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 第一章 相亲 妈妈一早就把我给拉起来,给我套上崭新的衣服,梳好我狂乱不羁的头发。一边叮嘱着一定不能失礼,一定不能失礼。接着我就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带到了一家五星级饭店的咖啡厅。而且妈妈还不准我四处乱看,说那是没有家教的表现。 我当场就有些晕,不准我看,那以后怎么有机会嘛。 我家可不是大户,能沾上点边的,顶多就是我那老爸是夏家的司机。从来没到过五星级的酒店,平常路过都感觉这里像宫殿一样有不可侵犯的磁场,连接近都需要勇气。 啊,人家已经在等了!妈妈远远地看见了谁,扯扯我的袖子,硬把我的注意力给转移了去。 我们停在一张大桌前。只见一个和妈妈一般年纪的漂亮女人正坐着,她的身边是一个看上去很漂亮的小男孩,大概是小学高年级的样子。最令人费解的,还是他们身后,那两个西装革履又面无表情的高个子男人。 搞得跟拍电视一样。我在心里嘀咕,带保镖?夸张! 夏太太,您好。这是我们家朗月。未等我回神,妈妈就已经压着我的肩把我按了下去,腰硬是弯了九十度。 快叫人。妈妈一边在我耳边轻声说。 夏阿姨,您好。我把腰折起来,恰倒好处地说。 刚才还一脸严肃的漂亮女人终于露出了一抹微笑,朗月,坐。 谢谢。我笑了一下,又转身对妈妈说,妈,您坐。 于是我们终于坐了下来。可是我一点都不知道我们到底来这里干什么。面前的阿姨始终微笑着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表面还得维持着很淑女的样子。为了打破尴尬,我看着那个迄今还没说话的漂亮男孩问,阿姨,这是您的孩子吧。长得真好看啊。 呵呵,据我所知,没有哪个做妈的不喜欢别人夸自己的儿子。 果然,夏阿姨露齿笑了,她的牙长得可真好,小小齐齐的珍珠一样排了一排。 可是那孩子却不以为然地瞥了我一眼,好像很鄙视我的样子。 切,管他,一个小屁孩,反正以后也没机会再见面。我在心里朝他做了个鬼脸,表面还得维持端庄的样子。 朗太太,您还没和朗月提起?阿姨突然转向我妈,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我是听不懂啦。 这个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和她说啊。妈妈这是答的什么话,越听越迷糊。 那好。夏阿姨又转向我,朗月,你喜欢我们家星稀吗? 啊?星稀?随着阿姨目光的流转,我立刻意识到星稀就是旁边这个漂亮到赛过女孩的小男孩。不过现在这做妈的也真是越来越脸皮厚,哪有这样直接问别人喜不喜欢自家儿子的。 好吧,看在你长得漂亮的分上。 恩,喜欢。我笑着答道。 那可太好了。夏阿姨越笑越灿烂,我却越来越莫名其妙。 管它,反正以后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这小孩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像女的,还有一个怪名字,星稀,还是女孩的名字。 我暗想,突然对上那孩子的眼睛,哈,那是什么表情!像是吞了一只苍蝇。难道小男孩没接受过别人赤裸裸的表白?也难怪,看他一副小学生的摸样。不过,不是说现在的小学生特早熟吗,谈恋爱都是家常便饭,想我们当年…… 星稀,喜欢朗月姐姐吗?阿姨又转向他。 那孩子只是那么看着我,没打算说话的样子。才多大年纪就学会装酷,真是不可爱。 这孩子不太爱说话,不过不说讨厌,就一定是喜欢朗月了。阿姨转向妈妈,笑着说。 是啊,是啊。妈妈也附和道。 我不以为然,妈,你又不是他娘,怎么晓得他在想什么啊。 在两个小时内,夏阿姨问了我数不清的问题,像什么喜欢什么颜色之类的都来了,比调查户口还要仔细,招架完她坐上回家的出租车,我都已经精疲力尽了。 第二章 月朗星稀 睡了一觉醒来,隐约听见客厅里爸爸妈妈在说什么结婚啊彩礼啊之类的,迷迷糊糊地推开门,就被妈妈拉到沙发上,郑重其事地说,朗月,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谈。 什么事情那么重要,也不等我清醒点再说,那么迫不及待。 就是你的婚事。妈妈继续说。 哦。我应了一声,拿起杯子喝水,继续讲。 屋子里静得诡异,我抬头看看爸妈,我的婚事啊,怎么了? 慢……我的……婚事?! 妈!你说什么!我清醒了大半,没有搞错吧!我下学期才高中一年级,你跟我谈婚事?! 是。妈妈很沉重的样子。 到底怎么回事?!我盯着妈妈,要她说清楚。 朗月,是爸爸不好,这件事情,都怪爸爸。一直没说话的爸爸忽然开口,坐在沙发里耷拉着脑袋,一副没脸见我的样子。 爸,到底怎么了。我缓缓语气。因为我知道爸爸平常是个很乐观的人,很少用那么沮丧的语气说话,看样子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不过,那跟我的婚事又有什么关系。 上次和你魏叔叔一起,凑钱炒楼盘,结果全亏了。爸爸说。 那又怎么样?我是知道这件事,但是即使是炒楼盘,爸爸也只会投适量的钱,他不是那种会冒大风险的人,所以我也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我们向银行贷了款……你魏叔叔说有独家内幕,会稳赚,我相信了他…… 爸爸把头埋进手掌,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可以想见他的痛苦。 我们贷了很多钱……没想到那楼盘是违章建筑,要罚更多钱……而且,你魏叔叔竟然把风险承担人的名字写成我的……那些债全部要我背……还有罚款…… 我惊得说不出话,魏叔叔,那是爸爸最好的朋友。 看着爸爸,他的指逢里滑出一滴滴水,那是眼泪…… 眼泪…… 是什么让爸爸四十岁的大男人哭……是债务,还是背叛…… 爸,你别……我走过去,拍拍爸爸的肩,别这样。 朗月,爸对不起你啊……如果拿不出足够的钱,爸就要去坐牢……可是爸不想啊…… 爸,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断拍着爸爸的背,企图安慰,可是爸爸却抽搐得更厉害。 夏先生的女儿两年前出了车祸,只剩下小儿子一棵独苗。为了保护他,专门找了一个有名的半仙给他算命。 我等待爸爸继续说下去,可他却只是继续流泪,我看看妈妈,想从她那里找到答案。 朗月,是这样的。妈妈拍拍我的肩膀,继续说下去。那个半仙说,那孩子在二十岁前会有大劫,只有娶一个比他大三岁的女孩,才能去劫。只要他满了二十岁,就不会再有什么劫难。 那又怎么样?难道…… 妈妈没理会我的疑问,继续说,还有,那个女孩,必须和他命运相系。 什么意思?什么叫命运相系。 那先生算过,那个女孩,应该是叫朗月。 什么?!我?! 恩……因为那孩子叫星稀,只有朗月才会星稀,你明白吗? 我是明白,可是……这太荒唐了! 我下学期上高一,星稀,就是上午见的那小男孩,且不说他那副神气的样子,他才是个小学生,下学期也才初中一年级,开什么玩笑! 还有,算命的话怎么能相信,那不是骗人的吗! 妈,不是我不愿意,那孩子才小学,我也才要上高中……而且那是封建迷信啊! 我和你爸爸都知道,可是,这次,如果不是夏先生帮忙,你爸爸真的要去坐牢了。 我还有什么话可以说吗。总不可能看着自己的爸爸去坐牢吧。 可是,难道就因为一个无聊的预言,赔上我今后的人生?! 我的梦想,不是大学毕业后一边赚钱一边旅行吗?难道叫我嫁给那个小孩子,陪他一辈子,把自己困在一个地方一辈子?! 朗月,我们不会赔上你的一生,之所以会答应,也是因为那个约定只到星稀二十岁就好了。你大学毕业时应该是二十二岁,再工作一年,约定就会到期,那时候你就可以去实现你的梦想了。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可是你爸爸不能坐牢,你知道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还有一个比自己小六岁的弟弟,还有爷爷和奶奶,他们都需要我的爸爸来养活。 既然可以在二十三岁重获自由,那之前自己都一直要在读书,不会影响到自己的梦想。 好,我答应。爸,你别愧疚,反正这件事情影响不到我的梦想,我接受。 看着爸爸带着泪水的眼睛,妈妈如释重负的脸,我轻轻一叹,谁叫我是长女呢。反正是嫁个小孩子,哄哄就过去了。 第三章 仍然怕黑的孩子 什么?!朗月你不是耍我玩吧!好友高洁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会开这么无聊的玩笑吗?瞥她一眼,继续吃冰淇淋。 嫁给小学生?!你??哈哈,哈哈! 这个没良心的女人,有那么好笑吗。 下学期就是初中生了。我企图缩短我和未来丈夫的年龄差。 那也是小屁孩一个嘛!高洁完全忽略我的申辩。 就是因为他小!你懂什么啊!我翻白眼。 到他二十岁……那你岂不是二十三?她怪怪地看着我,看得人怪不自在。 是啊,怎么? 也就是说,你在二十三岁前,都不可以谈恋爱……她面露怜悯的神色,真叫人不寒而栗。 那又怎么样,不过是不谈恋爱而已。我摇头,反正我只想好好读书,以后赚钱旅行。 哎,也还好只有你叫朗月,那算命先生挑中你真是对了,要是换了别人,非得伤心死。 说白了,我也就是给那孩子当半个保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已经做通了自己的思想工作,什么都看得比天还开了。 你记得明天来就是了,要行个仪式。夏阿姨叫我带几个好朋友去。 怎么不叫蓝天?高洁暧昧地冲我眨眨眼睛。 蓝天?我一愣。 算了吧,又不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 怕他吃醋?这丫头真不怕死。 高洁,我告诉你,以前你开我们玩笑也就算了,可是从明天开始,我好歹也是个有夫之妇了,这种话你不能再说,知道吗?! 切,还有夫之妇呢!就是个小屁孩! ……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高洁面前争辩星稀下学期就不是小学生了。反正今天我远远看着她那诡异的笑容就觉得别扭,这个死丫头,有机会要好好修理她。 不过也不能全怪她,我也觉得和只到自己肩膀的星稀站在一起,还穿着中式礼服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样子非常可笑。 可是在场的人都相当严肃,我还看到那个给星稀算命说他和我命途相系的半仙,煞有介事地穿着金色的唐装,完全以媒人自居的样子。 天作之合,天作之合。盯着我和星稀,他不断重复这四个字。我偷偷瞥一眼旁边面无表情假装成熟的小屁孩,心想这是哪门子的天作之合。 总之我就这样嫁给了夏星稀,一个比我小三岁的屁大孩子,跟着住进了夏家宫殿样的大房子里。 真是荒唐啊。我躺在新房的床上,想起这段莫名其妙的姻缘,感叹道。 “你睡那里。”一直在旁边充当空气的小屁孩指指床边的沙发,用不带感情的命令口气指使我。 啊?睡那里?我看看那未必有我身体长的沙发,又使劲地在床上跳了跳,“不要,我睡这里。” 你……星稀看着我,又看看沙发,说出的话真叫莫名其妙,“反正我不会睡沙发。” “那就一起睡床不就好了,这里那么大,我不会压着你的。” 你……那孩子漂亮的眼睛彻底张大,粉嫩的皮肤微微泛起红晕。 他在乱想什么啊? 小弟弟。我清清嗓子,你不会还想着什么男女有别吧!拜托,你才多大啊。 那孩子的脸更红了,难道被我说中?哎,现在的孩子,果然是早熟啊。算了,给他个台阶下。 好了啦,睡了啊。听话,姐姐关灯了。我拉掉床头灯,钻进被子里,真是累死了,今天站了一整天,他们夏家的长辈怎么这么多,一个个把我当商品一样看了又看,真受不了,这就是所谓的大户人家?我宁愿生在我那平凡的小家里,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也怪不得星稀这孩子不爱说话。大人一人一句就够淹死人了。 心里泛起对那孩子的同情,我问,小弟弟,你不喜欢说话是不是因为你家的大人太罗嗦啊,我很理解你啊。 耶,怎么没人理我啊。 我伸手碰碰旁边,那孩子像触电一样的忽然浑身一颤,连我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我有这么恐怖吗?我撑起上半身,扭头看着边上这个背过脸去的孩子。 尽管他盖着被子,屋子里也没有灯,但是借着花园里透进来的光线,我还是看到了,那孩子轻轻颤抖的肩膀。 你怎么了?我又碰碰他。 还是不说话。 我想了想,难道是他怕黑? 没错啊,他不是个孩子吗,三年前的自己,也不习惯关灯睡觉的。 “我知道啦。”我拉开床头灯。屋子里顿时被暖黄色的灯光填满。 不怕了吧?我问。 那孩子果然不再发抖,嘴里却倔强地顶着,“我才没有怕。” 哎,现在的小鬼都死要面子不是?我想起家里那个弟弟,每次夜里都要抱着我睡,还说什么要保护我。真让人哭笑不得。 “好,是我怕,我很怕黑的。”和小孩子争什么啊,“来来来,姐姐抱抱。” 说着我就一把搂过那孩子,嘿嘿,果然还是小孩子啊,没什么力气,挣扎了两下就乖乖地不动了。 他是被当作女孩子来养的吗,怎么身上那么香。头发软软的,摸起来舒服极了。真个比家里我每天抱着睡觉的大熊娃娃还要好啊。 下巴抵着星稀的头,姿势和平常抱大熊的没什么两样,我很快就睡着了。 习惯性的六点半就睁开了眼睛。身为长女的我总是被妈妈严格要求早睡早起好给年幼的弟弟做榜样。所以,做姐姐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我感叹着, 视线转向身边。 星稀这孩子怎么趴着睡了,这姿势可不好啊,容易挤压心脏,怪不得个子这么小呢,基因这么好,看来是后天影响的了,我得纠正他的睡姿才可以。 他的脸是朝向我这边的,我得以好好欣赏一下这件自然的艺术品。 皮肤怎么会这么白,而且没有一点瑕疵,不像我,仔细一看满脸都是小小的斑。眼睛紧紧闭着,眼皮时而无意识地跳动几下,长长的睫毛自然地向上蜷曲。 鼻子,秀气得像女孩子,嘴巴算是他长得最好看的地方了,恰倒好处的唇线,睡了一夜仍然血色充足。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个漂亮的白瓷娃娃。 真是让人有想亲他一下的冲动啊。 这孩子,长大了一定会是一个祸害的,不知道会有多少女孩子为他伤透心啊,哈哈。 想到这里我就笑出了声,完全没再注意旁边的这个孩子已经睁开了眼睛。 你笑什么?他看着我,莫名其妙地问。 哈,没什么,你真好看啊~我笑着说,捧起他的脸就用力亲了一口,好啦,起床吧! 只见那孩子又红了脸,嘿,以前怎么没发现他那么可爱啊。毕竟是小孩子啊,维持那副扑克脸的时间也是有限的不是。 第四章 让你永远记住我 因为星稀的关系,我不能再在原来的学校继续读高中部,而是要转到星稀在的学校。 这里倒是很大很漂亮,只不过周围的贵族气质有时候会让人喘不过气来。 学校规定了在校一定得穿校服,所以女孩子间的攀比就转移到了饰品上。看着满教室晃悠的名牌手表和手链,我只能装作后知后觉的样子和他们格格不入。 倒不是那些东西我没有,我刚进夏家的那天,夏阿姨,哦不,婆婆就给了我一盒子的贵重物品,里面手表项链应有尽有。只是我觉得那些东西最终都是要还给夏家的,毕竟我们的协议是有期限的,我只是暂时保管那些东西,还是不要弄坏的好,我赔不起。 因为本人一向安守本分,所以日子也过得风平浪静。直到那天不小心踩到陈芊的手表,我只记得啪的一声,我那可恶的脚就踏碎了一支钻石表。 可是也不能完全怪我,当时正在课外活动,我正在一边练跳远,才回头应一声点名,接下来就踩上了那块贵死人的手表。 哭了,哎,又哭了。我看着捧着表的陈芊,心底莫名涌上一阵烦躁。最讨厌别人哭了,看见眼泪我就有些烦。 什么瑞士的名表,那么不经踩,滑稽的是表面破了里面的指针还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继续走得很欢。 这可怎么办,说它坏了它又没坏,说它没坏它又坏了。 陈芊只是一直掉着眼泪,我睨着那块表也只能不知所措。急啊急,看她的意思,修也不愿意不修也不愿意,摆明了就是要我赔给她。 可我哪有那么多钱,就算有,这种据说限量发行的表也没那么好买到。 这可怎么办。 陈芊的表可是限量发行的,你要怎么赔给她?站在陈芊一旁的班上最霸道的女生蒋梅开口帮她撑腰了,这下一群人就转移视线看着我了,晕啊,要不把我卖了吧,看能不能换了那块表。 可恐怕我也值不了那么多。 哎……这种有钱人读的学校本来就不该来的,这下好了,这下好了…… 我看,这块表可以修好吧。忽然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音,是站在我这边的,就怎么听怎么是天籁之音了。 侧头一看,朝我们走近的人,有些眼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想想,似乎又不太可能见过,因为这样的人,太容易被人记住了。 修长的身材撑起合身的运动服,桀骜的五官肆意张扬,眼神锐利无比,吐出的字却不愠不火,恰到好处,这可是一个帅哥,而且是帅得很有型的那种。 英雄救美?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几个字,不禁被自己吓了一跳,人家叫英雄还算可以,我叫美人,似乎就有点勉强了。 夏弘月,你想英雄救美似乎也找错了对象吧?蒋梅瞥我一眼,真叫人不寒而栗啊,旁边看热闹的人也发出唏嘘的声音,指指点点地看着我。 晕死了,简直越来越乱。 陈芊,这样吧,我这里有块表,不比你那个差,你先用着,你的表给我,等我修好了再拿给你。 被叫作夏弘月的男生半蹲下来,解下自己的腕表放到女孩手中,又拿起那块被我踩碎的表。 陈芊没有再哭下去,抬起泪眼看看他又看看我,点了点头。 呼~事情总算解决了。我跟在那个帅哥身后,不知道说什么,谢谢?一句谢谢能抵过人家的一块名表吗?我的话还没到那一字千金的程度吧。那要怎么表示感谢呢…… 你不说谢谢吗?帅哥转过头来看看我,我差点撞上去。 谢……谢谢!我赶紧说,附带上一个九十度的鞠躬以表诚意。 以后注意点,别那么莽撞了。只见他稍稍牵扯了嘴角,那表情,真是帅得没话说,“我走了。” “啊……好!”望着他的背影,我又抬起手好像他能看到一样大幅度地挥了挥,“谢谢啊!” 夏弘月,哈,帅哥!我在心里奸笑到。想当年我和高洁两个也是小有名气的花痴敢死队成员,一双眼睛擦得雪亮像探照灯似的四处扫射就为了在那满是杂草的校园找出一两棵苗红根壮的。没错,这里的男生质量是要比我原来的学校高一些,不过像他那样的极品仍然是相当少见。 而且这个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超级大帅哥居然愿意解下自己的爱表救我于水火之中,这样的好事,只能证明一个事实,那就是,我朗月有的是魅力! 因此回家后还是笑得合不拢嘴,看得夏阿姨连声问我有什么好事,敷衍过她回到房间里,就看见星稀那家伙坐在床上,一脸不痛快的样子。 嘿,还说我们两个八字最合,为什么我心情那么愉快,他就一副臭脸呢。一小屁孩能有什么烦心事啊。 星稀,你那是什么表情啊,谁欺负你了,跟姐姐说说,我帮你揍他。放下书包,我一把搂过他使劲亲了一口,嘿嘿,这孩子身上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么香,人家都说女人有女人香,我只求我不要有异味就够了,倒是这孩子,让人见了就想抱,抱了就想啃一口。 “你今天闯祸了吧?”答非所问啊这孩子,慢!他怎么知道的? 见我疑惑地看着他,他继续说到,课外活动课,我都看见了。 “嘘~小声点。”我把他搂紧了一些,又看看门,还好,阿姨没有进来。 “干嘛?”还是一张扑克脸,真可惜了长那么好看。 “被阿姨听到了不好。”我继续说,“我不想给你们家惹麻烦,那块表我赔不起。还好,有个帅哥帮了忙。”说起帅哥,我又有点眉飞色舞了。 “你这个色女人。”星稀不屑地批评我。 我汗……长那么大,第一次被一个孩子骂是色女人,我容易嘛我!现在的孩子可真是早熟!想我当年还不知道什么叫做色,都是拜高洁那死丫头的教诲,真该感谢她! 不过,在一个孩子面前,我怎么能甘拜下风呢?嘿嘿。 星稀啊~我掰起那孩子的小脸,硬逼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嘿,你眼睛是大,可我的也不小啊。 “我的确是个色女人……”我故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邪恶些,“要不然我不会喜欢你呀!你可知道你长得有多好看啊~” 哈哈,果然吧,那孩子的脸红透了,眼睛越张越大,几乎是惊恐地看着我,“你……你……” 哈,语无伦次了吧。你个小屁孩,还玩得过我?! “再没有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人了……”我继续说道,“你长大了一定会是绝世倾城的帅哥。” 我装作沮丧的样子放开他,故意不看他的脸,“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的……你可不能忘记我啊……” 沉默,沉默。那孩子是怎么了,好歹也说句话先啊。看来只有我来圆场了,“所以,为了你能永远记得我,我决定了。” 那孩子扭头看着我,似乎在期待我做的那个决定。 嘿嘿,不要后悔哈星稀。 “我决定要夺走你的初吻,这样你一定会永远记得我!”说着我就搂过他的头把他按在自己身上,使劲地在他那樱桃红色的嘴唇上吻了一下,我看到他的眼睛越张越大,不可置信地对着我的眼睛。真好看的眼睛啊,像是最幽静的湖水里泛起了波澜,好在他还只是个孩子,要不连我都要沦陷了。 他没有拒绝,或者说,他是拒绝不了,整个人被我紧紧抱住,不得不接受了我的热吻。 等我放开他的时候,他还是在那张大了眼睛瞪着我,我贴进他的脸,故意坏坏地说道,“怎么样,会记住我吗?” 还是不说话,这孩子还是不说话。 “哎……”我叹气,“你这孩子还真是不可爱。” “给你。”他忽然把手伸过来,我才发现他手里攥着一块表,那不就是和陈芊被我踩坏的那块一样的表?怎么星稀会有? “我上中学大伯给的礼物,你拿去赔给人家吧。” “可是今天已经有帅哥帮我解围啦,而且他还说能把表修好的。” “你以为这个表有那么好修吗?还是你想欠弘月哥哥的人情?”星稀刚刚红透的脸沉下来,似乎有些生气。 慢!弘月哥哥? “夏弘月?是你哥哥?你家不是只有你一个孩子吗?”怪不得总觉得见过,原来那就是高中版的星稀!不过,星稀不是夏家唯一的小孩吗? “不是亲哥哥,是我大伯的孩子。”他一副你很笨的小大人表情,教我又想掐他。 “那你们长那么像……” “因为爸爸和大伯是双胞胎,所以我和弘月哥哥长得像。” “哇,双胞胎?!怪不得上次在婚礼上看到你爸爸穿了两套不同的礼服,还觉得好奇怪呢!”我连连摇头,这夏家真够复杂的。 “所以,拿这个去还给你同学,然后把弘月哥哥的表还给他。” 沮丧!真是沮丧!还以为是我的魅力无法抵挡以至于让一个超级大帅哥情不自禁地出手相救,原来只是因为知道我是他弟弟名不副实的老婆。沮丧啊,沮丧啊。 不过,“我怎么觉得你不喜欢你哥哥啊?”凭着女人的第六感,直觉告诉我,星稀不太想和夏弘月扯上关系。 “我不是不喜欢弘月哥哥,而是因为你是……是我的老婆,你惹的祸,应该我来解决。”说到老婆的时候,这孩子的脸又稍稍红了一下,真是会逞强啊,你才多大一个孩子啊,还敢说我是你老婆,还想撑英雄好汉。 不过,看他那么维护我的分上,就不拆穿他了。 吃过晚饭写完功课也就差不多睡觉了,我赶星稀上床,等他睡着了我再关灯。已经读高中的自己,开着灯怎么也睡不着了,平常都是等他睡着后我再关上灯的,可是今天这家伙就是不愿意闭上眼睛,睁着两个漆黑的眸子转悠转悠,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怎么还不睡啊。” “你不抱我了吗?”他答出的话却对不上我的问题。 “你不是不喜欢我抱你吗?那我就不抱你了,你快睡啊。呆会我好关灯。真是个小孩子啊。” “你关灯吧,我不怕了。”他看着我,认真地说。 “不会吧,你不是特怕黑的吗?还是开着吧,你快睡就好,等你睡着了我就关。” “不要,你关灯。” 这孩子搞什么鬼,还命令起我来了,算了,关了也好,我可是很累的,高中的功课可不是他屁大孩子可以理解的,我还是关灯睡觉吧! “那我真关了啊,等会可别发抖。”说着我拉上了灯,钻进被子里。闭目养神,期待快一点进入梦乡。 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人靠过来,环住我的背,把头埋在我的下巴里。 谁啊,弟弟吗?他最喜欢这样了。 可是,我不是在夏家吗?弟弟怎么会在这里呢。 我霍地睁开眼睛,借着月光,看清了眼前抱着自己的人,是星稀? 怎么会,他不是每天都滚到床边恨不得离我远一点再远一点的吗? 难道是因为我今天吻了他? 不会吧,这个半大的孩子,真的以为我是他老婆了? 忽然想起晚饭前他扮大人的话,因为你是我老婆,你惹的麻烦应该我来解决。 不会的不会的,我安慰自己,他才多大啊,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想法。 虽然是那么想,不过为了预防他的进一步行动,我试着动了动,想看看他睡着没有,好推开他。 “不要动。”忽然出现的童声,真是吓人一跳。我整个身体僵住。 他的手把我搂得更紧了,虽然是个孩子,力气却不比我小,头深深地埋进我怀里,放肆地扭转着变换着舒服的姿势。 “姐姐,姐姐……”听到他轻声的呢喃,我心情有点复杂,看来是我自己想得太多了,他只是把我当成了他姐姐。可能从前,他姐姐还没出事的时候,他也常常这样抱着姐姐睡吧,就像我弟弟这样抱着我一样。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他和姐姐的关系,一定很好…… 想着想着,我也渐渐睡着了。 第五章 你不是我姐姐 好困啊…… 我睁开眼睛,就见一张帅死人不偿命的俊脸对着我,也不知道这家伙看了多久了。 “你睡觉还是流口水。”他扯起嘴角似笑非笑。 “哪有!”我用手背擦擦嘴角,不料真的有什么粘腻的液体……哎……真够丢人的。赶紧从纸盒里抽张纸擦干。 “你知道我以前为什么不爱让你抱着我睡觉吗?” 他凑过脸来,略带邪恶地轻笑着。 “我怎么知道。” 看着他那副得意的样子,简直活脱脱当年的我,哎,看来这几年这小子从我这里学到不少指桑骂槐的工夫,在人前他还是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在我面前却也练就了一副比我当年还浑的嘴脸,哎,自作孽不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因为你的口水老流到我的头发上面。”这个死家伙,果然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我腾地坐起来,故意用额头碰了他的鼻子,疼得他不得不直起腰来,愤怒地看着我。 “看什么看,告诉你,以后给我老实点,别以为你长高了点就了不起,再高,也改变不了我是你姐姐的事实!” “我可以理解你仰视我时的郁闷心情……”说得一副很同情我的样子,真叫人气愤。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星稀的个子开始飞长。我想起高中的生物课本里说的关于基因被激活之类的话题,大概这小子就是那样吧。简直比夏弘月还要高了,这才几年啊! 记得有一天早晨起床,照例是给了他一个morning kiss,接着发现有什么不一样了,嘴边的绒毛开始变得明显起来,声音也开始嘶哑变粗,不再是从前脆脆的童声。 再有就是晚上睡觉被抱着的时候心跳会莫名失常,我终于开始正视,星稀开始长大了,有一天会变成一个男人。 那时我正要上高三,星稀也正要上初三。功课都比较忙。我总会尽量熬到他去睡觉后再休息,小心翼翼地退到床边,扯过一点点被子,动也不敢动,睡到第二天就浑身酸痛。 后来我就熬不过他了,看他精神抖擞的样子,我又是从小被妈妈训练好的早睡早起的乖宝宝,敌不过眼皮的自相残杀,只能先道声晚安就躺下了。 醒来时就会发现自己躺在床中央,还是被星稀紧紧地搂着。我想他是习惯了。看着他干净的脸,我有时候竟然发神经地希望那刻会永远停留下来。 到我高三的新年,他的身高终于超过了我,接下来的三年更是疯狂地长到像他哥哥一样这么高。我再也不允许他搂着我睡觉,只能期待夏阿姨能快快发现我和星稀间的实力变化,另给我一间房,毕竟,夏家的空房子多得是。 可是平时对我们生活关怀备至到连我的月经晚来两天都了若指掌的夏阿姨,偏偏后知后觉到底地什么也不知道。 这可怎么办,我又不敢自己提出来,只能撺掇星稀去说。可他一副赖皮的嘴脸,怎么,你以前占了我那么多便宜,现在知道后悔了?告诉你,要换房间自己去说,我绝对不说。 不过是个高三毕业的学生,说话就尖酸刻薄得不行了,简直超过我当年,不愧是被我言传身教的入室弟子,可是,房间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于是我只能窝在沙发上睡一夜就浑身酸痛。