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之判官》 判官 六月初五——天气很热。 江风不是单想说这句废话,只是热天里,实在憋不出几个有用的字。也不是故意要记农历的日子,而是整天往古玩街里送外卖,已经零零散散听他们提了好几次。 今天应当是阳历七月二十,初伏天。a市热得能让人失去理智。 江风骑着小电驴,放缓速度,驶进街道。 或许是因为这鬼天气,街上行人稀少。要么都在店里躲着,要么等着晚上再来。 江风头上带着遮阳帽,此刻汗渍全被闷在里面。裸露在外的手臂被晒得通红,热伤已经开始蜕皮。 怕热,他非常怕热。 汗水哒哒地往下滴落,然后他停下了电瓶车。 吁出口气,江风四肢发软,将餐盒拎在手里,闷头走进旁边的店铺。 他最初头部受伤,醒来以后什么都不记得。隐隐觉得自己是一个干大事的人,起码应该是一个可以睥睨众生的家伙。 后来上网搜了一下,发现每个中二期的人,都会有这种错觉。而他明显已经超龄了。 所以为了生计跟学费,他还是出来打工了。 他推开门,一股凉气扑面而来。 江风浑身一抖,就像干涸的鱼进了水,甩了甩头,打了个哆嗦。 他的手指被袋口勒得一片青白,将餐盒在柜台放下后,跟老板说了一声,转身准备出去。 “坐一会儿吗?今儿天太热了。” 江风摘了帽子,退到一旁,贴墙而立,对他道了一声谢。 “谢什么?”那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穿的还是旧式的青衣长衫。他长得一脸和气,留着一把白色长须,眼睛里一股商人的精明,穿扮上又有一股儒雅气息。 热天谁都不想出去吃饭,都是喊的外卖。 江风觉得自己赚的全是血汗钱。 墙上时针滴滴答答地走。他这间古董店相当狭小,除却柜台,旁边的走道只有一米半左右的宽度,中间连张桌子都不方便摆。店面已经很老旧了,通往内室的路口用厚重的棉被做帘挡着。 江风看了眼时间,决定吹五分钟的凉风就走,数到三分半的时候,门外停下了一辆车。 江风隔着玻璃门看出去。不认识,但应该是很值钱的。因为后座的那个胖子有人专门给他开门,旁边还跟了两个西装革履的壮汉,大约是保镖。 紧跟着后面又停下来一辆车,走下一位靓丽女子,波浪长发披在肩上,摆着一张臭脸。后面继续出来一个穿道袍的中年男人。 老板一脸殷勤地迎向胖子,而胖子则一脸殷勤地迎向美女。 虽说什么组合都不令人奇怪,也不是他一个外卖小哥能评价的,但胖子身上浓厚的黑气已经遮掩不住,在他身上汇聚成一张张牙舞爪的厉鬼形状。即便是在日头如此强烈的夏天,竟然也没有消散。他只是看一眼,就觉得相当不舒服。 此人一定孽障深重,江风如是想。 而那个美女手里拿着个瓷色的似骨盅的东西,江风视线下移,察觉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冲撞哭嚎,心底不由升起一股忿忿。 那情绪来的汹涌又没有道理。他重新戴上帽子,决定出去。 “张老板,把上次我寄存在你这里卖的古玉拿出来。”那美女躲开了旁边的胖子,开口的声音也是冷冰冰的:“你先戴上它,它能保你平安。如果还有厉鬼来犯,它能替你挡劫,你再告诉我。” 江风皱眉,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半刻。 胖子小心问:“付小姐,那这个鬼呢?它不会再回来缠着我了吧?” 付小姐面上不悦:“它身上戾气已重,还犯了命案,难以超度。如果还执迷不悟,我会将它打散,所以你放心吧。” 江风手指一跳,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得是什么深仇大恨,才需要打到魂飞魄散?人间的修士竟然如此没有规矩?不分善恶,不敬鬼神,枉修道。 江风眸光一暗。又迷茫了。 人间? 江风停在原地,那种探究的目光另人难受。 付小姐嘴角一沉,抬起下巴,眼里露出一丝厌弃,冲他道:“看什么?走开!” “大师,大师不要生气!”富商赔笑,又面向江风,喝道:“滚滚滚!你这店里怎么什么人都有!” 江风不与他计较,只是觉得轻呵了一声。对着女子手里的骨盅勾了勾手指,转身离去。 送了一天外卖,等江风回到他自己的廉价出租房里,只觉得疲惫非常。洗了个澡,随意吃了点饭,直接倒在床上。 窗户还是开着的,江风想去把它关了,怕夜里蚊虫多,可手脚像被什么按着,根本无法动弹。 他用了好大的力气,才睁开自己的眼皮。 这不睁眼还好,一睁眼,直接吓了一跳。原本应该是白色灯罩的地方,垂下一个人脸。他半张脸已经烂了,部分腐肉里透出森森白骨。 江风瞳孔一缩,眼底金光闪过,直接失去神智。 在他闭上眼的同时,那厉鬼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倏然从这人类的身躯里冒出。再也不敢有半点轻视作弄的心理,急忙从房顶转到床前,低着头跪好。 片刻后,一道浑厚的声音在他心头响起。声如洪钟,振聋发聩。他问道:“有何冤屈。” 那厉鬼怔在原地,不敢抬头去看,小心喊了一句:“判……判官?” 那人沉下声音,又问了一次:“有何冤屈。” 厉鬼浑身一颤,一头磕在地上,嘴里将事情原原本本复述一遍。他心感错愕,因为他慌得根本来不及措词,那些话却自动冒出来,而且用的还是他平时压根不会说的古文腔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如果不是没有心脏,他都觉得能从自己喉咙里跳出来。一个厉鬼,此刻却吓得抖如筛糠。 “小人本名刘丰,有贤妻李氏,已婚一年,夫妻恩爱。李氏九月妊娠,正待生产,送往医院途中,却被富商刘军路所撞。致我一家三人惨死!” 刘丰说着凄凄痛哭起来。 “小人本想此生事罢,人鬼殊途,天道无常,皆为有命。只是我双亲年老,痛失爱子,无依无靠,他竟也连一分赔偿也不给。刘氏恶事做尽,又恐人报复,竟倚仗家财丰厚,请人封了我妻儿魂魄,叫他们不得超生。小人这才化作厉鬼前去复仇,不想未杀死刘军路,却杀死了他的一位情人。终究敌不过他们,险落得魂飞魄散的结局。” “生前此怨难申,死后此仇难报!那刘氏一家恶事做尽,却共享人伦,得道士相护。感问世间公道何在?大人!大人求您替小人申冤!” 判官抬手一拂,面前出现一本暗黄色的册子,册面上写着“功过格”三个字。盈盈发着暗光,浮在他的身前。他目光所落之处,出现了几行黑字。 在刘军路的名字下面,原本的字样,不知被谁用红墨修改,如今已经看不清楚。 判官愠怒。 “宣,罪人刘军路。” 此时山间的一座僻静别墅里,江风之前遇见的付小姐,还有和跟她一起的道士,带着富商前来拜访,请师父拔除他身上被厉鬼标记的阴气。 一行人等在客厅,已经等了三个小时了。付缘看着电视,时不时发出一句笑声。 那道士忽然开口道:“缘缘,有没有觉得,这厉鬼从方才起就很安静?” 付缘翘着腿,听他说的看过去,才发现的确如此。脸色一冷,上前打开骨盅。除了一团浓郁的阴气,哪里还有什么厉鬼? 付缘用力在桌上一拍:“怎么回事?谁碰过这东西?” 富商急忙摇头:“没有!这里就只有我们三个,我怎么可能碰它?” 付缘:“那会是谁?” “冷静一些师妹,师父的住处外有阵法,寻常鬼怪不可能入内。这厉鬼或许是在我们来之前就不见了。”道士悔道,“也是我大意,一直没有发现。” 富商顿时期期艾艾道:“大大大大师,大师您要救我啊!” 付缘烦躁喝道:“你住嘴!” 那富商却两眼一瞪,直接厥了过去。 富商刘军路只觉得眼前发黑,再回过神来,全身上下都轻飘飘的不对劲。听见一人缓缓道:“刘军路,五十三岁,何中人士。三子,二女。” 刘丰急忙点头:“是他是他就是他!” 富商还在恍惚之中,抬头看向前方。就见那人飘坐在半空,身形有些许透明。身上穿着的是紫色衣袍,头戴冠旒,脸上白净。双目如炬,不怒自威。 而在床上躺着的,正是今天遇到的外卖小哥。 怎、怎么回事? 富商只消看他一眼,就觉得心沉沉地往下坠,控制不住自己的膝盖,跪在他的面前,似有千斤重的东西压在他的背上,叫他伏倒在地。 “刘丰。虽有冤屈,却谋害人命,处江畔流放十年,前去二殿自领责罚。” “刘军路。削阳寿二十年。死后押赴殿右高台,照孽镜台,发狱受苦。” 他每说一句,功过格上便如实记录下来。最后抬手在上面一按,封定了页册,不得再做修改。 刘丰哭道:“是!谢大人!谢大人断案!” 富商还在喃喃自语道:“我在做梦,我一定是在做梦!” 判官合上功过格,轻声吐字道:“去。” 远处。 付缘喊了喊富商,发现他魂魄离体,顿时大怒。 “何人敢在我面前造次,与我抢人?” 她拍出一张符贴在富商头顶,从柜子里端出香炉,点燃上香。又摆出香案,开始念咒。 结果斗法的法阵还未摆开,神识中直接一道金光射出,付缘受到法力反噬,比以往哪次都重。直接朝后飞去,撞在墙上,吐出一口鲜血,觉得五脏六腑万分绞痛,几乎要疼晕过去。 道士震惊大喊:“师妹!!” 二楼的房门终于打开,一老者匆匆走下来,问道:“怎么回事?缘缘,你怎么了?” 二人齐力将付缘扶起来,香案上方的烟雾中,却隐隐浮现一行金字。 老者呼吸一窒,顺着念道:“判官亲笔,此案已断。” “这是犯了什么冤屈竟还惊动了判官亲断生死案?你……你是做了什么?”老者看着付缘急道,“我早同你说过了,为人勿太过分,一切皆有功过格记案,有些钱你是赚不得的!纵是恶鬼,生前也是活人,地府哪管你生前,只管对错,你觉得自己将来就不会死吗?” 付缘面色发白,胸脯剧烈起伏,委屈道:“我只是,受熟人之托,替人解难而已。” “替人解难,你说的出这话?你怕是穷疯了!”老者跺脚道,“你这是直接惹怒了判官!” 他拽着付缘起来道:“快,去上香!” 付缘忍着剧痛起身,到后面的房间里,将香点了。结果还未插入香案,已经齐齐折断。 付缘脸色剧变。 客厅里的老板似乎也悠悠转醒。 危楼 付缘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犯了大错。可她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啊。 那是厉鬼,她总不能跟厉鬼讲道理,何况那厉鬼还害死了一条人命。道士嘛,不救人不驱邪还应该做什么? 可好死不死,这次闹大了。她哪想到刘军路犯下过这么大错?不管别人怎么做,不管你觉得对不对,人判官觉得不对,你就得闭嘴。 付缘心里害怕的很,跪下就喊:“师父!师父该怎么办?你救救我。” 老者沉吟片刻,按着她的肩膀说:“还好,他只是警告你,没有责罚你。你向祖师爷好好道歉,从今天起,做事小心一点。赚钱的活儿就先别接了,去做点好事。这次记得一定要看清楚,不明不白的单子别接,也别随意就把它们的魂魄打散,能超度的超度,不能超度的带回来想办法。这事,说不定就慢慢揭过去了。” 付缘点头:“好。” 刘军路站在门口,神情恍惚,还没从之前的梦魇中回过神来。就那么几分钟时间,面容快速地衰老,消瘦不少,眼角恹恹下垂,眼底一片青黑。他扒着门框问:“大师,大师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旁边的道士转过头,不动声色问:“你看见了什么?” 刘军路说:“我看见了之前古董店里遇到的那个年轻人,他说……他说要判我20年阳寿?还什么罚什么,什么意思啊?” 付缘等人脸色微变。 刘军路看着他们这幅表情,当下跳起来:“他说的难道是真的?!他是谁?” 付缘说:“请离开吧,我们不接您的生意了。” 刘军路哪里肯跟他们罢休,小命都要丢了,什么尊敬都是假的。他尖叫道:“我不走!如果不是你们,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们就是这么做事的?你们这是谋财害命!想打发我?你做梦!” 人知道自己要死了,那种丑态就全暴露出来了。 他跑到客厅,四面望了一圈,最后抱起他们柜子上的藏品,作势要摔:“管不管?” 付缘嘴唇蠕动,还是说:“不接。” 刘军路疯狂将它砸到地上,又想去抱第二件。青年道士一步上前,从侧面将他敲晕。 三人看着碎成一地的东西,嘴角苦涩。这麻烦,怕是很难甩掉了。 · a市靠近郊区的位置,有一座出名的烂尾楼。 这座烂尾楼明明已经规划好了,房子也建得差不多了,就差外边休整一下,上个砖就能完工。承建的是a市有名的房地产公司,老板出了名的不差钱。质量是没有问题的,销量也是没有问题的。可它偏偏就是出人意料的烂尾了。 它不仅悄无声息的烂尾,甚至过了两三年,政府也没让人过去拆掉重建。就让它这么呆着,影响市容。还带着周围的几座商业楼,跟着停业停租。 在a市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实在是太奇怪了。 有人说是因为在建设的时候,风水没有看好。也有人说是因为打地基的时候,不小心掘到地脉。总之不管怎么说,它就成了a市的都市传奇之一。 也因为它的传奇之处,竟然慢慢成了一个“自杀圣地”,每年从这座楼上跳下来的人,都是两位数起跳。名气越来越大之后,还逐渐变成灵异爱好者的探险之地。 已经是晚上九点了,这边没有夜市,平时人烟稀少。此时危楼的前面的十字路口,却聚集了十来人的小群体。他们手里打着手电筒,举着手机,正在做直播。 一个头发染成黄色,打着鼻钉,脸上妆容浓重的年轻男人,跟众人打招呼道:“大家好,我是麻辣小龙虾,我们又来了!现在已经是九点,时间差不多了。本来想等到12点,但是怕12点他们就拒接了。” 他是最近某直播平台上很有名的一位博主。就那么几分钟时间,在线观看人数已经突破了十万。 他又开始介绍自己身边的人,都是一群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里面甚至还有两个只有十五六岁的未成年学生。全是因为感兴趣,一起做直播的同好。 一共八男,四女。 在将人都介绍一遍过后,那个叫麻辣小龙虾的人摸着自己额前的头发,笑道:“这一次啊?这一次我们叫了一个外卖小哥。哈哈哈,希望他的胆子能大一点,不要跑的太快哦。” 这是麻辣小龙虾第四次在烂尾楼前做直播了。他就是凭借这几场直播,在短时间内迅速成为一名知名博主。 他的直播方式并不是自己带领大家进危楼探险,而是整蛊。 第一次他假报警,结果警察来了之后他怂了,没敢跳出去吓人。反而被那个警察小哥抓住,好好教训了一顿。 第二次他学乖了,带了一个道士打扮的人。那道士虽然全程瑟瑟发抖,脸部肌肉都快抽搐了,但还是顽强地走了一遍。 前两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有人说是因为警察和道士身上阳气重,所以吸引不到脏东西。让他们找找普通人。 所以第三次的时候,麻辣小龙虾就按照网友的建议,骗了一个外卖小哥过来。不仅如此,还找几个在奇谭论坛上认识的同好,在后面装神弄鬼,大半夜的进行整蛊。 结果是那外卖小哥真的吓尿了,险些精神失常,从楼里仓皇逃了出去,听说到现在都没回过神,直接把工作给辞了。当然后续的发展这些人并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反正麻辣小龙虾因此吸引到了一大波的粉丝。于是他趁热打铁,来了第四次。 看着人数已经突破了二十万,麻辣小龙虾挑了几个他们的问题回答。 “我不是胆子大,我只是不相信这边有鬼。”他嘴角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视线下移,将手电筒的光从下方打来,问道:“有我像鬼吗?” 不得不说麻辣小龙虾的脸还是很清秀的,正好是时下最流行的小鲜肉款,妆容化得中性一点,有种雌雄莫辨的感觉。只是因为灯光和粉,脸真的太白了。 然而粉丝还是很捧场的。 “帅鬼!” “小天使!” “让本大师收了你!” “你这狐狸精。” 麻辣小龙虾带着自己的朋友开始往危楼的方向靠近,视角转动,最后又固定在他的脸部:“跟着我走。我这次查了很多资料,可是做过功课的。我们要来玩招大的!” 他往前一路走,最后走到了危楼前面的土块草皮上。然后将手机递给了旁边的人。 几人小声私语过后,焦点重新对准麻辣小龙虾。 麻辣小龙虾退开一步,露出自己身后的空地,那里被挖出了一个洞,铲子还放在旁边,而洞里正有一块青色的石像:“等等~看见了吗?这里一尊石像。” 屏幕上的留言急速刷过。 “我擦这是什么东西?看上去像鬼。” “面目狰狞啊。” “中国有很多神就是面目狰狞的。像门神之类的,画的都很丑啊。” “哈哈哈门神跳出来打你的信不信。” “阎王不也很凶吗?” “你特么见过谁家里供奉阎王的?” “这东西是鬼吧?” “这玩意儿叫腾蛇谢谢。蛇神人面,是女娲的化身。六神之一。鬼你大爷啊!” “你们放的?” “先声明一下,这东西不是我们放的,而是本来就有的。哈哈,一位热心网友告诉我的,我过来试着挖了一下,没想到竟然是真的!”麻辣小龙虾带着视角一起蹲下,用手拍了拍那石像的头部,说道:“我也不知道埋这里是为了做什么,哇,难道主张科学的zf也会迷信吗?还是房地产埋的啊?嘻嘻嘻。” 他笑了两声,继续说道:“我们现在就把这尊石像挖出来,然后再进楼里冒险。哦不,是陪外卖小哥进去冒险。” 留言又一次炸了。 “666!我支持!” “这种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是不知道其他地方有没有埋。” “已报警。” “楼上报警的怕不是石乐志?小学鸡滚,尿尿尿不出来要不要也报个警?” “现在直播平台的素质都这么差的吗?宣扬封建迷信,哗众取宠。” “小龙虾明明是在带我们破除封建迷信好吗?除非真撞个鬼!” “这是破坏城市建设啊。” “妈的哪里来的圣母婊,不看滚出!” 小龙虾的朋友几人上前,合力想将石像拉出来。结果那石像看着不大,却比预想的要沉,他们四个人咬牙使出全力,都没能将它撼动分毫。 几人甩了甩发酸的手,皱眉。我擦,这玩意儿厉害了啊。 屏幕里的人开始嘲笑。 “看起来不重啊。” “好演技,哈哈哈!” “这体积又不大。” “你朋友肾虚了啊小龙虾。” 麻辣小龙虾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说道:“搬不动要么砸了它。它下面可能连着东西呢。” 一个娃娃脸的小男生迟疑道:“这不好吧?算不算损坏公物?” “这是破除封建迷信啊。这是什么公物?哪里的公物是一尊丑不垃圾的石像?”麻辣小龙虾说,“人快来了,我们快来不及了。” “石头都砸得碎,你特么逗我?你以为这是鸡蛋壳啊?要不你自己来!” 一个穿着黑色外套,一直站在旁边不出声的男人,闷不响地拎起铲子,朝着石像上用力砸去。 原本应该坚硬如铁的石像,竟然真的从顶部开始碎裂,分成了大大小小十几块。 刚才还说鸡蛋壳的男人当即闭了嘴,瞠目结舌,呆呆看着坑里的石像。 “不对!”那男人说,“这个东西刚刚真的很沉!它不对劲!” 说着他看向砸石像的那个人,那人抬起脸,也是茫然跟无措。 几位女生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觉得周遭开始起风,瞬间凉下来不少。 麻辣小龙虾脸上也流露出一丝不自然。 “哇!!” “666666!” “好演技好演技!礼物走一波!” “有这种演技,做什么主播,去做演员啊!” “我觉得不对劲,是真的不对劲。” “已报警。” “能把说报警的那个踢出去吗?烦人!” 几人心中默念了几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觉得有勇气,有冷静下来。 麻辣小龙虾接着道:“然后呢,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在通风口这个地方,点一根白蜡烛,烧点纸钱,我们就可以等外卖小哥过来了。” 他们从随身的黑色袋子里掏出许多东西来。 “我们还带了很多其他的宝贝儿。什么槐木枝,桃花枝。死人的头发,当然还是糯米跟鸡血。”麻辣小龙虾说,“哈哈哈不是谁的,老一辈人以前剪头发留下来的东西啊。还有他们衣服烧成的灰。” 旁边的兄弟兴奋道:“摆上摆上。” 麻辣小龙虾举手喊道:“今天晚上,让我们来个彻夜狂欢!” · 江风把袋子挂到电瓶车上,准备开始送货。 这家餐饮店是24小时营业的。今天他跟另外一位同事换了班,所以晚上还要送外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今天他真的是很倒霉。之前在古董店里遇到的富商,竟然找上门来了。奇怪的是,两天不见,那他过于丰满的身材,竟然瘦了不少,如果不是对方先开口,他都认不出来。 可是他一点也不想看见这货,这胖子看见他就直接跪下了,哭得一脸鼻涕一把泪地喊:“大师……不,大仙!大仙我求你了,我知道错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你放我一命吧!我求你放我一命吧!” 后面还跟着他的司机和保镖,那群人低着头,恭恭敬敬地站在刘军路背后。 江风心道这货不是有病吧? 身后的司机递过来一个文件袋,刘军路急忙递给江风,手臂都在抖。 减了二十年阳寿啊,他原本还算健康的身体,现在爬几层楼都快要命了。昨天去医院做了体检,发现他五脏六腑一夜之间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衰败,连医生都被震惊了。 那主治医生拿着报告,推着鼻梁上的眼镜,对着他半天都说不出话了。 命要没了。他非常确信。而且死后也不会好过。他之前听见了,他会下地狱的。 他会下地狱的! 面前这个人,肯定是神。虽然不知道神为什么会有兴趣来做外卖员,毕竟神明的想法他也不好猜。 “这是我的遗产,我已经叫律师签字公正了,您看看!”刘军路将身后的文件递过去,诚惶诚恐道:“大仙,如果您需要,都给您。我还有公司,以后还有收入,也全部都是你的。” 江风:“我拿你钱做什么?” 刘军路小鸡啄米般点头:“是是是!我会做好事的大仙,我以后一定做好事!好好忏悔,好好做事,每天三省吾身!您原谅我这一次!求您了!” 江风:“……” 这导致老板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劲,捏着鼠标的手都快变型了,江风毫不怀疑他下一个动作就是报警。 江风知道,这份活可能很快就要飞了,他拿了餐盒,不理会那群神经病,直接走出了门。 他心里一窝火还没出发呢,结果那叫刘军路的大老板,竟然开着车,慢慢跟在了他的身后。 蛋疼。 见鬼 江风给叫外卖的人打了个电话。 他开着电瓶车走到这一片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太冷了。 因为已经九点半,这一片人烟稀少,昏暗路灯隔着十五米点着一盏,马路上几分钟都看不见新的车辆。 前面的路口隐隐点着一根白色的蜡烛,即便隔得远,凭借他的视力也可以看见。明明夜风不小,那纤细的火苗,始终没有熄灭。灯火如豆,轮廓模糊,可它在路灯下的影子,却拉出有半米多长,像一张狰狞的黑色鬼脸,朝着他的方向跃动。 江风抬手捂住脸,空气里有些奇怪的东西。他用手摸住那细碎的东西,放在捻了捻,借着路灯去看。黑色的,一用力就粉,应该是纸烧完后的灰烬,朝着他吹过来了。 a市夏天能吹西北风吗?反正学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应该都知道这是不大可能的。 手机里“嘟嘟”作响,还有信号。片刻后一人接了起来。 江风声音沉稳,说道:“喂,外卖。” 对面问:“你到哪里了?走进来一点啊,我们没有看见你。” 江风还是记得这一片看,都市传闻嘛,餐馆里工作的人很容易听见。他说:“到危楼前面了。” 对面的人跟他说:“再往前走一点,我们一群人在前面踩马路呢!沿着花园街继续往前走,就能看见我们了。” 江风拿着手机没有吭声。 到这时候,他已经很清楚对方想做什么了。 