯翔也跟着喃喃道:“洛丽塔娃娃?”洛丽塔娃娃?丁睦皱皱眉,洛丽塔他知道,但这洛丽塔娃娃似乎和眼前这些几乎不能被称之为人的“娃娃”联系到一起。“就是一种真人娃娃,为了满足一些人的私欲而被人养大的娃娃。”程溯翔解释道,用手电筒照了照某处,好让丁睦看得更清楚,“你看,有的娃娃被割断了手臂和小腿,就是怕他们逃跑,也为了方便他们趴着承受那些……”他不好再说下去了,丁睦却懂了他没说完的意思。这些娃娃就相当于一个真人的、有触感却无反抗能力的玩偶,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受人玩弄。“有的人养娃娃会让他们吃一些药,损害他们的脑神经,这样他们就失去了逃跑和反抗的意识,可以更顺从,你看那边有的娃娃嘴上缝着铁圈,嘴里的牙也被拔了,这就是为了方便那些人随时……才准备的。”程溯翔跟他哥出去看过一圈,知道点东西,也见识过这些下三滥的事情。这些下水道里的行当,是暴利的活儿,养这样一个娃娃,如果教得好,是可以被卖出很高的价格的。也就难怪院长后来那么有钱。这种损阴德没福报的事儿,居然还会成为一种行业。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种东西,丁睦看着就觉得浑身发麻犯恶心,更想不通怎么会有人买这样的东西。那已经没法再被称为人了。那些小小的身体,已经被摧残成了一幅古怪又让人心疼的模样,失去了孩子的天真和稚气,拥有的只是腐朽和枯败。他们的生命之花曾经开过那么一瞬,就被人残忍地撕碎、碾轧、蹂躏,不带一丝犹豫,只是因为这样来钱快。丁睦想起第一次进山的那一堆人,他们在这里待了半年,出去又进来,到底是真的对孩子不舍,还是在掩人耳目地披着人皮、做着猪狗不如的事?那被领养走的几个孩子……等等!他想起那几张照片,除了第一张里“父亲”、“母亲”和孩子都是站着的,其他几张大都是孩子坐在椅子上,由领养家庭的父母搂住他们的肩膀。是否从第二次开始,那些人就已经进行了这样的“教育”?让孩子坐在椅子上,父母搂住他们的肩膀,并不是因为父母对孩子的爱,而是因为他们没法依靠自己坐住,所以必须靠外力固定住他们,才能保持画面的美观?那些人虽然有伪装,但并不能逃过丁睦这双眼,他可以很轻易地辨别出他们的相同处,从而判断出有几个人是同一个人。一个人为什么要领养那么多孩子?他们领养孩子难道不走程序的吗?当地……不对,阴山有没有律法还是两回事。很可能他们的目的并不是领养孩子,而是把这些孩子从孤儿院带出去,送进来钱的地方。但拍摄这些照片的目的又是什么?丁睦想不通,这在他看来完全是多此一举。他正思索着,却听程溯翔倒吸一口气,只听他低声道:“丁哥,你看!”第133章 无尽之恶丁睦顺着手电筒的光看去,也不由得抽了一口凉气。只见,在满地脏污血垢的墙角,堆着一堆尸体,尸体之中,还夹杂着几具婴儿的尸体,有的已经露出了白骨,皮下有什么东西鼓动着,让人很容易就联想到了一些食腐生物。墙角被这堆东西铺满,在阴暗的地下室,趁着这手电筒的冷光,看着真是吓人极了,唬得丁睦在看见那堆东西的瞬间就差点迈不开步子。那堆尸体,正是那些年幼的孩子的,浑身赤裸,能遮羞的只有别人挡在他们身上的尸体,缺了胳膊断了腿,伤口黑褐色,凝固着黄黄白白的东西,脸色青白,眼睛紧闭,一动不动,皮下时不时滚过一个又一个小包,让人不敢去想那到底是什么。所有尸体上都有大大小小无数疤痕,面部、躯体、隐秘部位,有的孩子甚至连特征都没有了,那里被切除了,伤口边的肉泛着白,显着毫无生气的样子。丁睦不敢想象他们生前遭遇过什么。他更不知道,死亡对他们来说是失去生命的恐怖,还是逃脱苦海的救赎。没有人不想活着,但有时候活着会让人感到无尽的痛苦。他别开了眼,不再往那里看,他的目光忍不住就飘向了那些在地上用断肢支撑身体的“娃娃”,他看着他们呆滞的动作,禁不住去想:失去意识对这些身处地狱的孩子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有些地下交易网站会出售一些真人做成的娃娃,这些娃娃一般是从不到十岁就开始被人用特殊方式圈养,不被当作人,更像是一只动物,那些玩偶师会每天用一种严苛的方式训练他们,直到他们可以完全掌握承受的技巧,或者,没有技巧,只是习惯那种感觉。在每天不间断的驯养中,玩偶师会给那些娃娃喂一些损伤大脑的药剂,以求他们在被动承受的时候不会反抗,也不能反抗。有些娃娃会被拔掉牙齿,以防在为他们的“主人”用口腔服务时刮伤“主人”,让“主人”产生不愉快的使用体验。有的玩偶师为了训练娃娃的忠诚度,同时也为了满足自己的某种令人作呕的满足感,他们会命令一些娃娃一动不动地站在某个地方。他的视觉被封闭封闭,他作为活物的权利被剥夺,直到玩偶师允许,他才有动一下的机会。就像一个脱了发条的玩偶,只有当指令下达的时候,他才有动的权利。玩偶师意图制造出除了有温度、会呼吸、需要吃饭外,和仿真娃娃完全一样的玩偶。他们会把娃娃包装得像个宝贝,穿上带有蕾丝的裙子,戴上繁复的假发,静静地摆在屋子的角落,积尘、落灰,直到它的主人赋予它使用的恩赐。恶心之极!肮脏之极!罪恶之极!丁睦在看见这样地狱一样的景象的时候,脑海里就蹦出了这幅画面:那些人从大巴上下来,被孩子们所迎接,明明是一副笑摸样,转眼间就成了最恶毒的魔鬼,他们轻易地骗取了孩子的信任,一点一点,分批次,带顺序,以年龄为单位,把孩子打磨成这副样子。不受控制,无法停止,更不能参与,他仿佛是一位旁观者,眼睁睁地看着玩偶师带着打量的眼光看着一群群天真烂漫的孩子,他想要阻止,却无法介入。这些场景让他喉头发紧,有一种呕吐的欲望。反复出现在他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清晰,清晰到他可以辨认出每一个孩子的脸。孩子们快乐地蜂拥到车门口,他们却不知自己正在迎接一群恶魔。“丁哥,丁哥你别把心神全部放在这上面,丁哥,丁哥!”程溯翔叫了他几声,却没人应,只好转头看去。只见丁睦两颊煞白,嘴唇颤抖,要倒不倒。程溯翔见状不对,连忙叼着手电筒,把丁睦扶住了,缓缓下蹲,摇晃丁睦几下,仍然没有反应。就跟这人已经进入了深睡眠一样。这地方不对劲! 第113章 他好像一头处于暴怒之中的幼狮,因原则被人打破而处于极端的愤怒之中。对孩子都能下手,这样的人渣简直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丁睦看着李保恩身上那不停愈合的伤口,心中急切却不知该怎么做才能帮到程溯翔。李保恩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加,被刺到的位置却越来越浅——他在模仿程溯翔的动作,甚至可以躲避掉很多攻击。难不成只有割下他的头,才能真正制服他吗?丁睦焦急地看着,却突然听见一阵疾步声,那声音、那步伐、那速度,统统是他所熟悉、深记在心的。丁睦惊喜转头,叫了声:“哥!”关毅脚步稍顿,嘴角抑制不住地微扬,点了点头,另一手拿着的昆仑切狠狠划过地面,发出极大的噪声,所过之处,皆削切如镜。只见他配合着程溯翔,摆身而上,昆仑切一抖,弹过了李保恩扎过来的刀尖。力道之大,险些让那刀从李保恩手中脱离,好在他拇指扣住了刀柄,才没让这武器脱手而出。两个人的配合给李保恩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却也让他的模仿对象变得更多,有时,他的刀尖甚至可以划破程溯翔的衣服,给那孩子身上留下一道血痕。这种可怕的模仿能力,再加上那越来越快的愈合速度,简直是boss标配。丁睦眼看着关毅将将避开李保恩划来的一刀,心里捏了把汗,手电筒握得紧紧的,背包的拉索在摇晃之间开了个小口,手铃叮当响着落了地。在那手铃触及地面的一瞬间,这走廊里所有的娃娃突然浑身一抖,也在同时,李保恩的身体有一瞬的凝滞。关毅抓住这一刹那的时机,长刀一转,直取李保恩脖颈上的头颅。在那人头落地的时候,他的眼睛还是睁大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被杀了。关毅一脚把李保恩的头踹飞,拉着丁睦的胳膊,把他往自己怀里一带,携着他、带着程溯翔飞快地跑出走廊。等他们出了这地下室的门,关毅迅速拿锁给地下室锁了个利索,半点犹豫都没有。“先别说话,咱们上去拿了东西就离开这儿,回寝室去。”关毅的手依然拉着丁睦,似乎没有意识到似的。丁睦咽了咽口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哥,我的手铃还在这屋子里……”“回头哥给你买个好的,咱不要那个了啊。”关毅哄孩子似的晃晃丁睦的手,转头对程溯翔道:“走。”程溯翔俩眼血红,显然还没从那暴怒之中缓过劲来,却也不再说什么,果断地听从关毅的命令,抬腿就走。三人从阶梯爬上井口,进了院长办公室侧间。关毅亲手把那井盖合上了,伸手问程溯翔要东西:“这井上的纸条呢?”程溯翔一愣,眼眶还有点红,这么一看傻乎乎的,挺招人疼。“没了?”关毅皱眉,“我来这就没见纸条,难不成是被那个老东西拿走了?”个狗东西,活着就不干人事儿,也不知道这站留着他干嘛。刚刚那愈合速度,那模仿能力,要么是站长,要么就是站长同意存在的生物。丁睦从口袋里拿出那纸条来:“我这呢。”关毅拍拍丁睦的肩膀说了声:“干得不错。”第136章 比值归零关毅接过纸条,匆匆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又还给了丁睦。丁睦被他这样一搞,有点懵,下意识问道:“你不拿着吗?”关毅摇摇头,说道:“你替我收着。”丁睦把这纸条又收回了口袋,小心拍了拍放着纸条的地方,生怕它跑出来似的,用的手正是刚刚关毅牵着的那只。这个认知让他有一点羞耻,好像这只手从此之后变得独一无二了起来。他低着头,做出一副看自己口袋里面的东西有没有放好的样子,心里却在想着其他,他总觉得关毅在这么几个小时不见之后,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他也想不明白,却隐隐觉得这不是个坏事。他甚至开始期待。关毅把井盖合上,提刀站起来四下看了看,抬腿就把门踢开了,随后直直向着文件柜走过去。丁睦刚想说他可以把锁开开的时候,就见这人利落抽刀,抬手就砍。刀锋在黑夜里悄无声息地划过锁头,带起一阵风声。“啪嗒”一声轻响,断锁掉在了地上。那个一直敲门的东西不在了,这让丁睦稍有心安,却一直提防着那东西从某个角落窜出来。关毅跟两人不同,半点顾忌都没有,直接把所有文件全部拿出来,趁着月光把该拿的拿走,装在了背包里,一柜子文件分了三个包,刚好装完。这波操作给丁睦看懵了,他看着关毅拿起他的背包颠了颠,又匀了一部分文件走,试探着扯了扯关毅的袖子:“哥,这么干行吗?”关毅举起丁睦的背包又颠了颠,觉得重量合适了,递给丁睦,说道:“你看你手机。”丁睦从关毅手里接过背包,却又被关毅拎回去了,他看着关毅试图再从包里拿出一点东西以减轻负重的动作,急忙上去拦住他:“可以了哥,我行的。”关毅犹豫了一瞬,见丁睦实在坚持,于是不再抓着包,欲言又止,却没再说什么,只是重复了一遍:“看看比分。”丁睦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熟门熟路地点开了“十夜阴山”。启动图片过去之后,出现了他所熟悉的界面,比分却和之前完全不同了:“0:0”这不可能。丁睦有些震惊,他不知所措地看向关毅的方向,想从关毅处找到答案。关毅点点头,把昆仑切收回刀鞘,说道:“就是你看见的这样。”他把包背上肩膀,对两个有些懵逼的人继续说:“先走,回头再跟你们解释。” 第115章 程溯翔看着他,心里不知作何感想,只是看着关毅。“我不知道我把他拉进来,到底是对还是错。”关毅用手按住太阳穴,眉头深锁,脊背靠在墙上,显得有些忧郁,“我现在有点后悔了。”“哥,这跟你没关系,即使没有你,丁哥他也逃不脱阴山的牵绊。”程溯翔不知怎么安慰,他有点时候很不能理解关毅,他不明白一向杀伐果断的关毅为什么在面对有些事情的时候会开始犹豫。“我想护着他。”关毅的目光从指缝里透出,看着丁睦的身影,“我有时候还在想,这是不是阴山的效果,哪有人刚认识没多久就跟要死了似的,但是……我没法儿放下,哪怕我知道他本来就该是进山的人。”他的大伯曾经嘱咐他们这一辈的人,要注意所有身上带龙佩的人,尤其是眼睛有异于常人的人。这是他三十年来第一次听他大伯的话,这一注意,就注意进了心里。正因如此,他才开始思考这一嘱托的意义。他大伯那个性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让他们注意身上带龙佩且眼睛有异于常人的人。那个老不死的东西,肯定没憋好屁。他绝对不能让丁睦暴露在关家的视线下,这是他的直觉告诉他的。万一丁睦被关家发现了,会怎么样?他也不清楚,只是潜意识里极其抗拒这一设想,甚至连想象都不行。他好像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因为他的失误,他失去了一样珍宝。那珍宝世间仅有一个,是和他的命一样重要——不,是比他的命还要重要的珍宝。“哥……”程溯翔心态复杂,不知怎么开口,又长出了一口气。“大橙子,咱们出去之后,你找小皮,替我查点东西。”关毅收回了目光,开始交代事情,“具体要查的东西我回头会发你邮箱里,只有十分钟的阅读期限,你必定要完完全全地记住,听明白了吗?”程溯翔点头,也不问其他的。关毅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出去的事儿出去讲,咱们先看那腌臜东西的罪证。”作者有话说:关毅:小黑爪子只能我拉着,小乖孩子只能我牵着。第138章 快要死了那其实也就是一堆文件,说不上是罪证。丁睦在他们聊的时候把那文件按类型整好了,一份一份摆在那里,等他再细看的时候,却发现了很重要的信息:他最初看文件的时候没有注意其他,只知道很多人的年份都是2009年,可这次细查的时候,他发现所有人的进入时间都是二零零九年三月二十六日。这说明什么?如果这个文件的真实性可以保证的话,就说明所有进入的人都在反复度过三月。十年前的三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所有档案上进入的人都登记在这个日子,并且,所有档案上写着的三月进入的人都没有出行记录。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关毅走过来,看丁睦对着文件发愣,不由得问道:“怎么回事儿?看见啥了?”丁睦把文件递给关毅,说道:“你看,日期。”关毅接过文件看过之后也是一愣,摸着下巴问道:“这怎么回事儿?三月二十六日是什么节日来着?嗯……大橙子你知道吗?”程溯翔把东西收好,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听了这话,先是想了想,不确定道:“孟加拉国庆日?”丁睦:……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显然不是。”关毅也是懵了两懵,随后满脸复杂地摇摇头,“别扯皮了,咱们讲点儿实际的。”但这句话缓解气氛的效果倒是很好,起码丁睦不再钻牛角尖的硬想了。他们当然不可能因为庆祝孟加拉国庆节而进山,既然这样,那就是十年前发生了什么,导致这里的日期不再向前流动,而是不停在这几天循环。“我刚刚杀了院长。”关毅冷静地说出这句话,好像在说刚刚吃掉了一个馒头一样轻松,“这是我第三次杀死他。”丁睦和程溯翔面面相觑,即使他们知道这个站点不会这么轻易地结束,但也没想到院长是这么个情况。“我第一次把他杀了的时候,我就知道站长不是他了。”关毅回想着当时的情形,不由得觉得心情有点糟糕,“他跟上次那个小丑似的,但跟他不太一样,他好像是不死之身。”不死之身?这不就糟糕了?“他死过之后会很快复活,死得越惨复活得越快。”关毅说道,“他死过之后,周围的环境会在那一瞬间发生变化,但只是那么一小会儿,一眨眼就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但周围的环境变化的那会儿,我觉得是这个站子最真实的时候。”“而且,他死过之后,会在短时间内失去理智,但一定锁定杀死他的人,不光这样,他的模仿能力也很强。”关毅说道,“这是他比较棘手的地方。”“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办公室地下室?”丁睦忍不住发问道。“那时候他已经恢复理智了,”关毅停顿了一下,“他当时正在跟我玩捉迷藏,突然就蹦出来了,‘嗖’一下子的,给我还吓了一跳。”丁睦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居然有点喜感。但他一想这家伙曾经干过的事情,就突然有点恶心。“他应该很看重那个地下室,”关毅说道,过了一会儿又讽刺地笑了,“也是,毕竟是他来钱的地方,那儿摆的娃娃对他来说可一个个都是钱啊。”一个能挣不少呢,可不得仔细看着吗?“他看起来应该是每天都不回办公室睡,应该是在哪躲着。”程溯翔突然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推测。“那屋连个床都没有,他难不成睡地上吗?”关毅一拍程溯翔的脑袋,“说,你发现啥了?”“我发现他白天几乎都躲在办公室不出来,即使出来也很快就回去了,但临近晚上的时候会出去,”程溯翔拿手指点点额头,似乎这样做可以让他把回忆更加清晰地倒出来,“具体去哪我不知道,但是我盯他的这两天他没回去过。”“难不成他在外头养二奶了?”关毅咂咂嘴,撇嘴的角度充满厌恶,“现在无论你告诉我这人干啥我都不奇怪了,这人都能干出来这种禽兽不如的事儿了,还有啥不敢干的?”“他为什么不回办公室睡觉呢?呃,也对,他办公室没有床,但是按照他那个没有大事不出办公室门的性子,应该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在夜晚降临的时候出去吧?”丁睦歪了歪头,一脸疑惑。 第117章 第140章 你曾存在当众人齐齐坐在餐桌前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马陆活着。他死亡的消息只有几个人知道,因此他的回归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惊讶。真正让他们恐惧的是:椅子不够坐了。在昨天,椅子还空了几个,而今天,还是那么多椅子,可是却不够坐了。教幼儿教育的那个张老师,那个和保卫科老杨一起像比翼鸟一样死去的张老师。她回来了。坐在她旁边的余小鱼面如土色,手指颤抖,捏住筷子的手快要把筷子抖落到地上。“余老师,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张老师笑眯眯地问道,手轻轻搭上余小鱼的肩膀。余小鱼浑身一抖,终于把筷子从手里抖到了地上。她被张老师搭着肩膀,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简直如坐针毡。这就是对她的折磨!她双眼中很快就盈满了泪水,无助地看向关毅之处,企图求得他的怜惜。关毅压根没看见她,找了个拐角坐了,不坐在长桌上。这屋子里除了那个长桌,还有别的小桌,平时他们大多在长桌上坐,只有一部分人坐在小桌周围。今天,为了更好地观察别人,丁睦一行人选择坐在小桌。马陆活着,张老师活着,一个山里的,一个山外的。这两个人活着,会不会另外的人也活着?丁睦草草扫了一眼,却并没有发现另外的死在山里的人,他们就像消失了一样,蒸发在阴山里,连数据记录都没有留下。好像他们的死亡只是一场梦,并未给阴山带来任何波澜。丁睦看着那些坐在桌边面面相觑的人,突然觉得生命很卑微。他们只是这个世界的蝼蚁、棋子、积木,他们的离去并不会对世界的稳定造成影响,甚至,还会有人为他们的死亡拍手称快。最后记得他们的,有谁呢?不断归零的软件数据?逐渐面向未来的亲人?只是偶尔回忆往事的老人?谁都不会记得。丁睦再回想上一次的事情,总觉得,那不是十多天之前的事情,而是上辈子的事,那些人,那些事,统统跟他隔着一层纱,蒙着一块玻璃,只能看得见些微的东西,却想不起来当时的心情。这到底是阴山带给他们的福利,还是阴山剥夺一个人存在的方式?一个人的死去并不是生理上的失去呼吸、失去心跳,而是被所有人遗忘。丁睦再想张海峰的时候,只能回忆起一个模糊的影子,绞尽脑汁地去想的时候,才能记起他的样子。这才过去几天?连一个月都没有。他就快要把他的同事忘记了一遍。这种被人支配的感觉让他极度不适。“哥,陈欣她……就这么没了吗?”丁睦还是有些不甘心,他不肯接受这个事实,他不肯相信一个生命会毫无违和感地消失,连数据也没有留下,连痕迹都没有。“陈欣?谁?”关毅一脸疑惑,“哪个人?”“就是那个最开始的,被吊在厕所的女生,”丁睦解释道,“她室友叫王小旭,当时被吓得有些精神失常的那个人就是她。”“存在感太低,记不住。”关毅撇了撇嘴,“记那么多人干嘛?又跟咱不沾亲不带故的,救不了那么多。”丁睦点点头:“嗯,我知道,只是……她的数据既然没有了,为什么她还不会像马陆一样回来呢?难道,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死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直到没人记得她?”“这个……怎么跟你说呢,”关毅敲敲自己的下巴,思考着措辞,“死在阴山的人只是有一定的几率会成为阴山的居民,你知道吗?”“阴山的居民?”丁睦不太明白。“暗集就是阴山的居民办的,用来和外界交换东西。”关毅解释了一下,“这些人的数据和那些没能成为阴山一员的人一样,在每次撤雾的时候会清零,那些被清零的,还没有成为阴山人的死者的数据在哪呢?没人知道,但是,肯定会有什么记录下来这件事。”“我小的时候,白姨给我讲故事,她说世界上每个人都在神仙那里专门开了一页纸,记录下来他做过的事儿,写下来他的得失,他的生平,这些虽然你看不见,但是存在的,”关毅正视着丁睦的双眼,“即使你不知道,但是一定会有人记得你。”只要你活过,就一定会有人记得你。不管他的记忆会出现怎样的偏差,一定会有人记住你。“哥,我……”丁睦看着那双眼睛,感觉自己丧失了语言能力。第141章 她回来了丁睦的奶奶也跟他讲过一个故事,她说天上有一本记录每个人做的所有事情的本子,你生前所有的功过会被这个本子记录下来,作为你活着的凭证,没有任何人可以篡改。或许每个人在世界上都很卑微,渺小到像一粒沙、一只蚂蚁,可没有人能轻易地抹除他存在的痕迹,即使有人这样做,也一定有什么是他抹除不掉的,就像是天上那个记录本。“怎么?”关毅看着丁睦的眼睛,心脏突然就跳得很快,好像丁睦那张嘴即将吐出什么他渴盼已久的话,或是说出什么让他承受不住的事。丁睦猛一回神,转移了话题,说道:“所以阴山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吧。”他随即撇了撇眼睛,躲过了关毅的视线。关毅有些失望,却并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失望什么,他一直麻痹自己,告诉自己那种感情是哥哥对弟弟之间的爱护之情,但那感情越来越失控,失控到他刚刚看着丁睦褐色的眼睛,就忍不住想要亲上去,吻那薄薄的一层颤动的眼皮,吸吮那柔软的皮肤,抚摸那精瘦的腰肢……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就不合适了。 第119章 丁睦听着那些越来越放肆的话,心里一阵恶心,他歪头问关毅:“哥,这样也是阴山的效果吗?”关毅看着那群人,咂了咂嘴,摸了摸下巴,疑惑道:“没那么夸张吧,这怎么也不会是阴山的放大效果啊。”程溯翔往这边挪了挪,悄么声说道:“哥你看这像不像是谁故意把这情绪引出来的?”关毅点点头,趁程溯翔不注意抬手就是一下:“你说的这不是废话吗?”程溯翔一脸委屈,撇着嘴,辩解道:“我是说,他们这情绪不像是阴山为了取用引出来的,倒是像谁故意让他们说出来的一样。”“那你说说这是为啥?那个谁有什么目的?”关毅抱着胳膊,一脸嫌弃,“上回把纸条子扯烂的是不是你?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我没有,不是我干的,它本来就是那样。”程溯翔嘴硬地说,试图掩盖事实,甚至怀疑是不是丁睦见色忘友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关毅。“看你丁哥干嘛?!”关毅抬手又是一下,这次却被程溯翔躲了过去,“还躲?我跟你说啊,你要是再像常白山似的给我惹事儿,我就把你再送到你大舅家去,反正他整天闲得滴尿。”“丁哥你看他!”程溯翔急忙搬救兵,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捂着头乱跑,冲散了那边言语逐渐失控的人们。“撞你妈啊你!你妈没长眼吗?!”有人被撞到,差点摔在地上,气愤无比,认为是程溯翔导致他丢了脸。程溯翔见关毅不再追他,心里松了口气,转身问那个人:“我妈怎么?”这一米八的个子不是盖的,虽说脸嫩,可那道疤让他看起来又凶又狠,肌肉丝毫没有被衣服遮挡而隐藏起来,反而显得更有力,眉头一皱几乎要把那人瞪死。那人的气势显然比不上这孩子,对视了一眼就败下阵来,声音一点点弱下去:“老子不跟你计较。”说完这句,转头就走,还没走两步就被程溯翔拎着脖子薅过来。程溯翔声音阴恻恻的,问他:“你刚刚说,我妈怎么样?”那人感受到脖子上那股力道和周围逐渐安静下来朝着这边看的目光,咽了咽唾沫,色厉内茬道:“你要是识相点儿,就把我放下来,我、我饶你一命!”丁睦看着那人,发觉他就是刚刚那个说的最欢、说的最恶心的一个。他心里呸了一口,想着:活该。不积点口德,随随便便就把话不负责任地说出口,这样做不仅是对别人的不尊重,而且也是对自己的作践。“我今天就告诉你,不是啥话都能乱说。”程溯翔拎着这人的衣服领子,跟拎个小鸡子儿似的,一点不见吃力,“你要是不会说话,我就给你把嘴缝上,别为了显得脸不空把腚当嘴,回头还什么屁话都往外呲。”说完这话,抬脚就踢,一踢就给他踢了几米。在他还想补第二脚的时候,关毅突然出声:“停,再补一脚他回头该告你了。”程溯翔看了眼关毅,点了点头,听话地回到关毅背后去了。第143章 又见稚儿关毅看了眼地上“哎呦哎呦”痛叫的那人,眼里满是嫌弃,毫不客气地说:“ 是我管教弟弟不严, 不好意思啊您,不过您这嘴是得好好治治了,您要是没法管住嘴,我能帮您管。瞧见我这刀了没?您要是真没法管的话,我帮你把舌头割下来了了。”程溯翔站在他后头,跟着补:“我那一脚收着劲儿呢,压根儿没事儿,他就是在那瞎鸡儿装。”关毅扭头佯斥一句:“没眼力见儿!没见我跟人说话呢吗?不会挑时候说话的话,我给你嘴也豁了算了。”程溯翔吐了吐舌头,笑不恣儿地缩回去了。地上那人脸一阵白一阵红的,不敢吭声了,只是嘴里还唔囔吧唧地不知道说的什么。周围的人被关毅震慑住,也跟着住了嘴。有哪个傻逼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找不痛快呢?不得不说,在这种时候,强权真的是一种方便地管理方式,即使会让一些人心有怨言,可关毅最初的目的也不是让这群人都服气,他只要让那些为了不显脸空才长嘴的人闭嘴就行了。只要不给他造成什么心情和进度上的影响,他就没什么脾气。余小鱼被那夹枪带棒的话震住了,总觉得关毅那话还针对了她,她感觉有些委屈,暗想着:只用一夜,就让关毅的态度这么不好,看来这个姓丁的不是什么好人。丁睦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心里迷惑,不知道这女孩子把他脑补成了什么角色。好在他没有和这女孩子产生什么过多交集的想法,所以不太在意。那边余小鱼见自己的瞪视被忽略,更气了,觉得这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人。没再有人说闲话,就显得路很好走,不一会儿,各位被安排了任务的人都回到自己最初来孤儿院时被安排的位置上去了。因为幼儿教育科的张老师被院长叫走了,所以丁睦他们的任务跟前一天一样。“老师好——”所有孩子都很乖,坐在凳子上齐齐喊了声老师好,又跟昨天一样,还没等丁睦介绍自己,就一窝蜂地跑下地,歪着头问丁睦:“老师,可不可以抱抱我?”还是那样,嘴里说着“抱抱我”,眼里藏着“别碰我”。丁睦看了昨晚那情形,再看这群孩子,心里觉得不忍,不知道这群孩子是不是已经被那个“张老师”教了些什么。他想起昨天看到的那副样子:孩子们一个个肢体僵硬,脸色青白,即使能动能说话,也充满了让人恐惧的气息。房子里满是孩子的手印,窗帘被烧得只剩一小溜儿,四面墙壁都是火熏火燎的痕迹。好像是谁在这里放了一把火,烧尽了所有的东西。丁睦开始猜测在他恍惚之间看见的孤儿院的是不是真的被火烧过。他的眼睛在当时看到的东西,基本上是真实的。他试图把这些事情往火灾上合。如果说孤儿院真的曾经被放过一场大火,而这些孩子是被火烧死在屋子里的,因为某种原因,他们被披上了幻象的美好外衣,“还原”得好像是鲜活的样子——那他们为什么会被烧死?难道是因为院长企图掩饰罪行,所以在即将东窗事发的时候一把火烧掉了孤儿院?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他看见的那么多似鬼非鬼、似人非人的东西身上都带有灼烧的痕迹了。但是,为什么院长没有逃走,反而留在了孤儿院?他曾经透露过,只要老师出门,就一定会碰见不好的事,并且还委托关毅对孤儿院发生的事情进行处理。而他一直躲在院长办公室,只有临近黑夜的时候才出门,不知道去哪里。如果真是他做了这样的事情,他为什么不逃走呢?是否有什么困住他,就像困住此地所有身份为老师的人一样,这里也有什么限制了他?到底是什么限制了他?是不是如果解决了让孤儿院变成老师死亡之地的人,他就会获得自由? 第121章 “你们张老师让你们吃的是什么药啊?能不能告诉老师?”程溯翔问道。他这副面孔,说是问,实际上跟威胁差不多,尤其是脸上那道疤,显得他特别凶狠。“聪明药!”那个孩子虽然有些怯,说起这药来却得意极了,“张老师说了,吃了这个药睡一觉就能变聪明!她最喜欢我了,每次发药的时候就多给我几个,这药可苦了,所以他不敢吃,我都敢一口气全吃掉!”在场的大人都不说话了。说是“聪明药”,谁知道是什么东西。第145章 孩子小贝程溯翔慢慢站起来,挪到关毅身后,附在关毅耳边说了句什么。关毅点点头,表示同意。程溯翔得令后,飞速地跑了出去,不知道上哪去了。丁睦看着那个女孩子,心里一阵复杂,他不知道她嘴里说的这个“聪明药”是什么东西,有什么成分,但是,看小贝的样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小贝躲在桌子下,偷偷摸摸地哭,小手捂住自己的嘴,无助又恐惧地抹眼泪。他们只能从桌子底下小小的抽泣声听出这个孩子内心的畏惧,却什么也不能做。丁睦蹲在桌子旁边,尽力弯下腰,看向桌子底下的小贝,轻声哄着:“小贝,出来好不好?哥哥给你读故事书,好不好?”小贝捂着脸,看不出表情,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眼泪从指缝里争先恐后地钻出来,一滴一滴掉在他的衣服上。“小贝,出来好不好?”丁睦轻轻说着,不敢伸手,怕吓着他,只能蹲在桌子边唤着。周围的孩子越来越多,都停下了手上做的事情,把目光投射在这里。丁睦怕过多的注视会让小贝紧张,于是他跟关毅说了声:“哥,你带他们出去玩一玩吧。”谁知,他刚说完这句话,躲在桌子底下的小贝就崩溃地尖叫起来:“不要带她们走!”小孩子的声音稚嫩尖细,被他歇斯底里地疯狂叫出来,显得格外令人不安。小贝尖叫之后,紧紧捂着自己的嘴,无助地倒在地上,眼泪一颗一颗砸向地面。好像用尽了所有勇气。丁睦被那刺耳的尖叫声震得头皮发麻,总觉得这孩子有些熟悉。尤其是他刚刚撕心裂肺地尖叫时,那叫声中隐藏的悲痛与绝望,简直不像是一个幼年孩子,而像是一直失去了太多东西,只想要保护自己手里仅存的宝物的小兽。嗓子尖挤出稚嫩的低吼,亮出不尖的、细细的爪子,企图靠自己的力量捍卫住最后的土地。屋子里的女孩子对于这哭泣声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无所事事的看这周围的东西,好像事不关己。丁睦转头看着那些女孩子,他突然就很想知道,小贝到底看见了什么,他是否是在保护这群女孩子。保护这些,似乎对他毫不在意的女孩子。真的值得吗?他知道自己在和什么抗争吗?丁睦不知道,他只是轻轻又说了一遍:“小贝,出来吧,好不好?我们不带走她们,行吗?来,出来。”他半跪在地上,轻声哄着,极力放轻自己的声音,尽力放缓语气,劝哄着。尽管他知道,自己正在劝的,可能不是个孩子,可能只是一个幻象,但这一切对于活在幻境里的人来说,都是真实的。小贝哽咽着,又说了一遍:“不要带走她们……”声音里掺了哀求。丁睦有些心酸,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回答着:“好,你出来吧,好吗?”那孩子没有犹豫,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自己接下来的结局,抹干了脸上的眼泪,微敛着眼挪出来了。丁睦伸手想要帮他擦擦身上的灰,还没碰到,就被他惊慌地挥开手。小贝做完着动作之后就愣住了,大眼惊疑不定地看着四处,惊惶地避过丁睦的眼睛,脸色灰白,仿佛预见了可怕的、不久的将来。没有人能救他。丁睦的手轻轻落在了小贝身上,慢慢帮他把身上的灰尘拍打掉,安抚道:“不怕,哥哥在这呢。”“……哥哥?”小贝脸色很差,扯出一个微笑,看起来僵硬又悲伤,“哥哥。”“坏人被赶跑了,没有人会打你了。”丁睦鼻子有些酸,却还是笑着,点点头,“对,哥哥保护你,好不好?”小贝像是想起了什么,慌乱地从丁睦怀里退出来,看着他的眼睛:“我什么都没看见。”边说边摇头。像极了惊弓之鸟。他们到底经历过什么?小贝的这幅样子让丁睦更加想要探寻这个真相,哪怕他可能没法承受这真相的重量……等等!他看着小贝的样子,突然想起昨天看到的东西。僵硬身体的孩子、青白的脸、焦黑的伤口。那副诡异个样子会降低面貌的辨认度,也让他久久没能发现一个事情。那就是:他似乎没在那群肢体僵硬的孩子里看见小贝。也就是说,小贝,是不是有那个可能活下去?还是说,他并没有死在这里?第146章 黑白小人 第123章 丁睦的心里只有恶心,他想不到这个院长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忍着恶心,问道:“他有没有把你抱到床上去,和你……做游戏?”小贝说:“院长爷爷喜欢用棍子扎我,这算不算做游戏?”丁睦觉得再听下去,他就要去打院长了。这个狗东西,打着仁义的幌子,做着那些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他觉得自己不该再问了,他心里想着:到这吧,就到此为止吧,好不好?不要再问下去了,不要再问下去了。哪知,小贝没等他问,就开了口,说道:“他说要用剑扎我,但是他把剑藏起来了,让我找,他还骗我说他的剑在他的裤子里。”这个孩子,正在用他那残忍的天真来凌迟丁睦的心脏。这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了解的东西。这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经历的东西。他应该在父母的怀里撒娇,他应该在普通幼儿园的操场上揪女孩子的辫子、冲老师做鬼脸。而不是在这个鬼地方,每天经历着挨打、辱骂和……这不是任何人应该经历的事情。没有人希望看到孩子懂得这些。这个地方,毁了多少含苞欲放的花骨朵?这个地方,成了多少人金迷纸醉的供应商?这个地方,诞生了多少罪恶、埋葬了多少真相?丁睦实在听不下去了,他甚至开始厌恶自己,是他让这个孩子回忆起这肮脏的事情——尽管这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尽管这个孩子可能已经死了。他鼻头有些酸,冲小贝微笑着,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更自然,说道:“咱们和她们一起玩吧?好吗?”“哥哥,你好像想哭。”小贝摸摸他自己的脸,小手拉扯了一下,又松开了,“对不起,我已经惩罚过我了。”那手劲,都给他的小脸扯红了。丁睦看着有些心疼,说道:“以后不许再惩罚自己了。”“但是我不惩罚自己,张老师就会惩罚我。”小贝为难道,“她……”“她怎么样?我们不怕,不怕她。”丁睦禁不住伸手拍拍这孩子的头,却被小贝误以为要打他,习惯性抱头。等了半天,却没有手掌落下,他疑惑地睁开眼看,发现丁睦没有打他。丁睦收了手,暗骂了自己一句,又笑笑,说:“我们不怕,啊。”第148章 电视情节丁睦看着小贝试图融入那群女孩子的身影,总觉得很不值当的。替小贝感到不值。这样小的孩子,或许他也曾经历过令人作呕的事情,他也曾受过伤,却知道去保护一群比他大的女孩子。可那群女孩子呢?那群女孩子好像毫不在意,没有任何人多给他两眼,没有哪个人愿意多在意他一下。这样做真的不会难过吗?“怎么回事儿?问出什么来了?怎么一副要哭的表情?”关毅见孩子们玩在一起,觉得暂时没有什么大碍,不需要时时刻刻地守在旁边,于是来到了丁睦这边。“哥……”丁睦看着关毅,脸上一副苦涩面孔,“这个孩子他好像也被院长……过。”他实在难以把那些话说出口——那仿佛是对这个孩子最令人难堪的侮辱。“靠。”关毅攥起了拳头,脸上露出烦躁的表情,好像下一刻就要冲出教室找李保恩打一架。但,冲动并不能带给他们什么除了出气之外的好处,孩子们所受到的伤害仍然无法消除,李保恩还是没能得到他应该有的、最严厉的惩罚。“不哭,咱们不气。”关毅很快就把自己的脾气调整好了,他拍拍丁睦的肩膀,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只有伸手摸了丁睦两把脸,作为安抚,继续道:“怎么人家孩子没觉得有啥,你倒是开始不好受了?”丁睦不再看他,只是寻找着小贝的身影,盯住了,才放心了似的,说道:“就是因为他不觉得有什么,我才……”他说不出话来了,他觉得再说一个字,都能把眼泪淌了一脸。就是因为当事人不觉得有什么,甚至不知道他受到了伤害,知道真相的旁观者才会更加心疼,更加难过。这个孩子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经历了他所意识不到的巨大伤害,却显得风轻云淡,毫不知情,这种不知情的受害者,才是最让人心惊的一群人。“你是不是觉得那些女孩子挺不好的,”关毅顺势把手放在丁睦的肩膀上搭着,力道始终保持在两人都舒服的范围内,“被这个小孩保护着,还拽得不像样子,搞得跟这小孩欠她们点啥似的。你是不是这么感觉的?”丁睦一怔,没想到关毅只看他几眼就能说出他心里想说的话,虽然没有关毅说的那么直接,他却也这样想了,于是,他点了点头。关毅笑笑,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他指了指被那堆女孩子若有若无排挤在外的小贝:“你看,他一直受排挤,对吧?”丁睦点头:“是这样的,怎么了?”“那你看那边那个女孩子,就是那个扎红头绳的女孩子,刚刚说他不是男子汉的那个,”关毅抬手悄么指了指,“那里坐着呢。”丁睦顺着那指头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墙角坐着一个女孩子,她正在对着空气手舞足蹈,好像,她的对面真的坐了个人。这副样子,配上她脸上那激动到有些狰狞的脸,看起来有些让人害怕。“她是不是被那‘聪明药’给……”丁睦转头问道,一句话却没有说完。关毅懂他的意思,点点头:“有这个可能,所以你觉得,她被人控制的几率有多大。”“被人控制?”丁睦有些不可置信,“你怎么判断出来的?” 第125章 因为他们活着,太难了。“张老师……我错了……”这个女孩子打完了自己,俩眼通红,双眸含泪,看向余小鱼。余小鱼给她整愣了,半天没回过劲儿来,她最开始只是生气而已,哪成想能闹出这么大阵仗?一波孩子一块上去殴人的时候她就懵了,还没来得及巴拉人,就听“啪”一声,这丫头抽了自己一狠巴掌。听着都疼。她干咳一声,想说没事儿你玩去吧,却见这孩子片刻没犹豫,“噗通”一声就要跪下来。没跪下去,被关毅拦着了,那发出“噗通”一声的,是关毅的小腿跟这丫头的膝盖碰撞的声音。力道大得让关毅都皱了眉头。“我错了……张老师……我是婊子,我是个婊子……我是婊子……”这个女孩子嘴里不停,一直念叨,眼神恍惚,看着有些神经质。“婊子”这两个字,是最下流不过的脏话,是对女性最恶心不过侮辱,这个女孩子却说得满不在乎,说得毫不迟疑。而且,从她的神情上看,她是明白这些词儿的意思的。丁睦闭了闭眼,他不想再看下去了。他想快速过完这个副本——他宁愿这只是个游戏,而非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可他再睁眼的时候,看见的还是原来的景,原来的人,一点都没变化。他忍不住伸手摸摸这孩子的头,他想说“别怕,没有人会打你”,却在这孩子眼里看见了真切的厌恶,和压抑的恐惧。尽管这孩子露出了习惯性的笑容。他猛然收回手,险些打到关毅的腿。“没事,没有人会伤害你的,相信我,好吗?”丁睦开了口,在他说话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说不出话来了,他几乎要哭出来,几乎没法忍受这种精神凌迟。这些孩子是厌恶别人的触碰的,却仍然选择压制住自己的本性,带着笑,去讨好别人。也是在这一刻,丁睦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家族性的团队都从小训练心理素质。进山,不是个什么好事儿。哪怕进一次山能挣一百万。关毅以前,是怎么熬过这样的“折磨”的呢?这些孩子,已经经历过一遍苦难,甚至已经失去生命。那么,这个站长所寻求的帮助是什么?他们进来,真的会给站点以有效帮助吗?他们进来的意义是什么?没有人可以回答他的问题。“行了,先下课,”关毅出言打断了这令人不快的死寂,“丁城,你来。”余小鱼看着那个躲躲闪闪不敢和她对视的女孩子,心里不怎么舒坦:她没有要处罚这孩子的意思,却造成了这种局面,不能不说有她的责任。可她什么都没做!她不过是怒气上涌,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好像自从进了山,她就很难再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好像,情绪不再是她自己的,该激动的时候冷漠得不像个正常人,该冷静的时候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砸人,甚至有时无缘无故就对周围的人产生恶感,有些时候还试图做些无论是在外界还是在山里都令人厌恶的事。这不是她正常的情绪!这种情绪不受控,好像变了个人一样的感觉让她有些恐惧。她目无焦距地盯着那群又毫无芥蒂玩在一起的孩子,神情有些恍惚,眼睛转来转去,看着屋里的孩子。那个女孩子,自从打了她自己一巴掌欲下跪而不成之后,就一直愣愣地低着头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余小鱼的眼睛落在了这女孩子的头顶,那里长了一个发旋,可这并没有吸引她的注意。她转头看了眼自己身后,确定有板凳才往下坐,余光看着丁睦和关毅凑在一起讲着什么的背影,心里烦躁。只得移开视线,往室内扫去——却再一瞥之间,看见那女孩子抬起了头,脸向着她的方向。正好和她对视。那女孩子露齿一笑,笑容越来越大,牙齿越露越多,嘴唇颤抖着,撕裂了嘴角的皮肤,露出粉色肌肉和黏连组织,粉色牙床带着猩红的血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这丫头,生生撕开了一个血淋淋的笑!第151章 铁索囚龙余小鱼恐惧得几乎失去了最基本的反应。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嘴巴因过于惊慌而微张,忘记了口水的吞咽。双眼凸出,瞳孔针缩,两眼瞪得极大,看着极其狰狞。大脑中空白一片,只剩下眼前这血腥暴力的场面。她浑身不自然地抽搐着,好似在做最后的挣扎。喉头肌肉因恐惧而痉挛,让她发不出任何声调,只能不断从嗓子里发出“嗬……嗬……嗬……”的声音。她感觉自己好像被分成了两部分,一个是她的灵魂,理智而惊惧,不间歇地冲她吼着:“跑啊!跑!不要呆着不动啊!”而她的身体却无法控制,僵在原地,只能依靠身体的颤抖进行微乎其微的移动。“张老师……”那个女孩子的声音嘶哑难听,好像是谁在用钝刀拨拉她的声带,让她发出声音。余小鱼浑身猛一抖,灵魂似乎被这一声狠敲回躯壳,她终于把声音从喉咙眼里挤了出来,尖叫声几乎要冲破了天花板:“啊——!!!”丁睦被这尖叫震得头皮发麻,耳鸣尖锐地和这尖叫相冲,在那一瞬间把他的理智搅得粉碎。关毅抬手扶住看着好像有些站不稳的丁睦,皱眉看向余小鱼那里。他什么也没看出来。和余小鱼看到的不同,他看到的只是余小鱼莫名其妙地浑身颤抖,还把一屋子的孩子吓得抱头大哭。什么都没有。 第127章 尤其是他们还在被一个幕后推手注视着,紧盯着,随时都有被咬一口的可能。关毅抬手拍拍自己的头,找丁睦商量:“我能不能给她一刀,让她醒醒。”丁睦表示:“不可以的。”关毅烦躁地用刀鞘敲了敲腿,没啥办法。他所知道的让人醒过来的办法并不适用于这里,更不适用于一个女生,有些必备的材料还不在。丁睦看着关毅烦躁地来回踱步,忍不住劝他:“哥,歇歇吧,坐会儿。”关毅摇摇头,刀在半空中转了一圈,准备把它背起来。刀身很长,在甩动的过程中划拉到讲台,一下子把上面的东西扫了下来。“铃铃……”一阵清脆的响声从地上那东西传来,还带着金属相撞时清亮的声音。气氛突然凝滞了一瞬。丁睦巴拉开被纸盖住的那块地方,看见了发出了声响的东西——是一个红色把手的手铃。和他带来的那个一模一样,只是有点旧。丁睦最开始进班的时候并没有在意讲台上放置的东西,只是在分辨着昨天和今天的不同之处。他昨天丢了一个手铃,今天就看见了一个手铃,这种巧合让他觉得好像正处于一种假象和平中。他把它从地上捡起来,在捡拾的过程中它发出的清响让这周围的气氛变得更加僵滞。他抬眼看了看周围的人,却发现那些孩子们都不再玩了,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或者说,看着他的手。第153章 树生为人丁睦看着那些孩子,摇了摇手铃。清脆的响声像是什么魔咒,在手铃响动的时候,所有孩子都不再笑闹,静得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和他自己的呼吸声。关毅也明显感受到了这与平时不一样的气氛,他缓缓收回刀,柱在地上,无声看向丁睦,眼神询问怎么回事。丁睦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手里继续轻摇着手铃,看着周围的孩子。他们从最开始的各有姿势慢慢直起身子,双臂下垂,僵直地站在原地。十来双眼睛紧盯着丁睦。就跟他昨天看见的鬼童们一样,只是他们还披着一层鲜活的滤镜,只是看起来像个活生生的孩子而已。丁睦开始大胆推测这手铃是不是对那些孩子有约束作用,或者说,这些孩子被手铃所控制。不知道其他地方是怎样的。昨晚他在那个地下室的时候,手铃掉在地上的时候,那些“娃娃”也是这样,一副被控制的样子,那么,是否所有孩子都会被这手铃的声音控制呢?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对。如果只有孩子会被控制,那么为什么这明显得让人觉得头皮发麻的凝视感会突然停滞,好像视线突然虚化,眼睛失去焦点。难道说,在盯着他们的其实是孤儿院的孩子?!丁睦感觉浑身发冷,脊背生凉,好像那视线像结成了实质一样从他的脚下慢慢摸到脚腕,再一步一步游走上他的后背,让他的全身都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包围。他下意识地看着这些孩子,一想到这些孩子有可能刚刚正在背后盯着他,他就觉得很崩溃。不对,还是不对。如果手铃不光对孩子起作用,那么,这个凝视着他们的人的身份就难以捉摸了。他们最初进山的时候,关毅曾经说过,有人看着。他也听见了那尖细的、别人听不见的孩子的哭声。后来他每晚都会做噩梦,每次做噩梦都会碰见孩子。还有那一次次出现在他恍惚时期的龙……这些东西背后似乎隐藏了惊天的秘密,而他在面对这一连串线索时却毫无头绪,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总觉得有什么他没有注意。他一边摇动手铃,让它发出聒噪却令人心安的响声,一边在脑海里仔细翻找自己所知的东西。一帧帧画面来回闪回,却总找不到他想要的信息。真是让人头秃。在这“铃铃铃铃……”似乎没完没了的铃声中,余小鱼悠悠转醒。她一睁眼,听见这铃声,就浑身一激灵。“哟,醒了?”关毅拿刀背敲敲腿,“怎么回事儿啊?给我们讲讲你看见啥了呗。”听起来就像个居委会阿姨,企图用写着一脸“你告诉我,我绝不外传”的表情哄你张开嘴,说出她想听的八卦,再告诉你“我绝对不告诉任何人”,转头就跟她老伴分享去了。“我……”余小鱼回想起刚刚她看见的东西,浑身一抖,下意识看了看那个女孩子所在的位置——什么都没有了。“余老师,你刚刚看见什么东西了吗?”丁睦怕她再吓晕过去问不出想要的信息,急忙开口安慰,“你别怕,秦哥能护住你的。”余小鱼抬眼看了看拄着刀的关毅,逐渐平复了心情,那惊吓感刚一降下来,就有一种委屈感升腾上来,让她眼眶都红了半边。 第129章 第155章 凝视再来“什么孩子?”关毅摸摸下巴,一脸不解,不知道她在说啥。丁睦经她这么一讲,倒是想起来了,他们第一天进来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孩子。那孩子虽然看着玩得开心,却隐隐显得和别的孩子有些隔阂。据李保恩说,这孩子在最初被领养过几次,每次都会被送回来,不知是什么原因。而这几次被领养又被送回的经历让他有些沉默寡言,甚至还因此被其他孩子欺负过。通过对孤儿院资料的整理,丁睦了解到:在一个孩子被领养走之前,为了保护孩子的心理,也为了减少两方的隔阂感,降低退养率,孩子至少要和领养人共度半个月到一个月不等的“磨合期”,两方都确认同意后才能真正共同生活。一旦双方有哪个人提出异议,领养也很有可能被中止。想到这里,丁睦就有些疑惑了,既然两方最开始接触的时候都没有什么不快,相处得也挺好,怎么一旦开始在一起生活就不行了呢?既然不同意领养,为什么不在最开始没有任何接触的时候就提出来,反而在领养过程完成之后再千辛万苦地把孩子送回来?领养和退养同样需要办手续,都麻烦得不行,为什么不怕麻烦地办理呢?为什么不在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时候,把对双方的伤害都降到最低呢?造成这样的行为的,到底是大人的不负责任,还是孩子的举止异常?或者说,两者都有?丁睦无从得知,他只能根据现有的线索想象。此时,他就非常羡慕那些影视剧里的侦探,仅仅通过一些细节就能窥见全豹。如果说,是那些家庭的原因,假使是因为他们没法接受一个新的成员出现在他们的家庭,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那么,两个成年人,从最开始作出决定的时候,就应该会有人提出异议,最开始接触的时候就会打消念头。不应该是在一切手续都处理好了之后才反悔。人是有反悔情绪的,哪怕这件事他十分期待,都不免会想要看看另一种结局,这是正常的,并非无用的情绪。而这种反悔会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而慢慢变化,或增大,或减小,要么继续后悔,作出决定,要么面对现实,继续前行。在孩子作出行为时,会有无数种理由让这对夫妻反悔领养的决定,也会有无数类原因让这对夫妻下定领养的决心。一对期待孩子却只能靠领养来得到一个孩子的夫妻,在领养之前不可能没做过功课,不可能不对孩子即将表现出来的问题有所防备。所以,如果真的是家庭的原因,在最开始的时候,也会很快表现出来,不能磨合、不能互恰、不能理解彼此等,这些问题都会在“磨合期”表现出来,并被解决。因此,家庭原因可以pass掉了。那么,就可能是孩子自身的原因了。如果真的是孩子的原因,那么他为什会在“磨合期”不表现,反而在和养父母共同生活不久之后表现出来了呢?这时间并不是很长,谈不上“日久见人心”那样久。是否他刻意藏起来了自己的异常,等到被领养之后才放飞了自我,“暴露”了真实面目?这个孩子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就一点异常都没有感觉到?说出来丁睦都不信。连贝贝那么小的孩子都能感觉出来,甚至开始进行微弱的反抗,他不信孔嘉树这么大的孩子没能觉得不对劲。这孤儿院里每天教的东西如此“另类”,一个已经开始成长的大孩子怎么能迟钝到一点都看不出来?或许他看出来了。丁睦猜想着,或许这个孔嘉树看出来了这个孤儿院的异常,所以才在“磨合期”努力掩藏这种异常感,渴望迅速逃离这里,向外界说明这个孤儿院的罪恶。也许没有人相信他,觉得他在疯言疯语,或者,有人相信他,却觉得这孩子说的东西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他们退养了他,给他造成了伤害。二次弃养比第一次被抛弃的伤害更大,更令人难过。这又不是什么吃不吃饭、喝不喝水之类的小事,而是关乎一个家庭,关乎很多人命运的事情。他很难想象,当初被弃养时,孔嘉树的心情。他这样想着,直到他慢慢地又感受到了那从脊梁骨爬上来的寒意——那种能把人逼疯的凝视感在他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手中手铃的摇动时袭来,好像一条贴在他脊椎骨往上爬的蛇。冰冷,滑腻,带着恶毒和憎恶。第156章 惊弓之鸟并且,比以前每一次都让人难以忍受。丁睦甚至感觉那凝视感像一只巨手,慢慢摸上他的脖子,一点点,掐住、搦紧,试图至他窒息。好像全身浸入海水,压强和窒息感同时向他铺天盖地地打来,在那一瞬间蒙了圈。这种感觉明显得甚至让余小鱼都感受到了,她脸色一变,嘴唇颤抖,余光看着那边又开始活动的孩子,嘴唇都开始发白了,她下意识哆哆嗦嗦地抬手抓住了离她最近的丁睦的胳膊肘,用力摇晃着:“她们……她们……”声音几近哽咽,话都说不清楚了。照这么个速度来看,这个女的迟早会被那些孩子吓得精神失常。丁睦看着有点过意不去,起码他还记着这人是关毅的委托人这事儿,只是抽了抽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没事儿,没什么大事儿。”余小鱼张了张嘴,下意识地又瞄了那边一眼,又是一抖,瘪着嘴要哭不哭,委委屈屈的。关毅最怕看见人家点眼皮子掉眼泪儿,想了想,也不知道咋安慰她,又觉得丁睦这种安慰方式不得行,就只能凑活着说了一句:“没事儿,我还得等你交钱呢,可不得护着你么。”余小鱼捂着嘴,点点头,眼泪却控制不住地往下淌。丁睦复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关毅以为他也害怕,下意识出言安慰:“不怕,哥在这儿呢。”不知怎么回事,余小鱼哭得更凶了。一上午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即使知道被人盯着,习惯了那目光的注视反倒不觉得有什么了。只是余小鱼的受惊程度远比丁睦他们厉害,开门关门发出来的“吱呀”一声都能让她两抖三颤的,成了惊弓之鸟,中午吃饭的时候直接把饭打回宿舍吃,不在食堂露面了。程溯翔赶在吃饭之前掐着点回来了,一点儿没耽误他吃饭,反而还让他比人家都早打了饭。关毅看着他弟弟,一脸的嫌弃:“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丁睦听了好笑,心说感情你跟他不是一个家的?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打了饭跟他俩坐一块。刚一坐定,程溯翔就压低了声音,一惊一乍地开了口:“哥!你知不知道那个张老师……”关毅一筷子打他脑袋上,低声斥了一句:“怎么那么多话?啥话这么急着说?吃饭!”程溯翔挠挠头,跟他哥打哈哈:“这不是啥大事儿……” 第131章 这两者似乎没有联系,却又隐隐对应。他摇了摇头,像是想把那个心理暗示甩出去,防止自己产生先入为主的判断。眼下石头没攒够,没回本儿,他们显然是不能出去的,但现在又摸不清站里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能提前撤雾走人。这趟是不是亏了……关毅开始思考这趟进山的意义,冷不丁看见丁睦头顶的发旋,又觉得满足:什么亏不亏的,在哪不一样啊,还能出不去咋的。“啊——!”有女人的尖叫声从楼上传来,好像一只被踩了脖子的鸡。和那尖叫声同时响起的,是三声震动声。几人对视,心里明白:这是又出事儿了。第158章 余小鱼死丁睦从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点开软件,果不其然,上面的比分变成了:“0:1”死的人是山外的人。因为尖叫声是二楼传来的,几位男老师达到二楼的时候,二楼的场面已经变得混乱起来了。有个女人在走廊上疯狂地来回跑动,好像身后追着什么东西一样,没命地跑,生怕什么追上来,一边跑,一边口中尖叫:“啊——别追我!别跟着我!救我,救我!”丁睦一上楼,差点被这个女人撞倒,闪了好几下才稳住身子。他乍一看,差点没认出来这个女人,几经辨认,发现这个人是王小旭。她在室友陈欣死亡之后搬出了那间宿舍,和余小鱼还有另外一个女生在一起住。等他们走近了现场,终于知道王小旭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了——死的人,正是余小鱼。而目睹了余小鱼惨烈的死状的第一人,是王小旭。陈欣的死亡,是王小旭第一个发现的,余小鱼的死亡,第一发现者也是王小旭。陈欣的刺激已经让这个女孩几近崩溃,死去的老师的复活,让她战战兢兢,而又一个室友的惨状,是压断她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疯了,神志已经没法清醒了,连靠近她都会带给她更大的刺激。她跑累了,除了步伐逐渐缓慢之外,还是没法消停,甚至开始拼命撕咬自己的手、胳膊,用尽全身力气,仿佛那不是她自己的肉,不是她自己的躯体。有几个男老师看不过去,想抓着她,却被她疯狂地抓挠,脸上也挂了彩。趁别人制住王小旭的手的时候,有老师伸手打晕了她。王小旭半合着眼,摇晃了几下,慢慢靠着墙滑了下去,头部触地,砸出“嘭”一声。听着都疼。丁睦心有戚戚,看了眼那倒在墙角的女生,叹了口气,虽然心里抵触,却还是强迫自己转头看向余小鱼的残躯。那年轻的身体正从颈动脉汩汩流出红色的血液,鲜红的血溅在白色的墙面上,好像开了一朵艳红的花。她的眼睛睁得极大,仿佛目睹了最恐怖的事情。嘴巴被人用黑色的粗线从耳根开始粗糙地缝合上,好像质量不过关的布娃娃。头部和脖子相连的地方只剩下薄薄一层皮,血液正在以越来越慢的速度从那里的断面流淌出来。她的大臂被反向扭曲到脱臼的状态,小臂和小腿被钝刀锯断,摆在她的背后,同两个大臂一起撑起来她的上半身。两腿只有大腿还存在于她身上,膝盖以下的部位已经从她的身上彻底脱离,其中的骨骼被折断到它所能折断的最多次,再合在一起,绕成一个圆润而可怖的圈,摆在她的头顶。好像一个头戴光环的天使。她的下。身除了红色的血液,没有任何的遮挡,腿。间的器官经过了刀具的切割,已经血肉模糊,难以想象那是多么巨大的痛苦。一个人身上的血液有多少?一个人的颈动脉被割裂的时候,血可以喷多高?一个人的身体可以以怎样一种极端扭曲的姿态被固定在地上不动?这些问题丁睦原来回答不出来,现在却见到了实例。那些血明显是在她活着的时候喷到墙上的,而且,毫无遮挡,没有空白,这说明什么问题?这说明,是一个空气组成的人杀了她。屋子里除了上下铺和桌子之外别无他物,完全没有作案的迹象,也并没有扭打的痕迹。这些似乎说明她从生到死,完全没有经历过挣扎,完全是心甘情愿。但那暴突的眼睛,那收缩的瞳孔,无一不在诉说她的痛苦。如果说她是自愿去死,自愿被做成这个样子,没有一个人会相信这样的鬼话。关毅看着摆在屋子正中央,姿势玄乎得仿佛某种邪术仪式的余小鱼,眉头皱了皱。他的目光毫无畏惧和猥亵感,只是带着对事实的探究。他抽出刀来,趁在场的人不注意,伸出刀鞘拨了拨这尸体同样血肉模糊、被割去器官的上半身,果不其然,他看见了一个大写的字母:“l”洛丽塔娃娃,暗网里承载着肮脏、罪恶、淫。欲的娃娃。为了满足有些人罪恶的欲。望,一些孩子被从小有计划的养大,切割去他们的小臂和小腿,不只是为了防止他们逃跑,还为了让他们能更好的为他们的“主人”提供服务,拔去他们的牙齿,纯粹是为了让“主人”在“享受”那令人作呕的感觉时更加尽兴。充满了最肮脏的邪恶。第159章 知难而入这一切说起来时间可能很长,可实际上却只在现实中过了短短几秒钟。这短短几秒却同时发生了许多事情,给所有人都搞得有些不知所措。正在众人不知该怎么做的时候,李保恩终于姗姗来迟,他看见那地上的惨状之后,眉头紧皱,却似乎没有任何生理不适,仍然沉着冷静,指指地上余小鱼尸骨的方向,问旁边的人道:“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没人给余老师盖一下?”事情发生得突然,给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每个人看到这场面的时候都不是太长时间,再加上这场景冲击力过大,几乎没有人想到要给这死状不怎么能让人接受的余小鱼盖层布。经他这么一提,终于有个人从旁边的床上扯下一条床单,撤着身子,好像怕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慢慢地给她盖上了。没了那令人感到生理不适的死状直接冲击,在场的人都感觉松了一口气,好像掩饰什么似的,开始互相调侃,轻松得完全不像是刚刚目睹了同类惨象的人。“谁跟我说说这怎么回事儿?”李保恩拍了拍手,示意暂时安静,他环顾四周,若有若无地将注意力投放在关毅一行人身上。在看见关毅的刀的时候,眼神有一瞬的游离,随即就转移了视线。那眼神好像有些热切,又含着些不知名的畏惧。 第133章 “王小旭是陈欣从小最好的朋友,她也非得要跟过来,所以我们还带上了她。”郑卓说道,“进来之后,我们也没干什么事儿——毕竟当时一进来就看见了那样的事,都有点害怕,但是陈欣她平时胆大,看见门口麒麟爪子里抓着的绣球,非说它发光,硬要去看看。”关毅下意识地看了眼丁睦。“当时天都有点黑了,要是它发光肯定特别明显,我怎么会没看到?但是我拉不住她,就由着她去看了。”郑卓说道。“她还干了别的什么事儿,就是那种比较胆大的事情。”关毅突然开口,问道。“她……”郑卓思考着,回忆着,“好像没有了吧,如果说那天有什么其他事情,可能那个也算吧……有个孩子冲我们扔球,扔了好几次,陈欣脾气上来了,就批评了他几句。”“什么样的孩子?”丁睦问道。“瘦瘦高高的,很白,看人的眼神很冷漠,身上还别着黑色的羽毛。”郑卓回想着,说。丁睦第一反应是:孔嘉树,第二反应是:黑和泽。她要是真批评了黑和泽,那就不止是要命了。第161章 杀害理由想到这里,丁睦忍不住悄么声跟关毅说小话:“她该不会把黑和泽给骂了一顿吧。”关毅诧异地扭头看他一眼,觉得应该不会有人那么倒霉,一进山就碰见黑和泽——况且,那家伙不是吃人吗?如果真是黑和泽惹事儿,那么陈欣当时不会留下任何大块的尸块,按照那家伙吃人不吐骨头的性格,在她骂他的那一刻就会被他杀死,然后吃得只剩下骨头渣子。不会被人故意做成那副“天使”的模样,还挂在那里挂了很久。就跟你碰见一只竹鼠似的,你故意惹事儿只是给自己一个杀了它吃肉的理由,并不会因为它太贱了咬你一口你就把它做成奇形怪状的标本。惹事儿就是为了有理由吃掉对方,而不是为了有理由折腾对方。这两者的动机是不一样的。所以他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不会是黑和泽的,如果真是他,那个女的最后会连完整的尸体都没有,况且,他也没那个把人摆出造型再吃的先例。”又不是人类的大厨,在吃饭之前还要把菜摆个盘再端出去给人吃。要是真有那么重的仪式感,又怎么会次次把人吃得只剩渣滓,难不成还要讲究“最后的仁慈”吗?那副样子可不见得是“仁慈”。丁睦点点头,也觉得自己的猜测有点扯,这阴山那么大的地方,黑和泽怎么会那么巧就落在这个小小的孤儿院里呢?再者,郑卓刚刚说的是“孩子”,而他见到的黑和泽雕像从来都是成年人身量,这总不能缩骨吧?关毅说话的声音并不小,他也不在乎被郑卓听见,因为他觉得,一个连自己的恋人死去的时候都不敢站出来给她收尸的人,不是个能让他看得上的人。如果不是今天他再三地问,这人或许就这样混过去了,哪怕这人心里怀着深切的负罪感,也毫无作用。“她……她批评的那个孩子长得很高,比我们这几天见到的孩子都高,脸色有点发黄,看着有点营养不良,”郑卓有点打怵,不知是害怕还是怎么的,眼睛又隐隐有些晶莹,发红的眼眶里的眼泪滚了两滚,可算是没掉下来,“他一直在向我们扔球,扔了十好几下。”这个孤儿院最高的孩子,应该就是孔嘉树了。“他是无缘无故冲你们扔球的吗?”丁睦问道。“无缘无故向我们扔球?啊……是、是吧。”郑卓嘴张了张,好像不知道怎么开口。“你们说了什么被他听见了?”关毅突然问道。“我们没说什么,就是一些……”郑卓似乎在思索,“我们就是在讲一些悄悄话而已。”“哦,悄悄话啊,那行吧,我知道了,你看起来不太想活下去,那我们就尊重你的意见。”程溯翔插嘴,一脸欠揍样,“哥,他都这样了,你也别跟他掰扯了,没啥意思。”“不,我……”郑卓急了,他在这两天的观察中判断关毅是个能人,有他帮助,自己或许有活命的可能。人在希望渺茫时,稍微看见根稻草,就会把它当做最大的希望。关毅,就是郑卓此刻看见的那根稻草。不同之处可能在于:关毅这根稻草特别粗。“我们当时在讨论进这里挣钱的事情。”郑卓眸光微敛,“当时刚刚看见死人现场,心里都有点不舒服,就讨论了一下在这种地方挣钱,是不是有点危险。”丁睦:……如果那孩子真是孔嘉树,并且他真的知道点什么,这俩人在那里偷偷摸摸地谈这种事,或许会被他认为是进来拐卖孩子的。进阴山挣钱的事被阴山居民听到,这真是个让人心里复杂的事儿。“还有什么?”丁睦追问,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陈欣被杀害。上个站点的被杀害理由是:上台表演、敲门应声、被知道名字、侮辱神灵和无故出门。而他们却对这个站点一无所知。“没了,真没了。”郑卓摇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们到底是为什么会被盯上。“没事儿了,出去吧。”关毅点点头,看出来是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了。“秦大哥,你能不能保我一命,我交钱,我可以交钱的!”郑卓突然跪下去,抱住关毅的腿,“你救救我吧,救救我好不好?”陈欣死了,王小旭疯了,他觉得很快就要轮到他了,可他不想死,他还没到三十呢!程溯翔看着这个放弃了尊严的男人,心说您知不知道上一个要交钱的人正在那屋里躺着呢。第162章 主动出击上一个哭着喊着要关毅保她护她的人,这会儿已经被摸不着看不见的凶手杀掉了。这样一想,倒显得有些尴尬起来。关毅是答应了要护余小鱼,但是架不住她和这山的缘分太深,在他看来,如果余小鱼真的长得像那个张老师还骂了那群孩子,早在前一天她可能就没了命。是的,他的推测是:余小鱼的死亡是因为她长得像张老师并且对孩子们无故责骂。不过要真是这样,那他这个老师当的可没意思,不能吵学生,不能骂学生,非得轻声细语地讲话,怎么能镇得住那群毛孩子?做老师可不能软巴下来,一软下来就没法服众了。他答应保余小鱼,不过是因为他想知道余小鱼除了他爷爷那辈人的事儿,还梦见了什么,或者说,还看见了什么东西。这个“保”法儿,不是她想象中的捧在手里举在头顶,而仅仅是留她一条命,让她活着,不至于死了再也没法开口。可眼下,还没套出话来,人就死了,这让他有点烦。“秦大哥,秦大哥!哥啊……你救救我好吗……救救我……” 第135章 “如果我这里没发生盗窃事件的话,我还能把那些孩子的资料拿给你看看,”李保恩看起来好像有些惋惜,“多好的孩子啊,都是多好的孩子,我可喜欢他们了,到现在还是很想念他们,没事儿我就拿资料出来看一看,现在也没有念想了,多好的孩子啊……”他陷入了某种状态,难以打破,脸上渐渐露出些不知名的渴求,让人看了恶心。丁睦看着李保恩的神色,突然想起来第一天来这儿的时候,他看见李保恩的样子似乎懂了那个意思。这个老东西眼里的惋惜和欲求,是因为丁睦已经长大了,没有了独属于孩子的稚气和无邪,却还带着一份大人泯灭了的天真。所以他惋惜,惋惜这青年已经不再年幼,不再能被他完全控制。丁睦想到这里,心里不快。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来这里的人那么多,出现在食堂的老师却那么少——要么被李保恩“收为己用”,要么为李保恩为虎作伥。活着和死了没差。“为了方便我们调查,希望你可以给我们一些地方的准入权。”关毅要求道,“这样也方便一点。”李保恩听了这话,抬眼打量了关毅一圈,半晌,开口问道:“有的地方是存放机密级别的文件的,这个……”“放心,我们不会无故翻阅你们院里的机密文件,也没那个必要。”关毅打断道,“没啥好看的。”一个孤儿院,搞得神神秘秘的,不就跟在脸上贴“我没吃屎”一样吗?丁睦和程溯翔安安心心在关毅背后当背景板,听得直皱眉。“那就好,那就好。”李保恩说道。丁睦发现他说话喜欢来回重复,显得他有些神经质。不过他干的事儿也的确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定好了事儿,两方也没什么别的要说的,就该干嘛干嘛去了。等关毅他们回到寝室,发现路面已经被清扫干净了,除了有点黄沙掩盖住的血的痕迹,没有其他东西能证明刚刚发生了一场惨案。人的忘性很大,可能今天刚刚触碰到他心灵的、让他觉得这辈子都忘不掉的事情,一觉过后,就忘了个一干二净。这点在阴山被表现得更加淋漓尽致,那种冷漠,让人产生了一种隔阂感,好像隔着玻璃看人。刚把人埋掉,周围的寝室就传出来张狂的笑声。好像再不多笑两声就再也没有了笑的机会。“进去吧,瞅啥呢。”关毅拍拍程溯翔后背,把他推进去了,眼里带着一种司空见惯的冷静和麻木。这种眼神让丁睦觉得心口窝最柔软的地方有点难受,尽管这个人并没有露出什么痛苦的表情,他还是觉得心疼。忍不住去想这人原来经历过什么,是什么让他变成这样。可他不能问,因为有个不知名的人一直在看着他们,从各个角度。好像他们是这个人养的一群猴子。“比例已经变成零比一了,我有时候都纳闷,咱们这回随机到的到底是不是白路?”关毅敲敲上铺床沿,显得很是烦躁。“是白路,但是不知道为啥这么难。”程溯翔回想了一下,显得也有些头疼。“来,弟弟,你来说说,你觉得那麒麟嘴里的绣球有啥不对劲的地方?”关毅一点都没察觉到那个球有什么不对——他甚至都没注意过那里有个麒麟。程溯翔一脸懵逼以为叫他,结果听旁边丁睦开口了。程溯翔:“……”你究竟有几个好弟弟?第164章 哈利波特“那颗石头,是我进到这个站之后见过的最亮——也是唯一亮的一块石头。”丁睦解释道,“我自从进了这个站之后,再也没看见过一块发光的石头,我最开始以为是因为这里的特色就是这样,后来,我看见了那块石头。”也不全是这样,他刚说完就想起来,在昨天晚上他在屋外看见了一些发着微光的石头,那些石头光芒微弱,好像下一刻就会熄灭,却仍然不断地散发着微光。好像点点萤火。这些石头,在昨晚之后,再也没有被他所见,或许是因为白天的时候光线较强,掩盖了石头的光芒。但是,在昨晚之前,他也没有见过一块发亮的石头。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进了这个站点之后他就看不见石头发出的光亮了,后来他才发现真实原因。因为他现在所见,根本就不是真实的,而是被掩盖了的幻境。所以才看不见那些石头。看不见那米米微光。“那块石头,比我上次拿到的那块鸡鸣眼斑还要亮,”丁睦想着那种光芒,比划着那个光晕大小,“就跟个小灯泡似的,比鸡鸣眼斑的更亮,更清晰,光晕很大。”关毅发现自己没法想象一个被麒麟叼在嘴里的小灯泡是啥样。“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块石头可能比我以前拿到的都贵。”关毅敲敲额头,“这种东西只有老一辈人见过。”阴山的灵气渐渐被耗尽了,就算它最开始漫山遍野是黄金,也架不住一连十八代人一块去薅人家羊毛。更不用说进山点金的不止关家一家,能撑到这会儿已经不孬了。“我最近一次见到类似这种的东西,是在我大伯家。那个老不死的趁着我爷爷病危,拿了他的一颗石头,只有一个指头尖儿大,”关毅拿小拇指比了比,“就这么点儿大的东西,能换一座山。”丁睦看着关毅的手,有些不可置信,这样的事情,离他太远,远到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对他来说毫无用途的东西,居然可以换来这样的财富。或者说,一座山,这样的形容方式对他来说也无从想象。“那……它有什么用呢?”丁睦有些好奇,他实在好奇这样能换一座山的东西能有什么用处。“这个东西的用途不是我们这一辈该知道的,我们还不到知道这个的时候。”关毅摆摆手,“据说是关家从得到它开始一连护了这颗石头十多代,每一代的家主会在临终前把这个东西的秘密告诉下一个家主,口耳相传,绝不多留一双听过这个秘密的耳朵。”也是他对关家的怀疑。 第137章 第166章 儿童绘画在昨天之前,他们并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或者说,即使遇见了,也并非这么明显的状况。这一夜过去了,整个站点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这和昨天数据重启有什么联系吗?到底是什么导致的数据归零?大胆假设一下,或许这个站点和上一个的设定不同,整个站点是因为达到了死亡人数,才归零的,那么,这个站点的最大死亡人数在不算李保恩的情况下,应该是五人。如果超过了这个数,就会重启站点,一切归零。但是,马陆和张老师,甚至可能还有个保卫科的杨老师,他们都复活了,去掉这三个的话,纯山外人只算两个。如果死了两个山外人就会导致数据归零,这样接下来就还剩一个“名额”。但这种猜测并没有什么证据证明它是正确的,总不能控制变量,一点一点用人命来测试这个猜想是否正确。除此之外,他还有另一个想法:数据的归零,和李保恩的反复死亡到底有没有关系?如果李保恩的死亡是站子重启的关键,那么,到底怎样才能彻底关闭这个站点?怎样可以彻底杀死李保恩?丁睦想着,突然觉得自己从进了山之后,就产生了些变化,他是法制社会中长大的人,对生命除了天然的尊重外,还有对法律的敬畏。而现在,他正在用心思考怎么彻底地剥夺一个人的生命。在他前二十多年的生命里,他被教导的是:法律高于人情,尽管一个人丧尽天良,这个人也应受法律的制裁,而非某个人“正义的宣判”。可现在,他不仅没有第一反应想到要“报警”要“起诉”,反而开始思考怎样杀死一个人。这样的改变,这样的适应能力,让他自己都吃了一惊。仿佛他天然适应这里,对这里的一切无师自通,他对这里甚至有种可怕的熟悉感。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科学上有它的解释,它被人认为是无意识的记忆碎片的整合。大脑在无意识间接受了某种信息,并在重新受到刺激的时候表达出这种感觉,这是产生“似曾相识”感觉的原因。而丁睦,对阴山产生的感觉并非如此,他可以很确定,这个地方他见过,尽管改变了很多,和他最初见到的并不一样,他却仍然能够辨认出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他记得程溯翔说,这里是个囚笼。但这囚笼是装什么的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囚笼?甚至没有封死进出口,还不断地引新的血液进入?关毅并没有打扰丁睦的思考,而是轻轻地推开了门,站在门口观察。只有一个床,几张画。看上去很像一个临时宿舍。“这应该是给孩子住的。”丁睦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他无休止的脑洞,“我们昨天看到的时候这儿挺老挺旧的,现在看,倒是挺新,原来重启一下还能加个滤镜。”窄床小铺,不到一米五,肯定是给孩子准备的。清漆锃亮,木板光溜,上头还有一床薄被,哪是加了个滤镜,这明明是带了个特效。“进不进去?”关毅偏了偏头,把选择权交给丁睦。“进。”丁睦点点头,当然得进去,昨天晚上没有关毅在的时候他都进去了,今天关毅回来了,他更得进去看看。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屋。那几幅画这时候挺新的,不像昨天晚上那么破旧发黄。这样看起来,画上的图案更加明显了。丁睦昨天看的时候还没发现那个地下室,今天再看这图画,简直一目了然。有的画上的黄绿色的小人,应该是院里的老师,旁边地上的一堆黑色线条,应该不是什么瞎画出来的东西,这样看着,倒像是被绑起来的孩子。有的画上画的黑色人形物体,应该画的就是那些被做成娃娃的孩子,没有手,没有脚,只有嘴巴的地方被抠出一个小孔,透着后头白花花的墙。这些图画中传达出来的种种信息,都让两人觉得心头一痛。这么小的孩子,正在连画笔都抓不稳的时候,被这样一群人以领养、教育的名义,教导一些大人听了都觉得不堪的东西,被摧残成一副善于虚与委蛇、掩藏自己的样子,有的甚至连完整的躯体都没有。甚至没有人为他们说话、为他们申冤、给他们保护。这不能不说,是做人的失败。恶犬尚不杀幼崽,毒虎且不食稚子。这些做出了这样令人作呕的事情的人,连畜生都不如。第167章 停止想象这个地方,和昨晚丁睦看见的地方一样,又不一样。一样的摆设,一样的简陋,不一样的气氛,不一样的新旧。这间屋子能看出来是常用的屋子,却并不一定住的是同一个人。这墙上张贴的画,虽然稚嫩,却风格不同,笔法不一,明显不是同一个孩子手下作品。这说明,这里要么住了很多孩子,要么只住了一个和这些孩子关系很好的人——也不能说是关系很好,可能只是关系比较近罢了。但这床的长度和宽度并不能容纳一个普通成年人,因此,这个屋子里,或许曾经住过很多孩子。那些孩子为什么会住在这里,他们并不清楚,那些孩子为什么会从这里搬出去,他们也不想去想那些原因。经历过那些残忍的“教导”的孩子,会被对他们并不爱护的成年人作为什么对待,这是显而易见的,因此,住进来的孩子,可能过得并不好。不好到什么程度呢?没人知道。一个屋子,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住在里面的人应该会一直住下去,搬出去的原因,要么是他不再需要住在这里,要么是他不能再住在这里了。同样,曾经住在这里的孩子不再在这里住的原因,要么是他不再需要住在这里,要么是他……死了。丁睦不知道死亡对于一个受尽了折磨的孩子来说意味着解脱还是悲惨,更无法想象那些地下室里的惨状是否是真实存在过的。到底是真的这样惨烈,还是比这更加残忍? 第139章 “你用这个。”关毅说道,“我看不见它,但是我可以教你。”丁睦看着这刀,松开了攥着关毅的那只手,接过了刀,缓缓拉开,心头不知作何感想,一片复杂,点点头,说道:“我可以。”这刀身和昆仑切一样,漆黑如墨,仅刀刃被打磨出来些许寒光,刀锋线条流畅,形似禾苗,身带两道血槽。刀背上还有同样三个描金小字:“月牙斩”,看着很新,像是才添上去不久的。和昆仑切一样,不属四制之内,融合了各种刀的长处,有些不伦不类,却也更加趁手。丁睦拿着它在旁边试了试,劈、刺、挡,明明是第一次拿刀,上手却毫不滞涩,好像曾经用了很久。“这刀和普通的刀不一样。”关毅见他用得趁手,并没有什么异常,心里少安,“它有点意思,会瞧人呢。”“什么?”丁睦盯着走廊那头的怪物,没怎么听清,微微偏头问道。“它会瞧人的。”关毅给他纠正了下姿势,“大橙子原先摸它的时候,它莫名其妙就是一弹,朝着他就过去了,到现在还给他脸上留了道疤。”就是程溯翔眉弓旁的那道疤。“你跟它有缘。”关毅说道,这句话,声音很小,小到丁睦几乎没有听见。丁睦的姿势就像是一个用刀用了三十年的人,和普通人第一次拿刀时一点都不一样,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微的不灵活,往后就越来越顺手,好像一个忘记了招数的人渐渐想起了用刀的方法。好像他本来就会。尤其是当关毅看见他拿刀的那一瞬间,似乎某些尘封的记忆突然被打开,让他有些拥抱这人的冲动,抱他,亲他,搂着他。用失而复得的态度。“我走前面。”丁睦双手持刀,表情有些凝重。如果这个东西没有做什么,那是最好,一旦它想要对他们进行攻击,那就看看他能不能在关毅看不见它的情况下将它制服。俩人一前一后,慢慢向前走。在靠近它的过程中,它什么异常动作都没有,只是头部缓慢移动,凝视着这两人,似乎有些好奇。丁睦一直盯着它,神经高度紧张,大脑强制性空白,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经过它的旁边的时候,丁睦看着渐渐接近的寝室门口,心里有些微的放松。就在这时,那一直坐在地上的东西向着这两人猛然前扑!不管不顾的架势,带着玉石俱焚的壮烈!丁睦想都没想,直接出刀便劈砍过去,只听见利刃割破皮肉的声音响起!第169章 大眼珠子这声音关毅是听不到的,仅能从丁睦的动作判断出是否命中。他十数年累积的经验并非无用,即使他看不见这东西,却也能模糊地感觉到怪物存在的大致方向。在这里,经验有时是最重要的能力。“啊——!”那怪物被砍中了肩膀,却没有流血,而是淌出浓稠的黄色浑浊半流质,像是脓液,看起来恶心得不行。它一击不中,浑浊的眼睛里发出愤怒的光,喉咙眼儿里传出畸形的声带震动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十个月大的婴儿,尖细响亮,直穿耳膜,音调高得几乎超出了正常人的听力范围。丁睦没有耽搁,一手攥住刀柄,另一手扣住护手,下了狠劲,一拧、一转!制造出来难以愈合的创口,没人教他这个方法,他在拿起这刀的那一刻起就仿佛天生会了。刀身上的血槽让这刀的拔出更加方便,还带着黄白色的液体,夹杂着这怪物的皮肉。“啊——”这怪物尖叫一声,似乎被激怒,焦黑的四肢歪歪扭扭地支撑起巨大的身体,跌跌撞撞地向着丁睦扑过来。关毅只能感觉到一阵风,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他紧盯着丁睦的眼睛,推测出怪物的动作和距离,以给丁睦及时的帮助,他皱着眉头,似乎感觉出它的方位,无法亲身上去替他砍了那东西,心里一急,后退三步,抽出刀来冲着丁睦喊道:“不怕!这样做!”丁睦心里一点没怕,学着关毅的大致动作,后退两步一个助力,劈、刺!一下子砍下了它的一只胳膊。那烧焦了的胳膊落在地上,在落地的那一瞬间变成一撮灰烟,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关毅的经验有的时候比丁睦的眼睛更准,因为他甚至可以推测出这怪物大致行动,推测出下一步该怎么做,亲身示范,现场教学:“左跨,斜劈!”丁睦没再注意这怪物的胳膊,微迈一步缓了冲力,顺势转身,扬刀,一个斜劈!拔刀,连刺三下!“踢它,借力砍它头部!”关毅眼里看着,心里急着,无计可施,直接闭上眼睛,依靠感觉判断两人此刻的动作,让这两者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了一个动态投影。思维的速度远比动作快,仅一瞬间,他的大脑就模拟出了数种针对怪物的先后手,即使看不见,却还是能够“远程指挥”。丁睦在关毅说话之前心里就有了对策,这怪物的动作虽然和他最初看到的迟缓不一样,却能依着他的想法,在他判断出来后招之后作出了相应动作——他逐渐产生了一种感觉:这个东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受他控制的。那他可不可以引为己用,化敌为友呢?这样既可以制服了它,又能多了些方便。关毅眼看着他的动作慢了下来,急道:“小丁!你干什么呢?!”“哥!”丁睦避开了这东西的要害,只往它躯干边攮刀,“咱们把它作为工具吧?”这个东西不能被肉眼看见,做某些事情自然是比他们亲自做更方便,如果可以把这东西驯化,让它去取些什么总归更加便捷。“别瞎想!”关毅盯紧了那边,看着丁睦有疲累的迹象,急声道:“它没法儿听你的!砍了它!”这东西脱胎于人的潜意识,而并非人的主观意识,无法根据人的想法走,只能做出人们下意识以为它会做的东西——就像梦一样,你以为你会吃人,你在梦里就真的会吃人。丁睦现在是可以强迫自己不去想它,迫使它静止,可他在这山里,没法时刻保持思想空白,尤其是夜晚降临的时候——谁大晚上的不瞎想点什么?这种随时都有威胁的东西,没有足够安全的保障,是绝对不可以留在自己身边的。更不能让它跟在丁睦身边。“可……”丁睦有些诧异,他以为关毅会同意这个想法。他二十六年的生命里,遇见事儿最多的时候,也就是这几天里,没经过事儿,没处理过这种东西,因此干什么还都有点想当然,不光进山是这样,他从小到大一直被保护得很好,在社会上也有点天真。 第141章 这个来钱快的法子就是前面提到的:洛丽塔娃娃——用活生生的孩子做成的娃娃卖钱。“我们在探查的时候发现,这个孤儿院除了孩子和教工的宿舍、食堂、教学娱乐区之外,还有一栋废弃的房子。”关毅手指示意了一个方向,“那个房子挺偏,看着像是个宿舍,不过我每次查看它的时候,门都是锁着的,那个地方,焦臭味更大,更像是藏着这些的地方。而且,离李保恩的办公室挺近。”如果他是李保恩,他会选用一个时刻都有老师经过,且随时都会被这些不知道是否会和他同伙的老师发现的地方作为藏尸地吗?并且,这座房子的建造时间很短,从这座房子的建造时间来看,应该是在李保恩得了甜头最初的时候盖的,李保恩明显没有预知能力,不见得会在他吃到了甜头的时候先盖个藏匿尸体的房子——这房子也不一定能藏得住。而据李保恩曾经似真似假的陈述得知,这里在“两年前”就发生过火灾。从那之后就经常有老师失踪。可李保恩所认为的“两年前”究竟是什么时候?李保恩的特殊性导致了他的体感时间和真实时间不同。难道说,现在就是李保恩所认为的“两年前”?其实二零零九年三月二十六号之后,这个孤儿院的所有人都被烧死了?这样就说得通,为什么二零零九年后所有人都会在三月二十六日进入这里了。可是……丁睦转了个身,看向地上的娃娃,他现在越来越习惯在阴山的行为规范了。地上的娃娃明显是小波的样子,而且还是小波被烧伤之后的样子。可是,小波在资料上显示,已经被领走了。等等,小波被领养了,她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频繁出现在他的梦境之中?他现在已经知道这里的真实性基本为零了,难道这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可他可以确定,在进山之前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孩子,也没有听过这样的名字。除了天线宝宝。他怎么可能会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凭空捏造出来一个人,并且完美的契合孤儿院里的档案呢?这个站点明显比他第一次进山的时候要难,可这个难度也能被阴山判定为“白路”,那以后他进山以后再碰见“夜路”的时候该难成什么样?“哥,你昨天晚上杀李保恩的时候,周围是什么环境?”丁睦盯着那个娃娃,不知道心里想的啥,几乎要把眼珠子扣下来按在娃娃身上。“我当时就记得……”关毅回想着,“我跟着他,不知道从哪就进到了一个房子里头,然后就跟丢了,再见就见他抓着一个娃娃,还脱了裤子。”往后的东西不需关毅赘述,丁睦一想就能想象出来这老东西当时干的是什么鬼事情。“我当时气得直接冲出去就砍了他,砍下去后,他头掉的那一瞬间,周围所有的东西都变样了,”关毅比划了一下:“好像过了十来年。”他们现在,正在一场十来年前的梦里,泥泞缠身,挣脱不得。第172章 捡了娃娃小波的领养时间是什么时候?丁睦不太记得了,只知道这孩子是在零六年到零八年之间。她的脚似乎已经被折断了,因为丁睦记得有一次听见她在地上爬了很久,却一直没能爬上。床来。而当丁睦第一次见小波的时候,这孩子的手臂是完整的,却因角度问题无法看到她的腿部,后来她再来的某次,她一直在地上爬来爬去站不起来的时候,丁睦就推测她的腿被折断了——毕竟,这种事情在洛丽塔娃娃身上尤为常见。既然她早已被领养,那为什么又会出现在向日葵孤儿院里?而且还是以一种被严重烧伤后的形态出现。无论这个孤儿院到底是否做这些恶心营生,她都明显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因为她明显是被迫害的孩子,如果被她出现在这里,这种状态会让很多人起疑,尤其是那些因被抛弃而更加敏感的孩子,他们或许会察觉到很多东西。这样的恐慌显然不是那些渴望得到这些孩子无条件服从的人所期待的。难道她在回来的时候,腿并没有被折断?难不成她的腿是在回到孤儿院之后才被折断的?不对,那些人既然可以毫不在意地把孩子大批量地带出去,也一定有他们的方式把一个或者几个孩子带回来。那么,到底为什么把她带回来呢?她是自愿回来的还是被迫回来的?这些问题,丁睦并不清楚,因为他所知道的信息只有这么些,只能靠猜来推测所有路线。其实这样做有些舍本逐末了,因为,丁睦这一行人进来的目的并非解开孤儿院中的谜团,而是点金。可自他进了这座站,除了那个麒麟衔着的石头,就再也没见过任何一个发光的石头,甚至连程溯翔拿过来的石头也被他一一否决,表示不行。如果想拿麒麟嘴里的石头,势必要出门,可第一天的时候,他们也都看到了,只要出门,就会被灰色的雾气裹住,被里面的东西啃噬殆尽,只剩骨头,惨的不能更惨。而据李保恩透露,几乎所有教师身份的人都被拒绝出行,因为出去了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因此,关毅还不得不中止了带他们去暗集见识见识的计划。这说明关键就是在向日葵孤儿院里,但是所有线索都搅和在一起,让他们几乎无法开解,也找不到线头。“在他的头落地的那一瞬间,就好像隔着一层滤镜看东西,显得又老又旧,什么都没有了,连他抓着的那个娃娃也没有了。”关毅回忆着,眉头皱着,说道,“但是我当时不知道他会复活,所以没把他的头踢远,我就是在那间屋子里看了看,正想出去的时候,他就跟丧尸一样突然从背后勒住我,支棱扒叉的,然后我又砍了他一次。”“后来,他不知怎么的,突然掉头就跑,没命地跑,好像命被谁攥手里了一样,我就追着他进了那个地下室。”关毅说道。现在看来,是这个老东西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察觉到了他们进了地下室的事情,所以才会拼命跑回来,哪怕正在被人追杀时不时还掉几块肉。“哥,你说,他真的忘记了前面发生的事儿吗?”丁睦听了这些话,忍不住问道。“说不准,但是我还是倾向于他忘记了,因为他的眼神很正常,就是一个深陷轮回而不自知的人。”关毅想了想和李保恩接触的时候所观察到的状态,肯定道,“如果说他真的有问题的话,那只能说明他的隐藏能力非常强。”丁睦点了点头,微微转头看了眼地上的娃娃,总觉得它有什么特殊意义,想去把它拾起来,又怕这样的举动会不仅会害了他自己,还会害了关毅。毕竟,他已经因为莽撞而让自己置身险境很多次了。这不是什么小事。关毅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思索一瞬,对他说道:“没事儿,你想干什么就去干,有的时候你的大脑会给你意想不到的提示。”丁睦瞄了关毅一眼,觉得在这个站点他的大脑可能会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吓方式。受到了关毅的鼓励,丁睦不再犹豫,上前一步拾起了地上的布娃娃。这娃娃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了,却还是被丁睦两手抓起,没掉半片棉絮子。他想起小波一直强调的“洋娃娃丢了”,她所说的是不是就是这个娃娃?算了,还能亲手还给她咋的?第173章 灵魂灼痛 第143章 这楼的进出口都在矩形的宽处,正对着走廊,一进门看见对面半阖只露了点光的门,显得整个走廊幽深空荡,总让人觉得心理不适。那风从门缝儿吹进来,呼着哨儿过去,好像被捏住嘴的鸡,只能从喉咙眼儿里掐出几声尖叫,却不能正大光明地聒噪。那股风刮过,带来的味道除了那股焦臭的味道,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好像是某种鲜活的东西腐烂而散发出来的腐朽感。这里是孩子们居住的地方,没有蓬勃向上的朝气,却充满了日落西山的悲哀。这种感觉和阴山特殊的环境也是分不开的。走廊很静,连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都显得那么明显,每一步都好像踏在耳膜上,哒,哒,哒。“一排一排的看吧。”丁睦看着这走廊,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好。”关毅晃了晃俩人相牵的手,安抚着:“别紧张,我在这边护着你呢。”丁睦点点头,和关毅一起把第一间的门推开了。孩子的宿舍看起来很窄,很小,连床都显得不是那么长,好像这里只准备了他们长到十来岁的物件。第一间宿舍一共有四个床位,上下铺,有两个桌子。桌子上散乱地摆着孩子们的东西,桌子靠着的墙上贴着他们的画。四个床看起来没有住满,只住了两个人,全是下铺。床上的被子没有叠,歪歪扭扭地斜在铺了一层皱皱巴巴床单的棕垫上。尽管知道这里住的孩子说不定都没了,但丁睦还是被这种真实的充满了孩子个人信息的环境给震了一震。这里的摆设是否是真的?他伸手触碰了一下那窝在床上像个馒头一样的被子,柔软而亲和的布料带来温暖的触感,这种感觉真实得要死。这不是他梦见过的东西。“该不会还有孩子活着吧?”关毅低声说道,“还在这个地方?”丁睦诧异地转头看他,心里有些激动,在这里,如果能有孩子存活下来,无论怎样都是一种好事。关毅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轻笑一声,捏了捏他的手指头,说:“你觉得这是件好事儿?”丁睦看他:不然呢?“一个被虐待了很久的孩子,在火海中怎么通过自己的努力活下去,并且留在这里,坚强地长大了?”关毅继续说道,“被喂了那么久的药,不傻也痴,却还是能够依靠自己的努力从火场逃生——可能不止一个孩子,但是,既然这些孩子可以逃出去,为什么那些大人就不行?”丁睦想了想,用另一只手指指天花板,说:“他们也可能走的是通风口。”关毅笑了,习惯性地抬手就去捏了他的脸一把,说:“傻小孩儿,你咋能知道的呢?”这天花板也是木制封顶,低矮压抑,看着让人觉得很闷。好像快要碰到头顶。第175章 智能手机丁睦想说小波就是这样行动的,后来突然想到,小波已经死了,但是他们现在在讨论的是活着的孩子。说不定小波在某些方面和那些活着的孩子不一样。