后来我变聪明了,问管家要了一套被子开始地铺生活。 “真打地铺啊,不怕冻死,现在可是大冬天,很冷的。”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的星稀就那样在一边看着我,一副诱惑的表情。 我不上他的当。自从他变得个子比我高力气比我大之后,局势扭转,我也会像从前我欺压他时他表现的那样,保持沉默。 不过,夏家的钱是不是多得没处花,为什么连卧室的地板都是清一色的昂贵大理石铺的,钱有多的话可以拿去捐助灾区人民,没必要这样挥霍吧。夏天倒是凉快了,冬天铺上地毯都抵不过冷气扑扑往上冒。睡在床上不觉得,打地铺,真得需要勇气! 碰巧那天我又在一个月最不方便的几天,小腹本来就有些隐隐作痛,冷气一上来,更是要命得像掉进冰窖。 夏星稀,你给我记着!我在心里狠狠地念道,还是不由自主地把身子蜷作一团。可是冷气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根本没用。 “朗月,朗月!”见我不理他,这家伙居然从被子里伸出脚来踹我,当我是小狗啊!也不想想你当初怕黑的时候是谁把你抱在怀里哄你睡觉来着(尽管好象是我强迫他当我的大熊)! “你想怎么样啊!”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我霍地坐起来,顿感小腹阵痛,肯定出了不少血,都是这该死的夏星稀。 “你怎么了。”看我脸色不对,还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他也觉得不对劲了,从床上跳下来。 “怎么这么凉啊你!”摸摸我的手,又摸摸被子,“睡这么久一点温度都没有。” “都怪你!”我出手打他,却被他抱起来。 “干嘛,放我下来!别假好心了!” “给我安静点。”这下他没再笑了,轻轻把我放到床上,拉过被子就把我裹得严严实实的。 我就那么看着他紧簇的眉,真是像夏弘月像到家了,不过又有点不一样,该怎么说呢,他还是要更好看一点,也许是因为年轻,也许是因为更加秀气。 看着看着,发现这家伙也盯着我目不转睛的。 “干嘛,看我笑话?” “你要是真不愿意跟我睡,我睡沙发好了,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耶,这话倒是人话。不过,去和夏妈妈说一声,给我个房间不就可以了。 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不可以,我习惯你了。” 啊?习惯我了,什么意思。 “夏星稀,你的恋姐情节太严重了知道吗?”我瞪他,“难不成你以后结婚,也要把我带进洞房?!” 嘿嘿,果然,被我说中,脸色不好看了。 “我说了以后要结婚吗?”吐出的几个字也有明显的降温趋势。 “汗……看来你是受我影响至深啊。也好,和姐姐一起做单身贵族!”我伸个懒腰,“睡觉。” “睡就睡吧!”说着就躺下整个人环住我。 “干什么,你不是说你睡沙发?!” “睡个告别觉总是可以的吧!” 那次之后这小子果然信守约定,自己窝到沙发里去了,看着他那么长个身子蜷在沙发里,虽然有点不忍心,可是谁叫他不去叫夏妈妈给我个房间,也是他活该。 “你快点起来了,哥哥已经在外面等了,说好去参加我的毕业典礼,不会忘记了吧。” “哪里,我记得清楚着呢。”赶紧跳起来,梳洗好,推开房间门就看到一身西装革履的夏弘月。 “哈!”见到客厅里没什么人,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小子今天怎么那么帅啊,是不是呆会想去相亲呢!” “正经点吧朗月,今天我们可以充当星稀的家长去的。叔叔阿姨都不在,你有点长辈的样子。” “说得自己好老成,你也不过才大学,和高中时换了个人似的。不过,还真是帅啊。哈哈!”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他,估计他是不行了,忍不住翻起白眼,“离我远一点,别让你的口水流在我昂贵的西装上。” “你……”气死了,原来我也以为夏弘月是个酷哥,一张嘴却毒得要命,简直比我的段数还要高级。 “我们走吧。”身后星稀的声音及时打破了尴尬的局面,我笑容满面地回头准备给他使个感激不尽的眼色。 可是我想我的表情一定是傻极了。因为他看着我的表情超级得意。 没错,超级得意。 修长的身材,剪裁合身的白色西装,略长的头发和几年前一样只是软软的搭在额头,刘海有意无意地遮住桀骜的眼睛。当年秀气的鼻子已经变得挺拔,只有嘴唇还和第一次仔细观察的时候一样,艳若桃李,闪着诱惑的光泽。嘴角微微上翘,像是早料到我的吃惊一般得意忘形。 虽然有点气愤,不过我没有任何一次比现在更清楚地认识到星稀已经不再是几年前那个要别人抱着他才能入睡的小孩子了。甚至比他搂着我睡觉的时候我都还要清楚,他已经长大了,虽然还未脱稚气,可他已经是一个大孩子了,很快,他也会变成真正的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心忍不住有些失落。 不过也没有时间去理会这种奇特的心情,赶紧收拾好我那副花痴样,跑过去拉住他转头对着夏弘月,“切,谁对你流口水啊。看到了吧,我家星稀才是真正的帅哥,比你帅一万倍,有口水我也不流你身上去。” “真恶心,星稀你怎么受得了这个女人。”夏弘月摇头。 “谁让我是星稀最亲爱的姐姐啊~”我得意啊我,拉着星稀,坐上夏弘月的车,依然是和他你一言我一语的抢白,星稀还是像从前一样笑着听我们说,在我征询他意见的时候才会点头恩个一两声。也亏我没白疼他,至少在夏弘月面前,他总是给足我面子。 果然不出我所料,作为优秀毕业生的代表,星稀简直出尽风头,还有成群结队的女生让他签名要和他拍照留念,看着我真是心里有点酸酸的。 我以前就说过,星稀一定会长成为绝世倾城的大帅哥然后让无数的女孩子伤透心的,果然吧,被我言中了。 他不会一直是那个被我强硬地搂在怀里不会挣扎的小男孩。成长是不可逆转的变化,今天的他,已经有万人迷的架势了。 六年了,这六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在,星稀是真的没有遇到什么劫,因而夏妈妈夏爸爸对我好得不得了。不过,还有两年,星稀就二十岁了。明年,自己也要大学毕业。应该可以马上到夏氏去工作,然后,协定就会到期,自己也会恢复自由之身。 到时候,就可以不要再和星稀睡一间房,不用担心被他抱着时的心跳莫名,可以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不过,恐怕就没办法天天见到他了。 呵呵,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和星稀也是一样的。 见我笑得苦涩,夏弘月忽然盯着我说,朗月,你爱上星稀了是不是? 爱上星稀?! “不可能,开什么玩笑呢,星稀一直都是我的小弟弟。”一直都是。哪怕他长得比夏弘月还要高了,我也只是把他当弟弟。 只是想到要和弟弟分开,也会不免难过吧。我看着星稀的时间甚至要比看着我自己的弟弟还要长,还要看得仔细。我们在一起生活,早就习惯了他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离开星稀,也就代表离开过去的六年,成长出现大段空白,想想也会莫名恐慌。 “那就好,还有两年,你知道的。”夏弘月哪壶不开提哪壶。 “恩。”我佯装平静,“还有两年就要和那小子分开了,就可以去实现我的梦想了。” “你就那么想和我分开吗?”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我回头,原来是星稀摆脱了那群女生,回到了我们身边。 看他的脸色,很不高兴的样子。 这孩子在他妈妈面前甚至都可以不露声色,却老是要对我露出这种会让人觉得莫名其妙愧疚的表情。 赶紧调整下语气,“哪有啊,我舍不得你啊。” “骗子。”这就是星稀今天对我讲的最后一句话了。接着又被一群女生给堵了去,而且还很配合地由着她们犯花痴。 夏弘月复杂的眼神硬是定住了我本想向前解释的脚步,只好看着那孩子赌气。 就连回家的时候也是莫名其妙,整车人的气氛诡异。虽然平时都是我和夏弘月在斗嘴而星稀几乎是不说话,可是他才是灵魂人物,他脸色一不好,我们大气都不敢出。 回家,洗过澡,就见星稀这家伙外衣也没脱整个人躺在床上,手脚完全伸开,霸占了整个地方。 “你今天到底在生什么气呢!”我也有点莫名恼火,“夏星稀,不要以为你比我小我就得一味谦让你,你也满了十八岁了,算个成年人了。” 我走近他,盯着他的眼睛继续说,“你不是个小孩子了,别想不懂事!” 他霍地一下站起来,盯住我,“你也知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就是因为你不是小孩子了,所以不要莫名其妙生闷气,幼稚!”我继续对他的教育。 “我问你,”又来这招,岔开话题,你姐姐我用这招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凉快呢!“如果我们分开了,你会一直记得我吗?” “啊?!”这是什么问题,完全跑题了。 “为了让你永远记得我,我决定要夺走你的初吻。”仿佛是魔魅般的声音,星稀是什么时候拥有这么魅惑的声音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他有没有用同样的声音对别人说过同样的话,要不然怎么好像很溜似的,一定念过无数遍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个问题,止不住地沮丧。 被捧起的脸,被锁住的眼睛,我从来没有发现,星稀的眼睛是无底深潭会教人陷进去动弹不得。 还有。 越来越近的鼻息。 蓦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好像对星稀说过同样的话,做过同样的事。 难道,这是……报复…… 报复…… “不要碰我!”我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摆脱他的钳制,几乎要从床沿滚下去,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有些迷惑和愤怒的星稀。 “你什么意思?”看着他越来越冷的眼神,我第一次在这个房间里有了害怕的感觉。 “你……你什么意思……我……我是你姐姐!”实在说不出是他在报复自己的这种话,只能找出最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有任何时候说过,你是我的姐姐,还是叫过你姐姐?”无法揣度的眼神,深深地望着我,深深深深。 “我……你……在梦里!”仔细想想,他的确没有在清醒的时候叫过我姐姐,一直都是我在以姐姐自居。 “梦里……那也算?那是我梦见了自己的姐姐。我从来没有想过,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要叫你姐姐的想法,是你自己一相情愿。”话倒是说得狠毒,不是姐姐,那我是什么。 “不是姐姐,那我是什么。” “你自己想吧。”他丢下一句话,就钻进被子里,看来今天是没有让床给我的准备了。 “好,既然我不是姐姐,我们就没有什么立场住在一个房间里。”说着我抱起枕头就想去拉一边的房间门,准备到客房去过夜。 “朗月,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星稀忽然又从床上跳起来,伸长双腿挡住我的去路。 “这个世界上,有哪对姐弟,在弟弟十八岁之后还住在一个房间里。” 我愣住,仔细想想,似乎真的没有。就连我回家看弟弟,聊天到深夜,也要各自回房间休息。那么什么时候,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和不是亲生弟弟的星稀,却理所当然地在一个房间里一起住了六年。 “住在一个房里的成年男女,只有一种关系,夫妻。” 星稀抬起眼睛,直直地逼视我,又被他锁住了视线,移都移不开。 “我们本来就是以夫妻名义住在一起的,不是姐弟。”眼神越来越认真越来越不容人移开视线。 从什么时候开始,星稀有了这种男人一样霸气的不容抗拒的眼神,什么时候开始,我都不知道,不知道。 “星稀,你不要作弄我了。”我摆摆手,企图岔开话题,就让我们以姐弟的感觉继续过完最后的两年不好吗,为什么你要告诉我你已经是一个男人,为什么你不继续把我当成姐姐把自己当个孩子。 “我没想要作弄你。” “我知道,小的时候我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强吻了你,可那都是六年前的事情了,你没必要记得那么清楚,然后用同样的方式报复我。” “我报复你?”他的眼睛里尽是疑惑,似乎一时无法接受我的比喻,“我从来没想过要报复你。” “那你刚才……”重现六年前的那幕,你不是就想报复我吗? “我记得你说过,为了让我永远记住你,你要夺去我的初吻。你知道吗,这招真的很灵,从那一刻开始,我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想起你的样子。” “啊?”那招只是我当初拿来作弄他的,也是因为我的好色,可是,他真的就因为这个要一辈子记住我吗。 “我非常喜欢抱着你,不是因为我想念姐姐,我从前也不会和姐姐一起睡觉,都是和妈妈。” 什么,我真的以为,他以前都是和姐姐一起睡,所以把对姐姐的依赖都转移到了我身上…… “都是你自作聪明。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把你当作另一个姐姐。我只有一个姐姐,她曾经为了我失去性命,是谁都代替不了的。” 那么,我是什么呢,代替不了姐姐,那我是什么呢…… “至于你……我一直都很想,用当初你要我记住你的方式,也强行要你把我记一辈子……” 恍惚间,听见凑到耳边充满诱惑性的话语,顿时感觉全身发烫,脸就要烧起来一样。 感觉得到,星稀略微比自己高半度的体温,光滑细腻的手指牵起自己的下巴,几乎,是不能抗拒的一个吻。 极其认真,极其小心的一个吻。 和几年前自己吻他的时候不同,他吻得很细致,也能感觉到他的深情。我分明听到自己那比任何时候都更快的心跳声,暖黄色的灯光开始模糊不清。 放开我的时候,我看到他满意地牵起嘴角,低头审视我烧红的脸。 你……你…… “六年前,你这么对我的时候我就想,总有一天,我也会让你不知所措地红着脸瞪着我。” “为了今天,我可是努力地长得比哥哥还要帅。” 他孩子气地点点头,很陶醉的样子。 我的天,从那一刻起,他就在预谋什么? 怪不得莫名其妙地要关灯,又莫名其妙地抱着我,还叫我姐姐,好让我不忍心推开他。 到底是谁算计了谁…… 第六章 这不是我的初吻 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眼前一脸得意洋洋的夏星稀,很想挥手给他一个巴掌,却感觉浑身的力气流散一样地抬不起自己那千斤重的胳膊。 看着他带着笑意的邪恶眼睛,简直和六年前被我搂着还要脸红的孩子判若两人。难道我真就那么输了? “你错了,夏星稀。”我只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道。 挑起的剑眉,不置可否的眼神就那么直直地审视着我,等待着我的下文。 “这不是我的初吻。” 很清楚地看到他嘴角的弧度僵硬掉,似乎对这样的答案有些错愕,愣愣地看着我的表情越来越冷,眼神也越来越锐利,仿佛想将我看穿了。 “不可能。”只听那家伙咬牙切齿地蹦出这三个字。 “我今年二十一岁了。你认为有哪个二十一岁的女人,没有和男人接吻过。” 我看到星稀的脸几乎是刷的白了,颤抖着嘴唇死死地盯住我,像是要找出我话里的破绽。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谎话,明明那个吻让自己激动得要死,直到这一刻心还是砰砰砰地狂跳得厉害。 可是自己一直都是以他的姐姐自居,甚至从来没想过我们之间会发生有别于姐姐和弟弟之间的感情。意识到自己的错位,就很让人懊恼,再加上他一脸胜利者的骄傲表情,自己也管不住地心跳加速了。一想到这些有别于从前自己就设定好的东西,就莫名地烦躁和气愤。 都怪这个夏星稀,什么都不说不就好了。 不能让你这么得意。 想到这里我就不计后果地说出了这番谎话,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不就是在说,我朗月摆明了是一个放荡的女人吗? 尽管心里一千一万个后悔,我还是没有表现出丝毫。从小我就是一个极度要强的人,以前星稀小,我可以顺着他的意思让让他,可今天站在这里对峙的,已经是两个成年的男人和女人,不再有什么让不让的说法了。 所以我倔强地仰起头,丝毫不畏惧地迎视他几欲燃烧的目光。 于是我看到了他深黑色的眸子从愤怒到黯淡,眨眼已化作冷漠和嘲讽。 “是啊。我都忘记了,你本来就是个花痴的女人,只要看到好看的男人就要投怀送抱,六年前我还是个孩子时你都没放过,何况你已经二十一岁,怕是什么都做过了吧。” 好冷的声音,好毒的话。 记忆中星稀从来没有用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过这么伤人的话。 果然他不再是孩子了,而是一个令人作呕的男人。随意就可以吐出这样侮辱人的句子,这真的是我看着长大看了六年的夏星稀吗? 我不知道我的表情应该是愤怒还是哀伤,还在震惊于他刚才说的话,却只听见他的一句“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接着我就被满脑子空白地被从房里推了出来,抱着我的枕头。 第七章 突如其来的车祸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夏星稀就好象不认识对方一样各自在夏家偌大的屋子里穿梭。我尽量地躲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的时候就会感觉鼻子酸酸的想哭,像是被什么重要的人冤枉了的感觉。我拼命地压制这种情绪,也学他摆出个扑克脸。不得以遇见的话,就故意抬高了头装出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刚擦肩而过就觉得更加难以忍受这种冷战,眼泪都止不住要掉下来。 难道真像夏弘月说的,我爱上了夏星稀? 不会的,不会的。我告诉自己,只是因为前后的反差太明显了。本来他就喜欢缠着我,现在忽然当我是空气,任谁也会受不了的。 为了不被这中莫名其妙的难过给控制住,我拨通了夏弘月的电话。他前阵子说有时间教我开车,最近刚开始放假,他也该闲着吧。 我们约好他到夏家来接我。于是我兴致勃勃地换上了一套运动服,拉开房门的时候正好隔壁的夏星稀也打开了门。 真是冤家路窄。 看他也穿着和自己一样的银灰色运动服,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两件衣服都是我买的,当时售货小姐说这是情侣装,我愣是扔给夏星稀说这是姐弟装。他对我的穿衣品位嗤之以鼻,买回来后就从来没穿过。 怎么,现在穿是要来气我对吧。哼,当他是空气。 我绕过他向楼梯走去,没想到这个沉静了几天的大冰山终于开了口,“你去哪里?” “去哪里你管不着。”我故意用一种轻蔑的语气说道,赶紧下了楼,心里还暗自窃喜,终于忍不住要和我说话了吧。 哈,夏弘月已经在等着我了,斜斜地靠在车上的他可真是帅啊,白色的上衣米色的休闲裤,长长的头发飘逸又自然,转向我的脸虽然有等的不耐烦的神色,不过还是风度翩翩的样子。 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认识这家伙几年了,怎么还不见他有个女朋友啥的。 “你迟到了。”又一座冰山开口,不过他也就这德行,我早习惯了。 “我就是这么懒散的。”无所谓地回应。 “你以后上班了肯定会常被抄鱿鱼。”狗嘴里从来不会吐象牙。 “我会在老板炒了我之前先炒了他。”不甘示弱地抢白,我也是以铁齿铜牙出名的,看夏星稀那小子就知道,他的师傅我功力有多深厚。 只见夏弘月扫了我两眼,刚才一直没弧度的嘴角忽然间向上翘了一下,笑了。 “笑吧笑吧。”我不在乎地说。 “嘟~嘟~”两声震天的喇叭响,把我俩的注意都扯了过去。 不知何时,夏星稀的车子也开了过来,显然是在抗议我们挡了他的道。 “星稀,才考上驾照,那么快上路不太好吧,和我们一起到练车场去练练吧。”夏弘月朝星稀喊道。 “不用了,看到那女人我就倒胃口。”他昂起下巴指指我,挥手示意夏弘月把车让开。 夏弘月一脸迷惑地看看我又看看星稀,还是把车让开了,“怎么了?” “没什么,哥,你小心点。”显然答非所问,等我回过神,夏星稀的车已经开出了老远。 什么意思,叫夏弘月小心点? 我想起那天他轻蔑的眼神和话语,“你本来就是个花痴的女人,只要看到好看的男人就要投怀送抱,六年前我还是个孩子时你都没放过,何况你已经二十一岁,怕是什么都做过了吧。” 这个混帐……他竟然以为我会对夏弘月…… “最好让他出车祸撞死!”我暗暗地咒骂到。却瞥见夏弘月不怀好意的目光。 “你不会对星稀做了什么吧?” “你什么意思?!”我瞪他,“我能对那小鬼做什么!” 他又颇具深意地看了我一眼,“难说,瞧你那花痴的样子,虽然星稀比你小,可毕竟长得太好看了,难保你没有老牛吃嫩草的想法。” 什么?!老牛吃嫩草?! 我才二十一岁好不好! 见我已经快要发火,夏弘月又勾了勾嘴角,“你还真是不能开玩笑。好了,我们去练车场。” 一路上我又质问了夏弘月是不是觉得我小心眼为什么觉得我小心眼等等问题,最后终于逼得他忍无可忍承认了一切都是他的错。 嘿嘿,别看这对兄弟嘴都很毒,可真的拼起来,赢的准是我,因为他们没人能忍受我的叨唠。 “唐僧,你放过我吧!”终于,夏弘月的一句求饶让我起了恻隐之心,大人大量不再和他计较。 练了一下午的车,累得要命。坐在餐厅的时候我终于掏出手机开机,不到两秒种就响起来,那声音吓了我一跳,叫人毛骨悚然。 都是夏星稀干的好事,他给我设的铃声是恐怖片里常出现的“呜~呜~”的恐怖叫声,还常常半夜打电话来吓我。 “喂,你好,我是朗月。”没看来电显示就接起电话,只听到那边一个明显喷火的声音。 “朗月,你死哪里去了,你不知道星稀出事了吗!”是我妈的狮子吼声。 慢,星稀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我无法解释为什么当时自己的心停跳了一拍,还有那种从天而降的令人窒息的恐惧感,也没有过多的时间推敲,只感觉到一层阴影笼罩了自己整个人,说出来的话都情不自禁地颤抖。 “车祸!在协和医院,你快来!” 车祸?! 我忽然想起下午自己在心里暗暗咒骂的那句“最好他出车祸撞死”,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不会是因为我说了那句话,他就真的被车撞死了吧…… 顾不上仔细推敲,坐夏弘月的车迅速地赶往协和医院。一路上我空空的脑袋里只反复回荡着夏弘月的那句安慰“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可是,万一真出了事可怎么办啊。 第八章 羁绊 等我们赶到医院,看到的就是躺在病床上沉沉睡去的星稀还有坐在一旁默默流泪的夏阿姨。我妈一见我就把我拉到外面一顿痛骂。 “你怎么不陪在他旁边啊。” “为什么要关手机,人也找不到,死哪疯去了!” “你这样我们怎么和夏家人交代啊!” …… 妈一连串机关枪似的问题把我轰得说不出话来,卡在喉咙里的辩驳的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我就这么僵在病房的外面无声地流着眼泪,被妈妈推来搡去地丝毫没有反抗。 “阿姨,您别生气,都是我带朗月出去的。”夏弘月看不过去,过来挡在我面前,不让我妈再扭打我。 我觉得被妈妈抓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可是那些疼痛又是那么模糊而不真切。 我记得我妈从来没有打过我,哪怕是在我最淘气的小时候。 妈妈是气极了啊。 是啊,确实是我不好,我明明知道星稀才考上驾照,却还让他一个人开车出去,还在心里咒他出车祸死了才好。 我真是恶毒啊。 “星稀,星稀,你醒了吗?” 病房里传出夏阿姨喜极而泣的声音,妈妈立即转身进去了。我和夏弘月也马上跟上。 星稀的脸色仍然苍白,几乎像纸一样。平时他的皮肤都是白里透出淡淡的红,非常健康,看到这样的他,不禁叫人心头一酸,刚才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涌了出来。 他正微微睁开了眼睛,看着四周雪白的一切。我猜不透他的心思,只感觉到停在自己脸上的目光有些埋怨。 我背过脸去,让泪水滑落。 “我去叫医生。”夏弘月拍拍我的肩膀,抽身出了病房。 “幸好只是有轻微的脑震荡,汽车的冲气气囊缓冲了很大的撞击力。失血也不是很多。只不过他血糖有点低,所以有些虚弱。已经注射了葡萄糖溶液,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听了医生的话,夏阿姨显然松了一口气,不过又接着问道,“为什么会血糖低呢。” “看他的样子,大概这几天都没怎么吃饭了吧。”医生看了看病床上苍白的星稀,猜测到。 他几天没有吃饭? 我又看了看星稀,他已经把眼睛闭上了,像是不想看到我一样,心里又涌上一阵难过。 “我知道了。”夏阿姨冲医生点点头,“谢谢您。”又转向我,“朗月,你跟我出来一下。” 我跟着夏阿姨走到走廊一边的休息处,她示意我坐下,看着我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她有良好的修养,不会破口大骂,但我想她已经生气了。 “朗月,你是不是在我和星稀爸爸出去的这几天,和星稀吵架了。” 见我不说话,阿姨像早就了解一切一样地接了下去,“还从星稀的房间里搬出来住进了客房。” 看来我没什么可说的了,一切就是这样,她都知道。 “朗月,你知道为什么要把你娶进夏家吗?” 我点头,妈妈曾经说过,朗月才有星稀,所以,我嫁进夏家,是为了保星稀平安的。 “你知道就好。”阿姨叹口气,“星稀的姐姐,就是因为车祸去世的,今天我真怕当年的那一幕重演。” 虽然是极尽平静的声音,我却听出了,夏阿姨句子后的心有余悸。 “对不起。”我低头说道。 “阿姨不是怪你。”她抚着我的肩,“星稀的姐姐死后,星稀就变得寡言少语,虽然他没有表现出什么,但我看得出来,他对那件事情依然耿耿于怀。直到你来了,他的话才多了一点。” 我抬头看阿姨的眼睛,她继续说道,“虽然你比星稀大,可连我都看得出来他喜欢你。管家一和我说你们好象闹别扭了,我就猜到了七八分。当初把你娶进夏家,是为挡星稀的劫,这么多年,他真的都没出什么事,眼看着他都成年了,还有两年就要满二十岁,预定的日期马上就要过去,没想到这次……” 见我又低下头,她赶紧安慰我似的说道:“还好伤得不重,不过真给我们敲了个警钟,那孩子离不开你。原本我也是半信半疑,但这么多年一点事情都没有,你们一闹,真就出事了。今后的事情我也不好说什么,但剩下的这两年,你一定要好好陪着星稀。” 我赶紧点头,能说不吗? “毕竟你比他大三岁,能让他的地方,就尽量让着一点,到时候,阿姨会好好补偿你的。” “阿姨你快别这么说,这次的事情的确是我不好,我会注意的。绝对不会让他再出什么事。” 我不知道,夏阿姨口中的“补偿”是金钱还是什么。但这么多年,夏家对爸爸的帮助真的不少,不但帮爸爸解决了楼盘的罚款和亏损,还帮助爸爸开了一间出租车公司,我欠夏家的,已经是还不清楚了。 “阿姨知道你有你自己想去做的事情,但那至少留到两年后再说好不好?到时候你要走还是留,都由你自己决定。阿姨实在是不能再失去星稀那孩子了,答应阿姨,好好照顾他。” 和阿姨达成约定,我回到病房,夏弘月问我说了些什么,我摇摇头,不想再提那些沉重的话题。 关于分离,什么时候和梦想那么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我也不知道。 “还有两年了。”夏弘月拍拍我的肩膀,我点点头,又摇摇头,真的两年过后,和星稀的羁绊就可以解除吗? 不再记得他,他也不再记得我吗? 床上的星稀,紧紧地闭着眼睛,仿佛已经沉沉地睡去。看着他的样子,我真是一千一万个后悔,为什么要咒他,怎么可以咒他呢。 第九章 相系的命途 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的阳光已经透过半透明的窗帘淌进了病房。撒在星稀沉睡的脸庞上。睫毛被染成金色,不时轻轻抖动。光线顺着他挺拔的鼻子和完美的唇线悄悄流进脖颈深处,喉结似乎不安地抽搐着。 还是和几年前一样好看。 我忽然想起几年前,自己还读高三的时候,星稀正读初三。有一天我熬不过他就早早去睡觉了,醒来的时候,发现他抱着自己,睡得和现在一样的安详。 那个时候我像发神经一样地想,“要是永远都这样就好了。” 可是昨天,我差点就把这个永远给毁掉了。我怎么忍心去诅咒这样的他呢。 人家说,冲动是魔鬼,看来我的脾气真是太坏了。 “你怎么在这里。”