如果是正常人,这深更半夜的,在路口看见点着的蜡烛,察觉到情形不对,估计觉得渗人,就直接离开。江风当然也是正常人,不过是胆子大一点的……正常人。 对面传来几声笑声:“喂!快点送过来啊,钱不要了啊?不送到的话全部投诉啊。” 江风冷笑了一下。他怕投诉吗?他现在工作丢了都不怕。不过这货是电话订的餐,七八百的餐费,就这么给他省了,又觉得不痛快。 他单手按着自己的响指,说道:“加个w信,我要先确定你们在里面。” 那小伙儿说:“哟,挺有脾气啊。” 两人挂断电话,对面的人给了他一个号码,让他加进来,然后给他发了一张他们在危楼前面的合照。 里面三个男生打着手电筒做着鬼脸,背靠着危楼的大门,旁边还有几个被挡住的背影。 江风眯着眼睛。 人数还不少? 对方又给他发了个位置共享,问道:“怎么称呼?” “我姓曹。”江风说,“曹尼玛。” 对面的人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在骂人,正要哔哔两句,却发现电话已经挂了。 “靠!”他暴怒一声,正要打回去,被麻辣小龙虾拦住了。麻辣小龙虾说:“他w信定位没关,已经往这边过来了。别跟他吵,人来了就好。” 那小伙儿还忿忿不平:“艹!一个送外卖的也这么叼?谁给他的勇气?” 麻辣小龙虾说:“进楼吧,不要浪费时间了。这个外卖小哥胆子挺大,看来有的玩。” 于是几人推开一层的玻璃门,相继走进去。 女生们围在小龙虾旁边,小鸟依人地表示害怕。男生们则从袋子里拿出东西,边走边开始化妆。还有几个胆子小的,已经后悔了,缩在最后面,想走不敢走,想留又不敢留,一脸的怂样。 江风从电瓶车上下来,准备步行进去。天那么黑,要是把车弄坏了,要赔那就糟糕了。 后面的刘军路见势不对,也匆忙从车上下来,喊道:“大仙!大仙!” 刘军路气喘吁吁道:“大仙等等,前面是鬼屋啊!” “你闭嘴。”江风回头冷冷看着他,“别缠着我。” “大仙,你听我说,这一边是真的有鬼,是真的那种啊!”刘军路急道,“这里位置那么好,建得也那么好,偏偏烂尾了您不觉得奇怪吗?我认识的几个道士都告诉过我千万不要到这里来,这里是真正的鬼屋啊!” 江风不大常看见脏东西。正常人面对黑暗跟鬼魂,恐惧应该是下意识的情绪,但他觉得,自己不怕鬼,一点都不。相反,好像是鬼会怕他多一点。 “那你就不要靠近,”江风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图,但是不喜欢有人来找我搭讪。” 刘军路从身侧拿着一份文件,继续说道:“不,不是遗产,大仙,您看看,只要您同意,我现在可以转户给你。目前现金只有几千万,但是我有股票,外汇账户也里还有钱。有公司跟地皮。我是做实业的,资产清算都是实打实的。当然,您可以不喜欢管理,公司可以交给我们,您拿分红每年分红就可以。” 这随随便便一出口,资产就是几亿,甚至几十亿。然而江风不为所动,他拎起两袋子的外卖盒,无视了刘军路,径直往里面走去,去找他的七百多外卖费。 刘军路看着他的背影咬牙跺脚。他是想跟的,但是这一片他又不敢太靠近。 这里太诡异了,他感觉有一股视线正在盯着他,盯得他全身发毛。 没事的,没事的。刘军路安慰自己。现在还离得远,不会有问题的,只是错觉。 他搓了搓手臂,准备回车里。 这天怎么那么冷?明明也没下雨啊,前几天可都快四十度高温了。 刘军路拉着车门,发现打不开。他用力拍了拍窗户,叫司机里面解锁,然而司机坐在驾驶位自顾着玩手机,根本听不见。 刘军路火气上来了,用力踢车门,里面的人还是没有反应。 这司机耳朵聋的吗?回去就裁掉!裁掉! 刘军路大吼:“老王!老王开门!” 他身后的影子正在逐渐拉长,还诡异地自己动了起来。影子逐渐变得粗大,从中多伸出两只手来,作势要掐住他的脖子。 刘军路叫累了,刚好低头看去,顿时发现不对劲,那影子怎么出了两道,还黑得那么透彻?又缓缓扭过头,看清全貌后,吓得三魂没了七魄。一屁股坐到地上,笨拙地往后挪去,要远离那团黑影。 周遭响起一道女人的阴森笑声,她细细地笑,仿佛就在刘军路的耳边,乍听着温柔,可细听却带着森然的冷意。 “刘军路,你还记得我吗?!” “啊——!”刘军路面色惨白,“你……你是谁?” 那女鬼却是狂笑:“没想到我还能看见你!天意,这是天意啊!你今天总没有带着那群无耻的道士了吧?我要叫你偿命!” 她说着朝刘军路扑了过去。 刘军路抬手挡在脸前,哇哇大叫,都以为自己要小命休矣,胸前那块古玉在鬼影靠近的时候发出莹白色的亮光,临危之际救了他一名。 女鬼被白玉弹回来,终于跟他的影子分离。转头狠狠看着他。 刘军路抓到机会,求生欲爆棚,手里紧紧握着古玉,转身就逃。 “想跑?”女鬼重新冲上去,“我要带你去找阿姐!你今日必须死在这里!” 她缠住刘军路的脚,无视对方的哭嚎,一步步将他往危楼的方向拉。 麻辣小龙虾等人进了一楼大厅之后,又继续沿着楼梯往上走,想把江风引上去。大厅视野太开阔,整蛊起来可没意思。引到楼上去,才有更精彩的计划。 他们十二个人排着队。走在中后段的一个男生忽然听见一阵笃笃的脚步声,他停下来转过头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来了来了!”他兴奋拍了拍身边的人,迅速躲进楼梯台的扶手背后,从背包里掏道具:“快啊,先准备啊兄弟们!” 身后没有动静。 那男人觉得后背凉凉的,有什么滑滑的东西落在他脖子上,感觉起来像是浸过水的头发。一个念头冒出来,脑海中的弦“珰”地一声挣断了。 他移动着眼珠,不敢回头,怕吹熄自己肩头的火焰。装作若无其事,没有发现的样子,手活动着,在包里翻找自己带来的糯米。 抓到一把之后,朝后用力甩出去,同时鼓起生平最大的勇气,朝身后看去。 哪里还有他的同伴?后面跟着的分明是十几个死状凄惨的厉鬼。他脖子上感受到滑腻腻的东西,怕是其中一个鬼的舌头。 “啊——!”他返身往楼梯下面跑去,喊道:“救命啊!救命!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上帝爱我!” 他将外卖小哥当作自己的救星,朝着他的方向狂奔。可是还没跑两步,就撞到了一个坚硬如铁的胸膛。 男人抬头,和身前的“人”四目相对。 对方咧开嘴,露出一口密密麻麻的牙齿,口水从残缺的下唇流了出来。 显然这个也不是他的外卖小哥。 男人再也承受不住,两眼一翻,厥了过去。 此时直播间里的评论全是提醒,可惜麻辣小龙虾等人根本没心情去看,还在危楼里乐此不疲地开地图。 “落队了落队了!” “我擦丢了一个啊!那个人停住了!” “快回头看看!” “靠靠靠靠!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为什么不停?我看见他嘴巴动了啊!这么近都听不见声音?” “好演技好演技。” “已经报警!报警了啊同志们!” 这时候屏幕一黑,房间还是被封了。刚看到一半的观众们,茫然坐在位置上,还在思考刚才的事情到底是他们故意的,还是危楼真的出事了。 此时危楼背面稍远处的另外一个街口,站着三道人影。 “靠!”一背着长棍的女人骂道,“付缘那货到底来不来?真当自己是小公主了?还要浪费老娘的时间在这里等她!里面死一个人都算她头上吗?” 旁边一个高壮,头发紧贴着头皮的男人弹了弹指间的烟,说道:“别这样说,指不定是中邪了呢?付缘会主动义务做事,你见过吗?简直我道门奇观好吗?” 女人怒道:“老娘要进去了!她爱磨蹭磨蹭!” 最后一个穿西装的细瘦男人说道:“别闹。这是什么地方不知道吗?先等等。” 女人跺脚焦躁道:“靠!老娘就是生气了!你告诉她,大师兄也来了,我看她下一秒不嗝屁一样地给我蹦到面前来!” 西装男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再等等。不然你投诉她。” 外卖 麻辣小龙虾等人在三楼选了个面积最大的房间进去。四面都是还没上漆的毛坯房,水泥表面粗糙,他们盘腿坐在中间,互相围成一圈。 男生在w信上给江风发了条信息,告诉他自己的人都在三楼。 这时候一个女生出声道:“哥,直播被关了诶。” “没关系,摄像机开着就行。”麻辣小龙虾说,“话题有了,到时候我们再传上去。或者你们谁有帐号,可以再开个直播。” 另外一男生掏出手机激动道:“我来!” 旁边的女生紧贴着麻辣小龙虾,问道:“就干等着吗?那个外卖小哥怎么那么慢呢?” 麻辣小龙虾没有说话,正摆弄手里的机子。 手电筒被他们摆在中间,照向一处墙面,坐在光影背面的那一块深深陷在黑暗里。 有人提议道:“不然玩点游戏吧?” “玩什么?” “玩笔仙吧。” “这种地方玩笔仙我觉得挺诡异的。” “玩什么笔仙啊?工具都没有。” 那声音听着有点飘,好像是从上面传来的:“可是听说笔仙扶乩,能请鬼神哦。” “请毛鬼神,我们又不是来做灵异专题的,是整蛊好吗?”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 麻辣小龙虾被人拍了下肩膀,那人悠悠的,明明很清楚,却听不清具体的音色:“你叫什么名字?” 他头也不抬道:“谢宇啊,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谢宇?”那人似乎紧贴着他的脖子,冰凉的鼻息吹过他的耳廓,痴痴笑道:“我知道你的名字了。” 那个叫谢宇的主播察觉不对,回头看去。正对上一双血红色没有眼珠的眼睛。 他心脏慢了半拍,脊骨发凉,崩溃大叫道:“啊——!” 那男鬼看他手脚并用地逃开,不慌不忙地朝他伸出手:“咯咯咯,我要拿走你的名字了。” 众人都被谢宇忽然拔高的叫声吓得不轻,骂了声“靠”,问他乱叫什么。 风猛得从窗户外面灌进来,大门“砰”的一声巨响被合上。 众人眼睛发花,下意识地闭上,抬手挡住。等那股妖风过去,谢宇已经被男鬼缠住,而对方正在拼命地往他身体里挤。 谢宇已经发不出声音,只有口水不断从唇角流出。众人看清这惊悚的一幕,俱被吓得心惊胆裂。 靠近门口的人最先反应过来,冲过去拉住把手,明明那是扇开合的玻璃门,现在却怎么也拉不动。 那人恼怒地踹了两脚,还是无计可施。反手卸下背后的包,准备将那玻璃门给砸开。还没动手,玻璃门外又冒出一张四分五裂的脸来,十来岁大小的孩子贴着玻璃问:“玩笔仙吗?你可以扶乩请我啊。” “啊!”那人屁股尿流地退了回来,紧紧靠在两侧的墙边,以寻求微末的安全感。 那个叫谢宇的男生已经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其他人有如鸟惊鼠窜,最后四散到了墙面的各个点上,瑟瑟发抖地看着他,不敢上前。 一个身形高壮的男人,虽然恐惧,但好歹有点胆子,从包里抓出糯米撒过去。一把一把的,把别的东西跟着带了出去。可直到书包空了一半,谢宇还是一点变化也没有。 “没用,没用!”那壮汉粗声粗气吼道,“为什么会没用!!” 几个女生直接哭了出来。她们跪坐在地上恳求:“我们错了,放过我们吧,我们现在就走。对不起,回去我们就烧纸钱。真的,对不起,我还可以请道士来超度你们,求求你们了我不想死……” 到后面已经是谁也听不懂她说的话了。 伴随着她们的抽噎声,地上男生终于停止了抽搐。 能商量? 众人见状表情一喜,噤声看去。 “谢宇”缓缓站起来,用他略为僵硬的手按了按自己的脖子。 众人的心随着他一举一动也震颤不已。 旁边的男生喉结滚动,小声喊道:“谢……谢宇?” “谢宇”转过身,看着他们,眼睛里闪着暗光。 “可是,”他咧开嘴角笑起来道,“我都没有坟啊。” “啊——!” 几人跳脚,房间里面只剩下花式嚎啕大哭。 “谢宇”选定了目标,朝着一位快背过气的女生靠近,手指像蜘蛛的长足一样乱动。每走一步,都发出一道阴沉的笑声。 那女生觉得自己快死了,紧紧闭上自己的眼睛。 这时候,锁住的大门被一脚踢了开来,两个胆子小的家伙,在巨响中直接晕了过去,都没看清来人是谁。其余人本能地循声望去,转到一半才想起目前的境况,已经做好了见新鬼的准备。 这次出现的人却全身干干净净,五官清秀完整,身上还穿着餐厅印制的外卖服装。 他们紧绷的大脑,半晌才反应过来,啊,是外卖小哥啊! 一瞬间像是看见了春天,热泪夺眶而出。 江风朝里面看了一眼,但所有人都贴着墙面站立,而手电筒正照着门口,让他什么也看不清。江风语气平淡道:“你们外卖到了。” 不要外卖了,要命! 众人想喊,可悲剧地发现自己根本出不了声,甚至脚也动不了,就像被粘在墙壁上一样,连手指都不能弯曲。 房间里唯一能动的,只有那个叫“谢宇”的男生。他两脚伸不大直,像机器人一样地往门口走来,开口问:“多少钱?” 江风借着走廊上昏暗的月光看了他一眼,说道:“782。”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谢宇”动作僵硬地在身上摸了一遍,然后从裤兜掏出钱包,手指做不出打开扣子的举动,于是全部递过去,说:“不用找了。” 江风埋头开钱包。 这年头年轻人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出门不带钱。显然谢宇也是。 他的包里只有三张褶皱的十块钱,还有一张五十块钱,以及六七个硬币。 “谢宇”目光饥渴地盯着他,无视他阴沉下来的表情,咯咯笑道:“你看起来好像也很美味。” 江风将钱抽出来,在手里一拍,好似完全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一样,公事公办道:“还差七百。不刷卡,可以转账。” “谢宇”是个没眼见,他抬手,要搭上他的肩膀。 在众人都提起心,等待着流血事件发生的时候,江风随手把钱包丢在旁边,先一步揪住“谢宇”的后衣领,用力一转,将他脖子转到面前来,然后在靠近后脑的地方徒手一砍。人直接被放倒,同时一道黑影弹了出来。 看着那像撞着克星一样飞逃出门的黑影,江风说:“付钱的时候,不要推三阻四。我很讨厌。” 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声。集体给江风的举动震住了。 现在外卖小哥都这么霸气的吗?是这样的吗?鬼都不怕? 江风走进去两步,坚定不移地讨债:“钱。” 一男生张了张嘴,发现声音又可以发出了,只是脚还依旧不能动。于是细碎的哭声再次响起,在空旷的房间里悠悠回荡,堪称鬼哭狼嚎。 只是这次,江风在,他们有了主心骨,不再哭得一个赛一个的嘹亮。 那男生小心说:“我兜里有。” 江风摸出他的钱包,当着他的面点清楚,然后将剩下塞回去。 他满意道:“谢谢配合。” 男生:“不,不用。” 众人静静地看着他们交易,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男生脑子都是懵的,以为之前不过是自己的幻觉或者做梦。他也不知道在这危险的时刻,都在做些什么。 然而江风下一秒的反应,由不得他们出神发呆,一记将他们拍醒,所有人恨不得吼破喉咙。 他——竟然准备就那么走了。 “英雄留步!救命!救救我们!” “不是你们自己来这里找刺激的吗?现在够刺激了吗?”江风侧着头,说道:“好好呆着吧,也长个教训,我先走了。” 众人急了。哪里还有这样的! 女生高喊道:“求你别走!求求你别走!把我们带出去吧,你要什么我们都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事情了,我们反省,我们悔过,求求你了!真的求求你了!” 江风单手捂住耳朵,说道:“你们现在能动?” 开始起就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贴墙不动,显然是中招了。 他一开口,房间里又瞬间安静下去,生怕错过他一个字。 女生:“不……不能?” 江风:“那你想怎么样?要我背你们十一个人出去?” 那女生脸色惨白:“我们……可是我们有十二个人啊?” 房间里诡异的寂静。 江风平静道:“哦,那恭喜你,你不是第一个遇难的人。” 那女生绝望了,看起来精神几要崩溃, 江风听着头疼,也不吓他们了,说道:“行了,我是出去给你们报警。都站着别动。” “别走……我真的害怕……”那女生抽抽搭搭,语气虚弱道:“就在这里打电话不行吗?我的手机借你。” 江风:“楼里信号刚刚断了。” 一人鼓起勇气说:“你能救救谢宇吗?他没事吧?会不会……”他心里害怕,硬生生憋下了后面一个字。 江风:“不知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撞鬼驱邪找道士。送外卖不包含特殊服务。” 众人心里嚎叫:你这特么也叫普通人?! 低头 江风拿着手机,出房间找信号。之前按照定位上楼的时候,走到一半忽然断了。如果不是那些人凄厉的叫声,他还真找不到目标。 一女生祈求道:“早……早点回来啊。” 江风:“……” 呵呵,怎么可能。回来陪聊吗?他只是个送外卖的。 江风一走,房间里剩下的人,又忍不住的恐慌。最先十二个的队伍,失踪了一个,吓晕了三个,中招了一个。醒着的人干笑着找话题聊天,以免周围太过安静。 他们只能暗自祈祷江风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不会有新的鬼怪出现。 明明这一片是鬼屋,来过的人不少,怎么偏偏就他们中招了呢? 江风走出门没多远,就撞见一道人影了。他远远停住,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功能,往前一照。 刘军路蹲在楼梯的转角口,目光在楼上楼下转动,一脸茫然。骤然被光线照到,抖了一下,顺着看去,见是江风,整个人蹦了起来,迎过来喊:“大仙!原来大仙你在这里!” “你怎么死的?”江风示意他退开一点,打量着他:“我就离开一会儿,你不是回去了吗?” “我死了?”刘军路看起来比他还惊讶,喃喃自语地重复道:“我死了?我怎么死的?” 江风朝下一指:“低头。” 刘军路的脑子像是被塞了团棉花,软绵绵的又不通畅。听他说了,才按着他的意思低头去看。 他的脚没有落地,准确的说,是靠近脚掌的一部分,已经趋向透明,看不见了。 手机的灯光从他身体穿过,丝毫没有被阻挡,而他裸露在外的手臂,胸口,有着一道道狰狞伤疤,接口处腐肉外翻,显然自己的身体是被拼凑起来的。 他都不敢去摸自己的脸,尊容已经可以想象,得亏江风对着他的脸,还能保持不动如山。 刘军路脑子瞬间清明过来,回忆起了自己死前的事情。 “我死了,对,我死了!”刘军路挥舞着手臂说,“那个女鬼把我拖到楼里来,然后另外一个女鬼把我带到上面,逼着我跳下去了!我已经摔死了!” 他情绪暴躁了一会儿,片刻后又觉得好像没什么值得激动的。之前怕死怕得神经衰弱,真死一次,好像也就这样?甚至心理跟精神都觉得轻松了不少,身上一直以来的酸软和疼痛也消失了。 江风问:“那女鬼跟你什么仇?” “我……也不知道。”刘军路第一反应是否认,却下意识地说出了真话:“我曾经得罪的人不少,我不记得她了,她也没说出自己的名字。” 江风斜睨他,佩服道:“别人出门撞鬼已经是很稀奇了,你还能撞到跟自己有仇的鬼,也是不容易。” 刘军路还在自己已经死掉的消息中难以自拔,偏偏情绪好像缺了某一块,做不出正常的反应,这让他特别难受,好像自己都不是自己了。 刘军路苦笑道:“大、大仙,求你带我出去吧。什么我都认了,带我出去吧!” 江风:“你做了鬼还怕?” “怕。我自己是个败类我知道,人多可怕?鬼不就是人变的吗?”刘军路说,“这栋楼里都是鬼,她很快就会来找我的,她不会这样放过我!” 江风心念一动,问道:“这里有多少?” 刘军路也不确定,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起码有百多个?” 江风脸上闪过错愕。 一栋楼里百来个鬼?聚在一起养蛊吗?这栋大楼究竟是什么地方? 刘军路想了想,又请求道:“大仙,求你帮我收个尸吧,也不要你动手,转告我儿子就可以。就是要快,别让附近的野狗把我尸体给吃了。” 这请求听起来实在很奇怪,江风嘴角一抽,说道:“好吧。” 刘军路僵硬地转了个身,在前面给他带路。 他们现在应该是在三楼,距离楼梯间不远。 江风一手搭在扶手上,拿着手机确认信号。转过三圈过,江风抬头,入目的却不是一楼的大厅,而是一条依旧深邃昏暗的楼梯。 像永远无法前进的潘洛斯阶梯一样,他们依旧站在三楼。 江风看向刘军路。刘军路急忙挥手撇清道:“不是我!” 江风:“我知道。” 还等着他收尸呢,困着他做什么? “大仙?”刘军路疑惑地看着他。 这种事情对他来说不应该是轻而易举的吗?一个鬼能困的住一个神吗? 天方夜谭吧? 江风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他对这种灵异事件是真的没辙。问道:“那个让你跳下去的女鬼在哪里?” 刘军路浑身一抖,显得十分恐惧。朝上指去说:“那里。楼顶。” 江风转了个方向:“那就上去试试。” 危楼背面。 在三人已经等到不耐烦的时候,付缘终于姗姗来迟。她开着自己的红色跑车,停在百米开外,小跑着过来。 “啧。”背长棍的女人咋舌一声,说道:“男人都是大猪肘子。” 另外两名道友:“……” 这枪躺的过分了啊。 诚然来讲,付缘的确是讨男人喜欢的类型,所以即便性格差一点,还是混得开。 西装男说:“小黄鱼,先把这边的事情解决了,你再跟她吵。这里可麻烦的很。” 叫黄玉的女人哼了一声:“你当我是她?” 付缘走到三人面前:“久等。” 除了西装男,另外两人都没给个眼神,直接开始行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最先检查的,就是在直播中被举报的,关于被砸碎的腾蛇石像。 大楼的六个方位,一共埋了六座石像,坏了任何一尊,都是要出大事的。 然而几人聚集在土坑上方的时候,还是悲剧地发现,它真的碎了。 周围的风很大,付缘之前被法力反噬,现在五脏六腑都在钝痛,还没恢复。嗅着带沙尘的空气,捂着胸口咳了一声。 平头男人叼着一根烟,略带讽刺意味道:“付缘,你要是身体不好的话,就不用来了。这次的事情可没工资给你拿。” 西装男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这尊石像,绝对不可能被普通人敲碎。” 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像,比寻常的石头要坚固许多。看起来是小小的一个,都可以抱在怀里,但实际上重量在五百斤以上,怎么可能被人一铲子就砸成这个样子? 付缘问:“谁砸的?” 西装男将手机递过去:“这个人。” 那个一个穿着宽大黑色连帽衫的男生,身形瘦弱。画面有些模糊,调整清晰度之后,看着就是个缺乏锻炼的普通人。 平头男人蹲下身查看裂口,拍了拍手沉吟道:“嗯……奇了。有意思。” 黄玉跺了下脚,觉得四肢发冷。问道:“最近a市有冷空气吗?” 西装男:“哪里来的冷空气?” 黄玉:“没有的话,这时候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西北风?” 平头男人指向他们来的方向:“不是,我们站那边的时候,吹得的确是东南风。” 几人望向大楼。 也就是说,不是吹什么风向的风,而是空气在不断朝危楼涌动。 西装男:“走吧,进去。” 四人走进大楼,这座空旷的商业楼显得特别安静。然而在他们的眼里,整栋楼都是雾蒙蒙的,相隔一米远,就看不清真正的景象,楼上还不断有嬉笑的声音传来。 付缘掏出一张风转符,将这边的气流动起来。 西装男拿出罗盘,开始寻找楼里的活人。 “这里有一个。”黄玉从楼梯扶手的旁边拎出一个人来,丢到地上:“还活着,运气不错。” 这人估计是晕的太快,这里的鬼跟他没有仇怨,法力不够,又偷不到他的名字,只能暂时放过他了。 所以胆子小一点也不是没好处的。 西装男蹲下身,口中念了两句,屈指在他额头一点。 那晕厥的年轻人倏地睁开眼,低声呢喃道:“外卖……外卖……”说不出第二个词,又重新晕了过去。 