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都是局外人》 第1章 手边的电话铃声划破了慵懒的午后,我停下手里的工作,伸手去拿电话,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两个字,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夏弥,我要结婚了……”电话那头说道。 “哦,给我发帖子就好了,我会来的。”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一样平静。 “呵呵,都不说句恭喜啊!”对方不依不挠。 我苦笑了下:“那么恭喜你了,终于把自己给嫁出去了!” “哎哎哎,小姑娘怎么说话的,什么叫终于?什么叫嫁?小爷我可是娶好不?……” 这消息如此突然,突然如一切的突然。我恍惚起来,间或地听到他还在另一端说话……不知过了许久,我放下听筒,悲哀而镇定,立刻开始给自己订机票准备回程。 我合上电脑,深吸了一口气,往外面走去。 一股海啸压倒性的冷空气席卷了整个墨尔本。摩天大楼之间呼啸着刺骨的寒风,一直以来让墨尔本人引以为傲的湿润空气里,就像结满了锋利的细小水晶,吹到脸上就像在被无数把手术刀切割着一样--这历历在目的皆是时间的真相,但有那样多的事我却渐渐无迹可循。 我来到公寓楼下的公园里,坐在湖边的石椅上,小心翼翼地哭了起来。 “我要结婚了……”这句话反反复复的在我脑海里回荡。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呢?我不断地追溯往事。 大脑像是收到了指令一样,渐渐的把往事一幕幕的回放。 10年了吧,有十年了吧。它们可以统统回归到某个夏天,某片长满漏光的树的校园,某个蒸腾着草色热气的紫藤廊下,一话,断开的句子,一个刻进生命的笑容,一滴泪,揉一揉,便悄然的从眼眶里滑落。 记忆中那个的夏天 办理好插班入学手续后,我跟随着教导主任去宿舍楼,一个人拎着沉重的行李,艰难地把行李拎到了三楼。 “夏弥,以后你就住这里,教学楼在那边”说着指了下南边的方向。“既然已经来到了鼎风中学,一言一行就代表了鼎风,这里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这次学校破例收了你,你更好好好把握机会懂么?”教导主任和蔼但是不失威严的说。 “好,我知道了,谢谢主任教诲。”我答道。 “那么,接下来你自己先整顿吧,明天我会带你去教室,该熟悉一下同学和环境的。” “好,知道了,谢谢。” 教导主任离开后,我开始打量着这间房间。房间有很浓的异味,打开窗户,外面依旧下车小雨。这样的天气湿气太重,突然感觉那种潮湿很熟悉。想起今天清晨火车开到北城的郊区,看到一条条的小河,还有岸边的垂柳,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墨城。 这一天,我坐了十个多小时的火车来到北城,再在北城的车站里等着学校来接我的校车。那时下着很大的雨,很多人都拥挤在狭小的雨棚下躲雨。等了大概半个小时,一辆小型汽车缓缓开来。 或许是一路上的奔波太过劳累,我躺着宿舍散发着怪味的床上,很快的睡了过去。一整个晚上都很平静,唯一一梦境把我带回了北城喧闹的车站,我背着大包,手里拖着重重的行李箱,我在候车室里回过头,透过人群看到了母亲闪烁的目光。 七月中旬的结果在我意料之中。因为爸爸妈妈在北城工作,所以要送我去北城的寄宿制学校。当父母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并没有他们想象当中的会闹些小脾气,取而代之的只是点点头,然后沉默。 要被送去一个陌生的环境,我也以为自己会有些难过,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平静的接受,甚至连去哪所学校都不问。 那时间比自己想象的要平静。忙碌的只有父母,他们联系着市里面最好的学校。因为已经上了两年的中学,现在要以插班生的身份进入另一所学校还是有些吃力的。 而在得知录取结果的一个星期后,我收到了朋友的简讯,他说他在南京,想让我过去玩。 就这样,七月末,我去了南京。 燃热七月,正是繁华鼎盛时;雨洗夏花,温润经年静好。喜欢这个绿意沾衫、青鸟婉啭,又夏雨渧洗、烟岚袅袅、且不冷又不热的伶俐季节。 七月,绿色晕染了世界,繁华了自然;在华丽中绽放异彩,在葳蕤喜甘霖的雨烟淅沥里娇媚妖娆。 爱极了七月雨的潇洒大方,不觉喜从心来,撑一把雨伞、携两袖清风,任雨敲伞面叮咚响的俏皮纵容我飞扬的思绪,任脚下的水花溅湿我搁浅于昨日旅程的梨花烟云,只想串起雨水的晶莹,醉进雨幕画卷的诗行低吟浅唱。 清晨的大雨来得从容而洒脱,在不卑又不亢的担当里刷新七月页面。唯恐力度不够,便一阵紧似一阵。一洗呈新的万物在哗哗啦啦的雨乐声中,将一腔信赖抖落给大地,让生命的清灵与生动和着晓风轻歌曼舞、相映相惜、婉约为浅夏雨烟的俏丽诗篇! 看着被荡涤过的颜色里,红的更娇、黄的更透、绿的更媚时,一份温婉漫过心扉浸润干涸已久的经年过往,将一幕幕欢欣回放眼前。 一直喜欢下雨的我,想起那时,我家偌大的院子里有一颗挺大的栀子花树、一颗合抱而围的杏树,每年这个杏香枇杷黄的季节便是我最快乐的时光。还记得那颗杏树在村里的知名度很高,大人小孩无人不知。 在南京的那时间,虽然平淡,却是值得回忆和珍藏的。南京的夏天显得格外的炎热。而生命到了夏天就好像会变得蓬**来,所有的生命都在争先恐后地表演着他们鲜活的姿态。我和朋友住在夫子庙的国际青年旅馆,透过窗就能看见秦淮河,还有河岸边浓密的大团墨绿色。深夜里,旅馆的大厅很安静,我放kerenann的歌,常常把《auciondumonde》这首歌单曲循环。 那是我喜欢的南京的深夜。人们在大厅里用笔记本上网,喝冰啤酒,安静的聊天。我则坐在窗边看着对面的秦淮河发呆。 那些深夜赶路的人,从机场或者火车站摸索着找到秦淮河边的青年旅馆。我关好窗户,躺在床上,关掉房间里所有的灯,墙壁上依旧会有模糊的光影闪烁,是平江桥上来往的车辆和秦淮河上缓缓开过的夜船。那一刻感觉自己能真正的安静下来,安静的能听见河水流动的声音,还有门外的汽车声。南京的夜晚是安静的,路灯昏暗,路面上隐约着梧桐树稀稀落落的光影。商铺会很早打烊,整条街安静无比。 城市睡着了,但是那些浪迹在旅途中的人依旧在前行。那天和朋友喝着冰啤酒在旅馆的大厅里聊天。他说下一站他想背着帐篷和行囊去青海湖。这样的跋涉,是我所热爱的,也是我想去的。可是因为时间,资金,家里种种的原因,我未能前行。但是我愿意做一个倾听者,因为这样让我感到了自由。 后来朋友问我,是不是真的想好了,要去寄宿学校。我微微的笑笑,点头。 在南京的日子是我去寄宿学校前最后一次旅行。我从未这样亲切地迎接一个城市的清晨,等城市的天空渐渐泛白。鲜红的日出渐渐染红秦淮河江面,街道上渐渐忙绿,到处是新的气息。 第2章 有时犹豫地拿起电话,拨通家里的号码,还没说几句,就听到母亲问弥儿,你什么时候回来,该准备下去新学校了啊。我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寒暄几句就匆忙的挂断了电话。 至今我还记得那些清晨类似没心没肺的心情。一脸漠然地走到平江桥边,看着远处停在岸边的游船,未来很模糊。 一觉醒来,一看表,上午8点零7分,窗外依然是蒙蒙细雨。我用冷水冲了一个澡,打开行李拿出干净的衣服换上。 发短信,第一条给妈妈:我到学校了,一切顺利,不用担心。 我整理好自己,向教导主人的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门口:我敲门:“徐老师,我来报到了。” “哦,夏弥啊,你来了,来来来,先进来”教导主任说。“我们看了你的档案了,决定把你编排在(1)班,走吧,我带你去认识一下新同学。” 我紧紧跟在教导主任后面。 在(1)的门口,我见到的第一个人是(1)班的班主任,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带着平酒瓶底一样厚的眼镜。他看到我的第一句话是:“这就是夏弥啊,等好久了,来,我带你认识新同学。” 我微笑,点头。 班主任带着我走进教室,示意大家安静:“各位同学,我们班转过来一个新同学,夏弥,大家欢迎一下。” 讲台下发出一阵掌声后,取而代之的依旧是喧闹声,嬉戏声。班主任帮我安排了一个靠窗的位子,我坐了下来。同桌是个安静的女生,眼睫毛很长。当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打招呼的时候,对方显然要比我热情的多,我对着我先是摆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然后说:“你好,我叫陆湘雅,很高兴认识你。” 对着突如其来的招呼我不知道怎么应对:我尴尬点点了点头,说:“你好,我叫夏弥。” “呀,小姑娘长的还真水灵,有婆家了没啊?” “啊!怎么会啊!自己又不见得比我大,还叫我小姑娘?”心里想着客气礼貌的回答人家,可是手却不听使唤,伸手就敲了一下对方的头。 湘雅貌似并不介意我突如其来的回应,接着说道:“突然换了新环境,肯定不适应吧,住哪里呢现在?” 我回答:“住在2号公寓407。” “呀,这感情好,要不我搬来和你一起住?” “啊?” “你啊什么啊,我是看你一个人住怕你不习惯,怎么了,不好啊?” 我心想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有个人陪我一起住也好的。于是我笑笑说道:好啊。随时欢迎。 于是那天傍晚下课以后湘雅就风风火火的从原来的宿舍搬了出来。我帮我整理东西,我请我吃完饭。 “夏弥,这里的菜可是整个北城最好吃的,来,吃这个,吃这个……”湘雅往我的碗里不停的加菜。 “看着眼前的这个姑娘,我微微地笑了,这算是我来这里的第一个朋友了。” 从那以后我和湘雅几乎天天混在一起,白天一起学习,晚上躺在一张床上说心事,讲鬼故事。那些少女时代该有的情怀我们俩个都经历了,彼此没有秘密。 又是一天的午饭时间,下课铃一响,我和湘雅就一路跑进食堂。 食堂四周散落一个个学生坐在餐桌上吃饭,窗口前是长长的队,不时有人端着令人眼红的排骨,鸡腿从眼前经过,湘雅不断的抱怨,“那个英语老师有病呀,怎么一天到晚的拖堂,我看她上课没有一次不拖的!” 我不以为意,不时的探出身子看看有多少菜被打完,只是我再次探身的时候,眼前闪过一个背影,瘦削的肩膀,运动校服随意的搭在肩膀上,里面的白衬衫袖子也卷的很高,似乎刚上过体育课。 他低下身报了菜名,站到队伍的一边去,让下一个人走上前,然后从口袋里摸出饭卡,蜻蜓点水般滑过读卡机,我看着他端着盘子转身,在乱哄哄的食堂里,我竟然听见自己的心跳,艰难而又飞速,一瞬间,我移不开目光。 他走路并不抬头,也许是习惯的微微低头,他从人群间擦过,走出我的视线,在此之间,仅仅只用了五秒钟。 可是,奇怪的是,并没有太多的人注意到他。 我这顿饭吃的极不专心,因为那个男生坐在离我不远的一个桌子旁,正面对着我,我斜起眼睛可以看见他用左手拿筷子,吃饭速度很快,但是吃相很优雅。 他吃完站起来把盘子端到盥洗间,从口袋里摸出耳机,塞在耳朵里,从小门出去,微微低着头,面无表情。 我终于忍不住问出来,“湘雅,那边那个男生是谁?” 嘴里塞着一块排骨,湘雅艰难的转头,然后口齿不清的告诉我,“顾一璟。大我们一届,是学长啦。” 我轻轻的“哦”了一声。 湘雅看我一脸呆呆的样子,不满的用筷子敲敲我的手,“喂,夏弥,快回神了,你居然连顾一璟都不认识,我也服了你了!” 我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再说了,我来这里也不过一个星期。” 第3章 湘雅哧哧的笑,“你都不晓得我们班女生每天都走左边的楼梯道,为的是能多看他一眼,不过这个人说来也奇怪,不合群,人缘却不错,不然也不会做他们班的班长。” “那应该有不少女孩子喜欢他咯?” “应该是吧,不过都是传言,也听说有人跟他告白,最后不了了之。”湘雅撅起嘴,漫不经心的说,“我倒是很想知道这种人,不晓得会喜欢怎么样的女生呢?” 我笑笑,“也许是学习很优秀的女孩子,还很漂亮。” “废话,那种女孩子哪个男生不喜欢!” 从办公室回来初一的集体活动课已经过了大半了,所有班级只剩寥寥无几的人,我绕过长长的走廊,然后走过四楼的天桥,准备回班级。 夏天的下午长的可怕,昏黄的太阳照在光滑的大理石里面上,映出我的影子,我慢慢的走近,班级里有几个人走动,右边的十班在大扫除,而左边的八班教室的栏杆上,有一个人趴在上面,头微微的侧向一边,我再走近一看,原来是顾一璟。 我浑然不觉,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已经不能移走。 这一眼,让我青春年少的绚烂瞬间变成了一张白纸,从此,白底黑字,满满的都是他的名字,抹不掉,力透纸背。 慢慢的,我来这里也有一个月了。 学生并非只有学习这一件事,没过多久我就知道了。 时不时外校有人才参观需要接待,时不时又需要去校外参观。今天电脑里跳出小窗口通知市里面有征文比赛有没有哪个学生擅长请速报名,明天教室的墙上又贴上告示说装饰教室月底将统一评比。 班主任征询“谁的文章写的比较好”时干脆直接对着我说,这让我低下眼睛的时候甚至有些愧疚。 “夏弥,我们班就你了。”班主任可不顾我是否同意,直接点了我的名。 “夏弥,辛苦你了哦,加油加油!”湘雅在我边上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说着。 我苦笑了一声,说:“难道你们班没人么?” 湘雅:“咦?什么叫你们班?难道你不是我们班的?” “我……”我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张张嘴,没再说话。 “词穷了吧,不是说我们班没人了,可是相比文字,你认第一谁敢认第二啊,不是你去,难道还让我去啊!”湘雅说道。 我点点头,没再说话,想起来这里也有一个月了,记得第一次周考的时候我发语文的试卷的时候,湘雅问了句谁考第一,我说我。还有第二次周考的时候湘雅又问谁考第一啊,我说我,以至于后来湘雅直接不问谁考第一,而是问谁考第二了。 湘雅继续说道:哎,夏弥,我赌你肯定拿第一,哈哈,肯定的是吧。 我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微笑。 日暮后,操场上有低年级的男生在踢足球,也有田径队的学生在训练长跑。我和湘雅为了打发时间就把书包放在目光所及处,开始绕着操场走了起来。逆风时,闻到荡漾在空气中刚割过的青草味。头顶划过球类纵横交错的抛物线,意味不明的欢呼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而晚云,低的几乎要掉落在前一个人的肩膀。 我和湘雅来到篮球场边上,看着球场上来来往往的人。湘雅在眼神在远处聚焦,但是我不知道我在看谁。 “明天就要比赛了,紧张么?”湘雅问道。 我两手一摊:“有什么好紧张的,反正第一肯定是我的。” “哈哈,就喜欢你这么自信的样子,走吧,吃东西去!” 第二天的阳光显得格外的热烈。 当我走进比赛会场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这气氛似乎过于紧张,过于压抑了一点。我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看着会场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可是就是没一个能说话的人。大概等了15分钟,那个能说话的人终于来了。他做到了主席台上,说道:“这次市里面举行的征文比赛是要考验大家的文笔,大会设了第一名,第二名和第三名三个名次,前三甲者不仅能拿到荣誉证书还能由校长亲自颁奖,市里组织,希望同学们都能展示自己的实力,争取获得一个好名次…… 我不记得上面的人说了多久,最后我只记得他说这次征文比赛的题目是环境问题。我听到环境一词时忍不住笑了出来。心里想:搞了半天就出了这个题目,我还以为会多有建设性的话题。提笔,一气呵成。我看了下表,11:13分,原本两个小时的比赛,我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将文章搞定。写完后,我又将文章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觉得可以了,准备交掉然后找湘雅吃午饭去。 于是我起身,向着交稿的地方走去,突然一个熟悉身影从身边掠过,之间他迅速的交了文章然后往外走去。我心想:还有人能比我还快,我到要看看。我迅速交了文章,往外追去。临走前我看了一下我底下的那篇文章的姓名和题目栏:顾一璟,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原来是他。我一直追着他,穿过教学楼,追过荷花池,终于在紫藤廊下追到了他,我叫他:“顾一璟。” 他回头。 那是一张怎样淡漠的脸庞,苍白的几乎透明,狭长的眼睛毫无焦距的望着前方,碎发飘在额前,有意无意的挡住他的视线,嘴角的弧度深寒料峭,阴郁并且傲气。 这样的男孩子不可置疑的算的上是冷傲精致的少年,在十六七岁的年华中,就像木槿花开的那般娴静,那种清澈、干净的气质,绝对让人看不到他会拥有怎样一个灵魂。 单眼皮,白色的衬衫,一头干净的短发,个子不高,黑框的眼睛,很是书生气。他回头的那一瞬间我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只知道心跳的很快,脸还是泛红。 “你叫我”对方反问我。 我傻傻的站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同学,有事么?”对方继续问道。 我依旧傻傻的站着,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第4章 对方看我没反应,就摇了摇头,走了。 剩下我一个人站在那里,一个世纪的沉默。 后来我才知道,就在那一瞬间,只是那一瞬间,他已经刻进了我的生命。 偶尔在在梦里,回忆冲淡了时间的监牢,让我遇见他,与那时无它的他。未被时光侵蚀的他。尚完好,在明亮的城与过去里,睁眼望向未知的我的他。未遇见沉睡在这回忆里,我丢失的那部分记忆。 多年以后,我是这么形容的,在中学那条紫藤廊下,我遇见天使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留意到这样一个人呢,每天上学不经意的推车经过,还是每天放学之后从隔壁班有意的那一瞥,或是每天广播体操音乐响起的时候,总是站在队列最前面的时候。 似乎有很多机会可以看见他,但是看见他的机会却很少,少到只要看到一眼,就觉得满心的欢喜,好似蜂蜜一样甜,偷偷的小喜欢。 你有过这样的感觉么?像是向阳植物的生长一样,在初中的某一个时刻骨节的酸痛,然后欣喜的发现,自己又在夜晚的睡眠里长高了一点。 课间短暂的十分钟里,黑板上的粉笔痕迹还未擦去,各种各样的喧闹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各式各样的高钙牛奶,营养品开始在课桌里偷偷泛滥,为的只是夏天生长高峰来临前的一次拔节。 “唉,今天语文小测完全不会。”我一改往日考完语文后得意洋洋的姿态。 湘雅看着这么萎靡的我:“我说,夏弥,你怎么了这几天,从上次征文比赛回来就怪怪的啊。” “呵呵,有么?” “有啊,语文小测告诉我什么都不会,早上刷牙拿了我的牙刷,昨天晚上洗头发拿了沐浴露当洗发液,还有……” “够了”我打断我的话,“有那么夸张么?”我反问道。 湘雅点点头。 这个时间原本该是做课间操的时候,可是今天广播中断了一次,试了几次后,校长的声音穿来:“……现在,向各位同学报告一件喜讯。” “哈……?” “三年(6)班顾一璟同学,获得全国语文阅读竞赛一等奖。” 这就像是一盆冷水,直径泼在我的身上,让我头脑“轰”的一声炸开。自语文小测蔓延到对文字的驾驭能力的得意突然间变成了卑劣的情感,就像水草缠住了手臂,让我挣脱不了。 我听见同学议论你:“……真厉害呢。” 校长清了清嗓子:“再讲一次,三年(6)班顾一璟同学,获得语文阅读竞赛一等奖,大家要向他学习。” 我嘴角微微上扬:“湘雅,你认识他么?” “嗯?谁?” “顾一瓃。” “哦,他啊,学校出了名的优等生,任何比赛,只要他参加了,不拿个奖回来是不可能的,我当然是认识他啦,不过他却不认识我。”湘雅漫不经心的说着。 “这么厉害啊。” “是啊!” 这天放学,我和湘雅又来到了操场上,男生们在潮湿的胶砾地上打篮球,用力将篮球拍下去,砸在淤积雨水的坑里,建起一段段小小的水花。 可爱的女生坐在花坛上面,脸颊的靓丽被姹紫嫣红的花朵映衬的很明显。即使在人山人海里穿着宽松的校服显得很不同,似乎天生散发着一种特殊的光辉。 教学楼前的花树,白色花絮开的依旧纷扰。 一群女生在打篮球,球到哪里,女孩们便一拥而上尖叫起来。一帮男生在打篮球,抄球,控球,投篮……真奇怪,篮球怎么对男生有这般吸引力。球赛对男孩子来说是一种比赛,女孩子则更多的视为游戏。 学校几乎每周总有那么一次球类比赛,这天下午轮到我们班。不参加的同学坐在看台上。 女生的篮球从篮球场滚到篮球场,湘雅冲篮球场喊:“哎,帮忙捡一下球! 林羽平把脚下的球匆忙向篮筐里一投,第一个捡起球,跑到篮球场:“湘雅,给你球!回到篮球场,那帮男生劈头盖脸地喊:“你好野! “我,我就是去捡了个球,我临走时不是投了一个球吗?”林羽平讨好他说。 “是,你是投了一个球,还投得很准,可你投到自己筐里去了! “啊,不是吧?” “不是爸,是妈! 又有人笑道:“为了陆湘雅丧节了,要在抗日战争时期,你不早成了卖国贼! 还有人说:“立场太不坚定了,为了一个小妞,将一帮弟兄置之不顾。 “这叫爱情至上。一男生道。 “不。这叫重色轻友!有人反驳。 “你们别不服气,你们要是看见了,跑得比我还快!林羽平笑道。 突然,林羽平发问:“你们说,如果我们和女生玩篮球,谁会赢?”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我们赢! “错。你敢和一个小姐抢球吗?不敢吧,不敢就得输! “这又是你的谬论。 “这不是谬论,有科学根据,异性相吸嘛,美国就利用这种心理,每样工作都让男女合作,以此来提高效率。” “得,打球吧! “不信,等下和(1)班男生打,找我们班女生当啦啦队,肯定赢! 那天湘雅跟我坦白,原来我拉着我每天来操场并不是无聊打发时间,而是喜欢上了篮球队的7号,林羽平。 “夏弥,你有喜欢的人么?”湘雅问道。 当我问起这个问题时,我脑海中闪过一个身影,单眼皮的男生,白色的衬衫,干净的笑容。 想起那天我独自一人在办公室整理刚批好的语文卷子。当我扫过了老师桌面上的杂物,一张贴在墙上的打印纸引起来我全部的注意力,我挨近一看,原来是班级干部的联系方式,第一个赫然就是璟的名字,还有他的手机号码。 我心下一动,忽然有种小小意外的喜悦,我紧张看了看窗外,放学已经好一会了,没有人经过,我盯了那个号码好一会,才勉强的记住,又觉得不放心,抓起笔在手腕上迅速的记了下来,反反复复的核对了好几次才离开。 好像是小时候从妈妈的糖果罐里多抓了两三块糖一样,又惊现又刺激,还有得逞之后的惊魂甫定和快乐,我一个人推着车走出校园,手腕上那一串手机号码在路灯下忽明忽现,我深吸一口气,笑容慢慢在脸庞绽放。 即使拿到了他的手机号码我又能做什么呢,可是,好像这样又离他近了很多。 于是我朝湘雅笑了笑,说:“嗯。我有了喜欢的人。” 第5章 从见到他到现在半个月的时间,我悄悄的注意着他的任何事情,听他喜欢的歌,看他喜欢的书,读他写的文章,然后在自己心里,他的形象一点一点越发让我喜欢起来。 喜欢上一个人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因为喜欢上某个人,因为喜欢的心情是真实的。所以才不会再有那些无聊无病呻吟式的郁闷,不会再认为我来这所学校的目的只是“学习”,不会再觉得随时消失于世界也无所谓--这些话说出来实在是矫情又肉麻,却又都是真实的。而我,也很喜欢眼下这样一个能不别扭地说出肉麻话的自己,这一切都源于你。 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越来越喜欢。 就像是……被这个世界所挽留一样的感觉。 看台上的东南角只有我和湘雅。我因为今天数学没考好哭丧着脸,湘雅则不停地嚼口香糖。“我写个字体猜猜。湘雅边说边用手指在晓旭背上划着。 “球字。我说。 “对了,好厉害哟!再来个!” “妈。” “唉,乖女!”湘雅爽爽地大声应道。 我恍然大悟,通红着脸:“死家伙,死家伙!便起来追湘雅。湘雅边跑边“咯咯” 地笑个不停。突然,我想到什么,不再跑了,冷笑道:“那我爸是谁呀?这下轮到湘雅脸红了。怪叫了一声:“神经病。” 这时,林羽平的其中一个队友跑来:“陆湘雅,夏弥,等会儿我们和(1)班比赛,你们给我们当啦啦队好吗?” “和我们说干吗,和湘雅说不就得了嘛!这回可让我逮着个机会“报复”一下湘雅。 “夏弥,你--”湘雅红着脸,我们可是(1)班的啊! “(1)班又怎么了,我可是知道有些人啊,身在曹营心在汉的。” “夏弥,你竟敢取笑我!” 有女生当啦啦队就是不同。还真让林羽平说着了。男生踢得十分带劲,满身是汗。有窈窕淑女助威,绝对的新感觉。挥霍活力,对少年人来说也是一种享受。 湘雅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林羽平,简直像追光灯似地跟踪着。 “你们说那边的男生哪个最出色?你们说什么样的男生好?湘雅突然问这么个问题。 “我不知道哪个男生好,但我知道湘雅觉得林羽平好。我一刻也不忘“复仇”。 “夏弥,我就玩你一次,你可玩回我两次了,咱们扯平,你要再针对我,我就对你不容气了!说完就去胳肢我。我最怕痒,连忙求饶:“我不敢了! 湘雅松了手。问我:“你觉得呢?” 我搜索着整个操场的人,却始终没有发现顾一璟,于是笑道:“你的问题怎么像少女日记里的独白呀! “虚伪。太虚伪!湘雅又叫起来,“说出来有什么,又不代表什么。我还觉得**好,怎么了,不就是说明尊敬他吗。瞧你紧张的,你是心--中--有--鬼! “才没有!” “你没鬼,说来听听,该不会也看上了我们家羽平吧?”湘雅说。 真像湘雅说的“心中有鬼”?我问自己,想了想,我说:“林羽平挺不错的。不过你瞧瞧他竞赛之后,像只没头的苍蝇,他太经不起失败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啊,你就安心吧。” 可湘雅说:“我倒觉得很正常,本来他一切都很顺利,一次挫折当然受不了了。如果他现在像以前一样乐呵呵的,我倒觉得不正常了。 我听了,又觉得挺是这么回事的。 “好球!太棒了。林羽平!湘雅突然叫了起来。”赢了,羽平赢了!湘雅第一个发现,立刻跑到篮球场,递了张面中纸给林羽平,林羽平毫不客气,面中纸上立刻印上个又黑又湿的人中。 连续几天的雨让世界都不真实起来。 教室的门被推开,湘雅走了进来,我“啪”地把手机合上,对面的椅子被拉开,湘雅重重地做了下来,一脸严肃:“夏弥,出事了!” “嗯?”我的眼睛落在对方肩头,粉色衬衫平整的肩线被骨头凸出一块。“你从外面来的?” “是啊。” “并没有淋湿呢。” “哦,”湘雅笑笑,“雨伞没带进来,扔在公告栏那边了。” “额,怎么了?寝室着火了啊?” “我去!让你跟我侃!还这么悠哉,出事了你知不知道!!”湘雅一下子又急了。 看着我一脸严肃的表情,我意识到有点不妙,说:“不会是,你喜欢的人有女朋友了吧?” “滚你的!是你,是你出事情了!” “我?我能有什么事?”我对着湘雅理直气壮的说,随即一转念,心想:难道是…… 还没等我说出顾一璟三个字,我就被湘雅拽了出去,我拉着我,直接往公告栏跑去,伞也没带,豆大的雨点,迅速把我们俩个吞没了。 “你自己看。”湘雅指着公告栏中的红榜说道。 红色的底,黑色的字,苍劲有力,大大的标题写着市征文比赛获奖名单,我分明的看见自己的名字印在上面,但是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在我的名字上面还有一个名字,呵呵,就是这么作弄人,因为在我名字前面的人不是别人,就是顾一璟。 看着我呆呆的样子,湘雅拉了拉我的衣袖,问道:“夏弥,你还好吧?” 我看了湘雅一眼,又看了公告栏一眼,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我们上去吧。” 记忆力那天的雨很大,我也是后来才明白,自那日之后,顾一璟三个字入驻了我的生活,庞大的思念横亘其中,我怎样都回不到过去了。 表彰大会那天,我特地起了个早,细细的在衣柜里挑选衣服,又仔细的将自己长长的头发编好扎起。因为我知道今天能碰到他--顾一璟。 炙热的阳光照在身上每一寸地方,手臂上,脸颊都有灼热的感觉。 10月的天气在秋老虎的影响下还是不改炎热,高大的梧桐分泌出透明的白色液体被猛烈的太阳融化,慢慢聚集到某处,然后重重的坠落。 第6章 上台领奖的时候我和璟一起站在领奖台上,和校领导一起合影,发表获奖感言。所有学校惯用的形式。大会大约持续了大半个小时终于在大家的掌声中结束了。 又只是匆匆的一面,他记住我了么?我默默的想着。 我们班语文老师走到讲台上轻描淡写的抛出一句:“根据市里面要求,这次的期中考要达到九年级的水平,也就是你们要和九年级的学生一起考试。”语毕台下一篇哗然,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教室里传开了。语文老师推推眼镜,在空中摊平手示意安静,然后做安抚状说:“放心好了,学校只是让两个年级的学生掺杂在同一考场里考试罢了,至于范围么,肯定是我们学过的,所以大家没什么好‘哎呦喂’的。”语毕众人手捂胸口,劫后余生般报以慰藉的眼神,嘴里念叨着“吓死我了”,“幸好幸好……” 我转头望着身边的湘雅,看着我走神的模样,轻轻的退推了下我:“湘雅,怎么了?” “嗯?唉……夏弥,最近羽平好久没去操场了,我都有好几天见不着他了。” “谁?哦,你说篮球队那个啊。他好久没去了么?” “是啊,都三天了,都没见到他,不知道是不是病了,唉,好忧伤啊!” “这个简单,去他们班看看不就好了。” “这个……我……怕……不敢……” “这有什么好不敢的,我去,你等着。” 从我们班走去林羽平的班也就隔了一个教室,来去不过就就五分钟的时间,很近。于是差不多湘雅就去上了个洗手间的时间我就回来了。 “怎么样”湘雅关切的问。 “哦,没什么特别的,我随便拉了个他们班的人问了他,他说这几天林羽平有点感冒,就没去训练。”我摊摊手说。 “这样啊,那……那要不……我们下课出去给他买个药吧。” 看着眼前的湘雅我不知道为什么好想笑出来,于是我点了点头。 放学的铃声一响,湘雅几乎是以逃离犯罪现场的速度拉着我一路跑到了药店。 湘雅对着柜台的阿姨说要这个要这个要这个,一开始我也没有注意,直到结账的时候,湘雅突然大叫了一声,然后对着我说:“夏弥,你有带钱么?” 我这才意识到我是买了多少的东西啊。塑料袋里装了几乎满满一袋,我瞬间觉得自己被我打败了。我拿出钱包,抵了两张100的过去。 出了药店,湘雅说还想走走,于是我们一路逛着,来到了一家饰品店。 我挑着我需要的本子,中性笔,突然听到一声大叫,不问也知道是谁,肯定是湘雅,我以为我又发生什么事情了,丢下手里的本子急忙往我的方向跑过去。 “怎么了?”我着急的问。 湘雅没有说话,只是指着一条紫水晶的项链,傻傻的看着。我瞬间明白了过了,记得刚来学校的时候,我和湘雅就谁在一张床上交换着各自的心情,我对紫水晶可是情有独钟的。 “喜欢啊,喜欢就买了吧。”我对着湘雅说。 湘雅看了我一眼,眼睛了泛起了点点的泪花。 瞬间我明白了,刚刚买药已经花光了我和我所有的钱。我叹气,不知道怎么办。我们在那个柜台前待了有半个小时,最后无计可施,只能离开了。 “湘雅,不要难过么,以后还会有的。”我安慰道。 湘雅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药,笑了笑说:“还是值得的。” 我随即会意,笑笑说:“走,送药去。” 当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操场时,发现操场上早就空无一人了。篮球队,田径队早就回去了。 “还是来晚一一步啊。”我说道。 湘雅点点头:“嗯,是啊。” 我看除了湘雅有几许难过,于是安慰道:“没事呢,我们还有明天呢。” 我和湘雅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笑了。 日子又过了一天。 第二天下课后,我对着湘雅说了我出去下,晚点回来之后,我迅速地逃离教室,直奔昨天那家饰品店。 到了店门口,我深吸了一口气,刚准备推门进去,倒是里面的人先出来了。我一看,这人怎么这么眼熟啊。再看一眼,靠,我心里暗骂一句,这个人不就是湘雅心心念念的林羽平么,他来这里干什么啊。 对方看了我一眼,没有任何表情,匆匆的离开。我心想:真不知道湘雅喜欢他什么,不就是长的高点么,有什么了不起。 我一转身,进了饰品店。 “请问,昨天那条紫水晶还在么?” “对,紫晶白钡的那一条。” “什么?买走了?” “谁买走的,什么时候的事情?” “额,就刚刚,一个高高的男生?” “那我知道了,谢谢……” 我跌跌撞撞的出了饰品店,想着高高的男生,就刚刚,“靠,林羽平。”我大声的说了出来。 可是转念一想: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买这个干嘛,难不成他也一直喜欢湘雅,准备给我个惊喜。这可好,一个送药,一个送项链,哈哈哈……想到这里,我不惊笑了出来,心里美滋滋的。 回到宿舍后,看着湘雅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怎么了?”我问。 “今天,今天他还是没来……”湘雅坐了起来,显得有些沮丧。 “额,他啊……我今天碰到他了……”于是我就把我今天看到了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我。 “他……真的买了?”湘雅问。 “是啊,真买了,这下你安心了吧。” 湘雅笑了笑,说道:“我觉得我现在好快乐,夏弥,谢谢你。” 多年之后,我想来,这一晚可能是我和我最开心的一晚。 第7章 第二天的清晨,湘雅起的比以往都早,只有我知道我心里面的那颗懵懂的种子正在快速长大。 我帮她挑衣服,帮她梳头发,那个清晨,我们两个都笑得好开心。 只是那时候不知道,我们俩的命运在悄无声息中渐渐的转变了。 经过一天漫长的等待,终于等到了下课,我和湘雅迫不及待的往林羽平的班里走去,湘雅手里还拿着那袋重重的感冒药。(3)班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不是在写作业就是在打扫卫生,以至于没有人留意到我和湘雅进了他们教室。林羽平背着我们,别过头去看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夕阳照在他的半边脸上,第一次发现,原来林羽平也可以归为帅哥一类。湘雅和我慢慢的走到林羽平跟前。 “那个……羽平……听说你感冒了……这个……” “羽平,可以了,走吧!”还没等湘雅把手里的药拿出来,门外就穿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本来这样的声音听着该是温柔而可爱的,这是这时听起来为什么这么刺耳。 林羽平站了起来,对着女孩说:“马上来。”然后他又对着湘雅问:“湘雅,怎么了,有事么?” 还没等湘雅回答,刚刚在门外的那个女生已经来到了我们身边,一瞬间我看到了她脖子上那条紫水晶的项链,刹那间,我似乎什么都明白了。只见我挽起林羽平,反向我们问道:“湘雅,找羽平有事么?” 我握着湘雅的手,分明的感觉到她的手一直在冒冷汗,我用力的握了握她。湘雅抬头,说道:“没事,只是过来打个招呼。” 女孩笑笑说:“这样啊,也真巧了,我和羽平今天才在一起的就让你们这么歪打正着的撞见了,呵呵……” 之后说那女孩说什么我一句都没听见去,相信湘雅也一样,我忘记了我是怎么和林羽平他们告的别,我只记得我拉着湘雅一直走,一直走。 一路上湘雅不哭不闹,甚至连一句叹气都不曾听到,但是我知道她的心正在破碎,一片一片的破掉。 一到寝室,一关门,湘雅就抱着我开始放声大哭。 我抱着她:“我在……我在……” 那个晚上湘雅跟我说起来了我和林羽平的一切事情。 “夏弥,知道为什么你转学过来的第一天我就搬过来和你一起住么?” “不知道。” “因为,你会打我的头,像羽平一样。” “这个……” “我认识羽平的时候还是我13岁的那一年,我和他是在补习班认识的,那时候他坐在我前面,我不会的功课他教我,他会取笑我。当我不会做题目的时候他总爱敲我头,呵呵……我喜欢他,但是我一直都不敢说……我们之间就像透着一张窗户纸一样,我朦朦胧胧的看着他。初中的分班,我在(1)班,他在(3)班,我们始终隔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我喜欢每天放学的时候去操场看他,就算什么都不做,看着也是高兴,你明天白这种感觉么?”湘雅又开始哭,我递了杯水给她,此时,原本伶牙俐齿的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我继续说道:“那个女生叫若妍,是我小学的同学,是我的好朋友,上了初中后才慢慢变淡的。我和我有很多相同的爱好,就像那紫水晶一样。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就连喜欢的人也会是同一个……为什么?为什么?呜呜呜……”湘雅又哭了起来,声嘶力竭的那种大哭,像是要把人的心哭碎了。 “夏弥,你不明白,不明白,当我看见那条紫水晶嚣张的出现在若妍脖子上的时候,我有多难过,我有多心碎,我分明的听见的自己的心破碎的声音。”湘雅歇斯底里的哭着。那一晚我抱着她,听着她说了我和林羽平的点点滴滴,突然间觉得自己应该保护她,应该把这个女孩保护的好好的,以后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有时候曾经在想,每一天是不是都在重复上一天做过的事情,像作为学生每日也只是上学,上课,吃饭,上课,放学,然后一切都会无数次重复勾勒成五点一线的麻木单调生活。停留在在我们这样的年纪,上课小打小闹,偶尔犯犯瞌睡都是一种习惯成自然的事情,作为自己仅有的生活。只是眉目中总有惯有不变的疲惫倦怠。 我仍是年幼。尚有太多是不可以一己之力所改变的。 幸而在不迭的行走间会发现显而易见的彼此迥异的人生,匆忙而富足的路也在逐渐授予人们珍惜的本能。 曾经在何时说过,我应会弃去一些人,在剩余的年岁中,独自一人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湘雅也慢慢地从失恋中缓了过来,依旧是像以前一样又有说有笑的。 正巧遇着了国庆节的长假,于是她毫无疑问的选择了回家去过节。我帮她提着行李,送她去火车站。其实湘雅家离学校很近,一个小时的车程。 候车大厅 “夏弥,你真的不跟我回去啊?”湘雅显得有些不舍。 “不了吧,难得有这么长的假期,想好好休息下,顺便到处走走,看看这座城市。”我微笑。 “这样啊,那么你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会给你带好吃的回来的。”湘雅依旧是迷人的微笑。 “好,我等着,呵呵。好了,快进去吧,车该开了。”我说道。 “嗯,那么我走了哦”湘雅拿起身边的行李,跟我告别。 “去吧去吧,路上小心。” “好,等我回来哦。”进站前湘雅还给我做了个俏皮的鬼脸。 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摇了摇头,走出候车大厅。 出了火车站才发现外面变天了。我加快了速度往学校赶。 天空压过了一片乌云,少顷,大雨落了下来。广场中央的人群尖叫一声,踏开水花往屋檐里躲,宛如游散的蜉蝣,被涟漪推往四处。不一会儿,城市静的只剩雨声。人间雨雾,被抛在天空,在数时辗转之后又返回人间,顺着屋檐落下,嘭嘭哒哒,覆盖了城市的音域。 我弯了弯身子,雨水混着污浊从脚边流淌过去。我从火车站一路跑回学校,终究再离学校不到1000米的地方不得不停下来,因为瓢泼的大雨将我淋的狼狈不堪,于是来到这个书店躲雨。 小小的书店里都是人,躲雨的,挑书的。 第8章 我拧去发端的水,念着“对不起”,“对不起”,我在人群中被推推撞撞的被挤到了角落。 身旁的男生被我窄窄的肩头撞到,抬头。命运亦如同人间雨雾。 黑框眼修饰了他的轮廓,依旧是干净的笑容,他的整洁丝毫不属于这矫情的雨天。此人不是顾一璟却又是谁。 我抿了抿嘴,准备低头离去。我曾幻想过与他相逢的n种情况,但是今天这样突如其来的相遇却让我措手不及,而且还是在我这样狼狈的情况下。 男生却迅速捉住了我的手腕。 哗啦啦,他怀里的书撒了一地。 无关紧要,此刻只是一场命运的相会。 我仰起头来:“干什么。”心却激动的砰砰直跳。 顾一瓃松开了手:“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不记得,你的身影几乎日日夜夜出现在我的眼前,但是此刻,我必须迷茫地摇头。 “上次,征文比赛结束时你叫住了我;还有那次颁奖典礼……不记得了么?”对方解释到。 我做了一个恍然大悟似的表情,说道:“哦,你是顾一璟。” 对方笑了笑:“总算想起来了,不然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呢。” 我笑了笑,没说话。 顾一璟看到我被打湿的衣裳:“怎么了,没打伞么?” 我看了看狼狈的自己,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无奈的点了点头。 那天,顾一璟主动送我回学校。只是两个拐角的距离罢了,他撑着伞,喜悦感充满了我的整个大脑。他将纸巾递给我,我一点一点的擦去发尖的水,低着头在他身边慢慢地走,一点一点的感受着他身上的味道,纸巾味,雨水味,命运味。 是什么在大脑内膨胀,涨成一种更加深刻的喜欢。 到了宿舍楼下,我说我到了。我努力压抑着内心的喜悦紧张,说道:“顾一璟,谢谢。” 撑伞的少年笑了笑,:“举手之劳。” 我慢慢的走上楼,打开宿舍的门,一边拿起桌上的毛巾,开始擦淋湿的头发,一边走到窗边,透过雨帘,看到了顾一璟渐渐变小的身影。 从那以后,我和顾一璟的之间变得不再陌生,偶尔在校园里碰到,对方总会向我大方的打招呼,周末会约会时间一起去书店看书,一起复习功课,一起做作业。因为顾一璟是初三的关系,功课总是比我多,可是他却总能出乎意料的在我完成作业之前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这让我佩服不已,而且我遇到不会做的题,他也会耐心的帮我解答。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在我的印象中,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难不倒他,渐渐的那种感觉由单纯的喜欢变成了依恋。 “瓃,这题不会”我把书本扔到了他面前。 璟拿过书一看:“又是数学,我说,你丫的别那么偏科行不行,说到文学的时候你就滔滔不绝,一遇到数学怎么就萎焉了。” “我就是不会,怎么样?”我头一仰,一副欠揍的样子。 “这里添一条辅助线,再做高,然后就可以了呀!” “喂,瓃,等等,这里是哪里呀?” “夏弥你笨死了,这里呀,你添这里,然后做高,已知这里的长度,再求这边的,然后会了吧?” 我艰难的咬了咬嘴唇,“还是不会,你说慢一点,我反应不过来。” 一璟垂头丧气的摊在椅子上,“夏弥你真是有够笨的,我不管了,我早就说过没天分的人不要学数学,分明就是自己折磨自己。” “我哪里情愿学数学,我都恨死这个鬼东西了,要不是中考要考,我现在哪里要拼死拼活的做数学题,每次考数学前我都紧张的睡不着觉!”我微微的把头垂下去,“我知道数学要天分,可是我真的不开窍呀。” 璟听了有些懊悔,“好了好了,对不起,我话说的太重了,慢慢来,既然考不到高分那就保住基本分好了。得了,过来,这个是圆心是不是,那个这条就是切线,所以这两条应该是相等的,然后……”顾一璟滔滔不绝的说着。 大概他说了5分钟左右,然后问我“懂了没有?” 我一脸茫然的望着他:“没有。” “额,不懂啊,那么我这么说吧,这条是切线对吧,所以这两个之间的距离是相等的,所以只要这里作一条垂线,就出来了,再把这两条算出来……” 大概他又说了5分钟,然后问我:“懂了没有?” 我依旧一脸茫然地望着他:“没有。” 璟华丽丽的跌倒,:“你猪啊,这么笨,这么简单的都不会,再这么不上心,你怎么进九中。” 我猛地抬起头,问道:“你要去九中?” “很奇怪么?” “呵呵,没什么好奇怪的,你是优等生,不去市里面最好的学校还去哪里。” 璟敲了一下我的头,说道:“你知道就好,我还有半年就毕业了,到时候我去了九中,那么你呢?” “我么,破罐子破摔呗……” “啊呀,你这小妮子怎么就这么不上进呢!” “我哪里不上进了,我很上进的好不好?” “还顶嘴!赶紧的给小爷学习!” 于是我从和璟熟识之后,我就过着天天被他欺压的生活,可是尽管如此我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这段时间湘雅也并没有因为林羽平事件过去而再表现出不愉快,只是一改往日的常态,开始好好学习了。这段时间,湘雅,璟和我三个人仿佛有了自己的轨迹,每个人都按部就班的做的各自的事情。 渐渐的冬天来了。南方的天气总是干燥而寒冷,街道上的落叶已被扫净,看似分外空旷无人。树木光秃秃的枝条已经被掠去而不再残留任何一点痕迹,有零星的哀调蔓延不愿离开。天气预报开始提及“特强冷空气”,织了围巾缠绕在脖子上努力抵抗寒意,却仍是禁不住将背微微驼着,猫着腰兀自走进寒瑟瑟的风里。所有人出门前都往手上呵一口热气,随即又像身后有什么在追赶一样忙不迭的离开。那些气体敌不过寒冷化成白雾,恍若绕过整个世界的冬。 一片白色。而那些并不是雪。 窗玻璃上的水滴慌不择路刻画出一大片田野沟壑,割离开一些凌乱无章的网格,拼凑形成奇怪不知所云的样子。 随着紧张而后疲劳的期末考试结束,加上寒冷的天气,整个懒散的心性被展露无疑,或是人的性格中本来就有的惰性开始浮现。只是当所有人在家里吹着暖气吃着火锅的时候,一璟却在为6个月后的中考而努力着。 第9章 春节前夕我照着自己的性子,冒着凛冽的寒风和湘雅一起去买新年礼物。这般事情实在是做过许多次了,那时我们处于这样稚嫩的年纪,总不经意地有一些冲动去做一些新鲜的事,直至它成为一种习惯。刚开始时心中总有一种真切而深刻的渴望,甚至自以为是地命名为“青春期的叛逆。” 但是记得不久前那位语出经典的顾一璟同学对我说过“叛逆就是神经病”后,便再也不敢如此自诩了。或许对他,我至今仍有一种潜意识的信服。 只是这次的出门,却有意外的碰到了瓃。 隔了大概十米的距离,璟就开始和我们挥手打招呼。于是从我和湘雅从原本的二人行变成了三人游。一路上我们三个人有说有笑。记忆中,那时候我还是会开心的笑的。 如果可以,我真想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可是上帝何其公平,他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从夏到秋,然后是从冬到春。时间的脚步总是走的总忙,不给任何人从来的机会。 有人说在上初三以前,最后能看见的风景是会被永存的。我相信即便身体腐朽了,依然会有类似灵魂的东西。春天开始时,红梅落在地面,像伤愈中的肌肤。 每一次的分离总有相遇。相遇是件美好的事,和其他所有平凡的事物那样,光明的,温暖的,善良的属性。 世界上大部分温和寻常的日子,其实最为宝贵。如同在冬天时想握住暖热的手,我对它们的向往,心情也会变得更加愉快。 电视里的广告声,隔壁大婶和人搭讪,垃圾车,开过唱着啦啦的歌。 课桌与课桌间错落的交叠的影子。 漏气后,被停在车棚里的单车。 你的影子落在那年夏天的紫藤廊下。 “夏弥,我要走了……”瓃笑笑说。 “知道,你要去九中了么。” “嗯,是啊,终于结束了这该死的中考,可没给小爷省心呢。” “呵呵,您就谦虚吧,鼎风有谁不知道顾一璟整整高出了九中的分数线有50分呢!” 璟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着对着我,认真地说:“夏弥,明年就到你了,你要好好加油知道么,可别再逃课了,知道么?” 我看着他的样子,凝视了他几秒钟,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才乖,那么我可就在九中等你呢。”璟笑笑说。 就这样,瓃走了。去了他日思夜想的九中。 这一年,璟毕业了,而我和湘雅加入了浩浩荡荡的中考军团。 这一年在我印象里,是辗转迁徙的脚步和纷乱如叶的记忆碎片。是来到鼎风的第二年。 这一年,作为插班生的我,成绩很好,人缘不错,这是大多数老师和同学对我的评价,但其实我知道,我骨子里利刃一般的不羁,却始终蛰伏着,只待一场凛冽的甘露降落,然后像竹子一样拔节。 这一年学校为了给我们一个安静的迎考环境,我们班的教室也从南边搬到了北边。凑巧的是,我们班被编排的教室正是以前璟的教室。于是,我坐在这个有璟气息的地方,慢慢的度过我的初三。 那时候我对于遥远的未来的想象很简单,不外乎去九中,去有他的学校。 自从上了初三以来,所有人就开始了自己的旅程,没个人都忙的不可开交。就连湘雅和我也不再每天去操场了。有时候,遇到难解的数学题,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我就会想起璟,想起那个会为了一道数学题敲完头的男生。我觉得我该哭一场,大哭一场。 于是,当我心情极度郁闷,忍不住想哭的时候,我就随时拿起一张白纸开始写信给那个我日日思念的人。 璟,我现在的教室,就是你读初三时的教室。一年前,我曾偷偷的溜来,躲在墙后找你坐在哪里。那墙真高,我到现在都这么觉得。可是璟,你一定不觉得高,无论一年前还是现在,你的身高都远远的超过我。 现在当我坐在这个教室学习的时候,我就想,能不能追上你呢?至少拉近一点呀。 说起来这是我第二次给你写信,璟。第一封信是情书--虽然通篇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觉得自己心中蕴藏的,像向日葵一样灿烂的喜欢,只是后来它的归宿竟然一直在我的抽屉底层。 一年前,在比赛会场,之前没说过任何一句话。觉得“真心的是喜欢上了这个人”的自己,根本就不存在“连人都不认识”理智念头,于是就追了出去并在紫藤廊下叫住了你。 还有你每个星期天都会去任人民广场那边跑步。记得,那天雾气好重,我在桥上等你,我好像已经等了许久了,可是一看表,又只能自己吐舌头:才十分钟。 可是璟,你的家在哪里?我留意你每个星期天都起的特别早。 雾气一点一点地散去,我开始数不清自己究竟看了多少次表。站了许久,我坐在地上休息一下,可是不一会儿,我又蹦起来--绝不能让你看到我邋遢的一面。 璟,这些事,就算是现在你也想不到吧?当时或喜或忧,无端地想象着关于你的事。我开始回忆你的脸。你是有着柔软刘海的少年,眼睛颜色略深,总爱明亮的笑。我喜欢你那干净的笑容,像是一块玻璃折射出来的日光,凝聚在一点,耀眼又灿烂。 我终于等到了你来。看着你从我面前缓缓跑过,你应该是没有留意到我吧。 一年前的你,在清晨,会有些孩子气的仰着头,老师的好学生,家长的榜样,到哪里都会是焦点,突然想到了用一个词来形容你,光芒万丈。 第10章 离中考还有4个月 一个潮湿的初冬的早上,学校那栋白色的教学楼像是融化在白雾里,只看见透明的或是绿色的玻璃窗里的日光灯,透过玻璃散发幽幽的透澈光芒,重重影影。 突如其来的大雾,很多人迟到,值班的教导主任也不好发火,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动作快点,到教室不要废话赶快早读。” 我推着自行车随着大部队进了车库,找到一个中午方便取车的位置,上锁,取书包,就在我顺手把车尾挪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我看见前排停车位上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背影煞是好看,身姿挺拔,蓝白相间的运动校服穿在身上看上去很合贴,袖子卷到手臂上,露出手腕上的手表,亮闪闪的。瞬间我就认出了他--璟。 “瓃。”我试探性的叫了一句。 “是我,呵呵,我回来有点事情。”璟笑了笑说。 我努力的点点头。 “快中考了啊?准备的还好么?还有,没我在你数学怎么样了?这么冷的天怎么穿那么少?”对方一下子问了好多的问题。 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依旧是那个招牌式的笑容,我瞬间又有那种想哭的冲动。我看着他,认真的说道:“你放心,我会去九中的。” “好,加油……”璟伸起右手,再次敲了我一下头,“我该走了,你要好好学习啊……” “好。”我用力的点了点头。 于是看着璟再次从我的视线中慢慢的远去……瞬间,眼泪落了下来…… 筋疲力尽的早读一结束,大家都涌去饮水机倒热水,饮水机被围的满满的,第一节课的任课老师走进来,嫌隙的挥挥手,“快把窗户打开来,透透气,要睡觉的别睡了,清醒一下,站起来活动活动!” 一阵冷风窜到脑后,我哆嗦了两下,挣扎的从桌上爬起来,上课铃也响了起来,语文老太慢悠悠的在黑板上写下--《隆中对》,我看了半晌然后撕下一张纸刷刷的写下几个字“放学去操场走走,递到同桌的座位上。 不一会纸条又传了回来,除了一个“好”字,上面还画了一个笑脸,我揉了揉,随手丢到桌子里,老师平板枯燥的声音传了过来,让我昏昏欲睡,忽然,手背感到一阵温热,一个小巧的光晕笼罩在胳膊上,细碎的光华慢慢的向四周延展,越来越长,越来越宽,最后连脸上都是暖和和的冬阳。 心情极好,于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应对枯燥的课程。 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很快就被英语老师的嗓门盖过,伴随着哗啦啦的合上书本的声音,“同学们,不要动,我稍微拖一下,把这一段讲完。” 班级骚动一片,早有同学背好坐在座位上不耐烦的看教室后面的钟,有人故意把书本掀的劈哩哗啦,小尺文具盒不约而同的掉在地上,班级里几个坐在最后的男生喊起来,“下课了,别的班都放了,车取不出来了。” 刚毕业的小老师自顾自的讲个不停,我往旁边看去,对上湘雅的眼神,她笑起来,用口形比划,“反正也不急,我们迟一点去吧。” 我夸张的打手势,“不行,我们一下课就冲出去,用跑的。” 隔壁班早下课,走廊上有来来往往的学生,或是同情或是幸灾乐祸的看着他们,也有漂亮的女孩子倚在墙上,冲着其间的几个帅气的男生挤眉弄眼,英语小老师那句“l’scallitaday”还未结束,教室里立刻炸开了锅,不到一分钟,走了大半的人。 湘雅在教室门口喊,“快点,慢死了。” 我们一路跑去操场,穿过教学楼,跑过花坛。我和湘雅停了下来。 “怎么了?今天怎么有时间出来走走,你平时可是分秒必争的呀!”湘雅说道。 “湘雅,我想去九中……”我认真的说道。 “嗯?九中啊,不错啊,我也想去呢……” “真的啊,我还以为你会说我不自量力呢。你也知道我的数学……”我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 “这有什么啊,以后大不了每天放了学我帮你补!”湘雅拍拍我的肩膀说道。 “湘雅,谢谢……”我抓住她的手兴奋的说道。 “自家姐妹,需要说什么谢谢啊!”湘雅笑了。 就这样,在每天对璟的想念中,在湘雅每天对我的地狱式训练中,在每天与无数道数学题的对抗中,渐渐的中考过去了…… 放榜的那天,我早早的等在电话机边上,当我用颤巍巍的手按下自己那个准考证的时候心里面那种紧张感至今都记得。 电话里的机械的声音,分明的说着:夏弥,语文142,数学124…… 当听到数学124的时候,我那满心的期待被放大了一万倍了……我知道这九中离我不远了。之后的几天我总是美滋滋的……这是一年来努力的成果,谁也不知道在这一年中我喝下了多少咖啡,熬了多少个夜晚,做了多少道数学题……但是,终于去了九中,那么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公布分数线的那天,当从班主任手里接下那张印着分数的成绩单时,我分明的看见了我的成绩刚好踩着九中的分数线,一分不差。我转头看着湘雅手里的成绩单,哈,还是比我高了那么3分,不愧是湘雅啊!如此,我和湘雅就都能去九中了,我笑得比谁都灿烂。 “湘雅,谢谢!”我抱着了湘雅说道。 湘雅说道:“真好,我们又能在一起学习了!你,我,还有羽平。” “林羽平也上九中?”我疑惑的问道。 “对啊。他高出九中二十多分哩!”湘雅眉飞色舞。 第11章 “这样啊,不但篮球打得好,成绩也不错么?”我说道。“也好,如此一来倒也圆满了,不会有没事遗憾了。”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以最快的速度向一璟家跑去,没想到却在半路碰上了他。 隔着五米的距离,我和他都停下了脚步,他没说话,只是笑。我慢慢的向他走去。 “我来要九中了。”我开口说。 “我知道。” “咦?你怎么知道的,我可是刚拿到通知书哦。” “你脸上写着。哈哈……” 我摸了摸脸:“哪有,你取笑我又。” “没有啦,好样的!”瓃笑笑说。 那天我们压着马路,走着以前一起走过的路,逛着待了两年的鼎风中学。一路说一路笑…… 暑假总数过得特别快,开学前一天,我照例的打算去书店把老师列出的参考书买一下,我在书城逛了很长时间,然后去麦当劳买了一个甜筒。 我在地铁站等车,来来往往的都是年轻的女孩子,穿着时尚,打扮的甜美可爱,吊带裙,牛仔裤,闪亮亮的首饰,让我看花了眼,而自己,映在明晃晃的柱子上面那个穿着普通运动t恤短裤的女孩,一张平淡无奇的脸,似乎和周围格格不入。 既不漂亮,又没有骄人的成绩,就像是沙滩里的一粒沙子,再平常不过了。 也许上了高中自己也会蜕变,变成完全陌生的另一个人。 列车飞速的在我身边开过,然后缓缓的停下来,自动门开启,有人走下来,我随着人群涌进去,车厢里人很多,我被挤的倚在栏杆上,看周围的人们,忽然一个人影落到了我的眼睛里,这么熟悉的人影,除了璟还能有谁。 我眼前一亮,想往前走,可以更近的看着他,可是车厢里人满满的,连喘气都觉得艰难,好容易等到车靠站了,我才能够往前挪一点,可是璟的人影一晃,跟着人群走出车厢然后消失在眼前。 车门缓缓合上,透白的光芒慢慢的消失,幕布一样慢慢闭合的间隙,将凝结的视线切断。 我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觉得没有那么尴尬的正面遇见他,反倒是一件好事。 暑假过去了,就会有更多的机会看见他,想到这里,我觉得心情不错。 窗外白晃晃的阳光,铺天盖地,九月的天还是带着夏日的余韵。教学楼两边是枝叶繁茂的梧桐,看上去有很多年的历史了,因此每年夏天,整条大道浓荫密布,只有丝丝点点的阳光落到路面上。 班级的人进了又出,我托着脑袋看着外面的阳光,电风扇在头顶“呼呼”的转个不停,然后有人敲了一下外面的窗户,我往外一看,是璟,他打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因为还未正式的开学,他没有穿校服,淡蓝色的衬衫很合他的气质,还是一贯的塞着耳塞,声音很大,我能够依稀的分辨断断续续的歌词,“thankyouforbreakingmyheart。thankyoufortearingmeup。nowiamastrong,strongheart。” 是sineado‘connor的歌,那个敏感忧愁的爱尔兰女人的歌。 我默默的注视着前面这个清瘦孤独的男孩子,我忽然想到每次遇到他,总是习惯了他的眼神,他仿佛毫不知觉一样,兀自的清冷。 他永远活在他自己的世界中,我在自己的世界里杜撰他们的故事。 高一的时候我被分在了9班,凑巧的是林羽平和我一个班,湘雅则被分在了13班。那时候璟已经是高二了,和我不在同一幢楼,但是也不远。 上初中的时候一直老师们说着九中如何如何的好,如今进了九中才知道,在这里学习的竞争压力是有多大。尤其是像我这样偏科的学生,平日里学习尤为吃力。 不知不觉我已经做了两个月的高一的学生了。这一个月来,除了学习还是学习,湘雅,璟几乎都没怎么联系,偶尔在校园里碰到也只是打个招呼就匆匆离开,繁重的学习压的我揣不过气。 教室里飞速转动的电风扇让我不由的一阵心烦意乱,笔下的数学符号变幻成一个个调皮的音符,不安分的抖动,我觉得眼花,耳边响起某首很讨厌的歌曲,怎么也挥之不去。 忽然寂静的教室一声“报告”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维,声音很轻,很低沉,可是却奇异的穿透了我耳边诡异的音乐,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我抬起头,听见前面那个男生问道,“老师,借一把尺。” 监考老师从后面走过来,顺手拿起我桌子上的尺,递给他,我被一惊,然后低下头去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心思却在前面那个人身上。 不一会,尺被原路返回,塑料和木板相解除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而那双修长的手指又收了回去,我能够看到的也不过是背影而已。 我握住那把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埋头开始认真的算题。 最后两道题目照样是老师的杀手锏,我无奈的趴在桌子上愤恨,这么难的题目去考爱因斯坦算了,拿出来难倒我们真的很有成就感吗? 算了,如果不做基本分数也到手了,我决定从头到尾的认真检查一遍,无意中抬起头却看见刚刚借尺的那个男生托着脑袋,专注的向窗外看去,此人便是林羽平。 初秋的天空却碧蓝的紧,是那种明亮深邃的蓝,大片大片的云,厚重的堆在一起,在天空中迅速的变化流动,就像小时候啃不完的棉花糖,丝丝甜甜的都是小小的快乐。 原来在看这个呀,我低低的笑起来,把目光从美景上收了回来,却无意的看见林羽平的数学试卷露了好大一半在外面,最后一道大题赫然在目,一清二楚。 我吓了一跳,连忙把头埋的低低的,生怕坐在最后的监考老师走上来敲我的桌子,可是我又忍不住想去看那道辅助线是怎么划的,凭着第一眼的印象,我试探在草稿上画画,居然也琢磨出来了两个答案。 林羽平还是那个样子,微微抬起下巴默默的注视窗外,旁若无人。 每次都是他第一个出教室,背起书包一言不发,即使有人上前想要跟他对答案,他也只是淡淡的回应,“我不敢肯定,可能是这样的,要不你再找别人问问。”或者就是,“考过了就算了,好好准备下一场,影响了心情就会影响发挥。” 第12章 我看着他的样子,忽然从心底生出一股忧伤,我有些开始痛恨自己的自卑和胆怯,林羽平就坐在我前面,我却没有勇气叫住他,然后微笑的问,“第六道选择题选什么?” 三天的摸底考试让这群暑假玩闹散心的孩子彻底的萎蔫下去了,整个课堂也死气沉沉的,班主任、任课老师轮流苦口婆心的教育,学习的压力接踵而来。 我却为数学成绩的突飞猛进而发愁,数学老师当堂点名表扬,很多人用惊讶并且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 这时候班主任走进来,眼尖的人一下子喊起来,“哎呀,班主任来了,最近听说老师要让人带家长谈话,都小心点。” “呼啦”一下所有人都跑回座位上去了。 其实,那么高的数学分数并不是自己实际的水平,很多题目都是从暑假的数学学案上出的,而最后一道大题目则是完全借用了那“惊鸿一瞥”。 阴差阳错,居然考了班级的第二名,我无奈的摇摇头,这下想蒙混过关都不行了。 我独自在办公室统计语文试卷,空调吹的她昏昏欲睡,为了不睡过去,我时不时的站起来走走,老师办公室是标准的格子间,好像一个个的小密室,我东瞅瞅西瞧瞧,看见二年(11)班的语文老师桌子上放着一叠试卷,我好奇,慢慢的翻着看。 唔,似乎实验班强化在了数理化上,语文绝对是他们的弱项,不过高分确实也高的太离谱了,低分也是很洒脱的低。 忽然,我翻到一个熟悉的名字,顾一璟,呵?又是压倒性的优势,漂亮的字迹,刚劲中不失秀气,他用蓝黑的钢笔,淡淡的颜色,清晰平稳,但是不张扬。 可是现在谁会用钢笔,我不由的莞尔,璟真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晚自习结束,我回到出租屋里。打开书包,拖出乱七八糟的各种练习题摊在桌子上,却看了几页没有了心思。 心思完全不在书本上,我拿起手机看了一会,终究还是没有勇气找他呀。 写完作业,我累极了躺在床上,带上耳机,传来一阵忧郁缠绵的小提琴声音,好似一缕缕丝线纠缠交错,粒粒音符,如水珠般滴滴穿网而落,然后那个略带忧伤的女声响起来,“i‘msailingohisterribleocean,i’veeformyselftorrieve……”我坐起来拧亮床头的台灯,看着幽幽的灯光伴着深沉的夜色在房内静静地流淌,夜色如水。 好像就是一瞬间的冲动,我抓起手机,什么都没有考虑,捧着手机按出了一行字,“我很喜欢sineado‘connor,也很喜欢小野丽莎,你呢?” 发给瓃。 灯光和月光交织在一起,暖暖的感觉,我无奈的勾起唇角。原来,那一眼就喜欢上的人,那种感觉原来就是暗恋。 我把脸埋在枕头里,忽然,手机响了,前后不过三分钟,他回到,“小野丽莎一般,可是sineado‘connor最近一直在听,很喜欢,爱尔兰的歌手大抵都是很灵魂式的,你可以去听听。还有,上高中了以后功课会更紧张的,你的数学要尤其注意,不懂的话抽个时间过来找我,知道么?” 我呆呆的看了半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想了半天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偷偷的傻笑,那一刻我觉得幸福的不可思议。 好似电影童话里的桥段,第一眼的钟情,似乎就有梦幻的未来。 古老沉静的城市被淹没在苍茫的雾中,校园那个高大的钟楼在青影的暮色沉寂下去,路灯橘色光芒被细细薄薄的雾气牵扯的氤氲。 还没有到六点钟,天已经半黑了,一群学生涌出校园。 我有一群女生走在一起,对学校校庆不放假的事情颇有微词,发泄完了不满话题又转到了校庆表演上去,一女生问,“我们学校那几大帅哥呢,是不是又要去跳舞?” 一个女生接话,“谁知道呀,好像听说组了一个什么乐队,搞的热火朝天的。” “上次表演还跳什么迈克尔?杰克逊的太空步,哎呀,简直笑死人了。” “是呀是呀,难看死了,初中的小女生还尖叫个不停,真搞不懂她们,话说我们学校男生难道都学呆掉了,怎么没有一个跳舞唱歌能拿的出手的?” “是呀是呀,还不如二附中,人家男生出来都是考北广,上戏的料子。” 我想起有一次跟璟讨论的迈克尔杰克逊的歌,璟用华而不实来形容,虽然我有些微词,但是听多了爱尔兰的音乐,真的觉得流行不一定可以永恒。 最近和璟很少聊天,不过是互相交换一下最近看的小说和听的音乐,而且每次都是我鼓起勇气跟他搭话,从刚开始的兴奋到如今淡淡的失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每次自己的主动和璟无意识的被动让我感到有些疲倦,在璟面前,我胆小,懦弱,自卑,我不知道怎么改变这样的状况,就只好顺其自然。 后面有人喊我的名字,一群女孩子停下脚步,我笑笑,“静儿,刚才大家等你好久都不见人,去哪里了?”顺便说一下,静儿是我高一时的同桌。 女生跑的满头大汗,一边喘气一边回答,“教务处,帮老师整理校庆奖学金名单。” 一听“奖学金”大家全都炸开锅了,“听说今年是百年校庆,所以奖学金名额翻倍。”有人笃定的问,“是不是,陈静。” “恩,今年名额很多,对了,夏弥,你二等哦,快请我们吃饭吧!” 第13章 我完全愣在那里,“不会吧,我二等奖,你确定你没看错?” 静儿笑道,“我眼又没花,我们班就三个名额,你二等,班长三等,对了,还有一等奖,就是的那个篮球打的很好的男生,叫什么我给忘记了。” “是不是林羽平?”立刻就有人问道。 “对对,就是他!” 女生们发出赞叹和感慨,我亦笑着附合。 静儿继续问道:“哎,夏弥,听说他跟你初中可是一个学校的呀?来来来,快跟大家他是怎么样一个人啊?” 我想起林羽平,记忆中对他的了解只是停留在湘雅对她的喜欢,然后那条紫水晶项链。于是我摇了摇头,说道:“我跟他初中的时候不在一个班,所以不了解。” 校庆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学校梧桐树的叶子纷纷飘落在过道上,只有零零碎碎几片叶子依然还保持着往日的生机,顷刻间,使人感到几分凄凉。 我迟到了,我冒着雨赶到大礼堂,负责现场的老师一把把我拉住,“你怎么现在才来,快找个位置坐下来,马上领导就要来颁奖了,右边第二排,看到没有?” 我连忙点点头,在众目睽睽之下尴尬的跑到第二排,只有一个空位置,我毫不犹豫的坐了下来,刚掏出面巾纸擦雨水,旁边的那个人递给我一张节目单,我想都不想就接了过来,连谢谢都没有说。 我草草的看了一下,奖学金颁奖要到进行一半时候才开始,忽然会场上的灯都熄灭了,一片漆黑,地下的同学低呼,而我旁边闪现出微弱的光亮,白色的光芒从指缝里透了出来,然后舞台上的灯光亮了起来,我无意识的看了坐旁边人一眼,那个人也正好朝我看,四目相接我脑子“嗡”了一声就乱了--璟,竟然就坐在他旁边。 璟笑笑,然后转过脸去,把手机收进口袋,闭起眼睛撑着脑袋,眉头微微的皱着,好似很疲倦的样子,我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这么静距离的看着璟,我只好装作看节目偷偷的打量他,他闭着的眼睛的时候可以看清楚长长的睫毛,他脸皮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很是生动,舞台上是欢快的乐曲,台下是阵阵掌声,而我的耳边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心跳声和璟清浅的呼吸声。 