从她三番两次进到他们宿舍这一行为来看,她对教工宿舍的排气管道构造不能说是了如指掌,也说的上是心中有数,起码她能熟练地摸到他的宿舍。这说明什么?要么她是教工宿舍的设计师,要么她经常出入教工宿舍——从排气管道。这种想法让丁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试想,一个死相一定很惨并且她的死和老师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小鬼每天可以肆无忌惮地出入老师的住处,还没有几个人发现,她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如果她不想让你知道,她完全可以一直藏匿着,但她偏偏出现在丁睦的面前,并且毫不在意地暴露了自己的出入方式。这不是算准了人家拿她没办法吗。且不说这样一个吃了药的孩子行动是否可控,就是她作为小鬼的身份也不是什么好处的。听谁说过这么一句话:小鬼因为没有看够人间就丧失了生命,所以他们的怨气最重。“咯咯咯咯……”一声尖尖细细的童音响起,铜铃般的笑声空灵飘渺,似远非远,似近非近,好像响在耳边,又好像来自天际。却没让丁睦害怕,因为这声音莫名地让他脑补出来一个为了吓人故意远远近近地来回跑的傻笑着的孩子。好像这么干还有点累。挺不容易的。关毅正在看那些散乱在桌子上的画。这些画没有什么技巧可言,却充斥着孩子独特的想法。一张图是一个绿色的恐龙,它的嘴里不停地喷出火焰。火焰的形状乍一看像是一堆乱劈柴,黄色的焰心被杂乱的红色线条包裹起来,染透了纸背,甚至戳出了几个窟窿。它的身后是很多着了火的房子,黑色的房子被红色的线条包围,恐龙的脚下还有一堆黑色的线条,杂乱粗犷,不知道是什么。这张图几乎让丁睦以为这些孩子知道了些什么,但那太过怪诞的图案让他觉得,这些孩子们似乎把幻想和现实混淆了,让这整幅画都有种说不清的诡异感。“上次李保恩跟咱们说这里出过火灾,烧死了一个老师四个孩子,对吧。”关毅点点这幅画,“但是这次我再找他,好像没有说有火灾这回事。”“啊?”丁睦已经忘了他们具体说的什么,仔细回想,发现好像是这么回事儿,而他们都忽略了。“我忽略了这件事情。”关毅转头看他,“因为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就没有在意他和昨天所说的话的不同之处,但是我现在突然想起来这个事儿,我觉得不太对。如果是我遇到了这种事,发现了救命稻草,真的有什么大事曾经发生,并且我知道这件事有可能会威胁到我的生命,我会不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吗。”不会,正常人在遇见可以解决这种要命的“大师”的时候,如果急需解决眼前的问题,一定会把几乎所有可以帮助解决问题的事都说出来,除非他不急,甚至认为对面这人比他更急,或者这件事另有隐情。李保恩第一次找他们的时候,脸上那种急切的表情做不得假,可他的确也隐藏了一些事情,因为他认为这些东西对关毅他们没有什么帮助,也想要掩盖这里出过事的事实。丁睦在当时以为他这是正常的,毕竟没有那个院长希望这么大的事被传出去,但现在他们又发现李保恩在这次没有提供这个信息。“火灾是肯定有过的,就是不知道李保恩记的时间跟现实的时间一样不一样。”关毅看了看那个画,又把目光挪到旁边的画上,“没有哪张画上没有火,你看。”他指指桌子上的纸,让丁睦看。每张画上都有画红色或黄色的火焰,火焰里有一堆黑色的线条,不知道是什么。 第145章 行吧,不打开看看都对不起这么好的运气。丁睦习惯性地拍了张照片,然后伸手把那本子从地底抠出来。第177章 纵身一跃“这是什么?”丁睦轻轻把上头的灰尘抚下来,露出封面上稚嫩的字迹:“我的日记。”是一本日记。他打开了这本日记,只见扉页上写着:我希望我已经死了。这句话让他有些心惊。这笔迹的稚嫩让他感觉这孩子的年纪不大,可这样一句“我希望我已经死了”又给他一种历经沧桑的感觉。好像是个年迈腐朽的生命。上面的署名则是:孔嘉树。这个无处不在的孩子。他轻轻地翻开这本日记的正文,看见上面的一句话:“二零零九年四月一日,我开始记下这本日记,我希望有一天,这本日记再也没有它的用武之地。”什么意思?这本日记有什么作用?这短短一句话,有很大的信息量:首先,这本日记是孔嘉树的,他希望自己已经死了;其次,这本日记是在零九年的四月写下来的和他们进入这里的“三月二十六”有很大的区别,说明孔嘉树并没有像进山的人那样来回在三月底纠缠,他进入了四月;最后,他希望这本日记再也没有用武之地,这句话好像是在明示这本日记就是解开所有事情的钥匙。“三天前,我经历了一场火灾。”丁睦轻声念道,“我死了,但是我又活了。”他死了,但是他又活了?“我不再是我了,我不再是孔嘉树了,我死了,但是我还是活了下来。”这句话就好像一个神经质的人在来回说一句话,就像是一句咒语。什么叫他不再是他,他死了,但是他还是活了下来?丁睦忍不住抬头看向关毅,同样的,关毅也在抬头看他。“你懂他的意思吗?”丁睦问道,然后果不其然地看见对方摇了摇头。“你继续。”关毅指指他手里的日记本,“他们快下课了,不能行的话,咱们只能拍几张照片下来。”丁睦经他这样一提醒,也想起来自己还可以拍照的这件事,于是他迅速拿手机拍摄。这本日记因为放在地底,沾了潮气,有些字迹模糊不清,他只能尽力保证手部的平稳,试图把那些字全部拍进去。“铃——”尖锐刺耳的铃声响起,给两个人惊了一惊,丁睦差点把手机给甩出去。两人对视了一眼:“下课了!”丁睦不再追求图片的完整,只求能把这些日记拍完。孩子们的笑声和玩闹声越来越近,几乎就要到身边。“别拍了!”关毅神经绷紧,仔细听着外边的动静。“还有不少呢。”丁睦心里急躁,加快了翻页的速度。“快点,咱们走!明天再来!”关毅一急,伸手把地上的日记合上了,按着记忆中的样子放好,扯过旁边的地砖就盖上了,“走!”说着,不顾这人嘴里说着的“还能再拍一张”一把就把他给抱起来了。刚刚冲到门口,就听走廊里传出一阵脚步声,还伴着孩子们的笑声,“咯咯咯”,天真的笑声在此刻显得像是催命符一样,每一声都打在两人心口。“咱们翻窗!”丁睦转头看到半开半闭的窗户,低声急道。“得。”关毅臂力惊人,一手搂人,一手拿刀,三两步跨至窗口并在到达窗口之前将两把刀收回身后的刀匣。开窗,撑臂,纵身一跃!那手把丁睦搂得紧紧的,半点儿没松劲。这动作行云流水,迅捷灵敏,如风似电,一套下来三两秒都没用上。丁睦只觉天旋地转只能紧紧揽着这人脖子,还没开始紧张就已经稳稳到了地面。落地之后,关毅没感觉似的搂着这人几个大跨,躲进了树影里,接着光线和树的掩护,轻轻把怀里这人放下。“吓着没?”他有些喘息,好像刚刚不是抱了个一米七八的成年男人,而只是轻松写意地做了几个俯卧撑。“我没事儿,你没累着吧?”丁睦急着去揉关毅的胳膊,生怕这人逞能装厉害不把难受表现出来,他知道自己挺重的,哪怕他看着跟一堆柴火似的。“我能有啥事儿。”关毅抬手拍拍丁睦的肩膀,“你习惯就好了,以后这样的事儿多着呢。”丁睦看着他,没说话,想问他是不是该抱过谁,为啥这么熟练,但是他没开口。他不开口,关毅也不开腔。半晌,关毅微微侧身,先说了句:“看看那孩子发现啥没有。”俩人就扒着灌木,小心地盯着那个屋。入秋之后天黑得快,他们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只剩一点点亮光,再加上现在月亮还没升起来,还是挺黑的。那个屋子一直没有亮灯,让丁睦心里不由得捏了把汗,又开始在心里埋怨自己不知轻重,为什么非得拍那两张照片,害的他们差点出不来。“天快黑了,我们该走了。”关毅低声对丁睦说道。这话音刚落,两人就见那屋子里的灯应声而亮,片刻后,屋里的人打开窗户,伸出脑袋往屋外探了探,又关上了窗。 第147章 舌头在彼此的嘴唇之间游走、翻滚,唇舌交融,涎液混合,俩人嘴皮子发麻,谁都没有经验,搞得舌头跟碰碰车似的撞来撞去,倒是一点儿都没露怯。谁也别嫌弃谁。丁睦被关毅松开的时候,无意把眼往李保恩那边看了看,却什么都没看见。“他走了吗?”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说些什么比较好,只能随口找了个话题,试图把刚刚的情况掩盖掉,不至于直接就面对彼此,只是刚开口时他嗓子那种低沉沙哑的状态还是让他脸上发烫。“走了,怎么回事儿?刚亲完就想别的人了?”关毅自然能看出他心里想的什么,却并没有给青年一个扯开话题的机会,反而直追而上,逼着他正视自己。“哥……”丁睦心里乱成一团麻,忍不住叫道,声音里也带了点哀求,“咱们先回去。”关毅点点头,回去也可以,反正迟早要面对,他其实在亲完对方之后心里也不是很有底,毕竟没经验,不知道该怎么表现出靠谱的样子才好。但他一见对方这样的表情,便逐渐又放下心来:他的推测没有错,青年看起来也不像是对他没有感觉。俩人面上都稳得一匹,跟久经沙场、百战百胜似的,实际上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什么稳如老狗,都是假的。男人嘛,总会有一些可耻的好胜心。他俩一路没跟对方说话,手也不牵了,眼神也不交流了,连脚步都变慢了。回到了寝室,屋外的天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彻底黑了下去,好像被谁涂上了颜色,并迅速挂上了月亮。俩人默默给手机充了电,啥话都没说,自动坐到两张床上,相对无言,好像等在产房门口的年轻爸爸。“小丁……”“哥……”深吸一口气,俩人同时开口。这异口同声的默契又让两人同时闭了嘴。“你先说。”丁睦抢在关毅前面开口,把优先权让给了这人。反正,他心里一团乱,也说不出什么东西来。“这个……小丁,”关毅捂了捂嘴,好像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明明是想了一路的话,一到该说的时候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他干脆破罐子破摔,不再整什么弯弯绕绕,直来直往,说道:“我喜欢你,我觉得你也喜欢我,咱俩好吧。”这么直接的话给丁睦都镇住了,虽然他心里有些期待,却也没想到这人能这么自然地说出口,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啥。“你说话啊。”关毅一点儿等候的耐心都没有,他迫切地需要一个倾诉的出口。而丁睦跟他一样,急切地想要说点什么,回应个态度,却激动得手都在颤。“哥、我……”丁睦此刻的感觉就好像手心里攥了一个滚烫的鸡蛋,拿也拿不住,捏也捏不稳,扔下会碎,拿着烫手。“你不愿意吗?”关毅攥了攥手,极力绷出一个微笑,努力地想要扯开话题:“那,那咱们看看那个……”看看哪个,他也不知道,他心里一片茫然,头一回感受到了挫败,来自同辈人的挫败。丁睦看着这人似乎比他更紧张,有些好笑,抿了抿嘴,下定了决心似的,伸手抓住关毅的手腕:“哥,我们……要不试试?”第180章 字有问题关毅:“!”丁睦有点不好意思,耳朵红透了,好像能透光,但一点儿不避开对方的目光,磕磕巴巴地又重复了一遍:“哥……要不,试试?”关毅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反手抓住那只抓上他手腕儿的小爪子,轻轻一带。丁睦没有防备,重心不稳,直接被那一下子带进了对方的怀里,撞在那梆硬有弹性的胸肌上,听见里头那块肉“咚咚、咚咚、咚咚”地跳,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谁的心跳声。反正都挺快的。他试探着抻出手,一点点儿地攀上这人的后背,勾着这人的脊背,从这张床上挪动到对面的床边,坐在地上,静静靠着,也不讲话。他不开口,关毅也不说话,只是伸手把他拉上来,让青年坐上这张床,让他俩都更舒服点儿。心跳的“咚咚”声,风的“呼呼”声,电流的“呲啦”声,三种声音在屋里奇妙交融,和平共处。“我……”关毅想说能不能再亲亲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门被“嘭!”一声打开,与此同时响起来的,还有程溯翔咋咋呼呼的声音:“哥!我回来了!哥你……卧槽!”程溯翔一个激动,爆了个粗口。他上外头绕了一圈,走了一下午,看了不少东西,好不容易回了寝室想着能熨帖地躺一躺、睡一睡,洗个脸啥的,结果刚一推门,就见到这么刺激的一幕——他哥跟他丁哥黏黏糊糊、腻腻歪歪地抱在一起,没残留给他这个单身狗一点儿生存空间。“你咋回来了。”关毅一抬头,眼里满是被打扰的不快,尤其是当感觉到青年听见响声猛然从他怀里撤出去时那种空落落的感受,极其不满。“我、我先出去?”程溯翔站在那里尤其尴尬。“哎,进来吧。”丁睦看着窗外的天色,觉得这个时候让他出去不怎么安全,急忙招手。程溯翔:“……”这、这怎么整?进去还是不进去啊?谁给个准话儿啊!想了又想,他决定听他哥的。“回来!”关毅又唤道。“谁让你出去的,过来我跟你说个事儿。”“啊?”程溯翔有点懵逼:不是你让我出去的吗?你们男人真善变。但他没敢说话,听话地走进去了,好像个偷听父母吵架被抓包结果被父母临时和好并共同打了一顿的孩子。他觉得自己即将面对一顿毒打,来自灵魂上的那种。“我跟你说个事儿。”关毅突然伸手,和丁睦十指相扣,并炫耀似的抬手,“他现在是你嫂子。”程溯翔:“……” 第149章 程溯翔非常赞同。于是,丁睦决定先快速看一遍,再给两个人复述。第二篇和第三篇仍然是那样,字也极其难以辨认,给他的阅读带来了极大的障碍。等到第四篇,这个时候写日记的人已经冷静下来了,因为他在日记中写到:“所有的事情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所有的人都认为今天是二十六号,而不是四月四号。”第182章 时间到了所有人都认为今天是二十六号,而不是四月四号?这句话有点意思。这能说明什么?所有人都被时间麻痹了吗?丁睦皱着眉头,继续往下看。日记从四月四号开始,四月五号和四月六号都没有记录具体事件和当天的心路历程,只是短短一句:“我有个发现。”和“我还活着。”四月七日那天,这日记上的字迹好像几乎要穿透纸背,看起来写日记的人心情十分激动,以至于好几次拿不稳笔,字迹都变得颤颤巍巍,好像沾了墨水的毛毛虫在纸上扭出来的一样。上面的字有些难以辨认,丁睦看了好几遍才看懂。“他上面写着:今天又是三月二十六号——我知道了。”丁睦突然拍了下关毅的肩膀,“哥!你看!他在经历一个轮回!”为了证实他的猜想似的,丁睦往后翻了好几张图片,上面的字清清楚楚,写出来这三日轮回的无休无止。每三天是一个轮回,孔嘉树感知到的时间在不停流动,而孤儿院里所有的时间都陷入了这个无解的轮回之中。不管当天是四月四号还是四月十四号,他周围的人都以为那天是三月下旬的某一天。孤儿院永远停留在了三月。而孔嘉树则在不停猜测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从日记上看,他最开始还战战兢兢地去上了课,后来他发现周围的事情变得越来越诡异了,而他似乎一直在回避什么。后来的某一天,日记上他写到:他碰见了小波。他碰见了小波?!什么东西?丁睦以为自己看错了,可上面清清楚楚地写出了孔嘉树所见:粉红裙子,半张脸,声音尖尖细细。她问他:“你为什么要把我推下去呀?”等孔嘉树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这和丁睦做恶梦的时候一样,仿佛那些小鬼不会在他昏迷的时候做出任何于他不利的事情,仿佛闭上眼睛,他们就不存在。等一等,闭上眼睛就不存在?孔嘉树似乎发现了些东西,他发现,只要自己不去想象,就不会出现任何和“现实”不一样的东西,只要他闭上眼睛,就没有东西能触碰得了他。有些民俗故事说,人身上有三分阳火,左顾右盼、四处乱瞅是会吹灭阳火的。父母哄孩子的时候也常常说:把眼睛闭上就什么都没有了。这是个好方法,孔嘉树很快就掌握了这个方法,并开始暗中在孤儿院调查,后来他发现,这整个孤儿院的人,都死了。这个孤儿院,只是他的一场梦而已,因为他在这里,几乎无所不能。丁睦看着上面的一行行字,眉头皱得跟小老头似的。日记就拍到这里,可很多东西还是没有头绪。孔嘉树并没有明说他是怎样发现自己在这里的无所不能,也没有说明他是怎样知道这一个孤儿院的人都是假的。好像只是故意留下伏笔,引别人猜疑。孔嘉树在最初写日记的时候应该才十岁,十岁的孩子,是从哪里学得的这样的复杂的文字?十岁的孩子,为什么要在几乎每天的日记上都写下:“希望明天我就要死了。”真心求死的人,为什么会屡屡自杀未遂?程溯翔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和一支小铅笔头,把包平放,背面朝上,垫在纸的下面,摆出一副认真的样子,问道:“我们来把现在得到的情报写一下?”另外俩人还没哪跟哪呢,就默契得不像两个人,齐齐点头,异口同声:“好。”说完,俩人又有些诧异地对视一眼,“噗”地笑了。“唉……”程溯翔看得牙疼,只觉得空气中飘满了柠檬的酸气,连他身上的ph值都一降再降,跌破地心。“今天是几号……唉算了,日期在这里不一定准确,”关毅撇撇嘴,继续说道:“我们今天得到的情报是,李保恩应该会在每天天黑的时候从主楼出去,不知道上哪去;那个叫孔嘉树的孩子,他的房间里有十四道杠儿,但是日记上没有拍到为什么;孔嘉树目睹了一些腌臜事儿,他对院长和整个孤儿院的老师怨气很重,甚至经常在日记里幻想他们的死亡惨状,而那些老师有的时候也会真的按他的想法那样死去,但是在每次刷新的时候又会复活……”一字一句,都被程溯翔飞快地拿笔记下,而从丁睦这边看去,则是一堆杂乱的符号。“停。”程溯翔突然喊停。“时间到了。”他说。第183章 定情信物这次,结界维持的时间比较长,消失时的感觉也更加明显。丁睦他们已经知道了在维持着这个“清明梦”的人到底是谁,却依然对出去的方法毫无头绪。因为这里的一草一木全都是假的,所以,除了门口没有被清明梦笼罩着的麒麟衔着的那颗石头外,别无他石。多耽误一会儿就是少挣一会儿的钱。那一块块的,怎么是石头呢?那是人民币!是钱!想到这里,丁睦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生硬地闯出门去也不是个办法,即使他们从这个梦里出去了,孤儿院的大门外也会有东西吞噬他们的生命。第一天,他们进来的时候,那个送了人头的男人,就是死于迷雾中的怪物之口。关毅曾告诉过他,雾里有东西,却没有告诉他那东西到底是什么。“难道是黑和泽吗?”丁睦无意识地开了口,喃喃自语。这话一出口,在场三人都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不对。 第151章 “我不是你的老师。”丁睦否定道。他没有带过这个孩子,所以这句话也没什么错。“老师,你的名字是什么?我的名字是小波。”小波说。“我的名字?”看这架势,是非要他回答不可了,“小孩子不能直呼大人的名字,还有,你该回你的房间睡觉了,小孩子不能熬夜。”他避开了这个话题。通风管道里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还伴随着指甲抠挠墙壁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谁躲在墙壁之中用指甲抠墙的声音,瘆人又诡异。这个声音响起的那瞬间,小波的身体就突然不受控制似的浑身发抖。“老师,我就住这儿啊。”她笑了,看起来有些痴态,口水和着血流下来,滴落在她的褂子上,浸得那块布变成了深色。她就住在这?!“老师,明天和我一起找洋娃娃啊,嘿嘿嘿。”小波嘿嘿了两声,笑声中带着势在必得,慢慢从床上滑了下去。“不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事情要做,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要做好。”丁睦突然来了胆子,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小波本来就有些慢的动作突然一停,不可置信地猛一转头。看起来以前从没被人这么明显地拒绝过,果然,小孩子都是不能惯的,一惯就能出事儿。“不行!不行!你就得陪我找娃娃!你不能不找!不能!”小波的声音陡然提高,刺耳又疯狂,好像下一刻就要扑上来把丁睦撕碎,她怨毒地瞪视着他,又一步一步迈回来了。“你要干什么?!”丁睦怒从胆边生,大着胆子冲她训斥了一句,“回去睡觉!”他隐隐地觉得,一旦答应了她,就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尤其是,当那个娃娃就在包里的时候。那通风管道中传出来的抓挠声更大了,甚至有些疯狂的意味。小波浑身颤抖着,身上的血肉随着她的动作而逐渐分崩离析。好像被人剃掉了。最先从她身上掉下来的,是她的两条小腿,腿部一断,她立刻就倒在地上,用双手一点点抠地,挪动身体,嘴里喃喃:“你不能不找,你最喜欢它了,你必须找……你必须找……”丁睦听着这话,心里掩不住的疑惑,心说: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那娃娃了?“我不喜欢它。”他脸上丝毫不见恐惧,心里却慌得不行。“你喜欢!你最喜欢它!你喜欢它!”这句话又触了小波的霉头,“它是你做的!你送给我的!”小波两肢发力,往床上一个狠扑!丁睦就等这一下,早就把刀抓在手里,抽刀就挡。面对一个想要他命的小鬼,他不需要什么怜悯,虽然她很可怜,但那并不是他不要命的理由。第185章 小波消失果然是和昆仑切一样材质的刀,轻轻松松就削断了小波仅剩的两个手臂。断肢落地,发出“啪叽”一声粘腻的声响。“你该死!你们都去死!”小波的胳膊被削去,身体没了支撑,落在地上,眼里满是恨意,“我要烧死你!”丁睦自爱那一瞬间,突然想到:小波和孤儿院的大火到底有没有关系?她的脸是在这场大火里被烧坏的吗?那为什么她的脸部只有一半是烧伤,剩下的完好无损?丁睦的身体和第一次遇见小波时完全不同,那时候他似乎被控制了,几乎无法动弹,而现在,他的动作毫无滞涩,行动自如。小波的两个臂膊在她落地之后迅速拼接回它的身上,逐渐连接成原样,令丁睦奇怪的是:那两条腿却没有像这两根胳膊一样回到她的身上去。是因为创口久远吗?来不及细思,丁睦就立刻又投入了小波的进攻之中。这次,小波似乎学聪明了,她没有再像最开始那样莽撞飞扑,而是选择用假动作迷惑对方,企图寻到破绽。那边的关毅和程溯翔不知怎么回事,一直沉睡着,雷打不动,和头一回一样。按理说,刚刚小波尖叫的那声音也够俩人惊醒了,可现在这两个居然跟新生儿的爸爸似的,任凭孩子哭闹,他俩自佁然不动。丁睦在床上,闪避范围很小,他有点时候躲猛了,头就会直接磕到上铺,砸得一懵。小波就抓住他撞床的时机,扑过来就要撕咬。这孩子是丧尸吗?丁睦心里很是崩溃。这种不会疼、不会累的攻击者,最让人头疼,更别说这孩子还会断肢连接。小波在攻击的时候,始终护着她的头部,不让丁睦的刀碰上,有时甚至会弃车保帅,用胳膊去挡。虽然招数不多,但耐不住对方不知疲倦。“是不是你放的火?!”丁睦情急之中,嘴里突然蹦出这句话。小波的身体猛地一滞,等她反应过来再想动身躲避的时候,已经晚了。那黑漆漆的刀刃,带着寒光,呼啸着向她劈砍而来,直冲她的头部!灰白色的浓稠液体飞溅,眼前的身体像是被破开的西瓜,红红白白的东西四散而开,又在落地那一瞬间迅速腐朽变质,没有任何生气,像是死了多年。狠则狠矣,能一次性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的。那令人不快的东西溅到了他的脸上,发出一股恶臭。 第153章 “嗯,没有了?”关毅问道。“我不记得了。”丁睦摇头。关毅在心里轻叹了口气,脸上却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他头一偏,轻巧地把那柔软双唇舔舐了一遍。没事儿,还早,他想着。第186章 玫瑰再现早餐时间,还是马陆来叫的他们。“秦老师,丁老师,你们起的挺早啊。”马陆的眼睛在丁睦身上打了个转,又状似无意地笑了笑,好像真是个普普通通没有什么坏心思的老师。“我天天早上起来锻炼。”关毅答道,“我另一个弟弟还不知道在哪玩儿呢,咱们就不等他了,走吧。”马陆稍偏了偏头,视线却始终被关毅严严实实地挡住,屋里啥也看不见,他只得默默收回了视线,却看见了面前两人交握着的手。他什么异样都没表现出来,只是笑得更热情,说道:“咱们走吧。”关毅点点头,没带避讳地拉着丁睦出了门。俩人心思一样,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忌讳的,这么坦荡,倒是让其他看见的人觉得这是正儿八经的兄弟感情,不带任何瑕疵。嚯,倒是少了解释的时间。天一亮,关毅就把程溯翔派出去了,这会儿他倒是比俩人到得快,坐在那角落里就大口吃,那样子,活像是饿鬼投胎。“他打哪来的?”关毅瞅瞅那边正襟危坐的李保恩,示意道。“西边。”程溯翔咽下一口馒头,有点艰难,“我猜他昨天晚上去禁楼了,而且还带着那个女的。”男院长和女老师清早同时从一栋楼里出来,可能是因为他们是清早才碰面,即使他们昨天晚上在一起,也有可能是因为昨晚他俩不在一个楼层,哪怕他们昨天在一个楼层,也不一定就在一个房间,即使在一个房间里,也不一定就是睡在一个床上,就算是昨天晚上俩人睡在了一个一个床上,也可能是李保恩在给张老师炫耀他新买的夜光手表。这话,兴许就只能哄哄学龄前儿童了,稍微多上两年学,学过点生理常识的人都不得相信这样的屁话。“他俩出来的时候什么状态?”关毅问道。程溯翔回想了一下,说:“李保恩好像很怕那个女的,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但是那个女的……我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连姿色都不算上乘,还有一股子倨傲劲儿。这样的女的,到底在哪里招李保恩喜欢了?还恨不得每天都在一块。只是,这样就说不通了,丁睦皱了皱眉,张老师和那个保卫科的杨老师似乎有点什么,那天她和他悲惨的死状、杨老师媳妇的态度也似乎在暗示这一点,但现在他们又知道了,李保恩和她有一点关系——她死的时候,李保恩的表现可没显现出来任何跟她有情的感觉。那态度不像是装出来的,但那样的表情,又说不出的违和。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丁睦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而是认真吃饭,待会儿他们还要去东区,再扫一圈孩子们的宿舍,当然,重点是孔嘉树的房间。可他在昨晚那样的梦境过后,他尤其好奇小波曾经的经历。小波似乎在被领养的时候还是好的,可在她回到孤儿院后,在他所看见的那样的景象中,她的腿已经断了,脸部也已经烧伤了。那么她身上的伤口都是从何而来?或许在她回到孤儿院后她才被锯断腿……不,她那伤口看起来很久了,而且伤口切口平整,断面柔润,好像经历过很好的养护。她一直在寻找她的娃娃,那个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娃娃——连两者最终的惨状都几乎相同。这样极高的相似度简直令人毛骨悚然,无法让人不去联想其中的关联性。小波的命运似乎早就和娃娃绑定了。一个人的命运和一件死物相同,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可悲。吃过饭,三人准备和昨晚一样再去各自分配的区域观测一番。丁睦却突然被张老师拦住了。张老师年纪不大,三十出头的样子,脸上化的妆一丝不苟,嘴边挂着的笑礼貌又格式化,她步态优雅,衣着干练,赫然就是她被做成比翼鸟那时身上穿着的衣服。可惜杨老师不在这里,他们也无从判断两人是否都是这样穿着的。“丁老师,借一步说话。”张老师脸上带着笑,语气却含着倨傲,显得难缠极了。在她接近的那一瞬间,丁睦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他的眼前突然蒙上了一层黑布,什么都看不见听不到了,不过这只是一刹那的事儿,那种感觉快得好像幻觉。“就在这说吧。”关毅截住话头,代丁睦回答,他不想让青年跟着这个女人去哪个角落讲话。张老师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微冷,见餐厅里那些人若有若无向这里投来目光,眼里似乎有些不屑,又笑着道:“也不是不可以。”好像她满意极了。“丁老师,我不知道您昨天在上课的时候跟孩子们说了什么,但是……”她停顿了一下,扫过靠得极近的两人,“我想您应该不知道吧,在这里,是不能乱说话的。”丁睦心说可巧,我不光知道,我对象也知道。但他面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只是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说道:“是这样,身为老师就应该以身作则,不能随便说话,以免教坏了孩子。”见三人没有什么她想要的反应,她摇摇头,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昨天您和孩子们说了什么,但是我想告诉您,年轻气盛是好事,但是也要用对对象才行。”张老师不知道想起来什么,表情有些冷,“教育孩子这方面,我比您有经验,我相信您也没有从二十来岁就和孩子打交道的经历吧?”“孩子们小,心里没数,分不清想象和现实,胡乱说了两句瞎话,您就教他们应该怎么做就行了,怎么还把那些孩子的想象力当回事儿了呢?”张老师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迷途的孩子,“您该不会忘了昨天那位余老师了吧?在这里,随便说话可是要命的。”丁睦见这人非常有表现欲,又好像真的知道些什么,于是顺着她的话问道:“您是怎么知道那位余老师就是因为随便乱说话才被要了命的呢?”“您是外面来的老师,不知道这儿的厉害,”张老师笑了笑,“凡是惨死的,都是因为做了错事,说了错话。我们这儿近年不太平,老师接连惨死,说是闹鬼——也难怪,院长挑了好地儿,连累的不就是老师吗?但有一条是不会变的,那就是,只要您安稳教孩子,看见什么就当看不见,就没事儿。只不过教个孩子嘛,能出什么事儿呢?”丁睦看她这副样子,只觉得当初见她那惨状由然而生的怜悯都消散了个干净。她死了不亏,兴许多死几次才是她最好的下场。丁睦满心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第155章 这种直男式称赞把丁睦逗乐了,他问:“除了‘好’你还有什么形容词?”关毅这人从小专注于身体素质锻炼,连他的家人都不怎么在乎他的学习成绩,课业也不好好学,只混了个中等,因此他上完高中就专心进山捞金了。据现在已经过去十来年了,早些年学过的词汇语法都忘了个七七八八,突然被提问,他还有点慌。唔哝吧唧想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你还越来越厉害了。”丁睦笑得俩眼一弯,跟钩子似的,勾得关毅一愣一愣的。“厉害,最厉害的还是你。”丁睦踮脚亲了男人一口。关毅发现在一块也挺好,发现了这青年更多不为人知的面,还专门只给他自己一个人看。可要了老命了。兴许是上下午的给人的感觉不同,在上午的时候靠近学生宿舍明显没有感觉到那种令人压抑的气氛。可焦臭之味依旧浓郁扑鼻,让人恨不得少长个鼻子,免得闻这种让人不快的气味。丁睦甚至觉得在这种味道进入他的鼻腔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能联想到在火海里挣扎哭号的孩子。他难以想象,小波是如何做到让整个向日葵孤儿院这么大的地方着起来的。或许她用了一些助燃物。实际上,在不用助燃物的情况下,如果这里过于干燥,没有水分,也很容易燃烧。但是这里的楼与楼之间相隔很远,即使每栋楼都被一层灌木包裹着,其间的平整无物的干燥土地也容易把火阻隔。用什么作为两栋楼之间的连接物呢?阴山里始终阴沉的天上永远薄雾朦胧,让人不虞。在一阵风吹过时,他听到了孩子尖尖细细的笑声,似乎极其满足将所有人玩弄在手心里的感觉。这声音,有些熟悉。丁睦摇了摇头,似乎要把脑海里扎根的东西甩出去,防止它影响自己的精神。“给。”关毅把月牙斩从刀匣里拿出来,双手递给丁睦,“你的刀。”丁睦接过,紧攥在手里,似乎随时准备抽刀而上。“别紧张,那孩子还没你大呢。”关毅指指天上。“但是,他要是活到了现在,或许只比我小一点。”丁睦摇摇头。他在脑海里想象出来一个坐在显示屏前癫狂地笑着的青年,这人或许正在紧紧盯着他们所在的区域,也或许他正在寻找下一个目标,诱使他做出错误行为而被疯狂残忍地杀死。这种无差别攻击实在是令人难以苟同。丁睦摇摇头,尽量憋着气,减少呼吸频率,对关毅说:“进去吧。”关毅点点头,说道:“你在我身后。”两人进了孩子们的宿舍。在进入宿舍楼的瞬间,那种压抑的感觉就又上来了,也许人在身处开阔的地方的时候会心情好些,一旦进入了房间内,丁睦就会极其敏锐地感觉到压抑。好像是因为室内更容易安摄像头。他被自己的想法逗得笑了笑,减轻了些烦躁感。在逐一复查过一遍昨天他们有所标记的房间后,他们又一次站在了最后一间房子门口。这次,门是锁着的。两人看见了这把锁,心情都不怎么美丽。这不仅意味着进入将变得更加艰难,也意味着其他事情:他们的侵入很有可能被孔嘉树发现了。可能是昨天走得匆忙,没有做好准备,把什么给忘记了。总之,这不是件好事。孔嘉树很难搞,因为他不是个孩子,他的经历造就了他的性格,他在日记里所表现出来的惊人的冷静和残忍已经脱离了孩子的范畴,尽管那字里行间充斥着孩子的稚气。他或许比一个大人还难搞。因为他可能是不死之身,和李保恩他们一样。丁睦想起来什么,问道:“哥,大橙子他那回不是把马陆的头拿回来了吗?后来它是怎么没有的?”“什么?”关毅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件事,他仔细思索了一下,“那个头……好像被我踢床底下去了?”语气中带着疑问,似乎对这个答案极为不确定。李保恩和小波在复活时,全身的器官会像是成了精似的一点一点凑过去,慢慢拼成一个人形。那么,马陆呢?他的头在床底下,他是怎么出去的?还有张老师,她已经被埋起来了,她又是怎么复活的?难不成是场景复制,又长出来一个人?丁睦一想到马陆的头很可能从床底下滚出去,向他自己的身体靠近,以求达成复活,他就感觉浑身发麻。一个被啃噬得七零八碎的人,一点点拼凑,一厘厘生长,先是骨头,后是血肉,最后是他的皮囊。他仿佛能看见那一整个生长过程。 第157章 和关毅完全不同。“如果你是他,那就转过头来,我看看你的脸。”丁睦说道,浑身肌肉紧张地绷紧,随时能奋起插刀似的。“被你发现了。”那人一笑,声音还是关毅的,却透着说不出的狠毒和怨恨,“那就……”这人猛然转身,不顾正对着他的刀尖,奋力一推!丁睦见状来不及收刀,只险险闪过那手,顺势一劈一挑,削了那手臂!身体为躲闪一偏,却没能躲过另一方袭来的手。那手的主人似乎连痛觉都感受不到,废了一只手也要把他推下去!丁睦站着的位置正是楼梯口,如果这样直直摔下去,极有可能折断颈椎,从而失去行动能力。甚至直接死亡。丁睦躲不过那只力道极大的手,被猛推下楼,另一边却紧紧拉住旁边的栏杆,两边力度相作用,几乎要把那只胳膊扯得直接脱臼。所幸他攥住了,左臂不顾断裂般的痛楚,肌肉贲张,回过身体,借力挥刀!那人没想到这白白净净的青年可以被激发出这么大的潜力,眼中的情感从狠毒转变成兴趣,似乎发现了极其有趣的玩具。那不是看人的表情,而是看一样可以被明码标价的物品的眼神。尽管丁睦极不愿意承认,他还是感觉这人似乎在思考他能带给这人多少利益。眼下并不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时候,丁睦来不及细思,刀下意识一扬便斩断了这人袭来的手,并趁那断手还未彻底拼接而上的时候,又补一刀切断了那正在生长的筋络,血从这人手腕飞溅而出,喷洒在他的脸上,带给他和以前全然不同的气质。那眼神在不知不觉中也变了,而丁睦此刻并不知晓,他也看不到自己的眼睛,只知在敌人的血液落上他的眼睛的那一刻,整个世界就好像突然被黑雾蒙上,随后,便突然失去了意识。“关毅”还顶着那张脸,露出和关毅完全不同的表情,带着兴味地暗中打量着脸色不断变化的丁睦。“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会滚了。”丁睦的眼神一片漠然,似乎还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蝼蚁。他是丁睦,也不是丁睦。这眼神,绝不是一惯清亮温润的眼睛里应该透出来的。“关毅”舔了舔嘴唇,眼睛里带上了恶毒,他道:“有意思……”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神色猛然一变,身形一闪,躲过了那突然划过来的刀刃,这刀刃和刚才那三脚猫功夫完全不同,这是带着真正杀意的、无数次杀戮培养出来的刀意。“丁睦”皱了皱眉,瞥了自己的手一眼,嘀咕了一声:“不顺手。”却没有一点耽误,步步紧逼,每一次挥刀都带着虎虎的风声和斩断一切的杀意。肢体的僵硬正在被慢慢适应,那刀锋的密集度也达到了这个身体可以达到的极限,“丁睦”并不能砍伤他,只是以奇怪而巧妙的步法和攻击角度一点一点逼近,眼睛里满是探究。他现在只能将这具身体操纵到这个程度,稍强一点都做不到,所幸,这样的程度在这里足以。在那人后背即将触碰到墙面的时候,他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狠毒眼神死盯了丁睦一眼,猛地闪过一次攻击后,整个身体突然像烟雾一样飘散在空中,仅在短短一瞬,连黑雾也不见了踪影。“跑了?呵,我以为他要吃了我呢。”“丁睦”撇了撇嘴,表示出对此人的不屑,并且选择性忽略了他现在的实力并不能拦得住这人的事实。他再次挥了挥刀,卸了那力道,感受着这幅身体带给他和从前不同的感觉:脚步虚浮、四肢无力、手掌绵软等,都和他原本的不一样。新奇又不屑。那刀也是。他低头看着那刀脊上刻了三个描金小字的黑刀,撇了撇嘴,嫌弃道:“没我的好用。”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神变得稍有温柔。第190章 决绝之眼丁睦定了定神,发现他此刻左脚才刚刚踏上二楼的楼板,只剩最后半步就能彻底站上二楼。前面的关毅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觉一样。那些事情只是幻像,说起来挺长,实际上不过一两秒,短得几乎没人发现任何不对。连丁睦他自己都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好像那不过是一场幻觉,而熟悉的心悸感则提醒他,一切都有迹可循。“哥,”丁睦踏上二楼,和男人站在同一排,同时拉了一下男人的袖子,“我刚刚好像看见了什么。”“什么?”关毅扭头看他,眼底有些疑惑。“我好像看见了,有个孩子和小波一起把这里烧了。”丁睦回忆道。不过几秒前的事情,他现在想想却跟隔了一天一夜似的,有什么东西闪了又灭,怎么都抓不住。“然后他一脸冷漠地就把小波推下了楼,”丁睦指指脚下,“就是这里。”“除了这个,还有什么没有?”关毅似乎察觉出来一丝不对劲,下意识开口问道。“我还……”丁睦有些犹豫,他对于刚刚的记忆还有些疑惑,甚至对自己的存在都有些怀疑,“我还记得,我好像把他杀了。”他眼里有些惶然,对这个事情还有点不能接受,他不知道那人出现后他是如何应对的,可那锐器刮过皮肉的感觉还是像影子一样跟着他,让他不得不思索他是否真的动手杀了谁。他不是对这件事恐惧,只是……他刚刚的感觉就像是亲手拿着月牙斩割破了自己的皮肉,撕裂了肌理,刮烂了血管。好像自己杀了自己。“怎么了?”关毅抬手把青年拉到自己怀里,安抚道:“没事儿,不怕,哥在这儿,哥在这儿呢。”猝不及防被这人搂住,一头砸到对方怀里,鼻尖萦绕着的都是对方的味道,这种感觉倒挺快活。“我不是害怕,我只是有种奇怪的感觉。”丁睦解释道。“什么感觉?”关毅低头在青年头顶亲了一口,满意地看着他柔软的双唇刺激得这小青年浑身一抖。“我刚刚感觉好像自己杀了自己。”丁睦把手举起来看了看,总觉得手上沾了血迹,“我有点眼疼。”“眼疼?又开眼了了?”关毅拍拍这人,松开来低头看,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别揉,越揉越疼,我看看……有点红。” 第159章 甚至连放火的这个人都没有逃离的意思,只等大火越烧越旺,他便和这些污秽一起消失在这里。“哥,到底什么才能让一个普通的地方变成咱们每次要进的站子?”丁睦疑惑地问道,阴山和外界没有什么不同,这里除了站点以外和外界任何一个普通城镇都一样,有居民,有管理者。可这些站点不同,它们最初也是普通居住地,后来却有种种原因使它变成了这样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原因很多,”关毅抿嘴想了想,伸手无意识地摩挲下巴,“我结合前人的经验总结过一些,有的地方是因为站长的怨气和执念,他们不愿意让这个站子消失,有的地方是因为整个站子的人的共同意愿,他们不想让什么事情被永远地埋藏在地底。”“但还有的地方就挺奇怪,”他蹲下来,用手摸索着墙面,“有的地方好像是阴山施压,不愿意毁灭,只有解决了一切问题才能消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地方?”丁睦下意识地问道。“也许是为了寻求帮助?”关毅突然拉了下丁睦的衣角,指了指墙根处,那里有一滩黑色的东西,看起来黏稠恶心,好像沾满了灰尘、霉菌的蜂蜜面包。“这是什么?”丁睦刚想用手去戳突然想起来他没戴手套,还没收回手,就被关毅拦下来了。“别摸,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关毅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塑料袋子,又掏出一把医用手套,先撕了点塑料袋的边缘部分看它是否会腐蚀塑料袋,在确认过不会让塑料袋被腐蚀后,他用塑料袋辅助着把这东西收集了一些进去。保存在塑料袋里。“只能收集这么多。”关毅拍拍手,“这东西好像是从地底下长出来的。”俩人一起看那块地面,除了发现那点东西又在慢慢渗透出来以外,什么也没有发现。就像是从地底下渗出来的东西。“油乎乎的,有股焦味。”关毅抬手闻了闻手套上沾了的东西。“该不会真是油吧。”丁睦突然来了句。“你说的什么?”关毅扭头看看袋子,又看看地上那东西,“难不成他们就是用油做的助燃剂?”有这个可能,在这里,油更容易获得,也更方便携带,不容易被人发现,同时,油的燃烧很快。俩地儿用油线一连,谁也发现不了,谁也不知道。等到用火机一点,“轰”一声过去,火就给烧了个干净。“这么大的地儿,得烧多长时间啊。”关毅看看那地上因裂缝而不断渗出的油,“得用多少油啊。”“难道是食用油?食用油挺贵的,但是比较容易获得。”丁睦指指地上,“这个东西应该不是那种咱们吃的那种油,可能还掺了其他东西,食用油没那么黑。”搞的跟地沟油似的。“所以,那几个小孩就是用这油点了整个孤儿院的?”关毅摸摸下巴,“上回李保恩说过这里出过一次火灾,在那次火灾出过之后,他应该对安全隐患有所提防才对,怎么会又一次让孤儿院陷入险境?”说的对,李保恩提供的信息如果没错,那么这里在不久前出过一次火灾,而现在是院里人认为的三月二十七号。在他们没有经历过的二十八号到三十号会发生一场火灾。这么短的时间内,哪怕是当时因火灾而死的几个人的尸骨还没有凉透,对火灾的防范应该是最高的时候,而这时就又突如其来的出了一场火灾,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不管第一次火灾的发生是天灾还是人祸,只要这次火灾发生了,并且死了人,这个时候,如果院长想要继续使用这里,而且没有放弃的打算,他都应该会把这里的易燃物清除,以防火灾的再次发生。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火灾,如果不是有意为之,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理由。而油料作为易燃物,本应该被收集处理,却如此突兀地出现在了这学生公寓的二楼楼板上。它总不能用作楼板裂缝之间的润滑剂吧?那裂缝之中还在不停地渗出点点滴滴的油迹,密密细细的油点黑又亮,却散发着不祥的信息。“这油像是食用油的废油。”关毅又闻了闻,这油料中的腥味很重,仔细闻起来还有一种食物腐败的味道,像是被使用了多次的油料废物。一想到这一栋楼的孩子都被这种“食用油”烧灼致死,他的喉咙就有些不舒服,好像亲自尝了那些孩子的肉身似的——不过食堂那菜里的确有人肉。“咱们先走吧,我总感觉有点慌。”丁睦拉住关毅的胳膊肘,眉头皱了皱。关毅点点头,迅速地探查完剩下的各种角落后就和丁睦迅速地从楼里出去了。出楼的那一瞬间,丁睦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好像逃离了什么危险的地方。第192章 死了一次丁睦舒了一口气,感觉好像逃离了一个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地方。出了门的那一刻,就好像解除了封印一样,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下来。“走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孩子就回来了。”关毅说道。丁睦点点头,便和关毅一起走了。这次的行动不能说是一无所获,却也没有得到什么极大推动作用的线索,甚至连孔嘉树的房间都没有进去,连昨天拍下来的日记都没有复核过。至于看后续的日记这种想法更是想都不用想,连本子都摸不着,还看什么看。关毅突然脚步一停,极其隐晦地往旁边扫了一眼,不知道发现了什么。丁睦没有开口问怎么回事,因为他也只在关毅停下脚步那一瞬间敏锐地感知到了另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尽力放松呼吸频率,以求不添麻烦。这种异常感让两人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继续往前走,保持平常状态,以免打草惊蛇。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种感觉缓慢地消失了,两人还是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再向前试探了两步,发现不再有什么别的感觉,才心平气和地又往前走。两人走远之后,那学生公寓旁边的树后走出一个人来,身形瘦长,神色郁郁,再看那脸,正是几个老师里存在感最低的司老师,他什么也没做,却神情不明地看着两人走远的身影。这时间说起来长,实际上不过是十几秒之内的事情,只看两边谁的心细,谁的胆大。他俩一个经验丰富,一个得天独厚。可能在那么短时间内发现这不对劲的地方,并且迅速保持稳定,和关毅的经验是分不开的,可见,一个人的天赋再怎么强大,没有经验还是个瘸腿。两人紧赶慢赶回到了宿舍,心里竟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安全感。只是在这住了几宿,就搞的跟回家了似的,这种感觉真是有意思。人真是一种有意思的生物,会对一些长久相处的地方产生归属感,也可能因为某些事情对一些长久居住的地方产生厌恶感。两人回到了寝室,坐在一张床上,总觉得这一上午跟浪费了似的。尽管他们还发现了纵火成功的原因之一,却没有像他们进去之前想象的那样,有了什么重大的突破。 第161章 什么黑龙?他怎么不知道?等等,黑龙……他想起来恍惚间见过的缠绕在关毅的刀身上的黑龙,和他自己那块刻了龙头的护身符。“你怎么判断出来她和阴山有直接关系?”他想不出,因为信息并不对等,他对阴山所知甚少,索性直接问了。“猜的。”关毅答道,“具体怎么猜的,出山再跟你说。”“好。”丁睦点点头。两人上了楼,敲响了下一户门。这一家,住的是杨老师。和张老师上下楼,离得极近,联系到那天给这两人收尸的时候的院里老师的样子,丁睦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和一个死了一次的女人谈话。第193章 只通皮毛这种感觉只在早上见到她那一瞬间有过,而后就被她灵活运作的四肢所冲刷。她那副样子让人渐渐忘记她已经死过一次——甚至可能更多次。而在刚刚的交谈之后,丁睦才猛然意识到这一点。虽然现在她还活着,可是她已经死了。这句话说起来挺奇怪,却是个事实。他们并不知道她在一天之内做了些什么,才能以那种形态死去。可能只是一瞬间的错误行为,飞快地夺去了她的生命。可能是长久积累下来的恶意,一点点埋葬了她的身体。总要有些原因的。回档机制抹去了那天发生的一切,让几乎所有人都难以得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还是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就是那个像摄像头一样死盯着他们一举一动的人,还有这个一直监视着整个阴山世界的管理者。这种感觉好像在大庭广众之下脱掉裤子。这种摄像头录下来的影像资料不知道能不能外借……丁睦这样想着,忍不住笑了出来,悄么声跟关毅讲了讲,给关毅也逗乐了。他没想到这小孩儿心理素质这么好。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得加快速度了,他想着,阴山的影响不小,别给他们带来什么麻烦。二楼住的住户是杨老师一家,这次还是丁睦去敲门,他年轻,面善,显得亲人,不像关毅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交际的人。开门的正是保卫部的老杨,他长得不怎么能拿得出手,络腮胡子,满脸横肉,额角还有块暗红色的胎记,胎记长得像一个红色的鬼脸。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满脸是血迹,面色青白,左眼球被挖去,配合着那红色的胎记,显得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一样,挺吓人。这次丁睦又一次见到他,只觉得那惊吓程度只增不减。这次他活着,会动,有呼吸,带血色,可那张脸,那块胎记,无一不在提醒丁睦这人曾经死去。就像刚刚见过的张老师一样,她的身上也明显具有活人的特征,可只要那张脸一露出来,就莫名带着一股子鬼气森森的感觉。以前丁睦没注意,现在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总觉得这俩人不对。关毅突然抬手搭在丁睦肩膀上,带给他些安全感。丁睦定了定神,问道:“杨老师,您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去张老师家的时候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进去,这次可不能让他也错过了这进去的机会。老杨愣了愣,络腮胡子遮住了脸,看不清神态,只见他点了点头,说:“进来吧。”这个倒是爽快。家里没有其他人,只有男主人一个。丁睦下意识地看了眼老杨。老杨见状解释道,:“胡芹她去食堂帮忙去了。”丁睦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俩人被请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坐定,趁这两步路迅速打量起了这间屋子。这说是客厅,实际上只是个被衣柜隔出来的房间。整间房子很小,看起来像是单身公寓,一厨一卫,剩下的部分被衣柜隔开,留作客厅和卧室。这家人看起来没有孩子,却有一些孩子的用品,看起来挺新,好像没有用过。丁睦看了室内装饰,决定从孩子这里入手,开口问了这个问题,还强调了如果孩子在这里出生应该会很好,毕竟可以先在这里被老师领着。老杨听了,眉头一皱,有些轻微地摇了摇头,看来他在潜意识里并不赞同这个观点,嘴上却同意道:“是打算要个孩子,但是我总怕照顾不好。”“怎么会照顾不好呢?”丁睦笑了笑,拉家常似的提了句:“院里的老师都挺负责,而且,您还不用怕照顾不好,毕竟楼下就是张老师,关于幼儿教育的事儿不懂的都能找她聊聊,可比找其他人方便,还省心。”老杨一直没什么表示,可听见“张老师”这三个字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神突然有些变化,只是一闪,就又恢复了常态,好像只是一个错觉。丁睦没有放过这个不同,他继续说道:“我们刚刚来,什么东西都不懂,有些事儿还得你们帮忙,等真正入行了,咱们还能照应着。”丁睦冲他眨眨眼,似乎在暗示什么事。老杨无意识地瞥了眼旁边,有些躲闪,再看丁睦那不闪不避的眼神,试探着问道:“你们也是行里的?”“应该是只懂皮毛?”丁睦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第163章 三楼居住了两个院里的老师,但没有人在家,估计是出去了。他俩又上到四楼。四楼只有一户登记了,他们在敲门没有人应之后,试探着又敲了敲另外一家。结果,门开了。门后露出张让人有点熟悉的脸来,是司老师。“您怎么……您还没登记吧?我们这走走看看,想着要拜访拜访各位,没打扰你吧?”丁睦看着对方的脸,看着那波澜不惊、一片暗沉的眼睛不知怎么心里就有点打怵。他一直都觉得这院里的老师都挺奇怪的,这个司老师尤甚。高高瘦瘦,一副好皮相,眼睛却阴阴沉沉的,没什么生气,看着和李保恩那种伪装出来的平和不同,他的眼里不是平和,而是死寂。这种死寂下压抑着的疯狂,不知会有多么可怕。丁睦看着那眼睛,心里想着。“没有。”司老师点点头,又摇摇头,看着丁睦,头一歪,眼里突然又变化出了一种很亮的眼神,像是在那一瞬间变了个人,他夸张地笑了笑,说:“没有没有,我在家里看电视呢,你们快进来呀。”司老师很高兴的样子,拉着两人进屋,说着:“快进来快进来,我给你们倒果汁。”这副模样,这样飞快地转变,简直让人不寒而栗。丁睦有点紧张,却还是进了屋,他的身后一直跟着的关毅让他有些心理安慰:起码有人护着他呢。一进了屋子,他们突然感受到了一种诡异的放松感,好像从一个压抑的地方回到了家,从一场大梦里醒来。这种不对劲让两人面色都变了变。“百香果茶,还加了红柚。”司老师端来一托盘杯子,明明只有三个人,他却端了六个杯子,满满的,盛的全是淡红色带着腥甜味的液体。“喝吧。”司老师看着他们,眼睛里几乎要放光。他的嘴咧着,一直在笑着,催促着,让两人喝掉杯子里的东西。“喝啊,怎么不喝?”见他们一直不动杯子,他有些急了,身子一颤,眼睛里的光又变了。那是一种带着残忍笑意的光。他说:“快喝吧,可好喝了。”第196章 不能浪费喝还是不喝,这是个问题。喝,明显是不可能的,不说这杯子里装的茶水颜色是不是真像他说的那样,是红柚的颜色,且看这杯子外层都沾着一块块黄色的东西。不喝,谁知道这个看起来奇奇怪怪的司老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掀桌子砸杯子都是小事,万一突然指甲暴涨起来发难,虽说有关毅陪着,在这个安静的家属楼里却是个不小的麻烦。丁睦看着那杯子,手里不自觉地捏紧了攥着的衣服角。“要么不喝了吧,这杯子没刷干净。”关毅嫌弃地来了一句。司老师一愣,脸色变了,眼神复杂,好像有恼怒,有羞愧,有杀意,也有怨恨。好似眼睛里装了个扇形统计图,每个区块装了不同百分比的情绪,按照标准分配好了倒进那眼球里,一丝一毫的情绪都不马虎,一秒一瞬的寒光都没差错。“不想喝,那就不喝了吧。”司老师的嘴角僵硬而扭曲地往上勾着,跟带了手工耿亲制的微笑辅助器一样,没有温柔,只有惊悚。他慢慢站起来,身体僵硬,好像头一回用这个身体似的,缓缓收起桌上的托盘,不再给丁睦看一眼。丁睦趁他转身,沉下心来,凝神开眼,果不其然,这个家属楼从头到脚都透着尘埃和腐朽的味道,在他的眼里,光线昏暗、尘雾绕绕的家属楼,每个房间都像蒙上了一层茶色玻璃一样,还带着黑色的烟熏火烤出来的痕迹。而端着托盘走向开放式厨房的司老师,身后居然有两个黑色的雾蒙蒙的影子。一个极其矮小,一个瘦瘦高高,而司老师的身体在丁睦眼里,只有一半是实的,上半身则是虚影。乍一看像是三个黑色的影子从高到矮排了一溜,可实际上,只有那一个人。司老师似有所觉,脚步顿了顿。在他转过头来之前,丁睦急急收了眼。“好好坐在那里,啊。”司老师冲两人笑笑,又转过头继续走。“他有两个影子。”丁睦低声对关毅说道,“一个高一个矮,都站他旁边,高的那个跟他一样高,矮的那个还没到他的腰,而且他好像……没有上身?”“没有上身?确定吗?”关毅怕他看错了,低声确认。“对,我看见他只有一半,而且黑乎乎的,上半身是虚的。”丁睦想了想,补充道:“就像网络卡顿时,加载得半不拉拉的图片。”这形容……关毅乐了,他拍拍丁睦的头,表示他知道了,不用紧张。“他可能没电了。”他开玩笑道。在司老师家里没坐多长时间,就到了放学的时候,司老师一听铃声,直接轰人。两人不想走都不行。“我送你们。”司老师站起来,抓着外套说道。他们难以推辞,只能答应,本以为这人会送他们到门口,谁知道,这人还跟着他们下了楼,一直走到楼梯口,目送他们离开。“他可能有点问题。”关毅悄么声比了个手势,向后指指,“尤其是你说过那个影子之后,我就觉得,他可能有点用。”“重点盯他?”丁睦低声询问。“让大橙子盯,他整天说自己闲得发慌,让他有点事儿做。”关毅说道。丁睦笑了,没说话。司老师一直站在楼梯口,等到实在听不见两人说话了,他才转身往楼里走。 第165章 丁睦想起来孔嘉树的日记里,记录了小波的一句话:“你为什么推我?”这是否是孔嘉树是那个纵火者的证据?可从小波后来的表现看,她似乎无法分清楚每个人——她甚至把丁睦错认成那个给她做娃娃的老师!她可能在摧残下已经没有了最基本的判断能力,从而把别人记混。只是,这个孔嘉树的经历,还是值得探究。“进去吧。”关毅见他半天不动,伸手搂了一下。“行。”丁睦点头,两人并肩而入。孔嘉树坐在最角落里一个很不容易被人发现都地方,难怪每次他们都没能看见他,一个原因是他吃饭吃得早,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坐的位置偏僻又昏暗,一个小孩子蜷缩在那里,如果他存心想躲,一眼看去就给忽略了。可眼下,孔嘉树并没有想到两人吃饭的时间会这么早,他看见两人的进入明显一愣,那样子倒不像是看见了他们闯入他的房间的样子。这副模样又让丁睦不确定了起来。或许,这孩子那个时候正在其他地方?可能他没有看见他们进去,连锁门都只是巧合。“坐在那吧。”丁睦指指那个角落,对关毅说道。关毅选择性忽略了程溯翔的招手,有些嫌弃地绕道儿过去了。程溯翔见他这样,有点委屈:他就是吃不饱多吃了点而已,咋就被他哥嫌弃上了?两人打了饭,端着盘子往那边走,坐在孔嘉树那个桌子的邻桌。孔嘉树像是没有看见一样,不打招呼,不说话,只是单纯地吃饭,认真地扒米,一颗一颗数饭粒儿,看着打定了主意不跟这俩人有接触。山不来就我,我自去就山。丁睦草草扒了两口,突然开口说道:“你没把这儿烧净,心里不痛快吧?”这话听在孔嘉树耳朵里,跟没有一样,这孩子只是愣了一下,端着碗的手颤了两颤,就又若无其事地吃起了饭,那手掌的抖动幅度,如果不是丁睦这双好眼去看,都看不出来。真不知道这孩子算得上好脾性还是心思重,干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光一直憋在心里,表面上还能显得这么轻松自在。李保恩说的没错,这孩子是个“干大事的料”。等等,李保恩?!电光火石间,丁睦想到一种可能,他没有忽略掉自己的直觉,而是转头试探着开口问他:“李保恩死了十四次了?”孔嘉树的呼吸频率变了几变,手中抓住的筷子也夹了几次都没能夹住菜,整个人沉浸在一种不自然的兴奋状态中,好像被提及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不过,李保恩死了,的确是件大快人心的事。“那三道是你新添上去的,”丁睦见他这反应,迅速跟着刚刚的推测往下推进,“但是,我们当时动手的时候你根本没看见过,你是怎么……你看见了,是吗?”孔嘉树看不见,可盯着这个站点的人,制造了这个站点的人,最可能是站长的人,他是看见了的。如果孔嘉树看见了这些,他是很可能和站长有极大联系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孔嘉树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好像收起了所有情绪,冷漠而残忍,和丁睦看见的那个推了小波下楼的人,一模一样。丁睦心里一紧,手下意识一抓,还没刚要碰上孔嘉树的胳膊,就被猛然一掀!那股劲不小,如果发力的是个成年人,当场就能把丁睦掀翻。“别碰我!”孔嘉树两只眼睛通红,带着不正常的光,仿佛在两只眼睛里藏了一头凶兽,咆哮着、时刻准备着冲出来撕咬一通,把一切都扯烂、碾碎。说完这句,他趁丁睦还没反应过来,从桌子底下钻了过去,跑脱了。那桌子太矮,留出的空隙太小,以致让关毅施展不开,没能在他跑掉之前抓住他。“跑得太快了。”关毅刚想翻桌子去追,就被丁睦拽住了,他只得放弃。短短几秒,就让这孩子就奔出了食堂。“就是他,”丁睦盯着那个方向,“哥,站长找到了。”第199章 午休时间“他?他就是站长?”关毅有些吃惊,同时又有些疑惑,“你怎么判断出来的?”“他身上,有很多黑影,”丁睦顿了顿,回忆着刚刚他在那一瞬间看到的东西,“而且有源源不断的黑气从他身上散出来。”他转头定定地看向关毅,似乎有些无措:“我刚刚,没有开眼的意识,却在那一瞬间开了眼,并且看得很清楚。”比他以前每一次都迅速,且清晰。好像那眼睛就是他本身的眼睛一样,他没有任何地自主选择是否开眼,而是直接开了眼,好像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眨眼。没有谁刻意去选择是否睁开眼看东西。就好像没有人会刻意地呼吸空气。他想看,就看见了。“你开眼多久了?”关毅让他坐下,拉过这小青年就要看他眼睛。丁睦乖乖坐好,让关毅小心翼翼地掰开看,仔仔细细地检查着,说:“大概半个多月了吧。”关毅听了,在心里过了一遍,点了点头,说:“你比范正源强多了,我这下捡了个宝贝儿。”丁睦笑了笑,没说话,心里盘算着这个站点的大小事,可他想来想去,总觉得这个站的站长不好解决。首先,孔嘉树的行踪无法确定,他没有被安排任何班级,也没有什么人管,只是每天在各个地方瞎逛,没人知道他在哪,更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有击杀站长,才能获得提前出去的权利,可他们现在连这个幻境都没打破,也不知道什么是他的弱点,更不用说击杀站长了。而且,就这么把孔嘉树杀死,丁睦总觉得有些不甘心。作恶多端的李保恩没受多大罪,一把火烧了站子成为站长的孔嘉树却得死。怎么想都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第167章 小班没有叫小贝的孩子。小班都是女孩子。那么,小贝是谁?第201章 入档案室孔嘉树是小贝,小贝不是孔嘉树。这样的关系让丁睦脑子发昏。这爆炸性的一个线索更是让他四肢生凉头脑发热,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碰都不能碰一下,稍微再紧一紧就要撕裂。那照片上的孩子,和小班的小贝一模一样,眼里带着对世界的胆怯,还有对未知的恐惧和不屈,那倔强的眼神,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没一点儿差别。他昨天才见过小贝,今天再看这照片,只觉得这孩子随时能从照片里爬出来冲他龇牙咧嘴,好像一个保护自己仅有的领地的小兽,毫不犹豫地亮出自己幼嫩的尖牙、稚弱的利爪。照片里的孩子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娃娃,那娃娃穿着黄色的裙子,头上扎了俩小辫儿。这孩子紧紧把它抱在怀里,好像这就是他的全世界。“他怎么还抱着布娃娃呢?”丁睦定了定神,假装无意地指了指照片。“谁知道啊?我刚捡到他的时候,他就抱着布娃娃,一直抱着,还给它取了名字,跟带着他妹妹似的,时间太久,我都忘了他取的名字叫啥了,”李保恩指指那照片里的布娃娃,“这娃娃来到这之后,没过几年就被扯烂了,他当时跟疯了似的,闹了好几天,这里跑那里撞,谁都抓不住他,唉,不就是个娃娃嘛,小孩儿就是小孩儿。”李保恩摇了摇头,撇了撇嘴,手指摩挲着照片边缘,都把照片磨得毛毛糙糙的了,可见他平时摩挲了多少次。那种眼神,和他看其他孩子的眼神不一样,多了点什么,又少了点啥。“然后呢?”丁睦想引导着他多说几句,让他多对这个孩子有所了解。“然后?没有然后,他闹了几天就好了,本来嘛,那娃娃做工就不怎么好,后来时间又长,小孩子玩的时候不注意就能扯烂,”李保恩笑了笑,“我能记住这事儿,就是因为这孩子从那之后,他再也没像其他孩子似的跟我们闹过,他就任性过那么一回,这孩子,跟个小大人儿似的,心里有数着呢。”这些事,怎么听都不像是一个会狠心烧净一片地还亲手推人下楼梯的恶魔会做的事情,更不像是一个阴山的站长。这个孩子在丁睦的心里变成了一个矛盾的立体的个体。还不够,这么些东西不够他对这个孩子产生了解。孔嘉树原来是什么样,不代表现在也还会是那样,毕竟他被捡回来的时候才两三岁,而现在他的外表已经十来岁,灵魂已经二十多岁了。过了这么多年了,谁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呢?谁知道他有没有改变呢?还有他会写的那一种文字,那种丁睦能看得懂而其他人都看不懂的文字,究竟是什么文字呢?他从哪里学来的?他在孤儿院,一定过着和别的孩子丝毫不同的生活。“你们如果想看资料的话,我可以给你们看一部分,因为有些资料的确……”李保恩顿了顿,冲两人笑了笑,那意思就是“你懂”,“这些东西被我放在档案室了,我带你们去。”李保恩接过照片,把它再夹回那本厚书里,按了两下抚平细纹,又给收回他的抽屉里了。他拔下钥匙,领着两人去档案室。档案室离院长室并不远,中间只隔了一个楼道,黄木板门上用红色的漆写了三个字:档案室。一进去,一排排的书架映入眼帘,一股子陈年旧纸的味道扑鼻而来。“一直到零九年的资料,都在呢。”李保恩介绍说。“他的资料……在这。”这些资料按照字母排列顺序摆放,孔嘉树的资料在“x”栏,文件盒上标了几个字:“改名后仍统一收归最初栏。”这就是说,他无论改了几次名字,这文件盒都始终是装以他最初名字命名的文件的,不会挪动,以免造成文件丢失。“这是小贝的,这些资料你都可以看,”李保恩点点文件盒,“他那个寝室的文件好像不都在这,你看里面那个床位信息,找一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没有什么事儿,谢谢了啊院长,我们就是为了确定一点事情,我们一会儿就出去。”丁睦笑了笑,“不给你添麻烦。”“不会。”李保恩摆摆手,眼珠子转了几转,看了眼一直没说话的关毅,又抿了抿嘴,踌躇道:“是不是孔嘉树这孩子犯了什么忌讳?有什么不好的吗?”“没有没有,你想多了,我们是有别的事儿要确定。”丁睦摇摇头,否认道。他的事儿,可大了去了。第202章 他的档案“那行,你们在这倒腾吧,我去办事儿了。”李保恩只在这站了一会,见他们两个只是单纯地翻阅资料,便放心了,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后,他就转身离去。档案室里满屋子都是纸和灰,看起来好像没有人打扫,几个架子好像浮在纸上。有些地方虽然有灰尘,却好像只积了几个月,而有些地方的灰尘却很多。几个架子中间是一个长桌,放好了板凳,只是上头也有薄薄一层灰尘,那些长方形的痕迹被灰尘凸显出来,像是原先放过文件后来又拿开了。丁睦把那个文件盒放在离他最近的桌角,轻细地打开,第一张纸就是孔嘉树的个人信息。“姓名、入院日期、性别……他应该从最开始建院的时候就在。”丁睦把那张纸拿给关毅看。关毅点点头,说:“你在这看他的,我去找找今年的看看。”“好。”丁睦拿回来这纸,继续翻阅。一张一张浏览,一页一页翻看,他看着一个人的几年时光就这样被几张纸记录下来,感觉有些唏嘘。一个人活了再久也不过是几行字。从这些资料上来看,孔嘉树在没被领养的前几年都挺正常——起码看不出什么异常,可有一张纸引起了丁睦的注意。这张纸是小班教师年终总结,他写道:“小贝这个孩子很喜欢和他想象中的朋友一起玩,有点孤僻,他很聪明,但是有的时候会对老师和同学撒谎。”和想象中的朋友一起玩?还会对老师和同学撒谎?这应该是一个普通的熊孩子会具有的特点,不是特别大的特殊之处,他接着看这张纸,这张纸上写了很多年的教师年终总结,写了一面纸。 第169章 所以,这几位在出院之后,迅速提交了他们手写的转寝申请。孔嘉树的宿舍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单间了。没有人敢和他一起住。如果那些孩子受的伤真是孔嘉树出手做到的话,那么这个孩子就很可怕了,他这样疯狂、不顾一切、无法无天,如果长大了,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哪怕没在外界,只在阴山,他也以一己之力让这个站点吸收了极多的黑气,只有死了很多人的站点才会有这样浓郁的黑气。看着就跟焚烧厂一样。那是以生命为柴的火炉。在平静了一段时间后,孔嘉树在七岁的时候又被领养了,他总共被领养了三次。第三次,他的领养家庭给他改名叫“司衡”。管理平衡。这个姓不多见,很容易让他想起来一个今天他们才刚刚见过的人。应该只是巧合。丁睦安慰着自己,心里却在打鼓,他总觉得心神不宁。人在有事可做的时候往往不会多想,可一旦安静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他的手一停,就忍不住去想孔嘉树的小时候。那张和小贝一模一样的脸。档案室的门没有关紧,从空隙里吹进一阵凉风。风打他的脖颈子灌进去,呼啦啦又冲下了他的脊背,让他浑身泛起一阵凉意。好像是谁在他背后吹气。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他就有种异样的感觉,背后冰凉,有什么若即若离的贴上了他的背,在他耳朵边上慢慢地吹气。那东西明显不是活的,吹出来的气都是凉的,跟电冰箱成精了似的。妈的,忘了这个梦还没被打破。梦里啥都有。因为梦境是你潜意识的投射,你认为梦里会有的东西,就真的会在梦里出现。“嘿嘿嘿嘿……”他的耳边响起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丁睦:“……”怎么的,怕啥来啥,噬魂怪吗?没有东西的时候,他会胡思乱想,等到真的有东西趴他背后了,他反而心里有底了。你狂任你狂,看谁最能装。他深呼一口气,压制住“砰砰”乱跳的心脏,余光扫着周围摆放的物件,没有发现玻璃之类的东西能供他看清楚背后的东西,也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他的刀跟关毅的刀装在一起了,忘了拿出来。刀到用时方恨少。他恨不得全身都藏了刀,也强过现在这样背着一个垃圾东西没啥办法。他不知道后边这位是谁,可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哪个见得了光的不会直接出现反而藏藏掖掖的?他想走到关毅旁边,让对方处理,可还没刚走两步,就累得跟匍匐了八百米一样。腿抬不动,脚迈不开。孙悟空驮着金角大王的时候应该也是这种感觉。“哥?我发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丁睦假装镇定,喊了声关毅求助。“我发现昆仑切比月牙斩长。”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暗示关毅,对方才能听懂,瞎琢磨半天只憋出了这么一句。“噗。”关毅笑出了声,心里想着这小孩儿可能遇见麻烦了不好直说,也没表示出来,只是问了带着笑意的一句话,“你怎么回事儿?怎么看出来的?”这是问他在哪。关毅看不见那东西,可丁睦能。“我看你背在背上的盒子比月牙斩长多了。”丁睦笑了笑。“哦,对,确实是这样——”关毅点点头,慢慢从背后拿下刀匣,假装看一眼刀,右手却跟长了眼似的迅速开盒取刀一个横扫!那凉意瞬间消失。“没了。”丁睦动了动胳膊,不再有那种滞涩感了。第204章 司姓老师“我大意了。”丁睦看关毅准备开口,抢先认错,“我错了。”关毅被他堵得噎了下,只好笑着揉乱这小孩儿的头以示警告:“下次小心,别在这瞎想,你要是真不能把脑子闲下来,就想想我。”“不害臊。”丁睦一仰头,砸在男人胸膛上,听见“嘭”的响声,不由得感叹:“真硬。”关毅不知怎么的,脑子一抽,突然开了句黄腔:“这还不是最硬的呢。”说完就想把自己的嘴给撕了。妈的,这么轻浮,回头这小年轻该笑话他了。果然,他看见丁睦非常惊讶地抬眼瞅瞅他,又意味不明地故意瞟了一眼他下半身,嘴里拐着弯地:“哦~”了一声 第171章 “是不是粉红衣服扎着小辫的女孩子?我记得她,她是整个孤儿院最好看的女孩子,那个娃娃是她养父给她做的,烤布娃娃脸上粘的胶水的时候不小心把布娃娃的脸给烧黑了一块,结果她却很喜欢,还抱着拍了照片寄过来。”李保恩看起来对这孩子的领养家庭很是满意。“那……您最近见过她没有?”丁睦又问。“没有啊,怎么了?她出什么事了吗?不对啊,丁老师,你怎么知道这孩子的?”李保恩眼里有些深思,探究地看着丁睦。“我听有的老师说,原先有个最好看的小女孩,叫小波,好像和孔嘉树是最好的朋友?”丁睦试探了一句,他觉得自己每一句话都有暴露的可能,每一句都可能被李保恩判定为知情者。“小孩子的友谊我不了解,但是应该不太可能吧,他们俩的性格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应该合不来。”李保恩笑了笑。“这样,我们知道了。”丁睦点头,主动拉起关毅的手,冲李保恩摆摆手:“我们走了。”李保恩也对他们摆手示意:“慢走。”并把俩人送到了教学楼的入口处。“回去吗?”丁睦看着天,“应该挺晚了。”关毅抬手掏了个怀表出来,打开一看:“半下午。”不到吃饭的时候,也不算早。阴山的天一直灰蒙蒙的,没有太阳出来。天色只有正午和深夜的天有明显的区别,其他时间都显得像是傍晚。这种天色的安排让夜路成了大多数人会遇见的,白路成了可遇不可求。可这次他们开到的也是白路,却困了一半时限还没出去,这种难度让丁睦对夜路白路的分别产生了怀疑。于是,他问关毅是不是这个白路开得假了。关毅一愣,思索一下,摇了摇头,说:“这白路不假,死亡率比你第一次进山的夜路小多了,难度的提高……是不是和你的眼睛有关系?可也不对啊,你的能力在这明显收到了压制。”“难道是我人品不好?”丁睦开了个玩笑。“那常白山人品更差,”关毅撇撇嘴,“只要是她开路,十条有八条是夜路,不光这样,她还跟大橙子似的,回回都把线索搞坏,你想想,有哪个女孩子一拳能把人家的墙砸榻?”丁睦只是笑,不说话。“我就记得那回,我忘了是干啥的了,只记得接了个委托,他妈的,常白山这个猪,第一天晚上就把人家店老板灌醉了,不光这样,她还吹牛逼说自己能一拳把门砸碎,结果那门是锁上的,她使的劲太大了,直接把墙砸塌了。”关毅一脸都是嫌弃,眼神里却含着只有亲人之间才有的亲昵,“墙一榻,墙里头藏着的尸体就露出来了,给委托人二话不说吓尿了。”丁睦笑得合不拢嘴,差点背过气去,眉眼弯弯特别好看。“后来那一单只用了一天半就结束了。”关毅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石头都没拿一个。”“厉害。”丁睦拍拍关毅的手,“白姗也挺活泼一小姑娘,讨人喜欢。”关毅撇嘴耸肩,却反驳。回到寝室,两个人都累了,整理了东西就各自眯了一觉,补充补充精力。程溯翔回来的时候俩人刚醒,他看看那两张床,怀疑地问道:“你们不会是一直在一张床上睡觉,等我快该来了的时候才分开的吧?”“小孩子家老瞎想啥呢。”关毅斥了一句,“怎么样?”“没啥异常,就是那个小孩儿,他老喜欢自己坐在那边一动不动,眼睛放空,不知道想啥,我就蹲在他背后看了他一下午。”程溯翔苦着脸,“腿都麻了。”“回头奖励你鸡腿。”丁睦拍拍他头。“除了这个就没有什么别的地方不对劲了。”“行,我知道了。”关毅点头,“你没饿吗?”“我吃了饭才来的。”程溯翔显得特骄傲,“我还给你们打了饭和汤。”“行啊,没白疼你。”关毅抬手弹了弹小孩儿脑门儿。饭菜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吃了跟没吃一样,填不饱自己的肚子,可不能不吃一口这里的东西,不吃这里东西的人容易被黑和泽找事儿。“对了,你上回进山的时候,我不是不让你吃鸡蛋,后来又可以吃了吗?”关毅突然想起来这件事,“黑和泽好像是生在初五,所以最忌讳别人在初五吃鸡蛋,除了这一天,其他时候都能吃。”丁睦点点头,表示记住了。第206章 千刀万剐丁睦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谨慎地判断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一夜没有做任何噩梦,也没有碰上别的问题。他闭着眼睛,发觉那股困意从他的身上慢慢离去,怎么也回不来,才从床上坐起来。此时外面的天还没真正亮起来,他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发现才六点多。屋里没有开灯,天上也没有什么光,屋里很是昏暗,他看着窗帘中露出来的一点点缝隙,那种微弱的光线从那道缝里穿插进来,显得格外脆弱。这种蒙蒙亮的天漏下来的光很微渺,在漂浮着灰尘的屋子里甚至无法让人看到丁达尔现象。这种黑暗很容易让人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和孤独。他转头看向关毅的床位,不出所料,关毅已经起来了,不知道在哪里,大橙子还在酣睡,整个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醒着。又是这样,他好像在哪里有过这样的感觉,他在黑暗中醒来,周围没有人醒着,没有人说话,只能看见些微的光,一切模糊而昏暗。墙壁里像是回应一样传来手指甲抠刮的声音,只响了几下,就又恢复了平静。或许是有老鼠。他这样安慰自己。在黑暗里,而且没有关毅的陪伴,他的胆子变得很小,让他不敢去查看墙壁里的异常。恐怖片里的普通人贸然查看异常现象的时候,总会发现某些不一般的东西。他还是个菜鸡,还没有足够的实力,也没有那个自信去看。 第173章 昨天的一下午和一晚上,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干了什么吗?丁睦还在那边想着,却见关毅皱着眉用刀把她颈后的一块皮肤割下来了。“怎么了?”他问道。“你看。”关毅毫不顾及地拿着那块指甲盖大的皮肤,指给丁睦看。只见这一小块皮肤上,有一个淡黑色的文身,三根蛇藤,一朵玫瑰,看着诡异非常,和着后头这面目狰狞的尸体,有种别致的诡美。“普通文身文久了一般会褪色,变青,而且会变得有些模糊,可这个,你看,”关毅用手指指这小块肉皮,“又黑又亮,跟刚文上去似的。”“或许真是刚文上?”丁睦推测道。“你看她后脖颈子。”关毅用刀背把那块肉指出来,那块地方的色已经沁到肉里,连肌肉组织都是带黑花的。“不可能是刚文上去的。”关毅摇头,“要是真是刚刚文好了没几天能看出来,这,都长肉里了。”除非那文身师傅笔力过人,入木三分。“你刚刚看手机看到了她是个山内人吧?”关毅把那块皮放小塑料袋子收好,一边再在张老师的尸体上查看,一边问道。“啊,是,她是山内的。”丁睦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一想才知道这是问他她是不是山内的。“那她从哪知道的这个?”关毅下意识拍拍放东西的口袋,摸了摸下巴,“我回头得去帮他们搬这人,你记得盯紧了孔嘉树。”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还有那个司老师,让大橙子跟你一块。”他怀疑这俩人有问题。丁睦点了点头。等李保恩等院里的人发现这具尸体时,已经是七点多了。发现者是个男老师,上厕所的时候无意看了眼窗外的风景,就见一双血淋淋的眼睛狠狠地瞪着他,大张着嘴,被剜了舌头,红红的大嘴拉着血丝,背后的“翅膀”张牙舞爪,好像壁画上的罗刹厉鬼。他吓得尖叫一声,腿一软,尿了一裤子。等他换了裤子报告李保恩的时候,张老师的尸体已经被放到地上了。盖着白布,没人敢多靠近一步。“张老师?”李保恩指指地上被物理打码的尸体,问他身边的人。“对,就是她,她……”那人一哆嗦,“她死了。”“这都第几个了……”“她一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手段厉害着呢。”站在人群后面的丁睦听见了这样的话。上次杨老师的妻子胡芹也暗示了这里经常死人和张老师是个狐狸精的事,这回没有胡芹来哭丧,却仍然有人讨论。李保恩看了人群一圈,眼里不知道是什么感情,带着深究,藏着探查。关毅突然扯了扯丁睦的袖口,让他离近一点,低声说道:“咱们去跟李保恩说一句,就说咱们有些眉目了,想法让他低一下头。”丁睦讶异地看了眼关毅,没问其他的,只是走向李保恩。人们的注意力都在张老师的身上,暂时还没有谁注意他俩的走动。“李院长,我们发现了点事儿,”丁睦低声对李保恩讲道,“方便说点什么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低到李保恩不得不稍微低一点头凑过去听。“我们发现张老师有点问题。”丁睦余光瞟了一眼关毅,眼神询问是否可以了。关毅歪头不知道在瞅啥,对他轻微地摇了摇头,示意还不够,也跟着开口:“她的身份你是不是知道的?”“什么?”李保恩疑惑地看向丁睦,又看了眼关毅。“龙。”关毅简短一句,一脸高深莫测,倒是让李保恩有所察觉。李保恩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发现的东西是真的,可是方向不对,她没问题。”这笃定的语气,好像他是这个npc的设计者。“那杨老师……”丁睦试探着提了一句。“他?”李保恩皱眉,“怎么了?”丁睦观察到他神情细微的变化,记在心里,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昨天拜访了他,我以为他和张老师有些特殊关系,看来没有?”“杨老师……他和胡老师一家和睦,没有什么别的事儿。”李保恩摇头。什么都没有异常,那谁有异常。第208章 没有小贝等李保恩询问哪位可以搭把手把张老师的尸体抬过去的时候,和上次一样,众人也是一脸的不情愿,谁想跟个死人搭上边呢?这回,关毅仍然跟过去,可他和上次不一样,他这次是直接触碰尸体的人,和他一起的,还有保卫科的老杨。就是这个男的,上次跟张老师死在了一起。关毅在后边抬着担架,悄么声盯着前边走路的杨老师。“秦老师,看着路。”杨老师突然开口,“这边的地都是红土,黏,小心打滑。” 第175章 那么好的一个孩子。丁睦一想到这孩子的出现可能是为了蒙蔽他们,就感觉有点难受。还是没经过大风大浪。他心不在焉的状态被关毅注意到了,关毅也没怎么跟他讲话,就是拍了拍他肩膀,顺了顺他背。习惯就行了,这还早着呢。一上午过得说快也不快,说慢也不慢,只是丁睦总觉得,天花板上有异动。不是听见的,是感觉,他总觉得好像有一堆孩子在他头顶上这块天花板上,贴着板子爬来爬去,或许是前几天的事对他造成了影响。他不自觉地看天花板,并扯扯关毅,问他:“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听见什么?”关毅下意识地跟着瞅天花板顶上,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再看丁睦这个表情,当即便知道,丁睦这或许是有了什么他感觉不出来的发现,“回头再说。”丁睦点头称是。几个人在食堂吃了饭就往寝室赶。一进门程溯翔就问:“多长时间?”“三十分钟。”关毅说道。“成。”程溯翔点头,从腰间取下刀往手指头上头一划拉,血液从那口子里头争先恐后地往外淌,他半点没耽搁,以最快的速度把那手指头贴上墙去,歪歪斜斜画了几道儿丁睦想看也看不懂的鬼画符。等丁睦想看清楚一点,不由自主地凑近了的时候,被关毅一蒙眼扯到怀里。“别看,看那个对你眼睛不好。”关毅摸了两把小青年的头,亲了发旋一口,又说:“那个东西不是咱们玩的,咱们不看那个。”丁睦就这么,又把自己想说的话憋了回去,他想说自己好像能看懂程溯翔画的大概是啥意思来着,后来一想,他大橙子就是使这个的,怎么能看不懂呢。等那种密闭的感觉再次来袭,丁睦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那种被注视感,猛一消失还有点不习惯。这人呐,怎么能说不贱呢。“我先说,”关毅立刻说道,“李保恩和老杨脖子后面都有蛇藤玫瑰花文身,而且,老杨和张老师好像是从那地理爬出来的,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我们不清楚,但是我猜应该还有别的老师是这样的。”“如果以前还有进站人,那么就不一定只有这几个活死人,搞不好这一整个院里都是这样的老师。”关毅皱着眉,摸索着下巴,“我说完了。”“我发现老杨和张老师关系非常密切,因为我们昨天去那些老师家里去的时候,?发现老杨对张老师家有的东西很熟悉,他应该经常去张老师的家,但是不知道他俩是什么关系。”丁睦回忆着,他想起来昨天去老杨家里的时候,他明明没有明确提出张老师家有什么,可杨老师却很自然地补齐了他的话,还指出张老师家有手铃。这么一个小物件,或许也可能说是教学用具,有过接触经历,可杨老师当时那个神态,他仔细回味起来好像那是一种主人翁似的神态。跟那是自己家一样。再联系起来早上那些老师的八卦,他推测道:“我怀疑他俩有特殊关系,可能和李保恩一样。”“但是他不是有媳妇儿吗?”程溯翔看不明白,“他看着跟他老婆关系也不差,你看那天他死的那回,那个女的哭得跟要过去了似的,总不能是演的吧?这要是演得那么成功,那这个人她得有多厉害。”“的确,没法真的下结论,而且我们问过李保恩,他也表示……等会儿,”丁睦回忆着,突然想起来什么,“哥,你那次说的是不是‘龙’?!”“对。”关毅点了点头,问了句:“你想说什么?”“他知道龙,也知道张老师跟龙有关系,只是,咱们不知道这种关系是怎么样的一种关系,也不清楚他说的‘龙’跟咱们的目的是不是有关系,但是,”丁睦摸了摸胸口,发现没摸到那块护身符,才想起这东西被他放起来了,“我这回进山好像总是在恍惚中看见一条被用铁链子锁起来,断了一只角的黑龙,好像锁了很久,铁链子都断了。”龙这种动物,和凤凰一样,都是传说中的东西,作为一种图腾来说简直常见到像出租车一样,随处可见。象征吉祥的时候有它,象征严肃的时候有它,象征正直的时候也有它,它在东方神话里的出现,一般和正面形象联系在一起,可丁睦看见的这条龙,在他心里,一直没占着什么褒义形容词。断角、碎鳞、金血、红眼……种种东西,都象征着它的邪恶和不祥,让人不觉得它是个恶龙都难。“这个……”关毅和程溯翔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终于决定,“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说这个事情,不是不相信你,是这里太危险,我会把能跟你说的全部告诉你,好吗?”“嗯。”丁睦点点头,有些失望,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讲这个的时候。“我没发现孔嘉树有啥异常,但是我经常跟丢他。”程溯翔摸摸鼻子,感觉被一个小孩这样耍好像他挺菜。“经常在什么地方跟丢?”关毅询问道。“主教学楼和他们那个寝室。”程溯翔回答,“不知道他走的是哪条路,我经常跟着跟着他就没了,我再仔细瞅瞅,他就跑其他地方了。”“还有其他异常吗?”关毅听了,也没表态,就是问他,“接着想想。”“应该……”程溯翔摸摸头,眉弓那道疤给他一道长眉截了一小段,让这孩子看着挺吓人,实际上他一挠头,还能看出来是个半大孩子,“应该是没了吧。”“‘应该’是没了‘吧’,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欠呢?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讲出来啊。”关毅急了,上去冲他脑门儿就是一敲,敲得“噔”一声,听着就疼。“我这不忘了吗!咋回事儿我还不配忘记点啥东西啊?你怎么就天天打我啊?哦我知道了你不舍得打丁哥你就冲我下手,你等着我以后找了媳妇儿我让她天天在你跟前转悠,气死你!”程溯翔冲关毅伸舌头。“少废话,时间不够了。”关毅敲敲床板,乜斜一眼看热闹看的马上要抱一盘瓜坐着吃的丁睦,刚想再给程溯翔的一个疙瘩梨又收回去了。“我没有其他事儿了……哦不对,我发觉孔嘉树这孩子吃饭比我积极这个算吗?不止这个,人家孩子还挺上进,每天帮着干活儿刷碗啥的……”程溯翔本来不想说这个,因为这事儿一旦在一个正经场合提出来,不光会显得提出这个问题的人特别像一个大傻逼,感觉还会拉低听着的人的智商,让大家都变成傻逼。但是鉴于关毅刚刚这种“恐怖的暴力”行为,他突然想报复一下社会。果然,在他说话之后,明显地看出来对面坐着的俩人的表情都有点不对,变来变去,好像两个酒吧灯球。可这不对没延续多久,就被他嫂子的一句话打断了:“我觉得这个应该有些价值。”“你是说……”关毅试探着,俩人对视着,在对方眼里发现了同样讯号的光芒。“食用油。”“食用油。”异口同声,嘴巴同时张开一块闭上,整齐得不像话。“可是那么点应该不够。”丁睦又摇摇头,提出质疑。“孤儿院每天早上会做油条,晚上会做些炸果,那个时候剩下的油应该不少,如果他再大胆些,还能用院里停的车油箱里的汽油。”关毅拍拍大橙子的肩膀,“你盯一下他有没有其他地方的油料来源。” 第177章 这倒也是,如果他对这个孤儿院怀有恨意,就不单单是对某个人,而是对这个孤儿院整体怀有恨意,这个整体,怎么会不包括孤儿院的代表、身为院长的李保恩?“那也可能是李保恩自己逃离了火场,或者是他有什么特殊手法?”丁睦接着推测,“比如一些特殊的通道什么的。”“他有特殊通道的话就跑了,还留在这干嘛?”程溯翔推翻了这个猜想。“可能他真的有自己的一些特殊方法,但是我们并不清楚,”关毅敲了敲自己的额头,“除此之外,那个禁楼我们从来没有探过,这个地方也是个值得注意点的地方。”“还有一个问题,我们昨天翻看档案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哪个老师评语反映他会写奇怪的字这点,而且也没有见他又无故缺席的情况,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学的?”丁睦提问。“我猜是中午,时间长,人又少,操场上没有几个人,也没有谁会在意有没有一个小孩到处跑。”关毅想了想。也没想通他到底是跟谁学的,“可能是自学,也可能是他偷偷跟这个院里哪个老师学的,不然回头问一问李保恩?”“好,时间到了,不要再说了。”程溯翔掐着点,到时间了立刻出声提醒。“呼……”丁睦长出一口气,只觉得累,心累,脑累,嘴累。点金真不是个容易活儿。他这才慢慢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早点休息吧。”关毅拍拍他的肩膀,按压了两下,解解乏。“我有点困了。”丁睦摇摇头。这句话还没刚说完,几个人就听见头顶上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谁在这木头做的天花板上趴了很久,听完了整段对话,终于起了身活动活动。这声音一响,仨人脸色瞬间就变了。“嘘。”关毅把手指竖起来,示意不要说话,指了指头顶,另一手轻手慢脚地拿起他的黑刀。“咔擦”一声清响,昆仑切的刀刃从那刀鞘中缓缓抽出,描金小字似带流光。那悉悉索索之中还带着硬物滑动的声音,只响了一会儿,就仿佛知道了自己暴露了一样,再也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周围静极了,关毅摇摇头,手指放在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随后,腰腹部一个施力,身形灵活一弹,昆仑切就被他像飞镖一样甩了出去,直直插在他们头顶这块天花板上。昆仑切这刀快,没费多大力就刺进了极深的位置。什么都没有。想象中的一切都没有出现。这木板很厚,刺进去也没有什么摇摇欲坠的感觉,可这刀畅通无阻的刺进去的样子让几个人心中生疑:怎么回事儿?没有东西?“他们能听见咱们说什么吗?”丁睦见半天没有反应,低声问程溯翔。“如果是加了我那个结界,应该是不能,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大橙子挠挠头,心里也没底,他虽说知道在这个站子里应该是没有人能有这种能耐的,可就怕那个万一。第212章 火海无援关毅伸手一够就把刀够下来了,看了看上头,摇摇头说:“没有血,啥都没有。”接着几刺也是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血迹,也没有任何受阻的感觉。他们屏息等了一会儿,头顶上的天花板里头再也没有发出声音,好像刚才那个响动只是他们精神紧张产生的错觉。关毅收了刀,摇摇头,下了定论:“应该是跑了。”真能跑那么快吗?除非是老鼠,否则没啥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从那里跑掉,还不带一点声响。只是如果真的是老鼠,那东西也不会发出像刚才那样的响声。丁睦看着头顶上的木板,心里总有点惴惴不安,好像要出点啥事儿。那木板安得很牢稳,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也没有什么坍塌的可能,更不会像丁睦做过的噩梦一样突然掉下来一个孩子来,可丁睦就是觉得心里没底儿。这种心情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打饭的时候,丁睦差点撞了个人,等他捡起来对方掉在地上的筷子的时候,对方却已经走了。这饭吃的,跟吃木头渣子似的,稀粥都只喝了半碗,看得关毅直皱眉头,伸手把他的端过来一块喝了,自然无比。越是没有出事,丁睦就越觉得不安,恨不得有个怪物出来挠饬两下,他才能顺心。到底要出什么事儿?“别多想了,兴许啥事儿都没有,明天就是三月三十,离那日记上记的时间还有两天呢。”关毅看出他的心事,抚着他的背,安慰着。“我……”丁睦看着关毅的眼睛,心里还是没底,却压制住了不再表露得那么明显,点了点头,又期期艾艾地张嘴:“哥,我能不能……跟你一个床?”“跟我?”关毅心头一跳,立刻就答应了:“成啊,跟我一块多安全,我能护着你。”语速快得跟要防止丁睦变卦似的。这里是初春时节,盖的被褥还不算厚,尽管这样,两床被还是给两个大男人的位置占了不少。