平头男:“……他这是饿懵了?” “不是,他们做直播的计划,就是骗人送外卖,然后进行整蛊的。”黄玉说,“他应该是指送外卖的那个人。” 付缘听见外卖两个字,脑海中浮现出一张人脸。心道哪有那么巧,又甩出去了。 西装男测算出了剩下几人的位置,说道:“三楼,走。” 平头男人将那个昏迷的男人扛到肩上,跟在他们后面往楼上走去。 随着他们走动,附近的小鬼全都自行散开,不敢挡他们的道。 即便是他们,靠近这里也依旧觉得渗人。毕竟楼里住的,可不全是胆子小的小鬼啊。 顺利找到三楼的房间,走在最前面的西装男在门口停了一下,门边还放着两大袋的餐盒,可见外卖上来过。房间里的人全都倒在地上,进气没有出气多。 检查了一下,还有生命体征,暂时丢着不管。 平头男将扛着的男人放下来,让光惹事的家伙们倒在一起,整整齐齐。 黄玉点了点,说道:“房间里有十个人,加上楼下的,也才十一个。可是他们明明来了十二个人,还有外卖小哥的话,应该是十三个才对。那另外两个人呢?” 他们是从危楼背面绕过来的,所以没有看见远远停在前方街口的刘军路的车。否则就会知道其实是少了三个人。 而那个穿着黑衣服,一铲子敲碎了腾蛇石像的家伙还在。黄玉摸啊摸,从他背上抽出了一条不可能属于他的长发。多半也是被利用了。 西装男皱了下眉,继续开始测算。 然而罗盘上一时没有其他的反应,证明对方用了一定的手段,在掩盖自己的行踪。 看来是同道中人啊。 果不其然,付缘从角落翻出了一张红色符纸。 “看这上面的图形,周围应该还有。这布的是迷阵阵法,应该有五张。”付缘说,“镇守六神的石像碎了一个,地下不少厉鬼正在急着往上冒。那个送外卖的人不在这里,或许是被掳走了做祭品,大概率有危险。我们得快点赶过去。” 平头男可惜道:“希望他还没被吓死。” 随着付缘的随手一撕,江风和刘军路终于走出了他们的怪圈。 看着贴在墙上的标识从“3”变成“4”,刘军路感动地呜呜哽咽,险些没把自己吓得二次死亡。 江风:“……” 他要这鬼有何用? 该死 既然已经恢复了正常,刘军路哆哆嗦嗦请求道:“我们……我们回去吧,别上去了,我的尸体还在下面呢。” 江风没有回答。 这时候他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楼下追上来了。 “啊——!”刘军路远远感受到那摄人的威压,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直接朝楼上狂奔。 江风:“……” 真应该把他恐惧的情绪也给淡化掉。 刘军路一口气冲到十一楼,又停住了。因为他发现楼上还有更可怕的东西,就是那个逼他跳下楼的厉鬼。不知道为什么从顶楼飘到下面来。 所谓好人怕恶人,恶人怕小鬼,小鬼怕厉鬼。能治得住厉鬼的,就只有道士和聻了。起码是在食物链的最顶端。 所以相比较,他觉得还是跟在江风身边比较安全一点。 他靠飞,而江风毕竟是靠两条腿,这时候江风刚刚爬到八楼,于是刘军路返身回去找人,心里还不由升起一点小骄傲。 大仙怎么了?大仙还不是比不过他一只鬼吗? 然而他跑的快,他身后那只厉鬼跑得更快。 两者距离越来越近,刘军路毛发皆竖,从内到外的感到一阵冰凉,被那鬼压制得不轻。他以为对方是追自己过来的,而自己又怎么跑都跑不到,不由悲愤喊道:“我都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话音刚落,一女鬼从楼梯间的转台处飘了出来,长发飘飘,十指纤长,脸色死白,一双眼睛是透彻的黑色。正全速朝他飞来。 刘军路惊恐抱头,慌不择路,撞到前面的墙上。原本就是拼接起来的尸体,再次四分五裂。 他的嘴还是在动了,不断重复地喊:“别杀我别杀我我知道错了!我已经死了以后都不会再犯了!求求你放过我!” 然而女鬼根本看也没看他,直接从他碎裂的身体上路过,继续往楼下狂奔。 刘军路咦了一声。 这似乎不是为了追他,而是在逃命。 还没跑出多远,刘军路亲眼看着凌空伸出的一双手,将她按到地上。 那手是透明的,周身散着微弱的金光。有寻常人的三倍大小,能整个包住女鬼的头。 在被那手碰到以后,女鬼像是极其痛苦地惨叫,手不断地上拍打,却挣脱不开。发出的叫声凄厉刺耳,透着浓浓的怨恨凄婉。哪怕刘军路如今是鬼,心境也不免受其影响。 这时江风正好从楼下走来,站在下一层楼的楼梯间。 同时楼上也走出一个人。他穿着普通的白色短袖衬衫,一件黑色休闲裤,脚上是一双板鞋。如果不是脸上的表情太阴晦,看起来就是个很普通的年轻人而已。 这两人中间隔着两只鬼,还有一层楼。 刘军路直觉这个不是什么好人,大概是同类之间的心灵感应吧,反正这种直觉一般来说是很准确的。 于是他将自己的头艰难转了一下,示意江风先站着别动,小声给他示意:“嘘——!嘘!!”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有多恐惧,尤其是一张油腻腻的老脸,嘟着嘴巴跟他嘘嘘,太具有杀伤力了。 江风强忍着才没上前把他的头丢到窗外去。 地上的女鬼挣扎了片刻,大概是没有力气了,说话的声音有些虚弱:“宗策,你不得好死!” “我再怎么不得好死,那也比你死的晚,不用你担心了。”那叫宗策的年轻人不急不缓地从楼上下来,笑道:“你以为自己还能跑到哪里去?阳间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即便是笑起来,他的表情依旧带着一点阴郁。 女鬼又开始发疯一样扭动:“这世间是没有天道!你这样的败类都可以为所欲为,凭什么我要落到这番境地!畜^生!去死!你去死!” 刘军路煞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同时吸引自己分散的身体部位慢慢靠拢,努力地想重新拼成一个人形。 江风还是走了上来,借着那只金光手掌的光线定睛一看,哟,不就是之前给他付钱的那个男生吗? “你没走?”那男人看见他,也有些意外:“你跟她是一伙儿的?你想救她?那不然你留着一起陪她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江风直直看着他,问道:“你又是谁?” 宗策狂傲道:“我不是谁,我是主宰生死的人。” 江风听见了好笑的事情:“没有人能主宰人的生死。” 宗策大笑着说:“我可以!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想让谁死谁就得死,没有人能阻止我,我不是主宰是什么?” 刘军路拼装完毕,飘起来躲到江风身后,叫嚣道:“你会遭天谴,遭报应的!” 宗策笑眯眯说:“不,神君做事,怎么会遭天谴呢?不会的。我做的跟他们又有什么分别?你技不如人,死也活该!” 他说着从袖子里抽出一支笔。 那是一支有七节长的笔,大约一米多。看不出什么材料,笔身表面浮动着一抹绿色的流光,绝对不是凡品。 江风觉得那支笔有些眼熟,在它出现的一瞬间,心台剧烈颤动,脑海中嗡嗡作响。 那声音越来越剧烈,并影响他的神智,让他在清醒跟昏迷之间不断徘徊。 宗策灵巧转着手里的笔,那东西在他手里好像根本没有质量。可他手触碰到笔的地方,血肉迸开,被融化出了森森白骨。最后抓住笔身的部分,只剩下一截枯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笔根本不是普通人能碰的,即便是修道士也不行。 他抬手一挥,在四方降下几道光幕,江风感觉周围的空间被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和空气流动,都不再进入这个四方小界。 显得特别压抑。 刘军路不敢出声,也被这一幕吓得瑟瑟发抖。 谁会对自己这么狠?果然,普通鬼哪有人可怕? 女鬼看见那东西,又一次尖细喊道:“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下次我要亲自吃光你的肉,喝干你的血,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宗策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你想来报复,有本事的话那就来吧,我一直等着你。如果只能奢求别人的仁慈和善良,当别人收回去的时候,你又有什么资格去责备呢?” “没,没有黑白无常、阴差之类的吗?”刘军路抓住江风的裤腿,“快,让他们来带我走,我愿意下地狱,快让他们带我走!” “那些所谓的神官,根本就不问人间事。他们什么也看不见。人间有多少人啊?一条命在他们眼里微如草芥,谁会去关注自己脚下的一株草呢?何况在判官笔下杀掉的人命,没有任何人会知道。”宗策说,“从她过来开始,聚集了不少孤魂野鬼,又用自己的魂力将这里滋养得跟鬼城一样,早就成了一块法外之地,不会有阴差过来的。” 宗策嫌弃道:“而且我对你……没有兴趣。” 刘军路:“……” 他说着耳朵动了一下:“哦,有麻烦的人快过来了,看来我得抓紧时间了。” 女鬼还被金色的手掌压住,翻不出什么花样,宗策对向江风,舔了舔嘴唇:“就先从你来。不知道你的生魂是什么样子的,有没有她的强大。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宗策说着,用笔的一端去震江风的胸口,企图将他的魂魄从身体里扯出来,再细细问出他的来历和生平。结果那判官笔击打在江风的胸口,却不似以往一样穿透过去。 好似受到了阻力,笔身上的流光越发明亮,发出一阵剧烈的颤动。 宗策察觉不对,他从来没见过这种事情,不由表情一变,想将笔抽回来。然后对方徒手抓住那杆笔,凝眸看着他。 宗策被看得心里发寒,那双手却好像有着千百斤的重量,让他怎么也抢不回来。 明明是一个普通人!明明身上没有任何的法力!这不可能! “你方才说,没有任何人会知道?” 那声音响起,却不是江风的声音。 宗策再认真看,从江风的身上,隐约看见了一个穿着紫衣外袍的高大身影。身影越来越明显,双目中的金光刺在他的身上,灼烧他的灵魂。 最终江风软倒在地上,紫袍男人的身形明晰起来,那才是徒手握住他笔的人。 他总不会是……打劫到判官身上了吧? 宗策附在这男人身上的残魂,只有自己实力的一半而已,此刻在判官凝视下,几欲溃灭。 撑不住了。他果断松开判官笔,转身逃跑。 “孽障!”判官快速伸出一只手,抓住他正要逃离的魂魄,狠狠捏住:“胆敢盗我判官笔!” 宗策忍受灵魂被四分五裂的痛楚,返身打出一道金光印记,趁着判官失神之际,最终还是从窗户溜了下去。 江风的肉身还留在这里,判官不能远追,最后眼睁睁看着宗策离开。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长笔,进而五指收紧将它捏碎。 赝品。 简直大胆。 “神君!” 那女鬼身上的金手掌也消失了,却不敢起身,她紧紧趴伏在地,喊道:“求神君为我申冤!” 判官并不能久留,他的存在会扰乱阳间秩序:“说。” “我本来还有八十年的阳寿!我祖上乐善好施,数代没有做过恶事,功德深厚。结果全被那宗策抢走了!”女鬼控诉道,“他夺走了我的功德,还妄图炼化我的生魂!他篡改功过格,屏蔽天机,叫我不得好死,他简直罪无可恕!” 判官打断她:“名字。” “小女名叫冯南声。” 判官招出功过格。心中默念过她的名字。中间的页册自动显出她的生平记录。 果然跟刘军路的一样,都有被红字修改过的痕迹。只是她的页面,涂改得更为夸张。原先的字迹没有被遮挡完全,依稀还可以看出判决。 冯南声小心抬着头,窥觑判官的神色。 片刻后,判官将书合上,收回神识。看着她冷冷说道:“你——” 冯南声屏息凝神,侧耳去听。 判官清楚吐出两个字:“该死。” 领走 人间生死,于判官来说,不过眨眼一瞬。万万凡几,但见时光流似箭,岂知天道曲如弓。他不能面面俱到,人多数还是要看自己的造化。 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因为生灵脆弱可贵,身为神官,当怀仁心,好生而恶杀。可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即天地间万物,于天道而言,都如同丢弃的草狗,不会偏袒谁,也不会苛责谁。 他身为判官,生魂,亡灵,在他眼里,俱是天地万物,不代表生灵就该高亡魂一头,生前所作所为,终应付出代价。否则天地间哪里还有秩序可言? 换句话说就是: 谁还没活过呢?真以为鬼没人权了?当地府是吃干饭的吗? “冯南声。”判官说,“你斩杀冤魂上百条,罔顾是非不辨黑白,还何谈功德?” 冯南声抬起头道:“我是为了救人!神君为何不看我救过多少人?” 判官说:“本君不与你辩白。你身为修道士,就该明白,若生人为恶,鬼魂复仇,自是人间天理循环。你于人间生死横加干涉,一心偏袒,大开杀戒,究竟是为天地正道,还是为利欲熏心,自有地府孽镜台可以照尽。你欺人欺世,难道还能欺骗自己吗?” 冯南声声线发虚,已经是恐惧非常,却还是反问道:“那谁该杀,谁又不该杀呢?那些恶鬼已犯孽障,留在人间也是为祸,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去杀其他人,这难道就不是天理循环了吗?” 判官声音冷冽:“你修习道法,难道,只学过一个杀吗?” “杀”字一处,刺骨冰寒从冯南声内里泛处,她纵是人间大鬼,在判官面前,又何值一提?神魂俱灭,也不过他一弹指,一呼吸的事情。但判官灭过人魂吗?再罪大恶极之人,也还在十八层地狱里慢慢熬着呢。 这种事情不是刘军路可以插嘴的,他再有胆子,也不敢像缠着江风一样缠着判官。之前才刚被这人训过,他抱着头,努力装自己不存在。 判官问:“谁人替你篡改的生死簿?” 冯南声立马回道:“是宗策!” “狡辩!”判官厉声道,“在本君面前还敢胡言!” 冯南声立马感觉全身骨碎,神魂将灭。嘴里告罪道:“不……我错了,神君,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宗策手里拿的那根判官笔,虽然是赝品,却有着类似判官笔的神力。它的存在,必然和地府丢失的真判官笔有关。判官笔又称轮回笔,可以召出功过格,越过判官,擅自修改。只是凡人更改功过格,就跟凡人手握判官笔一样,是件忤逆天道、后果惨重的事情。就算成功,也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冯南声的命格被改过两次,后一次应当是宗策改的,改她三十暴毙,死无全尸。而前一次却不知道是谁改的,写的是一百一十岁亡,德被四方。 如果宗策跟她无仇无怨,何必大费周章地来报复她?只是他之前在生死簿上翻查宗策的名字,竟然没有找到这个人,所以不知他生平究竟如何。 而冯南声死后的行为,也足以叫判官治她一罪。 她本来阳寿未尽,生前又是一名道士,即便死了,力量也足够强大。被宗策捉走以后,放在炼妖壶里日日锤炼,等侥幸逃出,已经不是一般的鬼魂。 这栋烂尾楼本来可以如期竣工,因为她逃到这里,还霸占了这里,又用自己的法力,召集远近厉鬼游魂,聚集此处,致使投资商不得不放弃。这块地方阴气四散,连阴差也被排离在外,普通道士根本不敢靠近,只能用六方神像稍作镇压。 此行此举,是她为了躲避宗策和地府的追踪捕杀。可由此却害死不少人命。 扰乱地府秩序,残害人间生灵。罪责大了。 这人厉害……厉害到能在他面前说谎。 判官现在没时间给她细细问讯,在她魂魄上打下一道印记,将人分配到阎罗殿提审。 他伸出手,做了个握的姿势。同时出现一双无形的大手,从上至下抓住了冯南声。 对方脸色一变,还想出声,发现已经不能。 “冯南声,自去孽镜台前一照!” 音毕,那双大手将她从楼里丢了出去。本来轻飘飘的鬼魂,此刻像千斤巨石一样,飞速砸在前方路上。两位鬼差已经等候在此,弯着腰,远远朝大楼方向鞠躬行礼。 见人无误地被套上锁链,判官收回视线,重新去看脚下的刘军路。 刘军路一凛。 判官说:“还有你。” 他说着也顺手送了刘军路一把,将他丢出楼去。 处置好了这两人,判官虚幻的身影有所闪动。神力渐微,他眼睛一闭,让自己回到江风身上。 数秒过后,江风手指微动,从地上坐起来。 他脑子还朦朦胧胧的,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就那么干坐着缓神,放空大脑。等窗外一阵大风灌回来,冷得他打了个激灵,他皱了皱眉,才站起来。 刘军路不见了,楼梯台空了,一片悄无声息。 江风拍拍裤子,将身上的灰尘都掸干净,没去管其他太多玄幻的事情,慢慢朝楼下走去,准备回去。 黄玉和付缘几人,本来是想去找传说中的外卖小哥,以及失踪的另外一个人的。结果用罗盘转了半天,没搜到一点信息,随后用神识搜查的时候,在大楼后方的地上,发现了一具尸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正是刘军路。 四人分成两队,西装男跟付缘过去查看情况,平头男则跟黄玉留在房间里看着那幸存的十一个人,并分批将他们送到一楼大厅去。 江风恰巧从另外的楼梯,另外一面的道路出去,互相间连个照面都没打上,就那么错过了。 江风骑上自己的小电瓶,捏了下脸,让自己清醒一点,后面的司机拉开车门,走出来问道:“先生,我们老板呢?” 江风说:“不知道。里面还有人,我已经报警了,你等他们来以后再一起进去。” 刘军路已经死了,还是被鬼杀死的。他是犯傻了才会想跟这事扯上关系。 司机:“您没看见他吗?” 江风面不改色说:“没有。他跟我进去了吗?” “额……”司机也说不准。 其实他是看着江风进去的,等他一眨眼,再抬头的时候,能看见江风的背影,刘军路却不见了。 这地方玄的很,他不敢深想,就安慰自己刘军路是跟着进去了。现在被他一说,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呆不下去了。 江风走以后,他也把自己的车再往后挪了一百米。 江风先将电瓶车送到店里还了,同时请了今天晚上的假,徒步走回家。 他精神特别疲惫,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餐厅离他家有大约两公里的路程,他身后一直时远时近地跟着一个鬼影。江风走到半路,终于察觉到了,这鬼大概是从烂尾楼里跟出来的。 走过一盏路灯,他停下回头看了一眼。 那是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大的女童,她脖子上有一道被砍歪的伤痕,几乎将她的骨头砍断。穿着一件红色的棉袄厚外套,黑色的棉裤,脚上是一双褪色的虎头鞋。头发扎着冲天辫。这装扮,看着就很像奶奶带大的孩子。 江风在她身上看见了一道虚影,顿时非常无语。 这是一个喜欢装嫩的成年鬼。 那女鬼还真就一路跟到了他家。在江风打开门之后,还好奇地从缝里钻了进去。 真是不客气! 江风将门半开着,对那女鬼严厉道:“出去。” 那女鬼竟然有点怕他,听话乖乖出去了。站在门口,恭送他进去。 江风将门合上,用眼神威慑了她一下,示意她快走。 地上被女鬼踩过的地方,留下了淡淡的血印,让江风看得很不高兴。又要打扫房间了。 他先去冰箱里开了瓶水,坐在狭小的客厅里吹电扇。 那女鬼不被允许进来,也不死心,就将脸从门板上探进来。 江风偏头一看,差点被气笑了。这情况就像门上长了张会动的脸一样,如果半夜没有开灯,普通人怕是能被她吓死。 江风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女鬼说:“我想回家。” 江风:“那就回去。” 女鬼:“可是我不知道我家在哪里。” 江风:“这关我什么事?” 女鬼扭动着身体说:“我想回家。” 江风:“……” 聊不来。 江风拿过扫把,横在大门前面,说道:“不许进来,明白吗?” 他租的房子可没那么大,再往前两步,能直接看见他的卧室。家里多出一个鬼,他心里膈应。 女鬼迟疑了一下,继续乖巧点头。 江风见状,就不再管她,准备明天再去道观请个人来看看。 · 鬼屋探险事件,可谓伤亡惨重。 两个人精神失常,正在治疗,一人陷入重度昏迷,还在寻找病因。一人手臂残废,不明原因地骨肉脱离,急救后尚在观察。还有一个人直接死了,这个人就是刘军路。 刘军路会出现在烂尾楼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的死亡更是引起轩然大波,想压都压不下。 毕竟他是一位实业的本土企业家,遗产分配和公司管理,员工安排等事情连政府都很关注。 他有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还有一位妻子,死得如此突然,想来会是一番血雨腥风。 然而五名子女还没切换到争夺财产戏码中,律师忽然告诉他们,对不起,刘军路的遗产不是你们的,他全部赠送给了一个叫江风的人,给你们留下的只有企业管理权,不仅如此,企业年终分红的时候,江风都有分到一半的权利。 江风? 遗产没了,所有人都慌了。江风这个名字立马就进入到了内部人的耳朵里。 刘军路的几名儿子,从司机和律师口中打探到相关信息之后,直接报警。 这是诈骗!这是一片非常恶劣的诈骗谋杀行为! 可警方很快就排除了江风的嫌疑。 江风背景干净,之前跟刘军路根本没有任何可疑接触。相反,按照证人口供,是刘军路缠着江风,要给他遗产,而对方还拒绝过才对。 至于什么晚上灵魂出窍看见判官一类的,警察小哥只想给他们一榔头。 所以宣扬封建迷信的事情不成立,诈骗的事情也不成立。而谋杀,还没有证据能直接证明,江风跟这件事有关。或者说,刘军路是从顶楼跳下来的,但楼梯和天台上都只查到了刘军路一个人脚印,根本不可能跟江风有关。警方基于这部分条件无法立案,所以把他们打发走了。 刘军路的几位家属都快气疯了。 同时,道门协会的几个人从幸存者的嘴里,打探到了外卖小哥的来历,去跟店主核对以后,知道那人名叫江风。 两件事情一合计,他们就发现不对劲了。 判官?他们是不相信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世上不可能有真正的神官。就算是自家祖师爷,那也只是请灵附身,且对身体有很大损耗。 谁能请到判官? 不可能的。 打碎石像的幕后人到现在还没找到,而江风的存在又实在太可疑了。 能悄无声息地从烂尾楼里失踪,跟刘军路的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用恶意揣测,也会联系到他身上。 于是第二天,江风中午起床,没有来得及去找道士,就先有人找上门来。 对方看见他之后,似乎有点惊讶。 他非常确定,这的确是个没有法力的普通人啊。 江风其实不算太普通。在这西装男身上看见了一股白气流动,确认对方是个有点真才实学的道士。 “进。” 那西装男一时有点迷惘,他本来来者不善,但对方是个普通人的话,准备好的镇压手段只能先放下。点点头道谢,走进去。 进了门他才看见,一个小鬼站在门口,正小心将自己的脚踩在门口的扫把上。不敢越界,又想靠近一点,动作变得非常诡异。 西装男手指一跳,又想去摸身上的符箓,危险道:“你养小鬼?” 江风:“求你领走,我弃养了。” 西装男:“……” 他探查了一下,发现双方确实没有任何契约联系。 江风还是解释一下:“这东西是昨天烂尾楼里跟出来的。” 西装男看着她问:“你怎么死的?被谁杀死的?” 女鬼回忆起来,扯开嘴角笑道:“我被我老公砍死的。” “……”西装男,“??” 女鬼耸着肩膀,一脸天真地笑起来:“不过我死了以后,也把他吓死了。” 西装男额头流下一排冷汗。 这鬼看着小,但本事似乎很不简单,竟然能自己变形,还瞒过了他。而且,离得近了,他才感受到对方身上带着一股阴气,可见是个相当厉害的大鬼。 江风手里握着杯子,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领走!” 西装男喉结一滚,脚步顿住。 