手里捏的节目单都要被汗湿了,我真的从来没有那么紧张过,我几乎是坐立不安。 大约过了半小时,全场的灯重新亮了起来,然后那首熟悉的进行曲响起,负责现场的老师挥挥手,然后主持小姐说,“请奖学金获得者上台领奖。” 我看着还在熟睡的璟,刚想悄悄的扯扯他的衣角,后面就有一个女生用节目单卷起的纸戳戳他,“醒醒了,璟。” 男孩子睁开眼睛,嘴角竟然露出一丝顽皮的笑容,缓缓的转头开玩笑,“思涵,我又没真睡,要是我真睡了你就帮我领奖,给你一半的跑路费。” 我不由的侧脸去看那个叫思涵的女生,很惹眼的漂亮,笑起来有种顾盼之间的神采飞扬,好像和璟很熟的样子,思涵也笑,说话咄咄逼人,“我才不要呢,又不差你那点奖学金的钱,我拿三等怎么了,瞧不起我呀?” 璟摇摇头,“谁瞧不起你了,不跟你废话了,我上去了,晚上我们请客,想好去哪里。”然后站起来整整衣角,我还一脸茫然的看着璟,他会意的笑笑,“夏弥,上台了。” 接过二等奖学金的证书,和憨憨的领导握手,然后合影留念,璟就在我旁边,灯光“喀嚓”一下,这一刻的场景都牢牢的被永久的记录下来。 多年以后我再次看到这张照片,里面的我面容清秀,笑容坦诚,手里捧着证书,眼睛半眯起来,很开心的样子,而我的左边站的是我年少时代暗恋的人,那个男生微微的扬起下巴,露出淡淡的笑容,可是仍然让人感觉拒人千里。 那时候我拿着照片只是傻傻的幸福的笑,之后很长时间,那张照片被压在记忆的最底层,从不轻易的展现。 颁完奖他们就退了,雨还在下,天灰蒙蒙的,其他人都走了,而我却站在台阶上跳上跳下,发愁没有带雨伞。 林羽平从礼堂走出来,看到我呆呆的注视天空,立刻在我眼前挥挥手,“回神了,二等奖,怎么没带伞?” “恩,没带伞,怎么回去呀,你也没带么?” “走的时候根本没有下雨嘛。”他伸手试探了一下雨,然后迅速的把外套脱下来丢给我,“披上,我们一起冲出去,走到教室就好了,随便都能找到雨伞。” 我疑惑的看着他,“林羽平,你说话很词不达意唉,你就穿一件衬衫,又下雨肯定会感冒的,你快把衣服穿上去。” “女人,废话这么多干什么,有你说话的功夫都跑到教室了。”林羽平冻的牙咯咯直响,还努力的维持声线平稳,“快点了,我喊一二三就冲。” 雨滴在他们面前破碎,带着深秋寒意的丝丝水线,密密斜斜的飘在空中,脚下的水花飞扬其间,引起一阵阵的透骨的凉意。 跑到教学楼的时候,裤脚上已经湿了大半,我抹了抹湿透的刘海,把衣服递给林羽平,“你快穿上去,万一感冒了就惨了。” 我的刘海有那么几缕湿湿的垂落额头,晶莹的水珠顺流而下,我的眸子雾气蒙蒙的,眸光却清亮鲜灵,我随意的用袖子擦擦脸,然后咧开嘴笑起来,林羽平不知道怎么看的心跳加速,一把接过衣服,脸微微一红,转身就走。 我以为他冷的不行,要去值班室吹暖气,急急的在后面喊到,“林羽平,你快回去吃点感冒药,小心感冒,我先去教室了。” “今天站在领奖台上了,感觉怎么样?”我躺在床上,头发还是湿湿的,手里还捧着一杯暖暖的姜茶,我心底偷偷的笑。 璟回信息都很快,“很一般的感觉,没什么,只是聚光灯很热。” 我噗哧一下就笑出来,然后很真诚的回到,“呵呵,好吧,对了,最近在听什么歌?” 第14章 “五月天的,你应该不常听吧,我最喜欢的是《知足》和《温柔》。” “好的,谢谢。”其实我是想问关于思涵的事情,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数学不是很好,周末吧,周末我有空,你带着你不懂的题来我家找我,我说过的,有空我就教你。” “谢谢。” “客气。” 第二天,我去上课,也许是因为淋雨,整个人有些倦怠,一个上午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的,下课时候静儿推推我,“你们昨晚去那里了,怎么两个人都感冒了?” 我懒懒的回答,“我们?还有谁,昨晚不是下了好大的雨,出来时候淋着了。” “林羽平呀,他好像也感冒了。” 我抬了抬眼睛,教室里没看到林羽平人,刚要起来找找,恰巧这时候有一个和我并不是很熟的女生走过我们班窗前,看到我立刻眼前一亮,“夏弥,语文课课练快借给我,我们班老师要检查了。” 我一愣,想起原来是湘雅班的同学,两人只是点头之交,我又极其爱护自己的书,很少借出任何书和资料给别人,刚告诉我自己没带,等下帮我借一本时候,那个女生又开始催,“哎呀,我们语文老师太变态了,知道我们从来不会写那种作业还搞什么突击,还叫我们学委来检查,被抓到就惨了。” 班长,13班的学委,不就是湘雅,拒绝的话语到嘴边又滑了下去,立刻从书包里掏出那本干干净净的练习册,女生翻开来一看,“哇,都做了呀,好漂亮的字,谢谢你呀,夏弥,我下课就还给你,谢谢呀!”然后抱着书就走了。 我无奈的笑笑,静儿在一旁稀奇,“呦,第一次看到你借书给不熟悉的人哦,对了,刚才他们在办公室听说我们要开始文理科分班了,你想好学什么了没?” 我摇摇头,“没有,你呢?” “当然是理科咯,我文科绝对是弱项,虽然我理科也不好。”静儿想了想,“班上基本上都学理科吧,除了几个女生,不过我觉得你学文科倒是很好。” “是吗?我得好好想想了。” 中午不再出去吃饭,为的是节省时间,我在食堂迅速解决掉快餐,然后去图书馆上自习,我书包里装着那本语文练习册,一个小时之前,这本书摊在另一个班级另一张桌子上,我不知道湘雅的眼光是否多在上面停留了一秒钟。 自从上了高中以后,和湘雅的接触越来越少,我会不会要和我生分了呢?我自嘲的笑笑,午后的阳光肆无忌惮的照射在我的身上,很暖和,但是有点刺眼,抬头才发现,原来每天习惯坐在我对面看书的林羽平,今天没有来。 以前总是怪我遮住光线,让我的手冰凉冰凉,现在突然直面阳光,我居然有些不习惯。 忽然想起了璟,如果自己的对面坐的是他,有一天自己离开了,他会不会记得我习惯用右手去撩挡住我视线的发丝,有阳光透过扬起的头发和指缝,落在他的书上。 没有心思看书,我取出日记本,开始写日记,对着璟说话,可以顽皮,可以真挚,可以耍赖,可以勇敢,可以幻想。 “影视小说里的暗恋总是戏剧化,所以含蓄,千回百转,让我看了恋恋不已。那些小说里面,暗恋总是会有最美好、最意外的结局,再平凡再普通的女孩子,都会收获高高在上的王子的爱,我看了好多好多,每次都幸福的不可思议。 我也会偷偷的描绘,走在路口不经意的相遇,学校走廊的碰面,或许是下一秒,或许是某一天,他就会站在我面前跟我说‘其实我注意你很久了’。 每天都在自己编织的幻想中度过,真的有种想走上前去表白的冲动,可是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他是多么的优秀,又是那么疏离,而我那么不起眼,只能在理性的作用下,默默喜欢,绝不表白,害怕一旦说出内心的那份完美的暗恋之情,会被言语的拒绝彻底的击溃。 暗恋的感觉没有大悲大喜,有的只是盘根错节的忧郁心情,和独自陶醉的甜蜜。” 也许是早上吃的感冒药的效果,我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在耳边轻轻的唤我,“夏弥,再睡下去就迟到了。” 我吓的几乎是跳着坐了起来,再定睛一看,惊魂甫定的拍拍胸口,“林羽平,你吓死我了,要上课了吗,哎呀,我睡着了。”连忙收拾书包,走出图书馆。 “昨晚淋雨了吧,看你早上精神那么差的样子。”林羽平从书包里掏出一瓶水,我看了又是一惊,“这是什么东西,黑乎乎的。” “药啊,我早上也是打喷嚏流眼泪的,中午回家喝了出了一身汗就好了,虽然有点苦,不过我有带糖来的,你们女生喜欢吃的什么瑞士糖。” 我接过瓶子闻了一下,难闻的苦味一下子窜了出来,呛的我直皱眉,“我不要喝了,肯定苦的要死,让我感冒就感冒吧。” 林羽平脸色有些难看,态度很是强硬,“湘雅让我带给你的,你倒是喝还是不喝。” “哦,湘雅给你的呀,你别瞪我,我喝就是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说湘雅我竟然会不自觉的听话。苦涩的药一口气喝完,连忙把糖果丢在嘴里含着。 “对了,夏弥,你文理分科选什么?” “不知道呀,反正我文理都很平均,只有数学最差,我再考虑考虑吧,反正我没有什么特别想学的,或者特别擅长的,倒是你,一定学理科吧。” “恩,我想学土木工程,肯定学理科。” “加油哦!” 第15章 放学的时候,我觉得好多了。于是拨通了湘雅的电话:“湘雅,今天让林羽平带的药是什么呀,效果挺不错的,就是太难喝了。” 湘雅听的不甚明白,便有些奇怪,“林羽平怎么了,我没看到他呀,怎么了?” 我愣了一下,连忙叉开话题,“没什么,我意思是今天早上吃的那个药副作用太大了,中午去自习的时候差点睡着了,还好林羽平把我叫起来,不然定迟到。” “哦。”湘雅漫不经心的应答。 “湘雅,最近你好么?” “好啊,挺好的,你呢?” “我也挺好的。我们好久没一起出去玩了……” “是呢,那么什么时候我们挑个时间出去啊” “湘雅,走了,电影该开始了。”隔着电话,我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催促着湘雅。 “男朋友啊?”我问道。 “没有没有,只是朋友,呵呵,那么先不说了,有空联系啊。”湘雅挂断了电话。 我想了想刚刚电话那头的那个男生的声音,湘雅有男朋友了么? 我没精打采的把手里的苹果核“砰”的扔到垃圾桶里,然后摸出手机,偷偷的发给林羽平,“谢谢你的药。” 很长时间没有回复,我也没在意,写完作业困意倦意一齐涌上,倒头就睡。 学校为了让同学们更好的了解自己如何在文理之间作出选择,特别作出申明,以这次其中考试为参照。 期中考试刚结束,星期一分数就出来了,我发挥一般,普通班排了一个中上游,只是弱项数学依然丝毫没有起色,全部靠强项语文救了我一命。 大扫除活动课的时候,我被分配到擦窗户,我整个人有些倦怠,怏怏的搬了凳子去走廊上,一下轻一下重的擦起来,耳边还有中午吃饭时候妈妈对我的话,无非就是对我很失望之类的丧气的话,对于自己的成绩,我也只有一声叹息。 周围所有的人都沉浸在考试的讨论中,隔壁班女生的议论幽灵一般的窜进我的耳朵里,“这回顾一璟居然考了第二名,可是数学那么难他居然能考148分,简直不是人!”“是呀,要不是秦思涵比他语文好,这回第一名又要是他了。”“嘿,我倒是觉得他们两个挺般配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回事哦,不过看他们两个走的倒是挺近的,好像有点这个感觉。” “哎呀,你声音小一点呀,想全校的人都听见的呀,去小卖部买点东西去,走。” 对话戛然而止,两个女生手拉手离开了,我的手慢慢的从玻璃上缩了回来,然后跳下凳子,擦了擦手,然后把凳子拖进了座位。 心突然的疼了一下,然后苦笑了一声,心想:也难怪,谁不喜欢又漂亮成绩又好的女生。后面在扫地的静儿看到我那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忙喊住我,“夏弥,去哪?” “图书馆。”轻轻的丢下三个字,我头也不回的走了,只剩下静儿摇头跟旁边人说,“估计没考好吧,看着这脾气大的。” 每本书按照一定的顺序整齐的排列在书架上,阅兵式的整齐,我喜欢在图书中穿行,喜欢把手放在书脊上,然后慢慢走,去找我想要的那本书。 手上的触感在不停的变换,有硬质,软软的,有时候会猛然的被绊住,顿了一下又继续在书海里滑行,很有趣的游戏。 我想找一本几何参考书,好好恶补一下差的惨不忍睹的数学,我想起顾一璟的数学考了全年级第一,顿时有种难以言喻的失落,还有自卑。 似乎对面也有人,落日余晖照在那个人身上在后面的书架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我的视线被光影变幻惊扰,我抬起头,在书本堆叠的空隙中,男生的背影勉强可见。 我并未注意,轻轻的一阵脚步声过去,抬头一看,却是意料之外的人,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袖子随意的挽在膀臂上,手里是一大捧的书,正走向阅览区。 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我居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加速,想看又不敢看的想法占据了我思绪,手忙脚乱的把手边的书插好,拿了一本书连忙走到阅览区。 顾一璟的背影修长挺直,他的右手托在额头上,很闲适的歪向一边,侧面可以看到他尖尖的下巴和挺直的鼻梁,柔顺的头丝随着微风跳跃,左手时不时翻一下书页,然后抓起笔划两下,他耳朵里还是塞着耳塞,嘴角微微的上扬。 一定是很好听的音乐吧,不知道他会喜欢哪个歌手,是外国的还是港台的,还是我喜欢的小野丽莎呢,那个在巴西长大的日本人,从我那略带沙哑极富磁性的嗓音里,从很浓的怀旧情调中,可以读出几分浪漫,好像凉爽微风与和煦阳光在耳边呢喃,淡淡的感觉,就像他身上的气息。 他手边的一堆书里面有一本数学王后雄高考完全解读,好像是实验班人手一本的金牌辅导书,我连忙拿纸记下来,忽然有人拍了拍的肩膀,我转过头去,那个人正好奇的看着我的便签条,然后拉了椅子坐下来,很不屑的小声说,“数学根本不需要那么多参考书,没天分的人还是省省吧,拼死了都不会学的好的。” 我听的不自在,扭过头去,装作没看到,结果林羽平的把我的书扯了扯,“生气了呀,我说的是实话,你别买那些破烂参考书,有什么问题问我就好了。” 我觉得此人聒噪,狠狠的瞪他一眼,“林羽平,你数学考了多少分在这里耀武扬威的。” “145,怎么样,不算高吧,主要是那个阅卷老师太刻薄了,我少写了几个步骤我手下一点都不留情,逮到了死扣。”林羽平得意洋洋的晃动椅子,岂料后面一个人走过来,被椅子撞了一下,手里的大堆书“哗啦”一下都摔到了地上,把在图书馆看书的人都吓了一跳。 我也被惊的站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们身上,除了顾一璟的,我尴尬的看了一眼那个纹丝不动的男生,然后手忙脚乱的把书捡起来,抱起自己的书就往外走。 连顾一瓃都没来得及再看一眼。 回到教室,我收拾书包准备走人,林羽平又笑嘻嘻的粘了上来,“夏弥,你数学没考好脾气就这么大呀,太经不住打击了。” 第16章 “有本事你就实验班跟他们比去,别拿我找自信。”我冷冷的回答,背起书包抓起钥匙准备走。 林羽平喊住我,然后从乱七八糟的抽屉里翻出一本非常新的书,“王后雄,我以前买的,一页都没翻过,你拿去用好了。” 我疑惑的看着他,看的林羽平很不自在,硬是把书塞到了我手里,“谁让咱俩初中就是校友了。” 我微微笑了下,接过那本书:“那么谢谢了。” “客气,反正我也不看?放着也只是占地方。” “还是谢谢,还有上次的药……” 在老师办公室整理试卷耽误了一点时间,我去取车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天黑的早,在漆黑的走廊尽头,透过玻璃窗,我抬头看远处星星点点的微光,其实什么都看不到,只有空茫的迷糊,以及无数的暗影,压抑的可怕。 楼梯的灯不知道怎么不亮了,黑洞洞的楼梯口我一个人站在那里,慢慢的扶着扶梯走下来,即使是这样,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我一脚踏空,吓的我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忽然在下一级的台阶上,一个微弱的光芒亮起来,脚步声随之响起来,仿佛救命稻草一般,我连忙加快了脚步,即便看的不是很清楚,那个背影出了奇的熟悉。 顾一璟手里握着一个手机,微弱白色光芒照亮了脚下的台阶,他臂弯里夹着一叠试卷,看样子也是刚整理完试卷回来,但是似乎他并没有注意在他头顶上轻微的脚步声,我想,他一定是又塞着耳机听音乐。 三层楼,每一级台阶,我跟在他后面走,连步调都和他一致,他转角的时候我也转角,风吹起他手里的试卷,哗哗作响,很清脆的声音,撩拨心弦。 细小的尘埃在乳白色的微弱光芒中舞蹈,和我跳动不止的心一样的节拍。 看着他的背影,我忽然就想,如果这段路没有尽头,那么是不是一直这样走下去,如果他回头看到我,我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 可是我那么渺小和自卑,连看一眼他都要小心翼翼,即使他回头看到自己,第二天再见面的时候亦不会再注意到我,对他来说,自己永远都是一个不存在的存在。 就让自己保留一点只属于我自己的小秘密吧。 顾一璟并没有去车库,而是径自向校门口走去,我看见有一辆白色的轿车停在门口,然后他走过去,车开动转眼就不见了影子。 我默默的回车库取车,有些欢喜又有些惆怅,顾一璟的脸总是在我脑海里明了又灭,那样阴郁的一个男生,眉眼之间总是淡淡的化不开的愁思,可是这样一个男生却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可是我也没有多想,我暗暗的告诉,也许人都是喜爱以貌取人的类型,顾一璟那么出众,自己不可能不去注意、关注的。 我慢慢的骑着车,一路上都是霓虹闪烁的光亮,我走到熟悉的书店里面,认真的挑选了参考书,再去了经常去的音像店,把小野丽莎的新专辑买了下来。 我慢慢的笑起来,迎着秋夜凉爽的风,暗暗的给自己打气。 我真的很想问顾一璟,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你有过这样的感觉么。 果然期中考试之后,过了一个星期,全校开了一次大型的家长动员会,关于文理科的分班和艺术班的设置,然后又是分班级开会。 大会结束后,静儿立刻问我,“夏弥,文科还是理科,你自己选吧,老师建议你学文科,你文科虽然跟理科差不多,但是基础好,竞争力强,自然学的也比较轻松,所以利用更多的时间学好数学。” 旁边的女生更加干脆,“老师说的肯定都是没错的,夏弥,你犹豫什么,快填文科班算了。” 我闷闷的在一边没说话,这几天被老师叫去谈话让我心烦意乱,我不想读文科,虽然文科确实是我的优势,但是读了文科意味要离开现在的班级和同学,而且文科班都在文科楼,一来二去更没有机会见到天天都期盼能见到的人。 “让我想一会。”我站起来慢慢走回卧室,拿起手机发给璟,“文理分班我不知道选什么,怎么办,好愁人。” 等了一会没有回复,我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瞬间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才有璟的回复,“第一选自己喜欢的,第二选适合自己的,第三选自己不会后悔的,第四选将来前途最好的,不就可以了?” “周末我有时间,你过来吧,不懂的问题我教你。”璟继续说道。 “好,谢谢。” 在家长老师面前勉强装出来的无畏无谓,勉强掩起来的对未来漫漫恐惧,或沉默,或爆发,在心里搅成一团的乱麻,却终是因为他的那句话,而有些安稳了起来。 拨云见雾般的,未来好像一下子很明了,我心里默默的有了底。 “这个是二面角,这三点连起来,然后就可以了呀!” “喂,瓃,等等,这三点是那三点啊呀?” “就是edf啊,然后会了吧?” 我艰难的咬了咬嘴唇,“还是不会,你说慢一点,我反应不过来。” 璟微笑了一笑说:“那么还是按照我以前说的,既然考不到高分那就保住基本分好了。你看这道题考的就是证明这个角是直角……” 门锁轻轻的转动,满头大汗的中年妇女拎着几包塑料袋进门,璟看到我连忙丢下手里的笔跑过去,“妈,我来帮你。” 我也站起来,顾妈妈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刚买了西瓜回来,璟你先帮我把房冰箱里,等小弥走的时候拿半个走,今天西瓜可好了,都是沙瓤的。” 我讪讪的笑,“阿姨不用了,我今天去叔叔家吃饭,不方便。” 第17章 “唉,还跟阿姨客气,对了,听说你的数学不太好,月考居然连平均分都没到,这可急死我了,还好上次遇见你妈……” 顾妈妈颇有越说越烈的趋势,璟连忙打断她,“妈,我还有几道题目要问跟夏弥说,您先去忙吧,西瓜我给冻起来。” “行,璟你可要好好教教小弥啊,那我先忙去了。” 屋子里面又恢复了暂时的宁静,灼热的阳光透过窗户连带把热气播散空气中,墙壁上的空调喷薄出阵阵冷气,把学案、参考书吹的“哗哗”作响。 璟被表扬的脸上有些不自在,半天没回过神。我拿起学案,刚想问他题目,刚抬起眼睛却愣住了,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张了嘴又闭起来。 他歪着头,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仿佛看着什么入神,灼热阳光透过窗户洒下来,落在他的脸上,他不知道在看什么,那双眼睛好似清晨露珠在荷叶上滚动,但是淡淡的愁意一直抵到眼底。 只就是在那一瞬间,我的心狠狠的被撞了一下,理智告诉自己这样肆无忌惮的看他是不对的,但是竟没有办法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 就像阳光一样,在重云幽暗中猛烈的绽放,耀眼的让人怦然心动。 璟倒是没有觉察到我的异样,窗外的麻雀扇扇翅膀飞走了,璟也转过头来,看到他目光放空的样子,伸手在他眼前挥挥,“想什么呢?” 他淡淡地笑了下,顺手接过那份学案,“哪一题。” “啊--又错了呀,我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我沮丧的拿起笔,“一想到数学我就头疼呀,璟呀,为什么你数学那么好,要是分给我一半就好了。” 他忽然就不知所措起来,“要是能分我肯定分给你一半。” 倒是我觉得有些意外,小小的欣喜在眼睛中一闪而过,然后我笑起来,一边检查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璟,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很好--哎呀,我把三角函数公式记错了。” 我手忙脚乱的拿透明胶去粘掉错误的步骤,习惯性的抿着嘴巴,紧张的写着计算公式的每一个步骤,就这么寻常的动作,却在璟心里掀起点点的涟漪。 讲完作业,我说要出去吃饭,顾妈妈也没留我,让璟切了半个西瓜帮我拎过去,外面的天火热,热的我都懒的开口说话,而璟也反常的沉默。 我们走到璟家的楼下,我一刻也不想在外面待,连忙说自己要回家继续吹空调,璟忽然想说些什么,便叫住我,“夏弥。” “什么?”我又把伸出去的脚缩了回来,“什么事?” “你要加油哦。” “好,我会很努力的。”我挥挥手,“我先走了,要是还有什么事我就给你打电话的。”转身离开。 手里还捧着那半个西瓜,沁凉的水滴落在干燥的地方,嘶的一下就蒸腾的无影无踪,我的心情有一点焦躁,但是又有一点凉意,好像是浸在冰茶柠檬水里感觉,说不出的舒爽。 数学成绩发下来了,亮了红灯。数学老师说。如果连这次测验都通不过,期末考就更通不过了。天啊!后面的小黑板上写着“离期末考45天。并有人每日减天数。学人家搞“倒计时,真可怕! 更可怕的是我越来越没有信心。对事情越来越没有把握。记得老师说过“缺乏自信的人往往是一事无成的人”。我就是缺乏自信,总把希望寄托在天意上,我常用硬币的正反来预测考试的好坏。用树叶的单偶来估计分数的多少。 心里十分沮丧。静儿问道:“复习地怎么样了?” “不复习了。豁出去了。”我顺口说道。可心里又问这是我的声音吗?总觉得自己不可能这么洒脱。静儿看了我半天,抿着嘴似笑非笑:“那“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静儿的话证明了刚才那句话不是出自我的口。 只要存在高考。太阳就是从西边出来,我也得复习。有一半是为了璟,想起那么优秀的他,再一想起这张干红灯的数学卷。我就很惭愧。 林羽平安慰我:“你应该学会开导自己,比如用自我暗示来调节情绪--‘我不会,别人也未必会做’.好好想想就会做出来的……” 我看了一眼林羽平,讽刺道:“还有你不会做的啊?你不是上次考试考了145哩!” 我转向静儿问道:“这些题你昨晚做了多久?我用手指指静儿桌上的数学本。我为了这些数学题整整花了一个晚上,不知牺牲了多少脑细胞,以致我对自己的阅产生怀疑。 “不堪回首,足足花了三小时又十八分钟。静儿苦着脸叹道。 我微微笑了笑,竟有些高兴,原来大家彼此彼此。 “夏弥,咱俩答案不一样。”静儿拿着自己的和夏弥的本子对照了一遍。 “是吗? “嗯,问问林羽平吧。”静儿转过头,“羽平,昨天的数学题怎么做?” 林羽平随手把本子递给静儿,又接着复习功课。对考试,林羽平是十分重视的,尤其是这样的大考。他承认自己有虚荣心。巴不得自己次次第一,他在班上的地位、威信都是因为他的成绩。由于他一贯努力,一贯学习好,所以复习很轻松。他总是保持有条不紊的生活规律。 在考试期间他绝不会开夜车。他知道那样会起反作用,林羽平不太给同学们讲题。不是因为自私,而是因为有时他讲一遍,问题的人仍不明白,他们会不断地问:“为什么?根据什么?“他得讲上三四遍,还得翻书对照,找例题等等。马上要考试了,一寸光阴一寸金。 静儿对完题,对我说:“是你错了,我和羽平的一样。看来你整个思路都错了。” 我接过本子,一看是错了。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简直想哭,费了一晚上的心血,居然错了! 即使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也有不着不急的人。 “林羽平,把代数借我抄抄吧。”一同学张口就说,一点不脸红,像借支笔似的。 第18章 因为要考试了,各种信息纷至沓来,官方的,民间的,虽上复习课光认真是不够的,还得有技巧。对老师使用的语音语调都要加以认真分析研究,声音比较缓和如一的一般不是重点;语调起伏加强,嗓门儿加大可得注意了,这往往是重点;但是那些真正有价值,同学们想得到的“料”.当老师有意无意透露时却是用一种似清非清、似明非明的声调小声含糊带过。,这些绝不是一朝一夕能掌握的,没有十年的“学龄”休想练出这套“锣鼓听音“的过硬本领。 上复习课是很锻炼人的判断能力的,对于老师的“简单看看”、“基本掌握”、“特别看看”、“重点记住”像我清一色全打“★”,不分主次,难怪我背死还捞不到好分数。静儿就聪明得多,每一题的重点程度都用不同的代号,一目了然,背起来轻重不一。 “林羽平,‘等比数列中项求和公式’我找不到。我这题还没划好,老师已经讲下一题了林羽平告诉了我。 那个‘那么裂项求和’呢?我又问。 因为老师又开始讲了个“重点记往”.林羽平这次只好说:“下课再告诉你,整理好再给你。 同学们不停地写,不停地划,非常重点,重点记住。一般了解。一堂复习课下来,真像是打了一场仗。但还没光,还有“收尾工作”,应该说后面的工作更加“艰巨”。 “同学们,这些题目都划下了吧。回去把重点看看,题目做做.差不多就有100分了。 “那还有50分出在哪?有人穷迫不舍。 那50分是活题。’ “怎么活法,举个例子听听。譬如……”用“譬如”这么个文绉绉的词,仿佛是在请教老师。 “老师,这题这样答可以吗?” “这道题考的可能性大吗?” 如此“套题”的话四处可闻。老师若不“通点水”,就别想出教室大门。他们算被考油了。 老师有点哭笑不得:“你们干脆叫我把题告诉你们得了。 “我不介意。有点放肆了。 “不能再说了,说了就漏题了。老师边摇手。边想走。 “老师啊,这次考题深不深啊? “不深也不浅。过去是手工印刷,印得重则深,印得轻则浅。现在是电脑控制,不深也不浅。”老师的回答真叫绝。 下课后我整理好书,靠在桌子上休息,一堂数学课下来,筋疲力尽。 “听的怎么样?静儿问道 “饱和了,多一题都塞不进去了。 “彼此彼此啦。” 静儿说:“如果我将来当老师,要么改革一番考试制度。要么狠狠考考他的学生,以泄今日之恨。” “考、考,考,老师的法宝;分、分。分,学生的命根。无论小考大考,同学总要较劲儿一番,谁不想“pass”,谁不想压倒群芳、出类拔萃呢? 日子又过去了一天,回到出租屋,我把书包随手一扔就躺在了床上。一股倦意瞬间袭来。 相比,初中时快活多了,数学再怎么难也还是能克服的。荣幸地进了九中后,我的压力很大,晚上从没在十二点前上床过。没完没了的习题和卷子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偶尔想看看杂志电视什么的,可一坐到电视机前,总有一个声音在耳边索绕:“别人正在用功呢。我一方面已经被影片吸引住了,一方面又觉得看电视好像在犯罪。惴惴不安。回屋学习,却又学不下去,老想着那部未完的片子。遇到不会的题,我会很气,“这题对湘雅、林羽平来说,不费吹灰之力,我真笨。有时冲破重重难关攻下一道题,我会很兴奋,“也许他们都没做出来,我还行。”这么努力却不愿让人知道,那次学校发下了学生情况调查表,有一栏是“在家学习时间”,我至少是五个小时,可却只填了三个小时;“就寝时间”,也只填十点半左右。我害怕别人知道我那么刻苦却学习不好,觉得我笨。调查结果与实际情况出入很大。原来很多同学跟我一样。而那些在家里很少碰书本的人却填上学习时间四个小时。老师觉得不可思议:“现在的学生怎么回事,刻昔的不说自己刻苦,不刻苦的硬说自己刻苦。 昨晚,我花了一晚上才把题做完,又总觉得没做对。别的功课也复习不下去,心里很烦,就去睡了。躺在床上,又想起那道数学题,尽管眼皮已经十分结实地粘在一起,可就是睡不着,仿佛睡觉是在偷懒。不行,晓旭又爬起来,继续看书,却又看不下去。索性就坐着,眼睛不带一点记忆地盯着课本。这样做只是为了心理上好受点:我没睡觉,我又“学” 到很晚。只是我没想到效果。 我挣扎着从起身,随即又拿起了书包走向写字台。打开书包找出了昨天那本数学练习,又是辛苦的大半夜。 夏天的雨一直下了好几日,我只好坐公车上学,好像一个学校的人都相约坐公车似的,整一辆小小的公车里挤的都是穿着同一校服的高中生。 一个学校的自然话就多起来了,站在我旁边的两个女生聊着聊着就扯到了学校的八卦上面,一个说,“你知道吗,十二班的那个熊猫又在别的学校找了一个女的,说是那个女的在社会上还有点背景,估计不小的来头。” “那种男人,太花心了,对了,你知不知道11班的那个顾一璟好像和秦思涵在一起了呀,两人很光明正大唉,老师都不管。” “啊,不会吧,顾一璟唉,你确定你说的是那个顾一璟--” “废话,要不还有谁,听说他们班女生都伤心死了,早知道主动一点说不定就有机会了。” 公车靠站,离学校还有一些距离,街上的人都行色匆匆,打着雨伞,水花和烂泥在车轮下溅起,让人躲闪不及,每个人都在按自己的轨迹前进,没有人注意到路边狼狈不堪的我。 我木然的撑起伞,慢慢的走向学校,雨点忽然密集的落下来,风也更紧了,在这么鼎沸的世界里,我还是清晰的听到了心底的支离破碎的哭泣。 第19章 不远处,两个人影从反方向向校门口走来,璟穿着一身西装校服撑着伞,眉眼之间有淡淡的笑意,而旁边的女孩子,运动服上套了一件藕荷色的棉袄,正在比划着什么,两个人走在一起,有些刻意的拉开距离。 再仔细一看,那个女孩子便是那天颁奖仪式上的叫思涵的女孩子,璟清朗出尘的眉眼,秦思涵灿然如花的笑靥,氤氲苍茫的雨雾中,车水马龙喧嚣的声音在我脑中被硬生生的切断,远方重归一团柔和的模糊,我忽然什么都不能思考。 好像被欺骗了一样,曾经最甜蜜的糖果变成了让人生不如死的毒药,滑稽小丑在灯火辉煌的舞台上费力的表演,直到眼泪都流出来,却发现没有一个观众。 只是一个人的梦想和精彩,被现实击碎之后是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的悲伤。 我呆呆的坐在座位上,老师讲课的内容一点都没有听到耳朵里,后面有男生在看武侠小说,我敲敲桌子,“借本来看看。” 男生很是意外,狐疑的看了半天掏出一本早已经被翻烂的书,“小心点,别给老师看到。” 《三世》里面那个男主临死之前告诉他负了一生的女人,“我这一生,负你极多,此刻我极愿有来生,与你做真心夫妻。或者你不爱听,不过我真的这样想。”女人却回答,“我只愿生生世世,不再相见。” 忽然的,眼泪不可抑制的流了出来,我手忙脚乱的找面巾纸擦掉,还装作感冒一样,敛了敛情绪,发现语文老师自顾自的唱着独角戏,更加的抑制不住想哭。 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是就是有那么多的情绪需要找一个途径宣泄。 下课之后我仍埋头看这本书,看了又看很是割舍不下,班长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夏弥,班主任让你现在去一下办公室。” 我吓了一跳,连忙把书塞到桌子里去,“知道了。” 去办公室必定经过11班,平时,那是我最爱的一条道,可是现在我宁可不要走,我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往八班的窗户里看,可是理智却控制不了眼角的余光,心中仅存的侥幸出卖了自己的理智--那个女生站在璟的桌子边,笑吟吟的样子,璟正好背对着我,看不清楚,想必肯定也是笑容满面的样子。 如此的刺眼,还有嫉妒,埋在心底的自卑,密密的织成一张网,牢牢的缚住了我,心底最后存在的一点爱恋,仿佛狂风暴雨中摇摇欲坠的烛火,只消一滴雨、一阵风,就可以被毁的殆尽,空留下一缕烟尘和灰烬。 班主任跟我说了什么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只知道是劝我好好考虑一下,不要一意孤行的学理科,否则会得不偿失。 我神志有些恍惚,眼前都是璟和秦思涵的影子,等班主任讲完了好一会,我咬了咬嘴唇,声音清冷,但是无比的肯定,“老师,我选文科。” 是的,选文科,搬到文科楼,从此不会再和璟有任何交集,不用看到他对着另外一个女生笑意满满的样子,我笑起来,自己一厢情愿的暗恋,把璟牵扯到自己的世界里,这一切和璟并没有任何关系,不是吗? 放学了故意留到很晚才走,走在去车站的路上,我撑着伞,晕黄色的路灯铺陈一路,地上的水洼反射亮晶晶的光芒,我慢慢的走,不自觉的摸出手机,有些吃力的按到编写短信的菜单,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啪”地一声盖上盖子,干脆而坚决。 我长长缓了口气,背着包慢慢地走向公交站牌,心里暗暗地自嘲:我还要做什么? 公车一辆辆的过去,溅起飞花,车灯下雨点斜织,朦胧的让人忍不住伸手想去捕捉一朵跳跃的精灵,后面有人喊我的名字,我转头一看,原来是林羽平。 林羽平站在我旁边,校服的裤脚已经湿了大半,晶莹的水珠顺着额前的头发轻轻的滴落,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站牌。 气氛一下子变的很尴尬,我也无心说话,直到公车缓缓的驶进站,林羽平才轻轻的问,“听说你选了文科班?” 我促狭的低头,顺势探出身看看车,手忙脚乱的掏月票,“恩,车来了,走吧。” 潮水一般的人流挤上公车,我好容易站稳,林羽平挤到我旁边,声音很低,但是冷冷的生硬,“为什么不选理科,为什么突然间改掉?” 我扯扯嘴角,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这样的问题怎么回答,该如何回答,我只好微笑的摇摇头,“没有为什么,只是觉得学文科应该还不错。” 林羽平却没有了回答,转过脸去看窗外,一路上灯光弥散在薄雾雨帘之中,虚幻的很不真实,就像我给他的答案,总是像敷衍一样。 我只我不明白的是此时的他却心慌意乱,那一刻,跟很多时刻一样,又和很多时刻不同,心境在慢慢的改变,他清楚的意识到,原来一直依赖的那种感觉,就是喜欢。 强烈的失落感紧紧的抓住他,不仅是我即将离开,而是我从来不会告诉他任何决定,他越是想了解我,越不能走近我,好像永远是一个谜,越想猜,越猜不透。 回到出租屋,我心情不好,桌子上堆的都是卷子和参考书,我忽然把它们都狠狠的摔在地上,然后一本一本的捡起来,拂去上面的褶皱,然后呆呆的坐在地上。 天空黑沉沉的,雨似乎已经停了,往外看去小区里只有零散的灯光,黑暗蔓延开来无穷无尽没有边界,看上去黑夜茫茫没有尽头。 我突然开始想念璟,那个清俊阴郁的男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烈的思念,密密麻麻的占据了我的心神。 我抓起手机,不顾一切的拨通那个号码,我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连双手都在颤抖,我屏住呼吸,静静的等“嘟嘟嘟”的声音的终结。 璟的声音传了出来,一贯的冷清不失礼貌,“夏弥,怎么了?” 第20章 头脑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说些什么,那边仿佛感应似的,也没有挂掉电话,一瞬间我只觉得天地寂静,张开嘴巴呼吸,脑子一片空白。 只有璟的脸,还有从未展现的笑容,通通扼杀了我美好甜蜜的小幸福。 原来我真的已经,喜欢到一个人,可以到那么深。 眼泪不能抑制的从眼睛里倾泻出来,沿着手指缝隙,滚到下巴脖颈,甚至手臂腿上,我咬住嘴唇,说不出话,默默的流泪,然后掐断了手机,取出手机的卡,轻轻的放在抽屉里。 把年少仅存的最后一点爱恋和自尊,永远的锁起来,世界上本没有童话,没有灰姑娘,只有活在自己世界中的灰姑娘,我忽然就明白了,暗恋,原来只是一个人的游戏。 路灯昏黄的灯光下,雪花,伴着雨点,静静飘落。 心底最后的悲伤都被冬天吞噬,最终眼泪和悲伤会被生活同化成没有色泽的苍白,包括我,也是,苍白。记忆中那一地的爱恋,也跟着早去的秋天离去,剩下的,也只是曾经的痕迹。 晚霞把天边印红,留下暧昧的色调,抹在九中的教学楼上。 6月,浩浩荡荡的高考开始了。原来那年的高考和我没什么关系,只是那900多万的考生中,有璟。虽然我知道璟肯定能轻而易举地去他想去的大学,但是还是会为他祈祷着。 高二搬去了文科楼,基本没有看见璟,也很少听到他的传闻,只知道他和秦思涵在一起没多久就分手了。如果一个人真的狠心把另一个割舍,天涯海角都难以寻回,可是还是会时常想起他,我告诉自己这只是小女孩子的幻想,那段无知的岁月里,很美好而又残酷的梦。 随着高考的结束,高二的我也步入了紧张的期末考试。那阵子简直忙到天昏地暗。期末考试结束的那天,我一个人缓缓的走在曾经璟所在的班级楼上,风拂我的刘海,我漫不经心的走着,突然看见远处11班教室的栏杆上,有一个人趴在上面,头微微的侧向一边,我再走近一看,熟悉的身影。 他的手随意的搭在栏杆上,向天空望去的目光似乎很专注,但是又像是什么都没看一样,额发服帖的垂在耳际,耳朵里塞着耳机,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大片厚积的云朵在天空中以缓慢的速度位移,云层中有月亮的影子,天际一片惨淡的红。 我停住脚步,默默的向他看去,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着远处静静的看着他,璟看上去很不快乐的样子,他是那么的孤独,孤独的一个人双臂支撑在栏杆上,对着夕阳,皱着眉头望天。 倒是对方先看见了我:“夏弥。” “嗨,这么巧啊。”我尴尬地往他走去。 “好久不见了,还好么?”璟依旧是礼貌的问候。 “还好。你呢,考的怎么样?” “我?呵呵,阴错阳差地去了北外。”璟摊摊手,表示无奈。 “北外啊,好厉害!”我一脸羡慕。 “也没什么啦,倒是你,马上就高三了,很压力吧,这一年可是要拼劲全力的呀。” “我会的。” “对了,明天我要去旅游了。” “去哪里?” “去呼伦贝尔追羊,去宁夏看梯田,去纳木错沉湖……”璟脸上一改刚刚的忧郁之色。 “呵呵,玩的开心呢?” “嗯,会给你带礼物回来的,你要加油哦。” 璟走后,我的日子和之前相比也没有发生太多的变化。因为去了文科班,和静儿也好,湘雅也好,都难得碰到。就是林羽平,每隔一段时间总会在文科楼里看到他,当然也只是打个招呼而已,毕竟高三了,谁都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只是我奇怪,生为理科生的他,为什么会不只一次的在文科楼出现,不过这个问题也只是在我的脑海中转身即过。 3月的一个晚自修上到9点10分,我准备好笔记本和英语书猫腰退到了教室后门,对坐在那的值日的同学打了个手势:“去办公室问两道题。” “……哦,”对方盯着我的眼睛点了一下头,“知道了。” 教师办公室在另一栋楼,我出了楼梯口走到路灯下,半途踢到棱角的石块,骨碌碌,骨碌碌,声音像认得路的小狗,直到停在办公室门前。 开满了日光灯的房间,走廊上映得雪白。 我把右手的书换到左手上,敲了敲门,喊一声:“报告。” 两个月前进入了高考前100天的准备。我的数学依旧是老样子,不上不下,不得不让人忧心,压力也是前所未有的大。 在回教室的路上,在转角处远远的看见一个男生。男生没有说话,把眼镜握在手里,好像在看着什么,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放在眼里,只是呆呆地望着漆黑的天空。那人眼神都有些溃散,我心中一动,这样的姿势倒是像及了那个人。来不及看第二眼,我就匆匆的回到了教室。晚自修结束回到出租屋。我把所有的练习册摆到了桌上,却怎么也无心学习了。 “快高考了,压力好大。”--发给瓃。 璟回短信的速度总的很快:“加油,你可以的!我相信你!” “考不好怎么办?” “嗯?没事的,考不好去浙工大。” 收到短信的那一瞬间那种打心底里涌出的落差感决堤了,我趴在堆满练习册的书桌上哭了起来。 璟,我一直在你面前装成很优秀的样子,其实不是那样的。今天我又被老师叫去,他甚至在打量后用上了怀疑的语气:“你究竟是怎样考上这所高中的?” 我竭力低下头。 第21章 数学老师说道:“数学小测全班就你一个人没到三位数,你上课干什么去了?” “……” “干什么去了?” 沉默良久,我才开口,声音细的像蚊子飞:“……认真听课。” “说什么,我没听清!” “认真听课!”我提高了音量,努力把脸绷紧,可是看到数学老师皱起眉头时,我又忍不住哭了,“我有认真地听课……我什么都记了,什么都做了笔记……可我就是不会。” 我不知道为什么,数学后面的大题,我完全看不懂它在说什么。 你说考不好去浙工大。而我却在数学上苦苦挣扎。 我们之间的距离,长的无法衡量。 我向你奔跑,你却走的越快。 我初中不眠不休地念了许久的书,才以刚好的分数进了你所在的高中。那个暑假我一直在预习功课。无论如何都要学好,无论如何都要近一点。当时我的想法催人奋进,却完全低估了高中的水准,开学之后我也一直在努力,比别人多十倍的努力,可是我总做不好。 我记得以前跟你说过:“……我可是很聪明的。” 这是为了完美形象的第二谎言,其实我一点都不聪明,而是个无药可救的笨蛋。 我这样的成绩,怎么去北外,怎么去找你。 漫长的黑夜像是沉默着等待的怪兽。 它实在太大了,大到可以吞没一切而悄无声息。 我对你的爱,对你的依赖,全部像是沉到寂寞的海渊。 那里连游鱼也没有。 那里是一片空旷而寒冷的黑暗海域。 翌日,收到一封璟写来的信。从收发室里拿到牛皮纸的信封,看到信封右下角的几个字,兴奋到一瞬间觉得眼底里有泪。当即撕开,迫不及待地随便往路边的石阶上一坐,就开始一遍又一遍地读,看到在结尾处写的话,“我等你的好消息”,眼泪终于落下来。 从那个时候起,便一直把这封信放在书包里,在很多很多坚持不下来的时刻,一个人低下头去拉开书包最里层一个几乎从来不会拉开的拉链,拿出信来,一目十行地把那些已经烂熟于心的话读下去,读到最后总是会闭上眼睛,怆然欲泣,觉得我们路过的所有年岁,年岁中那些与他人经历并无二致,却在自身感受上尤为孤独壮烈的记忆,其实是在昭示着在追逐幸福的路上遇到的痛苦都并不枉然。就像你现在总说,过去那些不懂事的年生,我们这些所有迷惘在青春期里的孩子总需要经历一些咋咋呼呼的伤春悲秋,才会渐渐懂得隐忍平和的真谛。彼时总是这样轻易倒戈,仿佛世界真的欠了自己一个天堂,所以煞有介事地自以为是最悲惨的一个。我亦曾经毫无原由地深陷其中,只不过不需要搭救。 貌似离高考越来越近,每个考生总想为自己定下一个目标,总想给自己寻找一个信仰。以激励他们更努力的去学习。 我靠在桌子上,想着那么什么是我的信仰,什么是我的目标,闭上眼瞬间想到的是璟,随即跟在后面出现的就是北外。但是我立马摇了摇头,我这么烂的成绩怕是连浙工大都去不了的。 思念就像是一张巨大而柔韧的网,把我的世界织满。 我刚刚起床刷牙,吃下校门口买的早饭。 我上课语文课,坐在课桌前做习题。 我每天都在在各种事情,但无论我走到哪里,身上都扯满了粘人的蛛丝。那是你在我的世界里织下的网。 一边是无尽的思念,一边是繁重的高考,在这样的状况下,我又开始写东西。 记得那时候写了也不会发表,就自己写,自己看。 那时的晚自习,我每天都早早的地做完英语的阅读训练以及文科综合,数学则是破罐子破摔式的不再搭理。我会用剩下的时间,拿出我的一个棕色的笔记本,刷刷刷地往上面写东西。 直到有一天收到璟的短信:“还剩一个月了,加油!北京的四合院很漂亮。”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当时我没动,但是一颗滚烫而巨大的眼泪,夸张地从我的眼眶里滚了出来。我趴在桌子上,脑海里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从那天开始,我的目标只有一个,北外。我拼了命的学习,牺牲睡眠的时间,牺牲吃饭的时间,牺牲午休的时间。我不记得我喝掉了多少的速溶咖啡,不记得我默默的流了多少泪,我只记得那个时候头顶是白色的荧光灯管,有无数大小不一的飞蛾一直往上面撞,发出噗噗的声响来,我只记得那充满油墨的考卷的味道,还有学校有大片大片茂密的香樟,夏天的时候都会撑起巨大的沉甸甸的绿色巨浪,翻腾在我们的头顶上空。 而璟也会时不时发来短信或者电话,告诉我要好好努力。那时候的我,思维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目标只有一个,去北京,离璟更近。 某个情绪低落的晚自习,在第一百七十七次把那封信从书包里拿出来读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便把这封信末尾的那句“我等你的好消息”剪了下来,然后将这一小张一厘米宽,四厘米长的纸条,贴在课桌抽屉底部的外沿--只要一低头,便可以看到的位置。 从那个时候起,当再次遇到身陷兵荒马乱之中,觉得再也坚持不下来的时刻,只要一低头,便可以看见这句温暖的话。它是那样安之若素地等待在那里,等待着我想起它来,等待着我被无原由的伤感所捕获的时刻,等待着我低头--不是为了哭泣,而是为了注视它--借以予取予求地安抚那些无处遁形的、落水一般的无力和悲伤。 那是在高三,连埋头从书包里找出信来的时间都可以富有效率地省略,便直白地读到我最想看到的那句话:我等你的好消息。 而今回想起来,我不得不承认,这句如此简单的话,竟然是支撑那一年摇摇欲坠的时光的全部力量。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后,整个校园都轰动了,涌出的人群,脸上都挂着解脱的神色,我背着书包走过操场,绕过池塘,爬山虎已经密密麻麻的爬满了花架。 千名考生一齐往外涌,我倒也不急,我是文科考生,和理科的考生不在一起考试。我缓缓的下楼,看着外面的景色。原来来九中三年了,却还没有仔细的打量过九中的校园。 体育馆后面有一片树林,伞状的银杏树叶飘落下来,带来植物特有的清香,脑中忽然闪现过那个俊秀阴郁男孩子的影子,我微微的笑起来,淡淡的思念从心底涌出。 第22章 风吹过树林,“沙沙”作响,手机也响起来,接起来一看原来是林羽平的电话,林羽平口气难掩兴奋和解脱后的喜悦,“夏弥,考的怎么样?” 我淡淡的笑,“还好吧,不算很难,你呢?” “啊!物理真的超级的难呀,刚才问了很多人都说没考好,哎呀,不管了,明天我们拍毕业照,然后定在火锅城聚会,你去不去?” 我想了一会,“好呀,不过到时候你打电话给我吧。” 林羽平很兴奋,“行,没问题,到时候我电话你,大家一起去火锅城。” 花花绿绿的毕业留言簿捧在手上,女孩子终于脱下厚重丑陋的校服,换上轻盈的裙子在人群里找同学留言,我签到手软,有些无奈的跟一旁的同桌说,“感觉好像生离死别似的,我写到最后都词穷了,都是负担呀!” 那个女孩子腼腆的笑笑,打开自己的留言簿,也颇有感触,“没高考前,大家都是地下党似的签留言簿,那时候多狂热呀,还被班主任逮到好几次,可是现在好像都没兴趣了。” “那时候是压抑的快乐。”我如是总结,“还好我对这个没兴趣。” 女孩子侧着脸往花坛那边看,半晌忽然问道,“夏弥,你有没有特别想要签名的人,就是你们不是很熟或者是不认识的人?” 我愣住了,璟的影子第一个跳到我的脑海,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我的目光不由向璟曾经的教室投去,却没有那个熟悉的人影,我慌乱的接口,“没有,怎么可能呢。” 女孩子略微有些失望,这时候班主任走过来指挥他们,“大家先按高矮站好了,马上要拍全校毕业生的合照,到时候眼睛都给我睁开来,别照成个瞎子。” 我个子不高,只好站在女生的第一排,后面女生认识我,跟我搭话,我无意中往上看了一眼,在队伍最后面的最边角,林羽平穿着一件白衬衫,手插着口袋,下巴微微抬起正向我这里看过来。 天空中有大片大片的云朵,在苍穹上极速的流动,白衣男孩子淡然忧郁的气质恰如其分的融进这片无声无息的天海中,只那么一秒钟,我突然不知道用什么情绪来应付,只能硬生生的转了视线。 貌似从高一开始林羽平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还有好几次的出手相助。我摇了摇头,没再继续想。 毕业要照那么多照片。我真是想着就很害怕。这么多年我已经很害怕照相,看到镜头就很恐惧。也不能接受看到影像中的自己。一年一度的毕业跳蚤市场在校园拉开,从前这个季节我总是从食堂吃饭出来,走过树荫下的跳蚤市场,蹲下来挑挑拣拣,买下五块钱的《张爱玲全集》或者专业习题。背后的草坪上还有穿着校服拍照的三年级生……时间不动声色退却的积习,还是这么让人不寒而栗。 借着毕业,有很多同学三五成群出来吃饭、唱歌,年轻的身体喝醉了抱在一起,闭上眼睛昏睡过去,或者迷迷糊糊聊天。结束了在火锅城聚之后,会我独自一个人走在九中的校园里,看着这个生活了三年的地方,想着三年来的点点滴滴,那些可以算得上记录青春期的人,他们陪我一起叛逆一起逃课一起在天台上读诗交换彼此的梦想。,我把自己最灿烂有最阴沉的一面留给了他们。关于璟,关于湘雅。 “夏弥。”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我转过头,是林羽平。“嗯?怎么你也在这里,有事么?” “我是跟着你过来的。”对方说道。 我疑惑地看着他:“跟着我?有什么事么?” “夏弥,我有话想对你说。” 看着对方的认真的表情,我突然有点紧张:“你说啊。” “我喜欢你,4年了……我一直喜欢你!从你第一次推着车进鼎风我就喜欢上你了。初中的时候不敢表白是因为考虑到湘雅,高中的时候不表白是因为不想增加你的烦恼,现在……现在,高考终于结束了,我觉得我再不说就没机会了……”林羽平很认真的说道。 看着对面的男生,其实认识他那么久,我都没有仔细地打量过他,180的个子,白色的t恤,眼睫毛很长,眼睛茫然苍茫的雾气,像是一面清晨笼罩了寒雾的湖,简短的头发,用静儿的话说是个有着十足的王子范。只是这一刻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他,只得将头压得很低很低。 “初中的时候,你每天总是不到六点就到学校,呵呵,你害得我也得起早。为了每天看着你推着车进校门,我每天清晨总是早早的趴在教学楼的栏杆上等着你,为的只是看着你,看着你就好。还有,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有一次,在去教室的楼梯上,我正好和你擦身而过,你手里的书哗啦一声掉了一地,当时我是很想帮你捡,可是没那勇气,只能在一旁看着你干着急。中考以后我以为我们不会有交集了,没想到上帝还是很眷顾我的,我们都进了九中,竟然还在了同一个班。你知道我有多么欣喜么?高中知道你数学不好,所以我努力的学好数学,以为这样就会引起你的注意,你就会问我数学,这样我们的关系就可以近了。还有,那次奖学金的颁奖典礼,结束的时候发现你在门口干着急,发现你原来没有伞,于是我就把自己的衬衫脱了下来,我们两个就顶着衬衫回了教室,那次虽然感冒了,可是你知道我有多么开心么?那是我第一次离你那么近。还有那次在公交车站,看着那么失落的你,我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办,于是只能跟着你上了公交车,一路上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地看着你,后来看到了你的眼泪,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你的眼泪可以让我那么痛那么痛,我真的想抱着你,告诉你你还有我,可是我终究还是不敢,我告诉自己就这样看着你也不错。在后来,文理分科了,原本选理科的你突然改了文科,这让我措手不及,知道后我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办公室要求更改选文科,可是被班主任告知名单已经输入电脑了。我只能无奈的笑笑,以后离你就更远了……但是这即使你到了文科班我还是无时无刻不关心着你……你爱写作,你的文章一次又的发表在《萌芽》上,你的数学却依旧那么烂……” 听着林羽平说着这些年来对我的点点滴滴,眼泪不知不觉的滑了下来,胸口像是卡了什么东西,很闷,想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些年来,原来一直有那么一个人在默默地关注我,关注我的喜怒哀乐,一颦一蹙…可是四年了,我的心里却只装着璟,我又要拿什么来面对眼前的这个男生。想着想着,我渐渐的由小泣变成了放声大哭…… 压抑了太久的泪水,在那一刻决堤了…… 林羽平伸出双手,颤巍巍的抱着我:“不要哭,不要哭,我心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停止了哭泣。我抬起头,看着这个比我高出许多的男生,我努力的克制自己的情绪:“林羽平,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而且你也知道湘雅一直喜欢你,我不能……你明白么?” “你有喜欢的人?” 第23章 “嗯,一直都有,很久了……” “是……是顾一瓃对么?”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不用我说,我的表情已经告诉他答案了。 “果然没错。”林羽平苦笑着说道。 “所以你明白了……而且湘雅一直喜欢你,你难道不知道么?” 对方若有所思:“夏弥,难道你不知道么?湘雅早就和顾一璟……”对方欲言又止。 “什么?”我问道。 “没……没什么……”林羽平有些尴尬。 “湘雅和璟怎么了?”我问道,心里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弥漫开来。 “没什么啦。虽然你不接受我,可是我是不会放弃的。”对方笑了笑,洒脱的说道。 我没再说话,只是笑了笑。 半个月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开通高考热线那天,我彻彻底底的失眠了,夏家人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我高考发挥正常,而且似乎还要好。 电话接踵而来,都是同学来打听分数的,我一边礼貌的应付一边安慰别人,今年理科几乎全军覆没在物理上,文科分数第一次追平理科。 我忽然隐隐的开始担心起湘雅,可是打她电话总是没人接,只好暗暗的留心理科班同学的口风,寻思填志愿的时候去打听一下。 可是我没等到学校统一填志愿,远在英国留学的哥哥让我去旅游,所有的志愿都由我妈妈包办,好消息坏消息陆续传来,林羽平填了本市最好大学的建筑系,是原来班级第一名,而很多原本成绩很好的同学,一落千丈。 几家欢乐几家愁,可是始终没有人提及湘雅的消息,等我回来时候,录取通知书到了。 我是在一个烈日炎炎的下午去取通知书的,校园里空空荡荡的,办公室还有值班老师在辛苦的登记通知书领取情况,我报了名字,那个老师立刻就笑道,“原来是你呀,今年我们学校就你一个北外的,考的真不错。” 老师转身进了资料室去取我的ems,我探过身子看登记表上的名单,林羽平已经来取了通知单,果然是那所大学,我还没来得及细看,老师就把ems递给我,然后在登记表上记下。 如果时间按照这样的顺序安分守己地进行,我想我也不会对它的安排感到失望。喜悦与希望是生活的本质--对于我来说。我看着眼前的夕阳沉入海面,心里还揣着刚刚得知噩耗,不知为何却再平静不过。一个小时前,我分明的看见湘雅和一个男孩出现在九中的校园里。湘雅一直再哭,男生则抱着她安慰着。想起那日林羽平欲言又止的表情,那种不安的感觉再次笼罩了我。我慢慢的走进,终于看清楚了,那个男生不是别人,而是支撑了我那么多的的信仰,是我一直以来想努力靠近的人,是我在每个夜晚深深思念的人,没错,是璟,是璟没错。来不及看第二眼,我狼狈的逃离现场,在那一瞬间我听见了自己心破掉的声音。 穿过办公大楼,我拾阶而上,我站在九中最高的地方,整个九中的风景尽收眼底,天空已经暗蓝,落日是微微的紫色。空气中有着暖暖的风,和着风,和和额头渗出的泪水,我蹲了下来,滚烫滚烫的眼泪涌了出来。 我一直以为我可以是用心的女子,试图相信爱如拯救,且人与人之间总有一线生机可以不落窠臼。但是那是虚妄之言吧? 4年前刚去鼎风中学的时候,九月艳阳高照,“那么我搬过来和你一起住啊!”对面的女孩笑笑说道。我此生第一次遇到湘雅:她就坐在我边上,纯洌得像两汩泉水。她那么地可爱,短发,像一个单薄的十四岁少女。因为成了室友,所以我和她在无数个夜晚交换着彼此的小秘密,讲着各自的心事。还有她的第一次失恋,中考前夕每天对我的数学高强度的补习。终于我和她一起进了九中。 高中的时候,不习惯在宿舍的生活,我搬了出来,另租了公寓。那是一段非常糟糕的日子,我焦虑着我的过敏,痒得抓狂,天越来越热,我完全不想出门。每日清晨都要经过巨大的心理挣扎来强迫自己出门上课,常常是徒劳。有时候躺在床上,直到阳光把身上晒暖,床边放着几本诗集,随手可以翻开来看看,耳机里听电影原声,感到时光在我身上踩下沉重脚印,心里空得发痛。 我其实很渴望说话,但是又感到无话可说。 一个平静的周末湘雅来找我。 半夜的时候我起床为卫生间,发现湘雅倒在卫生间的地上,打翻了凳子和盆架。我扶她起来,只见她脸色泛红,额头烫的厉害。我把她背起来,出门打车去医院。 医用营养液体通过针管输入她的身体,湘雅昏过去很久渐渐醒来。那夜我带她回了家。她夜里再次发烧起来,身体难受,过来敲我的门,说,夏弥,我想与你待一会儿。 她在我身边躺下,浑身滚烫,又怯冷,细弱地渐渐蜷缩起来。这使我痛心。我不禁说道,我只是很想照顾你。她闭上眼睛没有回应。 我起身来去厨房烧好热水,找了药,端着水杯回到卧室,喂她吃下了药,告诉她说,湘雅,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那段时间我一面面临着繁重的功课,一面像一个任劳任怨的勤快妻子,从超市买来健康的水果蔬菜,回家为她做饭,给她带回cd和书籍,希望她从里到外地健康。我对于光明和健康的渴望那么强烈,我希望看到她好甚于一切,这种热望催促我不断地以各种体贴的方式渗透她的生命,原来我不过是一再固执地把自己认为对的东西给予别人。之后每个周末湘雅都会来我这里,那段朝夕相处的日子我们仿佛都成了漂到孤岛上的遇难乘客一般,与世隔绝地活着。很多年之后湘雅对我说起,你像是一块浮木,我抓着你上了岸,刚刚上岸的我还是湿淋淋的冷,需要很多很多的爱,我以为你的感情取之不竭用之不尽,我竟然是这么纯粹的因着需要你所以活下来…… 而我也不知道我的爱可以丰沛到这样的程度,像热带的雨季那样汹涌而绵长,灌溉了我年轻时代走过的最干涸的一片土地,一个人--也就是湘雅--最终也灌溉了我自己的记忆,使其因为驻扎了一个人的存在而变得悠长而伤感起来。任湘雅对于我的依赖从一碗素菜汤,一杯热水,一个拥抱开始,慢慢占据我生命罅隙,像是黑色铅云对于阳光的覆盖,引我不知不觉步入另一个世界。 高三的时候湘雅再也没有来找我。她留给我的信我常常在不经意的时候拿出来反复阅读。她在心里对我说,我只是需要有人能爱我,需要很多很多的爱。 我一次次摊开信纸,读者这般不甘于湮没在人潮中庸碌一生的信念,一次次的又合上信纸,知道这是她的抉择。折痕变得丰富而毛糙,这种寂寞的徒劳,使我不断咀嚼不告而别的意涵,有自虐的意味。 第24章 冬天很深的时候,我的数学成绩实在太烂,我想我应该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了。在这样多个无话可说的清晨我毫无头绪的望着发白的天色,倾听自己的呼吸声。那种落寂,使我感到我想念她。我想如果说一个人使你难以忘却那是一位遭到的背叛还不够残酷和彻底。我难以忘却,亦没有怨念,我只不过是记挂她我想问她,湘雅,你可好,时间对你是否仍旧是无伤。 这个家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强迫自己起床勤快的上课与自习,孤独使生活变成一个万分虚弱的事实,日子渐渐像泡沫一样看上去满目充盈,但终究不过是泡沫。我悉心维护这一杯生活的泡沫,使其尽量折射出五彩斑斓的虚像。 有时候我拿起电话从头到尾然后又从尾到头地翻阅通讯录,依然找不到任何一个人可以对话。我想起了从前这个房间里,曾经还有一个人可与我努力地对话并且活着,我忽然脆弱不堪地想哭泣。 在大量黑暗却又空白的时间,我琢磨着数学题,走来走去,从这一面墙壁望向那一面墙壁,似乎是寻找到了一个人与我对话,但我想任何人的起伏都再无法牵动我内心。这一刻我想起湘雅。 凌晨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我从床上“腾”地起来,惊慌的猜测着从这一刻敲门声起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我披上睡衣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从猫眼里看到的是湘雅,吓了一跳。 我打开门,她在黑暗里模糊的朝我微笑,如蝶翅上的暗纹,跌落了尘埃。她轻声说,夏弥,我能不能进来。 我没有说话,带她进门。打开灯。她转身过去。我想问她,这段时间还好么?功课怎么样,但终究是没有问出声来。 她熟练地进了的房间,对我说,谢谢你,晚安,我好累。 我点点头,看着她掩上了房门。末了我一时不忍,用来不及修饰的急切声音追逐着她迅疾隐没在门缝中的暗影,叫住她--湘雅。 这个世界上你还有我。 湘雅又开始一有空就往我这里跑,她终于不那么疲倦,脸上荡漾出些许的愉快。坐在被阳光眷顾的沙发上,盘着腿看杂志,又会听听音乐,看电视。我珍惜这片刻宁静,不想过问她的事情,还有上次无意中听到的那个陌生男子的声音。我想选择沉默和距离是对我自己的保护,彼此之间貌似心知肚明,事实上却又一无所知。我端着水杯坐在她身边,她的孔雀蓝裙子被阳光照耀,整个人像一株开花的盆栽植物,让人闻到美好的气味。 后来的一天夜里,我在房间里看书,她前门走进来叫我,夏弥。 我听到声音微微地受惊,镇定了一下,转过身去见到她向我走来,说,我饿了,我们可以出去吃一点东西吗? 我说,好,穿上衣服准备出门,在附近的小街慢慢晃荡,她一边走一边问我,你为什么不问我这些日子我过的怎么样? 我回答,如果你觉得有必要自然会告诉我。 我们在小馄饨店坐下,彼此之间咫尺在近的距离被沉默所填充,两个人都感到微微不适。店员把两碗热馄饨端在我们面前来,尴尬好像得到了缓解,我捧起碗来低头说,吃吧。 湘雅低下头来隐隐的说,高考的压力让我揣不过气,好像看不到尽头一样。 我敷衍的安慰到,总会好起来的。 她停了停,看着我,露出由于的神色,有些为难的说,一直求胜心切,也许是我太着急…… 我没有听明白,她接着说,出了一点事,可不可以借我一些钱。 我问,你需要钱做什么呢。 她没有回答,只是接上一句话,淡然的说,如果你相信我的话。 微微地笑了一下,这嘲笑似乎是给自己的,我抬起头认真对她说,湘雅,难道你还不懂,再不会有人比我更相信你。 我接着说,所以你应该告诉我是什么事实。 湘雅听了一怔,用轻如落叶的声音对我说。所以……不到走投无路。我不会找你。这就是事实。 我心里一冷,就此再也说不出话来。 夜里我静静看着湘雅房间的门,紧闭如一个谎言。我心情复杂起来,想起太多的我以为,我以为。 但无论如何,我知道湘雅在我内心占据的是信仰,我信仰这个人间存在不计得失的承担。我信仰总有人在沉默的年岁里愿做你生命的后盾。我信仰当一个人沦落至无处可去,也总有一个避风港是少年时种植下的情义。我信仰一个最简单的说法,即付出总有回报。虽然我也并不清楚我是否真的会需要这份回报。有生之年。我知道我会将自己的生命打理的非常整齐,那种如履薄冰的活法,是因了我内心对于人世的不信任。 因为那些美好的信仰,只不过是我心里的幻境。我不是不知道,若有一天我落魄到底,是不会有人愿意分担我的困境的。这么长的一生,若我伸出一只手求救,能够抓住的不过是自己的另一只手,山远水长,脚下亦只是浮桥。 所以我并不知道上帝是不是公平,若一个人无可依傍,他便给他无风无浪的一世静好。若一个人总是可以笼络到他人愿意为之牺牲的情分,那就给他安排更加坎坷的一生。 第25章 夜里起风,我想起这些来,像少年时那般对自己说,我很想相信一个人。 我蜷在被子里面对黑暗覆盖,好像面对湘雅那不断扩散的澄明的黑眼睛,她与我自己一样知道我会帮她。但开口就是那么多,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的确意味着全部。 凌晨我依然不成眠,索性跳下床来胡乱套了衣服踱下楼去,在街角找到atm机cha进银行卡,屏幕上的冷光绞着晨曦,刺进我眼里。这些是我第一次卖掉自己的剧本,加上之前家里给我的全部生活费总和。 我失神回家去。湘雅竟然起来了,坐在听里的小沙发上翻杂志,见我进来,她的笑容沉浸在晨光中显得明媚,说,夏弥,你也这么早啊,这两天睡得太多,我的作息都规律了。 我勉强笑笑,疲惫的坐下来,跟她挤进沙发里:“你要的钱……”我顿了一顿,空气有些诡异生疏的气氛蔓延,“我没有那么多,可能只能给这么多……我惊异自己不假思索地把底线精确地说了出来,哪怕我从前告诫过自己就是帮人也要聪明一点的。 “哦。”湘雅答得很轻,应声里又有理所当然的意涵,而我分明地感到她脸上的笑渐渐地淡下去了。 “那也可以,我是救急……” 当天中午,我拉着她在atm上转账给她,剩下的零头,我苦笑说,我也要过日子…… 湘雅愣了愣,看了我好半天,上文不对下文的说:“嗯,好好照顾自己……” 我们一路无法再进行对话,我期待着一些感激之类的话出现,但她始终是沉默。临了家门口,我忍不住说,湘雅,你难道不打算对我说一声谢谢…… 湘雅声音颤抖地说:“谢谢……” 我面无表情,心里一阵苦涩。 湘雅突然吻了我的额头,听到她急切的说,对不起对不起,我都知道……是我们想的不一样,我从来不屑于听别人说谢谢,若我帮了水那便是情分,我不缺你上下嘴唇碰碰说句谢谢,所以我也以为…… 我以为,原来与我一样,对于生活我们总是说出太多的的“我以为”。 我心酸的打断她,说,好了,我明白。 多余的话我无法再从口头说出,但我也是最后一次以为她可以懂得,原谅我也是太缺乏安全感的人,所以给不了毫无怨言的承担和牺牲。 接下来的那天,我去学校上课回来之后,等待我的是一间空无。湘雅又消失了。夜幕坠下,我枯坐在沙发上看着杯子里的咖啡垢,愣在那里顿觉失惶。 大有不过如此的感受,像是一个刻意等待的欺骗终于兑现。但我总怀有一丝希望……可是湘雅,过河拆桥为什么这样急。 我捂住脸,深吸一口气,不打算再沉溺下去,那样未免太凄凉。这一刻忽然很想落泪。 事情告一段落,自己又回到之前泡沫一样的日子,需要盘算的不是湘雅去了哪里,而是银行卡里那五百块钱够我吃泡面到什么时候。 我以为我的帮助会使湘雅的生活平静下来,然而一个月之后,她在一个下着暴雨的中午来找我,使我只能感叹时运不过如此。那天我不在家,她也没了钥匙,但并不给我打电话,只是坐在门口等。晚上的时候我才回到家,看到她像流浪猫一样在门口睡着了,头发全被淋湿了,一丝丝粘在额头上,眼睛上全是血丝。我蹲下身来唤她,她抬头看着我,眼里全是潦草生活的倒影,似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我扶她起身,好累。她说道。 我心里一沉,将她搀扶起来带进了房间。湘雅进屋便蜷缩在沙发上发抖,我仿佛看到一只瘦弱不堪的动物。她做完手术又淋雨回来,夜里发起高烧,全身都滚烫,却不停叫冷。我守在床边,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找了厚毯子把她裹起来,打车带她去医院。 守了一夜,湘雅在清晨醒来,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便是声音轻轻说,做了好多噩梦……我得把钱还上…… 我一时心碎,仔细地替她掖好被角,整理她额间的碎发:“不着急,我会想办法。”但我也忍不住问她,“事到如今你有没有想过把前后始末告诉我?” 湘雅一脸歉意,只是对我说,遇到你我何其所幸。 我笑,对她讲,你的过程这么辛苦……我自然不知道。其实今后我与你在一起时日无多,你所说的目标我大概永远也看不到。我只是想使你现在过得安好。 她说,上了高中才知道原来人和人相处和中学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以前初中的朋友都慢慢的有了自己的圈子,而我似乎被遗忘了,翻遍整个通讯录都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高一的时候我找了个男朋友,开始他对我挺好的,可是渐渐的就不一样了。说实话,经历了那么多觉得谁都不重要了,转了个圈原来我还是一个人,朋友说高三以来我成绩好了但还是喜欢以前的我,是他不知道遍体鳞伤后剩下的是血淋淋的痛,不会爱也不会恨。只是一直以为自己残酷的刺着别人最后才发现流血的一直是自己,最后只是苦笑一下,和着血,咽下所有的痛。 