当然挤,可越挤,俩人的心就贴得越近。“啪嗒……啪嗒……啪嗒……”这是水滴下来的声音。“轰——”这是风鼓动的声音。“老师……” 第179章 程溯翔配合着丁睦,架着关毅的胳膊。“我先跳,在底下接着你们。”程溯翔一脸凝重,眉弓一道长疤显得他眼神又凶又狠,火光映照中,整个人凌厉果决,看着竟然带了点关毅的味道。这幼狼,总有长大的一天,或者说,这匹幼狼早就长大,成熟,可他们却没有发现。直到他露出了自己的利齿,保护着重要的东西,他们才惊觉,这孩子已经长大了。“好。”丁睦点头。程溯翔的腿受到的影响比关毅轻的多,所以他只是行动受到了些许阻碍,跳楼这种事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开窗的那一瞬间,天花板上的火焰瞬间高涨,直破木板!“轰”的一声,让屋内两人心头一紧。“快!下来!”程溯翔伸了两臂,马步扎好,准备着。“哥,抓住我。”丁睦深吸一口气,嘱咐道。关毅觉得这感觉挺新奇,从来都是他护着别人,没被人护过,今天倒是体会了一把。他从这小青年身上,体味到了很多他从未体味过的感受。比如被人保护,比如被爱。关毅简单叮嘱了几句跳下去保护自己身体的要点,就见青年点点头表示会了。他解掉了怀里的刀匣,扔给程溯翔,手里攥了一把刀,带着刀鞘,给俩人助力。火焰的热度已经灼痛了他们的脸,几乎就要张牙舞爪地扑过来了,跳窗迫在眉睫。随即,他俩同时腰部施力。丁睦一腿蹬在窗台,配合着关毅的刀的助力,以一人之力,带了两个人下去。关毅虽说腿不能动,可他的腰是可以活动的,他在落地的前一刻腰部发力将两人的体位转了点角度。落地那一刻,丁睦心里一惊。按照他的设想,他应该是以侧面和关毅同时落地,甚至关毅落地的面积还要比他小,可经过关毅这样一个调整,两个人的位置就完全和他想要的不一样了。关毅背部着地,直接受力,然后果断抱着青年在地上滚了两圈,化解掉冲击力。“哥、哥你没事吧?哥……”丁睦慌忙去翻男人的背想要看看这人怎么样了,却被拦了下来。“没事儿,挺好。”关毅摇头,扒着丁睦坐起来了。其实他真的没事儿,落地那一瞬间,他整个脊背上的肌肉处于紧张状态,又滚了两圈化掉了大部分冲击力,没有什么大问题。他是挺喜欢看他的小青年这样一脸紧张地过来扒他衣服的,但是,时机不对,在哪都行,不该是在这里,不该是现在。现在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搞,其他的事儿,不差这一会儿。“怎么着,哥,你老了?”程溯翔心里有点担心,又不知道该咋表示,只好粗声粗气儿地来了句玩笑。“去你的,你哥年轻着呢。”关毅一听就不乐意,拉了把丁睦站了起来,头往某个方向偏了偏,“往哪跑?”“我们往,”丁睦看着铺天盖地的火海,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睛里闪着暗芒,“主楼。”我们往主楼去,把锁链斩断,把那些逃脱了的开膛破肚,把那些不该被禁锢的解脱开来。第214章 假火伪烟孩子们一部分从他们的寝室出来,一部分从另一个方向出来,不一样的方向,相同的打扮。身上都带着火,衣服都裹着焦黑的肉,脸上都带着黑色的痕迹,有的甚至看不清五官,还有的在地上匍匐。那些孩子四肢不协调极了,各种年龄段都有,却都是一个样子。面部轮廓模糊,看着有些痴傻,腿部不发达,有些孩子的腿还断了。整个孤儿院充满着这种诡异而恐怖的画面。好像一副地狱图景。丁睦他们挑的路尽是不好走的路,沿着孤儿院的边角走,尽量脱离火海的燃烧范围。尽管这样,他们也和那些孩子擦肩而过险些惊动那些孩子。很快,丁睦就看出,这些孩子的来路了。因为,部分孩子身上带着燃烧后残缺不全糊在身上的胶皮套子,而那些孩子来自同一个方向。“哥,你看他们的衣服。”丁睦腾了一只手往那边悄么声地指,生怕惊扰了这支沉默的火队。“胶皮套子?”关毅和程溯翔同时注意到那衣服的不对劲。“不是烧焦了,那黑乎乎的东西真就是胶皮。”关毅看着,眼睛被火熏得生疼,还是坚持不懈地往那边看。他俩视力没有丁睦好使,看了一会就坚持不了了,一个原因是他俩没那个天赋,还有一个原因是这火里掺了杂质。皮、肉、骨头、橡胶、木头等等,各种东西被燃烧起来,带了掺着各种各样物质的烟飘在空中,哪怕他们离得远,也能被那火焰周围的烟呛一鼻子。“早知道就带条湿毛巾了,这样烟里有毒,伤害身体。”丁睦有些懊恼。“没事儿,这都是假的。”关毅摆手,“虽说触觉什么的像真的,但是这都是假景。”“假的?”丁睦惊讶了。“对,”关毅点头,把身体大部分的重量放在程溯翔身上,防止丁睦这个小身板儿累垮了,“这些东西都是假的。”真实的事件应该是:孩子们和老师们都被烧死了,所有罪恶和污秽都被烧灼殆尽,只有一个人生还。 第181章 “我?我觉得……”丁睦犹豫着,他觉得其实两边的危险性是一样的,大差不差,对他来说都行,但是显然不能这么讲出来,这么讲还不如丢一枚硬币出来看正反面。他想了想,认为走学生宿舍那边应该安全一些,因为这个时候虽说孩子被烧得小鬼一样不知道活着没活,可跟大人相比孩子还是更容易对付一点,“我觉得应该走学生宿舍这边的土路,因为咱们现在还摸不清坟地那边的情况,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走这边保险一点,我觉得孩子应该比大人的危险性小一些。还有一点,就是,这条路比坟地那边的路要短,危险性更低。”万一那坟地也异变了,他们走那边还不如走学生宿舍这边有些招架之力。关毅点头,又问程溯翔:“你呢?”“我觉得,咱们走学生宿舍这边不是那么保险,丁哥你想想,这场火是十年前的火,那个时候我也就跟这里的小孩差不多大,但我现在都十八了,你觉得那孔嘉树他现在得多大?”程溯翔说道,“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十岁了,如果他一直长着,现在就该二十岁,不再像以前小的时候那么不周全。如果这场火是他放的,那他会在那边特意留一条给我们过的畅通无阻的路吗?”“可坟地那边……”丁睦觉得程溯翔说的也有道理。“坟地那边是埋了老师,但不一定多,而且他们都是惨死,尸体的完整度不高。他们既然没有像今天死的那个女的一样,在前几天复活,就说明他们受到限制,发生异变的可能性也低。”程溯翔接着分析。“而且,我觉得,孔嘉树也不一定能想得到咱们走那边过。”“这个站长不能直接攻击我们,他只能依靠环境里的东西来向我们发起进攻,可我们得到的消息是,他对老师的怨气很重,所以他利用老师的几率应该很小。”关毅缓缓点头。丁睦听着,觉得有理,认为自己有的时候想法有些太简单了。他们便又走了一段路,沿路可见被火烧秃的土地。这火的主要燃料是油,其次才是油下包裹着的东西,因为场所的广阔、油料用量限制和倒油的隐蔽性,每处主要燃烧点之间相连的地方倒的油不是很多,主要依靠孩子的移动引燃建筑物。坟地本来就是一片空地,现在一被火烧灼,里面仅剩的草木也没有了,只有一片黑灰。在这里能隐隐看见前楼冲天的火光,和禁楼冒出的滚滚黑烟。第216章 热浪滚滚在坟地边上有一圈树,现在也看不清原本的样子,都是灰头土脸树干焦黑的模样,脱了树叶,显得张牙舞爪分外吓人。这些树都差不多,在天黑的时候看着还有几分人样,甚至会让人产生树已成精的错觉。丁睦看着这树,突然就想起来余小鱼原来说过的一句话,她说她看见梦里的关毅用手里的刀砍了一棵树。一棵有了人形的树。他本以为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树模样,谁知一见到这坟地周围一圈树又懂了什么叫“长得像人的树”。可不就是长得像人吗?在这黑咕隆咚只有冲天火光能照个亮的地方,看见个塑料袋子都心里打怵疑心是人,这树支楞八叉、有“胳膊”有“身”的,不更以为是人?“这一共是几棵树?一、二、三、四……一共八棵,”程溯翔指指点点地数了数,数出来八棵树。这八棵树跟太极八卦阵似地围在周边,看着邪乎。“八棵?我看着……诶,真是八棵。”丁睦在他数数的同时也跟着数,数出来的却有九棵,听还没说出口,就听程溯翔报了数,心里奇怪,谁知再一数数,发现刚刚似乎是他数错了,真的是八棵树。八棵槐树。听人说过,家里种槐树不好,招阴纳邪,只因“槐”字是“木”字旁加一“鬼”,有“木鬼”之说。可这孤儿院看起来没有这么一个说法,不光不信这一套,还净干些非常人所能干的事情。训孩子、卖孩子,还在孤儿院里有个藏尸处,一看就是损阴德破运势的东西。兴许就是有这么个传说,那院长也不相信。三人生怕走着路上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出现,可既没有尸体从坟地里爬出来,也没有突然碰见浑身是焦黑的孩子,算得上幸运了。他们有惊无险地传过坟地,每踩过一个坟头,程溯翔就骂句“活该”,不干好事儿,活该坟头被踩。如果不是丁睦拉着,程溯翔甚至有种在这里蹦两脚、呸两口的冲动。那尸堆可给他刺激坏了。他们松了口气,找到了后门准备进主楼。后门是铁制的,此刻却没有一点热度,似乎门内没有受到烈火焚烧。从锈迹斑斑的门缝儿也看不见火光的影子。关毅把手放下,弯腰研究了一下这门锁,从程溯翔那拿过刀来,一手握柄,另一手掌握柄尾,双手使力,一推,一拧,就给这锁头戳破了掉了下去。接下来开门就变得及其容易,三人推门而入,这才发现这主楼后门之所以没有热度,是因为它这之后是个杂物间,后门对面的一扇铁门才是真正的进出口。此刻,那铁门已然变得滚烫。可这热度并不是能把铁烧红的温度,并且有下降趋势,或许门内的火已经烧完。关毅一刀劈开那滚热铁门,还没拉门,就迎面砸过来一个黑色物体,还发散着熟肉的味道和烧焦的臭味,幸亏丁睦及时拉他一把才没被这东西直接砸中。“什么玩意儿?”关毅也没料到,收了刀,扭头看地上那东西。这是个被火烧成焦糊状的人,已经看不清面孔,身上只有靠着门这边的些许地方有些肉色,其他地方都已经焦黑。门上还印着他身上撕下来的皮肉和衣料。这人从门上一摔下来,浑身的肉就散了,没露着发黑的骨头的头部有些地方已经碳化,只能看得出他张着大嘴,似乎在呼救。向门内看,因为可燃物较少,走廊上的火已经烧的差不多了,木制天花板已经被烧尽,露着黑色的墙壁,墙皮还在不停地往下掉,一股子烧焦羽毛的气味不断攻击着三个人的鼻腔。可以推测,这人是在燃烧前就待在主楼的,在火势起来之后,他想要逃离,或许是因为正门处着火,或许是因为天花板的砸落,他没能从正门出去,几经逃窜之后,他将最后的希望放在后门上,可后门却已经锁死,没有任何为他打开的机会。他就紧贴着这大铁门,被烧死了。“他这衣服,怎么有点像保卫科的老杨?”关毅拿刀拨拉了几下这人粘在门上的衣服。丁睦看着,认真从记忆里扒拉,终于想起来杨老师是有穿过这么一件衣服。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门后的热气在开门后扑面而来,那种焦干的热浪蒸腾得三个人都不怎么好受,尽管他们知道这是假的,却还是没什么进去的心思。这种火烧过后的状态似乎在证明着主楼是最先起火的地方,可在外面的红光冲天的衬托下,这里的焦黑都平静得像是电影。第217章 老杨晶核 第183章 那种感情让他觉得,为了这人,死了都值。程溯翔怕俩人对视上瘾,刚发现空气有凝滞的苗头就突然一咳:“咳咳。”“我们进去。”丁睦说道,随机又补了一句,“不能现在进,里面的氧气不一定充足。”“进去,然后呢?”程溯翔搞不明白废了那么半天劲,到底为什么到这来。“然后把地下室的门和锁劈开,把那些孩子身上的锁链扯下来。”丁睦说道。“万一他们反扑上来呢?而且这……好像没什么用吧。”程溯翔有点摸不着头脑。“李保恩那么在乎这里,就只是为了挣钱?他连命都不要,没命地往这跑,难道只是为了这边放的几个钱篓子?”关毅抬手弹了弹程溯翔的脑门儿。“不是吗?”程溯翔迷惑。不是,当然不只是这样。丁睦想起来那天感受到的感觉,那个铁门和那把锁,绝对没有那么简单。那种像是结界一样的感觉,绝对不会是一把普通的锁和一个普通的大铁门带来的。他不知道李保恩是否在这里,毕竟推测只是推测。按照李保恩的惯例,他现在应该不在主楼。可能在,可能不在,这是薛定谔的李保恩。丁睦把月牙斩抽出来,一手拿刀,一手拿刀鞘,胳膊肘扶着关毅。“我自己试试。”丁睦说着,就要提刀独行。“干什么呢你?”关毅一手给他薅住了,“嫌我累赘?不是说好了要护着我?”丁睦摇头:“我不是……”“咱们一块去看看。”关毅抬手把昆仑切收到刀鞘里,“我多活动活动。”三人把后门大开,将新鲜空气灌进热气腾腾的走廊。在这后门开全了的一瞬间,丁睦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一声哭,和以前的都不一样。这火给整栋楼烧得很惨,墙壁黢黑,木制天花板全部烧尽,所有纸质文件及可燃材料都被焚烧殆尽,不留片甲。而墙壁作为不可燃材料也被灼烧到开裂,足见这火势之大。地上的木灰充满黏腻感,手机的手电筒照上去的时候也能看到黑色的物质。丁睦推测,这是油料燃烧后产生的东西。三人穿过走廊的速度并不比外面慢,不知是空气进来还是怎么回事,他们感受到的温度很低,简直不像是刚刚经历一场大火,和这里的静谧相比,外面不远处的两栋楼轰轰烈烈得像个喜剧。这种反差带给他们极大的不真实感,好像即将从梦里醒过来。李保恩的办公室是被锁上的,锁头歪着挂在门上,好像情急之下飞快地上锁,只是为了更快地离开。和上次那锁不同,这锁是随处可见的普通锁,不再带走黑色的龙。丁睦看了看关毅,看到了那默默地准许之后,他举起手里的刀,带了劲一砍。没费什么劲,连着挂锁的门把都断了。这刀,不简单啊。第219章 长佩首发他网为盗文门锁形同无物,被丁睦破开之后就摔落地上。在极致的力量面前,任何阻拦都是心存侥幸的浪费时间。三人进了屋,或许是因为不透风、不通气,里面和外面相比热度更甚,好像一个巨大的蒸笼,那种热度,让人喘不过气来。屋里的景象一片混乱,好像刚刚经历一场战斗,文件、书页、文具等散落一地,桌子被人推到墙根,留出侧门前一个巨大的空间,好像是为了什么的经过让路。地上是一道划痕,看起来这桌子在过去进行过很多次这样的移动,甚至连地砖的釉都磨掉了,只剩下黑色的水泥地。“开灯吗?”丁睦问道。“还是别开了——现在应该也开不开灯。”关毅摇了摇头。丁睦伸手试了试,果然。开关处的塑料甚至有点软化的迹象。这热度让仨人刚进去就开始出汗,甚至感觉呼吸都是烫的,连肺叶都染上了热度。文件柜早被他们翻过了一遍,没有什么可翻的,何况他们此行的目的并非如此。丁睦将侧门推开,手机所照之处一片漆黑,他循着自己的记忆找到了那口井。刚一接近那口井,他就被那井壁上沁到骨头里的凉意惊了一惊。这整个屋子都蒸腾着一股热气,可这井却冰得刺骨。和这个屋子格格不入。丁睦把光源移动到井沿,看见上面贴着一张纸条,和他口袋里装着的很像,某些字让他感到有些熟悉。他摸索着,把口袋里装着的、被程溯翔撕断的那张纸条掏出来,跟上面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对比,一个笔画一个笔画的猜。“二、零……零八。”丁睦对比着两张纸条,电光火石间,居然解读出了两张纸条上一模一样的内容:“二零零八年生产批次,零九年六月一日出厂,全部合格。”这张纸不是什么符,也不是什么咒语,这是一张“产品合格证”。这也不是什么向日葵孤儿院,这是向日葵玩具制造厂。 第185章 当他们站在孤儿院的院子里的时候,丁睦才确定,他们真的出了那个梦。因为他看见,地上有些石头在隐隐发光。孤儿院的院子本来很大,但在大火烧光了树之后,这些被树挡住的空间就在他们瞳孔里展现无遗。而在这主楼的前方的土地上,斜坐着一个青年,他的周围,成圈地坐着一群孩子,那些孩子面容模糊,衣衫褴褛,看着吓人极了。“你们出来了?”青年仿佛听见了身后的动静,出声道。丁睦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刀,胳膊微抬,小臂绷紧,肌肉发力,蓄势待发。“趁他们还没醒,你们走吧。”青年摇了摇手里的手铃。那手铃很新,和这周围破旧的环境极为不搭,看着像是丁睦带进来的那一个。“你是谁?”关毅问道。“我是……”青年歪了歪头,他慢慢地转过身来,露出那张熟悉至极的脸,是司老师。“是你?”关毅握刀的手猛地一抬,刀尖直指司老师。“我是小贝,我现在还不是司老师。”“司老师”说道,语气带着些稚气,和那张邪气的面孔几乎挨不着边。什么意思?他现在还不是司老师?他是小贝?“哥哥,我记得你。”“司老师”冲丁睦微笑了一下,“你们快走吧,他们要醒了。”说着,他又摇了摇手铃。“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关毅是很想带着人走,但是,他并不知道现在能不能出门,出门之后会不会被黑雾包围,会不会被吞噬殆尽,“你到底是谁?”“我是小贝,但是这不是我的身体,这是司衡的身体,我们三个人住在一起。”“司老师”似乎并不明白三人为什么要问他,但他仍然如实回答了。“你们三个?还有一个是谁?”程溯翔抓住了一点,问道。“是小树,他大名叫孔嘉树,他和司衡还有我,我们三个住在一起。”“司衡”笑了笑,这笑容在一个成年人的脸上显得异样非常,好像他现在不是二十岁,而是两岁。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摇了摇手铃。两岁的小贝,十岁的孔嘉树,二十岁的司老师司衡,他们共用一个身体?!难不成是人格分裂?这也符合丁睦的推测。“你们快走吧,这里马上就又变样了,你们别留在这里了,快走吧,他们现在还睡着,一会儿他们就醒了。”“司衡”的脸上一片真挚的焦急。这样子不像是做戏,但这样才更诡异。“他们是谁?”关毅的刀还是没有收回,仍然指着对面的人,保持着距离,“这些孩子吗?”这些孩子,无一不是闭着眼睛,稳稳地坐在地上,好像睡着了。“不是的,是……”“司衡”的表情突然一滞,瞳孔震颤,表情僵硬,手里的手铃也掉落在地上,这转变很快就结束了,他的脸上又换上了那令在场的人熟悉的表情,邪气又疯狂,还带着死气沉沉的压抑,“是我。”在丁睦眼里,这一切又有所不同,他看见,眼前这人周身缠绕着的黑气逐渐实体化,在这人身边逐渐分裂出来两个小小的黑影。当他闭了眼再睁开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司老师的左右,站着两个孩子,一个极小,一个大概十岁。正是小贝和孔嘉树。“你们终于来了吗?”司衡轻声说了句,弯腰从地上捡起手铃,直起身来。他脸上的笑容越拉越大,癫狂又狰狞地笑着,一边笑,一边疯狂地晃动着手铃,聒噪的铃声刺耳又恼人,他却毫不在乎。周围的孩子的眼睛在那铃声响起的一瞬间,睁开了双眼。“咔咔咔咔……”一阵奇怪的声音响起来,从教师公寓那个地方传来,一点一点逼近。丁睦下意识后退一步。可后面就是主楼的墙壁,再怎么也退不了多少。等那咔咔作响的东西靠近了,丁睦才看见那是些什么东西。那是背着各种各样的、凑在一起像几座山一样的娃娃的老师,有的面孔是他所熟悉的,有的人是他没见过的。一共八位。其中有马陆,也有李保恩。身上背着的娃娃或多或少,把他们的腰都压弯了,让有的人脸上露出不堪重负的痛苦表情,这样的人,好像一只巨大的乌龟。他们背上的娃娃,全是黑影组成的,奇形怪状,却又有统一标志:没有牙齿、没有小臂、没有小腿、眼间距极宽、手肘和膝盖处垫着木板。全部赤身裸体,被割去了性别特征。其中,以李保恩身上的山最高,他身上的娃娃的表情也最狰狞。马陆,排在他之后。可他仍然是一副慈祥的、还带着院长威严的表情,好像那张脸不是他的脸,而是一副粘在他皮上,长在他肉里的面具,再也摘不掉了。马陆还是那样笑着这样看着,这些背着娃娃的人像是树干,而他们背上的娃娃倒像是树叶和树枝了。这样看,算是和坟地那围成一圈的八棵树一样了。丁睦心里想起来些东西,拉着程溯翔嘱咐了一句。程溯翔听见他的话一脸懵,怔怔的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按照他说的做。“快去,没事,就一个。”丁睦点点头。程溯翔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了句:“你们小心。”就飞快地跑走了。 第187章 “你们杀不死李保恩的,他的头里根本没有石头。”司衡叹了口气,“他是院长,杀了他,会引来和泽神的。”“那你这是怎么制服他的?”丁睦看着这景象,觉得这人既然能制服李保恩让他受孩子的压迫,就应该有些特殊的技巧。“我?我根本没制服他,他是……的弃子。”司衡开口,中间又有一个词被消了音,好像他说出口了某些东西,上天却不允许他道破天机,“没了张老师,他就只是个小小的院长。”“张老师?是那个幼儿班的张老师吗?”丁睦问道,“给孩子喂药那个?”“是她。”司衡点点头,苦笑一声,说道:“趁我现在还能压得住小孔,我把这些脏事儿跟你们讲讲吧。”他似乎想要回头看,却在下一刻又忍住了,冲丁睦笑笑,说道:“你猜到了。”丁睦没有回应,只是拉了拉关毅的手,说道:“哥,你跟着大橙子,跟他一起,他一个人恐怕不行。”关毅望了眼对面,心下有了些猜测,但又怕丁睦一个人在这里,万一这司衡趁机发难,到时候会不会有什么问,便下意识回绝:“我……”“你必须得去。”丁睦的手攥紧了,深吸一口气,说:“我在这没事,再说,你不可能护我一辈子。”关毅眉头皱着,想说的话一大堆,又在脱口的时候换成了:“你自己小心,出事叫我。”丁睦点头,没有回头看,眼睛死死盯着对面,说:“好,你快去。”关毅背着刀匣匆匆离开了。“我们在这说话,他是听不见的。”司衡说道,他脱去了邪性的表情后,只是个有些疲惫的年轻人,他脸上那种沧桑感,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都比不上的,“你怎么不怕我杀了你?”“你不怕自己的存在在这世界上真正死去吗?”丁睦放下了手里的刀,也跟着席地而坐,两个人距离约四五米,却像是正在聚会的老友,“你不害怕没有人记得你吗?就算你不怕,但是你怕他们的罪恶再也没有人记得。”他摊开双手,说:“不然你不会让这一切在你梦境里反复。”司衡面无表情,微敛双眸,说道:“你看了日记,我知道。”他果然发现了。“因为我那天在日记里,发现了一根头发。”他说,“也不能说是我发现的,是小孔发现的,他头发短,而那根头发长,跟你的最像,老师里不是没有比较长的头发的,但是,只有你们两个进了寝室。”丁睦想起了关毅摸他脑袋的事。“我不光知道你俩进了那寝室,我还知道,你们在树林里亲了嘴,”司衡说道,“你们进山的那一刻我就感觉到了,我一直注意你们,你知道为什么吗?”“为什么?”丁睦问道。“因为你是个没有梦的人。”司衡说。丁睦的脸色有些变了,他不是不记得这句话,但是他当时只是以为是说他进了山后很少做梦,但这句话一被司衡提起来,就显得极为不妙。“哈哈哈……你那个样子真好笑,”司衡似乎被逗乐,耸着肩,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不小心碰到了手铃,哗啦作响,吵得人脑子疼,“你知道吗?余小鱼不光能梦见她自己的,还能梦见别人的,只是她以为那都是假的东西,所以才毫不在意,但是,我知道,那是你们的梦,这些梦都是被困进梦里的人做的梦,但是,没有你的。”在听见“余小鱼”这三个字的时候,丁睦感觉要不就是自己疯了,要不就是对面疯了,不然怎么能从这个人嘴里听见余小鱼的名字。“哈哈哈,那么惊讶,你不会没猜到吧?”司衡睁大了眼,故意装作惊讶,只是他面容枯槁,眼窝深陷,一睁眼,显得俩眼瞪得跟牛似的,铜铃一样扎在脸上,“她不是山里人,哪怕她死了很多次——她从来没有从心里认为自己是山里人,阴山肯定不会认可她。”丁睦皱了皱眉,这人的话透露出了很多信息。“她和她的团队一样,是坐大巴来的,她那个团队,进来之后,死了很多,熬了整十天才出去,她那个团队最让我记忆深刻的就是:它的领头人,丁城。”司衡说道,似乎并没有注意丁睦脸上一瞬间的紧张,“这人跟他们不一样,他是进来找东西的,很厉害,一个人杀了李保恩八次,那十四道杠有一多半是他贡献的。”原来那墙上刻的十四道,是这个意思。“他进来什么样,出去什么样,还折了我不少人,”司衡摊了摊手,“但他出去的时候,他取下来了腰上的一块玉,直接塞进了麒麟蹄子上那石头里,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能拿走,我还记得,那是块玉貔貅,从眼睛到尾巴处带了一道儿红血丝,好像一哭泣血。”丁睦看着他的表情,心里有些不安稳,总觉得这人接下来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尤其是这个玉貔貅,他听着,感觉很熟悉。“那个丁城,跟你长得像极了啊,丁城。”司衡的嘴角缓缓地勾起来,那种泯然众人的气质突然扭转,变得骇人。丁睦在那一瞬间,抓紧了手边的刀柄——他想起他父亲,有一枚和这描述一模一样的貔貅。第223章 你杀了她他怀疑,司衡所说那个“丁城”是他父亲的化名。那玉佩,那长相。“我不知道他跟你什么关系,但是我当时还很小,我被他发现了,但他没杀我——他说我不该死在他手里。”司衡神色郁郁,盯着丁睦的眼睛,“我宁愿死在他手里。”“咱们不是在说余小鱼吗?”丁睦把刀柄拉进自己,他现在心里有些乱,他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谁,一切只有在拿到了麒麟嘴里那个珠子才能知道。“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司衡突然往前一伸头,“他说,如果下一个叫丁城、长得跟他特别像的人进来了,我就该死了,我以为他在诓我,谁知,叫我等来了你。”“你不能杀我,因为你还没杀掉李保恩,哈哈哈,多恶心,一个始作俑者居然被……寄予厚望,”司衡抓紧了地上的黑灰,那是草叶被灼烧出来的灰烬,“我真是,要多恶心有多恶心,这个站子的存在,就是一个罪恶。”丁睦没有说话,只是抓着刀等他说。“你知道吗?我两岁的时候被他捡回去,那时候李保恩还不是院长,只是个幼儿园园长,因为恋童被解雇了,他把我捡回去,让我叫他‘老公’,他说我不能叫他‘爸爸’,除了在和我做游戏的时候可以。”司衡撇嘴笑笑,神情充满了不屑,“在床上跟我做游戏,用他那根还没针粗的东西捅我,真是个恶心的老败类!”丁睦看着他,觉得这人在那个情况下成长,不长歪就怪了,难怪他会分裂。“我小的时候不明白,但是我知道这不是好事儿,后来他捡到的孩子越来越多——我怀疑那些孩子都不是他捡的,甚至可能连我都不是,他捡到的孩子太多了,就用卖孩子的钱买了地,办了个孤儿院,批下来了,他最开始只是悄么声地干那种腌臜事儿,后来他发现了不少跟他一样的人,还有个司马的调教师队伍盯上了他。”司衡眼睛里都是恨,除此之外还有些说不清的东西在里面,“他们教他怎么把孩子从只值一两万的东西变得更贵。”最先进这个孤儿院的队伍!“这个狗东西赚了钱,怕我给他惹事儿,又舍不得杀了我,就把我送走了,但是,哪有这么好的事儿,接连几个家庭都说我不行,也不知道从哪看出来的我有毛病,就是觉得我养不好,哈!被领养了几次,我又回来了!”司衡神色讥诮。丁睦看着他那个样子,突然想起了这个人是能从十岁就把同龄人整到终身残疾的那种,下意识地避开了那摄人目光。“我恨这里,我恨每一个老师!我恨李保恩!他毁了我!他毁了我的人生!”司衡捂着胸口,双眼暴凸,双目血红,“我八岁的时候用食用油,没能直接点燃,只是在用了汽油之后才烧起来,这火好啊,直接烧死了五个人!没能把他们都烧死,真可惜……”那火灾存在,但烧灼范围并不大。“我试了很多次,在每层楼的天花板上,都有我们爬过的印子,”司衡说道,“但是最后我却活下来了。” 第189章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那七位已经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只剩下最后一个,李保恩。“我也没有想要牵制你,只是你一心求死。”丁睦说道。就在刚刚,他在望着对面的时候不小心开了眼,把司衡的精神牵制住了,可很快,这种状态就被突然出声的程溯翔打断了。但,恢复了神智的司衡什么都没说,甚至任由着他们做掉这些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留着李保恩。“我累了,他们也累了。”司衡说道。第225章 黑色院长“就这么着吧。”司衡看了眼丁睦,缓缓转身,在看见李保恩的那一刻突然睁大了眼睛,“他没死?”“他为什么没死?是你?”丁睦以为是司衡动了什么手脚,抓着刀就直接站起来,刀尖直指司衡的后心,在看见司衡转过来的惊讶的脸的时候,他突然明白了,“不是因为你动了手脚,我哥和弟弟才走不了路的,是不是?”“我没做过这件事。”司衡摇摇头,撇了撇嘴,笑了笑,“看起来,院长藏的够深啊?想不到,我在防火的时候重点照顾了你的办公室,还亲眼看着你断气,还是没防住你。”李保恩一动也不动,脸上和煦的微笑在这气氛下显得更加诡异。如果丁睦认定了是司衡在他们身上动了手脚,那么,不管司衡是不是站长,都会和他们一行人成为敌对方。这对于李保恩来说是一种有利结局。因为,在他们道破大火是假的之前,这火焰是会对他们造成伤害的,而即使他们清楚这火焰和毒烟都是假的,都是十年前的东西,这东西哪怕降低了伤害程度,也会对他们的身体造成不利影响。因为站长已经非常强大了,他能够造出来的梦已经非常真实了。一个不小心,这火烧伤了他们,李保恩就能在两方对立的时候得利。这两腿僵硬的持续时间并不长,因此,他们一定能在烧死之前逃脱,而当他们逃脱火海,有密切关系的三人必然不会给造成了伤痛的“主导者”好果子吃,一旦他们杀掉了司衡——这个站点,就易主了。和站长身上黑气相差无几的人,正是向日葵孤儿院院长,李保恩。“如果是这样……那就有的解释了。”司衡像是懂了什么,“你对象有几次差点伤着,也应该是他做的。”丁睦莫名想起了那次陈欣死亡,去摘下陈欣尸体时害关毅差点摔倒在台阶上的那个板凳。“那个板凳……”丁睦刚问出口,就见司衡点头。那个板凳?那个板凳。既然这样,那么,他们之前推测的有些是对的,李保恩的确是死在了那场火灾里,但他不知靠什么手段,逐渐在司衡控制的梦境里苏醒,并隐藏着自己的獠牙……不!如果他和其他老师的限制一样那就不该——“哥!快回来!不能去砍那个树!”丁睦神色巨变,当即就冲着主楼呼喊。可身后的声音,让他的脸色一点点平静了下来。他慢慢地转身,横刀身前,做出战斗姿态。只见,李保恩的身影越来越淡,他身上背负着的孩子,也开始逐渐掉落。八棵槐树代表的不仅是几位老师,还代表着他们的肉身,只要这八棵槐不倒不死,这八个罪大恶极的人就永远身受重负。可李保恩迟迟未曾消失。这说明什么?要么,是丁睦的推测有些纰漏,要么,是关毅还没能动手砍树。但现在,李保恩正在消失了,而他身上的孩子,除了那些掉落在地上就消失不见的,都正在一点一点地压缩成一个小小的黑影,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合成一个大的人影,而那黑色人影的脸,正是李保恩。等背负着孩子的李保恩完全消失之后,那道黑影就凝实成了一个黑色的一人高的人影。李保恩死了,但李保恩也活了。司衡看着那黑影,冲那伸了手,尝试了几个动作,甚至疯狂摇了两把手铃,那黑影都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只是个黑色的石像。丁睦不敢掉以轻心,他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东西究竟会什么时候突起发难,但,他看见了。本来,整个站点的黑气是源源不断从司衡身上涌出来,又从他身上汩汩地流回去,司衡相当于整个站点的心脏,不停地泵出新鲜血液来供整个站点运行。可现在,丁睦再开眼,却看不到任何黑气在司衡身上的流进流出。只有黑色的雾在他身上环绕,没有黑气将他和站点连接。同样的,李保恩身上也没有,但李保恩看起来甚至比身为站长的司衡更黑,好像一块人形木炭,还是没有完全灼烧带着滚滚黑烟的那种。司衡看着据他只有几步之遥的黑色人影,面色沉了下来,只一念之间,就从身上分了一个小小的黑影下来。等那小黑影完全离开司衡的身体,才显现出他的样貌。这孩子,哪怕只看他的身形,丁睦也能猜出来他是谁。这被分下来,已经不再是影子状态的小黑团子,正是小贝。小贝懵懂地看着司衡,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却在司衡伸手退他的时候紧紧抱住了那只手。司衡厉声斥道:“松手!你……你不知道我们最讨厌你了吗?!”说这话时,司衡一根喉管竟然发出了两种声音,一个沉稳成熟,一个稚嫩尖刻。小贝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却本能地抱住他,哭着摇头:“不行……不行……不……”司衡狠狠一甩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冲丁睦喝道:“接着!”丁睦下意识收了刀,伸手一接,冰冰凉凉的小身体飞扑到他的怀里。他诧异地看了眼啜泣的小贝,把他放在身后护着,叮嘱一声:“乖,别动。”横刀继续冲着李保恩,质问司衡:“你要干什么?!”司衡斜了他一眼,嘴角一勾,两种不同的气质同时出现在他的身上,说道:“他给你了,谢谢!”手一伸,从黑气里抽出一把长刀,这刀一从那黑气里出来,那缠绕着司衡周身的黑色雾气顿时黯淡了许多。“老不死的狗东西!老子干死你!” 第191章 第227章 青铜巨人那声音干脆得让人头皮发麻,直教小贝红了眼睛。他尖声叫道:“小司!”在李保恩伸手将那左肩的皮肉撕开得更大的时候,小贝使出全身的气力,奋力想要挣脱丁睦的怀抱,他尖叫着:“让我去!不要抱着我!”可丁睦不敢松手。李保恩这种状态,几乎和他们不再是同一种生物,他连司衡都能扯碎,何况更小、更脆弱的小贝。司衡残损的左手几乎不能动弹,他翻白的双眼恍惚着,往小贝这里看,微弱地摇了摇头,左手使出最后一分气力,用那黑色刀刃在身侧划了最后一刀,之后,黑刀便像是烧净了的木头,飞灰似的散了。丁睦敏感地感觉到,司衡和小贝之间的某根“线”断了,他的心猛地一坠,心头窜起一阵不妙的预感。小贝在那一刻愣住了,满脸泪水,不知所措,口中喃喃地说道:“小司……”李保恩没有再给他们最后的眼神交流,双手扯着司衡的肩膀,猛一使力!肩膀的断面不是规则的,而是坑坑巴巴、血里呼啦的,左肩断裂的时候从胸腔的伤口处狠狠扯下来一块红肉,泛着血沫,裸露出被骨头保护着的震颤的心脏。司衡的嘴里大股大股地涌出血液,从他的嘴里,颤抖着流淌进他的胸腔里,从心脏被泵出来,终于又回到了心脏里,那红色的肉块只让他们远远地看了一眼,就被那黑手砸碎了保护着它的骨头,穿透了交织的血管,撕裂了贴附着它的肺叶,狠狠地,捏了个粉碎。司衡的双眼因为这举动暴突,张大的嘴拉风箱似的呼吸着,同时从那里像泉水涌出一样,溢出红色的血液。那身体很快就失去了它的新鲜度,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着,坠落在地。它跌落在地上的时候,正好变化完全。那是孔嘉树的身体,或者说,那是十年前,本来应该死在火海里,安稳又轰轰烈烈地随着大火消逝在尘土里的十岁的孩子。李保恩并没有管那么多,它只是嫌弃地把手里的心脏扔掉,又用那黑色的、铁一样的手,去撕扯司衡的头。丁睦看着司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击败,最后变成这个样子,喉头紧缩,几乎就要直接吐出来。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在这坐以待毙,他应该做些什么,他应该趁着李保恩轻视他、全神贯注地翻找的时候去攻击,哪怕他不这么做,哪怕逃跑,都不应该这样僵硬地看着。可他现在浑身一点也动不了,这种应激反应让他浑身好像石化了,每一个部位,任何一个肢体都听不得他的使唤。他的灵魂和肉体好像分离了,一个飘离在天上,一个被焊死在地上。他什么都听不见,因为强烈的耳鸣声占据了他的大脑,让他的耳膜几乎被那尖锐、高频率的声音穿透。短暂的耳鸣很快结束,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他甚至听见了歌声,那回荡的歌声好像是他的幻觉。很快,他就发现,那歌声并不是他的幻觉。坐成一圈的、被烧黑的孩子,每一个都张着嘴,每一个都睁着眼,残破的声带拉扯出断断续续的吟唱,没有任何歌词,却让人感到尤其悲伤。作为站长的司衡死了,这些孩子为什么没有消失?是否是因为,他们的存在不是依靠着司衡,而是依靠着“站长”。随后,投射出眼底的浓厚黑气更证明了他的猜测。司衡死了,为了保证整个站点的正常运行和稳定存在,李保恩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站长,他的存在,让整个站点稳定。所以,要么杀死李保恩,撤雾出山,要么在这个不知道会变成什么鬼样子的站点等待到十天期满,自然撤雾。李保恩的手砸碎了地上那孩子的头颅,一点也不嫌脏地用手在里面翻来找去。很快,他从那腐肉里找出来一块黑色的石头。毫无裂纹,边缘规整,像一块墨。丁睦看着那东西,直觉不能让他真正得到那东西,否则会对他们极大不利。可小贝……这个念头刚一出来,小贝就突然不再挣扎了,他转了身,把脸贴近丁睦的胸口,小脸上满是和他这个年龄毫不相符的坚定,他说:“哥哥能帮帮我吗?”丁睦点头,没有人能忍心拒绝这样一个孩子。只是瞬间,他的怀里就空了,什么都没有,好像一阵风刮过,而他听见小贝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哥哥,脚后跟,不要砍他的头。”砍他的脚后跟,而不是头部?如果小贝知道,为什么没有直接告诉司衡,而是等他死了,才把这件事告诉基本不可能打得过李保恩的丁睦。这个提示和丁睦知道的并不一样,因为他遇见的所有的不管是外人还是阴山内的人,都是需要攻击头部或心脏部位才能造成致命伤害。李保恩捧着石片往自己的身上凑,眼见着就要融合,再多想就要来不及了。丁睦手中紧握刀柄,双腿一蹬,三步跨两步,一刀砸在那黑黢黢的身体上,发出“当”一声巨响。刀身震颤,震得他虎口发麻,几乎拿不住刀。他迅速用左手把住了刀柄,没有犹豫,刀背一挑,虽然没给这人造成身体上的真正伤害,却让那黑色石块从那掌间飞了出去。那石块飞得不远,多退两步就能够到。可丁睦这行为激怒了李保恩,他那双白色的眼睛直直地瞪着他,猛然伸手,用攻击司衡的方式冲他抓来。丁睦在那石头飞出去的那一霎就退后几步,将将避过李保恩铁爪的攻击,一边提防着对方的进攻,一边寻找着击中李保恩脚后跟的机会。李保恩这中状态让丁睦想起了希腊神话里的青铜人,浑身坚硬,几乎没有破绽。如果小贝说得对,那么,李保恩这人的设定倒是跟青铜人一模一样。在黄金一代、白银一代之后,英雄一代之前的,拥有强壮身体和残忍心灵的青铜巨人,他们死后要进入阴冷的地狱。第228章 源头在树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让李保恩他,下地狱去吧!丁睦双手持刀,和李保恩暂时保持着僵持的状态,他没有看到的是,他那把黑色的刀身上,流转着特殊的光泽,黑色的光从刀尖旋转而下,像一条龙盘绕在刀身上。攻击他的脚后跟。终于,李保恩忍不住了,他低吼一声,右掌带风的袭向丁睦的头部,同时用左手护住自己的面部,防止被对方伤害。 第193章 是关毅从匣里拿出了药粉给他撒在了伤口上。那伤口的血很快就凝固,让人不禁称奇。关毅伸手把这小青年的嘴扒开,看见上头一排血牙印子,心里又气又疼,心里暗骂自己忘了这小孩儿文文弱弱、弱不经风,以为他跟他们一样,等发现的时候,这嘴唇已经被咬破了。“不疼啊,哥在这呢。”关毅给他擦擦头上的汗,用手在嘴唇上头轻轻摩挲着,仿佛在安抚自己的伤口一样。丁睦在刚刚跟李保恩折腾半天的时候一点都没感觉,哪怕肩膀疼成这样,都忍住了不嚎一声,可当他听见关毅这句话,看见这人一脸心疼又不知道怎么表达的样子,眼泪突然就下来了。“唰”一下,半点犹豫都不带,一下就给关毅打懵了。“咋回事儿?怎么搞的?哭啥啊别哭。”关毅不顾自己手的血里呼啦,伸手给他抹,脸上越抹越花。“哥……”丁睦想忍住,但他忍不住,眼泪这东西稀缺,是血化的,但现在就跟不要钱的一样,八两一斤地往下砸。没什么委屈的,就是这眼泪憋不住。是疼的吧。丁睦一边觉得丢人,一边又有种奇异的感觉,好像现在正在哭的这个人,不是他自己,而是别人,是和他毫无关系的一个人,但他又在某种地方,和这个人感同身受。或许是小贝,正在借着自己的身体,为这个地方,发出最后的追悼。等这一阵子情绪过去——实际上也没过多久——丁睦拄着刀,忍着痛,从地上站起来,他的左肩上被关毅用绷带细心地包扎了起来,防止感染,手里捏着关毅给他拾过来的、司衡头部里挖出来的石片。平时没伤着的时候,啥感觉都没有,等受了罪,才知道左右手是靠哪块肉牵扯着,是靠哪块的神经拉动着的。“要不我自己……”关毅还没说完,就被丁睦打断了。“我跟你一起。”丁睦摇头,“我能走,再说,李保恩在这,我也觉得不安全。”俩人看了眼僵立在那里的黑色身体,又什么异议都没有,一起走了。程溯翔正在那里用手里的刀往树心里钻,不知道在挖啥,他周围横了八棵树,都是张牙舞爪的槐树。那些树现在已经被砍断了根,眼见是活不了了。“找啥呢?”关毅问道。“这。”程溯翔举手,手里是两块黑色的石头片,“树干里有这东西。”程溯翔那刀不如关毅的锋利,却也是把好刀,就这样都挖了半天,可见这树是有多难搞。“在树干里?”丁睦了然,怪不得那些老师消失后也没有东西,原来,都在树干里。“你在这别动,刀给我。”关毅从丁睦手里拿过刀。月牙斩在被关毅拿过去的时候,发出了一阵嗡鸣,好像并不乐意被这人使用。关毅一点也不在意,两手双刀,行云流水,迅速破开几棵树的树干。在最后一棵树被破开树干,拿出石片的时候,一直缠绕着整个孤儿院的灰色雾气慢慢地撤开了。整个站点迅速衰败,满地黑灰也逐渐被灰尘和黄土掩盖,四周一片荒凉。一直崭新的教学楼,半旧不新的学生宿舍,郁郁葱葱的绿植,全都还原了原来的样子:破旧、灰败、脏乱。寸草不生。这个孤儿院的所有恶意、污秽,早就被时间的尘土掩盖了个干干净净,依旧想要破土而出的、还在蠢蠢欲动的,只有站点和阴山而已。孤儿院早就毁了,这样的站点还很多。关毅收了所有的石片,装在一起,放进包里。三人有种解脱后的疲惫感,提着各自的东西往教师公寓那里走。一整个院子里什么都没有了,那些孩子,李保恩的身体,统统都不见了,只剩下院子中间残损的、被时间吞噬了大半的尸骨,上面还盖着黄色的尘土。一直停在院里的阴山专用公交车早已不见了踪影,他们的车还停在那里,和周围荒凉的景象格格不入。他们本来还对拿回他们的用品有所期待,谁知,只看教师公寓这断壁残垣的样子,就打消了自己的想法。手机上显示:“30:2”那些山外人并不知道昨晚的大火是假的,所以真的被大火烧死了,有的人慌不择路,打开窗户想要逃跑,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挂在窗台上,被活活烧死了,这些尸体,应该算是这地方最新鲜的一部分尸体了。只要你认为这是真的,它就能要了你的命。这个站点,除了他们,无人生还。所以大巴也没有再等待他们,因为他们没有人能出去了。这整个车里的人,全部丧命。三人没有对这场面发表意见,而是坐上自己的车,准备出门,刚开到门口,丁睦伸手:“哥,等下,那个石头。”关毅点头,伸手给麒麟嘴里叼的、爪子里抓的都拿走了。丁睦没再说话,点点头,示意没了。三人便开车,离开了这个满是尘埃的地方。第230章 出山路上开车出山的途中,关毅突然骂了一句:“草。”丁睦问:“怎么回事?”“快没油了,明明加满的。”关毅皱着眉头。司衡果真偷了他们的汽油,丁睦笑了笑,又突然想起了小贝。 第195章 关毅似有所觉,往他这边瞄了一眼,问道:“怎么了?累了?”“没有。”丁睦下意识摇头否定,随即想到关毅没法听见他心里想的啥,又有些安心了,攥紧了貔貅,说道:“想起了一些事情。”“别想了,”关毅伸手摸青年脑袋了一把,“回去再想那些东西,先把你这石头收好,睡一觉,等到了我家,我找人给你这石头看一看……”他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他当哥当习惯了,忘了还没问丁睦的意见,就跟着瞎掺和,万一小青年不喜欢他这种自来熟的,会不会心里不高兴。“好啊。”没想到丁睦居然欣然答应了,“我也没有了解这方面的朋友,你帮我问问也行啊。”“对,合理运用资源嘛。”关毅松了口气,“不兴跟哥客气的,咱是……一家子。”最后这仨字他说得很轻,三十冒尖儿的男人居然还有不好意思的一天。“说的对。”丁睦点头,把玉装进口袋里。“睡会儿吧,还得一会儿出山,到了地方我叫你。”关毅说道,话音一落,就听后头程溯翔打了个哈欠。有的时候,身体挺累,精神却一直亢奋,这个时候一旦听见别人打哈欠,那困劲儿立马就上来了。丁睦也跟着打了个哈欠,眼睛越来越迷糊,很快就睡着了。迷迷瞪瞪的,好像只过了一两秒,他又醒了,感觉车子停了似的,耳畔都是车子流过的声音和车喇叭的声音,他问:“到了吗?”关毅正在车外边跟人说话,耳朵尖听见了,跟对方匆匆告了句就过到车子旁边了,他俯下身,问道:“再睡会儿吧,刚出山,加油呢。”丁睦恍惚听见了这句话,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一转头又睡着了。等丁睦醒的时候,他躺在一间陌生的卧室里,黑咕隆咚的,只有一个窗户照进来一点月光,借着那点儿亮,他看清了这屋子,周围的摆设和他家里一点不一样,正纳闷着想坐起来,就感觉肩膀像碎了一样钻心地疼。刚醒的时候,意识还没完全清醒,他甚至都忘了这回事儿。他躺在床上,听见外边模模糊糊的声音,好像有谁在争吵。具体吵的是什么,他不知道,但能听出来其中一个声音是关毅。丁睦张了张嘴,嗓子涩得没法说话,清了清嗓子才算好受些。屋子里没有人,他动了动还能动的右胳膊,一点点地把自己撑起来了,每动一下就牵扯着身上的肌肉,疼得龇牙咧嘴、“嘶嘶嗖嗖”的。他的衣服是新的,比他的身量大了点,肩膀上的绷带也是新的,应该换过了药。手机在床头,防误触灯一明一灭,很容易被看到。他拿过手机,点开一看。二零一九年十月二十七日,八点四十一。他看着那四个数字,总觉得跟做梦似的,他昨天还经历着二零零九年,今天就回到了现实。没过一会儿,手机就来了信息:“十夜阴山有一条新消息。”他点开,发现是小贝的语音。“哥哥,你醒了吗?”这声音一响起,他又突然产生了还在阴山没有出来的错觉。他试着问道:“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又发来一条语音消息:“能啊,哥哥,你肩膀还疼吗?”“不疼了。”他摇摇头,不知道小贝现在在哪里,不知道他摇头对方能不能看见。“哥哥你别怕,我藏在你手机里,他们发现不了我的。”小贝笑着,好像很得意,“只要我藏得好,就能出去。”丁睦听着,突然有些心惊,小贝可以这样出来,那其他的东西……他连忙问道:“小贝,你们都可以这样从阴山出来吗?”小贝发了个“龇牙笑”的表情,又发了一条语音:“不能,他们都没有我厉害,而且他们也不能像我这样,我保护哥哥的伤口没有劲了,他们就没有发现我。”这是很巧妙的一件事,既要拥有司衡那样强大的里山站长的能力,又要释放自己的能力到极限,才能将自己托在死物上带出去。这种极限释放能力的行为,和自杀的区别很小。作者有话说:其实最开始我给小贝的结局是:为了保护丁睦,死在李保恩利爪之下,后来,我觉得,这样太残忍了,虽然可以放大李保恩的可恶,但这样总让人意难平,真正的小贝已经为了朋友,死在了李保恩的“培养”之中,又何必让他再次为了别人死在第一次“杀死”他的人手里。第232章 阴山之秘因为,一个不小心,小贝就很有可能会因为护住丁睦的伤口而力竭,从而再次死在李保恩的利爪之下。仍然不是为了他自己。这个可爱的孩子险些再次为了这世界的微小善意而交付出生命。丁睦自认并没有为小贝做什么帮助极大的事情,反而是小贝帮助了他们很多。这或许就是司衡他仅存的赤子之心吧。只有孩子,才有这样纯洁的心思,所以,才说不是所有站长都能出去。阴山那雾气会绞杀所有妄想出去的生物,因此,那些东西才会疯狂地想要借着别人的身体出去。“哥哥,你的肩膀真的不疼了吗?”小贝又问了一遍。“对,小贝做的很棒,哥哥的胳膊恢复得很快,一点也不疼了。”丁睦笑着说道,一点破绽也没有。小贝还局限在那一个小小的手机里,没法出去亲眼看看,伸手摸摸,只能从摄像头那里看一看,觉得哥哥大概是没骗他,于是,他小小地叹了口气,发了个笑脸,说道:“那就好,我真厉害。” 第197章 他懂了,心念一动,开了眼。在他眼里,这纸包里的石头正在发散着淡白色的光,微弱柔和。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那石头渣子,在手触碰到那石头渣子的瞬间,眼前的景瞬间变了样子。丁睦心里一惊,手一抖就又缩回来了,手离开了那石头之后,周围又是跟原先一样的环境了。“怎么样?”关毅问道,“看见什么了吗?”丁睦摇摇头,有些好笑,再次伸手触碰那石头。有了心理准备,眼前的景物变化就不会给他吓一跳了。这是一片白雾茫茫的地方,只能看见雾气后面的几个人影,恍惚辨认出具体的形状、衣服的颜色,连脸都看不见。周围一切都静默着,他却仿佛能听见那些人说的话。“只差眼睛了,你怎么那么倔呢?”“他不会给你的。”这声音很熟悉。“……,你这样,只会让我们现在的处境更糟!”又换了一个人,似乎都在劝中间那人。“所以就要送佛送到西?让他抓了它再把眼睛也搭上?”这声音他似乎听过,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你……”有人急了,却立刻被打断:“不要吵了,我去。”他努力地睁眼想要看清楚那几个人,却怎么都看不清。他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什么会对这一幕那么熟悉。好像亲眼见过一样。这几人的对话片段在那句“我去”说出来以后,就化作一缕青烟结束了,黑气飘飘洒洒,又化为了水墨似的一副场景。隔着雾,间着纱,显得飘飘渺渺。从影子上看,那是一棵参天巨树,一条龙盘旋在树上,似乎在和谁缠斗。“咔嚓”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声后,黑龙突然僵直,挺立,一瞬过后,猛然挺身,挣动得更疯狂,甚至用头往树上撞。眼见那龙就要把身上的人甩掉,却突然嘶吼起来,龙吟之声振聋发聩,简直要把耳膜都撕碎。有谁疯狂地喊了一声,听不清那具体言语,却见黑龙身体翻滚更加剧烈。在达到一个极端的身体扭转角度的一瞬间,僵在空中,似乎知道了自己的结局一样,猛然把身体往那巨树的树干上撞了最后一下!血色的图案团团把树包裹住,繁复的花纹层层铺上了树身,整个树被包裹成了一个蛋状物体。在最后一个角落被红色包围时,所有的场景通通化作飞灰,像有生命一样在空气中摇摆着,落回到了他的手心那个小纸包里。什么都没有了,但他看见周围的样子和刚开眼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不是关毅家里的样子,而是一片漆黑,只有茶几上有些东西在发光。他看见关毅的刀匣旁边,有一把白色的刀的影子,正是这东西在发亮。这影子刀放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好像一把真正的刀。他看见它,恍惚着,好像有无数东西从他大脑里涌出,速度太快,甚至没能让他反应过来。“丁睦!”关毅见着不对,急忙把青年的手从那石头渣子上拍下来,手抓紧了丁睦没伤的肩膀,试图让他回神。丁睦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感觉脸上有点凉,却发现他的眼泪流了一脸,仔细去想,却不记得到底是什么让他这么激动。好像他看见了让他接受不了的事情,大脑自动锁了那些东西。“你怎么回事?”关毅抬手给他擦擦,慢慢把那东西从对方手里拿走,挪得远远的,“你的精神看来不适合这个。”或许是丁睦眼睛的问题,他对一些事情总是比旁人敏感。从孤儿院就能看出来,丁睦的精神容易被孤儿院影响。“我看见了龙。”丁睦回想着,“好像它被一个人砍死了,而那个人也被它最后一击杀死了,算得上是同归于尽。”关毅愣了愣,又问他:“还有呢?”“没了。”丁睦摇头,他记不清楚了,“这个石头,跟你说的事儿有啥联系呢?”“你还要听?”关毅有些担忧,“行吗你?”丁睦点头。“我跟你不一样,我在这触碰到它只能有一瞬间的恍惚,什么都看不见,而只有当我在山内的时候,我才能看到这石头影响我,让我看到的东西。”关毅说道,“我一直把它搁在工装裤口袋里,一直没拿出来。直到有一次我又下了个地道。”他看着丁睦的眼睛:“孤儿院里的地下室不止那一个,你知道吗?”“什么?”丁睦心里恶心,一个地下室就那么恶心了,那么其他的呢?“那个地下室,在孤儿院墙角的一口井下,我下去的时候,在那井底下的墙上,摸到了一块跟那小丑站点一样的砖。”第234章 心形深坑“就是那个……”丁睦睁大了眼睛。“就是那个。”关毅点头说道,“上头刻着龙纹。”这一切和丁睦以前经历的完全不同,他回想着,那次和关毅一起下去的时候,关毅的状态似乎的确有些不对劲,可他当时和关毅并不熟,也没有对此多想。他想着,如果说,关毅和他的相遇并不是巧合呢?不会的,他进山这件事完全和关毅八竿子打不着,他进山时因为公司包了旅游团……那旅游团的信息是从“十夜阴山”被刻意泄露出去的! 第199章 本来这填土的行为应该持续到给这个坑修成稍微短一点、更饱满的心形,结果,不知道什么原因没能完成,就给搁下了。这一搁下,就摆了个大那什么在门口,看上去跟个大炮似的直冲着大铁门。丁睦看着惊奇,心里想着:这直冲着大门,不会破财运吧……“嗨,你怎么……”关毅一探头,发现丁睦不在桌子旁边,心里想着丢人了,早知道不论什么都得先给青年拐厨房里才行,这叫什么事儿啊。“那什么……这个繁殖崇拜,是你挖的?”丁睦指指窗外,不知道该叫这玩意儿个啥。“不是我。”关毅矢口否认,他只是想给这东西填填而已,“你看这个。”男人老老实实地把纸条从裤兜里掏出来了,递给丁睦,觉得丢人,又不想落荒而逃显得自己多拿不出手似的。丁睦看见上头的狗爬字,跟一堆乱劈柴似的,看着头疼,又见男人那抿着嘴觉得丢人还硬杵在这任他发落的样子,觉得还不不要再打击他对象的自尊心比较好。看了半天,他才算看明白,这字条是常乐芙写的,笔迹潦草,不知道是因为写字的时间很短,还是因为她本身的字就丑。大致意思就是:她被关家接走了,不知道啥时候回家,走之前她还给他俩挖了个心形大游泳池,顺便嘲讽一下她哥三十了都莫得对象要好好把握机会。丁睦:“……”真是趁着她哥打不着她的时候拼命撒欢。他觉得他有点懵。“你看完了吧,就跟你说这么丑的坑不是我挖的你还不信,”关毅接过纸条,随手又给它拍厨房门上了,“我本来想填上的,后来发现土不太够,全部填上时间也不够,就又打算给它修修,结果还没搞完你就看见了。”他本来以为丁睦会起得比较晚。“那是个游泳池?”丁睦半天才开口,心里有些复杂。常乐芙跟他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仔细想想,甚至一周都没有,她为什么会这么积极地撮合他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常乐芙的时候,她的魔方被她不小心……等下,他当时在阴山里,受到阴山的影响,没有多想,可现在一旦细想就会觉得非常不可思议:用什么样的方式去玩一个魔方,才会让它被挂在树上?还有常乐芙当时对他的态度,那善意的提醒,那可不该是对一个未曾谋面的人的态度啊。“那……你就把它看作是个游泳池。”关毅点头,也不说什么,就由着他妹妹瞎玩,见丁睦脸色不太对,问道:“怎么了?你不喜欢?”“不是。”丁睦摇摇头,他把自己刚刚想的问题问关毅:“常乐芙是不是认识我?”“怎么这么说?”关毅问道。“我只是觉得,她当时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好像有种奇怪的感觉。”丁睦说道,“好像认识我一样。”“怎么说呢。”关毅点了点下巴,“她能用魔方算出很多东西来,而且这些东西只有她能看懂,上一次本来我是没打算进去的。”“我跟我们家有些亲戚有……仇,在我上次进山之前,我大爷找我,要求我带上范辉——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就是你见过的那个范正源,我不同意,跟他说我不准备进山,他就气了准备要收了我的昆仑切,这刀是我爷爷送我的,他惦记老长时间了,”关毅说着,从刀匣里把昆仑切拿出来,“结果这刀不听他的直接豁开了那老东西的手。”黑刀被缓缓拉出,露出刀背上三个篆体小字:昆仑切。“后来,长白山找我,跟我说我必须得去,哪怕带上范辉,因为有个人我必须得进去才能见到。”关毅直直地看向丁睦,那目光好像能直接望近青年眼底。丁睦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嘴。“就是你。”作者有话说:常乐芙:我坑我自己,这是什么几把爱心。第236章 鹰眼丁慎虽说有所预料,但这句话真的从关毅嘴里出来,进到他耳朵里头的时候,丁睦还是有点惊异。他不算聪明,也没有傻到会把见过什么人、遇过什么事儿给囫囵忘了,从蒙尘的记忆里找寻了八百遍,都没能找到一丝关毅的存在。可见,他是没有见过,或者说,没有在自己清醒的时候,明明白白地见过关毅。或许是,巧合。可关毅一上来就给他起初的假名,和他父亲的假名一模一样,这种巧合未免也太凑巧了。在当时的情况下,为了及时打断他的话,一定是要用一到两个常用字来顶上,而为了信手拈来,也为了最快,假名最好是双字,只有双字的名字能够被最快说出,除了他自己说出的姓氏,还有一个位置。汉字基数极大,常用汉字虽说不多,却也有约三千五百之数。如果这是巧合,那么,已知他父亲的假名是“丁城”,关毅有约三千五百分之一的可能碰巧取用这个名字,这是概率为三千五百分之一的巧合。“我见过第一个丁城。”关毅轻声说道。和青年几乎一模一样。所以他才会在当时那么短的时间内及时堵住青年的嘴,想也没想地就替他起了这个假名。“你跟他简直一模一样。”关毅说道,手轻轻摸上青年的脸,“我觉得那是你爸爸。”这两个字一出来,丁睦就觉得自己的呼吸都重了。眼眶酸软,鼻腔不畅。他记得奶奶的叮嘱:离姓关的人远一些。“他,当时……能不能跟我说说?”丁睦一直没有相信奶奶告诉他关于父亲的死讯之类的事情,可能是因为他的眼睛,他的直觉一直很灵敏,他不信父亲死了,所以一直都在留意着那几年的报纸和新闻,一直想要查到父亲的下落。他把他父亲归为:失踪。每年,全国登记在册的大概有六十万失踪人口,数量极为庞大,再加上他父亲的登记不是在失踪的第一时间,他的奶奶也在制止他的行为,因此这种寻找堪称大海捞针。在他几乎要放弃了对父亲的寻找的时候,他进了山,并在阴山里看见了这几年最想看见的背影。 第201章 还是被看见了。第238章 关宅本家丁睦还没来得及捂住大橙子的嘴,就听这孩子那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感觉眼前一黑。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听见这孩子不怕死的话:“这真是个几把?!”关毅关上了天然气过来就是一通揍:“你说啥?你瞅瞅你的嘴里天天说的啥?!”大橙子一边躲一边往外头指:“不是,你看,那边你看那坑长得……”“我揍死你算了!”关毅一听,恼羞成怒,逮住了这孩子就揍。丁睦在窗户边看着正在假模假势地打架的弟兄俩,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往外头看。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那个坑的形状就变得无比奇妙。“你别看了行么,不给哥留点面儿吗?”关毅看他还往外时不时看一眼,放弃了对程溯翔这个憨孩子的追讨,搂住了青年的肩膀把他往餐厅拉,“别看了别看了,走咱吃饭去。”眼见着大橙子还在那探头,关毅一巴掌呼上去:“还看!”“哥你这是区别对待!”程溯翔咋咋呼呼的,“我以后要是有了对象肯定比你疼丁哥更疼他,我还天天把他拉你跟前炫耀。”“那也得能找着才行。”关毅撇了撇嘴,“你是不是对自己太自信了?”程溯翔一瞪眼,又被他哥给瞪回去了。“咱还是吃饭吧。”丁睦笑了笑,把俩人拉走了,“饭还能吃吗?”“饭没事儿,就是锅叫火给烧黑了。”关毅有点尴尬,“再晚一点可能就被烧穿了。”也是个牛人。仨人吃了饭,一看点,才八点多,外头的雾已经差不多散了。丁睦怕出发晚了,结果一看关毅不急不忙的样,忙问他:“该走了吧。”“不得,还早呢。”关毅看了眼时间,摇摇头,“我去……看看院子。”顺带手把坑填填。那是他最大的黑历史。丁睦显然也想起了那个坑,点点头,说:“我跟你一起吧。”仨人谁都没闲着,一块去把坑填补得稍微好看了点,但这坑也不知是怎么了,有原先那个样子的形状在前,怎么看怎么像是从一个长蘑菇,变成一个稍微短了一点的。好像从蟹味菇变成了杏鲍菇。“不填了,就这样吧。”关毅看着嫌弃,多看一秒都嫌难受,“也差不多该走了,洗洗就出发吧。”看着是那么回事儿就行了,还给他仨累得一身汗。仨人到地方的时候正好九点半。等关毅慢悠悠地把车停了,迎面过来的人正是丁睦见过的。“关爷。”他脸上的表情和他在阴山里不甚相同,那种微笑中还带了些谦卑,甚至还有点怕关毅似的,避开了眼。“怎么是你来迎,乐芙呢?”关毅没有叫他妹妹的外号,反而透出抹警告,“平辰也不在?”“平辰陪着二姑娘玩呢,您待会儿就见了。”范辉眸子微敛,并不抬头看眼前的人,只是看两人的衣襟,“大先生叫程小爷过去,好像有事要问,在东前院。”程溯翔看了眼关毅,冲他点点头,走了。趁着两人说话,丁睦打量起了这院子。这关家和他在来这之前想象的类似曹家宅子不一样,或许是因为人口众多,他看着这里更像是一个村落。而他们进的这个宅院,则是这个村落里的中心,也是最大的宅子。“走吧。”关毅在范辉面前拉住了丁睦的手,牵着他往前带。范辉见了,也只是扫了一眼,什么都没有表示,就走了。他们穿过一条极长的走廊,沿路还能从大开的门里看见各院不同的景。这里的东西半土半洋,青砖琉瓦,从某些地方还能看出时代的印记,可有的地方,就只剩下了些砖砾。丁睦看着被刷得煞白的墙上大红的标语,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真切地接近过历史:交足国家的,留够集体的,剩下都是自己的!白墙上的红字已经斑驳,可那种沾满尘埃的烟火气仍然扑面而来。这种红字在这样的建筑上好像被保存完好的一段历史,在墙上毫不突兀,而完美地和这样各种时代记号都有的景物相搭。“丁先生还没见过我们老先生吧?”范辉笑吟吟地转头,好像看不见两人交握的手,也不觉得这样的感情在旁人人眼中是多么惊世骇俗。“早晚得见。”关毅替丁睦答了这话,把偏袒的意思露了个整个儿。“也是。”范辉被噎了一句,脸上的笑有点僵,又把头转过去了。丁睦看着范辉这副样子,心说,这人怎么跟那个“范正源”的孪生弟弟似的,上回他见到的那喜形于色的样子被掩饰了大半,但还是那副被关毅压半头的怂样。好像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又不甘心这么被压制着的样子。第239章 百寿照壁走过这长长甬道,往东稍拐,三人进了另一的院子,丁睦有一种出了那个宅院的感觉。 第203章 “眉弓……”这老爷子一边看,一边在嘴里低声嘀咕着什么,“啧,怎么回事……”丁睦听不清他说的什么,也不敢回话。“你多大了?”打量了一阵子,这老爷子终于开口问道。“二十五。”丁睦回道。“二十五……虚岁二十六,什么时候到二十六?”老爷子又问。“十二月七号。”丁睦虽说不知道对方问这话是干什么,但还是如实回答了。“大雪。”这老爷子笑了。关毅见俩人说话跟打哑谜似的,忍不住想要把丁睦往后拽拽,拉回他身边站着,结果还没往前伸出半只手,就被关老爷子接下来的话打断了。“你脖子里头,系的是什么?”脖子里头?丁睦把那护身符从衣领子里拉出来,这是关毅嘱咐他带上的,说是可以顺带着让关家的人看看这个东西,结果还没来得及去,就被带到这儿来了。“是个护身符。”丁睦把它摘下,放到老爷子伸出的手里。“嚯,还挺沉……”老爷子还笑着,再一摸那石符,脸上的笑意突然凝滞了一瞬,可很快就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这表情一闪而过,丁睦又不敢直视他,因此没有看见,可关毅一直看着那边,一眼就看见了那神色一瞬间的变化。“这石头哪得来的?”老爷子问道。“这是一个云游和尚给的,据说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总是生病,后来有个和尚到我家,我奶奶向他求了这个护身符,等戴上这石符之后,我就好多了。”丁睦回答道。年代久远,那个时候的事情他也记不太清楚了。“和尚……”老爷子点了点头,“这石头挺好,戴着吧。”“爷爷,我觉得这石头不对劲。”关毅一听这话,眉头一皱,上前一步说道。“怎么不对劲?”关老爷子眼皮子一抬,俩眼好像能射出慑人的光。“我……”关毅被这么一问,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是感觉不对劲,”很不对劲。“你就整天瞎琢磨,”老爷子哼了一声,“听范辉说你开了阴阳眼,是不是?”“是。”丁睦点头应道。“要是我这边眼睛还没全废,那看得就不假,我说,你这俩眼不是阴阳眼,是天眼,是不是?”老爷子又说道。“这……我不清楚。”丁睦的确不清楚,实际上,他连天眼和阴阳眼的区别都不知道。“我进山那么些年,这点手感不会差,你这石头是阴山石,具体作用,大概是压你的命。”老爷子清了清嗓子,抬手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你的命硬,又带了这双眼,跟常人不一样,要是没有这石头,不光你双亲,还有离你近的、跟你亲的人,早晚会被你克死。”“但有了这石头,就相当于是跟阴山做了交易,叫阴山替你受了这罪,这才保你平安长大。”老爷子放下杯子,把手里的东西再递给这青年,“成了,话我也说的差不多了,小老大,叫遥控器给我,我得看电视了。”关毅和丁睦对视一眼,把遥控器摸给关老爷子。临出门,又听见老爷子的一句话:“小老大,去谢先生那拿两副药,这小先生肩膀的伤用不得凡药。”关毅应了句:“哎。”俩人就出了门。第241章 关山鲸潜俩人出了院,又去拿了药,在那边换了绷带,听了那慈眉善目的先生几句叮嘱,才再出去找常乐芙。“你怎么看着一点也不急?”丁睦问道,眉间因肩膀上的伤口而微微皱着。“她没得事儿。”关毅摇头,“这边没人敢动她。”“为什么?因为打不过?”丁睦开了个玩笑。“这是其中一个原因,不过她那个蛮劲,也确实有不少人打不过。”关毅听了,笑得不行,伸手搂着丁睦的头亲了他一下额头,“我以为爷爷不同意咱俩的事儿。”“我觉得,老爷子人还挺好的。”丁睦想起来,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一个从小被老思想教育起来的老人,居然会同意两个男人的感情,这在他眼里不应该是足以毁灭世界观的事情吗?“他年轻的时候可厉害得很,”关毅捏着青年的手,牵着揉着,“一直闯到五十岁才退下来,珠玉在前,名气盖得六个孩子都显得不怎么样。”丁睦听着,心里突然想到,这是关家老宅,关毅的爷爷和大伯都在这里,那,关毅的父亲是不是也在这!“我带你去看我爸,我爷爷都同意了,我爸肯定也喜欢你。”关毅拉着他,看着很有些兴奋。三十岁的男人,身上还是有些磨灭不了的孩子气。看他这个样子,丁睦心里居然有些怦然。想亲他,想抱他,想跟他睡觉。卧槽,要死。“爸。”关毅拉着丁睦进门的时候,刚喊了一声,脸色就突然变了下来,手里也不由得加重了些力道,虽说不疼,却还是让丁睦感觉场面有点不对。怎么回事?下一刻,关毅就恢复了原状,略松了手,小心避过伤口,搂住了青年,又喊了一声:“六叔。”“嚯,没死啊?”关山潜转了头,还没看见关毅的时候就一声冷哼,“我以为你得留山里呢。”“不得比你死得早,您放心。”关毅也笑了笑,讽刺回去。 第205章 是说他有双天眼?可那一字一句里好似隐忍了太多感情,复杂至极。“爸,我的事我自己安排,不用我大爷天天伸手。”关毅皱着眉,又说了一遍,“我决定歇几天,让……让乐芙自己去,她大了,不像小时候似的那么一身蛮劲不会使了。”“那让范辉跟着乐芙。”关山鸿说道,“总得让他有个放心的地方,这样才不会处处对你使绊子。”他们都刻意避开了常乐芙的姓,或许是因为她是外姓,也没有关家的血脉。“范辉那小子,心思太多了。”关毅说了句,“跟他一块,我总觉得不得劲。”“山内你不给你大爷看着一眼,他就能在山外调过来好几个眼睛。”关山鸿摇头,“你看过你爷爷了?”“爷爷惦记您呢,您怎么也不常看看他。”关毅提了一句。单从老爷子话里就能猜出这老爷子对关山鸿的惦念,但两方都赌气似的,不肯松口。“不看了,没什么看头,又不是过年过节。”关山鸿叹了口气,缓缓抬头,想看一眼丁睦,又在目光快要触及到丁睦脸庞的时候,闭了闭眼,改口道,“我知道了,你俩走吧。”关毅想说什么,关山鸿也有些话要说,可是他们都说不出来,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这种沉默,在两人之间,似乎沉淀了多年。第243章 接常乐芙两人接了常乐芙,她出来的时候还拉了个小女孩。“哥,我想让平辰跟咱们一块,上咱家去住两天。”常乐芙那张小黑脸在这养了那么几天仍然是黑里透黑,不见一点白样子。她是黑里俏,不像有的人一旦黑起来就显得干巴得慌。丁睦悄悄打量了那拽住常乐芙袖子不愿意走的小女孩,觉得这孩子虽说长相普通,却意外地有双漆黑明亮的大眼。那眼睛葡萄似的,能一眼就看到人心底去。几乎是那一瞬间,丁睦就推测出,这孩子的眼睛与他相似。丁睦突然想起了刚刚他们谈论过的乐乐,那孩子的眼睛似乎也是这样。关家好像对这种孩子极为青睐?他想起了关毅所推测的,有人在制造这样的孩子,不知道是什么目的,难不成这关家……不会,关家势大,不需要依靠这种旁门左道来进山摸金。或许有其他的原因。“平辰你写完作业了没有?”关毅一击致命,直接断了女孩的想法,一句话噎得那女孩一脸苦兮兮地摇头。“啧,作业啥时候不能写,就不能让人孩子玩两天?”常乐芙企图抓小孩一起玩的想法破灭得太快,撇着嘴瞪她哥。“平辰小,你也小?”关毅一伸手弹了那黑亮黑亮的脑瓜子,“回头我就给你头发剃了让你当和尚。”“剃就剃,哼。”常乐芙瘪着嘴,虽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地跟她哥回去了。还一步三回头的,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在路上,关毅嘱咐着下次进山的事情,当他说道让那个范辉跟着她一起进去的时候,常乐芙俩眼儿剔圆,瞪大了看她哥:“你居然答应了?!”“对,总不能总让他摸不着点东西,那老家伙控制欲那么强,回头他在山里摸不着东西,就把心思往山外打了。”关毅慢悠悠地打着方向盘。“你不也老是跟我要求要自己下山一趟吗?这不就是个机会?”“大橙子呢?他怎么不跟来?”常乐芙又问。“六叔把他带走了,应该是继续跟着他或者老东西。”关毅咂了咂嘴,“我觉得他跟着六叔的面儿大些,毕竟他也知道大房的跟咱们不对付。老东西养了这孩子这么多年,还是没给这小子心捂热乎,早该放弃了。三姑走得早,跟咱们还亲,他养着是挺好,又领养了个小的,不得好好培养培养自己的接班人吗。”“不过,小叔他咋知道咱们带出来个孩子?”关毅问道,“是不是你说漏嘴了?”“我?我不知道,嗨,我咋知道那群脑子拐八十个弯儿的人天天说的话有啥意思?说不准。”常乐芙摇头,脸上的神情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我嫂……丁哥是不是受伤了?那当然不能让他进山,哥你歇两天也好,我自己能带范辉进山,没事儿。”关毅从后视镜看见这姑娘挤眉弄眼的,嘶了一声,有些得意,说道:“丁哥现在是你嫂子了。”“嘿!真的?!”常乐芙一激动,扒着丁睦没受伤的那边肩膀,一脸八卦地问:“啥时候啊?咋没早点告诉我?进行到哪一步了……哎呀我就知道你俩有事儿!”丁睦只能笑笑,不知道该从哪句先回答。至于这进行到哪一步了——谁敢在阴山进行哪一步啊!她扒着丁睦半天,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最后喜难自抑,猛一拍关毅肩膀:“哥你真是太给力了!”拍得关毅直咧嘴:“你别逞能哈,回家我就收拾你!”丁睦听了这句话,突然想到了院子里那个硕大无比的……爱心。就当它是爱心吧。果不其然,常乐芙在看见她亲手挖出的爱心形状的深坑变成了几把的时候非常惊讶,以至于差点脱口而出:“哥,你咋给这改成鸡……”当她看见她哥几欲杀人的眼神和她嫂子的疯狂暗示后,及时收嘴。“什么?”关毅停了车,一边盯着她一边从后备箱掏出他那黑色的刀匣。“几……几个规则的椭圆形了。”“是椭圆形,还挺规整的。”丁睦点头。关毅的眼神就好像在说:小心你的头发。“你去上楼收拾你该带的东西,去。”关毅把常乐芙支开,转头就跟丁睦说:“天不早了,吃个饭再走呗?”“行。”丁睦看这那太阳,觉得大概也该到饭点儿了。结果吃完饭,关毅这人变本加厉:“再坐会儿,不急,回头我送你回去。” 第207章 第二天,丁睦收到了转账短信,比上次的又多了很多。经过一次视觉冲击后,丁睦的神经变得粗了些,不再惊讶于七位数的存款。这么多钱,足够他在市区黄金地段买一套房了。刚想到买房,他就想到了关毅的房子。大而阔,却处在一个据说“风水不好”的地方。他拿出手机,在网络上搜索“隆坡渠”,结果,出来的都是些老照片,还有些带了隆坡渠名字的别的话题:隆坡血月阴宅、隆坡窄渠风水怎么样、隆坡在家门口会不和影响财运,还有渠沟前怎么修斜坡给挡住等风水问题,连地理位置介绍都很少,只有简短的一行字:隆坡渠,旧称锁龙渠,干涸于****年*月,在建国前,是本市最大的粮食生产地。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这不正常,一个出租车司机都知道的、神乎其神的都市传说,怎么会在网络上一点水花都没有?干净得就好像被人刻意擦除了它的痕迹了一样。他坚持不懈地往后翻,翻了快二十页,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个论坛撞入了他的眼帘。这是这么几页中唯一出现完整的“隆坡渠”三字的一个词条。他点开那词条,进入了一个论坛,上面的帖子发布时间显示的是:2007年11月8日。这是论坛的其中一个标题为:“西郊的都来嗑瓜子”的贴子。他点进去的时候并不知道那条带有“隆坡渠”三个字的楼在哪里,因此只能从一楼开始找。在看完了长达三百楼的家长里短掐架站队后,终于有人提及了风水之类的事情,此楼风向立即转变,仿佛人人都变成了吃瓜第一人,人人都有见鬼故事,人人都是传奇见证者。在第367层,他终于看见了一句话:“排,西郊的还没有隆坡渠那个灵。”这时候他们正在讨论驱鬼捉灵的神婆,有人说了一句:西郊的庙根本不灵。这层楼的发布时间是2007年11月9日1点23分。在这之后,有长达三小时的时间无人回复此楼,好像原先那些吃瓜的人突然都去睡觉了,直到四点的时候,有个人出来说了句话:“一夜没睡,出来逛论坛,发现现在居然还有人憨大胆。我先说两句,第一,楼上说的那个又不是庙,没有可比性,第二,这个以后不要再提,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小孩不知道的东西不需要再说出来,是不是忘了千禧年末尾的事儿了?不记疼?”底下的楼层紧跟着的几层被吞了,剩下零星几个问那是什么的楼层,在没有得到答复后,“隆坡渠”这三个字就再也没有被人提起过。丁睦锲而不舍地翻到最后一层,发现这楼早已被标上:“坟贴勿回”的标志。而当他找到这个368楼的论坛账号的时候,发现这个账号最后一次活动时在2011年的时候。已经弃了。千禧年末尾,阴山开始关闭,丁睦快满八岁,关毅已经十三岁,常乐芙七岁,程溯翔即将出生,某件事的发生让人对“隆坡渠”三字讳莫如深。三年后,阴山撤雾,丁睦失去母亲,关毅已经在阴山里闯荡,常乐芙进到了关家,程溯翔失去母亲,开始在关毅不忙的时候跟着他。2007年11月8日,距丁睦的十四岁生日还剩下29天的时间,关毅满了十八岁,常乐芙十二岁,程溯翔五岁,这个贴子被发布出来。2019年10月29日,丁睦快要二十五岁,关毅三十岁,常乐芙二十四岁,程溯翔十七岁,丁慎失踪十余年,这个贴子上的“隆坡渠”三个字再次被人所知。而这人,就是住在“隆坡渠”那人的对象,丁睦。他不知道这些事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但是,这许多巧合,不得不让他心中沉沉。丁睦和程溯翔的母亲是同一年过世的,可他并不知道具体时间,也就无法深一层次地思索。他退出了那个贴子,开始试探着在论坛搜索“千禧年末”之类的词。这论坛似乎用了很久,页面排版充斥着一股古旧感,版面上的信息大部分贴子也是几年前发布的,已经废弃了似的。他看着页面上颤颤巍巍的进度条,有点唏嘘:上一次这么捏着一把汗好像是在万家灯火酒店——他第一次进入阴山,现在想想,却遥远得好像上辈子的事。连那些扎人眼睛的血腥场面他都不太能想起来了。这就是阴山的橡皮擦动能吗?等了很久,出来的东西大部分是千禧年惊爆价买十个送三个之类的贴子。他抿了抿唇,选择了“按相关度排序”,页面闪动了一下,又跳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一个个浏览,一个个寻找,却始终没能找到任何有关368楼所说的“千禧年末尾的事儿”。他不甘心极了,转到本市论坛又搜索,还是没有,放眼本省,似乎没有一个人对这件“发生在千禧年末尾”、“让人对隆坡渠讳莫如深”的事情感兴趣。这线索就这么断了吗?他不想承认,可事实似乎就是这样。那件事,比“隆坡渠”这三个字更让人忌讳,以至于没有人谈论,连这种藏在时间夹缝的论坛也没有它的痕迹。第246章 隆坡疑云查找资料的时候用掉了他一上午的时间,直到肚子传来不适的感觉,大脑也有些发晕,他才发现:已经下午一点半了。现在这个时候,外面卖的菜也不再新鲜,家里的冰箱也已经清空,没有别的东西能吃,只能定个外卖,既然线索已经断了,再在这上面纠结也没有什么用处,倒不如先吃点东西补充一下能量。丁睦拿出手机,在诸多店铺之中挑选,一边挑一边对比每家的性价比和可用现金券。他现在突然从与世隔绝的阴山世界回归信息流通的现代社会,甚至还没适应自己现在存款百万的身份,有点懵,突然有了这么多钱,又查了一上午东西,脑子总感觉有点回不过神来。他现在可不再是原先那个买个东西都要精打细算的小资料员了,他现在是可以稍微对花钱这种事情随便那么一点的人了。想到这里,他抿了抿嘴,退出了外卖软件打开了银行客户端,再次确定了一眼存款余额。两百多万的存款。来来回回确定了八遍,他终于放心了,也看清了那一大串数字前面没有负号,也安了心。再次打开外卖软件,点开了那些虽未打烊,却因为路远需要配送费的店铺,选了一家想吃的,下了订单。他去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又拿起手机查看时间。外卖送来还需要一个多小时,这一段时间,可以让他再想一想还有什么是被他忽略了的。 第209章 他回答的时候,敲门声又一次响起:“咚咚咚。”他听见电话里关毅的声音:“还挺机警。”对方笑了,说道:“开门吧,是我。”和电话里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能够被他听见的门外的声音。丁睦再看猫眼,终于看见了,门外站着的,穿着黑衣服的关毅。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猛地一落,飞快地把门打开。只见,男人正喘着气站在门外,有几缕头发还被汗粘在脸上。“真是我。”关毅见青年一愣一愣的,好像没敢认出来似的,有些好笑地说道。丁睦见这人笑得一脸可恶,气得一边笑一边捶他:“卧槽你给我吓死了!”关毅一边护住了青年不让他身体碰到门框,一边伸手挠他,说:“我这不是想试试你反应吗?我错了我错了我下回不这样了……”丁睦这小青年叫对方的一双铁爪给挠得吱儿哇乱叫一边笑一边趁男人俩手不得闲袭击对方。关毅这边得注意着屋里的家具,另一边得保证自己留住了一两次机会让对方得手,还要抽空咯吱青年的胳肢窝反击,还不能碰着对方还没长好的伤口,脚底下不忘一边走一边往里进且关好门。一心五用,难为死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临时想逗你一下……嗨,我没想骗你哈哈哈……”关毅见对方脸上终于露出全心全意的笑,心里也跟着舒坦,他心里一舒坦,就总想把这青年抱着亲着搂着扣着。这想法一来,他看对方发泄得差不多了,猛地一推,手垫在青年脑后,身体一压,俩人正好跌在柔软的沙发上。丁睦俩手被扣在关毅怀里,掏也掏不出来,拿也拿不出去,还被这人趁机挠痒痒,笑得浑身乱拱几乎不行。“哈哈哈哈哈哈……你别挠……哈哈哈……”丁睦没法儿,笑得脸快僵了。关毅这用了巧劲把对方压住,身体微倾,重心落在另一边,绝对不会压到他肩膀上的伤口,手里钳住那俩手腕子,两腿固定住身底下这俩长腿,腰、腹、胯同时使力,看着没费多少劲,实际上他拧巴着特不舒服,但对方一点儿都不会觉得不好受。“别蹭了,回头再伤着。”关毅吧唧一口亲上去,临了了还叼了一口再松开。丁睦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那种疯狂的笑累人得厉害,让他体力耗费了不少,却正好把他从那种若有若无的压抑中解救出来。静下来了,也听见了。但是他真不知道关毅这句话是在开黄腔还是真的在关心他伤口。“想什么呢你。”关毅一弹他额头,紧跟着又在被他弹的那块亲了一口。“想跟你一块。”丁睦如实回答,倒是让关毅有点不好意思。“我想死你了。”关毅看着对方黑亮的俩眼,心里的潮水不停翻滚。他没说的是:一听到青年的声音,一听见那句“想你了”,就感觉浑身发热、发烫,双手颤抖,几乎不能控制自己,想抱他,想亲他,想摸摸他,想搂着他。只要想起对方,他就连呼吸,都是热的。第248章 祭拜房子丁睦也想他,想得难受,人生头一回感受到这种闷人的焦灼感,不仅仅因为隆坡渠那块地。“才一天没见,怎么感觉跟百十年见不到一面似的。”他咂咂嘴,感觉着。“兴许咱上辈子就是这么着,百八十年见不着一面,这辈子才那么火急火燎,”关毅说道,“那‘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哪能形容,咱这是一时不见如同隔世。”好像过去错过了一辈子,就要从新的一辈子开始补偿。“你这是硬凑出来的。”丁睦笑了,心里头最后的不痛快都被他身上这人尽数驱散,只觉得刚刚的心情再也找不着踪影,“你先起来,我问你个事儿。”“什么事儿?”关毅一边起来,一边把丁睦从沙发上拉起来,担忧道:“你这胳膊不碍事儿吧?要不要再让谢先生给你看看。”“不用,现在不怎么疼。”丁睦摇头,“我想问你,你住的地方是叫隆坡渠吧?那里出过什么事儿?”“出了什么事儿?这话怎么说?你听说啥事儿了吗?”关毅被这突然一问给问懵了,“我怎么从老鲁那听说你要买地?”丁睦想起来他随口扯的谎,自己也不怎么记得自己当时情急之下编了个什么,摇了摇头说:“我查了一些资料,看见了一些人说,千禧年的时候,隆坡渠发生了什么事儿,是不是?”“千禧年的时候……啧,那时候我才十三四岁,记不太清楚了。”关毅想了一会儿,说:“这块地一直被关家占着,也没怎么用,你要是想知道当时的情况,我可以带你去查本家的文卷,上头应该有记载。”“没事,不用了,现在还用不着。”丁睦不知道这块地方到底有什么不对劲,但是他觉得如果借助关毅本家的权力去查,一定会引起关家的注意,“我听说隆坡渠那有点……不对劲。”他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说起来,把这整块地都买进来还是这几年的事儿,以前关家只在隆坡渠占大头,买了也不用,就荒废着,后来,大约是千禧年后吧,才陆陆续续地把这些地方都收进来。”关毅说。“有开发商在这盖房子,后来没卖出去,就把房子都留在这块地方,那房子得亏没人买,都是豆腐渣工程,有年地动,那房子没人看护,直接塌了。”原来在传闻里“无故房塌”的真相是这样。“我听说那儿起过火灾?”丁睦问道。“是啊,出过好几次。”关毅点头,“不过最早的是早些年的事儿了,那时候我还挺小,好像是雷劈到树上点着了树林,然后就烧起来了,挺大的阵仗,那会儿还有人在那种地,地上的庄稼都着了。后来有一会着火是因为元宵节,有小孩放的孔明灯飘下去了,点着了干木头,把几个住在那块地方的人烧死了,后来就传了故事说那块地方邪。”谁能想到神乎其神的故事背后的真相竟然这么平淡。“那,你就没听说过千禧年出过什么事儿吗?”丁睦问道。“我想想……”关毅摇摇头,“我当时住在本家,十五岁的时候我才搬出去。”“那你为什么现在会住在隆坡渠?”丁睦想了想,问道。“本来么,我该住在本家,但是我受不了我大爷一天天的任哪都是毛病,后来……我爷爷就让我住那儿,说是早就给我盖了房子。”关毅说道,“我看着挺满意就出来住了,后来长白山长大了点儿,白姨又病逝了,我就把她带出来住了。”“是这么回事儿啊。”丁睦点点头,但是仍然没搞明白千禧年发生了什么事儿。“千禧年的时候,我就记得关家那一年里所有大人每天都不着家,哪怕我爸——他右腿不好使,也跟着整天消失。”关毅说道,那时候他也还是个孩子,怎么会知道与特无关的另一个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关家有专门放各个地方往年大事的房子,你要是真想知道,咱们回头就去,我是下一代家主,调个文卷出来看看还是很容易的。”关毅定定地看着丁睦的眼睛,“就只有一点,你不能私自干什么危险的事儿不告诉我。” 第211章 “成。”丁睦点头。第250章 例行提点俩人到隆坡渠的时候天快黑了。本来不是多远的路程,但因为丁睦需要买点东西,带着换洗衣服,就耽误了点时间。那个深坑已经被关毅修得是那么回事儿了,除了仍然比较长以外,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当然这种长度和最开始相比较要短得多。看起来就是个比较正常,又有点长的心形。“瓷砖我已经定好了,明后天送过来,到时候给贴贴,就是个池子样了。”关毅说道。常乐芙听见楼下俩人的声音,十分激动,直接从楼梯扶手滑下来,“呼啦”一声推开门:“嫂子!我可想死你了!”毫不在意她哥的白眼和威胁:“叫什么呢?喊哥。”她那哪是想丁睦,就只是怀念这小青年在的时候,她哥不怎么打她的时候。“我也想你。”丁睦笑着说。“我明天一早就走,跟范辉一起,等出来的时候咱们一块吃饭哈。”常乐芙一口白牙在有些暗色的环境中尤其明显,不知道是由于她的肤色还是因为外面的天色,“丁哥你要来跟我哥一起住了吗?你们东西买好了没要不要再开车去附近的镇上再买点啥?”撮合之情溢于言表。还没等丁睦回答,她就一拍脑门儿,说道:“嗨,你看我这个蠢脑子,我怎么就给忘了,丁哥肩膀还没好,对对对,丁哥啊,你上回睡的房间没人敢睡,我们都给你留住了,你等回头的时候还睡那也行跟我哥睡一屋也行,总之别见外,咱们这是一家人,你可别客气我跟你说。”丁睦被她一大堆话搞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了。怎么听得跟千里送花来了似的。从院门口一直到屋里,一直都是常乐芙唧唧歪歪机关枪似的。看得出,她还是有些紧张。因为明天是她自己进山,没有她哥陪着,身边还有个不知道怎么样的范辉。“你丁哥坐车坐了一路,现在也累了,你就不能让人家歇歇。”关毅咂嘴,昂头喊了一声:“鲁正!”“鲁正出去嗨去了明天才回来,你叫他没用,有人应才有鬼了。”常乐芙顺手捞了串葡萄一边吃一边给丁睦手里塞。“吩咐了?”关毅问了句。“他说明天再说。”常乐芙点头,“丁哥你吃葡萄。”丁睦接过了葡萄。“明天我跟范辉的车,他过会儿就开车过来,他不怎么喜欢丁哥,一会儿来了你俩可得当着他的面秀一秀恩爱。”常乐芙吐掉嘴里的葡萄籽,说。“范辉这人不怎么样,但是他不会给你明面上使绊子,这次关家出去的小辈就你们俩,虽说都冠的外姓,但是一定有人盯着,你在里头不会出什么事儿。”关毅说道。不知道这话是在安慰哪个。他明明对常乐芙关心备至,但仍然表现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看你紧张什么,他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谁紧张?”常乐芙笑了一声。“实在不行,他要是真的不给你好过给你耍阴招,你就捶他,不过在阴山的时候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就怕他在石头分配的时候给你下套儿,他那人心眼子不大,你记得小处别跟他计较。”关毅又叮嘱了一遍,实际上相同的话他已经说了不下三遍。“知道了。”常乐芙点头。入了深秋,天黑得快,这么一会儿功夫,外边就暗下来了。不一会儿,两道灯光打过来,有车过来了。是范辉,假名范正源,丁睦见过的。门都给他留好了,那车直接开进院子就行了,他停好了车进了楼。“关爷。”范辉冲关毅颔了首,腰微弯了一弯,又冲常乐芙也同样行了礼:“二姑娘。”随后,他才看见丁睦似的,对他点点头:“丁小先生。”毕竟丁睦不算他主家,也不像常乐芙似的过了明路,按明面上的关系,丁睦只是个外人,这么一副做派也算不得他区别对待。就连关毅都只能瞥他一眼。“你明天跟长白山一起进山,可得多照顾照顾她。”关毅拍了拍范辉肩膀。“二姑娘厉害,我恐怕没法出多少力。”范辉笑了笑,跟带了面具似的。“那也还年轻。”关毅说道,“年轻就容易出问题,容易浮躁,你比她大点,记得看着她点。”丁睦看着俩人说话,觉得关毅这明面上是例行提点,实际上是暗里敲打,但因为常乐芙明天就要跟着范辉一起进山,所以只是提醒,不会像那回一样直接下范辉面子。俩都知道对方什么意思,但是过不去那个点,看着就比较融洽。第251章 白姗出发“你那肩膀上的伤没事儿吧?”关毅问道,“需不需要我给你上个药啥的,你自己不方便吧。”到了晚上,丁睦洗漱完了,刚要进房间睡觉,就被关毅叫住了。“我……应该可以?”他看了眼自己的肩膀,觉得这个地方虽说不像其他地方那么得劲,但还是没有必要再劳动多一个人上药。“你看不见,容易撒过去。”关毅很坚持。丁睦想了想,觉得好像是的,点了点头。 第213章 “眼头活一点,别一进去就摸人家东西吃,也别总捏着你那魔方玩。”关毅说。“知道了,你都说八百遍了,你不让我嫂……丁哥说两句,丁哥你在家里一定要好好养伤,我哥就交给你了!”常乐芙一脸凝重地把关毅的手放在丁睦手里。丁睦有点复杂,本来还有点担心,现在那么点伤感都被这孩子驱散了,他想了想,说:“别吃太多,不好用劲。”旁边看着这一家子和和睦睦的范辉:“……”我不该在这里,我该在车底。第252章 电厂宿舍俩人在送走常乐芙和范辉之后,没再继续回去睡觉,而是洗漱了吃完了饭,准备去市区。隆坡渠的地理位置不算偏僻,毕竟曾经是本市最大的水稻生产地,可自从有这里不吉利的传言出去之后,这里就逐渐荒凉了,后来关家买了这块地方,就更没有人了,所以,他们开车出去的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几个人。这车被关毅洗过,上面沾着的从阴山带出来的东西都清理干净了,看着很新。他们过一个坡的时候,关毅伸手指指那坡,说道:“这就是那个锁龙桥,你说的那个传说我没听说,但桥应该是那个桥。”丁睦转头,伸手指,问道:“那是不是就是桥的栏杆?”“是……等下,你手上怎么回事?”关毅眼尖,看见青年手腕上有青色一闪而过,一边开车一边问。丁睦撩起了袖口的衣服,给他看,说:“没啥,你看错了吧?”关毅留心着,脸上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他点头:“嗯,兴许是我看错了。”他不可能看错。他刚刚看了眼青年的手腕,上头只有淡青的血管是青色,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但那影子始终让他心里记挂着,总觉得不对。丁睦坐在旁边,也没在意,只是从窗户里看路上的风景,有的时候还通过窗户的反光看边上的男人。“对了,”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等会儿咱们找个地方买条红绳,我想把那貔貅挂在手腕上。”“红绳?行,”关毅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又补了一句,说:“我待会带你去我朋友那店瞅一眼,你那石头料子好,普通红绳怕是配不上。”丁睦有些好笑,说:“什么普通不普通,这玉又不是什么成了仙的东西,犯得着吗?”关毅只笑着摇头,说:“去看看。”他们很快开进了市区,关毅转了一圈,找到了停车位,解了安全带拉丁睦下车。“在哪?”丁睦问道。“上面,咱们走着过去,那边不让停车。”关毅说道。丁睦点点头。俩人手拉着手往上走。市区的中心是一座山,这段路是山脚,因此指路都按照“上下左右”。俩人拐过了一个四岔路口,过了一间叫“菜根谭”的饭馆,穿过一片卖包子早点的铺子,绕过门口吐舌头的狗,进了一条小巷。从巷子的这边能一直看到对面的街。里面空荡荡的,没见着有多少人。俩人手拉着手,也没在乎旁人的眼光——他俩一个天生就不怎么把别人的眼光放在心上只在乎边上这一位,另一个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和他要做的事相比不重要。这么一看,倒也是天生一对,性情相投。丁睦一边走一边看,也不问这人想带他去哪,总之,关毅不停,他就跟住。“这楼梯窄,你小心点,我在前面拉着你。”他俩走到了一栋单元楼的底下。这楼梯看着像是住在这儿的人自己砌的,窄而高,一个台阶有人家台阶一个半那么高,每一台阶看着还不怎么光溜,疙疙瘩瘩的,顶上有的地方还有小石子儿。扶手看起来也用了很多年了,上头的红漆只能从紧挨着地的铁条底上看见一点色儿,手扶的地方都被人手磨得剔亮,只有底下的铁条有红色的锈。“这边是电厂工人的宿舍,后来电厂裁员,卖了几间屋,我朋友就住这儿。”关毅一边上,一边注意着丁睦,怕他碰着哪儿了伤者哪儿了,“房子小得很,但是他非得说大隐隐于市,就在这住了。”丁睦听着,点头,在心里想象这样一个人应该长什么样子。“来,注意,这有个扶手是断的,楼梯也缺了一块。”关毅拉着青年,半扶半抱地把人扯过来了。“你自己小心就行了,我自己行。”丁睦觉得脸热。“你怕什么。”关毅只是笑,照样该干啥干啥。上了五层楼,终于到了地方,关毅拉着丁睦,连敲三下。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有人开门,丁睦觉得这人八成不在家。结果这念头刚一升起,就见眼前的门开了,里面的人露了点头,那花白的头发和年轻的脸一起映入丁睦眼帘。“你又带谁来了?”这人一见关毅,警惕的眼神立马变了样,“是客是友?”那眼珠儿在眼眶里囫囵转了转,瞅了眼丁睦又拐回来看向眼前的男人,并且看不出任何要把人迎进去的打算。“我对象。”关毅带着笑说了声,“这样能进去不?”那人听见这话,俩眼突然一转,绷直了看向丁睦,黑沉沉的眼珠子,贼亮贼亮,从头发丝到脚底泥,一丝一毫都不放过,仔细打量了一边,这才点了点头,说:“进来吧。”丁睦只觉得被那眼睛看着的时候,哪地方被盯着哪地方发烫,特紧张。他没细想这人看他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只是以为男人这朋友怪,第一次见总会对陌生人有些不放心。第253章 鬼手又现“老鬼,你家就不能拾掇拾掇,我进来都下不下去脚。”关毅拉着丁睦的手,小心地把人牵进来。 第215章 第254章 记忆幻境“这东西在你身上的时间还不算长。”老鬼松了手,从操作台上摸了块石头,在那吊着的圆形石片上敲了敲,这声音跟刚刚那声音完全不同,这是一种轻轻的脆响,就是真的两个石头相碰的声音。跟刚刚那声音相比,那声音像是撞响了庙里的铜钟。“想活命吗?”