悔了。 女鬼 西装男从女鬼身边越过,脱了鞋子,上前自我介绍道:“我叫褚玄良。其实我这次来,是想问问你关于烂尾楼里的事情。” “不是我砸的石碑,我不知道。不是我杀的人,我也不知道。”江风很干脆地指着女鬼说,“不信你可以问她。” 褚玄良:“你怎么知道烂尾楼死人了?你昨天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看见刘军路的鬼魂了。”江风在沙发上坐下,顺手把另外一面的东西拿开,示意褚玄良随意,说:“送完外卖我就回去了。” “……”褚玄良试探道,“你冷静得很奇怪。如果你是一个普通人的话,绝对不应该是这种反应。” 江风说:“如果我是一个普通人的话,我都看不见她。普通不普通,跟是不是好人,可是两件事情。” “不是他哦。”女童踮起脚尖,两根胖胖的手指缠在一起,说道:“那个胖叔叔,是被另外一只大鬼推下去的。我们叫她阿姐,因为她是最早在那里的人。砸坏石碑的,昨天根本不在那里。” 褚玄良皱眉。 虽说鬼话连篇,但其实有时候,鬼的话比人的话要可信多了。他们不像活人还有那么多的利益相关,如果不是为了好玩,又有什么必要说谎呢? 何况现场确实有两个人有被附身的痕迹,只是他们什么都不记得了。 褚玄良这次是来探探情况的。他预设了许多问题来质问江风,结果什么都不需要了,因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照理说到现在应该排除他的嫌疑,可那股维和感就是挥散不去。褚玄良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抱着怀疑道:“我总觉得你知道什么。希望你不要隐瞒我。” 江风拿起手机看了眼,说道:“我要去上班了,你现在把她领走。” 这女鬼他还真领不走。 褚玄良为难道:“她如果不愿意跟我走的话……” 江风对着女鬼说:“你不是想回家吗?他可以帮你找到你家。” 女童犹豫片刻,点头道:“那好吧。” 褚玄良:“……” 黄玉本来担心褚玄良一个人去找江风,会出什么问题,毕竟对方是什么来路还不能确定。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来,就准备出去找找看,结果人正巧从门口进来了。 不仅人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个正摇摇晃晃的小瓷瓶。 “你怎么带回来一个小鬼?”黄玉惊说,“那个江风真的有问题?他养鬼?是个邪路子?” 褚玄良叹道:“一言难尽。他只是个普通人,这鬼是昨天从烂尾楼跟着他回去的,今天让我领回来了。” 黄玉沉默片刻,问:“……他还活着吗?” 褚玄良说:“活着,这鬼挺听话的。” 听话的鬼不多见,但也不少见,可在烂尾楼下那一块群魔乱舞的地方,要找出一只听话的鬼来,实在是有些荒诞不经了。 当然,他们所谓的听话不听话,不是指会不会随意害人,而是愿不愿意接受往生超度。 褚玄良将盛放小鬼的瓶子摆在一香案前面,说道:“给她超度一下。” 黄玉心里没存什么希望,跟褚玄良两人一人一角,念了遍《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拔罪妙经》,念完发现没用。 褚玄良不信邪,又在群里召集了几个朋友,让他们一起来帮忙。 然而一个下午过去了,那女鬼依旧安安稳稳地呆在瓷瓶里。没有暴动,也没有任何变化。 许久后,大概是觉得闷了,女鬼自己从瓶子里蹿了出来。 她这一动,吓到了外面五六个正在念经的道友。 “大师兄不在,这鬼还真收不掉。”黄玉说,“烂尾楼的神像才毁了一尊,她就能跑出来,可见不是一只寻常的鬼。不然去问问师父。” 她说的大师兄,不是自己同门同派的大师兄,而是现在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叫九天。小时候师父带着他们出去串门,得按辈分喊。不好喊“九师兄”,就简称“师兄”。叫习惯了之后,又改成了大师兄。 一道友说:“这种程度的鬼就算是大师兄和师父,也不能直接超度吧?” 对付这种大鬼比较常规的做法,是先好好商量商量。不祸及无辜的话,可以满足她。要报仇的话,帮忙向地府请示。执意要为害的话,那就直接打死。 不到最后,不会选择最后一条。 那道友说:“要不先问问她想做什么,小孩子的愿望也许很好满足呢?” 黄玉走过去蹲下问:“这位小朋友,你想怎么样啊?” “我想再见我爸爸妈妈一面,我好爱他们啊。”那女童摇头晃脑地说,“我最遗憾的是,我被我老公砍死以后,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了。如果我失踪了他们找不到我,应该怎么办啊?他们好可怜啊。” 黄玉被她一句“老公”说得全身发麻,这才重新打量她,问道:“你死的时候很大了?那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打扮?” 女鬼眯起眼睛,一脸幸福地笑道:“因为……这样就可以永远跟他们在一起了呀!我永远是妈妈的小宝贝!” 黄玉一瞬间有些怀疑人生。变成鬼之后,智商会下降的吗? 但她不敢说出来。 女童又说:“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姐姐,你带我回去看看吧,我真的就看看。” “你都死了这么久了,你家应该不在了。”黄玉劝道,“人死如灯灭,你如果去地府报道,或许还有看见他们的机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黄玉:“不,我才刚死了七年呢姐姐。” 黄玉今日连连受惊:“你是新鬼?!” 七年不算新,七年已经是很老的游魂了,可是对比这女童的法力和魂力,的确是相当厉害,厉害到近乎恐怖。 褚玄良思忖片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罗小梅。”女童举手说,“我弟弟叫罗浩志,我家住在x市x县……” 她地址和人都还记得很清楚。褚玄良请朋友帮忙,在系统内搜查了一遍,很快就找到了对应的人,并将资料报给了他。 罗小梅,家境贫寒。她出生在一个非常偏僻的山沟,后来随着母亲改嫁,搬到相对富庶一点的乡村,并在那里嫁人。 她的个人资料上写的是失踪而非死亡。失踪登记时间,跟她自己所说的死亡时间,相差了四个月左右。在她死后,他老公搬离了原先的房子,并将房子过户到她父母和弟弟名下,应该算是一种补偿。 只是,这个地方离a市有点远,并不是a市管辖范围内。 也就是说,如果信息登记无误的话,她的父母跟弟弟,现在就住在她被杀死的房子里。 “哦……他们还住在那里啊……”罗小梅若有所思道,“太好了,那我可以去找他们了!只是我不认路,哥哥,你会带我去吗?” 带肯定是要的。她又不是小蝌蚪,当然不能放着她一个鬼出去千里找妈妈。 只是像罗小梅这种水平的,就怕她出去后忽然暴走,而自己又镇不住她,那就要糟糕了。 可再想想,如果她想惹事,出了烂尾楼之后多的是机会,何必隐忍到现在? 几番考虑后,褚玄良虽然有些犹豫,却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黄玉不能袖手旁观,决定也跟过去。 褚玄良就揣上自己的罗盘,黄玉背上自己的长棍,又从道友那里拿了两张加持过的强力驱魔符,准备好了足够的法器,带着罗小梅去她家里。 两人坐了一天的车,之后转乘好几趟面包车,路上过了一夜,才在第二天下午,到达罗小梅的家。 其实是因为中间走了不少的弯路。 这边的许多车去车站买票是很麻烦的,一般会坐到半路,在路边直接转乘。而转乘停靠的地点又没个站牌,全靠居民自己的习惯和经验。 褚玄良跟黄玉从没在这边生活过,当然不会知道。兜兜转转,都没摸清大车的规律,靠着一路问一路找,这才艰难靠近目标地点。 罗小梅认出了之后的路,到前面指明,两人的速度终于快起来。 黄玉那暴脾气,差点没在中途撂担子不干。 罗小梅迫不及待地飞到一户家人门口,站在那里不动,示意二人快点跟过来。 这边的建筑并不老旧,经济发展了,农村也开始建设开放了,近几年兴起了许多的洋楼和乡村别墅。罗小梅这一家就是。 那是一个大院子。 一个妇人正端着个大盆,从水缸里舀什么东西。 褚玄良走过去,隔着铁栅栏的门问:“请问你是罗浩志的母亲吗?” 那妇人抬头,看见他的穿着,操着带方言的普通话问:“你是谁啊?” 褚玄良从胸口拿出一张批示过的公文,这是他从搭档机构那里坑来的。说道:“我来问问情况。” 妇人直起身,慌忙问:“他犯事了啊?” 褚玄良和黄玉主动走进院里,妇人也没有阻止。 罗小梅在旁边催促道:“你帮我问问他们,问问他们还记得我吗?我好高兴啊,我又回来了。” 褚玄良顿了顿,问道:“你认识罗小梅吗?她已经失踪七年了。” 那妇女听着脸色一变,然后将手里的葫芦瓢一丢,说道:“她个贱蹄子,肯定是跟别的男人跑了!什么失踪,就是私奔!警察同志,你们也别找她了,那种人找她做什么呀?” 黄玉:“你确定?那不是你女儿吗?我收到了你女婿家暴的举报……” “骗人的骗人的,我女婿人好着呢!当初看上她都是她的运气,结果她自己还不安分,整天这边搞搞那边搞搞。”罗母说,“是谁跟你们反应情况的?你别听他们骗了!” 褚玄良听着心惊,偏过视线去观察罗小梅的神色。女童脸色不变,正坐在客厅的木椅上晃着她的两条腿,两手托腮甜甜地笑着。 褚玄良现在觉得那笑容就像画在她脸上一样,甜蜜地不真实。 罗小梅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呢,我的妈妈。” 褚玄良想喝止罗母,可那女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说:“她从小就这样的,我不是自己带着她的,在外面打工就为了养她啊,给她吃喝好,不然哪里有她今天?结果她一定话都不听的!” 罗小梅指向旁边一个房间,说道:“我就是死在那间屋子。我看见我的血溅出来,撒满了整个墙面,我的头面向那边的阳台,都不能动。我不知道我死了没有,可他还是拿着酒瓶,过来刮花了我的脸。” “对,我想起来了。他把这栋房子赔给了我爸妈,然后就跑了,他们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褚玄良喉结一动:“那警察……” “没有警察哦。”女童歪了下头,“他们都没有报警。” “对,我又想起来了。”她眨了下脸,嘴角已经开始抽搐,眼泪顺着流了下来。那红色的液体染满了她整张脸:“他们甚至都没给我立个坟墓。因为这边的风俗说,给枉死的人在墓碑上刻字,她就会顺着回来找回来报仇了。他们用布把我裹了一圈,丢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埋起来,然后就离开了。” 褚玄良:“你……” “我好疼啊……真的好疼啊……”她抽抽搭搭地哭出来,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脖子:“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我做错了什么?” 旁边黄玉掐住褚玄良的手臂:“有点不妙啊褚玄良!” 这看起来是要暴走啊! 那妇人终于停下了,问道:“你们刚刚都在说什么?在看什么啊?” 楼上响起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哎哟,我的大孙子醒了!”妇人急匆匆往楼上跑去,“老头!你个死老头赶紧滚过来!快一点!” 罗小梅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路过,终于表情一收,冷漠道:“我生气了。” 下一秒,蓬勃的黑气从她身上冒出,嘶声的尖叫和厉嚎混在骤然刮起强风中,几乎要刺穿他们的耳膜。 屋内的光线逐渐被阴气遮蔽,变得越来越黑。 褚玄良听见关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抬手挡住脸,以防风吹沙了眼。他—— 黄玉怒道:“心里有句mmp一定要讲!” 求救 江风出了门,先在路上买了个煎饼,准备等到店里再吃正餐。走着的时候,一张纸钱悠悠飘到他的脚跟前,差点踩上去。 这就有点不吉利了。 江风四面找了一圈,发现应该是从旁边的香烛店里飘出来的。 他转了个身,决定绕开,那纸钱干脆脱离地心引力,飞到了他的手上。 上面用血红色的颜料写着三个字。 “罗小梅?”江风皱眉道,“罗小梅是谁?” 紧跟着它又自己翻了一面,露出背面写着的一串地址。 江风:“……” 江风挑眉:“谁?” 大概是见他生气了,躲在旁边的小鬼终究没忍住,主动现出形来。 “我只是来传个话!阎君请您将罗小梅带下去。”小鬼战战兢兢道,“我走了!” 他说着缩成一团,快速钻进地下。 江风:“……” 什么玩意儿? 那边罗小梅已经彻底失控。 等风浪平息下来,褚玄良睁开眼,发现罗小梅已经变成了她成年时的样子。 一头长发,一身血衣。骨瘦嶙峋,面目狰狞。脸上各种血肉外翻,五官被伤痕遮掩得看不清楚。嘴唇被割掉了一块,露出森白的牙齿。手臂上还有不少的淤青跟疤痕。 纵然褚玄良见多了惨死的鬼怪,也不由觉得触目惊心。 她怀里正抱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张着嘴嚎嚎大哭。罗小梅的手将它环住,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襁褓。 黄玉看见那婴儿,心里一紧,上前想要把它抢回来,又被褚玄良拉住。 黄玉急道:“做什么?” 褚玄良说:“摸摸你的符。” 黄玉从兜里掏出带来的驱魔符。 黄色的符纸,已经有点发烫了,变焦蜷起,开始变黑。估计拍罗小梅身上去,也没什么效果。 果然黄色的符还是太次了一点。 褚玄良说:“再看看。” 罗小梅看起来并不想伤害婴儿,或者说从见到她开始,哪怕是现在,褚玄良也没从她身上感受到过多的恶意。 房间里非常昏暗,门窗都被关紧。片刻后罗母跟罗父屁滚尿流地从楼上滚了下来。 “我的大孙子!大孙子!” 罗母摔在罗小梅身前,余光瞥见她的脸,便发出一声变音的尖叫:“啊——你!是你!你怎么回来了!” 罗父朝后缩去,紧紧躲在墙角:“冤有头债有主,你别来找我们,不是我们杀了你!” 罗小梅笑道:“当然冤有头债有主,我老公已经被我吓死了呀。他已经死了,剩下的不就是你们了吗?” 罗母哭着,却不敢抬头看她:“天地良心啊,我是你妈,我是你妈啊!你想做什么!” 罗父摇头:“我……我不是你亲爸!你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罗父是罗母改嫁后的老公,准确来说是罗小梅的继父。只不过,罗小梅从来没见过自己的亲爸爸,五岁从老家被带出来以后,就一直跟着他们生活。在她心里,她叫爸爸的人不就是她爸爸吗? 罗父显然不那么认为,他见着罗小梅,除了惊恐,还有恶心。他站起来拉开房间的大门,趔趔趄趄地跑进院子。 外面的光照射进来,可亮度有些不对。 明明应该是正午,光色倒更像是黄昏时没有温度的残阳。 “dengdeng~”罗小梅没去阻拦,只是打了个响指:“对了,还差一个人。” 话音刚落,院子外面就响起一道年轻人的声音:“爸,这是怎么回事?这里的人呢?” 罗父又冲了回来,跪在门口说:“他是你弟啊,他是你弟!跟他没有关系,你不能伤害他!” 罗浩志从后面跟进来,打眼看见漂浮在空中的罗小梅,顿时呼吸一窒。他用力揉了揉眼睛,依靠着门框才勉强站稳,害怕地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来:“姐……姐……” “你们说是我的错,可是我不知道呀,不然我们来玩个游戏吧。”罗小梅一笑,脸上的血呲呲地往外冒,场面极其可怖。 她张开双臂道:“大家都是罗小梅!来啊!告诉我,我哪里错了?” 她说完话,罗父罗母三人,穿上了罗小梅身上正穿的那件血衣。 本来是白色的碎花裙,被血浸湿。血液还是湿润的,粘在他们的皮肉上,顷刻就将他们染成了一个血人。 罗小梅将那怀里啼哭的婴儿塞到褚玄良那里,说道:“你来扮我的外婆,好好演哦。” 褚玄良低头,发现自己被强制换上了一件蓝色的女士老人装,腰间还系着一块油腻的白色围裙,平时不说脏话的人,也冒出了一句“擦”。 罗小梅点着黄玉:“你是我的外公。” 黄玉的画风来陪褚玄良了! 她拍上搭档的肩。你不是孤单一个人! 褚玄良:“罗小梅你——” “嘘——”罗小梅对着他竖起一根食指,警告道:“外婆是不会大声说话的!” 褚玄良问:“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黄玉:“我怎么知道!” 褚玄良怀里的孩子大概是哭累了,趴在他怀里慢慢睡着。 罗小梅笑着拍了拍手,喊道:“罗小梅,早上起来洗衣服啦~” 罗家三人被动地走到中间,他们面前各自出现一个木质的大盆,里面放着的就是罗小梅身上那件血色的长裙。 罗小梅催促道:“快点洗衣服啦,不然要挨打啦。” 说着从一楼卧室里走出两个人偶。 人偶外面套着普通的衣服,里面是用纸张和布料塞实的,白色的脸上画着简笔五彩绘出的五官,可以依稀看出罗父跟罗母的轮廓。两个人偶一人手里拿着根粗大的木棍,一个手里拿着捆粗厚的竹条,站到他们后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罗母抑制不住,浑身颤抖,发出尖细的哭声。 她停下了,那罗母的人偶就抽一下竹条,用她的声音骂道:“这点衣服都洗不好,怎么洗的那么慢,快点洗干净!你弟弟的尿布呢……” 那三人认命地蹲在木盆旁边搓衣服。 盆里全是血水,不管他们怎么搓,那衣服都洗不干净。血液在他们手上干涸,凝结着厚厚一块,随机觉得浑身发痒,痛苦不堪。 褚玄良不知道罗小梅究竟要做什么,就看着罗家三人被逼着洗衣服,洗啊洗,竟然一连洗了好几个小时。 罗浩志早就受不了了,他从来没干过粗活。中途停下来歇息了一会儿,那两个人偶也没有责罚他。就是罗父跟罗母,不消一个下午,身上恐怕没一块好肉。 褚玄良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了,但看那边罗母已经整条手臂都抬不起来。 罗小梅说:“可是我还要去拔兔草,喂兔子,拔兔毛,还要砍柴和摸小鱼呀!你看你们洗了那么久为什么一件衣服都洗不好?” 罗母呜呜地小声啜泣。怎么也没力气。 “好吧。”罗小梅又拍手说,“罗小梅要结婚啊!是你们逼她结婚的!” 紧跟着房间里再次出现一个人偶。 那人偶大腹便便,简笔画中的脸,被涂成了一团乱七八糟的黑色。 褚玄良想起来,资料上面写着,罗小梅的老公,比她大了十七岁。 可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罗母眼中惊恐顿现。 那个新人偶,一手菜刀,一手啤酒瓶,狞笑着直接朝他们冲了过来。 三人放声大叫,被举着刀的布偶追得满屋满院乱跑,追到了就是一阵毒打。 啤酒瓶砸碎在他们身上,又会出现新的瓶子。就是一场无休止的施暴。 打过一顿之后,凶悍的人偶停了下来,将他们拖回罗小梅的面前。 三人身上血渍斑斑,只是不知道是来自血盆里的,还是他们自己身上的。 罗小梅似乎看得很开心,黑漆漆地眼睛不住打量着他们。嘴里发出低吟的小调。 罗浩志哭着祈求道:“姐!姐姐救我,救我!” 罗小梅声音停了一下,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 “dengdeng~”罗小梅伸出一根手指说,“你们现在有一个求救的机会!” 众人一喜。 罗小梅说:“向你们的父母求救吧!” 罗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崩溃道:“小梅,小梅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乖女儿,我去给你烧纸钱,我去给你立碑行吗?” “嘘,罗小梅,向你爸爸妈妈求救,不要乱说话。”罗小梅不带感情地说,“现在你才是罗小梅。” 罗父直接配合叫道:“爸……爸妈,救救我吧!救救我!” 罗小梅冰冷地吐出三个字:“我拒绝。” 那两个人偶的脸上,眉毛上冲,嘴角下沉,露出非常愤怒的表情来。同时发出罗母的声音,唾骂道:“你胡说些什么?他没事怎么会打你?你连人家老婆都做不好,打你也是活该!” “我错了,”罗母泣不成声,“我错了我错了!儿啊我错了!” 罗小梅沉沉地看着她。 褚玄良小声偏头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样?” 黄玉咬牙道:“我会弄死他们。” 褚玄良叹道:“不值得。” 杀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她都已经死了,生前受那么多苦,死后难道还要因为他们再经受折磨跟煎熬吗? 今天她杀了他们,就能做到坦荡去对待以后吗?善良的人做不到的,她今后会永远记着这件事。他们就再也分不开了。 有的人,根本不值得你去杀。 罗小梅从人偶的手里拿过那把菜刀,低诉道:“妈妈,你从来没有给过我原谅的机会。不是吗?” 褚玄良将孩子递给黄玉,摸上怀里的罗盘,正待开口,院子的大门被人一脚踹了开来。 那人背着光走进房间,身上带着股腾腾的热气。摘下遮阳的帽子,在手上甩了甩。 江风看着这满地的血,挑眉道:“干嘛?” 罗小梅不由手一抖。 江风下巴一抬,对着她问:“你拿着刀想干嘛?” 罗小梅小声答:“我……切……切菜。” 褚玄良:“……” 偿还 褚玄良问:“你怎么来了?” 江风说:“收到一张纸,写着这里的地址,我就过来看看。” “我们的人告诉你的?”褚玄良不赞同道,“是谁?怎么会让你来?这太危险了。” 江风没有任何的法术和保命的法宝,面对罗小梅这种大鬼,不是只有找死一条路吗? 江风没有回答,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舒了口气。 这边的路太不好走,他可没罗小梅指路,倒霉选了一条还在开发的山路进村。这一路太阳晒下来,皮肤都烫红了。 坐定后,又看着罗小梅说:“你不是要切菜吗?那就切啊。切什么菜?” 罗小梅闻言,真的去厨房抱了一个大白菜出来,摆在桌子上,几下把它切成了片状。 江风只是看了一眼,说:“不够碎。” 罗小梅又举起刀,回去进行细加工。 这场面相当诡异。 几分钟后,罗小梅捧着快剁成泥的大白菜送到江风面前。 江风又说:“太碎了。” 罗小梅那露在外面的牙齿狠狠咬在一起,脸上因为用力再次溢出血来。 褚玄良以为终于要来一出现代版鲁提辖拳打镇关西,或者镇关西反杀鲁提辖的戏码了,结果罗小梅憋了憋,认命地去厨房抱了块肉出来,将菜刀举得老高,砰砰砰发泄似地狠剁。 褚玄良同黄玉震惊地看着江风。 这到底是什么人呐! 江风手里挥着帽子,给自己扇风去热。在有节奏的菜刀声中问道:“想不想剁了?” 罗小梅闷闷道:“不想了。” 江风:“那就到地府报道去。” 耳边再次传来罗小梅的剁菜声。 “啧。”江风咋舌。 褚玄良:“!!” 高人呐! 罗母一看就知道江风这人了不得,从地上怕过来想朝他靠近:“大师——” 喊到一半,被江风皱着眉阻止:“你离我远一点。” 罗母愣住,转头就见罗小梅正阴森森地盯着她。看那表情,如果不是限于江风在这里,恐怕已经动手了。 “你不能帮她。”罗小梅说,“她是一个坏人。” 江风:“她是不是坏人,跟你能不能留在这里是两件事情。” 罗小梅喊道:“我不报完仇我是不会走的!” 江风:“哪怕你报了仇,就要受到比他们更残酷千百倍的惩罚,也要这样做?” 罗小梅重重咬字:“对!” “那你杀吧。杀得了你就杀。”