我一时间心情复杂,似乎又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止住她说,好了湘雅。别说了。我都知道了,你还有我。 说这话的时刻我看到了我对于另一个人的承担,为着使她好起来,越来越倾其所有。贫穷使我过得困窘,犹如一个悲剧的举重运动员,不停地一次次加负荷,直到不堪重负闪断脊椎从此倒下。 可是此刻,这个我为之倾其所有人,我努力保护着4年的人,却和我心心念念了4年的人在一起。我看着手里北外的录取通知书,苦笑了一下,这么多年的努力付之一炬了么?既然是这样的结果,那么这么多年来我那么那么努力是为了什么?我一遍一遍地问自己。 我站在九中的最高处,俯瞰着整个整个九中……我所看到的九中,依然像一只遮天蔽日的黑色章鱼,它趴在这块海边的领土上,覆盖着所有盲目的人们,它湿漉漉的黑色触角,触及着这个城市的每一个细小的角落。 许久我掏出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电话:“我想出国。” 第26章 “但我只是想与一个人安度余生。” 我吐出这句酸楚难忍的告白,抬起脸来执拗地看进她的瞳仁里去,那目光似烟花坠落的尾声,带着瞬间的灿烂与黑暗,迅疾幻灭在了午后炙热的阳光中,冷至消失。 “留下来。”湘雅用我前所未有的恳切语气要截我的退路,第二次重复这三个字。 我感到泪落在了脸上,心如一段落雪的黄昏,垂死在昏暗中。我静静看着她,手渐渐冰冷失去触觉,抚摸她的脸。 湘雅说:“你的手好冷。” 我说:“我的手已经没有知觉了。如此我才能忘却我抚你时的触觉和心酸。” 湘雅镇静地看着我,默默无言。 我继续说:“不要怨我了。生命至此,我已经倾尽了心力来对你好。大约时过境迁,你会记得我这样一个为你不计得失的女子。” “如果不是羽平喜欢你,如果羽平不喜欢你的话,那么他一定会接受我,那么我又怎么会去追顾一璟!”湘雅喊了起来,哭着说。 “所以,我不怪你,但是,现在我只想一个人安度余生。” “夏弥。“她叫我,并看着我。瞳仁如钉子般扎定我的脚,令我痛却不敢挪动,我怕这束目光令我再也走不掉,于是落荒而逃。 她喊我,但并没有上前拉住我。很多年之后我在想,或许她伸出那一只手拉住我,我的后半生就不再会拥有这样的走向甚至结局,毕竟彼时我仍有与她共沐尘世风雨一同颠沛的痴心。这么些年我忽然回味,不知道我应该说,幸亏她没有拉住我。 是应该说,她当初为何没有拉住我呢。 在独自慢慢走回的路上,我静静地回忆起这一部爱情--其实又并非爱情--我感到了身躯缓缓落坠悬崖的虚浮,感到了告别的锐痛,感到了有这么一个人植入了我的发肤血肉,此生再也无法斩断脱离。我将会是多么地想念她,将会是多么地因为想念她而梦见她,将会是多么地因为想念她,而梦也梦不见她。我缓缓地下坠并回想,带着弥留时刻的眷恋,以一段慢镜头的姿势,渐渐地坠入并消亡在深不可测的黑暗地缝中。 那天之后我的生命遁入了一场永无尽头的大雪,并且变得贫瘠而寂静。青春时代的感情似一杯倾倒的酒,浓烈地泼洒出来,不留一丝余地。浓香散尽空中,最终留下的不过是无味的液体。此后还有那么多的冬日我不复记忆,湘雅在我生命深处无声徘徊,似一个沉默舞者在聚光灯下寂寞地转圈,而且没有人会关注她徒劳的表演。我因为是唯一的观众,所以被迫欣赏这华丽的徒劳。 她这一根针扎在我心底太久,我便习惯了那一种锐痛,不再愿意碰触,就此任其扎下去,与血肉自成一体。 而现在,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临走之前去找她的时候,她只是问,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我一时为这句话感到心凉,不得不说,这些日子以来,一走了之的一直都是你。而且你和璟的事情我这辈子怕是忘不了了,虽然林羽平的事我很抱歉,但是再怎么样都怪不到我吧。你自然会有你以后的好世界,但我只想与一个人安度余生。 去墨尔本之前还去找了璟。他显得有些惊讶:“不是考上北外了么?怎么还要出国。” 我摇摇头,看来湘雅没有把事情告诉他。 “只是想出去看看,多学点东西。”看着他干净的脸庞,我只有撒谎。 “哦,也好的。那么出去了自己注意。在国外不比国内。” 我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那么去哪里呢?” “墨尔本,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嗯,那就好。” 看着眼前的男生,浓密的眉头微微蹙起,眉宇间淡淡的落寞让人忍不住为他心痛长而微卷的睫毛下,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单薄的肩头。 我想哭却不能哭,只能压抑着所有的情感说出:“璟,以后好好照顾湘雅吧。” 对方愣了一下:“啊,你知道了呀?湘雅跟你说的么?”他抓了抓头,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我点点头。 “这小丫头还说让我不要告诉你呢,这不自己倒先说了。” 我苦笑了下,突然问道:“璟,你很喜欢她么?” 对面明显让我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的有点摸不着头脑:“嗯?呵呵,是啊,很喜欢。” “喜欢什么?”我想知道自己到底输在哪里。 “嗯,这个么?她折的纸玫瑰很喜欢,还有她喜欢穿格子衬衫,每次看到她穿格子衬衫就觉得她像天使一样,还有她喜欢sineado‘connor。我们有许多共同的爱好,反正就是很喜欢啦。” “sineado‘connor……”我的眼里充满了疑惑。 “对啊,呵呵,你也听的吧,湘雅说她推荐给你的时候你还欢喜了好几天呢。我也很喜欢,难得发现会有一个女孩子也这么喜欢爱尔兰音乐。所以你说这样的女生我该上哪里找。” 听到这里,我顿时发现天旋地转了,呵呵,原来……原来……都是骗人的!骗人的! 纸玫瑰,湘雅所有的纸玫瑰不是都是我折的么?格子衬衫,湘雅的衣服不都是我挑的么?sineado‘connor,这不是我一直喜欢的歌手么?我张张嘴想说出真相,猛地抬起头,刚好遇上了璟的目光,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幸福,这种表情我已经很久没在他脸上看到了。 我忍着了泪水,很无奈,说道:“那就好,那么以后就好好对她吧!” 瓃笑了笑:“放心,我一定会。” 记忆中瓃的笑容染绿了整个夏天。 第27章 那日太阳出奇的毒,我在别了璟默默回来的路上想着,我真的不愿再继续这样的生活了,那些漫无边际的黑洞、破碎、孱弱、窄小,以及那些看不到光的角落,我不愿夹在你们两个中间,这沉重令我无法喘息,我亦渴望着正确而简单的生活,渴望被光所抚慰……而过去所有乏善可陈的过程我亦是无怨无悔的。你这一根针锐不可当地扎进了我的生命,与我的血肉融为一体成为灵魂记忆的载质,我的活着从此多了一种不可触碰的锐痛。 但是你不会懂。你不会懂得,我曾经有多虔诚。对于情分,我很多的是信仰。我信仰经得起考验并且在考验之后能够存活的感情。为着这一种信仰我实践了太多的牺牲,最终换取的不过是一种心情的死灭。 于是我选择忘却,在朗然的目光之中提醒自己务必要将理智延续到深夜。在决意告别的时刻,我没有给她更多,她亦没有拒绝接受。两两相对,终于是无话可说。然后结束。这是我选择的方式,所以我无可后悔。 充满代价的年岁,以为自己心力的资本十分丰厚,所以肆意浪费。但不知道,或者说不相信人间有时可以很冷的。没有什么无怨无悔的付出牺牲,所以也没有理所当然的知恩图报。想想不过是这么简单的道理。但我只是偶尔觉得有些失望。 我开始常常梦见湘雅,梦见璟。我一度以为日思夜梦不过是一种说法而已,不知道真的可以做这么多梦。有时侯梦见我与她相见,在安静的午后,玻璃窗旁的座位上,她问我:这么些年,你过的好吗。我忽然会为了这句话而落泪,醒来时脸上竟然是湿的。而有时侯醒来,瞬间就忘却了梦境,只知道在梦里她又来过。 又来过了。 出国前一天给林羽平打了个电话过,我告诉他我要走了。 他只是说好好照顾自己,别的什么都没说。 流浪其实不是我的选择。时至今日我已经不想再深入人生。只是没有了家,我不得不一直在世间走。 去机场的那日,我拖着重重的行李,望着这个在钢筋水泥包裹下的城市的缩影,高大的机场似乎已经很难寻觅当年能工巧匠们遗留下来的那些建造时的剪影了。 每到一个城市我们最初看到的是宽阔的机场高速,入得城市则是高耸入云的现代大厦,无一例外的有塞车、人流汹涌、摩肩接踵的人群,现此刻我却冰不是来到一个城市,而是离开。 飞机起飞时的巨响,跌落在旷野;无限的惆怅与孤独,在别开的那刻,一齐从心头滋生。挥手告别,扬帆远航,别不了的,是你抛出的那根绝望的缆绳,无形中牢牢地系在我的心上。 最喜欢的人,永远在心里最深处,我的心里永远有你的位置,“再见”默念“珍重”。 澳大利亚高速公路网从墨尔本到布里斯班大约有1700多公里,沿着绵长的海岸线,在往北面约一千一百八十七公里对开海面上就是降灵群岛,这是由七十四个热带岛屿汇聚而成的人间天常。包括著名的海曼岛、哈密尔顿岛、白日梦岛,富克岛等,除形状大小相异外,全是一流的旅游度假胜地。 沿岸的艾尔利海滩,是降灵群岛的门户。一个色彩丰富、非常都市化、散发吸引力的海滨小镇,平静的海面上游艇点点,为在降灵群岛中度假和探险提供了理想的落脚点。 向远方眺望,湛蓝的海水荡漾着,一艘艘泛着银白色光彩的游艇或者在海面上游弋,或者在港湾里停舶。站在这里你会深深地感到,其实水不仅仅是生命之源,水也是赏美的需求,有水的城市是充满浪漫和活力的。 这74座纯朴小岛隐藏在大堡礁和珊瑚海深处。这里有着壮观的日落、僻静的海滩和纯净的空气。你们可以出海航行于小岛之间,在蓝珍珠湾、蝴蝶湾和富克岛湾这样的宁静停泊点扬帆、畅游、浮潜和潜水;在南莫尔岛国家公园的丛林中徒步旅行,在白天堂海滩漫步。 第一天来到墨尔本,搬去公寓的晚上,多少有些害怕,有一点点声音我便竖起耳朵仔细听。晚上1点的时候,外面忽然有喷水的声音。我以为是下雨,走下床往窗外看,原来是花坛里的自动喷水。 窗户外面芙蓉树上的树熊,晚上会发生和人类睡觉时候一样的打呼噜的声音。早上天棚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是白色金刚鹦鹉在上面打架的声音有的时候,房东不在。我一个人住,半夜睡不着,于是就穿好衣服在房子里走来走去,把所有灯都打开,一个人坐在早茶室。打开暖气,深夜里的3点1刻,我一个人坐在早茶室的摇椅上,只是坐着而已。手里握着手机,按出了璟的号码。这时候,你那里刚刚过午夜,你应该还没睡。只是我想了一想,把手机翻了过去放到桌子上,蓝色的喇叭向上,用八角杯喝瑞宾娜,觉得应该想一些事,于是我又想起了璟。 因为刚来学校,没有网络,所以我的生活就成了看电影,看书和学习。晚上,屋子里闷热的时候,会走到学校,翻过两米多高贴着不经允许不得入内的告示的学校游泳池栅栏。游泳池比我想象的要深,在里面踩不到底,月光映在水面上,顺着涟漪透射出一道道光亮波纹。有的时候我躺在游泳池边上的地板上看天。星星很低,多而明亮。我找到璟教我认识的猎户星座,看到它由三颗闪亮星星组成的腰带。空气里有鸟和不知道名字的动物的叫声,这时候我心里没有一丝害怕,只是突然又想起了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墨尔本的冬天经常多云,厚厚的云层像是要坠下来的痛,给人一种会落泪的错觉。和着冬天的寒风,给人感觉很不舒服。因为没有丰富的课余生活,所以很多的时候,我会花大量的时间在离家不远的联邦广场上喂鸽子,当想念璟的时候我会把思念倾注与笔尖。 慢慢的又开始了写日记。 我用我20厘米长的末端镶嵌着玩具小棕熊的自动铅笔写下这些字,写之前我就想好了,某一天,我翻开这一页重新阅读的时候,右手小指掠过的地方,那些铅笔的痕迹会模糊一片,那么若干年之后呢? 就像记忆里我对你那样,璟,就像记忆里我突然就对你的印象模糊一片,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但是看到几乎不带标点符号,除了偶尔的双引号之外,那些有间隙的段落,我就知道,那是你,只有你。 有一种感情像钢笔,写下来的错误很难被更正,若涂涂抹抹,就一塌糊涂。必须练一手漂亮的字体,想好才能写,要非常之小心。深了会洇散,淡了又不知足。如果尝试圆珠笔,干净随意,即使不能够正式,看起来也很真。即使有些敷衍,但又有谁会在意。只要你写下来给我,错误也不是那么重要。所以我喜欢用铅笔。错了可改,浅了可加深,进退自如,轻不留痕。随时随地可写,也可消磨。所能付出的就是这么多,如果他不要,也尽可自娱自乐。不可惜自己,也不需要他的回顾。后来我才知道喜欢用铅笔写字的人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怕犯错,所以希望自己犯的错可以像铅笔一样的擦去。 第28章 人也许最为惧怕用毛笔写字,落笔无悔,一气呵成,最见功底。 它是一种至为奢侈的形式。 夏弥日记09.02璟,我真的一点也不了解你,现在我承认我不是个聪明的女子,你那些夹杂着俄文的文字,我丝毫感觉不出你是怎样的男子,你,之于我,是像一个令人好奇却又平常的秘密一样的存在。在下午阳光很好的光景里,你在哪里。你的背影是否与那些斑驳的树影重叠,你站在干净的街道上,你有没有抬起头用右手挡在额角来遮住阳光,半眯着眼睛,回过头的时候,身子一半陷入阴影,一半笼罩在阳光下发出金色的光晕,你是否有轻轻皱着眉头,睫毛轻轻忽闪。10.12我坐在白色书桌前,回过头看窗外,现在下午4︰30分的太阳,重复以上我所写的动作,突然觉得只是徒劳,一点意境也没有,而且闻不到新鲜的空气的味道。我不知道现在的你身在何方,天气如何,亦或是午饭吃了些什么,下午是走在街道上或是窝在哪个古老的图书馆里,还是和朋友聊天,湘雅或者小薇姐,你看,多好听啊,像是唱歌一般,和他们一起,带着你那独有的,专属的,像刺青一样明显的腔调。 你用三角架拍下你在浴室刷牙的背影,戴着眼镜,左手扶住台子,是棉质的t恤么?搭配宽大的条纹睡裤,当你看向镜子的时候,那一刻,你在想什么。昨晚的梦?你是睡觉安稳的孩子么,一觉醒来会不会在床的另一边,被子凌乱而颠倒,你是这样有点迷糊的孩子么? 有时候我想电话给你,想想还是算了吧,你有你自己的世界,不想被打扰怡然自得。11.23总有些时候,我那些文字呢喃着,美好的像是一首适合在恋人耳边哼唱的歌词,我一个人,来来回回的搬东西,手里握着灯泡害怕弄坏了它。我蜷缩在你椅面很长的沙发里,像是一株长在上面的奇葩,我舍不得离开那里,我在那里安逸,我在那里拉上墨绿色厚重的英式窗纱,我在那里轻轻的呼唤。像一株安静的睡莲,干净的像是那些橱窗里透明的玻璃杯,我垂着头,看书。我总有一些时候,慵懒的,慵懒的,这个时候(我)又想起(你)。 为什么要加括号呢,是可以省略的主语么,还是强调着,我,你,我和你。 你还记得你放在微博的图么,你打一把透明的伞,我看不到地面是否潮湿,但我看到路面投射的隐约的昏黄的灯光。二层绿色的窗栏上有六盆白色的花,生机勃勃,我很喜欢。色调清新,可以通过窗户看到屋里的人,,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建筑啊,我看了许久,你站在那里,手插着兜,你在等谁?呵呵,是湘雅吧?12.22天下最大的善性莫若水,它令你洗净铅华,污垢,返璞归真,还原到那个最原始的你,所以你就配了一张傻呵呵的照片,嗯?穿绿色的连帽t恤,戴着帽子,似咬非咬的噙着衣服,眼睛里甚是无辜与单纯。摩羯座最大的特点,莫过于有时候会带有小孩的天性。他们可以肆无忌惮,他们可以开心地笑放生的哭,他们不会担心有人会觉得这样不妥,因为在模样的骨子里,直率就是他们最好的,面对生活的方式。摩羯喜欢藏着掖着,甚是偶尔,坦率的语言,会令那些不熟悉他们的人觉得诧异,可是,璟,这有什么呢,原本你就是这样,简单的啊。冬至,你的生日,你说北京很冷,而你翻遍了整个衣柜都没有找到一条围巾,于是我去买了毛线,花了一个通宵帮你打了一条围巾,此刻,它应该已经躺在你楼下的信箱里了。 洗洗睡吧,你又重新开始,整装待发,明天的你,是新的。01.01你笑得没心没肺,穿简单的衬衫和牛仔短裤,你还记得你那篇幅里四格照片中的第二张么,你乱乱的头发,不知道镜头那端是谁,你可以笑得如此开怀,你身后的衣柜里,是否有淡淡的,属于棉质衣服的温暖味道。当然了,谁都可能忘记你,但是我不会。我总能认得你。 呐,你看,新年了,今年,又要辗转到哪里,希望今年,你仍旧是圆满的。02.012月份了,呵呵,快到我的生日了么?你说,我们是否还有可以坐在一起喝一杯下午茶,在你打完网球之后,带着你prince的球拍。我想你后背的汗水浸湿衣服的时候看上去会像是一条安静的躺在峡谷中的小河流一样,你走到我面前喝矿泉水,我递给你白色毛巾,你接过然后擦干净额头上的汗珠,我们平和的没有一点涟漪。你说在2012来临的时候,听coldy的yellow,反复地听,其实vivvida更加的振奋呢。之后,就平静的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我们平静的,等待着世界轰然崩塌,你说那天,还会是晴天么,巨大的黑暗笼罩,等到我们熟睡的时候,已经深埋蓝色的海底,化身原始的鱼儿,等待跃出海面的那一刻,划出完美的弧线,身影映照在落下的阳光里。呵呵,我希望你一切安好。 本以为我的日子就像一泓泉水那么风平浪静,直到我遇见了季轩铭。2月7日。第一次一个人的生日。墨尔本的夏天却并没有随之慢慢地消散。从进入夏天开始,就一直像是有人拿着一个巨大的超强制热鼓风机,从墨尔本的天空上把这座钢筋水泥森林笼罩着死命地吹。我歪歪扭扭地走出大门准备去吃晚餐。这仍然是一个有鸽子的黄昏。灰色的翅膀纷乱地从联邦广场的空地上飞起,掉落的羽毛在空中打着璇,远处,天空已经暗蓝。我坐在广场的石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想着生日是不是应给给自己买个蛋糕,以往的生日总有人陪着我,还有璟的祝福。想着想着,我拿出了手机,按下了那一连串的数学,终于按下了拨通键。 “你好。”瓃总是不失礼貌。 “瓃,是我……” 第29章 “嗯?”对方停顿了一下,“哦,夏弥啊……好久没联系了么?在墨尔本还好么?” “我很好,你呢?” “我……还好吧。对了,你有湘雅的消息么?” “湘雅?不是你和她在一起么?” “这个……自从她上大学以后,我们就很少联系了,几乎都是我找她,再后来,她就开始疏远我,现在,我对她的生活可以说是一无所知。”电话那头传递着忧伤。 “这样啊。”我淡淡的答道。 “所以夏弥,你有湘雅的消息就告诉我,我真的很想她,你一定要帮我!”璟的语气充满了恳求。 “璟,今天是我……”我还没说出生日两个字,璟就在电话那头兴奋地喊道:“夏弥,先不说了,湘雅qq上线了,有空再聊,拜……” “喂,璟……”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声音,我对着电话继续说道,“我还没把话说完,呵呵,我想说今天是我生日。” 璟的态度就像是对我这些日子以来的嘲讽,我那么认真,那么认真,可是我的认真他一句话就给谋杀了。 慢慢的天暗了下来,雷声在黑色的云上滚滚地响起,广场上响起暴烈的击打声,坑洼的路面上迅速积起了无数摊水,水沿着渠道流下去,发出哗哗的声音,淹没在轰然的雷声里。慌不择路的人们四处逃散,留下一条条空旷的街道,在铅灰色的天幕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我依旧站在广场上,铺天盖地的雨水浪涛般汹涌而来,冲走了脚趾间的细沙,衣服紧紧贴着皮肤,眼睛睁不开来。身上的流水声、面前的海潮声、天边的滚雷声,然后耳边开始响起奇怪的声音,嗡嗡地鸣叫着。流云声、浪涛声、蝉鸣声、呼啸声、私语声、引擎声,各种各样的声音,喧嚣地响起。我紧紧地捂住耳朵开始哭泣,歇斯底里的哭,雨水翻滚着遮天蔽日而来,于是日月无光,黑暗肆流。 黑暗森林里有发着荧光的沼泽,每一只陷进去的兔子都那么的心甘情愿。 而我,却是里面那只最无力,也最顺从的兔子,泥沼渐渐淹没到了头部,再一点,它就沉下去了,它就会失去知觉。然而却在即将被淹没的那一瞬间,那只已经麻木的兔子被人从沼泽里硬生生地拉了上来。 --你为什么要给我希望。 --你是谁,凭什么管我? --还是,谢谢…… 此刻我和刚刚把我从广场上拽回来的男生站在广场附近的一个高大的遮荫篷下。 “你还好吧,为什么不躲雨?”少年疑惑问道。 我微微皱起眉头,紧闭着嘴唇不说话。 “喂!!”对方显然对我冷漠的态度感到生气。 “关你什么事。”我语气依旧冷漠。 少年有点动怒:“呀,少爷我难得今天路见不平,竟然遇到像你这么没礼貌的人,再怎样,我都是帮了你的,连句谢谢都没有,切!” “我有让你帮我么?” “呀!你什么态度啊!看着这样子八成是失恋了,哼哼,也难怪,谁不希望找个温柔体贴又通情达理的妹子,像你这样的,换我我也不要!” “你说什么!”我有些动怒,伴随着有些底气不足。 “我说啊,像你这样的女生啊,活该被人甩!”他拍了拍身上的雨水转身准备离开。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是啊,我身材不好,长的也不够漂亮,也没什么才华,更没有家庭背景,像我这样的丫头,难怪不喜欢我”。 对方停住了脚步。隔着模糊地灯光,他渐渐往我走了回来。“你怎么了,别哭啊!” 我没有说话,眼泪像决堤了般不断涌出来。 少年慌了:“你别哭啊,怎么了?我没有欺负你啊!” “大姐,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哭了啊!我最见不得女人哭了!”。 也不知道是哭了多久我才慢慢缓了过来。雨也慢慢的停了。 我抬起头,正好和眼前的少年目光相接,我淡淡地说:“谢谢。” 对方没再落井下石,而是关切地问了:“你还好吧?”。 我点点头,“没事了,谢谢。” “你衣服都湿透了,这样吧,我家就在这附近,你去我家换掉吧?” 我摇摇头:“不用了。” “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有时间再这里拒绝我,早就到我家了!”还没等我答应少年就拽起我转身就走。 我跟在他身后,他瘦长的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温柔而孤单。 第30章 少年地站在高大的落地窗前,二十岁季轩铭,从小到大都是别人眼中的prince,无论是家世,还是自身条件,都是那么优秀。他永远都是夜空中最明亮的那颗星星。可是,今天的他却发现自己心里有那么点点的不一样,是什么呢,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他换下被淋的透湿的衣服,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随即又向卧室里喊道:“好了没有,那么慢!”。 我换完衣服走了出来,望着眼前的少年,指了指身上的衣服:“这个……” “这是我前女友的,她现在走了,反正也没用了,你就穿着吧。”还没等我问出口对方就解释了。 “哦,这样啊。” “穿好了是吧,走吧!” “去哪?” “你不是不开心么?带你去吃好吃的!”少年笑了笑说。 “谁不开心了?”我撇撇嘴说道。 “对哦,也不知道是谁,刚刚哭的像猪一样!” “猪会哭哦?” “当然会啊,你不就会么?” “我……又不是猪……”我嘀咕。 “好啦,不逗你了,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出门的时候,外面还在下雨。二月的落雨总是叫人心中沁出一股记忆觉醒时的创痛。少年带着我来到了一家冰淇淋店。 “冰淇淋和巧克力一样,里面有一种特殊的物质,吃了会让人开心。所以你多吃点。想吃什么?” 我摇摇头,表示拒绝。 “真扫兴,第一次请女孩子吃东西都那么别扭。那么每种口味来一个好了!” 我和他坐在窗边的位置,透过窗户能看见来来往往的行人。我看着眼前这一桌的冰淇淋,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口。 倒是对方先说话了:“怎么不吃啊。” 看着对方温柔的眼神,我拿起了最近的一杯开始吃了起来。 “我叫季轩铭,你呢?”少年问道。 “夏弥。” 那么我们就认识了,对方笑了笑说道。他的笑容很干净,有点像,像璟。 那天,在那家冰淇淋店我和季轩铭聊了很久,从谈话中的得知他是皇家理工学院的,离我的学校不远。他之前交往过一个5年的女朋友,可是后来分手了。于是他就开始了一个人在异国求学的日子。 再后来,我别过季轩铭,缓缓的走在回公寓的路上。我迎接了墨尔本的清晨,焜黄的梧桐树叶穿过风的声音在明亮的光线中招摇。教堂里回荡着高亢的早祷歌声,一群鸽子随之飞散在空中,在翅膀的阴影下,我重新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忘记了你的脸。 --窗外的城市闪烁得像海面上的夜船,夜光沿着窗台倾斜出一个不算规则的弧度,窗外那个喧嚣的世界此时与你无关了。 --在我的世界里,只存在两样东西。 --目的和海洋。 --墓地里没有尸骨,里面埋葬着这个城市人们的灵魂,他们的梦想。 --我在海洋里种花,在冬天里采摘。 --我把死亡播撒在海洋深处。 --我在海洋深处嘲笑他们已经死去的灵魂与鲜血。 虽然,他把我从泥沼中拉了出来,可是,我并不感激他,不是我冷漠,只是我已无力去感激。对不起。 早晨在街上逡巡的时候,我停在橡木色的橱窗前窥看里面闪亮精致的瓷器,美丽羞涩的墨尔本年轻女店员一直无声的注视着我,神情中有迟疑的温暖。叮当作响的有轨老电车经过身边时我后退避让,无意中伸手触摸了一块拜占庭时代的青砖,那大理石浮雕是凹凸有致并且冰冷的,竟好似你的脸。 我看到在联邦广场上拍照合影的恋人,相互依偎,因畏惧耀眼的阳光而微微皱起了额头,神情更加忧伤,或许即将分别。小伙子给了喂鸽子的老人两个拉里。黄昏时分,我坐在咖啡馆硬的让人腰疼的木长椅上喝完一杯花茶,那只像郁金香般的小玻璃杯散发着余温,我双手握着杯子,潦倒而无所事事地观望夜幕低垂,墨尔本的夜空渐渐下起了雨,疾风从窗缝挤进来,其声如泣。当我低头匆匆走过热闹的街市,殷勤的店员们纷纷叫着,欢迎,欢迎。 像是走进了一部布景地道的欧洲电影,只是身边还没有撑着黑色雨伞,竖起毛呢风衣领子并且沉默不语的行人背影。我总觉得二月的夏天,就该是属于墨尔本的。一条街道便是一场帝国旧梦。一片落叶便有一则皇朝陈事。我在听得见窗外欢快歌舞的雨夜睡过去,直到梦境中或许会见到你,然后胸口又是隐隐作痛。 新闻学专业总比其他的专业来的要忙的多,我们专业的学生被编程了好几个不同的板块,好在是板块是自己选的,但是尽管这样,每天还是忙到没时间休息。 我总是习惯在教室留到很晚,然后一个人跑去顶楼的天台上,华灯初上的繁华商业区就在自己的脚下,这个城市一片灯海,无限繁华。我喜欢看夜幕中灯光闪烁,这样让我在紧张繁忙的工作中感到安心和平静。 身后有高跟鞋响起的声音,干练又清脆,我也不回头,立刻笑道,“fiona,都下班了你还不回去,是不是对面财经版的帅哥还没走?” 漂亮的女人淡淡一笑,“我来看看你不可以呀,别说的我跟花痴一样,听说你这次的课题是社会啊,怎么,准备入狗仔队这一行了?” “狗仔队,说那么难听干什么,社会课题跑的太累了,你说天天不是失火就是跳楼,到警察局里警察都没好脸色给你看,哪像你们经济做经济课题的天天吃喝玩乐的。” fiona哈哈大笑,拍拍我的肩膀,“好了,既然那么羡慕我们经济课题干嘛导师问你想做什么课题时时候毫不犹豫的说社会,导师还夸你懂得下基层体验生活。” “我那时候是被猪油蒙了心。”我忿忿不平,“你说我当时怎么也挑一个车迷世界,天天香车美女的,要不去人物故事,轻松又实在。” “好了,好了,你马上就要解脱了,下个星期就交作业了,对了,好像四月份danielmerriwher要来开演唱会,记得那时候帮我要签名。” “还有五月份的仙鹤湖公演,记得给我留两张票,六月份那个美女畅销小说家来签售,我要我的签名书。” 我一阵眩晕,“fiona!你简直得寸进尺!” 第31章 “得,您啊,就先忙着吧,我就先走了!”随后就听见fiona那双13厘米的高跟鞋响起的声音。 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随后开始整理东西准备回公寓。走出学校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这个繁华的都市在黑夜下居然透出几缕倦态,夏天的风吹来,带着暖意。 我习惯性的抿了抿嘴,风把我额前的刘海吹乱,有几根刺进了眼睛里,眼泪迎风就“唰唰”的留下来了,我忽然感到很疲倦,来墨尔本那么久,总是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我回到自己的家,因为不会煮饭,在小区的超市里买了两个包子,家里还有方便面,欢天喜地的吃的饱饱的,躺在沙发上连动都不想动。 电脑连碰都不想再碰一下,我只好看电视,电视剧里的男男女女上演一幕幕爱恨离别的情节,娇气任性的女孩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喜欢你,我爱你,为什么你不能爱我?” 男人回答,“对不起,我爱的一直是我,很早就喜欢,当我还在是中学的时候。” 昏黄的灯光流泻了一地,电视里那一对男女还在痴缠,我却走神的老远,忽然噗哧一下笑出来,自言自语,“早恋,我早暗恋过了,不知道算不算早恋。” 心底慢慢的浮上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被刻意遗忘很旧的东西,又被无意中提起,那种想放任自己让自己沉溺在其中而又拼命回避那些细节的感情,让我一时有些无措。 我跑到房间,想从抽屉最底层抽出一张照片,可是照片边缘被卡住了,这时候门铃又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我一惊,这么晚了会是谁,连忙跑过去开门,门外有人大喊,“夏弥,开门,是我,季轩铭!” 我连忙把门打开,季轩铭把头探进来:“没男人吧,你这里还有没有吃的?” 我微微的咳嗽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季轩铭讨巧的笑笑,大大方方的走进屋,“我可以说我想你了么?。” 我立刻无语了,把电视关掉:“季轩铭,请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没想怎么样啊,就是想过来看看那只在广场上哭的稀里哗啦的小猪这几天过的怎么样。” 我口气凉凉的,“省省吧,我才不需要你关心!” “呀,怎么又变成刺猬了!上次在冰淇淋店你可不是这样的哦。” “我……”我一下子又词穷了,“你到底来想怎么样?” 季轩铭撇撇嘴:“没什么,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你,不行么?” “我没话说了。” “我好饿啊,有东西吃么?” “额,这个……真不巧,我晚上没煮东西,所以……”我表示尴尬。 “喂,大姐,不会煮就说一声么,又没人笑你!” “我……我……谁说我不会!”你等着。 说完我就走进厨房,准备在里面大干一架。可是一打开冰箱的瞬间我就歇菜了,我望着只有杯面的冰箱进退两难了。 “呀,原来你说的会煮,指的就是煮杯面啊!可是……这个不是小学生都会的么?”突然季轩铭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原来他早就站在了我的身后。 “我就会煮杯面那又怎么样,但是至少我把我自己喂饱了,你呢,你还来我家蹭饭呢,到底是谁比较差劲!” “哈,小看我!你等着!”季轩铭走出厨房,将身上背着的重重的包解下扔在了沙发上,随即开门走了出去。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跟了出去。 季轩铭去的地方竟然是超市的生活区。大概只用了短短的而是分钟,季轩铭推着地自助车里面就已经放满了各式各样的材料:生菜,西红柿,太空茄,大葱,牛肉,秋刀鱼…… “喂,你买那么多干嘛,我又不会煮饭!”我在他身后喊着。 “又不是让你煮!少爷我亲自下手。”对方转身笑了笑。 “你?你行么?饭都要去我蹭的人!” “行不行,你等会就知道了!” 从生活超市回来的路上,季轩铭一直在说他的厨艺是怎样怎样的好,而我则表示不相信,一路上的吐槽。一回到公寓,季轩铭就一头扎进了厨房,开始忙乎起来。 我则坐在了客厅里开始发呆。 “姑奶奶,你倒是悠哉,也不知道来帮帮忙,就这么坐享其成啊?”季轩铭端了两盘菜出来。 “你又没让我帮忙!”我没望着他,而是直勾勾的盯着他手里的菜。 对方很快就明白了我的心思:“想吃啊,想吃你就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吃啊,你说了我才知道你想吃啊,你想吃我一定会给你吃的……” “唐僧啊”我叫了起来。 季轩铭笑道:“闹,吃吧!” 我盯着他手里的好吃的,犹豫着要不要接,于是又问了句:“真的给我吃啊?” “这还有假,我都做了两份啊,吃吧。”对方笑了。 “谢谢。”我接过季轩铭煮的菜吃了起来,“哇,看不出来,你这个都会!” “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做菜么。” “我妈妈说,女孩子都会做菜,可是我总是学不会。” “你妈妈说的对啊。” “你什么意思啊!” “就是说你不是女孩子咯。哈哈哈!” 听到这里,也不知道是因为我吃的太快还是因为他的话,我没一口气噎死,随即大喊了一声:“季轩铭,你给我滚!” 季轩铭笑得人仰马翻。 满足了各自的胃以后,我舒坦地坐在沙发上,再次打开了电视机。依旧是之前那本肥皂剧,电视里的妈妈在教育她早恋的女儿。 我突然说道:“早恋的话题经久不衰,多半是持坚决反对的态度,可是我们是否应该站在社会发展角度合理辩证客观的去看待此类问题。” 旁边的季轩铭明显地让我吓了一大跳:“呵,我说夏弥,你真逗,对了,你那时候有没有早恋过。”对方笑的一脸狡黠,“我倒是早恋过,那种偷偷摸摸的滋味很刺激。” 第32章 我笑到,“成了没,肯定没成?” “早就分了,那时候恋爱能算什么呀,那时候倒是家长老师越是禁止的事情越想做,唉,你别茬话题呀,到底你早恋过没?” 心底泛起微微的涟漪,我笑起来,回答的及其认真,“没有,真的没有早恋过,我连恋,都基本上没怎么恋过。” “我就知道!” “你又知道什么了?” “我什么都知道,哈哈……” 我只是笑笑,,没再说话。 “对了,夏弥,我晚上可以住在这里么?” “啊!”我咣当一声从沙发上摔了下来,“你说什么?”我抬头望着季轩铭。 “呵呵,我说,我今晚能不能住在这里。” “这个……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啊,我认真的。” “先是过来蹭饭,再是借宿,你接下来还想干嘛啊!” 季轩铭蹲了下来,慢慢地向我凑近,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了。我心里一慌,心想:这回完蛋了,都怪自己说了自己不该说的! 对方从头到尾扫视了我两秒钟,又站了起来说了句:“放心,就你,前面和后面一样平的,少爷我才没兴趣呢!” 我再次华丽地跌倒,顺手抓起沙发上的靠垫扔了过去:“季轩铭,你可以去死了!” 对方才不顾我反应如何,直径走向了我的卧室。 我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去房间里找季轩铭,发现他坐在床边不知道在看什么,我凑过去,季轩铭顺口就说,“夏弥,没想到你也有那么辉煌的历史,对了这个男生是谁,长的还不赖么!” 我似乎从来没有认真的看过他,他在我的印象中,从来都是记忆中的那个样子,清俊寡淡阴郁,有些高不可攀,遥不可及,而照片上的他,笑起来眉眼竟然那么柔和,微微翘起的嘴角,一抹温和的笑容隽永,和当年每一个高中生一样,青涩纯真。 我伸手想夺回照片:“还给我!” 季轩铭可不罢休,转了个身,摇晃着手里的照片:“你告诉我他是谁呀,说呀!” “顾一璟。”我淡淡的说,“我们那时候很出色的一个男生,全校有名。” “哦,这样一个男生,要是现在放在大校肯定大票的女生喜欢他。那么,后来呢。你们在一起了么? 我没有回答,过了一会才慢慢的站起来:“很多女生喜欢他,可是他只喜欢那么一个人。”我的声音很低很小,除了自己,几不可闻,其实这句话,我是说给自己听的。我没再去抢季轩铭手里的照片,而是慢慢的走到了阳台上。 楼下淡淡的路灯像一道落寞的身影默默的注视着夜空,静静聆听着那来自梦中的呼唤。 孤独的夜,习习的风,飘零的叶,是谁隐在夜风中轻声吟唱,是谁在雨幕中不舍的回眸,不知那段曾经最优美的旋律是否还仍在这落寞的风雨中独自飘摇,痴痴的凝望着那曾经的梦。也许,那过往的一切终究只是一场迟醒的梦,伴随着雨水的轻柔轻轻唤醒那沉睡已久的思念,带来一缕清新的荷香轻轻飘荡在远方的梦境中。轻轻的抬起头,默默感受着微风的轻抚,夜色中一抹动人的浅笑伴随着一个人的回忆,一个人的忧伤,静静的飘荡在孤独的夜空中。不知,那遥远的宁静里是否有人也在随风轻唱,寂寞起舞! --那执着而又孤独的守候着曾经 --那段忧伤的梦 --也许遗忘才是最好的归宿。 第二天早上他起的很早,做完早饭喊我醒来,吃饭时候,我才想起来还没跟季轩铭好好谈谈,连忙正襟危坐,用筷子敲敲碗沿,“我说,季轩铭,我得跟你好好谈谈,以后不要随便跑到人家家里来了,这是你平时追女孩子惯用的伎俩么。” 季轩铭一口粥呛在喉咙里,咳的天昏地暗,“夏弥,你也是过来人,怎么我感觉你跟你代沟越来越宽阔了呢?” “你千里迢迢来到南半球,你就应该好好把心思花在学习上面,而不是隔三差五的就想着泡妞。”我想了想为了加强说服力,又添了一句,“以后啊,你要遇上自己很喜欢的姑娘,肯定会觉得,那时候自己多幼稚。” 季轩铭斜了眼睛看我,圆滚滚的眼珠转了两下,“夏弥,那你现在看你那时喜欢的人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幼稚?” “我--”我一下子语塞,回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能瞪着眼睛,“我话就说那么多,你听也好不听也好,以后少跑我这里。” 季轩铭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呦呦,昨天貌似还是少爷我伺候你吃得饭,看你那凶样,果然没人要。” “我就这样了,没人要也没办法了。”我两手一摊,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得,夏弥,你可以的!”季轩铭对我的态度表示很无奈,“那么按你的要求,我先回学校了。” 季轩铭走后,浓浓的困意涌上,我很想一睡了之,又想到今天要把手里的课题做完,于是便强打精神到了学校。等了好久才陆陆续续有人来教室,每个人都在翻看今天的任务,有人失望有人高兴,开完班级晨会,我便跟另外一个同学交代手里的工作,这时候导师招呼我过去,是因为我课题的事情,导师说关于我的社会题材的课题需要引用一个社会的例子以佐证我的观点,这样才能更有说服力。 因为导师的一句话我几乎忙乎了一天,回到公寓已经是下午六点多,连中饭都没吃上,我一边写初稿一边在心里抱怨,“为什么让我去关注焦点新闻,我又不需要什么辉煌业绩来结束我的求学生涯。”我觉得饿的胃都在抽搐,从书桌下面摸出两包饼干,自言自语“,累死了,快吃点东西。” 我刚把包装撕开,手机不适时的响起来,那边fiona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怎么还不来?” 我一头雾水,“去哪?什么事?” “要死了,我给你发信息的你到底看到没有,晚上大家一起出去吃饭,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到你,原来你压根没收到我信息。” 我连忙跳起来,“我知道了,马上就过来,你等我。” 第33章 到了饭店,都是平时一起学习一起玩的人,一清色的中国留学生,除去我基本都是财经娱乐一类的,气质打扮完全不同一斑。 我们见到我纷纷调侃,“做社会的来了,先来一段东方时空。” 我哭笑不得,东方时空还是我刚接受课题的时候闹的笑话,当时我立志跑社会新闻,他们曾经做过一期模拟的东方时空,作为记者和主播的我为了入戏,把闹钟和手机铃声都调成了主题曲,结果有一次现场采访的时候,手机响了,有人立刻喊道,“央视来人了,大家快抢镜头呀。”闹的他们同去的人哭笑不得。 我坐下来,“东方时空倒是没有,我也没那个力气跟你们去闹了,我今天跑了一天的社会新闻,累都累死了,中饭也没吃,你们能不能先允许我吃饭呢?” 其他人会意,“快吃吧,社会课题最辛苦。” 我也不顾形象大口的捡排骨吃,fiona看了看我的打扮,“lily,你下一个课题貌似是文化了,你这身打扮可不行。” 我叼着排骨点点头,“我晓得,这不是没办法么,每天上班带两双鞋,一双坐在教室用,一双出去用,不然我这双腿肯定残废了。” 其他人颇有感触,“快了,快了,你也快熬出头了,文化板块就轻松多了。” 吃完饭,我们又去附近的清酒吧坐坐,一群女人不知道怎么玩心大发,开始玩起真心话大冒险,我有些倦怠,fiona悄悄的告诉我,“其实都是幌子,不过是用来勾搭男人的游戏,你瞧,那边有几个男人长的不错。” 我顺着我的眼光看过去,酒吧角落里坐了几个年轻人,很年轻朝气的脸,突然,在哪些陌生的脸当中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远处,此人就是昨天晚上死赖在我家的季轩铭,不过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确是长的也算不错。怪不得这群女人要用那么拙劣的借口了,原来必要的矜持还是需要的。 我第一场就被逮到了,选的是真心话,题目又损又露骨,我得意的大笑,“我都没交过男朋友,这等问题对我来说还是省省吧。” fiona凑过来一看,也摇头,“你们出这种题目不如让她说曾经暗恋过谁比较实际。” 我连忙摆手,“我换,我换大冒险好了吧。”结果抽出题,题目是,“找一个男人搭讪,然后让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你”,我顿时傻了眼。 不得不去,fiona给我提供人选,“我刚才看了一下,觉得那边那个男人长的还不错,温文尔雅的样子,你可以去试试,应该不会被鄙视的太惨。” 我望过去,fiona给我指定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季轩铭。我心想:晕,这也太巧了吧,排练过的?这下糗大了。 酒吧的灯光并不亮,隐隐约约中看到季轩铭高挺的鼻梁,抿着薄唇,瘦削的肩膀,戴着眼镜,眼镜下那双眼睛很清亮,他好像在等人,却不着急的样子,侧耳在欣赏音乐。因为对方是季轩铭,所以我想就算我做了什么奇葩的事情,他应该不会站起来把我暴打一顿然后扬长而去。 我故作轻松的走过去,走到那个季轩铭身边,季轩铭也注意到了我,抬头去看我,他抬头的瞬间我发现他那双眸子真的是很漂亮,温文儒雅充满探究,我一下子有些心虚,开始眨眼睛暗示他我和朋友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先生,你好,可以帮一个忙吗?” 季轩铭看着我的表情,又向我身后那群等着看戏的女人望了一眼,立刻会意的笑笑:“你有什么事?” 我一想到fiona那群贱人要求我要做到惊艳四座,于是我咬了咬牙一狠心,“对不起”脱口而出,季轩铭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我声音徒然提高了两倍之多,“什么!一晚上你才给两百块!太便宜你了吧!” 瞬间,全场一片死寂,效果,很成功的达到了。 我看到季轩铭的脸从僵硬到抽搐,然后转身,极其潇洒的喝酒,那群闹事的女人也吓呆了,fiona摇摇头,“lily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呀!” 多半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我面无表情,好半天那些探究的目光才转移,fiona踢踢我的脚,“lily,刚刚那个帅哥往你这边看呢,你要不要先走?” 我心虚,“算了,我跟你们反而更安全。”心里面可是在打鼓啊:这下完了,这个季轩铭还不知道要怎么整死我了!这下玩笑开大发了! fiona也觉得这个玩笑开的忒大了,“等下你还是去跟人家解释一下吧,我们原以为你会跑过去拍桌子大喊一声‘我要个跟你分手’,你说你思想怎么那么不纯洁呢?” 我恍然大悟,立刻惨叫,“我错了,啊--” 酒吧又恢复了平常的热闹,季轩铭好似没受影响一样,依然悠闲的坐在桌边,我从洗手间回来慢慢的以龟速挪到了那桌,声音小的好似蚊子叫,“季轩铭,对不起啊,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是实在没有办法的办法。” 季轩铭却一改常态,扶了扶眼镜,笑道,“小姐,贵姓,哪个学校的?” “呃?”我脑袋立刻被拧成一个结,我就知道这小子要打击报复的,我决定赖皮,“其实我姓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相互理解相互宽容。” “墨尔本大学的夏弥,是吗?”季轩铭笑起来,眼神示意我们那桌女人。 我疑惑的看着他,季轩铭手撑在桌子上,笑容依然那么贱,未等他开口,桌上的电话响起来,他看了一眼,低下头然后对我说,“夏弥,你等着。”转身就走。 我突然意识到我捡了一个定时炸弹,明暗不定的光芒映在玻璃窗上,季轩铭的背影在转瞬即逝。 第34章 我回到座位上,松了一口气,游戏还在继续,只是忽然有人低呼了一声,“老天,居然是季轩铭,我怎么那么没眼色呀,我,刚才你调戏的那个男生是季轩铭!” “那又怎么了?他是黑道大哥么?”我继续茫然问。 “不是!” “那就行了。”反正也死不了,也不会遭到打击报复,那么小气的男人还是少惹为妙,斤斤计较的比女人还讨厌。 “可是皇家理工学院的金招牌呀,去年的十大杰出青年之一啊,重要的是没有女朋友!我以前想去采访他的,可是被那个该死的小贱人给抢了。” 所有人的话题立刻转到这个上面,我心想,还好没要理工学院,看来去墨尔本大学的选择是非常明智的,不然以后冤家路窄,给我穿小鞋就惨了。 可是我没料到,即使在学习之外也有机会遇到他,而且他还那么优秀,那时候我的反应就是,世界真的好大,而“我们”的世界却只有两个人,两个人的空间,真的是很“挤”、很“狭隘”。 因为各自都有事,所以并没有玩到太久,女伴中自然有和酒吧男人眉目传情的,我倒也见怪不怪,和fiona我们嘻嘻哈哈的说明天要教课题报告就提前走了。 快入秋了,夜间风也没有刚开始那样热了,街边的法国梧桐茂密的投下影子,斑驳凄冷,可是这条餐饮娱乐一条街到处都是流转的霓虹灯,丝毫没有萧索之感。 倒是晚上这里的车不太好打,我只得沿街走到前面的十字路口,没走两步就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转身一看原来是季轩铭,只见他靠在拐角的一棵树上,好像是知道我一定会从这里经过似得,我一想:那么完了,这小子果然要报仇了!我定了定神色连忙跟他打招呼,“季轩铭,呵呵,好巧呀,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他乖巧的笑笑,“不是说嫌两百块一晚上给的太少么!所以少爷我特地等在这里,想着昨晚上你伺候的也不错,所以今儿个还是召你了,那么四百块一晚上怎么样?。” 听他说完这些话,我再看着街边来来往往的人,总觉得他们都向我投来了异样的目光:“季轩铭,你到底想怎么样?” “没想怎么样啊。”季轩铭摊摊手,“只是在跟你商量今晚上的价格么,哈哈。” 我更加尴尬了,“我不是在玩真心话大冒险么,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小女子呗。” 季轩铭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呀,会说好话了呀,不错不错,是个好的开始,那么就一晚上五百怎么样。” 我刚想客气一下,听到后面的话直接华丽丽的摔倒:“季轩铭,你别得寸进尺啊!” “哪里是得寸进尺啊,是谁在酒吧里没揭穿你啊,是谁给我制造了这么一个大麻烦啊,还二百块钱一晚,夏弥,亏你想得出来!” 我摆摆手,表示投降“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有什么我们回家去谈好不好,你看这大街上的。” 季轩铭乐了:“那,是你说的,回家再说,那么去你家么?” 我这才意识到刚刚一时口快说错了:“我的意思是说……” 季轩铭打断我的话:“你的意思是说先回家再说,所以我们回家吧!”说完季轩铭拽起我的手往前走去。 “喂!喂!你倒是松手啊!” “都说好了一起回来了,我当然得拽着你啊!” “你这什么歪理啊?” “季式道理,不拽着你,你跑了怎么办,哈哈……” 我没再说话,遇见他我算是没辙了,于是我只得让他拽着一路回了家。 一回到公寓,季轩铭熟练的把灯打开,随后就直径走进了厨房打开了冰箱拿了他一听可乐喝了起来,顺道还问了我一句要吃什么了。 “你还真把这里当你家了啊?”我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冲着季轩铭问道。 “不是你说的要回家了好好谈谈么?”他一脸的无辜。 我真的是哭笑不得:“好,我们现在就开始谈,可以吧?要说什么你说。” 季轩铭眼睛一亮,慢慢地向我走过来,越来越近,5米,3米,2米,1米,50厘米……这个距离已经超出了我的安全范围之外了,我刚想起身离开那张柔软的沙发,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早已让季轩铭抓住,我一点都动弹不得。 我心慌了:这下好了,落在这个恶魔手里,我的清白啊怕是要在今晚断送了……惊慌中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得闭上了眼睛,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 对方的气息越来越进,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我心想:他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啊,电视剧中出现这样的情况,不是一般都是男主直接吻下来了么。 于是,我大胆地睁开眼睛。只见一双明媚的眼睛正盯着我,我脸刷的一下子红了起来。 “呀,还会脸红啊!”季轩铭微笑地看着我,只是他还是保持刚才的姿势,我还是没法动弹。 我把头扭到一边:“季轩铭,你适可而止啊。” 对方可没理我,自顾自地说道:“刚刚,你在想什么?” 他这么一问,我慌了,想着刚刚脑袋里的一幕脸就更红了:“没……没什么……” 季轩铭邪邪地笑了:“那么如你所愿。”他将的我的手反了过来,压在了我的身后。 我的心咣当一声沉了下去:这下好了,我的清白啊,就要这样断送在这小子手里了。 出乎意料的是季轩铭摘掉了我的眼镜,说了句:“你的眼睛这么漂亮,为什么一定要躲在厚厚的玻璃后面呢。” 我不知道接什么话,只得就这么看着他。 就在那一瞬间季轩铭微微笑了下,伸起手指抬高我的脸,吻了下去。未尽的语声湮没在满是情意的吻里面。微冷的舌滑入口中,贪婪地攫取着属于我的气息,用力地探索过每一个角落。这一瞬间的悸动,使我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第35章 这一晚,季轩铭没在我的这里过夜。 他离开后,我坐在房间的高大的落地窗前开始发呆。这样的夏天,于生命留下的只是一溜狭长而落寞的影子。在影子的深处,某些已经再也看不到了的面孔偶尔还会闪烁起来。背景永远是浓得像油墨一般的黑暗。你正在离开。身影的轮廓与颜色已经迅速地褪进了那片浓墨之中去,可是眉眼之中的灿亮,却鲜明得融不进夜色。 我想起来,便会觉得 这是一副适合搁置在回忆里的笑容--瓃 我意犹未尽地想起了璟,以及有关璟的所有。凌晨的雨,9月城郊的热情阳光,教学楼西北角上的紫藤廊,在我醒过来之后你温和的容颜,还有我喊出的你的名字,一切风逝。这些色彩游离的画面构成我失败的初恋的全部背景,像古代的壁画一样漫漶在岁月的抚摩之中。你写在沙滩上的犹豫被潮汐卷走,但是在我心中却镌铭如铜刻。 想起那年,离高考15天的时候,放温书假。离开教室那天中午,我慌慌张张忙里忙外地收拾好教室和寝室里的全部东西准备离校。所有的书本和杂物,多到令我瞠目结舌,请了两个挑夫跑了两趟才搬运下楼,塞满了小车的后盖、车厢后座以及副驾的位置。 妈妈开车已经上了高速公路,离校100公里远的时候,我才忽然想起来,我带走了所有的东西,却忘记了带走课桌抽屉边沿贴的你写的那句话--我等你的好消息。 瞬间,我几乎失去控制一般慌张地从书包里翻出那封信来,幻想着我无意中已经把它从抽屉边沿撕下来带走然而没有,信纸的末尾那个小小的长方形缺口仿佛伤痕一般留在那里。 我等你的好消息。 这又果真仿佛是一个隐喻。人的这一生,我们抓住的都只是些看起来庞大却本质上无关紧要的东西;遗失的,总是无从弥补的部分,因为它形态微小,或甚至本身就并不可见。比如因成长而失去青春,因金钱而失去快乐,因名誉而失去自由…… 那日我坐在离你的这句祝福渐行渐远的车上,切肤体验着命运的戏谑之处。一路是昏默的夏日暮色,焦燥而凄迷的蝉鸣,和苍穹尽头那些溽热而疲倦的暗红色云霞。我好像是在真切地经历一种路过,路过白驹过隙的电影般的青春:那些车窗外一闪而逝的耀眼的绿色快得拉成一条线,隐喻式地将所有景致穿成了一条项链,戴在了记忆的身上。一切都似一本鲜活的悲伤的诗集--陈列已久,却不被仔细阅读和悉心感受。世界上的此刻,有那么多人来了又去了,也总有一日,会是我们的终点。可是我时常无故地担心,希望那样一个永别的时刻,我不会忘记我将什么不可弥补的东西遗留在了人间。 但,我若不是因遗失了它而追悔莫及,又如何能够知道它重要得不可弥补呢。这竟又是一个承受不起反复诘问的生命的悖论。 所以,人应当忍于希望的诱惑,活得像河流一般绵延而深情。静静穿过悲伤的茫茫平野,欣悦的深深山谷,穿过生命中那些漫无止境的孤独和寒冷。 在我们的生命之河短暂相遇然后别离之后那些孑然独立的年月,因为知道人情淡薄,又奉守着那句老生常谈的话--安慰捉襟见肘,唯有冷暖自知--所以我们都并不关心他人,亦疲倦到不常愿做没有回报之事。可是为何,我仍时时怀念,过去我们曾经是被彼此那般毫无保留地盛情关怀过,以至于让我在日后看多了人情淡薄的年岁,在这炎凉的世间某个角落寂寞起来的时刻,想起你来便会微笑。 那是从来不曾悲伤地坐在我身边的你。 是从来不曾快乐地坐在你身边的我--可悲的是,在曲终人散之后,我才恍悟,原来再也不能有你坐在身边,才是真正的不快乐。 回忆,似一朵盛开永不败落的花,而我只得驻足远观,却再也无法触摸…… 回忆,似一个周而复始的圆,而我在中间挣扎徘徊,却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我以为,只要时间一长我就会慢慢的忘却,然而,它却始终藏匿在记忆的最深处,等待着下一刻的似曾相识,重复汹涌而来的心酸。流年一晃,我虽已长大,而如今到处都是陌生的气息。我依然却茫然失措。我躲在墙角,没有了他的世界,一切都轰然坍塌,只剩下了无声的哭泣。我的心,如同残阳般破碎,只剩一丝血,在灰暗的天空上炫耀…… 阖上眼睑,我似乎还能听到一个人蜷缩在墙角的哭泣。是的,我开始害怕,害怕被自己亲自冲印的照片,不偏不倚的放在原位,害怕在那一瞬间,往昔的时光是对我最大的伤害。 岁月蹉跎,再也不会郁青了,我的记忆干枯了,被时间吹落,散落了一地的斑驳,我站在斑驳的重影间,看记忆的画面中,迷茫不知所措。我,似乎是遗忘了那个句号,只在转身的瞬间,泪流满面。 我,似乎是一直在做一个梦,做一个冗长的梦,冗长的让我无法清醒,似梦非梦,只剩惆怅在心中肆虐,如枯藤,蔓延成囚笼,束缚着我脆弱的灵魂,无力挣扎…… 晚上的事情历历在目。季轩铭,我怎么会不明白呢,你把细长的红绳交到我的手中,想我顺着绳子慢慢地向前走着。只可惜,某年某月的某天,在某地遇到了某人,某种素未平生的情愫就这样疯狂滋长。我的爱早已完完全全的交给了另一个人,我要再怎么去爱你。 虽然,我却找不到了那个人的足迹,但是我却依旧记得,那个明媚的晴天,那个绽放的笑脸。 --如果说还有以前那种很厚很厚的老式日历的话,那么每一天都会撕掉旧的一页。 --每一天就会翻到崭新的一页。 --把前一天的灰尘,伤心,绝望,挫折不愉快,还有所有的秘密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里,无论何时都能重新开始。 第36章 --如果人生真的可以做到如此简单的话。那么璟,我们是不是也就可以…… 翌日,为了完成我的课题报告我起了大早,来到了一所中学。 当我趴在教室窗台上看着校园里规整划一的草坪和干干净净的水泥坝子,那些穿着校服背着大包包顶着金色头发的孩子--那些一模一样真的是一模一样的孩子踩着大步小步穿行的时候,我想起我小时候最爱坐上去的那堵围墙。我坐在墙上一下午一下午地看秋风跑过山坡,叶子一夜间枯黄。那时偷懒不练钢琴去山坡上和小朋友玩过家家,捡果子吃最终人赃并获地被抓回来挨骂。还有在阿姨的花园里把郁金香的球茎全部肢解,把汁液涂抹到衣服上。我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我已经不再年少,校园的喇叭里聒噪着小妹妹之辈写的酸里吧唧的抒情作文,黑板上还有一大片作业……我亲爱的不羁年华啊,小k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罚站的下午对着墙壁猜剪刀石头布,你突然说,我要飞了!于是我看见老师办公室的窗外掠过一群白鸽,静静的无声飞翔。白色的羽毛纯洁得一如你挂着泥印和汗水的脸,干净得我多年以后回想起来觉得清晰如昨。 现在的我关心天气,心情,食物,成绩。僵硬的手掀开琴盖,落到黑白键盘上,触目惊心地颤抖起来,像村上春树写的敏一样无法弹下去。抱着吉他笨拙地拨着同一个和弦,一滴眼泪落下撞击在钢弦上我听见惊雷炸响的沉重控诉。悲哀从心底溢出来,打湿我的脸,我沉郁下来,不再说话。 这就是成长吗?像是一页页翻书的感觉。 我看着我自己,心疼如刀割。那个张扬的孩子哪里去了,本来可以不用这么快长大的。我看着自己二十岁就开始衰老的头脑,悲愤,非常的悲愤。我想揪住时光的衣领一拳打死他。 忙乎了一整天终于把专题的报告交了上去。刚出导师的办公室手机就响了起来,我接了起来:“夏弥,晚上空么,一起吃个饭。”。 “季轩铭,你到底想怎么样?” “没想怎么样啊,只是想找你吃饭啊。” “不用了!”我挂断了电话。 凌晨两点的时候我听到了敲门声。我轻轻走出客厅,开门的瞬间,光线打在季轩铭的脸上,满身的酒气… 我问:“你怎么了”。 他笑了笑,看着我,说,今晚我就留在这里。好吗? 我点点头,扶着他进了屋子。 季轩铭冰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倒头就睡,而是坐在了阳台上。我关了厅里的灯,看看他,说,我去睡了。你也早休息。 然后我走进房间,倒在床上。我把暖气开大,依然觉得冷。 良久之后我仍无法睡着,索性起来,走到阳台去,发现季轩铭还坐在那里。 “那你还记得起那个笑话吗?”对方突然说道。好像是在对我说,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哪个?”我试探性的问道。 “就是乌玛瑟曼跟约翰特拉沃尔塔讲的那个“番茄一家”的笑话。你笑了吗当时?” “啊?” “南筠你再给我讲一遍吧。” “季轩铭,你怎么了?”我坐到了他的身边轻轻的问。 “三个番茄一起走路……番茄爸妈和小番茄,小番茄拖拖沓沓走在很后面,番茄老爸生气了,他回去一边使劲压小番茄一边说,catchup。(谐音kchup,意为番茄酱)”。 “那一刻我就在想,我们生活的这星球,莫非是以人们的无聊和孤独为能量,日夜旋转的吗?”季轩铭还是在自言自语。 慢慢地他停了下来,然后我们俩相对无言。沉默良久,季轩铭开始狠狠地抽烟。他模糊地轻声说:“没事,我只是想她了。” 我应他:“好了……不要再想了。想多了也没有用。” 他又自言自语道:“很多年以前我读中学的时候,我就一直喜欢她,我对她那么好,她为什么要离开我。”他笑。 我侧过脸来看着他,只觉得他轻易让我有溺水一般的无力和悲伤。我突然烦躁,拍他的背,说:“好了好了……我们不要再说这个了。” 季轩铭转过脸来,眼底有些湿润,与我目光相对。我一时觉得渴,伸手拿了一杯水喝,然后递给他。他不伸手接,只就着我的手喝完了水。我拿着空杯子,他便凑过来吻了我的唇。 他问:“夏弥,你喜欢我么?” “别闹了,赶紧去休息吧,不早了。” “夏弥,你就真的不喜欢我么?” “你别再闹了,好么?” “为什么不喜欢我,你就真的不能接受我?我知道,我知道我们认识只有7天,可是我就是喜欢你!我知道对你来说有些不可思议,对我也是,不过我倒是想问问你的意见,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看着眼前这个男生,我想起了那天在大雨里无助的我,是他把我捡回去的。在我最狼狈的时候,是他救了我,他今天喝醉,叫着一个女生的名字,该是有多么的无助,我想知道哪天我喝醉了,一个人走在街头,会歇斯底里的喊出谁的名字,会是璟么。 “那么这样好不好,我们给彼此一个月的时间,我做你一个月的男朋友,一个月的试用期,如果你到时候觉得我不合格我们再分手好么?” 对方见我不回答,又开始自言自语:“呵呵。好……好……我去睡觉。”他挣扎着起身,摇摇晃晃的走进了客厅,倒在了沙发上。 我跟了进去,从房间里拿了一床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 之后,我倒了杯谁,又走到了阳台上开始发呆。看着这样的夜色,我想起很多很多个这样的晚上,夜晚里渐渐弥散开来的暗蓝色天光会随着很旧很旧的风迅速变浓。我在灯光煞白的教室里看书和做题,抬起头来眼睛会因为疲劳而出现幻影,那种一条一条的刺痛的影象,然后埋下头继续做,心里面什么也没有。周而复始,周而复始,每一天都时一模一样的。 离开国内已经有大半年了,现在的我安静地生活着,安静到有风的下午,我站在运动场的看台上眺望黑色栏杆之外的郊区,瘦而好动的男孩,小饭店写着错别字的招牌,垃圾车轰轰得碾过去。常常一直站到天色渐晚,天空中出现绝美的云霞,我才离去。风却一直留在那里,厮守着有时候我疼痛的记忆惊惶挤出的一滴眼泪,花朵一样摇曳着。没有璟,没有湘雅,没有林羽平。 第37章 从前寂寞的孩子渴求海洋那样令人窒息的无尽关怀,但是在多年以后我们都看到了世界的荒芜和深不可测,即使被温暖如春的浮华与明媚所掩盖却依旧无法消失。 有本书上说,寂寞就是你有话想说的时候没有人听,有人听的时候你无话可说。 在这个星光坠落的夜晚,我裹紧棉被沉沉地闭上眼睛。 浅浅的睡眠,沉沉的梦幻。 孤单太久的人,是渴望爱和被爱的。 所以这天我接受了季轩铭的示好。 这个世界上,谁失去谁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日子还是要过,而且要过的越来越精彩;自己越来越会安慰自己,既然孤单了那么久,应该要开始对自己好一点了。 以前是享受孤独,可还是会孤单,只好把自己变的越来越强,可是再强的人,还是会孤独。那么从现在开始,一切就不一样了。 躺下来静静的把书看完,吹着呼呼的空调,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十一点按时上床睡觉,却发现躺在沙发上的季轩铭迷迷糊糊的说着,“夏弥,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我俯身摸了摸他的脸,叹气:“是的,我们在一起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们真的在一起了。” 然后回房间睡觉,心中竟觉得轻松了许多。璟,我决定要忘记你,这是第一步。2月,我认识季轩铭才一个星期的时间,我和他在一起了。叙述或者回忆并不点缀生命。被阅读的仅仅是时间轮廓。我相信我仍有来处--这是当然的。但我也没有想过去找璟。 璟说过,人活着就是一块布,它最终被做成了什么样子,靠的是裁剪手艺。即使你想成为一件旗袍,但裁剪你的人把它做成了汗衫,你就得忍受做一件汗衫的命。 在我有限的所遇中--人或者事--我明白璟对我来说有别于任何人而存在:自然这是后话,也都是我与他一步步走进了迷局之后才渐渐清晓的事实。一些事如果牵扯过于浩繁的细节,便容易被忘记。在他间或出现,又间或消失的片段之间的罅隙,深藏了不被知晓的人与事。我也是在多年之后,才渐渐串联起有关他的全部。 我只是常常想起璟的脸来,比如我在夜间的海滨小城行走时,在燥热的荒郊野外搭了陌生人的便车时,或者跪在教堂的地毯上祷告,与主相对却无话可说时,我就会想起我来,迅疾从我记忆中闪过,只是不断提醒,我还存在于我印记中,却不再详细勾勒其景其形。 在后来开始浪迹的岁月里,在墨尔本的春天或者秋天,我望见云朵如鳞片一样的天空,像一条巨大的蓝白相间的鱼背延伸到边际,形状轻轻变幻,看似缓慢悠然,其实却倏然消失。我的窗口之外看得见旧城区的房顶,古色古香的建筑,还有许多无法知具的门与窗,在晴朗的时候,像彩色积木一样堆积成一幅立体图景。我还是会想起璟来。 午后的阳光透过大厅的落地玻璃倾斜着照进来,撒满到教室的每一个角落,像铺上一层朦胧淡黄的轻纱,静好如诗,我坐在课桌前,思绪一下子被拉的好远。 我想到曾经的那个忧伤的太阳,却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变成什么样,短短的几年时间,足够改变一个人。 那时候自己明明有机会靠近他,可是自己却逃了出来。 我不禁的轻笑出声,忽然手机响起来,上面一条信息,“亲爱的。” 我思维有些跟不上路,看了信息半天才明白,原来我已经是季轩铭的女朋友了。忽然间我怀旧惆怅心情就被这个莫名的信息搅了,也懒的去理睬,把手机一丢就算了。 直到下班的时候,手机响起来,我看了一眼,果然是季轩铭,我接起来,还没心理准备那边就幽幽的开口,“是不是第一天约会就要放我鸽子啊,不知你是否忘记了,今晚我似乎跟你约在悠仙阁,难道你忘了吗?” “什么!”我很是惊讶,“没有,搞错了,打错电话了,查114吧。” 那边季轩铭似乎也很惊讶,短暂的沉默后,他开口,“既然约了,你就赏光吃个饭吧,我现在就在你教学楼下,你出来就应该可以看到我了。” 我本能的从大厅的窗户往下看,二十六层的高度,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我觉得自己真是傻了,被这个世界玩弄了,错乱的让我招架不住。 也许不过是上帝的一个玩笑,我想起fiona的以前那句口头禅“takeiteasy,baby”便笑了,是呀,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我我最困难的那么几年都熬过了,还怕什么。 想到这里,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有来往的熟人,惊讶的看着我,“我,电梯来了。” 我摆摆手,笑的眉眼弯弯的,“运动,生命在于运动!” 当然没能从二十六层的楼下走下去,我约莫走了十五层,腿就如深秋里挂在树上的小树叶,颤颤巍巍的抖的厉害。 我只好坐电梯,然后站在教学楼的大厅里,舒缓了一下内心的紧张和脚下哆嗦的步履,慢慢悠悠的走到门口,果然是季轩铭,好像在发呆,微微的仰起头,手随意的插在口袋里,浓密的树阴里几丝阳光漏下来洒落在他肩头,丝边眼镜反折光芒,看上去很闲适的样子。 如果撇去成见不说,他看上去也算一个比较和气的人,可是那样和气的微笑中究竟有多少深藏的故事。 第38章 我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倒是季轩铭也看到我了,对我微笑,“夏弥。” 我倒也落落大方,“久等了,其实我是想问问为什么你会说跟我约好了,那个,虽然我们昨天晚上才……,但是今天就约会是否太效率了一点?” 季轩铭笑起来,恢复了往日的痞样:“呵呵,不管怎么样反正这顿饭还是要吃的。” “原来你收买了fiona,所以合计了一下顺水推舟的把我推到这里来了?”我推理完毕觉得很有成就感,“我原先以为你是想跟我解释一下昨天的事情。” 季轩铭看了我一眼,没做声,倒是轻轻的笑了两下,然后摇摇头,“没想到,没想到。” 我心里奇怪倒也没说什么,偷偷看了一眼季轩铭,他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容,目光一直注视着前方。 鲍鱼鸡酥批外表层层酥脆金黄,里面是鲍鱼、鸡肉等馅料热气腾腾,鲜香可口。蜜汁叉烧包肥嘟嘟的,雪白粉嫩,中间一点枣红色的叉烧肉馅。红豆糕清甜滑润,还做成了小兔子形状,虾饺和珊瑚烧卖皇不错,卖相很漂亮,吃下去更是回味。 我边吃边不住的赞叹,“好地方,怎么我逛街的时候就没有注意到原来这里还有一个港式茶楼,做的很正宗啊!” 季轩铭倒不是像来吃的,看着我对着小兔子形状的红豆糕不忍下口觉得好笑,把自己那份推给我,“留一个看一个吃。” 我随口问道,“你不喜欢甜的?” “是啊,我本来就不是很喜欢甜的,我口味淡,可是比较喜欢酸甜味的。” 我不客气的接过来,“那太可惜了,甜的东西会让人心情很好呢,比如芒果布丁,还有南瓜饼。”我尝了一口南瓜饼,果然好口味,笑意更深了,“你喜欢酸甜的,下次我请你去吃番茄火锅,浓浓的番茄汁口味绝对符合你的要求。” 季轩铭顿时来了兴趣,“什么是番茄火锅?” “火锅以番茄为底料,熬的很浓稠,酸酸香香,餐前一杯免费绿豆沙,甜甜糯糯;餐后一支牛奶小布丁,清清凉凉。”我眯起眼睛憧憬,“想到就忍不住想吃了。” 季轩铭很想笑出来,但是终究是忍住了,“你好像很喜欢吃呀!” “学习缘故呀,每天累死累活的就为了混一口饭吃,那口饭再不好好吃岂不是对不起自己。”