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这才发现,星稀已经睁开了眼睛,盯着我的眼神却是冷淡和不耐烦。 我的心静静一沉,不动声色地放轻了声音,“你出事了,我要守着你。” 他怀疑地打量着我,“家里的人呢,爸妈管家佣人呢,干嘛非得你在这里。” 像是哑巴硬吞了黄连有苦也不能说,只能苦笑,怎么,你想见管家胜过我吗? 又想起昨天夏阿姨的话,你比星稀大三岁,能让的地方,尽量让着他点。 于是我摇摇头,“是我自己要在这里。” 仍然是防备的神色,“我不想看见你。”不大的声音却可以像重锤击在胸口,有闷闷的回声,却无处发泄自己的不满。 “哦。”我点点头,起身,“那我回去了,等会阿姨会送粥过来。” 拉开门后,我又回头看了看星稀,本来还盯着我的他一碰到我的目光,马上扭转了头,闭上了眼睛。 哎,还像个孩子一样,恨我呢。 想到这里,我苦苦一笑。关门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夏阿姨越来越相信那个算命先生的话,让我寸步不离地照顾星稀。他的单人病房里有沙发有洗手间,昨晚我却就那么看着他的脸栽在了他的手旁边。没想到今天一睁开眼,就是把看了他大半夜的我给赶了出来。我也不敢离开,至少在阿姨来之前。 “朗月,怎么睡在了这里?”被阿姨推醒的时候,发现夏弘月也在一旁看着我,一脸复杂的表情。 “哦,没什么,困了,您不来我也不敢走。”我摇摇头,想快点清醒。 “怎么不在里面睡啊,这里又冷又不舒服。”看得出来,阿姨还是真的挺在乎我的。 “星稀他,还生我的气呢。”我笑笑,站起来,“那我先回去了。”阿姨点头,转向夏弘月,“弘月,麻烦你送朗月回去吧。我看她这样子,有点不放心。” “我正打算这么做呢。”夏弘月弯了弯嘴角,前所未有地殷勤。 “你在打什么鬼主意,笑得那么奸。”系好安全带,我扭头问一直似笑非笑的夏弘月。 “没什么,只是觉得那种命途相系的论断不可相信而已。”他发动了车子。 我懒得理他,偏过头望向窗外变化的风景,蓝色的是天,绿色的是树,白色的是楼房,因为车速太快,通通都开始模糊不清。 命途相系的论断,真的不可相信吗。 我想起高三那年,因为一次考试考得相当糟糕,那天,自己发了疯似地留在学校订正试卷,错过了最后的一班校车。 正好那天星稀值日,也是很晚才结束,我催他跟校车走,他却执意要留下来陪我一起回家。 后来我终于把错了的问题全部都搞清楚,已经是晚上快九点的时候了。当我们两个沿着繁华的街道慢慢走回家去,却看到马路中间被警戒线圈起来的一块地方。 那里有很多的血…… 当时自己吓得抱住了已经比我个头要高的星稀。 只听旁边的路人说,那是森永高中的校车啊,车上的学生不死都全受了重伤,真惨。 我就紧紧地抱着比自己小三岁的星稀,他拉着我绕一条更静的街道回了家,一边抚慰我说别怕别怕。 后来他对我说,以前他一直都不相信那个算命先生说的我们命途相系的话,直到那一次,如果不是我执意要留下来写试卷,若不是他执意要留下来陪我,我们两个已经英年早逝。 于是我开始相信,我们之间似乎是有些微妙的羁绊。 还有就是我考上大学,一起去游乐场庆祝。在玩过山车还是摩天轮的问题上发生争执。他说要坐过山车的最前排,一定非常刺激。我瞪着他,说如果你不去坐摩天轮我们就别玩了。 最终他拗不过我,只得陪我坐上了一个小时一圈的摩天轮。可摩天轮才刚刚升起,我们就亲眼看到,刚重新启动的过山车才转了半分钟,突然动力不足倒挂在半空,而那最前排的乘客,不知为什么,直直地坠了下来。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小时,我们才听下面的工作人员说,过山车的安全带出了点问题,平时运转的车因为向心力的问题,所以一直没出什么事,今天,真是太险了。那个乘客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可也要伤筋动骨一百天。 那天我们两个呆呆地站在过山车下,他喃喃地说,我真的信了,真的信了。 说真的,那天我都被吓傻了,难道我们两个之间,真像那个算命先生所说的,命途相系吗。 这件事情甚至比上次车祸的事情还要邪门,我们两个对谁都没说,约好这只是秘密。所以当然,夏弘月也不知道。 真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会怎么说。想着想着,我也就睡着了。 第十章 再一次搂过你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不知道是哪的地方。仔细一看,墙上挂着的是夏弘月的照片,那这是他的房间了? 怎么我会在夏弘月的房间里? 愣了一会,只见夏弘月端着个盘子走进来,“醒了?” “恩,”我应了一声,“你怎么不送我回家?” “太远了,我家近一些,你又睡着了,难道要我把你抱到星稀的房间去?你那么重,想累死我啊。”嘴角挑起一抹戏谑的笑意,邪邪的眼睛上下审视着我被衣服和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体。 “我只不过是有一点胖,没那么夸张。”我不以为然,“虽说现在流行的是骨感的美女,可是我就是不爱走大众路线,不行吗?” “当然可以。吃饭吧。”他把盘子放下,是红豆粥。 “你一个人住,也挺辛苦的。”我看着碗里的粥,喝了一口,味道不错,“要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为什么不和你爸爸妈妈一起到瑞士去呢。” 两年前,夏弘月的爸妈因为夏氏集团而长驻瑞士,本来可以跟随他们到瑞士定居的他却留了下来,开始一个人的生活,搬进一个人的公寓。 “我想早点独立。”他面无表情地回答。 “少给我装酷了。”我作势打他,眼角却瞥到一旁床头柜上放着的表。 金色的表面,男女皆宜的款式,璀璨耀眼的十二颗钻石,唯一不协调,但也唯一和我有关的,是那个被踩裂了的水晶玻璃表面。 这不是六年前,夏弘月用自己的表,从陈芊手里换过来的吗? 我放下粥,伸手拿起那块仍然在走的表。不愧是限量版的名表,即使是被我踩裂了,还是分毫不差地走了六年。 “这个……是那块表吧。”我望向夏弘月,诶?希奇,平常脸皮可赛城墙的他,此时脸色却微微泛红。 …… “夏弘月,我记得我用星稀的表把你那块换回来还给了你,怎么,你没把这个还给陈芊?” 我用鹰一般敏锐的目光捕捉着他脸部微小的变化,连一根汗毛的抽动都没有放过,这家伙,是不是有点紧张啊。 “难怪,这么多年没见你交过一个女朋友。”我装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感情你喜欢的是陈芊啊,怪不得那时候不肯跟你爸妈到瑞士去,可是又不和人家表白,弄得人家一年后留学去了美国,你这是何苦啊!” 我想起那个叫陈芊的女孩子,她的性格有点懦弱,原来我以为她是故意哭成那样弄得我下不了台,后来相处了一年才知道,她其实只是因为没什么主意才哭个不停,那块表也是她妈妈的。经过那件事,我们关系还变得不错,不过她很快就留学美国,也很多年没有消息了。 “我愿意,你管得着吗?”夏弘月抢过我手上的表,“你吃完了没,吃完了就快起床,我送你回去。” “走就走,不过,”我又扫视了他一眼,“真看不出来,我们的夏弘月大酷哥,喜欢的是那种不爱说话的小女生啊!” “你……”呵呵,显然已经被我说中,平时的伶牙俐齿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也难怪,人家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百练钢也能化绕指柔,就是说你吧。”我撇下这句话,赶紧落跑。 发现了夏弘月的秘密我心情大好,下次陈芊要是回来我就扮演一次红娘,顺带也解救了学校里那一票为了夏弘月癫狂不已的小女生。 傍晚,我带着换洗衣服按照夏阿姨的指示又一次来到了医院。推开病房的门,只见一个挺漂亮的女生坐在星稀的床边,默默地削着一个苹果。 我有些错愕,不知道星稀什么时候也会和女生有来往了。 见我来了,女孩点头说了句你好,切下一小块苹果递到星稀嘴边,他瞟了我一眼,低头咬下去。 啪嚓啪嚓,好像很清脆,很好吃的样子。 不知道怎么的我有点不舒服,就算真是你女朋友,有必要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亲密的样子吗?! 我放下东西,二话没说退出门外。直到女孩离开,才又进去。 “你怎么又来了。”还是和早晨一样冷漠的声音。 我竭力压制住心头的火,“你病了么,我不放心。” “哼。”只听他冷哼一声,“用不着你假惺惺,我看你比较想去哥哥那里吧。” 简直莫名其妙嘛,这和夏弘月有什么关系。“你什么意思?”我也有点生气。 “你喜欢哥哥就和他说,别把我当他的代替品,我知道我们长得像,可我不是他。”星稀冷冷地看着我,说出来的话也叫人心寒。 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夏弘月了。 没错,我是常常说你长得像他,我是和夏弘月走得很近,可那是因为我们是哥们。不是因为我喜欢他。 “你过分了,夏星稀。”我压低声音,他还在病着,不想和他吵。 “你才过分!”他冷冷的声音有些拔高,“你不是叫我不要开车上路吗,一坐上哥哥的车,就忘记了对不对。” “这件事情是我不对。”我盛出一碗粥,“对不起。不过那不是因为我在夏弘月车里,是因为你说难听的话气我。” 他瞪着我,还是一脸怀疑的样子。果然,只是个子长了,脑子却没长。按书里说的,喜欢一个人,看到他会脸红心跳,没见到他会牵肠挂肚,这些,对夏弘月通通都没有。我怎么可能喜欢夏弘月。 “好了,喝粥吧,刚吃了苹果,还能喝下吗?”我摸摸他的头。 只见他厌恶地别开了我的手,“别碰我,我不是小孩子。” “虽然你受伤了,但是也不能不讲道理是不是?快点吃饭吧。”我哄他。 “我不讲道理?”他又瞥我一眼,显然不愿意承认我的控诉。 “好,是我不讲道理。我不应该坐在夏弘月的车里就忘记了你,是我的错,你吃饭吧。”我软下语气,想起很多年前,星稀在我面前嘴硬说他根本不怕黑,我就是这样为他打圆场的。都过去了这么久,还是要用同样的招式。 “你好象还很委屈似的。”这次,星稀却没再吃我这套,丝毫没有就坡下驴的打算。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好话说尽,坏话更是一句不敢说,这家伙还是不吃饭,大概是刚才的爱心苹果给他补充了太多的能量了。算了吧,我沉默总可以了吧。 “那你呆会饿了再吃好吧。”我把粥倒回保温瓶里,在床边坐下,“感觉好点了没。” “放心,没你我照样死不了。” 这是什么话?!未免有点过分了吧夏星稀。刚要发怒,又看看他额头的纱布下渗出的淡淡血色,始终开不了口说重话。 毕竟,那个曾经希望的永远,昨天差点就再也不能实现了。 “星稀,”我站起来,他跟着看我的脸,满脸不屑,“干什么。” 我在他床沿坐下,搂过他的头,轻轻说道,“别这样说,我听了很难受。” 他挣扎了一下,大概是因为受了伤没什么力气,最后只能乖乖地靠在我怀里,仍然用怀疑的声音问,“真的吗?” “以前有一天早上,我醒来后见你躺在旁边,就忍不住仔细看你。”我话不对题地回忆。 “你长得真是好看。那时候我想。” “你乱说什么有的没的。”显然是有点不好意思,我看见他的脸终于泛起一点血色,笑了。 “你又脸红了,还是和当年一样可爱啊。” 他想朝我挥拳头,可是放在一旁的手正吊点滴呢,只好作罢了。 “你听我说啊。”摸摸他的头,我又继续,“可是我那天发现你不再是几年前自己每天都要搂着亲亲抱抱的那个小孩子了,你开始从一个小孩子变成一个高中生的模样。” “恩?” “可是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干净漂亮。”说了半天,我发现自己又绕了回去。 “然后呢?”大概是已经习惯了我的花痴病,他已经忽略了。 “然后我就想,要是永远能这样多好呢。” 怀里的星稀忽然不说话了,我把放在窗外晚霞上的目光抽回来,看看怀里的他,他正不可思议的望着我。 “呵。很傻对不对。我也知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不过,我当时就那么想了。” 傍晚的阳光不若早晨的耀眼和温暖,却异常的柔和,撒在星稀漂亮的脸上,我甚至像多年前的自己,有想亲他一下的冲动。 这样漂亮的人间天使,昨天差点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你漂亮的不像个人。”我总结到。 “你这花痴。”他移开眼睛,不让我盯着他看。 “呵呵,我还是那句老话,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没有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人。” 病中的星稀不像平时,更添一份柔弱之美,比起昨天的他,更像我以前常常亲吻的那个孩子。 “昨天,我听说你出了车祸,吓得都哭不出来了。”我扯回话题,“直到后来又看到你静静地躺着,虽然虚弱,但没什么大碍,我才放下心来。又怕晚上你的吊瓶打完,所以就坐在这里看了你大半夜。我一边看一边想,幸好你没事了,要不我该怎么办呢。” “真的吗?”他的眼睛转向我,目光已经变得柔和,像是一个贪婪的小孩子想得到更多的糖果,期待着我肯定的回答。 “我真怕,怕我曾经想过的那个永远,就再也不能实现了。” 窗外的晚霞逐渐散去,深蓝的夜幕逐渐降临,可以看见远处高楼上星星点点的灯火,让这一刻的时间也变得飘渺不真实。 “不会的,我不是还在这里吗。”星稀满足的声音轻轻在耳边响起。 “以后千万别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了。”我叮嘱。 “不会了。”他点点头,很温顺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像许多年前的样子,我把下巴轻轻顶在他柔软的头发上,虽然夹杂了药物的味道,但还是能辨出本来属于星稀的特殊香味。 “你第一次这样抱着我的时候,我觉得特别安心。”星稀富有磁性的声音缓缓响起。 安心?你还敢说你不把我当姐姐吗? “一开始确实觉得你像姐姐一样。”像是猜透了我的心思。“不过,后来你每次抱我,我都觉得很紧张,你还常笑我会脸红。” “你果然很紧张吧。”我早就知道了。 “所以我不喜欢你抱我。” “那我不抱你了。”我抬起头,想放他躺在床上。 “我说的那是以前的事。”赖在我怀里不愿出来的星稀补充到。 回复从前的姿势,他继续说道,“后来你吻了我,那次我真的脑子一片空白,后来就老想起你,想反过来抱着你。” “所以你就老装睡叫我姐姐好让我不忍心推开你对吧。”早就猜到了。 “我是为了满足你的虚荣心,现实中不叫你姐姐,在梦里满足一下你。”才好一点,嘴巴就毒起来了,到底不是几年前的小毛孩了,刚才还误以为他和从前一样可爱。 “那天我听到你和哥哥说什么还有两年就可以离开我了,就很生气。”黑暗中星稀的眼睛仍然闪烁不定,可媲美窗外莫测的灯火。 “吃醋了?”我摸摸他的脸,笑了。 “这几年你和哥哥的关系那么好,我又还没长大,只能看你们越来越好。” “我和夏弘月只是好朋友,哥们你知道吗。” “那我呢?” “你?我不知道。” 像是很不满意我的答案,星稀在我怀里动了一下,“怎么会不知道。” “我从前就打算只把你当弟弟对待。喜欢搂你抱你亲你,因为把你当弟弟一样对待。” “你说话别说半截。”像是知道我下面还有话,他催促我。 不是看他受了伤,我根本不想说出这些还没来得及考量对错的心情。 “后来我发现你长大了,不愿意和你一起睡,因为你老是抱我,被你抱着感觉会很奇怪。” “怎么奇怪了。” “心突然跳得很快,想好的话也说不出来,想推开也没有力气。所以我不愿意被你抱着,开始打地铺。不过算你有良心,最后还是把床让给了我。” “别扯开话题,继续说啊。”夏星稀,你那么迫不及待地干什么。 “那天你莫名其妙地发了脾气,还用六年前我强吻你的方法来对付我,说一些我们是夫妻之类的莫名其妙的话,吓坏了我。” “我们本来就是夫妻。”他抢白。 “可我从前一直把你定义成为我弟弟。你的话,还有我乱七八糟的心跳,和我之前设定的通通不一样,气死我了。” “那到底是不是你的初吻。”他坐直了些,黑暗中也能感觉到自己被盯住,目光灼灼,紧紧逼视。 “确实不是了。” “那个人是谁?”他的声音开始有些烦躁,我却觉得好笑。 “你自己应该知道的啊。”我反问。 “难道是哥哥吗?” 受不了天底下有那么笨的人,我无语,“我抢走你的初吻的时候,自己也失去了初吻。你笨得够可以的。” 黑暗中虽然看不见星稀的表情,我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在笑,而且肯定笑得很邪恶。 “那我们再接吻吧。” 那个声音又回来了。几天前自己听到的时候,相当地讶异,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星稀也可以发出这么诱惑的魔魅之音。 吹在耳畔微热的鼻息和自己瞬间烧红的脸。黑暗中只能辨清眼前星稀灼热的目光,已经不同于六年前左右避闪的眼神。 这个吻,不若六年前的青涩。 自己能从中感觉到,一个成年男人的味道。 “刚才那个女生是谁。” “她好象叫闵皓月,是把我送到医院来的人,好象是你们学校的学生。”星稀想了想,回答我。 “你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不很清楚,怎么就吃别人喂给你的苹果。” “大概是因为她长得比较好看。”像是故意要气我? “是啊。”我说道,“再过两年,我们也可以分开了,你可以找到很多比我长得好看的女生,还能比我年轻。” “可不可以不要说两年后要分开的事情。我只是开玩笑罢了,我叫她帮我气你的。”看,小孩子是经不起激的。 可我不知道,两年以后会怎么样,星稀一过二十岁,我就没什么立场继续留在夏家。而且,我也有梦想,想要去实现。 我想一个人一边赚钱一边旅行,至少走小半个地球。 一直以来我都在想,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当然这样的问题,凭我的脑子是参悟不了的。只是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走吧,看吧,走吧,看吧。 走吧,看吧,走许多许多的地方,看许多许多的人和事。 只是这样的话,我始终没有和星稀说过。有很多人都知道,爸爸,妈妈,夏弘月,甚至是夏阿姨,他们都知道。却惟独只有对星稀,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始终没有提起过。 第十一章 皓月星稀 大概过了两周,星稀的伤差不多都好了,只是额头右侧留下一道隐隐约约的疤痕,虽然除非仔细辨认要不什么也看不出,但我还是疯了似的心疼,这么件完美的自然艺术品,就为此染上瑕疵。 “你以后再也不要开车了。”我宣布。 “别这样,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啊。”他伸手圈住我,表情有够暧昧。 这句话感觉有点怪。 “谁是孩子?谁是狼?”我问,等待他的答案。 “哎……我就是那个可怜的孩子,你就是那个女色狼咯!如果不出车祸,哪有那么容易抱到你呢。”表情一脸无辜,装什么可怜。 “我承认我是花痴。”本人风格向来敢做敢当。 没好气地瞥他一眼,蓦地发现他的眼神别具深意,整个人没有预兆地就安静了下来,长长的睫毛轻轻垂下,一副被打击的样子。 “要是我毁容了,你就不要我了吗?” 吓我一跳,这是一个多么诡异的问题,好奇怪,而且,我根本没想过。 大概有两秒的沉默吧。我干咳了几下,哼哼道,“即使你没毁容,我也不知道会不会要你。” “你敢!”圈住我的手臂收得更紧,我挣扎两下,无效。 “你说我敢不敢呢。” “别离开我。永远也别。”靠在我耳畔的声音缓缓说到,几乎每次星稀这样对我说话,我都会呼吸急促,心跳也变得不正常。 “如果你离开我,我就毁了这张脸。”他牵起我的手,向后缓缓攀上他的脸。 本来是叫人觉得很甜蜜的情话,忽然间出现了这么诡异的威胁。就好象是琴萧合奏忽然间破音,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冰凉。 “别吓我,这一点都不好笑。”我转过头,对上他的眼睛,漆黑如最深的夜色,像是忽然迷失在夜晚陌生的路,我又开始不知所措。 他就那么笑着,我一边在内心挣扎一边怀疑,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那么魅惑的表情和声音,心再次随着靠过来的唇和他的一句“又想吻你了”而暂时失控。 就在我闭上眼睛等着星稀的又一个吻时,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来,“收拾好了吗——” 最后两个音节就那么破碎在空气里,还是被我们收进了耳朵。 扭头,是夏弘月。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那么不好意思,本能地就把头低了下去,咬住嘴唇也不能阻止自己的脸迅速涨红。 我看不见夏弘月的表情,却忽然想起他说过的话,“还有两年,你就要离开了。” 从这样的话看来,他是不喜欢我和星稀在一起的吧。 的确,我和星稀不管是哪里都不太般配。他处处优秀,还比我要年轻,夏弘月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我想他怕我以后会被星稀甩去太平洋。 “哥,看了不该看的哦。” 晕,夏星稀的脸皮是什么筑的,城墙?怎么会那么厚。小时候亲他一下都要脸红得让人忍不住再亲一下,现在却能当着比自己大三岁的哥哥面前和女生接吻而且若无其事。 我开始怀疑他从前是不是伪装得太好了。 “臭小子,欺负你哥我没女朋友吗?”夏弘月愣了一下,快步走过来就在星稀肩头落下一拳。 我始终都没怎么看他,其实我大可不必,我们之间的清白可昭日月,完全没有做贼心虚的必要,可理智控制不住的是情感,这不,我已经完全被它驾御。 “哈,你们聊,我约了高洁见面,差不多到时间了。记得帮我把衣服什么的带回家去。”今天是星稀出院的日子,夏弘月是来接人的。 “早点回来哦,我在家等你!”夏星稀冲我暧昧地眨眨眼。 “知道。”我点头,拿起一边的背包,视线迅速扫过夏弘月,“拜托了。”之后简直脚底抹油一样地遛出病房。 “朗月,你完了……”我一边对自己说,一边搭上了去咖啡厅的计程车。 远远地看见高洁,我真是感叹光阴是最高明的雕刻家,这丫头从前不是和我一样都是穿着t恤和校服长裤在篮球场上打混吗?虽然高中时我转学,可是也常常出来见面,所以察觉不出她的变化,随着高中毕业,她没有心思继续读书,提前参加工作,这三年的变化就相当的明显了。 略施粉黛脸,五官在岁月的流逝中逐渐深刻和挺拔起来,齐肩碎发,白皙的颈间闪烁的是一个并不张扬的简约吊坠,纯白色的连衣裙,从胸部就开始收紧,下摆夸张的荷叶边凌乱得雅致,搭配着白纱,同色的高根鞋,使本来就修长的身形更加突出。 我快步走过去,她拎起手提包就在我肩上给一下,完全没有注意到四周异性愕然的神色,嘴里念念有词,“死丫头,你又迟到了。” 的确,和高洁在一起我常常迟到,但多是因为她性子太急常常早到,使我变成要美女等待的罪人。 我们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后,开始说起星稀的这次车祸。高洁是我从小到大的好友,和星稀之间所发生的那些无法解释的牵扯,除了我们两个当事人她再清楚不过。 这回,她一脸忧心地说,你完了,陷进去了。 我这次也没再发飙,如果那些感觉不是错觉,我想我真的喜欢星稀了。 “你确定他对你的感情,不是对姐姐的依恋,不是对一个特别的人的好奇?” 我见高洁的目光在我身上油走,低头看了看自己,我又是穿t恤和长裤,几年来几乎没怎么变化,像是被隔绝在时光洪流之外。 因此我比别人更清楚身边的人的变化,星稀不必再说,高洁变得成熟和干练,也更加理智和精明;夏弘月变得比六年前更含蓄和少语,这些我都看得到。 惟独是自己好象还留在几年前,除了短发逐渐变长证明我的时间也在流动,我几乎看不到自己的变化。 “我想不是。”我摇头,想起不久前星稀的耳语,“他说,不要离开他,如果离开,他就毁了自己的脸。” “恐吓你?” “可能他知道我爱惨他的脸吧。”我摇头。 高洁认命地轻叹,“那你的计划呢,边工作边旅行的计划。” “不知道。走一步是一步。” 分手的时候,她叮嘱我,要坚持最后的防线,凑到我耳边低语,“我不想那么快做姨。”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跑得老远老远。 果然是出了社会的人,思想复杂的可以!我摇头叹息,这是交友不慎吗? 如果我要边工作边旅行,那就不能永远留在星稀身边,他会不会真的毁容? 好奇怪的问题,我摇头,那家伙肯定是说出来吓唬我的,绝对! 刚踏进家门就见管家忙里忙外,我有些诧异,难道有客人来? “少爷的救命恩人来拜访,朗月小姐。”年近五旬的管家费姨向来彬彬有理,不卑不亢,和我说不上亲近也不疏远。 “恩。”我点头,上楼推开房门。 仍然是一身素色装扮,长发直直地自然下垂,白皙的脸色微微返出健康的粉红,小巧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抿得紧紧的有些拘束的样子。仔细一看,她不仅是漂亮,长得还相当精致。 此时她正坐在我的床(从前是和星稀公用的床)边,两只手自然地放在膝盖上,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的样子。 对面沙发上坐的是星稀,他并未说话,只是漆黑的眸子闪闪烁烁,不管怎么说,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怀有相当的好感,虽然很大一部分都是感激之情。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一幕我的心忽然沉了下去,我觉得我不是吃醋,只是单纯的感觉不好,这真是一对金童玉女。我暗自思附。 “啊,你好!”见我进来,女孩站起来朝我微微躬腰,恰倒好处的不卑不亢,绝对的训练有素。 “你回来了呀,等了你好久了!”星稀咧开嘴笑,露出和自己的妈妈一样漂亮的牙齿,急急走过来,搂过我的肩膀,转向一边立着的闵皓月。 “皓月,正式介绍,这位是我的老婆,我们已经住在一起了哦!” 女孩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归于平静,“我以为是你女朋友,原来已经……” “别听他乱说,我摆脱了星稀,我们只是住在一起,但是什么都没发生。” “今晚不就会发生了吗?”他又搂过我。 “呵呵,你们感情真是好。”闵皓月笑了,没有露出牙齿,当真是标准的淑女。听到这样暧昧的话,眼神也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对了,上次的事情,真是对不起。”她朝我展开歉意的微笑,我能感觉到她的诚意。 “没关系的。”我不是天生的醋坛子,你喂他吃水果,我也不会受不了。 皓月微笑着点点头,“今天时间也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怎么就走了,多留会,吃晚饭嘛。”我说。 “不用。家里管得严,不让晚回。” 我们只好一齐送皓月穿过院子走到大门前,看着她上了来接她的车才放心转身回去。 真是个好女孩。我说。 “你吃醋了?”星稀侧头盯着我的眼睛,目光不小心又被吸引了过去。 “我向天发誓没有。本来就欣赏知书达理的女孩子,何况她还是你的救命恩人。”我摇头。 “ 她是不错。可是我还是喜欢你。”夏星稀调皮地眨眨眼睛,脸越凑越近。 本来微仰起头准备接受他的这个吻,斜着的眼睛却瞟见了站在二楼阳台上看着我们的夏弘月,是啊,他留下来吃饭的,刚才应该在二楼他的房间里休息吧,怎么忽然就站到阳台上了,而且还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们。 本能地逼开他的眼神,也避开了星稀的吻。 怎么了?星稀有些不解。 没,没有。我吞吞吐吐。 夏星稀抬眼四处望了望,然后转过头来,不由分说地就侵占了我的嘴唇,我分明感觉到和以往有些不同,他霸道又蛮不讲理地搂紧我,完全不顾我的错愕和挣扎。 然后他靠在我耳畔说了一句极具威胁性的话,你的嘴唇永远都是属于我的。说完就搂着我走进客厅,甚至不顾沙发上坐着的阿姨。 阿姨只是了然地微笑着,弄得我很不好意思。 吃饭时夏弘月对刚才的事情只字不提,我猜他肯定不高兴了,因为我无视了他的忠告,可是,星稀这孩子,我拿他怎么办呢。 阿姨坚持要夏弘月留下来住,说是这阵子大家为了星稀忙累不少,留下来有人照顾,可以好好休息几天。 不便推辞,饭后星稀搂着我旁若无人地进了房间,我都能感觉到夏弘月痛惜的目光在身后盯着我。我都不敢回头看。 洗澡后便累得整个人倒在床上,想快快进入梦乡,这些天真的太累了。 可是夏星稀却跑来和我抢床,不愿意乖乖地睡回沙发。 “怎么了?你在医院睡床,让我窝了十几天沙发,终于想起了床有多好,要我继续去睡沙发了?”我睁大眼睛瞪他。 “我们一起睡不就行了。”