江风在地上三人身上扫过,最后指着罗浩志说:“你先杀了他。” 罗浩志和褚玄良都是脸色一变。 褚玄良说:“江风!你真疯了吗?” 罗浩志惊恐失色:“不不!姐!” 江风像是在看好戏,依旧淡定地坐着:“你杀吧。” 罗小梅犹豫片刻,飞过去掐住了罗浩志的脖子。 褚玄良:“江风!” 罗浩志没有挣扎,他抓着罗小梅的两只手,哭道: “姐,你真的是我姐吗?你真的要杀我吗?你忘了我的事吗?姐姐,我是小志啊,我是你弟弟啊!你不记得我说以后要给你买大房子吗?我说你要是过得不好你就来找我,我孝顺你!我是你弟弟啊!” 罗小梅神色恍然,喉咙滚动,有片刻的迟疑。 罗浩志抽泣道:“是你把我带大的,姐,你接我去上下学,你给我洗衣服,给我烤小鱼干。你是对我最好的人,也是我最喜欢的人。姐姐。” 罗小梅手臂稍稍放松。随后又收紧。可手却不住地颤抖。 她一直是这样的,一次次地告诉自己原谅他们,于是最后换来了自己的惨死。 她憎恨自己那不合时宜的懦弱和退让。她的人生啊,从跟着罗母离家老家开始,就没有一天是快乐的。像只牲^畜一样被他们驱使利用。 罗浩志也是一样的,也是最让她痛心的。 她对他不好吗?掏心掏肺的啊!可结果呢,他安然地享受着自己的付出。 罗浩志见她眼神清明起来,急道:“我还替你求过情,我真的不知道你过的是这种日子!而且你嫁给姐夫那不是你自己的决定吗?我没有压榨伤害过你啊!” “你没有吗?你说你没有?”罗小梅听见他这话,大声笑了起来,笑得癫狂,怎么也停不下来。 到最后,那尖细的声音甚至分不清哭还是笑。 罗小梅看着旁边的人偶说:“他说他没有?他是在自欺欺人还是真的这么无情?” “你结婚的房子是我的彩礼钱!” “你结婚的彩礼是我给你出的!” “你的第一份工作是我帮你求的!” “你现在住的房子是我死过的地方!” “罗浩志!”罗小梅声声泣血道,“我那么长时间忍受家暴是为了什么?为了你对我那么一丁点好,为了让你过上好日子,为了你对我做过的不切实际的保证!罗浩志我拿你当我唯一一个亲人!” “你不愿意承认,在你眼里我什么都不是!罗浩志!罗浩志,我只是你偶尔想起来满足你同情心的。我的不幸在你眼里都是理所当然!对不对?”罗小梅大声质问,“对不对!” 她周身气势暴涨,情绪不受控制。手下的罗浩志慢慢翻出眼白,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罗母和罗父在绝境下发出一声嘶吼,原本已经不能动的双腿,又爆发出力气,冲过去要跟罗小梅拼命。 江风快步上前抓住罗小梅的肩,还没使劲,一道符先行拍在罗小梅身上。 江风以为是褚玄良,结果发现那人穿的是一身白色的衬衫,手背上闪动着一串红光符文。他沉着脸,将两根手指按在罗小梅的脖颈后面,像磐石一样把人压弯在地。 罗浩志终于从她手下逃脱。 褚玄良跟黄玉看清来人,惊喜道:“师兄?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来的有两个人。 一个是大师兄九天,还有一个是他带着的同门师妹,叫君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闪光灯亮了一下,褚玄良转头,那边君横收起手机,满意道:“留证。” 褚玄良想起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无奈要去抢她的手机:“别闹!” 君横跳开一步:“刚回a市,就听他们说了烂尾楼的事情。我抽空给你算了一卦,发现你人不见了,就过来看看。” “为什么你们要阻止我……”罗小梅埋着头低泣,“他们还不该死吗?” “我出生后她就没管过我,是我外婆把我带大的。可是有一天,她就把我带走了,从此再也没哪个人像外婆一样爱我。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早就死了,我甚至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是我外婆说,要我好好听他们的话,她说我妈其实是爱我的,但不是每个人都会表达。我信了,我信了二十几年呐!她骗我骗得好苦!原来不是!真的不是……” 所以她最喜欢穿着五岁时候的花棉袄。她的人生从那个时候起就结束了。 师兄收回手,说道:“善恶自有定数。” “定数?他们的定数就是合家欢乐,尽享天伦。只有我一个人是多余的!”罗小梅抬起头道,“你别想骗我!我在功过格上看过!” 江风问:“为什么你能看到功过格?” 罗小梅:“我就是看过!” 江风不悦。 罗母顶着满头血污,爬过去,又对着九天师兄磕头道:“大师,大师你快收了她!她现在就是一个怪物,一个变态!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求求您了!” 罗小梅听着她的话讽刺地笑了出来。 看吧,看吧。这种人永远都是不会知道错的。 大师兄低头斜了她一眼。 “不好意思啊。”君横摸了摸自己茂密的头顶,“我们不是出家人,我们不是和尚是道士啊。” 师兄两指成诀,对着罗小梅打去。 褚玄良紧张道:“大师兄!” 金光从他指尖闪现,罗小梅闭上眼睛,不闪不避。 她真的累了。 每天都在想一样的事情,怀疑与憎恨往复折磨。即便有了报仇的机会,她还是下不了死手。 可她真的就是那么没出息,真的就是做不了坏人。 她等了许久,没等到自己的魂魄被打散,却全身都舒服了,暖洋洋的似是被什么包裹。 罗小梅睁开眼,小心抬手摸向自己的脸,发现脸上的伤疤不见了,贯穿了脖子的巨大伤口也不见了。 众人终于得以看见她的本来样貌。 这就是一个长相颇为清秀的俊姑娘啊。 君横:“小姐姐?” 罗小梅嘴唇张了张,问道:“我不是怪物吗?” “不是。”师兄冷眼看着罗母几人,“人心作怪。” 罗小梅笑了起来:“就算你是说谎,我也还是很高兴。” “罗小梅。” 江风严肃开口道:“你既然已死,又何必再因为生前的事情逼自己跟他们同归于尽。你可以有重新开始的机会,有和满幸福的人生。而他们,则要慢慢偿还自己的罪孽。自己犯下的错误,终究是逃不掉的。去地府报到吧,自然会有人代你惩罚他们。” 罗小梅问:“真的吗?” 江风嘴唇微张。 他觉得他说的就是真的,但这想法太荒诞了一点,于是只是点了点头。 罗小梅却深深朝他鞠了一躬。 判决 “阴间有阴间的规矩,再该死的人,也不谁都可以杀的。何况这三人并没有亲自动手杀你。”师兄说,“这件事情,我可以帮你请问阎王。” 褚玄良道:“罗小梅已经杀了她老公报仇,又拒不前往地府,照理阎王不会受理。” 师兄按在罗小梅的背上:“这个你自己去问问吧。” 罗小梅这样法力深厚的鬼,留在人间是很麻烦的,一般地府神官会更关注一点。能把她收回地府,大概乐见其成。 师兄抽出一张金符,让她举在手里。 褚玄良从包里掏出三根立香,递给师兄。再摆出一个袖珍的香炉,放在罗小梅身前。 罗小梅被师兄向下一摁,跪倒在地,不敢再动。 师兄一鞠躬,然后上前插香。将祛邪剑横在手中,自报家门、请愿。继而一手搭上罗小梅,闭上眼睛,开始念动口咒。 黑暗的视野开始出现变动,九天跟在罗小梅身后,突破浓浓白雾,一路疾行,最后来到一座城池面前。 此处尽是鸦雀哀鸣之声,里面鬼影耸立,城门上书“幽门地府鬼门关”七个金字。 进城门后,顺着长街穿行,直抵阎罗殿。 黑色的大门层层打开,两侧垂首站立着一排鬼差,他看见了坐在阎王殿上的阎君。 对方抬起头,和她四目相对。 罗小梅尊敬跪到堂前,然而没等师兄开口,青面獠牙的阎罗王抬手一挥,将大门合上。 罗小梅脸色一变。 紧跟着画面再转,二人被挥手送到另外一个地方。 面前出现一扇厚重的铁门,“嘎吱”一声打开,门内出现一尊判官雕像。 然后两人都被送了回来。 师兄睁开眼,有些许的疑惑。 褚玄良见二人都没有反应,试探道:“师兄?” 师兄收回手:“转交判官,会有判官来你。” 罗小梅点头表示明白,又看了江风一眼。 与此同时,附近腾起一阵白雾,一阵清脆的响动,白雾中走出一位阴差。 “罗小梅。我来接你去地府。”那阴差手里拉着一根铁链,看着她说道:“你先前拒押一次,还杀了一人。本该受罚。这次是阎君网开一面,不予计较,可你去了地府,还得向他好好认错。” 罗小梅:“是。” 阴差将手中的锁链挂在罗小梅的身上,点头道:“她我就带走了,几位自便。” 他说着几位,却是朝江风的方向拜了拜,然后牵着锁链消失在一片白雾中。 众人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罗小梅一走,整座院子就恢复正常了。 被她关在里面好几个小时,外面天色已黑。院子里的荧光灯到点自动打开,照亮了里面的景象。 房间里的血渍全部消失不见,鼻间的腥臭味也转瞬散去,只有门口一个葫芦瓢还摔在地上,打湿了一片。 抱在黄玉怀里的孩子再次哭了起来。他的哭声惊醒还在了晃神中的罗家三人,而面前站着的几个,以及他们身上的钝痛,足以证明之前发生的事情不是做梦。 罗母还在一旁鬼哭狼嚎,褚玄良叹了口气,掏出手机开始报警。 他们还得留在这里,把事情处理干净。比如这三个人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罗小梅的尸体究竟又被丢到了哪里。 江风觉得有点饿了,也很困。毕竟一天没有吃饭,白天还没调作息。可是呆在这个院子里,联想到之前的味道,他就觉得翻江倒海的不舒服。 目前已经没有留下来理由,于是抓起自己的帽子,准备先出去找个住的地方。 师兄喊住他,问道:“需要帮忙吗?” 江风:“帮什么?”送他回去? “刘军路的遗产。”师兄说,“他留给你了,你要吗?” “我不要。”江风皱了皱鼻子,“我不要死人的东西。” 莫名有种在受贿的感觉。 师兄:“那就留给他们了?” 江风想了想,又说:“能捐的就捐了吧,跟我没关系。” 做实业的公司应该有不少员工,多少钱他都不想惹麻烦。 师兄点头说:“我懂了。” 他说着推了把褚玄良。 “……”褚玄良说,“我懂了。” 能者多劳都是放屁!真正多劳的都是小弟! · 是夜。 月朗星稀,微风低拂。 判官睁开眼,抬起一手摆在空中,召出功过格。他用页面翻到几人的页面,沉声道:“宣罗小梅、罗浩志、张文秀、罗家名。” 窗户外骤然吹起一阵强风,将原本就松散的窗格拍得啪啪作响。 罗小梅是最先到的,她跪在地上,朝判官叩首。 紧跟着罗浩志和罗父罗母也到了,三人神情茫然,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身体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头被一股威压狠狠按在地上,连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判官拿着功过格,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说道: “罗家名,张文秀。罗小梅之死虽非你二人亲手所杀,可与你们因果相关,你二人难逃相关。先是离人至戚,从她外祖母身边将人带走,又未尽父母看护之责。子女惨死不予申冤,反以此谋利,实不该善终。取二人阳寿十年,死后江边流放二十年,发配七殿受刑。” “罗浩志,罗小梅于你有一半养育之恩,你见死不救,遮掩罪行,尚不知悔改。亦取你阳寿十年,发配六殿受刑。” “满日转解,再查有无别罪。令,减你三人气运、财运二十年,余生穷困,病厄缠身。”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三人想说话,想申辩,却发现怎么也开不了口。眼前只有熟悉的蓝色床单下摆。 判官继续喊道:“罗小梅。” 罗小梅:“在。” 判官:“你死后躲避阴差拒押一次,杀害生人,虽为报仇,情有可原,可有违地府律例。去五殿当差十年,日满方可往生投胎。” 罗小梅:“是。” 判官视线低垂,见功过格上记录已毕,收起神识,拂袖道:“去吧。” 随即四人都消失在房间中。判官重新回到江风身上。 · 第二天,江风回到a市,直接去上班的地方报道,结果发现他还是被辞退了。 他不在的这一天,刘军路的几个后人接连去店里找他,老板,说了他不在,那几个就闹事不肯走。 反正他们有钱,还专门请人过来轮班骚扰。 老板不敢得罪他们,又实在烦得不行,就说江风已经被辞退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不是? 江风不知不觉地就失业了。 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做多久,因为暑假即将过去,他要开学了。学费一学期才四千多,倒是攒出来了,就是日常开支的费用有点拮据。 他坐在自己的出租屋里吹着电扇,想如果刘军路家那几个还敢过来找茬的话,他就真要收下那笔遗产了。 结果他刚萌生这个念头,对方就偃旗息鼓了,再也没有出现。 江风叹了口气。 可惜。 · 褚玄良莫名其妙地沾上了这件事。他找了个律师替江风跟刘家几个交涉,在保证企业正常经营的情况下,把能抽取的流动资金给抽出来,顺便还卖了几栋房产。剩下的遗产,包括公司管理权,全部交给他们自己进行内部分配。顺便警告了他们一下,刘军路的家属才不敢再找江风麻烦。 拿到手的钱,全部按照江风的嘱托,用他的名义给捐了。 君横叹道:“天降横财,也是一种痛啊。” “是他?他就是江风?”付缘看着照片,在群里出声道:“我见过他,他就是刘军路说是判官的人。” 黄玉:“呵呵。” 黄玉:“您终于下凡啦?” 付缘皱眉,说道:“他真的跟判官有点关系。之前我接过一个刘军路的单子,后来判官亲笔断案。” 众人这下惊了。 他们虽然觉得罗小梅会怕一个普通人很奇怪,可确确实实地就觉得江风是个普通人啊! 一下子道门各式各样地人都冒出来,对着发上来的照片仔细查看,要将这五官面相全部看穿。 其中几个人还在胡扯。 君横:“走阴差的?有后台的?” 黄玉:“可能是吧。” 褚玄良嘀咕道:“可是他身上阳气很重啊。” 君横:“也许他祖宗是个名人,被征做鬼差,然后他每天回去烧香汇报,就勾搭上判官了呢?!” 玄青观代言人:“得了!你们每天的香都是白烧的吗?还是你们以为自己祖师爷在地府的话语权比不上一个鬼差?判官是那样勾搭的吗?” 君横:“插香的姿势不对?” 白云观十六师弟:“??师兄师姐你们不要骗我。” 褚玄良:“我不得不站出来说一句……资料上说他是一个孤儿。小师妹你赶紧退下吧不要再误人子弟了。” 黄玉:“既然这样,反正跟打碎六方神像的人没关系是吧?那就不用管他了是吧?” 众人深以为然。 既没工资,还特别招人烦。闲得蛋疼去得罪人家?做做法攒攒功德不好玩吗? · 九月底,大学终于开学了。 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不寻常。江风不知道自己失忆前的生活是不是也如此波澜壮阔,反正他依旧非常淡定。 江风的淡定跟沉稳是那种,走在路上,都会有人把他误认为是学长或教职工的人。 其实他也觉得,自己还在上学,是件怎么想……都很奇怪的事情。 可他明明这么年轻,会有这种想法,本身也很奇怪了。 做梦 江风刚到学校没多久,就收到班长通知,说是副院长生病了,所有他的课程全部取消,让学生自己重新选课。 因为那副院长教授的是专业课,病得又很突然,学院暂时调不出新的老师,就让所有选课的学生,先加到另外两位任课老师的名额下面,教室也从中教室换成大教室。 但是选课系统显示已经满员,学生得去学务处自己录入。 因为消息来的突然,马上要开始上课了。加上开学前这段时间,学务处本身就很忙。这下各种事撞在一起,简直人山人海。 江风到的时候,前面正排着一条长队。 起码行政楼里是有空调的,江风等得还挺舒服。 没多久又来了一批人,排在他的后面。几个女生手里拿着课表,小声讨论。 “副院长生什么病啊?我前两天到学校的时候还看见他了,看起来身体很健康啊!怎么就忽然不能上课了?” “好像……我听说是皮肤病,不能见光。” “我去,不对吧?在学校里怎么会突然得皮肤病呢?而且得皮肤病请假就好了啊,干嘛把课都给取消了?” “我怀疑不是皮肤病是传染病。所以火速隔离了。最近x市不是又爆流感了吗?副院长老家是那边的吧?” “那也会通知预防一下吧?流感诶。” “隔壁班班长打电话问了,副院长说是皮肤病,在学校里面过敏了,很严重。但暂时查不出过敏原是什么,所以短期内不敢来学校。” “啊……” 轮到江风了,江风走进门,根据课表上的空闲时间,随便选了一个老师。确认无误后,道谢出去。 他在学校附近还有几份兼职的外卖工作,专门在开学后进行。这个时间段可以去上班了。 · 每个学校里面,都会有一些代代相传的鬼故事。比如半夜会自动传出声音的音乐教室,比如被锁在门内无法出来的血眼女鬼,比如半夜游荡在厕所的无腿冤魂,再比如,藏在床板下的腥臭尸体…… 这种事情听多了就会一笑置之,因为不管在哪所学校,这代代相传的故事,竟然都有股莫名的相似,就不知道谁是谁的“传承”了。 人们心底畏惧鬼,但真正相信有鬼的,也只是寥寥无几。 深夜两点,田豆豆眯着眼起床。她从上铺爬下来,闭着眼在地上找拖鞋,然后踢踏着往厕所摸去。 走到厕所前面,用手拉了一下,发现门被锁着,下面的缝隙里透出一丝昏黄的灯光。 她用手揉了下眼睛,稍稍清醒一些。 谁这么晚上厕所? 憋不住了,田豆豆跺了跺脚走回去,从桌子上抽了两张纸,打开宿舍大门,准备去公共厕所。 走道上的灯也被熄了一半,相隔五六米,才有一盏低瓦数的荧光灯。 好在今天晚上月光很亮,眼睛习惯了光色以后,并不觉得会外面太黑。 田豆豆一路来到走道尽头的厕所,然后走进去。 公共厕所两边有两排浅浅的水池,用来方便学生洗衣服,里面才是坑位。 田豆豆上完厕所,整个人舒爽了。她走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同时一只手伸到下面。 明明拧了开关,那水却一时没有涌出来,田豆豆在上面拍了一下,才终于喷出一股液体。 她搓了搓手指,感觉液体有点粘腻腻,洗着非常不舒服。她仔细凑过去查看,发现那似乎不是水。虽然光色太暗,分辨不清,但应该是某种深色的液体。 还有点腥臭味。 田豆豆后退一步,拼命地甩手,并在衣服上擦感觉。心跳爆炸一样地跳了两下。 是……是水管生锈了吧?还是水源出现什么问题了? 她听见自己用力吞了一口唾沫。在心里告诫自己,别管,赶紧回宿舍。回去! 她毅然转过身,准备出去,门口的左边,也就是水池的尽头处,传来一阵晃动的声音。 “咚,咚,咚。” 很有节奏,且声音越来越响,让人难以忽视,似乎是什么东西正要破笼而出。 田豆豆的脚步停住了。 那声音在蛊惑她转头去看。 这想法太可笑了,田豆豆自嘲了一下,多数灵异事件,都是在自己吓自己。 这是风吹的吧? 一定是吧? 她鼓起勇气走了两步,靠近门口的时候,朝出声的地方看去。 角落摆着一个红色的塑料桶,平时是用来放拖把的。此时狭小的桶里装着的不是工具,而是一个穿白裙子的女生。不知道她是怎么被装进去的,但显然,她手脚都被折叠在一起,而人已经死了。只有一张脸留在最上面,脖子被掰成九十度的直角对准天花板。 表情一脸惊惧,下巴脱臼,嘴呈一个恐怖的弧度大大张着。 那张脸她非常熟悉,就在白天的时候,她们还打了招呼,并在同一间教室里上了课。 田豆豆再也忍不住,尖叫一声,冲出厕所,往自己的宿舍飞速窜逃。 短短不足百米的距离,她几次觉得自己要倒在半路。黑暗中有双眼睛盯着她的后背,迈出的每一步都让她恐惧不已,在精神崩溃之前,终于到了自己宿舍的门前。 她停在门口,用钥匙去开门锁,因为手抖得厉害,怎么也对不准锁孔。总算插进去,粗暴地扭动,将门打开。 进去前她最后扭头看了眼厕所方向。 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只有昏黄的走道灯光,好像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田豆豆用力将门自己身后拍上,靠在门上沉重呼吸。一抬眼,发现厕所门口正站着一个人影。她长发散落,背对着她,似乎刚从里面出来,正看着外面的小阳台发呆。 田豆豆试了两下才让喉咙发出声音,沙哑道:“刘静!刘静她——” 那女生问:“她怎么了?” 田豆豆尖叫道:“她死了!她死了!” 那女生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声音里还隐隐带着一丝笑意,问道:“是吗?” 田豆豆终于发觉了不对劲。她回来这么大的动静,而无论是自己宿舍,还是隔壁宿舍,竟然都一点声音也没有。 她脸部肌肉因为恐惧开始痉挛,冷汗顺着脸颊流下来。 下一秒,又打开宿舍门冲了出去。 身后的人出声挽留道:“报生不空手,报死不空口,你别走啊,留下来吃顿饭啊。” 田豆豆肝胆俱裂,只想着逃跑。她的世界天旋地转,已经不在她的掌控之内了。 紧跟着人被扑倒,身后那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按在她背上,热情说道:“请你吃饭啊。” 田豆豆的头发被用力抓住,头皮阵阵刺痛,可她现在顾不了,只是挣扎着哭道:“我不吃!我不吃!” “别不吃啊,很好吃的。”女鬼将东西送到她脸边,说道:“这是你最喜欢吃的东西呀。” 田豆豆睁开眼去看。 那是新鲜的肉块,还是血淋淋的。她来不及出声,东西直接被塞进她的嘴里。 田豆豆一阵作恶,嘴却被对方死死堵住,怎么也吐不出来。眼泪成串流下,手脚都没了力气。 捂着她嘴的那手凉得跟冰块一样,异常纤细,力气却很大。 田豆豆被用力按着下巴进行咀嚼,却没勇气回头去看。 她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到后面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嘴里跟胃里全都是冰凉的肉块。身后那个人还在,她却没了知觉。 意识逐渐离自己远去,忽然全身一个激灵,将她震醒。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 床边有人正拍着她的扶手,喊道:“田豆豆,你干嘛呢?快起床了,马上就上课了!” 田豆豆半晌没回过神,片刻后才支撑着坐起来。 “做梦……”她检查自己的手脚,确认什么事情都没有,进而神经质地笑起来:“是做梦,做梦!” 至于为什么会做这么恐怖的梦,不重要了,只是做梦而已。 她笑得太过渗人,让室友看着都起了身鸡皮疙瘩。那女生试探问道:“豆豆?” 田豆豆眼珠转了下,才看向室友,点头道:“我知道了。马上起来了。” · 早上八点半开始第一堂课,是一门专业课,指不定那老师会点名,所以人来得很齐。 开课铃响前,江风跟在一个女生后面进了教室。 女生看起来魂不守舍的,步子走得很慢。她同学给她占了位置,走到第六排的时候,她在同学招呼中停下脚步。 正好她后排还有一个空座,江风跟边上的同学说了声,也拐进去。 女生走在江风前面,到空位后按下座位上的木板,然后坐下去。结果坚固的木板骤然塌了下去,将她一屁股摔到地上。 那一摔摔得不轻,旁边众人皆循声看去。江风正好还站着,就清楚见她右手手臂被扶手划了一下,竟然生生脱了一块巴掌大的皮,露出里面的红肉。 江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或者又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作祟,强忍着恶心没有出声。结果周遭一片惊叫声告诉他,不,不是做梦。 她的皮没了好大一块。 “豆豆!”她旁边的女生伸手扶她,“快起来!” “啊——!”田豆豆尖叫抵触,“别碰我!!” 那女生匆忙收回手,田豆豆的手臂上,还是留下了一个巴掌大的伤痕。 女生呼吸一窒,她僵硬地看向自己的手心,发现刚刚一抓,真的带下了田豆豆身上的一块皮。 论文 田豆豆跟那女生看起来都要发疯了。女生直接推开众人,冲出教室过去洗手。 田豆豆抬着自己的两只手,牙关不住打颤。