我回答的振振有词,“这个城市基本上所有好吃的地方我都能找到,各种打折卡,卡卡齐全,以前去电台做访问,美食美客配的,那时候日子多幸福,三两个人开个车,大街小巷的找饭店试吃,都长胖的好多。” “既然在金融学院学学的不错为什么要去传媒学院呢?” 我沉吟了一下,“追求,追求不同吧,或许说我是一个比较喜欢不断改变的人,在一个学习上如果做到了一个高峰,就会想去尝试不同的环境。” “比如从金融去新闻了,再从社会课题跳到文化版?” “你了解的挺清楚的嘛,连我快要去文化版都知道了。”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学习轨迹差不多就是这样了,以后还会做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我倒是很喜欢新闻的。” 季轩铭扶了一下眼镜,双手插起来,饶有兴致的问,“我倒是有一个问题,你大学时候为什么明明已经让北外录取了,却执意来了墨尔本?” 我想了想,“想出来多学点东西!” 季轩铭送我回去,也许是吃的很饱,我微微的困意上头,百无聊赖的向窗外看去,一路上灯火璀璨,人来人往,我看着这个闭着眼睛都能辨识方向的城市,轻轻的笑了。 那时候是因为逃避吧,我觉得背井离乡不过是给了人生再一次更好的机会,可是正在的跑了出来才发觉,周围一切都那么陌生,而当那个人跟我说,“我会好好照顾湘雅的时候”,我便不知道自己的路要怎么走。 出来以后我把他刻意的遗忘了,想寻过去,再也没有了痕迹。 一回首,记忆中只有泛着黄色的旧照片,提醒我,曾经那么用力的喜欢过这样一个人。 出租车稳稳的停在我家楼下,我拉开车门,刚想走下去,“哎呦”一声,腿一软几乎要栽下去,后面一双手稳稳的托住我的膀臂,才免于遭殃。 我站稳了不好意思的笑笑,“谢谢你,刚才吃多了,有些失重了。” 季轩铭笑起来,倒是我觉得他的笑隐隐的和之前不同了,感觉很真实,他说到,“其实你从教学楼走下来我就觉得你不对劲了,颤颤巍巍的,跟帕金森似的。” 果然是学设计的,察言观色一流,我也不示弱,继续玩笑,“是哦,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有点前兆呢,怪不得每天吃饭后都要抖一抖呢,得找个医生看看了。” “哦,我倒是认识不少医院的医生,改天带你去检查一下。” 我顺口就接到,“不用了,国家医院肯定不欢迎我,上次,大概是1月份的时候校报上医药报道的彻底了挫伤了学生和医院之间的感情。” “1月份,是不是关于那则医生用未经过国家审批的,私自代理的药,导致再障贫血儿童死亡的报道,然后引起了轩然大波的事件?” 我看了他一眼,“你了解的还满多的?” “我可是有看各大学校的校报的。”季轩铭眯起眼睛,“那则新闻和后续报道我一直印象挺深刻的,言语犀利,用词尖锐,有时候还挺刻薄的。” 我心想,变相找着茬来说我刻薄的哦,我都不跟你计较昨天的事了,还有我就不信你不知道那篇报道是我写的,我估计你都把我家祖宗十八代都查遍了,刚想开口,季轩铭轻轻唤了我的名字,清晰而澄澈的笑意从那双漆如点墨的眼底渗出来,缓慢悠然,“加油吧,我的小姐,期待你更多见报的好稿件。” 很真挚,半点不带虚情假意,我想,倒是自己小心眼了,季轩铭其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第二天我去上学,腿一直酸的动不了,瘫软在椅子上看报道,我还未正式的接文化版的采访任务,导师看我那副悠闲令人不齿的样子,硬是塞给我一个任务,去采访省博物馆的馆长。 第39章 我原来打算打车过去的,可是想到运动可以尽快消耗肌肉中的乳酸,就借了一辆自行车慢悠悠的骑到了博物馆,馆长倒是个和气的老头子,不光很配合采访,还让我免费在馆中参观,我一直看到四点钟才回学校。 走在路上,骑着自行车穿梭在林间小道上,这个城市还保留了古都的景致,苍苍郁郁的大树围绕着古城墙,阳光明媚却不刺眼,逆着光看去,可以看见空气中扬起的无数尘芥。丝丝缕缕的阳光温柔的投注在绿叶上,激起微小的光晕。 我心情极好,穿过商业街,,远远的看见联邦广场,我笑起来,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我一下子想起了很多,那个狼狈的雨天,一个陌生的男孩子突兀的闯入了我的视线里,然后慢慢的进入了我的生活。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头脑中闪过季轩铭的面庞,我无奈的勾起唇角。 忽然手机响了,我意外的看到“fiona”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lily,我又找了新男朋友了。” 我瞪大眼睛,想笑笑不出来。 这个时候的对爱情到底了解多少,就和当年的自己一样,以为我对璟不过是一段无望的暗恋,可是后来我才发现,那段暗恋成为我生命中不可磨灭的印记。 想来,应该是一辈子也无法释怀。 公寓此时正值万家灯火的时候,橘色的灯光,白炽灯的皎洁,与变幻莫测电视的彩光,映在家家户户的窗户上。 我坐在沙发上给fiona打电话,“说说吧,又是哪家的小开还是富商?” 那边兴奋,“这次啊,说出来可是会吓到你的……对了,我仓库里还有个存货,要不介绍给你?” “呀,你有存货还能留给我啊?” “还真有,要不改天见个面?” “得了,您啊自个儿留着吧。” “好吧,对了,lily,明天聚会,你知道不?” 我茫然,“不知道,没人告诉我。” “瞧这些人的这记性,现在身居要职,贵人多忘事,明天我生日,晚上七点,玖号公馆,你可别忘记了,到时候我直接去了,你自己过来吧。” 果然是贵人多忘事,连fiona生日的事情都完完全全的被抛在了脑后,我连忙找本子记下来,省的自己被感染上家族性健忘症,“行。” 我放下电话,回了房间,抱了电脑躺在床上,msn和qq都显示忙碌状态。 感觉有些心烦意乱,那些过去的往事,以另一种姿态从自己的口中说出,不但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而是更加的沉重,我的直觉是季轩铭冰没有把全部的故事告诉我,那个故事只是前一部分,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早上九点钟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我脑袋晕乎乎的,挣扎了半天才从被窝里起来,“喂,我是lily,请问找谁?” 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传了出来,“找lily。” “哦,你等等啊--”我迷迷糊糊的应答,然后无意识的看了一下来电显示,上面赫然显示--professor,我立刻醒了,声音都变的脆生生的好听,“教授,是我。” 文化版的教授是个四十多岁很知性的文艺工作者,平时倒是不太说话,讲起文艺出版工作的方针政策倒是头头是道,典型的大型报业集团,党的喉舌,社会舆论的领头羊。 那边教授慢慢悠悠的开口,“lily啊,刚调来我们这边还习惯不?” 大白天,休息日打电话难道就为了问我来到新课题的感受,我才不信,口头上应承道,“教授操心了,文化版还是很活跃的,待在那里我觉得很习惯,不错。” “哦,觉得不错就好了,呵呵,这样我跟你说个事,工作上的事情,后天在有一个国际性的图书展览在悉尼,到时候国内外很多名家到场,刚才我研究了一下,就你去吧。” 我眨眨眼,不敢想象此等好事落在我的头上,连忙答应,“没问题,教授,我下午就去一趟学校,把需要的材料准备一下。” 墨尔本皇家理工学院是是一所城市化,多元文化的大学,当然精英也多,当然,也包括季轩铭。 所谓精英,原来就是在任何时候可以谈笑风生的腹黑,季轩铭在众人的怨气和恼怒中笑的风轻云淡,宠辱不惊,“九条,我自摸了,来来来,贴个条子。” 一女生的把小白纸蘸了茶水“嘭”的就搁脑门上,一点没带含糊的,我不会玩麻将,在旁边看的无聊,就在书包里摸了只马克笔,我原来是打算练练签名的,等图书展览上面各大学校的代表要签到,我也学明星游龙戏凤一回,结果季轩铭扶了扶眼镜,指指散在桌子上的小白纸条,“夏弥,给你发挥的地方。” 那个贴条的女生来,鼻子里的气流“汩汩”的把脑门上的纸条掀的一翻一翻,咬牙切齿的喊,“丫的,季轩铭你太不纯洁了,满脑子龌龊思想怎么来整我们,lily,你可别跟他穿一条裤子。” 我这才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嘿嘿。”伸手就把一叠小纸条拿了过来,掂量了一下问季轩铭,“这么少够不够呀,我怕你不够用。” 季轩铭笑起来,“呵呵,我怎么知道,这不是够不够的问题,是能不能的问题。” 跟他们一桌的另一个大学的男生听到这话郁闷了,忿忿的把麻将牌一推,“don‘tbezhuangbility,zhuangbilityleadstoleibility。” 我和fiona听的一脸茫然,季轩铭微微笑,手上不紧不慢的摸牌,轻轻的吐出正宗的英伦口音,“manypeoplhinktheyarefullofniubilityandlikoyzhuangbility,whichonlyrefltheirshability。” 这次我倒是听懂了,只是一副目瞪口呆被雷劈到的样子,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反应过来,哈哈大笑。 第40章 “我说季轩铭,你别教坏小孩子。” “有吗?我有吗这里最小的不就是你么?” “我成年了好么?” 季轩铭摊摊手,冲着我笑,“呀,都成年了啊,所以构不成民事责任。” 快开宴的时候fiona才到,然后很夸张的大声喊道,“季轩铭呢,今天怎么不见他?” 忙有人喊了季轩铭过来,fiona道,“你今天不是又十三幺了,对了,这是我朋友lily” 我连忙打断她:fiona,我们认识,不用介绍了。” “认识了就更好了,哈哈,早认识就更好了,上次我说……” fiona刚要说下去,刚刚那个女生钻了出来,“fiona那边的人找你。” 我看着他们一群人走远,立刻松了一口气,“哎呀,真是来的太及时了。” 女生说:“在这里讲什么呢,还玩不玩麻将了。” 我哭笑不得,“你白条还嫌贴的不够?” “不如来钱的,或许这样我比较有斗志!”她眼睛闪亮亮的,“人生有那么多的乐趣,及时行乐啊。” 说完就跑走了,剩下我和季轩铭对视,场面有些冷,忽然季轩铭笑道,“真是没事找事的就把好事搅坏了,其实再介绍一下我们俩认识也是很好的。”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恩?都认识了,好像你跟fiona还比跟还我熟。” 仿佛没有听到我的声音,季轩铭兀自的笑起来,眸子清清亮亮的,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微微滑了下来,架在高高的鼻梁上形成了一个无奈的角度,“官方的,权威的,具有法律效应的。” 菜一盘一盘的上,我尽量控制大吃特吃的冲动,摆够了淑女姿态,倒是一旁的fiona真没闲着,连话都不说了,只顾着吃。 季轩铭没跟我们一桌,被拉去陪酒,我出去的时候正好遇到他,一个人靠在走廊的窗台前,侧脸好像在看着什么,他一向清亮的眸子,像是蒙上了一层看不清的氤氲,眉眼藏在金丝边眼镜后面,我下意识的多看了两眼,他亦回望,眼神折射出慵懒却张狂的精光,一闪即逝。 他冲我招手,我没多犹豫就走了过去,刚想问到你在这里做什么,就看到窗外哗哗的水声,我好奇往下一看,“呀,原来这是临湖的饭店,可以看到未名湖啊!” “是呀,你现在才知道啊。”季轩铭推开窗户,一阵冷风窜了进来,我立刻感到一阵清爽,还有淡淡的潮水的湿气,扑面而来,因为酒水催化微微发烫脸颊,舒缓了很多。 “夏弥,那晚,你把眼镜摘下来感觉都不像你了。” 我:“那像什么?” “人。”我面无表情,“好冷的笑话。” 我没有说话。春夜的风大,卷起江浪,潮水铺天盖地向岸边卷来,看似不过是潮起潮落,实则汹涌凛冽,江心有渔船,微弱的灯光在黑夜里缓缓的移动,幽灵般。 季轩铭好像喝了不少,眼神都有些溃散,可是却目不转睛的望着江面,我心中一动,这样的姿势倒是像及了那个人。 也许他们骨子里面都是那种冷清疏离的姿态,才会不自觉的和自然亲近。 为了缓和有些无趣的气氛,我开口,“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对方并不尴尬:“为了一个人。” “南筠么?” 对方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天……你喝醉了……你自己说的……” “哦……呵呵,其实也没什么,一起出国,南筠很优秀,所以去了英国被学校派去学习,结果她却留在了那里,再也没有回来……” 我有些惊讶,半晌想起来也只能问出为什么,可是生硬硬的忍住了,既然他不继续说下去,自己何必要强人所难呢,况且,我并不好奇。 季轩铭关上窗户,一瞬间好似又恢复到那副痞子的样子,“走吧,晚上吹多了风不好,容易感冒。” 生日会结束之后我便打车回去,我上网找了一下《穆丽尔的婚礼》的报道和影评,慢悠悠的开始磨字。 也许是喝的稍微有些过头,我觉得头脑晕乎乎的,遣词造句都觉得困难,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我一看是季轩铭的,心下有些奇怪,接起来,那边吵杂的声音传过来,而他的声音却在熙熙攘攘中,格外的安静,他问到,“你到家了?” 我轻笑到,“恩,你们呢,又去哪里厮混了?” 刚说出口便觉得语气有些怪怪的,倒像极了恋人间的问话,那种随意和玩笑的口气只有情侣之间才有,我被自己这个认知吓了一跳,这么快我就进入角色了?那边季轩铭笑到,“没去哪,我们在唱k。” 我“哦”了一声,觉得无话可说,倒是季轩铭没有冷场,“对了,听说你明天下午去悉尼,我就不去送别了,一路平安。” “呵,不用你送,我又不是不回来的,不过三天的时间,对了,我想起来了,上次还说要请你吃番茄火锅的,倒是都给忘记了,等我回来的吧。” 季轩铭佯装惊讶,“呦,你终于想起来这件事了,看来我这通电话没有白打。” 旁边有人喊季轩铭的名字,我笑到,“我不跟你扯了,你快去哈皮去吧,我还要码字呢,明天早上就要发过去的。” 他好似意犹未尽的样子,追问到,“码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一些学校的见闻,还有《穆丽尔的婚礼》的影评。”我老老实实的回答,“明天要是见了报,你可别嘲笑我。” “我看过,还是去工人电影院买票看的,你不喜欢看电影?” 第41章 “我宁可在家下一部电影慢慢看,很少去电影院。” 那边杂音徒然大了起来,好像是包间的门开了,一阵熟悉的歌声传了出来,“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 突兀的歌声硬生生的打断了我们的交谈,好似有半分钟那么长,季轩铭的声音传了出来,不知道是我没有专注的听还是信号太差了,我只模糊的辨识出他说,“其实电影院是要两个人去的,等你回来我带你看电影吧。” 他的声音很低沉,声调好似跟那首忧伤的歌融合起来,柔柔的,强硬中却透出苍凉,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手机屏幕一亮,提示电量不足,关机了。 我反倒松了一口气,心底隐隐的有了一点端倪。虽然和季轩铭在一起了,但是我和他之间总不能像普通情侣一样,总有一些隔阂。 下午四点的飞机,行程两个小时不到,同去的fiona是比我大了好多的颇有资历的女强人。 我们预订的酒店是一家五星级的连锁酒店,我不断的感慨学校实在是太有钱了,出门打车,住五星级酒店,原来学生的地位也可以如此之高。 和yuki通了电话,yuki是我的学姐,在我刚来墨尔本的时候住同一层公寓,对我很是照顾,去年她已经成功移民,如今定居在悉尼了。我把一脸疲态的自己收拾了一下,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yuki接我,没多久,就在我恍恍惚惚快累的睡过去的时候,有人拍拍我的脸,柔柔的声音中掩饰不住笑意,“lily,醒醒,小心睡成大饼脸。” 我一下子就惊了起来,映入眼帘的一副宽大的墨镜,一双丹凤眼在镜片后面狡黠的眨着,嫣红的嘴唇微微上翘,我别过脸去笑,“yuki,我还是觉得你戴墨镜很像猩猩。” “我哪有办法,公众人物。”yuki撇撇嘴,甩甩手里的车钥匙,“不用墨镜遮掩我在生活中真实的面容,我怕我的粉丝太多太疯狂了,涌出来一下子你就置身于人海中,那是一个多么打击校友的举动啊,愣在这里做什么,走吧,我请客吃饭。” “切,不就一个电视节目主持人嘛,对了,除了吃饭还有什么活动?” “呦,在学校混了大半年混下来倒是学会了腐败,夜生活队伍不可避免的壮大了起来了呀。”yuki转头看我,眼珠子转了一圈,“得了,咱们把寓教于乐吃饭形式和活动形式结合起来,爬蓝山去,顺便吃饭。” “啊--” 对悉尼一点不是很熟悉,只是刚来澳大利亚的时候匆匆来过一回。到处搭建的高架桥,让这个原本很大的城市,视线上并不开阔,反而有种压抑的感觉。 夜幕就在我眼前慢慢的降临,天边的微光慢慢收拢,化作一圈白晕,然后黑夜铺天盖地的袭来,周围的路灯一盏一盏的亮起来,高楼大厦上的霓虹灯,白炽灯交相辉映。 从蓝山的侧门走上去,没多远路就有一家小食店,老板是香港人,用粤语跟我们搭话,我听的懂却不会说,只是那种熟悉的音调让自己一下子没能适应过来,只能茫然看yuki熟练的点菜,我颇有感慨,“我果然不属于这里。” yuki抬起头,“我点了牛排,要不要再一份牡蛎或是浓汤。” “有没有蜜汁叉烧肠,先来一杯绿豆海带汤。” 一道怀疑的眼神投了过来,“lily,除了你的胃,别的都不属于这里。” 吃饱喝足都到了八点钟,蓝山上人不多,依稀有几个旅游团的八成是什么蓝山夜间游的,一路上去都是茂密的树,还有一些古老的建筑,灯火深埋在小角落里,我在树叶的缝隙中抬头看,天空是深蓝色的,有飞机飞过,机翼上的灯光不停的闪烁,以缓慢的速度在空中前行,起飞或是降落。 越往上走越冷,我穿的不少,也隐隐的感到了一丝的凉意,而yuki穿的比我更少,我刚想开口问是不是要回去了,yuki转过头来,缓缓的开口,“,你还记得你刚来墨尔本的时候第一次来爬蓝山的情景吗?” 怎么会忘记,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yuki接着笑道,“那时候你站在蓝山顶,我们两大声呼喊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名字,想起来真的是很怀念。” 回忆猝不及防的跳了出来,好像是没有控制的幕帘,台上狼藉一下子全部展示在满怀憧憬的观众面前,我来不及多想,已然喃喃自语,“我记得,一直记得。” 往前走了几步,便是蓝山顶,yuki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双手拢起来喊道,“黎落加,黎落加……” 那么一个柔弱的女人,声音却势如破竹一般划破了寂静的夜空,空气中好似荡漾声波的涟漪,一层一层的翻腾,越过茂密的树林,困兽一般的疯狂的寻找出口,整个山上慢慢的容纳下这样的声音,最后消逝不见。 我已经泪流满面。 一切好像是,刚来的那个的夏夜的翻版。 只是yuki口中的那个人不再是原来那个,而前尘旧事,声声字字都力透回忆。 那些暗恋的伤痕,不了了之的遗憾,蓦然回首,原来已是百年身。 时光都好像流转了起来,他寡淡清冷的眉眼,他电话里沉稳平和的声音,我的爱意悄悄的,紧紧纠缠,比盛夏的阳光还要浓密,这样的纠缠进行了这么多年,直到他说,我要结婚了,我才明白,原来入戏的太深,终是要从虚幻中走到现实。 这么多的年,我只能站在这黑暗的山顶,看他飞看他舞看他放歌与张扬。 再一次站在这幽暗的山顶,在这触手可及天际的颠峰我的眼前雾蒙蒙的一片,仿佛用尽全部的力气,对着永远不能表白的人,大声的叫出他的名字,“顾一璟,顾一璟……” 终于明白,他和我,和时光,擦肩而过。 我拉了车门坐了进去,整个人立刻陷在座椅上,动都不想动,一天的采访让我精疲力竭,拽了yuki的肩膀就倒下去,“好累啊,早上两个腿站的哆嗦,下午一张嘴就没合过,还好有种叫录音笔的东西,不然我灵犀一指就要费掉了。” 第42章 “说说今天看到哪些大牌了?”yuki倒是很好奇,“有没有看到考琳-麦卡洛、,曼丝菲尔德,彼得。凯里,泰格特?” 我回想了一下,“今天主要采访的泰格特老师,其他有看到,但没注意。” “老头怎么样?” “感觉很谦和的一个人,虽然口头跟笔头功夫相差甚远,也许是之前跟我们打交道时候出现一些不快,回答问题时候都很谨慎,很低调,甚至有些乏味,但是给我印象挺深的是,采访结束时候,学校提出宴请他,他没有去,简单和我们道别后,转身向街头走去。我从背后看他融入到街市人流中去,真的像一个普通老百姓的身影,随后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yuki笑到,“这是什么话,你写的稿子,这么煽情这么文艺?” 我不满的嘟囔,“我的真实感受嘛。” yuki摸摸我的包,“有没有拿签名呢,给我看看啊?” “别乱摸,养只狗回去慢慢摸,签名等我回酒店再给你。” 一路上堵车,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叽叽咕咕的又喊饿,酒店的西餐厅还在营业,我坐下来点了一份甜点,然后从包里摸出书和签名,递给yuki,“拿去膜拜一下吧。” “我好像没看过,这本不是很火的样子。” “可能题材有些冷僻,或许不是那么商业吧,不是很讨好读者的。”我拿起勺子,轻轻的挑起一点奶油,“不过味道不错,可以一试。” yuki慢慢的翻着书页,我漫不经心的啜着柳橙汁,酒店的西餐馆布置的温馨而不至奢华,让人不知不觉中沉溺,忽然yuki开口,缓缓的出声,“我们都忘记了,以后的岁月还有那么漫长,漫长到我可以重新喜欢上一个人,就像当初喜欢你一样。” 然后我抬起头来,眼眸里似乎有闪闪的光芒,“太煽情了,扛不住了。” 我很想笑出来,嘴边微苦的巧克力在慢慢溶化,不知怎么的心下一动,脱口而出,“遗憾的是,当我遇到别的男子,我只在乎,那眉间是不是有你的影子。” 说完自己都愣住了,“谁说的,怎么那么熟悉?”可是笑容渐渐凝结在嘴边,只听得到自己说话的声音,缓慢而艰难,“yuki,好像很可笑,我竟然暗恋了一个男生有了那么长时间,长到我也不知道多久,好像昨天才跟他说过晚安,而今天,就物是人非。更加糟糕的是,我已经习惯了把他和周围所有的人比较,原本我以为可以忘记,可是一来到这里,我就拼命去想他。” “你知道我刚来的时候,你笑我听小野丽莎,听五月天,看纳兰词,玩七巧板九连环,讲电话到半夜,一个人躲在水房哭到早上,你知道,我曾经那样的,爱过一个男生。” yuki愣住了,我抬起手,轻轻的按在额头上,笑声轻轻的传来出来,慢慢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要命,lily,你在写电视剧本吗,棒子剧?喜欢他,喜欢他你就告诉他啊。原来,那个时候,那么多男生,你连正眼也不瞧一下。” 我也笑起来,笑声让自己都惊讶,西餐馆水晶灯撒下耀眼的光芒,把我的眼睛照得生疼,口袋里手机轻轻的在振动,偷偷的把手伸了进去,掐断了未知的来电,“可是没有机会了,yuki,我预感我永远见不到他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忘记他。” “不知道啊,lily,若是那么容易的忘记,也许人活的就会快乐一些了。” 尽管我一直想隐去那些晦涩的过往,使自己的那段暗恋看上去唯美又浪漫,可是那些错综的情事总会在阳光明媚的时候跳出来,嘲笑自己的满足和快乐。 当所有的秘密都暴露在阳光之下,迎来自己的夜晚,又会是怎么样的漫长。 如果那个时候,再勇敢一点,也许那句“我喜欢你”不会那么困难,即使被拒绝,也没有了那么多的遗憾。 时过境迁,那份心情,年少时候淡蓝的信札,不知道往心的哪个方向投递。 送走了yuki,我沿着酒店的草坪慢慢的走回去,夜已经很深了,连四月的悉尼都微微有了暖意。这一刻又想起了璟。 航班定的是早上的十点,我坐在座位上忽然想起什么,便发了一个信息给季轩铭,兴许他在忙,没有回复,过道人越来越少,我掏出手机关机。 飞机缓缓的在跑道上前行,忽然一阵强大的冲力,脱离地面吸引巨大的力量,我的脊背很沉重地压靠在座椅上,只是瞬息,已经腾空而起。 飞机一着陆在机场的跑道上,哗啦啦手机开机声此起彼伏,我把手机摸出来,试了两下屏幕刚亮起来就关机,想是没电了,坐在我旁边的fiona声音响起来,大概所有的旅客都听的一清二楚,“什么,刚回来就要跑专访,咱学院没人了!” 我长长的叹一口气,小声的说,“没事,我去吧,反正到学校也只是整理报告。” fiona挂了电话,“行,你直接去外院就好了,今天下午三点时候布赖恩普莱斯做讲座,走个过场就好了,也没预计要发多大的版面,你看着办就好了。” 我摸摸口袋,“手机没电了,fiona你带了手机没?” “带了,讲座结束之后就把稿子写出来,反正晚上八点之前一定要交到采编室,要是赶不上就不排你的稿子了,那边也不可能等的。” 心里微微的有些不满,仍是好气的答应,“好,知道了。” 第43章 我来过几次外院,一路上,或熟悉、或陌生的景物,都带给我一种亲切感,种种情景很轻易的在脑海中浮现出来,外院大多是女生,三五成群的穿过法国梧桐掩映的小道,我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会议厅,从入口处看过去满满的都是人,估计也没可能挤进去。 我正在想是不是用学生证混进后台的时候,忽然有人喊我的名字,是那天fiona生日被贴纸条的女生,女生挂着工作证站在楼上向我招手,然后走下来,“lily,你来采访?” 我笑着点点头,“是啊,学校事先都没通知,糊里糊涂的来了。” “呦,你刚回来吧,悉尼的书展怎么样,是不是看到了很多大牌?”女生一边走一边问,“我带你去后台。” 我把学生证摸出来,眼光瞟到女生手里的《财富》,“我最喜欢这本了,借给我,等下还你一本签名的。” 女生手往后一缩,面色紧张,“得,这本是盗版的,我去找一本正版的。” “你要死了,居然拿盗版的就过来了。”我大笑,“快去找几本精装版,正版的,几乎要翻烂的,快要掉页的,还有这种读书标记的。” 女生也笑,“哎呦,你是说那种不小心掉到水里,捡上来发现被鳄鱼咬了两口,然后在地上晒的时候,又被母鸡公鸭践踏的那种书是吧,来,我把书放在地上,你来踩两脚。”顺势就要把书丢在地上,我笑起来,“我不踩你咬过的,降低身份。” 采访布赖恩普莱斯的人不多,大抵都是围绕辞当前经济形式话题来的,整个场面有些沉闷,到签名的时候才热闹了一点,采访和讲座结束之后我说要回学校,女生讨巧的建议,“我请你吃饭吧,感谢lily姐今天的帮助。” 我看了一下时间,绰绰有余,“行啊,食堂吧,领略一下地方特色。” 我看着餐盘里几乎没有什么食物的女生,颇为感慨,“食堂打饭的看到男生时候一定会很激动的。” “是哦,上次打饭的大妈看到我太激动了,手抖了一抖,二两没了,再抖抖变一两了。”女生一边解释一边冲着打饭的喊,“三两饭,不是一两!” “在你们学校生存下去的男生一定很不容易。”我如是解释,“你可以获得一个诺贝尔终身成就奖了,虽然好像没有这个奖项,而且段时间内并不打算设立。” 女生笑起来,眉眼柔和清浅,只是眼角处微微的上翘,单单的看上去有些阴郁,她皮肤也很白,是那种健康的白皙。 我下意识的去摸口袋里的手机,然后又轻轻的垂下手,叹了一口气。 糖醋排骨很有分量,辣子鸡也很实惠,我吃的很满意,期间倒是有不少认识女生的人凑过来搭讪,“方圆,你女朋友?” 她连忙跟别人解释,“我又不是拉拉,别乱说,万一我嫁不出去了,怎么办?你负责?” 我笑的不行,“你有没有男朋友。”我顿了一下,“抑或是女朋友。” “没有。”女生回答的干脆利落,“我还小,内心发育不健全暂时接受不了关于人生类别的严肃话题,倒是lily姐,你呢,我知道你现在没有男朋友,不过你谈过没有?” 落日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在白色的大理石地面投下耀眼的光芒,而那些从树叶间漏下的阳光则被筛成斑驳的影子,变成或明或暗的影。 好像一下子回到了校园时代,那个笑起来很阳光的男孩子,手足无措的站在我身边,之后是深情的表白。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谈恋爱。”我微微的扬起头,这个的角度可以看到天空中流动的云朵,“因为我们都没有说出口,可是好像生命中突然多出了一个人,陪你哭陪你笑,你会觉得突然间有了依靠,但是很奇怪,即使没有那种脸红心跳的感觉。” “老夫老妻?” 我噗哧一下笑出来,“一直把他当朋友,那种在一起的感觉在自然不过了,可是反而是那种太熟悉的感觉,发展到恋人才觉得突兀。” “结果你们就分手了?”女生继续追问。 “在我的潜意识里面我们好像就没有恋爱过,至始至终我们都好像是朋友的感觉,现在想起来,是很美好的一段记忆。” 女生抬起头,嘴角翘起一个很无奈的弧度,“lily,我怎么觉得你是始乱终弃啊。你那个样子,根本不是谈恋爱。” “你也觉得啊。”我点头,“好像我从来没有相信过感情,就像我从来不相信自己。” “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 脑中闪过阳光的笑靥,高高的身影,那个总会嘲笑我数学差的人,其实是一个很会为别人考虑的人,想到他,就觉得很安心,我不自觉就抿起嘴微笑,“林羽平,想来很久没有提起他的名字了,都觉得生疏。” 回学校发完稿再整理稿件已经很晚了,我一个人坐电车回去,电车上很多人,挤的几乎气都喘不过来,好不容易熬到了家门口的车站,汹涌的人流一下子挤了出去,忙乱中,我被不知道哪里的神来一脚狠狠的踏了上去,当即就疼的直掉眼泪。 到家一看,已经青了一大片,连忙拿红花油来抹,又想起还没有发信息告诉fiona回来了,无意识的摸了摸口袋,空空荡荡。 头脑中只有一个认知,手机在公交车上被偷走了,我刚买一个月不到的苹果啊。 忽然对任何事情都失去了兴趣,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努力的找一些话题想去填满空白的大脑,可是又本能的排斥。 短短的这么几天,猝不及防提起的林羽平,还有那个突然闯入我平静生活的季轩铭。 一潭深水,激起涟漪,不知何时才能够平复。 只好上网打发时间,和我聊天的人不多,我点开自己的博客,写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把背景音乐换成了那首只有一分钟的广告歌,我觉得很好听,可惜找不到完整版。 第44章 经常去的论坛还是那么多故事,这样一群藏在网络后面的聪明或是机智女人,都有自己秘密,我忽然有种冲动,想把自己的故事全部的,完整的写下来。 也许会被说成“湖绿”,我偷偷的笑起来,这么多年的暗恋,说出去一定认为是天顶星人。 家里的门突然响了起来,我一瘸一拐的走过去开门,是季轩铭:“夏弥。” 我有些意外,但是又在情理之中。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倦,原本就低沉的声音夹杂着一丝的沙哑,“你回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打你电话又关机。” 我只好解释,“不好意思啊,下飞机时候手机没电了,然后回来挤公交手机被偷了。” 长长的沉默,伴着几不可闻的叹息声,就在这漫长的沉默中,我忽然有了一丝的不悦,我觉得凭什么他管自己这么多,心下有些堵堵的。刚想找点其他什么话题把尴尬掩饰过去,那边悠悠的开口,“其实,夏弥,今天我很担心你?” “是么?” “夏弥,你已经是我女朋友了,那么我就有义务照顾你,关心你,不是么?” 人生就像是一盒巧克力,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是什么味道,可是巧克力总归是甜的,只要选的是我喜欢的牛奶巧克力。 可是,一定是生产方技术错误,错放了一颗薄荷巧克力,我尝上去,冰辣的。 “今天又要跑哪里啊!”fiona懒洋洋的坐在我的对面。 我一边码字一边回答,“看书啊,还能去哪里,哪像你啊,天天赶场子。” 曾书忆颇有感慨,“是呀,是呀,我都忘记你可是好学生了。” “得了吧,也不知道谁也拿了上一期的奖学金。” 话音还没落,落地窗那边就有一个人喊道,“lily,你报告才写了一半。” 我“噌”的一下子跳起来,“来了,来了!” “fiona你就是嘴巴坏,愤世嫉俗,尤其是对女人,”我一边说着一边收拾东西。 “肯定被女人抢过男人的。”边上的女生说道。 我笑笑,“我喜欢那些老男人,可是老男人心都在事业上,没空给我端茶倒水长伴身侧的。” 已经是六点多钟,天已经大黑,霓虹等在这个城市缓缓的绽放,正值下班的高峰时期,人来人往,车流从街头一直蜿蜒至街尾。 我不止一次的看了手表上的时间,一分一秒的直指七点,周围的景物在一点一点的挪动,我有些着急对出租车司机说,“师傅,麻烦您能不能快一点,我有急事。” 司机不紧不慢的回答,“刚才没听交通广播网吗,说是桥街那边堵起来了,估计一时半会的也走不通,对了,你是要去未名湖的,可不巧了,那边下班时间最堵了。” “这有没有什么不堵的近道啊?” “没有,除非走过去,从石坊的地下道过去,不过还是要走很长时间的。” 我从钱包里拿出车费,递给司机,“大哥不好意思,我赶急,就从这里下车。”包拎在手里,拉车门跳下车,“哐当”一声,把司机吓的连忙看看车门是否建在,司机无奈的摇摇头。 赶到未名湖时候正好是七点整。公演刚刚开始。 “美好的青春,不敢拉手的爱情。”我突然间笑了,璟的背影在我脑子一闪而过,在那个天台上,阴郁苍白的少年,是我一直不敢牵手的青春。 很怪异的感觉从心底涌了上来,我不由自主的向远处看去,飞机在头顶上闪着灯而过。 看完了公演,心里琢磨着怎么应付交差这篇报道,电话就来了。 我一点都不意外是季轩铭打来的,只是手机握在手里,屏幕不停的闪亮,我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在犹豫的时候,电话挂断了。 我无奈的按了按太阳穴,想起自己已经是人家的女朋友了,没来由的一阵犯愁。 昨天我一定是抽风了,才会答应他“做他女朋友”的要求,其实我心里清楚,那个位置永远的磨灭不了。 是因为害怕还是其他的理由,我真的不明白,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习惯了一个人在寂寞繁华的边缘安安静静的追逐另一个人的脚步。 可是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夏弥,你人生的最后一个愿望已经实现了,你应该满足了,何必要苦苦追寻原本从来不属于你的东西,璟,本来就是你杜撰的梦想。 我轻轻的叹一口气,仔细的按下季轩铭的号码,很快就被接通了,熟悉的声音传来,略微带着笑意,口气亲昵,“忙完了?” 好像很久以前有一个人也会这么问我,谨慎而又小心翼翼的安慰我的沮丧和挫折,我环顾省台四周,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脸上都是挂着职业的笑容,却怎么融不进我的眼里。 脚面上的疼痛慢慢的像小蚂蚁啃噬一般侵蚀我,痛感一点点的扩大,我只好扶在墙面上,勉强的撑起自己的体重,声音也不自觉的弱了一些,“恩,我刚看完公演。” “有没有时间去吃饭,这里有一家不错的小食店,汤包做的很有国内的味道的。” 原来季轩铭还记得自己无意中提起自己喜欢的汤包,心底说不上什么感觉,好像是对现实的一种妥协,原来自己真的不是想象那样的坚强,我轻轻的问,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你方便吗,能不能来未名湖接我一下?” 因为从来都是我一个人,那么多年,繁华尽落,不过是一个人度过。 也不习惯依靠任何人,因为爱情,已经成为信仰,不是依靠。 “其实,真的没有必要来医院。”我习惯性的抿了抿嘴,低下头去看手里的病历本,封面上的钢笔字迹还未干,有很漂亮的行书--“夏弥”两个字,季轩铭写的。 原来这个学设计还是有职业病的,随时带着笔,以备不时之需。 我动了动自己的脚,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疼,急诊室的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还有湿漉漉的寒意,让我没来由的感到一种放松,“就是被踩了一下而已,不会有什么事的,我回去抹抹红花油就可以了。” 第45章 旁边站着的季轩铭目光不着痕迹的略过我的脚,“万一骨头伤到了怎么办?” 我漫不经心的回答,“正好可以请假回家去休息。”走廊上有来来往往的人,急诊室的尽头一阵嘈杂,我忽然笑起来,笑容有些得意带着些许的顽皮,季轩铭微微愣了一下,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不禁好奇,“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起要是我把记者证掏出来,会不会被医院赶出去。” 季轩铭无奈的牵了牵嘴角,“医院可是最怕记者的,你的思维真是,不可理喻,那些报纸上的东西不知道有多少是记者胡编乱诌的。” 我“噗哧”一下笑出来,“除了党和国家的大政方针,其他基本都是加料的,季轩铭你知道不少吗,你是不是不看报纸啊?” “呃,以前你倒是问过我这个问题,我可是你们校报的忠实读者。” 话题一下子到了一个死角里,我忽然不知道怎么接话,这时候护士叫我的名字,指指走廊那边的暗房,“lily,请到这里拍片子。” 我刚站起来,急诊室门口一阵救护车声音呼啸而过,几个医生护士冲了上去,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我只觉得自己条件反射似的目光紧紧的盯住门口,很想上前去一探究竟。 忽然头顶上轻轻的被拍了一下,手心带来的掌风柔柔的略过我的脸,好像是羽毛一般轻柔,还有微凉的湿气,我抬头对上季轩铭暗藏笑意的眼睛,不好意思抿了抿嘴。 他也无奈的摇摇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淡淡的笑起来,不知怎么的,我不自觉的感到一种心意相通的愉快,转身再看了一眼让我“记者”神经敏感的混乱场景,很大义凛然的走向诊室里,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 好像,很长时间都没有这么放松的一刻,我笑着摇摇头,来了墨尔本之后,也许真的是自己把自己逼得太紧、太急了吧。 如果有一个人,能够让自己感到恬静,岁月安稳,是不是不需要再奢求那些不能倒流的青春年华再一次声势浩大的在生命中出现,而是静静的在现世安眠。 拍完片子,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需要治疗一段时间,开了一些药都是治疗跌打损伤的,医生嘱咐我尽量减少运动,以车代步。 刚从急诊外科室出来,迎面就看见一个女生从走廊前头跑过,很熟悉的身影,我脱口而出,“方圆?” 果然是方圆,头发被风塑造成诡异的刺猬头,眼睛红红的,一看就知道是顶着风跑过来的样子,不过体力还不错,没气喘吁吁的,从这点看上去还觉得她还是挺专业的。 方圆头一歪,眼睛瞪大大的,自言自语似的,“lily姐,你不是去看公演了么,怎么跟我们跑来医院了,这角色背景转换的也太快了吧。” “我来看病的,真是,又出什么事情了,把你派过来?” “一起食物中毒事件。”方圆笑笑,然后看到我身旁站着的季轩铭,懵懂的眨眨眼睛,“朋友,男性朋友,男朋友?”还没等我有所回答,自己就很善作主张的小声否定掉,“不会的,小白脸加闷骚的是我好的那口。” 我根本什么都没听到,尴尬的笑了笑,连忙扯开话题“方圆,就你一个人来吗的,学校还有人在值班,教授放心让你一个人来?” 方圆啧啧嘴,“哎呦,跟的学姐来视察民情样,我说lily姐你就安心的生你的病好了,都不是我老大了就别操心那么多了。”她冲着季轩铭笑笑,“先走了,记者是很忙的,尤其是在医院不被待见的记者。” 我看方圆一路小跑上了二楼,只得苦笑,很是感慨,“小孩子真是辛苦啊,现在看看以前的自己才知道多不容易。” 曾经写了一个晚上的稿子,回到家时候手里还攥着学校移动热线的手机,实在累的不行只好让室友帮忙接听,自己趴在桌子上睡的天昏地暗;也曾寒冬腊月里站在派出所门口,为了那一点点的消息内幕,忍气吞声受尽了奚落;也曾受到其他人的排挤,好不容易发表的稿件,却又署了别人的名字。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连空闲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想到工作。 --稿子,忽然我一愣,然后轻轻的“啊”了一声,“对了,我的稿!” 娱乐版的编辑都走了,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除了靠近门口的白炽灯散发微微的白光,还有就是我桌前的电脑,隔壁桌子上一盏桔色的小吊灯,给这个冷清的夜增添了一点光色。 这么长时间以来,还真的没有人陪我熬过夜,我抬起头,斜起眼睛偷偷的去看邻桌上正在看报纸的季轩铭,他没戴眼镜,可能灯光不是很充足的缘故,微微的眯起眼睛,努力的辨识报纸上的文字,侧脸看上去很俊朗,但是又不是过于阴柔纤细。 而且好像他很专注的看报纸,连自己心不在焉的偷看都不知道,我忽然想起这样的男人大抵都是性格坚毅,做事沉稳,而很多年前,在乳白的灯光下那个少年也只是静静的坐在离我五米开外的座位上,心无旁骛的专注他的学业。可是他对我态度,怎么会变的如此的…… 心底微微的一痛,连忙收回自己的目光,手下胡乱的打了一些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意思的字,然后再慢慢的删去。 璟,璟,他一定不知道我曾经去过那所我梦想中的,而他正在就读的那所大学,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可以隐秘孤勇到那个地步,那个时候,我从湿冷的江南来到冰天雪地的北京,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好像这么多年的守候的漫长,然后慢慢的把一生的感情耗尽。 思念原来是一种与日俱增的东西。 那个晚上,我看了那部《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那么一个孤勇隐忍的女子,爱的那么私密而坚决,眼泪夺眶而出,也许越是沉默的孩子,越会有那么自我的爱。 思念和泪水一样决堤,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是想看看他,看一眼,再多看一眼我便可以满足,满足我年少所有的遗憾,然后把满腔的爱恋全部装在心底,默默的去爱上另一个人,直到临死前,再想起来,真的不觉得遗憾。 第46章 于是我站在白雪皑皑的校园里,我期望在这个古老的校园里碰见他,却不奢望能够遇见,我不过只是想走走这些路,看看这些风景,和脑海中那个青涩苍白的少年,一起走过。 阴差阳错的却在教二楼的自习室看到他,那种阴郁的气质就这么突兀的闯入自己的视线,虽然他变了一些,和记忆中的他重叠,反倒是记忆更加的鲜明,侧脸依然很精致,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没有人上前搭理他,就他一个人,几本书,一个水杯。 从窗口到座位,五米的距离,我却没有任何资格走进去,用任何身份。 我什么都不是,不是他的任何一个谁。 我落荒而逃,那天晚上的雪下的极大,纷纷扬扬的,好像在极力的掩饰着什么,把这一切不能启齿的欺瞒和所有的爱恋掩埋在冰冷的现实下。 那一夜很长,长到永远不会过去一般,第二天我笑着离开,我告诉自己,原来都是梦。 耳旁沙沙的报纸翻动的声音一下子把我拉回了现实,季轩铭的声音轻轻的传来,“稿子写完了没有,饿了没,要不要我出去买一点东西先吃一点?” 手上慌忙的点上字数统计,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被惊吓的缘故,我的声音微微的颤抖,“还差一点点,快结尾了,我没事,要是你饿了就去买点东西吧,不用给我带了。” “还是等你写完去吃饭吧。” 我礼貌的笑笑,“是啊,今天多亏了你,这么晚了还陪我在这里瞎忙乎,这顿饭应该是我请你的,今天真的挺不好意思的。” 一阵诡异的沉默中,键盘声戛然而止,我抬起头看到季轩铭站在他面前,黑夜立在他身后,从巨大的落地玻璃里紧紧的逼迫过来,他微微的皱起眉头,声音有些冷硬,夏弥,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老是这么反复无常?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么?” 我尴尬,季轩铭的话还在继续,“有时候会很想需要依赖其他人,可是下一秒却好像内心亏欠似的把其他人推的远远的,连客气都谈不上,别人对你好,似乎你就要加倍的回报,如果你回报不了,干脆就不给别人一丝的机会。” “我真的不明白,你这样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有那么敏感的心?” 这顿饭吃的是索然无味,即使是饿的不行了,多汁鲜美的耗油肥牛到了嘴里也是如同嚼蜡,我心里被那句话搅的五味陈杂,倒也没多想什么,只是很心不在焉。 季轩铭看在眼里,倒也没表现出什么,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很是沉闷,直到付账的时候,两个人同时递上的钞票让服务员一愣,手悬在半空中不知道去接哪一个的,倒是季轩铭笑起来,推回我的手,开玩笑的说,“我刚才已经心情不好了,你就别来给我添堵了。” 我“唔”了一声,倒像是还在神游物外的样子,“本来就应该我请你的,这算什么?”可是弱弱的口气一点威慑力都没有,服务员小姐倒是机灵,接过季轩铭手里的钱就走了,一点不给我反悔的余地。 “我们之间不必分那么清楚,况且请客吃饭男人付账天经地义。”季轩铭说的很坚决,我只好撇撇嘴,翻翻白眼,以示不满。 我无意识的小动作,像及了犯了错误却骄傲不肯承认的小孩子,那么大的人居然有这么可爱的小动作,季轩铭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心底竟然有种满足感。 季轩铭要送我回家,我看了看时间,“把我送到联邦广场就可以了。” “要去买东西么?” 我笑笑,“去买手机啊,丢了一个手机没办法,总不能一直用工作时候的手机吧,我现在对这个手机很过敏,它一叫我就浑身寒毛倒竖,生怕又要临时被指派到哪里有任务。” “我陪你去吧,我一个朋友就在那里做部门经理,会有内部折扣的。” 冬夜的晚上并没有多少人,倒是导购小姐很热情,不断的给他们介绍最新的款式,我解释道,“我只要一个操作简单,能发信息,接电话的,摔不坏的小强牌手机。” 导购小姐眼神怪异,季轩铭也有些意外,“其它任何功能都不需要么,比如说铃声、运动模式、文档、音乐播放、游戏,直板翻盖滑盖都随便吗?” 我笑道,“你以为我把手机当电脑啊,我上班用的,哪里需要那么多的功能,好吧,再加一条款式比较好看就可以了。” 最后挑了的还是苹果,又找了部门经理打折,实在是很上算,两个人又去了超市的移动营业厅去办手机卡,选了几遍都没有中意的号码,我叹气,“要是能把我以前的号码找回来就好了。” 营业厅的小帅哥很热心,“可以补办的,不过就是手续麻烦了一点,您需要办理吗?”说着就要把那些表格拿出来,季轩铭刚想去接就被我拦住了。 我抿了抿嘴,轻轻的摇摇头,笑道,“算了,那多麻烦啊,我赶急用的。” 小帅哥也笑笑,“我们这里号码管的比较严格,买号也麻烦,重办更加麻烦,很多人宁可重办也不补办,除非那个号码有特殊的意义。” 很久没说话的季轩铭突然反问,“特殊意义的号码?” 话音未落,便听到细小而尖锐的声音,一道圆珠笔的痕迹出现在业务受理单上,我不好意思的甩甩手,“天太冷了,手都冻僵了,写字都写不出来了。” 我的笑容坦荡,可是眼睛里雾蒙蒙的一片,怎么也看不到心底去,一瞬间,一种怪异的感觉从季轩铭的心理涌出,他不禁多看了我几眼。 第47章 移动小帅哥很积极的看了看选号的电脑屏幕,指上去询问,“这个号码怎么样,0622,挺像我们以前的宿舍门号的,方便又好记。” 我默默的凝视了一会,突然笑起来,“那就这个吧,真的很好记啊。” 移动小帅哥很高兴,一边熟练的打印业务受理单,一边和他们闲扯,我默默的听着机器“咯吱”的打印声,那些单子空白的进去,出来时候布满了字迹,上面有自己的名字和新的手机号码,还有0622那个尾数,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一张崭新的手机卡,切断了和过去所有的联系,连璟能够找到我最后的线索都被自己亲手的了断,好像是心底希望的最后余光,被自己亲手熄灭,那点未燃尽的灰烬散落在手间,还隐隐的烫手,可是瞬间又有一种解脱的欲望。 我想选择现世的温暖,不得不忘记现实中的过往,却用另一种方式容自己在回忆中放肆。 当年的高二3班,高三11班,中间是隔了一幢楼,是望不穿的眼,藏在心底的情。 是没有能够认识的机会,还有没有能够说出来的勇气,我也不知道。 呵,0622,我轻轻的把号码在心底默念了一遍,笑了。 冬天的夜晚是凄清的,车里的暖气十足,我的脸被蒸的微微的发烫,在黯淡橘色的灯光下,浮出一层淡淡的红晕。 到了我家的楼下,出租车稳稳的停了下来,惯例的道别,我拉了车门刚想出去,脚还没有踏在地上,便感到手腕被轻轻的握住,力道不大,但是很坚持。 随即对上季轩铭的眼睛,暗夜下被眼镜遮住沉沉的看不清楚,我脸立刻就升腾起一阵热度,连平时那么厉害的口齿也半晌说不出话来。 “手机给我。”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手心一空,新手机便到了他的手里,屏幕上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脸上,轮廓分明,很是坚毅俊朗,季轩铭笑起来眉梢微挑,眼角弯弯,五官格外生动,很难得在他脸上出现的表情,有些顽皮。 “夏弥,怎么说你呢,陪你买手机换新号码,你都不问我一下我的号码,现在我帮你存储起来了,还好,电话簿至今还是空白,你看,我第一次坐了沙发。” 回到家,我上网把qq签名给换了,把自己的新手机号码挂了上去,很快就有方圆给我电话,fiona一群人也给我留言。” 我拿手机把号码记录下来,想想还是觉得不保险,翻出一个小本子抄一遍,抄到季轩铭那边时候愣了一下,除了手机还有公寓号码,家庭号码,长长的一串。 说不上什么滋味,记忆中也有一个男孩子把自己手机、宿舍号码、甚至寝室同学的号码都告诉我,还笑着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情,记得要第一个告诉我”,叮嘱的不厌其烦。 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放下笔望向窗外,冬天的黑夜好像来的很快,寒风吹打窗户啪啪作响,我忽然想起,大洋彼岸的冬天,究竟是怎么样的漫长。 忽然一阵熟悉的敲门声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出来,开门一看原来是房东家这个小丫头niki,好像放学才回来,我觉得奇怪,“嘿,没事就往我家跑,不是跟你妈矛盾又白热化了?” “哪有、哪有啊,别整天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niki把书包随意的丢在沙发上,就冲向我的卧室,拉了一张椅子就爬上去,我连忙问,“你干吗啊?抄家?” 她踮着脚,奋力的伸手去拽放在橱顶的箱子,“年前我把大堆的漫画书丢在这里的,现在有同学跟我借,我得拿走啊。” 我无奈,“你这个小鬼,小心点,别摔下来。” 话音未落,niki就抱了一个小箱子跳了下来,得意洋洋的笑,我好气又好笑,“你过来就是为了这几本漫画书啊,要是你妈晓得你现在还在看漫画,保管要气的骂你了。” “哎呀,不给我看到不就可以了,只要lily姐你不出卖我就可以了。”她小心翼翼的把那些漫画书从箱子里面拿出来,“咦,还有几本漫画去哪里了,我记得上次看到这个箱子比较空就直接丢进去了,原来里面都是你的东西啊。” 我笑笑,转身欲走,“你要找自己慢慢找,我倒水喝去。” “唰唰”的书页声,还有nili蚊呐般的自言自语:“北京外国语大学,顾一璟,姐,顾一璟是谁呀?” 貌似多年以前,我曾经也为了几本漫画而翘课,我也会在大雨里疯狂的跑,我也会和朋友一起在草地上晒着太阳,没心没肺的笑,那时候的自己很年轻。 唰唰的翻页声把我的思绪一下子又拉回了现实,年少时候竭力隐藏的心思被戳破,又羞又恼的感情一齐涌了上来。 niki吓了一跳,立刻口无遮拦,“干吗啊,吓死人了,不就几封情信嘛,不过lily姐你还真强,写了那么多信怎么一封都没有寄出去啊?” “niki你能不能少说两句,我的事情需要你来指手画脚,我告诉你,不要乱动别人的东西,还有以后别把你的任何东西丢在我这里,只要见到我就扔掉!” “唉,我又怎么你了?” “我心情不好,别跟我说话,东西找到了就赶快回家,不然我打电话告诉你妈!” “走就走,谁怕谁啊!” “哐当”一声,房门被狠狠的摔上,脚步声也慢慢的远去,整个屋子,仿佛就剩下了那么细微的呼吸声,还有艰难而又缓慢的心跳,慢慢凌迟自己的所有敏锐的感觉。 那些雪白的纸片从手心滑落,跌在地板上,钢笔字迹有些褪色,可是好像还是昨天收到一样,那些被自己小心封存的回忆,鬼魅一般的钻了出来。 第48章 很漂亮的行书,璟的字迹,很熟悉,熟悉到刻意的模仿后竟然有了些许的相近。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好像还是高中那个长长的楼梯上,有很多同学在追逐打闹,我抱着书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我不敢抬头看来往的人群,而璟就走在我前面,我偷偷的看着他的背影。 那段路很长很长,好似没有尽头,那些蓝白的校服在我面前晃啊闪的,我却看不清自己的样子,究竟是一个二十一干练精明的自己,还是十七岁时候的面目清秀的样子。 忽然前面的那个男生轻轻的转头,略带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夏弥,你在做什么?” 我努力的想发出声音,却无力,轻轻的睁开眼睛,发现是一场梦。 就是那样的场景,在醒来之后,依然记得清晰。 冬日的阳光静谧的躺在手边,展开手心,就可以抓住一缕温暖,可是合上手,又是冰凉。 早上去学校稍微晚到了一点,我发现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凝重,我很奇怪,翻了翻校报上的稿件,然后小声的问隔壁的同学,“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洛书莹转学了,去了悉尼大学,事先一点通知都没有,教授大发脾气呢!” 我微微皱眉,同学凑过来继续说,“其实她跳去也没什么,只不过她手上好几个文化届的文化节策划都取消了,现在工作交接那边也是乱七八糟的,难搞啊。” “4月25日danielmerriwher的演唱会,6月3日的chanel澳洲新品发布会也是安排她来采访的,现在正在开会换人,反正今天教授气场很强烈,小心被震伤了。” 我笑着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从文件夹里抽出那张演唱会的门票,很精致的设计,粉红色的底面,让人看上去梦幻的感觉,而标题也是甜蜜--“danielmerriwher演唱会”,我突发其想,如果自己去看一场奢侈的演唱会也算是不错的选择。 中午去食堂吃饭,看到fiona一个人靠在玻璃窗户上,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我觉得这几天简直是见鬼了,怎么每个人都是愁云惨淡万里凝的样子,连忙走上去拍拍她的肩膀,“怎么了,学习不顺利?” “lily,我想问问你,为什么要来澳大利亚,还选了一个新闻学的专业?”fiona微微的笑道,眉头反而皱的更深了,“实话实说,别跟搞个面试似的套路。” 我轻描淡写的回答,“有很多的理由啊,比如我本来就喜欢新闻学专业啊的,比如那时候机遇很好,正好那年我赶上墨尔本大学招人啊。” fiona习惯性的拢了拢头发,表情有些寂寥,“我在考虑换专业。” “换专业!为什么?”我瞪大眼睛,倒也还是沉的住气的样子,“说说理由?” “这种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每天活的那么累,要关心自己的稿子有没有见报,如果一天没有稿子,压力就特别大,你看我们经济版表面上那么光鲜,其实不过是徒有外表而已,我们导师名声你也知道,同学都是这个关系那个关系,一直没有什么发展空间。” 我无奈的笑笑,“都是这样,我那里也是,能否混好了就看造化。” “以前我想做一个女强人,以为每天忙碌却充实,凭自己的实力,我可以做到很高的位置,其实并不是这样,我昨天想了很长时间,现实不是这样的。” “对了,你们版的洛书莹不是也走了么。” “是啊,教授气的半死,差点发了脑淤血。” “呵,告诉你实情吧,洛书莹住院了,胃癌,具体什么情况我真的不知道。”fiona长长的叹一口气,“把自己累垮了又有什么意思,一将功成万骨枯,真的是这样。” “是吗,原来是这样。” 我轻轻的把窗户推开来,春日的冷空气扑面而来,我微微的闭上眼睛,享受一刻难得的清醒,“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想,如果我站在一个很高的位置,很显眼的地方,有机会认识更多的人,会不会被一个人看到,他会不会想到,那就是我。” “可是,似乎现在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 很久没有在这个古城看到明媚的阳光和湛蓝的天空。从二楼食堂看到金色的阳光与地面上黄色的树叶互相映衬,阳光从树林之间的缝隙里钻下来,一点一点的像钻石一样镶在林荫路上,入了初春,树上的叶子开始晃晃悠悠的抽芽,树叶那么近距离的亲吻阳光。 我忽然就笑起来了,“其实,我现在的目标就是,听一场danielmerriwher的演唱会,fiona,你知不知道有首歌这么唱的--如果有一天!” 轻轻的哼唱道,嘴角噙着微笑,“现在也只能欣赏,唯一的合照一张,淡忘了的是那个街角,想念的是当时的微笑。生活中交错失望,越想念就越孤单,若再被寂寞迎头赶上,感伤原来只是正常。如果有一天我们再见面,时间会不会倒退一点。” 璟,如果有一天,我们再见面,时间不会倒退到高中的时候,我会勇敢的迎上你的目光,对着你摆出我最美的微笑,然后我们就此擦肩而过。 “我想,我应该去听一场演唱会,好好的放松一下。” qq签名就挂在最显眼的位置,每个人上线都会问问,方圆也难得跳出来调侃一下,“lily,其实当时你应该帮我要那种情侣套票,你就可以和那个帅气又迷人的季轩铭一起度过浪漫之夜了。” 我刚喝的一口水差点就喷了出来,连忙一本正经的回到,“其实一个人看一场这么有爱的演唱会就够了,好像幸福着别人的幸福,也是很开心的一件事。” 方圆半天没有回话,很久才冒出来一个大哭的脸,“刚才摸鱼被周老师抓到了,呜,我说我跟你请教报道怎么写的,结果他说了一句‘我以为你在做红娘呢,既然你那么喜欢写报道,今天上来的几个热点随便捡一个写写好了’,冤枉死了。” 我笑笑,并没有回复,点开自己的空间,认真的写下--“很喜欢梁静茹的‘如果有一天’,也许我就害怕看到甜蜜的爱情。那甜蜜,因我的动荡,不信任而变成了炼狱。 可是现实和理想总是有差距的,所以,我还是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努力的让自己相信,或许,麻痹自己,才能让自己相信。” 第49章 我把那篇日志点了出来,看了一会,心底微微的叹息,目光却不住的盯在对话框上,黑色的字体冒了出来,是静儿:“看了你的日志,其实我也很喜欢那首‘如果有一天’。” “为什么?” “那个歌词啊,‘如果有一天,我们再见面,时间会不会倒退一点’,我总是在想,时间如果能够倒退就好了,和一个从来没有认识过却错过的人相遇,是什么样的感觉。” “说出来可能有些不可思议,我总是在想,有些人,你一辈子也许都没有见过,可是他却存在你的虚拟世界中,每天和你面对面的说话,很神奇的感觉。” 我会意的笑起来,连忙在对话框打上去,“如果有一天,我在街上和他们相遇,也许我们会认出彼此,可是不过会意的笑笑,然后擦肩而过,我想,那种感觉很好。” “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一个人,我是说,一个你不认识的人,跟你聊了那么长时间,你真的不好奇吗,就像有一个人陪伴你很长时间,但是你很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他,可是你真的不想知道他是谁嘛?” “一个人陪伴你很长时间”,我轻轻的笑起来,是在说自己吗,还是当年那个傻傻的注视璟的女孩子,他却不知道我喜欢他。 可是,是不是璟曾经也好奇过,究竟我喜不喜欢他? 究竟是他真的不知道还是什么,从来都没有刻意表示过,只是打算让我在沉寂中慢慢的死去,最后吝啬的连一个微笑都不留给我,还是他想知道问我,却在每一次的交集擦肩而过。 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心里有答案却和心意相悖,我只能勉强的打下,“我不知道,或许我没有经历过,也没办法回答,我只能设想如果那个人对我很重要,我会想尽办法知道,可是,如果他注定是我人生中的过客,我会慢慢的在时光中淡忘。” “是吗,我知道了。” 心中有种隐隐的预感,但是说不出来什么感受,我看了屏幕好一会,然后把电脑关上,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接起来一听原来是季轩铭。 好像他还走在街上,刮了很大的风,风声从听筒那里灌来,他的声音变的断断续续的,“我刚画室出来,今天好多事情啊,你在做什么呢?” 原来只是找我闲聊,可是心情忽然变的很好,声音也不由的轻了些许,“我刚把电脑关了,准备打电话给niki,上次把小孩子惹急了,打算买个东西去哄哄。” “哦?niki?那个小鬼头哪里需要哄啊,哄也没效果,我保管就给你脸色看,依我的意见,你就把那个小丫头晾一边去,等我觉得没意思时候自己就过来粘你了。” 我“噗哧”就笑出来了,“唉,我怎么觉得你很有对敌斗争的经验啊,学心理学的?” “哈哈,我倒是学过一点犯罪心理学,对了,下星期有什么安排啊?” 一刻的犹豫,下一秒还是违背自己的心意说了出来,“不知道啊,可能学校有活动啊,大家出去聚餐什么的,差不多每年都是惯例了吧。” 那边忽然一阵小孩子的笑声传来,好像是他走到联邦广场那里,他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可怜的我一个人要回国啊。” 我顺手把窗台的门打开,走了出去,“嗯,你去哪里啊?” “北京。” 从十五楼往外看,风越来越大,越来越紧,江南的寒夜漫长而忧伤,写满了寂寥和空洞。 楼下有开过的私家车,车灯的光芒变成了一条流淌的闪烁的线,转瞬即逝,我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那边的声音也好像是隐入寒冷的黑暗之中,悄然无声,忽然季轩铭开口,“其实这样也不错。” “恩?”好似还没有从严冬的寒意中清醒过来,我心不在焉的回答。 “其实这样聊天的感觉不错,你也在外面吗,外面风很大的,不过这里的春天都这样,要是晚上能去吃一顿火锅,屋内热气腾腾的,屋外凉风习习,真的不错。” “啊,对了,我还欠你的番茄火锅!” 那边轻轻的笑声传来,听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夏弥,你可不能再赖了,躲的了初一别想躲了十五,否则我就要用法律武器捍卫我的尊严了。” “季大律师,这句话雷死人了,好了,等你回来我就请你吃火锅。”刚想跟他道别,伸手想按上手机的切断键,却被他轻轻的声音打断。 “再等一会吧,就是想听你的声音,什么都不说也没关系,这样就很好。” 心下一动,回忆是多么奇妙的东西,悠长的岁月似乎一下了缩短了,往事又一幕幕回到了眼前。 是什么时候开始,每天习惯了会有一个按时的短信问候,到后来的电话,总在每天某一个时刻准时的响起,男生爽朗而熟悉的声音传来,“夏弥,没事啊,我就是想,呃,问问你过的怎么样,顺便听听你的声音。” 那时候我绕过阳光铺洒的草坪,沿着长长的阶梯走上去,看到爬满常青藤的教学楼,一只手里抱着厚重的书,另一只手握住手机,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和对方说,也好像自言自语一样,“我准备去图书馆借书啊,这里今天的阳光很好,天上的白云好像是棉花糖一样,软软的,好想躺下来晒太阳,对这个天气来一个拥抱!” “呵,夏弥,你这个懒鬼。” …… 也许是太习惯了这样的关心,忽然有一天,我从厚厚的书本里抬起头,却再也看不见那熟悉的号码在屏幕上闪动,心底,顿时空荡的只有冷冷的穿堂风。 生命中的一些真实存在的人,和那些虚幻的人,原来都是一场梦。 第50章 在我的世界里,一个让我倾注年少所有爱恋的璟,一个喜欢我那么久的林羽平,都以不同的姿态慢慢的远去,待我回首的时候,才惊觉,已经那么多年。 最初的美好,现世的温暖,如果不能兼得,如何取舍。 清晨,我看到第一缕阳光,照在我的手心里,我默默的告诉自己,忘记最初的美好,珍惜现世的温暖。 可是那个夏天,一封信静静的躺在我的邮箱中。 “夏弥,也许我们都没有真正经历过爱情,所以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于是以为这样的了解和关心就是所谓的爱情。也许我们都错了,也许自己坚持着的并不是爱情,只是相处已久的友情与亲情。” 当习惯变成一种友情,当友情变成一种亲情,却淡化了爱情。 或许,我们之间,爱情从未来过。” 原来,曾经的美好,和曾经的温暖,都未曾来过。 12月,在国内进入冬天的时候,墨尔本却又浩浩荡荡的进入了夏天;12月,有着外国最盛大的节日--圣诞节;12月,有着璟生日的月份。 不知不觉来墨尔本已经有1年多了,我在那一年年轻得危险重重得日子里,总是犹豫地,欲言又止地想向璟表达我对他地关怀有无尽渴求,幼稚并且执着地令璟无可奈何,可是他那么善良,总是我一打找他就会第一时间出现,虽然两句不离湘雅,但是他就是在,一直都在,可是我依然孩子气的希望有天他能回头看看我。 你还记不记得多年以前的五月的假期我们心血来潮的在一个午后往郊外走,一直走一直走,沿途是乡村泥土的味道,有一点干燥,甚至夹杂着牲畜的气味。风并不大,摇晃着乔木高大的枝干,哗哗地响着,土狗,男孩们疯跑,灰尘飞舞。太阳的眼泪落满了我们的肩膀和面孔。我们走了那么远那么远,在城市的尽头看见大片大片废弃的仓库和工厂,还有破败的贫民住宅。这个场景有点像欧洲电影高潮过去之后的短暂间歇。太阳都垂垂落下了,我们站在河边梳理愉快的心情和疲倦的笑容。心满意足。 回去的时候我却落在你后面脚步拖沓。幸福的步道总是这样短,我们可不可以赖着不走。 回家洗澡的时候看见自己晒得红红的脸,觉得甜蜜畅快,却同时不乏感伤。毕竟这么美好的午后又只能躺在回忆里了。 你还记不记得我毕业后的假期,虽然知道了你和湘雅的事,但是我还是烦着你让你带我去玩。我们去了游客甚少的原始森林。溪涧清澈欢快犹似情人的眼泪,山山林林的虎啸猿啼鸟啾禽啁,以及清晨的雾霭丝绸一样缠绕在皮肤上。我们爬到山顶还看到了浓郁的绿色,层层叠叠的蔓延到远方,偶尔被一间农舍,一座白塔,一行飞鹭打断,于是这绿色就灵动起来,我触手可及。 那天我们站在山顶,风呼呼地灌过来,我真的几欲落泪。我想告诉你,我的爱,可是最终沉默地下山,带着莫名其妙的沮丧,因为我还很失败的没有带相机。 那天晚上我们在潮湿的,木搭的小房子里住,夜色被檀木窗棂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和飔飔泠风一起泻进来,我也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的萤火虫,在黑暗中平静而忧郁地飞舞。晃晃悠悠的像我们曾有的点点时光。 我一个人坐在床上喝了两听啤酒。和你说话,看着你睡过去。然后轻轻地走到院子里,看着这间小木屋觉得莫名的伤感。我亲爱的你睡在这间房子里并不知晓外面夜色如水,繁星满天。 凌晨的时候我在墙上用烟蒂写下“teamo”。黑黑的粗粗的涂炭。 也许你并不知道,美丽的旅途在我心里疼如刀割。一直一直。 第二天我们下山准备回家。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草香。回到车水马龙的城市,我对你说再见。我并没有告诉你,我要去墨尔本了,天真的你以为很快我又会是你的学妹了。可是,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你了,也没有你陪我在阒然无声的大街上晃了,再也没有愉快的行走了,一切再次风逝。 我们都对了还是错了,还是只是我错了。走的时候你笑了,但是我确是我真的疼了。 我想引用一句被说过很多次的话,我生命中的温暖就这么多,全部给了你,叫我以后怎么再对别人微笑。 十四岁那年绵柔的细腻心情在现实的逼迫中垂死挣扎,我在惶惶不可终日之中等待幸福的泅渡。我惟一的信仰就是能牵着你的手一直走下去,走到尽头再看错到哪里。这种单纯而且可爱的科幻一生只会有一次,它可以轻易地被扼杀在摇篮里。在学色彩的时候,老师说过,水粉画中的灰色不是指黑白相间的灰色,是指无数种颜色相混,这种很灰的背景能凸现层次感,使背景衬布退下去,导师也很称赞我对灰色的运用。而我只是觉得这种颜色像极了我的成长,斑斓成模糊一片。 我在最后的离别时刻,听见自己骨节拔高的声音,细胞分裂时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停地掉屑,齿轮在坚硬地磨合。