他笑着看我。 “一起睡??”这家伙在想什么,我朗月可不是那么随便的女人。 “恩!”他点头,搂住我就往床上摔。 “不行。”我挣扎,可是似乎没什么用处,他的力气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就大过我的好几倍了。 “为什么。”他安静下来看我。 赶紧摆脱了他的牵制,我靠在床头,尽量选择一个远一点的角度看着他,“我没那么随便。” 随便?他疑惑地皱眉,又忽然轻笑起来,“朗月,有时候你真的很笨,和你丈夫睡一起,能叫随便吗?” 我……说不出来,似乎真的不可以…… 可是,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他再进一步,我们的关系,从姐弟变成恋人就够让人应接不暇了,刚刚才定下来的思绪,还不知道怎么和夏弘月解释,星稀的索求会让一切更加复杂。 像是看穿了我在想些什么,夏星稀叹了口气,抱起枕头窝回沙发里,“我还是没睡床的命。” 我感激他这一刻的让步,从心底感激。因为一切看似都解决了,而一切才刚刚开始。两个人的未来,虽然早就被命运绑定在一起,却太容易出现让人不安的困惑。隐隐约约,自己感觉到,这段接下来的路,并不好走。 休息了几天只后,夏家上上下下开始忙星稀的升学宴会。当年我和夏弘月同时毕业,夏家也举行了规模不小的升学宴会来庆祝我们升上大学。一晃三年,星稀也终于成了宴会的主角了。 宴会上有夏家全部的长辈,还有星稀全部的老师同学,甚至连幼儿园的都没放过。说真的,我一直很喜欢夏阿姨和夏伯伯,这些年来他们的确当我是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却惟独对他们这摆排场的习惯有些不以为然。 远远看着被一群长辈堵住问话的星稀,我叹了口气,不止一百次地可怜起他来。 “你终于是闲着了。”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该来的躲不掉,夏弘月终于把我堵住了。 这几天我装作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又被星稀紧紧粘着,和他都没说上几句话,又或者是潜意识里的逃避吧,怕面对他的质问。 “啊?”装傻,还是用这招。 “朗月,你向来不是拐弯抹角的人。”他皱眉,带点不屑。 “我……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对你说而已。”索性就痛快了吧。 “为什么?”他看我,目光炽烈地拷问我。 “我知道你觉得我和星稀不合适,你是在担心我,怕我会被他甩了,自己受伤害……” 他挑眉看我,不置可否。 “可是我拒绝不了……”低头,声音越来越小。 “呵……”他轻笑,抬头看见他嘴角扬起的弧度,“原来以为你多少会有些不一样,毕竟也一直有个梦想不肯放弃,却还是一样……” “不,我不会放弃。”我对上他有些轻视的眼神,一字一句。 “你到时候就会了,放弃,然后过着和所有女人一样的生活,等他回家,给他作饭,帮他生个孩子,死心塌地,就这么过一辈子。” “不会。”我抢白。 “那你会怎么做呢?”他斜睨着我。 我……我的确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是不是最后,星稀和那件事情,一定要放下一样呢。 夏弘月摇摇头,忽然感觉到肩上落下一只手,扭头,星稀正在微笑,可我分明看到了他眼神里的些微怒意。 “说什么呢?”他问。 “没什么。”笑,有点僵硬,因为我现在还是摆不正星稀的位置,他是重要的,但是不是最重要的?我自己都不知道。 最重要的,是它,还是他? “你最好和他说说。”夏弘月向我点点头,转身朝不远处的几个大学同学走去。 “什么事情?”星稀挑眉看我。 “我……”实在不知道从何答起。 “星稀,你在这里呀!”是皓月的声音。 看来她又是来道别的。父母把二十一岁的女儿管到不准晚上九点后回家,还真不是一般变态。 果然吧……哎…… “不多留一会吗?”我问。 “不行啊。”她苦笑。 送走了她,我和星稀两个人往回走,谁都没有说话。 “皓月当空。”一个既陌生又有几分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抬头看看不远处,原来就是那个六年前在我和星稀的婚礼上大嚷“天作之和”的算命先生。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我和星稀,“月朗星稀,月朗星稀,皓月当空,皓月当空。接着笑起来,神秘莫测的样子,看着想让人上去揍他。 不过,他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月朗星稀,是我和星稀没错。 皓月当空,皓月……当空…… 皓月…… 朗月星稀…… 皓月星稀……!!! 像是想到了什么,我和星稀居然彼此看了对方一眼,那眼神里,有着困惑和不可思议。 果然,那不仅仅是杞人忧天。我们之间,果然才刚刚开始而已。 第十二章 搬出去住?! (第十一章上传时只写了一半,已经把另一半补上了} 因为终究要继承夏家的事业,星稀和夏弘月一样都去了公商管理专业,当年的我为了能够实现自己一边工作一边旅行的理想,读的是文学,因为我想着哪怕暂时找不到工作,也可以靠点稿费维持最基本的生活。奇怪的是我写的文章通常会在某个散文诗杂志上发表,据评我还被大家认为是一个极具忧郁气质的作者,我晕,我纳闷。 自从星稀上了大学,原来都是夏弘月顺便送我回家,现在变成了我和星稀一同搭夏弘月的车,弄得他整一个专职司机,虽然是哥们,我都渐渐觉得不好意思了。可是星稀开车,我又实在是不放心,谁晓得又会出什么事,我可不想再丢一次魂了。 “我们出去住好不好?”星稀半躺在沙发上,仰起脸望着正在擦头发的我。 “……”为什么。 “我是想,我们这样每天麻烦哥哥很不好。”他接道。 这倒是,可是不坐夏弘月的车,也可以坐夏家的车,有必要搬出去吗? “我也不喜欢每天有司机来接,”他坐起来,揽过我的腰,“你也不让我开车……学校又远……” “总之,你就是要出去住?”我一语道破。 “恩!”他点点头,轻轻摇晃我,“好不好么?”眼睛越睁越大,明显是在撒娇。 “先去问问阿姨吧。”我推开他,转身去铺床。心里盘算,阿姨一定不会答应的,她就星稀那么一个孩子了,从小拴在身边疼得要命,一定不会答应的。 “哦。”夏星稀见我并没反对,当真站起来就开门往外走。真是行动派。 麻烦夏弘月我也不好意思,可是,和星稀出去住,我是真的从来没有想过。那代表着什么呢……同居?六年前就是了……那是什么呢。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我的心开始乱乱的,和夏星稀住一个屋子不是一天两天,为什么当自己知道要和他单独出去住,却止不住地浑身不对劲,好象很怕,又好象有一点期待……这是什么奇怪的情绪…… 算了,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夏阿姨会同意那我就不叫朗月了。 我摇摇头,开始不去想。 忽然床头的电话铃声吓了我一跳,急忙抓起来,这是夏家的内线电话,肯定是阿姨叫我有事情了。 果然,阿姨叫我到客厅里去商量事情……哎……肯定会挨骂了…… 不知不觉,我想起了电视里那些觉得媳妇把自己孩子拐了的母亲,打了个寒战。老天保佑,那不是我的意思! 不过,阿姨本就是一个涵养相当好的女人,尽管都四十岁了,看起来不过三十五。她总是穿着淡色系的衣服,端坐在客厅里的样子典雅不失高贵。我一直都以为,像她这样的女人,从小一定是被当作淑女来教养的。和我,简直差太多了。 我是否该庆幸星稀没有恋母情节啊……哎…… 胡思乱想着,就见到客厅沙发里的阿姨正在微笑着,从她露出的八颗又小又齐的白牙来看,她相当开心。 而一边,星稀也一脸暧昧地瞧着我。 我立刻感觉到,这简直是在自掘坟墓! 阿姨说他非常赞同我和星稀在学校旁边的公寓单独住。因为她春节过后就要去美国的姐姐那里,她姐姐刚做了大手术,姐妹感情素来很好,她这一去陪姐姐,怕要个一年半载。而夏伯伯本来就很忙,回家次数不多,让我们两个住这么大一座房子,还怕星稀本来就冷淡的性格更加不自然。 说着,阿姨向星稀投去担忧的眼神,星稀稍稍低下头,不让人看见他的眼睛。 “你们在学校附近住也好,不耽误学业。”阿姨又补充到,拍拍我的手。 我还有拒绝的理由吗? 我们都知道,星稀总的来说还是个比较冷淡的孩子,除了在至亲的面前,对一般人根本就不太搭理,皓月也是因为偶然成了他的救命恩人,才得到特别待遇。如果家里一下空了,恐怕他即使不说,心里还是要不舒服的。 “不过有你在,我不担心星稀的问题。”阿姨又朝我展开信任的笑容,我简直是如沐春风,看来我不但对帅哥没有免疫力,连美妇也不会放过。 点下头后我才发现自己答应了什么,可后悔已经晚了…… 我……真的要和夏星稀搬出去住…… 躺在床上,想到这一点,心就不规则地砰砰乱跳起来。扯过被子盖住脑袋,却被人无情地掀开,睁眼要发怒—— 一张特大号的俊脸…… 真是想曹操曹操就来了!我暗骂,瞪他一眼,“作什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没什么啊。”他的眼神玩味地盯着我的脸,像是要探究我什么秘密,我赶紧把眼睛别开。 “就是觉得你脸红挺有意思。”他俯身附上我耳畔,轻声吹气,这下好了,明摆了是挑逗我!而且我的脸还不要命地热得要死,估计也红得要死。 我撑,我撑……别表现出不好意思的样子,再怎么说我也比他大,不能被他制住。 “夏星稀,我发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我瞥他一眼,放出冰冷的语气。 “什么问题?”他没停下,继续引诱我。 被你制住还能叫朗月?我暗想。 “你这些招数,是从哪里学来的。”我忽然扭头盯着他的眼睛,直直地,深深地看进去,我早就知道那里很黑很黑,我命令自己的眼睛一动不动,一直盯进去,像是探路的磁针石。 这是对峙……我想,就看谁撑得久! 受不了了,都一分钟没眨眼睛了吧,每过一秒都是煎熬,为了抑制越来越重的眼皮往下掉,我拼命地瞪大眼睛,这回是瞪了,不是睁! “胆子不小啊……”夏星稀忽然笑起来。 我不解地看着他。 “你有多少年没有盯过我的眼睛了……从初三那年开始吧……” 顿时语塞。 “不要管我从哪里学的……”他撩起唇角,啊,天哪,这个人,真是……太好看了……我咽咽口水。 “你只要好好享受就可以了——” …… 绵长的吻,却在适时止住。他没有继续下去,虽然我都不敢肯定自己会不会反抗。甚至……我为什么会有那种想法,想要绑住眼前的这个男人,让他永远都那样看着我,对我笑,说只有我才可以听到的话。 “好了,接下来的以后再做。”他又轻笑起来,这次是吻在脸颊上,然后就抱着我躺下,我也没再赶他下去。 这一刻,第二次,我想,如果可以永远这样,有多好…… 借着月光,望着熟睡的星稀,我忽然明白,自己的幸福在他这里,在天平的两端,他永远是拉着心坠落的那一方。 意识到这一点,我既甜蜜,又隐约觉得有点害怕,害怕什么呢…… 就像夏弘月替我担心的那样,在从前,我不清楚星稀的位置,那么我可以在失去他之后再拾起自己的梦想,继续潇洒下去。 可是现在,一旦意识到他将比什么都重要,我就要开始担心许许多多只有恋爱中智商为零的女人才会担心的问题,像什么自己能不能和他相配之类的问题。更会开始对他的存在患得患失。 没错,他是很依赖我的。我想。 可是,这份眷恋会是多久,一年,两年,抑或一辈子? 熟睡的星稀面容沉静得像是六年前的那个孩子,平时多少又些冷漠的脸部线条也变得柔和,看着看着,我也觉得好困,渐渐睡去。 第十三章 朗月和星稀 “哥,以后就不用麻烦你送我们了。”星稀搂着我向夏弘月挤眼睛,我拼命想挣脱,因为分明感受到四面八方投过来的杀人目光,都是脸红的盯着星稀眼红地瞪着我的姐姐妹妹们。 “怎么了,她终于让你开车了?”夏弘月瞟瞟我,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他,我有那么让他不屑吗,还是我太好欺负太好损了。 “不是。我们搬到附近的公寓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的声音中我隐约辨出了一点得意一点炫耀外加一分挑衅。 尽管我早说过我不喜欢夏弘月,可是星稀的醋劲大得很,或者说,他是找不到别人去吃醋了,只有找夏弘月来垫背。 哎,我的兄弟,你忍耐一下吧。我同情地看向夏弘月。 那是什么? 夏弘月的目光掠过我的一刹那,几乎在不可捕捉的瞬间内,我分明感受到了,那是愤怒。 “那好。我今天也有事,先走了。”声音一如从前,冷淡而平静。他不再多说一句,收回目光,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他还是生气了。我想。也难怪,他叫我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尽管我已经在心里下了决定,可是却没有告诉任何人。不过,就算告诉了他,他也不一定会高兴吧,因为现实的朗月和他预期的太远,那个坚强果敢要追寻梦想的我,才是他想象中的我吧,可是我现在却只是像个最普通的傻女人一样,只想一辈子呆在旁边这个男人身边。 哎……我轻轻叹气。 星稀完全忽略了我的不满,兴奋地拉起我要去看我们的小公寓。我有些纳闷,昨天才做好的决定,就算你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像唤来阿拉丁灯神一样把房子给唤来吧,何况,学校附近的公寓可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到的。 完全没料到的是,他真的带我走进了一幢粉黄色的新建筑,并且直接牵着我爬上顶楼。我气喘吁吁地问质问他为什么不带我坐电梯,没想到他忽然静下来直直地看着我,看得我有些心虚地想要躲闪,却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带你坐电梯吗?他的眸子里有一丝不悦。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苦笑。 高中时有一场校际作文比赛,老师觉得我底子不错,加上我们班的一伙少爷小姐们对舞文弄墨一点兴趣也没,他们的兴趣都放在名牌时装和手表上了,于是我被半拖半拽地逼着参加了。 那次的命题是“梦想家”。 其实这个题目有两个翻译吧,一个是“梦想的家”,一个是“特别爱梦想的人”,当时我正好搬去夏家没多久,实话说,夏伯伯夏伯母都很好相处,管家也很通情达理,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并不是自己的家,觉得那里太大太空。直到关上房门进到房间里,和星稀呆在那可以一眼看清楚格局的卧室里,心才会稍稍安下来。 那时候有一首歌,《空中梦想家》,歌词里唱道,每个人都有一个家,才不会孤单的说话,每个人都有一个梦,才不会在梦里害怕。 偶尔睡不着的时候,我会在心里哼着这首歌睡去。那段时间,在夏家星稀是我唯一的朋友,当然也是因为他年纪小,我可以肆无忌惮地什么都对他说,自然,我们的卧室也就成了自己的避风港。所以那天,当我看到这个题目时,我立即选了“梦想的家”这个立意。 这个世界,有时候实在是太大了…… 我们每天都遇见很多陌生人,或许一不小心,就和谁有了交集,成为彼此牵绊的人。 就像我和星稀。当时自己忽然想道。 梦想的家,就是和这个人一起拥有一所不大的房子,或者只是一个小公寓也可以。如果是公寓,一定要在最顶层,这样半夜睡不着的时候就可以爬上天台去看星星。 不像是在夏家,整个客厅那么大,半夜在里面走,甚至能听到脚步声的回音,又怕吵醒别人。 天台上有一个小小的花圃,种的是最普通的茉莉和太阳花,芳香淡淡,生机勃勃。 不像是夏家,四处都是名贵花木,极难伺候,动不动就翘辫子给你看。 家具不多,够用的就可以了。简简单单,收拾起来也很方便。 呵呵,其实我是很懒的,不过在夏家常常要装勤快的小姑娘,尽管实际上我也干不了什么。 窗子要装透明玻璃,可以清清除楚楚地看清下面的街景。我想看着整个世界的忙碌,自己会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错觉。 那是一种处在世事之外的轻松惬意,不像是在夏家,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分外小心。 每天我和那个人约好一起回家,我们不坐电梯,总是沿着楼梯一点一点爬上去。 啊,就像今天一样…… 彼此的戒指轻微摩擦,不需要说话。 我会喜欢那个人牵着我的手带我回家的感觉,这会教我知道,总有人在期待我。 我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但也期望有某个人,期待的只是我,而不是与我有关的什么。 我想,那时的自己,感觉不到谁对我的期待吧。我感受到的,只是夏家上下对我殷殷切切的期望,期望我能帮星稀挡去那一切宿命的劫数。 真实的存在着,我,在那个人的世界里,在我们的小房子里。 我不能怪夏家的任何人,因为当时我才刚进入夏家,他们对我没有必要有感情,只需要有期待。 后来文章获奖了,其实现在看来真的没有多好,只是当时自己却莫名其妙地酸了鼻子,甚至最后偷偷躲起来悄悄掉了眼泪。 那次的署名,我用的是“空中梦想家”,老师并没有要求我们把真名公布出去。当我在宣传栏里看到那篇文章的时候,它被用工整清秀的粉笔字抄在那里,我没有再去读它,只是紧紧盯着“空中梦想家”五个字,而那些内容,早已经被我刻在心里了。 对于一向活泼开朗的自己,那段时间是成长中少见的低潮时期,而能够证明那一切的似乎只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句子了。因为在后来,我终究是融入了夏家,在伯伯阿姨的眼睛里不再只有期待也有宠腻和慈爱,在管家眼里也能找到真正的关怀,星稀也开始慢慢接纳自己,自己也开始习惯夏家的大房子,习惯在睡不着的夜里自己有些空旷的脚步声,习惯不去招惹花园里那些娇贵的花木,一切都开始习惯…… 于是开始淡忘。 只是,星稀是怎么知道的。 看着我疑惑的眼神,他笑了,这次他的笑不是魅惑的,他的嘴角翘得很高,眼睛弯弯的,整个人都灿烂起来,很温暖,很温暖。 ——“《空中梦想家》,我只听一个人唱过。” 掏出钥匙,他开了我们身旁的一扇门,牵着我走进去。 我不再惊讶,即使我看见什么,我也不会惊讶了。 是透明的玻璃窗户,甚至还是落地的玻璃窗户。半透明的纱质窗帘,是很浅很浅的绿色,相当清新。 整个房子的主色调是白色和粉黄。我记得我说过,我喜欢淡一点的颜色。 家具真的不多,餐桌,两张椅子,一台小电视,一个小冰箱,还有一张够两个人坐的小沙发。 都是小号的,看上去使不大的客厅错落有致,不挤,也不空。 墙角靠窗的位置是一株一米高左右的棕榈树,绿油油的叶子,使房间的气氛不再苍白,而是洋溢生机。 卧室的门并没有关上,看得见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相当简单。 又被星稀拉上天台,不出意料,我看到了一块不小的花圃,全部是茉莉和太阳花。在夕阳下开得灿烂芬芳。 你预谋了多久?我看他。 “从我毕业那天开始行动,预谋……大概是从知道你是”空中梦想家“那刻吧。”他看着我,说得尤其淡然。似乎只是谈及别人的故事。 我不再说话,只是随他看着楼下的一切,又一次,我希望这一刻永远停留。 我以为,你是我的弟弟。 我以为,自己一直在照顾你的生活,哄你睡觉,让你不怕黑。 没想到从那么早开始,你就开始想着给我一个梦想家。不仅仅是要抱着我,粘着我,那么早开始,你就想给我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 所以你才会那么急着要搬出来住……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被星稀的大掌抚住了脸。 “傻,还姐姐呢,还哭。”他的声音放得好轻,我轻易地就听出了,里面那抹化不掉的温柔和宠腻。 “刚开始认识你的时候,真的觉得你好可恶……”他的声音依旧轻柔,“就像管家在背后说的,没有家教……” “什么?”我抬起泪眼瞪他,费姨怎么那么说我。 他轻轻扯扯我的头发,“后来我们发现你只是活泼开朗而已。” 哼,这还差不多。我们朗家的家教,谁敢说半个不字。 “我一直都觉得你很快乐。因为你就是那样表现出来的。”他又说。 我的确大多数时候都很快乐,但不代表我也没有非常时期。 “直到那一次,我在报刊栏旁边看到你紧紧地盯着那篇文章,或者说是那个作者的名字,面无表情的。再想起你晚上经常无意哼哼的那首歌。” 我看他。 “就是那首《空中梦想家》。”他牵起我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套上了一枚戒指在我的无名指上。 “你……”看看戒指又看看他。 “那次我才开始猜想,原来你那么坚强快乐满不在乎的外表下,也会有脆弱的时候。” ……真是废话,谁没有脆弱的时候…… “想保护你……”他把一枚戒指塞到我手里,示意我给他戴上。 我看着他的眼睛,少有的干净和清澈,这个骨子里还是一个孩子的星稀,常常让我心疼的星稀,我似乎从来不知道,他也是会偷偷心疼我的。 夜幕开始降落,渐渐地,把周身都染黑,脚下的万家灯火依次点亮,我忽然觉得,那都不属于我,眼前的人,才是世界。 …… 这次是我主动吻他的。我给他戴上戒指,他低头看着笑得很满足很孩子气,我搂着他的脖子硬把他的脸拖到我能够着的地方,第2次强吻了他。 这刻我真的觉得,没有什么比星稀更加重要,这种感觉是那么强烈。我想他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们没有停下来,星稀把我抱下了楼,抱进了卧室。 我朗月真的成了他夏星稀的女人。从此,月朗星稀四个字,我不会再让它们分开。 第十四章 圣诞之夜 爱情会让一个女人变得愚蠢。当高洁了解我最近的生活时给了我一句话,把我彻底地打入蠢女人的行列。 人家说,一个女人,你要不就漂亮要不就温柔,最差也得聪明,这下好了,我成了三无人员,过早地跨入了家庭主妇的行列。每天放学后和星稀一起去买菜,再回家研究采谱,变着花样想让他吃好一点。 记得以前在书上看过,说女人有了家庭后会把一切都丢掉,我也觉得现在的自己是一个很没品味俗不可耐的家庭妇女。就这么过了两个月的同居生活,天气也越来越冷,甚至偶尔会有雪花飘下来。天台上的花也谢掉了,只剩下一些干巴巴的枯枝。我说要给它们遮个塑料棚,星稀说不用,来年自然会再开的。 转眼间就快到圣诞节,以往的这个日子,大家都是呆在夏家的大房子里,为了应景还会在壁炉里点把火,可谓奢侈。可是今年不一样了,夏阿姨的姐姐要她去一起过圣诞,伯伯正好放假就一起跟去了美国。于是我们决定叫上夏弘月和高洁一起过圣诞,顺便也是第一次请他们到我们的小家来做客。 “这个好不好?”星稀递给我一块牛排,询问我的意见。 “这个很难煮熟的。”我瞧瞧,看上去不好应付的样子。 “我喜欢这个嘛!”他噘起嘴巴,扇子样的睫毛忽闪忽闪,我不免失笑。搬出来住之后,我感觉自己不仅像是姐姐更像妈妈,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不敢怠慢。 “不行,很难煮。”我摇头。 “煮个七分就可以了啊。”他还不肯罢休。 七分?我的天。 我在夏家的这么多年,最受不了的就是他们一周几次的西餐牛排,什么三分熟五分熟,总之是半生不熟,一想到就作呕。 “怎么了?”见我忍不住一颤,他搂着我的手臂收紧了些,“不舒服吗?” 我只好翻白眼:“你别给我讲那些半生不熟的东西,一听就想吐呀。”眼神一瞟,余光却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穿着单薄的熟悉身影,那是…… “皓月?”几乎一想到这个名字就脱口而出了,但愿没叫错,因为声音过大,已经有几个大妈不满地瞪我了。 白色的身影渐渐转了过来,长发微微扬起,是皓月没错。 奇怪,这位千金小姐也会亲自逛超市吗?我一直以为皓月应该是那种被关在家里,出门都要轿车代步的深闺小姐,不然她的教养和气质不会那么沉静。 只见她唇角渐渐扬起,不急不徐地朝我们走过来,“原来是你们。” “今天是圣诞前夜啊,怎么你一个人出来逛。”见她身边并没有别人,我有些诧异,而且她穿得那么少,似乎是急着出来的。 “我爸爸妈妈出国去了,本来想带上我的,可我实在不喜欢坐飞机。”皓月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吊在半空,很没安全感。” “我是刚刚才想起来今天是圣诞节,家里连个蛋糕都没有,觉得至少要应应景,就赶出来买些东西了。”她又补充到。 “怪不得你穿那么少。”我看看她,解下自己的围巾,“戴上吧,会冷的。” “啊,这……”皓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我,又看看星稀。 “没关系。”我摆手,星稀早解下他的围巾围在我脖子上,拉了又拉,怕是不够紧一样。 于是皓月就披上了我的大围巾,既然她也是一个人过圣诞,我们不如邀请她一起回去,反正人多也热闹嘛。婉据不了,皓月有点别扭地跟着我们一起离开了超市。 公寓楼下,一辆宝蓝色的跑车借着路灯,在夜色下说是熠熠生辉都不过分。不用说,夏弘月已经到了。 单元门前,是一辆非常拉风的机车,黑色的车身酷到不行,再看那靠在门边的修长身影,黑色的夹克和皮裤,略现凌乱随意的红格子大围巾,高洁也到了。 “有你这么请客的吗?!”见我出现,高洁大跨步走到我面前,手中分量不轻的大纸袋就砸向我。 “这不买东西去了吗?”我嘿嘿两声,就见跑车的门开了。 夏弘月的长腿伸出来,接着整个人也从跑车里出来了。我的妈呀,他今天结婚哪。 果然,在场所有女士的目光都被他勾了过去,这家伙今天穿一身白,当自己是王子来使了。 “夏星稀的哥哥?”高洁凑近一些看了看,真受不了她,眼睛都快贴上夏弘月的脸了,估计她这辈子还不知道害羞这两个字怎么写的。只见她看了夏弘月又看星稀,啧啧称赞又不断摇头。 “我是。”夏弘月点头,他这是第一次见高洁,还是一惯的冷淡有礼。 “是个帅哥。”高洁点点头,我腿软得就差跌下去了,这一什么人,虽然我也花痴,可不至于在一个陌生人前就一点矜持都没有啊,她那表情就跟被他称赞帅是万分荣幸的事情一样,真是诡异得不行。 夏弘月没再答话,倒是瞥了我一眼,那神情无非是在说,不愧是你的朋友。 我赶紧闪过他的眼睛去看身边的皓月,一边给他们做介绍。 “见过了。”夏弘月点头。 “恩。”皓月微微低下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象有些脸红。 于是一行五人就进了电梯,直上顶楼。 “今天不醉无归!”最豪爽的是高洁,她一开就是十瓶啤酒,一排摆在面前,由于家里只有两张椅子一个双人沙发,所以我和星稀都坐在刚铺上的地毯上,心疼地看着溢出来的泡泡将桌布染湿。 “朗月,瞧你那表情,不就一块布吗?家庭妇女!”只见她摇摇头,感叹我的朽木不可雕,直接拎起一瓶就往嘴里灌。 为了显示我夕日雄风,我也毫不犹豫地拎过一个瓶子,瞪她一眼,仰头猛灌。 估计星稀也没看过我这么喝酒,眼角的余光只瞥到他瞪大着眼睛看着我,一脸不可置信。等他想到要夺我的酒瓶,一瓶酒已经下肚了,胃渐渐暖了起来。真是爽,自从进了夏家,我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这样放浪形骸了。 感觉到夏弘月瞟来的目光,我向他眨眨眼睛,他也拿起了一瓶酒来响应我。 呵呵,果然他还记得。 高三毕业那一年,学校为了庆祝我们升学,在酒店大摆筵席,整个年级的学生坐在偌大的餐厅里,听过校长的慷慨陈词,晚饭就正式开始。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女生坐在餐厅的右半侧,和餐厅左半侧的男生遥遥相望。男生吃得极其豪放,酒瓶到处都是。相形之下女生这边就太斯文了,可能是碍于坐在餐厅中间指挥大局的校领导和班主任。 要说我上了高中后一向安分守己,不若初中一般爱闹腾,毕竟这个学校里都是和自己不一样的有钱人,所以终于要毕业了,我兴奋不已,想到上了大学就可以摆脱这种无形的压迫,那天我豪气干云地拎起满满一瓶酒,直指夏弘月。他远远地看见我站了起来,也有些诧异,不过最后还是朝我走了过来,拿起瓶子和我干了一杯。 刹时整个餐厅炸开了锅,男生的起哄声,女生的唏嘘声,连老师都很惊讶地盯着我们。终于有更多的男生站了起来走向自己喜欢的女生,又或者是女生站起来走向自己暗恋的男生。气氛真正开始进入高潮。 那天夏弘月和太多的女生喝了酒,以致于最后不能开车,是我叫出租车把他送回家的。那天我也喝了很多,和男同学喝,和女同学喝,不过我没有醉。 那也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酒量大得吓人,后来夏弘月说我简直就不是女人,我撇撇嘴说也许自己投错胎了。 “你们在一起喝过酒?”星稀看看他又看看我。 “废话!”我瞪他,拎起一瓶继续。 这次就没人阻止了,反倒是每个人都拿起酒来喝,就连皓月都受不了我们的诱惑,一口一口,也喝下几瓶去。