末了发狂一样地要去抓自己的头发。 江风冷不丁说:“如果你还想活的话,建议你站着别动。” 田豆豆动作一顿,也知道自己这情况必须要保持冷静。江风那种沉稳的声音和态度,很好地安抚住了她。 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到他身上。 江风又说:“周围的人散开。” 不用他说,同学们早就已经退开了。现在周围一米以内,只剩下一个江风。 在一群惊恐目光中,江风的冷静跟淡然衬托得他无比超然。 江风整理好自己的书本,重新坐下。 田豆豆抽泣问:“然后呢?” “什么然后?”江风说,“然后你可以去医院了。” 田豆豆:“……” 江风说:“建议你可以先到教室后面等,三分钟后铃响上课,学校里人就少了。到时候你再出去不容易被碰到。打个电话给你父母,让他们过来接你吧。对了,建议你再跟学校报备一下,” 田豆豆怔了怔,忽然发出一声宣泄似的狂吼。 江风抬手捂住耳朵。 田豆豆哭着要往外走去,又听后面的人喊了句“等等。”。 田豆豆回身一吼:“干什么!” 江风把之前褚玄良给他的名片递了过去:“去医院后如果治不好的话,可以找他。” 田豆豆将它接过,迟疑地捏在在手里,只见上面写着: “白云观-褚玄良 做法事请提前一月联系。 买符请至道观。 撞鬼请提前说明不接受骚扰质疑。 看风水属私人业务收费较高。 随喜好接单来者会拒出口慎重。 电话13xx……” 田豆豆站着发呆,手指在卡片表面摩挲了一遍,不明白他给自己这东西是什么意思。 讲课老师正从门外走出来。他见即将铃响,教室里还是这样一团乱,正要开骂。走近两步,又看见了田豆豆满手的血,顿时脸色白了几分。 他快步冲过来,站在田豆豆旁边:“我帮你叫救护车,你站着别动。到门口去!” · 田豆豆在病房里住下了,就是他们副院长住的那所医院,因为情况特殊,医院给她开了一个单人病房。 医生带着护士过来跟她采集血样,表情一脸严肃,采完后随意叮嘱她几句就离开了。没给她开任何的药剂,也没做病情说明。 田豆豆心里发慌,可病房里还是只剩下一个人。 她小心地给爸妈打了个电话,说自己现在在医院。然而父母听说只是皮肤病,就没有太在意,因为还要上班,就让她先住着,等晚上过来看她。 田豆豆也不敢多嘴,她不清楚身上到底是什么毛病,但直觉应该不简单,让她爸妈知道了也没用。思来想去,还是拨通了那张名片上的号码。 对面是一个成熟男性的声音。在她说完后,轻轻“嗯”了一声就把电话给挂了。 田豆豆放下手机,坐在病房里无所适从。眼睛错乱地在四面墙上乱转,随后闭上眼睛,想让自己躺下休息一会儿。这时隔壁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声。那声音非常熟悉…… 是副院长! 田豆豆睁大眼睛,骤然想起。对!副院长也说是皮肤病住院了! 她迅速穿上拖鞋,跑出病房,顺着声音找过去。 副院长的病房就在她隔壁的第二间,这时几名护士跟医生都冲进了他的病房。田豆豆站在门口,透过未掩实的门往里窥探,那一幕看的她寒毛皆竖,头皮发麻。 他手臂上的皮肤已经全部脱落,脸上也烂了一半。刚才似乎是摔倒了,现在下半身在拼命的出血。 副院长躺在地上,一面哭,一面又因为眼泪里的盐分刺激伤口而疼得抽搐。 田豆豆倒退一步,强忍着没叫出声。巨大的惶恐袭击她的大脑。 “田豆豆?” 身后一人小声喊了下她名字,她整个人跳了起来。 她又叫了一声:“豆豆!” 田豆豆回过头,又是一吓:“刘……刘静?” 她自从昨天晚上做的噩梦,再看刘静这张脸,就怎么都觉得不对劲,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全是她张着嘴,眼睛暴凸地看着天花板的场景。 护士听见声音走出来说:“病人出来干嘛?赶紧回自己病房!快回去!” 两人各怀心思,浑浑噩噩地回去自己病房。 田豆豆掀开被子,麻木躺回床上,两只手握在一起,摆在自己胸前。 刘静小心地在她旁边坐下,思忖良久,还是决定单刀直入,说道:“我昨天……做梦了。” 田豆豆听见她这话,猛然抬头,直愣愣地盯着她。 刘静嘴唇干涩,继续说:“我前两天做梦梦到副院长,我梦见他被吊在一颗树上,我吓坏了,然后我就跑了。我跑到一半,被一个女人抓住,她把我装在厕所的一个桶里,再之后我就醒了,第二天副院长就生病住院了。” 刘静观察着田豆豆的表情继续道:“然后昨天我梦见了你。我梦见你来了厕所,看见了我……” “这是鬼!有鬼!”田豆豆崩溃哭道,“这肯定是鬼!” 刘静听见她这样说,顿时想哭了。 她自己也怕得不行。只是她运气好,这两天一直没有没摔或磕碰到。但看见田豆豆这个样子,谁知道下一个是不是她呢? 护士走进来,听她鬼哭狼嚎的,皱眉道:“你们这些大学生啊,别整体鬼鬼神神的自己吓自己,现在大学不教科学论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田豆豆指着她骂道:“你懂个屁!你给我闭嘴!” 护士脸色一黑,拿起旁边的托盘道:“我是可以闭嘴,但是建议你别哭,也别做什么大幅度的动作。因为现在眼泪会腐蚀你的脸,摩擦会蹭破你的皮肤。最好保持情绪稳定,因为激动也会加速血液流动。” 田豆豆立马噤声,调整自己的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今天课上皮肤被粘走一块的场面太震惊,她甚至不敢去摸自己的脸。 眼泪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她只能曲着脖子,让它直直坠下。 两人在病房里对坐了一会儿,刘静受不了了,她决定请假回家,先行离开这个病房。 田豆豆则保持着这个姿势,老僧入定一样地一动不动。 下午两点的时候,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进病房。 田豆豆抬头看他,他开口说:“我来看看你的病情。” 他说是这样说,却并没有在看她,而是在病房里不住打量。 田豆豆小声问:“我这是怎么了?” 褚玄良回过头,敷衍道:“哦,你这是……急性脱离性皮肤病。你们副院长也是得的这种皮肤病。” 田豆豆抓着被子,问道:“这会传染吗?我是被传染的吗?” “传染倒是不会。”褚玄良说,“不过病因暂时还没有找到。你也别担心,起码没有生命危险。” “如果治不好,我还不如死了!”田豆豆哭道,“我看见了!我看见我们的副院长了,我会变成他那个样子吗?我会变得不人不鬼吗?” 她的皮肤现在就跟纸一样脆弱,手上连绷带都不能绑,也不敢随意清理。伤口处已经凝固,是一片暗红色的血渍,但尚未结痂,稍微一动伤口就会崩裂。 褚玄良朝她伸出手,想要按她的肩膀:“你不要激动。” 田豆豆吼道:“你别碰我!” 褚玄良笑了一下,顿在空中的手继续伸过去,然后重重按在她的肩膀上。 田豆豆浑身僵直着不敢动弹。 褚玄良说:“你冷静一点。” 田豆豆发现自己没事,这男人可以碰她。 “你是我叫来的道士?”田豆豆恍悟过来,“我……我其实是撞鬼对吗?” 褚玄良没答,只是说:“你先在这里住着吧。” 田豆豆抓住他的手:“医院里是不是鬼特别多?我不能住在这里啊!道长你救救我,你快救救我!” 褚玄良:“这家医院是安全的,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出院。你需要随时检测生命体征。但是我问你的问题,你最好如实回答。你最近做过什么事吗?” 田豆豆疑惑地皱眉:“我……” · 江风在学校附近又找了个外卖的工作,每月八百保底的兼职,送一份加一块钱。虽然就在学校附近,还是给他配了一个电瓶车。 那馄饨店老板人很好,每天中午的时候会给他多煮一碗,请他吃饭。隔壁店铺缺人的时候,也会放他过去帮忙。 这天因为店里的车被老板骑走了,他需要步行送单,从教学区走回店铺的时候,抄近路去了学校里的半月湖。 湖边杨柳依依,蝉鸣声声。一女生蹲在湖边,嘴里念念有词。她身形摇晃不定,看着就要掉下去了,还在不断朝着前面挪动。 江风担心她是要自杀,停下来叫道:“喂,你在做什么?” 那女生身形一顿,慢慢回头。她面色惨白,手里还捏着一沓纸,神经兮兮地说道:“我……我在写……我的毕业论文。” “哦。”江风指着旁边道,“你可以坐在那边的凳子上写。” “江恩。”女生站起来,自顾自地说道:“威廉·江恩,二十世纪最伟大的投资家。他相信自然界存在着自己的规律,所有看似毫无规律的数据波动,其实都是可预测的。他通过观察植物的成长规律,来进行股市的预测,并一一应验。他在25天里进行了286次交易,成功率高达92.3%。可惜的是,他没有把自己的理论完整流传下来,后人只能根据自己的理解进行研究分析。之后又对他产生了质疑。” 江风不解道:“什么?” 那女生不敢朝他靠近,却不停地说:“2002年,中国网络出现了一位非常狂傲的奇才,他天文地理无一不通。在网上讲解自己的操盘理论。他预测到了2008年美国的金融危机,最终这场金融危急由人民币升值得以缓解。预测中国将会迎来股市的底部,并出现大反弹,顶部将会超过6100。事实上它最终停在了6124点。他对股市走向的预测几乎全部实现。可惜的是在2008年的时候还是因为癌症去世了。” 江风:“……” “他当时还说,他说美国的金融危机其实没有结束,在2019年前后,将会影响中国股市再次出现一个新的大崩的底部。你看现在的a股市场了吗?哈哈。美国的特不靠谱上任了,他对全世界发动了贸易战,中国、俄罗斯、欧盟、加拿大、墨西哥……现在已经快2019年了呢……” 她终于抱着纸朝江风走过来,说道:“我用他们两个的理论做了对比分析,请你帮我看看,我的预测对不对。” 江风推拒道:“……我不学金融。” “你帮我看看啊,你给我看看吧。”她说着将一张纸塞进江风的手里,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笑道:“谢谢你。” 江风狐疑地将那折叠在一起的纸铺开,发现里面写的不是什么金融理论,而是一份名单。 最前排三个名字,“吕权”、“刘静”、“田豆豆”上,被标注了一个红圈。 江风再抬起头。湖边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女生? 这是真·见鬼了。 名单 江风对着那个名单从上往下扫了一遍。 一份名单上有多达十六个名字。用黑红两色的笔墨书写区分。 第一个吕权,是他的副院长,他认识,就是用红笔墨写的。后面还有三个用红色标记的名字,其中一位有点耳熟,应该是他的某位选修课老师,另外两位他真的没有印象。 在十六人的大名单中,还出现了几位校领导的名字。 江风不知道今天出事的那名女生在不在里面。 大学的学生关系本来就疏离很多,何况他还不住校,又没参加什么社团活动。在学校里基本没什么朋友。连同班同学的脸都记不住,更别说名字了。 江风拿着这张纸在手上搓了搓,有点困惑。 这是个什么意思? 那边老板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有几单外卖让他再送一下,晚点他们可以自己送了。 江风将纸收好塞进兜里,先回店里拎餐盒。 这个时间,点外卖的人已经不多了。点单的也正好是a大的学生。 他拎着餐盒到宿舍楼下面,掏出电话,对着外卖单上的号码拨了过去。 “你的外卖到了,下来拿。” 对面的人迟疑道:“江风?” 江风:“你是谁?” “……你没存我的号码?你竟然没存?大三了这位哥哥!”对面的人相当无语,“我是你班长张阳阳啊!” 江风含糊嗯了一声,说道:“外卖。” 张阳阳:“你送上来吧,我现在快忙飞了。301等你!谢谢了兄弟,上来请你喝饮料!” 他说着就自顾自挂掉了电话。 江风看着被挂断的手机陷入两秒的沉默。 还好他们宿舍楼的楼层不高,就在三楼。江风来到301的门口,见他们根本没关门,直接走了进去。 班长光着膀子,正坐在桌子前面奋笔疾书,听见声音回了下头,说道:“诶,你来啦?谢了啊哥们!” 江风余光一扫,问道:“有作业?” “没,什么作业啊?今天田豆豆不是在教室里出事儿了吗?我正在给辅导员写报告。”班长用手给自己扇着风,说道:“今天忒倒霉了,宿舍忘交电费了,充电的阿姨还不上班,我这得手写,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田豆豆? 江风听见这名字精神一震,问道:“那刘静呢?” “这你也知道啊?消息很灵通啊!她今天也请假了。看起来脸色不好,请的还是长假。”班长点头,嘀咕道:“我说刘静、田豆豆还有吕萌这三姐妹今年是怎么了,刚开学就流年不利啊,一个接一个的出毛病。不会是我们学院风水不好吧?” 江风听见那几个名字,大概明白了,又问了名单上顺延的下一位名字:“你认识贺晟吗?” “不认识。”班长抬起头说,“我们学校的吗?你有事找他吗?我可以帮你问问啊。” “嗯,我也不认识。”江风想了想说,“如果你找到他,告诉他一声。最近小心点,走路别摔着。” 班长瞪大眼。 我擦这人是不是有病? 江风在对方审视的目光中淡定告辞:“我走了。” 他送完外卖,正好下午没课,就回自己的出租屋里呆着。 其实如果住校的话,开销能够节省很多,可江风就是非常讨厌跟别人同住一屋。 他坐在电风扇前面,给褚玄良打了个电话,让他把那女鬼领走。然后仔细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褚玄良疑道:“你在a大干嘛?” 江风:“……我上课啊。” 褚玄良一腔受惊不小的语气:“你还是个学生?!” “……”江风问,“那个预测的中国人是谁?” “缠中说禅。我略有耳闻。可惜英年早逝,很早就去世了,跟他是没关系的。”褚玄良说,“然后呢?” 江风:“没然后了。” “行,这事我正在查。的确有点诡异。”褚玄良说,“我的名片你给那女生的吧?” 江风:“对。” 褚玄良:“我去看了她,她什么也不说,我准备今天去你们学校看看,已经联系了你们校长。你把那张纸给我。” 江风报了自己的地址:“你顺路过来拿。” 褚玄良应了声,挂断前嘀咕道:“你怎么那么招鬼喜欢呢?” 褚玄良将手机放在桌边,对着电脑移动鼠标,悠悠叹了口气。 六方神像虽然补回去了,但从烂尾楼里还是逃出去不少厉鬼,谁知道这是不是其中一个。 道门奖金低,道门压力大啊。 他在田豆豆的身上没找出什么线索。那鬼会在复仇名单上写下十六个人的名字,就说明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褚玄良在网上搜了下最近关于a大的新闻。风平浪静,一片祥和,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他又把记下来的名单,全部输入到信息系统中搜索查看。 十六个人里,目前有三个在读大三生,一个在读大四生,六个刚毕业的研究生,还有六个a大教职工。 所有人来自四海八方,都无不良记录。学生中有计算机学院的、管理学院的,会计学院的,还有金融学院的学生。这乍一看,实在是找不出其中的关联。 褚玄良捏了捏鼻梁,看时间已经差不多,带上自己的工具,到江风那里把那张可疑的纸拿过来。 “我给你带了两张符。”褚玄良将一个红色的小包顺道递给江风,说:“你体质有点奇怪,还是小心一点。不要看见什么就随意搭话,你这样很危险的知道吗?” 江风:“……” 他把那锦囊接过来揣兜里,姑且谢过他的好意。 · 褚玄良到a大的时候,他们校长有会要开,是管理学院的院长接待的他,另外还有田豆豆班级的辅导员。 副院长跟一名学生都因为诡异的病症入院,这让她有些发毛。对待跟校长有关系的褚玄良还是挺尊重了。 褚玄良没提田豆豆的事情,他单刀直入地问:“去年的毕业生当中,有没有学生的课题,是跟江恩理论,还有缠论相关的?” 院长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说道:“有。有一位,不过她不是大四生,她是研究生。也不是我们管理学院的,是隔壁金融学院的。” 褚玄良狐疑道:“这院长也能记得?” 毕业学生的论文课题千千万,何况还不是他们本学院的,他只是说了个大概就知道了? 怎么可能! “记得。”那院长黑着脸说,“就在上学期期末前几天,她跳楼自杀了,这个学生啊,学校的老师跟高层都知道。她的研究课题本来很有希望的,也上过我的课,可惜了。” “自杀?”褚玄良眼皮一跳,说道:“报警了吗?真的是自杀?自杀原因是什么?” “每所大学都会有一些自杀的学生。尤其是名校。有些是不堪毕业压力自杀的,还有一些是外校的人过来自杀的。见怪不怪了,学校需要发展,也没必要大肆宣扬嘛。”院长无奈叹了口气说,“她去年的毕业论文没过,估计是学业压力大吧。道长,您是从哪里知道的?” 褚玄良没回答她的话,继续问道:“她和那个叫田豆豆的学生,有什么关系吗?” 院长说:“没什么关系吧?她都不是我们学院的,” 褚玄良:“论文呢?” “那就跟没关系了。田豆豆去年是大二生,跟她的论文能扯上什么啊?”院长说,“她们两个,可能都没见过面吧?” 褚玄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从兜里掏出一张白纸,展开指着上面的名字问:“帮忙查查这几个学生之间的关系。你有认识的吗?” 这是他自己抄的,事先把院校领导的名字给先去掉了。剩下的是十名学生的名字。 院长仔细看了两眼,认真回忆一遍。 “有几个我知道,是我们学校的学生。”院长说,“是副院长带的学生。” 褚玄良:“吕权的学生?” 院长:“对。还有吕萌。是他的女儿。” 褚玄良:“现在人呢?” 院长不确定道:“不在a市吧?” 辅导员在旁边补充说:“请了半个月的假,加上十一的假期,她应该要到十月中旬才回来。” 院长:“副院长生病了,也没叫她回来。” 院长好奇地对着上面的名字,上面有“田豆豆”的名字,就给她一股不详的预感。问道:“道长,这张纸,您是从哪里拿来的?” 褚玄良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您说呢?” 院长顿时忐忑道:“什、什么意思啊?” 褚玄良将东西收回来,说道:“如果没认错的话,这应该就是那位自杀的学生给我的。” 院长跟辅导员都是一震。院长更是将手用力在裤缝上擦了擦。 褚玄良往前走去,说道:“我报警了。需要重新调查一下她的死因。” 院长在后面跟上他的脚步,说道:“这……这是有误会吧?” 褚玄良说:“我不知道什么误不误会,总之先带我去她自杀的地方、还有住过的宿舍看一看吧。如果是自杀,魂魄应该还在那里。” 大牛 褚玄良打完电话半个小时后,朋友开着私车到学校里来。 叶警官跟院长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表示先随便聊聊,不用紧张。 褚玄良说:“就你一个?” 叶警官瞪眼:“不然呢?你这本来都已经结案了!我是看你的面子才跑一趟的行吗?” 褚玄良摆摆手:“那你也行吧。” 叶警官:“……” 真是够够的了,这群道士就喜欢嫌弃他,有本事别叫啊! 那辅导员干笑着向同事问清楚了马石络的宿舍所在,然后带着他们过去。 死者马石络,研三生,父母已经去世,家中无其他亲属。 去年因为论文没过,所以延迟毕业一年。宿舍搬去跟研一的新生住在一起。 按照院长的说法,今年应该是很有可能毕业的。 马石络的宿舍整理得非常干净,书本、衣服,被摆放得整整齐齐。她的室友都没把她的东西丢掉,还会给她做日常清洁,所以桌上也没有任何灰尘。 褚玄良跟叶警官搜了一阵,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这整理得也太干净了! 叶警官来前翻开了一下马石络的档案。 从她死亡时的照片来看,她当时穿的是一身旧衣服,脚上踩着一双有点脱胶的拖鞋。 如果她自杀前,连桌子都能打扫得那么干净,准备如此妥当,为什么不穿一件漂亮点的衣服呢? 或者说,是室友会给她整理衣服?包括她的贴身衣物? 怎么想怎么诡异吧? 院长站在门口小心朝里张望。看他们两人挤眉弄眼地用视线交流,心里有点慌张。 叶警官走出来问:“这里的东西本来就是这样的吗?她去世后你们有动过吗?” “不知道,她不是我的学生啊,也不是我们学院的。我只是听说过她。”院长摇头说,“你们不是来查田豆豆的事情吗?她跟马石络能有什么关系?” 叶警官好奇道:“不是你的学生甚至不是你学院的,你竟然连她的论文课题都知道?” “她这人……风评不大好。”院长含糊其辞道,“唉,家丑不可外扬,但去年……不,已经是前年了,有件事闹得挺大的。” 叶警官:“什么事?” 院长又叹道:“死者为尊,还是不说了。但是我记得学校论坛里面,以前有过这件事的记录,他们叫818?” “哦……”叶警官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那麻烦你带我去找她的导师了解一下情况。我有事情要问他。” 褚玄良说:“我留在这里再找找,你们先去吧。” 院长犹豫了一下,说道:“这里是女生宿舍,六点之前,请你离开。” 褚玄良:“我明白。” 于是那三人先走了,褚玄良则坐在马石络的位置上,开始翻找他们学校的论坛。 一般学校的官方论坛上都没什么人,学生论坛里则全是一些出售二手自行车、二手书一类的交易请求。现在信息交流跟传播,显然是班级群和学院群更为迅速。 他等了没多久,两位女生就从外面回来了。 她们走近宿舍发现门没关,往里一扫又一眼看见个男人,很是惊讶。退了一步戒备道:“你是谁啊?这里是女生宿舍!” 褚玄良抬了下头,说道:“我是马石络的哥哥。” 两人看他衣着光鲜,脸也是斯文清秀,坐在宿舍里的时候光明正大开着门呢,应该不是个坏人,嘀咕道:“我没听学姐说有个哥哥啊。” “不是亲的,有过交情,过来整理她的遗物。”褚玄良说,“我也是刚得到消息,她真的是自杀的吗?” 左边的短发女生脸上露出一丝纠结,呵呵道:“……不知道呢。” 褚玄良示意她们进来说,问道:“她成绩不好吗?” 褚玄良没上过大学所以不敢断言。 博士学位很难拿他知道,原来研究生学位也这么难拿的吗?怎么他听说,普通研究生毕业率能在80%以上? 再不济还有某宝帮助您呢。 女生立马说:“学姐成绩很好的!考研的时候还是专业笔试成绩第一。她是很喜欢做分析,权威期刊的论文都刊登过好几篇,博士生的毕业要求都达到了,结果硕士竟然毕不了业。” 短发女生反身把门合上,然后压低声音说:“我说你随便听听,其实我觉得学姐不是自杀的。” “为什么?”褚玄良问,“她自杀的时候你们不是已经放学回家了吗?” “那也很可疑啊。”那女生指着马石络的桌子说,“学姐从来不整理她的桌子跟衣柜,这两个永远乱成一团。但是她习惯把外文文献放左边,中文文献放右边。你看。” 桌子看起来整理得很干净,但各种参考书籍几乎是杂乱堆放的。还有好几本侧面还贴着图书馆借阅标签。 短发女生说:“我们回来的时候就这样了。如果她都记得整理书桌,怎么不记得把书还一下啊?我们学校只能借两个月的。” “还有还有!”另外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激动道,“自杀怎么都不选我们这栋楼啊。这栋楼只有五层高,跳下来都不一定能死的绝。就算死了,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死。我们学校每年自杀的也不是没有,但都是选九号楼,那是本科学生的宿舍楼,有二十几层,被喻为跳楼圣地。” 短发女生拉开椅子坐下,唏嘘道:“不过,我们回学校的时候都已经结案了。我们这些猜测都没什么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褚玄良发现自己翻不到想要的信息,干脆把手机收起来,说道:“之前管理学院的院长告诉我,说马石络在学校的风评不是很好,这是怎么回事?” 两位女生都皱了下眉,显出一丝忿忿。 短发女生说:“我觉得是污蔑。