可是疼痛已经不再切肤。我想告别你的那天晚上是漫天的霪雨。窗外嘈杂一片。我那么想最后见你一面啊,那么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又是冬至的那天,以往在国内的冬至已经有很些许寒意,臃肿的棉衣,大街上热气腾腾的包子,呼呼的北风,这些都是北半球的标志,而今,在墨尔本的我,却穿着纯白色的连衣裙,过着在公寓里吹着冷气的日子。 我住的公寓在市郊,隐于郁郁葱葱的森林中,房间在二楼,每日清晨睁开眼睛,即可便看见窗外高大俊朗的山阔以及明亮的天云。雾色被光线染透,变得淡薄。我习惯在这样的时刻回顾梦境。在旅途上做很多很多的梦。梦境很旧很旧,但醒来之后发现天花板是完全陌生的。这种感觉是极至的落寞无力。心情寡淡下来,觉得有些事情已经无所谓你是不是知道。我只管佯装忘却便可以耿盛势而薄情地过下去。 冬至快结束的时候我发了个短信给璟,内容很简单,就那么四个字:生日快乐。 12月24日,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节日,所有的灯一齐绽放在黑暗中,好像魔法一般。 也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么温馨的节日,联邦广场上的喷泉在五彩的灯光照耀下,水珠好似水晶,从天上落到地上,碎金落了一地,顽皮的小孩子非要伸手去抓一朵水花,却淋的哇哇大叫,在水池旁乱窜;甜蜜的情侣手挽手,女孩子手里还有路边圣诞老人派送的气球,或是鲜花,一脸的幸福感;商场的橱窗上是各色的雪花图案,白色的,蒙蒙的。 第51章 我抬头看去,广场后的音乐中心旁树立的巨大的广告牌,那个甜美的女孩子噙着淡淡的微笑,即使是刻意宣传的效果,还是让人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幸福。 宽敞的音乐中心,暗黑一片,只有舞台上灯光微弱,青烟袅袅。 周围是欢呼、雀跃的声音,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用力的挥舞着手中的荧光棒,叫声呼喊声络绎不绝,舞台上的灯光不断变幻,只有我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闭起眼睛就是一半痛苦的回忆一半甜蜜的现实,我只是一个听众,而不是一个支持者,我只是来听歌,让那些老去的歌唤起心底的记忆。 猝不及防的,回忆翻天覆地的涌来。 那是第一次,我连他的声音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他的声音好像是滴水穿冰的感觉,很凉,很轻,但是剔透的不可思议。 那个很寻常的晚上,我刚从自习室回来,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我手忙脚乱的打开书包去取,却在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失去了按下去的勇气。 赫然是瓃的名字。 这么长时间,只有一两个简单的电话,我们之间更多的却是短信,一切都只是指尖的敲击。 是打错了,还是不小心按错了,我慢慢的蹲下去,紧紧的握住手机,看屏幕不停的闪动,最后戛然而止,我轻轻的松了一口气,说不上是如释重负或是遗憾。 准备发一个信息问问,还没有按下第一个字,屏幕又亮了起来,还是璟的名字,我犹豫了一下终于是把接了起来,好半天,我只能听见自己紧张紊乱的呼吸声。 “你在吗?”声波传过几千公里,带着一丝的不确定和飘忽,可是却很好听,记忆中仅有的那次面对面听到他的声音,那时候拼命的想把他的声音记下来,事后再回想的时候,却没有任何的印象。 陌生而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唤起年少所有的回忆,伴随眼泪,一齐往心底涌去,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我只能轻轻的“恩”了一声。 好像两个人都有些尴尬,那边轻轻的说,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我们这里正在下雪,我坐在操场的看台上,雪花很大,视线一片模糊,不知怎么的,就很想找一个人说话。” “恩,可惜我们这里是看不到雪的,现在只有几颗星星。” 那边风声很大,我慢慢的直起身子,走向路边最近的一个长椅上,然后坐下来抬头看天,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你现在不忙吧。” “没事,我在广场上听歌呢。”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我心底有种隐隐约约的不好的预感,忽然他开口,“不知道怎么忽然想到了很多事情,那年也是在下雪的晚上……”他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人家说怕是触景生情,原来真的是这样。” 他没有明说,我心底却明了,他指的他和湘雅,那时候我并不知道璟和湘雅的到过的怎么样,后来和他再次联系上了才模模糊糊的猜想到前因后果。 好像想说什么安慰他的话都是徒劳,我亦是不擅长安慰别人,只好跟着轻轻的叹气,倒是他笑起来,“叹什么气啊,对了,你会唱歌吗?” “什么?” “唱歌啊,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听歌,唱歌,梁静茹的《分手快乐》会不会唱?” “呃?”我很是意外,“我以为你不会听那种歌呢。” 口气里带着淡淡的笑意,他挑衅道,“我以为女生都会唱那首歌的。” “谁说我不会啊!”我很乐意的上了钩,我声音本来就有一点低沉,不似一般女生的那样甜美,反倒是有种磁性,先是慢慢的哼唱,最后轻轻的低吟起来,“分手快乐,请你快乐,挥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离开旧爱,像坐慢车,看透彻了心就会是晴朗的,没人能把谁的幸福没收……” 一首接着一首,梁静茹的,王菲的,蔡健雅的,江美琪的,我每首歌都唱不全,但是音调节奏把握的都很好,听起来像是歌曲大串烧。 那天晚上,很晚了,我都不知道几点钟,在暗夜里听时间慢慢的流淌,还有他的声音,听他的语气从低落变的快乐开心,我很幸福,很满足。 是谁说过一旦拥有就会别无所求,是谁说过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我不记得那么多了,只记得最后我唱了那首《红豆》,“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戛然而止,瓃笑道问,“怎么不唱了?” “忘记歌词了。”我牵了牵嘴角,“很久不唱这首歌了,差不多都忘记了。” 我没有告诉他,后面的歌词我记得很清楚,“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记得清楚,可是没有勇气唱出来,因为我爱的那么坚决,同时又那么懦弱。 我的爱,很勇敢,却孤单,我的爱,在自己面前很孤勇,在他面前却很卑微。 第52章 忽然觉得脸上湿漉漉的一片,指尖,手背冰凉,我笑起来,原来真的不能一个人来听这样一个充满回忆的演唱会。 可是有种感觉,很奇异,仿佛顺着那些泪水,过往中的一些东西慢慢的从我的身体中抽离出来,弥散到空气里,心下微微的一动,竟觉得轻松很多。 到演出结束的时候,身边的女孩子和她的男朋友,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眼睛里有莫名的泪花闪动,旁边的一个女孩子已经哽咽,边哭边笑,我咬住了嘴唇,轻轻的跟着唱。 那么多人在一起,一起唱一首歌,那么多张快乐的,幸福的,感动的,悲伤的脸,在爱情中甜蜜的,暧昧的,彷徨的,伤心的,绝望的人,聚集在这个平安夜的演唱会上。 散场之后,偌大的走廊里水泄不通,人们拼命的往外面涌去,在拥乱之中,我不小心被挤到墙沿,轻轻的撞了一下,我停下来摇摇头,检查一下身上的东西都还在。 那些最初的美好,真的变成了记忆中的美好。 从现场出来已经很晚了,但是广场上任不减节日的气氛,少了很多孩子,更多的是从演唱会出来的情侣和朋友。 夜很深了,这个城市处在南北的交界上,我仰起脸走在回家的路上,贪婪的呼吸这有点暖意的空气。 我忽然想到了很多人,只是一个人的脸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很多时候,当一个人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会觉得,那种思念感觉慢慢从心底蒸腾上。 原来我也是一个事后才懂得珍惜的人,因为我总是习惯的活在回忆里。 掏出手机,却看到五个未接来电,全部是季轩铭打来了,我笑起来,拨通了电话,“你知道吗,我刚才去听了演唱会。” 那边的季轩铭微微的一怔,好像从来没有听过我这样跟他说话,口气撒娇,声音甜腻,明显就是心情大好的样子,“我刚到酒店,呵,你的平安夜过的太充实了。” “很感动,很……很不可思议,那么多人站在一起,一起唱歌,以前总是想,为什么那些人在演唱会上会那么疯狂的喊,叫,原来真的是那种气氛……” “我的圣诞礼物?” “恩?”我愣住了,随即笑起来,“难道你没收到别人的,这么大人了,又不是niki那个小丫头,还好意思跟我要礼物,我还没有收到你的呢。” “我给你准备了圣诞礼物,可是我的呢?” 好像隔了几个世纪,季轩铭的声音传了过来,有些飘渺,仿佛自己也带着一丝不确定,“夏弥,能不能唱一首《勇气》,当作给我的圣诞礼物?” “夏弥,能不能唱那首《勇气》当作是送给我的圣诞礼物?” 好似周围的灯光都在一瞬间失去了光华,那些欢声笑语再也飘不到自己的耳朵里,我慢慢扣紧了手中的手机,缓缓的走到广场最偏僻的地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我听见自己细微的呼吸声,小心而又谨慎。 天空还是蓝黑色,包裹浓稠的化不开的阴冷,可是我心底那股阴霾好像在慢慢的退化,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的说道,“恩,好的”。 一阵风吹来,把我的头发卷起,发梢打在眼睛里,刺痛的几乎要流出眼泪,我不记得歌词,也不能完整的唱出这个曲调,只是凭着直觉,慢慢的哼唱到,“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别人怎么说我不理,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我知道一切不容易,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最怕你忽然说要放弃……” 是自己对自己轻轻的低吟,竟然也忘记了电话那头的反应,直到手臂上一阵阵酸麻感传来才发觉,眼前一片模糊,只是没有泪流满面。 终于,可以勇敢的唱出这首歌。 电话那边静的不可思议,良久季轩铭才慢慢的开口,“谢谢你,夏弥,真的很好听,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圣诞礼物。” 我牵了牵嘴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有的话语化作轻轻的一声叹气,季轩铭的声音传来,不大,但是却让我心惊,夏弥,你知道吗,我们一辈子就是在不断的遇见和错过,可是总是有一些等待不能太漫长,因为还没有实现就已经枯萎在心底。” “我不明白,不,我明白,可是……” “人不能一辈子活在回忆中,活在过去,你的爱情因为你的等待而变成了虚妄,你不醒悟,别人却看的透彻,你不明白,我却能明白。”他声音微微的顿了一下,也低沉了很多,“我不了解你的过去,你亦不知道我的,可是我隐约的可以感觉出来。” “曾经我很喜欢一个女生,那个女生我现在还能记得我的样子,短短的头发,笑起来神采飞扬,全校有名,那时候的我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男生,没有富裕的家底,没有过多的才华和天赋,和身边所有男生一样,平凡无奇。机缘巧合,高一的时候我跟我上了同样的选修课,之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我心头微微一震,屏住呼吸,听他继续说下去,“那时候喜欢的好像要把整个世界捧在手上都觉得还不够好,看到我笑就觉得幸福,可是忽然有一天,她跟我说,对不起,我便明白了,我有一段无法忘记的过去。我试图去说服我,试图去改变我,我一次次的狠心的回绝,后来,她留在了英国,我却跟从前的我一样,活在过去不可自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感情中的食物链。”我无奈的说,心底却透出一丝凄凉,原来每个人都有一段伤痛的过往,更让我有些意外的是,我居然有一丝丝的介意。 “恩,食物链一样,越是低等的越是卑微,那时候所有的信仰都被抽离一般,我只是过日子,上课看书吃饭睡觉,除此之外脑子满满的都是这件事情,也有女生频频示好,全部是无一例外的狠心的拒绝了。”他顿了顿笑道,“那时候觉得自己很悲壮啊,守着最后一点的爱恋,好像那段美好的日子还可以重现,那个女生还会回到自己的身边,夏弥,你也是不是一样的感觉?” “恩?--”猝不及防的被问到,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我低下头来看脚边的草地,模模糊糊的回答,“恩,是的,好像守住心底的坚持时光就一定会倒退,一切又可以重来。” “后来才知道自己错了,呵,是醒悟了。”那边一声轻轻的叹息声,说出不如释重负的感觉,揉进这茫茫的夜色中,竟听的我心惊,“那是在机场的大厅,亲眼看到她和另外一个男人站在一起,手牵手很幸福的样子,我就愣愣的站在那里,说不出什么感受,倒是她看到我,冲着我挥了挥手,然后就从另外的安检过了。后来,我坐在候机室,看巨大的落地玻璃外,一架架飞机从眼前直冲云霄,却不知道哪架载着我曾经的初恋,忽然就有种释然的感觉,我想,那么就让飞机把我曾经初恋的伤痛埋葬在茫茫的天际。” “季轩铭。”我终于认真的开口,“我明白,我亦很有许多时候想要挣脱出去,可是,却永远不能释怀,把过往忘记的干干净净。” 第53章 “没有人让你忘记,也没人强迫你忘记,而且那些仅仅靠忘记就可以抹去曾经的时光吗。”他一字一顿的认真的说,“你得学会接受现实,活在现实中,过去的回忆是让你现在更好的活着,而不是顾影自怜。” 我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真的没有办法反驳,那边终于有了一丝的笑意,可是下一秒的问题却让我更加的措手不及。 “夏弥,我真的想知道,为什么别人对你好,你总是想都不想通通拒绝?” 我轻笑一声,“你这个问题问了很多遍了,实话告诉你,我是因为怕回报不了啊,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总是喜欢把人情算的清清楚楚的,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宁可多还一分也不少还一分,所以习惯了在接受之前掂量分量。” “你这是在计算么,你这分明是逃避。” 忽然通话戛然而止,我明白是自己的手机没有了电,可是我并没有动,安安静静的自顾着说道,即使对方听不见,“你说的没错,我是在逃避,我不想亏欠别人,任何人。” 车辆在黑暗中行驶,车厢上丝丝的冷气侵袭过来,我闭上眼睛,忽然想到很久以前看到的一篇文章里的几句话。 “有的人相识已久,知道彼此的喜恶彼此的过往,熟识的像一个影子,却始终走不进对方的心里。有的人初次相见,只一个眼神就已笃定,即使遥遥相望,灵魂却能紧紧相依。无需言语和手势,静静地站立在彼此身旁,在对方那陌生又熟悉的磁场里呼吸。” 而季轩铭会是哪个,亦或者哪个都不是,问我自己,我也不知道。 从地铁站出来,这个城市的夜还在狂欢,灯光璀璨,人潮汹涌,寂寞在深夜之下悄悄的站了起來,轻轻的拥抱住每一个在街头上嬉笑流浪、形单影只的人们。 回家依旧是上网看看,跟群里的朋友聊了一会演唱会,把手里的稿子分类整理再拷到u盘里,看了一下其它资料,准备接手洛书莹未完成的工作。 方圆肯定还在学校加班,今天下午一个小农庄里出了一起故意伤害致残的案件也够让她跑的了,我忽然想找一个人说话,很想,很想,就是说话,不管任何话题。 可是似乎每个人都在狂欢自己的平安夜,唯独我,在平安夜安静的回忆。 我拨通了静儿的电话,高考结束以后静儿就去了南京,而我则来了这里,这一年多来,我和她的联系也变的少之又少,或者说有时候觉得她并不想和我联系,所以貌似我的整个高中也就只剩下我自己了。 “静儿,今天我去听了一场演唱会,想起了很多,感觉挺难过的。那些过去的和失去的岁月,我想用很多方式缅怀,听歌,写回忆,一遍遍的感动自己麻木的心,可是没有什么比用现世弥补更加实在。” 静儿:“有一些等待不能太漫长。” 静儿的话是对的,可是我竟然奢望,有一些人可以长长久久为另一些人的等待下去,因为那些人可以不必万水千山的寻来找来。 “可是放不掉怎么办?” “怎么会放不掉,心理学上说养成一个习惯或是改掉一个习惯只需要两个星期,若真心想忘记某些东西,怎么会忘不掉。” “下雪吧,也许下一场雪就好了。”入夜前,我笑着对镜子里的自己说,镜子里的女孩子不再青涩稚气,眉眼之间清秀尚存,却揉入了几分凌厉和干练。 不知不觉,已然六年了。 我住的公寓在墨尔本的市郊,隐于郁郁葱葱的森林中,房间在二楼,每日清晨睁开眼睛,即可便看见窗外高大俊朗的山阔以及明亮的天云。雾色被光线染透,变得淡薄。我习惯在这样的时刻回顾梦境。在旅途上做很多很多的梦。梦境很旧很旧,但醒来之后发现天花板是完全陌生的。这种感觉是极至的落寞无力。心情寡淡下来,觉得有些事情已经无所谓你是不是知道。我只管佯装忘却便可以耿盛势而薄情地过下去。 穿着薄衣便去山中晨跑,松林中鸟啾禽啁,常有小松鼠躲在路边。脚下红土柔软,空气清新如洗,面带微笑的和每一个迎面而来的晨跑者用英语说早上好。在半山腰时停住,望见线条柔和的重重远山在晨曦中呈现出洁净的蓝色,又近到远一层层地淡下去。 婚礼。夜晚。幼童的笑声。海。晴朗。无眠。高原上的歌声。女孩和舞蹈。面包。甜食。一夜行车。生薄荷。云朵。雨。涩哑难言的思念。 第二天早上我没课,一觉睡到十点多钟,本想赖到中午,却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无奈我只好穿了衣服出来开门。 来的是送快递的人,小伙子笑嘻嘻的抱着一个大盒子,一边找单子让我签收,一边打趣跟我搭话,“今天送的都是加急件,圣诞了,就是男人讨好女人的时候。” 我倒是好奇,待到单子看了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季轩铭口中的圣诞礼物,待快递走后,我仔细的拆开,赫然一只玩具泰迪熊躺在盒子里,黑溜溜的眼睛瞅着我。 呵,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这样一个玩具,而且独独对泰迪熊情有独钟。 第54章 盒子里没有留言,想必季轩铭那样的人也不会留下什么话语,不过这样可爱的泰迪熊已经是圣诞的惊喜了。 正打算把泰迪熊抱回卧室,又有敲门声轻轻的响起,我以为是原先的快递发现自己的笔落在自己手上回来取的,忙去开门,却发现门口站着现在本应该在北京的季轩铭。 我的手上还握着那只笔,本打算递了出去,只好讪讪的收了回来,季轩铭戏谑的笑道,“怎么,这就是送我的圣诞礼物?” 好像还不接受眼前的情景,我警惕的问,“你怎么会在我家门口!” 眼前这个男子笑起来,我怔怔的望着他沉静的眉目,即使隔着眼镜片,仍旧能看见清晰而澄澈的笑意从那双墨黑的眼眸渗出来,“我只是想把昨晚没有说完的话继续下去。” 还没等我说进来,季轩铭已经很熟练了换了拖鞋进门了。 卧室的门是虚掩的,可以窥见一只泰迪熊躺在床沿,他不由的笑起来,我觉得奇怪,以为是笑自己,连忙解释,“我刚起床啊,先去梳洗一下。” 我转去洗手间洗漱,然后换了一身家居服出来,一边喝水一边跟季轩铭搭话,“你怎么知道我在家,我昨天没跟你说吧?” “打你手机是关机,所以我猜你还在家。” 我不好意思笑笑,“难得睡个懒觉。” “你吃早饭没,要不要帮你做一份?” “啊,这个不好意思的啊。” “切,还不好意思,又不是第一次。” 很简单的阳春面,用鸡汤做底料,香油飘在上面,中间还放着一个漂亮的蛋花,闻上去就让人食欲大动。 我有些感慨,“好久没吃到热腾腾的面条了。” “你什么时候能学会自己做饭呢?” “上学的时候吃食堂,下课之后都累的动都不想动了,觉得自己做一顿饭都是奢侈,再说了,我几斤几两你也知道的。”我笑盈盈的看着季轩铭。 “可是,自己做一顿饭的感觉真的很好,你知道吗,一个家如果没有生火做饭,没有油盐酱醋,就不能称为家。” “哦,是吗,那我家肯定不是家了。” “恩。”季轩铭坏心的开玩笑,“你的家么,那是--窝,巢,穴,山寨。” 心口微微的一怔,白色光滑的碗沿反折冬日的阳光,照在眼底竟然有些刺眼,我低下头把汤喝个精光。 “吃饱了吧?”。季轩铭问道。 “嗯,好吃!” 他点点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夏弥,今天圣诞节,我们去植物园走走吧。” “好。”我抬起头。 墨尔本十二月洗去的了春季的微凉,嫩粉的花儿,各色的蔷薇,以致于没有人会想到炎热的夏季已渐渐临近,从楼上的阳台看下去,可以望见草丛里开了一地的花瓣。大约日子总是需要这样一些细微的存在来提醒。 --嗯,又是一段日子的逝去呢! 这座城市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我和季轩铭走在植物园,季轩铭右耳插着耳机,将另一只耳机放入我的左耳,听着歌在曲与曲的间隙之间隐约听到了风的物语。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描绘这样的感觉呢?如果是形容词,那么应该是开心,愉快,抑或是幸福,甜蜜。我轻轻叹了叹气,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高兴或不高兴地过往,充满了我的大脑,我闭着自己不去想不去看,渐渐地只剩下一片空白。 原来日子就是在悄然间流逝的,如今在墨尔本待了一年多的我挥去了刚来的时候的青涩,当然,干练,成熟,冷静稳重这类词我还是有点受之有愧的。当然,这一我年也收获了很多,偶有不适,会有朋友的嘘寒问暖;采访工作的不顺,会有朋友的开解和安慰;至于学习,会有一群人时时刻刻提醒你今天的形成了,所以说这样不温不火的日子,其实还是蛮开心的。 十二月,日光渐渐清晰明朗,花田顺着风向伏倒,沿途有游人走过的痕迹。彩虹回归进泥土,天空寂寞成久远的歌谣,跋涉过辽阔的旱季,迎来的却还是紫色的光雾,当所有人感叹不再寒冷的同时,我也觉得那紫色的阳光会在每一个午后划出美丽的光弧。突然想起了那个曾今喜欢的男生,想起了他那干净的笑容,如今的你是否也会在这样的一个午后想起我,呵呵,谁又知道呢? “夏弥,这样的感觉我很喜欢。”季轩铭先开了口。 “嗯?” “我说,这样子的感觉我很喜欢,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安静,清新,干净的思维,浅浅的幸福。”季轩铭嘴角露出了浅笑。 “我也一样。真的。”我也笑了起来,很甜。 记忆中,我已经很久都没这么开心了。 那年璟的生日我短信给他,又是简短的四个字:祝你幸福。 “哎呀,累死掉了,你说咱校报从头到尾改版,折腾死人了。”fiona闭起眼睛,照着自己的太阳穴掐了下去,“我被调到财经版了。” “又没脱离你的大本行,哪像有些人都被调去了城市城事版,那才够郁闷呢。” “lily,你们文化版就没怎么大动作,对了,愚人节你们版有没有来点什么意思意思?”眼睛狡猾的眯起来,直勾勾的盯着我,一点都不放过任何表情变化。 我笑道,“跟你们一样的啦,别以为我们多了,都是华联的购物卷。” “唉,都一样的,对了,焦点要问校园趣事三个版最多,啥时候跳过去那可是赚大了。”fiona一边憧憬,一边努力的把自己拉回现实,“那边人整天累的都不知死活的,时间不属于自己,身体有时也不属于自己,这不你们版走了一个,那边两个也辞了。” 我微微一愣,“呃,怎么的?” “一个毕业了,一个身体不好也转了专业了,什么时候我也告老还乡啊。”fiona长长的叹气,“可是我还有月供,还有嫁妆,将来还有儿子的奶粉。” 第55章 我无奈的笑笑,“我倒是挺想去民生的,有挑战,比社会好玩多了,比文化实在。” 无力的丢了一个大白眼给我,fiona摇摇头,“那里的记者都是嫁不出去的,方圆跟我说相亲约会到了一半就要被叫走,几次下来没人愿意约她了,现在圈子做大了,想跳都跳不出来,两个星期不跑,人家都不认识你,我看你还是好好在文化版待着吧。” “没人要也好啊,钱要我,这么多年我觉得还是人民币温暖又贴心。”我“嘿嘿”的笑,眼神飘到窗外,细雨朦胧,“下雨了,那什么时候下雪啊!” “墨尔本是不会下雪的。” 闲聊了一会,各回各的教室,我刚进去就听见一阵啜泣声,仔细一看原来是临窗的一个女生,两三个人围在旁边劝,也有默默看着的,更多的是埋头做事漠不关心。 我问道:“怎么回事?” “网摘。” 我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女生,很年轻的样子,“今年的新生吧?” “恩,一个月前刚入学,唉,之前就有过先例,导师开会时候强调了很多遍,这不,明知故犯,被处分了也没什么可说的。” 我苦笑了一下,“不过,同学一场确实可惜。” “唉,难道自己组织语言,自己写稿就那么难嘛,顶风上的总是要挨刀子的,自己都知道是网上抄的,还敢往上交,现在小孩子,真是越来越想不通。” 那边的啜泣声渐渐的小了,取而代之的是收拾东西的纸张翻动的声音,教室的气氛凝聚到了冰点,每个人都坐在自己座位上,安分的、事不关己的,或者沉默的看着自己曾经的同事离开,我手按在键盘上,不知道打什么样的回复。 窗外的雾气越来越大,屋内的空调温度很高,满满的玻璃上结满了一层水雾,好像隔绝了两个世界。 说不出的压抑,来自学习,和天气。 大抵下雨天人的心情都会莫名其妙的忧郁起来,开完会从学校出来时候已经七点半了,站在教学大楼前等公交车,雨落的不疾不徐,只能感觉脸上沁沁的凉,却看不见雨的飘零,地上湿了一片,均匀的覆盖了水色,路灯照上去,泛着凉凉的湿意。 雾气越来越大,莫名的惆怅涌上心头,我寻思去超市转转,买点东西,报社的工作虽说是辛苦,但是福利还是不错的,零七零八的加起来生活是根本不要发愁的。 我在超市转了大半圈,买了些牛奶面包,接着就去了小吃街,点了东西吃了起来,人群中看到一个极其眼熟的影子。他穿着白色的风衣,没撑伞,两只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有那么几缕湿湿的垂落额头,晶莹的水珠顺流而下,双眸透过在薄薄的雨帘,狭长冷漠中的氤氲气越发的让人觉得不真实,在他不远处的正是那天从我家负起离开的小niki,我微微皱起了眉头,招呼niki过来,“niki,我才出去了一会,你就自己跑出来?” 顺手递过去一杯珍珠奶茶,niki笑的讨巧,“你家啥吃的都没有,跟异度空间似的。所以轩铭哥就带我出来了。” 她笑笑,接过来,“还有什么吃的,这个天,真的太冷了。“lily姐,你吃什么的?” 我彼时正在捧着刚刚在吃的那碗一小碗馄饨吃的很开心,这时季轩铭走了过来,我的心脏小小的“咯噔”了一下,但又舍不得放下滚热的鲜汤,一边呼呼的吹着气一边回答,“鸡汁馄饨。” “鸡汁我喜欢。”niki笑嘻嘻的拿了小勺子去勺,弄得我拧眉埋怨,“niki,你要是想吃就自己去买,刚才大半的八宝粥都被你抢了。” “书,非借不能读也,食,非抢不能品也,哎呀,好吃,好香啊。”niki顺手捣了捣季轩铭,努了努嘴,“哥哥,你也来尝尝。” 他拿着niki塞过来的勺子,然后对上我暗含笑意的眼睛,还未来得及推脱,我把碗推到他面前,“很好吃的,尝尝。”说话间,我的刘海顺着额角滑了下来,遮住了一半的眼睛,接着路边小摊的灯光,他清楚的看到我眼睫毛上沾点的雨滴,流光一般。 “偏心啊!”niki歪过头来抱怨,“lily姐你偏心哥哥”,伸过手就勺了大半。 我忽然不知道怎么接话,有些尴尬的把手抽回来,倒是季轩铭冲着我微微一笑,就像是那个时候我答应做他女朋友的时候,他那样的笑容。 季轩铭拿着勺子就着我的碗尝了一口,另一只手贴着碗沿取暖,“真的不错,不过没有多少了,要不要给你再买一碗。” 我连忙摇摇头,“我刚才都吃差不多了,都饱了。” 季轩铭笑笑,没再作答,我看了一眼niki,又把视线转到季轩铭身上,我低下头去喝了一口奶茶,慢慢嚼着珍珠,烟雾迷蒙的户外小食摊上,烟熏火燎的,眼前的男人好像跟薄雾似的,脸庞模模糊糊。 我忽然想起以前的大学岁月中,几个好朋友夜晚跑出去吃砂锅吃麻辣烫,热热闹闹的,而他那时候是不是也会和朋友三三两两坐在冬夜的路边摊上享受美食。 竟然有种奢望,我想生活在他的生活中,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自己被自己的认知下了一跳,继而又恢复了清醒,niki和季轩铭已经吃完了,我也想站起来告辞,niki插嘴到,“lily姐,我先回家了,你和哥哥慢慢逛哈。” 我想了想还是拒绝,“没事,姐姐和你一起回去。” “唉,我先走了,别推三阻四的。”niki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终。 回家的路上季轩铭走在我的左边,雨夜的公寓空荡无人,两人没有说话,连呼吸声都细微的可怕,只有呼出的白汽,融进茫茫的雾气中,安安静静的好像是一副静谧却流动的画。 第56章 城市远山的轮廓早已看不见,高楼上闪烁的霓虹,嘲笑着我的迷惘,就这么毫无焦距的看过去,想让目光看得远一些,可渐渐的,视线便被烟雨模糊了。 忽然,旁边的男人开口,“夏弥,有件事情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我思维停滞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轻轻的一声“恩”便没了下文,他接着说,“南筠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很多人讨厌这样雨,我也不例外,可是这样的雨,一年只有一次。” 瞬间,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我想到了他把我捡回去的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天。“那次你为什么要拉着我躲雨呢?” 未料到我会说道这个话题,季轩铭侧过脸去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过脸来笑着摇摇头,想了想终究是把想说的话咽下去,“呵呵,没事么,就只是看不了女孩子流眼泪。” “哦,这样啊。”一股心酸涌上心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那么你是真心喜欢我么?” 静静的等待他的回答,他深思了良久:“别胡思乱想。” 我再一次转过头去,看他的背影在雾气中慢慢的消失,一个人靠在楼梯道的墙角,怔怔的发呆,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等周身都凉透了才非常配合的打了两个喷嚏。 也不是看季轩铭,亦不是看雨景,就是在那一刻,什么也不想去想,一片空白。 洗了热水澡,坐到电脑旁,qq上季轩铭的头像亮着,我点开了他的头像,打下了长长的一段话,大致是感觉到我们之间存在的问题,希望能好好沟通一下,既然在一起了就应该好好在一起。我犹豫着要不要按下回车,良久,却还是按下了关闭。 窗上结了水汽,雾气蒙蒙,远处的灯光便恍恍惚惚起来,找不准方向,灯光慌乱而朦胧的散射着。我伸出手指,犹豫了半天,一笔一划写下璟的名字,认真的,或者顽皮的,窗外的风景再度清晰起来,可我却看见,璟的名字,在流泪。 季轩铭第二天早早过来了,和往常一样,做了简单的早饭。 “夏弥,你昨天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么?” 我抬起头笑了笑,很想告诉他,其实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是不需要理由的,在一起的一年来,我真的有感到幸福,当然也有淡淡的忧伤。既然已经在一起那么久了,那么我们就在一起一辈子吧。 2月份,我回国了,同行的还有季轩铭。我和他唯一的差别是我有一个月的假期而他却只有半个月。这是我离开之后第一次回来。 静静的注视窗外,一辆辆汽车穿梭在夜幕下的街道,聆听陌生的都市旋律,我脑海里那一幕幕沉淀在五年前的景象重新浮现出来犹如跨越千山万水回到了陌生而又遥远的北城。 眼前的场景不断的变换,下了车来到会场才知道是真的很冷了,朔风吹得落叶四散,仿佛要钻进每一寸肌肤,手发僵、脸冰凉,耳朵最受不了。 季轩铭哈了两口气,跳了两下,转头向我抱怨,“诱生色斑的信使不仅来自肌肤表皮层,更源于肌肤深处真皮层,从而导致黑色素细胞被重重包围,生成色斑并向外扩散。这是什么鬼东西啊,难道真的要写到报道上面。真不应该跟你回来。难得放个假你还这么滴水不漏。” 我笑道,“呵呵,专业课学习久了,总想挖点新闻来,不然浑身不自在…” 那边有广告公司的小女生走过来签到,签完后季轩铭低声的问道,“那些小女生好厉害啊,晚上这么冷的天,还穿裙子。” 我留心的看了一眼,那些二十来岁的女孩子各个穿着白衣黑裙,站在零下的天气里还微笑自然,自己身上穿着羊毛大衣还冻的瑟瑟发抖,连连摇头,“太厉害了,工作所迫。” 其中一个女孩子正好和我对视,我愣了两秒钟笑笑,什么都没说。 老城墙的派对里,主办方请了很多名模,这是一个照旧的繁华光彩的夜晚,亦是一个堕落的夜晚。 渐渐的派对上的气氛就变得混乱起来,有一个名模女孩儿穿着黑色bra,腰下面几片零碎的布条根本遮挡不住什么了,五彩斑斓的灯光下,我妖冶地扭动着身体,洁白的皮肤极其晃眼,四处充斥着倦怠、□、颓废和荒芜,视觉领域已经渗入**,无所不至。 看多了这样的场景,真的是麻木了,季轩铭微微咳嗽了两声,“夏弥,可不可以走了,难得放假你还来看派对,还真是滴水不漏。” “纸醉金迷你受不了么。”我微微一笑。 季轩铭:这就是你所说的具有深厚文化的北城?得了,我先出去站站,里面空气太闷了,你要走了,便响我电话。” 我看了看时间,“我也走了,季轩铭,我还要去一个地方,你先回酒店吧。” “去哪里?都这么晚了。” 我笑笑,“你别担心我了,我肯定不会夜不归宿的。” 天一片灰蒙,是典型的下雪的前兆。也许是需要一段时间的缓冲,天空还是下着小雨,地面也只是浅浅的湿了一片,周围全是暗淡的背景色。 从九中的东门进去,也许是下雨的缘故,周围没有多少来来往往的学生,三三两两的打着伞,也有不打伞的孤孤零零的从我身边经过,校门上橘色的灯光照的地上一片光华。 我想起之前打车来的趣事,刚上车,发现这位司机竟然在车里唱歌,如果他神经正常的话,肯定是个很开朗的人,一路上他又唱了不少歌。而且每次转弯的时候都要学公交车那样说:车辆左转,请抓好扶手,注意安全,我一路憋着笑,就只好逗他说点话,顺便了解一下现在北城的风土人情,“师傅,您英语学的不错么。” 司机说,“那是啊,我都会好几国语言呢。每次我看就老外就说,dtomyou!就是很高兴见到你的意思。” 我笑道,“好厉害,那您会说法语吗?” 司机很坏的撇了我一眼,反问我,“你会不会啊?” 我谨慎的回答,“我就会一点英语。” 第57章 司机哈哈大笑,“#@*¥#@!,就是法语,欢迎你们的意思。” 我想了好久,真的没有听懂,我起码也学过一点法语,那个司机说的绝对不是soyezlesbienvenus,现在想想,最后还是被这家伙给耍了。 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的笑起来,从东们进去,绕过求是楼,顺着草坪走下去,一直到了教三停住了脚步,那里的教室灯火通明,我站在楼下看了一会,准备上去,旁边走过两个女生,一个小声的说,“我今天看见隔壁班的晴天了,就在我那个自习室。” 另外一个女生眼睛顿时一亮,“真的啊,我要去,我要去。”两个人手挽手蹦蹦跳跳的嘀咕一阵便走了,我在一旁偷偷的笑,忽然觉得年轻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我还记得那年来到九中的场景,就是在这栋楼上的自习室外,看到那个清俊的少年,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捧一杯水,专注的看书。 外面是天寒地冻,教室里温暖的都可以让人呼呼大睡,我推门走进去,寥寥几个人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默默低下头去,我顺着台阶走上去,挑了最后一个位置坐下去。 书桌上放着一本大大的数学书,我偷笑的翻开看了一页,然后合起来,整个身体慢慢的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在这样静谧的夜,怀旧的教室里,体会一遍曾经神往的大学,和曾经那么走近的那个人。 睁开眼,记忆中的那个位置上静静的躺着一叠书,而曾经那个人也不在了。 不觉得失落,反而很幸福。 从教室里出来,天明显开始飘落起了白色的小雪花,落在地上,融化,再落,再融化,渐渐的褐色地面的白雪越来越多,又开始的一堆堆,变成了一片片。 这时候季轩铭打电话来,“夏弥,下雪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已经在酒店了。” 我笑起来,竟然觉得开心无比,连语调都变的很高,“我在外面呢,等下再回去。” “夏弥!你到底在哪里。”季轩铭声音微微透出不爽,“有好玩的居然不想着我,说嘛,你在哪里?” 我插科打诨的想蒙混过关,“我在一个长长的走廊前,刚才一路走过来有一个小小的湖,其中有一块石头,好像还有很多碎石可以走到湖中央的。” 那边没话,我乘机说到,“那就这样了,我先挂电话了,很快就回去了。” 第二天我早早的起床了,因为约了小怡在潇湘别苑吃饭,小怡是高中的学姐,高中的时候对我很是照顾,四年没见了,免不了有些小兴奋。 季轩铭一早就下楼给我买好了早饭。 “刚回来,还习惯吧?”。季轩铭问道。 “你不也是刚回来么?” “呵呵,男生么,不一样的。” “呵呵,今天我跟朋友有约会呢,所以要委屈你一个人先自己玩了。”我拉着季轩铭的手开始撒娇。 季轩铭笑了笑正想张口,忽然我的手机急促的响起来,我连忙松开他的手,“对不起啊,我接个电话。” 他站起来想把自己的碗筷收拾好,我哗”的一声站了起来,一脸紧张,声音还是镇定,“对不起,我现在要去一趟医院。” “出什么事情了?” “一个朋友出事了。”我迅速的把手机,记者证,钱包塞进提包里,无奈的对着季轩铭道歉,“真的不好意思,等我忙完了再陪你吧。” 又感到那种强烈的拒绝和疏离感,可是却不想再顺意我的意思,季轩铭说道“不介意我陪你去医院吧,不对,是不要拒绝。” 我礼貌的笑笑,“麻烦你了。” 到了医院,走到外科住院部的后面一栋楼,很普通的病房,我一排一排的找过去,最后停在一间房门前。 我敲门走了进去。 小怡苍白的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夏弥,你来了啊!比我预期的迟了两小时。” 在我的印象中,小怡好像总是那个阳光活泼的大孩子,笑起来神采飞扬,可是现在他靠在床上,是微微侧着身子的,右臂一直到肩膀缠着白色的纱布,脸色苍白没有血色。 虽然之前也有心理准备,可是看到这样的情形真的吓了一跳,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撞了一下,小怡倒是一脸轻松,“嘿,像不像木乃伊?” “呸,小孩子乱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你又不是法老王。”我没好气的瞪她一眼,俯下身看了看伤处,咬了咬嘴唇,究竟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倒是小怡看到我身后站着的季轩铭,头微微的歪了一下,不动声色的笑道,“哎呀,夏弥,他是?” “你好,我叫季轩铭。” 小怡笑了笑,“托这次受伤的福,我可以已好好休息下,可是睡觉时候很麻烦唉,只能侧着睡,很痛苦的啊。” “具体是怎么回事?” “早晨我出门,不小心被车撞了呗。肩膀这边就觉得一阵剧烈的疼痛,然后就是流血,犹如用针扎似的疼,又感觉好像麻木,接着呼吸困难,全身无力!一瞬间感觉快要死了。” “后来就没什么印象了,就被送医院来了,然后就是疼,麻木,再疼。” 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怎么那么不小心啊!” “急着见你呗。” 很长时间的沉默,小怡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向我直直的看过去,很坚定,“夏弥,当初,你为什么要去墨尔本,为什么不在国内考个公务员,或者做一个稳定的事业单位编辑,为什么?” 我忽然词穷了。 安静的只剩下轻轻浅浅的呼吸声,病房的窗户没有关好,中午柔柔的风吹的窗棂当当的响,我无意的向外看去,窗外法国梧桐树的叶子,在阳光中轻轻的摇曳,偶尔有一两片,挣脱了树枝的怀抱,缓缓下落。 小怡悄悄的闭上眼睛,似乎在等待我的答案。 第58章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来,季轩铭掏出看了一眼,微微的点头表示歉意转身就走出病房,走廊上有模糊的脚步声。 “也没有啦,只是想出来多学点东西。”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说谎。 就在这一瞬间,门轻轻的被推开了,只听小怡笑道,“你还真够慢吞吞的,如果是为我送终,不晓得你的动作会不会稍微迅速一点。” “别说丧气话,我昨天还在北京,早上接到你电话,立马就……”低哑清凛的声音硬生生的停下来,流水似的音符瞬间颓然落在地上,好半天,艰涩的声音传来,“夏弥?” 听到他喊我的名字,脑海中大片的空白铺天盖地的袭来,我就这么站在那里,什么也做不了,也说不了。 屋子里突然变得极为安静,只有空调的扇页上升到某个顶点,“咔”的一声停住了。 这一声,唤醒了我的理智。 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映入眼帘。 几乎如雷击一般,我感受得到心底被击穿那样的尖锐,却感受不到任何应有的疼痛,只是怔怔的站在那里,眼前的人,三分职场气息,六分冷清寡淡,还有一分不易觉察的傲气,眉眼少了分青涩多了分笃定,几乎跟我记忆中的那个璟,完完全全的吻合。 从没有想过,我和他,可以这么戏剧的,在现实中相遇。 好像那么虚弱的声音不是自己发出来,隔了千山万水般那么遥远,“璟?”直到小怡唤我,我才如梦初醒,小怡似乎也感觉到我不寻常的视线,狐疑的看着我,脸上仍是微笑,“你们认识?” 我就这样站着,看着很多年很多年没有见过的璟,一身休闲的衣服,他缓缓的向我走来,好像看着那段永远不能回去时光,慢慢的向自己走来。 他似乎没有改变,还是记忆中的那个样子,瘦削脊骨,硬净如玉,只不过脸上不再是那种虚妄的苍白,而是一种漫不经心的掩护色,如果说十几岁的璟是一湖透明的清泉,在炎炎夏日散发微微寒气,那么现在的璟就是深夜下的海水一般的深沉,深不可测。 不知道深浅,不知道温寒,不知道流向,神秘而隐忍。 璟,璟,没有人知道这样一个名字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好像我一辈子的爱恋全部在年少的时候被挥霍一空,我所有的感情全在璟一个人身上消耗殆尽,连半分都不给自己剩下。 原以为我们有生之年遭遇,本是飞鸟与鱼,可是他那么没有预警的出现在我的面前,突如其来的,措手不及的,他向我走来,那么真实,我僵硬的支撑着自己的冷静,用平静的表情来掩饰内心的翻江倒海,直到他微微笑起来,说道,“是你?” 是我,是我,可是我是谁? 是那个跟你高中在一起读书的女孩子,是那个每晚跟你发信息的女孩子,是那个帮你找到五月天、小野丽莎唱片的女孩子,是那个安慰你一切会好起来的那个女孩子。 你还记得吗? 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否有过那段记忆,僵硬冰冷的手指轻轻的攥住了衣角,我平静而面带微笑的问,“璟。” 他的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夏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忽然意识到这是我出国以后第一次和他面对面的讲话,而以往,我总是通过电波相隔千万里他讨论生活的每一个细枝末节,他的声音和电话里有略微不同,语调清凛,声音低哑,听起来更加有空旷辽远的感觉,我是有多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时候两个人的电话同时响了起来,我手忙脚乱的去看来电显示,接起来是fiona打来让我回去发她稿件。 而璟那边还在讲,他背对我,隐隐约约的听见是女人的声音,他说话很随意,没有任何寒暄,我暗暗的猜测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关系。 他就这么背对着我,他的背影那么笔直,那么挺拔,他不再是那个高中有点忧郁苍白的少年,他已经长大,有自己的世界。 而他的世界,没有我。 小怡眨了眨眼,很是意外,“咦,都是熟人?” 她的话音还未落,季轩铭敲门进来,看到璟微微愣了一下,礼貌的问了一声好,继而转向我,“夏弥,不好意思,墨尔本那边有些事情,我现在等赶急的回酒店整理资料。” 心底大大的松了口气,一心想逃离这个尴尬的现场,我如释重负的说,“我送你下去。”转身拿了包,对小怡说,“我送他一下,你们先聊。” 就是不敢去看璟,我微微笑起来,转身便走。 等我们走后,小怡奇怪的啧啧嘴,“璟,你怎么认识夏弥的?” 好久没有回答,他艰难的侧过身子去看璟,病房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吹开了,微风卷起他前额的头发,额发下那双狭长冷清的眼眸在望向窗外不知道某点的地方,眉头微微皱起来,冷漠而且疏离。 只有在他有心事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朋友。”璟侧过身子,可是眼睛还是聚焦在某个未知的点上,“刚才那个男的,是夏弥的什么人?” 小怡想了一会,“我也是第一次见他,我又不是福尔摩斯,我哪知道,侦探剧里都是这么演的,想知道这两个是什么关系,就得看他们的眼神。” “问你话呢,扯那么远。” 清淡的声音微微透出一丝的焦躁,可是小怡却没有听的出来,“男朋友啊,没人会把一个不相干的人带到自己同学的病房里来的。” 他自顾的说着,却没发现站在窗口的男人轻轻的闭上眼睛,嘴角的微笑慢慢的冷去。 回到酒店,冲凉写稿整理行李,几乎忙到无法思考,可是璟的影子,青烟薄雾般的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累极了,竟然也能睡了过去,却睡的极不安稳,醒来时候发鬓都汗湿了。 第59章 那一年,离我认识瓃,整整八年。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倾斜着照进来,白晃晃的有一点刺目,两个人的目光就这样相接,我复杂的心情难以言喻,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的看着璟,好像要把那些流逝的时光一并的弥补上,心却慢慢的平静下来。 我给小怡倒了一杯水。 小怡敛去了笑意,深黑的眼睛直直的注视我。 我愣了一下,微微的皱起眉头,嗫嚅道,“怎么了?。” 小怡却开口,“大学我和璟是同班同学,因为是老乡,所以他对我格外的照顾。” “呵呵,对我解释做什么呢?”我笑道。 “怕你乘机八卦呗,我还是先撇清关系的比较好。”“呵呵,多年没见,没想到回国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医院。”“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因为急着想见你。快,来,坐……”小怡拍了拍床沿,“跟我说说,你这四年过的怎么样吧,那时候明明上了北外为什么要去墨尔本。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我认真的说道,“我真的很努力,我连续三天值热线夜班还不说自己累,这些年我很努力很努力的生活,我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记着。” 还没等小怡开口,另一个声音却响了起来:“我知道。”璟淡淡的说,清冷的眉眼之间一闪而过的温和,一瞬间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心下一动,竟然有些酸涩。 那边小怡大大的打了一个呵欠,眼皮也耷拉下来了,我连忙说,“小怡,你快休息吧,明天我再来看你。” 小怡往被子里缩了缩,侧过身子嘴里咕哝,“药劲上来了,我撑不住了,夏弥,明天早点来看我哦,最好给我带点杂志来,璟,我也不留你了。” 我看了一眼璟,他轻轻的把窗户关上,把空调的温度调高,然后把遥控器放在小怡左手边,俯下身嘱咐了几句,然后站起来对我说道,“夏弥,走吧。” 口气随意而且温和的不可思议,熟稔的好像认识了很久的朋友,好像是很久以前,他也曾经跟我这样说过话,--“夏弥,上台了。” 那时候他我把他的名字每天在心里写上一百遍。 我轻轻的关上门,跟在他身后,二十厘米的距离,八年的光阴。 哭笑皆为惘然,一瞬间,醍醐灌顶,大彻大悟。 原来,爱情已经来过。 一路上都没有任何话语,气氛沉默的有些诡异,从雪白的住院部走出去,满眼都是金灿灿的阳光,就是这样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原本苍白的脸却越发的生动。 在哪里跟他道别呢,我寻思着,不由的放慢了脚步,脚下的两个影子之间的长度也随之渐渐的拉长了,好像是感觉到我们之间的距离慢慢的变远,走在前面的男人骤然停住了脚步,回头问道,“怎么了?” “呃--”我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那个,我先回去了,有些事。” “恩。”风轻云淡的一声回答,那双眼睛暗藏笑意,可惜我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眼睛眨呀眨的,就像一个犯错的小孩子不安的试探,甚至我的手握成了拳头,指尖不安分的在手心轻轻的掐下去,“我回去了。” “恩。还是那句平平淡淡的回答。 什么是“恩”,我忽然发现自己在我面前真的是有点无法开口,还没等我做出更明晰的表达,前面那个男人淡淡的回答,“我知道,我送你回去。” 是不是应该本能的想往后退一步,然后连声摆手说不用,拦下一辆出租车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可是鬼使神差的,我居然感到自己喉咙气流缓缓的飘了出来,到了耳边就变成顺从的一个音节,“好。” 是理智背叛感情,还是感觉主导理智,我也说不清楚。 只是每一步踏出去,好像梦境中一般,在冬日里穿行的艳阳,就像在那个青葱岁月里流散的时光,微风阳光抚起他的碎发,跟旧日那个扬起头孤独看天的少年无异。 忽然开始庆幸时光的宽容,对瓃,也对我。 在出租车上,我余光偷偷的看过去,他正看着窗外,我觉得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话题可以说,只好也把目光转向窗外的风景,看路上的法国梧桐,看行人,看车辆。 内心却是百转千回,一时间,竟真的觉得自己在做梦。 车子缓缓的停在酒店的门口,我习惯性的抿了抿嘴,垂了眼帘,“谢谢你。” “不用谢。”简简单单的话语,态度礼貌却疏离。 我一只脚刚着地,就被声音唤了回来,“夏弥,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疑惑的转头,对上我淡淡的眉眼,“小怡住院期间,能不能麻烦你多去看看他?” 原来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请求,我笑道,“好,我有空一定去,这个,真的不麻烦。” 我到了酒店,发现季轩铭没在,于是我怔怔的望着电脑屏幕出神,手机就响起来,我拿起来一看是季轩铭,我没多多想就接起来,耳边有熟悉的声音响起,“夏弥。” “怎么了?我回来了,你在哪里呢?” “医院的那个男生……” 话题一下子进入了死胡同,那种不可抑制的不安和紧张感慢慢的蔓延来,我攥紧了手机,呼吸都变的谨慎异常,我很想立刻就挂掉电话,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怎么样去再次面对璟,所以现在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姿态面对他。 “你还好么?”他低沉的声音缓缓的传来,我一怔,那边继续说到,“刚刚在医院,我看到了你那忧伤的眼神,就像那天一样。” “我……我……我们不说这个了好不好,等会带到处去转转吧。” 声音朦胧中夹杂一声喟叹,还有半分的无奈,“夏弥,我在想,从邮电总局出来之后,要去夏山酒店,不是应该走武陵路?” “呃,错了,是名崇路,你从邮电总局出来之后往右就是,到御苑园的地铁站十字路口往北,然后就是华岩路--夏山酒店”我顿了顿,“你现在在哪?” 那边沉默了半晌,就在我正要忍不住出声的时候,一阵轻笑传来,“夏弥啊,怎么办,我,好像迷路了。” 第60章 我心下一急,皱紧了眉头,“那你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 “你等着,我过来找你。” “没事呢。” 那边好像有车门关上的声音,一下子风声极速的传来,他的声音也变的很模糊,但是听上去心情却是不错,“今天的天气真好,偷得浮生半日闲,迷路就迷路了,无所谓,你说是不是?” 心脏微微的被撞了一下,我低下头来,思绪浮上,记忆中那个少年的影子,和现实中的我,完完全全的重叠在一起。 季轩铭的这般的性子,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每次一有满意的作品就送给我,大气的国画,七分谨慎,三分洒脱,他说他喜欢一个人坐在操场的高台上,一个人看蓝蓝的天空,晒午后的太阳,心情好了会迎着风跑上两圈,如今他这样的说话语气,和当时的那些跳跃灵动字迹,无异。 好像什么都没变,我还是我,还是那个会静静一个人想起那个抬头看天晒太阳的苍白少年,但是好像什么都变了,过去单薄的影子变成了真实的存在,来的措手不及。 我们之间的距离,那么远,那么近。 “所以他迷路了?” “是啊,相反的方向跑了大半个城市,然后就干脆南园停车晒太阳去了。” “真的假的啊,他不会那么废柴吧,好歹还是留过学的呢,咋怎么一下子跟木头似的。”小怡怀疑的啧啧嘴。” 我摇摇头,“谁知道啊,你问他去,不过小怡,你想想你刚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唔--”小怡点点头,“有道理啊,量变引起质变。” “我好像也不太认识路。” “那你怎么给他指路的?” “google地图,一点就到,还好当时我还开着电脑,不然就丢脸了,下次如果车里没有gprs,一定要带一个可以上网的本本。”我笑道,顺手把桌子上的报纸摊开来。 小怡哈哈大笑,“夏弥,你真是太informative了!” 我也不顾脸皮,得意洋洋的回答,“就是的唉,我要申请去当database,又不需要维护,又能实时更新,简直就是完美的生物数据库。” 小怡一口水没把持的住全喷到了地上,“诌吧,我都没晓得你这么脸皮。” 我合上报纸起身去倒水,然后顺便低下头去看小怡的伤口,“伤口挺长的,不过幸好倒是不深,什么时候可以拆线?” “过两天就可以了。”小怡耷拉脑袋,温顺的样子让我觉得很可爱,顺手揉了揉他的乱发,“下次出来时候小心点。” 我刚想再次嘱咐小怡安全问题,还未开口,就听到小怡开口,“璟,你什么时候来的,站在门口又不进来?” 瓃来了? 我转头去看他,一身浅色的休闲装,衬的人越发的瘦削,白皙的脸好像被夜晚的冷风吹的微微透出点红晕,平添了不少生气。 “说什么呢?”他漫不经心的问到,随意的往我身边一站,同样的低下头看看小怡的伤口,惹的小怡郁闷的抗议,“为什么每个人进来时候都要上下把我翻腾一遍,就跟快要被拉去屠宰场的猪一样。” 以前跟小怡玩闹惯了,我想都不想脱口而出,“怕你被注水了呗!” 小怡立刻大笑起来,笑的越发不可收拾起来,一笑又把伤口震痛了,扶住腰,哎呦哎呦的又叫又笑,倒是我,微微的怔了一下,然后悄悄的把脸别过去,我看到他抿住嘴,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起来,一抹笑容悄然绽放。 小怡笑完了,趴在被子上不肯起来了,他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我,“夏弥,我发现,,你还是这么搞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肯定是个无聊的人。” 也不顾我在场,我追问,“为什么刚开始觉得我很无聊?” “你长的就跟那种讲大道理人一样,规规矩矩的那种,从小到大父母、老师的乖乖牌,这种人多半很无聊的。”小怡眨眨眼,“后来,跟你混熟了,才知道。” “你只跟你认为熟的人开玩笑,就像今天躺在这里的人是我,你才会跟我开玩笑,要是璟。”小怡努努嘴,“你肯定不会的。”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交,然后不约而同的投向小怡,她继续笑道,“你们不熟嘛。” 无心之言,可是,心,顿时凉下来。 我佯装无所谓的样子,扯了扯嘴角,“是吗。”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反问句。 而那边的璟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翻了两下报纸,问道,“小怡,后天出院之后就先自己回家吧。” “你要去哪里啊?” “我要回家一趟。” “无情无义的男人,怪不得到现在都找不到老婆的。”小怡撇撇嘴,“连上次好不容易人家介绍过来的小美女也被你给气跑了。” 冰凉的声音已经微微有了一点不耐烦,“你话太多了。” 我站在一边尴尬不已,连忙出来圆场,“小怡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这几天刚回来比较忙,抽空我尽量来看你。” 还未等小怡说一句挽留的话,身边的男人便开口,“我送你出去。” 冬日的夜晚,天黑的透彻,住院部边的不知名的树,叶子落尽,光秃秃树枝的在走廊投下影子,斑驳凄冷。医院外流转的灯光,给人已经是深夜的错觉。灯光落在他的身影之外,使他的身影更显瘦削冷漠,仿佛与世隔绝,周遭嘈杂活泼的世界好像不存在。 看着他的背影,我只觉得头晕眼花,那句“你们不熟”鬼魅一样的在我脑里盘旋,手脚僵硬麻木,手心一片潮湿冰冷,寒气从脚底直窜。 我们不熟,是的,除了近5年短信交集,我想不出来还在哪里有过相遇,除了知道他喜欢听五月天、sineado‘connor,其它一概不知,除了知道他是一个冷漠,阴郁,冷静,淡定内心丰富,才气十足的人,我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寥寥无几。这样的感觉,全然陌生的可怕。 忽然,走廊上的灯,楼梯上的灯,窗外的灯一齐熄灭,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一片黑暗,脚下一个踩空,还未来得及叫出声,身体顺势就跌了下去。 第61章 一瞬间,手臂被牢牢的抓住,似乎力道很大,我都感受到骨头里尖锐的顿挫和谙哑的嘶叫,硬生生的眼泪就被逼的出来,脚刚落在台阶上,心似乎还在空中,黑暗中,好像一切都变的异常的敏感,我不知道他们俩保持什么样暧昧的姿势,可是他似乎靠的我很近,竟然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呼吸近在咫尺。 他身上有淡淡的柠檬水的味道,手还箍在我手臂,隔着衣衫仍觉察得到那臂上温热的体温。他的额发让风吹乱了,有几缕绒绒的掠过我的脸颊,呼吸声骤然更近了。 “没事吧。”瓃轻轻的开口。 “我没事,没事。”慌乱中眼睛已然恢复了些视觉,我低头就看见我风衣上的排扣,黑暗中发出金属的光泽,我刚想抬头,脸颊边就有热气缓缓的传来,静寂中不知道谁的心跳,在飞速紊乱的暗夜里,格外的缠绵暧昧。 冰凉的手心,触到更冷的眼泪,霎那间那句“你们不熟”又浮现到脑子里,我迅速的把手臂抽离了他的钳制,刚站稳,一瞬间走廊又变的灯火通明,有人喊到“来电了”,吵闹的病房立刻喧嚣起来,而我在慌乱中低下头,长发齐齐的遮住半个脸,我嗫嚅到,“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还有点事。” 没等他反应过来,我拢了拢头发,飞快的从楼梯上跑了下去,待他反应过来,已经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 我一个人站在楼梯道,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想什么,就静静的站了好久,冬夜的冷风吹到他的手背上,嗖嗖的凉意十足,他举起手,灯光下,发现竟然有一块干涸的水渍。 这个城市的冬夜,还未从圣诞的欢庆中苏醒,就要更加绚烂的迎接新年,到处都是五彩的灯光,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这个喧嚣的城池,孤独显的多么的可耻。 麻木的站在地铁站台上,我苍茫的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一日日一年年的变化已然失去了八年前的本味,巨大的广告牌上印上我的身影,形单影只。 曾经那么快意的短信交谈,谈天说地,争论狡辩的欢畅,到了现实中,通通被抹杀。璟,当那个幻影变成现实,我们终于相顾无言。 如有可能,有生之年,我会把年少那份悸动悄悄的锁进心底最私密的位置,让那些冲动和爱慕随时光的流逝慢慢的消融,不闻不见他,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车厢门开了,有人上去,有人下来,门合上,车启动,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车厢里灯光还是明亮的刺眼,我把手机掏出来,翻遍了所有的电话簿,一个一个的看去,居然没有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忽然一个身影在脑海中闪过,我笑起来,轻轻的把头靠在护栏上,轻轻的自言自语,“不行,你不行,你越在乎我,我就越开不了口。” 可是,为什么我现在那么想念那时候的你,林羽平。 待他回到病房的时候,小怡一边吃饭一边看新闻,含糊不清的问道,“这么晚才回来。” 璟没有回答,拉了椅子坐下来,电视的声音很嘈杂,把他搅的有些心烦意乱,想了想还是把话说出口,“小怡,下次在夏弥面前不要乱说话。” 小怡不以为意,“我没说什么啊,反正你跟夏弥只是同学,我又没说你什么坏话。” “只是同学?”他轻轻的笑起来,小怡看的发怔,电视里现场的出镜记者正在报道一起煤矿坍塌事件,走廊里忽然传来大哭的声音,好像哪个病房的病人静静的去了。 吵杂声中,小怡隐隐约约的听到他说,“我知道她喜欢小野丽莎,喜欢网络游戏,喜欢郭敬明,喜欢岩井俊二,喜欢张爱玲,表面平静温和,其实是一个很有想法很坚强又很脆弱的女孩子,她会连续好几天只听一首歌曲,闭起眼睛坐在路边的椅子上静静的晒太阳。”他顿了顿,“你说我们熟不熟?” 小怡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张了口就像问“你们到底什么关系”,那边声音陡然的增大,她未曾听到璟这么严肃的口气,乍听上去竟然有种责怪的意味,“小怡,很多事情,我只想慢慢的让我来告诉她,也只有我说的清楚,我不想你过多的把我的事情告诉夏弥,尤其是,比较敏感的话题,你明白不?” “啪”的一声,电视屏幕变成了黑色,小怡似笑非笑的歪过头去看他,目光相接暗暗有了幸灾乐祸的意味,“所以啊,你要追夏弥?你喜欢夏弥?” 那边神色依然是如常,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扣了扣桌沿,“不是,只是觉得欠她太多,想尽量地对她好一点罢了,我喜欢的人只有陆湘雅。” 我一个人缓缓的走在街上,漆黑的街道,空间无限的放大,空荡荡的更显得寂寥,从来没有的沮丧涌上心头,我真的很想找一个人倾诉一下。 打开手机,登陆qq上面只有寥寥几个人,打开很久未聊的群,也是冷清的很。这时候手机却响了,我接起来,是季轩铭的电话,“在哪里啊,回来了没,我一个人在酒店无聊到看墨子啊。” 随口就回答,“墨子乃批儒第一人,有一次儒家的一个小朋友去跟墨子说,先生老是去做好事,但是先生做这些好事呢,人看见了之后也不来帮你,鬼看见了之后也不来帮你,你有疯病啊,墨子说,比方说先生你有两个小秘,一个是你在不在场都做事,另一个是你在的时候他拼命做事,你不在他就偷懒,你喜欢哪个小秘,那个小朋友就说,我当然喜欢我在不在都做事的小秘了,墨子说,那就对了,你也喜欢有疯病的。” “呵,这也是墨子啊,听上去真的挺搞笑的。” “是我翻译过来的好吧,原句很无聊的,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问你回来了没,顺便聊聊。” 第62章 我淡淡的笑了笑,“我倒是想问问你,很认真的,季轩铭,以前你让我做你女朋友的时候,而这个动机究竟是什么?” 突如其来的问题,连季轩铭这样的人都愣了一愣,“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是喜欢我嘛,还是觉得我不错,是一个比较适合的人?” 季轩铭哑然失笑,“夏弥,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犀利,聪明?” “因为,忽然想通了很多事情,我是一个喜欢把事情分的很明确的人,可是这样性子有时候真的不太好。”我想了想还是继续说下去,“我一直不认为才见了几次面的男人可以对我有太深的感情,季轩铭,我们之间还是那种相处比较适合的状态吧。” 第一次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夏弥,你这个是在跟我提分手么?” “也不算了,其实就是真的想确认一下,或者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我的声音变的低低的,“我们说好要在一起的不是吗,我还欠你一顿番茄火锅呢。” 那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声音听起来无比的疲惫,“恩,快点回来吧。” 默默的放下手机,我对着边上车子的窗户上自己的影子,笑了笑。 这个世界上,谁失去谁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日子还是要过,而且要过的越来越精彩。虽然是享受孤独,还是会孤单,只好把自己变的越来越强,可是再强的人,还是会孤独。 这些烦心的事情还是不要想了,还是先回酒店,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而今天的那些面对璟的窘态和不安,会烟消云散。 十一点按时开门回酒店,我顺手去开灯,却发现自季轩铭里静静的躺在床上,应该是睡着了。 我俯身看着他,默默地说了句:“我们说过要好好在一起的。” 然后洗澡睡觉,心中竟觉得轻松了许多。 那边病房的灯还亮着,小怡一边看电视一边嘀咕,“璟,你怎么还不回去睡觉,难道今晚要跟我挤一张床上?” “你妈要我好好看住你,怕你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的溜出去,我马上就走了。”璟一边打字一边说到,“好好休息,后天就拆线了。” 冷不防后面有细微的呼吸声,他转头一看,小怡笑嘻嘻的盯着他的电脑,“咦,你看什么八卦新闻的,哎呀,你别关啊,我好像看到你在查看别人的隐私。” 手下鼠标轻轻的一滑,然后笑道,“想上网了?”起身把本本丢给小怡,准备把大衣穿上去。 “是啊是啊!”小怡立刻点头,接过本本点到历史记录那一栏,空空如也,他沉默了半晌,“璟,你居然删了记录!” 很好心情的摸了摸小怡的头发,“早点休息吧,还指望你下个月回学校呢。” 从十五楼的窗台上往下看,窗外是浓浓的黑夜,缓缓的拥抱住城市每处的光亮,明暗的灯火越来越少,分辨不清哪里是曾经的母校,哪里是曾经的站台。 “夜,很深了,晚安。”他低低的说道,“好梦。” 不知道说给谁听。 说不出的压抑,来自工作,和天气。 大抵下雨天人的心情都会莫名其妙的忧郁起来,开雨落的不疾不徐,只能感觉脸上沁沁的凉,却看不见雨的飘零,地上湿了一片,均匀的覆盖了水色,路灯照上去,泛着凉凉的湿意。 雾气越来越大,莫名的惆怅涌上心头,我寻思去超市转转,买点东西。我在超市转了大半圈,买了些牛奶面包,刚准备去买一些水果,人群中看到一个极其眼熟的影子,连忙上去喊住,“小怡?!” 