老鬼放下手里的石头,把手上不知道从哪里抓到的油污随手一抹,弄得整个衣摆都是黑色的斑点,“你要是想活命,就离阴山远远的。”他刚说完,就摇了摇头,说:“不,我刚刚说的不对,你……你最好离开那小子,走得越远越好,这辈子都别回来,也别跟关家有什么牵扯,这不是你能牵扯的事儿。”丁睦在那一刻感到浑身发凉,他想起了奶奶的那句:“离姓关的人远些。”关家,到底有什么秘密?老鬼紧紧盯着丁睦,看得他神经紧绷。丁睦不自在,他想要逃走,想要离这里远远的,但刚刚这人展示出的东西,都把他固定在这长凳上,走不掉,躲不开。“他听不见,”老鬼见他往客厅的方向瞥,笑了笑,眼神却没有丝毫笑意,“你只说愿意不愿意离开他?”“我……”丁睦只觉得舌头好像被铅块压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不答应。”他深吸一口气,感觉到肩膀、左臂甚至上身,都被压制着,可他仍然吐出了一句话。“为什么?”老鬼好像没有丝毫的意外,甚至眼底还有些释然和解脱。“我离开他,不一定能保证我活命,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但是,我曾经进过阴山,我和阴山的牵连已经形成,即使我离开,我也很难保证不会再在哪个时刻回到阴山,”丁睦有些语无伦次,阻拦让他产生了一种叛逆心理,他并不相信一个陌生人,也并不想因为信这个人的话而“抛弃”自己的恋人,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我不会离开关毅,我也不会停止进山。”“理由就是这样?”老鬼问道。“那你阻止我进山的理由呢?就真的是为了让我活命吗?”丁睦顾不上自己的态度,他不满于对方的态度。对方只是说了两句故弄玄虚的话,就让他心理动摇,说到底,还是他对奶奶留下的那句话印象太深、对关家不知深浅。老鬼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不属于一个青年,带着沉沉暮气,好像一个披着年轻躯壳的老人。丁睦被看得实在受不了,说了声:“抱歉,我想出去待一会儿。”说着,就直接站起来。老鬼又突然按住他——这次,他是手劲比上次轻多了,说:“别急,坐下吧。”丁睦愣了愣,等他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还是好好地坐在椅子上,他根本没有站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假的。”老鬼瞥了他一眼,“利用你最近的记忆造出来的幻境。”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居然没有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现在回头想想,还是觉得刚刚那一场谈话真实至极,除了最后他站起来的时候,没有一处异常。“幻境是假的,我是真的,问话时真问话,你没记错。”老鬼看着他,“你猜猜看,从什么时候开始,又从什么时候结束。”“我觉得,”丁睦回想着刚刚的一情一景,关毅在的时候,老鬼应该是没有施展这种能力的,那就是从关毅走之后,“你拍我那一下?”从拍他肩膀开始,到拍他肩膀结束,有头有尾,有来有去。“嗯。”老鬼点头,转头看门外,把声音放大了说道:“泡好了没有?年纪轻轻手脚怎么这么不利索?”“你这人怎么这么多毛病?”关毅皱着眉头,“不喝烫的,还得把茶叶冲开,我不得多等会儿啊?”他端着茶壶进来了,全然不知他离开后这里发生过什么事。老鬼接过茶壶,对着嘴就喝,一喝一大口,喝着皱着眉头,咽肚去之后,咂了咂嘴,看了看壶,自言自语道:“怎么有点烫?摸着正好啊。”关毅没理他,又在丁睦旁边坐下了,搂着青年,在他耳边问他:“老鬼为难你了吧?”丁睦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点头。“他这人就这样,怪得很,按辈分我该叫他一声爷爷,但是他不愿意,你别跟一个老得要死的人计较。”关毅故意把“爷爷”和“老得要死”的音量放大,加重音调,生怕老鬼听不见。老鬼一听这两句,刚才和丁睦谈话时通体的气派一下子消失不见,气得浑身乱颤,指着关毅诘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看,我给你出气了。”关毅拍了拍丁睦的脑袋,“别把他的话放心上。”第255章 看着喜庆丁睦看他把老鬼气成这样,有点好笑,心里最后那点对老鬼不客气言辞的不满也跟着消散了。关毅的话透露了两个信息:第一,老鬼的年龄很大了,他一定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一直年轻得像个青年人,第二,老鬼和关毅的辈分是算在一起的,说明这人应该和关家有交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居住在这破破烂烂的小房子里。“老子不跟你计较。”老鬼瞪着他俩,嘴一撇,嘟囔了一句,哼了一声,又靠着桌子喝茶了。“行了,老鬼,你给我找条红绳子,我对象得了块玉,得用红绳子串上,别人的手我信不过。”关毅想到了来这儿的目的。他是打着“拿根红绳”的幌子把丁睦带到这儿来的,拐回来不光让老鬼给他们看石头,还不给人小丁找绳子,这不明摆着让丁睦知道他目的不纯吗?丁睦看着关毅,觉得关老爷子和关毅之间明面上看着很亲密,但实际上应该不是。他没有证据,这只是一种直觉。他觉得那个和蔼的老人应该藏着什么秘密,不仅躲着他,还避着关毅。刚刚的幻象虽说是幻象,可还是对他有所影响。老鬼听了关毅的话,转脸看向丁睦,问他:“玉呢?拿出来我看看。”丁睦下意识地看了眼关毅,见男人没有什么别的表情,他才从兜里把那玉拿出来。他一直装在兜里,换哪个裤子都没把它搁下,就是想随时揣着想看的时候拿出来瞅两眼,好像看着那玉,就跟他爸在他跟前的时候一样了。“好玉。”老鬼吹了吹玉貔貅嘴孔里的灰尘,“鬼面貔貅,嚯。”“什么东西?”关毅听见这话,眉头一皱,不论什么,一旦跟“鬼”这俩字牵扯到一块,就显得有点不吉利。 第217章 他能等着对方亲口说要留宿。“今天咱玩那么晚,你回头回家不安全。”丁睦随口找了个理由,说服了自己,“我留在这睡吧——反正,我房租也快到期了。”“对,你到时候搬家不方便,要不咱们明天把你家的东西收拾好,趁早把东西收拾起来,免得到时候交房子不方便,你说对吧。”关毅听见这人说要留宿的时候,感觉心脏在那一瞬间疯狂跳动,几乎发出颤抖的嗡鸣声。他浑身的肌肉几乎不受他控制,甚至感到热血沸腾。跟十七八的小年轻一样。哪怕他知道今天他和丁睦不是上床的,他也照样乐得找不着北。第257章 拥住希望丁睦肩膀上的伤口还没好,得亏这段时间不是多热,不然那伤口准得发炎化脓,好不透彻。这伤口因为小贝的保护而没有被李保恩污染,也不像正常的伤口那么严重,关毅那天带他去看的哪个谢医生说,这伤口差不多一个月就能好透。一个月啊……他当时还觉得时间真短,要是平常,怎么说也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可等到他住到关毅家里,跟关毅住在一块,他就感觉,这时间真长。长得他整个人都有点拿不住。等到了家里,客厅里坐着看电视的人一见他俩就是一愣,眼神询问关毅他是谁。“那个……老鲁,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那什么,这是我对象。”关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了,紧张得甚至有点结巴,“这是昨天跟你通话的那个,鲁正,叫他老鲁就行了。”“嫂子你好,我是鲁正,那什么,关哥,我先上去了?”鲁正一见这俩人的表情,就识相地笑了笑,并且准备不再打搅他们的“二人世界”,主动上楼。结果,关毅叫住了他,说道:“老鲁,你去书房等我,我问你点事儿。”鲁正点了点头就上楼了。关毅转头跟丁睦说:“你先在这玩一会儿,我待会就来。”丁睦坐到沙发上,摆了摆手说:“你忙去吧,我看会儿电视。”关毅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又没开口,转身上楼去了。丁睦不知道他们聊的是什么,但等关毅出来的时候,脸色很差,身上嘴里还有一股烟味。关毅的烟瘾不大,但他只有碰见很棘手的事情的时候才会抽烟,抽得越凶,证明这事儿越难搞。他见丁睦想问,却只疲惫地笑了笑,说了声:“没事儿,别担心。”那脸色看起来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儿。丁睦见他不想说,也就没问。等到他洗漱好了,想要进屋等关毅给他上药,一进门,却猝不及防地被人紧紧抵住,抱紧。他闻见这人浑身的烟味,知道这人是关毅,刚想挣扎,就又垂下手,慢慢抱住这男人,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便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哄孩子似的。问道:“怎么回事儿?”“让我抱一会儿,让我抱一会儿。”关毅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欲望,他想吻这青年,想抱他,想爱他,想一辈子不松手。他拼命地克制,却没有任何作用。丁睦肩膀上的伤口被这人挤得发疼,他却无暇顾及这些,一心只在抱着他的这人身上。黑暗中,两人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知到彼此。“我是不是太使劲了?”关毅道,理智慢慢回笼,他想到了青年肩膀上的伤口,于是带了些愧疚和后悔,轻轻地松开了些,问他:“疼吗?”丁睦摇头,又想到现在没开灯,男人看不见,心里便窜出一股冲动,他一垫脚,凭着感觉亲了上去。肩膀很疼,可这疼痛并不能打断他心中澎湃的感情,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对方,但他知道,他想吻他。他的大致感觉没有错,却在细枝末节上除了些差错,亲到了男人的脸颊。他刚想转个角度,就感觉脸被男人的一双大手捧起来,准确无误地吻住了嘴唇。片刻过后,男人放开了他,心情明显放松了很多。丁睦搂着对方的腰,问他:“能跟我讲讲吗?”关毅把头轻轻放在青年的颈窝,避开了那伤口,慢慢地说道:“我妈去世得早,我三姑是陪着我长大的人。”“她又像我妈,又像我姐,教我认字,给我讲故事,在白姨嫁给我爸之前,一直是她养着我。”关毅说,“她好看,心眼儿活,有的时候还帮着我躲我爸的打。”“所以她死的时候,我比我妈死的时候更难受。”关毅一下一下地亲着丁睦的耳垂,“我三姑是死在山里的。”“我知道。”丁睦说道,“跟我妈妈是同一年。”“今天老鲁查到一些事情……也不是今天,我一直留心着这些异常,他也一直都在跟进,但他今天有了进展。”关毅忍不住把丁睦抱得紧些,好像这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小丁,你有没有想过,你妈妈的死不是意外?”这句话好像一个惊雷,炸响在丁睦耳边,把他浑身炸得僵硬,通体震得粉碎。“什么?你的意思……”丁睦有些语无伦次,他之前对这些有过猜测,但他并不敢深想,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真相。“我下个月,要跟范辉一起进山。”关毅说道,“我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东西,我想看看,这些是不是真的。阴山怎么可能那么智能,精准点击,上一辈正好就是你的母亲和我三姑?更何况我在里面甚至发现了……我真的,我没法接受。”丁睦不知道他没说出口的是什么,但他只能拍拍男人的背,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安慰他的方法。当晚,谁都没有出房间,却什么都没做。关毅静静地搂着他睡下了,好像拥住了自己仅有的希望。 第219章 喷饭的时候,没有一根常乐芙的头发不觉得它是无辜的。“咳咳,那个,乐芙你……”丁睦抽了张纸,及时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容太夸张。“秃了。”常乐芙满脸的生无可恋。鲁正被饭粒呛得直咳,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儿,跟疯了似的一边咳一边笑得直抖。丁睦看了眼秃脑袋包纱布的常乐芙,又看了眼桌子上剥好了半个放在那的茶叶蛋,总觉得两者似乎有肉眼可见的相似性。“吃饭吧。”关毅收拾完了东西,洗净了手,往桌子边上一坐,好似没明白俩人为什么笑,更不知道为啥这俩笑得这么夸张,明知故问:“怎么了?”丁睦摆手低头不看常乐芙那颗秃头,尽力憋住自己逐渐夸张的笑容,说:“没事,没事儿。”鲁正也收拾完自己的情绪,别过眼不看那光溜溜的头,扭曲着一张脸说:“我没事儿。”关毅点了点头,本着一张脸给丁睦叨菜,劝道:“吃肉,少碰点鱼,那是发物,吃完了记得再上药。”丁睦肩膀上的伤口养了好几天了,甚至在小贝和关家的药的作用下都快好了,肯定不需要他再提醒一声,在场的人,也不止丁睦一个伤员,所以这句是给谁说的,不言而喻。丁睦看了眼男人,又看了眼蔫不哒哒的常乐芙,觉得得维护关哥这男性的尊严,点了点头,又给常乐芙叨了一筷子同样的菜,嘱咐了句:“多吃肉,别吃辣椒,吃点好的,吃哪补哪。”他想了想,把那鸭头也叨给了她。毕竟,从今天开始,这个桌子,这个家里,再也没有长头发的人了。“你吃你的,别管她,让她哪凉快哪待着。”关毅哼了一声。丁睦点了点头,作势要把快要夹进常乐芙碗里的肉又夹回去。果然,关毅忍不住,他木着一张脸,说:“你想干嘛就干嘛,别顾忌我。”丁睦又给那肉叨给常乐芙了。这男人,嘴硬心软着呢。他在心里偷偷地笑,觉得这人越相处越有意思,跟第一眼的印象一点不一样。吃完了饭,丁睦才知道,因为常乐芙受了伤,范辉也伤了。还是关家打来的电话,关毅的大伯告诉关毅不要苛责范辉,他把这人腿打断了。这电话打过来没说几句,丁睦就眼见着关毅整个人都暴躁起来,几乎要直接摔电话,那眼睛阴鸷地藏在碎发后面,好像即将拔刀砍人。“我知道了,再见!”关毅“啪”一声摁了电话,再也忍不住心里的火气,扬手就把电话狠摔到地上!碎片渣子崩了一地,跳了老远。“怎么回事儿?”丁睦问道。“妈的,那个老东西,我就知道他天天瞅住了我!”关毅来来回回在屋里走动了两圈,“他把范辉的腿打折了!”这一招,一能断了关毅准备和范辉一起进山的计划,二能代表家主给众人一个明面上的交代,三能试探出关毅的态度。范辉护主不利,就被打折了腿,用这条伤腿换常乐芙的伤疤,看着合情合理,还能威慑旁系,让人看着现在还是谁当家——他关山海虽然不能生育,可现在,他还是关家的掌权人,他虽然不能用昆仑切,可关家还是被他掌在手中!“他妈的。”关毅虽然气,但也毫无办法。他不会把伤未好透的丁睦带进去的。他如果把丁睦带进去,虽说可能查出一些利害,可终归有风险,而他如果不把丁睦带进去,就没法在这次查出东西,还能让关家人觉得丁睦这人在他心中的份量并不重。丁睦在这捞金的行当——不止在这阴山,甚至于在本市,能过得怎么样,全看关家的态度。关家,则看得是家主和少家主的态度。打断了一条腿,换了三个有利条件,这一石三鸟的招,不可谓不毒。“老不死的,跟我玩阴的?”关毅眉眼沉沉,“什么玩意儿!”“别气。”丁睦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坐他旁边轻拍关毅后背。“我不能带你进去。”关毅喃喃道,“你不能进去,他范辉怎么样我不在乎,你不能出事儿……你出事儿我就疯了。”“我没事儿啊。”丁睦有些意外。“小丁,你是不是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他?我怀疑关山海那个老东西,害死了我妈。”关毅说道。“有证据吗?”丁睦问道。“我没有证据,我妈死的时候很早,我几乎对她都没有印象了,但是我恍惚着好像记着有什么事儿,就是因为那个原因,他才要对我妈下手。”关毅捂住了头,有些仓皇地倒在丁睦怀里,“我一直想不起来,因为这个事儿,太大了,而我当时,也太小了。”作者有话说:他们的时间线和我们的时间线不一样,可以把这当做异界,这样就能够容忍一些逻辑错误和现实问题……or2第260章 维修手机关毅本来就打算在家里陪着丁睦,直到他痊愈,中间虽然出了变故又有进山的打算,现在却已然被打灭,不过是再次回到了原点。但他心境却不可能再恢复到变故突起之前了。他并没有为这件事烦心太久——起码表面上看起来他很快就平复了心情。作为一家之主,什么表情都不能显露,什么计划都不能张扬,只有他稳了心,一家人才会跟着定下心来。但他也一直没再睡过自己屋,只一直跟丁睦挤在一个床上,他不说搬回去睡,丁睦也不催他。俩人心照不宣,不愿意打破现有的平静。只是关毅有的时候半夜会爬起来,再满身水汽的跑回来。 第221章 他感觉自己好似在天上,在万米高空,空气稀薄,近乎窒息。他感觉自己犹如身处万丈深渊,水压逼人,肺叶灼烫。他伸手搂住那一抔星星,他伸手抓住那转瞬即逝的水流,他伸手攥紧那一地碎片。地上,天上,一片白芒。前后,左右,尽是星光。前路漫漫,后路茫茫。他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又觉得自己想起了什么,他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又觉得自己得到了什么。他无失无得,无忆无忘。他看着那泛青的天,他吻着那发白的地,他摸着那透亮的水。他几乎溺死在那深水里,他快要眼盲在那白光中。彗星带着长尾,直直冲着他撞过来,带着无比的果决,狠狠地撞上他!一片尘埃落定,白光散尽。他终于闭上了他的眼睛。第261章 生日礼物早晨的时候,关毅按照自己的生物钟自己醒过来,只感觉神清气爽,心里都是餍足。丁睦在他怀里睡着,没有醒,脸色红润,看着没什么不妥。关毅探手试了试青年额头的温度,觉得正好,心里稍微放心,按着习惯下楼晨练。等丁睦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家里安静,没有人叫他,别人也不敢在关毅强调了要安静的时候大声说话。他就这么被纵着一直睡,直到他睡饱。他躺在床上感觉了一会儿,前后除了有点酸胀之外,没有明显不适感,算得上比较舒服了。他在被窝里睡不下去了,撑着手臂起了床,看见床旁边有个垃圾桶,还没满,里头装了两个包装,这就是昨天晚上他俩使的那东西,他看了一会儿,脸有点发烫,才慢慢吞吞地接了水洗漱,洗漱完就下了楼。“丁哥,你觉得怎么样?”常乐芙一脸激动又极力压制的样子给丁睦逗乐了。“我没事儿。”丁睦总不能直接回答说你哥哥的技术很到家,我俩昨晚春宵一度十分愉悦,“现在有点饿了,我吃点东西,你哥呢?”“我哥给你留了饭,他在院子里头呢。”常乐芙笑嘻嘻地说,说完就冲着院子里喊:“哥!嫂子醒了!”她喊完之后悄么声跟丁睦叨咕:“哥啊,你回头劝劝我哥,他还生我气呢,都一个月了,我怎么说也为你俩的事儿出了力了吧,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常乐芙已经发现自己又被拉黑了,感觉自己真是世上最惨西皮粉,不光要贡献自己的钱替她哥买教程雨衣,还要被她哥拉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怎么就不能将功折罪功过相抵了?!丁睦乐不可支,觉得这对兄妹忒有意思,说:“你哥我可管不了。”不光管不了,他昨天还被管着不让那什么和那什么。“啊——”常乐芙哀嚎一声。正好被刚推门而入的关毅听见了,他皱着眉头,好歹给了自己妹妹一个好脸,问她:“你怎么还没刷碗?”等常乐芙被轰走了,他才跨步到丁睦的椅子边上,挪近了凳子之间的距离,悄么声问他:“怎么样?疼不疼?我今天早上看着没怎么肿……”丁睦都快烧红了,死命扯着关毅的袖口压他话说:“我不疼,你小点声行不行!”“我觉得我声音挺小了……真不疼?”关毅还是不放心,毕竟从外界看只能看见表面,真正的内在只有青年能感觉得到,要是有什么事儿,他肯定不放心。“不疼,”丁睦摇头,“得亏你昨天及时刹车,没做太多,不然我今天肯定得歇。”关毅也跟着回味,咂么着嘴说:“我觉得咱们后期可以对姿势和工具进行一个设计,头一回咱俩都没啥经验,以后多练练就好了……”丁睦听不下去直接捏了块馒头皮子堵这人嘴。关毅把那馒头咽肚去之后,又开始了,贴着丁睦的耳朵说:“哥不想你用馒头堵嘴,哥想亲你。”丁睦气得又给他撕了快馒头皮,说:“我吃馒头,你就吃皮吧。”“你给哥塞的,就是断肠红哥也当零食嚼了。”关毅笑了。三十年的老铁树头一回开花,逮着机会就开始犯劲,在他知道了其中的滋味儿之后,浑身都散发着春天的气息。果不其然,人类一年四季都是发情期。俩人磨磨唧唧地吃完了饭,哪都没去,啥也没干,要么一个人窝在另一个人怀里看书,要么一个人躺在另一个人膝盖上看电视,看累了揉揉眼睛闭上睡觉,连电视都不用自己关掉,等到再醒来,第一眼见到的,还是自己心里那个人。性是最好的感情升温工具,它发于肉体,长于灵魂。只有爱,没有性,感情很快就会降温;只有性,没有爱,在高潮过后,就会陷入无尽的空虚。拥有性和爱的感情更和谐。这是丁睦昨晚感觉到的东西。他靠着关毅的胳膊,裹了裹腿上的毯子,心不在焉地一边看书一边捏男人的手,冷不丁听见这人问:“一周以后就是你的生日了,你想要点什么吗?”丁睦在上学的时候虽说没谈过对象,却也是被人追过的,他见过种种打听生日礼物的方法,没有一个像男人这么直来直往,一点都不讲惊喜情调,反而挺舒服。“我想……”丁睦想了半天,摇摇头说:“要是平时让我想想要什么,我一下就能想出几个,突然问我这个,我有点懵,想不出来。”“也是,那时候咱还有两天就进山了,怎么都有点仓促。”关毅想了想,觉得在进山之前开个生日会什么的,好像在庆祝进山一样。谁想进山呢。第262章 琥珀猫咪 第223章 早在一周前常乐芙就算出了这次应该走的方位,可必备物品却怎么都推不出来。上次带的手铃可以说是对他们的进山捞金的过程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这也从间接说明了常乐芙那至关重要的能力。先发制人,在捞金行动中掌握主动权。不管这能力的应用范围多大,这就是不可或缺的优势。他们并不在这种问题上做纠结,而是按下不提,准备其他东西。车在四点四十准时从隆坡渠出发,刚好在四点四十四到达国道路口。他们一路前行,直直闯入灰色的雾气里。车子在阴山里行驶的时候似乎并不遵守能量守恒定律——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次油箱没油的情况,他们不知道开了多久的车,也不知道自己身处阴山的何处,不变的是一路伴随着他们的阴山荒地,改变的只有表盘上来回转动的指针。“哥,阴山为什么从来都不出太阳?”常乐芙吃完了面包,趴在后座上无所事事地玩自己的手指甲——本来她进山的时候可以玩自己的头发,可由于她的莽撞,导致她失去了好不容易养长的头发。“你每次进山都得问一遍。”关毅啧了一声,“我不知道,这个问题你得问阴山自己。”“你不是阴山的亲儿子吗?我问你不就相当于问阴山了?”常乐芙撇嘴,捞她嫂子的胳膊,“嫂子你不想知道吗?你不好奇吗?”丁睦也挺想知道,他顺着常乐芙,问关毅:“你真不知道吗?我也挺想知道知道为什么阴山不出太阳。”“这个问题,挺早之前就有人提出来了,但是到最后都没有人给个合理的解释。”关毅表现出了驰名内外的双重标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而且,不光没有太阳升出,这里的东西一般也没有太阳花纹——不过月亮倒是很明显,还有人认为阴山人是拜月亮教徒,甚至专门写了个论文出来发在了‘十夜阴山’里头。”不是他说,丁睦都要忘记了那个论坛,这个软件在他看来除了在阴山里当个事后诸葛亮报个数之外别无它用。“我倒是觉得,像这种宗教之类的推测都挺扯……操!飞狼子!”关毅的脸色突然一变,猛打方向盘改变了路径,“它们怎么来的?!”丁睦被他惊了一惊,还没往外看,就感受到了车身被猛地一撞,发出了“咚”的一声。他急忙往车窗外看,只见车窗外满是灰色的雾气,雾里尖叫着、狰狞着、扭动着,一团团黑色的东西,不知道那是什么。尖嘴、长脸、尖牙、黑身、蝠翼,像蝙蝠非蝙蝠,似狐狸非狐狸。那种高频率的尖叫声,就像一根根针一样扎进每个人的耳膜,刺破每个人的大脑,攮透每个人的颅骨。“长白山控方位,小丁辩前路。”关毅打着方向盘,看起来并没有和它们硬刚的打算。丁睦并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也不晓得应该怎么驱除这些尖嘴的小东西,他只能凝神意动,得心应手地把眼开开。“往左!左边是西!”常乐芙紧赶慢赶地把数算出来,报给她哥。可是,左边的路,在丁睦的眼睛里是一片漆黑,甚至还有源源不断的这种东西往这里飞来。他刚想说话,就听关毅骂了一句:“他妈的,没法儿往左开了。”那些东西已经赶到了。“咱得向东走,可能得换站。”关毅出手换档,眉眼间尽是戾气,“草,八百年碰不上一回的东西,可算叫我撞上了。”换站,说明之前推出来的最佳路径需要取消,说明可能得不到原推站那么多的石头,说明前路会有更多意外。第一天就碰上这群东西,并不是什么吉利事儿。关毅把油门一踩到底,疾速飞驰,晃动躲避,几经波折,险些冲出石路。终于在进入隧道的前一刻,摆脱了这些东西。“那是什么?”丁睦虽然不曾知道那些小东西的危害,却被那动物疯狂地往车上扑,甚至几乎要抓破车子的行为吓了一吓。关毅看着眼前出现了几处刮花的玻璃,撇撇嘴,说道:“那是镰鼬。”“镰鼬?”丁睦有些疑惑。镰鼬是日本传说中的妖怪,也是一种自然现象的神话解释,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跟日本传说的镰鼬不一样,只是最开始有些人把它们错认成了镰鼬,后来就传开了,现在都这么叫。”关毅叹了口气,“长白山,你跟你嫂……跟你丁哥科普一下。”丁睦没有在意关毅的口误,转头向着常乐芙。“我们这儿把这东西叫镰鼬,实际上,最开始大部分人叫这东西飞狼子或者风老鼠,但没有个统称,后来有日本人见了脱口而出说这是‘镰鼬’,大家就都这么叫它了,这东西跟日本神话里头那种妖怪不一样,它翅膀长得像蝙蝠,脸长得像狐狸,身体像黄鼠狼,爪子最厉害,能抓烂一辆车,它们几乎什么都吃,饿极了甚至还会吃些铁皮之类的东西,遇见它们如果有把握一次性消灭个干净才能动手,不然,哪怕有一只受了伤,都可能把整座山的镰鼬都引过来。”常乐芙跟丁睦介绍,心里也有点不安,她算到会有些影响,但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这些东西。她没跟丁睦提的是,它的俗名不经常被提及的原因还有一个:有一首唱它的民谣不是很吉利。飞狼子,飞狼子,割断肠子。蛇信子,红帽子,鬼新娘子。第264章 进入城堡镰鼬的出现似乎昭示了什么。丁睦看着黑暗的前路,心里总觉得惴惴不安,好像要出什么事儿。前面的路很黑,他们的车灯在这一片黑色里就是一根在长夜里被擦亮的火柴,微弱可怜,随时都有被风吹熄的可能。“水。”关毅把手伸到丁睦脸前,问他要水。丁睦从背包里拿出瓶装水,帮他拧开了盖递过去。“看样子,得走夜路了。”关毅灌了几口水,也不顾撒到身上的些许水珠,把水瓶递给丁睦,“这不正常,已经好多年没有人说碰上镰鼬了。”“前几天我还看论坛上有人说这个事儿,说那些东西是不是灭绝了。”常乐芙撇嘴,“这下可知道它们还在了。”“飞狼子,飞狼子……”关毅喃喃道,“我倒是要看看这个站子能多牛逼。” 第225章 这种感觉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好像要摘除了大脑,捏碎他的灵魂一样的疼痛。他疼得蜷缩着身子捂着眼睛蹲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平复了那阵痛苦的余波。在睁眼的瞬间,他只感觉眼前的东西有一瞬的模糊,犹如眩晕。那感觉来得迅猛,去得疾速,好像一场噩梦,但他却突然懂了关毅禁止他在进山路上开眼的行为有什么意义。这还只是那一瞬间,为了辨别简单的方向而开的眼,和全神贯注寻找明确方位有所不同,却仍然让他痛苦到几乎再也不想体会。可想而知,如果真的是长时间在迷雾中看明前路,那将是对他多么大的折磨。他捂着眼睛,刚叫了声:“哥……”又突然想到:关毅此刻跟他不在一间屋子里。他们分开了。这个认知让他心里有点堵,还有点委屈,就跟他小时候在学校门口等父母接他放学而没等到的时候一样。他习惯了关毅的陪伴,所以在突然把他们分开的时候不习惯极了。这不行,他必须要学会在阴山里自己生存。他不能一直依赖关毅。他不能做个拖累。丁睦走进屋,把包放在桌子上,靠在桌子上看屋里的设施。床看起来很软乎,画也只是普通的风景画,窗户被厚实的窗帘遮住了不透过一丝光,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他试探着走到床边,按了按,的确很软,也没有想象中的机关蹦出来。应该没问题,他的直觉告诉他。他上了床,准备近距离看一眼那幅油画。画上画的是一片金色的麦浪,麦田里有一个草房子门,紧闭着,远处有一个稻草人,因为离的很远而化成了黑色的几笔。整幅画面充斥着一种匠气,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丁睦想了想,又从包里拿出了进山之前关毅交给他的一把卡片刀,抽出了刀刃,把它捏在右手,左手则轻拍油画,想看看有什么特别之处。“砰砰”两声响起。这画后面是空的。丁睦慢慢把画从墙上拿下来,露出了后面光秃秃的墙壁,想象中的暗格并没有出现。他也不在意,小心用刀背又敲了敲纸面,这一敲,不知是哪里用的劲错了,居然直接把这画敲掉了!画是被贴在一个木板上的,可木板中间却有些空鼓。该不会是里面有夹层,藏着什么害人的东西或者有什么……他愣了愣,看着露出来的真正的“画”。他觉得这张纸不能被叫做画,但是它的确是被固定在木板里,木板的中间被挖出了一个矩形框,成为一幅“画中画”。山中山,画中画。这城堡还真有意思。那张纸上只有一段话,四句,长短相同,整齐极了。“女巫囚禁在高塔,恶魔跌进蟒蛇坑。毒蛇死在狮嘴里,蛇窟永不见光明。巫师双眼被剜出,魔鬼心脏尽破裂。悲剧永无终结日,若非神主见天明。”丁睦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不是上一个站点里,他读过的那本《萨梅尔长诗》里的后四句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他看着那四句诗,又总觉得不对。这诗句,是不是有点问题?他看着那诗,来来回回地看,不知道错出在哪,皱着眉头,把这画放回去,却发现那幅风景画怎么都贴合不上去,好像和画框变成了同磁极一样,相互排斥。他只好把那幅画放在了桌子上,又把诗句挂回了墙上。现在已经很晚了,必须要休息了,可是管家提示过晚上不要出门。那他就不能出门洗漱了,只能用湿巾对付一下,等明天早上再看看别的。他收拾好了,脱了衣服躺在床上,没敢关台灯,眼帘欲合。在他即将沉入梦乡中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那诗的第一句在《萨梅尔长诗》里应该是:“女巫死在烈火中。”还没来得及深想,他就沉浸在了梦里。第266章 有人死了安盈敏是个新人,她在不久前失业,听说进山淘金来钱很快,关于这里的法律也不健全,几经劝说,动了心思。她应邀和其他几个人一起上了一辆大巴车,在傍晚时分到达了城堡。负责人告诉他们先在各自的屋里修整一晚,等天亮了再行动。 第227章 确定女仆离开后,他看了眼只能从缝隙透过一点光线的窗帘,天亮了。他并没有立刻就出去,而是用瓶装水简单洗漱了一遍才出门。从那个女仆的感情和这阴山的德行来看,十有八九是出了人命。既然已经出了事情,那他着急出去也没有用,不如先把自己捯饬好了再出去。他现在居然对出人命这事情看得这么平淡——难不成这也是阴山的影响?他摇摇头,取了放开过了的压缩毛巾擦了脸,整理好了才出去。他一出门就看见了站在走廊里的关毅和常乐芙,看起来是在等他。“有人死了。”关毅走近,低声说了句。第267章 对象管钱“是谁?认识吗?”丁睦低声问道。“不认识,但你猜我在这里碰见了谁?”关毅撇了撇嘴,大拇指一翘,往某个地方指了指。丁睦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看见了一个他熟悉的面孔,不由得皱了皱眉:“他怎么也在?”那人正是月前被打断了腿的范辉。“你不知道?”丁睦有些惊讶,一看关毅的脸色,顿时更加惊讶,这人的这表情告诉他,真不知道。也就是说,范辉和他们在这里相遇可能真的只是个巧到离谱的巧合。“刚看见他的时候我吓傻了都。”丁睦真的很难想象这人吓傻了的样子,他试着脑补了一下,却始终没法把那种表情代入到这人脸上。三人说着,走到了厕所那边。范辉看见他们,示意性地点了点头,退了一步让他们过去。可以看出,他的腿还没好透,退步的时候总有一条腿的姿势感觉很僵硬。前面已经站了一堆人,一边嘴里说着:“真是太残忍了,怎么会这样?”一边带着一种扭曲的、压制着强烈激动和好奇的脸往前面凑,如果不是前面被一条黄带子拦住了,他们只怕还要一拥而上,踩着别人的肩膀走到尸体近处去,完完整整、仔仔细细地打量一遍之后,再用那种疯狂压抑着兴奋的表情说一句:“怎么会这样,真是太残忍了!”丁睦踮脚看了眼厕所内部,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女尸双眼暴突,带着无尽的绝望和狞死的怨恨瞪着门外,脖子被用一根薄而柔软的卫生纸绑紧、吊住,挂在隔间的门梁上,居然还没有因体重过重扯断那纸条。她的舌头僵直的伸出口,脸部呈现一种缺氧的蓝紫色,这种蓝色像是病毒一样传递到了她身体的每一部分,整个人就如同一把燃烧的甲烷。可她燃烧的是自己的生命。丁睦看了一眼,就急急后退,不敢再看。“小家主,好久不见。”一个丁睦不认识的人走过来,跟关毅握手。关毅像是没看见那手似的,只是冲着那人身后的范辉说道:“自己来的?”那人脸上的神色僵了僵,表情没变,眼底的笑意倒是见少,手在身前虚晃一下又收回去了。范辉突然被点名,受宠若惊,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身前笑意凝滞的人,颔了颔首,伸手引荐道:“爷,这是方璐。”丁睦听见名字的一瞬间还以为这人直接说了真名,想要提醒,却见几人脸上表情,知道这一定是假名,又放下心来。“哟,方璐,我光顾着跟范正源打招呼,倒是没看见你。”关毅一挑眉,好像真的有点惊讶,实际上他装都懒得装,看着欠揍极了,“秦鹰,你知道。”“是……我站得太靠后了。”方璐扯了扯嘴角。方璐是几个人里站得最靠前的,俨然一副负责人的样子,怎么说也不该让人先看见他身后的人而忽略他。被关毅明着下面子,他也懒得再维持假模假式的和气,明说了:“小家主,我来是想跟您联手,您也知道,这是里山,不比外山,既然您能进的来,那就说明您肯定有稳过这站子的方法,我出人,您出力,咱俩合作,把这站子给……”他做了个“抓”的手势。“什么里山,我不清楚。”关毅笑笑,把紧口风。“你……哎,”方璐眼珠子一转,看见了站关毅旁边的丁睦和站后面看热闹的常乐芙,联系起最近关于关家小家主性取向的流言,心里觉得明白了,“这不是二姑娘吗,怎么这么……飒爽。”常乐芙本来头上就有个伤口必须得刮掉一些头发,在她知道了光头不用洗头的乐趣之后甚至开始每天自觉地偷偷用她哥的剃头推子推掉长出来的头发,最开始出门的时候还带个假发套掩饰一下,后来就嫌麻烦连最后的掩饰都不要了。现在她头上只有薄薄一层头发,看着像个没熟透还发青的猕猴桃。方璐看着这猕猴桃头型能憋出一句“飒爽”,就很让丁睦佩服这人的定力了。“别扯我,咱先搞正事儿。”常乐芙摆手,“叫白姗,别叫二姑娘,显老。”关毅则赶在方璐把眼神投到丁睦身上之前介绍道:“我对象,丁城。”方璐眯了眯眼,略显富态的一张脸上顿时笑容满面,说道:“您好您好。”接着又把目光移到关毅处,询问道:“合作……”关毅笑笑,说:“我对象管钱。”丁睦看了眼关毅,不知道这什么时候说定的。“我的钱都打给他了,现在我说的没用。”关毅说道。丁睦回想了一下上个月关毅莫名其妙往他卡里转账的事情,当时这人美其名曰是精神损失,等他查的时候发现多了一大堆零却因为转账数额过多还不掉——难道就是那时候?!他惊讶了。第268章 公主出场丁睦摸不准关毅打的什么念头,因为他感觉不出来这人有明显拒绝的念头。所以在方璐把目光投到他身上的时候只是冲方璐笑笑,不答应也不拒绝。 第229章 “我我我……”那人嘴唇打着抖,什么都说不出。好在那鬼公主并没有在这种事情上多做纠结,只是瞪了那人一眼,就又颤颤巍巍地转头走了。那人吓得靠着墙壁瘫软了身体,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他看着鬼公主的畸形背影,只是松了一口气,觉得捡回了一条命。丁睦看着那人,只觉得事儿可能还没完。鬼公主缓缓走进那厕所,凝视着悬挂在门上的尸体,招了招手,两个仆人沉默地上前,利落地把尸体和散落在地上的毛发、卫生纸、手机等杂物收拾了个干净。“那纸……”范辉看着那边,喃喃自语,声音很低地对方璐说了些什么,就见方璐转了头,跟关毅使了个眼色,便派了个人跟上了那处理杂物的仆人。公主似乎并不在意他们的走动,她除了刚刚瞪视那个人的时候比较像个有自己的意识的人之外,其他的时候更像个长相夸张的大型玩偶。一见公主抬起手,管家立刻懂眼色的伸手扶住,微躬着腰,看起来很恭顺。鬼公主抬起头,把那两颗硕大的眼珠子在眼眶里囫囵转了一转,扫视了一遍周围的人,每一个被她看见的人都免不了起一身鸡皮疙瘩。不是别的,就这俩大玻璃球似的眼,看谁谁怂,瞪谁谁怵。丁睦看着那俩眼,总疑心它会在她低头的时候掉下来——眼太大了,根本不像真的。不一定,可能她又尖又细的长鼻子会在她低头的一瞬间先把自己戳伤,或者那张像撕裂一样的大嘴会先眼珠子一步豁开。总之,她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诡异而骇人。一个外貌完全不能让人忽视的人,没法让人研究她内心是不是良善。而且,能在这阴山站点里存活的,能是什么简单东西。公主扫视了一圈之后,把目光移向了一直注意着她的管家身上,拇指动了动。管家闻弦而知雅意,转头对站成几小队的客人们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贵宾。”丁睦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有一瞬间以为他说的是狗。“莫让此事耽误了各位的正常生活,”他说,“我们移步餐厅,就餐时间到了。”所有的客人都惊讶了。他们以为他会就这件事情说两句,可他连最后几句话也不屑于发表。没有人对此发出异议,也没有人对此做出谴责。因为除了这些进山久了的老人,几乎所有的新人都很快就把“这里死了人,尸体才被运走”抛在了脑后。好像无事发生。第270章 第二个人那被方璐派出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同他们一起落了座。众人是在一张巨长无比的餐桌上进行的。餐桌看起来是由好几张桌子拼成,上面盖了一块长桌布,就变成了一张桌子。没有人安排位置,所以他们都是随便坐的位——主位留给了公主,主位旁边的位置就空了下来,没人愿意往那边坐。公主并不在意这样的态度,她似乎也不在意早上死了一位顾客,对她来说,宾客的多少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那她为什么要请这么多人来参加她的订婚宴?为了赶时髦凑热闹?丁睦想不通。管家和女仆们穿梭在餐厅,为人布菜。管家专门服侍公主,女仆们则适时为客人们添上缺的菜品。这菜色和前两个站点相比差多了,或许是站点设定问题,这里的菜色都不是中餐,而是些半土不洋的东西,土豆炖得稀烂成泥,面包硬得像砖,肉制品干硬,又柴又木,没有半点“皇家”气派。可是公主看起来并不在乎,她吃得很慢,却津津有味。管家不时躬身询问她的要求,再走到餐桌各处为她添菜。整幅场面诡异极了,因为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听见公主要什么,她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只是像个木偶一样机械地吃着饭,每口嚼七下,咽肚去之后再吃,咀嚼的频率和吃菜的频率相同,有些神经质,不像个正常人。可管家不仅懂了她需要什么,还非常入戏地配合着点头、思索、询问。好像在演独角戏。每个人都吃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尽量不取用公共区域的菜,因为都不怎么好吃,但为了补充能量,不得不把这刮拉嗓子的面包、冰凉的水、干硬的熏肉咽进肚去。并且,因为吃饭之前,管家特意强调了盘子里的食物必须吃完这一规定,所以所有人都很努力。正吃着,餐桌上有个人突然站起来,惊恐地看了眼公主的位置,便后力不济地轰然倒在餐桌上,砸出巨大的声响,口中还汩汩地流淌出发黑的血液。他对面坐着的女士脸上还留着他倒下之前口中喷溅出来的血迹。手机震动了。那个女人吓得惊叫出来,仓皇地抹掉脸上的血迹,看起来魂不守舍。坐在那个男人身边的人在他倒下之后迅速顺应本心移动座椅,刺耳的声音“呼啦”一声传开,瞬间把那块地方让了出来。“他怎么了?要不要打急救?这里信号不好能接通吗?”有人问道。“打不通……这怎么回事?”有人反应迅速拨打了急救,可却始终没能打通电话。“打不通的,阴山是打不通电话的。”有老人提醒,可还是拦不住那群拼了命想要用常识维护自己世界观的人。在场的人只有几个是冷静的,除了有经验的老人,还有阴山的居民。丁睦敏锐地发现,在这骚乱起来之后,那些仆人就停下了脚步,站在正在站的地方,停下了一切正在做的事情,面对着餐桌,时刻待命。 第231章 常乐芙摇头说:“你也知道我沾床就睡,我排完雷就睡着了,哪有功夫看别的,我以为今天才开始寻摸呢。”丁睦踌躇着,不知道自己发现的算不算什么大事儿,想了一会儿,还是说了:“我发现我屋里有个画,有点不对劲。”“丁先生说的是……”方璐示意他把话说完。“我忘了那画画的是什么了,但它好像是个画中画,它的背后有四句诗,我不知道你们发现了没有,但我在我屋发现了这个。”丁睦说道。关毅和常乐芙对视一眼,皱了皱眉,说道:“带我们去看看?”丁睦看了眼几人,说了句:“这么多人?”方璐会意,招了招手,让一个老人带着几个新人去摸石头去了,人数瞬间减少了一半。丁睦点点头带路,没有理会别的客人若有若无地打探的眼神。他用管家交给他的钥匙打开门,指着墙上的画框给他们看。“这诗怎么有点熟悉啊……”关毅摸了摸下巴。“这是萨梅尔的诗。”丁睦指着上面的四句,“但是第一句我总觉得不对,它好像在原有诗句的基础上改动了。”关毅想了想,发现真是萨梅尔诗,上一个站点丁睦给他看过,所以他记得。“我记得那公主不是烧死了吗?怎么又变成被囚禁了?”关毅思索着。方璐看着有些不明白,问道:“您这打的是什么哑谜?”关毅挑着要紧的东西给方璐讲了讲,没把那诗说完,只说了点骨架,毕竟是扫一眼的东西,他也记不全了。“没有读出最后一句话的人是魔鬼……”方璐喃喃道,咀嚼着。“是不是说最后一句话要先读出来?”常乐芙举手。站点里各种情况千奇百怪,每个站点都是一个困境,产生原因不一,站长能力不同,可这么大的巧合,相关度这么高的两个站点,关毅还是头一回见。怎么这么巧,上个站子看到的诗就能在这个站子看到?“我屋里也有一幅画,但是我没看出来不对劲就没看它,我看看我屋的去,你们最好也看看自己屋的,我怀疑大家都有。”关毅说道,“一会儿咱在楼梯口那碰面。”他看了眼丁睦,说道:“你跟我一块。”等到大家碰了头一对,发觉还真是,每个人屋里都有幅画,画后头还有个画中诗,每个人的诗都不大一样。框架是差不多的,都是从《萨梅尔长诗》里改的,可每个人屋里的诗句中那些人物的结局都不太一样。而只有常乐芙那屋的诗,跟上次丁睦读到的《萨梅尔长诗》中原版诗句一模一样。第272章 画中有诗只有常乐芙的诗句和丁睦第一次读到的原版诗句一样,她的诗句是没有经过任何改动的。而关毅的诗句,则全部和《萨梅尔长诗》中的原句不同。他的诗句是:“女巫囚禁在高塔,勇者击杀喷火龙。毒蛇深埋在地底,狮子统治了王国。巫师为他镶桂冠,神主赐他双明珠。公主为他育儿女,愿他永不堕高楼。”这似乎是个标准的童话故事结局,除了诗句中对人和狮子共同生活并生儿育女的暗示。在场者一共六位,除了常乐芙的诗句和别人的没有任何共同之处,每个人的诗句都在原有诗句的基础上进行了改动,相当于:常乐芙的诗句是基底,关毅的诗句是补丁,每个人的诗句都是以常乐芙那的诗为原版,而中间的某一句或者某两句换成了关毅那里的一句或两句。除此之外,诗句的排列也不相同,有的人第一句是“毒蛇深埋在地底”有的人的第一句是“悲剧永无终结日”。如果按照这种排列方式,那么,以常乐芙为起点,以关毅为终点,则将有八的阶乘那么多种排列方式,也就是有四万三百二十种排列组合方式,但如果关毅这种诗句的情况属于偶然呢?丁睦和关毅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去那个女的房间里看看!”这诗句的出现让丁睦觉得很不对劲,直觉让他做出了这样的反应,不想关毅和他的想法一样。几人迅速到了安盈敏的房间内,里面属于安盈敏的东西还没来得及被清理掉,所有东西还和她出去之前状态一样。丁睦看见了床上堆起来的被子,和床头放着的手机,总有种这女孩子只是出去了一阵子,过一会儿还会回来的错觉。可事实是,这女孩出去了,再也回不来了。方璐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拨弄着。关毅一咂嘴:“你怎么还摸人家的东西?”“这不,有锁啊,我又打不开它,”方璐给关毅看,“她死都死了,就不能用自己的东西再为我们发光发热吗?这也是她的剩余价值啊。”话虽不耐听,意思不假,关毅也没法拦他。“你先装起来。”关毅拍了方璐一下,他并不喜欢这种做派,拿人东西跟拿自己东西似的,眼见着人死了就跑去撕人家头发做假发卖钱,跟不是个人似的。他从刀匣里摸出把小刀,上去把那相框翘了。果不其然,画中画。外边是个正常得不得了的风景画,里头藏着一首没平仄不押韵的诗。这首诗只在萨梅尔诗的基础上改动了一处:把“毒蛇死在狮嘴里”改成了“毒蛇深埋在地底”。 第233章 只是恍惚地知道了什么。这人就这么快被抹去了?一丝痕迹都没能留下?“没人再靠近那边了,你看。”关毅悄么声地给他指,“那些客人虽说该干啥干啥,但是他们还有点在乎这样的事儿,毕竟都惜命。”说话间,已经有人上楼了,有俩仨个能看出来是二道子。还有部分人开始跟那个女人的队友套近乎。看来是想看看这人干了什么导致的死亡。方璐也没落后,叫了人去看着。过了一会,那人回来了,说道:“口风紧得很,只说是那女人的男朋友,别的一概不知。”那女人看着年龄不小,却颇有成熟韵味,按理说这样的人在哪都不缺伴儿,怎么能找个这样的——看着有点缺心眼儿的人?过了会儿,常乐芙回来了,带着一脸八卦的笑容,举着手机跟他们嘚瑟:“你们猜我除了看见那个诗还看见什么了?”关毅就冷眼瞧着这小秃子光顾着瞎乐也不说话,推了她一把:“乐什么?先说诗啊。”“哦哦对,诗。”常乐芙调出来手机相册,“你们看。”这首诗的顺序被打乱了,但只在《萨梅尔诗》上换了一句:把“巫师双眼被挖出”换成了“巫师为他镶桂冠”。桂冠……和头有关系?但为什么会是他?因为第一句就是这个?这说明,即使知道了每句诗和每个人的意外之间的联系,但也仍然推测不出到底会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以怎样的方式经受意外。谁也不知道,意外发生的概率,和意外发生的最高次数。今天死了三个,但这次的人比较多,他们也不知道一天最高死多少人。不会死太多,这样站点容易崩塌,但那个点到底在哪,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尤其是,关毅。如果这些“意外”真的和诗句有关,那么,关毅现在就变得很危险。“诗看完了,你们先听我讲我看见了啥东西!”常乐芙一颗脑袋圆滚滚的,努力做出各种表情想要引起众人注意,“快快快!”“说吧说吧说吧。”方璐被她在耳朵边上叽喳急了,立刻摆手说:“二姑娘你快说,我特想听。”常乐芙得意一乐,低声说道:“我在那屋床底下,看见了女人的衣服!”“女人的衣服?”关毅皱眉,“你确定?”“我怀疑,他偷偷在屋里跟别人睡觉!”常乐芙俩眼放光,精得不行,“而且他那个画好像被打开过,因为有点卷边,我怀疑他可能看过了。”“看过了。”关毅点头,“应该是,但是我还是想不通,他怎么那么大胆,在这就……”方璐笑道:“哪有那么多想头,你要是真想知道为啥,明天去看看呗。”正说着,那个去洗澡换衣服的女人回来了,扫视了一圈,上了楼。第274章 厕所隔间“其实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丁睦看着,忍不住开口道,“也可能是因为这男的喜欢穿女人衣服。”这句一出,几个人的眼神“唰”一下全投到他身上了。丁睦叫看得一愣,疑惑道:“怎么了?你们都没想过这种可能吗”几人摇摇头,因为这个猜想也有道理但是……谁会那么直接就想到这层呢?常乐芙回忆了一下,摇头道:“应该不会吧,这男人看着身板儿挺壮实,应该穿不进那么小的衣服。”还是……蕾丝睡衣。她没敢把这说出来。她说道:“我当时看得急,怕被发现,匆匆忙忙胡乱拍了几张照片就出来了,其他东西还没能拍清楚,等回头咱们再进去看一眼,别漏了什么东西。”关毅看着从楼上又下来的那个女人,摇头道:“不必了,她都给收拾干净了。”几人隐晦地往那边看,看见那女人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手里还捏了根烟,没有化妆,倒显得有几分憔悴。远远看着,很有几分成熟女人的风韵。她捏着烟,也不点,在大厅转了一圈,眼里看着这大厅里的所有客人,含着些探究。丁睦也被那刀子似的眼神刮过一遍,感觉这眼神带着刺痛,好像毒蛇一样,随时可能冲上来把这些人全部吃进肚去。那女人并没有在楼下待很久,她只是下来随便看看,就叫了个仆人让他们把2a42打扫干净。“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了。”她说。说完,从兜里拿出了火机,点燃了女士香烟。丁睦总觉得,这个女人隔着烟雾看了他们一眼。“这个做派,倒像是叶……”方璐凑近了关毅,剩下的就压低了声音,不再能让别人听见。关毅听了,点头,吩咐了两句:“咱们不跟她沾。” 第235章 丁睦看出,这个抽烟的女人正是昨天那个被斧头砍死了“队友”的女人。这女人的队友全是男性,却一点气势不输,往那一坐,虽说是靠在男人怀里,看着却好像一头豹子装作猫咪靠在猎物怀里。关毅脸上也不好看,说了句:“看来你们还想团灭一回?想听就听不想听别在这赖赖。”这女人明显就是借着手下人的嘴说他藏私,当他看不出来吗?“您继续。”那女人冲他一笑,红唇叼着的烟随着她的嘴一动一动的,没有半点要掉下来的样子,又冲丁睦一伸手:“我叶飞,飞机的飞。”丁睦本来想当个背景板旁听,这下被点出来了,只能尴尬伸手握手:“你好,我是丁城。”除了叶飞,没人把丁睦当回事,也没人跟他再自我介绍,经过这短暂的一场戏之后,又回归了原本讨论的问题。趁着别人发言,关毅给他补前因后果:“昨儿晚上厕所又死一男的,在第二排第三个隔间,预测死亡时间在咱睡觉之后,但是看那样子挂了挺久,不知道遇见事儿是什么时候。”就在昨天晚上丁睦上厕所的隔壁。丁睦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昨天厕所那些吱吱呀呀的响动,现在想想,连昨天那阵风都可疑。“我可能知道。”丁睦低声回。“什么时候?”关毅问道。“我昨天上厕所的时候,可能他就在了。”丁睦一想,感觉整个头皮都发麻,他昨天就在隔壁,可是一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甚至还以为是风……“不过,我们也不能排除是自己人动的手。”正在发言的那人提高了音量,有意无意地往关毅这边扫,似乎在怀疑他,“假设有人在厕所动手,事后再装作没事儿从另一边回屋睡觉,这样也能成立。”“动机呢?”叶飞问了句,每个人发言的时候,好像她都要反驳一句,美艳的脸上明晃晃地表示出“不瞒你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或许是为了独吞站点的东西。”那人回答。“放你娘的屁,你昨天也看了,这站子除了空挂了个里山的名儿,啥都没有,比你鸡儿都小的这么点东西,倒贴给我我都不要。”那人脸色被噎得发青。丁睦见她这样一会内涵关毅,一会又帮他们说话的样子,觉得叶飞说不定是来和稀泥的。“再说,这人是咱回屋睡觉的时候死的,当时已经被挂久了,谁能趁那个时候搞个事情出来?再说,他怎么离开厕所从另一边走?”“从窗户出去再进大厅不行吗?”那人脸憋得从青到红。“一看你就是放屁,你肯定没看过厕所,那厕所窗户是关着的,一直就没打开过,锁都锈了。”叶飞哼了一声,往身后刚刚被她烫了一下的男人身上一靠,不像是小鸟依人,而像是找到了个人皮座椅。丁睦听着,心头一激灵,窗户没打开过?那他昨天晚上听见的风声和被风刮上的门的声音都是哪来的?!“叶飞,你别在这杠,你一女的,是怎么进男厕所的?!”那人被逼急了,问道。“老娘走着进去的。”叶飞一昂头,眯着眼抽了口烟。第276章 不是那句这些人在吵着,那声音就像是背景音乐一样,让他脑子乱哄哄的。什么意思?昨天那窗户一直没开过?那他感觉到的风是什么?那被风刮得“咣”一声响的门是怎么发出的声音?那“吱吱呀呀”的声音是谁发出来的?这种种,都让他不寒而栗。“放你的屁,咱现在该想的是你上厕所碰见红斗篷该咋回答,绝对不是你这么瞎撞乱走!你要是想给这一圈人都拖下水独吞这个站子,也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胃!”那人被叶飞刺急了。“哟,你这话搞得跟我多没见过天似的,就我说的,这个站子的货,你要是都能拿走,你就全收,别把人家都想的跟你一样掉钱眼子里头!”叶飞一脸“我好怕怕”的往身后那男人怀里缩了缩。丁睦明显看到这被她靠着的男人眼底有丝恐惧的神色,在她靠上来的时候身体还僵硬了一刻。这场“会”最后也没能开出个所以然来,因为叶飞搅局的举动太明显,在场的各位领头人甚至连合作共赢都没谈拢。吃饭的时候,除了叶飞自己,没个人是真心笑着的,那些新人尤甚,他们在知道厕所又死了人的时候甚至连厕所都不想再去了。丁睦偷偷看了眼老神在在坐在角落吃饭的叶飞,觉得这女人看着并不像领队,如果不是她今早显露锋芒,他甚至会以为这女的是个新人——他第一眼看见叶飞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也没注意她。昨晚死的那个据说是她男友,结果,今天她就坐在了别人怀里,还享受着别人喂给她的饭,脸上还带着不知是真是假的羞涩红晕,忽略她身边男人有些颤抖的手,这场面看起来倒是浓情蜜意。却也冷漠至极。这女人绝对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咄咄逼人,也绝不是一株依靠着男人行动的菟丝子,她绝对有问题。这是他的第六感告诉他的。他觉得再去昨晚那男人的房间看一看比较好。“啥?你要去2a42?你自己?”关毅有些惊讶,“昨天叶飞不是让那群仆人打扫一遍了吗?还能有啥?”关毅忽然又明白了丁睦的意思,低声问道:“你怀疑叶飞?”“对,我觉得,咱们最好也摸摸叶飞的房间。”丁睦说了句。“我总觉得她不太对劲。”说不上来哪不对劲,但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关毅看了眼叶飞的方向,点点头,说道:“好,你去2a42,我去叶飞的房间,咱俩回头在我屋门口碰面,咱们这个最好不跟他们一起。”丁睦点头。吃完饭,俩人等了等,没有抢先去那两个屋看,而是跟昨天一样,按照昨天安排的人分配了去看各个屋里的诗句。 第237章 “你看的那个屋的画也被换了?”关毅问道。“是的,他那屋的诗句是这个。”丁睦把照片给两人看,“和白姗那次拍来的照片不一样。”常乐芙点点头,说道:“对,这个画跟我那回看到的不一样,但是,丁哥你看这个。”常乐芙拿出手机,给他看自己拍下来的照片,丁睦那张照片和常乐芙第一次拍摄的照片不一样,可在叶飞屋里拍下来的这张照片,却和常乐芙第一次拍下来的一模一样。谁换了画,显而易见。“所以,如果这个诗真的和每个人可能遭遇的意外有关,那……2a42里的那个男人就是代叶飞受了。”丁睦看着这照片,心里惴惴,“她又怎么知道这诗和每个人的遭遇有关呢?”他的余光落在关毅挂在床头的那幅画上,心里突然有了个念头。他想和关毅换画。他不在乎。第278章 一颗葡萄丁睦看着关毅的画,产生了和他换画的冲动。只是,叶飞换画室为了自己不会遭受意外,丁睦换画是为了保证关毅不会遭受意外。一个为己,一个为人。他心里知道即使换了画也不一定能保证关毅绝对安全,但,关毅这幅画的寓意实在是不祥,八个短句,没有一个和《萨梅尔诗》里的原句一样。这说明,如果诗句和每个人的遭遇——或者说,和每个人的“死法”一样,那么。关毅的处境现在非常危险。随时都会有生命威胁。相比之下,他的画就比较安全,只有一句诗遭到改动,而且不是第一句,风险更低。只是换画这件事一定不能让关毅知道。关毅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哪怕他们没有在一起,关毅也绝对不会同意这种事情。那么这换画的时机就要把握好了。“想什么呢?”关毅见他低头不说话,轻拍了拍他的脸颊,亲昵地凑近问道。“没什么。”丁睦摇摇头,又觉得这么回答不够妥当,于是又加了一句,说:“我今天去2a42的时候,被一个女仆发现了,但是她应该没看见我在做什么,她没有看到画里的诗。”关毅听了,笑笑,摸了一把青年的脸,说:“按理说,这城堡里头的人应该知道这画背后藏着啥东西。”这女仆是公主这边的人,说不定公主已经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了。丁睦不想让关毅觉得他过于关心这画,引开话题说:“我昨天看这院子里的石头都很劣质,好货应该不在院子里。”他是作为类似于“鉴定师”的职业进来的,但是,院子里的石头成色并不好——不光是院子里,这城堡的石头全部灰雾沉沉,看起来没有一个好东西——在没有好货的情况下,他作为鉴定者的长处就消失了,也就帮不上关毅什么忙。所以他在这个站点几乎就是个……累赘。他帮不上男人什么忙,还连累男人腾空帮他一把,这种感觉让他很难受。也加深了他换画的念头。“院子里爆好货的概率太低,”关毅接了一句,“这样,小丁,你回头重点看一眼公主的王冠,我觉得她那个王冠很别致。”院子里的货完全不像是个里山站点应该有的样子,倒像是最外围的站子该有的爆率。太反常了。所以关毅推断,这站子里不是没有好货,但,那好货可能只有很小一部分。这样一来,难度就增加了。石头的质量虽然提高了,但数量也相应地减少,这很可能会造成众人为了一块石头斗来斗去,要是撤了雾还好,再怎么斗也不会让阴山土著得利,可万一他们这些人在撤雾之前啊先为了一块石头打起来,那这到时候,可就不止是让阴山本地人看笑话了。搞不好连命都要丢掉。想到这里,关毅跟俩人说了句:“做好待到十天的准备。”如果说上午的时候他们还只是推测诗句和每个人即将遭遇的意外有关,那么下午的时候,他们几乎就能笃定了。吃饭的时候,什么问题都没有出,等公主吃下了最后一口,管家便宣布散席。在场的人很多,有阴山本地人,有外山人,还有不知道是不是人的人。城堡每天都不断有人进来,据管家说,这些都是公主的客人,除了两天前进来的山外人,后来增多的人基本上都是山内人。所以在离席的时候必须小心地拉开凳子,从侧边离座。有人离座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跤,一不小心踩着了他旁边一位洛可可风格打扮的贵妇的裙子,害她踉跄了一下,裙撑撞到了旁边的人。女仆正好在旁边收拾餐具,她把盘子拿在手上,两手端着,其中一手攥了一手把刀叉准备收进餐车。那被贵妇撞得重心不稳的人没有支撑点,双手下意识地挥开保持自己的平衡,脚底下却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一滑,身体猛一个前倾!他趴在了女仆手里的叉子刀叉上,把女仆带倒在地上。在场的人的喧闹声似乎都压不住那眼球被捅破的声音。几乎所有人,在那一刻,都听见了“噗”一声。好像叉子插进了葡萄。葡萄受不住那巨大的压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发出了轻轻一声“噗”的声音。这人的身体在地上神经质地抖动起来,双腿蜷曲,两臂直伸,口中吐出带着血液的沫,一声喊叫都没能发出。这抖动持续了近半个小时,最终,他的身体瘫软了,不再抽搐。 第239章 上楼之后,由于有仆人在两侧分流,他们必须分开,丁睦和常乐芙肩并肩往自己住房那边走,保持了一定距离。“2c31。”常乐芙把字敲在手机屏幕上,直露那一点,稍稍把手机翻给他看。丁睦扫了一眼,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两人便进了各自的屋子,不再出入自如。丁睦看着隔音极好的房间,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坐下,静静地思考。上一次这么被关在屋子里好像还是高考。他一点点地回想着餐厅里看见的一切,这些东西真的就只是意外一样,看起来真实得不得了。但公主的那一句话,则说明了这人死得绝对不是意外。丁睦翻找着手机相册里所有房间的诗句,终于在“2c”开头的图片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一张。果然,第一句诗是:“巫师双眼被剜出,神主赐他双明珠。”这一句的第一短句没有改动,用的还是《萨梅尔诗》里的原句,但第二个短句改了。所以,这句话对应的死亡方式应该是双眼破损。这样以来,已知的死亡方式就有三种了,红斗篷的厕纸问题、被砍头、被挖眼。但是,如何规避,却还是个难题。他把手机放下,胡思乱想。当他再次回想到公主和管家那奇怪的相处方式时,他打了个寒颤。他想到他们的相处方式像什么了。像是以前跳大神的,把尸体背在身上假装受他们之命做出动作。可尸体什么都没有说。第280章 是个勇士管家和公主的这种相处方式像极了那些装神弄鬼的“巫师”。巫师借和死者“沟通”、“附身”态度挣钱,死者的“态度”,他根本就不在意,尽管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就像那死者真的活着。可……这样也不对。丁睦回想着,那管家虽然在面对公主的时候像是这样,但这人眼睛里的恭敬和谦卑不是假的。而且,这人表现得处处到位,步步贴心,简直跟真的似的——就好像他和公主有特殊的沟通方式。他和公主是否有特殊的沟通方式呢?丁睦摸了摸下巴,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这是关毅惯用的姿势。他摇了摇头,尽力不想这些,这会扰乱他的心神,让他没法安静思考。他强迫自己把心思放在公主和管家诡异而融洽得让别人难以融入的相处氛围上。特殊沟通方式吗?这个倒是有些。比如,唇语,手势,眼神。可这三个,哪一个都不在他们相处中出现,尤其是公主,她的嘴唇几乎就没有动过,她只是僵硬地站在那里,双手交握,高贵典雅,她甚至没有眼神,因为那她那俩眼珠子就好像商店里一毛钱俩的玻璃珠儿纽扣,拿针线一点点缝上去,大而无神。丁睦甚至没几次见着她眨眼。他有的时候都怀疑这鬼公主不眨眼。跟死人一样。不,她还是跟死人有点区别的,丁睦想着,她在被人骂的时候反应尤其激烈。这公主好像讨厌别人说她是“鬼”。讨厌得甚至直接让对方失去生命,这种行为可不是正常人能干得出来的——不过这里的正常人也不多。不过,这也很好理解,或许人家公主就是个普通小公主,只是因为自己本身相貌不好看,所以对这些词汇比较敏感。你想想,一个人最讨厌被说啥,你还偏在人跟前说这个,你不死谁死。只是这里表现得明显了点。因为不是谁都有这权利,谁骂死谁。公主会不会是站长呢?丁睦想想,觉得不像,一是因为目标太明显。这阴山从来都喜欢虚晃一枪,这公主身份敏感,是城堡的主人,虽说安排她当这站子的站长比较合适,但太容易被人看出来——谜底都在谜面上摆着,而且,从开始到现在,她的表现让人觉得她只是作为吉祥物存在于站子,只是个摆设,所以,这公主是站长的可能性并不大。相比之下,公主身边的管家的概率就很高了。他是除了公主之外,在这城堡里地位最高的人,有能力对城堡里的任何人发号施令,同时他无比地尊重公主,虽说不知道这尊重有几分真几分假,但他有这个表象。那个因骂了公主而死的人,或许不是因为公主想让他死,而是因为尊敬公主、视公主为天的管家对他反感。既然管家对公主无比的尊敬,他就有动机杀死对公主无礼的人。哪怕只是表面。除此之外,是否就能排除其他人了呢?恐怕也不能。因为这城堡太大,起码比前两个站子都大得多,人物也更多,关系也更繁杂,还有这莫名其妙和上一站点联系起来的诗句。如果这个站子讲的就是这诗里的故事,那就很难办了。公主、国王、巫师、恶魔、神主等,到现在为止只出现了一个,别的人物什么时候解锁,是否会解锁,他们都不知道。换一种思路,这些人已经出现过了,但是身份和诗句里不一样,他们只是经历和诗句里相同,而身份却被掩藏——就像狼人杀里的不同身份。所以,并不能排除,站长在他们这些客人中间的问题。 第241章 就叫她珍珠项链吧,她的名字在这里并不重要。公主什么反应都没有,管家却像是得令了一样,把公主交给旁边的一位女仆,自己则快步走向那里,对珍珠项链解释着。这女人似乎不能吃蛇肉。这些饮食习惯应当是由女仆记下交给管家,管家过目后再交与后厨的,可现在却出了纰漏,这不能说是管家的失职,但也和管家脱不开干系,他是有过问之责的。只见管家解释着什么,那珍珠项链却被他越说越生气,最后居然连一直拿在手上的绣着蕾丝边的扇子都拿掉了,她显得很是气愤,声音却一直克制地压低,看起来很有规矩。声音太低,丁睦他们坐在对面,没法听清那边到底在说些什么。显然,那边交涉的两个人已经引起了餐厅里大部分人的注意,以至于有些人的汤碗洒了都没发现。最后,那位珍珠项链越说越气,抓起放在桌子上的扇子就要走,可她却没留神自己宽大的裙摆,它被旁边人的椅子压住了,扯得她一个趔趄,裙撑撞倒了身边的女仆。那女仆没留神被撞了一下,身体重心不稳,没法迅速调整,手舞足蹈地乱抓了几下,脚底一滑——她踩着菜汤了。菜汤上的油星此刻是她跌跤的绝妙润滑剂,而离她最近的东西就是那烧着碳的烧烤架!她如果向前跌倒,就会扑倒在烤架上,如果向后跌倒,就会压在餐桌上。生死关头,正常人都会选择对自己生命有利的一面,哪怕会使主家脸面尽失,也要先保住命。可不知怎么的,那女仆双手挥舞着,好像又踩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让她脸色灰白——她直直地扑到烧烤架上去了!“滋——”滚热的铁条炙烤得皮肉发出“吱吱”地叫声,上面为了生肉不粘还特意刷了一层油。下一刻,女仆撕心裂肺地尖叫传遍了餐厅的每一个角落!那不是尖叫,那是生命在最后时刻发出的求救和呐喊!因为,女仆的身体在那尖叫之后,就迅速颤抖起来,滑落在地。下巴上戳了一根带着生肉刷着油的铁签子。“特蕾莎!”管家愣了,似乎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急忙叫人来帮忙。但人只是在烤架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了。丁睦咽了咽口水,感受到了口袋里的震动声,神经质地回想着刚刚看见的一幕。她明明是向后倒的,她的动作明明就是向后倒的!第282章 恶毒管家丁睦集中精神,把刚刚那一幕在脑海里反复回想,尽量没有一丝遗漏,还是摸不清这女仆为什么在短短一瞬间就乱了刚刚那趋势,不是按着自己身体来向后倒,把损失降到最低,反而像是重心没真正稳定下来往前趴去。这……丁睦带着疑虑看向站在那里的人,男仆、女仆、管家,闲杂人等太多,不好看出什么来。但他总觉得管家有哪些不对。“这管家还挺不简单。”关毅低声说道。“你看见什么了吗?”丁睦问他。关毅摇头,否认了:“我没看见,但是刚刚白姗筷子掉了下去拾,你猜她见着什么了没有?”丁睦把这话跟刚刚男人说的联系起来,忍不住抖了两抖,如果女仆往后倒,虽说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但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伤了主人家的面子,让公主没脸——公主家的女仆出了丑,别人说会连着公主一起说,但女仆死了,虽说也让公主脸上有些没光,但不至于毁了一桌子菜。女仆当时倒下的时候,如果是向后倒,那一定会压住珍珠项链的裙撑,把珍珠项链也带倒,公主更丢脸,还会得罪这个不知来头的珍珠项链。现在她死了,珍珠项链倒不好说什么了。关毅没让他想太久,见他眼珠子颤颤地发亮,心里说这小孩肯定是想到了,开口继续说:“管家绊了那女仆一脚。”丁睦忍不住倒吸一口气,他知道这管家心狠手辣,但这么狠的一招被关毅肯定地说出来,还是比他自己推理出来的更让他心惊。“我觉得这站长有可能是管家。”关毅摸了摸桌布,把手上沾着的油点擦净。丁睦没回话,只是看着那边的状况,心里一阵阵震颤。特蕾莎的状态已经极为不妙,她先是被铁签子扎透了下巴,刺穿了喉咙,又顺着那签子上的油生生滑下去,趴在铁烤架上,受尽了皮肉苦。烫红的铁把她的皮肉烙得“滋滋”作响,血管破口也被直接烫熟流不出一滴血来,那铁签子不算长,没从她脑后穿过来,却搅在她脊椎之间,戳进她气管里,她只来得及在还未失去气力的时候奋力哀嚎一声,就再也没能发出一声像样的声音,喉咙间只是翻腾着“咕噜咕噜”的响,几秒之后,就连“咕噜咕噜”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管家命人看了看这女仆特蕾莎,发现她已经被铁钎子扎破了喉管,皱了皱眉头,挥手让人处理了带下去,又对那惊魂未定被特蕾莎的血溅了半身的珍珠项链鞠了一躬,说:“不好意思,夫人,请随我去整理妆容。”珍珠项链颤颤巍巍地拿着扇子走了,脸上煞白一片。再看公主,在她的地盘,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却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那边的人,反而顶着硕大的头,“优雅”地吃完了自己盘子里的东西。那巨嘴,每一张合,都会吃进一叉子饭菜,与其说是吃,倒不如说那是个垃圾桶,而公主的头是垃圾桶的盖子,她是打开垃圾桶的盖子,把东西丢进去的。东西进嘴,公主都会机械地咀嚼七下,保证着进食频率和进食体积。她那种机械性进食,如果让数学卷子的出题人见到,一定会大喜过望,然后以她为标准,出百十道不重样的数学题。就像公主这种僵硬地犹如程序一样的进食方式,能把数学书上那些灌水放水的工人和跑跑停停的小明小刚小红挤下卷子一百年。或许是丁睦的目光丝毫不加掩饰,公主在进食过程中突然停下了,她的右手还叉着一块蛇肉,却突然停止了进食行为,好像被中断了程序的机器人。丁睦倒是很好奇这公主会是什么反应,但他并没有要跟这怪物硬刚的意思,在她把头僵硬地转到这边的时候低了头喝汤。冷不丁喝下去一大口。呸,又咸又苦。公主那巨大的头颅往这边扫,肢体僵硬得甚至能让人听见她脖子里生锈的“吱呀”声。是不是得给她上点机油才行。丁睦端着碗,只用眼乜着那边。公主并没有对这来处不明的目光过多在意,只是扫视了一圈之后,就再次恢复了她那七口一咽的进食行为。 第243章 他想不到即使自己不在夜里上厕所也会遇见红斗篷怪人,甚至,他现在不在厕所,他在淋浴间。他感觉若有若无的冷气从他的脚后跟到他的腿上游走,似乎是谁呼出的冷气。连热水都没法把那块皮肤浸热。卧槽,今天是不是就撂这儿了?情急之下,他怒从胆边生,顾不上什么礼貌,骂道:“谁他妈在淋浴间用厕纸啊擦身?!老子要毛巾!狗日的你总在老子腿上吹个几把气儿?!我怀疑你跳起来就不能踢着老子膝盖!”气氛有一瞬间的僵硬,似乎那东西也在考虑淋浴间能不能用纸这个问题。丁睦骂完感觉浑身不再有冷气游离,不知道那东西走没走。只听见隔壁有人敲了敲,道:“小兄弟,你没带毛巾啊?”他悬着的的一颗心终于掉了下来。操,吓死了。第284章 需要啥纸丁睦定了定神,回道:“带了,没看见。”那人似乎并没有把他刚刚的话放在心上,只是点点头:“哦,行,你要没带可以借我的。”“谢谢。”丁睦笑了笑,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紧绷,听起来正常一点。他刚刚差点死了。差一点就凉了我去。他恼得抓头,感觉浑身不舒服。这次是钻空子躲过了一劫,但也让他知道,这红斗篷不像倪亮说的那样,这东西在阴山里似乎也有二设,它不光能在厕所出现,还能在厕所旁边的浴室里出现,只要有隔间,它就在隔壁。除此之外,它不只是在夜晚出来活动,还在将夜的时候有活动能力。这样就缩短了他们白天上厕所的时间,也就意味着,他们的活动时间、地点,和红斗篷的活动时间、地点,是有很大一部分重合的。他们的交集似乎避无可避。但它能够怎么对付呢?丁睦现在回过神来了,回头想想,觉得刚刚的事情挺有意思。民间传说中是有些猛人用破口大骂的方式把鬼吓走的,但不是所有的鬼都能这么驱赶,与其说那些人是用骂人的方式驱鬼,倒不如说,他们靠的是自己浑身的煞气把鬼驱跑。刚才的事儿意味着这些鬼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恐怖,哪怕他没有关毅那样的身手,他也可以用自己的方法度过危机。红斗篷带给他的不仅是恐惧,还有悄么声长起来的自信心。他们洗澡的时间不长,几乎只是进去冲了冲就出来了,这时候外面的天还没有黑透,那灰蒙蒙的天看着让人徒增伤感,有些凄清。阴山从来没有出过太阳。丁睦想起这句话,这是关毅告诉他的。他总觉得这句话似乎暗藏玄机,但怎么都想不出来这句话哪里奇怪,只好放弃不想。回来的路上,他迎面碰见了常乐芙,便刻意慢下脚步,嘴唇动着把消息传给了她:“钻红斗篷的空子骂走它。”常乐芙听了有些诧异,看口型像是:“卧槽。”她瞥了一眼丁睦,回道:“哥,小心点。”丁睦点头,两人转身,回了各自的屋。这会儿外头没黑透,处在点灯嫌费电关灯怕看不见的尴尬阶段,丁睦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灯打开。屋里一亮堂起来,就把心头留的最后那点阴霾都去了。他擦了擦头发,一边擦一边回想刚刚的事儿。红斗篷问的那句话有没有什么逻辑漏洞,有,一是因为他们当时身处浴室而不是厕所,这是出现场地的漏洞,这个地方能用厕纸吗?能,但一般没什么人在这用厕纸,所以这是红斗篷忽略了的问题。二是红斗篷那问法的答案设置得太简单,只有三种选项:红的、蓝的、其他颜色,如果只回答颜色的话肯定不行,为什么呢?因为这样,红斗篷就会把这些颜色对应的结局给你安上了,所以,要避开回答颜色的问题,但是也不能不回答他的问题。不回答他的问题,有可能激怒他,或者会被这阴山的二设给套路了,所以,当红斗篷问需要红色的纸还是蓝色的纸的时候,可以不回答颜色,也不回答厕纸,顾左右而言他,这可能是对付它的手段。你出现的地方就是不能用厕纸,对不对,我这么回答也没有错误。但这样也不够稳妥,因为他当时只是情急之下说出的话,没有什么具体想法也没经过多少思索,一旦红斗篷不会被他骂走,或者阴山给予红斗篷的二设让它在“客人”回答别的除了颜色之外的话的时候进行别的什么动作,给人别的死法,那就gg了。所以,该怎么回答才最完美?这个问题似乎是无解的。叶飞这女人,哪怕在奇人辈出的捞金队伍里,也是少见极了的——应该说,根本没有,世间唯一。她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欲望,性欲、贪欲、施暴欲,等等,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样长相的女人,在阴山里能活那么久,要么能力强,要么依附他人,要么有底牌,而她,这三样都占了。她在阴山里也丝毫不收敛自己的“猎艳”行为,唯一一个不顾管家叮嘱执意要跟别人同住的,就只有她。她的床永远不会空。“我上个厕所,你先睡。”叶飞从床上坐起来的动作惊醒了床上躺着的男人,她咂了咂嘴,似乎嫌麻烦,伸手拍了拍男人赤裸的身体。这男人身体精壮,眼里却有些惧意,他在黑暗里看了她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管家不是说,晚上不让出去……”“啥都听npc的,那我吃啥?”叶飞啧了一声,“胆子还没薛林大,真不知道咋有勇气进山的。”薛林是那个被她利用了,以命换了她安稳、死在铁斧下的男人。 第245章 叶飞的额头抵着男人的胸膛,轻轻地松开了手,睡衣被她一直捏着的地方,已经是一片润湿。她没有再想,随手抓了把男人的腹肌,满意十足地睡着了。第286章 集卡狂魔第二天,没有人知道叶飞昨晚遇见了什么。她没有那个心思把自己所见告诉别人,也不觉得这是个多么值得借鉴的事情。而昨天夜里,“十夜阴山”上的比例无增无减,所以并没有别人知道。阴山里的队伍,看起来都是来自外山,和和睦睦,实际上,暗地里倒腾的东西都拿不出来。早上的时候,还没到吃饭时间,客人们却都被喊起来等着公主到来——宴会已经进入准备状态,按照管家的说法,前两天只是为了让客人适应城堡的环境,从今天起,每个人都要早起,并在大厅里等待公主,直到开始早餐。“你昨天遇见红斗篷了?”关毅问道,“你骂退他的?”丁睦摸了摸鼻子,点了点头,有点不好意思,说:“也不是吧,我主要是当时叫吓着了口不择言不知道该怎么搞。”“这个东西居然能在天没黑透的时候出来,跟传说中的不一样。”关毅敲了敲背着的刀匣,木质的盒底被他的指甲敲出了“咚咚”的闷响。“从你的叙述看,他这个东西是需要遵守自己定下的规矩的,只要你能从他的话里钻空子,你就能躲过去,”关毅想了想,“还行,挺简单的。”丁睦觉得或许是自己太菜了,所以才会对关毅这句话产生怨念——一个在两天内取了两条命、还差点给他吓尿的东西,居然被关毅定位为简单。关毅看到对象委屈巴巴的表情,心头感觉跟被一个小毛爪子拨拉了一下似的,忍不住把头抻过去故意把这青年往沙发上顶,低声问:“哥罩你。”丁睦被他拱得只能不住地往后倒,鼻翼一动一动的,总害怕这么近的距离能让对方发现自己身上的不足。他知道没有,但就是有些害怕。因为他不是那么完美。常乐芙:“……”能适当地给予单身人士一些自由呼吸的时机吗?无处不在秀恩爱的两位?他俩一点都不在乎周围的客人是怎么想的,也不在乎那些若有若无透过来的视线,但并没有做些当众接吻的过分举动,只是闹了几下,就收了动作。实际上,投在他们身上的视线还比不上投在叶飞身上的视线多。因为这个女人,太让人挪不开眼了,如果光看脸,大部分人都会把她和关毅看成一对。这女人长眉窄脸,体态风流,眉眼含春,看着就不像个简单人物。这样的女人,一般会被人看作是男人的附属品,可那天早上一起开了会的那几位领头人心里个个门儿清——坐沙发上的男人不是主要人物,坐那男人怀里看着只顾着跟男人眉来眼去的这女的,倒是个狠角色。叶飞至今没有在旁人面前露过手,所以一直对她心有偏见的人仍然不少。哪怕那些被警告了一次的新人,在没有被目睹叶飞的真面目的时候也都以为她是个花瓶。“小家主,怎么,不摸纸片去了?”叶飞被男人搂在怀里,婷婷袅袅地走过来,蜂腰一扭臀一摆,纤手一过香风来,看着真跟花瓶似的。“你怎么看出来的?”关毅一听,觉得这女人怕是早就知道他们摸进她房间里头了。那蕾丝衣物估计也是摆给他们看的。“本来么,我只是怀疑,现在我知道了。”叶飞拍拍身后男人的胸膛,“坐这边,这边看得清。”男人应声坐下,不敢反对,也不敢问她到底想看清什么,哪怕那沙发小得挤人,几乎没法容下他那么庞大的身躯。“啧。”关毅轻微地皱了皱眉,这人诈他。“你看什么呢?”常乐芙见这女人的一双狐狸眼总往这边瞅,以为是在看她,不由得有些疑惑。“没看你,小弟弟。”叶飞摆了摆手,又在常乐芙惊讶地瞪圆了眼的时候及时补充了一句,“哎哟,不好意思,认错了认错了,没看出你是女孩子。”这样子就是故意的。偏偏她那姿态自然极了,一点都看不出什么恶意,倒是让常乐芙觉得自己有点不好意思。“我看丁先生,相貌特殊,眼带三彩,嗯……这不简单啊。”叶飞习惯性地摸了根烟,没点开,只是拿在手里,好像这样才能让她安心,“这命是好命,但是跟小家主今生相克啊。”不知道有多少人都说过类似的话:他和关毅没有好收尾。一句话一旦被说多了,就好像带了些不祥的意义,所以叶飞这话,直接敲在了丁睦心头。关毅听见这人第一句的时候就知道这人嘴里叭叭不出什么好话,结果这人真的没吐出象牙,偏偏说的还是他顶在乎的事儿,忍不住皱了眉,问道:“你来我们这就是来算命的?”“不是,”叶飞摇头,接下来的话就立刻敲碎了丁睦心头的阴云,“我觉得,丁小先生,您的面相倒是跟我很配,我来是想……”把这从来没有的类型收入石榴裙下。作者有话说:集卡狂魔叶飞:我的石榴裙下,必须全图鉴。第287章 萨梅尔到“叶飞。”关毅一听叶飞说话就想咂嘴,听见这话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叶飞翻了个白眼,小鸟依人地往身后的男人怀里靠了靠,掩盖了她刚刚的神情。她是真的看出了什么,却在出口之前迅速改口,把原本要说的话替换成了一句无伤大雅的调情。她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不对。“你来干嘛的?”关毅问道。“没事儿,我原本是想问问你们,要不要合作,毕竟你们队伍里有这么一位……”叶飞捏着烟,水一样的眼波横向丁睦,一丝一缕都带着软刀子、弯钩子,几乎就要脱胎出来把丁睦的魂儿从那躯壳里抠出来、挖干净,“但是你现在好像不大欢迎我。”她一副“我好伤心”的样子,让常乐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247章 他相貌普通极了,最让人啧啧称奇的是他脖子上缠绕的约有成年男人手臂一般粗的蟒蛇,这花皮蟒蛇浑身花纹繁复瑰丽,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金属质感的冷光,这么看去,倒像是萨梅尔把铁甲缠在了脖子上。不,不对,丁睦眼尖地扫见了萨梅尔脖子上的一处痕迹,忍不住惊讶地张大了眼睛。那是什么?那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那痕迹一闪而过,快得就像是幻觉,快到等丁睦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刚刚似乎在无意中开了眼。这次和以往都不一样,这次所见的和天眼开时那种物不是物人并非人的强烈隔阂感不同,这种感觉很难描述,就好像轻度近视的人戴了近视镜,看见的东西虽说和不戴眼镜的时候区别不大,但好歹是更清晰、更亮堂了些。有些鸡肋。他试着再去感受一遍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但很遗憾地没能把握住这机会,看见的东西虽说只有一瞬,却也让他好一阵心悸。难不成这次在灰雾里开眼,没伤着他的眼睛,反而还让他精进了一丝。他回想着,决定先把重点放回到刚刚看见的东西上:那萨梅尔的脖子上,有一道刀痕,就好像这人在过去的不知什么时候被砍了脑袋。这剧情是发生过了一次?这让他想起了和这个站点牵连极深的向日葵孤儿院,上一个站点在站长的无意催动下,将孤儿院“生前”的所有都表现了出来,并且反复表现出孤儿院悲剧的高潮部分。这个站点是不是也是这样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萨梅尔是站长的机率就很大了。第一,他是故事里唯一一个在有明确死亡结局之下还能复活的人,故事里的其他人:公主自缢而死,国王和几位王子死于狮口。只有他一个人,因为死过一次所以再也没法死去。他是故事明确表示会无限复活的人。那么这样的话是否意味着其他人就没有概率了呢,并不一定,丁睦试图推测出哪个人更有可能是站长,第一个被他想起的人就是管家,不说别的,这老爷子是他们进站之后见到的第一个山内人,也是公主最有力、最忠心的仆人,他很有可能在判断出有人想要对公主不利的时候做出些什么决绝的事情。所以管家现在是除了萨梅尔之外嫌疑最大的人。再看公主,她的嫌疑虽然比管家小一些——毕竟她表现出来的样子实在不像是神志清醒的人,有些时候她更像是个被人操控的傀儡——但这从某些角度说,更像是她为了打消别人的疑惑而扮演的角色。她这样子是装出来的也说不定。其次,她的身份非常特殊:她是这座城堡的主人,她有只手遮天的权利,这和站长的身份极似,都是在站点里能力大得能够只手遮天,哦,或许有些不同,她的只手遮天的权势来自自己的父亲。其他人是不是有可能是站长呢?从丁睦为数不多的几次进山的经验来看,站长或许还可能掩藏在这些人中,甚至,是那些没出现的角色——比如国王也说不定。第289章 两位新人这就好像小时候玩的那种抓鬼游戏,但不同的是:小时候玩游戏的时候,“鬼”是被蒙住眼睛的,而在这里,鬼是在暗处的。他们要么需要靠不断猜测推断出哪个是站长,要么就冒着生命危险在这里蹉跎十天无功而返。后一个选择可能会很轻松,但一不小心,失去的就是生命。在阴山每多待一分钟,就多了一分丧命的机率。尤其是关毅。丁睦忍不住瞄了眼男人,这人遇到危险的概率比他们都大,因为只有关毅的那八句诗,是全部都有改动的。他突然想起来公主在上次的时候似乎表现出了对那诗句的不同态度——她念出了其中一句诗,所以他们才得以确定。这个公主知道这些诗句和死法之间的联系!她的嫌疑突然增加,这倒是让丁睦有点不知所措,有点麻爪。丁睦感觉脖子有点冷,但这里一点风都没有,这让他有点坐立不安,他抬眼微瞥,在首座找到了那凉意的来源:萨梅尔。是萨梅尔脖子上那条花皮蟒蛇在看他。蛇的视力并不好,它往往只能看见活动的东西,可刚刚,丁睦除了咀嚼,什么都没做。蛇是近视眼,所以,这蟒蛇不可能是在看他。丁睦安慰着自己,试图说服自己它只是碰巧在看向这个方向,而不是在看他,这个距离它很远的、几乎静止的人类。那种凉意一点都没有减弱。他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直接抬头瞪视那东西。这眼神直白,感觉强烈,虽说把那畜生吓了一下,不再看他,却引得萨梅尔敏锐地向他投来一瞥。丁睦说不准这眼神里有什么含义,但是,他只看一眼就感觉到了……蔑视。就是蔑视,这人打量他的眼神就像是看着神坛上的祭品。不是同类之间的蔑视,而更像是高等级的生物看向低等级的生物的眼神。不说阴山里的特殊性,把这些人的身份放在更能让他们产生同理心的山外。试想,一个为了心爱的女人能够放弃权利的男人,会在即将和心爱之人订婚的时候露出这种冷漠的表情吗?一个准新郎,面对诸多准新娘请来的客人,会用这种眼神看向这些坐在他们家里吃饭的客人吗?哪怕身处阴山这个特殊环境,这样的态度,也应该是奇怪的。可除了山外人,没有一个人对这种冷漠至极的态度表示异议,这样子倒是让丁睦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难不成这是阴山的习俗?他搅拌着盘子里的饭,有一搭没一搭地吃两口,时不时趁着夹菜和倒水的时候瞄两眼萨梅尔和公主那边。给萨梅尔布菜的仆人是一个陌生面孔,和管家一人站了餐桌两角,相隔甚远。像是为了方便布菜,萨梅尔和公主之间隔得也并不近,中间甚至能躺得下一个成年人,公主用餐的样子也和平时——虽说丁睦并没有和公主长期接触,但是她前两天用餐的动作倒是让她印象深刻,把那看成她“平时”的样子也不能算错——一点也不一样。公主进食速度仍然是咀嚼七口再张嘴吃下一口,但她的左臂微微收向身侧,和呈放松状态随意取用菜品的右臂有些区别,看起来很拘谨,她的大头因为体积太大,表现出来的样子尤其明显,那头微微侧着,细长的脖颈像一根弯针顶着那晃晃悠悠的大头,好像即将不堪重负地折断。而萨梅尔和她差不多,他似乎并不习惯被人伺候着用餐,所以两臂都有些僵硬,肌肉施力,手面上有些青筋,身体也微微倾向远离公主的左侧,又因为布菜的仆人挡在那里而被迫收敛动作。 第249章 而且,公主如果不爱萨梅尔,为什么要把他的头挖出来和身子拼在一起呢?按照巫师的说法,为了保佑国家安宁,至少要把这脑袋埋在地底下埋七年才对。这公主是想搞死亲爹?为什么呢?难不成真是为了给魔鬼报仇?作者有话说:这个站点虽说是里山的夜路,但是因为老人太多了,而且小丁上个站点知道了(太多)关键信息,所以有经验的人就太多了,就显得很简单,就好像几个尖刀班高中生带领一群初中生做初中竞赛题,虽说有难度,但是不是啥特别大的事儿。第291章 感情生活公主为什么会把萨梅尔的头从地里挖出来?她有什么目的?她究竟知不知道萨梅尔的头和身体放在一起就能够复活?如果她堕魔了,那么她就有了一定的渠道得知一些并不常见的知识,比如用什么手段可以使一个头身分离的死人复活。丁睦想着那个故事,翻来覆去地想,从头到尾地想,他觉得哪里不对,又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既然这个故事和他记忆中读过的故事并不一样,那么,抛开故事单方面告诉他的信息,舍弃那些强加给人物的感情。假如,公主和国王之间的父女感情并不存在,假如,公主和勇士是一对怨偶,假如,公主的爱人另有其人。不管公主最初的感情是被强迫还是自愿,她的堕魔是在被掠走前还是在被掠走后,她现在的结果只有一个:她堕魔了。她的头发和瞳色变成了黑色。现在,一切只是推测,那么这些东西就可以按照他推测的剧情走,忽略所有浮在表面的东西。故事告诉他们的不一定是真的。公主被恶魔掠走了,这是一切事件的起源,接着,国王为她在全国寻找能够把她救回来的勇者,并许诺了一半国土,然后公主被救回来,勇者放弃国土求娶公主。这是故事的上半部分,没有多余的争斗,没有复杂的算计。故事的下半部分开始巨变,从一个普通童话故事极速反转,变成了一个带着血腥气息的诡计故事。国王设计谋杀了萨梅尔,并把他的头埋在第七棵无花果树下,随后,公主复活萨梅尔并自杀,放火烧了花园。从此之后,故事里再也没有写过这个花园。故事的叙述中心围绕着萨梅尔,他离开了皇宫用了几年的时间推翻了国王的统治,最终,他杀了国王和王子,并跳进了蟒蛇坑。恶魔掠走公主,有什么目的?在童话里,这个目的的存在感被无限弱化了,但是,在尚且没有变成阴山站点的这个小国里,是需要它的,恶魔需要一个理由把公主从王宫里掠走。有三个理由:为了爱,为了炫耀,为了其他。恶魔和公主到底有没有感情?被掠走的那么久,恶魔绝对不会好吃好喝地供着一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无用的人,除非她有除了体力价值更高的价值。恶魔的绑架会不会是萨梅尔为了扬名立万设计下来的一场戏?从这个角度看,似乎有点道理,你看,萨梅尔为了出名,和恶魔交易,谈好了价格。恶魔负责绑架公主并假装被打倒,萨梅尔则负责从国王的领土里抽取部分送给恶魔——等一等,故事里的恶魔并没有名字,那么他是否可能是萨梅尔假扮的呢?这样,除了公主,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如果萨梅尔和恶魔交易,或者说,他假扮恶魔,甚至他就是恶魔,这样一来国王的设计就是误打误撞杀死了“恶魔”。这也能解释得通为什么萨梅尔有不死之身。如果萨梅尔想要的是领土,并且也爱着公主,那么他并不需要在国王赠予他的时候拒绝,因为,在他获得领土的时候,也同时获得了和国王讨价还价的权利。小人物是没法和大人物议价的,但当两个人处在同等地位,他们是可以交流的。如果他获得了一半国土,他就可以借这个机会提出和公主结婚的请求,这样,萨梅尔算得上国王的半亲,算是自己人,把领土给陌生人和给自己人是不一样的概念。但萨梅尔并没有这么做,不知道是因为正直还是因为他看出国王不想给土地可能会趁机除了他,他拒绝了领土,求娶公主。但他还是没有躲过杀身之祸。至于公主为什么会机缘巧合下复活萨梅尔……要么她知道一些特殊方法,可以复活头身分离的人,要么这真的是个巧得不能再巧的巧合。如果萨梅尔是恶魔,还是那个引诱公主堕魔的恶魔,他们之间有真实的感情,这也就不难解释公主为什么会复活萨梅尔。但她自杀干嘛呢?她完全可以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反正她已经因为堕魔失去了宠爱,只要她不说,不会有人知道,完全没有必要自杀,她大可以等在宫里直到老死。丁睦深皱的眉头让俩人看得奇怪,谁也不知道他头脑风暴了半天在想些什么。丁睦把自己的想法跟他俩说了说,总结了疑点和自己的推测。关毅摸了摸下巴,“啧”了一声,说:“你一直用的是山外的思路理解山内的事儿,你要把它入乡随俗一下,有的事儿在山内就是很正常。”常乐芙一拍脑袋,“噔噔噔”跑过去叽里咕噜地问苏珊娜一些问题。少女脸色变化挺快,让两个基本上没有怎么接触过女性的男人有点咂舌。“你又用的是‘美男计’?”关毅觉得这不大好。“不是,我刚就跟她说清楚了,但是她还是跟着我不愿意走。”常乐芙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问她对公主堕魔时间有没有具体印象,还有公主的感情生活。”“她咋说的?”丁睦问道。“她说公主被救回来之后就变了样,但是感情生活……一片空白。”常乐芙舔了舔嘴,说道。第292章 苏珊之眼“公主的感情生活,从来没有出现过波动。”常乐芙说道,“从头到尾,一片空白。”“她的话,可信度有多高?”关毅问道。“她说她跟公主关系很好,可信度应该大于七成。”常乐芙回想着苏珊娜的话,说道,她想了想,又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当然,她的话只是代表她自己的立场,有可能她认为自己和公主关系很好,但是实际上不值一提。”“还有可能是,她在骗我们,因为我们也没法判断她的话的真实性。”丁睦看了看那个少女,眼见着她那副不谙世事、天真烂漫的样子,倒是觉得自己这推测有点小人之心了。“我觉得应该不会。”常乐芙摇头,“我看人还是蛮准的,而且她的表情和眼神看着不像骗人的。” 第251章 俩人这段时间没怎么出过门,闷在家里都捂白了,但是这青年明显比他老皮老肉的显白,你瞅着这一会儿那脸上的颜色都能染八缸子红布了。丁睦本来没觉得怎么,这有啥,俩人连床都上了,从里到外都摸索过一遍了,要说负十八厘米接触那天晚上都不知道接触多少回了,结果这一拉手,这么纯情的动作,却偏生让他心里一动。好像那手指头牵住的不是他尾指,而是勾住了他的心尖儿。本来没什么,男人一看时间长起来,就好像真的有什么似的。原来一晚上的负十八厘米接触根本止不住那种从骨头缝儿里咂么出来的干渴,一晚上的水救不了快渴死的人,反而勾得俩人现在都心猿意马不知想啥。丁睦觉得自己穿得有点厚,身上一股子燥热,但是一点出汗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有点痒痒,不知道哪里痒,可能是浑身都痒。却突然感觉手那边拉住的关毅手抽了一下,把手蜷回去了。丁睦心里有点失望,又觉得有点庆幸。他俩前几天刚刚那什么过,现在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拉手,甚至直接让他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月光。