喝过了酒我们就唱歌,几个人在电视前疯脱了形,我唱啊唱,每个人都有一个家,才不会孤单地说话,每个人都有一个梦,才不会在梦里害怕…… 其实我清楚自己没醉,真的。不要说只有醉了的人才会说自己没醉,我不相信。只是看见周围的几个人都已经睡眼朦胧,我也配合一下他们而已。 凌晨三点,终于,最后一个高洁也倒下了。世界惟我是醒着的。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两个体重稍轻的女人弄上床,星稀,今天你就发扬绅士风度吧,和你哥哥一起睡地板,做一对难兄难弟,我想。好不容易把他和夏弘月都拖到地毯上,给他们盖上被子,得以歇下来喘口气,窝回我的沙发上。 “……”睡不着,竖起耳朵,只听着寂静的客厅有梦话般呢喃的声音。 该不会是星稀又叫姐姐了吧。我蹑手蹑脚地来到他身边,俯下头,却听到格外平缓的呼吸声,他睡得很香。 “……”又是一阵呢喃声。 难道是夏弘月? 借着落地窗外略显茫然的光线,我眨眨眼睛,面前的夏弘月轮廓渐渐清晰。 他睡得似乎不太安稳,蹙着眉头,薄薄的嘴唇也抿得很紧。 “……”又一阵。 我竖起耳朵,努力地想听清他在说什么。 “酒……”醉鬼,明明酒量就不是特别好,还要逞强什么。想起刚才他那没命灌酒的样子,浪费了他的一身白色。 “去他的……”嘿,这小子平常挺斯文的啊,怎么还说梦话骂人?看来是在夏家压抑得太久了。同情,同情…… “去他的……”还是这一句,我有点不耐烦了,懒得再听。 “去他的……去他的月朗星稀……”又是这句,没新意…… 慢……他说去他的什么……我听错了吧…… “去他的月朗星稀……”像是要提醒我,他又重复了一遍。 什么? 去他的月朗星稀? 夏弘月他……我再次凝神望向那张不安的眉头紧蹙的脸,他说,去他的月朗星稀?他……他在骂我和星稀吗? “朗月……你……”又是另外一句,我等着,继续听他下面的话。 “你……为什么不能等……” 我?我为什么不能等? 等什么? 脑海中忽然响起他的那句,“再过两年,你就要和星稀分开了”。 他想我和星稀分开吗? “为什么不能等到……和我在一起……” “和我在一起……” 和我在一起……和我在一起…… 我的腿忽然一软,整个人跌在冰凉的地板上—— 夏弘月,他说,我为什么不能等到和他在一起??!! 我直直地盯着那张不安的脸,有什么东西开始没顶而来—— 第十五章 误会 我这块表不比你那块差,你先用着,我看看能不能修好你这块。 你不会说谢谢吗? 你这个花痴女人离我远一点。 你不会是爱上星稀了吧? 那就好,别忘了你想做什么。 原来以为你多少会有些不一样,毕竟也一直有个梦想不肯放弃,却还是一样…… …… 朗月,你真是个祸害!! 我看着夏弘月那紧蹙的眉和额角的汗,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可恶的一个人。 我早知道他是夏星稀的哥哥,为什么还要去招惹他?! 不要说我一点都不知道他对我的好,他是常常损我没有错,可是他对我的好我比谁都清楚,不要说自己从来没期待过他会一直这样对我好下去。 我为什么要去招惹他?! 我明明知道他对我不是一般的好,可是我总觉得那是因为我是和星稀命途相系的人,和夏家所有人一样,他只是在期望着我的人。 不是期待着我的人。 可是为什么在所有人都不帮我的时候他会帮我,为什么他总是损我却从来不理任何别的女生。 不要说我从来没有想过他是不是在喜欢我…… 可是我告诉自己不会那样的,我是平凡到扎进人堆就找不到的女生,何况,他是星稀的哥哥。 可是不要告诉自己我从来没有隐隐期待过他喜欢我。 要不然凭自己那么要强的个性,为什么要接受一个男生一次两次三次的援助?!我并不是这样的。 是我在隐隐期待什么,甚至连自己都没有察觉,还是我觉得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他对我好是理所当然的吗? 朗月啊,你真是个祸害!! 和所有的女生一样,我和所有的女生一样,期待在最美好的花季岁月里,有个默默喜欢着自己保护着自己的骑士般的英俊男生。 那个时候夏弘月出现了。 那个时候我刚进夏家,刚进那个与自己格格不入的贵族学校,遇见他,我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我嬉皮笑脸地和他打招呼,耍赖让他帮我打扫卫生,对他说哪个男生今天瞪了我一眼弄得我莫名其妙,半开玩笑地要他帮我出头。 他一开始并不爱理我的。是我整天厚着脸皮说好歹我是你弟妹你也帮帮忙,然后他才会黑着脸无奈地跟着我走。 看着别的女生很嫉妒地瞪着跟在他后面的我,自己还很得意…… 夏弘月他像个骑士一样地保护了我,在星稀还没长大的那段日子里。 我就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他的这种保护,逐渐习惯它变成深藏的关怀。 不要说我从来没有感觉到…… 朗月,你真是个祸害!! 我骂了自己一遍又一遍,他是无辜的,是我要去招惹他的,在星稀还没长大的日子里,我仰赖他过着小女生一样有人疼有人宠的生活。 然后等星稀长大了,我又那么理所当然地对着本就是我丈夫的星稀做同样的事情,从来没有考虑过是否应该。 从来没有考虑过他…… 我做得那么理所当然又理直气壮。 我果然是混蛋…… 眼前夏弘月的脸渐渐变得模糊不清,我感觉得到自己脸上滚烫的泪水一滴滴掉下来,窗外的天色逐渐呈现出一种飘渺的蓝,一点点向更高处褪去。 以前我特别讨厌小说里那些在男人间左摇右摆的女生,觉得她们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今天我才知道,我和她们根本一路货色。 我曾经跟高洁说,要是我不喜欢的男生对我很好,我一定和他划清界限,免得伤害别人。 当时她说不一定,享受男人对女人的好,是女人的劣根性。 果然……我不行…… 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不堪,我看看夏弘月,又看看星稀—— “你终于发现我在看着你了——”未料我对上的是星稀犀利的眸子,异常的清亮和冷冽。 “你醒了?”我有些惊讶,既而有些心慌,“我……” “很不巧,在你还没哭时我就醒了……”他的声音故意压得很低很沉,不知道是想压制即将爆发的吼声,还是不想吵醒渐渐平静下去的夏弘月。 “我没想到,你那么喜欢他——”星稀的目光转向夏弘月此时已然熟睡的脸,冷冷地笑起来。 “我……”我想解释,却发现自己根本开不了口。我要怎么说,说是夏弘月喜欢我吗?星稀不会相信,连我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朗月,我真的对你很失望。”星稀的声音仍然没有任何温暖的迹象,“我相信了你,你说你喜欢的是我不是哥哥,我相信了你……” “你却还是骗了我……”他凌厉的眸光逐渐暗下去,“如果只是为了那个莫名其妙的预言,让你不得以地要留在我的身边,我真的很抱歉……” 收不住的泪水,急急地涌上眼眶,星稀,你不要这样想,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 可是我要怎么解释?怎么解释…… “可是……你为什么要……要和我……”星稀抬起的眸子里逐渐有了水的痕迹,我看到他眼眶里泛出的亮光,那么耀眼,刺得我的心好酸。 “我真的以为你喜欢的是我……”他的嘴角微微扬起,扯出的却是个惨淡的微笑。 “我成全你……”星稀站起来,拍拍身上穿的昨夜的衣服,看看我又看看夏弘月,转身向门走去。 “星稀!”我也赶紧站起来拦他,“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他淡淡地扫我一眼,似乎在说,你还有什么理由吗? “我……我……”我果然没有任何理由……但是,我喜欢的真的不是夏弘月是你啊! 那你又为什么要对着夏弘月哭?你以为星稀会相信你吗?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 星稀……我只能看着他,希望他留下,相信我。 却看见皓月站在卧室门前,一脸错愕。 “为了成全你,我不会出事情的。”星稀伸手拨开我,我第一次发现我在他面前原来是这样的弱小,又或者是他的力气可以大到这种地步。 他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皓月!”我像是发现了救命稻草,拉住还在发愣的皓月就往外推,“去,去帮我把星稀追回来好吗?或者看着他也可以!我怕他出事情啊!” “你……”皓月有些为难。 “他现在听不进我说什么!”我根本止不住拼命往下掉的眼泪,几乎是要跪下来哀求她了。 “好,好,我去就是了……”皓月显然被我吓着了,意识到事情不小,接过我手中的外套就要下楼梯。 “电梯!电梯!这样才能拦得到他!”我急得跺脚。 皓月转身进了电梯,向我摆摆手,电梯门就关上了。 转身,夏弘月并未被我吵醒,松一口气,只是高洁睡眼惺忪地站在卧室门前。 “他们去买早餐。”我撒了个谎,期待能骗过聪明过人的高洁。可我知道根本不可能。 “哦,我再睡会。”却未想到高洁真的相信,转身关上了卧室的门。 我瘫在沙发里—— 老天都觉得我有罪,所以连个倾诉的人都不会再有。 仰头看看墙上黑白相间的挂钟,凌晨五点四十分。 十二月二十五日的凌晨五点四十分,我走丢了我梦想家的男主人。 两个月前的一天,是他牵着我领我到这里,说早就想要给我一个空中梦想家。 今天是他自己离开的。 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吧,因为我贪心,我留恋夏弘月对我的好。 可是…… 星稀,我说过的话,你真的不愿意相信我吗?我对你说过这么多,没有一句是假的,你真的不愿意相信吗? 第十六章 皓月和星稀 12月25日,对地球另一边的许多国家,是新年的开始,有无数人为之欢呼雀跃。而我,却只能呆坐在家里失魂落魄。 打星稀的手机,关机;打皓月的手机,忙,然后是关机。我整个人像个无头苍蝇一样焦躁不安,却无可奈何。高洁走了,夏弘月也走了,他们都不知道今天凌晨发生了什么,周身一种强烈的孤独感难以挥散,我窝在沙发里盘腿坐着,抱着靠垫开始凝视这间还留有星稀味道的小公寓。 粉黄色的墙壁和白色的家具,曾经是我以为最喜欢的搭配,却在此刻显得清冷孤寂。我忽然觉得这里苍白到令人窒息。 我不能这样等着。不能这样等着。 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我噔地站起来,找了件外套披上,决定出去找星稀。虽然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可我一刻也不能再等下去。 因为是圣诞节,外面四处张灯结彩,成对成对的情侣成堆成堆的同伴熙熙攘攘地塞满了街头,他们都在往中心广场挤。逆着人流,我的第一个念头却是要到学校去。 可是在星稀喜欢的图书馆的咖啡屋里我都没有发现他的影子,那么他会去哪里呢? 会不会回家了? 我又给家里打电话,没人接听,电话里的盲音闷闷地哼着,心越来越沉。 不在学校,不在家里,那会不会是回夏家了? 我不敢贸然打电话回夏家,毕竟费姨仍留守在那里,她如果发现我和星稀出了问题,一定第一时间报告夏阿姨,事情闹大了就更加解释不了。我只能伸手招了辆出租车直奔夏家。 未料,夏家也是大门紧闭,我才想也许费姨见大家都不在也回老家去了。那么,星稀可能会在这里吗? 出门出得很急,我没有带钥匙,幸好西式花园的围墙并不高,我也知道房子外面的一个花盆下有一串备用钥匙。我翻过花园围墙,落在院子里。找到那个花盆,摸出钥匙,就近从侧门进去。 有些日子没回来,这里依然很干净,看来费姨不时都会回来打扫。偌大的屋子静得有些可怕,幸好现在是白天,要不然我可能不敢再向前。 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呆在这所房子里,它很大,富丽堂皇,却因为缺乏人气而略显凄清。我素口气,摇摇头,上二楼去。 我和星稀的房间,在左拐第二间—— 手刚触碰到门把,蓦然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我屏住呼吸,手僵在门把上,没办法往前推,更不能后退。 “我以前就觉得朗月喜欢的是哥哥……”这是星稀的声音,轻轻的,我还是听清楚了,不觉皱皱眉头。 “她高一的时候,弄坏了别人一块表,那次哥哥替她解围,从此,她就特别喜欢跟着哥哥,哥哥一开始并不太理她,可是久了,就对她越来越好。我看得出来,哥哥喜欢她。”还是星稀的声音。原来他早就知道,所以在夏弘月的面前总是表现得很强势,仿佛我早就是他的人一样。 “原来是这样。”皓月的声音。 原来星稀在和皓月说话。我的心徒然一沉,有种说不出的闷闷的感觉积压在胸口,脑海中突然蹦出那个算命先生半真半假的一句话,皓月当空,月朗星稀。 皓月星稀。 当时那种不好的预感再次侵袭四肢百骸,我对自己说别乱想,不是我自己叫皓月来追星稀的吗?现在知道他们呆在一起,又有什么理由不舒服呢。 强压下心里的烦闷和酸楚,我继续听着房间里的声音。 “可是她说她喜欢的是我……”星稀的声音,“我真的很惊喜,每次看见哥哥都更想紧紧抓住她,不让她有多看哥哥一眼的机会……” “可我没想到她那么喜欢哥哥……”传入耳际的声音有些许哽咽,更让我的心揪作一团,迫不及待地推开门,想要大声地告诉他说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眼前的一幕却大大震惊了我—— 星稀和皓月坐在窗下,皓月搂着星稀疲惫的脑袋,一只手缓缓顺着他柔软的头发—— “你……”皓月见我的出现,立即把手松开,瞬间脸烧成一片红色。 “朗月——”星稀也未料我的出现,直直地盯着我的脸,又缓缓别开目光。 “你来干什么?”平复惊讶,声音回归冷漠。 我来干什么? 我来干什么?? 我似乎不该来的。 你靠进另一个女人的怀里说着你喜欢我,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我记得你很不喜欢别人抱你的。 我也花了不短的时间让你慢慢接受我的拥抱,你今天就这样靠在另外一个女人的怀里。 我以为你对我的依赖到非我不可的地步。可是你就这样轻易地靠进另一个女人的怀里。 看来我是高估自己了。 即使你嘴里念的是我又怎么样。 那只能代表我是过去式了,所以你才会说给别人听,属于我们两个的秘密,你才会说给别人听。 你那么依赖我,也许是被所谓宿命的牵绊。 “对不起,我来的不是时候。”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努力去抑制其中的难堪和眼中急欲涌出的泪水。 我不能懦弱。我在心里告戒自己。退出一步,在门被自己合上的那刻,再也不需要伪装。我转身下楼,任泪水泛滥。 “自作自受!”,我朝自己冷哼一声。 原来那些不好的预感通通不是自己的神经莫名其妙发作,早在认识星稀的那一刻,就双双被拖进命运的轮盘,不由自主地被掌控,早就身不由己。 不管是皓月还是明月,总有一个人会出来替代朗月。 我又怎么会以为自己就是那唯一的一个呢?那个算命先生不是早就对我作过暗示了吗? 是我自己掩耳盗铃把他的话当作耳旁风,还把自己搭进了这场赌局。甚至要放弃自己多年来的梦想,只为了呆在夏星稀身边一辈子。 可是不止有朗月星稀,仍然有皓月星稀,甚至有月明星稀,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月,可以保他夏星稀,却为什么偏偏挑中我。 让我不但丢了人,更丢了心,丢个彻彻底底。 我想笑,却无法自嘲。 第十七章 你不要我了 这还是第一次,我懂得了什么叫真正的无家可归。 钥匙没有带出来,只有星稀那里还有,可我哪有勇气去找他为我开门。 回自己家?我倒是很想,可耳畔不断响起两个月前妈妈和我的谈话。 朗月,你要和星稀搬出去住? 你爱上那孩子了? 这不是不好,只是我们家和夏家差得太远,星稀是个好孩子没错,可从一开始,妈妈就没有奢望你可以托付终身给他。 你甘愿陪在他身边一辈子,不去想自己曾经很坚持的事情? 好,既然你做了决定,妈妈站在一个女人的立场上提醒你要有一个女人的觉悟,不要出了问题还像个没长大的小女孩随便找人哭诉,你已经是个成年的女人,尤其你准备和比你年轻的星稀在一起,更要有这个觉悟。 事到如今,才两个月,已经闹到这种不可挽回的地步,好强如自己,怎么能回家扑倒在妈妈面前? 那我要去哪里? 脑海里忽然掠过夏弘月的名字,又一次我把他当作了救命稻草情不自禁地抓住了—— 可怕我不能了,我再也不会去找他了,再也不要去招惹他了…… 再也不会了…… 这件事情不光彩到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星稀却毫无保留地告诉了皓月,想到这里,胸口莫名紧窒。 或许是被拥挤的人潮带着身不由己,我也情不自禁地来到中心广场,好热闹啊,热闹到让我觉得冷…… 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静静地在那里闪啊闪,闪得我有些困,一夜没睡了,好困…… 举目望望,雕塑那边有个躺椅还是空的。我走过去,瘫软下来,几乎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梦里我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星稀静静地站在我面前,想要靠近的脚步赶不上地面扩张的速度,他渐渐地消失在地平线下,眼泪急近绝望地飙出,却仍然放不开被无形力量堵住的喉咙。 好闷的感觉,几乎没有力气再跑下去,除了看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远,什么也做不了了,做不了了。 “朗月,你醒醒,醒醒……”似曾相识的声音渐渐清晰,把我从跌倒的地面拉起来,也把我从那个绝望的噩梦里拉出来。 猛然睁开眼,是星稀! “星……”“稀”字还未出口,我就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房间里蓝色的主色调,绝对不是我和星稀的房间,这里,是夏弘月的家。 从四周抽回目光,正对上夏弘月凝重的神色,只得赶紧别开眼睛顾左右而言它,“我怎么在这?” 夏弘月的剑眉蹙了蹙,“这应该我问你吧。你怎么一个人倒在中心广场的躺椅上。” “我……”似乎编不出理由,夏家上上下下都知道我和夏星稀是连体婴。 “和星稀吵架了?”夏弘月在床边坐下,我本能地往另一侧移了移,却别不开他伸出来探我额头的手掌,只感觉到他略微冰凉的大掌轻轻地覆上我的额头,顿了顿,似在掂量我的体温。力道不大,却不由我把脸别开,不得以,只能承受这样暧昧的动作。 像是忘了自己问过什么,他摇摇头,“你还在发烧。” 我闭上眼睛,不想去面对这张酷似星稀的脸。若是在清醒时我可以毫不费力地辨出夏弘月更加硬朗的线条和星稀更加秀气的五官,可是我的头很沉,沉到我会情不自禁地看错人,叫错名字。 他把手拿开,不紧不慢地说了句,“你要吃药。”我听不出带有任何的感情色彩,心里在苦笑,夏弘月这样伪装了多久呢。 对于他对自己的感情,我震惊我自责我愧疚,夏弘月忍了多久呢,看我和星稀旁若无人地亲密无间,他忍了多久呢。 造化弄人吧。我暗叹。自从认识夏星稀,我越来越相信命运的说法。 那么夏弘月,算我朗月欠了你的。 依稀听到脚步声和厨房开火的声音,再被叫醒的时候,窗外已经是浓浓的夜色弥漫,夏弘月在床头柜放下一碗绿豆粥,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 “吃饭。”他话总是不多。 “谢谢。”我企图爬起来,一阵疼痛却袭上头两侧,看来还是不行。 夏弘月一脸受不了的表情,长臂一伸就把我从被窝里拉起来,力气好大。 室内虽然空调大开,可室温离被窝的温度还是有距离,我只觉浑身一颤。却不敢迎接夏弘月的目光,总怕他不小心流露什么,叫我无所遁形。我还是快快离开为好。 “以后出门要多穿点。”他从一旁的衣柜里拿出一件休闲服,为包得像粽子的我又裹了一层。 “我穿很多了……”和夏弘月顶嘴完全是本能反应,碰上他凌厉的目光话尾便戛然而止。 他又坐下,端起一旁的绿豆粥,用汤匙搅了搅,放在嘴边感觉烫不烫。 “温度还好。”他舀起一匙送到我嘴边,我却不知道是吃好还是不吃好。 “怎么,你现在会不好意思了?早八百年前怎么不会。”仍然是平平的语调,略带戏谑的成分,他睨我一眼。 情不自禁狠狠咬下去,差点把牙给咬坏,“啊……”真疼。 “吃慢点,没人跟你抢,都二十几了还这么莽撞。”他扯过一旁的面纸要帮我擦。 我赶紧伸手截下,自己擦起来。他的手在半空愣了愣,悻悻收回。 不知什么时候,和夏弘月独处时的那分轻松自在没有了,有的只是怕他察觉到什么的惶惑不安。只要他不知道我知道了,我就还可以装什么都不知道,表面上至少还可以平和下去。如果他知道昨晚发生的一切,我真的没有把握可以好好面对他。 “我呆会给星稀打电话,让他来接你。”夏弘月打破沉默。 “不……”慌忙迎上他探询的目光,我欲言又止。怎么能让星稀知道我在夏弘月这里呢,我还没想到要怎么再面对他,甚至不能好好面对什么都不知道的夏弘月,更不可能好好对面他们两个人。 “不知道你在哪里他会担心的,”夏弘月把碗放下,“只是吵吵架,很快就好了,他知道你病了一定会很担心,顾不上和你生气的。” “我……”几乎是找不到理由来反驳他的话。 “别担心。”他伸出手,本来想摸摸我的头,伸到一半却收了回去,这个动作令我有些错愕。 “我打电话了。”他掏出手机,不容我拒绝。 等了挺长的一段时间,似乎没有关机,大概星稀知道我不可能打给他了,也就没有必要关机躲我了。 “星稀吗?我是哥。”电话被接通了。 “哥,有事吗?”我依稀听到星稀的声音传出来,夏弘月就站在床边。 “你和朗月吵架了吗?” “……”没有声音,是默认了。 “她病了,今天在中心广场的躺椅上睡着了,被我撞见,现在在我这里,刚醒,你来接她回去吧。”夏弘月淡淡地看我一眼。 我竖起耳朵,死死盯着他手中的手机,要捕捉里面传出的每一个字。 “……”似乎还是没有说话,星稀他在犹豫吗? “哥……”有声音了有声音了!我心里一阵欣喜,他一定会来接我的,他最不喜欢我和夏弘月在一起的。 “我很忙,你帮我照顾他吧。” 仿佛是晴天霹雳,我那么清楚地听清楚了电话里传出的每一个字,他说他很忙,他说要夏弘月照顾我…… 电话是被星稀挂断的,夏弘月愣愣地盯着手机,又看看我。 夏星稀,你真的一点都不相信我。 你把我推给夏弘月,你真的不要我了……不要我了…… 你都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你靠进别的女人怀里寻找安慰,你轻易地判定我喜欢夏弘月,你轻易地就把我推给他…… 你不要我了……你曾经叫我绝对不能离开你,甚至以毁容相威胁,却那么轻易就不要我了。 你说过坚强乐观的我也会有脆弱的时候,所以想要保护我。 可是在我最脆弱的时候,你在哪里呢? 你是不是还和皓月依偎在一起呢…… 呵,我怎么忘了你说要成全我呢。你说要成全我和夏弘月,又怎么会来接我回去呢? 你靠在别的女人怀里,又怎么会来接我回去呢? 我还奢望什么呢? 以前看过的小说上说,男人永远是一种冰冷绝情的动物。 夏星稀,你这样,我还奢望什么呢? 第十八章 疑云 “朗月,你怎么哭了……”等我回过神来,眼前已经模糊一片,只感觉到夏弘月略微冰凉的手指替我抚去脸颊的泪水。 “不……”我别开头,几乎像躲瘟疫一样地躲开他温柔的手指。 “……”夏弘月不再说话,只是在床前静静地等着我冷静。 “夏弘月。”我忽然抬头望向他,努力使视线集中,能够看得清楚一点。泪水一滴滴从眼眶滑出去,我终于看清楚了,他眉头紧蹙的样子,真的和星稀有八分像。 可是,他永远不会是星稀。 夏弘月永远会是那个耐心听我把话讲完的夏弘月,却永远不会是那个会撒娇说不准离开他的夏星稀。 “他不要我了。”我吸吸气,不让声音太哽咽,想让他听清楚。 “你说什么?”夏弘月以为听错了。 “你没听错,”我扯出一张面纸胡乱擦了擦眼睛,硌得有点痛。“夏星稀,他不要我了。” “你们这次吵得很厉害吗?”夏弘月拿过我手上的纸巾。 “我们没有吵,我们是完了。”不让眼泪再掉下来,我吸吸鼻子,“也好,我可以去实现我的梦想了,不是吗?” “你……”他定定的看着我,欲言又止。 “祝贺我吧,从今天起,我脱胎换骨了。”扯出一抹僵硬的微笑,“你欣赏的那个朗月,又回来了。” 他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不去迎接他那个眼神,我知道他在心疼我,可我不会给他说出来的机会。 没了夏星稀,我朗月不再是那个只想守着一个人一辈子的小女人了,我再也不要那么傻傻地想着可以和谁地老天荒了。从今以后,我一个人就够了。 一个人就够了,我可以一边赚钱一边旅行,至少走它小半个地球。 这样的梦想,一个人去完成就够了。 让她们皓月明月去陪伴星稀吧。我朗月,一个人就够了。 躺下,闭上眼睛,我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 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天空和昨天凌晨夏星稀离开的时候一样,是一种飘渺的蓝色,依稀可以辨出一弯淡淡的弦月,散发着清冷的光。 没有星星了,一个都找不到了。 呵呵,谁说朗月才有星稀呢。谁说朗月和星稀命途相系呢。没有星星,月亮不是一样吗? 一样清冷明朗,我也可以的。 从床上坐起,瞧见不远处沙发躺椅里窝着的夏弘月,他还是眉头紧蹙,昨晚我把他吓坏了吧。 走到他身边,细细凝视着他的脸,不禁自嘲,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我呢?是孽缘吧。 看他身上的薄毯几乎拖到地上,我轻轻地拉起给他盖好。 “朗月……”他动了一下,叫出我的名字,吓我一跳,仔细看看,只是说梦话,并没有醒。 “谢谢你,夏弘月。”我轻声说道,不想吵醒他。 进浴室把头发梳好,再次环顾四周,再次看看夏弘月。 “我走了,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有些事情,还是要一个人面对的。”轻轻关上门,我要回公寓去,和夏星稀说清楚一些事情。 按下门铃,等夏星稀来应门。所以门霍地一下拉开时,我并不吃惊。 只见他头发凌乱地站在门里边,身上还是昨天凌晨出去时穿的衣服,眼睛泛红地死死盯着我。 “你回来干什么?”冷冷的声音,听着虽然心惊,我却努力忽略它的杀伤力。 “把该解决的问题解决。”我推开他,走进屋里。 “怎么,皓月回去了?” 跨到我跟前的长腿挡住我的去路,胸膛顶到我的额头,“回去了,怎样?” “夏星稀,我想等夏阿姨回来就把我们的事情如实告诉她吧。”退后几步,我直视他的眼睛。 “怎么,迫不及待要和哥哥在一起吗?”他能说的话我都预料到了,也不气愤了,只是觉得有点悲哀而已。 “我说不是,你会相信吗?”扯起嘴角,我笑了。 “我成全你,”他的眼睛也冷冷的,懒懒的,“还有一年半,等我满20岁吧,我不想爸爸妈妈不安。” “你忘了吗?皓月星稀。”我笑,“不止我朗月可以的。” 他唇角微微动了动,像要压制什么,最终只说了两个字,“是吗?” “是,昨天你不也证明了吗?”既然已经作了一个人的决定,我就不能再留恋什么了,长痛不如短痛,我不想再陪到他20岁了,不想再折磨自己。 “等妈妈回来吧。”他说。 “好。”我点头,“我去拿几件衣服,马上就走。”转身进了卧室,床单还是昨天我离开时的样子,整整齐齐的,他一夜没睡吗? 别想那么多了。我摇摇头,打开衣柜。 “这么快就搬去和哥哥住了吗?”夏星稀走进来,站在我身后,伸出的手臂强行关上了柜门,将我围在一小块空间内。 心一凉,在他的眼睛里,我就这么人尽可夫吗? 算了算了,完都完了。仰头让还没来得及掉下的泪水倒流回去,背对着他,“我只是不想和你住在一起。” “你昨天和他,很开心吧……”靠在耳边的声音是戏谑的,是轻薄的。 夏星稀,你一定要这样伤害我吗? 你不是说要成全我吗?怎么,真的成全了,你又不爽快了吗? 不是你叫他照顾我的吗? 幼稚啊。我摇头,就是幼稚害了我们吧。 毕竟我是一个快满二十二岁的女人了,对于这种小孩子的胡闹已经厌倦了。 “夏星稀,像个男人好吗?”我抬眼,望着白色衣柜木板上他灰色的影子,叹道。 我已经不想玩这种互相做无谓伤害的游戏了,就好好断了不好吗? “我不像吗?”吹在耳畔的气息是温热的,他这是干什么呢,为什么又要用这种极尽诱惑的声音对我说话呢。 “呵,你脸红了,证明我是。”被他强行掰转身子,强行锁住目光,他笑得好邪气。 “你……想干什么?”被他锁住的眼睛根本无法顾及左右,自己的影子倒印在那潭深不见底的湖水里,我原来是很留恋这双眸子的,很留恋的。 “你吞口水了吗?”他的眸子笑得好邪气,可是却很诱人,我明明想挣扎,却像掉进沼泽,越挣扎陷得越深。 闭上眼睛不再去看他,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做了一夜的决定给自己打了一夜的气,绝对不能动摇了。 “看你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昨夜哥哥没有好好满足你吗?” 霍地睁开眼,我几乎不敢相信这话会从星稀嘴里吐出,这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乖巧的星稀吗?