那边脚步停了,转过头一看,“咦,夏弥?” “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伤口怎么样了,不是拆线了,那你还跑出来,超市人这么多万一再被撞一下的那不是又要去医院了?” 小怡一脸扭曲,“夏弥你好老妈子啊,我没你说的那个脆弱,主要医院那个地方就跟样板房似的,连饼干屑都找不到一块,我都快被憋死了。” “哦?”我向她的篮子里满看去,满满的都是小女生吃的饼干零食,“呦,你这家伙,还吃喜之郎果冻,还有旺旺大礼包,恰恰瓜子。” “哈哈,喜之郎果冻是给璟买的,其他都是我的。”小怡得意洋洋的掏出口袋里的超市券。 “来来,既然来了,就允许你挑一样东西,算是我的谢礼。”小怡笑的开心,目光一直盯着我抬起的手,“不过巧克力是不可以滴!” “为什么?”我叹口气,讪讪的把手放下来。 小怡说的煞有其事的,“巧克力是送给心爱的人的,我心爱的人肯定不是你,你心爱的人肯定不是我,所以这么有深意的东西还是留给你心爱的又心爱你的人。” 旁边有女孩子走过,看到小怡一本正经又俏皮的话,都哧哧的笑的走过去,我无奈的翻翻白眼,“那好吧,瑞士糖好了。” 结完帐之后,小怡看到卖场外地小食摊上有卖烤肉夹馍的,香喷喷的肉香弥散在空气中,兴奋的眼睛闪闪的,“夏弥,我请你吃烤肉,别客气哦。” 雾蒙蒙的下雨天确实是需要热气腾腾的食物来抚慰失落的心情的,他们俩拎着大大的购物袋,站在摊子旁边捧着肉夹馍啃,啃完了我问,“要不要再来点烤鱿鱼,或者鱼丸。” “烤鱿鱼,烤鱿鱼!”小怡忙不迭的答应,伸了一只油腻腻的爪子掏出皱巴巴的两张纸币,“老板,三杯珍珠奶茶,要珍珠的,热的。” 我顺口就问,“干嘛三杯,你喝的了么?” “不啊,我们一人一杯,你,我,还有璟嘛,我刚才发信息让他来接我了。” 第63章 “呃呃呃,瓃!!” 他穿着白色的风衣,没撑伞,两只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齐额的短发闪闪发亮,有那么几缕湿湿的垂落额头,晶莹的水珠顺流而下,双眸透过在薄薄的雨帘,狭长冷漠中的氤氲气越发的让人觉得不真实,看到他们站在一起饕餮,微微皱起了眉头,“小怡,我才出去了一会,你就自己跑出来?” 顺手递过去一杯珍珠奶茶,小怡笑的讨巧,“医院什么吃的都没有。吃完璟你送夏弥回去,人家长的那么水灵,万一被劫财劫色了可怎么办。” 我被小怡调侃的说不出话,璟倒是无所谓的样子,提了我的东西撑了伞示意我一起走。甚至都有些诚惶诚恐的感觉,尤其是面对璟的时候。 他走在我的左边,雨夜的小区空荡无人,两人没有说话,连呼吸声都细微的可怕,只有呼出的白汽,融进茫茫的雾气中,安安静静的好像是一副静谧却流动的画。 我每一步走的都很谨慎,小心翼翼的跟在他的旁边,我忽然记起那一次的黑夜,楼梯上他手机屏幕上的白光,还有轻轻的脚步声,我跟在他身后,一步一个心跳。 心底微微酸涩,抬头看天空,原来冬天的雨竟真的是离人的泪。 离的都是时光的错印,八年前他不知道黑夜中的脚步,八年后也不知晓身边的心乱如麻。 城市远山的轮廓早已看不见,高楼上闪烁的霓虹,嘲笑着我的迷惘,就这么毫无焦距的看过去,想让目光看得远一些,可渐渐的,视线便被烟雨模糊了。 忽然,旁边的男人开口,“夏弥,那次颁奖时候,也下的这样的雨。” 我思维停滞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轻轻的一声“恩”便没了下文,他接着说,“每年入冬时候这里都要下一场雨,就像这样,看不见雨滴,却整个人沉浸在雨中。” 我把手伸出去,手间满满都是丝丝入扣缠绵入骨的寒冷,触到冰凉的水滴,更多的是雾气,与记忆中那场烟雨朦胧的相遇重合,微微一笑,“那次你坐在我旁边呢。” 未料到我会回到这个话题,璟侧过脸去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过脸来笑着摇摇头,想了想终究是把想说的话咽下去,“是啊,一转眼,这么多年。” “是啊,那么多年。”我笑起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突然停住了脚步,微微的扬起头,定定的看着璟,一字一顿的说的很轻,“其实,我没想过,会再遇上你。” 静静的等待他的回答,他握着伞柄的手指轻轻的松了松,淡淡笑容的在雾气中更加的朦胧,他的眉头皱了又舒展开来,那双淡漠的眼睛好像静静流淌中温暖。 “世事难料,不过,我到没想过,不会再遇上你。” 我再一次转过头去,看璟的背影在雾气中慢慢的消失,一个人靠在楼梯道的墙角,怔怔的发呆。 洗了热水澡,坐到电脑旁,qq上小怡的头像亮着,看到她便发了一个笑脸,“夏弥,你才上来啊,干嘛呢。” “准备找点帖子看看,这不跟你聊天呢。” “嘿嘿,我在吃旺旺雪饼,吃的满地都是屑,太爽了。” 我忍俊不禁,“你真是病好了就出来折腾,璟没气死掉啊。” “快了,快了,半死不活了已经,他家太完美了,完美的东西就是用来给人破坏的,你说他又不是学医的,怎么会有洁癖呢,学理的男生,应该是豪放不羁的。” 每每说起璟,我都不自觉的想从小怡那里套出更多的话,暗暗嘲笑自己的私心,还是很落落大方的问道,“璟呢,他在你旁边?” “是啊,在我旁边啊,在我脚边做匍匐状扫地呢,我刚才跟他说,为什么不等我把瓜子嗑完了再打扫,他狠狠的踹了我一脚,现在还疼呢,你说一个男人怎么那么暴力啊。” 我立刻就回复,“你活该。” 那边很长时间没有答复,我想关掉对话框的时候,一句话跳了出来,“我把那家伙赶上床睡觉了,让她好好休息,那么先晚安了,你也早点睡觉。” “恩,晚安。” 窗上结了水汽,雾气蒙蒙,远处的灯光便恍恍惚惚起来,找不准方向,灯光慌乱而朦胧的散射着。 季轩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 他一改往日的痞子样,认真的说道:“夏弥,我们好好谈谈。” 我一脸茫然:“谈什么。” “关于南筠!” “啊?她……她怎么了?” “我们在一起也两年了,这两年来,你对我很好,就算你再次遇见了顾一璟,你对我还是一如既往,我以为,我们就会这样过一辈子,直到昨天……昨天南筠的qq重新亮起来的时候,我总是会有意无意地去点开。” “我……”我叹了口气:“她很重要是么?” 半晌,他才说话:“那么站在你的角度,我这件事,或者说,我该怎么去面对。” “你说,我听着。” 冗长的故事,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那边沉默了良久,就当他准备自说自话的时候,我却先开口了:“你想要什么,或许说暗恋了5年,在一起了5年,你想得到什么,毕竟,十年的时间,不是一般人可以坚持下来的。” 他抬起头很惊讶的看着我,但是随后又笑了笑:“我什么都不想要,也不想得到,或许说我就没有存过想得到的念头。” 我笑道,“扯吧,你不想得到干嘛等了十年,自虐啊,其实你就是潜意识的在想,如果我这么长长久久的等下去,有一天他会出现在我面前,然后那啥的,不是吗?” 哑然失笑,竟然找不到一句话来反驳,“好像是这样。她是唯一一个我想娶我女生。” “所以你要跟我分手是么?” 整理了一下思路:“我不知道。” “那么……我们……?” 第64章 “我们还是维持现状吧好么……看着你难过,我舍不得。”季轩铭将我拥入他的怀中。 我点头。为什么和我想象的不一样,为什么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 那日,我虽然点头,但是谁也不知道我心里的难过。和季轩铭在一起两年了,很多个周末我们在午后往郊外走,一直走一直走。我们一起去看过珊瑚海,一起去看过歌剧院,手牵手地看过无数场电影。一起去植物园,感受那溪涧清澈欢快犹似情人的眼泪,那山山林林的虎啸猿啼鸟啾禽啁都可以见证这两年来我们一起走过的日子。就算我再次遇见了璟,因为以前对自己说过能在一起就尽量在一起,不要分手。可是……可是为什么他还是对我不够好,不够好,不能像我对他一样,在他心里就只有南筠么。 我苦笑,就像对璟那么多年的依赖换不来他对我的一丝喜欢,这两年虽然心里一直都有璟,可是我却是真心对待季轩铭的,可是为什么…… 北城又下雪了。回国也有10天的时间了。期间,我有回过家,看过了家人,一切安好。这天晚上我再次回到九中,来看看这个当年承载这我梦想的地方。 雪下的渐渐大了,天气也越来越冷,从明德楼出来我想从北门走出去,转头向外望去,手指轻轻的划过冷冰冰的玻璃,细碎的水珠从指尖蜿蜒而下,雪花像飞舞的白蝶一样,撞到玻璃窗上,然后在空气中激起涟漪,粉身碎骨。 忽然手机又响起来,我以为是小怡看都不看就接起来,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夏弥,你是不是在九中?”口气中有隐隐的笑意。 瞬间,我的心就跳到嗓子眼,不知道怎么回答,“啊,我……” “现在在哪里呢,求是楼,勤政楼,还是在九曲廊?” “勤,勤政楼。” 那边笑意很浓,“我知道了,西门那里,你先出来,不要挂电话,还记得刚才从九曲廊的路,你就一直走,走到一勺池那里,我慢慢的跟你讲,当时我们拍毕业照的时候就是在勤政楼,那时候我们班长指挥好了就问前面那个拿照相机的人,你怎么没带三脚架的,于是几个同学就把一个一米高的垃圾箱拖了过来,他就把胳膊支在垃圾桶上照了,照完大家就散了,后来才知道那个只是一个路人甲,真正照相的师傅迟到了半个小时。” “从东门进去,也就是正门,然后沿求是楼往左走,教三是我经常去的自习室,站在窗户那边就可以看到网球场,游泳池,很旷的感觉。” 雪花越来越大,片片在黑夜中纷飞,周围有女孩子兴奋的大叫,我欣喜的伸出手去捕捉这些雪花,耳边还有那通很长的电话,那个声音忽然停下来,问道,“夏弥,前面就是操场,每次跟你提起的看台,夏天时候我喜欢在日落的时分静静的坐着看天,如果是冬夜,再是飘雪的日子,一个人在那里听着摇滚。” 我抬头看上去,后面有一个声音传来,同时耳边也有同样的声音,“走上去看看。” 我惊异的转头,然后呆呆的放下手机,“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路过。” 雪花飞到他的头上,额前的碎发都沾染上了些许,他修长的侧影清俊消瘦,呼吸出的白汽纵横缭绕,他那双黑得透亮的眼睛,冷清中散落点点的温暖,还有唇边那抹浅笑。 “上去站站看,下雪了都湿了,不能坐着了。” 我惊异的半天说不出话,“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知道我在九中。” 璟并未回答我的问题,一个人径自沿着台阶走了上去,我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这个地方,是我跟你提过很多次的地方吧。” “恩。”我低低的应了一声,再向他看去,心中微微的酸涩,“其实要是勇敢一点那时候留了下来,那么一切就不一样了吧。” 是啊,要是勇敢了一点,也不会不敢表白,也不会默默的转到文科班,更不会去墨尔本,如果我们一开始,我勇敢一点,是不是不会有那么的枝枝缠缠。 可是,如果那时候真的那么无畏盲目,也许现在站在这里的,依然是我一个人。 璟笑道,“我知道,那年你走后,湘雅都告诉我了。” 握着手机的手指麻麻的,张开嘴,嗓子里却全是支离破碎的音符,我脑中一片空白,他竟然知道了,竟然知道了!我把头低了下去,压得很低很低。然后说道“曾经我们班的班主任让我们把理想中的大学写出来,做成海报贴在班级的后黑板上,我写的就是北外。” 那边沉默了一会才缓缓的说道,“有人说,喜欢一个地方一定是因为那个地方有难以忘怀的人和事,夏弥,你觉得呢?” 我猛然的抬起头来看眼前的男人,他不过是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目光望向远方,我只觉得浑身发颤,好像第一次见他的那种害怕的感觉又涌上来了,我真的觉得,他意有所指,可是却从不回到重点上,难道是自己心虚,才听不懂他的意思。 好像看出了我的窘态,璟冲着我笑笑,“没事,随便说说而已。” 我们并肩走着,彼此都没说什么,直到走到一家咖啡馆前,他伸手推开了门,“下雪了,很冷的,要不要喝一杯热饮?” 原来是很有名的水穿石咖啡馆,很精致的布局,上次来的时候我只是匆匆一瞥,没想到还有机会进去看看,璟自然比我熟悉的很,对着老板就道,“两杯热柠檬红茶,带走。” 此时咖啡店里只有寥寥几个吃夜宵的女孩子,有人看到他们立刻小声的问旁边的人,“这个男的像不像08届11班的璟啊,看怎么那么眼熟的?” “人家都毕业好几年了,你还惦记啊,我们那时候高一。” “太有名了,没办法,你干脆上去问问好了。” 倒是真有有一个女生胆子大,直接跑上来问,“你是不是08届11班的璟,我是你的师妹,10届的。” 他微微的颌首,“我就是”,立刻引来剩下的女生一阵惊呼,他朝她们礼貌的笑笑,然后把热红茶递到我手上,“有事先走了,不好意思。” 第65章 揭开盖子,热腾腾的白汽扑面而来,热气和寒气交织在我的脸庞,我看着身边的这个男人,越看越觉得俊逸,我小心翼翼的说,“璟,没想到你这么受欢迎啊,高一的,现在应该都大一的了,还能记得你。” 他淡淡的说,“我也不知道,我那时候上学很少管这种事情的。” “那应该有很多女生跟你告白啊,难道你不知道?” 他侧过脸来想了想,“也不是很多的,我不记得了。”然后又补充道,“那时候没想太多事情,每天就是上课,自习,听歌,三年时光也就这么过下来了。” 然后他低下头顺手把纸杯扔到垃圾箱里,缓缓的说道,“夏弥,那三年,我怎么度过的,你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还要问我,难道是因为中间空白了四年?” 天空是大片的灰沉,眼前是不断飘落的雪花。在这大片大片的空白中,眼前就是那个自己暗恋了那么多年的男孩子,八年时光,还是依稀当年的样子。 脚下一滞,再也迈不出一步,心中好像有种气流要喷薄而出,就是那种想不顾一切把一切都说出来的冲动,我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心跳到了极致,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风雪中微微的颤抖,但是怎么也阻止不了。 “瓃,我……” 我的声音都冷的发颤,不知道是因为这样的天气,还是内心那种要把一切说出来强大的欲望让我自己感到害怕,前面的男人猝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去。 脱口而出的声音硬生生的卡在喉咙中,一瞬间整个人就失去了主张,头脑中一片空白,眼前就是纷飞的雪花,和那张清俊苍白的脸。 忽然一阵音乐声把我的思绪唤了回来,手忙脚乱的掏出电话接通了,原来是我妈妈的电话,上来就问,“夏弥你这个臭丫头!这么晚还不回家啊!” 我愣了半晌,“妈你说什么东西啊,我没有啊。”抬头看了一眼璟,他轻轻的把头转到一边去,下意识的远离我的私人谈话。 妈妈继续说到,“我看人家就不错,你这个丫头这么多年都不带一个男朋友回家,你是不是有问题啊!” 我彻底的没话说了,“妈,您这么晚了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情。” “不是,不是,我只不过是顺便提一下,对了,我今天在超市看到了湘雅的妈妈,我说湘雅也回来有一个星期了,你见到她没有,跟她联系没有?” 心头涌上不知名的寒意,带着稍许的无奈,“没有,我都不知道她回来了。” “哦,没关系,她妈妈说你们多少年姐妹了,很久没见了,既然你也回来了,湘雅也回来了,那么你们应该出去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我连忙回答,“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那就等你回来再说咯,没事,你这趟回来少说还是能待个一个月的,吃一顿饭又花不了你多少时候时间,好就这样,我是通知你了…” 干脆利落的那边没有了声响,只剩下“嘟嘟”的忙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的响亮,我默默的按掉了,勉强努力的冲着璟微笑,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漫天的雪花纷纷飘落,连同我唇边的笑容和心底的空旷,四散开来,散落天涯。 下雪的路上极其难走,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我彻底的没了力气,在车上睡的头疼欲裂,下车时候都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往哪里走,刚进酒店就看见季轩铭坐在沙发上向我招呼,“夏弥,九中好玩不?” 我一瞬间就像小孩子犯了错误一样,凑过去低声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最近有点怪怪的。” 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倒是季轩铭说道,“再次见到他,感觉还是像以前一样么?” 我想了想脱口而出,“没有,你不要乱想,真的没有,只是……只是……” “不用解释了,傻瓜,又不是不相信你。”对方摸了摸我的头。 “谢谢。” “我们之间还需要么?” “嗯,对不起呢,我没想到会再次遇见他,我真的没想到,我也是真的想和你过一辈子的……”说着我开始小泣了起来。 “乖……不要哭……我心疼,不要哭……你都能相信我,我当然也相信你的。” 我无力的点头,脑海中却又想起来他那天说的话:“她是唯一一个我想娶我女生。”瞬间眼泪决堤。 很累,却怎么也不舍得睡着,这样一个地方,暗藏我多少的秘密,璟生活的城市,就是看不尽的风景,我伸手把房间的窗帘拉开,坐在椅子上向外看去,整个夜北城笼罩在一片大雪之中,灯光闪烁,迷人而又寂寞。 顺手把电脑打开,照例的隐身登陆msn,想想顺手在空间中添上短短的随感,忽然原本灰暗的头像亮起来,是fiona:“lily,北城下雪了吧?” 我立刻回复到,“是啊,现在窗外在下大雪,天寒地冻的。” “在北城有没有去哪里转转,什么古城的?” 我很诚实的回答,“没有,哪都没去,就去了九中。” 那边忽然没了回复,很久才冒出来一句,“lily,老实说,你喜欢的人是不是在九中?” “你怎么猜到的?” “太简单了,喜欢一个人会连带喜欢上跟他有关的事情,尤其是对我们女孩子来说,这点推理能力我都没有那这么多年我就是白混了。” 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那边又说到,“原来季轩铭那么费尽心机的劝你走出过去,原来都是白费功夫,罢了、罢了,你和季轩铭啊还是分手吧。” 心中涌上一丝的歉意,我无奈的笑道,“不是的。”想了想我又谨慎的说到,“其实,我也想过抛弃过去好好活在当下,可是就在我准备把回忆打包装到心底好好埋葬的时候,天不随人愿,或者是阴差阳错的改变了这一切。我承认我还是喜欢着那个人,但是季轩铭我是真的想跟他好好在一起的。” “呵,缘分吧,可是不管怎么样,我都尊重你的决定” 我轻轻的微笑起来,“谢谢。” 第66章 因为睡不着,于是我又重新起床了,帮季轩铭盖好被子然后轻轻地出门。 我去了高中一家常去的清吧。如果我们用解渴的大碗茶来形容墨尔本酒吧的话,那么精巧细腻的功夫茶就这里很好写照。享受这一切需要有充分的耐心和平和。我就像一个茶客来品味的话就会发现这里真的很像是一壶香茶,倒在数个小杯当中,就成为了久嚼不烂的记忆。 我站起来微微欠身,走到洗手间门口,男洗手间的门突然被推开,浓烈的酒味飘了过来,我嫌隙的皱了皱眉头,一个年轻的高个子男人跌跌撞撞的走过来,我本能的想避开这个人,可是不知道怎么的,那个男人脚下一滑,我本能的想伸手拉住他,只是拽住了他的一只袖子,而那个男人整个人倒在地上,怎么拽也不起来。 真的很讨厌醉鬼,我微微的皱眉,蹲下去想拍醒他,他的眉眼被头发遮住,只是侧脸似曾相识,我心中“咯噔”一下,再仔细看一下,顿时愣的说不出话。 他不是应该在南京吗,他不是应该在南京吗,一瞬间,脑子中全部是这个想法,一时间浑身冷的发抖,脑袋中百转千回后的思维终于开始晕旋不堪,我用力甩了甩头,幻觉停顿,餐厅人声鼎沸变成了清晰的嘈杂,我抬眼,重重的大口呼吸起来。 走廊那边传来高跟鞋的声音,还有女人小声的嘀咕,继而一个惊诧声音响起,“哎呀,林羽平,你怎么倒在这里了?!” 果然是林羽平,果然是他,那么熟悉的侧脸,怎么可能认错呢,一瞬间思绪百转千回,我站起来,刚想对来人开口,转头的一刹那便愣住了,“静儿?” 曾经的好朋友,此刻却变的陌生的可怕,我看我皱起眉头看自己,一时之间,我似乎有些意外,神情有着些微的波动,而我扯动嘴角,带出浅浅的弧度,点头示意,相当客气的礼貌寒暄,她问道,“夏弥,你怎么在这里?” “我出来喝点东西。”我低下头示意倒在地上的男人,刚弯下腰想拍醒他,手被轻轻的拍回去,“夏弥,谢谢你,不过麻烦你别多事。” 我的手悬在半空中,猛的一哆嗦,“他是林羽平,不是别人。” “是,他是林羽平,就因为他是林羽平。”静儿扯了扯嘴角,“为什么你不知道他在这里,我想,我你是个明白人,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吧。” “他不愿意让你知道,所以你没必要知道。” 这句话像是有沙纸摩挲着我的心脏一般,一道道的刮著,痛得我全身发抖,再一次看了一眼地上紧紧皱着眉头醉酒的男人,我轻轻的说道,“我明白了,今天,我没见到这个人。” 我径自的跑了出去。 广场上的有巨大的倒计时牌子,很多人围在那里看街头广场上的大屏幕,那个屏幕上男歌手站在台上,一个唱的歇斯底里,“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没说完温柔只剩离歌,心碎前一秒,用力的相拥着沉默,用心跳送你,心酸离歌。” 他就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两年来,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接触,前尘往事在我的脑海中,如走马灯般的疯狂打转,那些快乐的,幸福的,和微笑的过去通通的被一句话击的粉碎。 “他不愿意让你知道,所以你没必要知道。” 我的心又是一阵剧烈的刺痛,剧痛将我吞噬,将我缠绕,我只觉得被缠得喘不过气来,一个人坐在广场的喷水台边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是背叛的感觉,是欺骗的感觉,是被所有人遗弃的那种孤独。 孤独,并且没有任何人可以倾诉。 “夏弥,你在哪里。” 我久久的看着这个信息,看上面的发件人--季轩铭,直到手指彻底的冻僵了才慢慢的回复,按着按着忽然眼泪止不住的跌落下来,全部落在屏幕上,灯光花成了一片。 好像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一齐哭出,先是慢慢的抽泣,然后低低的呜咽,哭到再也没有情绪,嘴里默默地说着:“还好你还在,还好你还在。” 第二天一早就接到了fiona的越洋电话:“lily,我又分手了。” 我睡的还迷迷糊糊的:“哦,然后呢?” “lily,你死了没,没死就个老娘好好说话!” 我还真的比较欠抽,瞬间我就清醒了:嗯?分手了,那么现在情况?” 我轻轻的笑起来,“还能怎么样,还是朋友呗。” “还是朋友?” “对啊,还是朋友。” 挂了电话,我茫然地坐在床里。为什么他们可以变成好友,而那么多年的情谊却在一瞬间崩溃,我还清楚的记得静儿看自己冰冷的眼神,好像自己才是那个最不应该出现的人。 那时候我和静儿形影不离。 我们一起绕过大院里密密麻麻的电线装置,爬到楼顶看城市的风景,这边,那边,开发的工地,喧嚷的人群,我把买回来的巧克力小心翼翼的分给她一半。 再后来有过的记忆,似乎通通和她相关。 真的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的僵局,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点开常用的邮箱,查看完邮件,刚想把浏览器关了,忽然一个许久没有用过的邮箱跳到脑海里。 那时候我用另外的邮箱跟璟传歌,传图,直到后来废弃不用了都没有再去看一眼,想来也是一种消极的逃避,这个邮箱也许不存在了吧,我这样安慰自己,随手按了几个密码,都不是正确的,最后胡乱中把那些常用的数字编排起来,网页跳转的显示诡异的展现在眼前。 我忽然就愣在那里,黑色的字体显示一个清晰的数字167,167封未读邮件,全都是来自同一个邮箱地址,分明就是林羽平和他的生日组成的地址。 每一封都很短,各自不同的内容,“夏弥,我第一天上课,听不懂老师的口音,只好向同班同学借笔记,抄着抄着我就想起你以前借给我的英语笔记,你的字很漂亮很整齐,好像用刀刻的一样工整,其实我没有告诉你,你妈妈那年高考完了整理你的复习资料好卖掉,被我偷偷的留下来一本你的英语笔记,现在就躺在我的书桌下面。” 第67章 “今天我这里下雪了,很大,比我回忆中的都大,我记得初中的时候你特别喜欢下雪,跟静儿一起堆雪人,你还喜欢老屋子上面结的冰凌,很长的,你总是让静儿把最长的给你玩,你每次都可怜兮兮的求她。” “今天上课时候我前排那个女孩问我,有没有过喜欢的人,我立刻就想到了你,脱口而出,然后我就愣在那里,高中的时候还有静儿,有tom,有兔子,还有很多人,为什么我只想到你了。” “夏弥,我现在越来越莫名其妙的就会想到你,看天听歌,走路吃饭,睡觉派对。” “我不是故意要写那封邮件给你的,当习惯变成一种友情,当友情变成一种亲情,却淡化了爱情,我怎么会这么说呢,我只是没有勇气问你,你曾经喜欢过的那个男生是什么样的,我做不到微笑的问出这样的话,可是我都知道,他叫璟,是11班的,是不是?” “我真的是一时间的糊涂,我当时只想远远的逃离让我害怕的地方,我怕看到你,怕看到你的眼睛,因为你的眼睛曾经为另外一个人驻足过,可是,我发现我真的错了,你一直是那么一个有信用的人,你说你会珍惜现世的美好,我应该全心全意的相信你,而不是不断的猜忌,不断的质疑,甚至,后来我觉得,你对我说的话,都是虚假的谎言。” “我不知道这些信,你能不能看到,每天写一封,可是自己邮箱里空空一片,连我自己都觉得是一种可笑的举动,我知道你其他的邮箱,我只是在赌,有一天你会不会忘记我曾经对你说过的那么伤人的话,打开这个邮箱,然后看到我的后悔。” “等待已经很久了,不想再写下去了,晚安,夏弥。” 点到最后一封,我的手迟疑了一下终究是按了下去,“夏弥,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慢慢地趴在桌子上,冰凉的触觉瞬间掳住了整颗心脏,好容易汲取的那些温暖,那些细碎的幸福,那些心头点滴的快乐,慢慢地逝去。 我哭不出,笑比哭还难看。 原来一回首,已是百年身。 可能是一夜没睡好,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面色憔悴的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了,还好说季轩铭下去买早饭了,不然我又要自怨自艾一回了。 下了一夜的雪,虽然第二天已经放晴,我和季轩铭赶到机场的时候,航班不可避免的延误,只好滞留在候机大厅里,我闭目养神,季轩铭的手机时不时响,忙活了好半天他说道,“夏弥,学校有事,我得赶紧回去了,你一个人照顾好自己啊。” “那么快就回去,我都没带你好好逛呢。”我嘟起小嘴以示不满。 “乖啦,真的是有事么,放心吧,我到了墨尔本还是会每天msn你的。”季轩铭敲了一下我的头。 我伸出双手环着他的腰:“你要想我的,我过段时间就回来。” “好,知道了?那么我走了。” 航班虽然晚点,但是还是来了,我在机场大厅跟季轩铭分手,附近正好是一家大型的超市,我进去买了一点面包牛奶洗衣粉之类的,刚走到收银台时候后面有一个人轻轻的试探的喊我的名字,我转过头一看,眉眼立刻舒展开来,“好巧啊,王艺,哎呀,你家小女儿啊,好可爱啊!” 小女孩小心翼翼的探出一个脑袋,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我,然后羞怯的把脑袋扎到妈妈的怀里,我问道,“多大了,有两岁了吧?” “恩,两岁多一点。”幸福的妈妈笑着摸摸女儿的头,“好久没见到你了。” 我也会意的笑笑,“是啊,真的很久了,也很久没跟其他人联系了,大家都怎么样?” “哎,我们上次还说过年时候搞一个聚会,找你的联系方式好久都没有,结果有人说,墨尔本大学不是有一个夏弥,于是我们正琢磨着给那边学校打个电话呢。” 我忍俊不禁,“是我,当然是我,对了,过年有聚会,不过我们高中同学现在能聚到一起不,好像大家四散天涯的样子。” “怎么不能,你说我们班班长做事你能不放心嘛,上个校内开心的全把人找了回来,就差打电话去你们学校了,说笑了,基本能聚到四十来个吧,定这么两桌或者再多一点,宽敞也热闹,这样吧把你手机号码留给我,到时候我电话通知你,不许不去哦!” 我连忙应许,“恩,我那时候一定去。” 这时候小女孩扭头看了一眼我,然后低下头看了看我的购物袋,奶声奶气的说,“妈妈,要果冻,要果冻,我要果冻。” 从袋子里取出一盒喜之郎递给小女孩,旁边的小妈妈笑道,“夏弥,我感觉你简直跟高中时候没啥区别,小孩子吃的你还喜欢,果然没结婚的跟我们已婚的差别太大了。” 我由衷的笑起来,“没有了,感觉,很好,有个孩子有个家的感觉,真好。” 第二天我在书城里转悠,走到高考用书,看到那本高考数学全解,手轻轻的划过书脊,笑了。 那时候读高中时候,不知道怎么把这本教材给遗忘在自习室就再也找不到了,为了找到这本书我费了好大的劲,可是找了很多家书店都没有,就在我想去借一本复印的时候,意外的收到了这本书。那时候从静儿刚好在旁边,一脸的贼笑,调侃我“你是什么魔力啊,人家平白的从北京邮了这本书过来”,我惊讶的不知道用什么表情,直到看到夹在书里熟悉的字迹才敢确认,璟在上面写道,“上次听说你把教材弄丢了却没能再买到,今天逛图书大厦时候无意中看到的,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本,但是找遍了也没有第二个相似的名字,我想应该是这个吧。” 那本书至今被我好好的放在书架上,其他的高中课本早在毕业时候被卖了,想到这里我不禁的开始觉得自己傻,忽然手机一阵声响打破了寂静,我连忙接起来,是璟的电话,他声音很低,有些沙哑,“夏弥,你现在在书城,易中天在那边。” “恩,是啊,小怡告诉你的吧,有事吗?” 第68章 “是这样的,我爸爸很喜欢他,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让他签名。” 我伸头往楼下一看,果然那里排了长长的队,我笑道,“假公济私啊,没问题,别说一本,几本都没问题,不过你爸爸喜欢哪本,这里有好几本的,什么《品三国》,《大话方言》。” “书到不是重要的,就是签名是最重要的,这样吧,晚上你在家吧,我去找你。” 从书城回来,天冷的出奇。 二月份的傍晚来的稍稍的迟些,可是天依然冷,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窗户上结着白霜,外面是的一片模糊而美丽的世界。 正在怔怔的望着窗外的世界,我的手机就响了,一条信息出现在屏幕上,发件人是璟,“我已经在你家的楼下了,我请你吃饭。” 我不止一次的想,如果自己喜欢的人,守在自己下班时候陪自己吃顿饭是什么样的光景,那一定是很幸福快乐的事情。 一眼就看见站在楼下看墙上宣传画的男人,双手随意的插在口袋里,神情却是很专注,我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呃……那个……” 随即对上了那双探究的眼睛,其中还深藏笑意,“下来了?” “恩。”我顺手从袋子里面掏出那本书,“这是签名的,《品三国》。不知道你爸爸喜不喜欢这本,对了,我们要不要等等小怡?” “等她做什么?” “一起吃饭啊?”我建议道。 “为什么要她去。”接过我的书,漫不经心的翻了两下,然后一本正经的拒绝,“她吃路边摊就好了,那边的鱼香茄子很好吃的,我念高中的时候起码吃了三个月。” 我惊异的看着他,思维一下子不能反应过来,我在心底感叹,原来认识他这么久了,原来这个看似冷淡漠然的人,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闷骚。 “好了,别发呆了,迟了就没位了。”他淡淡的笑起来,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又转过身,“还有,别告诉小怡,不然她一定又要嚷嚷了。” 大厅里乳白色的光把他清俊的侧脸渲染出一层淡淡的晕,那抹微笑一直噙在嘴角不曾消失,周围的光影绰绰,黑暗和光亮交织。 从未感觉和他离的那么近,十年的天涯不过是咫尺一秒。 我们去的是一家坐落偏僻看上去很平常的店,但是未走到门前都闻到一阵浓郁的香味道,并不腥腻,反倒是异常的清香扑鼻。 原来是一家面馆,此刻人并不多,璟进来便解释,“好巧啊,今天还没赶上高峰期,以往人太多了,排队都没那耐心。” 很朴素的店面,可是圆桌凳子都古朴的令人欢喜,我好奇的打量餐牌,璟笑道,“我推荐这里的招牌拉面,密制的。” 从来没尝过,却被他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兴趣,“恩,好啊,就来你说的这个。” 点了两份拉面,和一些开胃小菜,他们一边吃一边聊,璟问道,“你在墨尔本怎么样,听小怡转述说那里太无聊了,天天除了新闻就是新闻。” “这可是我的专业啊。”我眨眨眼。 那边没有回答,我小心翼翼的看过去,目光之处看到服务员端了一个盘子过来,古色古香的白瓷大碗,筷箸勺放在一边,旁边还有一个小碗,里面有一个圆滚滚的茶叶蛋。 碗里清汤细面,点缀着一小把碧绿菜叶,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但是异香扑鼻,像及了弥散在空气中的浓香味。 我拿起筷子,挑起面条,面条细的就像银丝一样,尝到嘴里面条细滑爽口,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各种鲜美的味道在里面融为一体,美味绝伦。我咋舌,“哇,我在这里活了那么久,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 简直好吃到让我想流眼泪,尤其是天天只能吃粗糙的食堂。 对着璟真诚的笑笑,我再也顾不上说话,吃完抬头,只感觉自己鼻尖上都蒙了一层细细的汗珠,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不禁的感叹,“真棒,连茶叶蛋都是用茉莉茶,太香了。” 那边璟听到我这句话抬起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随即问道,“夏弥,后来,呵,我是指那以后,你去了墨尔本以后,你过的好么?” 我微微一怔,立刻反应过来他的那个“那以后”是指他和我断了联系之后的事情,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很好。” 璟嘴角翘了翘,还未再说出什么已经被我抢白,“那你呢?” “毕业之后去北外,也快毕业了,却发现没有啥用。” 我刚想问他他和湘雅还有联系么,却有便硬生生的打住了,可是璟的下一个问题却让我更加的无措,他问道,“夏弥,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心,狠狠的一沉,我直直的看向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问这个做什么,怔了两秒钟我才意识到那个问题,脖颈微微的僵直了一下,然后不声不响低下头去,一手支着头,一手紧握住杯沿,好半天我轻轻的笑道,“好像是初二的时候,记不太清楚了。” 可是怎么可能记不清楚,我记得太清楚了,初中校园的那条紫藤廊,他清瘦的样子,我从比赛现场追了他一路,好像是旧日的老电影,一幕一幕的在头脑中回放,任凭时光,也无法擦拭。 曾经看过一部电影,女孩子渐渐的失忆,那些相爱的细节终于都不能记起,时光就像橡皮擦一样慢慢的抹去另一个人存在的痕迹,我那时候就想,若是时光是橡皮擦,那么对璟的那些记忆,是刻在回忆的每道沟壑里,刻痕,永远不会被轻易的擦去。 不过现在真的有说出去的勇气,而不是夺路而逃的冲动。 我抬起头,顺手把额前的刘海抚到耳后,静静的听璟对我的审判,可是出乎意料的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笑的让服务员过来买单。 第69章 刚站起来准备整理衣服的时候,璟抬起头看我,狭长的眼睛里似乎写着复杂的情绪,但是又转瞬即逝,他淡淡的说道,“夏弥,我时候在数学老师办公室就认识你了,你拿着试卷问题目,一道题目讲了三遍你才明白,说实话,我真的没见过数学学那么艰难的女生,不过也许我是在实验班的缘故吧。”说道这里他却笑起来,澄澈的笑意从那双漆如点墨的眼底渗出来,“那些题目我是特地教你的。” “所以你欠我一次。” 我立刻就怔在那里,很本能的脱口而出,“都那么远了,那还算啊?” 他的脸微微的仰起来,慢条斯理的说道,“夏弥,我还以为你是一个乖乖的学生呢,还赖皮啊” “我没有。”我使劲的争辩。 “所以,你欠我一次啊。”瓃笑道。 我顿时哑口无言。 璟去便利店买奶茶了,我便站在附近商场的门口等他,快到了新年,商家纷纷的打折,人来人往的热闹的很。 天真的越来越冷,不停的跺脚,我的目光不安分的看着周围,在熙熙攘攘的商场里,我注意到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站在离我不远的化妆品专柜,再探点身子进去看得更加清楚,原来是林羽平和他的妈妈。 这个城市真的很小,同样的人短短时间遇到了好几次,我默默的把目光收回来,并没有上前打招呼的打算,我告诉自己,既然林羽平那么不想见自己,何必自作多情呢。 习惯性的抿了抿嘴,转过了脸,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看白色的水汽在空气中四散,变成晶莹的水珠沫飘荡在寒气中,直到旁边的车缓缓的停在面前,“久等了,喝吧。” “快过年了嘛,今年天很冷啊,气象局预报这几天就会有大雪。” 我很意外,“不是一般只有过年时候在会下雪,太早了吧。” “不知道,我只是感觉,今年隐隐约约的让人感到一些不安。” 我把视线收回来,系上安全带,背靠上软软的暖垫,笑道,“唉,别担心,顺其自然吧。” 一路上他们之间没有对话,他只是静静的开车,我一直向窗外看,地面上泛着金光,地上的白线飞速的向后倒退,伴着夜景和沿路的树,浑然一色。 到了小区,我刚解下安全带,璟忽然开口,“夏弥,问你个问题可以吗?” 我想都没想就立刻回答,“恩,问吧。” “你们现在初中或者高中同学还会经常有联系吗?” “没有,只是非常偶然的会来一次同学聚会,很多人都没了联系,连以前很要好的同学,朋友,因为不在一个地方而慢慢的疏远了。”我不好意思的笑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了。” 就如初中时候每天粘咋一起的静儿,高中时候无话不说的静儿,还有林羽平,都在不知不觉中疏远了,果然是别时容易见时难。 “这是正常的现象,我也是,现在估计都没几个同学可以记得我了。” 我鄙视的翻翻白眼,“算了吧,上次在九中还有你的学妹一眼就认出你了呢。” “无所谓了。”他笑笑,“反正有些人记得我就好了。” 轻轻舒了一口气,暗影中,他的眼神和微笑都极为柔和,褪去了原本那种清冷淡漠气息,整个人逆着光笼上了一层温柔煦暖的晕色,模糊而不真切。 好像被什么蛊惑似的,我看着他那么柔和的眉眼,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我记得”,说完后连自己都吓傻了,连忙慌乱的解释,“我是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只是淡淡的笑起来,眼睛里漾起的笑意,宁静而悠远,映在我的眼中,笼罩在心里。 今天下了本市今年的第一场雪,细细的,给人感觉很温柔。在办公室里看着白色的雪花落下,像飘飞的柳絮,弥弥漫漫,风在萧瑟地吹着,让人感到真正的冬天来临。 街上的女孩子纷纷拿出手机来拍照,我翻了翻手机上的日历,然后皱起眉头觉得那里不对劲,“今年下雪怎么这么早啊,以往都是年前一两天。” 我忽然想起一个传说,如果在立冬染上红色的指甲,而在下第一场雪的时候红色还没有退去,那就会迎来一个美丽的恋爱。 化妆包里躺着一瓶精致的指甲油,是某次化妆品发布会的抽奖赠品,在灯光下闪着淡淡粉色的光泽,一时好奇拧开盖子试着在指甲上涂了涂,淡粉色涂上去看不出太明显的颜色,可是指尖粉嫩嫩的,细沙一样闪着点点光泽。 不知道指尖的颜色何时会退去,如果在除夕来临之前还未消失,那么我今年和季轩铭肯定会有一个美好甜蜜的爱情。 正对着未干的指尖吹气,手机忽然响起来,接起来:“夏弥啊,我是班长啊,晚上来我家吃饭,咱班级小聚会啊。” 我想都没想就“哦”了一声。“会有很多人都去么?” “都说小聚会啦,就这么几个人啊。大聚会当然放到以后啦。” 冒着大雪打车去班长家,出租车进不了小区大门,只好冒着雪跑回去,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刚进自家楼道,就看到黑暗的楼道上泻下来的白色的灯光,然后就是脚步声和兴奋的说话声音,那个声音是那么的熟悉,不是班长的声音还是谁的,“哎呀,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快进来,外面下雪那么大。” 我笑了下,一脚刚踏上台阶,一声更高的音调传到耳朵里,“哎呀,林羽平啊,几年没见,真是变化太多了,越变越帅。” 硬生生的把脚给缩回来,浑身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听到了班长的抱怨“夏弥这个丫头,怎么还不来,你们先进来啊,我给她打给电话”,然后就是一声关门声。 第70章 楼道风不断的窜进来,还夹着雪花,打在我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知觉,我呆呆的站了一会,果然没一会口袋里的手机就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认命的松了松僵硬的手指,自己硬扯出一个笑容,又暗地里骂自己又假又作。 只有十几级的台阶走的无比的费力,然后敲门,乳白色的光芒从一点缝隙中透出来,然后慢慢的拉长,眼前站着那个比自己高了将近一个头的男人,一声不吭,平静的看着我,我亦抬起头看他,那么熟悉的脸庞,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变化,和璟的清俊不同,林羽平却是那种阳光般的英气,可是此刻他的冷淡像他身上衬衫和领带的色彩,安静疏离,黑白分明。 我只好微微的眯起眼睛,努力的忽视他的淡漠,轻轻的喘气,装作笑的没心没肺的样子,“我来了,外面的雪好大啊,今年的第一场雪啊。” 有水珠从额发滑落到眼睛里,眼前立刻模糊一片,酸酸涨涨的,连光线都变得跳跃。 林羽平往后退了几步,让我进了屋,什么话都没说,我勉强的扯扯嘴角,沙发上坐着的只有班长和许佳,俩个人靠在一起,一看就知道是情侣:“班长,许佳,你们……” “哈哈……是啊,我和许佳高中毕业就在一起了,这部,一晃,四年过去了。” 背后有林羽平的目光投来,只觉得如针扎一般。 “就我们四个?”我冲着班长问道。 “对啊,就我们四个。” 不想应对这样尴尬的场面,于是我说:“那么我去烧菜吧。” 我忙跑去厨房,从地上捡起四个青椒,丢到盆子里,放好水,捏住一个青椒头按下去,把籽掏出来,那股浓烈的辣味立刻窜出来,我马上就很没志气的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眼泪也被辣的呛出来,鼻子痒痒的,只好扶着墙大口大口的喘气,班长看到我这副惨兮兮的样也没辙了,“去去去,别帮倒忙了,出去歇回去。”他又冲着客厅喊了一句:“佳儿,来帮忙。”女生很听话,立马就进了厨房。 “要不是这个辣椒太……”我再也说不下去了,打开门就直冲洗手间。 用了温水敷鼻子还是没啥效果,只好灰头土脸的用面巾纸捂着出去,林羽平站在沙发后面漫不经心的看电视,“夏弥,你怎么了?”低下头看我,林羽平问道,“是不是发烧了?” 嗓子里又是火烧似的,鼻子麻麻的,我走到客厅,又是一阵狂咳,脸涨得通红,说话都喘气,“辣椒,被辣到了。” “夏弥,我每次见到你都会出点状况。”他皱起眉头,然后看到柜上有一瓶风油精,拿了过来,“闻几下,会好很多的。” 果然用风油精舒缓了许多,我抬起头,不顾泪眼汪汪的,只一味的反驳,“林羽平,你也好不了哪里去,你上次喝醉了倒在餐厅洗手间地上,跟一个醉鬼有什么两样。” 话刚出口,就后悔了,眼前的男人低下头,轻轻的了一口气,我看到他尖尖的下巴和脸颊的弧线,这么多年好像都没有变化,心底微微的一动,忍不住问出,“为什么回来却不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最后那三个字好像是挤出来似的,连自己都觉得艰难,“不想见我。” 他的嘴张了又合起来,眼睛里的暖意慢慢的变凉,一抹讥诮的笑容出现在唇角,“夏弥,我不是不想见你,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我仰起头大口的呼吸,动作有些夸张,好像一只溺了水刚爬上岸狼狈的松鼠,我努力的让自己看上去轻松,或者更加滑稽一点,“不是现在就很好嘛,谈什么面对不面对的。” 听到这句话,一瞬间他眼神一变,转过头走到电脑旁边熟稔的拉出椅子,坐在上面,顺手拿过桌子上散落的杂志翻了翻,“我查一个邮件。” 我看着他的背影发呆,鼻子和嗓子还是火辣辣的,我的心里也是火辣辣的不安。 林羽平此时背对着我,本应看不到我,可是窗户的玻璃翻着光,很清晰的印出我勾着眼睛发呆的样子,这样的相处方式好像以前的样子,好久以前,我们还是上高中的时候。 班长喊道,“过来吃饭了。”我一个激灵,竟然没把持住“啊”的小小的低呼了一声,林羽平站起来看我,“怎么了?”口气还是淡淡。 我连忙摇摇头,“我发呆的,被吓到了,快去吃饭吧。” 他“哦”了一声,走了过去。我整了整衣服,我越发的觉得自己伤感起来。 这顿饭吃的是人尽皆欢,班长甚至拿出了家里多年珍藏的茅台,两个男人喝的不亦乐乎,班长也跟许佳也是郎情妾意,只有我和林羽平时不时的应了两句,互相也不搭话,就默默的对付桌上的饭菜。 我想说什么来打破这个僵局,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咬着筷子默默的看眼前这些精致的小菜,一双筷子伸过来,夹着热气腾腾的包子。 我趁机开口,“林羽平,你找了工作了没?” “恩,建筑设计院。” “多好啊,你是我们班第一名考去的,我那时候就想你以后做建筑师盖房子就不要钱了,羡慕的要命,现在想想还真是幼稚。” 林羽平没有接话,筷子轻轻的敲了敲碗沿,“夏弥,你以前吃饭时候不是不说话的?” 我觉得挫败,小声的嘀咕,“人都是会变的吗。” 第71章 “哦。”手执筷子轻轻的颤动了一下,“吃饭吧。” 晚饭吃的很慢,吃完后,班长说要和许佳去散步,林羽平在客厅上网,我只好一个人默默的收拾碗筷。 “哗哗”的水流声把身后的脚步声掩盖住了,此时我正苦恼刘海总是从耳根滑下来,可是两只手都是油腻腻的,只好努力的用胳膊去蹭,一只手伸过来,“要不要夹子?” 我连忙点点头,“帮我把这该死的头发夹上去。” 他依言,然后站在一边问,“要不要帮忙?” “帮我把碗筷放到消毒柜里,桌上的保鲜膜拿来,对了,这些菜我帮你装保险盒里,我妈做了两份,回去让阿姨热一下就可以了。” “我来吧,给我一双筷子。”他接过去把菜拨到保鲜盒里,然后盖好盖子,然后再端过来另一盘用保鲜膜包上,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下涌上莫名的酸涩,“林羽平,这些年过的好不好?” “突然问这个干什么,反正都过去了。” 我咬了咬嘴唇,“那你现在过的好不好,上次你们去吃饭,我看到静儿了,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没有,你想多了。”他头也不抬,只顾手下忙着。 屋外的风猛烈的敲打窗户,雪花飞溅到玻璃上,与黑夜分开,黑白疏离,屋里的暖气却让我没来由的觉得冷,眼前这个男人有意识的疏离让我没来由的觉得难受,我走到桌子旁边,身体微微的前倾探着头小声的嘀咕,“林羽平,你是不是讨厌我?” “没有。”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你想多了。” 我忍不住质问,“那你说话干嘛敷衍我?干嘛那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瓷碗和瓷砖轻轻的相碰,撞出清脆的声音,他终于停下手中的活,眼睛直直的看进我的眼里,眼眸中冰凉的可怕,“夏弥,你要我说什么?要我怎么跟你说话?” 我愣了一下,又听林羽平他冷冷的说道,“你还是跟他在一起了?你让我用什么身份跟你说话,用什么语气,恭喜你的,还是酸酸的口气?”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他的头偏了偏,长时间的低头让他脖颈有些不适,“顾一璟”顿了顿又补充到,“我上次看到,商场门前,他给你奶茶。” 我忽然不知道怎么辩驳,“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只是朋友。” “朋友?”林羽平眯起眼睛,盯着我看了好一会,然后无奈的勾起唇角,“夏弥,我不知道说你什么了,这么多年你还是终于把他寻回来了。” “这么多年,你哪一天忘记过他。”他边笑边说,可是眼眸里的寒意凝固起来,“我不知道我们谁是傻瓜,或者两个都是,我现在在想,如果那时候你真的跟我在一起了,有一天璟出现在你面前,你会不会立刻把我甩了?是不是很可笑?” “怎么可能。”我想都不想就回答,随即垂下眼帘,“你们不一样。” “因为他是你故事里的主角,而我这一辈子就只能是我你的朋友,是不是这样的不一样。”他长长的叹气,脸上的笑意渐深,“难道不是这样。” 他这样的话语,这样的反应,我只觉得浑身寒战的厉害,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好恳求道,“林羽平,你别这样说,我们不能好好的说话嘛,非得这样?” 我一口气没提上来,就觉得气压压在心口上,连声音都变得艰涩,“我们做朋友不好吗?” “就像以前那样。” “以前那样?以前是什么样?” 以前那样没有顾虑一点都不淑女的大声笑叫,没有形象的在小食摊上大肆饕餮,问了几遍数学题仍然不会觉得丢脸,生气的时候冲着他狠狠的吼上几句,难过的时候拽着他的衣角胡搅蛮缠的要他唱歌,可是为什么他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他的手指轻轻的按在保险盒上面,保险盒的盖子翘起一个角,然后又合上,又翘起来,反反复复了好几回,林羽平说道,“夏弥,你可真自私的可以。” 我惊异的看着他,他脸上的表情缓和了很多,可是那双眼眸里更多了几许淡然,“做你最好的男性朋友,听你每天跟我说璟今天和你怎么怎么了,说你怎么喜欢他;你伤心难过的时候,第一时间出来安慰你;是不是将来你结婚时候,也要笑着对你说声恭喜;对你一切的好,只因为我是你朋友,所以你认为这一切理所当然,可是这一切的源头是什么?” “是因为我喜欢你,夏弥。” “所以我才能站在你身边,在你伤心难过的时候,做一个创可贴,可是,你幸福你快乐的时候,你的伤痛不在的时候,我就得从伤口上滑落。” “你说你自不自私?” 他一边无所谓的说着,一边把保鲜盒装到塑料袋里,仿佛在说着一件跟他毫无关系的事情,自己只是置身事外的看客,他抬起头轻轻的笑道,“你说,我们怎么做朋友?” 我站在对面,看着这样笑着的林羽平,突然心里一片麻麻的刺痛感,他顺手拎起袋子,“我走了,这顿饭,我不该过来。” 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我一把攥住他的袖口,声音出奇的坚定,“别走。” 好像一放手,那些曾经的过往都会被时光带走,那些曾经的欢笑甜蜜都通通的只是一场梦,我已经失去了很多曾经朋友,不想再让他永远的漠视我,连给我微笑都吝啬。 而他只是轻轻的扳开我的手,一字一顿的说的明白,“夏弥,你曾经不愿意眼见璟和其他女生在一起,你选择了逃避,而我现在,也不愿意见到你跟其他男人在一起,你一定可以理解我的想法。” “不管是我自私,还是你自私,我们都回不去了。” 我手指慢慢的松开,无力的垂下,碰到了冰凉的碗沿,林羽平低下头从我身边走过,然后就是一声轻轻的关门声,屋里空荡一片。 那个瓷碗在桌子上转悠了两下,“哐当”一下摔到了地上,四分五裂,我麻木的蹲下去,想把碎片捡起来,不小心划到了食指,一滴暗红的血刹那就落在白色的碎片上。 我把手举起来,灯光下,指甲上那片可爱的粉红在灯光下散发细碎的光泽,可是再仔细一看,无缘故的指甲的边缘缺了一小块,突兀的难看。 “夏弥,你真的,很自私。”我慢慢的站起来,对着玻璃窗上的那个人,苦笑道。 第72章 默默的把桌子擦了,把地扫了,然后把装垃圾的塑料袋打了个死结,放在厨房的门角,然后轻轻的把厨房的灯关了,就在灯光暗下一瞬间,我看了一眼玻璃窗上自己的影子,复杂而又寂寥。 看了一会电视,然后就听到楼道上的脚步声,开门声响起,接着班长和许佳走进来,班长笑容明晃晃的,“夏弥啊,羽平走了啊。” 我没精打采的“恩”了一声,我整理好了,我也该回去了。” “呦,怎么没精神啊,是不是两个人又闹别扭了,真是,都这么大人了,人家林羽平喜欢了你那么多年,我们以为你跟他有多少话要说呢。” 再没有精力和心情解释,我选择暂时性的逃避这个话题,准备离开。 班长锲而不舍的追上来,“刚才我还跟佳儿说,你们两个如果对彼此有意思就好了,我们反正都知根知底的。” “我要回去了。”我没来由的觉得心烦意乱,我猛的转身,口气有点烦躁,“我跟他只是朋友,好不好。” 也许,连朋友都做不了。 难得听到我这么强硬的口气,班长也一愣,我说完就后悔了,可是也不想再说什么,低低的说了句,“我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我静静的想着,如果当时真的和林羽平在一起了,不知道他们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但是若是再见到瓃,又会是如何? 我觉得我是一个坚定的人,起码在感情里绝不会朝三暮四,但是转念一想,“我觉得”这个想法总是自己一厢情愿,真的到了那种绝境,也许就不是“觉得”那么简单了。 第二天醒来,屋外还在飘雪,只是很小了,拉开窗帘一看满屋都是光亮,墙壁被地上的白雪衬托的一片明晃晃的刺眼,寒风吹来,树上积累的雪悉数的落下,纷纷扬扬。 地上的雪积的很厚,小区里的保安拿着铲子铲雪给户主的车开道。我浑身一哆嗦,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窜到了头顶。 我打开电脑,接上网线,启动浏览器,看到新闻办、央视新闻网最新发布大雪封路的消息。 一页页的点开来看,都觉得看的有些麻木了,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狂跳,浑身觉得冷的发抖,站起来倒了一杯热水握在手间,还是冷。 我下楼,刚出家门脸颊上落下一两片雪花,厚厚的积雪从门口一直蜿蜒到马路上,我忽然想到璟,便觉得心里像是堵了个什么东西非常的不安,当即也不顾什么女孩子的矜持,拿出手机按了一个号码就拨过去了。 长长的歌曲,等的我都有些不耐烦了,刚想按了重新打过去的时候电话被接通了,他那边很安静,他说话声音也很平稳,“怎么了,夏弥?” 我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挤了半天,“你还好吧,那边大雪你没事吧。” 很诡异的沉默了一下,一声轻笑声传来,“我很好啊,没事的,我早已经到北京了,不过估计要是迟走一两天这下就要被困在京沪高速了。” 那边有一声关门声,“哐当”一声巨响,似乎是被风吹的,我听的模模糊糊,连忙问道,“璟,你说什么?” “我说,要是再迟一两天就要被困在高速做冰雕了,立体的。” 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来,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语调不由的也高了好几度,“什么立体的,是人体的,那啥雅典奥运会那人体雕塑多美,北京奥运会直接就把你抬去了多好。” “嘿,这个倒是有点创意啊。”他那边轻轻的笑,然后我听到有一个女声在不远处喊“璟,外景要继续吗”,我才明白,连忙说到,“你忙呢,我不打扰了。” 他轻轻的“恩”了一声。 路边有环卫工人在铲雪,店铺里的店家也出来清扫门前的积雪,大道上的汽车尾气喷薄出难闻的气体,骑自行车的人从面前经过,车轮摇摇晃晃的,只有小孩子高兴的跑来跑去。 “走吧,去别的地方再看看。”小怡对我说道。 “好的,去哪里呢?” “你知不知道北城的最北面再建造一个会展中心,说是这是政府今年的重点工程,据说站在这里建成后的最高处可以看到整个北城的风景,只是现在还没造好。” “呵呵,那么先去看看吧,看看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 出租车走了大半个城市,差不多要到近郊的时候,有一片空旷的建筑工地,小怡喊,“就在这里停下来吧。” 近郊的风大的出奇,耳边尽是尖锐的呼啸声音,我一走近工地头发就乱的不成章法,脸上第一次感到被钝刀摩擦一样的艰涩,鼻子已经不能正常的呼吸,只好扬起头大口大口的喘气,而那些高架上的工人,还是正常的工作。 我立刻就觉得自己娇气,脚下不由的快了几步,“小怡,往哪里走?” 小怡说道:“你不是有记者证么,这时候就派上用了。” “你又让我假公济私啊!” “你不是擅长的么?” “额,好吧?” 我找到了工地的负责人,他只穿一件单薄的外套,“你好,我想就你们这个工程做一个专访。”说着就掏出了记者证。 那边负责人倒也热心说到,“专访啊?今个巧了,我们建筑师就在。” 然后冲着里面喊了一声“林工头”,看大家一脸惊疑的表情,连忙解释,“开玩笑喊习惯了,建筑设计院的林羽平,小林,我们都叫他工头。” 话音未落,那边一个戴安全帽,手执图纸的高个子男人走了过来,我一愣,向他看去,好似林羽平也有些意外,淡淡的看我一眼。 我心里有些不自在,但是想到这是林羽平工作的地方,不便带私人感情,于是调整了下情绪,可是情绪还未调整好,鼻子一酸,一个小小喷嚏就出来了。 我想,我最近很擅长在林羽平面前打喷嚏。 第73章 只是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进了建筑工地的保安室,出来时候手里多了一件大衣,然后递给我,轻描淡写的说,“这里风大,马上爬上去更冷,穿上吧。” 全部人都有些莫名,林羽平礼貌的笑笑,跟大家解释,“我们认识,朋友。” “朋友”两个字听在我耳朵里很不是滋味,我向他看去,眼神复杂,他只是转过身来淡淡的说,“各位可以上来看看,不过要戴好安全帽,这里风大。” 灰蒙蒙的一片天,还有小雪花飘散,他的背影在风中,单薄瘦削。 忽然,我有种感觉,心,有些酸,也有些疼。 眼睛,也很疼,很酸。 站在建筑工地的高台上,向远方看去,整个城市一片银白,让人觉得百般寂寥而又鲜亮无比。寒风凛冽,吹在脸上感觉就像是飞沙走石的拍打,无形但结结实实的痛从面颊上一阵一阵袭到心上。 那边林羽平蹲在地上跟小怡说着,手里的图纸哗哗作响,那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运动服一件薄毛衣,脸上被风吹的已经一片苍白,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很是担心他会不会感冒。 那边交谈结束了,小怡喊我回去了,我抬起头看了一眼林羽平,他也向我看来,目光相接倒是我先弱了下来,我把衣服脱下来递给他,“你多穿点,我回去了。” 他轻轻的点点头,那边有人喊他过去看现场,便转身就走了,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也转身走了,两个人就这么背弛而过。 我到了家,浑身上下都是堆积的雪,拍掉之后空调暖暖的风一吹,雪全都化成了水,把放在桌子上的报纸铅字都糊成了一片。 妈妈让我坐到空调底下,温热的风吹来并不觉得暖和,反而更冷了,不是那种凉意倒是没来由的发颤的厉害,刚吃完饭,不知道是路上晕车还是受凉了就觉得一阵恶心。 弯下腰就是一阵猛烈的呕吐,那种强烈的酸腥味卡在嗓子眼,吐完了又是一阵咳嗽,眼泪鼻涕齐流,缓了缓神才掏出面巾纸擦擦嘴,然后就着凉水漱了口。 应该只是晕车,我这样安慰自己,即使有什么病,以后再说。 半夜回来时候整个人已经虚脱的不行了,打了个车就往急诊跑,医生说这是急性胃炎发作,给我掉了两瓶盐水,打了止吐针。 在医院睡了大半夜,然后又是摸黑回家,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时候人都那么脆弱,当我按下房间灯的按钮时,一室微黄缓缓的笼罩在周身,竟然难过的想哭。 可是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情绪。 不奢望有出去时候有人帮忙买单的虚荣,不奢求谁每小时一个电话的甜蜜,更不用做着天长地久白头到老的梦,只不过希望生病的时候有一个肩膀可以依靠,就足矣。 一连打了四天的吊针,医生看到我每次都嘱咐“要注意休息”,我也只是笑笑,忙的时候还是照旧,就怕自己一停下来心绪都被病痛占据。 星期五,雪停了两天,久违的阳光也露出了一点眉眼,可是积雪还未消融,从报社走到学校并不远,从一条小巷子穿过去就可以。 民居的房檐上的积雪一点一点的滴落,一阵微风过去,细碎的水珠沫儿飘跃起来,在淡淡的晕黄阳光中折射出华光,墙角有星点的淡绿色,忽然间阳光兀自的变的耀眼起来,金色的光晕暖暖的笼在手心眉间。 积郁了很长时间的病气和心头的郁积一下子被这些温暖的阳光抚平了,心情无限的好。 我抬起头看天空,雪后的天空清亮的有些刺眼,一瞬间,好像什么都变成虚妄,连那些曾经的执着和爱恋,都在碧空中变的那么卑微。 小怡的电话正巧过来:“夏弥,病好了吧?我们上潇湘别苑坐坐家坐坐,饿死了,我下午还没吃东西呢。” 我说道“恩,好,正好,我也饿了。我去买杯咖啡提神先。” 潇湘别苑人不多,小怡点了大堆的东西往我面前一推,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份都市晚报,捏了一根薯条就往嘴里送,吃了几根看到我无动于衷的样子,很奇怪的问,“夏弥,傻坐这里干嘛,吃啊,报纸分你一半。” 我没办法只好接过报纸,看了两眼,“啊,快过年钻石居然打折了,乖乖,不晓得拿报社的记者证去可不可以打折呢。” 小怡也把头凑过来,看了两眼,“这个不好看,好俗的设计啊。” 这时候有风吹过来,把一大叠报纸哗啦就吹到空中了,小怡用油腻腻的爪子去抓,我看得开心,正咬着半块蛋挞,身后有人拉椅子坐下来,“拿份报纸来看看。” 我有些意外,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放下手里的蛋挞,擦了擦手,随便递给他一张报纸,“你回来了?” 平淡的问句,也就是平常的对话,可是语调中的冷漠的让璟微微一愣,我转过头继续看报纸,似乎还未觉察到异常,“去了几天回来挺快的。” 那口气好像是跟他赌气似的,璟有些意外的向我看去,几天没见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下巴变的削尖,眼睛周围有淡淡的黑眼圈,原来那双透亮的眸子变的暗沉,怎么也看不到从前的俏丽和飞扬,他试探的问,“夏弥,你是不是瘦了?” 小怡站起来走去洗手间,我头一偏,眼睛还留在报纸上不肯移动,还未反应过来便随口一问,“什么?” 他觉得我的态度古怪的慌,但是又不敢多问,只好怔怔的看着我。 伸出手去摸索放在盘子里的吸管,还未触碰到,膀臂就被紧紧的圈住,我吓了一跳,立刻往旁边看去,“干嘛啊?” 我的左手上赫然的一大片瘀青,还有顺着血管的三个针眼。 答案昭然若揭。 第74章 心狠很的被撞了一下,他皱紧了眉头,“怎么回事?” “哦,没事,吃坏肚子了。”我轻描淡写的说,“加上吹了点风。” “这几天大雪,你究竟有没有多穿点衣服。”他声音急得有些不像平常那般淡漠,“生病了还乱跑。” 我被他拽的有些尴尬,轻轻的晃了晃胳膊,示意他放下,对上那双凌厉的眼神又觉得心虚的,只好叹气,“我又不是故意的。” 很长时间,连我都觉得周围的气流缓缓的凝固在耳畔,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然后手臂被他轻轻的放下,璟静静的看着我,眸子里眼神复杂,好半晌缓缓开口,“其实,这几天我是去找了湘雅。” 我惊异的看着他,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在空气中激起涟漪般的光圈,连他那双寡淡冷漠的眸子都微微的有些闪亮的光晕,和第一眼见到的他,判若两人。 “什么?” “我说……我去找了湘雅。想为一个人多做些事情的心情大概就是这样,可是似乎,我做错了。” “想为一个人多做些事情的心情大概就是这样,可是似乎,我做错了。” 午后的阳光突然变的好强烈,转瞬又黯淡下来,璟的脸上光影不明,可是那双眸子里透露些许的温柔,好像是深潭中暗藏的水草顺着水痕轻轻的摇曳,连带着那丝丝缕缕的涟漪,全数的倒映在我的眼睛里。 神志有两三秒钟的恍惚,我还未来得及理解那句话的意思,手机在桌子上轻轻的振动,微微的松了一口气,我扭过头去接电话,“我知道了,马上回去。” “不好意思,我妈妈催我回家。”我连璟都不敢看,却觉察出脸颊有些诡异发烫。 午后的潇湘别苑人不多,多半是逛街逛累了进来闲聊的小女生,三三两两的坐在靠近窗户的地方,捧着咖啡无聊的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 我站起来刚拎起包,不远处两个小女生说话声不巧传了过来,说的是粤语,也许是估计这里的人听不懂声音有些肆无忌惮的大,我有意识的看了那边一眼,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女孩说到,“快睇,果边的靓仔,系我钟意的style。” 顺着我们目光看来,除了璟再不会有其他人,倒是他似乎什么都没听到,只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报纸,声音又恢复到平常的清冷,“我送你出去吧。” “不用了,只有五分钟的路,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说是这么说,脚下慢慢的挪动,另外一个女生看了一会说到,“我也好钟意啊,好有型,咁样,如果你可以拿到佢的电话号码,我就请你吃沿福堂秘制的生滚鲍鱼粥。” 乖乖,生滚鲍鱼粥,那可是排队都等不到的美味,璟这个身价还真的挺高的,我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出来,倒是璟看着他我嘴角翘了翘,“路上小心点。” 那种脸颊上微微发烫的感觉又来了,我头一低连忙推门出去,刚走两步又回头看了看那两个打赌的女生直勾勾看着璟,而他却若无其事的走去柜台买东西。 来不及想太多,可是那句话不断的在脑海在浮现,只好伸出手拍了拍脸,神志算是回来了,可是心倒是更慌了,脸也更烫了。 打包一杯热红茶,然后招呼小怡收拾东西准备走,他看到刚才说话的其中一个女孩子向他走来,还未等女生开口,璟缓缓开口,“抱歉,我不会把电话号码给你们的,怕是你们吃不到沿福堂秘制的生滚鲍鱼粥了,不好意思。” 那个女孩子僵住了,一瞬间表情万变,尴尬的只有“对不起”然后急急匆匆的跑回位置上狠狠的瞪了同伴一眼,倒是小怡也很惊讶,偷笑完了就问,“你什么时候学的广东话?” “能听懂一点,不会说。” 小怡觉得蹊跷,我一直跟璟亲近,可是从来未曾真正的了解过这个人,只是隐隐的觉得璟对我肯定不一般,两个人肯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去。 从未生活在广州还能听懂粤语,更加的奇怪。 想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快步跟上璟的脚步,“璟,我一直觉得奇怪,你和夏弥究竟是什么关系” “只是朋友,只是我欠她太多。” “为什么?” 小怡道,“是不是因为陆湘雅?” “你心里明白干嘛说出来。”冷冷的看了小怡一眼,“吵死了。” 果然是千年大闷骚一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小怡仰头长叹,一口气还未吐出,车子猛的向前一冲,小怡整个人狠狠的扎进软垫里,我一下子被口水给呛到,“你谋杀啊。” “心情不好。” 小怡气的头顶冒烟,“有种就跟人家坦白去,别咿咿呀呀的闷在肚子里,烦死了,怎么了,你平时带着的冷漠的面具终于给现实击碎了,不爽了是啊。” “你少说两句吧。”他的声音终于变成了一贯的冷淡,“不用你操心。” 小怡翻翻白眼,肚子里的话溜到嘴边又滑了下去,我侧过来去看璟,越看心里越得意,原来一贯待人冷漠无情的家伙,也会有脾气的,闭起眼睛静静的享受美好的心情,同时也开始琢磨怎么安慰知道真相的我。 因为这几天生病,医生嘱咐只能吃粥养胃,索性跑路远一点让妈妈天天做粥给我吃。 回到家,妈妈和爸爸正在看电视,我就进了厨房准备把冰箱里昨天剩下的白粥热了热吃掉,却很意外的在桌子上面看到一个保险盒,妈妈的声音也随之传来,“弥儿,冰箱里昨天的粥我给扔了,感觉不太好了,桌子上是你朋友给送来的皮蛋瘦肉粥,你热热吃了。” 