蚂蚁缝骨头似的。他别了别头,瞥见这男人不再拉他的手,直接把外套脱下来了。“你热……”吗?这话没问完,眼见着男人把外套往左胳膊上一搭,另一手又自然无比地把手牵过来了,这回俩人牵的是整把手。脱衣服的举动太突然,又因为男人的态度太自然,自然得让丁睦以为这人只是单纯的被壁炉烤热了。直到俩人入座的时候,丁睦不小心看见了男人身上某一块鼓起了一个包。或许用“包”来描述这地方不是那么准确,这东西那是珠穆朗玛啊!第294章 义务教育有的人表面上风轻云淡,实际上裤裆里已经耸立成了珠穆朗玛。以前丁睦以为“支起来小帐篷”就是对男性雄伟的最好描述,现在看来,支成了帐篷或许只是男性平均水平的描述,关毅那东西根本不在“平均”这词的涵盖范围内。这人是……甘蔗成精吗?他咋看咋觉得脊背发麻骨头生酥,甚至怀疑那天晚上俩人的美好时光是不是他自己臆想的。这不怨他,任谁见了这东西都得冲丁睦竖个大拇指。一时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感叹男人惊人的长甘蔗,还是该感叹能给这甘蔗整根吃进嘴里的自己了。他看了眼被管家带进来的公主和萨梅尔,顿时生起了些莫名其妙的感激——要不是进了山,指不定这会儿他起不起得来呢。“白姗还没来。”关毅一直以为常乐芙会在吃饭前赶过来跟他们一起坐,结果他瞅了半天也没见这丫头的影儿,直到他的目光瞥到了某个角落,才忍不住“啧”了一声。“不是在那儿?”丁睦抬了抬头冲他示意。“看着了。”关毅眉头一皱。那地方说是角落,实际上也不算角落,只是离他们坐的位置远了些,还不至于到一眼望不见的地步,关毅之所以皱眉头,是因为临近常乐芙坐的那个位置的一个座位上,坐着今天他们才见过的少女。金发碧眸,捏着扇子,戴了头巾,歪着头冲着常乐芙讨好而不失骄矜的笑。那样子看着生动明艳,和大厅里死气沉沉的气氛格格不入。你还真别说,这苏珊娜坐在常乐芙身边的时候,还真衬得常乐芙跟个英姿飒爽的小少年似的。除了她被苏珊娜显得更黑了之外非常和谐。“你看看她,坐人家跟前跟人家的影子似的。”关毅发出了老父亲般的酸话。“为了线索还真是拼了。”丁睦觉得这种精神值得学习。“咱们也不能落后。”关毅扭头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直到青年一脸疑惑地看他,他才复杂地笑了笑,摇摇头说:“你说得对。”吃完饭,还没等俩人走过去问话,常乐芙这丫头子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快得眨眼就没。“咱们要不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丁睦问道,“或者直接去公主主要活动的地方看看?”关毅想了想,点头,说:“行。”“你等下我,我先去个厕所。”丁睦拜了拜手,转头走向离餐厅最近的一个卫生间,他现在对客房附近的厕所产生了心理阴影,一直抱有抵触心理,直到吃完了饭忍不住了才想上个厕所。离餐厅最近的这个厕所看起来像是专门供很多客人进入使用的,大小都比客房每层楼的厕所大了两倍,隔间极多,但是没有站位。这个厕所只有隔间,没有男士专用的站位。这让他看见这厕所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要掉头走。但膀胱传来的阵阵酸胀让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不是客房的厕所,再不解出来,他可能就要出丑了。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挑了最近的一个隔间进去了。男性的生理构造导致了男性特殊的方便姿势,但这个厕所外面标着“man”,里面却一个站位都找不到,明显是在迫使着人走进隔间。这次会遇见红斗篷吗?丁睦想着,长出了一口气。酸胀的感觉消失了,带来一种微妙的舒爽感,这种感觉让他不自觉地放松了警惕。直到他转过头想要出门的时候,他才微微变了脸色。门后面贴了一张纸条。 第253章 影子没有再看那蛇,只是把它随意地扔到了地上,在那蛇身落地的一刻,自己也跟着消散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不见了踪影。“怎么了?碰见了什么?”关毅一见这青年的脸色就知道不对,肯定碰上啥了,连忙问道。丁睦嘴唇发白,脸色失了血色,整个人显得苍白病弱,却摇了摇头,说:“没事儿,等下我跟你讲,咱们先离开。”男人点了点头,皱着眉头搂住了青年肩膀,俩人一起离开了餐厅。“我碰见了东西,但是应该不是红斗篷。”丁睦把身体靠在男人的肩膀上,才感觉自己好受了点,至少浑身不再发颤,还有点暖意。“形式不一样?”关毅猜测。“嗯。这次的东西的身份,我觉得应该类似王子或者国王。”丁睦说道,“因为我在厕所的时候,我发现厕所的门背后贴了张纸,上面写了咱们那种诗,就是萨梅尔诗那种。”他把来龙去脉给关毅说了一遍,刚刚他亲身经历的时候,倒是没多少害怕,只是有点慌,现在回过味儿了,就开始忍不住后怕了,要是他当时的回答激怒了这东西,恐怕现在他坟头草都一米八了。这样的回答是钻了空子,虽说阴山保护所有规则,但是也不能保证有些东西会拼着破坏规则害人。“你这样做事对的。”关毅听了,首先对丁睦的做法表示肯定,鼓励这小孩,好不打击这孩子的自信心,然后,再对这其中的危险性进行分析:“你这样虽说能成功从那里出来,但是你当时并不知道这么回答是对的,也不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很容易直接激怒这东西,导致自身的危险。”“可……”可他并不知道正确答案。“所以,进山的时候带些新人是有用的,你看那边有的人,就是被老人带进来试正确答案的。”关毅昂了昂头,示意他看楼下的人。其中自然有舒舒服服坐在角落乘凉的叶飞,和被她使唤着做事的精壮男人。“咱不干这样的事儿,也得留意着别人探到的东西。”关毅说道,“不然就只能当排雷兵。”作者有话说:看到大家都很好奇负十八厘米是什么,那么负十八厘米是什么呢?负十八厘米究竟是来自哪里呢?下面就让狗河带大家了解一下吧。说到负十八厘米其实就是负十八厘米哦,但是负十八厘米怎么会是负十八厘米呢,其实狗河也非常惊讶呢,好了,这就是今天狗河给大家分享的负十八厘米是什么,希望大家看到这篇由狗河精心整理的负十八厘米是什么后,能够对相关问题有所了解,解决你的困惑。第296章 树上的人见到他俩,叶飞伸出了胳膊冲俩人招了招手,随后站起来向两个人走过来,身后跟着那个男人。关毅拉着丁睦的手,也跟着往那边走。两方人正在相向而行的时候,丁睦的心头突然在这时候猛然发紧!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做出行动,手里牵着的那只手猛地一拉,一扯,两人毫无征兆地向后倒了几步,在关毅稳住身形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场的人脸色都有点发白,看着砸在地上,发出了“嘭”一声巨响的东西。那是一个天使雕像,和它成对钉在门上的另一个还是完整的,它却已经四分五裂,不再像墙上那个一样光洁如玉。这石头砸在地上的时候不光给它自己砸了个稀烂,还给地上铺着的地砖夯出了蛛网般的裂纹。那架势,叫在场所有人都看了个分明,如果刚刚关毅那反应稍微慢了一点,就会直接被这石头雕塑砸得像那地砖一样。丁睦眼睛睁着,心里一片混乱,他听见关毅在喊他,一个差点被砸的人反过来安慰他这啥都没遇到的人,这个认知让他感觉很好笑,但是他一点都笑不出来,他感觉眼前的景物从地砖的裂纹处开始变得灰暗,不再像之前那样鲜明。他张了张嘴,想要回应关毅,但是他没法出声,他没法动作,他被动地被这男人牵着,眼睛死死盯住了地上碎成一片的雕塑,看着那碎成了好几节的天使的翅膀,鼻腔里呼吸出的气体都变得滚热。那蜘蛛网一样细碎的裂纹扭曲了他所有视线。渐渐的,这被砸碎的地砖变了样子,变成了一棵树,那树被一根尖刺狠狠钉住,钉得上头满是裂纹,裂纹里灌满了血。血来自被尖刺穿透的男人。利剑不仅钉着树,还贯穿了男人的胸膛,那血沿着那根刺导进树心。看起来就像是男人在树上扎了血红色的根,树没有提供养分给他,他却把自己的生命传送给树,染得树干整个都开始变红。这男人的脸被那黑色的头发和红色的血污遮住了,他看不清,却能听见他的声音,他说:“快走。”可是晚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晚了,但他却知道,走不成了。他抬起手去摸那男人的脸,带着绝望的温柔,悲戚的爱,他看见自己抬起的右手上有一个黑色的手印,那手印就像个手镯,横在他的手腕上。乍一看,好像男人脸上有个蔓延到了脖子上的刺青。“丁城!”关毅拉着他往后站,试图把这青年的魂儿叫来,眼里满是担忧。可这青年只是木木愣愣地站在那里,不动。眼珠子也根木头雕的似的,不转。“吓掉魂儿了?”叶飞皱着眉头走过来,避开了那摔得稀碎的雕塑。关毅没看她,一直在丁睦耳边叫着他的假名。叶飞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你没遇过这样的事儿,我来。”说着就挽袖子上来了,趁关毅没注意她,猛地趁手往丁睦脸上扇了一巴掌!这巴掌扇得,震得她的手腕子生疼,皱着眉头“嘶”了一声。被她打的青年脸上迅速出现了一个鲜红的掌印,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她还没收回手,就被关毅狠狠抓住了手腕,这男人眼里隐忍着怒气,却也只是深呼吸了几口,闭了闭眼,又松开了手。青年被打了这一巴掌后,他的眼睛里从虚浮着的光慢慢汇聚成了原先那样的亮。回过神来了。丁睦懵懵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着好好的关毅,眼珠儿来回动了好几下,好一会儿才动了嘴唇,说了句话:“哥,你没事儿吧。”说话的时候扯着脸上的肌肉生疼,他也没什么感觉似的,只是一直盯着关毅看。 第255章 “她把这东西藏在一条蛇的嘴里。”叶飞吐了个烟圈,“而这条蛇每天都会换,和一群长得一模一样的蛇混在一起。”第298章 特殊的井丁睦莫名想起了那条卧在萨梅尔脖子上的蛇。那条大东西,应该叫蟒才对。他们的注意力全被叶飞的话吸引过去了。什么叫公主把头冠藏起来了,还是藏在一条蛇嘴里的——那得多小的王冠,她那大头能戴得住吗?或者说,那蛇有多大?大到嘴巴能够轻易藏下一个大头公主戴着的头冠,还不会被人发现。丁睦觉得自己想象不到。“那个王冠不算太大,因为她戴在头上的时候我总觉得这女人戴了个发卡,它顶多像我手掌心这么大。”叶飞伸手比划了一下,“这么高,一根中指一样的高度,王冠是金丝绕的,最中间是一块红得像血一样的宝石,只有一块宝石,鸽子蛋大。”按照叶飞的描述,这王冠并不算华丽,至多算得上和公主身份相符,但和传说中受尽尊宠、得了万千宠爱的公主黛娜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被称作简陋。“她作为一个有封地的公主,王冠就只镶一块宝石吗?”关毅咂么了下嘴,“哪怕是龙血旒,也太磕碜了点儿吧?”叶飞摇头,说道:“这东西,跟咱以前见过的龙血都不一样,咱以前见的长得都像朱砂,但是这块,我亲眼看见,它通透得跟玻璃似的。”关毅一听这句话,下意识地转脸看她,坐在最近的丁睦感觉到这人浑身的肌肉在那一刻绷紧了,似乎有些兴奋。“你不怕它真是块玻璃?”关毅虽说习惯性质疑了叶飞的这句话,但是他明白,按照叶飞这样经验丰富的老手的眼力,很难把龙血旒跟普通玻璃混淆。“我亲眼看的,保真。”叶飞收了手,正视关毅那双眼。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块石头足够说明站子里为什么几乎没有有价值的东西,这石头一个就顶别的站子的一大半。这货,才是顶尖儿的东西。“另一个呢?你说的,那个项链。”关毅问道。“那项链就只有一块石头。”叶飞说,“这项链和那王冠藏在一起,链子上雕成蛇形的坠子就是那块石头,每天在她临睡觉前取出来,戴上,再取下来放到另一条准备好的蛇嘴里,这条蛇跟上一条蛇一起放进蛇坑。”“蛇坑?”丁睦被这句话惊了一惊,因为他记得,萨梅尔最后的结局就是:摔进了蟒蛇坑,被毒蛇撕咬身体,却永远得不到解脱,他永生却生不如死。“这个蛇坑我没看多清楚,因为当时离得太远,”叶飞说道,“这个蛇坑在公主住的城堡下面,入口在公主后花园的井里,看起来像是个地下室。”“你没进去吗?”关毅问道。“那哪是说进就进的。”叶飞斜乜他一眼,“我一晚上的时间咋能啥都给你摸清喽,我当时就是探探路的,再说,我说不要石头就不要石头,我给你探了那么多消息就够了,不需要连尿布都给你换好了吧?”挖苦之意溢于言表。关毅也没在意她言语间的挤兑,只是点点头,说:“确实,那井下形势不明朗,你贸然下去,容易有事儿。”何况这石头跟她没有利益关联,她太过上心反而容易叫队友怀疑——虽说他们并没有这个心思。这么也算得上够意思了。他们只是临时组建的队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情谊在,所以叶飞这样的行为仁至义尽,也足够安全,就算他们是真正的队友,那更危险,像叶飞这样的人,随时可能为了一点东西给不太重要的队友舍弃。他们的队友关系虽说过了阴山的见证,即使她违反了这规则,只要找了一个够合适的理由,躲过阴山的追究,就跟没有似的。他们这两拨人,看着和和睦睦,实际上各自都提防着对方,警惕着彼此。这样的关系无论是在阴山还是在山外,都无比正常,只是阴山这个特殊的地理环境放大了他们的关系。“不知道小家主你进了这么多站子之后,有没有感觉什么特殊的感觉?”叶飞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是说,井?”关毅联系起她前后说的话,猜测道,“确实,进了那么多站子,环境一变再变,井一口不缺。”“对。”叶飞点头,“我觉得所有阴山的站子都有口井,因为我进山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一个没有井的站子,我之前见过井最多的一个站子,里面有三十四口井,家家都有,一模一样,全部都拿石头挡住井口。”“你想说什么?”关毅皱了皱眉头。“我怀疑……”叶飞突然抬眼看了下丁睦,那眼神奇怪极了,“我怀疑这井有什么特殊含义。”第299章 一大堆蛇丁睦并没有多在意叶飞瞅他的那一眼,他的注意力全在“井”和“地下室”这两个词上。他没像关毅似的进过那么多站子,他就进过仨,还捎带上正在其中的这个。每一个,都有地下室。第一个站子,“万家灯火大酒店”,走廊尽头有个地下室,里头有个又黑又长的走廊,关毅当时跟他一起下去了,只是因为摸到了龙纹才停止,没有走到尽头,看看到底藏着什么东西。第二个站子,“向日葵孤儿院”,有个尘埃漫天,尽是腐臭的地下室,里面藏着数十具真人娃娃,和堆成了山的残肢碎肉,最后在火烧孤儿院的时候,所有死在里面的孩子全部化为魂魄嘶鸣着飞了出去,只留下一个粘连着油污腐肉的空壳子。第三个站子,也有一个地下室,按照叶飞所说,这地下室里养的全是蟒蛇,其中某一条蟒蛇的嘴里还藏着这个站子最贵重的宝物。龙血旒,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他们都说这个很重要。“你是昨晚出去的?”关毅突然问道。叶飞点头,说:“对。”其实她每晚都偷偷摸摸出去过,但真正做好准备正经行动的时候,只有昨晚,所以这么回答也没什么不对。“管家不是说过,城堡不允许晚上出行吗?”丁睦觉得叶飞这女人胆大是真胆大,但有的时候又显得有点不靠谱。“小丁先生,您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晚上的时候不让你出来?”叶飞笑了,眼里都是得意和狡黠。“不是管家说晚上可能会误伤到客人吗?”丁睦回答。“那,他们晚上会干什么,才能在这么大、客人主人分开住的城堡里误伤到一个客人呢?没事儿拿箭射窗户吗?”叶飞把烟点着了,深深吸了一口,身体后仰,“别说我了,就是你边上坐着的这位,晚上都说不定出去过多少回呢。”丁睦瞥了眼关毅,却见这男人冲他挑挑眉,没否认。 第257章 虽说有沙发承受了一下,那冲力仍然吓人,尤其那装饰物最底端有一块尖形物体,极大减小了受力面积,让那边的地砖上密密麻麻布满了裂纹。丁睦看着那地上的裂纹,只觉得心里越来越冷静。第301章 晚上行动这么短短一会儿,一共有多少次致死攻击?丁睦算了算。第一次是出门的时候,原本钉在门上的天使雕像莫名其妙地脱落,险些正中男人的脑袋;第二次是他们进门的时候,门后铁卫兵手里的斧子毫无征兆地劈下,而后被关毅有惊无险地踹进墙面;第三次是刚才,天花板上吊着的木质嵌宝装饰无缘无故地砸下,差点就把这坐在沙发上的人全部夯死。如果不是关毅经验丰富、五感超常,是不是第一次的时候就……和第一次不一样的是,第三次的这装饰物攻击范围更广、杀伤力更大——单看这整个碎成了渣的沙发就能推测出如果关毅反应慢上那么零点几秒,不止这男人,连丁睦都难逃一死。整个装饰为了减轻重量,特意用了木头制作整体,再加以金片包裹,只能从底下看不见的背面才能看出里面露出的木头纹理,装饰物呈玫瑰花束形状,最中央镶嵌了一块精致泛光的红色宝石充当鲜花的花蕊,这花蕊尖利质硬,像是一把削尖了的钢刀,狠狠捅破了木头框架的沙发,让沙发表面覆盖的一层柔软棉花当场炸裂,其中还夹杂着几根羽毛。烟花似的。丁睦看着那炸开的“烟花”,总觉得这场面像极了游戏中的彩蛋:在玩家逃过一劫之后满屏炸开烟花礼炮,再在屏幕正中间打上一行字,类似恭喜您成功躲避攻击、获得了一项新技能之类的。仆人迅速赶过来,把这片地方全部收整完毕,为首的那个看起来是领班的仆人带着在场的所有仆人向他们鞠躬表达惊吓了贵客的歉意。这模样虽说僵硬,却很是那么回事。道歉没有什么用,如果刚刚真的有人出了事,这种道歉一点意义也没有,他们甚至可以不用道歉,因为这件事情跟这些如同行尸走肉的仆人一点关系也没有,但他们的道歉算得上一种态度,表达城堡对客人安全的重视,表示城堡的态度。这些人道歉的时机把握得刚好,让刚刚受惊的他们半点错都挑不出来,虽说被堵得心头不爽,但人家规规矩矩的该道歉的道歉了,也不能多说什么。等到这些人走了,常乐芙才小声嘀咕了一句:“还挺会装面儿。”刚刚发生的事情太突然,她反应过来之后差点没捏住自己的脾气莽撞地想要在这闹一场,却被那些人的一鞠躬堵了嘴,现在嘀咕出来,也只是痛快痛快嘴,发泄一下自己惊魂未定的惊慌和亲眼见到亲人遇到危险的担忧。关毅看着自己妹妹的秃头,心里熨帖了,虽说还总惦记着刚刚的事儿,脸色却已经不那么差了。这块地方会针对自己这件事他不是没想到,但最没想到的是:居然没从第一天就开始攻击,等到第三天才搞事情,还真是憋得住。最让他介意的不是这个站子对他自己下手——那沙发不是半个碎裂,而是整个碎成了渣渣,这说明刚刚那东西砸下来的时候,他要是没捞住丁睦的后脖颈子,这青年现在可能就没法安安稳稳地靠在他怀里了。他连想都不敢想,稍微有这么个想法的时候眼珠子都发红。想到这里,关毅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们晚上会再去看看,谢谢你的消息。”叶飞看着脸色也不怎么好,只是点了点头,说:“走运。”两方分开了。关毅个人可以挂在天花板上挂一夜,单手双手自如切换,但常乐芙和丁睦都不行,尤其丁睦这个菜鸡,晚上连在地面上行动的时候都自身难保,更别提挂天花板上挂一夜了。于是丁睦就在三人商量的时候主动提出,他可以待在关毅的屋子里面等他们回来。顺便还能顺手把关毅的画和他的画换了。关毅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好像看清了青年心里想的事儿,直接否决,说道:“我的房间不安全,你还是跟着我比较好。”丁睦没说话。常乐芙眼见他俩动不动就不说话了,心里急得跟什么子似的,心说这俩人成天搞这样的事儿也不嫌累,索性说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咱可以假装成仆人混进去,如果有可能甚至可以直接接触公主。”丁睦有点犹豫,他见过公主,不知道这公主会不会把他认出来,虽说公主看着没有神志跟个吉祥物一样,但难保她不会在午夜觉醒什么的,那时候不就尴尬了。谁知道关毅想了想就点头答应了:“我觉得可行,只要稍微化个妆就能减少被认出来的概率。”化妆???第302章 蛇戴王冠等到傍晚,丁睦才算知道关毅那“化妆”是啥意思。他虎愣儿地盯着边上的镜子,亲眼看见自己从一个每天都看的样儿一点点变化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也不算是另一个人的模样,关毅怕那些化妆用品对他脸不好,没多给他用多少,只是浅浅地敷了一层,在眼角眉梢加加减减、涂涂抹抹,稍微一调整,诶,这模样儿就脱离了原本的样子。眼角的上挑被压了下去,眉峰被抚平了,转了二哥方向,脸侧的阴影微微一打,乍一看,跟原来的样子一点不一样,还得仔细琢磨才能看出端倪。仨人寻摸好了之后,哪能得见原来那相貌出众超凡除尘的样儿了?一眼望过去,就是仨普普通通、平平无奇、肢体僵硬的城堡原住民。别说没见过几面的真·城堡原住民了,就是这几个人亲妈来了,指不定都看不出来。常乐芙拿出来三件衣服,黑外套白内衬,一看就是城堡仆人的制服。“哪来的?”关毅瞅了眼,这制服干净无尘,连个褶皱都没有,一看就不是像他最开始跟常乐芙提出来的时候设想的仆人丢弃但损坏不大的衣服。“苏珊娜给我的。”常乐芙咂么了下嘴,取开自己的衣服,轻“嘶”出声。那不是她心理建设很久才要来的女仆的制服。黑衣黑裤,领结衬衫,和另外俩形制不一样,但是明显能看出来是个少年身形的男装。“挺好,吓我一跳。”常乐芙松了口气,不再为女装的自己该寻找什么样的借口才能让城堡里不小心遇到的npc相信她是因为生病才剃秃了头——头皮底下还带着一指长的疤,虽说这疤现在被她哥遮盖了下看不出来了。“还挺贴心嘿。”关毅捏着衣角抖了抖,“怎么着,女扮男装引得人小姑娘芳心暗许了?”“哎你这人,”常乐芙把衣服扯过来,不让他招一下,“我跟你说你可别乱开玩笑,人小姑娘家知道我是女的——再说了,她对我绝对没有超越朋友之间的感情。”她看的真真的,苏珊娜那眼神里就只有把她当成初恋代餐的纯洁感情,不然她不可能这么不要脸皮,想着要跟人搞暧昧以求利用小姑娘家感情谋利。她就是个工具人。 第259章 丁睦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深觉脱离了地狱重获了新生,刚刚被那公主轻轻一瞥,感觉跟命都要被她从眼里剜走一样。关毅皱着眉头,表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跟丁睦那样子一点不一样。“我总觉得,她认出来咱了。”关毅扯了把领子,这领子绷得紧,被领结系住了不能松气儿,在屋里的时候受身份限制不能时刻伸手绷着,难受得要命。“她认出咱们了?怎么可能?”丁睦听了这话心头一跳,回想着刚刚他们进屋时的全部动作,任何表情,因为他们所有信息都来自叶飞,并不知道仆人进屋之后准确的动作,更不知道平常的时候公主是什么样的状态,所以也无从对比,他不知道他们做的对不对,也不知道公主的反应有没有异常之处。如果公主真的认出了他们,那么为什么不当场揭穿他们,而是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一样把他俩放出来,有可能是害怕她自己一个人在那样的场面如果当场揭穿他们可能会有危险。或者说,她还留有后手?确保自己判断出来之后也不会错放图谋不轨的人?按照管家那样护主的性格,不应该放任两个仆人和公主共处一室,甚至还在“仪式”中间消失了。丁睦想到那铁链的声音,联系起叶飞说的那些东西产生了不好的联想:他觉得,管家是那些蛇的化身。和上次的联想一模一样,这次的事情,似乎证实了这个猜想。外面除了金鸣铁击的声音没有别的声音,如果说是管家在隔间藏了一大堆蛇,那不是没有可能,但这次他们经过那里的时候,丁睦特意看了眼管家的房门,和根本不能被开放式房门遮挡住的里屋。干净、整洁,没有异味,也没有特殊的箱子,甚至因为在公主的房间门口,想要把更多的空间留给公主,所以空间利用率极大,用最小的占地面积摆放了最多的东西,根本没有能藏一大堆蛇的地方——除非管家的房间能直通公主地下室里的蛇窟。丁睦回想着当时的声音,尽力不放过所有可疑声音。他确定,自己当时只听见了“悉悉索索”的声音,那可能是爬行动物触地的声音,除此之外类似铁器撞击的声音,应该就是皮肤坚硬的爬行动物之间接触的声音。没再有别的声音了。“我不知道,但是我记得我给她打开盒子的时候,她浑身的肌肉绷紧了,身体微微前倾,那是一种潜意识里的战斗姿态,虽然克制得很厉害,但还是表现出来了。”关毅想了想,“她的意识在晚上的时候好像比白天更强,应该是白天会压制她的身体意志。”他边走边说,话音刚落,面不改色地猛揽过丁睦的腰,另一手一甩,从袖口甩出一把薄得像纸一样的刀片借着惯性转身划过!金鸣之声响过,被削成两半的蛇毫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小东西,没事儿。”关毅慢慢收了刀,一脸平静,好像刚刚差点被咬了的人不是他。那蛇三角头,金色花皮,头上生了两个角似的肉瘤,看上去好像快要化龙,但现在它看上去惨烈无比:它的身体不是被拦腰斩开成为两截,而是被均匀至极的从头顶最中间像是劈劈柴似的劈开,皮肉绽开,发散着熏人的腥气,肠胃血液流淌一地,恶心之极。这从最根本上剥夺了它最后一丝反咬的机会。“啧,胆破了。”关毅看着有点可惜,“蛇胆可补了。”丁睦不知道自己该说啥,只是攥了攥男人仍然揽在腰上的手。“走,咱们跟白姗接头。”关毅拉了拉他的手。“我在这儿呢。”常乐芙从黑暗里出来,她有点难为情,她从俩人刚出来的时候就跟着,结果谁谁都没看见她。“哟,行吧,走,咱们去看看公主的地下室。”关毅勾了勾头。“哎等下,”丁睦拦住关毅,把自己的猜想给他俩说了说,最后说出自己的想法,“要是管家不是蛇变的,那就说明他在自己房间里能进到蛇窟里,他不在隔间那里,很有可能就在地下室,如果我们现在去,有可能会碰见他。”关毅点头,说:“我觉得他是蛇变的概率更大。”丁睦一愣,问道:“为什么?”常乐芙接茬:“我在那边盯着,他要是屋里有啥动静瞒不过我,但是我跟你俩一样,听见了蛇爬行的声音,还有蛇信子秃噜的声音,但是除了这个之外,你俩知道我还听见了啥声音吗?”俩人一脸“你倒是说啊”的表情,给足了常乐芙满足感。她说:“我听见了布料破裂的声音。”“那声音,我以前听过,那是人皮撕烂的声音。”她继续说道。第304章 两人分头“人皮?你怎么确定那是人皮?”关毅咂了咂嘴。“我听着像。”常乐芙撅了撅嘴,她其实并不能确定那就是人皮撕裂的声音,但是,在这场景暗示下,环境、心理双重暗示,让她觉得,那就是人皮破裂的声音,“跟咱以前碰上的那个画皮剥皮的时候声音一样。”“有没有可能是布料破裂的声音?”丁睦发问道。“嗯,我想想……”常乐芙抿了抿嘴,回想着,分析着衣料破裂和人皮撕裂声之间的区别,半晌,她摇了摇头,说:“不会,我确定它不是布料的声音,化纤的声音脆,棉布的声音厚实,丝的声音清,我听见的那个声音跟我所知道的布料破裂的声音没有相似的,而且,管家身上的布料也不像是人皮织的,他的褂子裤子是丝,外套是灯芯绒。”关毅拿手指头敲着自己手腕子上露了一段的刀,发出了清微的响声。“如果现在去,很可能他变的那些蛇也混进去了。”关毅说道,“现在去是很有可能拿到东西,但是我没法在短时间内杀净所有蛇。”那刀出鞘斩蛇之后就迅速弹回了他的手腕处,快得像一道疾电,只余一抹残影闪亮在丁睦心头。关毅想着他听见的声音,他听见的和常乐芙听见的有些差别,但和常乐芙描述的“像人皮撕裂”的声音一样。他并不在乎管家是什么变的,他只是在思考,如果这个管家可以无限分裂出蛇来,那么这个东西可能会像蚂蝗一样杀不完,那么这个时候,如果他们去蛇窟,很容易会有漏网之蛇,他再怎么牛逼,也不可能在保护两个人的基础上杀净全部的蛇。更何况他现在身上还有阴山的“debuff”——那改动了满八句的诗。他今天帮丁睦挡了一次致死攻击,不知道下一次攻击会是什么时候,他不能保证自己身上的减益效果不会影响到身边的人。对象、妹妹,都在他身边。他不敢拿爱人和亲人的生命冒险。“你……”“我……”两个人同时开口,表示的意思都一样。关毅闭了嘴,示意让青年先说。丁睦看了他一眼,说:“我可以自己回去,你们不必顾虑我,而且,我有最基本的自保能力,我还有你给我的刀,我可以安全回到屋里,但是如果带着我,很可能会给你们的行动带来不便。” 第261章 “东西给你取过来了。”关毅从兜里摸出了一把镜子。看得丁睦眼睛发直,不知道这人啥时候下的手。“你……给我。”叶飞一见那镜子,脸色一正,伸手就要拿,却被关毅挡了回去。男人只是拿出来给她看了一眼,又收回口袋,不看她,只是说:“别忘了,你得帮我找站长,站长死了,镜子才能给你。”叶飞死盯着那镜子,直到它完全掉进关毅的口袋,看不见样子,才说:“我怎么知道这是真的假的?”万一是假的,不就白瞎了。“这东西,谁能做出个一模一样的来?”关毅笑笑,一点都不在意叶飞的话,“不说阴山,就是外头也难搞。”叶飞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镜子不能假,那上头的东西骗不了人,只图嘴痛快,奈何现在东西在人家手上,她又没那么大能量抢过来,只能听这人的。她点点头说:“那你可别忘了,这镜子现在只是暂时让你保管。”说完就走。“哥,你真拿到了?”丁睦一脸的惊讶。关毅把这东西拿出来,递给他看,等边上俩人打量完了,才悠悠地来了一句:“还没呢,这是假货。”丁睦:“???”第306章 破风石子丁睦一脸懵逼,心说哥你这可不地道,你这不是驴人家吗?他捏着这冰凉的镜子,只觉得这东西滑不丢手,冰凉滑腻,好像手里攥了条蛇。这镜子设计简单,整体由蛇构成,把手处是弯成了一个小圈的蛇尾,方便吊绳戴在身上,蛇头衔住蛇身,中心环抱一面水银镜子,光亮澄明,好像能直照破尘霾。做工虽不够精细,但这完全不能掩盖它的美观,反而让它看起来古朴自然,妙趣至极。光看这镜子,绝对看不出它是个假货。“一晚上赶出来的。”关毅从丁睦手里接过镜子,拿手在上头敲敲,发出“当当”的响声。“一晚上?”丁睦一愣,随即想起来这人昨天一晚上都在外头瞎跑,问道:“你昨天晚上去搞这个了?”关毅点头:“嗯,就是这个,我一个人方便,走了趟暗集,找了人打了这东西,早上的时候刚做好,摸着还有点烫手呢。”“松平?”常乐芙下意识问了句。丁睦一听,心想这不是个日本名字吗,出现在这怎么还……有点出戏。“松平村正,这是他对外宣称的名字,确实是个日本人。”关毅见青年疑惑,便给他解释,“他是个铁匠,原来是我爸的朋友,后来爱上了阴山里头的女人,定居在这了,我刀匣里第三把刀就是他打的,送我的成年礼,叫百鬼切。”丁睦:“这名字还……”真挺中二。“他送我这刀的时候还送了一句话:‘希望你能成为百鬼的杀神,战胜它们,征服它们,消灭它们。’”关毅脸上有点挂不住,显然也被这句话搞得有点羞耻。“硬度不错,但是没有昆仑切顺手。”他说着说着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从口袋里寻摸出来一个扎得紧紧的布团,递给丁睦:“差点忘了,这是我给你要的,回头给你扎一下你就能把它背着了,我开头的时候因为同时带三把比较方便,所以一直用的是刀匣,现在给你一把,你背着怎么都比拿在手里方便。”丁睦接了布团,感觉里面沉甸甸的,心头一热,忍不住笑了,说:“回头就用。”同时,他忍不住想:山外的人能为了山内的居民留在这里不愿出山,那么是不是说,这阴山里除了面目丑陋、满手血腥的npc之外,还有些正常居民?阴山对他们来说,可能只是个讨食儿的地方,存在和消失都无非是少了个地方干活而已,但对于非站点的居民来说,这里就是他们的家园。他不知道一个站点的消失会带给这些阴山普通居民什么问题,但,按照现在他的经验来看,他们好像是在替这些居民解决灾祸的根源。让一个充满灵异血腥的地方变回原先那样平静,破败但安全。应该是在干好事儿吧。“等回头的时候,我去把这东西跟鬼公主手里那个真的换过来。”关毅把镜子收回去,“这就不算蒙她了,反正别管真的假的,她不都还没拿到手么。”只要还没让她拿到手,这主动权就攥在他们手里。“方璐那边的态度还有昨天那事儿,说明他们可能也探着东西了,就是不知道他们探着多少。”常乐芙咂咂嘴,开腔,“看他那样儿,说不定有点儿啥,要不然按就那个老滑头的脾气,他不可能给自己尾巴翘那么高。”“那谁知道。”关毅撇了撇嘴,“你今天咋不去找你那小姑娘了?”这话一出,丁睦也跟着看,脸上一边写着“八”,一边写着“卦”。常乐芙摇头说了句:“今天不知道她跑哪去了,没找着,再说她又不是咱唯一信息来源,我能问的都问清楚了,还找人家没啥意义。”“你这咋有点渣啊。”关毅弹了弹这姑娘脑瓜,“那行,咱今天还是……”话未说完,就见关毅揽住了丁睦的腰带着这人猛地一滚!破风之声随后就到,带着决绝的气势在不远的墙上打出一个一指宽的深洞——那是一颗石头,随处可见,没有亮光。石头来自窗外,外面人很多,没有一个人是往这边看的,看着都很正常,不能看出是谁砸的。男人搂着丁睦站起来,紧绷着脸看了眼怀里的青年,确定这人一点问题都没有才松了口气,转头跟常乐芙说:“咱先走。”这地儿不安全。第307章 六瓣玫瑰关毅并没有怀疑什么,他只是觉得这是丁睦的画中诗残余的影响。“照这么看,接下来对你的袭击可能越来越厉害。”关毅一边走一边说,推测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丁睦被这人揽着,不说话,他想着刚刚那石头的进攻路线。这石头对普通人来说快到声音落后于光影,但在他刚刚的眼睛里看着,几乎是用慢速度朝他射过来。但他躲不开。他没办法躲开。 第263章 “说不说啊?不说我们可走了啊。”常乐芙的身份和人设是最合适在此刻打破这尴尬局面的,大家都知道这位是什么说风就是雨的性格,所以在场的几人尤其是方璐也没对她这样冒犯的样子生气。“我们昨晚杀了个东西。”方璐见关毅也露出了一种不耐的表情,终于开口说道。“谁?”关毅问道。“管家。”方璐说道。这位今天早上还恭恭敬敬地领着公主进餐厅、给公主布菜,身上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也没有任何被杀死之后的表现。如果方璐没说谎,那这场面就有点吓人了。“他不是好好的吗?”关毅斜乜他一眼。“是。”方璐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对自己即将要说的话有些犯怵。“我们前天知道了好货的位置,不在别的地方,就在公主手里,我们昨天想要行动,派出去的小孩子却什么都没拿到,你猜怎么着?他们被人打晕了!”方璐说道,“我们原本计划的是,他们去拿东西,我们去杀管家,杀完之后我们再会和,但昨天我动手之后却发现,这个管家,大有问题。”丁睦听到“被人打晕”的时候就有点不知如何反应,想笑,又不能笑,只能捏着衣服角憋住。“等会儿,你杀人家管家干什么?”关毅问道。方璐瞥了眼范辉,说道:“我们看出管家身上的不对劲,判断他是站长。”“那万一错了呢?引来黑和泽怎么办?”丁睦问道。他这要是引来黑和泽事情可就麻烦了。毕竟,当时行动的人不止有方璐这一波人,还有关毅他们,如果引来了黑和泽,它肯定会找理由把他们全部吃掉,不留一个活口。这东西贪婪得很,吃不掉的东西也一定要咬死。照方璐的样子看,这主意还是范辉给他们出的?这人是真不嫌事儿大?“来,范先生,你给他们讲讲你看到的。”方璐把范辉扯出来,把问题踢给他。“我、我看见管家身上,有黑色的烟雾缠绕,公主身上也有。”范辉在被方璐拉出来的时候眼神有一瞬间的犹疑,显然没想到这人会那么直接地说这是他判断出来的,他看了眼直视着他的丁睦,最开始那一会儿还忍着跟他对视,后来不知怎么的,又把眼睛撇了过去,看着有点萎靡的样子,跟丁睦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好像被这几天折磨了精神,不再是最开始那种意欲与关毅争辉的锋芒毕露样儿。丁睦回想着他看到的东西,他看见的所有人,身上都缠绕着或多或少的灰雾,没有黑色的雾气,这人要么是真的能看见黑色的东西,要么是在放屁。他想起那次被疼痛打断的一次探查,虽然时间不够长,但足够让他看得清晰。得找个机会再看一次。“然后,我发现管家身上的黑气最浓,比……比公主身上的黑气要浓得多,他身上的黑气是最浓的。”范辉说道。磕磕绊绊的,总算是说完了。“你看见的?”关毅问道。范辉抬头,张了张嘴,咽了口唾沫,点着头,说道:“对,是我看见的。”关毅看了眼青年,似乎是想问是不是真的。丁睦也没有把握,毕竟他从三天前就没再用天眼探查过。他对这些npc的印象还停留在一个个灰雾团团上,根本就没更新过,所以他也只能摇摇头说:“我没看,不清楚。”方璐看了眼俩人,又看了眼身边站着的范辉,眼皮子上下一搭一张,说:“但是问题就在于昨天晚上,我们干掉了管家之后,发现这人没死。”他停顿了一下,借着说道:“不光没死,那一刀下去,他直接就炸皮了。”丁睦对这个词认知不是很清晰,忍不住抬眼看方璐。“对,就是炸皮了,这东西,他不是一个人,他是一大堆蛇拧的!砍他脖子根本伤不了他,反而把他的皮砍破了,让他身体里那么些粗粗细细的蛇淌水似的流出来,那架势,要命啊!”方璐“嘶”了一声,看着还是没能脱离那个场景的恐惧。一想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刀切下去,没像他心理建设好的那样爆浆,反而流水一般咕咕嘟嘟冒出一大堆蛇来,这场面搁谁谁能遭得住啊。不过这个说法倒是跟他们推测的是一样的。管家不是人,而是一大堆蛇被人皮包裹着的聚合物。不对,丁睦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按照方璐所说,他们是同时行动的。一边盗宝,一边杀人,但这就和自己这边的时间和看见的场景相冲了。方璐派人盗宝的时间和自己见到管家的时间不差多少,而这个时候,方璐又亲身上阵,杀了管家——这就意味着,有两个管家?!如果推算下来,常乐芙听见管家“剥皮”的声音和方璐把管家“砍炸皮”的时间倒是很接近。“你确定你杀的人是管家?在哪杀的他?”关毅也想到了这一茬,他虽说没有丁睦那样的眼睛,但他有自己独特的判断方法,他也能确定自己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个就是管家。方璐点头,说:“就是他,我们在公主的城堡外头攮的他。”他们都确定自己昨天见到的就是管家。那昨天炸皮的那个是谁?守着公主的又是谁?“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范正源的判断很可能就出现了错误。”丁睦说道。范辉听见这话,猛一转头,不知道哪个词刺激到了他,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凶狠,却又很快被压制下去了。“如果管家是一大堆蛇,平均每一条蛇身上都有一团黑雾,那么,每条蛇身上的黑雾加起来,很可能就会造成黑雾浓厚的假象,因为他并不是一个个体,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你看到的管家身上有很多黑雾了。”丁睦说,“你昨天在行动的时候有什么发现没有?”范辉摇头说道:“没有,我昨天没有和他们一起。”因为方璐觉得他累赘。丁睦在心里咂了咂嘴,心说怨不得你这么容易就胡乱出招,原来是因为你不出来,再怎么判断错了,黑和泽也抓不到你。 第265章 只见这钉子身长一指半,上面布满红色的锈迹,看起来用了很久,钉身有一多半钉进了木质地板,摩擦得上面都是铁锈的粉末,但钉头还是尖锐无比。这东西从高高的天花板上掉下来,尖头朝下,如果不是丁睦刚才不小心绊了一跤,现在它就不会是从地板里拔出来的了,而是从丁睦的头顶拔出来,连皮带肉。这样高频率的意外明显和昨天的不同,那个时候,几乎所有的意外都是朝着关毅来的,只有一次差点攻击到了丁睦,而今天。全部都是朝着丁睦来的。难道说,避过了一次会招来更密集的攻击?可为什么减益效果应该最明显的他,今天一点意外都没有遇到,而丁睦则三番五次地被“意外”?关毅不傻,他在脑子里一回环,心头狠狠一跳。该不会这个傻孩子换了他俩的纸条……一想到这茬,他眼珠子都气得发红,脸色黑得不像话,偏偏一句狠话都说不出来,一句硬话都放不出去。他一句话没说,狠狠把丁睦搂紧,搂着这人往前走。丁睦怕下一次“意外”的时候牵连到关毅,挣扎着要出去。看得常乐芙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这俩人搞什么幺蛾子。丁睦劲比关毅小得可太多了,再加上这男人现在是铁定了心不让这人挣出去,箍得紧紧的,一点空子都不肯让他钻,他挣了半天也没挣动,还给自己整了一身汗。关毅眼见一只手压不住了,心一横,粗着声儿在这人耳朵边上狠声道:“别动!”丁睦听着这声音,觉得不大对头,该不会这人猜出来了?他还觉得瞒得挺严实的。到底哪儿出问题了?关毅看一眼就知道这人心里想的啥,反正肯定没觉得这么做有啥错,甚至可能还在想办法找补。就看这人这表情,他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起码也对了八分。这个认知让他心头猛跳,从来没觉得这么受罪。他为丁睦的这种行为感动,却又恨这人一点不知道这人对他的意义,所以青年才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命,一点都不觉得这么不对。这不能怪他。关毅还没发火,心头就软了半边,脚步也不见放慢,几乎就是架着丁睦在走。常乐芙跟着跑,不知道发生了啥,也不知道这俩人到底啥意思,所以她很自觉地闭了嘴,不哔哔,省得触了关毅霉头。仨人从来没这么快回到屋里过。也是这会儿丁睦才知道以前他们仨一起走的时候这俩人都是放慢了脚步等着他的,否则,无论这俩人里头的谁走快了一点,他都能赶得跟趟集似的,脚不沾地。关毅这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代表,铁青着一张脸把丁睦斜么到屋里,控制好了力道把这人搁自己床上,也不说话,三两步走到床边,把挂床头的画取下来。丁睦看着他的动作,心里知道:这人知道了。关毅拿出画板上蒙着的第一层画,把已经空空如也的瓤露出来,让这俩人看。常乐芙一看这架势,再看她哥这铁青的一张脸,心里明明白白的:合着是她嫂子偷摸把她哥那个debuff给换了。带他自己那去了。她在心里悄悄咂么嘴,觉得她嫂子这么干虽说仁义,但是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回事儿,这可不行。“你有啥要说的。”关毅压着嗓子问,企图听见这人说一句否认的话,好安慰自己说这人也不是成心的,多少能让他好受一点。“我……要是我真出事儿了,我不会让自己死得很痛苦的。”丁睦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说啥,只能说了这么一句。“你……”关毅眼珠子血红,盯着丁睦看了半天,连带着丁睦心里也跟着难受,“你咋就不为我想想?不,你这太为我着想了,你这是、你这是要我的命。”说完,他狠狠把自己的脑袋砸上丁睦的胸口,闭上眼,不说话。屋里安静得不行,跟大黑天似的。第310章 纸页碎了关毅一脑袋砸丁睦锁骨上不动了。丁睦看看男人那自从见了头发就没理顺过的一头毛,张了张嘴,又把嘴闭上了,看了眼呆呆站在一边的常乐芙,想了想,却没说话。场面极其尴尬。常乐芙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走是留,走吧,没有那个恰当的时机说自己走了,留在这吧,又觉得这个场面怎么都不该是自己在这掺和的。这该俩人搂着彼此你哭我现痛哭流涕地在屋子里说清楚,最后借着这个机会在这来个么么哒。咋都不能是现在这种她在这围观俩人一声不吭比谁憋的时间长的状态。她瞅了两眼空荡荡的画框中央,那儿缺了张纸。她自打摸清楚俩人为啥不说话之后就开始佩服,佩服丁睦的胆大,佩服丁睦的命大,佩服丁睦对她哥的感情。但是这不是丁睦拿命换她哥的命的理由。这俩人的关系从进山之后就开始突飞猛进,快得不像是头一回见面的人,反而像是认识了八百年后不慎分开,又在这里遇见了再续前缘。又奇怪,又理所当然。不说别的,单论关毅对丁睦的稀罕劲儿,那脖子环儿其实不该现在那么晚才给丁睦,从关毅第一次带青年进山的时候就该给他戴上,但她有次问关毅是不是给丁睦哥环儿戴脖颈子上的时候,她哥头一回在她面前沉默下来。那种表情有一瞬间让她觉得她再问一遍她哥就要死了。关毅说:“我又不是护不住。” 第267章 “你现在知道晦气了?”关毅难以置信,“你把纸条儿拿来,你把那纸条放哪了,你拿出来,给我,你今天要是不给我我就不走了,我待你身边,等到啥时候来一炸雷给咱俩都炸死。”关毅把后背背着的刀匣往床上一放,大马金刀地坐那了,眼珠子还是通红的,瞪得跟要蹦出来似的。丁睦下意识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刚低下头就反应过来了,这不是跟男人说他放身上了吗?他试图自然地抬起头,又想知道关毅到底看见了没有,他露破绽了没有,难为得不行。“草。”关毅见他这样还有啥不明白的,粗粗呼了几口气,觉得自己没法喘气了。丁睦不敢说话,跟个被批评的小学生似的。“你气死我算了。”关毅伸手把这低头不敢看他的青年猛地拉进怀里,带着气去啃这人的嘴,自暴自弃地想着干脆这时候来个黑和泽之类的东西给他俩一块搞死,倒也省了心。亲嘴这事儿,他俩干过不少回,但没有哪次像今天这回一样粗暴、热烈、不管不顾、狂风骤雨。那哪是四片粘在一块的嘴,那哪是两条来回缠绕的舌头,那是猛兽探出的尖牙,那是蟒蛇抵死地搅裹。丁睦不知道事情是怎么从男人的兴师问罪变成这样的,但他此刻万万没有抵拒的胆子,他不知道男人为什么情绪那么激动,直到他尝到了舌尖上一抹咸味。他心里一惊,想要挣脱,却被男人搂住了,不肯松开。关毅含着丁睦的舌头说了句:“别看。”丁睦才确认,关毅,他的对象,宁可流血流到死也不可能流一滴眼泪的男人,他流眼泪了。就只是因为他换了纸条。很久,两个人的嘴都离开了彼此,关毅还仍然不松开青年,也不肯让这人看他的脸。“你怎么了?”丁睦小心问道。“我不知道。”关毅的嗓子还是沙哑的,但那种悲痛欲绝的感情已经脱离了大半,“我不知道。”他重复着,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他脑子里的东西很乱,他想说的东西很多,可他不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说起,他不知道可以告诉丁睦什么。他该怎么说,他想起了以前做的梦,他该怎么说,那个梦里,丁睦死在他面前,以一种极惨烈的姿态死在他面前。因为他没能护住他。因为他没能护主。在那个梦里,他是丁睦的刀。第312章 阴山之眼慌得不行。丁睦现在觉得自己慌得不行。他不知道一个硬汉的眼泪腐蚀性这么大,直接给他心脏烫了块疤,疼得他火烧火燎的。这人流的不是眼泪,是他妈的硫酸啊!他真怕了。“我跟你说过没,我以前做过一个梦。”关毅理了理思路,试着从梦开始讲起。“以前我几乎天天都做梦,梦的内容又杂又乱,但是我……”丁睦听着这个但是,心里突然一揪,有预感这梦跟他有关系。“我梦见最多的一个梦境的内容是你为了我,万箭穿心。”关毅把最后四个字放得极轻,好像这么讲,就不会把这话之中的晦气带出来,染到这人身上,他一点不好的东西都不想让这青年沾到。“挺惨。”丁睦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因为毕竟是梦境的内容,跟现实没有关系,但他一旦把他自己的角色和关毅互换一下,那一瞬间就知道这人为啥反应那么激烈了,换做是他,亲眼看见男人万箭穿心死在他面前,他可能当时就受不了了,更别说反复梦见这场面了。他突然好像理解了关毅的感觉。如果不是他自己做出的这种事,而是男人为了不让他死,亲手换了两人的诗句——哪怕他知道以这人的身手不可能在阴山有什么事,他还是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寒颤。只是想想就受不住。“我梦见我是你的刀,有了神志,化成人形陪着你。”梦境大半是美好的,只是临近结束的时候总是会以悲剧收尾,前半段有多温馨祥和,后半段就有多痛苦绝望,“我是你的刀,又是你的护卫,跟你一起上战场,上阵杀敌。但是我化成人形的时候,有个致命的弱点,我当时虽说长得跟人一样,可有些感情一直缺失,所以在一次最重要的斗争里,我犯了错,导致我方伤亡惨重,主将要处罚我,你不愿意,说要替我受罚,挨了一百鞭……”丁睦靠着关毅的胸膛,听着这个故事,觉得无比熟悉,好像真的进入过这个梦境,和这人一起经历过这个梦。“但是这一百鞭不是全部,有人想要借着这个错处拿捏你,逼你接了危险至极的任务,让你去暗杀敌方将领,等到你提着那头回城的时候,突然被敌军包围了,我们被逼到了悬崖边上,敌人怎么都杀不尽,最后我们一起跳了下去。”关毅说道。他梦见了太多次,这人被箭手的箭击中,仍然不愿倒下,最后的时候,根本就不像是他讲的那样,这人不是和他一起跳下去的,而是被箭手重创,无力为继。是被生生射下悬崖的。他试图把这个惨烈至极的故事讲得枯燥些,乏味些,也不愿让这个人有一点代入感,不愿让他有一丝痛苦。丁睦听着这个故事,眼神有些恍惚,他现在有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好像在第三视觉和第一视觉里来回切换,他时而是被万箭穿心的军人,时而是身在现代的丁睦。这个故事给了他一种奇怪的熟悉感,有些地方又让他觉得极其不真实。“在那个梦里,咱俩还是相好?”丁睦听完了,问道。关毅一愣,不知道这人第一注意到的怎么会是这个,实际上当时更多的细节他已经忘记了,只记得最惨烈的,丁睦的死亡,但青年一问,很多东西就又像打开了闸门的河流一样,再次流淌在他的记忆里。他摇摇头,说:“不是。”没想到丁睦却认真思考了一阵,摇头道:“不会,如果当时我对你只是兄弟之间的感情,我应该不会和你一起跳下去。”关毅被这么一打岔,也跟着回想起来梦境里的事情,注意力渐渐从要让他几乎钻了牛角尖的“丁睦之死”上转移了过去,肌肉也不再绷得那么紧了,给了青年一丝挣脱的机会。丁睦从男人臂弯里出来,跟这人对视,认真地说:“我错了。”先下手为强,反倒让男人要说的一番话全部噎在喉咙眼里说不出来,憋屈得不行。丁睦不是不懂事,他只是把关毅的命太当回事了,可能是从小养成的照顾别人的习惯,他在和别人相处的时候,总是会习惯性地照顾别人,尤其是他抱有好感的人,他的付出行为已经变成了一种表达好感的方式,有的时候,甚至会不顾对方意愿,把所有的、自己认为是好的东西送给对方。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拿给这人一半。 第269章 那是位阴山里的贵族。第314章 他叫所罗“城堡之内,盗一罚十。”公主用那粗哑得好像吞了一块烙铁一样的的声音说道。丁睦听了这话,心里一动,摸出手机,打开那个熟悉的app,发现上面的数字从“1:5”变成了“6:10”。两边各死五个,加一块正好是十个,还他娘的怪平均,这一碗水倒是端得挺平。公主说完,眼神巡视了一遍周围站着的所有人,目光在每个人身上都迅游了一圈。人在心虚的时候,总会觉得别人做什么都是在暗示自己,丁睦现在就是这么个感觉,他总觉得公主是不是知道了他们准备做的事情。他现在没法判断这些人的死亡是不是和诗句上的结局分两套计算方法,但他刚刚发现了一个事情,关毅不在他身边了,不知道是干什么去了,可能是像他刚刚说的那样“办事”去了。常乐芙站在他身后,低声道:“丁哥,我哥没跟你说他干嘛去了吗?他怎么还不来?”他莫名想到那个做工精致的镜子,心头“咯噔”一声,心说:这人该不会去偷镜子去了吧!他轻声问:“他没告诉你吗?”常乐芙摇头,说:“没有,他们这是不是要走了他们走过之后咱们要不要去找他?”丁睦看着公主拎出来的珍珠项链,这东西现在被管家拿在手里。他盯着那个项链,心里焦急,看见公主的手搭上了管家的手,看起来像是要离开了,可这时候关毅还没有回来,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他现在需要替关毅挡住公主,能挡一会是一会,为他的行动争取时间。丁睦想到这里,忍不住走上前,叫住公主:“殿下,等一下。”公主的脚步停了下来,扶着她的管家也只能停下来,两人缓缓转身,公主还是那副表情,淡漠平静,丑陋而惊悚。丁睦看着那俩睁得极大,不知道是不是什么时候就要直接掉下来的两个眼珠子,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刚刚心里想好的措辞在那他看见那俩眼珠子的瞬间全部消失,就像触及到铁水的雨。周围的东西在那一瞬间变了个样子,好像突然加了一层黑白的滤镜,剥夺了大部分东西的颜色,在这黑色和白色的世界里,鲜艳的只有贵妇嘴上通红的口红和重重叠叠的玫瑰花纹。红色在纯粹的黑白之中炫目地旋转,美丽得好像女人嘴上绽开的花。公主那双极大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眼睛里黑沉沉,好像积淀了一千年的墨。管家和公主身上缠绕的灰色雾气则在他的眼睛里逐渐变化,灰雾像是有了生命一样,一层层被剥离下来,脱离了两人的身体周围,渐渐露出了他们身上穿着的服饰花纹。公主身上缠绕着的黑气和管家一样,都像是落入清水的墨汁,缠绕着,组成了一幅画面。在那副画面里,公主戴上了王冠,披上了嫁纱,嫁给了一个脖子上缠绕着蛇的人,然后,她勒死了那个男人,并任由自己被周围的火焰一样缭绕着的黑气吞噬,吃净了她所有的血肉,可她身边一直有一处黑色的块状迟迟不散。而管家身边的黑气则明了得多,那是一堆纠缠成了两个人形的蛇群,他们在黑气组成的公主戴上王冠的时候散成一堆蛇,围绕着公主的身体,在公主摘下王冠时迅速合拢,收拢成两个完整的人形,虚虚看过去,这两个人身上的黑气跟一个人的似的。和他们推测的一样。可这样也同时说明了,公主和管家都不是站长。丁睦忍不住微微转头往人群里看去,可是周围的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缠绕着灰色的雾气,就好像……属于他们的故事还没有被发掘一样。“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管家见这人走着神,迟迟不说话,出声提醒道。“我想问,公主的丈夫叫什么名字?”丁睦一怔,突然想到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下意识问了一句。问完就后悔,从城堡里那些人讳莫如深的样子来看,公主实在是不像和萨梅尔感情好的样子,他现在问这个,不是找死吗?“嗯,我想说,我们作为客人,至今也不知道公主跟谁结婚而参加宴会,这样有些不合礼数。”丁睦试图把对话尽快结束。他紧紧盯着公主,却见这张脸上突然展开了一个似乎称得上微笑的表情。“他叫所罗,我的丈夫名叫所罗。”公主回答道,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轻松愉快。倒是她旁边的管家看着有些焦急,却又没有办法。丁睦听见这个回答,愣了,不是叫萨梅尔吗?怎么变成所罗了?这个所罗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人物?还是说,所罗是萨梅尔的别名?他想着从女仆出打听到的名字,总觉得有点不对,那女仆确定无比公主的未婚夫叫萨梅尔。那现在这个所罗是哪冒出来的?第315章 1c14叫所罗,而不是众所周知的把她从魔鬼的手里救出来的勇士萨梅尔。所罗的名字拼写是:saul,在希伯来语里意味着“祷告,祈祷”,而萨梅尔的名字的拼写是:samuel,寓意“上帝之名”。这两个名字之间只差了两个字母,“m”和“e”。“m”和“e”能组成一个单词“me”,意思是“我”。这有什么共同之处吗?“哦……我的天哪。”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那名惊悸晕倒的贵妇醒来了,她一醒来就长叹了一声,仿佛还没从那场面里回过神来,她紧紧扯着旁边的人的衣袖,抓着救命稻草一样地喘息。被她抓住的那人是——苏珊娜?丁睦惊讶地张大了眼睛,随即又想通了:苏珊娜是山内的贵族,她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他转头看向公主,却发现这人的脸色很是奇怪,就连她旁边站着的管家的脸色也变得不对劲起来,只不过,公主的脸是从苍白晕出了一抹红润,看起来比原来那种布一样的脸好看多了,而管家的脸色则是从正常变得惨白。好像他们两个的脸孔对调了一样。丁睦看着抓紧贵妇手腕的苏珊娜,心里一突:公主不会是知道了这女孩告诉他们一些事情了吧? 第271章 苏珊娜可能已经死了,所罗不过是鸠占鹊巢的一个鬼。“如果说站点里面,这些鬼神和外界大多相反,那这个名字含义是‘堕落’的所罗在外界和我们的阵营就应该是相同的。”丁睦想着,说出了自己的观点,“我们——所有山外客人,在山内的身份应该是中立的,因为我们是外界的人,从来没有参与进这些争端里,而所罗的身份和贵族的身份对立,贵族崇拜的神是和泽神,和和泽神在对立面的所罗的态度应该是反对和泽神。”他顿了顿,发现周围的人都在人真地听他说话,继续道:“那么合理推测,所罗的目的应该和我们相同——破坏站点世界,因为和泽神的目的是保护站点稳定。”“嗯……被你绕晕了,但是听着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叶飞点头。“但你不能保证这个所罗的真正目的和我们完全相同,要是摧毁这个站点只是他的目的之一的话,比如,有的电影里头讲的那种大反派都是以消灭人类为目标的,如果我们和他一个阵营,难保他不会扭过头来对付我们,有一点你得知道,站点里的‘邪神’,他们之所以叫‘邪神’,是因为他们有的人对阴山居民做出的事情不可饶恕,一个站点不是因为信仰才沦为站点的,一些信仰正常的地方也会成为站点。”关毅沉吟了一下,说道。说的是,很难保证这个所罗不会反水。“那咱们晚上跟着看看?”丁睦问道。关毅看了眼叶飞,却见这女人摇头,明白这人不想去,于是点点头,说:“到时候再看。”叶飞说完了话,又跟仨人扯了会儿有的没的,告了辞。她刚一走,丁睦就从口袋里拿出那写着诗句的纸条,对关毅说道:“哥,我今天看见那个被墙压死的人,口袋里有这个东西的灰。”“这……”关毅皱了皱眉,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推测道:“因为他们死了?”“我不知道,我只看见了一个人的口袋里有这个东西。”丁睦想了想,“是不是因为他们的那一次攻击已经落实,所以纸条没用了?”去2a24房间查看的时候,那里也没有纸条。关毅看着上面改了整八句的纸条,回忆着:“你被攻击几次了?”丁睦一愣,思索道:“大概……只有两次?”“加上我被攻击的那三次,一共五次了。”关毅回想道。“但是这么久,我都没有受到攻击。”丁睦找补了一句。“从现在开始,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内,你……算了,我上你那屋睡去。”关毅没给丁睦拒绝的机会,一锤定音。丁睦也只好答应了。作者有话说:记住这三次攻击。第317章 盯苏珊娜阴山的夜晚总是来得很快,好像这里不怎么欢迎白天,更不怎么喜欢太阳,所以就用灰色的云彩把太阳遮罩住。这里的天上,唯一能够发光的星体,就只有月亮,而且是从来都没有遮挡的圆月,好像这里的时间永远停留于阴历十五。丁睦看着天上惨白的圆月,总有种生理不适,好像多看它一眼,他就要趴在这里呕吐出来。他最开始绝对没有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是从两个月前渐渐开始的,他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那是他第一次进山。从他第一次进山之后,他就渐渐的对月亮产生了生理厌恶,有的时候甚至会不由自主让视线地避开月光,在阴山里时尤甚,这是怎么回事呢。他想不通。总不能是上辈子被月亮灼伤了眼,这辈子就开始月亮ptsd了吧,那也太猎奇了,这样以后他是不是连洗衣液都不能用?出发前关毅已经安排好了任务,他和丁睦一组去观察所罗——或者苏珊娜,常乐芙去观察萨梅尔,叶飞那边也被他利用上了,让她去盯着管家,他对方璐那边并不放心,主要他们组队没有啥保障,方胖子这人出了名的刁滑,如果不是关毅觉得跟他联手能捞着更多东西谁还能多瞅他两眼咋的。相比较,叶飞这边就好摆饬多了,他手里有叶飞想要的东西,并且他许诺了出去就给她,不怕她耍滑头,如果这女人敢干偷奸耍滑的糟事儿,他就敢让这一批人谁都捞不着好。他能把进来这趟,当成带孩子见世面,但是别人不能。“身体不舒服?你晚上吃坏东西了?还是从地上捡东西吃了?怎么回事儿?”关毅看着丁睦的表情,联想到还剩下的最后三次攻击,心情非常不妙。“没有。”丁睦摇头,,“就是不知道怎么的,有点想吐。”关毅眼睛一眯,嘴巴不知道怎么的秃噜了一句:“看着你跟怀孕了似……我错了。”怂得比谁都快。丁睦看着这人这劲儿,心里回味第一回 见他那样,黑衣黑裤,长刀长发的,一幅“我很酷,你hold不住”的样子,谁知道一熟起来酷哥人设全面崩塌,却是个习惯性操心的老妈子。他斜乜了男人一眼,没笑,佯作冷漠,说了句:“咱走吧。”关毅愣愣地看着自己对象,从那三分真七分假的表情里寻摸到了一丝熟悉感。不是丁睦本身带给他的熟悉感,是梦里那个军官。.丁睦的眼睛早就不疼了,实际上他的眼睛过度使用后他就没再像山外那样频繁地开眼,这时候已经养到了完美的状态,甚至还因为透支精力莫名其妙地进化了些许。或许这么也是种锻炼方法。1c14的房门一直都紧闭着,如果他们不是事先知道这人已经进去了没再出来,恐怕会觉得这人已经离开。丁睦全神贯注地看着那扇门,长时间的精神紧绷让他产生了错觉,一会儿觉得屋里的人出来了,一会儿觉得屋里有人走动的声音。但这房间的隔音性良好,除非耳朵紧贴着门,他不可能听见屋里人的脚步声。门上雕刻着弯月形花纹,被雕刻出的玫瑰藤紧紧缠绕,木质的门板漫反射着走廊里的烛火以及尽头爬进来的月光,让不同角度的人都能在黑暗中看清上面的图案。阴山的月光即使是晚上的唯一自然光源,也透着一种令人无力的苍白感,那是病态的绸缎,立誓要缠在每个负星的人脖子上,轻而易举地夺取行走的人的生命,带着残忍的亮。这种亮怎么会是反射的太阳的亮光呢?和太阳那种生机勃勃的灼热完全不同,它的亮是冷的、麻木的、刺痛的,带着不可一世的狰狞和颐指气使的孤冷。丁睦觉得自己跟疯了似的,居然开始在心里对月亮拟人化,但他有一瞬间又会在心底赞同“你说得对”。 第273章 哪知,在他们落地的一瞬间,就听见耳畔传来了一个声音:“跟了那么久,很累吧。”第319章 反复循环两人浑身一僵,并不能判断说话的人是谁。扭头一看,正是他们刚刚跟着的人。那个男仆。或者说,是所罗。再往那边看去,果然,他们一直跟着的人已经没有了踪影。这人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他们身侧,两只眼睛灰雾蒙蒙,没有神采,好像没有了视觉。他们刚刚攀附在墙上,本来是没有半点问题的,但是中途来了个白和泽搅局,就不是那么妙了,他们能在白和泽的监视下安稳躲过已经是万幸,哪里还有功夫去在意所罗的行踪。丁睦看着这个人,感受着手臂酸胀发麻的感觉,开口问道:“你是魔鬼吗?”这么直白的问法显然是所罗没想到的,他一愣,反而笑了不回答是,也不说不是。但他刚刚的一个愣神就已经说明了问题。“你是公主的丈夫?”丁睦又问。“你很大胆。”所罗说道,“你猜对了,还有什么想问的?”丁睦想了想,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是管家?”所罗眉头一挑,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不是管家,但我可以成为他。”管家有两具身体,如果所罗想要使用,是可以占用其中一具的。所罗没再等他们,转身走了,头也不回,说道:“想要毁灭这个地方,就跟着我吧,外乡人。”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么他们也不再需要躲避,可以正大光明地走在他身后。“你们再晚出来一会儿,就会被蛇群咬死了。”所罗说道。“我们那天出来了一次,刚好碰上了蛇群。”丁睦回答道。“是吗,哦,那还真是厉害。”所罗敷衍道,“蛇群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是‘狮子’。”这座城堡里没有狮子。所以狮子只能是一种生物的代指。“这里的故事发生了很多次。”所罗走在前面,“但是记得一切的只有我。”什么叫故事发生了很多次?这个站点难道是像第二个站点那样,循环地把站点里的故事重复上演,最终,记得所有的人只有站长。“我死了。”所罗说,“我早就死了,所以这里才会变成这样。”他们穿越了城堡里光秃秃的草地,不远处的白色雕像在黑暗中矗立,抱着基督的圣母用她那慈悲的眼神静静注视着走在地上的三人,白色的石头漫反射出清冷冰凉的月光。“这里一旦被破坏,我就会立刻消散。”所罗说道,“一切都是因为国王。”跟着他的两个人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应,只是有点愣。接着,他们听着这个人说完了所有的故事。原本的故事并没有《萨梅尔长诗》里叙述的那么凄美浪漫,带着悲剧性的色彩,原本的故事冷漠、疯狂。公主不是国王亲生的孩子,只是因为她的体质奇特,所以她被领到王宫里的命运就是做国王和神灵之间的“眼”,上一个眼是苏珊娜,可是她生了一场病之后再也看不见神明了,所以这个位置就交给了公主,黛娜·美乐蒂·奎恩。苏珊娜不是看不见了,她是死了,因为国王对“眼”的过度使用,她死了,趁机夺得苏珊娜身体使用权的是所罗。只有公主能看见的所罗。公主明面上是一个受尽宠爱的公主,实际上每天晚上都要放血饲蛇,通过蛇群才能获得和神明沟通的机会,她想要逃离这里,所以想要所罗帮她。“你知道吗?那个神,有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但发色和眸色完全相反的魔鬼弟弟,他们每天都要吃掉一个人的灵魂,这样才会给国家以保护。”所罗笑了笑,“国王为了讨好神明,献上了黛娜的灵魂。”仪式还没有成功,她就被所罗带走了。“你爱她?”丁睦问道。“她背叛了我。”所罗说道,“我们被萨梅尔抓住的时候,她用银锥刺伤了我,带我到王宫拘禁起来,以此换取她的生命,但背叛魔鬼的后果是巨大的,她把自己吊在了烈火里,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焚烧。”所罗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我变成了一条蟒蛇,忘记了自己原本的身份,成为了萨梅尔的仆人,名叫‘狮子’,并且在最后被夺权的萨梅尔命令,咬破了国王的喉管。”这是第一次循环。之所以是第一次循环,因为,‘狮子’在咬伤国王之后被萨梅尔以谋反罪亲自捏碎了心脏,可自己也被蟒蛇临死前的反噬疯魔,跳进了以前用来施法的蟒蛇坑。把所有人和诗句里面的结局对照,巫师是苏珊娜,因为她失去了“眼”,女巫是公主,因为她也具有和神明沟通的能力,恶魔是萨梅尔,这个和浅显,因为他的结局,毒蛇则代表了被真正的蛇“狮子”咬死的国王,真正的魔鬼是所罗,他被萨梅尔捅破了心脏,但这些人的结局都弥合到了不同位置的时候,又出现了一个没有人坐的位置:神主。神主是谁?第二次循环,所罗没有复活苏珊娜,但公主找到了把她养大的管家,用禁术把管家变成了她的样子,以管家的灵魂代替了她,她则逃了出去,这次,仍然是被萨梅尔捉住,萨梅尔割断了她的手脚,把这位除了血不再对国王有用的公主囚禁在高塔上。这就是那个被改动的诗句的来源:女巫囚禁在高塔。因为黛娜那个时候已经不再是公主了,她只是国王和神明沟通的“眼”。这次萨梅尔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没能对抗得过没有失去“眼”的国王,被砍了头。第三次循环,所罗再一次夺走了苏珊娜身体的使用权,但他仍然没有帮助公主逃跑,他眼睁睁地看着公主爱上他,但亲手把她送上了黄泉,让萨梅尔杀死了她。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第275章 只有他是事件的开始。第321章 站长所罗丁睦想清楚了这些问题,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换了个话题,问他:“你是怎么判断这条蛇嘴里有王冠的?”所罗捧起手里的蛇,凑到眼前,以额头与蛇身相抵,他说:“这里每一条蛇,都与我同根同源。”因为他的原身是蛇,所以他知道。丁睦想到了每天晚上都会把两个身体里的蛇群互换的管家。所罗刚刚说的是“这里每一条蛇”,他所指的到底是这个蛇窟,还是这个站点?“如果我们帮你杀了公主,万一你不能履行诺言,那怎么办?”丁睦问道,他用那个和关毅一直牵着的手捏了捏对方的手。“那,你们也可以杀了我。”所罗笑了笑,“不过,如果你们没有在杀了我之前没有真正让这石头属于你们,那么,在这个站点里的所有东西崩裂的时候,石头也会四分五裂。”这个意思是,他妈必须在拿到石头之前保证所罗的人身安全。“每个站子都这样吗?”丁睦喃喃道。“不,”所罗站在了石阶上,“这是我作为魔鬼的能力。”丁睦听了这话,想着,第一,这个魔鬼并没有他说的那样渴望死亡,第二,所罗对公主的怨恨很大,他把一切赌上只是为了要她的命,第三——所罗绝对去过别的站点。只是不知道他去别的站点的时候到底是作为魔鬼还是作为一条蛇。丁睦看着那双眼睛,澄澈、透明,却拥有让他们心悸的能力。他从来不知道,每个站点还可以互通。还是说,这些站点在没有成为站点的时候,是可以互通的?毕竟,站点看起来是孤立的,周围环绕着灰色的浓雾,偷偷跑出去的时候还可能面临黑和泽的攻击。但是,他想起了关毅。男人可以出去,到暗集去,这就说明,站点并不是表面那样孤立的。进山的时候,那条路被称作“夜路”或者“白路”,途中经过的中转点叫“站点”,阴山分为“里山”和“外山”,进山的时候进入的是里山还是外山不是能够人为选择的,而是阴山分配,但是如果不出站,一直往浓雾里开,就能到达真正的山内?他想起了他的父亲。鹰眼丁慎。丁慎进山十余年,不知是不是出过山,如果他不断往山里进,现在是不是已经到达山内了?“阴山的尽头是一棵树。”这句话他听过了很多次,不仅听说,“十夜阴山”这个app上那个图标也说明了,阴山是由“路”和“树”组成的。路的尽头是一棵树。他并不知道这个应用是谁开发的,也不知道这个软件日常是谁在维护,但,这个人绝对了解阴山的一部分,他绝对见过真正的阴山。这个应用难道真的只是他看到的那样,只是一个计算“敌我”人头数的软件吗?这上面的论坛……他想起了这个论坛。当初见识过了这个论坛的恶心之处之后,除了进山的时候,他就再也不想打开它了,以至于他常常忘了自己手机上还有这样一个不能被删除不能被清理的软件了。他所查不到的那些事,是不是能在这个论坛上看一看?这个论坛上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他平常所不能接触到的东西。丁睦心里想着这些东西,跟着所罗慢慢地出去了。外面的月光惨白而清冷,看起来好像是树上挂了一层霜。丁睦低着头,思考着自己刚刚的想法,冷不防和捏在所罗手里的那条蛇对上了眼。在看见这条蛇的瞬间,丁睦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一个声音:“不要往东走。”那声音熟悉而陌生,等他愣了一愣想要再听听那蛇的声音的时候,却不能再听见任何东西,好像刚刚那男人的声音只是一个幻觉。这个嗓音一定是他听过的,但是他一时间想不到这是谁的声音,只好作罢。“到了。”所罗走进了公主的花园,有两个仆人站在那门口,神态僵硬,没有多余的肢体动作。这两个仆人身后,还躺着一条蛇。所罗把手里的蛇交给两个等候已久的仆人,浑身轻轻一抖,身体猛地向后倒去。丁睦感到两股“气”在半空中得到了交换,随即,地上的人站起来了,两个仆人身后跟着的蛇也动了起来。“我好像知道为什么那蛇坑里的蛇会越来越多了。”关毅看着完成了交换的两位,“管家是杀不尽的,就算你杀了一个,还会有一大堆出来。”真正的站长,是所罗。第322章 蛇口夺宝他们知道了站长是谁,但不能在拿到石头之前对他动手。石头还没到手,直接动手杀了他,万一石头也跟着毁了,那他们进站一趟跟白跑没什么区别。亏得很。“你们等在门口,等到管家化蛇的时候,就进去杀了公主,到时候我自然会把石头给你们。”所罗的声音像是在他们耳边响起,但看着两个仆人的表情,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那蛇扭了扭头,示意几人跟着他走,看起来很熟练了,业务都很熟悉。丁睦想不通所罗迫切地想要杀死公主的理由,说是仇恨,那眼睛里包含的东西又太干净,说是爱情,他的语气里却只能听见疲惫。 第277章 关毅此刻几乎力竭,任谁也不能抱着一个大活人疯跑这么远的路。丁睦撬开了宝石,把它们装进袋子里,也顾不上上面沾了他多少血,飞快地思考公主身边黑气的寓意。他产生了一个猜想,攥紧了手里已经没有了宝石的王冠和项链,跟关毅说:“哥!你把她引到壁炉那边去!”关毅没问为什么,有可能是他现在已经不太有多余的力气问了,依旧紧搂着丁睦往壁炉那边跑。他跑得很快,但很有技巧,始终保持在一个能让公主发疯,但的确抓不到的距离上,引的公主穷追不舍。快到了!十米,九米,八米……“拐!”丁睦喝道,猛然扔出手里攥着的东西。公主瞳孔紧缩成针尖一样大小,足见她对这两样东西的珍视,甚至顾不上那边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哪怕她注意到了了为时已晚。“啊——”她在扑进烈火中之前抓住了王冠和项链,却没能止住脚步,应着惯性直直地扑进了烈火之中。像是每一只死在灯火中的飞蛾一样,她只在临死前发出了一声尖叫,就被烈火吞噬殆尽。但惨烈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因为她在跌进烈火、被火焰灼烧的同时,身体迅速飞灰,像是一张被火舌舔净的纸一样,消失在了火焰之中。她消失的那一瞬,两人的手机同时发出了一声亢长的震动声。公主死了。关毅慢慢停了下来,心跳却还是那么紧促。“我他娘的……老了老了,得三五年没这么快地跑过那么长时间。”关毅喘着粗气,把丁睦放了下来,刚刚他只顾着跑,没顾得上怀里的人的状态,等他看见的时候心头猛地一紧。丁睦还不知道咋回事,沾着血的脸上满是疑惑。男人沉着脸,一眼就看见了丁睦藏藏掖掖的手,一把拉住,扯出来一看,好家伙,这血口子都凝固了。他“嘶”了一声,好像那刀口砍割在他心口窝上,疼得难受。丁睦晃了晃那手,这才感觉到一阵阵的疼,他忍住了没变表情,脸一抬,不看那地方,说:“又不是什么大伤,没事儿。”关毅伸手给他把脸上的血抹掉,皱着眉头亲了一口,脸色才变得好点,不声不响地拉着青年走,出了门,进了院子,才忍不住说了一句:“下回小心点。”丁睦连忙点头。外面的雾仍然没撤。这说明,公主真的不是站长。丁睦在路上把他的想法跟关毅说了。把所有人比作拼图游戏上的拼图,公主则是其中最关键的一个。无论是《萨梅尔长诗》还是所罗述说的第一次循环,公主都是死在火里,只在后面的循环才有不同结局——她不是吊死的,因为所有描述她的死亡的句子都是“她在火里上吊,烧死在火里”。所以丁睦推测,公主死亡的要求,是“火”。所罗没能跳出循环,是因为他脱离了循环,他把所有拼图都打乱了。在时间线上,这个站点要比向日葵孤儿院那个时间线早,而《萨梅尔长诗》是第一版也是唯一被装订成册的一版结局,在时间线上,这个城堡里发生的事情在孤儿院那个时间线是历史。所以他推测,《萨梅尔长诗》那才是这个站点的最终结局。哪怕中间有部分改动——在历史的长河里,有改动才是正常的。拼图的底板上,有一块拼图已经待在了它应该待着的位置。丁睦拿出了手机,打开“十夜阴山”,首页是那巨大的两个数字:“8:10”。怎么会是八?和公主同时死亡的还有谁?.问题的答案在第二天早晨得到了揭晓。昨夜和公主一起死亡的人是管家。现在占据着管家身体的人是所罗。这具身体本来就是公主留给他的,而这个被赠与者脸上却丝毫没有应有的感激。就连他知道黛娜公主在昨夜已经死去了,他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死去的人他并不认识。“石头已经拿到了吗?”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别样的光。“对。”关毅点头。“还早呢。”他突然笑出来,带着一种讽刺。第324章 自杀攻击这句“还早着呢”着实让两人头皮发麻。所罗一走,常乐芙和叶飞就凑过来了。叶飞冲所罗的背影努努嘴,问:“你们昨天是没见着,猜猜这人昨天怎么了?” 第279章 和那蛇一起飞灰的,是城堡外持续围住不散的灰雾。撤雾了。第325章 出山惊梦这雾散得太突然,激得几人都忍不住往外边瞅了一眼,待到一眼草草瞥过时,丁睦惊讶地发现,原先所罗站着的位置也只剩下了一堆灰烬。好像谁刚在那边烧完了一卷纸。他们在打斗的时候过到了走廊,萨梅尔眼见不敌对手,趁着几人注意力被转移,拔腿就跑,连半点咯噔都都不打。丁睦见状提刀就准备上去,却被关毅拦住了,他有些疑惑,看向男人。男人摇了摇头,示意他看城堡的景象。城堡的墙壁正在缓慢地变化,开裂,爬上青苔又迅速退下,看起来好像要在一个小时之内将城堡数百年之间的演化表现出来。城堡外面的天色也逐渐从灰雾蒙蒙变得稍有亮光,不再是之前那样遮天蔽日的样子。没必要再去追萨梅尔,他并不重要。丁睦明白了他的意思。“咱们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关毅收了刀,带着俩人就往自己车那边走。他们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都会先把自己必要的东西都收拢成一个小包携着,方便随提随走。因为住的时间并不久,带的东西不如用掉的多,所以这样的方式轻便易行,也不是很引人注意。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人看出了城堡外的不同之处,其中就有方璐他们。方璐一见关毅那步行匆匆的样子,心里一琢磨,就觉得这个人肯定捏着点东西了,急急想要过去。“哎,方先生,我瞧着您后头这后生不错,怎么样?谈过恋爱没有?”叶飞及时出现,拦了这胖子的路。“叶飞,咱俩没什么过节,你……”方璐心知只有在这山内他才能稍微把这个破小子拿捏起来,一旦叫他出去了,在关家的庇护之下,没有多少人敢出这个头。“我?我就是想跟您后边这小帅哥聊会儿天,我怎么了?”叶飞斜了他一眼,不忘趁机摩挲了两把范辉的脸颊,满意地笑了笑,又像是刚刚看见似的,“呀,不好意思,你在追关小家主?哎要不然我帮你喊喊他?”这会儿关毅一行人已经上了车,再怎么喊都没有用。方璐一看这女人的架势,哪能不清楚她想表达的意思?这人从最开始进山的时候就一直搅浑水,跟谁都有交情又谁都不帮。一知道这个站子里头可能没有什么好货架势立马拿起来了,一副“我拿不着你们也别想好过”的狗样子,再看她现在,挤眉弄眼目中无人,如果没跟关毅那边讨着好,她是绝对不会变那么快的。方璐是出了名的老滑头,这女人在山外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旦想通,他就再也没有了跟谁打太极的心思,眼瞅着叶飞这色眯眯俩眼只盯着他身后的学徒,手却只在敢怒不敢言的范辉身边撩撩蹭蹭,就知道这人想的绝不是范辉,他眼睛一眯,开始了别的打算。阴山这边暂且不提,咱看没有干扰火速离去的三人组这边情况如何。仨人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前两夜更是跑得跟不要命似的,眼下一旦坐上了出去的车,就开始犯困了。关毅抽了一包咖啡嚼了,提了神,嘱咐后边的常乐芙:“先睡觉,回头换你开。”常乐芙立马趴座子上呼呼大睡,呼噜没一会儿就响得好赛杀猪。“你也睡,我开着。”关毅伸手把丁睦按下来,“出去这段儿你不熟,回头你处理不好突发状况。”丁睦听了这话,就觉得头立马昏昏沉沉起来了,好像之前的精神只是在硬撑,只等关毅对他说这么一句“你睡吧。”眼睛闭上,等待黑暗把他拖进周公那边,意识消失前那一刹那,他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问题“关毅怎么知道他会开车?他明明没有说过。”只是他的精力不允许他再多想,就只能沉沉睡下,被梦的蚕丝裹住,拉扯入黑暗的深渊。.恍惚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人移动,睡姿发生了变化,他迷糊着、挣扎着想要张开眼,却听见一声温柔至极的安抚:“不睁眼,睡吧,睡吧。”他模模糊糊地想着:听着好熟悉。又坠入了梦乡。他真正醒来的时候是在凌晨。他梦见自己坐在酒楼里听曲观舞,心不在焉地看着蒙面舞娘,心里还有点“背叛”爱人一样的负罪感,心想着:我都有关毅了我还要这么些姑娘。结果舞娘们一曲终了起身谢幕,齐齐摘下面纱,抬头看他的时候,他只觉得惊悚之极。那一个个柔美身段、前凸后翘的舞娘,居然长得一模一样。都是关毅那张脸!第326章 六瓣玫瑰这个梦实在惊悚,惊得他直接从梦境里脱离,半天摸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从噩梦中惊醒的失智阶段缓缓褪去,他才恍惚一笑,妈的,给老子吓一跳。脱离了说不清是恐怖还是恶趣味的梦境之后,他的感觉慢慢回笼,感觉自己躺在一个熟悉的被窝里,被一个男人搂住了,脖子感觉里毛绒绒的,低头一看,发现是他梦见的那位“舞娘”。一想起梦见的场景,他立刻打了个哆嗦——这大哥虽说身段一等一,但那一举一动没有半分梦里所见那种柔若无骨、媚骨天成,脸也是硬朗不羁那一挂的,以至于当他把那前凸后翘、美得冒泡的“舞娘”联系起来的时候,感受到了一股来自灵魂的暴击。“咳,”他清清嗓子,吐出一口浊气,摸了摸床头,想看看几点了,摸了半天也没摸到手机只能喊了一句:“小贝。”“哥哥,干嘛呀?”小贝的声音响起来,还带着睡意。“几点了?”丁睦有点愧疚,觉得让小孩子这么早起床的自己简直是个禽兽,但是不叫小贝他又不知道自己的手机在哪里,关毅搂他搂得跟要掐死他似的,根本容不得他从那紧箍子里脱身出来。小贝这孩子太乖了,存在感太低,如果不是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小贝会给他打个招呼,他简直就要直接忘记小贝了。 第281章 这个东西要是她所承受不住的,她今天可就别想离开这儿了。“!山!与!氵!タ!”“你查到了什么?”关毅不回答,反问道。叶沉不知道对方这是在引她说出来,还是在告诫她不要再继续查了。但是她只是犹豫了下,说道:“我查到了一个文身店。”“文身店?”关毅语气四平八稳,看着跟什么都知道了似的。“那个文身店,是个二道子开的。”叶沉说道。丁睦站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突然想起来,上个站点,好像有几个人也是被文身店骗进来的,只是,那些以为自己会大发横财的人,都死了。“继续。”关毅手指敲击着自己背后惯常背着的刀。“那个文身店,里面有个隔间,专门给捞金的用。”叶沉回忆着自己昨天看到的东西。她自从发家,就不常亲自查东西了,只是,关毅给她看的东西太奇怪,以至于让她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不敢转借他人的手,只能自己去查。“那个隔间用的全是老师傅,连学徒都很少,但是他们文的图案只有一个。”叶沉说道。接下来这些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只能伸手撩开自己手臂上的衣服,在臂弯处,有一枚小小的玫瑰花。黑色,六瓣,绕了三圈蛇一样的藤蔓。蛇藤玫瑰。叶沉臂弯的那小玫瑰还在红肿,分泌着组织液,但和他们每个人曾经看见的那图一模一样。没有半分改动。连玫瑰花瓣翘起的角度、蛇藤上的眼斑、玫瑰花和蛇藤的比例,都一模一样。“你……”关毅看着叶沉居然文了这个,简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他只能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叶沉摇头,说道:“前天,我还在山里的时候,方胖子找我,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找活儿。”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他还把自己的徒弟介绍给我了。”关毅:“……”确实是方璐会干的事情。“我当时说考虑一下,”叶沉说道,自嘲地笑了笑,又说道:“现在我觉得能拒绝他了,但是,小家主,您可得提前跟我讲讲这是啥东西。”关毅的手攥了一下,转头看了眼丁睦,下定了决心似的,回答道:“我明天回趟关家,到时候会给你答复。”第327章 东三十里叶沉走了。关毅见丁睦老是瞅他,无奈了,说道:“看我半天了,想问啥?问吧。”丁睦眼见自己被发现了,还得嘴硬一波,说:“我没看你,我就是发个呆。”关毅笑了,说:“行,你没看我,全是我自己自恋,行了不?我错了。”青年又觉得不好意思了,想了想,还是遵从了自己内心的渴望,问道:“那个玫瑰花,到底是啥意思?”为啥在站里屡次三番能看见这个东西,这个东西到底有什么含义?他想知道,想知道得不行。关毅想了想,决定先不跟这个人说,因为他现在知道的东西还都只是猜测,并没有得到证实,无论再怎么真实,也始终都是推测,不能算真的。所以他说:“这个东西,跟阴山有很大的关系,我明天会回一趟关家,查这件事。”除了这蛇藤玫瑰,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他去查。他看着丁睦,不知道该不该带着他去,因为他明天要干的事情确实艰难,他自己行动,会方便一些,也更自如,但带着丁睦,则能麻痹一些人的心理,方便他的进出。丁睦看着他的表情,想了想,问道:“这事儿很难吗?”关毅摇头,说道:“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简单就简单在,以他的身份,想要进档案室轻而易举,但难的地方则在于,他现在对有些事情还是没有头绪,并不能保证自己要查的东西就在自己手边,关家家大业大,很多东西想要消除轻而易举,但那些事件都留在某处有一备份,事无巨细、公正无比地记录着每一件在自己管辖内地区、不在自己管辖地区但和自己略微沾边的地方发生的事情,以便事后查找,明确事情脉络,探明因果。关毅清楚,那因果房里盛放的东西有百分之八十的事件簿对他来说都是废纸,只有不到百分之二十的东西对他来说有些用处。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摸到那地方。他看着丁睦的眼睛,张口想要说话,却突然被一阵铃声打断了。是丁睦的手机。丁睦有些疑惑,不知道是谁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一看来电显示:“老四。”他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有点烦躁。这是从来没有过的。起码,他对老四从来没有烦躁过,他反应过来之后,笑了笑,看来人变得还真快,原来疼得跟自己亲生儿子似的弟弟,现在对他来说就只是个熟人而已。他跟关毅摆了摆手示意先别说话,回头再说,打了招呼出去接了电话。“喂?”丁睦一接电话,就听见那边传来的剧烈的呼吸声,还有风呼啸的声音、电流干扰发出的“滋滋”声。和第一次接到老四那个“整蛊电话”一样,他听见断断续续的声音,摇了摇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同一样的招数用在同一个人身上两遍就没有大冒险游戏的精髓了。 第283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从以前那样孤独的状态里走出来了,陪伴着他的人不用是因为和自己有相似经历所以有些不合群的弟弟,而是他的恋人,他的朋友,关毅早已代替了罗明烨在他心底的地位。这倒是和梦里的一样。他注视的人,从人群,变成了关毅——只是没有表现得那么惊悚而已。他一想到那些长着硬汉脸的娇美舞娘,就感觉头皮发麻,打了个寒颤。“冷吗?”关毅低头亲了亲这人的头顶。“不冷。”丁睦摇头,“我……我跟你讲个事儿你别生气哈。”他怀着一种不知道是隐秘的兴奋还是猎奇的心理把这个事情告诉了男人,然后有点忐忑地抬头看这人的脸,怕刺激着这人的神经了。结果关毅脸上除了有些无奈之外,没有别的表情,他笑了笑,说:“你怎么有这样的想法?我看看你这脑子里天天想的都是啥?”他说着就要来乱抓丁睦的头。俩人闹了一会儿,享受了一会儿难得的平静生活。丁睦停下来,眼睛看着关毅的眼睛,轻声说:“明天我就不跟你一起去了,你自己能行吧?”关毅亲了口青年眨动的眼皮,叹了口气,说:“你明天怎么安排?”“我想再看看,嗯,罗明烨的事情。”丁睦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总有点心虚。关毅咂了咂嘴,点头,说,行。但到了晚上的时候,丁睦才知道,男人那样子不是不计较,而是“时候未到”。每一次劲风的鼓动和冲刷都像是疯狂碾轧而来的车轮,一遍一遍地把他身上的骨头揉碎,捏软。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暴雨天里被忘记收回的衣服,面对台风的卷动,雨水的冲刷,只能无助地在风里飞舞,被雨水拍打得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滚烫还是冰凉。“还行吗?”关毅问他。丁睦点点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摇了摇头,整个人就好像失去了神志一样。他听见了关毅的轻笑,却一点劲都没有,一张嘴,嗓子就好像卡了什么东西,硌得慌,费了好大劲才吐出一句话:“我想喝水。”男人从床上下来,去拿了一杯水给他。他喝了之后才觉得好一些,一见这人只是把水杯放在床头就又想上来,他摇了摇头,跟要哭了似的,咽了咽口水,说:“我不行了,别……别了,我错了,真的……我知道错了。”“你可别这么说话,”关毅笑着堵他的嘴,“回头再给锁了看你上哪哭去。”丁睦指尖虚软地抚摸上关毅的脊背,抓紧又松开,不知道是想松手还是想抓住,挠得关毅心里像是揣了二十五只耗子。“我错了……”他只能认错。但关毅提起这个只是为了找个理由“逞凶”,哪里会让他的“错误”真正受到“原谅”呢?“哪错了?”关毅低声问。“我不该、不该……”丁睦想了半天,什么都想不出来,只能假装哭博一博同情。结果,关毅不上当,还尤其喜欢他这个样子。假哭变真哭,用不了多久时间。只需要鱼尾的二十次摆动。.关毅走的时候,丁睦还在床上睡觉,半点动静都没觉察出来。他昨天晚上被风吹了一夜,现在正是累的时候,等真正从睡梦里清醒过来,已经十二点多了。他一看窗帘都挡不住的那刺眼阳光,觉得时间应该不早了。“小贝,几点了?”丁睦问了声。“十二点三十六。”小贝听起来倒是睡得很好,看起来没有熬夜,“哥哥你醒啦?”丁睦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他昨晚明明把手机放在了外面,但现在怎么……丁睦生怕带坏小孩子,问道:“小贝,你昨天晚上几点睡的啊?”“我是八点睡的。”小贝说道,“哥哥,你会给我生个弟弟吗?”丁睦吓了一跳,或许是因为刚起床神经不太清醒,第一反应居然是“你叫我哥哥那你是不是不该叫我的孩子弟弟”,而不是“我是男人怎么生孩子”。“谁跟你说这些东西的?”他问道,小贝的成长环境特殊,他不想让小贝把这种事情当做随意的事来看。“是关哥哥,他说晚上的时候要跟你生小宝宝。”小贝太小,记了个囫囵,叙述得也不清楚,把丁睦吓得不清,等到问清楚男人的意思只是他们要做那种事情,表示这样的事不是什么错事,想要小贝对曾经遭遇的事不产生阴影,他才松了口气。第330章 山分因果那边,关毅已经接近了老宅,他这次回来没开车,打了个出租来到了老宅附近。这周围来来回回走的路人,有大概三成是关家的人,看着谈笑风生神态自若,实际上都暗自盯着周边的人,护着这块地方,不叫什么事端打扰了关老家主。关家算是相似家族里比较不合群的一个,和关老爷子平辈的那届人,基本上全换了,退居幕后,掌权的要么是子辈,要么是孙辈,没有哪家像关家似的,中间有个断层,外人一直以为老爷子会把位置传给大儿子或是二儿子,再不济也是小儿子,谁知道,一直到现在,关毅父亲那“山”字辈的一个都没上去。反倒是那把象征着寄予厚望的刀被给了关毅。关老爷子对自己的儿子们有点瞧不上眼,关系不大好,这是很多外人都知道的事情,但他们谁都没想到老爷子脾气这么硬,硬到不顾儿子们的脸面,直接把象征着“家主”的刀给了关毅,说是知道孙子惯用刀,用这好刀顺手,但也从来没在外人试探着叫“小家主”的时候反驳过。看样子,这是想着直接把关家交给孙子了。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就连关毅也这么想。 第285章 这三次供货,都是黛青。黛青是一种并不名贵,但在阴山比较少见的石头,它之所以不名贵,是因为这石头基本没有什么特殊作用,唯独染色方面出奇的牢靠,取石的时候如果不戴手套,颜色染在手上基本上要一个星期才能开始掉。黛青虽然不名贵,但它出色的染色能力让一些店铺对它有所需求,但量并不算大。没有哪家店铺像是这个“青山居”这么大手笔,一次性要了十千克,虽说这十千克分了三次供货,但按照当年这石头和金价的相对比值来算,这十千克也需要约两百万块钱。一个店铺,在当时的条件下,即使开在闹市,也挣不了一百万块,这么大批量的购买石料,能撑一年都是天赐的运气。这个文身店铺,要么背后有人扶持,要么有个人傻钱多的老板。正常的文身染色并不需要这么牢固的、几乎一辈子都不会脱色的染料——他立刻就想起了在阴山重复出现的那蛇藤玫瑰小文身,色泽清晰,染色颜料漂亮,黑亮如新。即使被做成了红烧肉,也依旧边缘清晰,颜色鲜亮。这个文身店有问题。他得到这个结论之后,迅速下楼,继续翻找往年经事表和账本誊抄本。分别在2014年、2015年和2019年和不同的文身店铺有货物往来,全部是黛青。他几乎立刻就起了要去文身店探查的心思,但时机不能是现在,他掏出手机,给常乐芙和叶沉发消息,做完了一切之后,他出了十年房,进了对面的二十年房。二十年房里存放的东西要比近十年房里存的东西多,不知是因为当年的技术达不到如今这种小体积储存高度,还是有别的原因。关毅看了眼房间里的文件柜,闭了闭眼。压制住心底喷薄的情感,极力忍耐,平静下来。他直接上了楼。2001年4月,隆坡渠的闲置土地正式在明面里归属关家,关家开始对当地的房产进行规划,在不打扰原住民正常生活的情况下获得最大范围的土地管理权。2001年5月,隆坡渠原住民基本安置完好,部分房产使用权归于原主人,使用年限到期后转交关家。2001年6月,阴山关闭,开启了长达三年的封闭期,同年12月,关毅的母亲在隆坡渠严重烧伤,重伤不治,死亡。