是那个会抱着我喊姐姐会在夜里怕黑的星稀吗?那个星稀不会说这样的话,不会说这样伤人的话的。 “夏星稀,你不要这样好吗?”还是忍不住涌上来的泪水,“我们好聚好散不行吗?你一定要羞辱我吗?” “羞辱?我有羞辱你吗?”仍旧被直钩钩地盯着,我在他的眼底,逐渐看出了深藏的愤怒。 “说会永远陪着我的人是你,我说成全,你就走吗?” 直直地看着他眼睛里逐渐清晰的怒火,“说会保护我的人是你,我晕倒时,你又在哪里呢?” “你不需要我的保护。”他冷冷地。 “你也不需要我的陪伴。”我摇头,“你轻易地可以靠进另一个女人的怀里,我以为我是你独一无二的归宿,可我太高估自己了……” 话尾未收,星稀有些干冽的嘴唇覆下来,深深锁住我的唇。不知不觉地闭上眼睛接受他深深的吻,我几乎忘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我是来和他决裂的,不是来和他和好的 …… “放开我。”费了好大力气才让他停下,他眼中的怒气更盛,“怎么,才一夜你就忘记我了吗?” 稳定心绪,试图平静,我只想最后告诉他我又一件事情要做,那件事情无关夏弘月无关他,我只想告诉他我要一个人去做这件事,拜托他不要再伤害无辜的人,尤其是夏弘月。 “夏星稀,你侮辱我没关系,夏弘月是你哥哥,你也不介意吗?” “你心疼了?” “我不想和你胡扯,只想告诉你一件事……” “我什么都不要听。”他摇头,锁住我的目光,“我只要你,我只要你!”话未必,几乎以一种我不可抗拒的力量拥紧我,紧到像要把我塞进他的身体,让我一阵战栗害怕。 “星稀……”他是怎么了?从前的他即使是霸道也不会这样对我,他不怕弄伤我吗? “你是我的……是我的……”他定住我的头,深深吻住我,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失控的星稀,他到底是怎么了…… “……”根本说不了话,开不了口。 疯狂得近乎有些可怕的星稀把我压在床上,几乎是强暴了我…… 我看着他平素漂亮清澈的眼睛被怒火烧红,看得心惊胆战,心痛甚至超过了身体的疼痛。我无比清楚自己还爱着他,因为我一点都不恨他,我只是好怕,好怕看到眼前的他如此陌生,疯狂到陌生,陌生到可怕。 星稀他到底是怎么了? 第十九章 宁静 折腾了很长时间,星稀终于沉沉地睡去了。趴在一旁,手臂仍然紧紧地把我圈住,力道不大却挣脱不了。 疲惫的眼睛终于合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掩住了眼中的怒火和不安。此刻的他像个孩子般睡着了,不再是霸道的伤人的,只是静静地躺着。 看着眼前安静如昔的他,心里有个声音在问,真的要离开他吗?你舍得吗? 身体深处仍然在隐隐作痛,我知道这样下去我们只能两败俱伤,甚至会伤及旁人。我开始回忆认识星稀以来的点点滴滴,安静的他有时候乖巧,有时候冷漠,有时候善解人意,有时候霸道得不讲理。今天的他,很可怕,不像我认识的星稀,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却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什么。 “朗月,你不要走好不好……”颤抖的唇里蹦出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愣了愣,他梦见我了吗? “朗月,不要走……” “你还能走吗?”我在心里缓缓问自己,我真的要走吗?放他在这里喊我的名字吗? 我做不到的,一定做不到的。 “星稀,我不走了。”伸手抚去他额头沁出的汗珠,他是那么不安,让我心疼不已。如果我能离他而去,我想心也要丢在他这里。那么,好吧,等他醒来,我们再好好谈谈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自己的意识也渐渐模糊,眼前星稀的脸也越来越远,我想我睡着了。 梦里我又回到了第一次见星稀的个时候,坐在咖啡厅里,我看见面前漂亮得像个女孩的星稀,他的眼神冷冷淡淡的,那本不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该拥有的眼神。 然后是我们一起度过的每一个夜晚,从我守着他睡着再关灯,到他偷偷窝进我怀里才肯入睡,再到自己害怕得不愿意再和他同床,他怕我搞坏身体而不得以睡沙发。 每一个画面都像是剪辑好的电影胶片在梦境中缓慢的回放,直到星稀红红的眼睛被怒火烧去理智,直到星稀像一个恶魔一样侵犯了我的身体,过去的那些画面开始凌乱,我开始找不到原本星稀的样子,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星稀,你是什么样子的…… 也许是在梦里太过挣扎,忽然睁开眼睛时已经汗水涔涔,星稀已然醒了,躺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眸子清澈得如同这些年来自己看着长大的那个孩子。 见我醒了,他眨了一下眼睛,不经意间又换上了冷漠的神色,叫人心徒然一颤。 “星稀……”我张了张口,发出的却是沙哑的声音。 “……”他不打算说话的样子,还是冷冷地看着我。 “你还会要我吗?”我轻轻地问了一句,想在他冷漠的眸子里找到一丝动摇的颜色。 他有些惊讶,随即开口,“你不是要跟哥哥走吗?”,眼里流露出一个孩子才会有的诧异神情,很怕被欺骗又不得不问的样子。 “只要你还要我,我绝对不会跟谁走的。”我叹了一口气,朗月啊朗月,你永远都鼓不起勇气离开这样一双望着你的眼睛的,他那么依恋你你不是看不到,你如何舍得离开。 “真的吗?”他错愕的脸庞流露出一丝惊喜但更多的是怀疑,眨巴的眼睛仍然不愿意移开视线。 “怎么每次都这么问?”我伸手抚上他白嫩的脸颊,他没有避开,“星稀,你知道的,我从来没对你说过假话。” “……”星稀的睫毛微微颤了颤,黯淡下去的眼睛再抬起时,已有朦胧的雾气,“我很怕……” 怕?他在怕什么? “怕什么呢?”我不解。 星稀咬着他薄而樱红的嘴唇,像是下了些决心,“我总觉得,我在乎的人,好象都会从我身边离开……” 我微微一愣,他是这么想的吗?自己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呢。 “为什么这么想……”我抚上他的额头,凭直觉想找到上次车祸在他额角留下的疤痕,很淡的触觉,疤痕微微凸起,却像是有什么磕在了心里,很疼,却闷闷地难以叫出声来。 星稀的睫毛忽然狠狠地颤了下,有些慌乱地把目光移开,像是要闪躲什么不堪的东西。 指间忽然微微有些发凉——他离开了我的手。 “……”我有些错愕,平日里我柔声对星稀说话,无论问起什么他都会毫无保留地告诉我,一双眼睛亮得可以媲美暗夜的星辰,为什么这次,他要别过头去。 难道,是因为他还在怀疑我吗…… 想到这里,我有些微的难过,想要说些什么来打破沉默,却找不到话题。正觉得非常尴尬,星稀忽然又转过了眸子,他看向我,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复杂,那里面有什么,我形容不了,似乎带着分歉意,又带着分急切,却终究被隐忍淹没。 “朗月,”他樱红的薄唇微微开合,伸出右手抚上我的脸,“对不起,我不想再提那些事情了。” “……”很想说声没关系,可是却无法发声。 “对不起……刚才弄疼你了吧……”他靠近过来,眸底难掩丝毫温柔的歉意,“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很怕你会走,只是想要留住你……” 接着他叹了口气,眸子微微黯下,“可是我却伤了你。” 我使劲地摇摇头,感觉自己终于能说出几句话,“你忽然那样比你对我做了什么更让我觉得心痛。” “我那样对你,你会讨厌我么?会离开我么?”他的眼里有丝丝的自责,却让我更加心疼,他怎么会那么想呢。 我搂过他的脖颈,靠近一些,“你是我的,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怀里的星稀像是个受了妈妈冷落的小孩一样略微撅着嘴唇,“那哥哥怎么办呢。” “你要相信,我的眼泪不是出自对他的爱慕。”我垂眼凝视他绯红的脸颊,暗自庆幸这一次的风波就这样平息了。冬日午后慵懒疏淡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撒进房间,一切都静悄悄的,只余两双对望的眼睛。这一刻的宁静我向往已久。我就这么看着他,这个如水晶一般美丽和剔透的男孩,忽然意识到他对我做出什么,我都是责备不了他的,这一生恐怕我就是那只奋不顾身的飞蛾扑火般向他扑过去,他在我生命里的位置,就是那个无法解释的执迷。 即使知道那里很烫,即使理智的声音叫我回头,我还将身不由己。 宿命,当我叫朗月他叫星稀开始,好像就已经注定好了。 可是我亲爱的星稀,你刚刚的样子真叫我害怕。那个陌生的你我无论怎样去忽略都难以释怀,我熟悉你的冷漠你的疏离你的温柔你的魅惑,却无法正视你歇斯底里失控的愤怒。你像是想拉着我同归于尽,那一刻,我竟有这般的直觉。 你避开了我探究的眼神和抚慰的手指,选择尘封掉某部分的记忆,再不想提起。我忽然有些惊愕,在我们一起走过的六年里,你竟然没有对我说起过从前。 我对星稀的过去,竟然一无所知,且那么理直气壮。 心底没来由地一阵发凉,怀里的星稀温顺得像是六年前我第一次搂过的孩子,他的眼睛那么的清亮,眼神那么的美好,仿佛他从未经历过我忍不住揣测的那些事情。 可是隐隐有些不安,那么应该幸福的他,为什么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十二岁之前任何的一件小小的趣事。 我忽然想起星稀的姐姐—— 那个女孩子,好像叫星晴,比星稀长四岁,听说是个漂亮得像洋娃娃的小女孩。 可是—— 为什么在夏家的那么多年里,我竟然从来没有看见过她的任何一张照片。 第二十章 没有一刻如此幸福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声音,星稀像是睡了,他有几天没好好休息了吧。我再次仔细地凝视眼前这张看过无数遍甚至比自己的都要熟悉的脸,心底涌起一种柔软的情绪,渐渐萦绕上来。 手机的铃声响起,是星稀用电脑帮我编的《空中梦想家》,赶紧接起,不想吵醒他。 “喂,朗月吗?”几乎是同时,电话彼端响起夏弘月略略拔高的声音,“你去哪里了!” “嘘——”我放低声音,“星稀刚睡。” “……”电话那端沉默了好一阵,才再次开口,“你回去了?” “恩……” “……那好,我挂了。” 嘟嘟嘟的盲音,和着心脏沉沉跳动的节奏,我怎样也无法轻松。对不起夏弘月,我无意伤害你……如果能够让你好过一点,我今后绝不出现在你面前了,原谅我。 我没有第二颗心去放在另一个人身上,它全部倒向了身边这个睡姿有些防御的夏星稀,我不知道从前发生过什么,我只想尽我全力去抚慰他的不安,如果可以,一辈子我都愿意。 平静的日子过得很快,几乎找不到什么事情可以作为回忆的坐标,过往像是一片茫茫大海,只有和星稀每天携手上楼的情景像是风一样熟悉自然。 夏弘月开始很少打电话给我,也不常在学校大门等着我和星稀了。三个人间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其实我们什么也没有约定,只是小心翼翼地不再介入彼此的生活。我们本来就不在一个学院,又不在一个社团,去掉那些刻意维持的联系,我们就像是有意避开对方一样不再照面。 皓月也许久没有出现,每次远远看见我们她就掉头离去,我也没有再喊她的名字。那个画面就像一根磕在心头的刺,落寞的星稀靠在她单薄的肩头,她的手指缓缓穿插过星稀柔软如丝缎的头发。那是我不愿回看的场景。 很快冬天就过去了,四月的风和煦而温暖,处理完在学校最后的事情,我开始实习。夏伯伯把我安排到夏氏做文员,我谢绝了。一位交情不错的老师把我介绍进了一家不小的杂志社做编辑,我负责的是一个旅游专栏。由于曾经梦想一边工作一边旅行,这些年来我看了不少旅游杂志,研究了不少值得去的好地方。因此这份工作做起来得心应手,将照片进行处理,写好介绍,心得,查询车票,组织出几条比较经济的路线,这就是我的工作。 夏阿姨已经从美国回来了,她要我们搬回夏家,可是星稀拒绝了。他说公寓离学校近,我上班也方便,阿姨便没有再坚持。 就在我以为剩下的大半辈子就会这么平静下去的时候,身体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反应,吃不下东西,头昏,甚至觉得恶心。我琢磨自己年轻力壮应该没什么问题,就没去管它。照常加班,五一黄金周马上到了,我的工作忽然变得很忙。总编交代我要交出十条不同的旅游路线,整天埋头在资料里电脑前,甚至连星稀我都没时间多看一眼。 “朗月,你别做了,休息吧。”又是夜里十一点,已经是连续第四天了,每夜我都不可能在一点前睡觉,早晨八点半得准时到办公室。可是我还有四条路线没有研究出来,望着满桌的资料和车票班次价格表,我摇头,“不行,这样会完不成任务的。” 星稀拉过一张小椅子坐在我面前,椅子很矮,他需要仰起头才能对上我的眼睛,“为什么要这么辛苦,我们又不是没有饭吃。” “真是个小孩。”我伸手抚乱他的头发,“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而且自己养活自己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啊。” “不要,”他握下我的手,暖暖的,“你给我养活。”眼睛眨啊眨的,星星一样亮。 “我忽然想唱一首歌,”我笑,“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你说我眼睛像星星吗?” “臭美吧你!”我才不会承认。 “我真想一辈子就和你在这里生活。”他忽然认真起来,弄得我有些无所适从,忽然胃里一阵乱翻,想吐。 我赶紧去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苍白,可是我吐不出什么来,晚饭我只喝了一杯茶,看样子是没什么好吐的。 “怎么又想吐了啊……”星稀赶过来,“你是不是病了,明天我陪你去医院。” “不行,明天有工作。”我摇头。 “去医院。”星稀的语气不容商量。 “要工作。” “身体重要还是工作重要?”他紧紧盯着我,不让我回房间去。 “工作。”我补充,“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会有事情的。” “你的身体是我的。”他的眼里是不容抗拒的霸道,“去医院。” “真的不行……”我还是摇头,“有很多工作……” “你……”他眼神冷了起来,“我重要还是工作重要……” 又在闹孩子脾气了,我暗笑,“当然是你最重要了。” “那就去医院!” “但是目前是工作重要!”我抓住时机从他撑住门框的胳膊下钻出了洗手间,迅速回到书桌前继续与资料和时间表奋战。 “你……我不管你了!”他愤懑的声音被埋在被子里,没关系,等我工作完了哄哄他,什么都好了。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向来自诩强壮的自己第二天居然在办公室轰然倒地,我的第八条路线啊……我好像还是没有吃早餐…… 眼前一片晕眩,意识逐渐模糊,我听到四周嘈杂的声音,有人在呼喊,有电话疯狂的呼叫声,接着,我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过来的时候,不是在杂志社的休息室, 不是在我粉黄色温馨的小家,四周一片白色,晃得刺眼,高高挂着的是吊瓶,我被送到医院来了。 凭着我极好的眼力,居然看清楚了吊瓶上(c6h12o6)的字样,葡萄糖,我居然在输葡萄糖。看来是太久没吃饭被饿晕的。 “你终于醒了!”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手里抓着两个药瓶的星稀忽然出现,心快跳了几拍,我嚷,“你吓人哪。” “你才吓人!”走进的星稀语意冰冷,让我打了个寒噤。 “怎么那么凶……”我怯怯地看他。 “你差点一尸两命了!”他放下药瓶,并不坐下,从高处俯视我,我挪动了一下身子,想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慢着,什么叫“一尸两命”?难道…… “你怀孕了。”他终于坐下了,拖起我没被吊瓶牵制的右手,“真吓死我了……” “……”怀孕?我? “你以后不准工作了!”他的手劲大了些,把我的手握得紧紧的,“真把我吓死了,你同事打电话说你忽然晕倒,叫救护车把你送过来的。” “我……怀孕?”自动忽略掉了他所有的话,除了这一记惊雷,打得我仍然不明所以。 “恩。”他终于有些平静了,把我的手渐渐贴上他有些冰凉的脸颊,刚刚他是吓着了吧,那么凉。 “你要做妈妈了,我是爸爸。”说到这里他又兴奋起来,刚刚还愤怒的眼睛转瞬已经是溢满温柔的情绪,声音变得很轻很轻,“朗月,你真伟大。” “……”我说不出话来,这个消息……真是……我要做妈妈了? 我有了星稀的孩子…… 这个消息给我的惊大于喜,但是在星稀呢喃的话语和深情的眼眸中,我逐渐意识到它代表了什么,我有了星稀的孩子,我和星稀的孩子。 他会像星稀一样的漂亮一样的叫人心疼,他会有丝锻一般的黑发白瓷一样细致的皮肤,他应该个子高高的有很利落的肩线,他的轮廓会完美得像是名家精雕细琢的塑像。 他一定是聪明得像星稀一样的孩子,偶尔要使点小坏,可是谁都不忍心责备他。 我说起他的时候,会像夏阿姨说起星稀时一样流露出掩饰不住的自豪。 一种未曾体验过的温暖和心疼从某处汹涌而出,夹杂了莫大的喜悦,我看着星稀璀璨而温柔的眸光,眼前的一切渐渐开始模糊。 “朗月,”耳旁响起他满足的叹气声,“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幸福。” “我爱你。”有一种很熟悉的气息,沿着耳畔直达心的深处,那里有什么在剧烈地震颤,发出咚咚咚像擂鼓一样的轰鸣,它不断地重复着那句话,我爱你,我爱你。 而我也爱你,你知道吗,能感觉到吗。 没有一刻如此幸福, 没有一刻如此幸福。 第二十一章 山雨欲来 自从得知我怀孕,夏阿姨再也不准我和星稀在公寓住下去,坚持要把我接回夏家当个菩萨一样供着。星稀也没再有异议,于是我们从公寓搬了出来。望着那扇紧紧闭上的单元门,我问星稀,你要把这里怎么办。 “这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我们有一天会再回来的。”星稀拍拍我的肩膀,推着我上了来接人的车。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强迫着自己不断向后看,那幢淡色清新的大厦,在视线里越拉越远,越来越恍惚,仿佛那段离开夏家和星稀独自生活的日子,就那么划上了句点。 也许女人总是会在幸福的时候开始杞人忧天,所以我根本不愿意离开这幢小公寓,心底有隐隐的担忧,我们是否能够再回来。这种忧虑来得荒谬,以至于我不能对任何人开口说不。我告诉自己,星稀本来就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我不能让他感到更不确定。 有时候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别的女人谈个恋爱都是小鸟依人,为什么自己在爱情里却扮演了强势的角色,仿佛我才是那个保护者。 摇摇头,想摆脱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此刻我正坐在夏家华丽的大厅,靠在软软的沙发里,星稀枕在我的大腿上,眼睛直直的看着天花板。 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捋顺他额前凌乱的发丝,静下心来享受这一刻的安宁。 “朗月,你说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好?”他忽然开口,漆黑的眸子转向有一瞬间失神的我。 “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我笑,“现在想名字太早了。” “我想,”他顿了一下,试探地问,“要不,女孩的话,就叫星晴好不好?” “星晴?”我回味这两个字,“不是你姐姐的名字吗?” “恩。”他眨眨眼睛,“你知道,国外有把新生儿以故人命名的习惯。把我们的女儿叫星晴,纪念姐姐,好不好。” “好。你喜欢就好。”点点头,继续梳理星稀散落在我腿上的头发。 “谢谢你。你真伟大!”他像个孩子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动了动贴近我的肚子,轻声呼唤,“星晴,星晴,我是爸爸,我是爸爸。” 我被他的举止逗笑,“他听不见啦。” “谁说的,一定听得见!”他继续轻声呢喃着一样的话。 我无奈,星晴,为了纪念星稀的姐姐。 前阵子的疑惑没有任何清晰的预兆,星稀不避讳对我说起他的姐姐,却从来不在我之外的第三个人面前提起,而整个夏家,依然不见夏星晴存在过的任何蛛丝马迹。 似乎什么都很正常,又有那么一点儿异样。那种异样存在在四周的空气里,却抓不到具体的形状,因而我无从问起,只能安慰自己一切只是多想。 “都要做爸爸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夏阿姨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揶揄的笑意向着星稀。 星稀坐起来,并未接下阿姨的话,靠在我身旁,懒懒地道,“我们该回房去了吧。” “哦。”我点头,朝阿姨笑笑,站起来随星稀回房。早已经习惯了星稀的冷淡疏离,即使夏阿姨是他的亲生母亲,也很少见他和阿姨多说几句。想到这样的星稀却对自己有份特别的依赖,一种自私的满足感便油然而生。 以前看书说母亲会对儿媳特别的苛刻,因为母亲多少把儿子当作了另一半年轻的时候,所以母亲会吃儿媳的醋,而我呢,竟然也可能吃婆婆的醋,从前最不屑的小女人情怀,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发挥得淋漓尽致。 承认自己是一个爱情至上的女人,原来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回到房里,手机铃声不期然地响起,熟悉的旋律一遍一遍地吟唱。 “你好,这是朗月的电话,请问你是谁?”星稀挡掉我伸向手机的右手,抢先接起。 我瞪他,真的紧张过头了,手机辐射没那么厉害吧。 只见他漂亮的眉头攸地皱起,声音略略沉下,“好。” 然后是递过来的电话,复杂的眸光伴随两个字,“哥哥。” 心忽悠一紧——夏弘月,我们有四五个月没有联系了吧? “喂,我是朗月。”平平地开口,一时找不回从前无所顾忌张狂的自己。 “我是夏弘月。”透过手机传来的熟悉声音,似乎我们昨天才见过面。 “恩。”我点头,淡定,希望星稀能够看清楚。 “……还好吗?”沉默片刻,他开口问。 “恩。”继续点头。 “……高中同学准备聚会,你来吗?” “聚会?”我有些惊讶,“去年不是刚聚过了吗?” “这次不一样,去留学的同学回来了大半。” “这样啊……”我迟疑地看身旁紧紧盯着自己的星稀,“我考虑考虑,再给你答复。” 挂了电话,我向星稀请示,能不能参加高中同学会。 “有很想见的人?”“他看着我的眼睛,淡淡地问。 “恩……有一个同学,去美国几年了,从前关系还不错……”我想起陈芊,许久不见,不知道她变得怎样。 “那就去吧。”他点头。 “你……”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刚才夏弘月的电话已经让他皱眉。“我没事,总该学会相信你的。”扯起嘴角,他笑得很淡然很漂亮。 而我却明显感到了一阵无形的压迫感。 我最最熟悉的星稀,我还不了解吗?当他信任你的时候,总会紧紧地粘在你身旁,像个孩子似的撒娇做着无理的要求;当他不确信的时候,只需敛起眉毛,像个成年男子般的淡定自如。 无奈地笑,“你给我坐下。” “……?”他疑惑地望着我,还是在床边坐了下来。 “你啊!”我搂过他的头,贴近胸口,“要我说多少次,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 怀中的他轻微一震,犹疑的手臂缓缓搂紧我的腰。 “听见了吗?”我问,“心跳声。” “恩。” “它说什么?” 星稀没答话,只是仰起他晶亮的眸子,笑了起来。 我也忍不住笑,“你这家伙,真像个小孩子。到底是你是男的还是我是男的啊,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本来应该你来哄我的嘛。” “呀,我们老妻少夫的,你就知足吧。”扬起一抹邪气的笑容,我熟悉的魅惑的星稀又回来了。 第二十二章 进退两难 五月中旬的天气已经微微有些炎热,我穿着略微有些宽松的连衣裙,站在夏家门前等夏弘月来接我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 远远地看见他宝蓝色的跑车驶过来,缓缓停在我面前。车门被推开,一只长腿跨下来。 浅色格子衬衫和白色的休闲裤,很久不见,他依然是那个看上去纤尘不染的夏弘月。 “好久没见你了啊。呵呵。”我刻意忽略掉那丝尴尬,企图营造一种轻松的氛围。 “不想见的人当然是见不到了。”夏弘月勾起嘴角,微微地笑了笑。 “……”我一时语塞。只好转移话题,“走啦会迟到的!”就拉开车门坐进车后座。 车开了一会,拐上一条通往郊区的小道。我有些纳闷,“你这往哪开呢?” “紫枫山庄,人都在那边呢。” 我不禁倒吸口气,紫枫山庄?那可是我们这里最著名的度假胜地了。贵族学校到底是贵族学校,开个同学会都选在那么高级的地方,未免有些奢侈了。 一路沉默,直到那片苏州园林和日式风格结合的建筑群渐渐地跃出地平线。 忽然从路边跃出一个人让夏弘月猛地踩了一下刹车,由于惯性我也向前倒去,胃部突然有什么东西一下提到嗓子眼,想吐。 “怎么了,没事吧?晕车?”夏弘月急急走下车给我打开车门,“不对啊,你不是不晕车吗?” 我是不晕车,可是叫我怎么开口对夏弘月说这是妊娠反应呢? 摇摇头下车,我说大概是昨晚没有睡好吧。 夏弘月的脸色骤然一变,有些阴沉。我奇怪,自己有说错话吗?一般说不舒服的最好借口就是没休息好啊。 忽然有一个爽朗的笑声响了起来,我们一同朝不远处的山庄望去,那个高高的身影,不正是我们从前的班长涂皓吗? 涂皓向我们走来,几年不见,气质变化挺大的。 “夏弘月,你总算带着你家朗月来了啊!”笑着走进,伸手就拍上夏弘月的肩膀。 什么叫“你家朗月”? 我疑惑地看向夏弘月,他的表情有些许的不自然,但很快就被隐去。 “进去吧。”途皓偏过头对我说,弯弯的眼睛笑得灿烂,我却有一点莫名其妙。 涂皓是夏弘月高中最好的哥们,他不知道我是夏弘月的弟妹吗? 我跟在夏弘月他们身后踏进了紫枫山庄,山庄里四处种满枫树,只可惜五月的枫树看起来和一般的树没有什么区别。还记得有一次和夏阿姨一起时正值秋天,漫天的红叶能把眼睛都绚晕了。“朗月!”听见有人叫我,抬起头,陈芊就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冲我笑着。 没怎么变,看上去还是柔柔弱弱的样子。 “这些年还好吗?”相携在一棵树下的茶几前落座,一边泡茶一边聊着天。 “我很好啊。在美国已经订婚了。”陈芊嘴角一抿,流露出幸福小女人的娇羞。 “啊哈?那么快啊!”我一下兴奋起来,差点忘了自己早在六年前就已经是有夫之父的事实。 原来她在美国已经找到归宿了,我原以为她一直是喜欢夏弘月的。 “只是订婚而已。”她笑笑,“你和夏弘月呢?” “啊?!”我讶异,我和夏弘月? “是啊!你们高中时不就在一起了吗?看现在的样子,还在一起吧。”陈芊一脸的了若指掌。 “我们在一起?”这是哪门子的谣言啊!“你听谁说的啊!” “还想保密!你和他那么亲密,谁看不出来呀。” !!! 自此我才知道,原来在高中同学的眼睛里,我和夏弘月早就成了一对。怪不得刚刚涂皓说什么“你终于把你家朗月带来了”! 顿时心里一片躁热,不是怒气,不是难过,是一种真正的不知所措……我能去澄清吗,可以吗? 如果不去,星稀知道了会怎么想?以后大家知道了会怎么想? 如果去,明知道夏弘月喜欢我,这样不就彻底地伤害了他吗? 进退两难。 第二十三章 无路可逃 我不经意地想把话题扯开,只为了让陈芊不再把目光聚焦在我和夏弘月的关系上。可她却一把拉过我的手,叹息着说真是羡慕我。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记得有句古话叫作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呢,是取了一瓢还浪费了一瓢,真是罪孽深重。 “高中时候的夏弘月,可是全体女生的爱慕对象诶。”陈芊八卦地向我挤着眼。去了美国这几年,变化不在外表,倒是思想开放了不少。 “呵呵,是啊。”我只好打哈哈,希望能就此打住。 “可他眼里只有你啊。”叹息一声,她似无限感慨。 我则是一口茶没咽下去,噗嗤一声喷出来,还有一些进了气管,顿时整个脑袋嗡的一响,晕得厉害。 “看你激动得!”陈芊忙放下手中的茶,绕过来轻拍我的背。 “怎么了?”