伸向盖子的手缩了回来,“谁呀,谁送来的?” 妈妈漫不经心的回答,“他没说,只是说是你的朋友。不过别说,那小子高高的,长的还真不错。” 听妈妈的描述,应该就是林羽平吧,除了他,我想不出来还会有谁。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我轻轻的把保鲜盒捧起来,上面还有阵阵余温,就像那天他给我披上的大衣,好像很久以前我生病时候他偷偷的送药给我,暖暖的都是温情。 可是,他凭什么一边指责自己自私,一边又不断的关心自己,这算什么,这不是把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这样若即若离的态度,他到底是什么想的。 忿忿的把保鲜盒丢到微波炉里,阵阵香气传来,我很没骨气的想,算了,食物浪费多不好啊,还是把粥吃了再跟他说清楚吧。 第75章 吃完饭洗了澡,准备早点睡觉,忽然想起明天明天要给fiona列一个提纲,想顺手从抽屉里抽出一个便签条,摸索了一下却摸到一个凉凉的金属质感的锁。 我拉开抽屉一看,惊讶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很久以前我以为丢失的日记本,完完整整的躺在抽屉里,而那柄小锁是开着的。 一张小纸条夹在最首页,“夏弥,我不是有意的发现你的秘密,在高中的时候,我就不停的想,如果那时候我没有好奇的去偷看你的日记本我们之间的结局会不会是另外一个样子,我曾经不住的想,也许那就是命吧,上天安排我们错身而过,也许就真的错过了。 你喜欢璟,没有任何错,没有璟,也许你也会喜欢上其他的男生,这个人也可能是我,时间和耐心可以改变一切,只是我太怯弱,太不自信,轻易的松开你的手,到我后悔的时候,真的已经晚了,你一定对我很失望吧,你当时一定很恨我吧。 我晚上躺在床上就在想,我现在对你是什么心情,是愧疚,还是后悔,还是其他什么的,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我希望你会很快乐,就可以了。不管那份快乐,是谁给的。” 隔壁电视嘈杂的声音传来,可是周围的空间异常的沉静,轻轻的抚过那本日记本,封面的颜色褪去了不少,里面的纸也微微的泛黄,那里记录着所有年少的记忆。 没有勇气去翻开看看,只是默默的把锁重新锁上,放在书桌最底下的抽屉里。那些美好的,忧伤的往事,就让他们死在心底,永不再提起命运错身的玩笑。 忽然手机响起来,一条信息跳了出来,陌生的号码,“我是林羽平,你现在在家吗,能不能出来一下,我就在你家楼底下。” 我愣了两秒钟,抓起钥匙和衣服就冲出门,留下妈妈和爸爸目瞪口呆的,“这孩子谈恋爱了吗?大半夜跑出去,该不是璟回来了吧?。” “不知道,反正我可不会没事找事干的给我相亲,自个问题自个解决。” 爸爸也点点头,“那是,我看我们学校就没一个配的上我家姑娘的。” “我们局里也是。” 两位家长心照不宣的点点头,继续看电视去了。 我一路跑下楼梯,果然林羽平站在楼梯道里等我,一脸的笑意,“慢点,莫不是收到我信息立马就跑下来了吧。” 我傻傻的笑,“找我有什么事情?” “随便走走吧。” 夜晚的小区家家都亮着灯火,时不时会有电视的声音传来,小区的花园里雪融的最慢,一堆一堆的遮盖住了一地的枯草和尘埃,树枝在寒风中轻轻的摇曳。 我和林羽平一路走到了九中。 “夏弥,你还记得我以前学校的无花果树在哪里?” 我抬起头看着花园里弯弯曲曲的走廊,“好像就在附近的某个地方,那时候被砍了吧。” “是啊,你还哭了一场。” “那是哭没有无花果吃了好不好。”我不好意思,“可是真的很可惜啊,那时候长的好高,夏天时候叶子都能遮住阳台。” 林羽平轻轻的笑道,“可是失去的东西再也回不来了,很早我就知道,可是一直不能理解,现在才明白,就像砍掉的无花果树,再种下一棵亦不是原来的那个。” 我安静的看着他,黑夜之中,他的额发被轻轻的掠起,他的眼睛就像一幽潭水,藏着深深的喜怒哀乐。很多年前,这个男孩子曾经安慰在无花果树下抽泣的自己,“夏弥,我们可以再种一棵,等它长大之后又可以结果了”,而他已经长的那么大了。 他们中间的那段青涩纯真的岁月,已经被世俗和距离磨的只剩下模糊的痕迹,我对他的隐瞒,他对我的不信任,生生的割裂了他们所有的牵绊。 对一个人只有一次真心的付出,不管时间长短,仅仅一次,无论被背弃还是被放弃,过去的一切重新拾起再开始,似乎真的不可能了。 我不要他这样,我亦承担不起他的反悔。 指甲在手指上慢慢的摩挲,在寂静的黑夜里,有种惊心动魄的绝然,我仰起头直直的看进他的眼睛里,“林羽平,其实我们都知道,我们回不去了,只是一厢情愿的不肯承认而已。” “我知道,夏弥,你说的我都明白,甚至我明白的比你都多。” 路边有车开过,明晃晃的车灯,慢慢的压过来,地下两个人的影子一下子被拉的好长,影子和影子重叠,可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远。 好像是被灯光惊扰,花园雪松上的一堆雪重重的坠落在地上,然后一切重新回归黑暗。 “其实,夏弥你不用觉得困扰,你并没有任何的错,而我也明白我们之间不会再回去了,其实昨晚我想了很久很久,慢慢的做了一个决定。” “恩?” 静谧无声的夜里,他的声音在呼吸出的白汽中模糊一片,说不出的坚决,“夏弥,我想,在你嫁人之前,我会一直单身的。” “为什么?” 他狡黠的一笑,“喜欢一个人太辛苦了,刚从一个火坑爬出来,立刻跳下另一个,你不觉得有些残忍,所以暂时没必要了。” 而在我的家里,被我遗弃在床上的手机一遍一遍的响着,妈妈眯着惺忪的眼睛愤恨的冲到我的房间里,捡起手机啪的一下就关掉了。 “真是吵死了,忙了一整天都不让人睡一个安稳觉,老夏,你把家里电话线也给拔了,我都快被吵死了,心烦意乱的难过死了。” 那边小怡趴在软软的沙发上,“嘿嘿”的冲着璟笑个不停,而璟紧缩眉头。 慢慢的,那股不确定毫无把握的感觉又涌上心头,一如许多年前一样。 那时候他跟我说,我想见你。 第76章 我说好。 可是茫茫人海,却再也没有了消息。 我跟林羽平聊到很晚才回来,到家时候发现爸爸妈妈都睡觉了,蹑手蹑脚的洗完澡躺在床上,关了灯睡意就袭来,直到第二天才被闹钟闹醒。 走的时候强迫症样的照例检查记者证出入证工作证和手机,翻了半天包找不到手机,“妈,有没有看到我的手机啊。” 妈妈走过来一掀被子,“冒冒失失的,整天丢三落四。” “哦,原来跟我同窗共眠了啊。”我连忙把手机丢到包里,“我走了,晚上迟点回来,我跟林羽平去参加同学聚会了,就不用给我留晚饭了。” 妈妈叮嘱,“你少吃点油腻的啊,小心再发烧。” 我笑的一脸灿烂,心情很好的样子,“知道了,知道。” 今天的阳光终于变的有些耀眼,雪后的天空第一次变的空明透亮,蓝幽幽的没有一丝的云彩,我抬起头,亦如很多从家门走出去的人一样,在雪灾之后感到身心舒畅。 我上坐下来,我把手机拿出来一看,“原来自动关机了,我说怎么昨晚这么安静的?”我按下手机的开机键,看画面在上面出现,没一会几条信息在上面出现,还没来得及看,屏幕就亮了起来,我有些意外,这么早璟给我打什么电话,忐忑中接起电话,“怎么了?” “没事就好了。”那边好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就是好久的沉默。 心猛然跳了两下,还有点滴的小欣喜,我解释道,“对不起,我昨天回来时候没注意手机,结果刚才才知道手机压根没开,找我有事吗?” 那边轻轻的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昨晚想找你有事的,那么今晚有时间出来吗?” 我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晚上我们高中同学聚会,可能没时间吧。” “那没关系,那改天吧。” 轻轻的放下手机,璟习惯性的双手交叉起来看向窗外的天空,每次看到这样的蓝天心情总是会很好,那股纯蓝总是会激起心底那段柔柔的温情。 记忆中有高一时候的春季运动会上,他坐在人声鼎沸的操场的看台上,耳朵里塞着耳机正在闭起眼睛享受阴凉的时候,耳边忽然有小孩子哭闹的声音,他扯了耳机,然后就有一个温和的女孩子的声音传来,“不哭,不哭,姐姐带你去校医室。” 他睁开眼睛,看台下的水泥地上,不知道是哪家老师家的孩子冲到操场上结果被跑来的人给撞倒了,小脸搭在一个女孩子的肩膀上涕泗纵横,那个女生抱着小孩子背对他走出操场,看不清楚脸庞,只是声音很柔和让人莫名的觉得温暖安定。 那时候他不由的多看了她两眼,耳机里是那首可爱的歌,sayhello,“ifiseeherstandingtherealone,atthrainstatiohreestopsfromherhome,ihavehalfamindtosaywhati‘mthinkinganyway……” 那天的天,就像今天的天一样纯净,蓝的透亮的没有一丝杂质,湛蓝中带着绵软的白色,和大片绿色的草坪相溶,温柔的让整个人可以放心的沉寂下去。 只是后来他没有告诉我,他第一次遇见湘雅究竟是什么光景,那个场景这么多年就像一张珍藏老照片,拂去岁月积压的灰尘,却依然是那么的动人。 而他自己只有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才会变的坚定。 一如既往的忙乱了一天,晚上打车去预订好的饭店,我已经迟到了,刚到大堂就看见林羽平站在那里,“等你老半天了,才来啊,我带你上去。” 二楼包间的门微微的掩着,我拉住林羽平,“我有点怕啊。” “你怕什么,都是同班同学啊,就算你现在不熟了,几场麻将几场牌下来都熟了。” 不是不熟,是那种相隔遥远的距离,很多年不再联系见面尴尬的胆怯,还有更多的是不自觉的疏远和岁月在每个人留下的印记。 高中是一个很快乐单纯,而又遥远的字眼。 鼓起勇气推开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我的身上,有男生眼尖一眼就认出我来“夏弥”,我亦笑笑,模糊之中却叫不出他的名字,很多人,变了很多,仿佛又没变一样。忽然我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人,独独她把脸别过去一边不看自己,和别人寒暄了几句,我走到那个人面前,轻轻的拍她的肩膀,“静儿,好久不见了。” 一顿饭基本都是喝酒,男人到了这个年纪都是驰骋在酒席上的好手了,林羽平喝的不多,都是点到为止,我在旁边笑吟吟的应付两句来人就顾着吃菜。 等喝的差不多吃的差不多,场面已经有些混乱了,她看见静儿走过来,凑过来低声跟我说,“可以出去一下吗,我有话对你说。” 冬夜的晚上饭店的天台风很大,可以听的某处残破的广告纸在风中哗哗撞击的声音,这个城市灯红酒绿的有些醉人。 “夏弥,我只是想对你道歉,上次的事情,很抱歉。” 我笑笑,真诚的说道,“没什么,我明白你说的意思,其实大家都没有错。” 她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茫然的把目光投向远方,“原来只是我以为……” 我也走过去,轻轻说到,“以前你就喜欢开我们俩的玩笑,可是现在想想那时候你一定也是很喜欢他的吧,那些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是很难受吧。” “恩,是的,我以前羡慕你,甚至嫉妒你,跟你玩的好、接近你有一半也不过是因为喜欢林羽平,每天看到他和你说说笑笑,又要装作什么都不在乎开你们玩笑的感觉很难受。” “这都是我咎由自取吧,喜欢一个人,不去告白,每天拿他跟别的女生开玩笑,让他难堪,真是无聊而幼稚的举动。” 一顿饭基本都是喝酒,男人到了这个年纪都是驰骋在酒席上的好手了,林羽平喝的不多,都是点到为止,我在旁边笑吟吟的应付两句来人就顾着吃菜。 冬夜的晚上饭店的天台风很大,可以听的某处残破的广告纸在风中哗哗撞击的声音,这个城市灯红酒绿的有些醉人。 第77章 一场同学聚会大家喝的都有些多了,都兴致高涨的说是要去以前的母校看看。 学校保安居然破例放了这批人进去缅怀自己的母校,我沿着操场的大草坪慢慢的走,林羽平跟在后面。 “我们在这里待了三年,最美好的三年,人生能有多少个这样的三年。” 雪后的操场有些泥泞,脚踩在草坪上绵软的,可是很快的裤脚上就沾满了星星点点的泥渍,我索性就沿着跑道跑起来,跑累了便跳到操场的看台上,大口的喘气,“可惜不是夏天,不然就可以躺在草地上看星星了。” “夏弥。”林羽平忽然喊我的名字,微带笑意口气温柔,“说说璟的事情好吗?” 我惊异的看着他,“说什么?” “你想到什么说什么,边走边说。” “他是那种,有很多想法藏在心底的人,不太说话很安静,可是说出来的话都很精辟,也许这样的人很闷吧,但是真正了解之后觉得很不一样的感觉。” “我总是觉得他很孤单,一直独来独往,没有朋友,没有欢乐,从前我只是其实很单纯的希望他会很快乐,而自己做一个隐形的朋友就足够了。” “有时候我会想,谁会坚持那么多年,我自己也不相信,是的,其实我没有坚持那么久,我只是在这些年中恰好没有遇到比他更加让我难忘的人而已。” 冬夜的天空,忽然绽放出五彩的烟火,红色橘色黄色的光华相互碰撞,在苍穹擦起美丽的火花,撒满了整个天极,然后落雨一般转瞬即逝,青烟还未消散,蓝色绿色紫色的焰火又相继在空中绽放,映亮了黑暗,而这样萧索的冬夜,忽然变得温柔而喜庆。 我站在篮球场上惊喜的看着天空中美丽短暂的繁花,等这一场完美的表演平静的结束,笑道,“其实生活就是这样,跟真正喜欢一个人一样,平淡而漫长。” 而他站在篮球架下静静的看着我的笑靥,然后跳起来做了一个投篮的动作,“夏弥,告诉你,其实璟的篮球打的很好,你没去看过吧,那时候我们班跟他们班打,就败在他手里了,哈哈,谁让你总是闷在图书馆学数学呢,可惜了。” 脑中忽然闪过一件事,“林羽平,班长不是说有篮球赛啊,男女两人一组,你帮我去吧。” “为什么是我?” 我无奈,“我只认识你会打篮球啊,唉,你就帮我充一个场面就好了。” “你为什么不去拜托璟?”淡淡的口气,却是带着一丝笑意,他微微的眯起眼睛,笑容有些无奈更多的却是释然,“夏弥,有时候,想要的东西争取过,一辈子都不会后悔。” 半晌的沉默,他低下头,随意的踢了脚边的小石子,操场边缘昏暗光芒,他的表情在阴影中看不真切,“虽然,说这个话的时候不算是真心,可是我希望你能够争取。” 忽然一阵猛烈的风吹来,卷起我的长发飘散在空中,地面上的某些细小的沙土迎风扬起,迷乱了我的视线,林羽平的话却清清楚楚的传来,“夏弥,你高三去了文科班,有段时间我都没看到璟,后来大概一个月后我在篮球场上遇见他,他只是坐在那里看。” “你知道他是左撇子吧,可是后来,他打球全部换成了右手,那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至今没有人知道。” 喝了一点酒,可是并不觉得难受,只是神经突然从寒冷的冰封期被激活后,整个人变得亢奋不已,我一路唱歌唱回家,走到小区门口保安大叔正在看电视,听见我的声音都探了头出来,继而又缩回去,就听里面有人问道,“咋了?出什么事情了?” “没事,人小姑娘喝多了,唱的高兴呢。” 我眉眼一弯,笑得盈盈生动,“大叔,新年好啊,给你拜个早年啊。”话音刚落,旁边的林羽平皱着眉头瞪了他我一眼,然后向保安大叔打哈哈,“大叔不好意思啊,她喝多了。” 保安大叔大笑,“没事,小伙子你可要扶好你女朋友,车来车往的小心点啊。” 林羽平微笑点点头,刚想伸手把我拉回来,我却高高的仰起头,看了一眼林羽平赌气的回了一句,“他可不是我男朋友。” 保安大叔实在也没有办法了,“呵呵”的笑笑进屋继续看电视,而林羽平却眯起眼睛,摇摇头,没人注意到他唇角边的微笑,转瞬即逝。 和林羽平在楼下分手,我一蹦一跳的上了楼,进门然后迫不及待的开电脑,上qq,点开自己的空间,一点一滴的把心情慢慢的整理下来。 “同学聚会,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那些青涩的年华好像从来没有远离过一样,只是我很害怕太美好的记忆,和冷酷的现实重叠在一起。我的回忆中有晦涩的阴影,连带所有的美好全部被掩饰。所以很多时候,是我刻意的疏远了那些回忆,那些曾经欢笑过的朋友,可是如今再看到他们,心中除了愧疚,更多的却是感恩,因为他们从未忘记我。” 酒精的余温慢慢的涌上心头,同学聚会的情景一幕幕在眼前闪过,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在支配着我的心绪,不曾有过的勇气溢满了心底。 林羽平对我说的话在脑海中慢慢浮现,电光火石般的,我忽然想到了高二某一个清晨的操场上,大雾蒙蒙的篮球架下,蓝白色校服和一只篮球在其间若隐若现,那时候只是匆匆的一瞥并未太留意,而现在想起来,那个人面目已经模糊,可是直觉却告诉我一定是璟。 就像我曾经跟随在他身后的脚步,如果那时候多一些可能的勇气,如果现在多一些机会,我一定会用力追赶弥补曾经失去的光阴。 毫不犹豫的把正在潜水的小怡钓了上来,劈头就找璟让小怡同学怨念了很久,“重色轻友,夏弥啊,你等等,我让他上线找你。” 我咬住嘴唇,紧紧的盯住qq上那个灰暗的头像,那颗颤抖的心像是捏在了手心一般,连呼吸都变得谨慎起来,脸上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一层滚热的红晕,茫然的把视线投向别的地方,然后又回到电脑的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头像果然在闪动,好像我不安的心跳。 第78章 连忙点开对话框,“我有事找你,有事拜托你帮忙。” “什么事?”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飞速的在键盘上按到,“我们班级有篮球赛,我想请你帮忙,我是说如果你不忙的话,不知道可不可以,充一下场面。” “什么叫充一下场面。”他居然很认真的询问。 我觉得是自己被自己打败了,“就是说,我朋友里,实在是挑不出一个能上的,但是我又不想丢脸。” “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四点,就在九中。” 屏幕上久久没有回应,我的手悬在键盘上,刚想打下反悔的话语,那边却提示有文件要接受,仔细一看是一首歌,罗志祥的假如你还在这里,我有些好奇,“怎么了?” “没什么,偶尔听到这首歌不错,你可以去听听,对了,明天我会去的,不过稍微会迟到一点,不过这样没问题吗?”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自己刚才说话白痴而又狼狈不堪,轻轻的把脑袋搁在书桌上,点开播放器,轻柔的旋律飘逸出来,一贯的流行乐的风格,我啧啧嘴,很好奇璟怎么会喜欢听如此的歌,然后慢条斯理的回复,“没问题,谢谢你。” “好,我还有事,先下了,安。” 酒精的热度慢慢的减退,屋子里没有开空调,刹那间感到冰冷的空气,窗外是无穷无尽的夜,还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凄冷的风摇曳着那些在岁月中踽踽独行的老树。 我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趴在桌子上,什么都不去想,忽然我瞪大眼睛坐起来,把那首假如你还在这里回放,平淡无奇的曲调,可是简简单单的歌词映入眼帘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居然感到莫名的难过和悲伤。 “日子很单纯,像影片没有剧本,忙工作,忙家人,打球时奋不顾身,回家已夜深。” 一遍一遍的倒过来反复的听,只听这么简单的一小节。 没有他的日子,很单纯,像是一页页空白的日历,被自己慢慢的翻开又轻轻的合上,没有大悲大喜,没有跌宕起伏。忙工作,忙家人,忙的时候奋不顾身,很努力的想快乐想幸福,和朋友出去吃点饭喝点酒,热闹之后,却还是一地的寂寞。 而他呢,这么多年,那个冷漠的少年,如今清冷的男人,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忙学习,忙家人,打球时奋不顾身,回家已夜深。 这首歌,倒是要告诉我什么呢。 忽然,一颗红色的烟花在窗外的黑暗中焚烧,美丽的余光铺陈在我眼前,倒映在玻璃上,无穷无尽的烟花接踵而至,四散在苍茫的天空上。 只是忽然开始心疼,“打起球来奋不顾身,回家已夜深”的男人,那样的心疼,好像是针尖那么细密的疼痛划在心上。 烟花消逝,无穷无尽的黑暗覆盖住我的双眼,从来没有想过,那么迫切的希望过,那个曾经给我年少涂满一墙绚烂的男人,能够快乐和幸福。 一个晚上没睡好,总是不断的从一片空白的梦中醒来,然后再浅浅的睡去,周而复始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候,眼眶周围是暗淡的黑眼圈。 心底总是有种欣喜,可是还是有些隐隐的不安,这么多年安静的生活,某个不易觉察的角落忽然因为璟的出现而悄悄破裂了一个口,一瞬间,已经倾城。 去九中,显然那群男生们都为篮球赛摩拳擦掌的,有人喊道,“比赛了,比赛了,押注了,看谁会赢啊!” “鹿死谁手!” “拜托,应该是花落谁家!要咬文嚼字!” 我旁边的静儿举着手机喊,“我男朋友马上过来,他是体校毕业的。”所有人哇的叫起来,而我看了一眼自己手机,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不知道他会不会如期而至。 户外篮球场周围被围的水泄不通,虽然天空看上去暗沉了很多,太阳也隐在了厚重的浓灰的云层之后,空气冰冷透骨带着湿漉漉的气息,好像有下雪的预兆。 可是这一切丝毫不减比赛的热烈气氛,其实说是热烈,不过是局势往一边倒,班长那一队能上场真正打篮球的不过三个人,而大城队全部都是篮球好手,很快比分直线往上拉,让旁观的人看的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我一边关注比赛的情况,一边焦急的看着手机,想给璟打一个电话可是刚按下电话簿又收了起来,一旁的璟回头看我,“夏弥,你干啥的,魂不守舍的样子。” 话音未落,后面就传来一群骚动,人群自然的散开,我自然而然的往后看去,而一身蓝白相间运动服的男人站在我面前,微微笑,“不好意思,来迟了点,还赶的上吗?” 也许是一路上跑过来的,璟还微微的有些喘气,眼眸中暗藏笑意,顾盼之间眸光滑动,运动服领子上的天蓝色条文衬着他白皙的脸庞,额前的短发在风中悄悄的滑落到眼帘处,明暗之间生动异常,俨然就是高中那年的青葱岁月的那个璟。 时光,在空间中极速的倒流,那个穿着运动服的阴郁男生,第一次落到自己的眼里,而这一次,我清清楚楚的在他的眼眸中,看到自己完完整整的样子。 低眉浅笑,脉脉情相牵。 “用我们一名突破很强的球员突破,同时我尽量投三分球,快速的跑空位,然后分球投篮,此外就是要我们要依靠快攻,记住一定要快,用速度拖死对方,同时不会打的队员,多跑位来混淆对方的防守。” “在防守的时候我建议使用联防这个战术,这样可以发挥防守的最大的效果,如果个人盯防的话,不会打球的队员难免会被过了,这个时候就可以依靠联防去补防。” “就按照这个打法,手上如果有球就尽量的传给我,明白了吧,好,上场吧。” 第79章 看着眼前的记分牌上明显的优劣,队员之间明显的实力差距,逆转的可能只能是微乎其微,只是想努力的输的漂亮一些,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我看着璟,第一次看他打篮球,有些紧张和兴奋,静儿在不断感叹“你找来的这极品的男人可真厉害”,她狠狠的瞪我,却还掩饰不住嘴边的笑意。 哨声一响,我听到璟喊我的名字,还未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伸了过来,那件运动服外套便轻轻的挂在我的手上,“帮我拿一下。” 曾经在操场的看台上,看到女孩子手里抱着的运动服,我们脸上都挂着大大的笑容,目光追随那个独一无二的人,年少青涩的情窦在男孩子跑跳投篮之间,慢慢的开怀。 我有时候会羡慕,会兀自的微笑,然后把目光悄悄的从女孩子左手的衣服右手的饮料上挪开,然后默默的走掉,耳边传来一阵阵清脆的呼喊声,还有各自要加油的名字。 那一刻,我会奢望,有一个人能够站在我面前,把运动服递给我,而我,欣喜的只能紧紧的攥住他的衣服,好像攥住的,就是这个人的手。 而现在,我的手里,安安静静的躺着璟的运动服,我紧紧的攥住,在蓝白相间的条纹中,找回曾经属于我暗恋的色彩。 我从来不知道璟的篮球打的这么好,刚上场就是一个准确的三分球,赢得满场的喝彩,他身姿修长灵活,跑跳举手投足之间自是一份风流潇洒。 我看的都有些痴迷了,旁边的静儿捏着我的膀子,使劲的掐,“好帅啊,跟高中时候校队的篮球帅哥有的一拼了,天哪,简直是现实版的流川枫啊。” “静儿,你别拉我,很疼的。” “我激动吗,不给啊!” 比分在慢慢的上升,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这群赛场上的人叫喊欢呼,看上去璟和队员的配合的很好,打法也很轻松,快攻上篮三分球,他几乎成了全场的焦点,可是谁也不知道,他的左手隐隐的有些作痛。 很久以前遗留的伤不小心又疼了起来,璟悄悄的握住左手的手腕,用力的甩了两下,透过密密的人群,他还是可以看到我抱着他的运动服不声不响的站在一边。 没来由的心底涌上一股难言的复杂情绪,蓦地,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来,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比分仍然是稍稍落后,所有人期待的大逆转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降临。 很多人跑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可是他一点都不遗憾,篮球毕竟是团队的比赛,不是个人表演,尽力了也就心安理得。 他不想听别人安慰他的话语,只想听一个人跟他说声谢谢。 “好可惜啊,居然没赢。”静儿失望的摇摇头,“要是他早一点出场就好了。” 我从箱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笑着说,“好了,重在参与吗。” 静儿看着我左手夹着运动服,右手拿着矿泉水,嘴里还絮絮叨叨的样子,打趣道,“夏弥,我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是我们高中时候小女生帮那些打篮球踢足球男生拿衣服递水,哈哈,我说你高中时候有没有做过这种事情,那么熟练。” “胡说八道,你才做过的呢。”仿佛被人戳破了心思,我瞪了静儿一眼,扭过头掩饰住微微窘迫的情绪,径自走向站在篮球架下的璟。 刚才的剧烈运动,他微微的喘气,脸上有一两颗汗珠,顺着眉间蜿蜒到鼻梁,苍白的皮肤散布微微的红晕,那股冷漠凌冽的气质荡然无存,反倒是整个人散发一种淋漓生动刚毅的男性气息,让人不由的脸红心跳。 我递过矿泉水,看着他的眼睛,真诚的说,“谢谢你。” 观看比赛的人渐渐的散去,天空中灰蒙蒙的云,低低的压下来,冬季夜晚的黑暗悄悄的覆盖住白昼的微光,他的拧开矿泉水盖子,刚递到嘴边又放下,“我没赢。” 我的唇角弯起来,摆出一个俏皮的弧度,“输赢何妨,你篮球打的很好就够了。” 瓃不禁有些好奇,“你没看过我打篮球?” “拜托,我是个运动白痴,从来都不去上活动课当然没看过。”我不好意思的笑起来,话语里还有些责怪的意味,“而且你从来都没告诉我。” 心底那股复杂的情绪又慢慢的涌上,璟环顾四周渐渐稀少的人群,周围的高楼,还有校园里准点响起的广播,里面johnlennon正在温柔的唱到:“ohmyloveforthefirsttimeinmylife,ifeelsorrow,ifeeldreams,ifeellife,ifeellove。” “知道这是什么歌吗?” 很优美的旋律,男子温情的演出,我顺口问到,“这首歌是什么?” “ohmylove!”把运动服随意的搭在肩上,他笑道,“夏弥,陪我走走好吗?” 偏僻的七层楼的天台,上面堆放一些建筑用的废弃的材料,除去这个,就是空荡荡的平台和一望无际的开阔视野,学校不远处是脉脉的远山,暗色的云层下依稀还见一片浓重的绿影。地面上有潮湿的雨水落下的痕迹,寒风吹来凉气逼人。 “这里可以看到这个城市很多的景观。”我张开手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人要是觉得累了,难过了,就会跑到这里来看看,夏天快结束的时候,炙热的太阳把水泥烤的温热,躺在这里看夕阳真是人生的享受。” “就像坐在操场的看台上看天空?” “恩。”我轻轻的笑起来,看进他的眼眸中,刹那间的目光相接,可是气氛隐隐的有些心照不宣的暧昧了起来。 天空中终于有冰凉的湿意带着刺骨的寒意飘落而下,冬日的雨又悄悄的弥漫在城市的上空,我拉了拉衣领,自言自语道,“可能是要下雪了吧。” “恩,我们先回去吧。” 第80章 轻轻的掩上天台的门,一下子人就笼罩在黑暗之中,眼前都是漆黑和茫然,我一向夜视很差,当黑暗包裹住我的眼睛,好像整个世界之剩下我一个人。 还有走在前面的那个人的脚步声。 很多年前的时光,就如天上的那些凌冽的湿意毫无预兆的迎面而来,八年前我是一个面目清秀,性格模糊的女孩子,八年前,我曾经跟在这个冷漠阴郁的男孩子身后,走过一段黑暗的,长长短短的楼梯,祈祷没有尽头,四年前,我从没想过,这样一走就会四年光景。 定了定神,我想去摸手机照亮脚下的路,还未摸到手机,黑暗中那个冷清却温情的声音传来,“夏弥,怎么了?” 我微微的窘迫,“太黑了,我看不清楚。” 看不清的是脚下的楼梯,因为还有浅度的近视,我扶着墙,小心翼翼的下了两个台阶,脚还悬在空中未踩下去的时候,手边一股很奇怪的热源慢慢的靠近,我的手背触到了手心的温热还有五指缠叠的坚定。 我一时间不知所措,张皇的瞪大了眼睛,黑暗中的璟,微微的仰起头含笑看着我,他的手指牢牢的把我的手禁锢在手心中,“这样,即使看不见,也不用担心。” 说不出什么感觉,麻木,震惊,或是欣喜,那一瞬间,连我自己都不得而知,我只是呆呆的站着,干涩的声音从嗓子里溢出,只化为短暂的呼吸声。 我甩开他的手:“瓃,你到底想怎么样?” 而他看着我,一字一顿缓缓的说道,“对不起,我知道的太晚,所以现在想尽量的对你好。” “什么?” “我说,后来,湘雅都告诉我了。我喜欢的她原来都只是你的剪影,小野丽莎,格子衬衫,纸玫瑰……我一开始知道的时候,我的世界坍塌了。后来湘雅离开了,她以为等我知道了真相就会去找你,然后我和你就能在一起……别说是她,当时就连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慢慢地我发现,原来她已经深深地刻进了我的脑海,抹都抹不去。” 我把头压得很低很低,良久才说:“璟,你很喜欢她么?” 他看了我一眼,满眼的伤感:“落叶归根,我只能这么形容,她让我有了牵挂,有了羁绊,让我知道什么是舍不得。我爱自由,但是未成料到的是世上会有一另个人,会让我对她的在意,左右了自己。” “可是她不爱你啊!”我喊了出来。 “我知道,但是这不妨碍我爱她。” “值得么?” “人生么,如果尝过一回痛快淋漓的风景,写过一篇杜鹃啼血的文章,与一个赏心悦目的人错肩,也就够了。” “瓃……你知不知道,其实我……” “我知道,夏弥,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所以我才觉得对不起你,所以才会决定弥补你,尽量的对你好。” “你这叫对我好?你这叫对我好?璟……”眼眼泪不能抑制的从眼睛里倾泻出来,沿着手指缝隙,滚到下巴脖颈,甚至手臂腿上,她咬住嘴唇,说不出话,默默的流泪。把年少仅存的最后一点爱恋和自尊,永远的锁起来,世界上本没有童话,没有灰姑娘,只有活在自己世界中的灰姑娘,我忽然就明白了,原来一直都只是一个人的游戏。 路灯昏黄的灯光下,雪花,伴着雨点,静静飘落。 心底最后的悲伤都被冬天吞噬,最终眼泪和悲伤会被生活同化成没有色泽的苍白,包括她,也是,苍白。记忆中那一地的爱恋,也跟着早去的秋天离去,剩下的,也只是曾经的痕迹。 “夏弥,对不起,她已经刻进了我的生命。” 从楼中出来,冷气迎面扑来,天空中的细微的雨点幻化作大片大片的雪花,簌簌飞扬,在飞舞飘散的雪花之间那些记忆中的,杜撰的,幻想的,希望的,跨越九年,全部都在现实中和如今最残酷的时光破碎了。 时光都好像流转了起来,他寡淡清冷的眉眼,他电话里沉稳平和的声音,我的爱意悄悄的,紧紧纠缠,比盛夏的阳光还要浓密,这样的纠缠进行了这么多年,直到他说,我已经刻进了我的生命,我才明白,原来入戏的太深,终是要从虚幻中走到现实。蓦然回首,原来已是百年身。 终于明白,他和我,和时光,擦肩而过。 越来越接近春节,连机场也是一股不同寻常的狂热气氛。我买了回墨尔本的机票,仓皇逃离这座血淋淋的城市。 我在座位上忽然想起什么,便发了一个信息给季轩铭,兴许他在忙,没有回复,过道人越来越少,我掏出手机打算关机,忽然,屏幕极速的闪亮,璟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我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那么熟悉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夏弥,对不起……” 握着手机的手指麻麻的,张开嘴,嗓子里却全是支离破碎的音符,我脑中一片空白,旁边有空姐面带微笑的跟我说,“小姐,请您关闭手机,谢谢。” 我迅速的合上手机,通话,戛然而止。 飞机缓缓的在跑道上前行,忽然一阵强大的冲力,脱离地面吸引巨大的力量,我的脊背很沉重地压靠在座椅上,只是瞬息,已经腾空而起。 那些记忆深处的东西,如果可以与这座城市一起埋葬在时间的洪流中,该多好。 再见,璟,再见,眼泪终于不可抑制的狂奔而下,再见,我永远无法提起,又不能忘记的璟。 回到墨尔本,季轩铭第一时间就来接机:“夏弥,提前回来了啊!累么?先去吃饭吧,。” 我想想,自己好像还欠他一顿饭呢:“我还欠你一顿番茄火锅呢。” 好久没见他,好像都有些生疏,不过看上去他倒是神清气爽的样子,一定是吹空调滋润出来的。 第81章 我冲着他甜甜的笑,“走吧,今天我请你。” 火锅馆里热气腾腾,古色古香的设计,低矮的小方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子,打开一看居然是大白兔奶糖,栏杆上系着红领巾。 季轩铭惊诧不已,“这么特色的火锅店我怎么不知道?” 我笑着解释到,“之前这家开在光大路的一个巷子里,后来才有了这家分店。”有服务生递上锅底单,我想都不想就递了回去,“番茄锅底。” 小服务生立刻笑开眼,“小姐常客啊。” “刚来的时候经常跟朋友去吃火锅,一围就是一大桌,店面也没现在讲究,装潢差了几个档次。” 划好了涮菜的单子,季轩铭更好奇了,“刚来的时候你就结党营私了啊,太嚣张了,我们都是到过了大半年才开始勾肩搭背的。” “我人缘好么。” 季轩铭饶有兴致的问,“哦?那现在还有联系吗?” 穿着小西装的服务生走过来点火,铮亮的铜锅,揭开盖子热气和酸酸的气味一起涌上来,本是热气腾腾的地方,可是我总是觉得有穿堂风,冷的瑟瑟。 闹哄哄的店堂里烟雾腾腾,熬的通红的番茄锅底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我拿起筷子,眼睛定定的望着季轩铭,“你说男女之间有真正的友谊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他勺了碗番茄锅底递给我,“遇到感情上的麻烦事了?” 我也一点不避讳,“恩,是啊,需要高人指点迷津。” “难说吧,平时太亲近的男女如果一方有企图,那就不是友谊,若是平时疏远点的那种患难朋友倒是会有真正的友谊。” 番茄到嘴里酸酸的,还有点涩,好像不太引起自己的食欲,我犹豫了一下问,“那,如果以前很亲近的男女呢?我是说,如果男生喜欢女生,但是女生喜欢别人,男生不愿再亲近,可那个女生又不希望他们做不了朋友,毕竟那么多年的感情。” “现在这个感情世界里,没有人心甘情愿垫底或收拾烂摊子,人人都是自私的,你以为那些只在电视电影里配角无私无悔付出能在现实中看到吗?得不到的还是得不到,不如抽身离开更加的绝然,这点我倒是挺理解的。” 我无奈的翻个白眼,“你也挺实用主义的嘛。” “夏弥,我确实是一个实用主义者。”他郑重的放下筷子,认真的说道,“好比我在你这里碰了钉子难道就要我锲而不舍的追求到底?人,不是金不是石,不是靠毅力和感情就可以穿石的,感情,不是靠感动就可以维持的。一个字,缘。” “你有你的执着,可以,你执着去,我有我的想法,得不到不如潇洒离开。” 我轻轻的咬住筷子,想了一会,“如果我坚持要跟他做朋友,是不是很自私?” “自私?未必,换句话说,你自私,他也自私,可是对你们两来说,还有比这个更好的结局?你继续折磨他,他继续受煎熬,我看最后两败俱伤不如老死不相往来。” 果然人和人之间还是有很大差异的,我想,比如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而季轩铭就是一个实用主义者。 我问道,“那怎么办?” 季轩铭吃的倒是津津有味的,我瞪了他半晌才慢悠悠的说道,“顺其自然。” “怎么顺法?” “你就是在这里干纠结也没办法,生活会给你解决的方法的,按兵不动就行了。” 我不满的抱怨,“你说的都是废话,一点实质性的突破都没有。” 他眼珠狡黠的一转,“废话就废话,吃饭,到时候你再看我说的是不是废话。” “哼……” “你小丫头还跟我哼……说说吧,到底怎么了。” 就这样,我把我埋藏了多年的秘密告诉了他。很平静,像是说着别人的故事。 “唉,看来我这个男朋友,做的太失败了,这些年没有照顾好你呢。” “没有,没有,你对我很好。”我连忙摆手。 “呵呵,夏弥,既然你这么没有安全感,看来以后啊,我得24小时守着你了。” “你就会贫。” 让我大肆饕餮的番茄火锅,加上季轩铭的给我吃的定心丸,回墨尔本的第一天心情变得格外的好。 我前排的大姐天天拿着一叠的超市打折图册,和我旁边的实习记者讨论哪家商店打折最多,还有的顺带着开始买了一大堆的黄历,又是来年开运的图册之类的,报社的女记者好几个都换了发型,手上戴着灼灼的水晶饰品。 坐在我旁边格子间的小记者最近烫了一个小波浪,我觉得实在有趣的紧,没事就挑了笔去勾我的方便面式的头发,最后小记者实在不堪骚扰,丢了一张金莎的打折卡,“lily姐,你要是真的觉得卷发很好玩,干脆自己也去做一个得了。” 恰好fiona也在一旁跟别人分红包的包装纸,侧过头看了一下,“是哦,lily,你头发那么长,可以去卷那种五号或者六号的大卷,dy的感觉。” 额前的头发没留意从耳际滑下来,长长的很柔顺的质感,没有刻意的打理,但是看上去就是那种言情剧女主的乌丝,清纯可人。 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剪断过头发,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总是有种对长发的眷恋。 好像最静默的等候,等有人帮我绾起,残断了无尽的相思。 我摸摸自己的头发,然后看了看印在玻璃窗上的影子,自言自语道,“卷起来会好看嘛,会不会看上去很老的感觉啊?” “怎么会呢,你这样就是让人感觉太小了,跑文化版的记者哪个不是巴不得自己看上去越成熟越好,越干练越好。” “烫大卷就好了嘛,你看就是张姐的那种效果。” 两个人轮流怂恿我换一个发型,我被说的微微的心动,倒是fiona一点都不给我犹豫的余地,当即就拍板,“反正马上就下班了,我陪你去好了,正好我也要去修一下刘海。” 我支吾了一下就答应了,想起今天跟季轩铭倒是也没有约会吃饭什么的,如果发型做的难看的话,倒是也有补救的余地。 第82章 在他面前,总是想维持最漂亮的时候,可是偏偏有时候的窘态总是避免不了。 下班之后直接被fiona拉了去金莎,我也没多说什么,都是fiona在一边指手画脚,造型师显然是很对我的长发很满意,一边修造型一边赞叹。 那个造型师话超级多,“靓女,你这个头发太披下来就活脱脱的是琼瑶剧里的女主角啊,那什么婉君啊,青青河边草啊,都这个类型。” “婉君可不是那种长发飘飘的伊人。”fiona插话,然后问我,“你什么时候开始留头发的,我们高中时候都不准留长发,都剪的跟小男生一个样子。” 我想了想,“我从高一开始就没变过啊,都是这个样子的。” “那你以前是不是挺吸引男生的,那时候小男生不是都喜欢你这种长发飘飘的类型。” 我噗哧一下笑出来,“fiona同学,你以为那时候我们可以谈恋爱不?” “不谈恋爱也会有梦中情人啊!”忽然fiona的手机响了,连忙接起来,“什么,从楼梯上跌了下来,差点流产,现在留院观察,我说大哥你做什么人的啊!” 我挂上手机,我连忙适时的接口,“fiona,你赶快去看你大嫂吧。” fiona走了,自己的头发也被奇怪的用卷子卷起来,涂上药水,只等时间慢慢的过,手上的杂志已经翻完了,我百无聊赖的到处乱看。 忽然一个女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看过去,很抢眼的打扮,大波浪的卷发,短款嫩黄色的羽绒服,黑色的皮靴,耳边摇曳着两个银色的大圈耳环,本来是很街头的打扮,可是到了我的身上效果完全变了样,那张脸,却好象是哪里见过。 好像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那个女人转过头来,我看到我也看着自己,眉头微微的锁起来,然后我竖起手指,犹豫的问道,“你是不是,夏弥?” 我真的庆幸自己有一个好记性,那个曾经站在季轩铭旁边手牵手的女孩子,想来是一辈子的梦魇,但是如今却能坦坦荡荡的直视,“你怎么会认识我,你是南筠?” 南筠笑起来,“只是看过你照片罢了,我刚才还在想是不是你呢。” 我讪讪的笑了笑,不知道用什么话题来接下去,倒是南筠掏出手机转过身去打了一个电话,声音很大,而且是毫不掩饰,“我回来这么长时间你都不请我吃一顿饭,天天跟你女朋友粘在一起,你多大了啊,丢不丢脸啊?” “什么,又改天,不行,过几天我就去旅游了,今晚吧,你要是觉得有一丝的背叛,你就把你女朋友叫来大家一起吃一顿饭好了。” “哎呀,我真受不了你了,你先打电话问问人家,别自作主张,挂了啊,等你电话。” 南筠拿下手机,转过身来抱歉的向我笑笑,我因为脑袋被固定的问题不能动,只好也扯扯笑容,可是还未收敛完笑容,手机就响起来了。 那么一瞬间,我从镜子里面看到南筠努起嘴巴,挑起细长的眉毛,然后会意的笑起来,我还未细细咀嚼我笑容中的深意,接起了电话,季轩铭的声音平淡传来,“在哪了?” 我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心思纠结起来,最后还是老实的交代,“我在国贸大厦的金莎做头发了,还要一段时间,吃饭啊,呃,不用了吧?” “做头发,做什么头发?原来那样不是挺好的。”他那边有淡淡的笑意,可是我就觉得是好心办了坏事了,心下猛然的一沉,“改变一下说不定会不错。” “是吗,我现在去你那边吧,大概还要多久?” 天哪,难道要看到南筠和自己两个人在一个地方,然后上一辆车一起去吃饭,我顿时觉得头大,走过来一个小助理,低声问,“我这个头发还要搞多久啊?” “快了快了,反正你要效果不是很明显的那种,马上洗一下吹一下就好了。” 把手机靠到嘴边,顿了顿不知道说什么,“我……” 那边笑道,“夏弥,好了,我去接你了,等会见。” 烫过的头发,吹风机一吹,立刻卷起了想象中的大卷波浪,我的发质很软,一缕一缕的轻盈的垂在脑后,原本稚气的脸庞因为成熟的卷发平添了温柔和知性。 南筠站在后面赞叹,“不错不错,挺漂亮的。” 我自己也觉得挺好的,就是害怕季轩铭看到我皱起眉头,我从来没有问过他的喜好,想来他也不甚在意我的衣着打扮,全凭自己的喜好。 恋爱中的女人,总是会对自己的样子忐忑不安。 我细细的看镜子中的自己,一恍惚就觉得时光匆匆,从前那个面目清秀,性格温和,一头柔顺长发的自己,好像是昨天的事情,又好像隔了几生几世。 时间抹去了我生命中的虚妄,留下了无尽的回忆,还有未来。 眼前的自己,仅仅是换了一个发型,可是感觉脱胎换骨一般,这才真正告别了那段青涩的年华,从此带着那个已经圆满的梦,幸福的活下去。 可是为什么隐隐的会有不好的预感,幸福来的太过于措手不及,让我总是觉得好像是一场会苏醒的梦,醒来之后,又是一地的阳光,孑然一身。 我忽然想起那个飘雪的晚上,他牵着我的手,在学校的路上走,跟大学校园里的一对平常的恋人一样,眉眼之间有喜悦和安定。 忽然想脱口而出那么多年来的辛苦,终于是忍住了,他手心的温度密密的传过来,把我的心思缠绕的紧紧的,有种想哭的冲动。 正在沉浸在回忆中不可自拔,忽然肩膀的一缕头发被绕起来,镜子里面是男人的侧影,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就是新的造型?” 我真的有些被惊吓倒了,张开嘴刚想辩驳几句,南筠的声音就在后面响起,“季轩铭,我还真是渺小,都盯着你看半天了,还不注意到我的存在啊。” 他回头看南筠,我清楚捕捉到了他眉宇之间的一丝笃定和不快,周围人好奇的大量他们几个,还以为这里即将上演一出经典的八卦戏。 第83章 而他只是轻轻的对我说,“今天晚上请她吃饭,只是刚开始我并不知道你们会在这里碰面,如果知道……”他看了一眼南筠,后者笑的一脸狡黠,“我可不会请的。” 他们俩之间有种亲近到旁人不能介入的地步,我心底微微的有些不自在。 毕竟那些丢失的光阴,我只是看客一个。 一顿饭吃的有些沉闷,我本来就是打着一门心思来吃饭的,季轩铭本来就是那种寡言的人,即使对着南筠也少话,可是我总是觉得他好像在自己面前话还挺多的。 他们之间越是生疏的厉害,我越是莫名的介意。 吃完饭去取车,季轩铭习惯性的去帮我拎包,按照以往的话,我也顺手就递给他了,可是这次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我咬了咬嘴唇,把包带攥的紧了。 他不以为意,手轻轻一带,就把我手牵住了,很紧,挣脱不得。 第一次觉得尴尬不已,再转头南筠已经不知道到了那里去了,黑夜茫茫,地面上还有点积雪,反射着路边的灯光,很刺眼。 这一切是做戏还是什么,我真的不明白了。 只是我回望的那一刹那,握住我手的那个男人轻轻的说道,“夏弥,其实你不需要介意,南筠跟我,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要说也只能说,现在也只是各自记恨罢了。” 我只是觉得风又急又冷,卷起来的头发仿佛失了原来的重量,在疾风中飘然而起,可是他手心的温度,那么清晰的传过来。 手心,还有脉搏,我们的,此刻连在一起。 他的手还轻轻地握住我的,我只觉得恍若一场梦境,很想问出什么,但是话到嘴边什么都说不出来。 “南筠……你们关系很好吗?” 那双眼睛那么不安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跟他求证,连让他开玩笑的想法都没有了,季轩铭轻轻地回答:“你傻啊,已经分手了啊,一点关系都没有了现在,要是有也是互相记恨。” “你……为什么要记恨她,你明明应该是喜欢她的吧。”那种看自己喜欢的人的眼神,是不会错的,每个女人天生都是情场上的敌人,洞悉对手的一切,我很清楚。 “所以才会记恨她啊,很早就记恨了。” 他笑起来,眉眼中一片温和和坦然,那个曾经冷清疏离的少年,越来越多地在我面前露出笑容,可是他曾经的样子依然那么清晰。 心下一动,我抽出自己的手,然后缓缓地抱住季轩铭的肩膀,他身体的温度那么直接地传来,有真实的心跳还有呼吸,我轻轻地说道:“季轩铭,你知不知道我的感受,到最后,我都不敢相信以为这一切是梦。” 耳边有轻声的笑叹,“夏弥,新闻工作者要注意用词,什么是到最后啊,我们要到最后,还早着呢。” 我不好意思地狡辩,“哪有,我只是一时口误。” 蓦然地,我看向季轩铭的眼睛,那双眼如夜的海,漆黑,但是隐隐约约地有些不一样的情愫夹杂在其间,还未挣脱他的怀抱,一个吻,悄然无声地落在我的额头上。 好像是三月里清风拂面那样的清新,是清晨睁开眼的第一缕晨光,温情得让人不由自主地心中一动,那是夏日池塘中的荷花瓣,夭折在水面上荡漾起的涟漪,一圈圈地涌向心底。 我真的呆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嗯……” 然后我的脸上飞上了一道红霞,樱花飘落那一抹淡色转瞬即逝,那么亲密的动作,他已经好久没有做了,突然觉得有些尴尬。 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那个男人轻轻地笑道:“看你,不习惯了啊。” 这句话原本就是意味深长,再加上他的笑容,我的脸又红了,仓促之间,只得惶恐地把视线放在车窗外,耳边只得一声轻笑,再次滚热了脸颊。 季轩铭准备回去了,像往常一样地道别,可是那个亲吻好像是开启他们之间某一个契机的钥匙一样,气氛微微地不同,两个人多少有些依依不舍,就沿着小径慢慢地走到家门口。 我的手还被他紧紧地握住,怎么挣脱都不松开,我微微地有些恼了,但是心底还是欢喜,黑夜下,他们之间呼吸轻柔得就和弥漫在空气中的水汽一样,蒸腾消散。 倒是季轩铭松开了我的手,笑道:“夏弥,我觉得好像回到了高中。” “嗯?” “那时候看别人早恋,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牵着手在操场上一圈一圈走,看了觉得好傻啊,还很不屑一顾……” 我不禁笑了出来,“现在我们也很傻啊。” “是很傻啊,但是终于知道原来是这样的感受。” “什么感受?” 他笑起来,故意卖关子,“好了,你知道什么感受,快上去吧。” “嗯,好,回家时候短信我。” 回到公寓,屋子里开着冷气,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被褥中,闻着残留的茉莉花香的洗衣粉味道,我抱紧了被子,望着手机的屏幕发呆。 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有些孤单,但是和一个人恋爱的心情,却是很甜蜜的。 困意泛滥,我把灯关上,在黑暗中,手机屏幕发出幽蓝的光芒,我把手机放在手心中,心想如果季轩铭发信息给我,那样的光亮应该会把自己惊醒。 我痴痴地看了屏幕好一会儿,眼皮越来越重,最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季轩铭回到家,电话上显示有好几个是季方雨打来的,觉得有些奇怪,他和季方雨关系极其亲近,但是很早以前,他就不叫她姐姐,而是直呼其名。 说不上具体的原因,只是季方雨对他说,如果这声“姐姐”对你来说是一个压力,是一个负担,那么就把我当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活下去。 于是回拨过去,季方雨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约会回来了?缠绵得不肯走了?” 第84章 他轻轻地皱起眉头,“谁告诉你的?” “谁说的不重要,我说季轩铭,你想清楚了,我知道那个女孩子很好,可是你别害了人家,你难道不知道妈原来可是打算让你……” “她爱谁谁去,跟我没关系。” 那边轻轻地笑起来,“哦,对了,南筠回来了,你知道不?” “知道,刚跟我吃了饭。” “啊!你跟她去吃饭了?” 他只得补充道:“还有夏弥,三个人一起的。” “哎哟,情敌相望分外眼红啊,呵呵,我说笑的,南筠没欺负她吧?你没欺负人家南筠吧?”季方雨话锋一转,“啧啧,你可真是大度啊,不过这也是你的风格,再怎么喜欢那个人也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至今还是对南筠心存希冀啊。” “我爱怎么折腾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哧哧的笑声传来,“季轩铭你这个小浑蛋,真是闷骚得让人好想去扁你。哎呀,我怎么能受得了你的性子,没被你热死就算好事了。” “我不一样。”终于非常耐心地解释了一句,“什么事快说吧。”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既然咱妈和南筠在你眼里都是爱谁谁的事,”季方雨愉快地笑道,“明天南伯伯家请吃饭,你是不可以拒绝的,懂了吗?” 于是季方雨心满意足地挂上电话,留下季轩铭无奈地摇摇头。 半夜的时候,翻身之间,我觉得肩膀下有硬物硌着很是不舒服,迷迷糊糊摸索了半天才惊得坐起来,原来是手机。 屏幕上的指示灯不停地闪着,我连忙打开一看,季轩铭的两条信息,“季方雨刚刚打完电话了,你睡觉了吗?”还有一条“睡着了吧,晚安,好梦”是一个小时之后发过来的。 我觉得懊丧,又有点歉疚,想想还是明天早上再回复,于是就把手机关了。 第二天忙碌了一天,原本惦记的短信,拿到手上的时候就犹豫不知道说什么,直到快下班时候季轩铭打电话问起。 “夏弥,你是不是昨晚睡着了?” 我正在喝水,一没留神一口水呛在嗓子里,继而咳得天昏地暗,我觉得好丢脸,连忙忍住,“嗯,不小心睡着了,刚回来很累,所以……” 我知道他在那头暗笑,这个男人越发不在我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而那张脸上的冷漠,眉梢眼间的疏离,不过是一种对外本能的遮掩。 “好了,又没怪你什么。快去吃饭吧,晚上我打电话给你,千万别睡着了。” 我五分愧疚五分欢喜,挂了电话后,整了整衣服准备去饭店赴宴。因为fiona说了要带我去撑场面。 说好是普通的家庭聚会,可是整个过程倒不像是老朋友的相聚,那位归国精英的母亲,滔滔不绝地讲述我引以为豪的儿子的事迹,而她的儿子,一看就是那种在小时候命中注定被同学欺负的对象,圆滚滚的脸,带着一股淳朴的乡土气息。 而那胖家伙居然还能悠闲地坐着,痴痴地对着我笑。 我也笑,不过是思忖怎么跟季轩铭开口说起这一场艳遇,此时那个胖家伙开口了,“夏弥小姐在笑什么,说出来跟我们分享一下。” 冷不丁地被吓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的身上,“没什么,只是想笑。” 这么白痴的言论,那位精英母亲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我一眼就捕捉到了,心下得意,借故去洗手间出了包间,一推门出去,就看见季轩铭站在门口。 我着着实实吓了一跳,不假思索地就问出来:“你也来吃饭啊?” “嗯,刚才在楼上看到你了,于是下来看看。” 我思维转得不够快,只得傻傻地问:“你吃完没?好吃吗?” 他低声地笑道:“如坐针毡,你呢?” “我也是!” 楼上包间的门被打开,清脆的高跟鞋声渐渐逼近,一个熟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季轩铭……哎呀,好巧啊,怎么两个小朋友准备私奔啊?” 季轩铭别过脸去,“我姐,季方雨。”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只好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很快,不远处又有高跟鞋的声音,很轻很谨慎,季方雨立刻笑道:“季轩铭,要走就快走吧,看你刚才那样就知道心里有事,原来是见到熟人了。” 忽然间房门被打开,胖家伙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两女一男,目光从我的脸上移到季轩铭的脸上,fiona惊讶地看着我们,随即心领神会,“呵,lily这个臭丫头,我说呢,你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 我注意到季轩铭的眼角倏地就飞入鬓角,那双眸子出奇的孤高和冷漠,但是很少有人能看出,他故意凑在我耳边低低地反问:“相亲还是怎么的?” 然后他的指尖就扣上我的手腕,按住我跳动的脉搏,“不管是什么,时间正好,南筠也在楼上呢,我们扯平了,只是你是要继续待下去,还是跟我走?” 他的话音还没落,房间门又开了。眼前这个俊俏的小伙子跟小胖子简直是天壤之别。 而后就是南筠的那张脸,看不出什么表情,站在楼上,黯淡的光线下,阴影一片。继而一个华服高贵的中年妇女走出来,低沉的声音说不出的威严,“方雨,轩铭,你们出去怎么那么久,什么事情!” 楼上的季方雨挑挑眉,手一甩,一把钥匙被季轩铭抓在手里,“车借你,明天还回来。” 她看我们的时候,眼睛满是笑意。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两个人手牵手,跟高中时候胡闹的孩子们一样,在大人的眼底下,不问不顾地逃离繁文缛节、钢筋铁索的束缚。 上车,发动引擎,奥迪打了一个漂亮的弯,上了快车道,地面上的白线飞速地向后倒退,好像连黑暗都被甩到身后。 他车速很快,但是依然很稳。 第85章 只是我觉得有些隐隐的不安,果然他的手机开始狂躁地响起,季轩铭腾出一只手递给我,笑道:“帮我把电池板直接拔了。” 我看到上面的名字是--妈妈。 一切的嘈杂变成了寂静,敏感如我已经知道一些难以开口的秘密,南筠和季轩铭家的关系,季妈妈的态度,还有季方雨姐姐的刻意保护。 原来在自己不知不觉中,暗战之弦已经拉紧,而我,一直被保护得太好了。 忽然心底涌上莫名的感动和勇气,我抿了抿嘴,故作轻松地说:“季轩铭,我们两个像不像幼稚的高中生,大人不同意,便要出走私奔?” 他紧锁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幼稚,也是单纯,没什么不好。” 透过玻璃车窗,抬头看远处星星点点的微光,无数的暗影在眼前浮动,我有些惶然,可是忍不住去想南筠,站在我面前告诉我,我们之间的战争,自己不会妥协。 我不禁笑了,然后轻快的音乐传来,某个温柔的女声响起,“张先生把这首歌送给他深爱的女朋友,借助我们的电波,他想对我说,我们的爱需要勇气,去相信会在一起。” 这时季轩铭说:“夏弥同志,革命尚未成功,请你继续努力。” 忽然的,心就暖暖的,眼眶也暖暖的。 这是我上班以来第一次睡得那么晚,感觉自己快虚脱了。 周五晚上和季轩铭讲电话,不知不觉地讲到了半夜,也没有什么具体的话要说,好像扯得很远,从喜欢的歌手到最近看的电影,然后就是高中生恋爱时候一贯的伎俩,挂电话时候拉拉扯扯的半个小时才真正地放下电话。 这样的恋爱,真的是我们那时候高中孩子的样子。 但是两个人都深陷其中,并以此为乐。 fiona听到我的描述,大跌眼镜,“lily,你确定你们是活在21世纪的地球上,而不是在19世纪的冥王星上?现在恋爱三部曲,接吻,上床,不合适走人,合适找个日子凑合过了。”她痛苦地呻吟了一下,“你和那个大才子却停留在高中生水平阶段。” 我只是笑,笑fiona一直喊季轩铭大才子。 fiona捂住额头,“现在高中生都没几个纯情的了,你们俩啥时候穿附中的校服,手拉手地进校园,给我们再上演一出十七岁的雨季?” “其实这样也很好啊。”我想到这个就觉得安心,“你看我一路恋爱空白,这样,人生也就完整了,迟到一点又如何呢?” 讲完电话,我睡不着,索性起来上网打发时间,找帖子看,深夜时候依然有时差党和潜水君在论坛里默默地低诉那些快乐的和伤心的往事。 我看了好多帖子才关上电脑浅浅睡去,很久没熬夜,躺在床上只觉得天旋地转,天边都似乎有白光微现,迷迷糊糊中,手机铃声震天。 我懊丧地喊了一声,把头蒙到被子里,不去理睬,可是铃声继续锲而不舍地响着,被折磨得没有办法了,才摸到手机接了起来。 “谁啊?!”我对着手机很冲地回了一句,头疼得只想立刻倒下。 细细碎碎的风声传来,还有熟悉的女声,然后就听到季轩铭的声音,有些迟疑,“夏弥,是我。你什么时候睡觉的?” 我伸手按住跳动的太阳穴,努力地搜索了一下,“大概四点。” 然后就是季轩铭跟别人说话的声音,“算了,你找别人去做伴娘吧,她四点才睡,现在把她叫起来你也太缺德了……” 话音还未落,季方雨惯有的温柔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夏弥,我是季方雨,我想拜托你件事,今天是我朋友的婚礼,可是临时出了点状况,缺了一个伴娘,想请你去。” 我终于弄清点眉目,神智也清醒了很多,“啊,好,行。什么时候?” “我们五分钟之后就到你家那里了,对了,换件喜气点的衣服,最好是大红色的。” “那就这样说好了啊,等会儿来接你。” 我只得打开衣柜,好容易翻出一件红色的羊绒衫,套上去一看,喜气的红色衬得我的脸有种莫名的生动,让人眼前一亮。 可是眼睛上顶着熊猫圈,有些类似于福娃。 我下楼的时候,他们已经在那里等了,季方雨看到我笑道:“夏弥,你穿红色真好看。” 季轩铭脸上有些微霁,打开车门让我坐进去,“夏弥,你昨晚都干什么了?” “上网看帖子啊,看着看着就那么晚了。”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哈哈。”季方雨开了车门,指挥道,“季轩铭,你坐后面去,我开车,夏弥,你路上快补补觉,到那里给你补妆。” 我依言闭上眼睛,然后一双手把我的身子扳了过去,我识得他身上的味道,清新的柠檬水味道,身子不禁一松,安心地靠了上去。 “怎么突然叫我做伴娘?” “我朋友的其中一个伴娘昨晚不小心喝多了,走夜路的时候摔了一跤,把脚崴了,只好急得到处打电话另找一个,季方雨那性子的,立刻就想到你了,只是没想到你熬了整夜都没睡。” 我觉得季方雨姐姐已认可了我,心底不由得更亲了,“没事。” “你看看人家小女孩多会做人。”季方雨边开车边说,“迟早是我家的,现在借来用用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看你那脸,我是你亲姐姐啊。” “快睡吧。”他轻轻地拍我的脸,“那个人有自言自语的毛病,不用管她。” 原来新娘也是中国人,和当地的风俗不同,伴娘一下子就来了六个,新娘入新郎家门后,伴娘们就回来,人数一定要是双数,取成双成对的意思。 然后再坐车去酒店,新娘私下给红包,排场是大富大贵的人家,红包自然包得也不少,我以前也做过伴娘,掂量起来这个大得多了。 拆开一看竟然有两千,把我着着实实地吓了一跳。 于是私下跟季轩铭说:“我还没出礼呢。” 他笑道,“你出什么礼,你都跟我随礼的,我都帮你写了名字了。” 第86章 “这是什么意思?” 我那双熊猫眼被遮瑕膏遮住了,长长的睫毛卷翘起来,眼角处还有闪亮的金粉,眨眼的时候,长睫毛忽闪忽闪的,眼波中,与金粉一样流金溢彩。 还有粉粉的嘴唇,刚才休息室里化妆师托起我的下颌,用笔刷细绘我的唇线,那样的姿态好像在等待谁的眷顾,只看一瞬间就让人移不开眼睛。 只是不敢惊动我,才等到四下无人的时候,轻轻地吻到我的唇角。 “把名字跟我的写在一起,你说什么意思。” 没意料到他的回答,还有那个突如其来的亲吻,我只得木木地问道:“季方雨姐姐说什么了没有?” “她说,好,很好。” 中午的婚宴隆重得有些花哨,我只是觉得困,眼皮不停地打架,场子散得差不多之后,季轩铭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上去睡一下。” 他递给我一张饭店的门卡,我有些愕然,头脑有半分的停滞,季轩铭解释道:“晚上还有一场,马上我跟季方雨去陪他们见长辈,你先歇会儿。” 我连衣服都不脱,开了门直接倒在床上昏睡过去,睡了不知道多久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我挣扎地睁开眼睛,发现周围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霓虹灯映在天花板上。 有人把我额头上的刘海拨去,然后喊我:“夏弥,醒醒。” 除了季轩铭还会有谁,我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撒娇般梦呓道:“等会儿,让我再睡会儿。” “那就不去了。” 我微微睁开眼,看到他的脸庞,模模糊糊地不真切,“那怎么行。”说着就要撑着坐起来。 忽然手腕一下被握住,他的脸近在眼前,细微的呼吸声伴着低哑的声音,挑起我敏感的神经,“夏弥……” 我刚想回应,就感到松软的床重重地往下一陷,他的唇就欺了过来,很轻柔,和那天晚上落在额头上的吻一样,好似花瓣飘落激起的细小涟漪。 心也荡漾起来,只是慢慢地,他的吻柔和缠绵,辗转不息,我被吻得有些失神,理智一松,他的吻滑落在我的唇齿之间,然后渐渐深入,缱绻不息。 很温柔,却彰显出那股霸道的占有欲,我觉得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如滚滚波涛撞击,很舒服,但是却有些抗拒,我轻轻地嘤咛出声。似乎感觉到什么,他慢慢地抽离了自己。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是靠在他身上,我和他的心跳就那么生动,生动到所有的频率节拍都一致,好久他开口,声音都哑透了,“完了,季方雨要瞎想了。” 我立刻反应过来,跳着站起来,“是啊,我们快下去吧。” 他的手贴上我的脸颊,“好烫啊。” 我也不示弱,手心抵上他的胸口,“好快啊!” 彼时才觉得惊心动魄,却又顺理成章。 晚宴相对就轻松了很多,很多年轻的小辈都过来了,用的也不是正式的中餐,而是西式的自助,可以自己取喜爱的食物。 很多人看他们在一起,眼色有些惊异,我早已习以为常。 我第一天跟他牵手,从联邦广场走过;第二天走在大街上,在街旁的小馆子里吃饭,都有很多人看着他们,倒不是两人不配,只是季轩铭实在惹眼。 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会躲在角落里默默注视他的小女孩,跟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地前行,而是现在这个有勇气和自信的我,会微笑地接受别人目光,会小心地掩饰自己的不安,但是学着对他坦诚。 季轩铭跟季方雨两个人被新郎新娘叫去,我也没什么事情,一双眼睛四处观望,忽然身后有人轻轻地叫我的名字,错愕之中看过去竟然是几日前曾见的南筠。 南筠晃动手上的酒杯,笑盈盈地说道:“夏弥,出去聊聊吧。” 我微笑,我也有很多话要问对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冬夜的天冷得出奇,即使是这样的大酒店,天台上虽然密封得严实,还是会有冷风袅袅的传来,黑夜的暗色沉沉地压在天际,很是压抑。 南筠缓缓地转过头来,“夏弥,其实很早时候我就想见你了。” 我微微地颔首,听南筠继续说下去,“听季轩铭说起过你,刚开始不不以为意,我觉得我和他在一起5年,就算我离开一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玩够了总会回家的。,只是后来季轩铭指着照片跟我说你是他女朋友的时候,我才觉得情况有些严重,我拼命地掩饰我的不安,所以我回来了。” 我淡淡地笑,“所以你这次回来是为了……” “你别误会,我可没有回来抢他的意思,他喜欢谁是他的自由,他要跟你在一起我也只有祝福,但是他要是选择我,我希望,你也不要干涉。” 我看向南筠,那么优秀的女生,那么耀眼,想着当年这个女生和季轩铭手牵手走在校园里,我难过嫉妒,但是心底没有一丝不服。 天作之合金童玉女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没有人可以否认。 我微微笑,“南筠,谢谢你。” “呃--”南筠有一瞬间的讶然。 “是真心地感谢你,如果我和季轩铭太早相遇的话,也许,我们会坚持不下去,也许我们会错过彼此,但是当我们开始能够承担责任的时候,这就完全不同了。所以那段刻意的错过,阴差阳错地,却成全了我们的现在。” “其实,从一开始,是你给了我追赶季轩铭的勇气,我这么一路走过来,你当初和季轩铭走在一起的影子,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我的心里,我会想到你那么优秀,我不能输给你。” 南筠的头低下来,一抹笑容噙在嘴边,“夏弥,可是你从来没输过我,只是你应该知道,让季轩铭那种人站出来该是多么不容易。”我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其实不是他,而是一个身份,你知道他的家庭。” 我微笑道:“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而不是他的家庭。” 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南筠眨眨眼,“他以为我又欺负你呢,我哪里敢啊。” 我莞尔一笑,“男人不懂女人啊,南筠,很高兴你跟我说这么多。” 第87章 “我后天的飞机,回英国,以后嘛,偶尔回来还是可以聚聚的。”南筠一个转身,笑容依旧灿烂,“结婚时候就不要请我了,但是我结婚时候要给我包很大的礼包。” “走了,谢谢,夏弥,谢谢你。” 空气中慢慢流淌过一股玫瑰的香味,我走动的时候长发飘动,但是我没有看季轩铭,只是轻轻地擦肩而过,那样地洒脱,和过去的回忆擦肩而过。 空荡的天台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站在灯火阑珊处,宛若隔世,我忽然想起南筠的话,低声地问道:“你的家庭?” 他微微皱眉,“哦,我爸是环球文化大使馆的负责人。” “为什么你从来没说过。”我第一次那么坚决,眼神灼灼地看着他。 他挫败,只得认真地回答:“这个没什么好说的啊,傻瓜,看到我是传说中的富二代反而不高兴了?” 忽然笑了,我想起秋天的湛蓝的天空,流云丝丝缕缕地在天际若隐若现,学校的梧桐树,微微泛黄的树叶会在不经意间悄悄地牵起微风,飘落而下。 原来在不经意间,我和他悄然相逢,只是不曾交叉,亦无远离。 唐人街上嘻嘻闹闹之间迎来了新的一年,这个新年并不特别但是却意义特殊。 第一次在万家灯火、爆竹声中,迎来了妈妈的电话,边上的季轩铭笑意满满地跟我说:“夏弥,帮我向伯父、伯母问好。” 那边的妈妈耳朵厉害,春节联欢晚会上有人在高歌,厨房里的锅里的饺子在水里汩汩地冒着热气,还是隔着远洋的电话,我居然还能清楚的听到,“弥儿,是谁啊?” 天边一道烟花爆炸,亮灿灿的光芒洒在我的脸颊上,我莞尔,“一个朋友。” “我只是你一个朋友?”边上那位微微地有些不满。 