神经病啊,妙龄少女去勾引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案例不好做吗?股市不好玩吗?蜡烛图不吸引人吗?” 褚玄良要对着后面三个问题大声喊一句——不!不!不!! 马尾女生说:“我进学校之前发生的事情,我读完研一了还有人在传呢。搞笑谁整天盯着这件事情啊?” 短发女生:“不过八卦就是传播的快,想澄清都没地方的咯。那个油腻男人还是管理学院的副院长,她女儿带头,整天在学校里面抹黑挑事。开玩笑学姐缺钱吗?” “她不缺钱吗?”褚玄良说,“我看她的生活并不算非常富裕吧?” “天真,有的人就是对数据波动特别敏感,真正的金融高手,是能够实现财富自由的。也就是以交易市场为提款机,随时随地获取资金。”短发女生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股市虽然不够成熟,有很大的风险,但还是有规律可循。其实民间有好几个能做到这样的顶级游资,只是他们都非常低调。也不会大肆在股市里圈钱。” “他们每个人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投资理论,没有什么绝对的正确,互相间可能还有一点矛盾。学姐也有一套,而且经过实践证明,是可行的。” 褚玄良好奇道:“有多可行?” 马尾女生说:“学姐有一个模拟账户,初始五千块的虚拟资本,现在已经有两百万了。” 褚玄良:“……” 他背部一挺,脸上炯炯有神。 一定要让江风把那个鬼介绍给他! 短发女生说:“但是她不炒股,也从不会带人做单。” “为什么?”褚玄良不能理解,“这不是凭借她自己学识做到的吗?” 短发女生:“金融市场是很神奇的地方,如果你不停止交易,很有可能会把从市场里赚来的钱,最后都还回去。许多华尔街大牛,曾经辉煌过,最后却以破产而终。学姐的爸爸就是这样的。他后来因为破产自杀了。所以学姐对这一块很感兴趣,但是从来不碰真钱。她更想知道,什么样的理论才是正确的理论。” “诶!”马尾女生忽然说,“我记得期末结束之前,她有段时间做单特别疯狂。我本来以为是她在做数据分析呢,后来发现那是正常交易账户,她竟然在炒外汇!” 短发女生拍了下椅背:“我也记得!她说外汇市场,根据缺口必补的理论,顶部结构已经完成,应该有个十年难遇的万点空头大行情要来了,加上杠杆进行操作,得当的话,资产翻个百倍不成问题。” 两人异口同声地“哇”了一声。又是羡慕又是惊叹。 褚玄良一手按在旁边的桌子上。 他听得难受,特别难受。 他需要静静。 等他跟那两个金融专业的学生聊完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两人还安慰他说:“也不是人人都这么厉害的,你放松心态嘛。像我,我的模拟账户,成功从50万炒成了20万。我才是正常人的标准。” “那我比你少亏6万诶。” “那你好棒哦!” 褚玄良:“……” 自杀 褚玄良从宿舍楼走出来,叶警官没多久也回来了。两人在校东门的停车位碰头。 褚玄良不客气地坐进车里,问道:“你那边怎么样啊?” 叶警官拧开空调,随口说:“不怎么样啊。都咬定了是结案自杀,没什么好说的。我们又没有证据,能怎么样?反科学反物理的猜测?” 褚玄良“嗯”了一声。 叶警官又问:“你呢?你那边怎么样?” “没找到什么。应该不是自杀。”褚玄良说,“他们学校打地基的时候就没做好,所以有事没事会请道士过来看看,后来为了震地方,前面还特意多建了一栋跟墓碑一样的教学楼,现在偌大一个学校都找不出一个知情的野鬼。” 叶警官看他低头摇罗盘的样子,说道:“你也别郁闷。认识你们以后啊,再面对这种事情,我就看开多了。人啊,真的不能不怕报应。现在笑得最变态的是他们,到时候哭得最变态的也是他们。” 褚玄良叹道:“可是她要杀十六个人。这数量太多了,还都是在同一所学校里面,会引起社会恐慌的。” “没杀啊。”叶警官对着后视镜整理自己的刘海,说道:“这不都好好活着吗?” 褚玄良看着他说:“我现在严重怀疑你身为人民警察的素质资格。” “人民警察,也是隶属于人的品种。我怎么滴?而且这不是你们道士的职责吗?”叶警官一手将内后视镜掰正,发动汽车,说道:“送你回道观啊,一次二十。不记账的啊。” · a市的夜晚,热闹喧哗。 这里华灯高照,仿似一座地上不夜城。 已经凌晨三点,小区高楼上依旧点着一盏橘灯。 吴志伟抬手揉了揉眉头,继续一眨不眨地盯住电脑上的页面。牙齿用力地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他已经一个星期没好好睡过觉了,每天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浮现出红绿的趋势图。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疯了。 马石络最初带他炒外汇,都是以两成仓位试仓。都是学金融的,他知道重仓的风险性。 第一次合作的时候,借由分析信息面的秋风,马石络一夜之间带他赚了三万美金。 吴志伟知道其中的风险,这种水平的收益率,等同于是在拿资产进行赌博。凭借他的心态,其实不适合炒这种高风险的金融工具,但他知道马石络可以。 可惜马石络并不总那么听话。 她故意提早进入买点,给他设置了不当的止损线,这导致几次操作,他的账户盈盈亏亏,最后竟然没什么大变化。 马石络平静道:“金融市场,资产为王。教授您不知道吗?如果你有足够资产的话,在双向交易市场上,完全不用顾虑我所谓的止损线,只要趋势是对的,您肯定是赚的。中间的波动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是在叫他借钱,但这话也的确没错。 成为赌徒的第一步,就是日益增长的欲望跟野心。 吴志伟知道马石络是故意的,她肯定是故意的,她对买卖点和趋势走向的把握不会这样宽泛,可她还是上当了。 做教授一个月工资有多少?在a市买一套房的价钱是多少?他拼搏一生能赚到多少钱? 之前股市忽然连跌,他亏在里面的钱现在还没拿出来。他不甘心。 当你看见一条坦途浦沿在你面前,走上去就是人生巅峰的时候,你会放弃吗? 他不会。 所以他乐于上钩了。 吴志伟认为马石络在成功毕业之前,肯定不会太坑他,那么起码这一段时间,他可以安心操作。 他向自己的朋友跟亲属借来了共两百来万美金,全部投入到外汇市场。 马石络的论文就差一个导师签字。 他跟马石络约定,只要她能带他刷一笔超过四百点的单子,他可以无视吕权的警告,给她毕业的机会。 这不是双赢吗? 马石络很干脆地答应了。 吴志伟孤注一掷,但马石络骗了他。 超高止损线平仓,他直接亏损了三分之二。 正当他准备去找马石络算账的时候,她竟然死了。 她自杀了? 吴志伟知道自己也完了。 没有人能带他翻盘,他将会债台高筑。 他的前半生乃至后半生,全都要结束了。 到了这种时候,他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只能根据对马石络理论的研读,自己进行操作。 马石络留下的理论有用吗?当然是有用的。可它就算是完整的,就算有用,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用的。市场上流传下来的完整理论多了去了,又怎样? 即便吃透理论,每个人对于买卖点的判断还是不一样,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或者政策的变化,都会出现截然不同的走势。有些时候要靠多年看盘的感觉,还有些时候要靠天定的运气。 不合适自己就没有用。 那些理论各不相同,甚至分析出的结果会有所矛盾。毕竟,说一支股票会涨或会跌,它都是正确的,区别只在于实现的时间段不同而已。 在金融市场上,就没有一种绝对正确的理论。 吴志伟用力抓了把自己的头发,让自己冷静下来。伸手去拿放在电脑桌边的杯子,拎起来发现没水了。 他按着桌子起身,一脸沧桑地去厨房接水。 他拎起小净水器往杯子里倒,发现站的位置,有点点液体从顶部滴在他的手上。 是红色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血。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是血。 吴志伟抬起头看去,正正对上了马石络满是血污的脸。她的头发被血液凝成一块一块,往下垂着。一张几乎要四分五裂的脸像是嵌在天花板上,直勾勾地看着他。 然后马石络张开嘴,一滴暗红色的血从她嘴里流出,落在他的手臂上。 “啊——!” 吴志伟发出一声尖叫,跌倒在地。等他再一眨眼,人不见了。 他捂住胸口,狠狠喘气。以为是自己熬夜太多出现的幻觉。他一手捂住脸,睁开眼,余光扫见手臂上的血痕分明还在。 他浑身一凛,快速冲到厨房的水池边,推开开关,冲洗自己的手臂。 他用力地揉着,甚至用指甲去抠,却发现血怎么都洗不干净,甚至面积越来越大。与此同时他迟钝的痛觉终于回笼…… 他把自己的皮搓掉了,露出来的是他的血肉。 吴志伟发疯一般死后。许久以来堆积的压力终于在这一刻承受不住,他跌跌撞撞地冲向阳台,拉开窗户,纵身跳了下去。 · a市一早,就爆出了几则具有冲击性的新闻。 如:一名男子坠楼身亡,死状凄惨,被路人拍下来放上了网,纷纷疑似是变态凶手残忍虐杀。 再如:一女子逛街摔跤,身上皮肤竟恐怖脱落。 再再如:一企业员工被热水烫伤,手臂皮肤竟完整脱离。 褚玄良还躺在床上翻推送的新闻呢,医院的熟人就给他打来电话,说是昨天接诊两名皮肤快速溃烂的病患。一个叫吕萌。另外一位是a大刚刚毕业的研究生。 同时叶警官给他汇报,说马石络的导师死了。 得,真主都出现了。 褚玄良掏出那张名单看了眼,发现果然,一夜之间多出了三个圈圈。 之前还是一个一个来的,现在是急了吗? 他深深叹了口气,刚准备撂胆子歇会儿,这下又得担上了。 他累,他苦,他无处诉说。 叶警官大清早喊他去坠楼现场来看情况。 “吴志伟,多半是自杀的。”叶警官翻着手里的资料说,“他身上的外伤跟之前几人一样,只是皮肤出现问题。真正的死因是坠楼身亡。窗台上只有一个脚印,应该是自己跳下来的。当然不排除鬼逼他跳下来,这就不知道了。” 叶警官叹道:“他现在外债高筑啊,电脑上还开着账户,看了下记录,他一共亏了一百八十多万美金。日!万恶的有钱人!刚刚我用他的手机打给他的朋友们问了,大部分都是借的。” 因为出了人命,关注度骤然增大。 出事三个都是a大的人,这信息暂时没有曝出来。为免引起恐慌,警方让媒体帮忙隐瞒,先行通知了学校内部的管理层。 褚玄良皱眉,知道这样真不行,决定再去a大看一看。 没道理江风走个路都能遇到那女鬼,他守着还撞不到啊! 要不……把江风也叫上? 江风? 江风他……现在正坐在马石络的对面,单手托住下巴,面无表情地看她吸自己用来送外卖的面。 马石络缩成一团蹲在地上,还特别热情地往他手里塞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几行股票的代码跟预期价格。 江风:“……”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贿赂了。 坦白 马石络吸完面,整个外卖盒都凉了。 “你打劫了我一碗面。”江风眼皮一跳一跳的,“人鬼殊途,你找我有意思吗?” 马石络问:“我的论文你看了吗?” 江风说:“我看不懂。” 马石络小声问:“你哪里看不懂?” 江风:“我哪里都看不懂。” “我可以告诉你啊。”马石络笑道,“我就快完成了。” · 叶警官正指挥着人将现场清理干净,这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口袋,才发现是吴志伟的手机。来电上的是他刚刚询问过的一个通讯录上的名字。 叶警官接了起来:“喂?” 对面安静了两秒,才响起一道有些惴惴不安的女声,她说:“你们能来学校一趟吗?我想举报。” “你借吴志伟钱了是吧?”叶警官掏掏耳朵说,“这个经济诈骗啊,不归我管。我到时候让我同事联系你们行吗?就这样啊。” “不,不是!”对面的人听他要挂断,立马说:“我想跟你们说吴志伟跟马石络的事情。” 她顿了下,继续说道:“我手上留着马石络的实名举报信。” 叶警官:“她举报什么呀?” 对面说:“性^骚扰,吕权。” 叶警官觉得这事情有点耳熟,昨天他才刚听见了一个完全相反的版本。他看了褚玄良一眼,求证似的问道:“等等,说清楚,谁性^骚扰谁?” “她,吕权性^骚扰她。她想举报,但是被学校压下来了。被威胁说不准毕业。”对面的人说,“所以去年……不对,是上一次研三的报告被打回来了。” 叶警官忍不住想去摸自己兜里的烟。 来的这么快?他们都还没开始恐吓呢。 叶警官说:“我现在去找你。咱们学校外面的咖啡馆见。打我的个人手机,我的号码报给你……” 三刻钟后,三人坐在咖啡厅最角落的位置。 现在店里没什么人,里侧是墙面,外侧是空的。 说要举报的是昨天见过的那位管理学院的院长。 她也没想到处理吴志伟案件的警察,就是叶警官。 “我就知道……”院长看着褚玄良干笑了一下,妆容精致,但有些憔悴:“你昨天给我看的名单上面,没有吴志伟的名字。我就说,如果是马石络要报仇,怎么可能会放过我们。” 她说着顿了顿说:“我的名字是不是也在上面?” 褚玄良没说话。 院长虚脱一样地垮下背,仿佛大限已近。 林警官敲了敲桌子说:“院长,现在问这个都没什么用。你是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被报复的人,才敢站出来举报的吗?” 院长喉咙动了动:“我们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人呐总是这样,正义跟良知被压陷在自私之中,最终只会在恐惧下勉强冒头。 这样的人不管结果如何很难让人同情,却不得不说,他们是社会的常态。 院长一手端起咖啡,手指还在颤抖,然后慢慢将事情说出来。 吕权是管理学院的副院长,同时也是马石络的某门任课老师。除此之外,能在一所好大学里做到副院长职位的,一般在社会上都有一些别的身份。 马石络这女生没背景,也没什么朋友,整个人看起来神神叨叨的,每天只跟数据打交道。 吕权这人心里有些龌龊的想法,职务做的高了,会点说话的艺术,做事有手段。加上大学生一般见识少胆子小,这种事情社会上会有一些外在偏见……总之就是有各种各样能让人放弃追究的原因跟方法。 马石络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然而她却是胆子最大的一个。 当年这件事闹得挺大,马石络实名信向校长举报吕权。 可惜她太天真了,有人的地方哪里没有潜规则。社会就是一个大的利益链。 校方就算跟吕权龃龉不合,也绝对不会允许类似的消息流传出去。一所大学如果出现这样的丑闻,资金补助、发展、生源,都会受到很大的发展,还会有不知道多少人因此受罚。 他们不能宣扬,也绝对不能承认。只要他们咬死不承认,这就只是单纯的污蔑。 所以校方以没有证据为由,压下了这件事情。 然而这样还不算完。吕权这人太狠毒,他竟然借此反诬马石络,想找他走潜规则。 吕萌就在a大上学,因为背景优待,她人缘很好,绝对不能接受自己爸爸受到这样的污蔑,也无法承受那样的后果。她带着自己的同学在学校论坛上,还有班级群、宿舍群、学院群里四处散播虚假信息,很快整所大学跟研究生学院都知道了这件事情。马石络想澄清都没有地方。 鲁迅说,“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 哪里人都是一样,什么人都是一样。 他们更愿意去相信那些听起来肮脏,能让他们自尊心跟好奇心得到极大慰藉的事情。尽管它听起来并不合理。 “我当就说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院长说,“我也劝过马石络放弃的,但是她不肯。” “呵。”叶警官听着已经是很克制了,才没让自己跳起来打她。 他抓了把自己的头发,这么多年脾气真的是好了不少呢。 日她姥姥哦! 叶警官说:“出了事情,包庇施害者,反而去劝说受害人忍气吞声?这就是你们大学的德行教育吗?你们就是以这种肮脏的素质去教育祖国的下一代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阴阳怪气地笑道:“难怪总说现在社会太功利,因为有一群败类爬到了社会顶层啊。” 褚玄良在旁边静静坐着,目光冷冷落在院长身上。听叶警官说了一段感慨,忽然问道:“你们警察平时也可以这样奚落证人的吗?” 叶警官:“……” “卧槽你够了!”叶警官说,“你有证据吗?我刚才什么屁话都没说好吗?” 褚玄良不理这货:“那吴志伟呢?他做了什么?” 院长闭上眼睛,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那段时间马石络走在校园里,四处都是对她的诋毁,所有人看她的眼神中都带着轻蔑跟不屑, 这样的事情并没有随着一届学生毕业而结束,吕萌还在学校里,她孜孜不倦地向自己新入校的学弟学妹们宣扬这件事情,并不断提醒着众人她的存在。 马石络平时就不喜欢跟人交际,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所以那段时间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吴志伟是马石络的导师,却因为跟吕权的勾当,对所有的事情视而不见,不澄清不反驳,甚至以默许的姿态对待,并且配合着拒绝给马石络签字。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她依旧选择留下来延迟毕业。 当时没人知道她在想做什么,但现在或许知道一点,为了报复。 叶警官问:“所以马石络真正的死因是?” 刚刚让吴志伟破产,可她最大的仇人应该是吕权才对,怎么可能报仇报到一半就走了呢? 院长说:“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学校也没查。” 叶警官:“她宿舍的桌子是你们收拾的?怕警方查到你们这些?” “……不知道。”院长说,“毕竟她不是我的学生。管理学院也没再插手过她的事情。不过,我想应该是吴志伟收拾的。因为马石络的论文资料全都不见了。” 褚玄良对了对,吕权、吕萌、田豆豆,还有几个院方领导的名字都有头绪了,那名单上另外几个人是怎么回事? 院长解释说:“当时,学校不给处理,马石络就威胁说要法院见,为了让她放弃这个想法,吕权让他的几名学生站出来指证。” 褚玄良:“指证什么?” “指证……曾看见马石络在吕权面前有不得体行为。”院长说,“可这都是吕权的个人行为!他该死,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艹!”叶警官说,“你自己听听,你说出来的时候你心里不惭愧吗?有没有感受到一只狗在你的胸腔里啃咬你的良心?” 褚玄良汗道:“你这样的脾气是怎么做人民警察的?到现在都没被人投诉过吗?” “那你这么淡定为什么还不来做人民警察?我早就说了人民警察欢迎你!”叶警官说,“而且做人民警察,更需要的是一颗闪亮红心,不管它是长翅膀的还是绑推进器的还是装炸^弹的,它都很可爱明白吗?” 褚玄良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叶警官说:“法律的确不能给你应有的惩罚,但这并不代表你们不是凶手。你们是怎么做到杀了人之后,还能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学生的?” 院长抿了抿,没有说话。 其实本质来说,她觉得这件事跟她没关系。她当时只是跟吕权一起被叫过去问询旁听而已。做决定的从来不是她。 冷漠是一种罪吗?那世间岂不是人人有罪吗? 叶警官用大手摩挲着脸,正想着这事应该怎么介入怎么打报告。旁边忽然蹿出来一个男生。 看对方的表情,显然之前一直都是在偷听的。 那男生快步冲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叶警官面前的咖啡泼到了院长的头上。 三人懵在原地,都没动作。 男生又快速端了褚玄良的咖啡,再泼了一次。 院长受惊下打了个嗝。 男生显然还想再泼一次,这还不过瘾。但发现院长那杯已经被她喝的差不多了,于是把杯子整个盖到了她头上。 完美做完一切之后,他拔腿就跑,给众人留下一道灿烂的背影。 警察 那男生跑出去之后,院长跟着站了起来,她指着外面大惊失色喊:“不能让他走!他会出去胡说的的!” 叶警官回头看了眼,说道:“院长,目前已经死了一个人,病了五个人,全是你a大的。媒体不曝出来,不代表它就永远不会被人发现。如果你现在还执迷不悟,我可以告诉你,名单上一共是十六人。短时间内跟a大相关的十六个人全部出事,你觉得能瞒得住什么?” 他从桌上抽了两张餐巾纸递给她说:“现在我怀疑马石络的真实死因,请你配合我们做调查。” “就算你不答应,我也有的是办法问出来。做过的事,总不会一点证据都没有的。马石络的死亡名单已经出来了,我相信那几位刚毕业的研究生,总不会因为所谓的学校荣誉而葬送自己的前途,他们在知道情况下,会很愿意给我们作证。”褚玄良说,“你出不出来作证,区别只在于,你的漠视会不会继续惹恼马石络,然后死得更惨。” 院长目光闪烁,又有些迟疑。咖啡顺着她染色卷烫过的短发上滴落下来,她思忖许久,末了低低说了句:“好。” 叶警官:“那么,把她的举报信给我。” · 江风把之前纸上的名字一个个都问清楚了,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评价。跟一个已经死掉的鬼讲道理似乎有些奇怪,最后问道:“所以你究竟是怎么死的?” 马石络歪着脑袋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天吕萌来找我。” 吴志伟不停地跟周围人借钱,都是一所学校混同个圈子的,渐渐的就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的举动让吕权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吴志伟这分明是要背叛他。 有多少人能抵挡得住利益的诱惑?他就是靠利益拉拢他们,只要出现更大的利益,他们当然会毫不犹豫地背弃他的阵营。 马石络蒙受了这样的污蔑,还要死心留在a大,肯定是因为不甘心放弃这件事。那女人根本就是一个疯子! 吕权不能放任她继续作为,可马石络现在是不会见他的,所以他让吕萌去。 吕萌找马石络上了天台,两人原本就积有旧怨,很快吵了起来。 马石络想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哪怕毫无意义,所以还是放言激怒了她。 “你说,如果我用这样的方法去找当初帮你爸爸的人,他们会不会愿意重新站出来指证?他们一辈子做牛做马违背良心都赚不到钱,我一晚上就能帮他们拿到。” “他们功利而令人作恶,可是我不介意让他们走上人生巅峰,来毁灭一个更功利、更令人作恶的,你的父亲,还有你。” “你仰仗着一个性^骚扰学生无法启齿的腌臜中年男人,身上流着跟他相同的血脉。你就是用他那种充满恶浊的人际关系,在这个学校里呼风唤雨,如果有一天,你你的丑陋,你的卑劣,都被撕开来坦露在阳光下,你觉得别人会怎么看你呢?” “一条佯装成蝴蝶幼虫的……茅坑虫?”马石络讥讽笑道,“反正都很丑。” 江风沉思片刻:“然后呢?” 马石络:“……然后她就把我推下楼了?” 江风:“……哦。” 