大概是曹操显灵,夏弘月不到两秒就出现了。 “朗月呛着了。”喘不过气让我头脑有点模糊不清,只听见陈芊说了一句,然后就有一只很大很温暖的手抚上我的脊背,夏弘月略带责备的声音响起,“那么大的人了,喝个水都不会。” “我……咳咳……”刚想辩驳,又是一口气上不来,哎,我是不是欠夏弘月太多了,老天都不让我顶撞他。 “你先陪朗月在这里,那边又来了几个同学,我过去看看。”陈芊似乎有心离开,我手伸出去也只抓了一把空气回来。 这下可好了,好不容易才和夏弘月分开,又把他给招了回来。 我睁开眼睛,欲哭无泪。 一直到晚饭时,夏弘月都拉着我不让我离开三步之外,今时不同往日,我也再不能指着他的鼻子厚着脸皮骂他你这个色狼妄想占我便宜一类的话了。回不去了啊,我所能做的,只是尽力不动声色地维持平和的表象。光是如此,都已经让我难受。 六月的天色黑得晚,将近七点,大家才意犹未尽地到紫枫山庄里的饭庄吃饭。夏弘月拉我坐在他身边,周围都是些原来班里就成双成对的情侣,我有些不自在,却无法开口说要换个地方。 夏弘月,他是打算将误会进行到底了吧。难道他不知道,我们两个之间是根本不会有可能的吗? 不,他是知道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果他不知道,他就不会在醉酒后才说出要和我在一起的那些话;如果他不知道,他又怎么可能每次都作出一副恨不得我离他远一点的样子一边又对我无微不至地好呢? 可是我有资格辩驳些什么呢?这一切不都是我一手造成吗? “大家举杯喝酒啊。”不知是谁提议,服务员小姐手中的啤酒就忙碌起来,我眼看着那些半透明的金黄色液体一点一点地填满面前的杯子,有些恍惚。 忽而惊醒—— 我是不能喝酒的,会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的。 “不——”我连忙摆手,“我不喝。” 桌上的男生开始起哄,“朗月,我记得毕业聚餐时你可是很豪爽的,怎么今天连一杯都喝不下去啦?” “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总不能说因为我肚子里有孩子所以不能喝酒吧。毕竟未婚先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而在场的除了夏弘月,谁知道我早在六年前就已经结婚了呢。 我望向夏弘月,本能地向他寻求帮助。 “她不舒服,不能喝酒。”夏弘月端过我的酒杯一饮而尽,算是代我喝了。 “你——”我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心像被什么攫住,不由自主地泛起酸痛。 他是夏弘月,那个不管在高中还是大学都受到无数女孩子追捧的夏弘月。 我仍然能清晰地记得第一次看到他时他的样子,修长的身材撑起合身的运动服,桀骜的五官肆意张扬,眼神锐利无比,相当英气和潇洒的一个少年。 他解下手腕上的表救下不知所措的我,像从童话里纵马而来的骑士。 那么多年了,被他守护着的我,自私地享受了他的保护,却没有给他任何承诺或是回报。而他仍然是一如既往地站在我睁开眼就能看得见伸出手就能够得着的地方。 他还是很少说话,只是我无法再把他的那份隐忍当作与生俱来的淡然。 夏弘月,我欠你的,要怎么还呢,要怎么还呢。 你如果执意要一直站在那里,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好!夏弘月还是夏弘月,做什么都不会让自己女人吃亏!”涂皓笑着伸手拍夏弘月的肩膀,整桌人也兴奋不已。 夏弘月放下酒杯,拿起我的碗,站起来为我盛汤。一旁的服务员小姐见状要来接,却被他避开了伸过去的手。 “你喜欢喝海鲜汤的。我给你盛。”异样温柔的声音,让我的心尖一凛。 看着他一勺一勺地帮我盛汤,又稳稳地放在我面前,玩起眼角笑着说,“趁热喝。” 同学们几乎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不仅是我们这桌的,我分明还感受到了来自其他桌的异样目光。 谁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夏弘月吧。心里涌上一丝异样的酸楚,顾不得从前很爱喝的海鲜汤会让自己反胃,我赶紧拿起勺子埋头就喝,心咚咚咚咚地跳个不停。 “啊,大家看见了没。模范丈夫就是夏弘月这样的。”不知是别桌的谁喊了一声,整个饭厅里像炸开了锅,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我机械地一口一口往嘴里灌着汤,顾不得胃里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努力地不去仔细听那些同学在喊些什么。 “吃那么快,都吃到外面来了。”夏弘月的声音响起,我茫然地抬头,见他手里拿着一张纸巾。 “我自己来。”我伸手去接,可他避开我的手,径自轻轻替我擦拭起嘴角。 “啧啧,好了好了,这种缠绵的戏码,回家再去上演吧!”涂皓笑着调侃道,夏弘月却没有停下动作,依旧不紧不慢地为我擦着。 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喧闹和调笑声,我的脑子开始晕眩,忽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劈头而来,想吐,再也制止不住地想吐。 我慌忙捂住嘴,转过头背着桌子干呕起来。 “你怎么了?”夏弘月扶住我,拍着我的背。我摇着头,什么都不想多说,胃里翻得难受,海鲜汤平时鲜美的味道现在成了催我呕吐的罪魁祸首。 “快扶朗月去休息吧。”涂皓站起来,拉开椅子。夏弘月点点头,扶起我就朝外走去。 夜幕已经完全落下,紫枫山庄地处郊外,四周又都是郁郁葱葱的枫树,因而越发显得静谧。初夏的夜里丝丝的凉风一阵阵吹过来,晕眩的脑子顿时清醒了不少——我整个人倒在夏弘月的怀里,他几乎是在抱着我向前走着。 好温暖的胸怀,却是我贪恋不起的拥抱。 “我要下来……”我挣扎着,夏弘月才停下,把我放在一课枫树旁。双脚一着地,我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他的搀扶。 “我有这么讨厌吗。”夏弘月一手撑着树,昏黄的路灯灯光从他身后打过来,颀长的影子笼罩住不停颤抖的我。 不,不是你讨厌,是我不配让你对我这么好。我在心里苦涩地回答着,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话。 彼此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我以为自己已经快要睡着,久到我以为这一切不过只是一个梦境,才听到夏弘月轻轻的声音。 感觉到他温暖的手指穿过我的发间,很轻很轻的力道,很慢很慢地一丝丝一缕缕地顺着我的头发,他说,“朗月,为什么让我遇见你。” 我猛烈地颤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头。 他有一双和星稀的一样漂亮的眼睛,他看着我,丝毫不想掩饰一寸一寸一点一点漫过的隐忍和哀伤。背对着路灯,他就这么看着我,升起的月光渐渐染亮他漆黑的瞳仁,轻易地让我看见了,那里面涌动的是什么。这一刻,我知道自己再也无处可避,再也无路可逃。 第二十四章 让一切开始,让一切结束 “为什么会遇见你呢……”喃喃自语般,他轻启的唇角微微地颤抖着,艰难地扯开一个笑容。 “我……”张张嘴,我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夏弘月,你别这样,你别这样……” 即使是背对着灯光,我也看到了他越来越璀璨的眸子里,滢滢欲动的泪光。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不要这样……”心像被四处绵延过来的藤蔓渐渐缠住,渐渐揪紧,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夏弘月的眼泪,那个站在我面前永远衿淡清浅的夏弘月,他的眼泪没有一颗一颗地滚下来,却足以让我闭上越来越沉重的眼皮,放任自己的心狠狠狠狠地痛起来。 忽然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地圈住了我,我感觉到自己的头靠在他宽阔而温暖的胸膛里,那里有一颗心在跳动,轰轰隆隆,这一切压抑了太久太久,因而变得太沉重太沉重,那声声的跃动,赘述着一个我无法抗拒的事实,这份爱我还不清,我还不起。 在这样的事实面前,我挣扎不了,我无法推开他转身离去。 “让我抱抱你吧。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良久,我听见夏弘月轻轻的叹息声,“这个学期结束后,我就去瑞士爸妈那里。” 我身子一僵,抬起头,他的眼睛就在一尺上方,定定地看着我。 “为什么你喜欢的人不是我呢?”他的话像是在询问我,却更像是自言自语。 “如果当年,追出去的人是我不是星稀,是不是你就会是我的呢。” 更轻的话语,夹带着一些我所不能理解的信息,如果追出去的不是星稀,我就会是你的……就会是你的…… “夏弘月,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受不起。”从一丝困惑中挣扎出来,我仰头对上他若有所思的眼睛,也企图脱离他从后圈住我的手臂。可是他却不愿放开。 右手攀上我的脸,手指抚过眉毛,掠过眼窝,沿着鼻子游走到嘴唇,他笑得无奈,微微弯起的眼睛瞬间有邪气一闪而过,他说,“我不对你好,我对谁好呢。” 这一刻的夏弘月像极了夏星稀,脑海里忽然掠过星稀对我说“你不要我了”时那委屈的受伤眼神,心脏一凛,我这是在做什么,这样暧昧的姿势,和夏弘月在做什么?! 立即想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却冷不防被他忽然袭上的嘴唇覆住了将要出口的推拒。 “唔——”我的手抵在两个人的胸之间,拼命地想把他往外推,我不能,我不能对不起星稀—— “不要这样,宝贝。”没有离开我的唇,夏弘月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得见的声音说,“让我吻吻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好不好。” 我仰起头,看着他微微闭上细长的眼睛,月光在睫毛下投出淡淡的阴影,那么陶醉的样子。 我的心忽然无可抑制地酸涩起来,瞬间无数的画面像闪电一样破空袭来。那么那么骄傲的夏弘月,记忆中那个一脸桀骜的少年,那西装笔挺站在毕业典礼上代表全年级同学致辞的意气风发的少年,那个皱着眉头让我离他远一点的带些专横的少年,他是在向我乞求一个吻吗?一个什么都不可以代表的吻,一个象征开始又匆匆结束的吻,一个离别的吻,一个绝望的吻…… 紧紧闭上双眼,我任眼泪划出,这一刻,让一切开始,让一切结束。 初夏孜孜不倦的蝉鸣,静谧的夜间能辨出来路的风声,远处公路上隐约传来的汽车轰鸣,一切的一切,在这刻的世界里,回归最初的安宁。彼此的气息在呼吸间传递,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记住这个味道,这是夏弘月的味道。 这唯一的一次,我会记住你,夏弘月。你是那个守护我成长的骑士,是我懵懂花季里搀手一起走过的少年,是属于我的少女梦中永远淡不去的彩虹,你纵容了一个16岁女孩所有关于王子的美丽想象。尽管这一切不是爱情,我仍然为你心动不已。 第二十五章 夏弘月的独白 我还记得6年前第一次看见朗月时她的样子,乱蓬蓬的头发显得她的头特别大,沮丧的眼睛,站在一群女生探究的目光下不知所措。当时的自己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被婶婶找来替代星晴的女孩,会在这漫长的六年里,一点一点地让我喜欢上她,这在那时的我看来是如此不可思议。 她长得算不上好看,如果星晴能顺利地长到15岁,一定会比她要漂亮。她也不算瘦,一米六几的身高使她站在娇小的陈芊面前显得有点像是欺负人的那个。她有些懊恼,却不知道怎样摆脱窘境的模样使我觉得我该帮帮她,毕竟,她现在也算是夏家的一分子,星稀的妻子,我的弟妹。 弟妹,这个词听起来有点可笑。我思腹着,慢慢走近灰头土脸的她。 “陈芊的表可是限量发行的,你要怎么赔给她?”女生中有人不依不饶,而她则半低着头,一副你不如把我卖了的表情。 我本来以为她会哭,或者直接打电话叫夏家的人来处理,可是她都没有。 事情很简单地就解决了,她跟在我身后露出一副想道谢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为难样子。我想我是有义务提醒她要注意一点的,于是我说,你以后别再那么莽撞了。也许是怕吓着她,我配合着笑了笑,转身后听到她雀跃的道谢声,侧头就看到那张无比灿烂的脸和夸张挥手的激动模样。 和星晴很不一样。我想。星晴是很安静的一个女孩,她也爱笑,只是不露出牙齿。在婶婶的教导下,会顺利地成长为淑女的那种女孩。倘若不是那件事,也许也会和朗月一样坐在高一的教室里上课。 可是,如果星晴不因为那件事情而死去,会有朗月出现吗。这个朗月,又可以坚持多久呢。想起那个关于星稀的预言,我忽然有点为这个一脸灿烂的女孩担忧起来。 可是后来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了。星稀渐渐长大了,一切都很平静,只除了他看着朗月的眼睛,焦距一天比一天地清晰。 朗月有让人喜欢上她的本事。我想。 她是一个很懂得自己找快乐的人,学校里的女生不爱理她,她也不会勉强自己去迎合她们,只除了让她尴尬过一次的陈芊,她对我说陈芊是个好女孩,不是故意要给她难堪的。 我本来也不愿意多和她有牵扯,毕竟她只是被婶婶选中陪星稀长大的女孩,可是看她那副被我的冷言冷语挫伤的夸张表情,我又不忍心让她就那么孤零零地独来独往。 她赖着我和她一起打扫卫生,故意拉着我从嘲笑她的男生旁边溜过,她嚷嚷着毕业后要一边工作一边旅行做一个无牵无挂的自由攥稿人。那些得逞后满足惬意的表情,说起梦想时眼睛里无限憧憬的神色,一点一点地堆积在心间开始有了令人回味的分量。每天晚上空闲的时候我偶尔会想想她在干什么,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而真正让我知道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喜欢上她的那次,是她站在学校宣传栏前怔怔地望着那一篇被工整的粉笔字抄在黑板上的获奖文章——《空中梦想家》。 那双常常笑弯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五个白色工整的大字,她没有哭,我脑海里却忽然有一幅她蜷缩在夏家空旷的大客厅里无助的画面。 我想起有一次她跟在我身后叽叽喳喳而我爱理不理,然后她就忽然蹦到我面前说要给我唱一首歌。 每个人都有一个家,才不会孤单地说话;每个人都有一个梦,才不会在梦里害怕。 就是这一首歌,《空中梦想家》。 我看着她站在那里,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忽然慢慢地填满胸腔,那是一种喜悦的疼痛。我记得她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上帝在造物的第六天制造了男人。怕男人独居寂寞,又在第七天取男人的肋骨造了女人。所以男人一生都在寻找属于自己的女人,因为只有找到了他的女人,胸口才不会隐隐作痛。 那时她捧着一本书一脸陶醉地念着这么一段话,而我则是在一旁撇了撇嘴,觉得根本是那些人写来骗小女生的。她就一脸凶恶地瞪着我说,你等着瞧吧,看你找不到你的女人,痛死你! 她写道,我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但也期望有某个人,期待的只是我,而不是与我有关的什么。 那一刻我想到她笑得灿烂的脸和写着这些字时流下的眼泪,我知道我找到了她,胸口却痛不可当。 也就是从那一刻,我开始痛恨“弟妹”这两个字。我也开始常常到婶婶家去,我开始尽一切可能地陪在她身边。可我能做任何事情,却替代不了星稀能在她梦醒时守在床边。我想告诉她我是喜欢她的,可是却无法忽视那个横梗在我们之间又牢牢把她和星稀拴在一起的预言。妈妈说起她的时候常常用的是“你弟妹”,而我就一次次地纠正着“她有名字,叫朗月”。 “弟妹”这两个字,成为我最大的忌讳。 星稀一天比一天地英俊和挺拔,有意无意流露出的对朗月的占有欲也让我担心不已。直到朗月挽着盛装的星稀站在我面前作鬼脸说“我家星稀比你帅一百倍”的时候,我的胸口开始尖锐地疼起来。 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我可以打断朗月和星稀的吻,却改变不了朗月梦想的家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我只是夏弘月,那个看着她发发小女孩脾气一边装作不屑一边又偷偷心疼她的夏弘月。我不是夏星稀,不是那个可以对她发着脾气又一面让她流泪心疼的夏星稀。 而最最讽刺的是,她们小家对门,就是我早早准备好只等星稀满20岁后送给朗月的梦想家。 从那一天起我的心口就没有停止过疼痛。我看她和星稀走进那幢有我准备的梦想家的大厦,我看她为了找星稀忘记带钥匙而昏倒在中心广场的长椅上,我看她避开我的手指时的惶恐,我看她流着眼泪微笑说把一切都结束了就开始梦想的倔强。 我想把她紧紧地按在胸口,也许我就不会这么痛。 我听她在电话里说星稀已经睡了时的小心翼翼,声音轻之又轻,却向是大锤一次次地敲在我的胸前。 她的爱给了星稀,我是再也等不到什么了。 两个月没有任何联系。然后我接到爸爸妈妈的电话,我想我还是走吧,成全父母的爱子心切,也成全朗月和星稀。 不过他们两心相印的世界里,不需要我的成全。 同学聚会。当所有的人以为朗月和我是一对时,我一点也不想反驳。我拉着她让她不离开自己三步之外,为她挡酒,给她盛汤,帮她擦拭嘴角的水渍。我只想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第一次的温柔,恐怕也是最后一次的温柔。 我把她按在胸口,我宽阔的胸和她那颗大头是那么契合,她靠在我胸前,我前所未有地喜悦,一点都不觉得痛了。 现在的这个吻,是我的初吻,和朗月第一次的吻,也是最后一次的吻。她没有再抗拒我。彼此的气息在呼吸间传递,我告诉自己,这是朗月的味道,我要永远地记住这个味道,记住她靠在我胸口的热度,因为这是唯一的一次机会,最后的一次机会。 我贪恋地紧紧拥着她,要自己记住这再也不会有的温暖。 第二十六章 我狠狠地伤害了他 我依偎在夏弘月的怀抱里,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剩下耳边声声强而有力的心跳。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阵刺眼的灯光忽然照亮了周遭。 心微微一沉,似已经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转过身,就看见一脸冷峻的夏星稀。 他挺拔的身子斜斜地靠在车灯大亮的跑车上,抱胸而立,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双眼好象只是在看一场戏,而愣在当场的我,就是那个导演背叛的三流蹩脚演员。 沉默,我的听觉在这种窒息的沉默里忽然变得敏锐无比,我听到夏弘月苍白的脸色下慌乱的心跳,我听到远处星稀淡漠而均匀的呼吸,我更听到自己左胸第三根肋骨下面的心脏在疯狂地叫嚣,星稀,相信我,相信我!! 四周沉沉地静,直到星稀的声音再度响起,那么遥远。我仔细地听着,可是为什么,我听得见任何细微的声音,却不能清晰地捕捉到他的每一个字。 他好象说,朗月,你让我学着相信你的。 他好象还说,朗月,我想来接你回家的。 “接我回家的……” …… 他站在那里,我站在这里,看着他漂亮如昔的嘴唇缓缓开合。也许是过了太久,也许是车灯的光芒太过强烈让我不得不闭上眼睛,也许是心口的阵痛让我需要用沉睡去逃避。我看着他转身拉开车门的那股断然的决绝,想伸手挽留,却再也没有力气。 失去意识前的那刻,某个曾经的画面忽然无比地清晰,星稀温暖的大掌抚上我的脸,他说“傻,还哭。” 那样轻软的声音,那些温柔和宠腻,在这一刻统统化作指责我背叛的利刃,刀刀戳刺在胸口。 “朗月,朗月!!”我只听到夏弘月在我耳边焦急地呼唤,却再也无法给他回应,整个世界逐渐安静下来,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沉睡了很久。梦里是白茫茫的一片,没有夏弘月,没有夏星稀,甚至没有我自己。只有一个飘渺的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天际,那个声音有点稚嫩,像是一个孩子在一次又一次地呢喃,似乎在说,好好爱他吧,好好爱他吧。 好好爱他吧…… 醒过来的时候,我躺在夏家自己和星稀的大床上,左手插着针管,吊瓶里的液体正一点一点地流进我的身体里。大概是太久没有移动,浑身酸痛,左手更是抬不起来。 头很晕很晕,可是我不能再睡,星稀呢,星稀呢? 四处看去,房间里除了我,没有别人。我颓然地闭上眼睛,在心底告诉自己别多想了。 模模糊糊中听见门被推开又合上的声音,似乎有人向我走过来,停在床前,就不再有任何动作。 是谁?星稀吗? 微微地睁开眼睛,星稀疲惫的眸子就在我的视线上方,他静静地看着我,眼里都是血丝。 他守了我很久了吧。 这个念头让我觉得既愧疚又甜蜜,即使我还是很累,可还是努力撑开眼皮迎接星稀的目光。 他像是被忽然吓到,眸中闪过一丝慌乱,脊背直了直,站起来俯视着我,但是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醒了?”简短的话,硬硬的声音。 “醒了。”我张张嘴,也许是太久没有喝水了,发出的声音只有自己才能听得见。 星稀站在床边,没有再继续看着我,视线有些游移地飘向别处。顿了半晌,他说,“那我去叫费姨给你热粥吧。”好象要逃走一般地转过身去。 “  星稀——”我急急地喊到,这次声音是出来了,只不过像生锈的锯子在木头上硬拉,嘶哑得像个老太婆的声音。 “还有事?”他侧过身子,斜斜地看着我。 “对不起——”管不了许多,我仍旧操着破嗓子嘶哑地说着,伸出插着针管的左手希望他能握住。 可是他只是站着,看着我,没有过来握住我的手。 卧室里安静得似乎能听见时间乘着秒钟溜走的声音。 吊瓶里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不紧不慢地流入我的身体里,抬起的左手太久没有挪动,再也支持不住,重重地垂下来,闷闷地“砰”的一声打在被子上,麻痹太久的神经终于有了知觉,被针管戳破的皮肉一阵剧痛。 星稀仍然站在那里,没有走过来。 他满布血丝的眼睛里没有我习惯的疼惜。只是平平静静地看着我。然后他转过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望着那扇虚掩的门,我艰难地闭上眼睛,右手尖锐的疼痛逼出了我的眼泪。我知道,星稀已经开始逃避我了。这一次,我真的狠狠地伤害了他。 第二十七章 刺 我在病床上整整躺了三天才可以下床。医生说我是营养不良加上疲劳过度,兼精神高度紧张。望着站在一旁细心聆听的夏阿姨和我妈,我轻轻闭上眼。不愿去细究,为什么这三天,夏星稀再也没有出现过。 “你说你这孩子,都要当妈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就不是人了?”医生一走,我妈立刻絮叨起来。 “你也别怪朗月了,好在没出什么事。她也是第一次嘛,没有经验。”夏阿姨在一旁劝着我妈,一边给我使个眼色让我顺着她说几句。 可是我一点心情也没有,我很累,而且沮丧。 “看看,这孩子真是不长进……”我妈的唠叨声不停。 “阿姨,星稀去哪了?”我努力地鼓起勇气,问了这三天一直不敢问的问题。 “星稀……他……”阿姨看似有些为难,不过很快就把话接了下去,“他说学校里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所以这几天都不回来。” “是吗……”我有些失神。 “星稀这孩子也有些不像话,朗月都病了,还在学校忙……”我妈降低了音调,但也是不太高兴。 在半年以前,我爸妈对夏星稀的态度都是非常客气的,不像是对自己家的女婿,倒像是对恩人家的公子。直到我和星稀搬出去住后,我妈才默认了夏星稀成为我的丈夫。 夏阿姨的借口连我妈都无法接受吧。我苦笑,“妈,星稀最近是真的很忙的。” 等夏阿姨有事离去,只剩下我妈陪在我身边的时候,她轻轻地坐在我身边,也不看我,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直到我以为自己要睡着,才听到她那叹息般的声音。 “朗月,最近我在想,当初让你进夏家,和星稀成就这段姻缘,是不是个错误。” 我没有接话,静静地等着我妈说下去。 “那孩子,你守不住……”我妈轻轻拖起我没被点滴束缚的右手,缓缓抚过。垂下的眼睛让我猜不透她的言下之意,只是右手上微微的触感,让我的心一点一点地紧了。 我妈她老了…… 从来没有意识到的一个认知。我抬眼看着我妈的脸,她不过比夏阿姨大个几岁,却比夏阿姨憔悴上许多。 “这几年我也一直有些担心,可看你和星稀一副姐弟的样子,也就压抑下来没和你说。没想到等你告诉我的时候,已经晚了。” “朗月,妈一直觉得对你不住,当年你还那么小,就让你一个人住进夏家,又是以一个谁都不能理解的名义……” “妈!”我急急打断她,“你怎么这么说话,我是你女儿!家里的事情我也有责任承担的,而且夏家也对我很好……” “你听我说完。”我妈声音坚定,一定要我听完她的话。 “因为你的关系,这几年家里都过得很安稳。现在你爸爸的公司已经赢利了很久,当初欠夏家的钱我们都有能力可以还清。朗月,要不,你把孩子打掉,跟妈回家,反正你大学已经要毕业……” “妈!”我再也忍不住了,“不可能的!我爱这个孩子,我也爱夏星稀。而且这次只是误会!” 我妈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门被忽然推开了。夏星稀手里握着门把,有些诧异地看着我。 “……”到嘴边的话被堵住,我想起自己刚才说过什么,不禁红了脸,把脸撇向看不到他的一边。 “咳……”我妈假意地咳嗽两声,其实谁都听得出来她只是想打破这有些沉闷的氛围。她站起来,说是要留个空间给我们,就径直地出了卧室。剩下星稀站在门边,我躺在床上看着他,他似乎也没打算说话,只是侧身开了一旁的衣柜,似乎要翻找些什么东西。 “你找什么?”我忍不住想打破尴尬。 “收拾几件衣服。”他没有回头。 收拾衣服?他要走? “你要上哪里去?”我想坐起身来,被针管牵制的左手一用力,疼得马上软了下去。 “客房。”他仍然没有回头。 “星稀……”我想开口挽留,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手上拿着几件平时穿的衣服,终于转过身来远远地看着我,眼神里的平静让我的心凉了下来。我记得他的各种眼神,孩子气的,娇嗔的,温柔的,愤怒的,冷漠的,可是独独这一种,很陌生。 接着他的唇缓缓开合,然后我听见这样的声音。“也许你是爱过的,可是我感觉不到。” “我想我们都需要冷静,需不需要在一起,我们都要考虑清楚。” “你知道吗?我有孩子了。”我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尽量地使自己不哽咽,我不哭,我不哭。 “我知道。可是,如果不行,可以打掉。” ……是吗……是吗…… 我挣扎着坐起来,左手的阵痛渐渐被麻木代替。 终于可以远远地直视他的眼睛,一派轻松。这一刻我觉得这间自己住了六年的卧室,眼前这个自己认识六年的夏星稀,都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从四面八方向我袭过来。他们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好象从前的一切不过只是一场太长的梦,耳边这句足以响彻五脏六腑的话,才是那记可以打断一切让你回归最初的惊雷。 “出去。” 我听见自己决然凛冽的声音。我还在病着,可是我拿出了自己未曾预料到的坚强。 我不哭我不哭我不哭。我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地念着。 夏星稀,我欠了你的,可你为什么非要一次又一次地,要这样来刺伤我。 你说那些让我难过的话的时候,怎么可以露出那样一派轻松的表情。 怎么可以。 第二十八章 弟弟来访 又躺了三天后,我终于可以下床行走。时值七月,正是中学生放暑假的日子。弟弟打电话说要来看看我。我虽然住进夏家很多年,但是弟弟除了一年一次的新年拜访基本是不到这里来找我的,平时都是我回家去看他。