他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看着上面冷冰冰的一句话:“关山鸿妻子包永梅女士无故擅闯未曾规划完毕的隆坡渠地区,严重烧伤死亡,火因:原住民杂物堆放过多,电工施工条件严重不符合安全条例标准,引燃杂物。”后面跟了一个小小的角标:“表:具体情况参《高级管理条例-第八条。》。”这个的意思是,这是对外宣称的死因,不是真正的死因。而《高级管理条例》的第八条,则是:“机密问题需要查看密钥,密钥由家主保管,不得转交。”后面跟着几条不同情况下的备注。它的第一条备注则是:“若家主判断情况可行,可转交密钥与有血缘关系且姓氏与家主一致的内家人保管。”在最后一个位置的备注上写了实在没有人可以给的时候,可以将密钥按照家主的判断转交外姓、无血缘关系的可靠人士。这些规定十分模糊,比如什么是在“家主判断可行”的情况?什么是“家主认可”的时候?但在后面还有部分条例是根据在家主被人胁迫的时候行事的。可是这样就有个悖论,万一当时家主被人胁迫但没能表现出来,这样的话无论内家人还是外家人,甚至“家主认可的、受到家族承认的外姓人”,都可能无法判断是否可以行事。甚至,万一当时的家主就是一个不可靠的人,这些条例直接成为没有意义的废纸。实际上,在现在的关家,在关大的带动下,除了老派的部分内家人还恪守着教条的条例,大部分人都已经不再把这些东西当回事了。就从今天他这么轻松地进了因果房,甚至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人发现这件事来看,这些条例对于现在的关家来说已经相当于废纸了。老爷子不肯交出权力,新家主迟迟不上任,这就造成了几个世家里罕见的权利断层。从关家的土地被人偷偷占用这些事就已经能看出了没落的端倪。这些事情关毅都不关心,他只想知道,他母亲的死,为什么会变成一件让人讳莫如深的事情。.“老爷子。”范辉轻轻走进来,附在关老爷子耳边耳语道,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是吗?”关老爷子手里的一直拨着的檀香珠子顿了顿,睁开了眼,“把电视调小点声。”范辉立刻拿起手边的遥控器给电视的音量调低了。“您看,需要让……”范辉的眼睛里闪烁着些许激动。“不用。”老爷子摇了摇头,“北门乱起来的时候,我大概就知道了。”范辉一怔,讪笑道:“倒是我多嘴了。”关老爷子笑了笑,摇头,说:“你是个好孩子。”范辉对这句夸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把着门,不要让他被发现了,适当的时候,你给他再搭把手。”老爷子嘱咐道,“剩下的,就看他敢查到多少了。”老爷子睁开了眼,笑着吩咐:“把音量再调回去吧。”范辉低低地应了一声,按着要求做了,躬身退了出去。第332章 壁挂神像关老爷子坐在堂屋里,一动不动,好像入定了似的,他的视力虽受到阴山影响越来越糟,但耳力极好,能在屋内听见几乎整座小院里的声音。他静静地听着,不知道是在听电视的声音还是在听范辉的脚步声。范辉是外姓,虽然是关家的附属家族,却在某些地方对关家有用,暂时还不需要对他做什么。他听着范辉特意放轻了的脚步,等到听见这人渐渐远离,一个大跨步跨过了门槛,出了门的时候,他才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 第287章 他和关毅一样,对着门口的太阴照壁行了一礼才进院子,在门口的时候他就知道关毅走了,但他并不清楚关毅查到了什么,有没有摸到边缘,但他确信,以关毅的脑筋,是能不靠高机房的东西也可以推测出的——更别提他在这之前为了这天所做的准备。他把部分资料换了位置。那部分资料不是高机房里的东西,但是却不该出现在主楼外的普机房。他为了让关毅更早、更顺利地获得结论,做了太多事情,他一直心怀忐忑,不敢让别人知道,可今天他去看老爷子的时候,老爷子并没有对这种行为提出什么异议,还授意他可以适当推进。这种鼓励,是难得的。他终于要熬出头了。范辉进到院子里,看见地面上虽不明显,但逃不出他眼睛的痕迹,那是关毅的鞋印。他慢慢走过去,用脚,一点一点地把那块鞋印遮盖掉,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他走向了别的房间,替关毅把那些他没注意到的痕迹一一清除。只有那些拥有与众不同眼睛的人呢才知道,每一只眼,都是不同的。甚至连拥有这两只眼睛的人本身具有的这两只眼睛之间都有细微的差别。范辉的眼睛相比丁睦没有什么厉害之处,但他的眼睛却因从小练习、护养,可以自如使用。他有一个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的秘密,这是连父母都不知道的秘密。他的眼睛,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可以在不自主开眼的时候看出一个人的“气”。哪怕这个人离开了很久,他都能从残余的气得知这个人曾经的存在。范辉的眼睛正在发出一种独特的柔光,这种柔光像是流沙一样在他的眼睛里流动,使这张平平无奇的脸看起来有些妖异。此刻,印在他眼底的和普通人看到的有所不同。那些独特的、只属于关毅的气,正像是烟圈一样在每他曾经走过的一处地方缓缓缠绕,慢慢发散。与别人的气有所不同,关毅的气不是完整的,只有稀薄的一点,像是只有一半灵魂,但这也足够范辉判断出他去了哪里,摸了什么。第334章 僧人纳吉关毅逃也似的离开了关家老宅,回到了隆坡渠,他的家,他的房子。这栋楼里现在只有一个看家的鲁正,其他人都不知去了哪里。这让他在某种程度上松了一口气,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家人面前保持冷静。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丁睦跟着常乐芙一起去调查了,他没有什么事情,说是要看看“老四的事情”,实际上他并没有打算去,第一,他并不知道老四现在在哪里,老四所说的“阴山东三十八号”是不是真的存在,老四是不是又在骗他,第二,即使老四说的是真的,现在也不可能进山,光急是没用的,不到撤雾的时候,谁都进不去,第三,被关毅点醒之后,他自己也跟着想了很多,虽然不想相信,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老四的某些行为已经伤害到了他,只是他当时实在没有朋友,性格也孤僻,也沉溺于这段友谊,所以蒙蔽自己安慰自己说那些都是小事,即使是他这样的态度,他在当时也能感受到老四对寝室里的其他人更亲近,这样的对他或许没有好意的老四,越过了那些和他关系更好的室友,而直接选择来找他。这不能不让他多想。过了那么久,那个甜甜地笑着叫哥的弟弟,还是当初那样天真吗?或者,他从最开始就不是天真的?他不忍打破自己对往事的怀恋感,正好关毅又让常乐芙帮忙做事,他就正好利用这个机会让自己转换一下,不至于总是想着以前的事情,防止钻牛角尖。他俩并没有在地图上定位到关毅所说的那家名叫“青山居”的店——因为这店本来也就关门了——却摸到了这家店之前的位置,这并不是个闹市区,周围的店铺也都冷清至极,这个地方过了八年之久,原先的东西大都物是人非,问周围开张的店主“青山居”文身馆的事情的时候,也没有多少人记得。最后好在是找到了一家挂着“郑记百年老字号”牌子的饼铺,问到了这家店。当店主听见“青山居”的时候,神情和别家店主有细微的不同,他第一反应不是皱眉思索,而是愣了一愣,从头到脚细细打量起来两人,打量完了,眼珠子避过他们落在了两人身后的条凳上,想了一会儿,才回话:“记不太清楚了。”丁睦忙问道:“您有什么说什么。”一边说着,一边掏钱把早上剩下的饼全买了,那店主看了脸色才缓了缓,顺手从边上拿起一块毛巾,擦了把手,又膏了把脸上的汗,伸手请两人坐下,又招呼了老婆给两人倒茶,他坐在另一边,手往桌子上一搭,回忆道:“这家店在这边算得上奇特。”“怎么说?”常乐芙点了点桌子,鼓励他继续说下去。“那家文身店开在这边,你也知道,这块地方原先是开发区,跟市区相隔得远,人口又少,还是近几年才发展起来的,但是,顶了天也就这么回事儿了,在这边的店有的连半年都坚持不下去。”郑老板说,“那个店当时开张的时候潦草得很,可能连盘炮都没放,悄么声儿地开起来了,每天十二点之前不营业,到了三四点的时候才开张,它开了差不多有三两天我才知道我们这边多了这么个店。”听起来除了这家店铺开张晚、开业潦草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那您是怎么觉得它奇特的?”丁睦问道。“啧,别急,我这不说着呢吗?”郑老板饮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说,“就是这么个无声无息的小店,你都不知道每天有多少人过来找。”“这也算不上奇特啊。”常乐芙咂么嘴说,“说不准是因为人家技术好呢。”她觉得这个店没什么好查的,有点烦,想快点赶去下一家。“技术好不好,这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那家老板天天手上都是黑的,洗都洗不掉,跟掏了碳似的。”老板说道,“我有时候都怀疑那家店是不是干点什么……”他看了眼常乐芙,又把想说的词咽下去了,换了词。“这家店如果说光是这样,倒也不怎么让人奇怪,但是、但是他们家好像跟一个和尚来往挺密切。”郑老板回忆道,“那和尚好像叫的还是个外国名,所以我记得挺清楚。”丁睦问道:“叫什么?”“好像叫,纳吉罗。”郑老板想了想,说道。这个名字对两人来说并不算熟悉,他们要无从得知这个名字的含义。“这家店有时候能在这开张到深夜,人来人往的。”他继续说道,“老板是个男人,带了个痴呆的儿子,他儿子整天憨憨傻傻,连地上的石头都能抓起来啃一口,老板疼得跟什么子似的,但是,你俩猜怎么着?”怎么着?还出了什么大事不成?“他儿子走丢了。”郑老板一脸的神秘,“这是对外的说法,但是,旁人都不知道,他儿子不是丢了,是死了。”“怎么说?”两人配合地压了压声音。 第289章 他总觉得闻到了一股烧焦蛋白质的味道,带着血腥的气息,等他仔细再去闻一闻的时候,又没有了这种味道,让他不禁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听了那几位老板的话而产生了心理暗示,所以总会觉得空气中有血液的腥气。“老板?老板?”店员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在里头吗?阴山那边的找你有事儿。”敲了几下,门却始终禁闭,里面也没有什么声音,难道没有人在?“老板?”他又试探着敲了敲,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于是他有些尴尬地转过了身,对两人说:“你们要么先在这等等?”这家店本来也没在他们的调查范围内,如果不是丁睦偶然想起来,他们不决计不会倒这个地方来的,所以他们现在倒也没有什么失落的情绪,只是点点头,说了句:“那我们改日再来叨扰。”他看了眼墙上挂着的观世音菩萨文身,避过了那没有瞳仁的、让他不舒服的眼睛,状似无意地说道:“我最近想要往身上文个菩萨像,但是不知道该文什么样的菩萨,所以我想问问……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意义,主要是小的时候跟佛家结过一段善缘,想要成全我一个心愿。”“哦……这样,菩萨像,能问问您跟佛家是结的什么样的缘分吗?这样的话可能能对你选图有帮助——不过还是得看你喜欢什么样式的,眼缘也是种缘分,是吧。”店员生怕自己唐突了客人,找补了一句。“说的是,我的善缘是……”他突然止住了话头,因为他突然从记忆深处找到了那个名字。“这年画,和那石头一样,都是一个云游和尚给的,好像叫个外国名,叫什么,纳吉罗……”纳吉罗,纳吉罗。作者有话说:最近考试还有很多材料要写,所以更新频率会收到影响,但是一定会在一周之内完成一万字更新第337章 我不是我纳吉罗就是那个送给丁睦护身符的和尚,他不仅把护身石符送给了丁睦,还把画着黑龙的年画送给丁先存,还和这些文身店铺有联系。这么一个看起来跟所有人、所有事情都没什么关系的人,把那些连得上的、连不上的,有关联的、没关联的,都给串在了一起。丁睦从想起来这个名字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再回一趟老家,他觉得那里一定有什么被他遗忘的东西、被他忽视的东西。“这位先生?您想起来什么了?”那店员见丁睦半天不说话愣在那了,有点疑惑。常乐芙也不知道咋回事儿,她本来以为丁睦只是在想什么说辞套一套店员的话,谁知,这人像是陷进了什么漩涡似的,半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偷偷扯了扯丁睦的袖口,喊道:“问你话呢,说话啊。”“哦,没事,只是想起来往事了。”丁睦被这么一摇,回过神来,带着些歉意地冲店员笑了笑, 说道:“我小时候经常生病,有缘遇到一个和尚,他给了我一块石头,保我无病无灾活到了成年。”“哦……”店员点点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问道:“您还记得那个和尚的法号吗?”“我记得,”丁睦说,耳边似乎又响起了丁先存的声音,“好像叫什么……纳吉罗。”店员脸上表情没怎么变化,点了点头,说:“听着不咋像法号啊。”丁睦点头,没有否认。那店员又说:“您要是想找我们老板,那可以在前台留个手机号,这样等回头我们老板来了可以跟您电话联系。”丁睦脸上露出了点迟疑,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说:“要么我还是等哪天他在的时候再来看看吧。”店员不敢怠慢,点着头把他俩送出去了。.“丁哥,你刚刚想到什么了?怎么半天不说一句话,我开始的时候还以为你想编瞎话骗诓他呢。”常乐芙想着刚刚的事儿,问道。“我想起来,我脖子上戴着的这块石头,就是那个和尚给我的。”丁睦从脖子里把护身符掏了出来,这东西触手生凉,摸着实在,看着不像是什么孬货。但他现在却是突然升起了把它摘下去的想法。他本能地觉得这东西不好。这是他奶奶为了他求得的,对他来说,这是他奶奶留给他的念想,但现在他却在想,奶奶她,为什么对阴山的了解那么多?她为什么会要他离姓关的人远一些?他想起来他去过的第二个站点,在那个站点里,他遇见了一个有预知能力的余小鱼,所以他的奶奶是不是在某种程度上也有这样的能力呢?她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她是不是也曾是捞金人?她是否也遇见过一个姓关的人呢?他想了太多的东西,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抿了抿嘴,说道:“咱们回去吧,这会儿你哥是不是该回来了,咱们给他买点什么吃的。”常乐芙看他这样,也没再继续追问。.丁睦和常乐芙回家的时候,关毅已经睡下了,眉间紧皱,看着有些困扰似的。他俩把买来的食物放了下来,草草吃了几口,就各干各的去了。丁睦坐在因为拉上了窗帘而显得昏暗的房间里,借着微弱的光亮看关毅皱起的眉头,忍不住伸手去按,把那块皱紧的地方按平了,虽说眉间不再皱着,看着却没安心多少。这是梦见了什么了呢?他想着,慢慢躺在了男人身边,钻进男人的怀里,陪着他一起睡着了。一睡就是一下午,等他醒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经醒了,眼珠子通红,一直盯着他,吓了他一跳。“你醒了。”丁睦凑上去亲了亲男人的嘴,然后才问道:“怎么了?做噩梦了?梦见什么了?”男人眼睛里是一片他看不懂的东西,有一瞬间,丁睦甚至以为正在看着自己的男人是别的人。“没什么。”关毅刚醒没多久,但从醒过来之后就一直盯着怀里的青年不放,眼都不眨一下。“怎么了?看你眼珠都红了。”丁睦伸手摸了摸关毅的脸,看着那眼神,总会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像是难过,像是惊喜,又像是不可置信,看着让他莫名有种想要抱着眼前这人痛哭一场的欲望,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关毅的嘴动了动,却没把自己心里的话说出来,只是搂紧了青年,把头埋向青年的脖子,试图寻找安全感。丁睦轻轻拍抚着男人的背部,顺着脊椎骨的线慢慢地抚摸,安抚着这头似乎变化成了猫咪的猛兽,轻轻问着:“怎么回事啊?”关毅的脊背一阵紧绷,似乎又想起了梦里的事情,片刻,他问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怎么办?”丁睦听着这话忍不住皱眉,在男人背上拍了一下,说:“不许说这样的话。” 第291章 先有世界的三六九等,才有的神。说的是神,实际上只是拥有丰富资源的世界里的居民而已,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阴山和山外就相当于这样的模式。高发达世界的居民掌握了管理低发达世界不同能量的能力,控制了低发达世界,成为了神,慢慢地,开始高人一等。神是被造出来的。但也有例外,有些低等世界的居民在掌握了穿梭的能力后,有了挑战权威的能力。防止能者打破规则,也为了平衡高低世界的两极分化,神赋予了那些“凡人”与“神”分一杯羹的能力,也就是传说中的成仙。达到了某种要求后,可以代替某位神,或者,新增一位神位,也获得了在“神界”居住的权利。如果难以理解的话,可以把“成仙”看作获得京城户口的过程。拿到户口很难,但不是不可能,只要达到了条件,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低等世界的规则无法束缚高等世界居民,所以,高等世界和低等世界之间达成了协议,不允许两界人民随意穿梭,一旦具有了和所在世界不匹配的能力时,必须搬迁至应该居住的地方,防止打破平衡。关乾成仙的时候,与众不同,史无前例。为什么呢?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以破碎妖身修炼成的神仙,也是唯一成仙超过百余年没有被上界发现,一直滞留在人间的。他是一把刀,刀柄破损,刀身斑驳,被压在一堆破烂底下,卖不出去,修补不好。看尽了人间百态,被当做废铁卖来卖去,熔不了、化不掉,令人称奇。他的最后一个主人,叫丁焉,是丁铁匠的遗腹子。丁家村守在界限的入口,从丁家村某一口特殊的井进去可以穿梭两界,丁家村连接的是地界,所以这里常年阴冷,人烟稀少,稀少到什么程度呢?稀少到,丁家村到现在,真正的丁家村村民只剩下丁焉一个人,剩下的村民都是迁过来的别姓居民,丁家村只剩下丁焉和村子还姓丁。他不能离开,只有守在这里,因为这就是丁家的宿命,丁家所有人必须守护井口,直到死亡,无论什么时候。丁焉买下关乾的时候,本来想着要花点小钱买把刀用,实在不行,他还可以操起他爹的旧业,熔了它,搞个小锅用用。但他看见杂货铺里那刀的第一眼,就鬼迷了心窍似的,买下了那把屁用没有的刀。拿回家之后就开始后悔,因为这刀已经破到没有修补的可能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偶然间瞧见的光华流转是不是自己眼瞎。丁焉试了一个多月,除了把自己折腾得瘦了一圈之后,没把这刀熔掉一点边边角角,甚至连上头的锈都结结实实地粘在上头,最后,他看着跟这刀差不多破的自己家菜刀,还是决定:先把这看着有点邪性的刀磨出来。他磨了半个月,终于把这刀上的锈磨掉了一小块,露出了刀上的小篆铭文:定乾坤。他咂摸着这名字,觉得熟悉,跑去查了家里的书,找到了这刀的主人和刀匠。巧得很,这刀的第一任主人和打这刀的刀匠是一个人,也姓丁,那人是一个小国的王,以锻刀闻名,嗜杀暴虐,用这把刀不知斩杀了多少人,最后被造反的人用他亲手锻造的刀抹了脖子。他常用的那把好刀就逐渐消失在了历史长河里。丁焉敲了敲刀身,看着想要说什么。关乾以为这人也会像那些人一样感叹一句“英雄迟暮”之类的话,结果下一刻就从这青年嘴里听见了一句:“能杀人,不知道杀鸡怎么样。”肯定好用,再磨磨肯定趁手得不行。作者有话说:开始花不小的篇幅说他俩的前世了,这个跟这辈子的关系不大,但是有的时候跟这辈子的一些设定有关,关于神的那些东西看看就行了别较真,都是我瞎写的。ps:这个神界的有些神跟西游记有一点点关系,但是人物关系跟西游记没有太多牵扯,只是借了个西游记一些人物的壳子,就当看了个西游记同人(?),很多地方会对西游有很大很大很大改动,介意的同学可以绕行啦~再强调一遍:不要较真!!!爱各位!第340章 没有刀鞘关乾直接被这人气得要吐血,他这个时候正是初开了灵智,而混混沌沌未诞生情感的时候,以前再怎么也没有人拿他开这种玩笑。一个原因是:他曾经是凶煞弑神的恶刀,没有什么人能驾驭得住这种凶刀,所以也就被藏了许久,没有人能用。另一个原因是:他流出外世的时候已经刀身破损,刀锋生锈,没有人磨,也就没有人打这样的主意。这是第一次有人在明知他身份的情况下打这样的算盘。对于这样一把刀来说算得上折辱。他此刻已然成神,却不是什么厉害角色,顶多算得上是沾了主人光,成为了一把能化形的刀,与妖怪无异。面对这样一个明着挑衅他的人类,他立刻就想要飞身而上杀了这人,但他浑身铁锈,刀口柔钝,如果想要杀死这人还需从长计议,但自己身上的锈迹太多,如果这人半途而废,那就不妙了。丁焉对自己被一把刀盯上这件事情一无所知,他甚至已经开始幻想自己把着吧刀磨光了之后用它切菜的场景。如果是别人,此刻可能已经放弃了继续磨刀的想法,毕竟,磨刀的功夫并不比新买一把刀的功夫更少,在磨刀这件事上花费的时间顶的过他重新买一把刀了。可丁焉不是这样,他此刻不知怎么的,犯了邪似的想要把这刀磨光、磨亮。关乾对自己做下的手脚很满意。但,令一人一刀都想不到的是:定乾坤刀身被磨到一半的时候,就再也磨不下去一片锈迹了,任丁焉用尽了草木灰也消不下去一片锈迹。丁焉看着那一半光亮好比镜子,一半棕红遍布锈迹的刀身,非常头疼:哪怕给他留个尖儿用也行啊!这叫花费了这么多功夫的他多难接受!关乾比他更烦心,好不容易有人愿意给他修补刀身,磨亮刀刃,结果却磨不掉!他终于知道自己的第一任主人为什么那么轻易就把他放开了,原来是笃定了没有人能用。那法阵,原来是这么个用法,他坐在丁焉放在角落的凳子上,心里回想着,思索有没有解决办法。丁焉盯着这长刀看了半天,咂么了下嘴,决心把这刀伪装成一把好刀摆起来镇宅,起码比做无用功好得多。但等他找遍了屋子都没找到刀鞘的时候,他才发觉一个问题:这刀好像没有刀鞘?刀鞘呢?他喃喃道:“好家伙,这刀没刀鞘啊?那我磨啥啊?”说完话还“啧”了一声,补了一句:“不穿兜裆布。” 第293章 “您刚刚说,我屋里的刀很特别,”丁焉看着星慧把水喝下,慢慢地开口,“我想问问,是怎么个特别法儿?”星慧一听这人问题话,立马大口把水吞下去,擦了擦嘴,咂么了一下,似乎是在思索怎么解释,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小施主,你家这个刀呢,它的主人是宣河王,这个人你知道吧?著名的刀匠、暴君,就连他为了铸刀做出来的事情都数不胜数,所以这个刀呢……啧,有点棘手。”关乾是被封印了,这是不假,但他始终不是凡物,甚至可以在主人死后直接以破损刀身化身成神,这就证明了他的能力,而且,他在未化神的时候,是宣河王最常用的一把刀,随宣河王南征北战,大杀四方。宣河王是什么人呢?他在十数年内对能够得着的每个国家都发动了进攻,每攻一城,则屠尽城中老幼妇孺,每败一军,则杀尽所有俘虏,提赋税、修行宫,尽奢华之能事,曾经是八国中最硬的骨头,剩下七国国君心头的一根刺。如果不是七国合力,宣国是不会这么快覆灭的。可以说,宣河王是自己作死的,如果没那么多人恨他,他最后也不会被人用他自己锻造的刀捅死。丁焉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问道:“这刀该不会就是捅死宣河王的那把刀吧?这么厉害?”星慧听见了这话,头上冒汗,隐晦地偷瞄了一眼稳坐小板凳上的关乾,听见这男人说:“我不是捅死他的那把刀,我在他死之前就被放进了他的坟墓里。”只是那座华丽奢侈的坟墓,最终也没迎来它的主人,里面的东西,也被其他几国分了个干净。星慧听了这句话,才慢慢开口,说:“这把当然不是,弑主这样的事情放在武器身上相当于弑父了,如果这把刀犯过这样的事情,那它不会像现在这么、这么……”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你跟他说。”关乾发了话,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被当面说什么。“如果它真的弑主,不等它留存至今,上天也会将它蹉跎,这刀虽说刀身破损,但更多的是人为,而非天弄。”星慧看着上头那长约两指的裂痕,深觉这刀哪怕不被上天着意苛待,也差不多了,哪家有这么多渊源的刀能被人这么对待的?“那,小师父,你知不知道,这把刀怎么能给它磨光?”丁焉问道。“这个,我真不知道。”星慧有点不好意思,他觉得自己刚刚真是卖弄了,本来嘛,他到这丁家村来只是怀着一颗好奇心,哪想居然在这碰上了偷摸化神自己还不知道的器神。关键是从这刀身上的痕迹来看,那些裂痕不都是成神的时候天雷打的,好些痕迹看着还有点新——应该是近几年打的。他想着,又问:“小施主,贫僧能不能问一问,您磨这刀,是为了什么啊?”该不会是想要拿这正邪不知的凶神做什么称霸世界征服大陆的事情吧,那这样的话,他还真不能让这凶神落在这人手里。“哦,没啥事儿,当时买的时候主要是看它好看。”丁焉说道,“后来磨它是因为家里的刀被我砍废了,杀不了鸡。”“杀、杀鸡?”星慧有些迷茫,正常人拿到这样一把凶名赫赫的刀中战神,第一反应不应该是拿神龛给它供起来吗?怎么会有这么清纯不做作的人真的把它还当做一把刀看?还要用它来杀鸡。他悄么声地又看了眼坐在小板凳上的关乾,发现这男人脸上的表情一点没变,看起来并没有对这样的安排有什么异议。平淡得好像这把刀不是传说中凶名赫赫的定乾坤,而是村头老王拆骨刀。“对啊,刀就是刀,甭管它以前是干啥的,它不都还是刀吗?”这下轮到丁焉迷惑了,“刀不用来杀鸡还能干嘛?”他思索了一下,试探着问了句:“或者说,裁布?”星慧:“……”那不是剪刀该做的事吗?或许是看出了星慧的心思,丁焉咳了一声,说:“家里有一把刀就行了,没必要再买一把。”星慧心说:原来这就是您家的刀这么容易坏的原因。旁边坐着的关乾早在这一个月里习惯了青年开发的各种刀的妙用,现在一看被震惊得有些神志不清的星慧,甚至产生了一种同情的心理,于是他解释了一句:“他家太穷了。”星慧圆圆的脸上全是崩溃,他不知道别人家是怎么的,但是他原先生活的寺院里从来没干过这样的事情,每次得到凶器的时候,他们总是小心再小心,每天还得抽出固定的时间给这群武器念经,超度那些惨死在它们手下的人魂,实在超度不了的,就都锁起来,防止这些凶器现世害人。它们经过了那么多事情,过了那么长时间,身上的代表价值早就超过了它们的实用价值。这么把凶刀真的当成刀用,还一门心思地要给人磨光的,还真没见过。“实不相瞒,我近几天一直觉得,这刀有问题。”丁焉说道,“而且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星慧看了眼坐得稳稳当当的关乾,咽了咽口水,说道:“这刀其实已经生了灵了,拿来杀鸡……不太合适。”关乾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得知了自己身上的锈去不掉,也不能使用刀刃之后,有点难过,情绪明显比刚刚星慧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低落了些。“这刀给我的感觉像是有几分熟悉。”丁焉摸了摸下巴,“难不成那个宣河王是我先祖?也没听说过他以前有孩子啥的啊?”关乾坐在那里,心里有了猜测,仗着丁焉听不见,问星慧:“他是不是宣河王的转世?”星慧虚么眼睛看了看,摇了摇头,小声说:“不是。”关乾又不说话了。“小师父,你能看得出我屋里的东西?”丁焉见他眼睛一直往屋子里的某处看,忍不住了,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您能不能给它驱走?”毕竟不是谁都能适应大晚上的突然被床头看不见的视线惊醒的。作者有话说:全是胡咧咧,不要相信我文中出现的任何关于神佛之类的描写,都是假的,都是我杜撰的,都是我编的,参考确实有,但没有任何真实性,不要拿这些东西和现实联系_(:3j∠)_没有意外的话待会儿还有一章第342章 达成协议“啊这……”星慧犯了愁,因为关乾摇了头。关乾最近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封印变弱了,这是过去的几百年里从未出现的情况,丁家村地邪,丁焉血脉不明,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那些原因才会感觉到的,但这明显和他来到这里之后有关。他不想离开。但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他的刀口锈上了,封印得他只能一直保持灵魂态,跟个幽灵一样杵在原身的十步之内,一旦丁焉想要把他扔掉,他一点法都没有——他的法术对丁焉起得作用很小。“不用您对付那东西。”丁焉一看这表情,就知道这东西肯定不好对付,说不准就是这刀带进来的、惨死在刀下的幽魂,趁着这刀不能用可劲折腾,“您就看看能不能超度他。”“啊?超度?”星慧摸了摸圆脑袋,不知道这位施主想的啥,这刀时没法超度的啊,就是给他八百年功力他也超度不了一个神啊。“对。”丁焉点头,“您能看见对吧?”“嗯……”星慧又偷偷瞄了一眼凳子上的男人,他有点怕这人。 第295章 在丁家村的生活孤单寂寞,院子里空空荡荡只住下了他一个人,现在添了个“人”陪着他,倒不显得拥挤拘束,反而更舒适了些。反正这人待这又不需要吃他的饭,也不花他的钱,这么多天夜没见他起过害人的心思——说不准是个好妖怪呢?谁说妖怪都是坏的了?他就觉得这人挺好的。丁焉给菜浇水的间隙偷拿眼睛瞧男人,这人离不开原身十步,所以他就体贴地在每天浇园的时候把这刀拿出来,也让这老刀晒晒太阳,见见光。他不怕太阳,但没有实体,应该不是鬼。“快浇水。”关乾不喜欢被人一直打量,但又够不着站在园里、离他超过十步远的青年,只能拿眼睛瞪他。“你急啥,你又不吃。”丁焉年纪小,还未成年,很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感觉,他见这男人除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眼露杀机之外别的时候都没怎么表现出凶性,慢慢地胆子就放开了,时不时地还敢跟男人顶两句嘴,“不干活还这么多事儿,你知道你这叫啥吗?”“浇完了水,你跟我去村口坐会儿。”关乾确实不吃菜,但是他想去村口听听那些人谈论的八卦,这是他这些天唯一能够获得更多信息的地方。他看了眼细胳膊细腿、细皮嫩肉的小孩儿,吓唬道:“不听话我就吃了你,我最喜欢吃不好好干活的小孩。”丁焉哼了一声,仗着关乾看不懂,拿水瓢在地上浇出了个“孬”字。孬刀,呸。丁焉虽然细胳膊细腿,但他干活惯了,麻利地做完了工,就背着东西捧着定乾坤往村口摆龙门阵的大爷那边跑,他坐条凳上,关乾就坐他边上,不看这人悬空的屁股底下,丁焉都要以为这人坐的是什么龙椅宝座。“前几天咱们说到这个张寡妇被人冤屈至死,不甘就死,打点鬼差,借尸还魂回到张家村,见到旧情人陈生,正要与他互诉衷肠、相看泪眼,却突然听见娇滴滴一声‘陈郎’,”那老爷子扇子“啪”一打,飞快地扇了两把,“你们猜怎么着?”丁焉联系了一下上下文,判断出来这是离丁家村不算很远的一个小村子的一个故事,上个月刚发生这个月就被写成段了,这紧跟实事的能耐还真不小,他没有心思听这张生李生王生陈生跟郭寡妇杨媳妇曲妞儿赛貂蝉之间的爱恨情仇八角恋,又不能走,只能坐在那边吃瓜子喝茶。他边上的男人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点点头低个头,貌似在思考。这么个家长里短的八卦究竟有啥听头?不会真有人以为他贪这茶摊老板的两口便宜茶吧?他听着听着就走了神,天又暖,不一会就趴桌上睡着了。等他被关乾叫醒的时候,嘴上的口水都流了一袖口。“回去吃饭了。”男人从凳子上站起来了,不知道这人什么毛病,明明能飘着浮着,偏偏坚持要像个人类一样坐在凳子上。丁焉蔫不拉几地从桌子上拿起破刀,好家伙,这刀破得连人惦记的都没有,他睡了半天,没一个人拿走,真不知道他当初一门心思要买这玩意儿干嘛,还给自己找罪受。“最近……这边好像不怎么太平。”关乾斟酌着词汇,说道。“你咋知道的?”丁焉有点疑惑。“先生讲的鬼神故事变多了,还都是发生在这周边的。”关乾拿大拇指指指身后的茶棚,“咱们第一次听的时候,他说的是三侠五义,从听众的反应来看,这书应该讲了不止一次,后来不经意间穿插了一句别村的八卦,听众的积极性慢慢被调动起来了,他才开始讲周边的事情。”“然后呢?”丁焉问,“就不能是他为了讲书从周边搜刮来的?”“你知道不是。”关乾扫了他一眼,“你邻居的婶子都快把嘴皮子说出燎泡了,以前是半个月讨论一件事,现在是三五天换一次八卦对象。”频率变高了。不管是灵异事件出现的频率,还是周边村落兄弟阋墙、夫妻嫌隙、抢劫杀人等事情出现的频率,都变高了。好像有谁在挑动村民的情绪,除了丁家村,所有的人都变得很不安,虽然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而丁家村在这躁动情绪中,显得格格不入,平静得过分。“难不成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丁焉想了想,“你能感觉得到吗?”关乾摇了摇头,说道:“我的感知因为封印变得很微弱,具体的我感觉不到,但是我觉得大致方向应该是在这山里。”他指指丁家村背靠的这座山。这座山,名叫太阴山,是月神福泽之处。第344章 嗅觉恢复“山里……”丁焉摸了摸下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反应过来:“我只答应收留你,直到你封印解除,我可没答应要帮你解决一切事宜。”“我没让你解决。”关乾“啧”了一声,“我的封印正慢慢变淡,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这个东西的影响。”丁焉一琢磨,要真是这样,那这刀岂不是很快就要离开了?“那啥,你离开的时候,别忘了给我结账。”丁焉提醒了一句,“虽说不是特多,但是我也忒穷……”关乾看了他一眼,摇头:“不得忘了。”到了家的时候,丁焉拿出石板,开始了每天的教学工作,而他唯一的学生不是别人,正是这凶刀关乾。“你看,这是你的姓,你姓‘关’……”因为关乾许诺,每多教会一个字,多给他一文银子的报酬。一文钱不算多,但积沙成塔,一个字一个字的积累,总能攒成很多的。“我的姓比你的姓简单多了,看,这么写的。”丁焉拿着笔一笔一划地写。关乾再入世不久,很多字和他刚入世的时候并不一样,他自认自己还要再在这里留许多年,因此,认识字是件要紧的事情,他之前一直被困在刀里,后来才慢慢出来,接着就被青年买了回去,磨了铁锈,淡薄了封印,以后等他封印破了,出去了,识字会让他的路好走许多。字是符咒的基础,是获得知识的大前提。“什么味道……”关乾隐隐从离他最近的丁焉身上闻到一股皂角的味道,这和他以前接触到的皂角味道并不相同,他忍不住凑近了闻。“你怎么回事?干什么?”丁焉摸不着头脑地把这脑袋推开,登时,两人都是一愣。在过去的数月里,关乾都是以一种灵魂状态存在的,或飘或走,也没人能接触得到他,更别提完整地拥有五感了,可刚刚,他却能够闻到了味道,而丁焉也能够接触得到他了。这说明,关乾的“存在”正在逐渐变得明显。“你试试还能摸得到别的不?”丁焉激动地巡视了一圈,却找不到别的活物。关乾一直可以接触得到死物,但无法接触得到活物,今天终于有了些改变。尽管他俩是临时搭伙,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却处出了些感情,这么一个改变,还是让丁焉由衷替男人高兴的。 第297章 “那你是怎么被炼造出来的?”丁焉好奇了。“没有什么特别的材料,炼造我刀身的材料都是寻常铁精。”关乾说道,似乎并不认为自己以平凡的原料制作的刀身被一群名刀宝器包围是一件值得羞愧的事情。“那你为什么……”丁焉想不通,“你为什么能够斩断那些用各种奇奇怪怪方法炼制的刀?”“我是他最初炼制出来的刀,那时他技艺虽不如之后精湛,用料也不及往后诡奇,却是全心想要炼制出一把好用的刀的。”一把刀,用料并不需要多么珍稀,只要刀刃锋利就够了。而炼刀的刀匠所求的也并不应该是“我要炼出天下第一的刀”,而是“我要炼出一把好刀”,当他用心去炼刀,而非用料去炼刀,自然能炼出一把好刀。“我不是他后来所追求的那些天下第一的名刀,却是一把好刀。”关乾说道。“那你为什么还是碎裂成这样?”丁焉弹了弹定乾坤破损的刀身,没敢用劲,生怕一使劲给他弹折了。“没有铁能不被铁锈侵蚀。”关乾笑了,“哪怕我曾经把那么多刀具斩断,哪怕我曾经把那么多坚硬的物体划开,我也只不过是一把铁打的刀而已。”他没有被刀斩断,没有被硬物崩裂,却在长久的岁月中慢慢失去曾经的精气,慢慢地被时间侵蚀。他不是一下子断裂的,是缓慢地破损的。丁焉看着男人的表情,明明看见的神情是平淡的,但他却觉得这人很难过。他小心开口,问道:“你就在他的墓里,一点一点看着自己生锈?”在宝刀未老的时候就失去了被再次使用的机会,而后在漫长岁月长河里看着自己的身体氧化,破损,生锈,失去了最后的机会。现在,连被人磨光也不能了。第346章 开始学刀“哪能呢?”关乾笑了,“那墓根本就没能迎来他的尸身,他一死,墓里的东西就被瓜分完了,我是被人拖出来的,但是我被人拖出来的时候已经被上了封印了,那人功夫不到家,只觉得我难用至极,就把我转手卖了。”“他为什么要给你上上封印?当时他的死因不是战败被捅死吗?难不成他已经提前预知到自己的死亡了?”丁焉问道。“我不清楚,但我能确定的是,他应该大致知道自己的死期,但并没有猜到会那么快。”关乾说道,“所以他才急急忙忙地修建了坟墓,只等死后立刻进入坟墓享受荣华富贵。”“难不成他会算命?”丁焉咂么了下嘴。“他有个国师,国师会算命,那个国师也是封印我的那个人。”关乾说道,“我被封印之前就已经能够化形,但被封印之后化形就不再能够被人看见,变成了鬼魂一样的状态,我推测,他的手段应该是让我不能被使用也不能够自行破解封印,但是我想不通,我既然作为他最常使用的刀,为什么他会在最后的时期把我送进墓里,换而使用其他的刀呢。”丁焉莫名想到星慧小和尚的话:“刀如果杀死主人,自己也会受到惩罚。”难不成是那宣河王知道自己会在此站丧生,所以故意不带着刀?但是那国师又安得什么心呢?这世上真有人这么孬,故意封印一把好刀,不让它被人使用,而且从关乾的话里看,这国师看上去已经知道这个凶刀能够化形了,但他仍然把刀封印了,这是怎么回事?“那国师为啥要封印你?”丁焉有点不平,他潜意识里已经把这刀当做了自己人,因此,在面对“自己人”被欺负的时候,总会有点莫名的愤慨,“难不成是因为他想要你?”关乾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说了句:“他没有这样的癖好。”四目相对的时候,丁焉才知道自己的话被这人曲解成了什么。他离成年还有几个月,却也不是人事不知的小屁孩,一看这人的眼睛脸就红了,半天气得说不出话,脸憋得通红一片,恼羞成怒道:“我不是说这个!”关乾抿抿嘴,想了想,说道:“他似乎没有用过刀,一直在朝中担任文职,就是不知道在我看不到的时候他是否会使刀了。”丁焉想了想,也不知道这位国师会不会使刀,因为当时宣河王统治的国家本身就是个小国,只是因为宣河王这位能人太显眼才能被人得知,就算是这样,这小国的存在这历史上也只有只言片语,更不用说一位平平无奇的国师了。“这国师叫什么啊?兴许我还能听说过呢。”丁焉问道,试图从名字入手,查询到关于这位国师的一些生平。“我不太清清楚,这国师似乎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具体名字连国君都不知道,但我某次听见过他的姓,他和国君一样,姓丁,自称是来自蓬莱的方士。”关乾说道。还挺会吹牛皮。丁焉咂么了下嘴。“还有吗?”他问道。“没了,我的记忆已经变得很模糊了,”关乾说道,“我的刀鞘丢失了,这就造成了我魂魄的不稳定,如果想知道更多的事情,还得尽快找到刀鞘才行。”刀鞘很重要,这是刻在每一把刀灵魂上的信息。一把刀离开了刀鞘,就不能称得上一把完整的刀,相当于一个人缺失了最重要的道德约束,成为了无所畏惧、无所约束的人,这样没有道德约束、没有人情味的人,尽管还是属于“人”这个物种,但他已经不能被称作是“人”了。这点,从关乾平时情感淡漠、嗜杀冷漠的态度也能窥得一二。他的身上好像没有感情。丁焉看着这人坚毅的脸,心里叹了口气,心想:孩子,阿爸会帮你找到你的刀鞘的。但那天出现的商人却没有再出现。这让他很烦躁,尤其是最近周边越来越乱,有几次甚至在回家的路上碰见了来村口打劫的混子,虽然最后他因为跑得快躲过了,却还是让他本就不美好的心情更加烦躁。关乾眼见着这人每天越来越无所事事——他学得太快,就快要把丁焉认识的字学完了,甚至连书都比丁焉会背得多,搞得丁焉现在几乎没有什么能打发时间的。他不由得提出了一个建议:“我每天在你家修行,还吃你家的饭菜,是不该白拿,不如我教你练刀,也好让你多个防身之术。”免得再遇见游手好闲的街溜子时只能逃跑。丁焉同意了,但他没想到,他悲惨的一段时光开始了。第347章 真气入体“脊背挺直!看你佝偻着腰像什么样子!头抬起来!”关乾对丁焉的训练并不严苛,比之以往他见过的士兵的训练度减少了很多,但仍然给丁焉搞得每天哭爹喊娘。每天四更爬起来练习基本功就算了,练完基本功他就要拿着木刀和关乾对抗——说是对抗,实际上是他单方面被打,练完一次后,腰背上都是青的。 第299章 丁焉以为这老刀走了,心里正气得想骂人呢,就听见门板被敲得砰砰作响,门外人的声音已经不再像关乾的声音,而变成了一种分不清男女的粗哑的声音,凄厉地叫起来:“开门!让我进屋!让我进屋!”这明显不是关乾。丁焉被这声音一吼,心里一颤,不知道这声音倒底是不是关乾的,如果这声音是关乾的,那这老刀现在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事情,如果不是关乾的,那关乾道哪里去了。但总之,现在不能把门打开。丁焉听过不少龙门阵,知道有些鬼不能轻易进人房间,必须得经过屋主的同意才行,但他还听过一种说法:不能跟鬼搭话,鬼话是不能多听的,活人一旦跟鬼搭话,魂儿就散了一半。他不知道门外这东西是不是鬼,但他看见门板在被拍动的过程中,门框不堪重负“扑簌簌”落下来的黄土。他家的房子是黏土混着麦秸做的,这门板也用了很久,不知道能不能顶得住则会么大的劲。如果门口这人不是关乾,那这件事就好办了,他只需要在这里等着关乾发现之后来救他就行了——他对关乾的信任已经达到了一种超过他认知的状态。如果门口拍他门的这东西是关乾,那……他只要一想这个可能,就觉得心里难受,如果这个人是关乾,那他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在这等死,他这小身板虽说经过了训练,但是一旦跟老刀对上,那他真是找死。他穿着上衣,扯过了汗巾围在下半身,万一门口这人真的是那把老刀,他也好保全自己最后一丝脸面,不至于死得那么没脸没皮的。环顾四周,他并没有发现什么趁手的、能充当武器的东西,这可怎么好,难不成等那东西进来了,他要跟它赤手空拳地搏斗吗?那不更惨?他把目光落在了那个放在澡盆旁边的用来放衣服的小板凳身上,虽然有些嫌弃它的身量,但还是把它拿起来了。聊甚于无嘛。他手里攥着小板凳,腰间围着长又宽的汗巾,看着倒是有几分滑稽,但他此刻顾不上那么多了,这门板眼见着撑不了多久了,外头那东西随时可能破门而入——这是真的破门而入,他家这小木门不知道啥时候就被这东西搞烂了。怎么办?要不要先开门跟这东西干一架?那样的死法是不是比束手就擒而死更有尊严点?他记得以前看的本子听的故事都是这么讲的:大英雄不惧门外敲门打窗的贼人,开门与其大战三百回合后胜利,勇救美人——但是他现在明显不具备和评书里那些大英雄一样的武力。直接开门可能他死得还更快些。这么一想,他开始后悔了,为什么平时不跟关老刀多学一点,哪怕再多学几招,他都不会像现在这么害怕。但是现在后悔显然是没有用的,他握紧了手里的小板凳,看着越来越松散的门,就快要结束了。他有些不敢看门口,他在害怕,他害怕这东西是关乾,他不想死在这老刀的手里。他看了看身上的青青紫紫,又改变了想法:或许,死在关乾的手里,对他来说是件好事。虽说最后的时候可能看起来有点惨。最后一声巨响后,摇摇欲坠的门终于应声而落,砸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映在丁焉眼里的,是一个全身升腾着黑雾,双目猩红的怪物,它看着拿着板凳的丁焉,腥臭的口诞流淌下来,落在地上。“嘿嘿……嘿嘿嘿……嘿……还是开了……”丁焉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现在居然还能有几分庆幸:这东西不是关乾。既然不是关乾,那他心里就没有什么接受不了了。他握紧了小板凳,怒吼一声:“怪物!看你爷爷一凳!”举起板凳顺应着自己曾经学过的招式,向着怪物进攻。结果还没近身,就被这东西鬼叫一声一震。那声音似乎能穿透肉身,直刺灵魂,穿破耳膜,攮进大脑,让他失了全身的气力,歪倒在墙边。手里的板凳也跟着被松开了,倒在了他的身边。完了。他心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完了。他完了。他可能等不到关乾的援救了,他要死了。那鬼东西狞笑着,冲他伸出了手,攥紧了他的脖子。丁焉甚至能耐听见自己的脖子发出的“咔擦”声,连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就沉沉地闭上了眼睛。他最后看见的,是满脸鲜血跑进来的关乾。老东西,你怎么,才来啊……关乾使尽了全身气力,才拼着来到了耳房门口,哪知,只来得及看见这青年的惨烈的死状,连他最后一句话也听不得。那种不知是什么的感情在一瞬间充斥了他的大脑,剥夺了他所有的理智。所以他也就没能看见,有一丝白光,从青年的破损的尸身中飞出,钻进了他的头部。“尔等竟敢在此动土!”他怒喝一声,随手一招,手边空气中慢慢凝结出了一把刀的形状,那刀燃着火,生着光,散发着让人灵魂灼热的热意。他的封印破了,这样的小怪物对他来说,就是蝼蚁,但他还是没有半点要放过这蝼蚁的心思。他手持燃火长刀,一步一步冲着那怪物走去,脸色红纹浮现,整个人似妖似魔,却又散发着一种神性。好赛地狱凶神。第349章 丁焉阿焉“所以,当时我已经死了?”丁睦问道。关毅还沉浸在自己叙述的故事中,俩眼被逼得发红,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不过是自己的回忆,并不是真的,这一世的丁睦,好好地坐在他旁边,听他讲他们上辈子的故事。他点点头,声音沙哑:“当时你确实是死了,而且、而且我没能找到你的魂魄。”丁睦想着自己角度看到的事情,觉得事情并不是这样,也逐渐理解了自己当时在梦中那种神奇的感觉。“怪不得……”他喃喃道,想完了其中关节,他转头捧起关毅的脸亲了亲,安抚道:“我不是在这吗?一个梦就让你吓成这样?”男人看着青年褐色的眼珠儿,心里那些惶然被缓缓驱散,回应着亲了亲对方,有点不好意思,在对方胸口蹭了蹭。 第301章 “我看见你了,你出来。”丁焉说道,这身体说话真难,这么两句话,给他整得气喘吁吁的。那刀还是没有半点动静。丁焉觉得不行,这得放大招,他想了想,威胁道:“我知道你能化形了,你如果不出来,我就拿你杀鸡。”这刀浑身猛地一颤,刀锋急剧颤动,发出嗡鸣,似乎在抗议。伴随着越来越剧烈的嗡鸣之声,从定乾坤身上分离出了一道黑影,慢慢地化出了人形。这人形和丁焉在丁家村看见过的不一样,这时候的老刀,是个少年,是个灵魂凝实,不见半分虚弱的少年,那身上带锈的定乾坤,叫他老刀,那这年轻时期的定乾坤,就叫他小刀好了。“你不是国师。”他动了动嘴,说道,“但你有味道。”原来的国师和其他人一样,没有味道,只有这个不是国师的国师身上有味道。而且看得见他。丁焉第一次被揭穿身份,感觉非常新奇,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了句:“什么味道?”他已经尽力把要说的字数删减了,但说出口的时候还是嫌字多。哪知,这个问题给人难倒了,黑衣小刀回答:“不知道。”跟国师一样,惜字如金。“我离你近的时候,会很舒服。”小刀说道,“化形也会容易。”丁焉:“……”好家伙,以为你也回来了呢。他想着,老刀离他近的时候,身上的封印会渐渐松动,小刀离他近的时候,化形会相对容易。那他还挺厉害的哈。.丁焉知道这个时候的小刀还没有名字的时候,他想着不能给人改名,所以只能心虚着给人“取名”关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整座宫殿里只有丁焉能看见他,小关乾喜欢偷偷溜出来找他。他又一次的成为了关乾的识字老师,但这回是他逼着小刀学。这孩子跟老刀相比,难管得好像问题学生。第351章 翻天民怨关乾频繁地来找丁焉纯粹是因为靠近丁焉方便修炼,并不想要享受一番这人对他的目光洗礼和教学习字,所以每次他来的时候总会化成黑影“嗖”一下窜到案几底下,却总会被丁焉一把薅出来。丁焉现在有一种养孩子的新奇感,这种感觉每每在看见比之老刀缩小了一圈的影化身时达到顶峰。明明眼睛、鼻子、嘴巴等等,每一个单拎出来都跟那老刀长得一模一样,但组合在一块的时候,就是能让人觉得这孩子稚气可爱,比那冷冰冰的老刀看着顺眼不少。连一贯的冷脸看着都显得稚拙。这就是年龄小的好处。丁焉捏着书,打量着眼前的小刀,他看惯了老刀脸上的求知欲,再看着这小刀一脸的不情愿,反而新奇,没教几个字,自己就先走了神,问话:“你平时在宫里的时候,都是这么来去自如吗?”“最近才是。”关乾想了想,回答道。“以前怎么样?”丁焉费劲巴拉地才说出几个字。“以前只能和刀身保持一定的距离。”最近才能脱离刀身,以游魂状态在宫中游走。关乾惜字如金,问一句才回一句。“你修炼的时候,是不是要使用周身缠绕的气?”丁焉看着关乾身上的红色血气,总疑心它变淡了些——起码他记得第一次见到这血气的时候,它还不是这样。关乾愣了愣,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修炼时候的场景,确认没有,才摇了摇头,说道:“并无。”丁焉这个说话不利索的,居然比这个说话没阻碍的小刀说得还多。他看了看关乾周身缠绕着的血气,眨了眨眼,说道:“那说不定是我看错了。”.丁焉并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留那么久,他本以为自己顶多待一两天就得被黑白无常拘走,但他到了这里,却将近停留了三个多月。这三个月里,他虽然没有找到阿焉的魂魄,也未能成功从这具身体里脱身,却从侧面了解了一下这个只活在历史里、只在历史上留下只言片语的宣国。他发现,这个宣河王,对国师极为信任,但并不像那些极端信任国师的国王那样,表示出对神的恭敬谦卑,而只是表示出对国师本人的亲近和信赖,具体表现在:几乎所有治国处事大事小情,他全部都要拿来询问国师,一些重要命令,甚至会拿来和丁焉商议,尽管最后总是按照宣河王的意思进行,但对外,他却总是表示“这是上苍的意思”,并通过国师的嘴传达出来。如果只是这样,丁焉还不会怎么怀疑,但宣河王那种信任并不像关小刀对他的信任那么纯粹,他表示出来的信任和他眼底的情绪极不相符,他看着丁焉的时候,眼神更像是看着一个手里捏着他把柄的人。他们并不因彼此的能力而互相信任,他们之间的这种信任更像是彼此的手里捏着彼此的弱点所以有恃无恐。除此之外,他感觉自己那次或许并不是眼拙看错,他真的发现关乾身上的红色血气在减少变淡,而关乾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另外,他发现了宣河王那违和的治国能力。按理说,像宣河王这样暴虐无道的君主,应该会很快被人推翻——哪怕不被人推翻,民怨也应翻天。但宣国并不一样。国都城上飘满了积年不散象征着民怨的浓雾,可生活在这压城黑云下的民众们,却满面春风,四处可闻对王的颂歌,八方得见宣河王的塑像。那凝结出来的民怨,似乎是假的一样。丁焉想了想自己听闻过的正历稗史,发觉并没有任何有关宣国人民造反谋逆的事情。 第303章 作者有话说:咒语是我编的,都是我编的,关于咒语方面我都是编的,考据党莫怪。第353章 刀身裂痕与此同时,摆放在宣河王正阳宫的定乾坤的刀身上,也出现了裂痕。那裂痕出现的同时,原本寂静的宫殿内发出了兵器交接之时特有的金石之声,而旁边做事的宫人一个个都像没有听见一样,平静冷淡。再看那刀,则能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这刀被作为镇宅利器放置在偏殿,除了必须带刀的重要场合,宣河王基本不去动它,它作为王最初的几把作品之一,自然拥有不和其他刀摆放在一起的特权。定乾坤的刀身被拔出来,和刀鞘分别放置,刀鞘被架在刀身下位的架子上,刀身平放在上部的木架上。此刻,可以看到,刀身上早已不止那一道裂纹,就好像冰裂一样,无非是裂痕大小不同而已,其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而宫人除了在最初发现裂痕的时候会惊慌地汇报王上,越往后越对此见怪不怪了。据说,这并不是第一把出现裂痕的刀了。或许是年岁太久,所以这些刀也开始损毁了,那些宫人都是这样想的。在这里,人命都不怎么会被人在意,谁会去在意一把刀呢?.“你怎么了?是否受伤了?”丁焉面色凝重,发问道、“我没事啊。”关乾不明白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并不想让这人想起他还没有背书这件事,所以他只能多说一点:“应该是被锻造出来的时间长了,出现了损毁。”“损毁?”丁焉皱眉,重复了一遍,“是怎么样的损毁,我记得上次看你的时候,你明明还好得很。”“那是因为我在刀鞘里,我平常总会骨头疼,我推测这是由于我要化形了,所以刀身容不住我的灵气而产生了一些断裂。”关乾抿嘴,“不过,刀身在被放置在刀鞘里的时候,会稍微好受些,除了刀身在刀鞘里的时候,我在你这里的时候,我也会好受很多。”所以这孩子每天就拿他当止疼膏用了?丁焉并不觉得这样每天“骨头疼”是正常的,尤其是对方刀身被放置在刀鞘的时候和拔出来的时候的感受不同更是让他觉得这件事不对。“这样的骨头疼,你感觉到多久了?”丁焉问道。“大约……”关乾想了想,“王登基后没多久,我就逐渐感受到了。”他又想了想,补充了一句:“除了那样的时候,每次我在战场厮杀的时候,也会舒服些许,但……”他似乎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但什么?”丁焉问道。“或许不该这么说,但是,每次我啥人夺命的时候,我会非常高兴,所以会盖过那种不适感。”关乾说道,“我并不能判断出那种感觉是否是舒适,但在战场上的时候,我有种获得源源不断的能量的感觉。”丁焉不知道这种情况是怎么样,但是关乾的叙述让他觉得,这种感觉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这样只有在杀人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快乐的刀,怎么看都不像是吉祥之物,反而像是凶兆。他看着这孩子的眼神,在他提起杀人的时候,那双眼居然射出了让他感到威胁的光。这不是好事。“你喜欢杀人吗?”他问了一句。这样冷不丁的突然一句给关乾整懵了,他问道:“什么?杀人吗?”丁焉点了点头。然后,他就在这孩子的脸上,看见了极其分裂,又极度和谐的诡异一幕。关乾保持着那样的不知道是悲伤还是微笑的表情,歪了歪头看着他,说道:“我不太知道。”他并不觉得血腥的味道好闻,也嫌恶着血肉皮油粘腻在身上的时候那种难受,但在杀人的那一刻,他是轻松的,好像将自己的不适全部发泄出来了。丁焉咂了咂嘴,觉得现在的情况不太妙。这小子怎么跟有病似的。“我不知道你们这个种族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我判断,你这样的状态是不太对的。”丁焉说道。“我们?”关乾似乎并不能理解这句话,他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应该是正常的,因为在这之前,有很多刀也是这样,王的好几把好刀都是这样被丢弃的。”“好几把?”丁焉问道。“对,在我之前有很多刀也有这样的状态,或许只是我们被锻造出来的时间太久,所以产生了无法抑制的损坏。”关乾推测道。丁焉看着他,没说话。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这样的秘术应该不是从宣河王这一代就开始的,起码,也是从宣河王的父辈开始,施法的基础,应该就是这些刀。历史上宣河王的父亲虽不像宣河王那么有名,却也算得上铸刀高手。毕竟,宣国王室就是以刀起家的。为什么成了王之后,明明已经可以不用亲自动手了,还是要亲手置办材料,亲手打造刀具呢?这其中的原因,大约是:只有王亲手打造的刀,才有那种施法的效果,才能牢牢地攥紧手里捏着的东西。一家刀匠,算在“工”之列,比地位最低的“商”好不了多少,却能飞速得道,成为封国之王,且那么久也没有被民众反抗,最后要不是因为宣河王太嚣张,或许还能存在许久。丁焉放下了关乾的手腕,仔细想着,片刻后,问道:“王有没有对你做些什么?”关乾摇头,说道:“没有。”这个答案是丁焉预料到的,但他总是不死心,非得要亲耳听见。从关乾这里入手破解谜题的一条路也断了,他又不能去问宣河王“你跟国师一块密谋的是啥东西,能不能跟我讲讲”。 第305章 宣河王点了点头,开口道:“那这和它在这国祭之时断裂又有什么关系呢?”丁焉心说我这还忽悠不着你了?你是不知道我说话难吗?这么嘟嘟嘟说一大堆话很累的好么?他笑了笑,继续说道:“王上且听臣细述,这刀已然成圣,非同小可,却被局限在一方器物中不得脱离凡胎,唯继续侍奉其主方能得道,而脱胎的契机十分难得,须得风调雨顺大吉大昌之年,探得神息,才可碎刀成仙,”他深吸一口气,运了运气,大声说道:“我早闻国主刀器生灵一事,却想不到我主受上天眷顾至此,在国祭日圣蒙上天神息,使得此刀也偶然沾得一丝神眷,顺利脱胎,可想,这是上天对我大宣的眷顾,上天特将此恩赐予大宣,必是天佑大宣,天佑国主,只待国主百年,便可脱离凡身!升仙成神!”他顾不上自己快要支撑不住的体力,俯身长跪,嘴里直呼:“天佑大宣!”民众听了这个解释,顺利被说服,齐齐跪拜,高呼:“天佑大宣!天佑大宣!”呼声鼎沸,显示出百姓们对这说辞的接受程度。这话能不能唬得住宣河王,丁焉不能保证,但是他保证自己能唬得过这些已经沦为假傀儡的国民,他先前在念经典的时候,刻意用咒术裹挟声音,一个原因是为了能够让更多人听得清,另一个原因则是在原有秘术上施加一些影响,使他们可以对他说的话服从,事急从权,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理方式。如果百姓对这样的解释接受程度过高,那么,即便是宣河王有不顾民众意愿也可以约束好国家的能力,他也要做足了面子功夫,哪怕他再怎么暴虐无道,他也不能在这样的场合拆了丁焉刚给他打好的坡。丁焉感觉自己眼前一黑一黑的,明白自己将要昏倒,这身体太弱,说话又费劲,他刚刚说了这么多话,消耗的体力不小。他缓缓直立起上身,对着高台上方的身影说道:“王上!臣感召上苍召唤,先去也!”一句说完,他就昏倒在地。.丁焉醒来后,借着“神昭”这理由,忽悠宣河王讲这刀放置在王陵之中,以镇王陵,等宣河王百年之后,正好随着这刀身上的仙气儿升天成神。他说这话的时候并不能确定宣河王是不是会相信,因为他觉得今天在国民面前的这套说法就够扯的,而当时的宣河王明显是顺着他的话说,防止大典出丑。所以他又准备了一套说辞给宣河王私下里说,大意是这刀最后的利用价值也已经没了,而且这刀不光刀身碎裂了,刀鞘也颤颤巍巍半沾不沾的了,和前几把不一样,继续留在这里恐怕会被过强的龙气激发凶性,反噬主人,但是留在王陵就不一样,王陵上的龙气不如王宫强盛,养在那里还能镇压邪祟。宣河王明显对后面这个理由接受度更高,但这并不是因为他信任丁焉,而是因为他并不觉得再留一把破碎的刀有什么用,这刀身上的血气已经被他用尽了,如丁焉所说,定乾坤的刀鞘也已经破损,看着和前几个不同,放在王陵就跟丢弃了差不多——他还年轻,不知道还要修建几个陵墓,又不一定要埋葬在先修好的那座里。见他答应,丁焉这才放下了心。定乾坤本不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现那么大的裂痕,因为宣河王为了逃避上天追责,只能缓慢吸取刀器身上的气,无法肆意妄为,就像是怕引起注意的水龙头,只能细水长流地使用。丁焉没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解决秘法的方法,但他可以通过自己的能力,打开那个水龙头,短时间内的巨大冲力会使定乾坤的刀身受到损坏。所以,他在定乾坤刀身上先施加一护身咒语,保证刀灵在下葬到王陵之前的那段时间一直沉睡,防止受伤,也防止灵体被冲击带来的最大不可逆损伤。而后,他使用手段将秘法影响加大,这才出现了国祭时的那一幕。幸好,刀保住了。即使定乾坤刀身破碎,但是这样的在他掌控范围内的损坏总比被宣河王夺取气运后避无可避的丧失回转的希望要好得多。两权相害取其轻,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宣河王是个疑心很重的人,他这么给他来一下子,一定会让他对自己失去信任,一个手里捏着生杀予夺至高权力的人,如果对另一个知道他最大秘密的人失去信任,是会杀了这个人,还是会驱逐这个人?联想到说是出门野游却半点踪迹都没能找到的老国师,丁焉心里沉了沉。离他死的日子,大概不久了。.这是宣国最后一次国祭日。不久之后,宣国就因各国联攻战败,城破,消失在历史长河。作者有话说:前前世终于写完了,马上丁焉就活回去了,无论在哪一世,小丁都好难啊。第356章 刀和刀鞘丁焉醒来的时候,身处一个窗明几净的白瓦房里。他的身上盖着柔软的铺盖,身下躺的褥子柔和温暖,好像睡在一朵云上。他的眼皮因长久的紧闭而干涩,等他恍惚地转动了几下眼之后,才好了很多,浑身的感官慢慢回笼,爬上他的身体,让他感觉身体有点痒,但那痒好像是从身体里冒出来的,抓不到,摸不着。他想要伸出手去抓一抓,但他失败了,他极力地想要调动自己的胳膊,却怎么都没有办法得偿所愿,他太久没有使用过身体,有些力不从心,甚至在他尽力尝试着想要抬起胳膊的时候,他的腿动了。他还没摸清着一切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被他自己的腿扯着铺盖带掉了床,摔到地上,发出了“咚”的一声。但他并没有感觉到疼,他只是无力地蠕动着,像一条虫子。实际上,他在落地的时候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体重心失衡,他只是以为自己要坐起来了,可直到他摔落在地上,脸颊接触了地面上的浮土,他才缓慢地意识到:他摔倒了。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感觉到疼,他的身体知觉在他落地后好一会儿才把痛觉反馈给他的大脑。哦,好痛。这痛觉好像一个信号弹,在这信号发出以后,没有半点犹豫,所有感官立刻像是被唤醒了一样疯狂地向他输送感觉。他才开始注意这个房间。这房间里的东西对他来说熟悉又陌生,比如墙角摆着的那只小板凳,他清楚地记得,他原先的家里也有一只这样的小板凳,也是摆在墙角,再去细看,嚯,连凳子腿儿上的木头疤痕都一样,上面还有一道印子,他记得很清楚,这道印,是他小时候拿斧头砍的。如果只是一只小凳的话,还算不上什么,可他越看,越觉得这个屋子长得像是他家原来房子的放大版。但几乎所有物品摆放都和原先不差毫分,只是按照原先的比例放大了摆放位置,但是原有物品的大小还是那么大,就显得整个屋子很空,感觉好像没有摆多少东西。这就好像他搬家了,并且把原来所有的东西都搬进了这间空的大房子里。但是,这是哪?他挣扎了半天也没能从铺盖里脱身,反而被那团软乎乎的被子缠住了他现在本来就不怎么听使唤的腿。“你醒了?”这是——丁焉浑身一个激灵,猛地抬头看向声源处。说话的人是那老刀,关乾。关乾皱了皱眉,大踏步地往他这边走过来,神色仍和以前一样毫无波动,却又好像有了细微的不同。 第307章 见着丁焉的小眼神,村长笑了笑,说:“小丁啊,多亏了你,才能把关先生请到我们村子,你可是不知道关先生在你生病这一年里能耐多大!”他就扯着架势给小孩讲了个“丁家村突逢奇祸,关先生持刀杀鬼”的故事,夸张到丁焉以为这老刀背生双翼、头生八目、是异彩文身而浑身铁胆,讲得人一愣一愣的。村长跟人王大爷一起学摆龙门阵了?丁焉心里暗暗道,啧啧啧,这还是平时那个眼高于顶的村长吗?“啧,我这虽说夸张了些,但是你们家关先生倒是厉害得紧,如果不是关先生看不上,我都想把村长的位置给他。”村长一抹头上的汗,偷偷瞄了眼旁边时不时抿一口茶的关乾。“村长再不说真正来意,我可就睡觉去了。”老刀一点坡都不想给村长铺好,手指头在桌子上一点,茶杯往桌头一放,俩眼黑沉沉看向村长。“这……”村长又抹了把头上的汗,说道:“关先生您真是神机妙算。”说实话,要真是简简单单的修路造庙,他确实不会来请关乾,毕竟这人一身高人气派,他见这人的时候浑身都打怵,但是难就难在最近出了些怪事。“什么怪事?”关乾问道。村长沉吟了一下,咂么了下嘴,说道:“关先生,村里的神庙,一直贴着您给我们的符纸,村里的孩子也被约束好了不敢动,但是前几天我们一块去定点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一个不小心,给那符纸碰着了,碎了半截,这几个看东西的人怕我怪罪,不敢上报,走家里拿了点浆糊给那符纸重新糊上了,等我发现的时候,村里已经死了个人了。”“什么死状?”关乾问道。“这……这人是被耗子啃死的。”村长说道,“我看见的时候,他身上还粘着几只小耗子呢。”“还有呢?”关乾又问,如果只是一个被耗子啃死的人,顶多只能说是死法诡异,兴许是这个人动了什么东西,但村长刚刚说了,是“一些怪事”。“还有就是,就是村里的鸡死了不少,除了鸡之外,还有些畜生,死的死,残的残。”村长顿了顿,继续说,“都是耗子啃死的。”也就是说那些耗子啥都吃。丁家村地理位置优越,基本上没有遇见什么奇事,所以他们才会对邻居几个村子的怪事感兴趣,但等那些事情一落到自己头上,那时候他们才觉得这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没了?”老刀以为事情有多怪,谁知却只是一些闹事的耗子,不由得有些失望。“嗯……王寡妇的儿子染了病,会半夜学猫叫,这算么?”村长回忆着,斟酌着,说出了这句话。关乾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摇了摇头,意思大概是“就只这么点小事就要我亲自跑一趟真无趣”,他刚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见一直安安静静坐在那边吃花生的青年捏起了一张纸递过来。他伸手接过一看,倒是有些意外——这是张符。驱鼠防疫用的。关乾没说这符画得对不对,也不问这人什么时候学会的画符,只是笑了笑,把这符递给村长,说道:“贴在村口。”话毕,他又转头跟丁焉说了句:“再画一张,给村长贴在出口。”村长眼里露出喜悦,喜滋滋地捏着符纸走了。“你怎么不问我什么时候学会的?”丁焉说出了第一句话,接下来话说出口的时候就顺利多了,“画得对吗?”关乾点头,说:“画得对,不对也没关系。”丁焉只以为这是因为即使不对他也有解决办法,却不想,这符只是换来了半月的短暂宁静。半月之后,他俩正在屋里吃饭的时候,屋外突然骚乱了起来。作者有话说:我发现从读者端读关乾的名字好像是“关干”,但是实际上老刀名字是“乾坤”的“乾”,不是“干”的繁体,挺难受的不知道咋整……第359章 老刀无情丁焉正和关乾坐在一起吃饭,就听门外呼啦啦地突然闹成一片了。其实平时的时候外边也是不特别安静,但是却没有像这次那么吵闹过,一群男人吼女人叫的声音鼓动着硬要往人耳朵里钻,尤其这个时候,外头的人还开始喊老刀的名字,这不理都不行。好不容易把桌子拉院子里吃顿饭的丁焉有点不高兴,他难为了半天才不让老刀插手自己把饭做完了,桌子搬好了,刚坐定,没吃两口,就被外头打断了。“吃饭。”关乾一筷子打小孩头上,“不吃饭长不高。”丁焉想说自己已经没法再长高了,就意外发现自己听不见外头的声音了,他抬头看坐对面的男人,眼含询问。自他从那大梦里醒来,就不怎么喜欢说话了,哪怕他嗓子稍微好了些,也不怎么爱说话,多数时候是用眼神跟关乾交流,幸好老刀跟他很有默契,一个眼神就知道这人想说什么。“我扔了个符。”关乾解释了句,“快吃饭,吃完了再看。”丁焉巴拉了两口,但心里还是有些惦记,刚刚那外头人喊得那么凄惨,这老男人都能毫不在乎,还果断扔了道符过去,只是为了安静吃个饭,可见这人即使长大了,情感上也没有怎么进化。不,这老刀确实不是人,不能理解人的感情也是正常事。其实就连他自己,现在也算不上人了。但他身上作为人的情绪还事能影响他,他没吃两口,就开始往门口看,筷子也放下了,脚踢踢关乾,示意他饱了。老刀十分不近人情,指指那饭碗,说道:“不吃完饭不给开门。”丁焉只好拿起碗飞快地吃完。等开了门,撤了符,他们才又能听见了外头叫唤的是什么。“关乾!你要是不出来!你就是害死我儿子的罪人!你是要下地狱的!”声势最大的,是这个女声。太长时间的不开门,耗尽了她的耐心,她背后站着的人更是给了她一定的心理依靠,让她大着胆子叫门。哪知这泼还没撒完,门就开了,身姿如竹人面如玉的男人闯进她眼底,让她愣了愣。“谁要我下地狱?”关乾站在门口扫了一眼,一开始还乱哄哄的人群瞬间冷静下来,安安静静的,谁都不敢多说一句。“是、是我!关乾,这是不是你给的符纸?”那冲在最前头的女人大着胆子说道,手里还捏着一张符纸。那符纸,正是丁焉画出来的一张。 第309章 即使他仅仅是因为封印的关系而对丁焉有所不同,那他早就该在刀身染血、封印解除之后,扭头就走,就算之后他为了“报答”解除封印的恩情,也该在丁焉现在能下地可以自主行动的时候离开才对,不该留那么久。那他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对丁焉特殊对待呢?他莫名感觉自己忘记了些什么东西,但他忘记的东西是什么?因为这个青年,他似乎变了很多。可是……关乾蹲下身,手扒着床边,和床上躺着的人平视,眼珠黑而明亮,和之前那样血雾缭绕的感觉完全不同。他看着这人逐渐变得忐忑的表情,终于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瞒着我?”“我、我、我……”丁焉本来想摇头,但看着那双眼,却怎么都提不起摇头的劲,他想问老刀,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国师,你还知不知道那个国师长什么样子,你还能不能想起来那个国师曾经和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他不敢问,甚至不敢提起,那样一段回忆,他不清楚那究竟是不是一场梦,他不明白自己那段时光到底是不是偷来的,他不能分辨那个和关乾共度了那么久的人是不是自己,他恐惧,他怕一张嘴,问出来的答案全是“不记得”、“不清楚”、“不是你”。或许那真的是他受到老刀一片刀片的影响而生造出来的梦。记得的人只有他自己。只有他一个人。“我在这一年里,做了一个梦。”丁焉说道。老刀歪了歪头,试探地问道:“梦?”“对。”丁焉回答,“在那个梦里,我变成了宣国的国师,阿焉。”“阿焉?”关乾慢慢地叫出了这个名字,好像将这两个字放在齿间咀嚼、品味。丁焉不知道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因为一个人叫另一个像极了他的名字的名字时而感到怦然,这个认知让他觉得羞耻,他摇了摇头,把那点感情驱散,试图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讲出这样一个故事。阿焉死了,他代替了阿焉,和年少时的关乾共度长约半年的时光。“那个时候你身上的刀鞘还在,和现在相隔数百年。”他说道,“我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我确实、做了这样一个梦。”他觉得自己现在像极了一个战败者,硬撑着,想要保全自己的体面。他不敢抬头,说完了话,就缩回了被子里,不再出头。“我确实缺少了一部分记忆。”关乾斟酌着,说道,“一把刀只有在它刀鞘刀身刀柄完好尚存的时候,才是一把完整的刀,只有这个时候,我才有完整的记忆,但是,我原来的刀鞘已经被熔了打了另一把刀,所以这一段记忆,我只能模糊地记得一些,我没办法只通过这么一些零散的碎片判断那国师是不是你,但我想,能让我专门找地方承载记忆的人,或许比较特殊。”丁焉缩在被子里不出头,一动也不动。关乾怕他被憋坏了生了病,强行伸手把他挖了出来,可却没能掰开丁焉挡住脸的手。他可以使用蛮力把那手指掰开,但他没有,他怕伤了丁焉那细瘦的手指,所以有些不知所措,只好任这人保持原状。“我原来的那把刀鞘虽然已经不在了,原来的记忆也已经缺失,但是我现在的刀鞘,还在。”他尝试着用别的方式安抚这只把自己卷成一团的“蚕蛹”,“原来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不再清晰了,但是我将来所有的记忆,都会是你的。”“你问我为什么唯独对你不同,这问题我无法回答,因为我并不懂我对你是在哪里有特殊性,我、我不明白。”关乾皱眉,头一次觉得有些头疼。他感觉不到自己对丁焉的哪些行为特殊,他觉得自己所有的行为都是正常的。他觉得他本就该如此。如果这样的行为让这人觉得难受,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从什么地方改正,他第一次感觉出了自己的情绪和平时的不同。丁焉很久都没有说话,久得让人觉得他已经睡着了。关乾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突然听见了这人闷闷的声音:“你知道为什么我说你这样做是不对的吗?”老刀疑问:“为什么?”“你认为,村民和我是不同的,对吗?”青年悄悄露出一只眼瞄他。“村民和你当然不同。”关乾理所当然地回答。他甚至还没能意识到自己的意思,只是遵循本能。“可是天下没有谁和谁有什么不同之处。”丁焉能摸到,自己的脸现在很烫,“我和你,和村民,和知州、巡抚,和官宦、王子,都没有什么不同。”他看到老刀脸上露出质疑神色,制止了他继续说话的念头,自己说道:“能分辨出不同的,只有你的感情,你的心。”老刀不知道什么是感情,那就让他教他,让他做他的老师。“你想说你不知道什么是感情,但你的心明白。”丁焉说着说着,就把手从脸上移了下来,“当你不懂的时候,你就把他们都当成我。”“孩子对母亲来说重要至极,重要得好像你和你的法力——不对,怎么说呢?孩子对于母亲来说,是不可分离的,如果孩子受伤,母亲会心急如焚,同理,母亲对于孩子来说也是如此,这样就是感情,不光母亲和孩子,还有丈夫和妻子,父亲和子女,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分亲疏,”丁焉说道,“比之较浅的,就是朋友之间的感情,这种重要,就好像你和你的刀鞘,天下相似的刀和刀鞘有很多,但只有刀知道,谁是它的刀鞘。”“你和刀鞘之间的那种联系,就和朋友之间的感情一样,我和村民之间的感情,虽然不是朋友,但算得上是同族,我们都是人,所以会对人类遭受的痛苦和磨难感同身受,怎么理解呢?就是,有人受伤的时候,我会把那种痛苦放在我身上去理解他的痛苦,这样我产生的同情,就是感情的一种,所以,因为我们都是人,如果村民生病了,我看到的时候,会感觉自己也生了病,会感到难受,因为我会感同身受。”他努力地用自己的语言去解释什么是感情,或许并不准确,却能让关乾渐渐明白。“我明白了。”关乾点头,他想了想,说道:“今天那个妇人之所以那么生气,是因为她的孩子受了伤,生了病,就好像你之前受伤的时候,我会很……焦急。”他抬头看丁焉,想知道自己用的这个词对不对。青年鼓励点头,笑道:“你这个词用的是对的。”他们又进行了一系列的类比,让关乾明白了为什么村民生病的时候丁焉会难过。虽然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丁焉依旧认为他自己是人类。他明白了一部分,但是仍然认为人类不是不可以被用来施咒的“工具”,可他知道如果这么说,眼前的人又会不高兴,所以聪明地闭了嘴。第361章 界门大开 第311章 有多少不属于这个小世界的东西逃到了这里,那些逃出来的东西,能力和质量又怎么样。现在,已知衣服破了个洞,但破洞的位置、破洞的大小的不同,所造成的影响,也是不同的。“不堵行吗?”关乾问道。应当是不行的。丁焉摇头,看着地上的碎石发愣。他死了,所以这界门开了,按理说是怨不着他的,但他的死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入地府上奈何,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还是活着的。他的身体对这界门没有责任,可心里还是有责任的。他该守着,却没能守住,这是他的失职。“这责任并不在你,”关乾看他神色低落,下意识出声安慰道,“你的肉身已经不在,讲道理,守界门只能算得上是丁家人生前的责任,在你肉身死亡的时候,这责任就不必再压在你头上了,于情于理,界门被破的责任不该怪在你的身上。”他说的是这样,丁焉也清楚,但他们不知道这界门到底是什么时候被破开的。“万一这界门是在我死之前破开的呢?”丁焉问道。“如果界门被破开,你会有感应吗?”关乾思索过后,问道。“我不知道,因为我之前一直没有感觉到,但是按照传承来讲,如果界门有异常,守界人是最先得知的。”他父母早亡,没能来得及告诉他更多的事情,所以他自己也稀里糊涂的。“不知道界门被破的时间,就没办法在这上面做文章……”关乾沉吟着,说道。这人现在对于人类的情感还算得上一窍不通,却很自然地掌握了凡人钻空子搞问题的方式方法,还隐隐现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样子,熟练得不得了。“说起来,也算是我的失职。”丁焉摇了摇头,“我大意了。”守界人日子应当清苦谨慎,不说别的,起码每个月要前来界门这里看一看,保证界门的安稳,可他已经忘了上次来看界门的时候是在什么时候。长时间的安稳平和磨掉了他本来应有的高度警惕,这是不该的。关乾看他很有些沮丧的样儿,四处看了看,随手一击,砸倒了院内一面墙,用法力托着它盖到那口井上去了,姿态轻巧得好像刚刚举起的不是什么大石板白墙面,而是一张半薄不厚的白纸,搁下去的时候连个响都没发出来。“走吧,回家再说。”他拍了拍小孩的肩膀,安抚道。丁焉在当阿焉的时候面无表情、寡言少语惯了,回到了这儿的时候也没能纠正过来,看着就是个小石头的样子,脸上的表情都不怎么丰富,难得老刀能从这脸上看出沮丧来。他点点头,决定和老刀一起回家,好好想想接下来的事情。“要不我带你逃走吧。”关乾进了屋,关了门,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这个态度自然得让人觉得他刚刚说的不是什么吃喝拉撒之类的小事都亏得慌。“什么?”丁焉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跟着问了一遍,“你刚刚是说要带我走?”这话单说没什么,但是怎么约琢磨越像……私奔呢?“对,我可以让你躲开天道追责。”老刀信誓旦旦,极有自信。毕竟每年都有天雷打下来“针对”他,如果没有什么法子躲过天道追责的话,他早就被雷劈死了,现在虽然多了个人,但是这人是他的刀鞘,和他的关系不可分割,与以往没有多少不同之处。“从青石板的断痕来看,这东西逃离界门的时间应该不久,它既然有那个能力能破开咒术冲开石板,说明那东西不算是什么好对付的东西,阴阳有别,两界有差,它在这里过得不会舒心,既然草草破开界门而出,连后续扫尾也顾不得做,应该是情况紧急,既不舒心,又不得闲,不会甘于潜伏在这里。”丁焉分析道,“破阵而出,夺路而逃,又是大东西,这样的东西逃出来,上头必定会追查,我逃是逃不过的,这段时间之所以平静,应当有此地偏僻、界门微小的原因。”“我猜,不久之后,就会有人来查了。”丁焉敲了敲桌子,竭力回想着作为守门人的传承术,他记得是有应对方法的。想了半天,只能模糊地记起大概有相关处理规定,却并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方式处理,只好头疼地去翻书。“这儿!”他翻了好几遍,终于找到了相关处理条例,看了一遍之后,随手拉起旁边老刀的手,说了句:“借你神力一用。”便借着那手,在半空画出了个不知道有用没用的符印出来了。第363章 特派专员这符咒关乾虽说不认识,但是他还是能从里面看出一点门道来。那是个类似信号弹的咒术。果然,在这符咒画完的那一刻,他就看见了一道光柱从丁焉面前的那符咒中冲出,直冲云霄,这光柱带着风,裹着啸,像一只流星,霎时间,屋内光芒大作,两人都听见了那声如牛一样的低鸣。丁焉松了口气,说:“可以了。”关乾却在回想刚刚那声巨响。丁焉是凡人,未曾修炼过,一辈子被禁锢在这个小村落里,没见过那么多世面,也没有那么多机缘,自然不知道刚刚那声音是什么声音。那是龙吟。如果这个界门只是一扇简单的门,那上苍自然不会将这一的门太过放在心上,如果真的有神官或者什么追究下来,他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在其中使力,到了非追查不可的地步的时候,甚至可以遮盖真相,让那神官有来无回。他本身没有什么道德观,只是为了“融入”人群,而对自己的面目进行了伪装,弑神这种行为,在他看来并不是胆大妄为的事情,只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如果这种麻烦比他要达到某种目的时使用其他方法更简单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但是,这声音阻断了他的想法,这是龙吟,他只在宣河王诞辰听见过。哪怕是龙九子或是蟒的声音,都不会这么让他惊讶。他甚至产生了类似人的一种感觉:他觉得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但那确实是龙吟。这龙吟的信号符咒说明被安放在这个小得不能再小、偏得不能更偏的小村落里的界门,是一扇很重要的门。能从这界门过的神官,起码得是将级的。他忍不住打量了起来眼前的青年,心想这人是否有什么身份是他所不知道的。丁焉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避过了那眼神,问他怎么回事,却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他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你以前说山里有异常,要不咱们一起去山里看看?要是你能炼化它……” 第313章 他点点对面的椅子,脸上没有一点不自在,放松得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坐。”关乾皱了皱眉头,转头跟丁焉说:“你在外面自己玩一会,我跟他说道说道。”丁焉攥着他的袖子,眼里都是担忧,问:“你可以么?真不要我在这看着?”关乾还没说话,就听杨戬朗声笑道:“你尽管去!还怕我咬死他么?”老刀面露不快,不理他,只是安抚青年:“只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你先去玩,有事我叫你。”丁焉只好出去了,关上门之前还忍不住瞪了一眼杨戬。他蹲在院子里的地上,心不在焉地抠着地上的土,一边抠,一边想,万一待会儿打起来,他该怎么在保护住自己的同时给杨戬两脚。过了一会儿又想:关乾已经是神了,那他会不会听杨戬的,跟他上天了就不回来了?看老刀刚刚那个样子,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兴许早就知道了,但是一直没告诉他,为什么不能告诉他?他又不是外人。他想着想着,觉得有点失落,明明这事并不算什么大事,但他就是有点微妙的感觉在。“丁家人,你可以进来了。”他正想着,门却突然被一股力冲开,传出了杨戬的声音。丁焉听了,立刻站起来往屋里走,一进门,就见两位坐在桌子两边,气氛看起来不是很活络。这怎么回事?吵架了?还没想完,杨戬就出声打断了他的沉思:“我俩的事儿讲完了,该说说你的事儿了,来,说说吧,界门怎么回事?”第365章 通缉妖龙界门的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毕竟现在还不知道界门是什么是时候开的,也不知道从里面逃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丁焉既没有瞒报、谎报的嫌疑,也算不得真的“丁家人”了,如果怪罪下来,即使是大领导,也没有随意处罚的权力。“你确定自己在死之前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动?”杨戬问道。“没有,我确定。”丁焉摇头,他这几天把去年的事情来来回回想了快八百遍,完全确定自己在去年的时候没感觉到界门开的感受。“那就行,带我去现场看看。”杨戬抓起桌子上放着的大檐帽,斜斜往头上一戴,浑身上下充满一种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感觉。关乾看起来不是很放心,快走两步,攥住了丁焉的手,以一种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保护姿态带着丁焉往前走。杨戬只是看了两眼,就微微挑了挑眉,歪头笑了笑,带着几分痞气,冲淡了身上那股“神味儿”。还没出院,丁焉就停下了脚步,他扭头叮嘱了杨戬一句:“杨先生,您这身衣服太过显眼了,还是换一换比较好。”“无妨,除了你们每人能看得出我这身装扮。”杨戬下界的时候从来不像他别的同事一样费尽心思地寻来一身适合的衣裳套上,力图看起来像个凡人,他更习惯的是下来之后使个障眼法,方便省事,便捷高效。现在这个时间正是午后,各家各户吃罢了饭,摇着扇子往门口坐着喝茶聊天。一见到杨戬这样皮相好、面孔生,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出现在村落里,他们隐隐地就把视线搁在了他身上。杨戬并不在乎那些人时不时飘来的视线,只是微微侧了侧头,确认了下人群中没有才智高绝、异能加身的能人,只能叹了口气,无趣地看着前边两位拉得紧紧的手。说到底,这俩人到底对各自的身世都了解吗?联系其刚刚的反应,他判断:应该是没有的。不过……刀和刀鞘,倒也有趣。起码比那个猴子好玩多了。想起某位不仅没能够被他成功招揽到麾下,还把他揍了一顿的美猴王,他不禁皱起了眉头。“到了。”丁焉指了指那因为缺了一栋墙而坍塌得更厉害的宗祠。“你这宗祠都不维修吗?”杨戬皱了皱眉头,一想这个村子因为为了方便守门传承至今已经绝户,他又觉得自己这一问有点不合时宜,也不够礼貌。“他能独自长大已是万幸,仙师还是不要强求过多了吧。”关乾面无表情地堵了一句。杨戬咂了咂嘴,点头,说道:“先进去看看。”从那次被发现界门破了之后丁焉就没有再对于这里掉以轻心了,他坚持每天查看一遍,所以他清楚这里的情况,说道:“仙师,在那之后这里就再也没被破过了。”话音刚落,压井青石碎成八瓣巨井就暴露在了三人面前。丁焉:“……”杨戬:“……”杨戬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无声地看着两位。关乾反应比两人都快,迅速以气为媒在空气中画了道符,笼罩了全村。“没有寻到。”片刻后,他摇了摇头,说道。杨戬皱了皱眉,这东西如果是在他来的时候逃脱,那他也会被牵连上,甚至还有通敌嫌疑,一旦被对手派知道了,别说降职,能不能保命都是问题。他伸手在额间抹了一把,额间金纹发出隐隐流光,在白天并不是十分炫目。丁焉看着他,若有若无地感觉自己看到了空气里的波动。“那是什么?”他问道。关乾是最后一个看到的,他飞身而上,一把把那东西捡到手里,检查了一番,说道:“龙鳞。”这不是阴界的东西,阴界只有骨龙。这鳞片虽然是黑色的,但没有鬼气,只有妖气。 第315章 这两天看得阵法太多,多得让他心累。“我想不起来了。”丁焉拿手拍了拍自己的头。关乾把他的手巴拉开,说道:“想不起来就不想了。”丁焉正要点头,脸色却陡然一变!太阴山,动了!这座被他们忽略已久的大山,终于亮出了它的尖牙!“地动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随即便被剧烈的摇晃和开裂的地面吞没。丁焉圆睁着眼,似乎僵在原地,双腿好似灌了铅、铸了铁,生生焊在地上,他想跑、想呼叫、想离开这座已经遥遥欲坠的房子,但他的灵魂似乎在地动的那一瞬间离开了自己的身体,他大张着嘴,好像要呼吸,也要呼救。关乾拽住了丁焉的手,横打着把他抱起来,在这房子倒塌的前一刻和杨戬一起出了去。“你看好他,我去去就来!”丁焉愣愣的,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离丁家村很远的一座山坡上了。“你撒开我!”他努力地想要挣脱杨戬的手。“你别动,我不能干涉人间的事情,不然会混乱的,这里的人注定要死在这场地动里。你在这等到,他前去收服那妖刀了。”杨戬禁锢住这凡人,不让他靠近。“你知不知道他身上有伤?!他在这个时候去,就是、就是……”就是送死。刀和刀鞘之间有天然的感应,他如果能在旁边,关乾受的罪要比现在这样强撑着少得多。他顾不上这人是谁,两臂猛一收紧,像一尾滑不丢手的泥鳅一样出溜了出去,没跑两步,又被杨戬阻拦,那手掌快得像风,猛地向他后颈击去,不料,这一击却落了个空。只见丁焉腰一转,带动上身拧动,险险避开了那刀似的手掌,趁势反手劈过,袭击其双目。好身法!如果不是这个场景不对,杨戬就要鼓掌了。杨戬一手正要收回,正好捉住了这个机会逮住了那只手,喝了一声:“捆仙绳!”一条蛇似的绳子应声从他的腰间飞出,牢牢缚住了丁焉。“我本以为对现在的你来说,我一双手就够了,唉,想不到还是得唤它出来。”杨戬咂了咂嘴,“他不会有事的,放心睡一会儿吧。”说着,丁焉就觉得自己眼皮渐重,进了梦中。作者有话说:待会儿还有,我先吃个饭第367章 不知胜负山摇地动之时,关乾便知道,自己的机会约莫就在于此了。这凶刀出世,非沾血不能收刀,非人身不能成鞘。能镇这刀的地方,要么是大凶之地,要么是聚宝之盆,镇刀之人以刀灵慰天地,还造化,以消凶器一身泼天煞气,时日一长,还能造一方水土,积一世阴德。但显然,太阴山不是那个能镇得住凶器的地方,起码现在不是。这里的水土既不是大凶,也不是大福,容得下一个界门已是万福,再也不能更多了。谁把这刀镇在这里?关乾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的刀身已经破损,如果侥幸得到了这凶器,他就能补全自己的刀身,如果能制服它,那他的功力就能再上几个台阶,但他现在不想想那么多,因为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比谁都清楚,如果失败了,他就会死。他的死不会留下尸体,也不会留下血迹,他只会像每一把飘散在空气中的灰一样,慢慢地被风吹乱,落在每一个他想落到的地方、不想落到的地方。身不由己。他从很久之前就盼着自己去死了,对他来说,活着和死了的区别只是存在和消失,但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能够理解一点丁焉对他说的那样的感觉了。“死就是消失了,你见不到想见的人,相见的人也见不到你。”他不知道自己想见谁,但他知道自己只要一想起这句话,就会变得不那么想死了。他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是因为留恋说话的人而留恋这个世界,还是因为这个人说的这句话而留恋这个世界。但他不想死。“嗡——!”那是刀剑撞击发出的嗡鸣,好像铁器劈在石头上发出的铮鸣。“刀来!”他伸手一招,刀身破损得不成样子的定乾坤便从废墟之中飞出,直直刺向这里,好像已经不受控制,即将自戕。在那破旧长刀快要刺入他灵身的前一刻,那刀急急转向,扭出一道带着火电似的光,落入他手中。他决心用己身和这无法无天的凶器战斗。“哞——”从地底传出一声吼叫,好像牛的嘶鸣。这不是龙吟,这声音还差一点,他判断着。雷云渐渐地聚集过来了,黑雾缭绕,笼罩住这所谓的月神福泽之地。雷声滚滚,“逄逄”如鼓。 第317章 无波无澜。像是只是一把平平无奇的刀。难不成那刀和凶器的刀灵相抵,两败俱伤,都消失了?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里应该剩下两把破损的刀才对,为什么这里只剩了一把刀在这里。他仔细打量起来这刀。漆黑的刀身,雪亮的刀锋,刀身修长状似禾苗,靠近刀脊的地方有一道深刻的血槽。不在四制之内,不伦不类,倒显出其落拓不羁的意趣来。没有铭文,没有断口,像是一把和那两把刀全无关系的新刀。先带回去吧,回头再做打算。他还没提刀刚走两步,就一顿了步,拎着刀的那条胳膊一抖,从袖子里掉出来一漆黑长条物体——那是刀鞘。再一摸袖中空间,果然,只剩下了一把松松的捆仙绳,原本好好躺在那里的丁焉消失了。杨戬摇摇头,捡起那落地的刀鞘,试着将刀插进了刀鞘里。严丝合缝,不差毫分。好似从最初就一同铸出来的一把刀。他拎着看了一会儿,招出捆仙绳,给俩都捆了个结结实实。.刀和刀鞘一直就保持着这样的姿态一同插在一起。杨戬也不急,每天该出去的时候他就照常出去,把这俩带在随身的空间里,一块行动。闲下来了就把它拿出来插到外头晒太阳。杀菌消毒,吸收日月精华,都挺好。这样的状态保持了三天。当时杨戬正在茶馆喝茶听人摆龙门阵,却觉得自己袖子鼓鼓动动的有什么东西想要出来。他连忙放下了钱就出了门,鬼鬼祟祟走到巷子里才把刀拿出来。丁焉是先醒的,奈何捆仙绳束缚住了他不叫他变化,他只觉得自己被套在一个大口袋里密不透风,憋得肺疼,没过多久,关乾也跟着醒了。这实际上是他因眼前景象而生出的臆想,杨戬这袖里乾坤其实相当于一个极小世界,里面一片虚无,为防止他们在里面被闷死,杨戬特意时不时导进去些空气,不至于憋得肺疼。刀落在地上,捆仙绳应意而动,飞回了他的手腕,安静得像是个普通手绳。还未等刀接触到地,便迅速化作了两个人。关乾在底下护住了丁焉就地一滚,站立起来。“好了?”杨戬问道。关乾点点头,把丁焉放下,想了想,对着杨戬说了句:“辛苦。”