我只好小声的嘀咕,“你知不知道我妈要多唠叨有多唠叨,就拿上次那件事来说,我回家逼供了我整整一天。” “那你说什么了没?” “我插科打诨的糊弄过去了,我也没说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季轩铭轻轻地唤我,“夏弥?” “嗯?” “没什么,只是想说,什么时候见见你爸爸妈妈?” 我有些怔怔的,没等我回答,那边轻笑道:“别紧张,慢慢来吧。” 又讲了好多话,挂了电话后,我松了一口气,一股谜团像是退不去的薄雾一样笼罩在心上,一直没有明确地问过季轩铭家的态度,但是隐隐觉着困难重重。 又是再晴朗不过的天,学校里的每个人都悠闲地坐在那里聊天,我不停地看着手机,季轩铭回北京已经有一个多星期了,今天终于要回来了。在他离开的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里,我的脚也光荣的崴了。 我在医院休息了一个下午,傍晚时分打电话给季轩铭,掩饰不住的兴奋,“什么时候到?我去机场接你。” 季轩铭的声音听上去轻松多了,“不用了,你肯定很忙。” 我仍然沉浸在某种难以言状的喜悦中,“不会呢,等我换完药,马上来找你…” 刚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还未来得及掩饰,那边急切的声音传来,“什么,换药,你受伤了?” “啊,没没没什么--” “夏弥,哪里受伤了?” “脚,不小心摔了一个跟头。”我低下头看脚上的伤,还缠着纱布敷着药,“只是走路有些问题,医生说很快就会好了,只是伤到了皮肉而已。” 手机那头很久的沉默,死寂的沉默,隐隐的不安涌上我的心头,可是那边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过来找你。” 我只好央求,“别生气,我错了。” 那边淡淡的笑声传来,“夏弥,我没生气,只是这两个小时中我需要好好睡一觉,待会儿见。” 我在医院的床上睡着了,梦里有五颜六色的光华,落在墨尔本大学的小池塘里,片片睡莲悄然季醒,粉嫩的肌肤细纹流淌柔软的温情,眉眼疏淡的少年,精致的眼角微微地翘起来,他在看天,天边急速流动的浮云,用那么孤独的姿态看着天。 我想去喊他,喊他季轩铭,上前去叫他的名字,嘴还未张开,身子仿佛生在柔软缠苦的沼泽,渐渐地下沉,青荇水泽缓缓地缠上我的身体,日光在眼前慢慢地泯灭,连同他的身影。 然后就惊醒了,还未起身,就看见那么显眼的那个人,毫无来由地心一颤,才后知后觉得害怕。 他的脸,落在薄薄光晕里,线条柔和,眼梢微微斜飞,睫毛下淡淡阴影。 熟悉到害怕触碰,在深深的恐惧面前,我一瞬间想到很多。 像是迷途的孩子,在暴风雪中蹒跚,终于找到回家的路,推开门一看屋里有暖暖的炉火,满眼泪水的母亲一把抱住他,除了心中的委屈恐惧,还有就是深深的依恋。 对爱的人的依恋,对失去爱的惶恐,紧紧地抓住了我。 季轩铭看上去如常,他对着我笑,流露浅浅的温柔,墨色的眼眸里星星散布纵横的血丝,我毫无预兆地眼泪就流下来,我哭起来那么汹涌,好似要流尽一辈子的眼泪。 “你走的这几天,我没有一天能,安安稳稳地睡一觉,我很怕。” 忽然身子被轻轻地抱住,力道不大,很小心,然后慢慢地,那股力量汇聚在我的臂弯间,仿佛在宣誓某种百年的承诺一样坚决。我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地颤动,眼泪安安静静地在他的臂弯间倾泻。 “不过还好,你回来了。” 不管我怎么强调自己的脚只是小伤,最终还是被拉到医院重新检查了一遍,在医院门诊部的大厅里,长长的走廊里挂着各个科室的精英人才姓名牌。 “现在还想哭吗?” “想。”蓦地眼角就湿润了,“是真的。” 第88章 晚上吃了饭,我再也没有力气了,精力和体力都透支到了极点,在车上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次醒来时已经在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里。 橘色的灯光从别屋透出来,季轩铭的背影在晕黄的灯光中有些模糊,没来由的让人感到一阵温馨。 这里大概就是他的公寓吧,之前那次匆匆的换了试衣服还没来得及看,这次得好好看看。我好奇地打量周围,素色的主调,简洁的设计,清爽的摆设,很符合季轩铭的性子。 床沿摆着一双女式拖鞋,我下床穿上,蹑手蹑脚地走到隔壁的房间,融融的灯光下,桌子上散落一些零散的纸张,刚想走近一探究竟,身后传来脚步声,“你醒了啊?” “嗯,这是什么?” 他却急急地走过去把那些散落的纸收好,不小心却遗落了一张,轻轻地飘落在我的脚下,我低头捡起来一看,熟悉的字迹,淡蓝色的墨水,还有那么小心翼翼的折痕。这么多年的封存,纸质有些变样,泛黄,我有些讶然,“这些信……” --“九月的英国,是一片炎热和繁杂。在这个陌生的学校,有一条很漫长的林阴大道,一直蜿蜒到宿舍区,可是那里不再是我熟悉的家乡的梧桐树,榕树和木棉树交替,绿色蔓延得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今天走在这样的路上,忽然心中有很多话要说,可是却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于是我想到了你。你在做什么呢,你推荐的歌我一直都在听,我找到早年王菲唱的一首歌推荐给你--dowereallycare--有时候我问自己,是不是真的能风轻云淡地看待生命的轨迹,我没有答案,你呢?” “这是……” “哦,南筠的写的……” “南筠的信?你都留着?” 我咬住嘴唇慢慢地笑起来,眼眶里点点滴滴地涌出越来越多的水渍,却固执地在眼眶外打转,“现在拿出来看干什么??” 季轩铭从我手上抽出那封信,然后放在那叠信件里,“偶尔拿出来看看。” 室内的空调缓缓地转动着扇叶,冷气袅袅地吹来。 我张张口,却说不出来一个字。 那些过往的画面,封存在脑海中的旧胶片,在夜深人静的午夜慢慢地回放,跟随时间的脚步,追逐那个青涩年华自己的背影,看客一样的潇洒,却留下一地的不舍。 冬日的阳光总是努力地穿透厚厚的云层,然后在古旧的庭院里洒下一地金色的尘埃,断了的尘缘不肯逝去,只好用最后的阴影记住曾经有过的轨迹。 他也是这样去记住一个人,一段时光,一生的年华。 记不得是怎么睡着的,好像我说了很多话,却不记得怎么从口中冒出来,我说我在北城的日子,说林羽平,我就是故意气他。 我还能记得墙壁上滴滴答答行走的钟声,我说话一向又急又快,而他的声音一直是淡淡的很平和,他说:“以后不准你跟他出去吃饭,好好收收心。” 我不以为然,他细细地把玩我的头发,“他们都是对你有预谋的,男人口是心非的多了。” 我娇笑,问他:“你也对我有预谋?” “那是当然!”他低低地笑起来,我就感到身子一轻,还未来得及反应,他的呼吸暖暖地在耳边,我不由得轻叫出声,“你……” 身子软软地着了床面,他的侧脸在灯光中有种让人迷蒙的透明感,淡淡的轮廓融在光影之中。 “季轩铭?” “嗯?”他的眼睛已经缓缓地闭上,长长的睫毛上一层金粉样的光华。 “你娶我好不好?。” “傻瓜,这话应该由我来说。” 早上醒来的时候,枕边已经没有那个人,眼前只有刺眼的光芒,流动的空气撞开窗帘的缝隙,落在床沿。 原来,天已经亮了。 我才惊觉原来是睡在别人的床上,连忙穿好衣服洗漱好了,却发现他在厨房里面忙碌着,桌子上摆放着简简单单的早餐。 温情慢慢在随着阳光的舒展,在两人间涌动,也许各自心里都有些话语不知道怎么表达,忽然,季轩铭抬起头看认真的看着我,“夏弥,中午我家人想见见你,有时间一起去吃个饭吗?” 我有些意外,但是却是意料之中,“好,有时间的。” 他看见我小心地把滑落在额角的头发束在耳后,细微的动作间有些不自觉地紧张,刚想宽慰,我眨眨眼笑笑,“是不是太快了,我还没有什么心理准备呢,有些害怕,真的。” 那样的家庭,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让他们接受,为的就是不给我增加任何压力。 手指悄悄的握住我的,坚定并且温暖,“没事,有我在,不用担心。” 中午的时候,是在听雨轩见到了他们一家。 季轩铭的爸爸是经常可以在电视里看到的,甚至我在参加的某次会议上还专访过他,那时候我第一次参加那么大的场面,说话时候字句都有些打颤,难得季总裁笑呵呵的安慰我,“你慢慢说,不要急。” 他居然还对我有印象,看到我时候明显愣了一下,“原来是这个小记者,哈哈,现在看上去比以前干练多了。” 连季方雨都很惊讶,却听到季爸爸说,“挺好的,挺好的,几年前采访过我,几年后是我儿子的女朋友,有缘啊。” 一下子,那种凝重而紧张的气氛烟消云散,季妈妈脸上表情顿时也缓和了很多。 “是啊,等夏弥做了你家儿媳之后,天天就可以在家给你做专访了。”季方雨倒了杯茶,自顾自的啜了起来,“我刚从日本做地震报道回来,唉?夏弥,那边现场怎么样?” “比电视里报道的惨烈多了。”我微微的低下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季方雨连忙摆摆手,“好了,不谈这个,季轩铭,你还有什么话说?” 季轩铭笑笑,眉眼间依然是那副淡然的神态,“她跟我认识很久了,彼此都太了解了,这次我我想了很多,决定想快点把终身大事定下来,所以请爸爸妈妈的祝福我们。” 第89章 连我都是手微微的一抖,差点溅出两滴水,我以为昨天晚上他的话不过是触景生情的心血来潮。 季妈妈一脸严肃地看着季轩铭和我,我只觉得无形的压力就这样仄逼过来,而垂在桌子底下的手悄悄的握着我的,季方雨微微笑的调侃,“你也不先问问我这个做姐姐的祝不祝福你们?” 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我冲着季爸爸笑道,“爸,我觉得挺好的,人家女孩子不嫌弃我这个毫无情趣的弟弟,我们还要求什么?” 我就觉得季方雨讲话毫无遮拦,但是处处维护我,不由得投去感激的一眼。 季爸爸也笑,“我本来就没什么反对的,婚姻大事,还是子女自己,父母的意见只是参考。”然后他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对着一旁一直不作声的季妈妈问道,“是吧?” 既然一家之主都发话了,季妈妈也没什么可说的,“你们自己拿主意,我管不着了。” 这顿饭吃的有些不太自在,但是好歹季轩铭家里并不反对,我即使心有芥蒂,也不好表示什么。 吃完饭季轩铭送我回公寓,刚转动了车钥匙,却又停下来,他认真的看着我,“夏弥,你知道我妈妈确实有些……一时间不太能接受,不过你表现的很好,爸爸都很喜欢你。” 我不知道怎么搭话,只是笑笑,他继续说到,“反正我们以后也不需要跟他们一起生活,所以你不要想太多。” “季轩铭,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你花了好些时间去劝说你家人接受我?” 他微微一愣,随即笑出来,“没有,季方雨一直就是接受的,我妈,你知道那个脾气的,我爸太忙了,估计吃饭之前都喊不全你的名字。” 看着他的笑容,心底那些惶恐才终于的放下,轻轻的靠着柔软的座椅,我认真地说,“季轩铭,明天我让我爸爸妈妈过来,去见我爸爸妈妈吧,我想,他们应该会很喜欢你的,真的。” 果然在和我爸爸妈妈的在一起的气氛就好多了,虽然妈妈和爸爸一时间还不太能接受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上门”女婿,但是从他们俩人眉眼之间的互动里已经看出苗头,顺水推舟的也就皆大欢喜了。 他待到很晚才回去,那时候天已经大黑,小区旁边就是一条废弃的运河,天逢五月,岸边的杨柳冒出青青的枝丫,温柔的依偎在水面旁。 他们手牵手安安静静地走着,时不时说些以前的趣闻轶事。 只是忽然间,墨蓝色的天空中,一群鸽子飞过,忽闪之间,季轩铭转过身来,认真的看着我。 那么认真的眼神,仿似海面平静的天空,专注的让人无所遁形,我躲闪不及,好像是第一眼在食堂里看到他那样,竟然怔住了。 暖暖的橘色的路灯光,在手间晃动,我只觉得有一束光芒格处炫目,抬起手来,赫然一枚小巧的钻石戒指套在无名指间。 还有冰凉的触感,他手心里滚烫的温度。 我不敢看着他,只觉得手指上的戒指箍得有些紧了,伸手想弄松一点,可是轻轻地一转动,那颗钻石的光泽如水色一般在眼前荡漾,如我眼睛里飘荡的水色,落在他眼睛里的温柔水色。 “很想用这样的承诺去承诺一辈子,夏弥,你愿意吗?” 我开怀的笑起来,没有眼泪,看着他,闭起眼睛又睁开,好像一场梦,擦肩而过的美丽,那个青涩的年华中,一眼就注定一生。 在饭店和一家人吃完饭,已经是十点多,一天的忙碌让两个人没有精力再去应付这个城市夜里的瑰丽霓虹,可是刚打开电台就听到交通广播网关于市内主干道大堵车的消息。 季轩铭想了想,询问我:“要不今天别回公寓了,那里的路堵得厉害,不如先到碧海住一个晚上,我明天还要去送爸妈去机场,正好也比较近。” 我的困意有些上头,迷迷糊糊地说:“我现在只想睡觉,哪里都好了。” 他存心跟我打趣,旋了钥匙,打了一个漂亮的弯出了停车场,然后笑道:“夏弥,你早说困了,我们刚才就应该在酒店里开房算了。” 我眯起眼睛嗔道:“你这个人怎么越来越不正经了,你爸妈我爸妈他们都在啊,大庭广众之下我可丢不起人的。” “有什么的,都要结婚了,傻女孩。”他摸摸我柔软的头发,“困了就先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喊你起来,这几天没时间陪你,等我出差回来了就好了。” 我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头轻轻地歪了过去,不一会儿就浅眠过去。 碧海是季轩铭自己另外的一个公寓。还是之前的模样,简简单单的更像是样板房,我睡得迷迷糊糊之间,身体接触到了一个柔软的物件,随即意识也轻柔地飘起来,恍惚间,仿佛躺在漫天飞舞蒲公英细小羽毛的草地上,那些阳光纵情地从天际倾泻。 我是真的累了,只是还能分辨出季轩铭的肩膀,精准地环上去,然后床深深地一沉,他的吻缠绵地落在我的嘴唇上、耳垂边,我的脸颊染上一层不自觉的红潮,顺着锁骨一直蔓延而下,和他那双探索的手一起,在暗夜的橘色灯光中,悄然地绽放。 这次的体验和往常相似,但是又不同,我很累,但是意志是清醒的,身体的反应有些迟钝,但是又是被他牢牢掌控中,随他的喜好和快慰,沉醉中眼前有昏昏的灯光和他性感的眼睛,有些深陷在欲望中的失控。 激情来得有些猝不及防,猛烈得有些幻灭,手臂重重地垂到床上,然后又被他重新固定在脖颈间,隐隐约约觉得两人之间的空隙有些窄挤,才想起原来睡的是另外一张床。 身上都是汗,空气中散发着某种甜腻的香味,汗湿的刘海被他手指拨弄过去,耳边有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夏弥,什么时候把这个床换成双人床,太窄了。” 我低低地应了一声,“你喜欢哪种的?” “颜色素一点的,床垫不要太软,太软腰睡了会疼,是不是家里那个床垫有点软了,有几次看你起来时候腰酸背疼的。” 第90章 总不能说是自己被索取的,我模模糊糊应了,“那我明天去商城看看。” 中午睡到自然醒,季轩铭已经不在了,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屋子,吃了顿饭,就去了宜家选购适合的床。 导购小姐不停的给我推荐最新设计的双人床,“这是原木的材质,乳白色的涂装很受年轻人的喜欢,宜家的双人床都是一样的长宽,这样两个人睡在一起不至于太宽,也不窄,甜甜蜜蜜的正好。” “白色是很漂亮,很素雅。” “是啊是啊。”导购小姐附和道,“心理测试里说啊,喜欢白色床上用品的人通常比较专情,所以比较容易有感情洁癖。您和您老公的感情肯定很好吧?” 我真心地笑笑,“嗯,还不错。” 我又选了两个白色的床垫,几床被单,写了地址送货上门,提货的人告诉我仓库里只有一个存货了,要去别的仓库掉可能要过两天时间,我想想,在观澜湖的地址划了一个勾,让他们先跟床一起送到这里。 忙了一个下午又半个晚上,终于把公寓里布置得稍微有些两个人居住的气息了,季瑾晚饭后打电话给我,说订做的婚纱这几天送到,一共四套礼服,还要跟化妆师预约试装。 那时候我正躺在新的床上,傻傻地回忆,我总觉得一切来得太快有些不真实,两年前我们奇迹地相遇,闪电般地牵手,然后遭到季妈妈的反对。季轩铭开口跟我求婚,而季家长辈也算是接纳了我。 可是我还是考虑了很久才答应。渐渐的相处抹去了季轩铭曾经完美和冷漠的表象,如今他会对我开玩笑,皱眉头,他也有缺点,也会粗心。 不过那是真实的他,我爱他,喜欢了一次,爱了一次。 想来他也一样。 很多东西在随着时光慢慢地变化,我活在一种恬静的爱意之中,他们之间很多东西,无需语言,很多时候更多的是心有灵犀,就如当年的青涩岁月。 我看向他,他亦回望,迟来的缘分,终于圆满。 我洗完澡发现手机里有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季轩铭的。我打过去,那边有点嘈杂,也许是在饭桌酒席上,他声音清楚地传来,“你在哪里?” “我在碧海。” “晚上我可能稍微迟点回来,你先睡吧,睡前记得吃点维生素c,昨晚就忘记提醒你了。” 我也觉得有些困意涌上,“好,你开车回来小心。” 躺在新的床上,闻着馨香味,困意顿时排山倒海般的袭来,我连忙翻下床,把客厅的灯关了,却把走廊的灯打开,从窗外看去,窗户上有一小块明亮的风景。 那是自己给他留的灯,因为已经习惯彼此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有轻微的脚步声,还有一股沐浴后的柠檬清香,我一怔,还未坐起来就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眼前一片漆黑,只有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开,一片银色的光华,像是融融的白雪,千般缠绵百般纯爱,他在寂静的月光中悄悄地说,“床很不错,要不要试试?” 我终于有些清醒。“什么试试?” 话音还没有落,他的吻就落在我的额头上,很温情,我微微地怔住了,而他在我耳边说,“我看到了,你给我留的灯。” 他身体的温度那么真实地传来,有些灼热发烫,月光下,高层的公寓总是笼罩在某种无可言状的浪漫气息之中,一惊动,月光就水波荡漾地在眉间手臂间散落开来。 最后的月光都跌落在他的眼睛里,细碎得好像是黑夜下海浪卷起的千层浪,每一层都是惊涛骇浪、汹涌波涛,但是那些皎洁的月光,点点滴滴,爱意缠绵。 我累极了,被他搂在怀里,蜷起身子,闭起眼睛跟他说话,“白色好看么,我挑了好久的。对了,他们说喜欢白色的人很专情,有感情洁癖。” “好看,而且床的大小也很合适。” “季轩铭?” “嗯,怎么了?” “我忽然想起来,你总是穿白衬衫,白色的板鞋,那时候你整个人那种感觉,就是很冷漠不合群的,有些苍白。” 我的话语明显的慢了下去,呼吸也渐渐地平稳,他寻思我快睡着了,“嗯,你明白的,南筠喜欢白色,也喜欢蓝色,喜欢看天。” “我好几次看到你都在看天,那时候我想……你是不是很不快乐……” 再也没有声响,他听到我的鼻息在黑暗中平缓,动了动被我枕得有些发麻的手,小声地说道,“那时候不是不快乐,而是快乐但是也忧伤……” 他最终深呼吸,换了一张面孔抬头看着我。那一刻我忽然有些心疼。 我静静问他:“季轩铭,关于结婚,你可以告诉我真相了吗?” 他沉默。 我并不着急,等待着他。 良久,他说:“夏弥,其实我已经很累很累了,原谅我。” 我安抚他的背,要他安静下来。我想我明白一些人生背后的隐衷,在人情和记忆的间隙,那些无处可说的发生和结果。遗憾是无处不在的,这或许是活着最真实的本质。我对他说:“你还有我。” 如果时间就这样安分守己的进行下去,我想我和季轩铭也会接受命运的安排一步步的走进婚礼,只是往往在不经意间事情就发生了一个大转弯。 周末的时侯随fiona去看国际车展。她顺便想再添一辆新车。在靠边的展台,看到的是湘雅。她做车模,妖娆眩目的包装,穿露背长裙,还是那么的瘦。妆容之下是我曾经熟悉的一张脸,却站在那里好似一个我从来不曾相遇的陌生人。也的确是。我眼里陡然记起的是那个在大雨的午后坐在我家门口等到深夜的姑娘,无家可归。脸上是被雨水打湿的额发…… 我心里一怔。当即掉过头不想被她撞见,fiona察觉到我的异样,问我:“你还好吧。”我说没事,只是碰见了一个人。 她问我,可以告诉我是谁吗? 我看着台上的女子,说,她就是湘雅。她一直很不容易。 第91章 数年时光排山倒海而来,我又看到她。已经是这样淡定自若的女子,穿白色衬衣,松松地束起长发,妩媚得干净利落,她也许过得非常好,身体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的瘦。身边带着一个年轻男子,看样子也许是秘书。她看到我便荡漾起微笑。走过来落落大方与我握手。说,好久不见。夏弥。 她又微笑。我瞬间在她的瞳仁里看到了世俗坎坷的光影,因为有了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气度,所以显得人淡如菊。我坐下来,她就在对面。 在昏暗的角落,她喝不兑汤力水的加冰伏特加,叫我的名字,夏弥--原谅我,原谅我。 我想问问旧人在她的记忆中是否依然人面桃花,林羽平、璟,或许还有我…… 你该走过了多少事--我又想问她--可是她神色已经微醺,只扶着我的肩说,想过去为着不甘庸碌一生,要出人头地的誓言,让你为我的野心承担得太多:“夏弥,对不起。” 我微微笑,像从前那样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有今天,这一切是你允诺你自己的,对我而言毫无意义,从前我只是对你不忍心。” 她还在那里眼神灼热地看着我,像一树春熙梨花在燃烧。我不再追问,而这些年漫长的周折她大概亦不知从何说起,于是在太久的沉默之后,她问我,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这忽然兑现的梦境让我不知所措--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夏弥,我只是想对你道歉,璟的事情,很抱歉。” 我笑笑,真诚的说道,“没什么,我明白你说的意思,其实大家都没有错,只是时间给我们开了一个玩笑而已。” 湘雅叹了一口气,“你和林羽平到底怎么了?” “我和他是朋友,只是朋友。”我若有所思的笑笑,“我们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茫然的把目光投向远方,“那时候你们那么好,我们都以为……” 我也走过去,轻轻说到,“以前你就喜欢他,我不是不知道。” “是啊,一直都喜欢,只是后来高中了,你和他一个班,每天看到他和你说说笑笑,那种感觉很难受。” 我小心翼翼的问,“那你现在还喜欢他么?” “不了,走不进他的心,不如放弃好了,我和他认识十年,若是有缘早就在一起了。” 又是一个十年,我无奈的笑起来,想起自己来,不由觉得缘分玄妙,从前的老人讲的传说,命中注定的恋人,在轮回里面缠绵,神在他们的指间缠了红线。 那么谁是我们指间红线另一边的那个人。 湘雅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件事想起来,还是很歉疚,不过我还是要跟你解释一下,那时候我和璟在一起也是个意外,不是我刻意安排的。” “嗯?”我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但是那时候……” “这件事说起来也是我的私心,那时候社会上的混混放话说是看上我了,我没敢告诉爸爸妈妈。我知道你和璟的关系,我就拜托他扮演我的男朋友。只是后来某天晚上他为了保护我被那些人砍伤了,伤到了左手的肌腱,休了一段时间的学,之后的很长时间,他的左手都用不了。” “你知道他是左撇子吧?他会用左手写字呢,写得还很漂亮,他打篮球时也是左手。” 湘雅的眼睛里忽闪着温柔的眸光,那一霎那,爱慕和欢喜并存好像暗夜里的一盏灯,柔和的还有一种叫做崇拜的感情,昭然若揭。 原来我们有一样的感觉,那个少年,在那段青涩年华中,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后来他说他喜欢我,我以为他只是心血来潮,可是没想到他会那么认真。他那种冷淡性子的人,遇上了喜欢的,就会异常地固执。” “我当时只是想报复你一下,毕竟羽平喜欢你,可是后来我没想到你的反应会是这么激烈。我真的不是故意想伤害你。” 都是在感情中那么卑微的女人,那么小心翼翼地提防所有情敌的攻势,谁都年少过,谁都那么不经意地做过永远不能弥补的伤害,谁都曾经为某一个人幼稚过疯狂过流泪过。 那夜我大醉,再无高中时代她在酒吧打工时与她喝酒的能耐,怯冷而头晕,在回去的车上险些呕吐。湘雅送我回家,一直将我扶到门口。黑暗里我摸索着开门,她冲动地紧紧从背后抱我,然后放开,一言不发地离去。 微弱的光线中,季轩铭的声音响起来,见到我喝醉,非常平静地扶我换鞋,问我:“你还好吗?” 为什么人人都在问我,你好吗。我忽然觉得沮丧,好与不好,我失去权衡的能力。我感到软弱,就势倒在季轩铭的肩头。但也没有泪。他欲言又止,对我说:“夏弥,你还可以么。我想我需要对你说一些事情。” 他忽然打开吊灯,房间的亮光让我一下子晕眩,缓了一阵我才回过神来。他扶我走到客厅,我方才看到在沙发上,坐着一位装束考究的女子--南筠。桌上还有龙井茶具,也许他们之间刚好有过一段倾谈。 我坐下来,努力支撑意识,听他道来:“夏弥,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和南筠认识并相爱多年,却因为太多难处,一直无法在一起。现在她决定放开一切,只是想和我在一起,所以我决定陪她去英国,如果你希望退婚。我可以接受。” 季轩铭言简意赅,开门见山就说了这些事情。但我为什么没有一丝愠怒,或者感伤。我镇定而诚恳地说:这些年,你们一定非常不容易。” 季轩铭说:“的确。她一个人在英国,生病,难过的时候也都只有一个人,而我,也是因为太累,太想摆脱南筠带给我的纠结,所以才想和你结婚。” 我问他:“所以,你从来就没有喜欢我,对么?” 他沉默。 第92章 有些结局的到来不过是时间问题,我耐心等候,并不抱有侥幸心理。既没有希望,也没有失望可言。只是这样一个夜晚,再顺其自然的发生也略显突兀,我明白也许只是走过一个过程之后见到的另一个开始。此非乱世情仇硝烟。我非家人眷顾在怀。我点头,不用他回答,就说:“好。我都明白。我累了,想回去睡一觉,失陪。” 我起身走回房间,南筠在背后叫住我说:“对不起。” 很对不起,。她又补充道。 我握着门把,触手温良。我想对记忆说一些什么。回过头去,,竟然是一部冗长的小亚细亚电视剧的名字。hatt,sevgili。彼时第一次看它时,我尚在旅途中,当地正在热映,寄宿的人家每晚都守在电视机前,我并不懂得当地语言,却不得不被他们热情地拉住坐下一起一集不落地看。自始自终。直到后来我研究戏剧,才饶有兴味地找出了它的译作,知道原来是怎样的故事。这多像我对于命运的敬畏和无知,包括我自己的。 南筠小心翼翼地问:pardon?remember,darling。itmeans。 其实没有那么复杂。两个人若要在一起是如此轻而易举的事情。在某一个平淡无奇的瞬间,各自站在茫茫人海的一块礁石上,立足相望。因为敞开的心是一扇看不见的门,所以偶然撞进来的人皆是懵懂随缘。是谁便是谁。因为寂寞,因为疲惫,因为回忆,希望。或者因为原本就没有的因为。所以和另一个人在一起。 两情相悦刚刚伊始,都是一模一样的花好月圆。一模一样的良辰美景。但一切总逃不转瞬即逝的覆辙,说没就没,谁都奈何不得。 我也曾以为这就该是那一片宿命天地。从此可以停留,把爱后余生挂在这一个男人的肩上。拥抱时,连剩下的漫漫长路都快被他高耸硬朗的肩胛骨遮挡。 但年少时不明白。人与人之间没有一线生机可以不落窠臼。毕竟人终究会互相彻底了解。而待彼此渐渐剥去妆容与外衣,各自皮囊之下的真相昭然若揭,便会知道这不是自己所要。伤害与被伤害,算计,抱怨,非要把一段感情折磨得气数将尽,方才知道大势已去。舍得或舍不得,挽留或不挽留,皆上演呼天抢地的闹剧。这样的故事,日日夜夜都在上演。 在后来开始浪迹的岁月里,在墨尔本的春天或者秋天,我望见云朵如鳞片一样的天空,像一条巨大的蓝白相间的鱼背延伸到边际,形状轻轻变幻,看似缓慢悠然,其实却倏然消失。我的窗口之外看得见旧城区的房顶,清真寺的宣礼塔,还有许多无法知具的门与窗,在晴朗的时候,像彩色积木一样堆积成一幅立体图景。我还是会想起璟来。 如今我即将回到北城参加璟的婚礼。离开墨尔本的那夜下起雨来,深夜里灯火通明的巨大斜拉桥像刚出炉的铸剑一样横架在海面。与初来的那夜竟然这般相似。可那时我心境不再如当初。 我如此想着,在狭小的飞机舱位上闭上了眼睛,只觉得自己又辗转了一个浪掷生命的循环。还是一无所有。 回国之后我就赶回了北城,路越来越近的时候,旧日情景忽然之间这样铺天盖地而来,我承接不暇。时间过得这么的快,事情太多。悲伤都来不及了。然而细细掐算起来,究竟又有何许波澜壮阔--其实不然,只不过是些河面潋滟的波纹,就此破碎流淌直至消失。如此就是生命。 我与璟一路上都在说话,太多的真相和记忆一一反刍,我才知道太多事情原来是如此。他从前没有告诉过我。 瓃的婚事格外简单。 那日,天气出奇的晴朗,瓦蓝的天空,碧绿的草地,当《梦中的婚礼》缓缓响起,婚礼主持人走上舞台,用特有的童话故事的开场请出新郎:传说中,王子用深情的吻吻醒了沉睡的公主,而在同时,世界上最美的玫瑰也开满了他们生命中每一个角落。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因为今天的我们将一起见证一段美好的爱情,也许在很久很久已后,我们已忘了具体的时间与地点,但我们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对新人的甜蜜誓约,以及幸福永伴…… 叙述或者回忆并不点缀生命。被阅读的仅仅是时间轮廓。 这么些年,我不知道除此之外,像我与璟这样不知疲倦地深入人生,有何意义。 但瓃大概不这样想。 在我有限的所遇中--人或者事--我明白璟有别于任何人而存在:自然这是后话,也都是我与他一步步走进了迷局之后才渐渐清晓的事实。一些事如果牵扯过于浩繁的细节,便容易被忘记。在他间或出现,又间或消失的片段之间的罅隙,深藏了不被知晓的人与事。我也是在多年之后,才渐渐串联起有关他的全部。 我只是常常想起他的脸来,比如我在夜间的海滨小城行走时,在燥热的荒郊野外搭了陌生人的便车时,或者跪在清真寺的地毯上祷告,与主相对却无话可说时,我就会想起他来,迅疾从我记忆中闪过,只是不断提醒,他还存在于我印记中,却不再详细勾勒其景其形。 后来我离开了原来住的公寓,在墨尔本的远郊买下了一幢别墅。诗句并不是生活,然而晴朗是我对北城的记忆。这里一年四季都有朗然的晴天,苍蓝高远,抬头仿佛就有希望,彼时我总想起北岛说,如果天空不死。 我离开这不死的天空,像回家的候鸟。临走前的日子是暗无天日的打包。从来不知道自己几年下来已经有了这么多的东西。最后将沉重的行李都事先搬去了别墅,轻车熟路,只带着很少的行李离开。在电车上昏昏睡着,可是又很浅。如果说不久之前我还有生活的激情幻想,那而今却只有一滩平静的水。 爱可以是一瞬间的事情,也可以是一辈子的事情。每个人都可以在不同的时间爱上不同的人,不是谁离开了谁就无法生活,遗忘让我们坚强。 关于所有,我终不过是局外人。 从图书馆巨大明亮的窗子望向外面,看得见远处的碧蓝的海水,在春风中涨高的海面,张开翅膀的大海鸥,诱惑人偷懒。 第93章 我在图书馆里,背书背的有些疲劳,随手翻翻字典,这是个老习惯了。看到的一个单词是,fatalité,阴性名词,宿命,命运,厄运。 有人拍拍我的肩膀,是小怡。我跟着她走出阅览室,小怡对我说,你怎么还坐在这里?报告会马上就开始了,快收拾东西跟我走啊。 我一愣,这才想起来,今天下午我要作一个很重要的报告会,是从巴黎三大口译员培训基地经验的报告,一定是被午后的太阳晒迷糊了,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我赶快收拾了书本。 作报告的我,在这个全国第一的外语学院也是鼎鼎大名,他现在身为外交部高官的父母亲从业的最初都是本校毕业的高级翻译,父亲法文,母亲英文,我从小就生活在三种语言的环境里。在关于我的传奇里,除了这些得天独厚的条件,还有他的聪明,勤奋,谦虚和刻苦,可惜此人身边却从来没有女朋友,老师们在课堂上说起他,女生们便拄腮冥想,男孩子们就不服气地说,老师,那些是老掌故了,属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啊。 小怡到的时候,报告厅已经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了,让我气愤的是,本来我们法语系的同学位置都不够用,居然有很多外系的学生,对面的英语系的女生居然全寝驾到,这下小怡有足够的理由认为她们醉翁之意不在酒,这群花痴! 我对小怡打了一个抱歉的手势,直接走向了后台。 小怡顾不得许多,跳上一排桌子,在高处强行通过。其他人发出“啊,嘘,嗤,哼……”等各种声音表示鄙夷,我是学语言的人,我知道,语言的丰富,全都仰仗我们伟大祖国的幅员辽阔,祖国各地的外语精英,同时带来家乡的语言精华。 此路艰难,又颇漫长,行至途中,噪音消失,安静,很安静,然后掌声雷动,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作报告的明星,让大家翘首期待的我到了。可是,在这个阶梯形的报告厅里,小怡在足够引起注意的高度上,低头,猫腰,几乎是在爬行。 站在讲台前的我,高,瘦,身上穿的很随便的质地柔软的白衣黑裤的休闲装,一张脸孔很白,双眼黑得发亮,微微露出笑意,我对着台下的学生说:“说中文,还是法文?” 我听见有人喃喃地说:“随你的便,小哥哥。”声音低糜,意识不良。 这次报告会,在外籍军团的要求下,我到底用汉语作了报告。我介绍了在巴黎三大的留学经历,超强度的念书,考试,课外的礼仪培训,外交技巧,还有在布鲁塞尔和斯特拉斯堡几次大型会议的同声传译的实习。接下来的环节,使同学自由提问,刚开始提出的还是一些规规矩矩的关于巴黎三大课程设置,留学途径,翻译技巧等的问题,可是不久,在一些花痴的引导下,就变了路子。她们居心叵测的从巴黎的生活入手,又问起风土人情,这些旅游节目上都嚼烂了的话题,最后终于在起哄的时候,不知谁的声音在人浪里叫出来:“那学长你有没有浪费机会,找一个法国女郎当情人?!” 我笑了笑,话筒交到另一只手上,用法语说:“如果我说没有,是不是太对不起花都?” 大家“哄”的一下,又有议论声,身边学西班牙语的丫头说:“他说什么,他说什么?” 我笑了下,脑海里却出现了一个穿着紫色衣服的姑娘。 我从法国回来,父亲和母亲却出访摩洛哥,于是我一个人这巨大的屋子,来来回回,一家人都聚不齐。 我回到学校办手续,作报告,因为我已经拿到法国的文凭,六月份之前将硕士论文交给国内的导师,就可以毕业。校园别来无恙,学弟学妹对我热情高涨。我想起自己这般年纪的时候,也曾如此迷恋某人。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小怡的英文精读课,在3号教学楼的402房间。我到的时候,学生不多,坐在后排,靠窗边的位置上。陆续有别的学生进来,很多人都认识我,女孩子看看我,又跟同伴交头接耳,我向她们笑一笑,她们兴高采烈的:“学长好。”样子不象英语系,倒像是韩日语系的人。 我说“嗨”。 在上课铃响之前,小怡走进教室。 她现在梳着过耳的直发,穿着淡蓝色的针织衫和米色的长裤,非常适合她的颜色和款式,更显得身材苗条。她用英文问她的学生说:“你们看完《茶花女》了?喜欢吗?”然后她看见了我。 在她下课之后,我们在学院附近的咖啡厅小坐。 “昨天你的报告会很精彩,璟。你从来都是风云人物。怎么样,在法国生活?” “还行,论文和毕业翻译实践,法国老师都给了a。” “你从小在任何集体里都是最优秀的学生。” “是么?” “这趟回来又是为什么?” 我笑了笑,白皙的脸孔在阳光下几乎透明。然后缓缓地说:“我在巴黎两年,因为课业繁重,实习太忙,中间不曾回国。我给湘雅发了无数电子邮件,又如石沉大海,没有回复,两年中,我给她写了十封厚厚的信,她在去年圣诞,回复我一封,让忘了她我好好生活,注意身体,长不过200字余。此人并非不知道我的心意,只是,如此吝啬。” 不过,好在,我回来这里,而她,她也在这里,我想当我见到她时就能忘了之前的委屈,心里有柔软的情绪。 八点多钟的时候,我和小怡各自回家。 第94章 四月,春天的夜晚,应该是暖风习习,我也没有喝酒啊,为什么觉得冷。我回到自己房间,在酒橱的深处摸出一小包特制的香烟,棕色的烟纸,修长如艳女的手指,我点上一支,深吸一口,口腔,内脏,还有大脑便浸在这芳香的烟雾里,疼痛仿佛消失了。 想起很多年前陆湘雅残忍的告别:“其实关于那些纸玫瑰,关于小野丽莎,关于格子衬衫,根本全是骗人的,这些都是夏弥的!是我偷了你对她的爱,你还不明白么?” 那天,听到她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反应的了,我只知道自己很震惊,非常的震惊,这辈子从来没这么震惊过。她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让我这么激动,我已经不知道当时自己是如何回答的了,我只知道自己已经傻掉了,看着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很多人问我我为什么学外语呢?其实很简单,高考之后,报志愿的时候,我希望可以得到一份稳定的,收入颇丰又不用学习数学的工作,所以选择了这个行业。如果不继续攻读学位的话,就业大概是几种方向,外资企业,老师,或者是专业翻译。时下里,流行的一个词:白骨精。意思是,白领,骨干,精英。我觉得自己应该在外资企业当白领,应酬生意,谈笑风生,勾心斗角,我的这一颗坚强的心脏太适合过着城市里虚张声势的生活。老师呢,这是要求德才兼备的职业,而翻译呢,我从心眼里不喜欢,无非是传声筒罢了,语言是工具,人也是工具。当然,这是官方的回答。 什么?想知道真相,好啊,是湘雅改变了我的想法。 她说她喜欢翻译,欣赏一个人能充当中法双方发言者的翻译,有着反应迅速,思维敏锐,用词准确,几乎乱真的巴黎口音,能更让人印象深刻,尤其是对会谈现场的调度和掌握,松紧有驰的节奏,针锋相对的讨论,无伤大雅的笑话,游刃有余。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翻译其实也是会场的司仪。 于是我照着她喜欢的样子去打理自己,黑色的西装领带,波澜不惊的表情,安静优雅的举止。可是,难过的是,当我做成功这些的时候,她却早已离开。 当然,有时候,我也会想起夏弥。想起那个曾经记忆中如此喜欢我的姑娘。印象中,我把她只是当做妹妹一样看待,并没有她对我的那种感觉。记得一次,我抄了一些励志名言,被她看到,她便找我要了去,当时我只是感觉很意外,可能渐渐地她对我的好感增加了,不过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记忆中还有另外一件事,她数学又没考好,让老师在办公室骂得很惨,她很伤心,我呢就安慰她,当时我说了一句自己都记得很清晰的话:笑是最世界上最好看的表情。往后的日子,我就承担起哥哥的角色,在学习上,在生活上,尽我所能的帮助她。时间在这种日子里慢慢流逝,而我对她的回忆也就大概只有这些,比她对我远要少的多。我对于她,只有友情而已。 初中毕业考试,我考的非常好。考完试后不久,她请几位班上的同学吃饭,我自然也去了。吃晚饭之后,我都没有和她告别,因为我知道这丫头肯定也会考上我的高中。往后的一年我们很少联系。 次年,她进入九中。果然来了。 其实那时候我也知道她在学校其实是过的很差,上课经常瞌睡,因此理科性质的科目都很差,都是刚刚过及格线。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可能带着很多情绪在里面。我自己没注意,她却发现。回到学校后,我让湘雅给她带来了我写给她的一封信。信里写了很多鼓励她的话,当时懵懂的我也没有去想为什么我会给你写信,我简单地觉得为朋友之间的关心。然而,她却不这么认为。 很快,阴错阳差的我找了女朋友,夏弥大概也是知道,于是在这之后,她选择了文科。因此也很少见面了。 再次见面,我已经是外国语大学大一的学生了,而她却在为寒窗苦读的高考而奋斗。那时候的她已经变得十分漂亮,不过还是如以前的一般瘦,或者说有一种骨感的美吧。然而这些我并不在意。因为那时候,我已和湘雅恋爱了,因为湘雅也要高考,于是那时候又是一个很关键的时候,临近高考,作为成绩一直不错的湘雅却在高三的下学期成绩却在下降,很长时间她都在郁闷中度过。我能做的就是陪着她。 陪着她走过高三,陪她走过一辈子。 窗外下雨了。 又是一个下雨天。 我不太喜欢下雨的日子,湿淋淋的感觉像穿着没有晾干的衣服。 其实关于陆湘雅离开已经过去整整4年了,那是过去很久很久的时间了。 但是关于她的记忆却还是很鲜活的,好多事情我都能一下子就想起来,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我一直再问自己为什么。按道理来说,我应该忘记你,也不太可能记得你。因为对于一般人来说,发生这样的事情,受到欺骗以后,尤其是感情这回事,应该会在心里恨你一阵子,然后就去找自己的真爱,再把真爱放在心里,留下一辈子都不会消失的痕迹吧。 可是真的好多事情,却一直一直在了我的脑海深处。外表包着一层白蒙蒙的膜,厚厚的包裹着我日渐僵硬的大脑。让我努力不去回忆,却又让我经常回忆起零星半点。 记得以前生物课上,老师讲起来生物本能,可是到我这里,怎么完全行不通了呢。我应该是迅速的忘记你才对。 老师说,任何生物,都有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会自然选择让自己不受伤的环境,自然让自己舒服的环境,自然选择让自己活下去的环境。 比如水里的草履虫,会迅速的从盐水里游向淡水,比如羚羊,会在枯季里飞快的从戈壁往已然有灌木生长的草原迁徙,比如人被针扎到,会迅速的在感受到疼痛之前就飞快的把手抽回,比如我,逼自己不要再去想起你却又不断想起你。 但是我每次想到你的时候,就感觉痛苦得不得了。 第95章 所以每一个生命都是在顽强的保护着自己吧。 但那又是为什么,你们统统都选择离开了呢? 湘雅为了梦想而离开,但是我至今不知道夏弥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选择不告而别,为什么不接受我的补偿。 日子慢慢接近夏季。 窗外的天空就很早的亮起来。六点多的时候,窗外的阳光已经非常明显。记忆力五点就已经彻底亮透的清晨,应该再过些时日就会到来。 我坐在桌子边上吃早餐。电视的声音开的很小,只能隐约地听见里面在播报最近的股市行情以及房价变动。我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目光呆呆地盯着在电视于沙发之间的某一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隔一段时间会从胸腔深处发出一声剧烈但是非常沉闷的叹气声。 风卷动着灰色的云从窗外海浪一样地翻滚而过。可能是窗户关太紧的关系,整个翻滚沸腾着气流的蓝天,听上去格外的寂静。 像把耳朵进泡在水里。 其实我们每一个人,在过去、现在和未来这三个时态里,一定都会愿意活在过去。 现在的种种痛苦,和未来不知道会经历的什么样的痛苦,都触动着我们的本能。启动趋利避害的系统,让我们不愿意活在当下,也不愿意去期待未来。 而过去的种种,也在生物趋利避害的系统下,被日益美化了。忘记了所有的痛苦,只留下美好的记忆让人们瞻仰。 所以,所有的过去都带着一张美好的近乎虚假的面容出现在我们面前,让我们像是被茧包裹的幼虫一样,心甘情愿地活在过去虚构的容器里。 即便如此,有时候,我仍然会想,那个在墨尔本的女孩,还好么? 又是一年到头了。 “湘雅,你刚刚许了什么愿?” 朋友就拉着我追问刚刚许了什么新年愿望。 每年新年,我一定会跟这些好友到教堂拜拜,以祈求一年的平安,今年当然也不例外。 我身上穿了可爱的和服,头上却缠了一条极为突兀的头巾将脸包住,身为prada在中国的女代言人,又是大众及不少设计师都非常喜爱的名模,我有不得不将自己伪装起来的苦衷。 如今的我就像个发光体,哪里有我,哪里就有光芒;为了不造“暴动”,我只有把自己打扮“怪怪小疯女”。 虽说年纪不大,但在这一行里已经算是不错了。 从小就长得秀丽出众,手长脚长的我,总是人们注意的焦点,每当我出现,所有的目光就会集中在我身上。 尽管我不是演员或歌手,但还是有非常崇拜她的迷哥、迷姐们,为她筹组一个又一个的同好会,甚至在网络上帮她设立专属网站。 如果模特儿里也分等级,那么……我是站在最巅峰的人。 不过越是站在巅峰的人,就越是容易寂寞。 我不缺同好友,因为我个随和天真,即使站在我身边就会被比下去,还是有女孩子高高兴兴、真真诚诚地跟我交朋友。 我入行已经有4年了,在这一行也是小有名气了。如今shou场一个接着一个,如今,身价越来越高,钱越赚越多,但是为什么会越来越空虚呢。 想起,当年第一次上台。 “动作快一点,动作快一点!”监制紧张地在后台比手划脚地指挥着,“你!湘雅是吗?轮到你了,快上去。” “是。”初次踏上伸展台的陆湘雅,还是个20岁的女孩,有着一张漂亮清灵的脸庞,还有比例完美的身架。 这是我第一次公开裱縯,也是她在模特儿界崭露头角的机会。 我知道自己不能出错,我必须要有一次非常完美的演出,才能受到大家的重视及注意。 战战兢兢地走上伸展台,脚下踩着我在练习时,就已经穿得很习惯的高跟鞋,我尽量露出美丽而灿烂的笑容。 台下黑压压的一片,而她只一心一意依着彩排时的走法前进着。 突然,我在最前排的位置上,看见一张惹人注意的脸孔。 那是一个男人,有着一张非常格且俊朗的脸,他看起来有点冷漠、有点难以亲近,也有点寂寞……此人不是林羽平却又是谁。 猛回神,我发现自己居然忘了现在是在“工作中”,我不该分神、不该盯着台下的来宾、不该让一个不相干的人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也许是心虚,我竟觉得那人也正看着我。一时心慌,她竟不依音乐旋律,快步地踏了两步;这一踏,我踩住了自己拖曳的裙摆--“啊!”刚心生不妙,我已经整个人往前仆倒,狼狈地跪倒在台上。 台下一阵哗然,人人都以惊讶而同情的眼光看着我。 音乐继续着,而其他模特儿的动作,也没因为她的出糗而停止,什么都持续着,只有我……只有我是完全动不了的。 身为一个模特儿,我知道即使在台上摔个狗吃屎,也要非常从容地爬起来继续走台步,但当下……我根本无法思考接下来她该怎么做。 我觉得好糗、好糗,糗得她好想找个洞将自己埋进去,或是干脆一头撞死……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自她面前跳上了伸展台,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那人已经轻而易举地将我拦腰抱起。 定睛一看,我发现抱着我的人,竟是刚才坐在台下的林羽平。 正想再多看他几眼,记者及媒体此起彼落的闪光灯,却闪烁得教她睁不开眼睛。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后台的,因为一切就像是做梦般的不真实。 当她真正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安好地坐在后台,而他……已经不见了。 第96章 “湘雅,你发什么呆?”监制又气又好笑地瞪着我,“还不准备换下一套衣服?” “他怎么会在这里?”我怔怔地望着监制,脱口就问。 监制微顿,“他?谁呀?噢,你是说抱你进来的男人?姑奶奶啊,别想太多了,先上台吧。 可是,我满脑子都是他的样子,我无法将他的影像自脑海中剔除,我不断不断地想起他的模样,以及他那强壮有劲的臂膀。 是他,让初次上台的我因为分神而出糗,但也是他,解救了初次上台就出差错的我…… 瞬间,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骑士所营救的公主,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羽平……”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哦,不对,是我自己不肯放过自己。因为从那见到你的第一秒开始,你的形影进驻到我的脑中、心中。 我有一种感觉,这辈子……我是忘不了他的。只是隔了四年,确实在这样的场合相见。 羽平,你知道么?这些年我有多想你。 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 你不知我有多在意你。 你不知道夏弥一直喜欢顾一瓃。 你甚至不知道夏弥为什么要离开。 都是因为我。因为我的背叛。因为我实在受不了那么优秀的你竟然会喜欢上夏弥。 我真的没想到。 其实关于那件事我也后悔过,因为我伤害了那个曾经愿意为我倾其所有的女孩,也失去了你。失去了太多太多。 事已至此,我不怨。 只是有时候,会想起夏弥。 在墨尔本遇见的时候,她的笑脸如此熟悉,可是她的眼神如此陌生,陌生地,让我泪如雨下。 如此伤感的一句话,怎能诉说着时间的残忍:原来,一切皆可成为过去,已走的,不会再回来,有些情怀,淡去不可追。淡淡想起人间因缘,时间的神奇之手,印证着我的话:来去皆是缘。是的,人生,总是免不了聚散。 想起年少的常常把同学当成朋友。因为不知道什么是朋友,便把朝夕相处的同学误认为朋友,真是天真得可爱。后来一点一点地长大了,有些同学变成了朋友,有些同学仍是同学,有些由同学变成朋友的人因为现实中距离的疏远再度变回同学。无法回头去怀念些什么,日子每天在过,人总要往前走,回头看纵然是对自己的心诚恳,却也是残忍。 不可否认,生命中总会遇到很多人。有些人来了又去,有些人去而复返,有些人近在咫尺,有些人远在天涯,有些人擦身而过,有些人一路同行。无论如何,终免不了曲终人散的伤感。 我想我和夏弥便是如此。 同学究竟不是朋友,在某两条路的尽头相遇,结伴同行了一段路程,又在下一个分岔路口道别。曾经的相处,开心或不开心,都已烟消云散,在分别的时刻都能微笑着挥挥手说声再见,仅此而已。同学仍是同学,即使一度变成了朋友,最终仍变回同学。无数的相遇,无数的别离,伤感不多,或许不舍,但总是很坦然地告诉自己,这便是生活。至于我们遇见了多少人,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意。 当然,这是我的错。 曾过无话不谈的人,时至分离,或许曾经以为刻骨铭心不可忘,执着挣扎,可是,当情缘已是无可回头,等待是徒然的时候,我们总会放下的,友谊毕竟是两个人的事,在面对分离的时候,你可以努力,但是有些事,真的不是努力了就有结果的,因为另一个人,有自己的思维方式、决择权利,不是你所能控制左右的。无论你多么在乎一个人,当他(她)坚决离开你的时候,我们能做的,是尊重他(她)的选择。区别在于,尊重别人的选择或现实的残忍,有的人用了三年,有的人用了三月。三年与三月,不仅关乎感情的深浅,也关乎一个人对感情的态度,更关乎一个人对感情的感悟力。 感情再深,恩义再浓的朋友,天涯远隔,情义,终也慢慢疏淡。不是说彼此的心变了,也不是说不再当对方是朋友,只是,远在天涯,喜怒哀乐不能共享,原来,我们已是遥远得只剩下问候--问候还是好的,至少我们不曾把彼此忘记。人生的很多时候,我们的路其实都是孤独的,那是来自于生命深处最终的荒凉。再有情义的朋友,你不得不接受空间的距离,也不能否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我们都没有能力完全分享别人的心绪。 许是看得太多,才会看得如此之淡。也曾静静等待离去的人归来,也曾婉惜亲密无间的朋友竟相对无言,可那毕竟是人生必然的结果,从容接受,才是最好风姿。 只是,亲爱的夏弥,曾在某年某月,我也曾孤立街中,想起你含笑的双眸熟悉的脸,风中飘扬的我的长发,轻缠你心;也曾在某个清冷的冬夜,一杯清茶一点泪,想起亲爱的,你怎么真的如此离去?你可知道:imissyousomuch!也曾问过,亲爱的,我是你的谁?你是我的谁?我们是谁的谁?谁又是谁的谁? 躲在某一时间,想念一段时光的掌纹;躲在某一地点,想念一个站在来路也站在去路的却依然牵挂的人--这样伤感的美丽,我想,每个人都曾有过。 只是,很多时候,我依然很想她,那个曾经和我同床共枕的姑娘。 在过去很多很多个夏天,我最常做的一个动作就是抬起头咕噜咕噜喝下一大瓶刚从便利店冰柜里拿出来的雪碧,以此逃避夏日快要让人发疯的高温。 消耗掉的雪碧和气温成正比,和心情也成正比,唯独和钱包的体重成反比。这在我稍微不控制就会捉襟见肘的中学时代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我人生每到夏天就会出现的躁郁症,应该是从那个时候的夏天开始的吧。 只是当我到了现在,在英国的海景房里喝着82年的拉菲,躁郁症却没有丝毫减退的迹象。 似乎并没有满足躁郁症和钱包体重成反比的定律。 第97章 却变成了似乎花的钱越多,就越感觉到烦躁和郁闷。 我想起了一个曾经我差点和她结婚的女生,她编的一本书和抑郁症有关,书里面都是大团大团乱画的黑线,以及各种抱怨的语气和发泄一样的心情。 我是在飞机场候机的时候看到的这样一本书,在登机前买了下来,然后哗哗地在飞机黄色的阅读灯下读完了整本书。非常符合书名的情形是,我的心情也被那些密密麻麻的大团黑线缠绕住了。 好像很多人都有类似的心情。我不是世界上惟一的一个。所以,夏弥,我终归是亏欠你了的。像是为了报复我,于是我的躁郁症会在每个夏天准时来临而已。 这种病,全世界就算不只我一个,应该也不会很多。 遇见夏弥的那个冬天,我住在离学校步行5分钟路程的一栋四层的私人公寓里。房东住在一楼,然后我和学校其他的学生们分别租下了剩下的三个楼面。那是我的学生时代。 听说现在大学的教室里,已经有空调了。所以我在想,可能再过几年,当小孩子们看见我小说里描写的“头顶风扇转动带起的热风吹在通红的脸上”是不是就跟我们现在看见小说里写的“父亲在文革里经历的苦难”一样,完全没有现实感呢? 但是在我的学生年代记忆里,确实永远都会有闷热的午后,头顶生锈的三叶电扇呼呼转动的情景。混合着窗外发白的日光与聒噪的蝉鸣,黏糊糊地笼罩在身上。 每个学生都像是端午节时候的蛇一样,挪动着半停滞的躯体,寻找着各种阴凉的地方。我发现自己对某些旧事物抱着异常宽容的心态,永远用一种敝帚自珍的态度将它们小心地安放在我心脏的小小角落。 看见新的东西新的事物,我就会立刻在自己身边拉起警报,其实我真的是一个资讯达人也是一个时尚分子,但是活在这样一个新鲜资讯与事物天天爆炸的世界里,我的躁郁症达到前所未有的巅峰状态。 伦敦的永远有最丰沛的雨水。 无数的摩天大楼,无数的错综立交,无数的花园洋房,无数的豪宅公寓,全部沐浴在连绵不绝的雨水里。太湖上数不尽的漩涡。 最先被雨水浸泡发霉生虫的绝对不是这些天价地标,一定会是平凡人等不甘平凡的心。 再多的雨水,也浇灭不了熊熊燃烧的欲望。 欲望都市不仅仅是sexandthecity,也是thelustandthecity。 只是每当下雨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夏弥。 林羽平篇: 以前的我,总是对任何东西都不屑不屑的,不屑到最后我自己也烦了。我总是清高得不得了,看着晦涩难懂的欧洲文艺电影,听着另类迷幻的摇滚,翻着村上龙,嘲笑着看村上春树的人。 而现在,我每个星期都捧着爆米花坐在电影院里,看着蜘蛛侠满屏幕飞,或者transformers你死我活。偶尔听听周杰伦或者s。h。e也觉得很有意思,追看《美国偶像》和《超级星光大道》,不过依然远离电视里的红歌会和超女,依然提不起观看一群女生哭得死去活来的兴趣。翻时尚杂志多过翻书。看完《大象的眼泪》也觉得脑袋发痛。 有一种恐惧像是怪兽一样无声无息地朝我靠拢。 怪兽的名字叫做青春走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当你再也没有办法因为一部爱情电影而刷刷地流泪。 当你再也没有办法听到一首歌突然就在车水马龙的路上呆呆地停下来。 当你再也没有办法从千万个人的背影里分辨出你最喜欢的一个。 当你再也不会通宵熬夜看一本悲伤的小说。 当你再也不因为脸上的青春痘而烦恼。 当你再也不愿意在阳光下抬起头观望蓝成一片汪洋的天空。 当你在夏天来临的时候只愿意躲在轿车和写字楼的冷气里。 你已经渐渐地离青春越来越远了。 当,夏弥离开之后才有这种感觉的吧。 这是无论我有多么悲伤多么不舍,也无法挽回的事情。 无论保养品和时尚的服饰令我显得多么荣光焕发,但是,我永远也没有办法再在太阳下面,仰起略微有些雀斑的灿烂的笑脸。 “漫长的时光像是一条黑暗潮湿的闷热洞穴。” 无论我有多么悲伤,多么不舍。 今年的夏天,日光几乎逼死我。 居高不下的温度让每天的新闻联播增加了很多可以填充的内容,某地持续的高温造成什么什么损失,某城市政府提醒民众做好防暑准备。 超市里西瓜的价格一天一天地往上涨,学校小卖部里的大妈,从车上卸下一箱一箱的可乐和雪碧时,挥洒着汗水,和她压抑不住的激动。 而我躺在闷热午夜的床上,心里诅咒着一切与气温相关的东西。 窗外是一望无边的绿色树冠,偶尔有风的时候会响起一阵一阵海浪一样的树林涛声。这是夏天闷热夜晚惟一让人觉得安慰的事情。 如果回过头去再看的话,我们年少时那一幅绸缎上,一定也有这样的咖啡留下的痕迹。就像是有人把杯子放在了雪白的桌面上,等拿走后,就会留下一圈褐色的痕迹。 装裱我青春窗棂的,还有夏弥。她是个好姑娘,她以她那幅员辽阔地的存在感铺展在我的世界里。有段时间,我也一度觉得她会不会就是我的世界。 然而,并木有。 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水过去。 像是无数场茂盛的雨水过去。 关于湘雅,只能说声对不起。 想起四年前,我和湘雅坐在新天地外面马当路的路沿上,看着来来往往穿着华服的男人女人,以及穿着廉价衣服的学生样的我们,那个时候我还是那么不知道天高地厚,湘雅也还没成为名模,我们喝着手中的瓶装雪碧,眉飞色舞地聊天。那个时候的我们,还舍不得用30块钱去买一杯新天地门口的星巴克咖啡。我们坐在昆明湖的铁栏边,看着过往的人群,玩着“一分钟内过去的人里面,有多少个你可以接受与他她谈恋爱”的游戏。 第98章 只是我忽略了,那时候湘雅说:“我的择偶标准可是以你为模版的。” 但是结局往往却不是如此,我的青春期里湘雅就只能是朋友了。 曾经的无数个夏天,曾经的无数个闷热无风的夏天。 白云像是照片一样,一动不动地定格在蓝天上面。膨胀的蝉鸣,喧嚣地起伏在空气里。那个时候的自己,不会穿衬衣,不会穿裙子,不会戴胸针,白色的t恤和牛仔裤,是夏天里最常见的穿着。 一晃就是好多年。 只是到如今,我都会想起高三3班教室的第二排第三个座位左边的女生。亲爱的夏弥。 这是关于墨尔本的记叙。 陌生,孤单。 不以告别,和重生为目的的离开 墨尔本的二月间,骄阳似火。烈日的灼热的阳光照射在马路上,水泥地面的质感看上去像麦色皮肤一般。 因为在刚换学校的关系,不论是语言还是生活习惯,抑或是功课,我都觉得有点力不从心。所以我一大早便带着课本赶往图书馆,哦,对了,还有电脑和足够的电源。 但是我才出了自己的房门就撞见了刚从外面回来的fiona。 fiona一身下肩带洋装,六寸高跟鞋步伐凌乱的走向我,对着我就是一连串的嫌弃:“我说夏弥,拜托你出门前能不能收拾一下自己,你这是昨天熬了个通宵,今早又和楼下的蜥蜴们打了一架,顺道又和小负鼠们抢完食物才出门的么?” 我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我自己:“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啊,再说我只是去图书馆,没人会看我的。” “大姐,那你好歹也化个妆啊,对人起码的尊重好不好?” “哦,好!”于是我从包里拿出一瓶大宝,挤了一些出来往脸上抹了抹。 fiona差点没晕过去。 偌大的图书馆内稀稀落落的坐着些学生,我选了个偏僻的位置便准备开始学习时,当时奋斗了十个月雅思才拿了个6。5分说出来真是丢人,所以现在看起英文教材来格外的吃力。于是我渐渐就从看书变成了开启电脑,准备偷懒了。 可是这学校的wifi密码是啥?应该连哪一个。一系列的疑惑,于是我转身寻找公告牌,那么问题又来了,盯着这个vpn的操作指示牌,愣是不知道怎么做。于是在指示牌与我的电脑之间来来回回走了好多趟。 终于,我决定放弃了。 “使用我的ier连接(vpn),再通过(vpn)来连接”,填上vpn提供的ip地址就可以了!” 我循声抬起头,却看到了穿着一身白色休闲服的男生。就像阳光一样,在重云幽暗中猛烈的绽放,耀眼的让人怦然心动。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这分明就是记忆里的璟的翻版啊。怎么会,怎么会,虽然长得完全不一样,但是感觉,气场,气质,就是好像。 我抑制住自己那小鹿乱撞的心:“哦,我试试,链接vpn,填上ip,咦,行了,谢谢啊!”但是等我抬头,身边并没有人啊。我往远处看去,却只看到了穿着一身白色休闲服的背影走出了图书馆。我急忙追出去,但是对方却已走远。 “你…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我抿抿唇,目光之中透出感谢。 男生听见了我的喊声,转身轻轻一笑道:“安奕枫”,又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我这是在图书馆。 见状,本来还想问什么的我只能默默看着他离开。 我在图书馆门前站了一会,阳光依旧灿烂,考拉树上懒懒的睡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呈现出一派慵懒的气氛。晚霞的红色渲染着天空,空气似乎也变得温柔起来,这时候,不知从哪里来了一阵凉风,吹拂着我,也吹拂着周边的一切,看那旁边蓝花楹的花朵,也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与安奕枫相遇的情景。 我不由自主的向他消失的方向看去,其他,任何人,任何物体,都是陪衬,不需要存在,也不存在。 这一眼,让我青春年少的绚烂瞬间变成了一张白纸,从此,白底黑字,满满的都是他的名字,抹不掉,力透纸背。 只是,他真的,真的不是璟。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又那么相似。 图书馆回来fiona明显感觉我的变化:“夏弥,怎么了,失魂落魄的?”见我不说话,她也故意装作释然,从我面前拿过书,有意无意的翻看起来。 “这些都是你今天要学的?” “嗯。”我默默的点点头。 “你真的很勤奋啊。”她夸奖道,露出一抹柔柔的笑。 “没有。”我敛下睫。 我勤奋不是因为我喜欢,而是因为我不得不勤奋。只有现在用功了以后才能找到好的工作,然后回国。 “这是什么?”蓦地她翻到一页,一张小纸片却飞了出来,落在桌上。fiona好奇的拿起来,一边照着纸上的字读了出来:“下午三点半,我在图书馆遇见天使了。” 其余的还没有读完,却已经被我给抢了回去。 我睁大双眼,万万没有想到fiona会看到我夹在课本里的纸片。当fiona看到纸片上那龙飞凤舞的字迹时,也确实吓了一跳。 “天使?”fiona将我的反应全看在眼里,她问道:“哪个天使,图书馆还有天使?” 我迅速的将纸片揉成一团扔进身旁的垃圾桶中,连忙解释道:“我臆想症了,行么” “是吗?”是你想太多了还是没打算告诉我呀?fiona疑惑了。 fiona望着我闪躲的目光,最终还是妥协了。 第99章 “于是,你只知道他的名字,其他什么都不知道?”fiona无奈的问。 “是啊,什么都不知道。” “你傻啊,遇到这种事情哪有先问名字的,当然要问电话啊,电话你懂不懂。” “懂啦懂啦,我能追出去问名字已经不错了,要求还那么高。问电话这么高难度的动作,你做过啊?” “老娘当然做过,想当年……”还没等fiona说完,我就捂住耳朵摊在沙发上装死了。 那天晚上我下了个决心,我一定要找到他。然而,上帝并这么想哦,他总是在不经意间和我们开起了玩笑。当我满世界找他却找不见的时候,从留学生工会那里传来了安奕枫的消息。 “是你在找安奕枫?。”工会的学长问到。 “恩呢,是呀。您能告诉我他是哪个专业的么?”我急切的问。 “艺术学院,master刚刚毕业。”对方淡定的说。 “原来是艺术学院的呀,好的,谢谢。”我准备转身离开。 “同学,你可能没听清楚我说的话,我是说安奕枫,他毕业了。” “毕业了?什么意思?” “就是他不会出现在学校了,maybe就在附近工作也可能已经回国了,懂么?” “啊!”我眼珠崩就瞪出来了,下巴咣当砸脚面上了。一切发生得这样突然和意外,使我感到自己就像是一片可怜的小纸,被暴风雨随便吹打和蹂埔,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 不记得自己如何从办公室出来的,也不记得学长在后面说了些什么。后来的每一天,我一有空就去图书馆等着那个不会出现的男生,果然,直到我毕业他都没出现。 时差,是平太阳时和真太阳时的差。 也是,失之交臂的是一段最最纯真的初恋。回忆里有一个身影,第一次喜欢的人。第一次爱的人,无可替代地埋在记忆的底层,是在多年以后用来追忆与感伤,用来微笑和释然的遗憾。 呵呵,即便是我-眼喜欢上他了。他也永远活在他自己的世界中,我在自己的世界里杜撰着故事。2年后的一天。进门,将帆布鞋踢到一旁,身体随着手包一起甩到地上,整个人深陷沙发,我已没有力气再起来。 这就是留学生的悲哀,学习上不能输给那些墨尔本的鬼佬们,外貌上不能逊于那些年轻靓丽的鬼妹们,每天几乎都要把自己大部分的体力和脑力掏干,才能保持最佳状态,才能顺利毕业。 之所以还要留下一小部分,是因为晚上三不五时会有留学生聚会,或是需要逛街补充身上的华丽装备,或是……应付现在给我打电话的这个女人。 “喂??”,我有气无力的开口。 “夏弥,导师说你的论文通过了!恭喜你可以毕业了。”难忍兴奋。 “真的啊,不枉我多少个日日夜夜的挑灯夜战。”我腾的一声从沙发上坐起来。 “真的真的,你知道么,当初你说要选论文考试的时候我都替你捏一把汗,要知道几乎所有的留学生都会选择考试毕业,仅凭一篇论文就想毕业,太难了!!”fiona在那头显然异常的开心。 “这么说,你也是顺利通过考试,顺利毕业,然后找我一起庆祝的咯,怎么说,啥活动。” “别问,一会等我回家说”言毕挂掉。真真的惜字如金,好像多说一个字就会利滚利的找她要钱。 泡了半个小时舒服的蓝花楹香精澡,我倚着柔软的靠垫百无聊赖的看着时尚杂志,眼眸一瞄墙上的钟表,心里默数着“10、9、……4、3、2、1”,叮咚,十点整,门铃准时响起,我弯起唇角,还真准时! “不错哦。”我倚在门旁。 fiona小步进来,气息还略有微喘,一脚带上门,挟着夏末夜里微凉的气息席卷过来。“夏弥,你tm太让我刮目相看了,从一开始的目不识丁到现在竟然可以仅凭论文通过毕业并让导师直接给你写推荐信,啧啧,真是厉害。” “呵呵”,我仰头轻笑着,“还不是拜你所赐。”我说的没错,fiona在学习上的典型的优等生,在情场上的又是个惹眼的妖精,绝对让人觉得她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 凝视她的黑眸愈加幽深,我太了解这个表情意味什么了,“有事?” fiona什么都没说,从包里拿出一本杂志:“先看看这个。” 我疑惑的接过杂志,gq,关於时尚、风格、时事及男人事物的杂志。每期呈现世界知名设计师的最新时尚、精彩的小说、最新的趋势,报导顶尖运动员、刊出最炙手可热的女明星照片,介绍美食和最热门的旅游地点,以及最好的健康、健美塑身和性的建议。 当然如果只是一本男性杂志,不管内容怎么精彩也用不着fiona这么郑重的那给我,杂志的封面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映入眼帘。 几乎如雷击一般,我感受得到心底被击穿那样的尖锐,却感受不到任何应有的疼痛,只是怔怔的站在那里,直到fiona唤我,我才如梦初醒。 照片上的人,三分职场气息,六分冷清寡淡,还有一分不易觉察的傲气,眉眼少了分青涩多了分笃定,几乎跟我记忆中的那个安奕枫,完完全全的吻合。 从没有想过,我还能有他的消息。 好像那么虚弱的声音不是自己发出来,隔了千山万水般那么遥远,“安奕枫?” “去找他吧?下个月他会在上海举办他的t台show。” “t台show?” “人家现在可是sophia公司的ceo,在业界也是又大作为,已经不是当年你见到的那个小男生了。” 第100章 “fiona,谢谢。” “我说夏弥,你这两年来怎么过的我是看在眼里的,你不要以为你伪装的够好,也不知道是谁,把某些人的照片放在钱包里。” “我哪有?” “还顶嘴,钱包交出来!” “好了好了,我认输。” “那我回去了,你呢?” “我你急什么,不过刚好毕业呢,你走了我留在墨尔本也没事情做,要么我跟你一起回国吧。” “哈哈。那太好了!” 午后的阳光总是很好的,带着让人倦怠的庸懒。我靠着fiona坐在蓝花楹树下面,阴影从两个人的身上缓慢地爬行过去。一朵云,然后还有一朵云。于是这些倒影就从她们两个人年轻的面容上缓慢地爬过去。明与暗有了颜色,风从北方像水一样地吹过来。fiona开玩笑说,我的天上有两朵云,一朵是白云,另外一朵,也是白云。 学校的画室在西南的一个角落里,被树木覆盖得几乎看不到房子的外形。是个有着青瓦的教学楼,是学校最早的教室。那个时候的学生就在这种低矮的教学楼里上课念书考试,然后两年时光过去,离开家来了墨尔本。 好像还没有剧烈的炎热,夏天一个仓促的照面,匆匆卷上枝头。树叶越来越多地往下掉,黄色席卷了整个山头。 一抬头就看到满天的阳光撒了下来,那些落花显得格外安静而且柔软,一瞬间整学校静得发不出声响,终于,我毕业了。 迟到的两年。 这两年中,没有璟,木没有湘雅,没有季轩铭,也没有林羽平。 迟到的两年,安奕枫,我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