前段时间由于他准备着考试,我们也有两个多月没有见面,他来看我,我还是很高兴的。 穿上衣服下楼。上午九点,高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是流火七月里炽烈的太阳,阳光透过遮掩的轻纱温柔地漫进来,掠过月白色的沙发,攀上夏星稀分外黑亮的头发,发稍似乎带着金色,在静静的客厅里不安地跃动着。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侧躺在沙发里,手里的报纸把脸遮住,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着。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把脚抬得高些,不让拖鞋的后跟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踢踏的声音。 这几天里,我并未见到他来看我,但我也知道他并没有离开。每天深夜里都能听见隔壁的客房里有隐约的声音从阳台的窗口传出。在这几天里,我也想了很多。从我喝令他出去的那一刻开始回想,想起我们第一次的见面,想起我们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夜晚和那个潦草而带着戏谑的初吻。我发现自己想到这些的时候会不自禁地弯了嘴角,想笑,接着一丝甜蜜就从心脏出发抵达身体各处。 甜得忽略了被他漠视后的苦涩。 然后想起他会朝我露出的各种眼神。从最初的防备,到一丝轻松的信赖,到孩子似的娇嗔,亲吻时的魅惑和深情,闹别扭时或愤怒或冷漠,最后是平静地看着我,说好好考虑要不要在一起,如果不行,可以拿掉孩子。 当这一幕在脑海中闪过,却是蓦然冰冷,不愿再细细回忆那一字一句,生生地就想逃避。 怎么可能不想在一起呢?无论是再多的误解或者伤害,都不会想要放弃他。这一个认知让我安静下来,静静承受了他的冷漠,也静静地等待某一天我们可以重归于好。 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脸憧憬地叫嚣着要靠自己的力量环游世界的女生了,现在的我,肚子里有爱人的骨肉,已经可以被称为一个成熟的女人了。或者也可以说,自己再没有那些雄心壮志去无牵无挂地行走天下,我的世界开始以星稀为中心而转动,且乐此不疲。 忽然想起夏弘月说过,我会过着和所有女人一样的生活,等星稀回家,给他作饭,帮他生个孩子,死心塌地,就这么过一辈子。 他一时气急的话,说得也准吧。 我一步一步轻轻地来到星稀身边。他果然是睡着了,我伸手拿开遮着他脸的报纸,也只是蹙了蹙眉。照进屋里的阳光并不灼热,柔和地淌在他精致的脸庞上,在睫毛下投出淡淡的痕迹,鼻子的阴影也微微临着唇线。 有点像一年前他车祸时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一样静得只能辨出细微的呼吸声,他依旧是安静而美好的。只是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和他由姐弟变成情人,和夏弘月由哥们变得不清不楚,然后是许许多多的误会和彼此伤害。 看着依然如故般沉睡的星稀,我的手不禁无意识地攀上他的额角,寻找那块小小的肉眼难辨只有手指细抚才能感觉到的伤疤。 我不想吵醒他,只是轻轻地抚触他的额角,他像是有感觉般皱皱眉,只是仍然没有醒。 一次两次三次,果然不行,只有一寸一寸细细地感觉才能摸出来的疤痕,似乎是消失了,这样轻的触碰根本感觉不到。 我有些出神,直到门铃响起,我听到自动电话里传出弟弟的声音,姐,我到了,快给我开门。 差点忘记了自己下楼的目的。我转身向外走去。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的疑问,“朗宁来了?” 回头,对上他疑问的眼睛,我笑,是啊,弟弟来了。 他眼神平静,“可是费姨今天休假。没人做饭。” “没什么。我做。” 家里一如既往地空空荡荡,阿姨总是有无尽的富太太聚会,星稀的爸爸更是几天不着家地忙着夏家的事业。费姨也有自己的家要回去,所以那么大的一所房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两个月没见到弟弟,他又长高了。男孩子总是要晚一些才开始长身体,记得星稀也是到了初三身高才超过我的,那之后他的臂膀就开始有了可以让女孩子贪恋的安全感。 朗宁虽然不似星稀般的秀气好看,常开的笑脸却是极其地有亲和力,这一点从许多女孩子往家里打电话就可以看出来。他的成绩优秀,应该是不少女孩子心目中的阳光男孩和白马王子。 我打量着眼前的他就好象是一个妈妈看自己出席了的儿子,惹得他一脸受不了的表情,“姐啊,又不是几年没见,你不要用这种眼神打量我。” “我觉得你又帅了一点。”我嬉笑。 这时弟弟似乎才发现沙发上的夏星稀,轻轻地朝我眨眨眼,“姐夫在?” 虽然这么些年星稀随我回娘家的次数不少,但是他那冷淡有礼的个性,在我和弟弟的打闹中也只能维持着沉默的状态,再加上成长的环境差别太大,我爸妈又老是把他奉为上宾,所以弟弟和星稀并不怎么熟悉。 说起来星稀的朋友也没几个,除了至亲,他甚少和外人打交道。不碰足球,篮球只和夏弘月打,爱好乏善可陈,除了偶尔弹弹钢琴,似乎没什么休闲的乐趣。 所以当得知我和他真的在一起,弟弟还颇有遗憾,以后想找姐夫进行什么男人的活动似乎是永远不可能了。 午饭是简单的四菜一汤,星稀的话习惯性地少,只是默默地埋头吃饭。我和弟弟则是天南海北地东拉西扯着。 “那天我居然碰见了蓝天大哥,姐,你说巧不巧?”弟弟一面说着一面还忙不迭地吃着。 “蓝天?”我一愣,好遥远的名词。 “是啊,你出嫁转学以后,他就没再来过咱家了。我当年可是特崇拜他的,足球一级棒,又有型。” “是吗?”我回忆起那个一脸灿烂的男孩,对他的记忆就那么停在了六年前。稚气又已经带着些许英气的眉眼,是我一年的同桌,因而成为好友,所以也常常到我家做客。 “我以为你们会恋爱呢!”弟弟一面吃着一面吐字含糊,“不过世事多变。” 听到这句话,我敏感地觉得对面的星稀僵了一下。 “别瞎说!”我赶紧澄清,“那他怎样了。”顺带转移话题。 “他好高了,快一米九呀!看上去挺好,还问你怎么样了。你猜我怎么说的?”弟弟忽然一脸坏笑地看着我,葫芦里不知道卖的什么药。 “我说你和别人同居了!哈哈!” 我登时目瞪口呆,对面的星稀也明显地被刚送入嘴里的汤给呛到,差点喷出来,勉强喝下去就开始闷闷地咳嗽。 “朗宁,你败坏我名声!”我气得用筷子敲他的头,一面不经意地用眼角观察星稀,他脸色有点微白,咳嗽不舒服吗。 “事实嘛!你和姐夫虽然老夫老妻,却没去登记呀,法律上只能叫同居。。。”后面的辩解终于被我的筷子敲息下去。 “他的回答更绝哦!”总算又开始吃饭,弟弟仍是贼心不死般地幽幽道。 “他说,那我就还有机会!” 第二十九章 双重重担 我一时间愣住,夏星稀也有些微僵,这次是很明显就能看出来的。 正午的阳光开始炽烈起来,即使是穿过玻璃透过窗帘再照进餐厅,却让我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朗宁,你再说,饭就不要吃了!”我慌忙地遏止了弟弟,他简直就像是故意来搅局的。 星稀把碗筷很整齐地放好,说吃饱了就转身上楼去了,我瞪着无言扒着饭的弟弟,觉得他一定是故意的。 “跟姐说,妈跟你说了什么!”我压低声音,不想让星稀听见。 “妈说他对你不好。”弟弟瞥了我一眼,又继续吃着,“我要替你告诉他,你多得是人抢着要,他敢不好好对你!” 我顿时头疼得厉害! “妈怎么那么说!没有的事!” “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有孩子了,他凭什么那么对你!” “朗宁!”我制止他渐渐拔高的声音。慌忙地看看楼梯,星稀已经到楼上去了,应该没听到什么。 “姐,他有什么好的,一副空架子,除了长得好看家里有钱他有什么。你和他在一起我心里就不同意,只是你们当时那么好我什么也不能说,早知道我就说了,或者就不会到今天这种地步,你病了他却不见人,你们才在一起多久?半年多吧,他就这么对你!那以后呢!”弟弟并没有因为我的呵斥而放轻声音,相反情绪越来越激动,我频频地看向楼梯,没有动静,还好没有动静。 “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真想狠狠揍他两拳!”朗宁气愤难当。 “够了,这是在夏家,你以为在自己家里,想怎么嚣张就怎么嚣张?!” “我就是要让他听见!”他愤愤地朝楼梯的方向瞪了一眼。 “不要让姐赶你!”我压低声音呵斥着弟弟,现在的局面够乱了,他的话只会让我和星稀的关系更加僵化。 “姐!跟我回家吧!” 弟弟站起来,拉着我的胳膊,力道并不大,却有着我熟悉不过的执拗。 阳光从侧面打过来,他的影子投在光洁的地板上,呈现出浅浅的灰色,修长挺拔。 我抬头看弟弟。俨然已是英俊挺拔的少年。不笑的他,眉宇间是灿烂以外的另一番风景,英气逼人。他愤然的眼睛里流泻出显而易见的疼惜,他不愿我这个唯一的姐姐受到一点点伤害,这些,我怎么能不了解。 可是这次妈说错了,不是夏星稀对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他。这样的断章取义,只会让事情的结更加复杂难解。 我伸高手抚平弟弟额前的头发,“姐知道你心疼我,可是我不能走。他真的没有对我不好。” “姐!”握着我胳膊的手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执拗的眼神丝毫不愿让步。 我无奈地轻笑,想抚慰他的激动,“姐是你姐,更是夏星稀的妻子,一个妻子是可以和丈夫闹了别扭就撒手回娘家吗?你希望你以后的妻子这样吗?” “我又不会对老婆不好!”弟弟仍然愤愤然,辩驳得很快,手上的力道却松了松。 “他真的没有对我不好。都是误会。你希望以后你的老婆和你有个误会,就被娘家人拉回去吗?”我拍拍他的手,继续晓之以理。 他终于被我说动,虽然仍然不满着,却不再执意地认为星稀对我不好了。我送他到大门,嘱咐他要孝敬爸妈好好学习,他却正儿八经地一再重复如果我受了欺负一定要让他替我揍夏星稀。 “不会有这么一天的,你放心。”我觉得他多想。 “姐,我发现你越来越不像我姐,却越来越像夏星稀的老婆了!”他嘟囔,写了满脸的不情愿。 “不好吗?那说明姐成熟了。”我笑着看他,才16岁的少年,未经世事的眸子那么清亮。 “不好!姐,你不要把给我的爱都一并给了他,我会吃醋的!”飞快地拥抱了我一下,他脸一红就往一侧跑去,跑出一段距离后才回头朝我挥手,笑容灿烂得丝毫未受到午后烈日的影响,“姐,再见!常回家!” 看着他雀跃的身影,我笑了,果然他还是在吃醋。从前回家时他就常问我和星稀如何如何,我就笑着给他讲自己和星稀之间发生的小趣事。 记得那一次我得意地对弟弟说我夺走了夏星稀的初吻。那时候自己才15岁,弟弟也才9岁。他只是睁着一双又大又亮眼睛问我,“姐姐,什么叫初吻?” “初吻就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的好,“就是和除了妈妈以外的第一个异性嘴对嘴亲对方。” “那你为什么说你夺走了他的初吻呢?老师说‘抢夺’的意思是在别人不愿意的情况下拿走别人的东西呀!”弟弟的大眼睛里满是对未知事物的好奇,我不禁有些汗颜,自己可不会把老师的话记得那么清楚。 “因为他是被迫的啊!他不愿意嘛!”我笑着看弟弟,这个聪明一世又糊涂一时的可爱小笨蛋。 “他为什么不愿意呀?”果然具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求学精神。 “因为他不喜欢姐姐咯!而初吻应该是要留给自己喜欢的人啊!”我耐心解释。 “那这么说,姐姐喜欢他咯?”弟弟开始开动他聪明的小脑瓜了。 我愣了愣,笑了,“当然了!他也是我弟弟嘛!当然喜欢咯!” “那你都不亲我!”他嘟起粉粉的小嘴,三分撒娇七分哀怨地看我。 于是那天的对话就以我狠狠地亲了他为结束。 弟弟总是想要我多宠爱他一点,所以我一回家他就时刻粘着我,而夏星稀就坐在一旁拘谨着。 这种情况也是等他年纪渐长,开始懂得自己和星稀的不同后才慢慢不再。可是每次我嘱咐他要向星稀学习时他就挺直了身子昂着头,无比骄傲地说着自己一定要超过夏星稀。 想起这些趣事,我的心情又开始好起来。弟弟虽然长大了,可是心里对于我这个姐姐的眷恋,却没有比小时候浅一分一毫。看不得我受欺负,尤其是夏星稀的欺负。 有这样的弟弟,是朗月的幸运。我笑着想。 不过,我真的把该给弟弟的那份爱,都给了夏星稀吗? 进了夏家后,和弟弟一周见一两次面,谈谈他的学习,以一副长者的口吻。等他过了十二岁就不再一起睡觉。常提起夏星稀,说他安静漂亮,说他成绩优异,嘱咐弟弟向他看齐。不再有很多时间陪着弟弟看圣斗士一起叫嚣天马流星拳,倒是常常百无聊赖地坐在夏星稀身边听他弹肖邦的小夜曲。 也许是住在一起,真的分了太多的精力在他的身上,而忽略了弟弟吧。而在那之前弟弟和我在家都是形影不离,所以弟弟对他的敌意,也不难解释。 夏星稀,既是我的弟弟,又是我的爱人。是这样吗?我抬头望了望二楼客房的窗户,隐约可见白色的纱帘,玻璃干净得刺目。我微微眯了眼。 他是我的弟弟,我应该要疼惜他。 他是我的爱人,我更应该疼惜他。 作为姐姐,我应该让他觉得安全。 作为爱人,我更应该让他觉得安心。 而现在的他呢?用平静的表象代替了冷漠,他的确选对了,这是最能疏远我也最能自我保护的方式。 我一直在让他不安。 我要怎么去消除那份不安。此刻的我,肩头有双重重担,我要怎么去赢回一个弟弟的依赖,去赢回一个爱人的信心。 第三十章 许愿星 夏季的天气有点像闹脾气的孩子一样教人头疼,刚才还是晴空万里,这会儿已经有团团乌云紧紧地挤在头顶,黑压压的一片望不到尽头。 不过才下午五点半,天色却像是到了深夜一样沉了下来,不时有闪电划破天际,伴随着雷声和接踵而至的越来越大粒的雨点。 星稀仍然在楼上没有下来,偌大的客厅只有我一个人,拉开落地灯,坐在沙发上看杂志,却看不进几个字。 好凄凉的感觉,明明房子里还有别人,明明那是我爱的人,明明他也是爱我的,却他关在心门之外。 正烦躁着要怎样去敲星稀的门,怎样对他说对不起,怎样让他不再游移地变回那个会依靠在自己怀里静静眨眼的孩子,电话铃声却突兀的响起。 是夏阿姨。 “朗月吗?看来要下暴雨,我今天晚上不回家了,在你陈阿姨这里。” “。。。雨还没完全下起来,坐车回来应该可以的。。。”我看看窗外,接道。不想只有自己一个人面对这空荡荡的房子,和星稀之间纵使只隔了一层楼,思绪烦乱的自己,也没有接近的勇气。 “傻孩子,我走开是留空间给你和星稀啊。他最听你的话了,你好好哄哄他,一定会没事情的。”仿佛看穿了我的心理,阿姨安慰我。 哄哄他?这次是哄哄就可以过去的吗? 我苦笑,放下了电话。没有这么容易了不是吗?不过,还是要试试的,虽然不会立即就对我转变态度,但慢慢来我们总会和好如初的。 客房的门没有从里面上锁,轻轻一拧门把就开了。从门缝往里看,星稀似乎是在睡觉,被子蒙住了头。 不着痕迹地把门推开,尽量不发出声音。窗帘把窗外的景致遮的严严实实,屋子里比客厅还要暗。 悄悄走近他,轻轻地掀开被子,露出一张熟睡的脸。我不禁笑起来——记得六年前的他是个不开灯睡不着的小男生,现在却是开着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的年轻男子了。 长大了,那个抱着我把头埋进我怀里声声唤着姐姐的柔弱孩子。 环顾四周,尽管黑暗,可还是能看清房间里的摆设。这是我上次和他吵架时被赶出房间后暂时住过的客房,很干净的客房,装饰简约,墙上是乳白色带暗纹的壁纸,小巧而价格不菲的电视和音响,欧式镶金纹的白色橱柜上,放着玫瑰制的干花,有浅浅的香气。 夏家极尽精致的客房,里面睡着位极尽精致的小王子。 哈哈,小王子。我为自己的想象力忍俊不禁。每次都不知道怎样去形容星稀,单纯的漂亮的魅惑的还是冷酷的,所有词语的千万种排列组合,似乎都不足以把心里那份特别的感觉还原成活生生的人物。他就是那么让人琢磨不透,意味深长。 越扯越远了啊。我拉回思绪,不经意瞥见原来空荡荡的梳妆台前,放着一个偌大的玻璃瓶。似乎塞得满满的,不知道是什么。 再一次看看睡梦中的星稀,很安静。我小心地走近那个超级大的玻璃瓶,那个系着宽边绸带的玻璃瓶。 精致的玻璃瓶,很适合这个简约雅致的房间。更精致的,是里面那一颗又一颗一个挨着一个一个挤着一个的许愿星。 许愿星。 忽然想起那个很遥远的夏天,还是初中小女孩的自己和高洁逛到一家小小的精品店,那个阿姨说,要送喜欢的男孩子生日礼物么? 那时候高洁喜欢的是高一年级的学长,很干净帅气的一个家伙。在我和阿姨的怂恿下,当时还有点纯情的高洁咬咬牙花了一个月零用钱买了十二支精致的小小玻璃瓶,接着折了三个月的许愿星,终于赶在学长生日前把那十二个瓶子送了出去。 结果她写满了“我喜欢你”四个字的无数颗许愿星,为她赢来了和学长短暂的十二天的爱情。 记得高洁趴在桌子上一言不发,只有肩膀在微微抽动的样子,我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她靠过来倚在我手臂上,感觉得到自己的衬衣袖子一点点被浸湿,却始终没有看到她流着泪忧伤的脸。 那之后高洁笑着对我说,什么许愿星啊,一点都不灵。朗月,以后你千万别折那种东西给喜欢的人,因为同情而产生的交集,比永远的陌路更伤人。 在这六年里,高洁出落成比谁都耀眼的年轻美丽的女子,有无数的男性朋友,却从来没听她介绍过,谁是她的男朋友。 。。。 那么现在这整整一大瓶许愿星,是哪一个爱慕星稀的女孩,在无数个思念着他的夜里,眉角染上温柔的笑意,眸光因为企盼而熠熠生辉,一笔一划地写上自己的心愿,纤细的手指把各种颜色的小纸条一寸一寸地弯曲折叠,终于具象而出的呢? 我的心在疼,不是为自己,是为那个像那年的高洁一样纯洁得叫我微微泛酸的女孩。 第三十一章 无所适从 窗外忽然划过一道闪电,蓦然将屋里的墙壁映得惨白,也惊醒了我游离的思绪。等自己发现过来,我的手已经按在那个巨大的精致的玻璃瓶上,那些紧紧挤在一块的彩色许愿星,就静静躺在手掌下,一颗一颗,触手可及。 所以才会情不自禁地拉开了稠丝带,轻轻地打开了原木瓶塞,偌大的一个口子,伸手就摸出了一把星星。 窗外不时划过的闪电使屋子里不曾真正地暗下去,依然能够辨清躺在掌心的粉色的黄色的绿色的蓝色的小星星。 这里面写着什么呢? 是“我喜欢你”这样简单却真挚的句子,还是女生生活中一点一滴的琐碎小事,只要一颗一颗地拆开,就能还原出某个活生生的人物,喜怒哀乐丝丝清晰,进而让人想探个究竟? 抑制不了自己内心的好奇,我随手拿起一颗粉色的,放在眼前。好精致,每一个摺都掐得很紧很到位,不知道拆开来的话,还能不能还原回去? 不管那么多了,先看看吧。好奇心驱使着自己,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拆开了。 娟秀的字迹,小小一行很整齐,我眯缝了眼才将它们看清楚。 “今天我终于仔细地看过你了,眼睛,眉角,鼻梁和唇线。很好看,我却觉得很痛心。不知道为了什么。” 很好看,却觉得很痛心,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明明喜欢,又靠近不了吧。。。 心里激起的涟漪使我又拆了一颗。 “今天看见你打球的样子,一对一,很认真的样子。” 星稀做什么事情都是很认真的。我想。手却不停,继续打开一颗。 “我不敢写出你的名字,看着你的名字就像看着你一样,会心神不定。” “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把这些星星送到你手里,瓶子快满了。” 。。。 有许多像是耳语的话,一字一句敲在心间像是悄悄下了场雨,不知不觉就湿润起来。 如果有谁写这样的东西给自己,会很感动吧,会迫不及待想要见那个谁一面吧。 被人这样爱着,是很幸福的吧。 那么,他们见过面了吧。 所以星稀才觉得,我对他的爱太微不足道,要彼此好好冷静地想想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这样的爱需不需要继续。 我为他做的,果然是太少了吧。 他应该是被捧在手心里倍受关注与呵护,谁也舍不得伤害的那种男孩吧,所以我所能给的让他累了。 手中的最后一颗许愿星,几乎是无意识地打开。 “瓶子就要满了,今天我要把它交到你手上。也许你不会知道我已经用尽了从出生到现在全部的勇气,划下我的名字。我从来不曾提过自己是谁,现在,请你记住,只要记住就好了,为你折了那么多许愿星的人,每一颗都祈祷着你能幸福,我是闵皓月,请你一定要记住。” 密密麻麻的一段,因为空间的原因字写得很小,可是我仍然一字不拉地看清楚了。 “我是闵皓月,请你一定要记住。” 原来是闵皓月啊,是皓月啊。 有什么很遥远的东西在记忆里苏醒了。半年多前,自己追到夏家所见到的情形,星稀和皓月坐在窗下,她搂着星稀疲惫的脑袋,一只手缓缓顺着他柔软的头发,还有被我撞见后瞬间烧得通红的脸。 早就知道,只是料不到,在那之后彼此避开的两百多个日子里,她仍然那么执着。 我愣愣地看着面前被自己拆开的数十颗许愿星,现在它们都变成了细细长长满是褶皱的小纸条。那些像是爱人间耳语般,仿佛无意之间随处捡起一样随性的话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那么坦然,也那么勇敢。 不是不知道有人在爱慕星稀,只是当某份感情这样直接又毫无遮掩地铺陈在自己面前,心中的那份复杂滋味,不是单纯地难过,或者愤怒,或者醋意横生,就像是铺下一张纯白的纸张,明明想要挥毫泼墨地去大张旗鼓些什么,却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说的根本是什么,于是整个人只能无所适从地站在那里。 窗外的闪电依然不时将墙壁照亮,当一声惊雷轰然炸响的时候,我惊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看了看床所在的方向。 星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他直起身子静静地靠在床头,定定地凝视着我。 那双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借着闪电的光益发璀璨。我读不懂里面是什么。 我们之间,只要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我就能靠近他,不顾一切地拥抱他,甚至亲吻他。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仅仅这一步两步三步四步,都那么遥远。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一动不动地愣在那里,然后眼前渐渐地模糊过去。我想我是哭了吧,房间里那么暗,他看到了我的泪水吗? 第三十二章 我有多喜欢你 窗外的雨伴着闪电和雷声越下越大,瓢泼般地浇在玻璃上哗哗作响。相比之下,屋子里出奇地静谧,甚至错觉能听见星稀浅浅的呼吸。 我们朝着彼此的方向,只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我也不再看得清他的眼睛,他的眸光,不再辨得出他嘴角惯有的弧度。 我只隐隐约约地看着他站起来的白色的身影,一步一步地移向我,不,是我身边的梳妆台。 他的左臂擦过我的肩膀,停在梳妆台前。 我们靠得很近,几乎挨着彼此,他却没有没有偏过头看我的脸。 眼角的余光里,他一张一张地拿起那些被我拆开的许愿星,皱起好看的眉,不紧不慢地看过去。 “今天我终于仔细地看过你了,眼睛,眉角,鼻梁和唇线。很好看,我却觉得很痛心。不知道为了什么。” “我不敢写出你的名字,看着你的名字就像看着你一样,会心神不定。” “今天看见你打球的样子,一对一,很认真的样子。” 。。。 那些另一个女生对他的忐忑的告白,爱人般呢喃的情话,像恋人之间耳语的句子,掠过他的眼前,是不是会通过大脑左半球的语言区整合分析出别样的意义,就那样驻进他的心里去。 我忽然开始恐慌起来,转身正视他眉头微蹙的脸。 “。。。星稀。。。”我紧紧地盯着他微低的头,还想说些什么,却在这两个字后戛然而止。我的心狂跳着,怕看见他动摇的神色。 “被别人这样喜欢,会很幸福吧?”他忽然抬起眼睛回视着我,目光闪烁,在灰暗的环境下剔透晶莹。 胸口忽然间狠狠地抽痛起来。 原来你,从来不觉得,自己是这样被我喜欢着的,被我爱着的。 我有多喜欢你呢? 我很喜欢看着你,看你笑,看你摆出孩子一样撒娇和依赖的神情。很喜欢抱着你,抚摸你柔顺的头发,很喜欢你霸道又如水般温柔的吻。 想永远地和你在一起,愿意为你生孩子,希望他和你一样好看。一想到他会和你一样,胸腔里弥漫的潮湿粘濡的幸福感,我不知道怎样去形容。 愿意为了你不再提起自儿时就憧憬着的梦一般的生活,为了你,放弃了我的理想。 我有多喜欢你?我自己也不知道。 你现在却对我说,被别人这样喜欢着,会很幸福吧。虽然连我自己都告诉自己,被别人这样喜欢着应该很幸福,可是,我对你的喜欢,一点都不比她的浅。你怎么会一点都感觉不到呢? 外面的雨,下得好大了,世界就只剩下雨的声音了。可是为什么,我还能听得见,眼泪掉在地上的声音呢。 我抬起手臂,用很孩子气的方式猛地抹了一下泪湿的脸,努力地看清楚他的眼睛。 这双眼睛里曾经有过极致的温柔或冷漠,此刻却平静地出奇,仿佛毫无所谓地旁观着我的心痛。 仿佛在问我,你要怎么做。 我要怎么做? 我身体里有你留下的骨肉,我心里被你占据得满满,我的梦想因为你被无限期地搁浅,你告诉我,我还要怎么做。 我本来要给你一巴掌然后转身离去,可我就是无法放弃你。 我该有多喜欢你。 眼泪没完没了地涌出来,我也不想擦了。我转身拿起那些被拆成纸条的幸运星,一点一点地还原回去。有眼泪滴下来沾湿了它们。 很华丽又很脆弱的纸张,一用力,就断成两截,瘫在手心。再也无法恢复原样。我愣了。 忽然星稀冷冷的声音响起来,伴随着凌空而至的纤长手指,将断裂的纸条轻轻地拿走了。 “你想干什么。”五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字眼。 我想干什么。 我只不过想将他们还原回去而已,我能干什么。 我仰起头看着他笑了起来,弯起的眼眶盛得下更多的眼泪,我就隔着薄薄的眼泪望着这个我喜欢到心痛不可挡的夏星稀。 “你那么喜欢,我也帮你折。” 他怔了怔,既而开口了。“我不要。” “那你要什么,你想要什么。”我望着他眸光闪烁的眼,说得分外平静。 “我要的你给不起。”他缓缓说道。 “只要是你要的,我都能给得起。”我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不是属于他的了。 “你说你爱我。”他似乎是在命令着。 “我爱你。”我说得毫不犹豫。 “可是我感觉不到。” 他忽然抬起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用了很大的力道,我想耸耸肩膀,但被他紧紧地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我抬起眼睛对住他的目光,此时的他微眯了眼睛,透露出一丝戏谑而不屑一顾的神情。 他的脸庞在黑暗的环境里美得妖妍而陌生,惊心动魄。 这是上次和星稀闹别扭想就此离开时他流露过的表情。 我还记得他流露出这样的表情时,就毫不犹豫地伤害了我。 “你的身体里住着恶魔。”我想着,竟然不自觉地把话说了出来。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极其妖研而美丽的微笑。 “爱我,就连他一起爱吧。” “好的。”我也跟着笑了,我笑得不如他好看,我很清楚,但我更清楚的是,这场爱情,已经变成了我们两个人的角力。 互相牵制着,即使那么痛苦,却谁都不愿意放下。即使知道离开会更加快乐。 “你做好飞蛾扑火的准备了吗?”压着我的双手划至后背,冰凉的手掌,一点都不如夏弘月温暖的怀抱,却是我的归宿。 如果这是宿命的话,我早就准备好了。 我伸出双手拉近他的脸庞,薄而鲜艳的唇,是最旖旎的诱惑。 拥抱和亲吻,我们像所有普通的恩爱的小情侣。 他的唇冰凉,他的胸膛冰凉,他肌肤如玉,他轻颤的睫毛覆盖我的整个梦境。 在那里他有最温暖动人的微笑,纤细修长的手指穿过我的发间。 而在这里,仍然是在我的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他绽放出的妖研和美丽像蛊惑众生的迷毒。 他的身体里住着恶魔。 这一次,我一定要知道它从哪里来。 柔软洁白的蚕丝被,掩映着他的完美。我靠在他的胸口,那里有心上下跳动的规律声音。 肌肤贴着肌肤,我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并且也不想问。 闭上眼睛,我在心里说,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有多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