作者有话说:我好几次都跟石乐志一样打错俩人的名字——《人类早期驯服野生键盘袋珍贵文字资料》第369章 转回现实“那被镇压在太阴山底的凶器,就是昆仑切。”关毅叙述到了这一段,有些心累似的停了下来。此时外面已经黑透了,屋里也没有开灯,唯一亮着的地方只有从窗帘缝隙照射进来的壁灯的灯光。“是天宫把它镇压在那里的?”丁睦试探着问道,但他心底又有一道声音告诉他:不是这样的。“不是。”关毅摇摇头,说道,“你也有那一段记忆,又已经不再身在局中,我觉得你能看得出来。”丁睦想了想,他确实能看得出来。丁焉想不起来那图是什么图,他这个梦的旁观者倒是记得很清楚。那不是五角星,那是宣河王曾经用过的换灵阵。“那是换灵阵,而且还是改良之后的。”丁睦说道。“对,就是它。”关毅点点头。丁睦忍不住大胆推测:“那孽龙难道是宣河王?”他想着觉得自己的推测简直对极了,继续发散思维。“那凶器——也就是昆仑切,在它被你收服之前应该是宣河王的刀,它被宣河王作为助他镇守天下的利器,之所以会有那次的虬除祸乱也就是因为那个时候孽龙在界门那里等待出去,这种感应带动了镇在太阴山底下的那把刀,所以那一段时间附近的村落才会频频出现躁动。”丁睦慢慢地说,一边想,一边说。“宣河王只是它的一个分.身,它一直暗藏在各个地方,等待时机。”关毅说道。丁睦愣愣的,只觉得自己的人生真的称得上奇异,他并没有关毅做梦的时间那么长,他对梦中很多事情都没有代入感,所以听着听着就感觉自己在听别人的故事。尽管他对此非常熟悉。但他依旧像个失忆的人,尽力通过别人的描述了解自己曾经的生活。熟悉又陌生。“后面的事情还记得吗?”关毅问道。丁睦摇头,说道:“我忘了。” 第319章 丁焉几乎就要死在那箭雨中。关毅想到这,眼睛有点发红,因此他更加用力地亲吻着青年的唇,吮吸,啃咬,不管不顾,手也不能自禁地伸进了那单薄的衣服,向上寻摸,捉住了那一个柔软的小小的按钮似的东西,那是让青年颤抖的按钮。前世的他早已将青年放在了心上,却并未察觉,直到丁焉在他面前死了两次,他才恍然明白了自己体内新生的那些陌生的感觉是什么。所以,他拼死砍伤了那孽龙,不顾“活捉”的命令,取了孽龙的内丹,引爆了它。他以为丁焉死了,所以他想要和这场战斗的源头同归于尽。但那场爆炸被拦住了。杨戬下凡,带来了上天的旨意,以孽龙的龙角制药挽回了丁焉的一条命,却不能容忍关乾不服管制的行为,处罚他分裂神魂,投入凡间,直到彻底压制住黑龙。予一惜一湍一兑。神的神魂是神的力量本源,神魂的分裂对身体伤害极大,神魂分裂后如果没有良好的养护,不死也残。但他却没有受这残酷惩处。关毅努力压制着自己内心激荡的情感,想要尽力轻柔地对待身下的人。丁睦好像看出了他压抑的情绪,没有反抗,而是打开了身体,哆嗦着,适应着那手掌的游动。“嗯……”关毅喉结动了动,低头在那身体上咬下,他舍不得咬得重了,因此只是撩拨似地含了含,抬头问道:“疼吗?”“不疼。”丁睦摇头,配合地挺起来,“你想怎么……就怎么……”你想怎么,就怎么。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一直都像是年长者一样包容着他,甚至称得上纵容。一直都是。前世他没有受神魂撕裂之苦,并不是天宫突然回心转意,也不是他另立了一功将功补过。那能撕裂神魂的神鞭,是醒来的丁焉替他受了的。丁焉提出和他一起进入轮回,以减轻处罚。两个人一起受苦,总比一个人硬抗好得多。关毅一边想着,一边坚定地前行。“嘶——”丁睦轻嘶出声。刀鞘合一。关毅轻吻着他的爱人,他在寻得了前世的记忆后,他便由心底对这人产生了比从前更甚的爱怜,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从第一眼看见青年就会对他区别对待。因为他们之间有天然的羁绊。这是他的爱人,他的伴侣,他的刀鞘。他轻轻吻着青年的皮肤,在上面吸吮出点点的星星。这是白色的夜幕,上面点缀着暗红色的、玫瑰似的星星。它们并不算很好看,也并不规则,却因生长的位置和蕴含的情感而美丽。情感是最贵重的附加物。重活一世,关毅已经能够明白了什么是情感,他也对前世那些东西看得更明白。那些哪是什么刀和刀鞘之间的联系,明明早就情根深种,却依旧拿刀鞘关系做为不敢承认情感的幌子。怪不得前世一直没能和人表明心意。他得意地笑了笑,完全将前世的自己和今生的自己是同一个人这事实抛在脑后。.一夜过去了,丁睦没能在闹钟响起的时候顺利醒过来。他的闹钟被男人一伸手关了,想让他多睡一会儿。等丁睦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晚了。他本来准备和关毅一起回趟老家的,这下倒是去不成了。别说老家,他现在怎么下床都是个问题。第371章 独立自主“你怎么……”丁睦一张嘴,吐出来的声音自己都吓了一跳。“醒了?”把人搂在自己怀里的男人立刻睁开了眼,看着就是早就醒了却贪色没起来的样子。他吻了吻青年的脸颊,问道:“还困么?”丁睦摇摇头,脑子好像转不过来弯似的,问了句:“几点了?”昨天晚上叫多了,喉咙疼。他面无表情地想着。“三点五十六,你饿不饿?”关毅亲了亲青年头顶的头发,又把嘴唇在对方额头印了印。 第321章 “你都快给花捏烂了。”丁睦在边上看着觉得有意思,面对鬼神都面不改色的关家小家主,这会儿跟见公婆的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哦,我给它放这,我不是故意捏的。”男人勉强笑了笑。“奶奶你别生气,这人他平时不这样,第一次见你有点紧张。”“我没紧张。”关毅嘴硬,过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就一点儿。”说完了介绍的话,下边的话就越来越顺畅了,丁睦把前些时候他的生活和奶奶汇报了一遍,删繁就简,掐头去尾,只挑有趣的地方说,即使奶奶已经离世,他还是习惯报喜不报忧,不想让她担心。男人也跟着他一块,静静地待着,一动不动,好像化成了望夫石。丁睦说着说着,想了想,对男人说:“你离远一点,我要跟奶奶单独说两句。”关毅往四周看了看,指指墓园门口:“我去那边等你,你快点啊。”他说完觉得这么不大好,感觉跟剥夺丁睦和奶奶之间谈话时间似的,又补了句:“不说快,也行。”丁睦叹了口气,说了句:“知道了,你去吧。”关毅点点头,往那走。“奶奶。”丁睦眼见他走远了,叹了口气,磕了个头,说道,“您听见了,他姓关。”“我一直不知道您的意思,不知道您为什么不愿意我跟姓关的人离得太近,我记得您说过,我命硬,所以会跟别的孩子不太一样,但是,”他吸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墓碑上的某个地方,只要他开了眼,就能看见那里“刻”的字。他看着那个地方,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他回了神,下意识再回头看了看,关毅已经走到门口了,看起来像是点了根烟抽。丁睦转回头,从包里把东西拿了出来。上次他来的时候因为骤然看见了石碑上的字,心里震惊,忘记了那东西,这次他来,就是奔着这件事来的。他拿出了那块石头。鸡鸣眼斑。是他第一次获得的一块石头,对他来说,不光有纪念意义,还有它的实际用处。鸡鸣眼斑,可通阴阳。他实在是想再见奶奶一面,以前是为了一解思念,现在除了思念之外,他还想搞明白一些事情,一些被奶奶藏在心底的事情。他把那块漂亮的石头攥在手心里,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他握紧了它,等了等。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没用吗?他有些茫然,抬头看向奶奶的坟墓,嘴里唤道:“奶奶,奶奶你在吗?我想见见你,你在吗?”是不是还需要开眼才能看得到?他宁了宁神,心念一动,开了眼。眼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坟墓还是那个坟墓,墓碑还是那个墓碑,除了多了一行他之前就看到了的字之外,没有什么不同。没有用吗?他有些不甘心。“哎!这呢!”有人在后头拍了他一下。他心里一喜,下意识就想转头,却在光滑如镜的墓碑上看见了搭在他肩头的那只手。浑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凝固了。那是怎么样的一只手呢。表皮光滑,没有一丝皱纹,这并不是因为这双手的主人年轻或是保养得宜,而是因为,那是只被吃骨血的东西填充得满满的、时不时还鼓起来一个个小包的手,不知道那薄薄的皮肉下面是什么东西在蠕动、翻腾。手掌发青,表皮泛着青紫和紫红色的尸斑。这是一只主人去世不到一个月的手。而丁睦的奶奶已经去世多年,显然不应该是这手的主人。“哎!回头回头,我在这呢!”那声音从背后传来。“别听他的!”有个细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听起来像是小孩子的声音,“你要是回头你就死了!”这音调有点熟悉,可在场的小孩子只有小贝。不是小贝的音色。“你回头啊!你不想见你的奶奶吗?我就是你的奶奶啊!”那声音还在催。丁睦咽了咽口水,慢慢地在包里摸。“呃……我……”他猛一转身,“三清在上,予力小神,急急如律令,灭!”卡片刀在空气中划了一道尾泛银光的复杂图案。只是银光一闪,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了。作者有话说: 第323章 这是关家隐藏的秘密,所有人都紧闭着嘴,不敢往外说出一分一毫。每个人张了张嘴,口型一模一样,嘴里吐出的都是一句话:“夫人是被烧死的。”每个人都说她是自作孽。“那裂缝不是本来就有,而是后天撕裂出的。”关毅说道,“撕裂的时候,天降滚雷,点燃了那里干燥的草垛,烧绝了所有目睹天机的凡人。”包永梅不是那种好奇的性格,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人,能让她动身去的,要么是有特别重要的事情,非去做不可,要么是有她熟悉的人,卸下了她的防备。“是什么时候的事?”丁睦沉默了一瞬,问道。“大约是千禧年。”关毅的眼睛直直地与丁睦对上。千禧年是不平凡的一年。关家收购隆坡渠、阴山三年封锁期开始、隆坡渠因裂缝大火、关毅母亲去世。这是浮出水面的事情。还潜藏在水底的事情又有多少呢?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是巧合,是意外凑到一起的,但所有事情又都与关家有关。丁家村这里有裂缝,关家下任家主居住的隆坡渠处也有裂缝。“冲着你来的?”丁睦想到了什么。关毅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丁睦想了想,跑进里屋去把奶奶的笔记本拿出来了,他把它递给男人,让他看。关毅接过这个小本子,打开的看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要接近姓关的人,千万不要。”他:“……”这老太太认识他吗?是不是他无意间得罪了她了?怎么跟丁睦说这样的话?“你奶奶很讨厌姓关的人吗?”他问道,不然为什么会千叮咛万嘱咐地让她孙子离姓关的人远一些?丁睦没说话,昂了昂头示意他继续看。关毅快速看完了这小本子上记下来的东西,一点一点把有用的线索和自己获得的信息联系起来。丁家和关家的联系很少,这么一个小本子上能记录下来的东西也不多,所以能用到的信息也不算多。但他总有种直觉:如果可以找得到丁睦的父亲丁慎,那么阴山这艘贼船,或许再也不会开启了。只是丁慎谋求的实在和太多人利益相关,真的要实施的话那会是在很多人身上放一刀血。作者有话说:为了防止盗文,我留了五百字后放出来,各位老铁理解下!谢谢!第374章 貔貅现影“你爸进了阴山之后就再也没回过家吗?”关毅问道。“应该是,因为我从来没在家里见过他,奶奶也没有再提起过他,如果他回来了,奶奶应该会跟我说的。”丁睦回想起以前的事情,确认没有再见到丁慎。关毅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丁慎要做的事,相当于动几乎所有进山的人的蛋糕——不光进山讨生活的人,几乎所有的、靠阴山这条路挣钱的人的利益都会被牵连。发家已久的家族如果断了这条路子尚可寻找后路,可那些只有这一门吃饭本事的独狼能找得到的后路没有一条能有这么丰厚的油水。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如果丁慎真的只是不管不顾地去了阴山寻找关闭阴山的方法,不管他能不能找得到,能不能做得到,只要泄露出一丝自己的真实意图,他就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留在山外的母亲和儿子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可丁睦现在还好好的。而不知道是篇幅问题还是别的原因,丁奶奶的笔记里也并没有详细提及丁慎进山之前的安排。只是说让丁睦做个普通人,平凡安稳地度过一生。但捞金人后代身上独有的牵连注定会让这个愿望落空。即使丁睦这辈子不是丁慎的儿子,不是捞金人的后代,他特殊的身份依旧会让他卷进和那孽龙有关的事情里,总会有什么驱动着他去进山,去寻找。关毅放下了本子,回想着为数不多的几次有关丁慎的记忆,最初见到丁慎的时候,他年纪太小,也并不知道自己将在十几年之后和这人的儿子有关系,当时他只是以为丁慎和那些有求于关家的人一样,也是来找关家帮忙的,因此并不在意。那些装在大脑里的记忆早就已经斑驳得不成样子,连面容都记不清,再怎么搜寻也难以记起。为什么就不能是丁慎把消息瞒得很好呢?或许真的是他进山多年一丝也没有暴露,时刻警醒着,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目的。可真的能有人做得到吗?关毅把目光投到丁睦身上,想着:丁慎会不会已经……不在了?因为丁睦从来就没能直面过丁慎。那些从站点里漏出来的点点消息,仿佛是一条引着他继续前行的细绳,时时紧盯,确保他能按照正确的路行走。什么是正确的路?难道真的要进到山的最里面吗?去看那棵站在终点的树?传说吃下那棵树上的果子,就能够长生不老,可谁也没真正见过,谁也没真的尝试过,谁也没有真的成功了。都不过是听说、传说。耳听为虚。 第325章 也就是说,如果这个推断是准确的,上面的描述的确是他们进山的位置和方位的话……还差两次,他们就能进到这图上的最后一个点,也是唯一一个没有方位描述,只有一个竖线的地方。阴山的方位描述和外界有所不同,和实际位置的关联也并不大,只能作为一个象征性的代号,用以区别每一个站点。但他从未听说,阴山里还有这样一个地方,没有方位描述,只靠一条细线就表明了位置。“难不成这意思是,你走到这儿,你就能见得着他了?”关毅点点那根竖线。丁睦不敢确定,拿出手机开始搜索“1”和“丨”的隐藏含义。飞速浏览完几个探讨“1”和人生价值之间的联系的帖子,又找了找风水算命的网站。一无所获。“先放着吧,你不看它可能不知道哪天你就自己琢磨出来了。”关毅伸手接过那张纸,夹进了笔记本里。第376章 摸摸木头俩人继续琢磨丁睦奶奶留下来的本子。关毅拿着本子敲了敲,反复地摸索着本子的皮套和书脊,却没能摸到别的东西,没有夹层,也没有意外发现,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本子而已。记得东西也多是老太太临终前那段时间的所思所感,想到一段记下来一段,没有章法,却透着奶奶对自己孙子的爱。所以他倒是没有怀疑这本子的真实性,正是因为它凌乱,语焉不详,所以才显得真实,如果这本子上记载的东西详细备至,无所不有,给他们所有的疑问都解答了,那才让他不能相信。人总是会怀疑太容易得知的东西。“你的奶奶是不是曾经和关家的人打过交道?不然她就是用了什么特殊手段?你有没有相关的记忆?”关毅思来想去,仍然不知道这老太太究竟是什么想法。珍爱生命,远离关家?关家的人暗地里并不像他们表面上表现的那么和谐,早已暗地里分了几波,暗自站队,分头使力,这才导致关家在外头渐渐吃力,有的时候还险险拿不住场子。现在吃得住的,不过是早几年积下来的东西。老爷子迟迟不放权,坚持把所有拿得住的、拿不住的,都捏在自己手里。他想着,早些时候他还一直以为爷爷这是为了历练他,为了他着想,可是随着他的调查逐步深入,他开始对自己曾经的一些想法产生了怀疑。甚至他现在也不得不承认,丁奶奶的一些话说得是对的,不能靠近姓关的人。关家现在活着的人里基本上没有谁是纯粹的好人。好人都死了。“我奶奶她不会什么异术,她只是个普通的老太太。”丁睦摇头。本以为回趟老家会有什么收获,可到头来又陷入了僵局。两人在桌边坐了半天,几乎进了死胡同。“不想了,出去转转,我还没见过你小时候长起来的地方呢,不带我走走吗?”关毅从凳子上站起来,拍了拍丁睦的肩,不想让他继续沉浸在这样的情绪里。丁睦一愣,笑了笑,说道:“走吧。”他俩暂时放下了那些东西,放松紧绷的神经。丁家村虽然以村为名,但实际上各项设施并不缺失,又因为远离大城市,没有工业污染,天空青而远,一派祥和景象。现在已经入了冬,北风刮起来像刀子似的,抽得人脸疼。俩人就沿着路沿慢慢地走。一边走,丁睦一边跟他说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这是我小的时候爬过的树。”丁睦指了指一棵长得歪歪斜斜的树,“当时它就已经很高了,我那时候小,一门心思地使劲往上爬,等到爬到最高的地方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已经爬了那么高了,抱着树半天不敢下来,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关毅想象了一下,小小的丁睦小脸被风吹得红扑扑的,抱紧了树干不敢下去,哭得俩眼通红。还挺可爱。他问:“后来怎么了?”丁睦见他嘴角微弯,眉头舒展的样子,脚步也不由得被这情绪感染而变得轻快了许多,他继续回忆,说道:“后来我抱着树在那趴着,不敢出声,总觉得一出声就掉下去了一直等到了天黑,我奶奶见我一直不回家吃饭,就去找我,当时这边还没现在这么大,找遍了一个村子都没找到我,我当时哭得嗓子哑了喊不出来,也就没能叫她往这边走。”他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幸福感从弯弯的眼睛与翘起的嘴角中四溢而出,他说:“后来是我妈想起来往这边看看走走,她发现了我,把我爸喊过来了,我爸让我往下跳,他臂力比我妈要大,一把就接住了我。”“你想他吗?”关毅看着他的眼神,下意识问了句。“想,我特别想他们。”丁睦点头,“我一直对很多事情都没有真实感,甚至亲眼见到别人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都会无动于衷,我一直以为这是因为我太累了,后来我有个朋友听我说的时候,他说我是因为太想我父母了。”不敢相信他的妈妈会那样死在他面前。母亲的死对于孩子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尤其当这个母亲死在孩子面前的时候。他母亲的鲜血沾了他一身,一头,一脸,让他的眼睛从普通的阴阳眼变成了现在的“天眼”,他每次开眼的时候都会想起这件事。在最开始的那两年,他几乎每天都……关毅突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摇头说:“你别怪自己,这跟你没关系。”丁睦愣了愣,意识到自己刚刚想的太偏激,笑了,说:“放心,我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放弃生命的,我不是还有你吗?再说了,我死了,谁还去找我爸去啊。”只要你还在,我就不会放弃自己。关毅脸色却不见好转,他沉着脸拉着丁睦的手给他把手放在树上:“摸摸木头,以后不准乱讲话。”作者有话说: 第327章 这条龙他熟悉无比。和他脖子上正挂着的护身符上雕刻得一模一样。是那条囚龙。他不动声色地坐回了原位,放好了碗,指了指背后的画,小声说道:“那画上画的是黑龙。”关毅听了,眼里露出一抹诧异,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等他俩都吃完了面,丁睦起身付账,关毅站在门口等他。老板正站在锅旁用勺子搅动汤水。关毅拿出了一包烟,给他递了一根,并替对方点上。“大哥在这开店开了多少年了?”关毅叼着烟,自然无比地搭话。烟是开路利器。那位大哥接了烟,挪了几步,离锅远了些,捏住尾端放嘴里嘬了一口,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对关毅也有了些好感,答道:“有三五年了吧,陪着我爱人来的。”他往里看了一眼。丁睦正跟老板娘问着什么,还指了指墙上的龙,似乎是在问这画的事儿。“你弟弟?”老板试探着问了句。“嗯,对。”关毅点头,“小孩儿学美术的,喜欢那东西。”“嚯,难怪,看着就是高材生。”老板点了点头,表情惬意地又嘬了一口。“不过那画确实漂亮,我这没学过的看着都觉得,好大的气派。”关毅也吸了一口,慢慢把话题往那画上引,“作画的人功夫挺足,这么好的一幅画,得花不少钱吧?”“嗨,没花多少钱,这龙是我爱人上山请来的,高人画的,据说里头化了高人的功德。”老板摆了摆手,“其实吧,我觉得这都是骗人的,但是我爱人不听,说了她又烦,我觉得这画看着不大舒服,没让她放家里,她就给贴这儿了。”“确实。”关毅点点头,“那龙看得我发毛,初看还行,越看越觉得毛。”老板像是遇着知音了似的,一脸激动,说道:“是吧!我也觉得那画看着不好受,我跟你说啊,这画可邪门儿了。”“这话怎么说?”关毅作出一脸的好奇,似乎只是对这画有些感兴趣。老板偏头往屋里瞅了瞅,见老板娘还在和青年讲话,没有往这边走的意思,他这才放心下来,说道:“你是不知道,我儿子啊,他以前身体不好,经常发烧,有的时候发烧都烧得孩子说胡话,不发烧的时候,也是小病不断,给我俩都愁得掉头发,我当时以为这是抵抗力差,但我爱人不这么认为,她觉得这是孩子被东西缠住了,非得要请大神来看。”“就因为什么?我跟你讲,说了你也不信,就因为我儿子发烧的时候,烧迷糊了,说自己屋里有个穿白衣服的男人,每天拿着黑色的花站在床边。”老板抽了口烟,看起来有些沧桑,“才多大的孩子,都分不清什么是假的什么是真的,我老婆一听就吓得给他求神拜佛,啥用都没有,最后找着了那个庙,请来这画之后,巧了,我儿子的病好了。”“那不挺好的吗?”关毅发出了疑问,“怎么不对呢?”“不,我跟你说,这画最开始是放我们家客厅的,我们家挂了这画之后,我儿子的病是好了,但是我跟我爱人俩就开始生病了,我有好几次还出现幻觉,觉得自己看见了这龙睁眼,再多瞅一眼,又没有了。”老板继续说道,“实际上这都是巧合,但是我还是觉得这龙看着不舒服,就让她扔了,她没愿意,我俩就吵了一架,我气得出去了,结果过马路的时候,一晃眼看见了条黑龙冲我扑过来,我吓了一跳,等听见人骂我才知道,我一退差点退车轮子底下!你说邪门不邪门?”关毅点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再怎么不信这些神神怪怪的人,遇见这样的事一旦多了,心里也会有点膈应。“所以说,后来我就没让她把这东西扔了,我让她换个地方贴,慢慢地我俩就好多了。”老板把烟从鼻子里喷出来,叹了口气。“哥,咱走吧?”丁睦这个时候出来了。“行。”关毅跟老板招呼了一句,就走了。作者有话说:不嘛不嘛俺要海星嘛俺就要海星哼哼……第379章 去白陶寺俩人走远了些,才开始互换自己取得的“情报”。这画是从山上的某个叫白陶寺的寺庙里求得的,求画的原因和关毅从老板那里打听到的原因是一样的,因为老板的孩子总是生病说胡话。这个原因,和丁先存得到那画的原因相同,只是这幅画和那幅画的区别就是这画上面的龙身上的锁链未褪,也没有睁眼。这画和被镇压在阴山底下的那条黑龙有关。“拥月派。”关毅弹了弹烟头儿,吸了最后一口,把它按灭在了垃圾桶头顶上,触碰到了里面残余的一点水,发出了“呲——”的轻响。拥月派。丁睦微微颔首,开始思考。拥月派是以月宫为首脑,以太阴星君为精神领袖,以对抗天宫统治昼夜为目标的反对党派,现因其中部分人的偏激心态,作风逐渐偏向邪.教。他们暗中在人间建立小型组织,偷渡神力,只为供养月宫。所以,这幅画,显然也是个暗中蓄力之所。“我见过类似的画。”丁睦说道,他把自己从丁先存那里看见的画和听到的消息告诉关毅,并说出了自己的怀疑。“有可能。”关毅点头,“而且,你叔叔和这个店主得到这画的原因都是儿子生病,所以才被高人赠画。”哪里有那么多的云游僧,哪有那么多的得道高人。这样的人早些年很多,现在倒是很难见到了。“你那位叔叔应该算得上是误打误撞,他擦了龙身上的锁链,放走了锁在画里的龙的灵气,让那龙息逃了出去,不知道会被谁吸收取用了,也算是变相地削弱了那囚龙的实力吧。”关毅说道。丁睦点点头,问道:“你还想看看什么?我带你去看。”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这村子当年太小,又过了那么久,他能记得住的都是些印象深刻的,现在也已经没有什么能再回忆的了。关毅摇了摇头,说道:“回家吧,你脸都冻红了。” 第329章 这个寺庙在这里居然还挺有名气,只问了一个大姐路怎么走,他就找着路了。到了这寺庙门口,他俩才知道,这寺不是叫白陶寺,而是柏涛寺。第380章 药石难医寺门紧闭,从面上看起来倒是有种世外隐寺的高端感。在门外能看见院内飘出的白色烟气,隔着门板还隐约能听见僧人念经的声音。寺内寺外静谧平和,连门外大树落叶的声音都在此地尤其明显。“敲门吗?”丁睦有点踌躇,他见到这门是关上的,第一反应就是走,但这显然不行,俩人来就是要看看这寺庙的特殊之处的,再怎么心里抵触,还是要进去的。“咱俩一起去。”关毅拉起了丁睦的手,攥了攥。丁睦觉得有点丢人,大男人家,磨磨唧唧的,像什么样子。所以他打起了精神,走在前面,手里还牵着对象的手。三声叩门声响起,院内持续不断的诵经声突然停滞,在那一瞬间,和阴山里那样的凝视感极为相似的感觉出现了。丁睦仿佛想象出了寺内奇异的场景——深山古刹,僧侣聚集,齐齐坐在大殿之内诵经,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似的。这时,突然有旅客误入此地,叩响了那扇被一直等待的门,声音响起的那一刹那,所有僧人都停止了诵经,一起向着大门处看去。机械,迅速,准确。就好像连在一条线上的木偶。这样的想象把他吓了一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听着里面的动静。那诵经之声停下来一会儿,就有另一个声音响起来了,那是一阵脚步声,轻快稳健,不疾不徐。等那脚步声逐渐靠近,直到门口,才停顿了一下,并不开门,只是发问:“来人是谁?”丁睦愣了愣,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想了想,说道:“大师,我们想来贵寺求个平安符。”他只说是平安符,不说画,不说龙。“吱呀——”一声,门开了,露出里面那个黑黑胖胖的僧人。僧人眉毛并不算长,只到眼皮中间就断了,眼窝有些凹陷,看起来眼神很凶,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慈眉善目的僧人。就是那白白胖胖的星慧小和尚都比他像个和尚。丁睦按下心头的疑虑,心说和尚又没有标准长相,都几几年了还凭着长相论是非,人家看着不像好人难不成真就不是个好人了?“随我来吧。”那和尚向他们点了点头。两人一进院子,就顿住了脚步,无他,只是因为坐在大殿里的两排和尚一个不差全部盯着两人看,目光一错不错的,眼睛幽深,没有一丝神采。像是坐在大殿里的雕塑。他们从大殿旁边的小道过去,进了后院,走进大殿门口的时候,丁睦看见,店内供奉的是一个衣袂翩跹的女神像,远远地可以看见她手里拿着玉简,腰间悬着宝剑,脚边卧着一直白兔,由于神像较高,脸倒是没能看得见。不是菩萨。倒像是嫦娥。这是拥月派的寺庙。他心里想着。那和尚把他们带到了大殿之后的一间房间里,这房间里挂着很多画,画的内容大部分是龙,除了龙,还有别的动物,但没有龙那么多。所有的龙都没有点上眼睛。“您说说您遇上的麻烦。”那和尚说道。丁睦和关毅对视一眼,获得了些许信心,转头看向和尚,说道:“我儿子他从小身体就不是很好,总是发烧,这段时间变得比以前更严重了,他……”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索措辞,又好像有点难以启齿,他看了眼和尚,继续说道:“他开始说胡话了。”“说的什么呢?”那和尚问。表情平静,像是只是例行公事的询问。“他说他看见了鬼。”丁睦把昨天从店主那里获得的信息揉巴揉巴换成自己的话,说给这和尚听,半真半假的,唬人得很。“哦?鬼?”和尚看起来只是有些疑惑,“您是想……”“我从邻居那知道了贵寺,他们说在您这求一个平安符挂在家里,就能护住小孩的魂。”丁睦诚恳道。看起来像极了一个为儿子担忧的老父亲,如果他不是那么年轻就更好了。“您看起来倒是很年轻,不像是会相信这种东西的人啊。”和尚说道,那两只眼睛在丁睦身上来来回回地打量,像是有所怀疑。丁睦急中生智道:“大师,我也就是看起来年轻,其实我都三十七了,我和我爱人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孩子,可不能出事儿啊大师!”他这个时候,满脸焦急,才像了个心急如焚的父亲。那和尚的眼不再暗暗地往俩人身上瞟,看起来有点信了。丁睦说得自己都快相信了,感觉自己真的有一个药石难医的儿子,而那儿子正在遭受病痛折磨,就快不行了,他见和尚还是有点疑疑惑惑的样子,一把扑上去抱住他,哭诉道:“大师!我也不拿捏了,就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我不想让他受这么多的苦啊!他才三岁啊!”关毅:“……”第381章 黑白和泽那和尚被丁睦抱着搂着,可能他也觉得很尴尬,眼睛不由自主地看了眼坐在旁边的关毅,眼里带着说不清的神色。“这位……”和尚踌躇着开口。 第331章 每一个捞金的人,都或多或少地信一些神神道道的东西,常年在黑暗里行走,在虎口中夺食,神经每一天都紧绷着,不信点什么东西,心理受不了。要么信神,要么信神,总要把一颗心托给什么比自己更厉害的角色,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平安无事,得到自己想要的。和泽神不是这个世界本土里存在的神,不能直接出现在除了阴山之外的地方,所以,他们以托梦的方式向外界世家的家主传达了一条信息,大意为:开放中心区域长生树,特邀世家能者前来采撷。并点名邀请其中几个世家的后辈。没有人不想长生不老,甚至于,很多世家在最初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进山的。但没有什么是可以轻松获得的,和泽神托梦的同时,也说明了代价。最低只能保证五分之三的死亡率,这个比例高得可怕,足以让一些人产生放弃这样机会的想法。这是和泽神告诉所有家主的信息。还有一条没有公布的信息。从那些知情者躲避的言辞中,关毅推测,另一条代价似乎是让这些人帮他们做一件事。一件只有在长生树那里才能完成的事情。“什么事情?”丁睦似乎想到了什么,手紧攥衣角,嘴巴微张,心中忐忑。关毅抬眸,与他对视:“一件能让这黑龙从铁链里挣脱的事。”但显然,他们没有成功,或者说,他们成功了,结果却还要等很久。“我倾向于,他们没有成功,但是起了一部分作用。”丁睦想着,说道。如果他当时就成功了,那么那龙早就会挣脱锁链,逃之夭夭,但如果说他们没有成功,也不可能,黑龙既然封闭了阴山三年,就会提前想到没有成功的可能性和处理方法。他们成功了一半。关毅点了点头,说道:“你猜得没错。”丁睦看着手里捏着的那张纸,摩挲着上面的花纹,从衣服里把那枚护身符拿了出来,和画上的龙对比着。和他护身符上的龙相比,这画上的龙鳞更加完整,更加光亮,更具神威,他护身符上的那条龙更像是一头妖兽。如果这画着黑龙的画有问题,那他的护身符呢?他曾经开眼看过这护身符,没有什么问题,只是闪着淡淡的灵光,但那灵光也是正常的,它作为一枚护身符存在,如果没有任何的灵气存在,那更不正常。他想着,这枚护身符是关毅的爷爷说没有问题的,也被关毅介绍的人研究过,都表示十分正常,没有问题。如果真的发现了这符有什么不对,那就是说关老爷子唬他,无论是从什么角度来看,都没有可能。关老爷子没有理由欺骗他。他安了安心,把这东西放回了衣服里,并没有看见他的右手和这东西接触的时候出现的一闪而过的一道黑影。那是一个手印。它常被用来标记鬼的新娘。.他们带着那个笔记本回去了,不光带着这个,别的或许有用的东西也一并带上了。并不多,连一个包都没装满。丁睦抱着包,慢慢地摸了摸放着鸡鸣眼斑的地方,想起那天的经历,总觉得当时的自己好像是被魇住了一样,急不可待地就要在那里用这石头。还好没有惹出什么祸来。他闭着眼睛,准备休息。睡了一路,车突然停下了,他以为到家了,迷迷瞪瞪地睁眼去看。原来是到了个加油站,车没油了,正在加油。他又闭上了眼睛,想要睡觉,车外车内闹哄哄的,越吵声音越大似的,倒是怎么都睡不着了。人一睡不着,别的感觉就泛上来了,他闭着眼,总觉得想上厕所。他一动,旁边闭着眼睛的关毅就把眼睛睁开了,眼神清明,看上去并没有睡着。“我上个厕所去。”丁睦跟他说了声。关毅点点头,把空给他让出来了。丁睦站在小便池旁边,随着膀胱的排空,他越来越清醒。他越清醒,就觉得周围的环境越不对劲——不,不是周围的环境不对劲,是太对了。这周围的感觉,和丁家村,和隆坡渠,完全不同。那是一种灵魂上的放松,是一种绝对的轻松感。他恍恍惚惚地回到车上,被关毅看出了什么。“怎么了?”关毅问。“你有没有感觉,这里和我们家那边的感觉不一样。”丁睦转头看他。关毅的感觉并不如丁睦灵敏,尤其此时正在他所不熟悉的山外地区——他的经验都是针对山内的。所以他摇了摇头。丁睦想着。 第333章 他想起来那枚玉貔貅,那个“丨”究竟是什么,那五个点究竟是什么,或许在找到他父亲的下落之后,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毕竟,那是一切问题的起源。第384章 真相疑云果不其然,不出三天,关毅的人就查到了相关人士,得知了当年的部分问题。只是,他们见到人的时候,才惊讶了。从外表上看,这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差不多得八十多岁了,身体也不是很好的样子,坐在轮椅上被人一路推着过来的。“关爷,人在这了。”那人冲他点点头。常乐芙看了那人一眼,等他领了钱走了,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问她哥:“哥,那人谁啊?能信吗?”关毅摆手道:“没事儿。”他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鲁正房间的位置,抿了抿嘴,说道:“给老鲁放两天假,不能老让他受累。”常乐芙眉一挑,好像明白了什么,笑嘻嘻地说:“哥,他是谁啊?”她指了指这坐在轮椅上的人。关毅摇头,诚实说道:“我也不知道,你问问他?老先生,您是谁啊?”坐在轮椅上的老人眼睛浑浊,眼里的光几乎要随着他生命消散了,却又被他这一句话点起,颤颤巍巍,哆嗦了半天,才将眼神定在关毅身上。“啊……”他张了张嘴,抖着手,伸了半天嘴唇颤动,好容易说出一句:“我是……杨志喜。”杨志喜。丁睦看着转头看他的关毅,摇了摇头,表示不认识,也没听说过。男人点点头,把轮椅转了个方位,蹲下身,指了指站在一边的丁睦,问老人:“这人,您认识不?”杨志喜顺着他的手指向的方向看去,目光刚和青年接触,浑身就像筛糠一样抖了起来,手也开始哆嗦,指着丁睦,嘴里说着:“丁慎……丁慎!”这父子俩看来真的很像。这人是当时丁慎加入的组织里的人,会认识丁慎也不奇怪,但让人感到异常的是,他的态度。他见到丁慎之后,态度惊恐得像是看见了鬼。丁睦看他这反应,也跟着蹲下身来,尽力安抚他激动的情绪,说道:“老先生,您别怕,我不是丁慎,我是他儿子,您看着我,我能问您几句话吗?”这话不知道是真的起到了作用,还是这老人的情绪随着时间而淡化了,他真的渐渐不再发抖了,说道:“你,你问。”“我也不问您认不认识我父亲,我就跟您开门见山地说,您是不是知道我父亲当年被派进山里到底是去做什么的。”丁睦问道,他的眼睛因为经常锻炼,现在使用起来已经非常得心应手,只需他心念一动,就可以决定它的散聚收放,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可以暂时对对方的精神造成影响。没有后遗症也没有过度使用的危险,相当于心理暗示能力。只是对使用的对象稍有些要求。被影响的那一方心理堡垒但凡强一点,都不会被这种能力影响到。这样的老人一看就很符合这样心理防线薄弱的要求。“我、我知道。”他说。“他是去做什么?”丁睦跟紧了问。“他要去引路……引路。”杨志喜说道,“他是去引路的。”引路?引什么路?给谁引路?引到哪去?“什么引路?”丁睦问。“丁慎,有大用,他和他儿子……有大用!”杨志喜突然抓住了丁睦的肩膀,“有大用啊!”丁睦愣住了。在他的记忆里,自己从未接触过任何和他父母工作有关的人,也自然不明白这人的意思。“丁慎认得路!只要他把人带进去了,会有人帮他的,”杨志喜的手紧紧握住丁睦的肩膀,眼睛里满是疯狂,“神龙要出世了!太阴要做主了!哈哈……”这话说得颠三倒四,让人难以理解。“关山清会……配合你,你要好好干,干完了这把,我就……就让你走,你记得路,你记得路……”他的神色时而清醒,时而混乱,好像把丁睦当做了丁慎,嘱咐着。这是回到了当时。关毅见他用力越来越大,忍不住把那骨瘦如柴的一双手从丁睦肩头掰开,防止这人伤了人。杨志喜还坐在轮椅上疯疯癫癫地说着些什么,破碎的信息却透露出来巨大的信息量。常乐芙看着三个人,觉得有点尴尬,有的东西明显不是她能听的,所以只好悄么声儿地回了自己屋里,又忍不住回想刚刚听见的只言片语。丁睦站起来,站得有点猛,有点晕眩,忍不住后退了两步,缓解了那样的晕厥感,神色几变。关山清——关毅的三姑、程溯翔的母亲,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安排了配合丁慎,引各家才俊入山献祭的任务。丁慎,丁睦的父亲,同样也是在他不知情的时候,成了那孽龙的助力之一。这不是长生盛宴,只是黑龙给它麾下世家的一点甜头。那些非黑龙爪牙的人才,被当做献祭的祭品,被当做解开它锁链的能量,怀着对长生的梦想,兴奋地踏上了一条死路。接下来的事情便很好推测了。黑龙没有成功。 第335章 不可能,外人进入阴山的时候,站点完全是随机的,即使是像常乐芙这样能算出进山方位的能人,也只能推算出进山之后最好向哪个方位开才能保证利益最大化,所有人都是阴山的棋子,在里面,一切都只能听它的安排。换个说法就是,如果这人可以操控进山的路径,那么他只会是比阴山更高一级的存在。这人是谁便不言而喻了。是黑龙吗?不,不会是被关在阴山里的黑龙,它受制于阴山,算是阴山的犯人,犯人怎么能号令关押自己的狱长的行动呢?不是黑龙,那是谁?是太阴。只有她,身处局外,又身在局中。她的权限比阴山大得多,即使她是反对派,但只要天宫和月宫没有真正撕破脸,她就一直拥有自己特殊的权限,尽管有限。而且,她可以调用天宫的资料,在她的情报网里,不可能不记载他和丁睦。他是当年折断她得力干将一只角的人,是把黑龙逮捕起来的推动者之一,而丁睦当年以己身生抗十道神鞭,并和天宫讲条件削减了他的惩处的事迹也不算是什么秘闻。他俩一下界就被来头这么大的人盯上,还真是——荣幸至极。第386章 毒虫攻心不可以再进山了。这是关毅的第一反应。他不知道进山之后,丁睦是否还会受到各种各样的危险,是不是能被他保护好。他害怕了。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害怕。“哥,怎么样?我嫂子没事儿吧?”常乐芙站门口巴巴地看,生怕自己这小嫂子出什么事儿她哥拿她撒气。结果,没想到,她哥长手一伸给她搂住了。这还是她长大了之后她哥第一次对她表现出这么明显的亲近——他一直习惯将爱藏在恶声恶气里,不懂表露。这么反常,倒是给她惊着了。她伸手拍拍关毅的背,安慰道:“没事儿,嫂子肯定很快就能醒,那东西肯定能去了,你别多想。”关毅点了点头,拍了拍妹子的头,松开了她,说道:“这段时间,你先别去山里了,休息休息,去给你放几天假。”常乐芙不知道到底发生了啥,但这一定和杨志喜有关,这个人问题太大了。“那老头儿,你怎么处理?”常乐芙问道。“交给大橙子,看他能不能从他嘴里抠出来东西……不,还是你来吧,你训完,他要是没有用了,就给他——”关毅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处理干净点。”常乐芙点头,说道:“行,进山我没经验,收拾个人还不简单吗?”关毅看了眼故意挤鼻子弄眼的妹妹,心里好受了一些,抬手拍了拍这人的头,说:“好样的。”常乐芙生怕自己再在这站就搂不住了要哭出来,忙退了一步说:“哥,没啥事儿我走了,你……要不要我找人替嫂子看看?”关毅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丁睦,点了点头,说道:“找个你能信的、口风紧的。”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要找老鬼,尽量找个跟关家没多大关系的。”常乐芙点头,笑道:“我懂我懂。”说完,便出去了,一把扛起轮椅上的杨志喜,嘴里说道:“老先生,您要是真是个好人,您不用害怕,我问两句就能放您走——但您要是干过半件丧良心的事儿,那不巧了,我今儿就替天行道,收了你。”杨志喜坐在轮椅上看起来疯疯癫癫的,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似的。常乐芙使了蛮力,仗着自己劲大,走得飞快,离开了这小房子。.丁睦一直在睡着,他似乎累极了。屋里没拉窗帘,显得暗沉沉的,只能看见物体一点的轮廓。关毅也很累,这种累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发自灵魂的脱力感。他一想到自己和丁睦的遇见——每一次遇见——都可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中,他就感到恶心,感到痛苦。他突然就理解了前世的自己,他明白了那个时候他为什么要答应杨戬上天去,去做他最讨厌的、受制于人的官。因为他痛恨这种被人操控被人监视着的感觉,他不想让自己的每一次心动都是被人看着的、被人操控着的。他想着。思维突然被手机的声音打断,那是丁睦的手机,放在床头。亮了两下,自动播放了一条语音:“哥哥你能陪我玩吗?”是小贝。关毅张了张嘴,想说“不”,又咽下去了,清了清嗓子,说道:“小贝,哥哥睡觉了,你别说话,啊,他累了。”小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一直在手机里,摆弄各种东西,也是无聊极了才想着要丁睦陪他玩,结果一出来,丁睦居然睡了。“哥哥怎么了?”他问道,“我能帮帮他吗?”关毅想笑,这么小的孩子能干什么呢?但他没有笑,只是回答说:“你先自己玩,哥哥醒了再陪你玩,好不好?”“可是,我想看看哥哥,我能开摄像头吗?你们在造小宝宝吗?”小贝误以为丁睦是因为别的事情而累得睡过去的,他的成长经历让他下意识地一听见睡觉就会往那边去想。 第337章 “他是……”丁睦想到这人放那些人进山的动机,从现在看,这人当初一定是放丁慎走了,虽说这不符合他当时的目的,但丁慎那个时候的状态确实是自由的。那么这样,杨志喜当时必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长生果实。看这个人对于长生的极致追求,应该也使用过其他可能让他长生的符咒之类的东西,那东西和果实是不是会冲突呢?没人知道。“是那个果子的原因?”他问道。“看起来像。”常乐芙说道,“他吃了果子之后,就越来越老,身体也越来越差。”却保证了自己的性命不死。“他不论怎么样都不会死,无论有啥致命伤害,他都不可能死。”常乐芙说道,“我试验了很多次,他每受一次致命伤害,就会老一点,但死不了。”这样的长生不死术,真的是他们所追求的吗?丁睦愣愣的,看了眼自己的手背。上面的鬼手印乌黑发亮,好像一枚独特的文身。作者有话说:哪有那么好的事儿,还想不死还想不老第388章 发觉真相打着不论出身旗号其实只是为了夺权的太阴星君。扯着“平等”大旗却行邪教之事的拥月派。召集人才进山许诺予以长生实际上只是将其当做逃脱囚笼的祭品的黑龙。名为长生果其实只能保证对方以这样衰竭的方式不死的不死果。不得不说,这些家伙能聚到一起,还真是有极大的相似之处。都虚伪得不像样。果然封建主义是没法救世的,现在看来月宫那样偏资本主义的行事也不能尽善。啊,果然前人的经验是没错的,救亡图存还是得立足人民服务社会,走社会主义的道路。丁睦胡思乱想着。“还有别的吗?”他问。常乐芙点头,回忆了一下,三个人串着把当年的事情复原了出来。黑龙经过长年的实验得出结论发现如果要出来,必须依靠那些长年被阴山影响的人的血液里蕴含的特殊力量,所以他才会召集大量世家子弟,以怨气激化培养得到能量,企图冲击铁链,突破封锁。但他的计划被那些人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拼死反抗,保证了一大批人的存活,这些人不是黑龙安排的,所以他没有办法一次性突破成功。一次不成,他还有二手,这些年他通过安插在人间的触角探查了大量有特殊能力的孩子,用以画有不同图案的画标记,一旦有机会便启用——柏涛寺的那些画就是被用来做这样的事情。丁睦便是其中的一员。只是他的特殊不仅是因为他被藏起来的能力,而是他的前世。黑龙感应得到他的特殊,所以把他作为了计划中重要的一环。从他出生的那一刻,他就被盯上了。被觊觎着生命。他不是最必要的,但是算得上最有用的。“关家和这个组织共同监视了丁家十年,直到丁哥十岁之后才慢慢撤回势力。”常乐芙偷偷看了眼关毅,心里有点虚,这些东西,她在说之前虽然问过她哥要不要说,虽然得到了同意,但她还是感觉不太妙。这都是不光彩的事情,放在别家都是要藏起来不让说的,结果到了她哥这儿,倒是啥都给自己媳妇讲。一点避讳都不带的。“十岁,那个时候,是我妈去世前后。”丁睦咽了口唾沫,深呼吸,涉及自己惨死的母亲,即使过的时间再怎么久,他也难以平静。在那不久,他的父亲就失踪了。关毅看着他,心里都是心疼,他一想到当时那么小的丁睦在面对母亲惨死、父亲失踪后,是什么样子。他不能想,一想,心里就跟刀割似的,火火地疼。“所以我奶奶,才会告诉我不要靠近关家的人。”丁睦说道,“因为关家既是这些事情的参与者,又是一些事情的推动者,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和我的相遇都是被安排好的。”“不可能!我们当时是随机的……”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当时进山的时候,开车的人是范辉。他使用阴阳眼的时间较久经验充足,如果他想要看路的话,是可以左右进山方位和落脚点的。“范辉是老爷子的人。”关毅沉吟着,说道。老爷子是拥月派的人。这个他早有猜测,直到今天,他才不得不承认了这件事。他和老爷子的感情很深,所以他不愿把这些事情联系到他身上。“我就说当时怎么觉得有点奇怪,怪不得。”常乐芙皱着眉头。“他把我放置在这个位置,”关毅说道,“他谁都没有放过。”老爷子把外界一致认为是象征着家主的昆仑切送给他,却迟迟不愿放权,连自己的儿子也不信任,大权在握,把控得牢牢的,也从来没有承认过昆仑切和家主之位的直接关系。他曾好几次看见过家里和月宫有关的事物,却误以为那是家族记号,没有在意,现在想想,明明处处都是破绽。 第339章 “对,都在那包里。”丁睦点头。两边的空间有部分共通处,天气基本一致,现在这边是冬季,那边如果没有意外也是冬天。“明天咱俩出去走走吧。”关毅看了他一会儿,说道。“明天?”丁睦有些疑惑,他想了想,想起明天是跨年夜,糟心又折腾人的2019年即将过去,新的一年就要开始了,又点了点头,说:“好。”“过年的时候,上我家里过去吧?”关毅有心让他俩的事儿在过年的时候得到他父亲的承认——他俩那次回家的时候,关山鸿是对着丁睦客客气气的,但是也没有什么正视对方的心思。他想趁着这次过年的时候,一下让包括他爸在内的所有关家人都认可,或是都信服,这样,即使他出了事,不小心留在了里面,丁睦也不会受到关家的报复和排挤。关家人……他又犹豫了,他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老爷子。按理说,他在知道老爷子算计他,从他出生的时候就把他当棋子利用的时候,应该生气,应该愤怒,应该一气之下作出一些极端的事情来,但是他没有。他除了在当时被证实的时候,有些不可置信,有些失望,甚至想要冲到关家质问老爷子,却没有这么做,没有别的更过激的反应。或许是因为心里一直有底,一直铺垫着,所以才接受得那么快。又或者,是因为他已经逐渐地消化了前世的记忆,开始对自己这辈子的血亲产生了隔阂感。跨年那天俩人一起出去,吃了个饭,晚上的时候,他俩没回小别墅。他俩跟常乐芙发了个消息,说了声,就找了个旅馆睡下了。这是丁睦提出的,他突然想尝试一下在外面的感觉,他俩一直都正儿八经的,偶尔试试别的,也不失为一种情趣。关毅一个激动,买了一整排的杜蕾斯。“这里隔音不错。”他敲了敲墙。暗示的意味很明显。也难怪,他素了快一个星期了。俩人一直都忙,前一段时间还为了别的事情烦心,哪有心思干这样的事儿。丁睦看着这边旅店的房间布置,舔了舔嘴唇,也有点想了起来。他现在有种莫名地自暴自弃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印,或是因为貔貅里那五个点的指代含义。前三个点和他们进山的坐标是吻合的,意思是,很可能他们再过两个站就能接触到真相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画面,他不清楚,却没有那个心思再去弄清楚,他想要快一点完成,他想见到丁慎。“嘶。”他捂了捂手背,手印那里开始疼了起来,这两天一直是这样,一旦他产生快点结局不想继续的感情,手背上那块地方就开始神经质地疼,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他心底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催促他进山,好像某个地方在召唤他。关毅去洗澡了,他洗得很快,出来了就开始催促丁睦进去洗。“看你急的。”丁睦一点破绽没有,这个时候他的手背也确实不疼了,看着就像没事儿人一样。他洗澡就要慢一点了,他的位置决定了他的洗澡时间。不光这一件事儿,他突发奇想,搞了个惊喜。加上前世今生俩仨辈子,他俩相处的时间太久了,已经对彼此熟悉得不能更熟悉了,突然搞点特殊事情,还挺新奇。“怎么那么慢。”关毅坐在床上,等自己对象,心里激动得宛如新婚初夜,自己脑补得梆硬,结果对象进去的时间太久,他都快软了。“还行吧,我洗得干净点不好吗?”丁睦裹着浴巾走出来,两条腿光溜溜的在底下,看着跟穿了裙子似的。关毅一听立刻就精神了,伸手把青年拉倒在床上。“嘶……”身体接触到床垫,触碰到某个地方的东西,激得他浑身一抖。关毅离他那么紧,感受着对方身体的变化,看着对方表情的异样,几乎是那一瞬间就差不多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脸一红,脑子里窜上来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念头。他一激动,手也开始抖了,伸手想解开那浴巾的细带,却怎么都没法解开了。丁睦也不急,他细细地喘,胳膊搂着男人的头,静静地等他解开。“你这带子,咋这么难解?”关毅急了,手劲一上来,差点给这浴巾扯烂。“我来。”丁睦有点无奈,伸手把细带解开了,露出一副白花花的身体,给关毅晃得俩眼发直。关毅咽了咽唾沫,尽力压制着自己的欲望,才能保证自己不会立时亲上去。他伸手,抚摸着对方的腰,力道不轻不重,手上的茧子磨蹭得丁睦痒痒。也不是痒痒,就是酥,是麻,是一种像是尿意一样的,憋不住的感觉。丁睦顺从地搂住了关毅的肩膀,挂在他身上。男人像是被这一触惊醒了,猛地一颤,俩眼亮得吓人,他才反应过来一样,头一勾,亲住了青年的嘴。嘴里的津液相互交换,嘴里的舌头彼此纠缠,浑身都蹭上了对方的味道。关毅压着他,俩人身体磨蹭,前。列。腺液蹭得下体那里一片滑腻冰凉。这是男人为了方便繁衍而产生的液体,防止粗粝的、带着青筋的东西捅破了雌性的承受处,可这个东西对俩人来说根本没啥用。他俩做一次抹的油都比这多。关毅捧住了青年的脸,一路亲吻,细细地尝,慢慢地品,从头发丝到下颌线,每一个地方都叫他又亲又舔,湿漉漉的,腻腻歪歪。他啃着青年的下颌线,从那条曲线下滑,一点一点地接近了青年的乳头处,对着那两个红点又亲又啃。“嗯嗯……嗯……”丁睦舒坦极了,说起来有点羞耻得慌,他喜欢被男人咬这块地方,咬得越重他越兴奋,越激动。 第341章 她想了想,又说:“我说不上来。”这两个站,之所以会一次性出来而没有关键词,很可能意味着其中一个站会爆出另一个站的关键词。这两个站点代号一次出来一定不是偶然。“时间不多了,不说了,我们走。”关毅看了眼表,拉了拉丁睦的手,冲常乐芙点点头,说道:“你看好家门,我们会很快回来。”他们坐上了车。在四点四十四分的时候出发,踏上了进山的路。迷雾是阴山的主要组成部分,这里的道路大部分时间都被灰雾包裹,让人看不清里面的面貌。只有当到达了撤雾日的时候,灰雾才会缓慢的散开,留下一条清晰的路。十天一撤雾。据说在以前这是为了方便那些阴山居民行走,防止他们被灰雾里的东西攻击,特意留下一条干净的道路供他们活动。这些年进山的人越来越多,各种手段也层出不穷,尤其是近几年来阴阳眼人数开始上涨,灰雾对进山的队伍来说已经不再是死亡之路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需要在意灰雾里的东西。“不要往外看,伤眼。”关毅看了眼后视镜,提醒了一句,“我没事,我看不见外头雾里的东西,但是你不一样,你上回进来刚伤过一次,别再偷摸用了。”丁睦的心思被看出来,只好冲他笑了笑,应着:“我不看就是了。”他有点困,上车之后就有点昏昏欲睡的,只能撑着精力往车外看,这样才能勉强打起精神。“想睡就睡吧,我开车。还不知道这次的站子是白天还是黑夜呢,你先睡睡,到了我叫你。”关毅稍微关了点窗,给他创造了一个良好的环境。不一会儿,丁睦就睡了过去。第392章 灰雾小镇当丁睦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下醒过来的时候,他是懵逼的。这跟以前的不一样。没有过程,没有余地,没留出时间让他适应适应。直接就出现在山里。他能判断出这里是山里,是因为他感受到了独属于阴山的特殊感觉,和那如影随形无处不在的被凝视感。但这次的情况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复杂,因为他没有看到关毅,甚至他带来的包也不知所踪。他回忆着当时他睡着之前的一切境况:他们的车当时已经驶入阴山境内,路边是阴山里常见的灰雾,他看着灰雾,逐渐疲倦,最后支撑不住,睡过去了。他的包在他的右手边,如果他下车的时候没能记起来需要带包,现在它应该是被忘在了车上。他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房间,墙壁呈现一种发霉的灰绿色,房间被这灰绿色的霉映得很暗,暗得只能看见屋里物品的大致方位。房间大约二十平方米,不大的空间里只有寥寥几件家具,一张木头桌子,一把木头椅子,一个矮小的沙发,一个标了各种杂乱线条贴了很多纸条的白板,一大堆纸层层叠叠地散乱放置在地上,看上去好像是家具们漂浮在纸浪里。眼下有两个问题:一,他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二,关毅在哪里?他的脑海中并没有有关下车的任何记忆,也没有关毅的下落。他的记忆就停滞在睡着前后的一秒之内,从那之后就断了片了。啥都不记得。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因为这场面确实也挺符合古早穿越小说里的套路。丁睦慢慢地下了床,浑身没有久睡刚醒过来的那种不适感,反而经历充沛。他穿了鞋子——幸好鞋子还是自己的鞋子,衣服也还是自己的那身衣服——走到离床最近的一堆纸旁边,捡起几张看。上面是一堆奇奇怪怪的字符。他把最上面的一张抽过去,看下面的。每张纸上都写了点什么。字迹很潦草,非常潦草,潦草的程度甚至达到了只要不仔细辨认个那么两三分钟都没法辨别出这上面的字究竟是几行字的紧凑写法还是一行字的松散写法。让人深切体会到老师对工整字体的要求是多么必要。“求求你……你在灰雾小镇,是我聘请了你……求你查出……死……原因,手电在包里,和……护目镜,必须戴好,侦探……报酬在抽屉……左……千万不能睁眼。”落款是“甲”。丁睦拿着纸,喃喃地念着,结合了剩下的几张写的东西差不多的纸张,推测出了这个站点的情况。这个站点的名称是:灰雾小镇,目前不能判断这是白路还是夜路。他的身份是写下这些字的人聘请的侦探,工作是调查一个人的死亡原因,报酬已经被放置好了,而他的“雇主”甲则不知所踪,只留下写了大致信息的这几张纸。其中,“不能睁眼”这应该是一条重要信息,因为在几张纸上都使用加粗字体重重地描写了这四个字,力气大得几乎要穿透薄薄的纸张,显出写字的人当时激动的心情。他捡起地上其他的纸,尽力从不同的纸上总结出当前的状况。因为在镇内行动不能睁眼,所以,出门调查必须要戴护目镜,但护目镜会使可是距离缩短,要想看得更远,可以使用手电筒使可是距离加长,而手电筒的使用时限在一个小时,超过一个小时仍继续使用,则会使其耐久降低,甚至可能直接损坏,手电筒每使用一个小时,就要寻找一个地方充电,相当于道具冷却时间,必须充两个小时才能充满电继续使用。报酬虽然已经放在了桌子左边的抽屉里,但上面挂了一个密码锁,密码在没有完成调查死亡原因的任务的时候,无法公布,所以没办法打开抽屉拿出宝石。但是,如果他调查出来了死者的死亡原因,应该从哪里获得密码?丁睦走到被画得密密麻麻得白板面前,皱着眉头,好不容易才看清了上面写的是什么。右上角最明显的地方,用红色的记号笔写出了一行字:“睁开眼会看见死亡。”这或许就是在小镇活动时不能睁眼的原因,具体原因不明,但暗示已经有了,就是不知道这个“死亡”的意思究竟是什么,意思是睁开眼就会死,还是说睁开眼会看见一些不妙的东西,而这些东西象征着死亡,或者说,睁开眼看的时候,会看见一些可以导致人死亡的东西。 第343章 他说道:“那太麻烦了,您只要跟我讲在哪就行了,我问路过去。”两人你来我往地说了一阵子,终于达成了一致:由这个人带着丁睦去卖地图的地方买一张地图,回头再让丁睦自己走。第394章 无业游民他被那人带着,来到了一个商店,购买了一张地图,为了不占用背包的位置,他决定把它拿在手里,也方便随时看图行动。那个人放心地离开后,放着丁睦一个人拿着地图四处乱走。他拿着地图,发现自己并不能看得太懂这张图——主要还是因为他对这里的地形不够了解,不够熟悉,不能根据地图寻找自己身处的位置。所以即使他拿着地图,也无济于事。他迷路了。丁睦手里攥着地图,看着面前的一块石碑,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这石碑很高,上面密密麻麻地刻着一些字,因为周围灰雾浓度很高,所以他必须离得很近才能看得清上面的字。但是这不意味着他就能读懂这些字的意思了。“一个,两个,一个,两个……”这是什么意思?他喃喃地念着上面的字,感觉自己不是很明白这上面的含义。这是一种他不是很明白的计时方式,每一个代表不同时间的符号后面都跟着一个数字,有的数字后面画着一个小小的“x”,有的数字后面画着一个小小的“y”,只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看着上面的数字,找出了其中的规律,只看数字的时候,能看得出这是一个数列,结合后面的字母的时候,总结规律如下:第一天的数字是“一”,后面跟着一个“x”,第二天的数字是“二”,后面跟着的就是两个字母“xy”,第三天的数字是“一”,后面跟着一个“y”,第四天的数字是“二”,后面跟着的字母是“xy”,第五天又是“一”和“x”……四天一个轮回,依次循环,直到后面某一行列里出了差错。那是最后一次计数,数字是“二”,字母是“xx”。这一次计数的前一次计数里,数字也是“二”,而字母是“xy”,在这之前的每一次计数都在规律之中。只有最后一次计数不是,这是个异常值,只是不知道它是否属于系统误差。他想了想,拿出笔记本记录了下来这上面发现的疑点,他不能在外面耽搁太久,所以他只是简略地写了写自己的发现、石碑上面数字的规律和最后一个异常值。他记好了这里的调查记录,把笔记本放回了包里,拿出地图看起来。这次他倒是非常轻松。因为这次他身处的位置在小镇的边缘,那里有一个名为“石碑”的标记和一个小小的方块作为石碑的代表物。丁睦看着地图,回想着他刚刚走过的路,跟着关毅一起进山,时间久了,也就渐渐有了些经验,不会像最初那么莽撞、冒失。如果不是上次的站点给了他一些独自面对险境的勇气,他是绝对不敢自己在这里行动的,他在这小半年里成长了不少。他记起了大部分路线,一一和地图上的路进行比对,终于在地图上复原了自己的行动路线,辨明了回家的路。认清了地图,接下来的路就要好走得多了,即使没有手电筒的帮助,他也顺利地找到了甲的母亲生前工作的洗衣房。这里大门紧闭,看不出一丝生气,好像所有的生机都被这浓密的灰雾夺走了,不给这里剩下一星半点。外面挂着的锁是开着的,里面也能听得见“卡擦卡擦”的响声,应该是有人类活动的。确认了这点,他上前敲了敲门,问道:“您好,有人在吗?”里面声音骤停,好像全都紧张了起来屏息听着门外的动静。是有人在的。他又敲了敲门,用比上次更大声的声音再次喊道:“您好,有人在吗?”依旧没有人回应,他等了等,就在他想再喊一次的时候,门开了,里面露出一个小老头严肃的脸,他看见丁睦,先是一愣,皱了皱眉,上下打量起来丁睦,问道:“你是谁?”丁睦又想把他刚刚骗那个撞到他的人的一套说法搬出来,却突然想到,他不知道甲的母亲的名字,于是他只好说:“我是甲的远方表哥。”这小老头显然不相信,他的两只眼珠儿上下一扫,左右一动,摇了摇头,说道:“您请回吧,我不认识什么……甲。”“哎,老先生您请等一下,我真的是甲的表哥,他的母亲去世了,我来这里探望他,我找不见他了,请问您知道他在哪吗?”丁睦说道。甲作为任务发布者和直接相关者,他没有出现在屋子里,而是以书面的形势给他留下了一地的纸片和一个白板的凌乱线条,说明他在做下这些的时候知道在丁睦来了的时候他可能会不在。刚刚他在镇子上乱转,没有碰见甲,来到这里,这里的人也自称不认识甲,这就说明,甲现在可能遇见了什么不能直说的危险,危险到不能为外人得知,不能泄露。老人仍然摇了摇头,说道:“你走吧,你走吧,不要在这里留下来,天黑之前就走。”天黑之前就走?这是什么意思?丁睦不是很能理解,在他再三追问下,老人终于松了口,说道:“如果你想留下来,快去找个工作吧,不然你就快走,一定要在天黑之前离开。”这个道理丁睦是知道的:不能以无身份的状态在站点里停留,否则容易招来黑和泽。黑和泽会吞噬没有身份的人。但他已经有了身份了,他是甲招来的侦探。老人的眼神告诉他,这件事可能不止他想到的这些事情那样。不是黑和泽?等等,他虽然对于甲来说,是甲找来的私家侦探,但是对于镇子上的人来说,他只是一个“前来探亲”的“无业游民”。依然危险。第395章 外出行动丁睦想到这里,立刻改了口风,说道:“大爷,既然这样,那您这里缺不缺人?我可以在您这里干活吗?我现在也找不到我表弟,干脆在您这里干活好了,您不必给我多少工钱,我权当在您这长长见识,多个等我弟弟的地方。” 第345章 “我能知道什么呢?你说数学,这正是我以前上学的时候最头疼的一门课了,我听见这两个字都难受。”似乎是为了掩饰她那一瞬间的失态,她笑着解释了一句。“哦,这样啊,我原来上学的时候数学也不算好,所以看了表弟的信的时候我还有点奇怪,他为什么要给我寄这样的信,还有点好奇,他肯定是知道我数学不好的,怎么突然一反常态给我看数学的,您说奇怪不奇怪?”丁睦笑着说道。“哈哈哈,是啊。”杨太太勉强笑了笑,又问:“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了吗?我是说,你有没有拿给数学好的人看看,看他会不会解?”她看起来确实是很急。这件事应该和她利益相关,所以她宁可让丁睦看出来一些不妥,也想要从他这里问出一点东西出来。“这个……这倒是没有,我是想问来着,但是我觉得拿这样看起来很基础的题目去问有点……”他难为情地笑了笑,看着真的是个腼腆的青年。“确实。”杨太太点了点头,慢慢地把身体放松掉了。丁睦喝了口水,想着:确实,这件事是和她利益相关,她也不愿意被更多的人知道,但是不知道是什么事。杨太太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把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看着喝水的青年,说道:“小丁啊,姐姐今天问的有点多,你别往心里去啊,只是,我确实有我的苦衷啊。”哟,有内幕。丁睦诧异地挑了挑眉,说道:“姐,您说什么呢?我初来乍到的,您就对我这么好,还帮我在老板那里打掩护,还请我吃东西,我心里特别感激,说句冒犯的话,我觉得你就像我的亲姐姐一样,我一看您我就觉得特别亲近,想要跟您说说话。”打打感情牌,让对方放松一点警惕。杨太太既然在这里问了那么多,就不会不说点什么来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防止这件不能为外人得知的事情被他知道,所以她接下来说的话会是真假掺半的,全是真话的不能说,全是假话的容易被人看破,真真假假地掺一起说,这样才容易被人相信。而丁睦接下来的任务就是通过自己的调查看出来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你大概也看出来,我们这儿的人都很排外了吧?”杨太太选了一个合适的切入口说了起来,“其实最开始我们这边的人很热情的,发生这样的改变,是因为我们这边的一位水神。”“有家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得罪了水神,连带着,水神就怨恨起了我们这个镇子上的人,他化作一个美人,坐在路口诱惑人过去,人一旦过去,就会不小心掉进他设置的陷阱里,跌进水里淹死,每个星期都会死人。”杨太太说道,“我们这里的人就越来越少,后来镇长实在是看不下去,就决定给水神道歉,每个星期都献给水神一头猪,代替了人命,这样我们镇子上的人才能被保住。”“水神接受了供奉,气也消了,就开始守卫这里,成了镇子上的守护神,但有次一个外乡人到了我们这里,他开口说世界上根本没有神,即使有,这个水神也是恶神,说他没有资格介绍供奉,还联合了一帮人准备揭露水神的真面目,水神生气了,就放出大雾,阻碍了那些人的联合,在雾里放出以前被他吃掉的人的鬼魂,让他们处罚那些人,所以,从那之后,我们这个镇子就非常排斥外乡人到这了。”丁睦问道:“那后来那几个外乡人呢?”杨太太看起来很紧张,她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眼说道:“他们可是倒了大霉了!他们没死,也没活着,让他们半死不活地留在镇子上了。”“没告诉你们关在哪里吗?”丁睦问。“神怎么会告诉我们他的决定呢!”杨太太看起来觉得这个问题很搞笑,她想了想,又说:“不过,要是神关押人的话,应该会把他们关在神庙吧,因为我那次好像是听见神庙那里的声音了,而且神庙是神的领地,很多重要的仪式也会在那里举办。”这些事情应该是真的。丁睦看着杨太太的表情。但是那些关于水神吃人理由的事情看起来是半真半假了。一个吃人的、对镇民心怀怨恨的水神,应该怎么心平气和地接受庇护镇子这件事。还有,那家人到底是怎么得罪的水神,怎么才把水神得罪得那么彻底,甚至连镇子上的居民也怨恨上了,而且他们在得罪了水神之后,究竟是怎么在镇子上生活下去的,是死了,还是被祭祀了,还是怎么样,这些都是杨太太没有提到的,她似乎在避免提及这些事情。水神吞噬人的周期那么短,那他吞噬人的时间是多久,这个镇子上的人是有多少,才能在平均一星期一个送命的基础上保证生活。质疑神的存在,这应该是比较严重的罪名了,但却没有让镇民连坐,只是这一波搞事的人被惩罚了。而当初那家人得罪了神,可是直接连累了整个镇子的人一起受罪。要么这个事情是假的,要么这家人做的事情严重至极,甚至超过了质疑神本身的存在和推翻神的最高地位。那是什么事?第397章 发现部分另外,比较重要的一点是:这里是阴山,是一个发展不够健全的世界,按理说这里不应该有除了和泽神、黑龙和那些被关押在这里的恶神之外的神了,可是还是出现了一个“水神”。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水神不知道是不是个好东西。他想着,难道这个神是白和泽?那么这样一切就解释得通了。他神色变了几变,和杨太太又聊了一些有的没的,见时间实在太久,才告辞离开了。一路上,他倒是感觉出了几个行色匆匆的行人,但由于相隔较远,也没有使用手电筒,所以他并不能看见这几个人是谁。他走到了一个熟悉的小道,看着离他较近的一处黑影,判断出了这条路是他走过的路,怎么又走到这里来了?他转头就走,刚走没几步,就又一次听见了他一直以为是风声的女人的哭声。那声音听起来沙哑疲倦,似乎哭了很久,正在逐渐放弃希望。第二次听见了。这是他在这里第二次听见哭声。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这次,他似乎离声源处很近,所以才没能听错。在哪?丁睦拿着地图,仔细听着,慢慢地往某个地方移动了两步。这声音像是夏天的蛐蛐,乍一听的时候,觉得它似乎是出现在那一方位,一旦你屏住了呼吸去听的时候,就会觉得它好像是在左边,但又仿佛在右边出现过。好家伙,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音效。他听出来之后,转头就走,一刻也不停留。万一是什么要命的东西设下的陷阱,他一过去不就直接gg了。再说,即使真的是人,他不清楚对方到底遇到了什么,直接干预,总归不太礼貌。即使是在阴山里,也是存在干扰项的,不是所有事情都和站长有关——对了,他现在的任务不是击杀站长,而是在三次机会内找到真相。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更难一点。 第347章 他不认为他能挺得过去,挺到发现真相的时候,因为每一个来到这里的外乡人都是这样,这样的人他已经见过很多了。丁睦左顾右盼了一下,发现店主真的是在叫他,这才应声道:“什么事?”“你去把这件衣服送到岑家。”店主吩咐道,他看了看旁边的人,“怎么都心神不宁的?”话虽是问句,但他的眼里却没有一点疑惑,反而充满认命的妥协。丁睦看着那眼神,不知道怎么地,他问了一句:“老伯,您没想过出去看看吗?”店主听了这话,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说道:“我没办法了,我没有办法了。”什么叫没有办法了?“我没办法了,但你还有,你在这里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不要掺和这里的事情,”店主叹了口气,“我也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儿子,但是……你尽快走吧,不要在这里待得时间太长,五天之内,我只留你五天,你必须尽快走。”丁睦感觉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但他没有立刻掏出来看,只是点点头说道:“好的,我知道了。”店主把一袋衣服递给他,不再说话。等到店主转身的时候,周围也没有多少人,丁睦才把手机掏出来看。屏幕上的空白区域俨然多了一行字:“时限五天,五天内无法完成则可能有生命危险。”嘶……啥叫有生命危险啊,这不就是直接威胁吗?五天完不成就去死吧?他看了看店主的背影,觉得他要么是发布任务的npc,要么身上有触发手机上这个系统某些设定的东西。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不知道这个时间限制是店主发布的,还是说本来就有这么个限制,但他不知道,等到现在才被店主的话触发出来。如果说这个时限是本来就有的话……他看看手机上剩余的位置,心里担心了起来,这么说,有可能还有一部分限制没有被触发出来。按着这个灯下黑的站点的尿性,他指不定会因为触发了哪些隐藏限制而被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作者有话说:这个站点应该很快第399章 孤军奋战丁睦拿着衣服,看着地图上的标注,努力地在灰雾中行走。这里的地图很详细,每一家都在地图的标注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想跑都没法跑,毕竟哪个房子住了谁家的人都写得规规整整。他看了看周围,不知道想起来了什么,突然从背包里拿出来了手电筒。这是他第一次使用手电筒。开关很简单,只有一个按钮,一个档位,和外界的手电筒相似。手电筒打开了,发出了一道黯淡的光,而周围的那些灰雾则在碰到这光的时候迅速消散,具体表现为可视距离拉长,好像这道光剑破开了遮路的灰云。那灰雾怕光。即使光线对它们的驱散效果很小,光线移动过去后补上来的灰雾也很多,很迅速,但那时间差却在丁睦的眼中无所遁形,他叹了口气,感觉有些微妙。这个站子,一直在克制他的能力,让他的优势在这里毫无作用,都快让他自闭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本站成功使用天眼呢。他摇了摇头,不再想那么多,这个手电筒给他的时间可不多啊。他拿着手电筒直直地往路前照去,能见度比刚刚瞎了似的要高很多,目测五米以上,也就是说,他站在这里,能看到的范围也就是个直径为十米的圆。但是,这前后共十米的路上,没有一个人。或许是有人的,但是那也在他的可视范围外了。他端着手电往前走去,逐渐产生了一个猜想:这里可能只有他一个山外人。这不正常。以前他进的站点,动辄二三十人,而且每回大家都是差不多一个点到,聚在一起,可是他在这里自己行动了一上午,都走得饿了,也没看到一个山外人。那些捞金的人到哪里去了?据杨太太所说,这里上一次来外人还是那回惹恼了水神,让他放雾的时候,而且从这里的人对这种生活的习惯程度上来看,时间应该已经不短了。不会是上个月、前两个月这样短的时间。这个镇子上的人排外,来了外人后反应应该不小。再等等看吧,也许是他来早了。他关了手电筒,往岑家走去。不能浪费这点宝贵的电,他现在没有时钟,很难判断自己使用了多久,所以,手电筒的使用时间只能少,不能多。岑家的人没有请他进去,只是露出了半张绷紧的脸、一双警惕的眼睛,说道:“天已经晚了,就不请您进去坐了。”丁睦也没有多遗憾。要是这个镇子上的每一家人都像杨太太那么话痨才让他奇怪呢。他想了想,看着地图上的一处地方,转身走了。他要去商店,早上他去那里买地图的时候,碰巧看上了一件商品,只是当时他怕那个撞到的男人心怀不轨,所以没有立即买下。他走到了商店,觉得有点累了。这商店和岑家的距离在地图上看着没有多远,却让他走得很累,可能是因为灰雾的存在,让他有些压力。 第349章 他最开始以为这里的人都是真的人,但现在看来,这里的人似乎连人都不是。只是些循着剧情移动的木偶而已。他怕是这里的唯一一个活人。“我要两个助听器,一个快速充电器,一把铁丝,和……小镇的历史。”他试探着说出了最后一句他想要说的话。老板扭了扭身体,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断个胳膊或者是腿之类的。他的右手带动着笔直的小臂,小臂带动着大臂,伸了出来,摩擦手指,作出了一个数钱的动作,说道:“客人,只要钱到位,怎么都行。”他的脸上不再带着那种笑眯眯的精明样子,却让丁睦感到一阵诡异的安心。第401章 天色渐晚丁睦发现了这么大的问题,他以为怎么说这个系统都会给他个提示或是限制之类的东西,结果这手机居然一动不动。难道说,这个和他使用的身体有关,而和他“丁睦”没有多少关系?因为意识到这里是个虚假的世界的人是丁睦,而非被甲寻找到的“侦探”。和上次得到限制信息的时候不一样,他这次是自己发掘出来的信息,而作为“侦探”的“他”本来应该是不知道的,这么说,听起来是挺绕的,简单来说,就是——丁睦的灵魂只是暂居在这具身体上,跟着剧情在走,而剧情中的侦探虽然在现在是他,但只是一具空壳子,只要侦探的身体不知道的事情,就没法改变。这是他在意识到这是个假世界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既然他手上的茧子没法具象化在这具身体上,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和这具身体是分开的?或者说这具身体从他真正意识到这里的虚假之后就开始与他相关性变低了?这是个好消息。意思是即使这身体受到了什么影响,他自身可能是不会被影响得那么大的,但是他在做很多事情的时候就会有点身不由己。这里最大的难点可能不是探知真相,而是要他在保持侦探这个人物的人设的时候让这具身体知道“他”应该知道的真相。他想了想手机上的文字。觉得不太对。怎么不对呢……“先生,您还有什么要买的吗?”老板打断了他的思考。丁睦看向老板,发现这个npc已经把东西包好了,从塑料袋子外头看去,能模模糊糊地看见里头他需要的一些东西,他试着把它装进背包里,居然可以装得下。他又把东西取出来,分开着装进去,结果装了两个东西就不再能装得下其他东西了,心道:“果然是这么着的。”这个背包的最大承载空间大约是“四格”,每一格都对应着一个物品,塑料袋子把物品综合到一起的时候,即使它再怎么大在背包里所占的格子也还是一格,跟物品的大小质量等都是没关系的,但增加的重量确实是实打实的,是多重就加多重。所以,从理论上来说,这个背包是可以无限增加东西的,只要背着的人不嫌重,背包的格子也没占满,布料的材质也能经得住那么大的考验,那么,如果让里头的东西用一个结实的袋子无限复合在一起,就能达到无底洞的效果。不愧是虚拟世界的东西,装东西的袋子都这么带劲。不过这个塑料袋的承载力还是不够,要是真的像他想象的那样用这么薄薄一层袋子把很多东西复合在一起,不多会儿,它就得被撑烂了。那个时候,装着那么多东西的背包也得直接炸。他想着。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间划过了漆黑长夜,带来了一点光明,让他想起了自己刚刚想到的不对劲的地方。手机上的字句是:“真相是:____”他最开始的时候以为这句话说得应该是甲的母亲的死亡真相,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因为如果真那么简单,他在刚刚推测出甲母亲的死因的时候就可以试探着把这些东西填上去。但是他没有这么做,他甚至没有往那边去想,连把它们的心思填上都没有升起过。他心里甚至否认这就是系统所谓的真相。他的确觉得自己的猜想并没有实际依据,但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那是真相的一部分,但不是完整的真相。那么他刚刚推测出来的这里是虚假世界这个“世界的真相”就是手机上那个“真相”所代表的含义了吗?也不一定。手机上的文字信息太宽泛了。两个字能代表的东西和它们的长度成反比,如果这个真相前面增加一个或几个定语,比如“甲的母亲的死亡真相”或是“世界存在的真相”,他反而不会这么纠结,可这个词代表的东西太泛了。可以是浮在表面上的甲的母亲死亡的真相,可以是小镇上水神传说的真相,可以是世界存在本身的真相,也可以是其它的,他所没有探寻出来的真相。可他的机会只有三次,他不知道在这个虚拟世界被搞死了之后他会不会回到他真正的身体上去,但他下意识地不愿意去试。他什么也没问,离开了商店。外面正是一片漆黑。这场景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好家伙,这里既然不是真实世界,那么这里的时间流速,应该也和他原来熟知的时间流速不一样。这个情况下,他必须使用手电筒了,可是,谁知道他的手电筒在这里的时间上算得用了多久?作者有话说:最近状态实在不好胃,身体跟我闹矛盾了,胃疼了很久,导致这几章写的时候就特别不顺畅,实在是抱歉。第402章 教堂哭声手电筒在这里的存在至关重要,而丁睦却不能在商店里买得到手电筒。商店里没有手电筒。 第351章 但或许是信号的原因,通话质量差得很,一句话都说不完,断断续续的只能听见部分信息。其中一个关键词就是:东三十八号。这是老四所说他身处的站点坐标,也是这次他们进山时常乐芙临出发的时候算出来的两个坐标之一。丁睦看着墙根上的那块墙皮,这屋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墙皮都花了,因为潮湿还起了皱,鼓了包,哪个包从他这个角度看起来很像个狗头。墙角贴了小小的蜘蛛网,罩在墙角上的裂痕上,也不知道是为了遮住它,还是为了让这裂痕显得更加明显。那蛛网看起来和 这个房子一样,都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了似的,透着一种让人觉得浑身痒痒的陈旧感。他收拾了下自己,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一边整理一边想事儿,脑子越想越乱,好像一大堆线缠到一起了,不能找到哪个是线头。这个时候越是在意,越是不能好好思考,他索性不想了,觉得过了一夜可能会脑子会更清晰。睡意翻腾得很快,他只是收拾了一会儿,眼皮就逐渐变重,开始犯困了,或许是在危机时刻人体要调动己身肌肉,留存体力,他在阴山的时候总是睡得很香。只有在这样紧张的环境下,他才觉得自己的睡眠质量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他在进入睡眠之前,最后想到的是:不知道这犯困的是他自己还是这个侦探身体。.当他早上起来的时候,他才感觉有些不妙。他的身体精力明显不如昨天的精力了。没有饥饿感,但是身体很累,走两步都需要很大的力气。他想了半天也没闹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是他昨天走那个黑漆漆的建筑门口,惹恼了那个水神,所以它对他进行诅咒了?也不应该啊。这水神既然能被小镇上的居民只靠每星期一个祭品收买了,而且投喂的时间又那么规律,不应该是个不讲理的神啊。他慢慢腾腾地坐起来,感觉自己的体力正在逐渐下降。闹不明白了。难道是因为他昨天没吃饭?可是他昨天的时候,那么久,几乎没有感觉到任何饥饿的感觉。他正想着,一抬眼,看见了桌子上放着的面包和清水。作者有话说:最近课排得比较满,更得不多真的不好意思第404章 店主提示自从接受了这个站点可能是游戏世界的设定,一切都变得容易了起来。他面对桌子上和昨天一模一样的面包和清水,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开始对面包和清水评头论足。想想他第一次进山的时候,那会儿的伙食多好啊,顿顿红烧肉,还带加餐,肉蛋奶一顿不少,越往里边走,伙食就越差,渐渐的就变成这样了。面包又小又硬,清水冰凉,仔细去看甚至还有点沉淀物,简直不能称得上是清水——如果它里面的沉淀物不沉淀下来还真是让人看不出来它是清水,摸起来有山有水,柔中带刚。清水是水,面包是山。他拿起那瓶水,晃了晃,让本来有点清澈的水在那一瞬间变得浑浊了起来。好了,现在已经不是清水了。丁睦晃完这瓶水,就深切感受到了自己现在的体力到底是有多差。他摇晃完水居然有点晕。如果这真的是rpg游戏,那么他现在的条应该已经飘红了,再等下去可能会渐渐影响其他数值。他现在在屋里站着都已经快看不清屋里的情况了。大概是因为昨天他嫌弃这小面包,所以没吃饭,尽管他当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这显然在这个游戏世界里没法行得通。视野已经开始一点点变黑了,他尽力忍住颤抖的手,把面包递进嘴里。一口面包下肚之后,他就感觉好一些了,甚至还有心为这一情况补了一个系统提示:“尊敬的玩家【丁睦】,您目前的状态正在回升。”这个时候旁边的小绿条一定是慢慢往上爬的状态,一直不断地蹦出“+1”的字样。他吃了几口,感觉自己的精力和昨天差不多,但还是不敢停下进食的过程,毕竟他自己感受不到这具身体的饥饿,万一他自我感觉良好了,却没能完整的补满精力,那就很恶心了。他一点都不想再体验一把发懵的感觉。那是一种极其分裂的感觉,他的肉体和他的灵魂从来没有拥有过那么明显的不一致感,大脑能在第一时间发送自己所探得的感知,而身体却需要很久才能以动作反馈出来。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就好像一条剥离了的脊髓。装在一个不听使唤的躯壳里,不能动弹。听起来还有点玄妙,跟哲学似的。他摸过墙角充电的手电筒和充电宝,套了个塑料袋,一起给装进背包里了,挺重的。现在他应该先去挂名工作的洗衣房看一看,看看店主的变化。.他见到店主的时候,看见店主现在的状态,有点意料之中的感觉。店主也变成了一个有点崩的数据人,看起来和商店老板那种像是恐怖谷效应最低谷的模样不一样,但也不怎么好看。 第353章 “你跟老板……?”丁睦皱了皱眉,觉得难以想象,手上拔铁丝的动作也跟着一顿。“呸!小骚.货!净说丧气话!我刚刚搞了老板的闺女!”男人恼羞成怒,一把把裤子撕下,扑了上来!还没摸到他心心念念的细皮嫩肉的皮肤,他就惨叫一声:“啊——”只见丁睦五指成爪,抓住了那根狗鞭,用铁丝一箍,一勒!人中之痛,难以自持。哪怕丁睦是实施这场行为的人,看着这人的表情,他都忍不住胯下一痛。作者有话说:先放上来一段,回头会再加在这一章,防止盗文同步盗更新。已经补完第406章 发现镇长日历那铁丝又细又韧,再加上丁睦当时用的劲不小,一个施力,就跟直接用刀子在那金针菇上来一下似的。这东西那么小,那么细,险险给他一步到位了。即使没一步到位,也差不多了,看这人捂着裆在地上翻滚的样子,丁睦觉得这游戏世界还挺真实,居然把男人的钻心之痛都刻画得比平时生活中的样子更真实。难不成是之前,有过故事?不能想,一想他就忍不住想笑。那工人一边在地上翻,一边循着本能反应试图把那个铁丝扣儿取开,但那东西被他自己折腾半天已经分不清哪是头哪是尾,而且此刻他痛得几乎神志不清,只能越扯越紧,越紧越疼,越疼越扯,恶性循环。丁睦现在心情平静下来了,看着这工人在地上毫无尊严地滚来滚去,觉得这人可能正在物理阉割的路上撒丫子狂奔,想到这人刚刚的台词,想了想,拿板凳一下子给这人敲晕了。照着后脑勺敲过去的,他怕这人死了,还上手摸了摸,确认对方没死,心里有点放心不下,又瞄准着对着这人脖颈子后头敲了一记。嗯,挺好,还没死呢,生命力挺顽强哈。既然潜在威胁已经晕了,他也就没有顾忌了,安心地坐下好好看这日历。日历被取了铁丝之后就一张张散开了,一片一片的,看着比以前装订在一起的时候方便多了。日历上面干干净净,翻来翻去也没找到什么特殊的标记,只有零星几个今天洗了多少衣服,有什么重要衣物必须在哪个日期前送到之类的小字,不过,如果是重要的信息,应该也不会标记在这么显眼的、每个人都能看得到的地方。确实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还是有些东西可以得到的。比如这上面零零散散记的一些东西。毕竟这上面的计数方式也是以七天为循环,可以把它代换成外界的一星期。上面大约记录了五次重要衣物的修补日期,每一次都是在星期一的时候交过来,最晚截止日在下星期的星期天。看起来好像是每个人只有两身衣服,补了这套穿那套。每个星期都有必须穿重要服饰的日子。而从丁睦昨天的工作量来看,这些衣服似乎损坏率还不低。这是每个星期固定在某一天团体战斗打群架揪头发吗?他看了会儿,决定看看别的东西,这一个日历总不能让他看出个花儿来。这间屋子是后勤部,平时被当做茶水间,但好多东西都乱糟糟地堆在一起,看起来杂乱无章。但上面的灰很少,看起来好像刚打出来没几天。他翻了翻,发现好多纸上都是瞎写乱画,背面的打印物要么字迹不清,要么一片黢黑,都是打印废物,被当做草稿纸用的。他把夹子翻了个个儿,调过去看这些资料。果然,在其中的某一页员工家庭关系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脸,额头上有个不是特别明显的扭曲疤痕。他走过去,把地上半死不活的人扯住了头发拉起来,仔细打量那张脸,好嘛,这是这人的资料。家庭成员是镇长,关系是甥舅关系。这玩意是镇长的外甥。这张脸崩得不成样子,也就是这脸上的一块比较特殊的疤才让他辨认出来这就是那照片上的人。这人这张脸看起来崩得比店主厉害多了,看起来已经不像个人了,除了有些时候有一些人的感情,他看起来已经是个合格的二维世界的居民了。怎么说呢,这些人的脸看起来像是正在进化似的,最终结果就是像这位一样,变成一个非人的生物。他觉得这是个重要线索。从这个人的话来看,镇长是可以决定祭品的顺序的,甚至可能有更大的权力。镇长甚至可以通过控制这项权力,来威胁店主,迫使他把自己的女儿献出去来换得一线生机。丁睦推测,镇长可能依靠调换祭品的顺序敛财或是获取利益。如果没错的话,这两天就是新一次的祭祀,他需要去神殿探一探。还有他昨天看到的那个黑影建筑,他在那里听见了罗明烨的声音。联系起以前他俩的通话,不不由得有点在意。第407章 进入神殿丁睦走出去之后,发现自己昨晚在黑夜中瞎走走出来的路,等到天亮了之后再看反而找不到了,他甚至有种每个建筑都跟晚上看到的时候长得不一样的错觉。 第355章 如果不是这手电筒的聚光能力不是很强,几个手电筒加在一起,应该是可以把这些云驱散的。但这个镇子上的灰雾实在太多,即使驱散了这里的灰云,也不能保证外面的灰雾不会补充进来成为新的灰云,而且他暂时不知道这些灰云除了遮挡视线效果之外还有什么作用,贸然去清除,不知道会引发什么。他没有像是关毅那么优秀的能力,也没有太多经验,莽个一次可能直接就要凉过去了。丁睦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还没看说明书就急吼吼地进场的玩家,只不过人家玩的那是真游戏,他这是玩命。他收了手电筒,看了看那灰云,不再问它,往里走去。那些灰云随着刺目光芒的离去慢慢又聚拢,看着似乎比之前没有接受过照射的时候离丁睦更近了一些。或者说,整个屋子里的云都在慢慢地靠近丁睦。只是这个速度不是很快,也不是很明显,等到丁睦发现的时候,这些云的移动速度已经比最开始的时候快了。虽然这个“快”和传统意义上的快不是很相同,相当于从2g网变成了百度网盘非vip下载速度,虽然依然很慢,但是百度网盘有的时候吃错了药还是会加速的。现在他只是进来了一小会,这些云的速度就开始改变了,如果放任这些云继续走,不知道最后会快成什么样子。他看了看这里的摆设,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而且这个神殿虽然比普通民居大,但也没有大几分,本质上还是一个带着小院儿的大破烂房子。小院子里只有一口井,井里落满了树叶,看不见井底,里面黑洞洞的,井壁上的绿苔早已起皮干裂,像是冬天时候龟裂的手背皮肤,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丁睦发现自己进过的那些站点每一个都有一口井。关毅以前跟他说过,这些井,是连接阴山最里面的通道。那么,是不是说,他只要从这里跳下去,就可能找得到出路?丁睦很奇怪,在看见一个黑洞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跳下去看看,而且这个欲望随着他注视井底的时间加长而越来越长。他有种跳下去的冲动。这种冲动强烈得让他判断不出这是来自他的本能还是来自他的真实想法。这两个看起来好像没有区别,但,不一样。他现在还说不清楚到底是在哪里不一样,但他心里很明确,不一样。这场没有什么好看的,他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想要离开去看别的地方,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声音:“丁哥!”和罗明烨一样的音色,和罗明烨一样的语气,和罗明烨一样的情绪。是罗明烨。老四。他心里在听见这个声音的一瞬间猛地一震,急急想要转过头来,却突然停滞住了自己的动作,好像没有听见一样,继续往他刚刚想走的地方去。果然,后面那个声音又叫了一遍,这次又急又气,和每一次丁睦没有等他的时候一样:“丁哥!丁睦!”那声音颤抖了一瞬,变得张皇恐惧,冲着丁睦的方向唤道:“丁哥……救我……救救我……”作者有话说:赶紧把老四这熊玩意儿干掉吧,叽叽歪歪多少章了都,烦不烦?!第409章 三百六十这声音就是罗明烨的声音。丁睦几乎是在听见这声音的那一瞬间就判断出来了。但是,以前上大学的时候,那时候他没能明白自己对罗明烨的感情,像个傻子一样默默对人家好,每每听见这人带着点委屈的声音,他甚至觉得比自己受罪还难受。可等现在他明白了自己当时对罗明烨的感情,再来听着声音,却不再有什么特殊波动了。他会进来,会对这声音有触动,会有些惊讶,仅仅只是出于一个普通同学对曾经的室友的友谊。他现在不是当时那个因为别人一点好就掏心掏肺的男生了,他开始更理性地对待别人。比如现在,他就不会贸然地惊喜回身,转头看向声源处,再来一个老同学之间热切的拥抱,问问他怎么了,为什么不联系了,过的怎么样。他只会想,罗明烨为什么要从他的身后喊他。这点很重要。如果罗明烨是个纯新人,什么都不知道,从背后喊他那纯属意外。但是,从丁睦进来在大殿里走动这一段时间,不能说长,但也不短,如果罗明烨看见了他,从哪个角度都可以喊他,为什么非得是从他的正背后叫住他?当然,不能排除罗明烨收了伤,只有到这里的时候才能发现他并发出声音叫他。用意外这一理由解释,只能建立在罗明烨直到现在还是跟纯新人,关于阴山的一切问题他什么都不知道,一切潜在规则,一切常识,他一个都不知道的大前提下。当且仅当罗明烨是一个第一次进山就留下的新人的情况下,以上假设才能成立。但是,这样就有一处不对劲的地方,一个纯粹的新人,到底是怎么进了里山的站点的,又是怎么依靠自己的能力在这样一个站点里挺过那么久的?而且,刚刚罗明烨叫出的名字,不是丁城,不是哥,而是“丁睦”,是丁睦的全名。丁睦很不想承认自己以前似乎喜欢过的人是这样的人,也很不想承认自己大学里一直疼着的弟弟会对他下手,但现在的状况就是这样——罗明烨,想要他的身体。只有在背后叫人的全名,且被人答应了,才可以夺取对方的身体,取代对方。假设罗明烨真的是打的这样的主义,那么他现在是不是跟人还尚不明确。对于这样一个疑似失去人类身份、在阴山里活了很久、从背后叫人全名的人,是不是能把他判断为友方,这是一件很明了的事情。所以丁睦知识当做没有听见,继续往前走着,他不知道对方叫他一次全名时的夺舍效果可以持续多久,但他现在无论怎么样都是不能回头的。“丁哥!丁哥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吗丁哥!丁哥……丁睦!”那声音越发凄厉,或许是因为看见丁睦不肯回头,声音里好像还带了点怨恨。丁睦没回头,只是一边走一边挠耳朵,嘴里还嘀咕着:“哎哟……这人一上了年纪,就容易耳背,唉,过两天得整个助听器戴。” 第357章 如果这灰雾真有这样的能力,他直接就地来个后空翻并背诵《静夜思》。因为两个几乎是一样的不可置信又傻逼至极。“你不是罗明烨,罗明烨死了。”丁睦看着地上的灰雾,说道。地上的这个只是罗明烨剩余意识的聚合体。他说完这句,地上原本还聚了半个人形的灰云团瞬间崩散,像是被风吹散了的香灰一样和那些灰云合到一起。丁睦看着这场景,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如果这里的人变异的最终形态不是人呢?谁说人非得一直保持着人形呢?人就不能变成灰雾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小镇上的灰雾,是不是都是人变的?他看着这群正一点点向他靠近的灰云,想到了这件事:灰雾是所谓的水神祭祀之后才出现的,那么,那些死去的人,是不是没有真正的死去,而是变成了灰雾?这里的人活在灰雾里,真的不会被影响吗?被影响之后的小镇居民,才一点点变成那个样子。他想起了一件事:他在这里好像没有听见过小孩子的声音。第411章 石像露出这里没有小孩子?不可能。丁睦几乎是瞬间就反驳了自己的想法,但他转念一想,为什么不可能,在外界这是行不通的,但是这里是阴山啊。阴山里有啥都不奇怪。但是阴山的一个站点在成为站点之前的一段时间内,是和外界一样的正常区域——或许也不是那么正常,但也不像后面站长诞生之后那么不正常。怎么说呢,大约就是,一个站点在被人进入之前,介于正常和不正常的叠加状态,只有当人进入的时候,它的平衡才会被打破。或者可称,薛定谔的站。一个地方在特别奇怪的时候是会被黑和泽盯上的,除非当它身上具备奇怪但可以自洽的原则,相当于一个小世界的时候,黑和泽不会以管制的名义干涉,其他的时候都会迅速覆灭,塞进黑和泽的嘴里。原则在阴山里显得尤其重要,其价值甚至超过了阴山本身。可以说,如果有一天阴山的原则和阴山自身的存在相悖,那么阴山也只会首先选择原则的成立。严谨又无厘头,像一道物理题。丁睦没有在这个镇子上听到过孩子的声音,也没有看到过孩子的身影。可能是,为了防止孩子们也被这灰雾感染,有人把他们集体送了出去;或者也有可能是这个镇子上的孩子扛不住灰雾的侵袭,集体死去了;当然也不能排除是小镇居民把孩子们藏起来了,毕竟这里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献祭给水神,大人尚且性命堪忧,何况小孩子。没有新鲜血液的补充,小镇怎么在那么密集的献祭活动中苟延残喘。不说别的,这小镇那么小,两个星期死仨人,不到半年就死绝户了,除非他们用特殊手段补充人数,否则不可能撑那么久。他看了眼罗明烨消失的那片灰雾,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他拿出手机,找出了罗明烨的手机号,拨打。他一直疑心阴山里建立了一个信号塔,不然,为什么他现在拨出一个号码,虽然顶着一格几欲断气的信号,却还是坚强地打通了?而这通电话打通的瞬间,从这个大殿里的某一处,传出了手机的铃声。丁睦寻声望去,发现那是一块一人多高的云。铃声毫不掩饰地从这云里发出,通过灰云、空气两种介质,传递到丁睦的耳朵里。他的第一反应是:灰雾对声音的传播无阻碍作用,甚至可以把声音放大。因为他现在听这个铃声的时候有种它就在身边的错觉。电话通了,他却没有挂掉,他想继续听,想知道罗明烨给他打第二次电话的时候,那个说话的人到底是谁。看罗明烨这个半人半雾浑浑噩噩的状态,几个月前他不可能清醒地说完那么一大串有理有据的话。那么那个跟他完成对话的人是谁?会是水神吗?铃声一直在继续,没有人接,没有人应。丁睦想象中的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接了电话的状况并没有出现。他站在大殿里,看着那个方向,慢慢地抬起脚,朝着那个地方踏下步。一步。铃声还在响。两步。铃声还在响。三步。铃声还在响。他的手摸向装着卡片刀的口袋,把这东西攥紧,好像捏着若有若无的安全感。这个时候,只有关毅给他的东西能给他的情绪带来一丝安宁,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男人成了他命里的一块缺不了、少不得、舍不下的地方,严丝合缝,不多不少,一旦缺了,他的整个灵魂都会变得不完整。他以前没见着关毅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但现在一点都离不开了。 第359章 还差七百字,回头补,已经补了第412章 是个游戏五角星算不得一个怎么稀有的图案。各种东方西方的电影、小说、电视剧上都能发现它的存在。东方人认为它是象征着五行相生相克的图案,西方人认为它是黑白魔法的法阵中心。对称的、不对称的,规则的、不规则的,它们频频出现在各种场合里,有着各自的代表意义。可丁睦并不觉得它的出现是个巧合。它在他的记忆里,每每出现,都是一件让人觉得不妙的事情。他记得的前世里,他做国师的时候,那个暴虐的君主就是用五角星形为基底制作的吸收百姓精气命运的法阵,他是丁焉的时候,从关毅的述说中他也得知,那黑龙出现在大陆上的时候有明显波动的时候,也是一个畸形的五角星的样子,现在,他又在这里看见了这个五角星。其实仔细想想,他在貔貅照出的影子里,看到的那个图案,如果忽略每一个地点之间的连线,把它们以另一种方式连起来的时候,也是个五角星。这五个点,究竟意味着什么?是一个法阵?还是……他不知道,他也根本不能细想,每当他想要往下细想的时候,他的心底里就会传来一阵心悸感,让他不要再往下想。好像再往下想,得知的东西就可能危及他的生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他不清楚。他的直觉似乎从见过杨志喜之后,就变得越来越灵敏,有的时候甚至开始成为了他的苦恼。这不知是福是祸。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这样的能力。好像是突然生出来的感觉,是不属于他自己原本身体的一部分,就像他正在使用的这个身体得到的感受一样,干什么都没有真实的感觉,如同带着塑料手套吃小龙虾,不能亲手接触到虾肉,总觉得不真实。他再次看向这雕塑上的五个点。那上面被血红色填住的四个点分别是:头、臂膀、手、腿。还剩最后一个脚。还差临门一脚,是这个意思吗?他静下心来细细去想。如果说这上面的五个点真的和他在貔貅上面看到的意义相同,并且真的是和他相关的,那么,现在开始胡乱推理,他第一次进到阴山的时候,这个石雕上面的五处裂痕之一就已经察觉到了,亮了第一个地方,就是这四个地方的任意一个。第一个地点,万家灯火大酒店,出去后,他接到了罗明烨的电话,从罗明烨的口中他得知自己的能力是可以看到前路并左右前进方位的,这是他和这里第一次的联系,也是他第一次进入阴山。第二个地点,向日葵孤儿院,充满残肢和血腥的视觉冲击,是最混乱也是最让人恶心的一个站点,他在那里的日子堪称度日如年,在那里他和罗明烨有了第二次通话,在那次通话之后他就陷入了幻觉,差点丧命在那里。第三个站点,是具有欧洲古典风格的萨梅尔诗,他们本来不该进入这个站点,但因为风狼子的干扰,他们不得不从原始道路转向,进入了那个站点,在这个站点里,他和罗明烨没有任何联系,或者说他和罗明烨、和这里没有任何他知道的联系,在那个站点,他经历了几次要命的攻击,差点死在那里,不过幸好那几次攻击次数还没有用完,他们就出去了。第四个站点,就是这里,东三十八号,他在这里看到了罗明烨,得知了罗明烨的死讯,看到了这个神像。但他的疑问一直没有得到解答。他的性命依旧不能得到保障。如果得不到手机上显示的“真相”,那么还有三天他就要死了。是谁在玩他?如果说他现在在一个建模差劲的游戏里,那么,到底是谁在操控他?到底怎么才能通关?他应该做什么?不,这个系统并没有说他就是主角,他不一定是主角。他很可能是这个游戏里的炮灰,他也并不知道这里的时间线在“主角”那里应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果他不是主角的话,那么他现在很可能是在时间线之前。很多小说和戏剧都是这么写的,主角莫名其妙卷入了一个谜团里,经过主角光环的影响他得知多年前的一个侦探也得到过什么样的结论,而这些结论正好成为了他的助推器,经过各种历险之后他终于通关,皆大欢喜。不过,如果这个游戏在玩家那里是be结局的话,那么这个侦探在多年前调查得到的一些信息对主角来说就是需要剔除的错误信息,如果当真就会对游戏进程产生影响。丁睦调查出来的东西的正确与否,全看主角的阵营是什么,看主角怎么玩。作者有话说:双节快乐第413章 灰云色差如果这个系统想要的是让他在“主角”到来之前探明真相,那么这个系统的立场就是主角的对立面,它的意图是提前结束游戏进程。从他进到这里之后,每一个线索都显示着有什么人想要他快速完成剧情的急迫心理。丁睦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几个限制条件,想了一会,又给收起来了。有人想让他快点打完通关——当然有可能不是通关,可能是别的什么结局。这让他忍不住好奇,当他把那个空格填上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等待着他,或者,如果他真的填写错了用完了三次机会,会怎么样?真的会死吗?他甚至有个冲动,调出界面直接胡写一通,直接用掉三次机会,看看究竟会怎么样。这种感觉就像,当他站在山顶上的时候,会有种跳下去的冲动,还会想想如果把手机扔下去会怎么样。有种一了百了、自暴自弃的快乐,和不正常的好奇心。但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的身体如果死了,会不会牵连到现实里的他自己。 第361章 果然,这些云的蠕动速度在他这句话出口之后突然僵硬了一瞬,动作幅度便变得大了。从他的这边能看得到的位于较后方的云却没有像前排那样反应迅速,看起来像是垂垂老矣没有精力的老人,一动一作都充斥着一种带着暮气的缓慢。越往后,越是这样,随着它们颜色的逐渐减淡,它们的反应速度和对语言的理解力也逐渐降低。而经过刚刚罗明烨大变活人的事件之后,合理推测:这些云是人变的。已经很明显了。颜色较深的,是罗明烨这种死撑着到现在才彻底变成云的,变成云之后它们似乎仍然可以通过背后叫人等一系列操作夺取别人的身体,速度快,对语言的反应能力和理解能力也强,还残留着一些人的特性。颜色中等的,变成云的时间离现在稍远一些,但是还没有彻底丧失自己的意识,尚且能对他的语言产生一些反射。而颜色最浅的云,身体最散,最贴合外面的灰雾,尽管依然保持着自己的整体完整性,但反应等能力已经极淡了,这种云分布在大殿的最外围,几乎要把身体挤出屋外,快要和屋外的雾融为一体了,它们和屋外的云的最大区别就是成块、剩下最后一点属于人的神志。所以这个大变活人的链就完整了。人经过灰雾的感染,会变得越来越僵硬,越来越不像个人。他的视线看到了一个不寻常的地方,便朝那里走去,他的大脑还在思考刚刚想到的事情。经过感染的人,面部便会像他一样慢慢变得像个建模失败的人。那是个门,被草挡住的门。在经过一系列的变化之后,身体会开始分解,变得半人半雾,只待一个契机。他伸出手拉开了那个门,露出了里面塞住嘴的两个人。等到了那个时机,便会彻底转化为雾。这是两个半人半雾的人——和他想象中的一样。“你们是谁?”丁睦听见自己在说话。这两人已经被堵住了嘴,但像是被灌了药一样,双眼白翻,失去知觉,不然也不会让他到了现在才发现这里有两个人。他开了眼去看这一男一女,只见有淡淡的黑气缠绕在他们身上,而这黑气的源头在他们身处的位置之前。这一男一女蜷缩在一个有盖的大木盒里,这个大木盒的前方挡了一块石面,这石头的料子就是他刚刚看见过的那东西。石质神像。虽然它只露出了后边那点石料,可那充满了裂痕的特殊材质却让他记得很清楚。尤其是这个透了点血迹但颜色不深的颜色,让人看一眼就生理不适。而那些黑雾正慢慢从裂缝里渗出来,一点一点浸到这两人的身体里。第415章 人雾雾人这两个人像是和黑气产生了化学反应一样,下半身正在不断溶解于黑色气体中,变得半人半雾,好像擦两下灯就消失了。“你们是谁?”丁睦问道。没有人回答他,这两人看起来神志不清,有被人下药失去意识的可能。他下意识伸手想触碰这两个人,手伸了一半,看到像蛇一样缠绕在两个人身上的黑气,又收回了手。这东西看起来有点危险,不知道有什么作用,万一他一摸,自己也跟这俩人一样变身化雾了不就完蛋了。他离最后期限还剩三天,并没有现在赴死的欲望。现在看到这两个人,算是完美地贴合了他的推测。石碑上的“x”和“y”代表的不是猪,也不是牛羊之类的祭品,就是人,女人和男人。再看这两位正在变化的大哥大姐,从他俩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和同样扭曲的姿态来看,这两位在化雾前已经处于“感染状态”的末阶段,再到这里被这黑色不明气体一催化,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跟燃烧不充分一样。好家伙,一看这水神的化学成绩就特别好。所以这个小镇上所说的“祭祀活动”,就是把人塞进神像后头的大木盒子里,等着黑气过来充当催化剂把这祭品裹完,让他们完全变成雾气状态。在化雾之后,他们会先变成这样半人半雾的状态,这种状态的持续时间大约和当事人的意志力有关,比如罗明烨这样坚持着,直到丁睦一句话打破了他的表面平静,他才彻底崩溃,变化成云雾状态。随后就像他之前猜测的那样,这些祭品源源不断地由深及浅变化成补充着小镇里的灰雾,影响着小镇上的人。小镇上的人自以为躲过了祭祀,推出别人做祭品,以为不是祭品,就可以躲过一劫,可这些化作灰雾的祭品们却在以自己的方式报复着曾经把他们献祭出去的人。而水神这个人物不知在里面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这样看来,镇长是可以通过自己的权力左右献祭顺序,但他只能推迟,却没办法完全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而且,如果丁睦的推测是真的,那么不知道是否真实存在的“水神”放出灰雾的时间应该是很快的,那么这些灰雾感染小镇居民的速度应该是统一的。可为什么还是会出现不同状态的居民呢?这种灰雾难道是有针对性地感染处于其中的人吗?“啊……救命……不……”蜷缩在木盒子里的人终于醒来了一个。是那个男人。他的眼睛是虚焦的,好像看不见了似的,伸手在地上、墙壁上摸索了很久,在触碰到他旁边躺着的女人的时候他浑身一震,好像终于了解了自己的处境,开始疯狂地抖动自己的身体,如同筛糠。 第363章 这是怎么回事?他拿着手电筒,旋转,扭动,在空中照射出来一道光通道,丁达尔现象让光柱变得明显,也放大了云的移动。确实,在毫无影响的情况下,云的移动速度变快了。他没有动,而是继续拿着手电筒打转。他发现,那些被光线照射到的云,虽然会避开光线,但在光离开后,速度会比刚刚没有被照到的时候快一些。好像用光充了能。第417章 井底树叶哦豁。如果这些云可以通过他的手电筒“充能”,随着被照射时间加长而逐渐速度变快,而灰云和灰雾之间的差异性极小,这就意味着,他尽管可以通过光照射使云雾避开,但也一定会让一部分云的移动速度变快。不光云,还有雾。就是现在不知道这里的太阳光会不会对灰雾的移动有促进作用。丁睦从来没有看到过阴山里的太阳,他也没法判断这边太阳到底是被阴山里本身自带的云遮住了,还是被这些灰雾遮住的。如果从科学的角度来说,手电筒发射的光和太阳发出的光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之处,硬要说不一样的地方,可能只有发光物体不同。一个是自然造物,一个是人造物。发光体不一样也会对灰雾产生不一样的效果吗?他咂么了下嘴,四处瞅了瞅,从井边捡了根小树枝子,捏着它的底端,戳了戳在大木盒子里眼神涣散的一男一女的身体。果不其然,小树枝子从这俩人身体里穿过去了。这个时候他才能真的接受这两个人已经不再能被称作人这件事。已经没办法物理接触到他俩了。丁睦看了看两个人,又看了看大殿里的灰云,再看了看没有出口的院子。这个院子是整个镇子里唯一一个干净的地方,一定有什么可以避开云雾的东西在这里。是墙壁上的石头?还是门上的木板?或者井壁的石块?也可能是院子里的土。他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导致那些云雾维持在院外,但应该不是那个前面放着神像的箱子,因为他刚刚从大殿里出来的时候,云雾正覆盖在神像上,只等他看向那边的时候,才挪过去。今天的时间流速似乎比昨天慢了许多。从他这个角度来看,院外的天仍然还在亮着。既然判断不出来,那就每样试一个。他从兜里拿出了卡片刀,冲着门比划了一下,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从上面看见什么法阵之类的东西,才用刀慢慢削了块木头皮。他手里拿着这片木头,冲着挤在门口的云堆里一扔。木头穿过灰色的云雾,掉进了大殿内的地板上,发出了轻轻的响声。连道弧线都没有划出来。那些灰云动都没动弹一下,丝毫不为所动,看起来就是个不在乎的样子。好嘛,没用,不是这门。接着,他又试了墙壁上的碎石片,井口的石子,还有地上的土。灰云就像嘲讽他的无知一样,蜂拥在门口。丁睦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它们脸上的幸灾乐祸和垂涎欲滴。总不能在这边睡觉吧?看这些灰云急迫的态度,兴许一到天黑,它们就能直接涌进来,一口把他吞下去。他扶着井边,感觉有点累,这种累不是他身体上的,而是源于他的灵魂。他不知道这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相比是快是慢,也无从判断自己的身体所在之处,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这里乱窜,寻找那个系统所谓的“真相”。既然他现在已经推测出来了一些事情,那么,这里面有没有包含真相的东西?如果他把它们全都写上去,有没有可能蒙到一个?他想着,打开了手机,把他推测出来的东西从头到尾写了出来,从甲的母亲的死亡原因,到这里的人和雾的相互转化,事无巨细,一写写了一大段,跟写小学生作文似的。幸好这个空格没有长度限制,他写了再多字也可以容纳得了。他写完,再三想了想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又修了修,才松了口气。按下“提交”的时候,他犹豫了很久,因为他不确定自己写的这些东西里面究竟有没有有关“真相”的东西,毕竟真相这个词太短,包含的意义又太宽泛——任何事情都可能是它所指的东西。他不知道这个真相到底包含什么。说句不好的,就算他把自己推测出来的一大堆东西全部写上去,这个系统照样可以判断他写错,因为它并没有说“真相”一词代表的意义是这个里山世界里的世界真实性真相。他写了那么多东西,但这个“真相”甚至可能只是想问村口刘奶奶的假牙丢在了哪个地方。如果它想要刁难他,这样设置也没有什么不可以,而他的机会又只有三次,三次机会用完了,这具身体就玩完了,他还没能判断出来这里的负面影响对自己真正身体的影响有多大,不能这么轻易冒险。 第365章 会是真实的世界吗?还是这个世界里的“真实”?他不敢冒险,随手又捏了一块石头,这次他没有直接扔下去,而是尽力保证了这块石头处于井口的正中央,井底大约是井口的投影,如果石头能保证在井口中央,那么它就可以从井底的正中央穿过去。这样可以测试出井内的弯道大致位置。这次的声音比刚刚那次少了近一半。四次。而经过一次撞击后石子运动方向和位置都将偏离最初位置,这样误差极大。所以现在可以判断得出来的就只有第一个凸出大于井口半径的弯道——也可能是个突然收缩的小洞——在大约普通扔石头时第三次撞击的位置。虽然只能判断出这第一个,但这样也可以大致判断出井下环境,好推测出井下到底藏着什么东西。他把手贴在井沿上,慢慢探头,往底下看,井里呼啸着风的声音,这种声音灌进井里,再穿过他的耳朵,听起来就像是某种猛兽的叫声。而这声音像极了牛。让他想起来,以前他似乎也听过这个声音,但是他忘记了实在哪里听见的。很多记忆一直留在大脑里,不到一个激发点,根本想不起来到底当初记忆的是什么东西。丁睦想着:或许是小时候听到过的牛叫。但他心底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但他总觉得,自己的直觉似乎从这次进山之后敏锐了很多。第419章 鲜榨果汁这牛叫的声音非常耳熟。他一定是在哪里听到过,不然他不会在听见这声音的第一时间就有一种被触动感。这是什么声音?带着一种天然的、让人心生恐惧的感觉,这种感觉绝不是牛叫的声音能带给他的,牛的叫声悠扬、亢长,带着闲适和悠远的感觉。可这声音,低沉,沙哑,有着牛叫无法比拟的威吓感。他听见这样的声音,心里在那一瞬间,升腾起一种难言的敬畏。好似骨子里带着的某种东西,让他臣服。只因听到了这声音。这是什么声音?他低头往下看,井里很黑,被他的身体遮住了大半部分光源之后,井里的光照强度便不足以支撑他看清除了手电筒的光柱照射范围之外的地方。而那些风因减小了鼓入的通道直径,呼啸声愈发明显。这样的场景,他见过。无边的黑暗,明亮的光柱,呼啸的风还有带着低沉威压的牛叫声。他确信他见过,但想不起来在哪里了。而这牛叫声不止出现在这个场景里——他想到了。这声音他确实听过,只是不是在这里。是在隆坡渠,关毅的家里。当关毅的刀和他的护身符相触碰的时候,他听见了类似的鸣叫,看见了这样的景象。是那条黑龙。他好像明白了这个“游戏”世界里,所谓的“真相”。但他又什么都不明白。为什么每一个站点里都有一口井。因为每一口井,都连接着阴山的最根源之处。那是阴山异化的源头。阴山的最里面,关押着一条黑龙,它的角做了关毅的刀。丁睦摸了摸自己一直佩戴着护身符的地方,这东西因为贴身佩戴,又是小东小西的,没有被系统屏蔽,把它从那里拿出来,看着它的材质。明明已经见过不少次类似的东西,但他却一点都看不出来似的,这东西,明明和站长头里的石片那么相像,他之前却像是被蒙了心一样怎么都看不出来。这东西是黑龙的鳞片,站长头里开出来的石片,也是。黑龙通过鳞片控制着每一位站长。不光是站长,在站里,任何一个能力不差的人头里都有黑色的鳞片。黑龙在通过鳞片控制着阴山。他把脖子上的护身符拿掉了,福至心灵,提着它慢慢靠近那些灰云。 第367章 那人抓到了罗明烨,甚至还通过罗明烨来联系他,五次三番,极力保证着他的好奇心,每一句话都带着钩子,一步一步等着他上钩。他一到这里,对方就停止了监视?他不信。这样一个有能力的人,逼着他进了这里,不可能不看着他的行动,哪怕时不时地通过手机系统之类的东西监视他一眼。除非对方坚信他一定会按着对方所布置的路子走。但他不明白,这样的人,既然可以引着他过来,布置这么大的一个小镇,为什么不把这个地方放在他的第一个站点?或者更直接点,在山外告诉他?答案是,对方不能。丁睦想着,他如果可以,应该是会这么做的,但对方并没有把握躲过某些东西的探查,也不能到达山外。对方的地盘在山里,只有在山里的时候才能达到他想要的目的,做到他想要的事。这人一定是个山内的人,而且他的身份应该不低于站长。小贝说过,只有山内的人,才会这样像是躲避敏感词库一样地躲避阴山的探查,不能在阴山山外做出一些大事情,后边一个猜测主要是因为,对方的能力。只有站长才有这么强的能力。他把护身符贴身装好,举起手电筒随便扫了扫想要看明前路的时候,突然愣住了。他看到了一个影子。很像他父亲。丁慎。第421章 停滞循环那个身影太像丁慎,以至于直到对方走过来,清晰地把自己的脸暴露在丁睦眼前,才让丁睦发现,这人不是丁慎。是那个那天早上撞到了丁睦的男人。“是你?”这人看起来很惊喜,“想不到又在这里遇见你了!”丁睦也跟着笑笑,却没有接话,因为他看到对方面色红润,肢体协调,四肢发达,发丝分明,好像一直保持着第一次见到的状态没有变化,和自己现在这样僵硬化的身体绝然不同。从那天他看到的对方对这里的熟悉程度来看,这人来到这里的时间不可能比他短。但,作为后来者的丁睦都已经逐渐向着“雾化”的道路进发了,先到达这里的这个人却好像丝毫不受雾气的影响,依旧正常生活。正常得不正常。这种极度的正常才是这个人的最不正常之处。这人要么是有什么特殊的技巧来避免雾化的结局,要么他根本没有在这里生活过,是个外来者。这个“外来者”和丁睦并不一样,丁睦是从山外到达山内,进入站点才被卷进这个站子。而对面这个细眉圆眼的年轻人,他很可能和丁睦的身份不同,是这“灰雾小镇”游戏里的“玩家”。丁睦看着对面的年轻人,想了想,说道:“确实巧合,咱们认识认识吧,我叫丁宴,你呢?”不知道怎么的,他没有说自己以前用过的那个名字,而是现编了一个新的名字。那人没想到丁睦这么自来熟,或者说,没想到这人的态度一下子跟刚刚有所防备的态度相比转变那么大,愣了愣,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笑道:“那巧了,我也姓丁。”丁睦虚虚眯了眯眼,趁着现在的天光,悄么声地打量着对方的身形。不得不说,这身形,确实很像丁慎。但那张脸和丁慎又是完全不一样的,这倒是让丁睦很快地回了神。不是他父亲,不是丁慎。他现在回过神来了,才开始回忆刚刚的场景,想着想着,他忍不住有点自嘲地笑了笑,身形可以和丁慎相似,但走路姿势总不能一模一样,这可能仅仅只是个巧合而已。“丁什么?”丁睦问道。“我叫丁叶城。”那人说道。好嘛,这眉毛细细长长的,确实很像柳叶,而对方的名字和他之前用过的很相似,丁睦想着,他记住了这个名字。丁叶城长了一张传统的亚洲人的脸,细眉圆目,看起来普通却很耐看,和长眉入鬓的丁慎长相完全不同。丁睦想着想着就笑了,觉得刚刚这么猜测的自己很傻。丁叶城怎么可能是丁慎呢。“你也是外来的吧?”这次是丁叶城问的。“这怎么判断的?”丁睦问道。“你的表情和这里的居民不一样。”丁叶城笑着说道,脸上带着一种自信的表情。丁睦想象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表情应该是什么样的,又回忆了一遍他所遇见的所有居民,回想起他们脸上那种疲惫、麻木、不怀好意,点了点头,觉得应该是不一样的。镇民们经历过太多次循环,已经被这反复地折磨给蹉跎得不像个人了,那种僵硬的感觉和身体是否僵化无关,而更像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疲倦。但他好像从这里的人脸上见到过不少表情。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洗衣房里的工人的时候,他们脸上带着的若有若无的窃喜。现在他差不多能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终于来了个替死鬼。终于来了个新人,可能可以代替他们,成为新的祭品。 第369章 “你干了这件事情之后,你身上受到雾气的影响就会越来越深,受雾气影响越深,你就越离不开这里。”丁叶城斜着看了眼青年。丁睦没有动,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这种样子会让人误以为他是被吓住了,但实际上不是这样,他面无表情的原因是:刚刚有一瞬间,丁叶城的样子像极了丁慎。就是在他微微侧头的时候。那个样子和丁慎几乎一模一样。明明面孔一点都不一样,明明没有特别多的相似点,但在那一角度转过来的时候,却让丁睦浑身都僵硬了起来。那是一种神态上的相似,他在看见丁叶城之前一直不相信两个长得完全不一样的人能相像到那个地步,他一直都以为神似是一种感官误差。直到今天,他在另一个人身上感觉到了他父亲的气息。他开始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丁慎——丁慎换了张脸,或者不是丁慎,但一定曾经和丁慎在一起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不然他是在是想不出到底是什么能让两个长得完全不一样的人露出几乎一模一样的神态,和极度相似的某一角度。联想到刚刚丁叶城出现的时候,他那和丁慎相像至极的身形。他开始思考另一个可能性,这人是不是曾经当过他父亲的替身?从身形判断并不准确,离他上次见到丁慎已经过去了十数年,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一个人的身形变化太大了,再加上丁慎一直生活在山里,不可能一直保持着他在山外练出来的身材。除非他爹天赋异禀,在这么一个环境下还能保证自己和山外的时候一样。丁叶城看起来三十出头,未显老态,如果要当丁慎的替身,也只能在十几年前当他那个阶段的替身。丁睦看着丁叶城那个和丁慎极其相似的角度,突然问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男人?”丁睦长得和丁慎很像,如果说丁叶城和丁慎的相似是神态间的相似,那么丁睦和丁慎之间的相似,则是相貌上的极度相像,相像到几乎相同的地步。一个是形似,一个是神似。丁睦问完这具话之后,就敏锐地感觉到空气凝固的气氛,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丁叶城就又笑了,但他这儿笑容明显让丁睦觉得很假。不是发自内心的笑容。看起来让人有种莫名的生理厌恶感。“你说什么?”丁叶城问道,他似乎是真的没有听到一样,脸上疑惑的神情都真情实感得不行,但那种表情带着一种真实的虚假。像是一个塑胶假人的微笑。苍白无力。“我不认识。”丁叶城说道,“你为什么这么问?”他的表情逐渐开始变化,那眼睛里掩藏的恶意几乎就要满溢出来,让人害怕,他的眼睛里藏着毒蛇。丁睦觉得他再问一句,就会直接被这个人一手贯到地上贯死。第424章 认识我吗他要逃。这是他的第一反应,但是他的生理反应遏制了他的这种冲动。这种想要逃离这里,逃离危险源的感觉,像是原始、本能的反应,就像小动物在面对一直猛兽时经常做的那样。逃离这里,逃离这个人。这个人太危险了,这人的危险程度是他不能承受的,尽管这人并没有表示出什么敌意,也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但他的第六感就是告诉他:快走。丁叶城又说了一遍:“我不认识他。”丁睦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然而他却在下一刻,就明白了自己刚刚到底为什么会产生那种感觉。只见丁叶城伸出自己的右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缓慢地拉扯,伴随着一阵“簌簌”的声音——不知道那是头发断裂的声音,还是皮肉破裂的声音——把他的头皮直接撕裂了。粉红色的肌肉组织从头皮里争先恐后地冒出,但是没有一滴鲜血流出,好似一具虚假的皮囊。丁睦觉得自己仿佛在看一场生物教学。老师是丁叶城,而学生是他自己。学习的内容就是,头皮的生理构造。快走。快走!快走!!他的身体在给予他警告,但是他自己的身体就好像被谁按在了原地一样。不得动弹。不能走动。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看完这场表演。红色的肉从头皮里钻出来。眼球从眼睛里冒出,黏连着淡红色的组织。那头皮上的眼睛如同粘在眼眶里的葡萄,经过大力拉扯后破碎,沿着眼眶流淌出来。 第371章 丁慎,有很大的概率,不在了。所以他才会一直不出来,一直生活在山里。“我不光吃了他。”丁叶城说道,“我还吃了很多人。”他说了几个名字,问道:“有你认识的人吗?”丁睦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认识他们。”我只认识那一个人。他是丁慎。我的父亲。第425章 抓颈砸肘丁睦看着地上的那一堆皮,那是人皮,但是他总觉得这东西是一片虫蜕。它背面朝上,露出一大片一大片的粉色肉质物,现在它正在一点点地发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灰色的雾气。眼见着是不能二次使用了。面前的“丁叶城”身上还带着组织液,包裹住他的面部,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裹满了蛋液的面人,感觉下一刻就要被人拿过去下锅炸了。丁睦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拿出刀子往这人身上捅,不管怎么样,只要把他结果了就好了。但他没法做到。即使他自己心里无比清楚,这个人不可能是他的父亲,但是,他在面对这张脸的时候,浑身会有一种诡异的无力感,这种无力感甚至让他快要捏不住自己手里的东西了。“丁叶城”身上有什么东西。或者是,这个使用着他父亲皮囊的家伙,借助这一具身体,借助这一身皮囊,对他做了什么事情。因为他现在几乎动不了,他的大脑的思绪便可以穿得很远。他想到,这个人之所以一直年轻,一直不会被灰雾影响,是不是就是这些人皮的原因。它们就好像这人身上穿着的雨衣一样,包裹着他,保卫着他,不让他受到任何侵袭,包括时间。而“丁叶城”每一次蜕皮,都意味着他失去了一个身份,失去了一个身体,但也同时意味着他摒弃了自己上一具“皮囊”所受到的时间的感染。所以他才能保持着自己身体的饱满,防御着这里的灰雾,这里的时间。像个人,又不像个人。“你认识我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不是?”“丁叶城”问道,“你和我说的那几个人之间应该是没有关系的,毕竟我只能感受到两道波动。”两道波动?是谁和谁?难道丁慎还活着?丁睦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但很快就被“丁叶城”的一句话给打灭了。他说:“我不认识你说的这个人,但是我知道他在哪里,你要不要去找他?”丁睦想要张嘴,但是他没办法张嘴,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逐渐不受他自己的控制了,浑身都变得很重,灌了铅似的。他发现自己的身体点了点头。他的大脑在尖叫着立刻离开。他的身体顺从地把自己的头低了下去,靠向了“丁叶城”。丁睦听见了对方的嘴巴张开的声音,他还能想象到那嘴因为一口张开吃不下去所以只能慢慢地撕开,一直撕裂到耳朵根的样子。血盆大口。真的是血盆大口。他的头皮感受到了一片温热的触感,那是“丁叶城”的嘴唇。那是蛇类的进食方式。而就在他感受到尖牙触及到自己耳朵的时候,他能动了。他的身体自发地作出了反应,因意而动,抽出了不大的刀片,反手挥刀,一举划开了这东西的下颚。“啊——”“丁叶城”痛得发出了一声尖叫,这声音尖尖细细,听起来像是女人的声音。丁睦在那一瞬间便意识到:这人还吃了罗明烨。来不及多想,他一脱离了那蛇嘴就猛地一扯,攥住了那张嘴的下巴,掏住了裂口,以自己的身体重量往下一带!他的耳朵离得很近,以至于他能直接听到皮肉被撕烂时发出的声音。快要倒在地上的时候,他腰弓一动,扭身避过了“丁叶城”疯狂地攻击,从对方的裆底下钻过去了,脚在他钻到对方身后的时候回身一勾,一个猛提,只听“噗通”一声,“丁叶城”就被他带到了地上。丁睦不敢放松,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东西在进食的时候是浑身防备最低的时候,他借着这个机会给了这东西狠狠一击,等它回过神来,一定不会让他在这么轻易得手,所以,现在最该做的事情,就是趁此机会把这东西收拾了。估计它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不能受到它的控制,甚至连血亲地压制都制不住。他另一腿在地上一蹬,防止自己因重心不稳而摔倒,左手五指成爪,抓向这东西脑后,以右手手肘用力击向它的后脑勺,用力之大,震得他自己的骨头都发麻。这东西的嘴裂开了,痛苦非常,正是暴怒的时候,攻击起来也是不管不顾的样子,似乎就要和他同归于尽了,在此基础上再被狠打中了脑后,只觉得自己头脑懵懵,眼冒金星,眼前天旋地转,看不清东西了似的一黑一黑的。伤害却并没有停止。 第373章 “你是黑龙分出来的神,所以你可以在每一个站点自由进出,也方便你在这里搞事情,但是这里的情况很复杂,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灰雾小镇这个地方,应该是被别人给改变了基底,化为己用了,所以在这里没有阴山的监管,做些什么也好做些。而那些把我带到这里来的人,应该是有什么特殊的技巧,和你沟通,达成了协议,所以你就可以帮着他们偷偷做点掩盖的事情,你们互利互惠,有得有失。”丁睦继续待测道。“不错,还有呢?”白和泽的脸已经痛得几乎扭曲,看不出其他表情,但他还是要坚持着笑着,好像在和谁较劲一样。“你吃了我父亲,但是他肯定不是自愿被你吃掉的,联系起他当时进山要做的事情,再看看我曾经见到的一些队员,就能知道,他这个队伍其实不是那么好管理,应该是有内鬼之类的人在这里破坏计划,我父亲是一个不服输的人,即使他当时再怎么被打败,他都不会示弱,也不会认输,除非对方真的比他厉害太多,他即使坚持不下去也不会任人摆布。”丁睦继续道,“更何况你当时是要吃掉他,不是别的事情。”这是要命的事儿。“所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吃掉这些人的时候,需要留下完整的皮子吗?”他问道。“你猜的倒是挺准。”白和泽点点头,冷笑了一声,“你是不知道,为了让那皮子看起来像个人,我可是花费了不少功夫。”确实,狼吞虎咽地吃人总不像细嚼慢咽那样的吃法更容易剥掉人皮。丁睦看向地上那层皮子的挥发遗留物质,想着自己刚刚看到的,他没有从上面看到一点经历噬咬的痕迹,仿佛这东西是被人一点一点从身上剥下来的。他联想到刚刚白和泽的样子,下颌骨像是脱臼一样扩大到人体极限之外,嘴巴极度大张,张大到能够吞得下和这长着这张嘴的头一样大的东西,牙齿收缩,防止牙齿撕咬摩擦对皮肤带来的损坏。就像吃一个巨无霸汉堡一样,含住了丁睦的头。却轻松得好像夏天吃冰棍,嘴一张一合,就把嘴张开到最大程度,连咬都不带咬的,吞了一个成年男性的头。白和泽是蛇吗?那么黑和泽是什么?第428章 等腰直角白和泽和黑和泽既然所出同源,那么种类应该差得不多,都是爬行动物。和黑龙沾点边。丁睦想着,这两个神究竟真的是从阴山里天生地长出来的,还是因为黑龙的作用催生出来的。没有人能回答他,每个人得知的信息基本上都是依靠进山的老人口耳相传,能流传下来的信息经过了时间的磨损淘汰,剩下来的越来越少,所以基本没有人能真正验证那些传言的真实性。他甚至对“阴山的本质是囚笼”这句话产生了质疑。阴山的本质既然是囚笼,那么为什么还会让黑龙有吸收能量的机会?为什么里面会有那么多无辜的人,而且这些无辜者还很容易被里面的东西影响变得不对劲起来。他越往山里进,就越对阴山的状态感到不妙。阴山的存在,就是在以凡人的性命和情绪为代价,镇压、锁住里面的人、鬼、神。是谁设计的这座监狱?总不会是凡人。从阴山对这些居民和站长的严防死守程度来看,这些人或许有潜在的危险可能。就像……就像这个站点里的镇民。他们虽然在现在有人形,以人形形态生存,对着那些看不出来真相的外来者来说,镇民们确实是人,但他们的真实情况却是在变成雾气的路上马不停蹄,只等一个契机,不再做为一个人存在。这个站点和阴山这个大背景极其相似。像得跟俩不同面积的等腰直角三角形似的,每一条边都有其对应相似边。那些阴山里的居民是不是也像是这个灰雾小镇里的居民一样,表面上看上去和正常人没有两样,实际上已经不再能算得上是人了,所以,阴山才会对那些居民的出入有极大的限制。或者说,已经不再是极大地限制了,而是禁止他们从阴山里出去,进到外面的世界去。防止两个世界的人之间相互连通,互相影响,这种禁令却并没有禁止的极其严格,也并没有把它施加到阴山的一些物品中,比如从阴山里带出去的石头——这也是诱使那些捞金者入山的根本原因。因为阴山里的石头带出去之后无论是售卖还是制作,可以从中捞取的利益过于巨大,而。有些石头不需要进入到特别靠近里山的地方就能获得,即使不多,但利润高,所以这种技能得到很大利益又不用付出特别多风险的机会就会被人所利用。人类的贪欲是无止境的,他们一旦获得了较好品质的石头,在售卖时所给他们带来的利益之后,就会对这种来钱快风险低的“工作”愈发的疯狂。比如,有大量的阴山捞金者曾经是盗墓贼,因为国家对这方面抓得越来越严,所以被迫转行,做了阴山里行走的二道子。这一部分二道子的典型行为是:喜欢顺手牵羊,两两结伴,这样的人喜欢往里山钻,他们不要命,也有很多基本的能力,这样的能力简直是催着他们往里进。就像这里一样,越往里山进,受到阴山影响的情绪就越多,会遇到的恶意也就越多,通往变成怪物的路也就行动得越快。恶意催发阴山的影响力,阴山带走人的情绪,并在此过程中继续扩大自己的能力,并且放大人类在这里产生的恶意,恶性循环,永无止境。那么问题又来了,在这里代表黑龙的是什么东西呢?难道是一直没有出现的水神吗?倒也不是不能这么解释,毕竟水神一直没有出现,只是相当于一个吉祥物一样存在丁睦到现在为止,所得知的小镇上关于水神祭祀一切行为都是镇长在操办。这个和他想要知道的真相有关系吗?第429章 净化前后“你想知道什么?”白和泽思考了一阵子,说道,“你说,只要是我能说的,我全都告诉你。”“那并不能保证其中的准确性。”丁睦用手比划了一下对方的下颚,表示只要自己想,随时可以对着对方的下颚再来一下,随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拍了拍白和泽手腕上的绳索,说道:“你在这拖延那么久,怎么也不见有人来救你?”还是说,来救白和泽的不是人?这么想着,像是为了证实他的猜测似的,从他的背后直直冲上来一阵冷风来,狠扫他的脖颈处,他心里一惊,却也放下了心,这攻击如他所料袭来,不白费他刚刚多想了一点。有种该来的终于来了的感觉。“嘶……”那是一种气息喷出狭小缝隙的喷气声,像是气球放气的声音,持续地响在他的耳边,如果不是他确定身边没有这样的生物,他甚至可能会被这样的声音迷惑住,以为那东西无孔不入,随处可及。只不过是障眼法。他的劣势是只有一把一拃长的刀,初次之外没有别的对敌武器,并且,他的身体正在缓慢地、以一种可以被他自己察觉到的速度变得僵硬。这种变化是不可逆的。 第375章 印记?丁睦看看自己的右手,目光渐渐移动到自己的手背上。他想着,这个狗东西说的应该是他手背上这个鬼手印。尽管他现在这具身体是那个侦探先生的,上面并没有鬼手印。难道那东西可以穿透肉体,烙印在灵魂上?听起来就很扯。“你可能看错了。”丁睦说道,“我的身体上没有什么印记。”别管什么,这个“印记”,总让他有一些不好的联想。“你是不是被人下过咒?”白和泽的神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看起来他对这个问题很上心。丁睦看着他的眼神,总觉得对方比自己还要担心他是不是被人下过咒。那种神色,很复杂,出现在一个刚刚想要杀死他的人脸上极其不合适。丁睦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居然能从一个被他打得几乎变成了猪头的脸上看出来神态变化。而白和泽更觉得自己刚刚是不是疯了,他的眼睛一会虚焦,一会聚焦,好像在和谁做思想搏斗。“小猫……”白和泽的嘴里突然冲出这两个字。这个称呼,丁睦已经很就没有听到过了。那声音虽然依旧是白和泽作用下的年轻状态,但语气和眼神是他父亲的。他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白和泽是不是又在搞鬼,毕竟这种亲人虽死,魂魄犹存的桥段,只在影视剧和小说里出现过。可这两个字是在是太让他震惊了,即使心里知道这可能是白和泽假扮的,只是为了让他精神麻痹,但他依旧被这跟称呼打了个措手不及,无论是谁,日思夜想的、以为已经离世了的亲人突然一这种方式叫他的小名,都会像他这样震惊,且不知所措。这个“丁慎”如果是白和泽又一次搞事情假扮的,那么只能说明白和泽掌握的信息比他想象的要多。而且,这个人甚至有可能曾经是他父亲的队员,否则,不经过长期的模仿和练习,不可能把独属于丁慎的一些神态和小动作学的这么像,跟真的似的,差点骗过了他这个做儿子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个白和泽就有很大概率是那个背叛了丁慎,导致丁慎死亡的人。这件事的本质就从“恶神食人事件”变成了一个“有预谋作案事件”,两个虽然导致的结果和过程相同,但是性质不同。丁睦看向白和泽的眼神开始变化了,最开始他揍它只是为了泄私愤,防止自己被它搞死,如果说他俩之间还有这样的仇的话……那么这东西死了都不为过。白和泽并没有发现他的神色变化,他的眼睛没有焦距地游移着,表情茫然无措,最后,终于定在了丁睦身上,见了他,惊喜地叫了句:“丁哥!你是来救我的吗?”这个腔调是罗明烨惯用的腔调。嚯,好嘛,在这给他整上二十四个比利来了?罗明烨已经化成灰雾了,短时间内不会再变化回来,白和泽这个状态,要么是它整的新的幺蛾子,要么就是它吃了人之后,没有把那些人的记忆、灵魂之类的东西彻底消化掉,造成了现在这种精神混乱的场面。刚想到罗明烨的结局,他便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既然罗明烨在被白和泽吞噬之后,都能完整地保存灵魂,和这里的镇民一样化雾,并且在彻底化雾之前,用意志力在这里支撑很久,直到他喝破他的死亡才真正地烟消云散,那么,丁慎是不是有可能也存在于这里的某一个角落?想到这里,他便左顾右盼着,试图在这找到有关他父亲的信息。哪怕只有一点,也能够让他抓住。他的眼睛里燃起了一点希望。但是他并没有在这里找到任何丁慎的东西。在这里,他能看到的唯一一件和丁慎有很大关联的,就只有眼前这个已经被他打得几乎看不清面容的阴山山神。只有白和泽是他在这里找到了的合丁慎关系最大的“线索”。丁睦把自己的小刀捡起来,捏在手里,防备着白和泽突如其来地攻击,慢慢地靠近他。他以为白和泽还会再变化出来别的人来迷惑他,或者是在他凑近了之后就猛然进攻,但直到他把刀片光亮的刃放到离这东西脖子最近的地方,对方也没有任何反应。就跟真的似的。不能相信。不可以相信。他心里想着,看着那俩眼睛上一会出现属于丁慎的眼神,一会出现属于罗明烨的眼神,心里说是毫无波澜,那是假的。他看着刀片反射出来的他的眼睛,想着,在这里就这么把这个神干掉吧。这个东西,死有余辜。他这么想着,手掌慢慢使力,刀片把白和泽的脖子上划拉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正常人要是被这么利地刀划了脖子,早该血流如注了,但白和泽这东西跟常人有所不同,那刀按下去,他一点事儿没有,光是脖子流了点血。要加大力度,这么浅的力道,怎么能杀得死他呢?他继续使劲,在打斗中把人杀死的感觉和亲眼看着对方死在自己的手上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一而是迫不得已,一个是有意识杀人。杀掉的,还是一个顶着他父亲的脸的、有人的形态的“人”。“你要是真的在这杀了他,你就完了。”一个声音响起,那是关毅的声音——不,不是关毅的声音,这声音只是和关毅的声音极其相似,但仔细听的时候就知道有很大的不同。关毅的声音是有磁性的,有力而坚定的。这个人的声音则带着懒散和漫不经心,有几分傲慢。 第377章 他准备走完这个站点就出去,以后也不想再跟这里有什么牵扯,自然不会遇到对方所说的“继续走下去会再也出不去”的情况。第432章 祭祀活动丁睦刚一想到这句话,就感觉有点不对,这话跟“干完这票就金盆洗手”一样,怎么听怎么像g。他摇了摇头,似乎要用物理方式把这种不吉利的想法给驱赶出自己的大脑。在耳东陈看来,这人就是因为极其地不想听他说话所以才会有这种反应,他的面色不变,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你可以不听,但是我是一定要跟你讲的。”耳东陈说道。“随便你。”丁睦看了眼躺在地上装死的白和泽,想了想,直接伸手一记手刀给这东西弄晕了,即使要说点啥也不能让这东西听走了。他现在没办法对这东西做什么,倒是可以好好研究一下白和泽是不是能有些隔绝灰雾的秘诀。他的身体越来越僵硬了,必须快一点才好,否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融在这里。“我是拥月派的刀具。”耳东陈说道,“我不想跟他们干了,但他们控制着我,我必须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个新的刀鞘脱离他们的控制,你就是我认为的最好的一个。”丁睦:“为什么?”他觉得这件事很魔幻。自己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人,结果某天突然知道了真相:他不是个人,他是个神仙,还当了别人的刀鞘。其实到今天之前,他对一直没有对自己的身份有太大认同感,直到对面这个人突然跟他说“我想让你当我的刀鞘”。他看了眼一脸认真的耳东陈,又看了眼地上晕倒的白和泽,下意识地伸了伸手,在身体两侧划拉了一下,感受着从指间流淌过去的空气。他不能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是他的幻觉,或者是他的梦,是他一个睁眼就能驱散的东西。全部都真实无比。“我这具身体不是我自己的。”丁睦说道,意思是:即使我愿意,我现在也没法办到。他记得关毅曾说过的,他俩前世的关系,就是刀和刀鞘。“!山!与!氵!タ!”当别人的刀鞘,听起来跟有种出轨的感觉。“没事,你只要同意就行了。”耳东陈微微上前一步,语调很轻,眼里的光芒让他看起来像个疯批。丁睦皱了皱眉头。对方的意思是:他只要在这里同意了,就相当于完成了转换刀鞘的“仪式”。这意味着:这具身体和自己真正的身体虽然在理论上不是同一具,但只要他有意识去做某些事,这件事情的结果还是会反映到自己的身体上去的。比如刚刚他被拦下的弑神举动。不,耳东陈刚刚的说出口的一条信息被他忽略了。这家伙刚刚说的是“如果在这里把白和泽杀死了,那么就是弑神,要下地狱的”,他一直以为黑白和泽的出现就像是他进的第一个站点那样,是一一种“分.身”的形式出现的,但现在,耳东陈却说他是在弑神。这说明这个白和泽是白和泽的本体。如果能知道它的目的地和家的位置,很可能直接进入到阴山的最里面。那个长生树的位置。那是一切的起源。他忍不住去看耳东陈,这个男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是敌是友?而对方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现,好像他猜错了一样。是错觉吗?“我观察了你很久,你的灵魂爆发力很强,波动稳定,神魂完整,倒是很适合做我的刀鞘。”耳东陈说道。“这不能说服我。”丁睦说道,“你的理由不够充分。”他想让这人多说几句,他想知道这个人的意思是什么,他想知道这个人的一些话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理由?我能救你的命,这个理由充分不?”耳东陈侧了侧头,说道。丁睦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这人差点把他杀死,如果不是关毅即使赶到,他就已经凉在那了。这样一个要杀他的人,说要救他的命?“你进来之后,应该已经得到了故事线的相应线索了吧?”耳东陈问道,“说说看,你得到了什么样的消息,不对的地方我给你补。”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不会骗你,但是不能告诉你的地方,我一个字都不会提,我最多做到这个地步。”丁睦看他那样子,点了点头,说道:“可以。”“我进来之后,拿的是甲请进来的侦探的剧本,所以我认为如果这儿站点像你说的那样,是个有故事线的站点,那么我这边的剧情应该是发掘小镇上的谜团,无论成功或者失败,都会为这个故事添砖加瓦,明线是甲母亲的死亡真相,经过调查,我发现,甲的母亲死于意外,她死在上一次祭祀活动中,死因不明,可能是发现了自己生活的小镇的真相、撞破了什么阴谋,要么就是她打断了祭祀活动,得罪了神明。”丁睦叙述道,他发现自己在说道“祭祀”的时候,耳东陈的眼神总会变得特别微妙。第433章 合作留影是他哪里猜错了吗?丁睦想着,回想了一遍自己的叙述方式,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于是他决定不管这人的表情,先把自己的话说完。“镇长在甲的母亲死亡线上使力应该不大,但是他作为镇长,同时也是镇子上权力最大的人,我在探知了这里每过一段时间就要进行一次循环之后,我觉得,镇长这个位置上坐的人应该不是固定的,必须要有几位确定的人选,在原来的镇长化雾之后,成为新的镇长。”他继续说,慢慢地把自己的发现捋了一遍,“但是这个人一定要是整个镇子上保持身体状态时间最长的,否则他很容易会在换届的时候发生疏漏,他必须要保证自己在下一任镇长到达的时候是人形状态。”“关于这个小镇上的本土神,你知道多少?”耳东陈冷不丁问了句。 第379章 “四个,怪不得,我就知道……”耳东陈喃喃道,他越说,脸色越不好看,眉头皱得越紧。“你说什么?”丁睦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你想死吗?”“你说什么?”丁睦以为这个人是在威胁他,但对方的脸色看着又像是在进行一项普通的询问。“你如果不想死的话,现在放弃这个任务,直接选择当我的刀鞘,还来得及,我可以保你活下去,关毅不能做到的,我可以。”这句说的不好听,但却是耳东陈他自认可以做得到的。“你有点不对劲啊你,你发什么疯?”丁睦不知道这个人出现的目的,不知道对方火急火燎地要他当他的刀鞘是为了什么,不知道自己这次的任务有什么不对,他对这一切都所知不详,也难怪他这种反应。“你选择继续做任务,是不是?”耳东陈没有对这个问题多做纠缠,他看出丁睦逐渐坚决的表情,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我进来就是为了协助你的,我知道他什么意思了。”他的脸上有一种认命的疲惫,这种情绪只出现了一瞬,很快便换成了那种带着些愤恨怨怼的神态,微微仰着头,不知对着谁。丁睦看着他那个表情,以为这人下一刻就要冲破天去了。“我选择继续做任务。”丁睦说道。“我知道了,从现在开始,所有你被允许知道的东西,我都可以告诉你,直到最后。”他的脸色恢复了平静,他又戴上了那副面具,那副能够遮盖他凶恶的面容的面具。所有被允许知道的事情?从现在开始?这个意思是,刚刚有些信息是不被允许告知外人的?“首先我要告诉你,你猜测中的很大一部分,是符合这里的基本状况的,但是有一些东西,因为这里的环境问题和局限性,你没能知道真正的真相。”耳东陈说道,“你的身份是侦探,明线是调查甲的母亲的死因,对吧?”丁睦点点头。“侦探是外乡人,进入到排外的小镇里并不容易,而且,基本上不会有一个侦探仅仅为了一桩报酬不高,案情不重的案子来另一个他之前几乎没有听说过的地方,从你对这里的不了解程度看,你这个身份起码得是跟这个小镇所处省市相隔比较远,但不是极远的地方——太远的话,除非这个案子真的值得,否则基本不会有人愿意来,我说的对吧。”阴山虽然是小的世界,但有些地方和外界还是相似的。“这里的水神的传说那么深入人心,甚至真正的‘神迹’都降临了,可这里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嘴碎泄露出去,甚至连个故事都没有传出去,这是为什么?”他问他。“因为这里被集权统治了?铁血手腕统治了平民?”丁睦想了想,不确定道。“因为这里没有什么水神,水神是个幌子。”耳东陈挑了挑眉,说出了这个丁睦曾经猜测过但没有敢细想的答案。没有水神,那么这里的灰雾是怎么回事?第435章 长得像人“你以为灰雾是什么?”耳东陈问道。“是小镇上的镇民?”丁睦说出了自己曾经的猜测,“小镇上的镇民经过一轮一轮的演变,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说呢?你猜的也不算错,但也不全对。”耳东陈说道,“镇民确实是有一部分变成了现在的灰雾。”部分镇民的身体组成了现在的灰雾。另一部分镇民龟缩在这个镇子上。“我带你去看看,你就知道了。”耳东陈看了眼青年,随手一扬。丁睦只觉得眼前一花,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失重感便很快冲上他的大脑,这种失重的感觉持续时间并不长,很快他便感到脚底踩上了一块实地,心里也有了安全感。他张开眼,注视着面前的房子。耳东陈在他身边从一团旋风变化成了一个人,他的身体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雾气,但那颜色和聚集度都比这里的镇民高了不止一个数量级。“这是镇长的家吗?”丁睦看着这房子,比神殿稍小一圈,虽然古旧,但看起来比镇民的房子气派得多。整个小镇上,能使用这样大的房子的人,只有镇长。“对,你不要出声,开眼往里看。”耳东陈低声告诫,“我会给你加一个附加值,让你能看得到里面,你记得把眼神聚到一个焦点上。”丁睦点点头,他感觉到一抹冰凉的气态物质慢慢缠上他的眼睛,像是要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似的钻了进去,整个眼球都被包裹在那凉丝绢里,在这过程中,面前的雾气和墙壁在他眼里变得越来越薄,越来越透明。他照着刚刚耳东陈叮嘱的那样做了,把眼神聚焦,往那个变得透明的墙壁里看去,只见里面一个长得像客厅的地方,背对着墙壁坐着一个看书的老头,矮矮胖胖,看不清面容。除了他之外,整个房子里只有几个身体僵硬的仆人在走动。“我好像看到镇长了,但是他背对着这边,我看不到他长什么样子。”丁睦说道。“等一会儿吧,你还看到什么了?”耳东陈问道。“我看到了几个仆人,身体很僵硬的那种,这是他的卧室,没有人在里面,窗帘是拉上的,这边是一个类似书房的地方,里面有一幅画像,上面画着……”他突然不说话了。因为那张画像上面画着的人不是别人,从面容和体态上看,画的是他父亲,丁慎。为什么又在这里看到了这张脸?丁慎跟这里有什么关系?“画着什么?”耳东陈像是真的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异常,只是语调平常地问。“我爸,那跟画像上画着我爸。”丁睦说道。这话刚说完,就听见身后的人忍不住了似的,笑出了声,虽然声音依然压低了,听在离他很近的人耳朵里,还是十分明显。“你看见了?好眼力。”他称赞了一声,“真实可惜了了,要是以前,我说不定就改主意了。”改主意,什么主意?“那确实是你父亲,不是白和泽假扮的。”他解释了一句。 第381章 除非有一天,一个人凌驾于这个规则之上。这个时候,那个凌驾于规则之上的人就可以在这里弑神。高于规则的人才可以改变规则。丁睦虽然有一瞬的愤怒,却很快就按捺住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留着白和泽没办法对他做些什么,但是他就是不想那么痛快地放了他,他虽然没有办法让这关神死掉,但是他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报复。但丁慎还是活不过来。他心知自己这是无用的愤怒,但也依然不愿心平静气地放了白和泽。“黑白和泽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你放心好了,很快就会有人收拾他们的,不过你可能就看不到了。”耳东陈象征性地安慰了一句,“已经快了,他们快不行了。”丁睦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是以为耳东陈获知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信息。也是最后的时候,他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这里的站长是你父亲,丁慎,他当年来到这里的时候,发现了镇长用小镇上人的生命力治疗自己病症的事情——当时,这里已经变得浓雾弥漫了,那个时候这里的灰雾比现在还有浓厚,哪怕离得这么近也不一定能看得见彼此,”耳东陈比划了个“一拃”的手势,说道,“这里一旦能够被阴山引来外人进来,就说明这里已经变成一个站点了,那个时候,站长的确是镇长,甚至也开始不断地危害旁边乡镇的人民,丁慎想要杀死他的时候,镇长突然说出了一个秘密。”他说道这里,突然停下了,看着丁睦,眼里神色不明。“什么秘密?”青年问道。“关于你的。”耳东陈回答,“他说,你一定会进山,不光会进山,还会沿着丁慎的老路走完一遍。”“他怎么知道的?”“你以为镇长是怎么知道用镇民的生命补气的?”男人笑了,“他身边有个能人,这个能人靠收镇长分给他的生气活命,镇长死了,他也逃不掉,所以他才这么火急火燎地说出来,就是怕被搞死了。”“后来呢?他还说什么了?”丁睦隐隐觉得,这或许和他进到这里得到的任务有关。“你爸以一己之力,把这里脱离了阴山的管控——他用那个方法献祭了自己队伍里的人,让这里从一个站点,变成了你的游乐场。”耳东陈用一种平静的语调,一句话说完了曾经发生的那样血腥的场面。第437章 站位倒转“整整三天,十几个人,被丁慎全部绞杀,以此换得小镇脱离管制的能力,只是为了让你获救,你说,这父爱是不是很让人感动?”耳东陈问。丁睦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他以为这里之所以脱离阴山控制、向他隐隐透露着一些信息,只是因为有人图谋他身上的一些东西,可他不知道,对方图谋的根本不是他。耳东陈眼里的那种逢讽刺,更是让他站都站不稳了,丁慎在他眼里一直是个爱孩子的好父亲,爱妻子的好丈夫,可他不知道,这样的爱变成了这样的时候,也会让他难以忍受。“否则,你以为为什么会引来白和泽?”你以为为什么会引来白和泽。为什么会引来白和泽。他以为是因为白和泽嗜杀,是因为白和泽喜食人肉,是因为阴山这里的环境,但他不知道,这是因为丁慎对他的爱。“不过,这倒也是一件好事,毕竟他当时比你现在痛苦得多。”耳东陈咂了咂嘴,说道,“你应该去过了他去的几个地方了,对吧?来,跟我说说,你去的是哪几个地方,好让我知道,他在哪里安置的东西起了作用。”丁睦摇了摇头,他现在一句话也不想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你已经得到这个玉貔貅了,说明他安的玉貔貅起作用了,那个孤儿院我当时也去过,哦,还有那个酒店,我差点把你这个救世主干掉了,还有哪里?哪个地方,一定是个镜子少的地方,不然我一定可以看得见的,我想想,阴山里镜子少的地方也不是没有,不多,嗯……对,你说过自己已经摸到了蛇公主的手链了,那里你也去过了,四个地方,正好,不多不少,还差一个地方。”耳东陈没有管对方脸上的茫然,他其实并不在意丁睦是怎么样的精神状态,毕竟在前世的时候如果不是丁睦,他也不会比刀身先碎裂。他从丁睦的身上认出了那独特的气息。是那个为了保住刀身而使障眼法让刀鞘代替刀身破碎的国师。碎刀可以成神,因为刀身上没有血气,人命都被算在他身上了。他没法成神,灵体碎裂,也没法修炼。后来他流落到被人熔化复制定乾坤的地步,也都是因为丁焉。他恨丁焉,也恨自己,可是恨的时间太长,他已经不知道要去怎么恨了。一击不中。他一鼓作气的多次攻击都被刀身挡下,后来他推算出了丁睦陷入的局便渐渐放弃了自己的想法,他想要的不再是杀掉丁睦了。而是让所有事情顺着所有人的布局走。不利的地方,他还会顺着推一把。他已经慢慢感觉到那种山雨欲来的气氛了。但他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高兴。不知道为什么。“还差一个地方,你现在答应当我的刀鞘,一切还来得及。”耳东陈说道。他本来想说的不是这个,但他却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句话。丁睦的能力和灵体,实在是很适合他。不仅有着原本刀身的一部分,还带着天神的魂魄,这于他来说极有进益。他或许可以通过丁睦成神。一把破碎刀鞘打成的刀,拥有一个神仙做刀鞘,也许是他的一个机会。“我本来是要去多少地方?”丁睦没有理睬他,只是问。 第383章 “回答正确”四个字出现了。和他想的一样。“你即使知道了,也出不去了。”耳东陈不甘道,“黑龙怎么会允许这么好的祭品脱离?你倒入首站,在最后得知真相,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他说完,便见到了丁睦脸上久违的淡定从容:“选择?你以为,我会怎样选择?”耳东陈没有说话,他只是盯着青年的脸看。“我猜,我这首站倒置的罪魁祸首,便是你吧!既然这样,那我可谢谢你,若是我第一次进山的时候便知道自己要面临这样的选择,我或许还会胆怯犯怵,可现在我倒是摸清了这是个多污浊不堪、乌烟瘴气的地方,小镇镇长不为镇民做事,想着长命百岁,还以我父亲的名义偷偷吸取着镇民的生命力;宾馆负责人不去好好管理宾馆,反而撺掇着人送人头;领地公主不想着为民为国,一心琢磨着怎么去用歪门邪道保住男人的爱;孤儿院院长更让人不齿,打着关爱的旗号做一些狗都不如的事,这一个个,一件件,都是这阴山孬风邪水养出来的好东西!”“这样不人不鬼的人,这样猪狗不如的事,还不如统统都留在这一个充满戾气的鬼地方,再也不得和外界相互侵染!”丁睦双目如火,直直地瞪向他,“该是哪里的人,就安安分分待在哪里,我看这阴山和人间之间的路,还是全部锁上最要紧!”耳东陈猛地抬头,有些不敢置信,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注意到两边景物开始像是羽化了似的从边缘化作“1”和“0”这样的数字开始快速降解。要崩塌了。这里要崩塌了。他想着。作者有话说:丁睦说话文绉绉是因为他三世记忆交错,而又在古代生活时间最长,所以习惯了,其实我打得也很别扭,两章并在一起了,拆开剧情会乱,不合适第439章 做了个梦丁睦在说完这番话之后,便发现这里的空间有了些许的变化。首先是灰雾的变化,雾气开始泛蓝,发出幽幽的蓝色光芒,那些光芒里忽明忽暗地闪烁着不同的数字,有“1”有“0”,先出现“0”和“1”的灰雾的颜色在蓝色和绿色的光之间闪动着,逐渐消失,散去,露出一直被遮挡住的房屋、建筑,和空荡荡的街道。这座小镇正在慢慢露出它空空如也的、吞噬了不少人的肠胃。和那些房屋同时变化的还有他的身体,他的身体表面皮肤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浮出或青或蓝的发光的数字,那些数字一旦出现,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一样,缓缓升起飘散在空中,这个缓慢变化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很久,在几乎所有东西的身上都出现了这样的变化的时候,所有数字升腾到半空中的时候,便有一瞬间的凝滞,这凝滞只是一瞬间的事,在这短暂的停顿过后,一切都变得疯狂而迅速。数字和周围事物虚化的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像是漫天飘雪。“这里要崩塌了。”耳东陈和他一起看着这里的变化,神色渐渐平静了下来。这是丁睦第一次知道,数据撕裂也是有声音的。数据伴随着剧烈吹过的风呼啸而过,尖啸着,嘶鸣着,冲破天际——这里的天也是数据构成的,填上的蓝色一点点破碎撕裂,裸露着里面黑色的不透光的物质。“你猜对了,你父亲的确知道了关闭阴山的方法,但是他没有替你作出选择,他把你藏起来,保护到成年,直到你进入到这里,作出属于你自己的选择,他不是个好人,但是个好父亲。”耳东陈说,他并不感觉到快乐,只觉得空虚,他作了一堆无用功,不知道报复到了谁,心里甚至也没有产生一点复仇成功的快感,“关闭阴山的方法和你猜到的一样,就是要你死。”阴山是一座监狱,这座监狱的最初建立就是为了关押那些危害极大的神仙的。他说得对,这里的所有人,即使是无辜的,作为他们祖先的那些神仙也并不无辜,罪恶的种子种下去,长出来的果实根上也是带着苦涩的。不如让两界之间的通道完全关闭了,不再让这里的一切受到外界的干扰,。这样对两个世界都好。丁睦猜到了,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眼前的一切破碎得实在太快,快到就在他们说话的这一会而功夫,这一整座小镇除了他们站立的这边就不剩什么了,相应的他们的两人的身体也跟着消散得越来越快。耳东陈察觉到了什么,他突然猛地抓住了丁睦的脖颈,借着这股劲探到了对方的耳朵边上。丁睦被这男人眼睛里的一股劲吓到了,他的身体因提前雾化而僵硬,几乎不能动弹,只能被动地听着对方说出一句话:“你要让血铺满高台。”这是丁睦陷入无边黑暗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醒了?”丁睦睁开眼,听到了关毅的声音,他发现自己正坐在车上,车子正在行驶中,还没有到达目的地。怎么回事,那是个梦吗?但为什么那么真实?他看着自己的手,手背上的手印依然泛黑发青,清晰得好像墨汁印上去的。是梦吗?不是,脑内的记忆告诉他,不是个梦,那绝对不是个梦。如果不是个梦,那么,就是他自己一个人进入到了那个站点,完成了任务……他摸到了口袋里的一个硬物,边缘凸出,有点扎腿。什么?他把它从口袋里拿了出来,发现这是一枚宝石胸针。黑色的石片被一圈金色的线缠绕住,突出了中心的那个有点像一个爱心的花纹。“这是什么?”关毅扫了一眼,发现这是他没有见过的东西,“你的?以前怎么没见过你拿出来。”他说着说着,就不说话了。因为他发现这金线之中的黑色石片的材质有点眼熟。磨砂感,敲击后有金属声,黑色,几乎不反光,只有黑龙的鳞片才有这样的特点。“你从哪里得到的?”关毅神色逐渐凝重了起来,他从后视镜里看着丁睦,问道:“你知不知道这个东西的来历?”丁睦说不清这个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他对这东西有种莫名地熟悉感,他总觉得,这个胸针是灰雾小镇里那个甲他母亲的宝石胸针。但他并没有见到过那个胸针,他一直以为那就是个幌子。他看了眼关毅,表情很认真,说道:“哥,我刚刚做了一个梦。”第440章 一座石桥 第385章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恍惚之间,他似乎产生了错觉,他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了深渊之下,有牛的鸣叫之声。他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不是别的,是那条黑龙,因为这里离里山太近了,所以他总是会有这样的感觉。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这条路太过难走,他的体感时间被无限拉长了,他觉得自己好像在这一条小路上行驶了很久很久,或许他在这上面已经行驶了一天,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个星期,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一百年,也许是他一辈子都在这个桥上,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所有关于山外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妄想,是他在这条路上做的一个梦,他一直开着这个好像永远都到达不了终点的车,载着关毅,载着一车的东西,开向那个不知道是哪里的终点。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瞬间产生的,很快就会被他自己压下去,但这种想法产生的那一瞬,他却会有种玄妙的感觉,好像悟到了什么,对什么玄之又玄的东西有了更甚一层次的理解,但当他仔细去思考的时候,那些东西又都被他忘记了。模模糊糊的,只记得他看见了谁挂在一棵树上,鲜血淋漓。灰色的雾气正在一点点变淡,这是关毅先发现的。他在发现这一信息之后,并没有高兴,而是眉头微微拧着,看向窗外,说道:“雾是不是散了?”丁睦在发现自己正在深渊之上开车后就开始全神贯注,并不去在意雾气,而只是关心前路,生怕一个不对,就给俩人都带到底下,和很多人一样成了山内幽魂。他听到关毅问出这句话后,瞄了一眼旁边的雾气,又收回眼睛,盯着前方,点头说道:“确实是雾淡了,不知道是咋回事儿,兴许快到地方了,你先眯一会儿,到了我叫你。”他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心里略有些不踏实,他从醒过来之后心里就有点压得慌,后来看到那些促着雾气定向移动的飞狼子,就更不得劲了。有什么在催促着他们去往哪个地方,但他们不能拒绝,不可以回头,因为下面就是无底深渊。跌落下去,会不会立刻死他不知道,但是一定很惨。直到最后的时候,他才想着,这个时候,他的心里可能已经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有预判了,但是这个时候他并不知道前面有什么事情在等着他,所以他的心情还算稳定。“这路,有点不对劲。”关毅没有睡觉,而是探了探身子,往外面观察着,“我看到了一棵树。”丁睦眼里只有路,所以他对这一事实有些惊讶,说道:“什么样的树?是那个?”“那个”指的是山里仅此一棵,别无分家的长生树。“我没见过,但是……铁枝铜盖银树干,血实旁边肚膛开,这一字不差。”关毅眼尖,看见了树冠上挂着的东西。丁睦没法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子,但是很快,他就不需要想象了,因为他很快就看见了这棵树。怎么说呢,这个场景,和他手机里无故出现的那个叫“十夜阴山”的软件图标上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黑色的山顶上有一棵参天巨树,蜿蜒的路缠绕在山间由远处通往铁枝铜盖的树。给这个软件画图标的设计师一定是个简约的写实派画家。简单明了,让人一眼就记得住,而且,不说相似吧,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他的眼睛加成则让他更加清晰地看见了树上挂着的东西。血红色的果实,开膛破肚的人,还有……一条被锁链锁住的、鳞片破损的、黑色的龙。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龙。在这之前,无论他设想过多少次,无论他听过多少次,甚至到现在,他从回忆里回想多少次黑龙的样貌,都比不得现在亲眼看见来的真实。他说不出任何话来。在这样的生物面前,说什么来形容这个生物,都只会显得语言无比苍白,就算是世界上掌握词汇量最多的作家来看这条黑龙,他也只能在它的面前发出一声惊叹,除此之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尽管这条黑龙经过了长时间的折磨,铁链的捆缚,变得虚弱而满身伤痕,它也依然不失自己的尊严和傲气。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沉默地看着这条曾经只在神话故事里出现过的生物。不用辨认,便能从它的身体上看见它身体强健时的姿态和力量。龙,不愧是集万物之长而存在的图腾,美丽和强大在这条黑龙的身上被显示得淋漓尽致,哪怕它现在是一个“犯人”。一切语言在看见它的真身时,都会在顷刻间土崩瓦解,只留下赞叹和对它伤痕的惋惜。第442章 深渊之下他们的车开到了山上,当他们下车,毫不掩饰地看见这条黑龙的时候,它还在睡觉。眼睛一动不动,安详地闭着,睡着,鼻间吹出的气体悠长,头上仅剩下的一只角因为那龙息的吹动而簌簌地掉着碎叶子和树枝。这龙只有一只角,另一只角在关毅的手上。那角断裂的口子正一点点地溢散着金色的光,照亮了附近的一些地方,又像灰烬一样,随着飘得越来越远而逐渐熄灭,失去光亮。这点流光让这个可怖的地方在某些角度上看起来和普通的、飞着萤火虫的森林一样,安详静谧。如果忽略那些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开膛破肚的尸体和这条被锁链锁住的巨大的黑龙的话,这一切的确很美。安静,空幽,细碎的金色流光吹向树梢,缓缓熄灭在树枝之上。是凡世不可多得的美景。但没有人可以忽略那些东西。关毅让丁睦拿好了刀,和他一起,背着刀匣,慢慢地靠近那棵树,远离了他俩的车子,走向那条沉睡的龙。它现在还很安静。两人没有特别靠近它,而是慢慢停在了离它不远的较安全的位置上,防止它突然醒来利用这里的东西攻击,但这个位置,已经离他们的车很远了要想跑回去,也需要很久。这棵缚着黑龙的树高大,入云,站立在一片焦黑色的空地上,耸立在这光秃秃的山顶上,旁边只有一口石砌的井,没有花,没有草。下面的树枝上挂着没有了血肉的白骨,上面的铁条上粘着血红色的像是人头一样大的果实,中间的一片被清开的地方捆缚着那条给予了他们极大震撼的黑龙。那锁链不知是什么做的,紧紧地锁在黑龙已经露出白骨的锁骨上,不让它愈合,叫它一滴一滴地滴着血,颇有种普罗米修斯的感觉。 第387章 准确来说,是看见了这幅石刻上的一个角落。这龙的头上有两只角,左边一只角的形状有点奇怪。那只角的头部是钝的、短的,不像另一只那么尖而长,还带刺。很快他便找到了原因:那根本不是什么角,是一把穿透了龙头的刀,刀尖从龙的头里插进去,穿到了另一边,和龙须混在一起,看起来不是很明显。这是只缺了角的龙,和囚龙一模一样。他来不及细想,便听见一阵轰鸣。糟了!地动山摇间,他望向长生树那里,只见这条只剩下一只角的囚龙已经醒了,身上鳞片那里有一处较明显新鲜刀痕,却没有血流淌出来,而关毅狼狈地挂在它身上,勉强支撑着自己,好不让自己掉下去,左臂被鲜血染红,眼见是一副一击不中被黑龙反伤的样子。丁睦目眦欲裂,手握月牙斩,右脚在地上一踏,想要上前,却被一声厉喝止住。“别过来!”关毅冲着他喊了一句,反手从刀匣里抽出他带着的另一把刀来,在半空中单手换了一把,几乎要掉到地上,他稳住了身体用这刀撑住自己,不再去触碰昆仑切,让那把他惯用了的刀钉在树干上。昆仑切确实有问题。丁睦不敢上前,勉力在这地动中稳了下盘,高喊道:“你有没有事?”“我没事!你回车里去!别过来!我的刀有问题!”关毅的话验证了丁睦的猜测。丁睦并不耽搁时间,他只是看了一眼挂在摇晃的树上的关毅,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向车子那里跑过去。“哞——”一阵似牛非牛的鸣叫传来,还不等丁睦跑到和山顶连接的石桥那里,石桥便应声而碎,寸寸断裂,落到深渊之下。他们的车停在悬崖边上,那块土地现在已经被这股暗力震得连着石桥一块,从山顶剥落,掉到山下。这是走不了了。第443章 丁睦重伤关毅也看见了。他的脸色因此变得更差。他以为自己只是被算计着成为了可以做到更大程度上地打开阴山和外界连接的裂痕的工具人,但现在看来,他的作用似乎并不止是工具人。从他刚刚接近这里的时候,他的心底便承受着一种牵引的感觉,这里的某种东西在指引着他来这里,让他把车往这里开,所以他才会把驾驶权交给丁睦,他想要断绝外界的干扰,避免受到别人的计算。但,现在看来,他们两人都被人按在了相应的棋盘位置上,成为了别人手中的一粒棋子。无论怎么样,对方都是要他们来这里。关毅在短短几秒钟想到这些,忍不住吐出了一口气。他的祖父、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他的姑姑、他的伯叔、他的弟妹、以及他的爱人,包括他自己,都被分毫不差地利用起来,放置在有可以最大程度发挥出他们能力的地方,并且还会随着变化而改变策略。在他的记忆里,拥月派的确是因为部分主力缺失而短暂议和,但是,从他现在所见来看,他们还没有放弃在背地里搞动作。甚至于,他们可能在隐藏实力,用以支持像是这样的、在凡间战线拉得极长的暗线。谁能想到这是上一辈子的冤孽。关毅一脚借力于树干,腰部猛一使力,把刀拔了出来,几个弓身远离了那龙,想要下去。但这囚龙并不合他心意,在长久的紧闭生活中,它早已练出来了一条好尾巴,可以在稍短距离内做出很多动作,此刻,它眼见着关毅有逃窜可能,便反勾尾巴,拼着锁骨处拉扯流血的伤口肌肉,在啪啪哒哒的滴水声中制住了关毅的一条腿。丁睦听着这声儿,眼眶红得滴血,瞅着自己男人几乎要被这大长虫撅断了,再怎么都忍不住,提刀蹬树而上。关毅的腰被那反作用力撕扯得几乎要断,余光看着了蹬蹬直往上上的丁睦,喊得嗓子要哑:“回去!别靠近这儿!”他的心里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这长虫和山外的人里应外合整了个长达二十余年的局,先是定准了关家的他,再是在人群里挑挑拣拣硬凑天眼选出了丁睦,且巧之又巧,同时挑出了两个上辈子跟它有怨的、身份不一般的人,怎么都不会在今天这样一个刚好把他们凑到一块的日子里放过他俩。进山之前,他俩没一个人觉得这次和别的有什么不同,他甚至还想着这回出去之后,以后就不再进山活动了,结果这一下,就进了最里头。阴山腹地。这个几乎人人都想进的地方。这个缠了老老少少一辈子的地方。缠得他的父亲不像父亲,祖父不像祖父,一个个,一群群,每一个人都算计着他。他在半梦半醒之间,恍惚着看见过刀身缠绕的黑色龙气,那时他只以为是做梦,现在想想,为什么一进山他就能感觉到昆仑切身上微妙的指引感,为什么他一路走过来几乎什么神神鬼鬼都对他大开绿灯,为什么他在进到这里来之后,会想要靠近囚龙并作死似的往它边上凑的行为?因为关家是拥月派。因为关家要让以囚龙为首的拥月派主力脱离囚笼。因为只有关家人是守护裂缝的人。而身负关家血脉的人,前世曾与囚龙有过仇的人,和昆仑切最为契合的人,就是他。那刀不是家主的认可,是经过淬炼的毒药。这毒来自于他的亲人。他在一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为什么关山鸿会和关老爷子感情疏远,为什么关山鸿会有意无意不让他回老宅,为什么关山鸿——他这辈子的父亲,会在他明着和他大伯撕破脸的时候一言不发。因为关山鸿是那个沉默的见证者,他不参与,但他也不阻拦,他不说话,也不能开口。他把他当做儿子,也把他当做棋子。 第389章 他稍稍放心,心知自己大概是找到了个好地儿。趁着这一短暂休息时间,他仔细勘察着黑龙身上的几处攻击落实了的地方。第一个地方是他用昆仑切砍出来的一个口子,那里因为用力不大,所以只造成了一个溢血的口子,现在,这伤口早已慢慢止住了血,只剩下沾血的、崩开的鳞片翘着,除了这里,这龙身上还有几个伤处,有几个明显的,分别是他用百鬼切和丁睦用月牙斩造成的伤痕,但是这几处虽然使力比第一处伤大,但却没有对它造成实质性伤害,连血都没流出来多少。再看一眼此刻挂在黑龙颈侧的昆仑切,他心里了然:昆仑切材质特殊,和这黑龙所出同源,却比它身上的鳞片尖利得多,造成的伤害肯定要比普通刀刃造成的伤害高。而他手里的刀已经卷了边,钝了刃,不能再用了,另一把给黑龙造成了伤害的刀被它一击之后便从丁睦手中脱离,不知掉落在了哪里。这是逼着他用昆仑切。他转过身,背对着丁睦,一心坚决,说道:“小丁,你等着哥把它砍死,就带你出去。”丁睦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应和:“嗯。”关毅手里提着百鬼切,死盯着陷入暴怒的黑龙,不再回头看浑身是血的青年,理好了自己的状态,右脚在井边一点,双腿一蹬,便离开了井壁,直直冲着锁着黑龙的参天树奔过去。在他身后一直躺着的丁睦张着眼睛,嘴里粗喘,带得胸肺一阵疼痛。直到关毅离得他远了,他才敢摸索着井盖,发出一阵压抑的哀鸣——他看不见了。他的眼睛在擦去鲜血之后也是鲜红一片,目光所触,全是红色的雾,遮挡着他的视线,叫他看什么都只能看得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他捂住了嘴,不敢让关毅听见自己的声音,防止自己再给男人添乱,他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他的眼睛里低落下来,落在他的手背上,落在他身处的井盖上,落在井上的石刻上。他不知道,自己流淌出来的不是眼泪,而是鲜红的血。那红色的血不偏不倚,刚刚好滴落在井盖的正中央,那个石龙的龙尾上,也是那个被刀插中心脏的小人石刻身上。“哥……”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那是丁慎,他的父亲的声音。关毅并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他不能分心,面对和他能力悬殊过大的敌人,蛮力打击并不合适,他需要倾尽自己的能力,去给这条黑龙造成他所能造成的最大的伤害。他要保证自己爱人的安全,起码要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不再让青年受到更多伤害。他们被逼到这里,避无可避,只有杀掉黑龙,才能换来一丝生机。他的身后就是青年所在的井盖,他不能后退,只能一往直前。就像每一把刀一样,刀背对着亲人,刀锋向着敌人。他手里的刀和昆仑切相比实在不够看,只是攻击了几次黑龙,就钝得不像样,刀锋也卷了,用不成了。而能对黑龙造成有效攻击的,只有昆仑切。他必须拿到昆仑切,克服它的影响,把黑龙制服。否则,十死无生。黑龙的不断折腾让它身上的锁链拉长,狠钩进皮肉里,让它的血像是不要钱似的滴落一地,染红了树干。关毅几步接近黑龙龙首,尽力稳住身体,不让自己被那龙的甩动甩出去,刚刚站定,靠近了昆仑切,他便觉得一阵晕眩。他想不到这影响对于他是这么深,以至于他在没有接触到刀柄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一种献祭的冲动。那黑龙似有所感,眼中闪过拟人态的狡黠,和志在必得。关毅摇了摇头,眨了眨眼,努力把脑海中不属于自己的那部分意识挤出去。人类的身体太弱了,这不知是他第几次冒出这样的想法。可现在不是他多想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握住刀柄,心里怒喝一声:“砍死你妈的!”昆仑切应力而出,关毅借着那股劲反刀挥过,只听一阵金鸣之声:“铛——”那声音刺耳,几乎当场震碎他的耳膜,他不管这些,应了打击到黑龙身上的反作用力再次挥刀,击中上次打击到的同一块地方。“哞——”黑龙嘶鸣一声,疯狂抖动起来。只见它身上的那块龙鳞已经翻了个个儿,和那刀一起,刺进了身体里。昆仑切上是有血槽的,所以,它可以很轻松地被抽出来,迅速参与下一次打击之中。黑龙被激怒了,它不管不顾地拼命摇晃,龙吟大作,不断加深着昆仑切对关毅的精神影响,尾巴猛抽,把地上抽出一道道白痕。关毅手里抓住了黑龙的背鳞,脑海里一阵翻腾,一时间,他竟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关毅,还是黑龙。昆仑切在攻击时携带出来的龙血对他的精神也有极大影响。他是关毅,他不是任何人的棋子。“你他妈的,去死吧!”关毅喝道,持刀猛挥,直插进黑龙的右眼!“哞——”剧痛致使黑龙失去了理智,它不再收手收脚,极力想要把这个胆敢伤了它的凡人杀死。它哪怕不出去,也要把这人杀死!巨大的尾巴疯狂地抽动,每一拍都会溅起成片浮土。两方终于在长久的攻击中达成了一致:他们都想置对方于死地。 第391章 他想了想,又问:“先生,能查到新升上来的神仙名单吗?我有个交好的朋友他也升上来了,我想去看看他。”那人皱了皱眉头,想了想,说道:“这不是我管的,我带你先去处理处理你的文件和身份信息,像这样的身份信息,那边是一块办的,应该能从那边找到。”丁睦点点头,说道:“有劳。”他跟着这人,一路穿过一片又一片他所熟悉的、不熟悉的街区,有一瞬间甚至产生了自己根本没有回到天庭而是还在凡间的错觉。“这边原先是掬霞宫,你记得吧?后来遮月仙子说这宫殿没有现代气息,体现不出现时代天宫的精气神儿,就给改了,现在叫‘彩云培育养殖与管理运营办公室’。”这位工作人员嘴皮子溜得像是导游,看样子没少干这样的事儿。不过这样也好,丁睦刚刚死过一回,心里正有一股不得发的郁气,被这人叭叭叭一通说,反而给盖了不少下去,左右他不用说话,只是跟着走,累不着他。“这是扶桑街,里头有个九阳烤肉,滋味儿特美,真是用太阳烤出来的肉,就是后羿杀下来的那几个太阳下岗再就业办的,没有碳味儿,一股焦香,挺不错的,哪天你自己来吃,不过我强推羊腰子,少加孜然多加椒盐,那个巨香。”丁睦听着这些他曾经熟悉的人、事、物在这人的嘴里慢慢变成另一个听起来好像和它原来不怎么沾边,但仔细一想还是有点关系的东西,就有点哭笑不得。这些“神话”即使在21世纪也是人们想象不出来的。就拿下界人们供奉了那么久的二郎像来说,一直都是白袍粉面的小生模样,谁能想到,这人居然是个寸头花臂满嘴蜀地方言的一米九玉面金刚呢?正想着,到了地方。“看,这就是,是不是很有现代天宫的精气神儿?”宝殿还是他熟悉的宝殿,但却在原有的大殿的基础上加了很多线路、控制器之类的东西,看起来颇具诡异美感,门口钉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二里桥办事处”。丁睦:“……”过分现代了。正想着,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让他脚步定在了原地,他顺着那声音寻找声源处,视线穿梭过层层包裹的人潮,一眼便辨识出了这人。是关毅。是关乾。是他的刀。他想开口说话,几番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直直从他眼眶里掉出一滴泪来。直到这滴眼泪落地,他才能勉强发出声音,他喊道:“哥。”这是他们在前世常使用的称呼,在这里叫出一点也不突兀,倒有几分本该如此的宿命感。和丁睦相距十数人之遥的关毅听见这称呼,当即也愣住了,他猛地挣开了身边人的手臂,拨开了人群,极力朝向这边靠近。丁睦想说你慢一点,但他还没开口说话,便被紧紧拥住了。温热的液体从肩膀处渗下来,沁湿了那块地方的衣服,他拍了拍这人的后背,声音沙哑,说道:“不怕,我没事儿。”关毅一连几次看见他死在自己面前,怎么能再忍受?他内心的惶恐只有靠紧紧抱住丁睦,才能有一点点消退。第446章 悲别离关家老宅是在阴山关闭的那一天着的大火,据传是因为关家有人行恶,受到天雷轰击,引发了天火。关家老宅基本上全是木质结构的建筑,并没有全部进行翻新成为现在常见的钢筋混凝土结构,关家老宅这种中空的木质结构很容易因为一点火星而在短时间内掀起巨大火浪。火烧起来的时候,关老爷子因为年纪较大,行动不便,又睡得很熟,没能第一时间撤出去而葬身火海,连他一起死在火里的还有进去救他的关家老大。除了这个两个人之外,还有一些旁支的小辈也跟着在火海里丧命。就算这样,关家如今所剩的一代人里,也基本上没有可以承担家主之位的人,可以说,只等关毅从阴山里面出来,就可以直接凭借昆仑切坐上家主之位,根本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关家剩下的所有旁支都是这样想的。关山鸿和关山潜看着眼前扑不灭的大火,深色凝重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们并不像外人认为的那样在为关家的下一步怎么走而发愁,而是在思考别的问题。第一,阴山关闭了,但是他们设计的那一环有没有闭紧,关毅有没有如他们所想地献祭于黑龙,第二,黑龙有没有成功逃出去,它被关在山里那么多年,说实话,还有没有逃脱之能,大家都不知道,如果只是献祭了关家的一个能人子弟,却没能换来关家在之前谋求的一切,甚至还赔上了关家,那才是得不偿失了,第三,如果黑龙没能逃出生天,而关家所作所为又被各个世家知道了,那么,他们会有什么结果?阴山关闭了一整天,火也烧了一整天,而关毅迟迟没有回来,两个人心里多少都有了底。“关家这是不是算是应了神算那句话。”关山潜慢慢走向关山鸿,嘴角噙着笑,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觉得心里一惊,“得难偿失,断子绝孙。”关山鸿没有说话,这个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在火光中显得沧桑而无力。关山潜说话也不是为了得到这人的回应,他说道:“我会把乐乐推上去。”老二终于肯抬了抬眼皮,说了句:“你不像是多余那点子善心的人。”“有没有善心倒是无所谓,我们这辈是出不了家主的,我又只有乐乐一个儿子……”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他身上流的是旁人的血,不是你儿子。”“是不是我儿子都无所谓,只要他身上有我想要的,我就能改了族谱把他填上去。”关山潜冷笑一声,“倒是你,你空有个儿子,只是因为知道他将来是要死的,就故意不跟他亲近,疼一个外人的闺女疼了二十年,现在连他是死是生都不敢确认,你比我高明得多吗?”关山鸿没说话,只是默默转过身,走了,可是关山潜不打算放过他。“你以为那是个什么好差事吗?你亲手把你亲儿子送上绝路,你高兴吗?”他一把拉住想要走的人,“老大那是什么好东西?你就这么听他的话?你就真以为太阴得势了能把你送上天去当神仙?你是他亲爹,死了的那个是他亲爷爷,你们就这么想长生不老吗?值得连自己骨肉亲人都放弃?”“你不也没告诉他真相吗?”关山鸿慢慢跟他对视,眼睛里一片默然。他这句话直击关山潜命门,激得对方一抖,把手松开了。“你是他叔叔,我是他父亲,我们一起把他逼到了死门,我手上沾了血,你手上也未必干净。”他说完这句话,便一瘸一拐地走了。“二小姐,老宅烧了。”是范辉的电话,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悲哀,尾音却有微不可查的上扬,“老爷子没能出去,大伯为了救他,也……”“我哥去老宅了吗?”常乐芙问道,脸上焦急,心里不知在期盼从对方嘴里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小家主没回来吗?怪了,阴山关闭的时候把所有人都轰出来了,按理说,这时候应该到了吧。”范辉“咦”了一声,“再等等吧,这边正灭火呢,道路也封锁了,不让过来,您先在那边等着,过两天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