你们鬼可真淡定。 江风:“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马石络嘴角一勾,嘲讽笑道:“法律是为了惩罚跟保护。它判决的不一定是坏人,它保护的也不一定是好人。相比起看着他们承受不痛不痒的责罚,然后重新开始新的人生,我更喜欢看着他们像现在这样,在极端恐惧中自我折磨,在自我折磨中走向毁灭。凭什么夺走别人生命的人,可以得到原谅?” 正义经常迟到,可是迟到的正义,还有什么意义呢?恶人受到的根本不是他应得的惩罚。 “那你到底要不要报警?”江风掏出手机大方道,“打110不用话费。在最近打了好几个了。” 马石络却问:“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江风心道他没那空去评判别人的对和错。而且他说了算数吗? “什么样的程度叫错?如果那些人真心悔过并做出了补偿……” “他们不会的。”马石络说,“他们只会因触动利益而愤怒,在面临死亡之前,不会去反思自己犯下的罪孽。” 江风觉得这倒也不能以偏概全。 很多施行冷暴力的人,本身并没有意识到,或者说自欺欺人地认为,自己的行为不会造成严重的后果,来摆脱责任以减轻自己的罪恶感。 虽然这种懦弱让人觉得可恨,本身却并不是什么罪无可恕的人,他们只会一点一点的朝着“罪无可恕”的终点逼近。 可是,一个打定主意要报仇的人,却忽然来问他这个问题,又是为了什么呢?是自己觉得疲惫了想要尽快结束吗?他认为的对错重要吗? 江风说:“看你自己。” 马石络坚持道:“我想听你的意见。” 江风:“看你自己。” 马石络:“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江风沉默片刻,隐隐觉得这里面好像有点套路。于是继续道:“看你自己。” 马石络:“……” 她垂着头看起来似乎有些挫败。 江风刚想说,如果觉得迷惘,可以给她介绍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道士做做心理辅导。找人谈天这种事情,以后还是不要找他了。正好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江风移开手指,说道:“褚玄良想见见你。他那边还有一个警察。想问问你究竟是怎么死的。那我告诉他了?” 马石络点头同意,却不以为意道:“找不到证据的。当时大部分学生已经放假回家,宿舍楼只有一层大厅有监控。那么长时间过去了楼顶也不会留下什么脚印。” 江风:“去看看他。你跟我一起过去。” 江风从教学区的半月湖走向生活区,约好了去马石络的宿舍楼下会面。刚进校门,就看见一大波人在朝着他的方向靠近。 为首的男生长得有点眼熟,他宽松的衣服下摆扎在腰间,头上系着一条白色毛巾,穿得不伦不类。带着百来人从宿舍楼里杀了过来。 江风面对这打群架一样的阵仗,停住脚步,准备绕行过去。结果对面阵营有人先气势如虹地喊住了他: “江风?你怎么在这里?” 江风静静看着那人。 张阳阳:“……” “张阳阳!”张阳阳绝望喊道,“你的班长!!你昨天还给我送过外卖!” “哦,班长。”江风点头,“我知道。” 张阳阳控诉道:“你骗人!” 你那眼神说明你根本就不记得! 马石络站在他的身后,寸步不离地贴着他,让江风觉得脖子后头有些发冷。 张阳阳后面的男生已经举起喇叭说道:“我们先走了!我们去校广播站,你们去校门口西面。喊到人让他们去图书馆。” 张阳阳:“哦,好!” 马石络忽然说:“他们拿的牌子上面写着我的名字。” 江风于是指着问:“你们要干什么?” “我很愤怒!”张阳阳大吼一声道,“你快看我朋友圈,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吕权那禽兽性^骚扰学生,还跟校方合伙逼死受害人。不知道是怎么报仇的,反正现在相关的几个人都住院了。今天早上三个上社会新闻的都是!” 江风有些惊讶:“学校承认了?” “怎么可能?!是学生自己听到的!有毕业生也站出来坦白了。”张阳阳咬牙,“如果学校承认也就好了。刚刚我打电话去问校长,他完全否认了这件事情,马上让管理员在校网上删帖,吩咐辅导员在学校群里禁言所有相关学生。还让校广播站提醒,说如果有人继续传播谣言的话,涉案学生将做处分处理。被骚扰的女生不止一个,校方开始控制舆论后她们气不过就勇敢站出来了。我擦特么简直丧心病狂!我太失望了!” 张阳阳红着眼道:“他还问我我是谁,我怕他吗?我说我叫江风!” 江风:“??” 张阳阳扯下他额头的毛巾,用力一甩:“他竟然说要开除我!” 江风:“……” 张阳阳见他没什么反应,又无趣道:“骗你的呢我说我叫警察。反正我刚刚已经报警了。” 江风面无表情。 “其他的都是真的啊!不信你上wb看,我们已经决定转移战场了,现在过去呼吁通知别的学生!”张阳阳拍他手臂,“跟我们一起走?” “别打架。”江风说,“我还有事。” 张阳阳点头:“不打架,我们心里有数,就静坐抗议。那行吧,我先走了。总之你注意安全,小心别暴露身份。” 江风:“……” 他根本不是他们组织的,也没参与这件事,怕什么暴露身份?! 江风来到马石络的宿舍楼楼下,褚玄良还没过来。 门口这时候已经没什么人了,她在外面转了一圈,反而听见旁边的停车场里断断续续传出一些说话的声音。 “对的大师,那个女鬼非常凶残,生扒人皮,已经害了六个人了!我们学校一位教授今天也死了。”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她满嘴谎话,人又虚荣,当时那么多学生站出来指证她,本来按照校规,她是要被劝退的,校方看她年纪轻轻前途无量,还不忍心宽松处理,结果她竟然是这么想的!” “跟鬼是没什么道理可以讲的!” “这是有人要抹黑我们学校形象!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年年都有!学生是最好煽动的,我也怕他们激动之下做出错事。” 马石络闻言大怒。里面一人警觉道:“是谁!” 江风干脆抬脚走进去。 里面站着五个人。其中四个西装革履,还有一人发须花白,穿着长衫,看起来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 他猛然扭头,盯住了江风的方向,然后神色一变。 江风知道他是越过自己看见了马石络。 果不其然,那人大喝着掷来一张符:“小鬼,站住!” 马石络惊慌下转身就跑。江风看着那黄符夹带着金光,像飞箭一样射来,徒手一夹,将它止在空中。 对面那老者显然没料到如此,愣在原地叫了声:“怎么可能!” 就那么眨眼间,马石络已经不见了。 校领导急急朝他跑过来,吼道:“那个同学,你在这里干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江风放下手,把符纸丢了。从张阳阳那里得到了灵感,生硬吐出两个字:“警察。” 刘静 那校领导长了个心眼,狐疑地看着他,问道:“你证件呢?” 恰好这时叶警官带着院长和褚玄良过来了。 校方几人看向院长,院长尴尬撇开自己的视线。 叶警官一手搭上江风的肩,问道:“人呢?” 江风说:“刚刚跑了。” 叶警官一面从怀里掏出自己的证件,出示给校领导看,一面故意夸大了说:“我们现在怀疑马石络是被谋杀的。你们学校也有隐瞒并误导警方办案的嫌疑。你们校长在哪里,我想跟他聊聊。” 校方气急败坏地指责道:“你这警察太无法无天了!你的上级呢?你有证据吗就说这样的话?你上级同意了吗?批示文件呢?它明明已经结案了!” 叶警官淡淡说道:“有人报警了,我只是来受理而已。” 校方:“谁?!报警了就是事实吗?我以为你们警方是讲证据的,现在的公务人员都是怎么回事!” “谁?”叶警官冷笑道,“说是死者本人你信吗?” 那人脸色瞬间白了下去。 叶警官懒散地站着,抖着一条腿说:“这位先生,或者说是教授,我希望你弄明白一件事情。马石络父母双亡,现在帮她查明真相,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保护你们。明白吗?看早上新闻了吗?你是不是想成为下一个啊?” 他说:“鬼都冤到找警察来了,你说我们能不管吗?” 几个人脸上也满是惊骇跟茫然,显然也是不知道马石络死因的。 后面的老道靠近过来问:“怎么回事?你们这是在说什么?” 褚玄良认得他,a市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招呼道:“丰道长。” 叶警官:“怎么回事问校方啊,以免说我诽谤。” “丰道长,我们是真的不知道。”为首一人说,“你们……你们不会不管吧?那马石络不知道要杀几个人才肯消气,我们……我们是不知情的啊!” 丰道长想了想说:“她要杀人,这就是不对。我不会袖手旁观。” 叶警官纠正道:“人都没死呢。现在是脱了层皮。” 老道想反驳,江风忽然问:“为什么她要杀人就是不对?” 老道不解看向他:“杀人当然不对。” 江风:“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老道说,“你这小子的问题好奇怪!难道杀人还对了吗?” 江风故意说:“她已经死了,而她要‘杀’的人可还活着呢。现在是谁更不对?你问过原因了吗?就只问她的不对。” 老道说:“她既然已经死了,就应该去阴曹地府!留在阳间害人就是不对!” “活人就比死人高贵吗?”江风问,“是死人没活过,还是活人就觉得自己不会死了?” “你——”那老道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你是何方小子,师父是谁?” 褚玄良没想到江风也有这咄咄逼人的一面。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呢,等他好好气气这道长。结果江风就停了。他一副算了,我不与你计较的气人表情说:“不跟你说了。” 道长深感屈辱,追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风:“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 老道气得吹胡子:“竖子无礼!” 无礼就无礼,反正江风也不想理,他说道:“我走了。刚刚马石络被他吓跑了。” 褚玄良连忙拉住他:“诶,你能再把她找出来吗?” “我怎么找她?”江风无语道,“都是她找的我。” 褚玄良尴尬松手,想想也是:“好吧。你注意安全。” 老道吹胡子瞪眼道:“那个叫马石络的女鬼,想必是一个很厉害的鬼。现在放她跑了,学校里的其他人恐怕会有危险。褚小友,你快陪我一起去找!如果人手不够,再去叫道协的其他人。” 叶警官说:“你们还有心情招鬼,我建议你们去看看外面。” 校方领导当即紧张道:“外面怎么了?” “学生啊。”叶警官说,“就半个小时以前吧,记者、民警都来了,就怕他们出事。现在外面正采访着呢。话说你们校长人呢?这时候不在学校在哪里啊?” 几人冒出一头冷汗,再没空管这里,急匆匆跑了出去。 外面一群学生坐着呢,坐在校门口,从原先的一百来人,到现在的四五百人。倒是没有闹事,只是举着白底的牌子,沉默抗议。 还有学生在学校里不停奔走,昭告同学。 你不是封我帐号吗?你封我帐号我就口口相传啊,老子怕你的吗? 学校保安跟宿管员,还有辅导员全出来了,一个个登记他们的名字,要把他们赶回宿舍。 “记啊记啊!”张阳阳站起来脱掉上衣,往地上一丢,吼道:“有本事把我们全给开除了!开除原因就是披露校方领导性丑闻,做不到泯灭人性袖手旁观!开除算什么?好过被逼自杀啊!” 旁边相机咔嚓咔嚓地闪。 张阳阳展示自己的肌肉:“请把我拍帅一点!” 校领导在旁边挡住镜头,生气道:“同学你不要乱说话!你知道真相是什么吗?就因为一些子虚乌有的传闻,你来质疑并抹黑你的母校?你能不能用你的脑子想想?学生都这么容易被带节奏?” “什么叫子虚乌有?分明是你们不愿意去看证据!”张阳阳掏出自己的手机给他看,里面是一张有些模糊的照片,但还是能看清具体的字迹。 正是马石络当年递交的实名举报报告。 张阳阳说:“那请校方给我们正面回应!这是马石络学姐去年给学校递交的举报,吕权那样的禽^兽为什么可以在学校里作威作福那么多年而不受到惩罚?” “那是吕权教授个人的行为,校方并不清楚!而且校方已经展开调查了,有学生目击证明都认为马石络的举报不真实,不可取!” 张阳阳回头喊:“研究生呢!那几个研究生呢?!” 一位穿着居家服的学生从人群中走出来,说道:“我就是吕权的学生。我当时的证词是在他以毕业威胁下做出的,学姐的举报其实属实,而且类似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更严重的侵犯行为,学校也没有管过!” 一个女生跟着站出来说:“我也是吕权带的学生。我可以证明!” 张阳阳又在手机上点了点:“看这里!” 里面是一个视频,拍摄视频的正是今天早上出现在社会新闻里的那个毕业生。他半边脸跟手臂上的皮都不见了,看着完全不像是一个人,跪在地上诚恳跟马石络道歉,并说明了自己受到校方跟吕权的暗示,才不得已做出伪证。但没想到会逼她自杀,请求她的原谅。 几位校方领导要崩溃了。 这怎么还一套一套的?不应该啊,这走向显然是有计划而不是临时起意,否则不可能在短短时间里就煽动那么多的学生,还出现那么多的证据。 张阳阳:“领导我还有问题!学姐明明已经发表过多篇核心论文,为什么不给她毕业?” 校方:“这是她导师的决定!” 张阳阳:“反正不管怎么说,全是吕权跟吴志伟的错,校方一点错都没有对不对?对不对!” 众人搭腔:“对不对?!” 张阳阳:“我想要的a大不是这样的!” 众人站起来,朝着他们逼近:“不是这样的!” “你们难道就没有不作为跟不公正的地方吗?请向被害学生道歉!” “道歉!” 几名校领导被学生围在中间,又急又怕。这件事情不知道会被媒体报道成什么样子,后期处理跟解释又是。放声吼道:“都给我回去!!” “不!还她真相!不还她真相我们不离开!” 叶警官看着狼狈从学生群体里挤出来的领导层,摸着下巴惊叹道:“这群学生的行动力真不是盖的啊!” “信息时代嘛,传播是很快的。”褚玄良说,“而且这种时候,越想掩盖压迫,得到的反弹反而越大,校方选择解释认错,是个更好的选择。” 叶警官说:“认错是不大可能了吧。” 当事情演变得越来越严重,反而越不可能正面平息。宁愿闭着眼睛走下去,也不会回头。哪怕所有人,包括自己,都知道那是不对的事情。 在活着的时候,一句“对不起”,就是那么难说出口。 但不管怎么说,一所学校好或坏,教师永远只占一小部分,评判的标准还是学生。 也许若干年后,他们也会像如今这些憎恶的大人一样,失掉了这份“真性情”,但起码现在,由衷为他们这种“真性情”感到动容和骄傲。 这就是祖国的下一代啊。 几个中年男人终于成功从人堆里逃了出来。他们走到叶警官等旁边的位置才松了口气。一人说道:“让各班主任通知学生家长。招待媒体。这件事情快速处理一下。网上的东西都赶紧联系删了,不要再传播了!” 另外一个人拿出手机说:“找到了,所有的视频跟图片,最早是从一个叫刘静的学生帐号上流出来的。然后其余人开始转发。里面还有几个毕业生的供词,应该是早就联系好的。传播速度很快,数据增长的不正常,肯定有幕后推手。” 那人咬牙切齿:“果然是预谋!那刘静人呢?是谁?她跟学校有什么仇?哪个学院哪个班的!马上找出来!” 褚玄良蹙眉:“刘静?” 刘静这个名字实在是太普通了,普通到任何人任何时间都会觉得熟悉。他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检索。 叶警官见他想不起来,提醒道:“翻开你的小纸条,打上圈圈的第二个。” 大概是真的害怕了,终于选择站了出来。 褚玄良立马掏出纸条,去找刘静的名字。 ……就那么短短时间,十六个人已经全部被打上了圈圈。 入v公告 是夜,相关人员全部集中在了吕权的病房里。包括诸位校领导,名单上的其余学生。又叫了几名同行道友,赶过来会和等候。 褚玄良跟叶警官在屋子里唯二的两张椅子上坐着,其他人则各自站在墙角,手里捏着一枚黄色的符箓。 他们特意让医院换成了一间大病房,然而毕竟病房有限,站下二十几人之后,变得拥挤不堪。 几名中年男人其实是有点畏惧的,任谁被鬼惦记上恐怕也淡定不了。但周围还有五六个道士在,不至于慌了手脚。只是心情躁动不安,眼神不断在周围人之间巡视,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黄玉正对着那张白纸在研究。 叶警官敲着桌子道:“反正还有时间,几位,说说呗。” 众人看向角落处的校长,那位已过耳顺之年的男人站了出来,说道:“是吴志伟教授毙掉她的毕业论文。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迁怒。” “现在不是毕业论文的事情,她是要来报仇。”叶警官说,“知道什么叫报仇吗?她不是自杀是被谋杀。” 缩在轮椅上的吕萌闻言整个人抽搐了一下。 校长皱眉:“什么谋杀?” 校方之前是真的不知道还有杀人这种事,否则怎么样也不会采取现在的处理方法。他们原本对吕权的所作所为就有些不满,却万万没想到他还能杀人。 一时间带着愠怒的目光都杀向病床上那个已经看不清脸的人。 校长正色道:“我们不知道这件事情!如果涉嫌谋杀案,警方又有证据的话,我们乐意配合调查。” “不是他,是吕萌。”褚玄良说,“是谁现在都不是关键的问题,吕权跟吕萌的仇,她算是已经报了。真正让她生气的,其实是你们,她今天是被你们气跑的。我建议你们公开事件并道歉,最好的平息方法。” “为什么?”校长语气坚决,半点不虚:“这跟a大没有关系,她的怨恨没有道理。是她先在学校里作怪,那我们找道士驱鬼有什么不对吗?” 褚玄良:“侵犯事件……” 校长:“是骚扰。” 褚玄良点头:“骚扰事件是在学校发生的,学生死亡也是在学校发生的。” “学校并不监狱,老师跟学生都是自由的,校方当然不会知道学校里的每一件事,有所纰漏在所难免。” “她给学校递交了举报信。” “这个是吕权副院长的个人问题。” 几位校领导一起说:“不错,这是个人作风问题。我们在处理的时候,是根据学生证词来判断的。” “何况对于骚扰一类的事情,没有绝对的证据,校方难以处理。所以针对马石络跟吕权,我们都没有给出惩罚,而是建议双方和解。” “至于延迟毕业,也是吴志伟跟吕权的个人行为。校方总不可能去盯着每一个学生的毕业论文。” “没错。” “而且现在真相究竟是什么,警方没有证据,大家都没有,谁知道这会不会又是一起恶意抹黑事件?” 旁边的研究生出声说:“指控之前,明明是校方跟吕权引导我们这样做的!这种龌龊的事根本不是第一次,你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请问校方怎么引导你了?许诺了你们什么好处还是给了你们什么保证?我们总不能因为某几位学生的口供,就给一位学术界的知名教授定罪吧?类似的惨剧不是没有发生过。谁的人生不是人生?这点校方跟警方一样,只接受切实的证据。” 褚玄良:“所以校方决定不道歉吗?” “在没有绝对的证据之前,我们应该为了什么道歉?为了自己不受到危险?为了舆论导向的正确性?道歉然后承担起不属于自己的责任?这就是一所好大学应该做的事情了吗?”校长问,“我唯一会为此道歉的,就是马石络同学,没能在a大渡过开心健康的青春。一条鲜活生命的流逝,我感到非常遗憾。” 丰道长在旁边点头。 很多时候他们并不能对事情的对错进行批判啊,就是道士也不行。 大家都是普通人,由一个普通人去判断人性的对错,有什么资格? 褚玄良简直无话可说。到现在他们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睥睨众生,他也想不出应对的答案。 此时墙上的挂钟转到九点。 “起风了。”褚玄良看向窗外道,“来了。” 他话一出,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果然外面刮起一道强风,呜呜中还夹带着树叶被散的摩挲声。 紧锁的窗户就在这时被打开,一道细长的人影凭空出现在四楼的窗户外。 亲眼看见鬼魂,还是承受不住。 几名中年男人膀胱发疼,不顾形象地挤在一起,朝着房间里的几名道士靠近。 马石络露出一个冷笑:“等下了地狱,你们会不会知道错字怎么写?” 丰道长错位出来,抽出符箓喊:“列阵!” 马石络张开五爪冲进房间,追着人群中的校长抓去。 校长避无可避,甚至后面的人还小小地推了他一把。校长顿时觉得太阳穴阵阵刺痛,脑袋像是要炸了。 “——马石络” 马石络听见耳边有到遥远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然而她顾不了许多了,狭小的房间里站了五六个道士,除去褚玄良跟黄玉暂时旁观,护住病床边的人,另外几名道士在不住拿符箓往她身上招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马石络” 丰道长用叫在地上画下最后一道,三人各站一方,甩出铁围城符箓,要将马石络困在中间。 “天浩浩,地浩浩,天灵灵,地灵灵,弟子奉请鲁班先师架起铁围城,四面八方不显形……” 马石络的手指停在了校长鼻尖的前一寸,像撞上了极其坚硬的铁板,再难前进一步。伸长的指甲也断裂了一截。 她看着只差一步之遥的校长趔趄躲开,贴到了门上,发狂地狠挠着面前那堵气墙,恨恨张开嘴,露出自己尖利的牙齿。 “敕!”丰道长甩出一张金符,褚玄良及时按下了他的手。 丰道长作法被打断,急道:“褚道长?你做什么!” 褚玄良说:“先这样聊聊。” “她能放弃报仇吗?” 马石络的眼睛泛出血泪,吼道:“我不!” ——“马石络!” 丰道长说:“我不杀她。只是现在留她在外面太过危险。不如将她镇压到六方神像下慢慢反省化解,等她的仇人死了,再放她出来。” 他说着再次夹起符箓开始念咒。 那道符箓将要贴到马石络身上的时候,房间里出现一道剧烈的金光,隔绝了她身边所有的法力,并凶猛地反弹回去。 老道察觉不对快速收力,胸口还是不免被反震,当即一股腥甜从喉咙冒出, 那道金光的出现,如同石子落入水面,房间内顷刻炸开来一道强烈的气波。众人都被这道气浪冲撞到,密密麻麻地压到地上。 “我去……”叶警官从翻倒的椅子上坐起来,“什么情况?” 他还算好的,本身躲得比较里面,没参与他们的捉鬼事件。几位道长就真被撞得不轻。好在贴墙而战的几人,人肉垫住了他们给了个缓冲。 一时间哀鸿不断。 叶警官问:“马石络呢?” 褚玄良捂着头去找:“不见了?” 马石络抬头,转眼之间,发现自己出了医院,来到一处不知道是哪里的小房子里。 眼前飘着一位身形高大的紫袍金冠神魂。 “判官?”马石络跪在他面前,一腔委屈无从诉说,翻来转去,控诉道:“神君,请您告诉我!为什么他们那样的人可以长寿而终,我什么错事都没做,含冤而死,竟然还是我的错!” 判官:“本君方才喊你,你为何不理?” “他明明错了,却说的那么轻巧,好像我活,或我死,我的生命,就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马石络手指紧紧握住,不甘道:“我明明活的那么努力,他凭什么拿这幅态度对我!” 判官顿了顿:“本君问你话,你为何不好好回答?” 马石络:“……” 判官无奈叹了口气,抬起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圈。圆形的光幕中,出现了a大校园的截影。 天色透黑了,一群学生还堵在校门口。他们举着牌子,打着光,有的人在吃宵夜。有的甚至连被子都搬出来了。 倒是没亏待自己。 张阳阳指着自己的背说:“给我来段bgm!今夜a大不眠!” “哪段?” “包青天!” “广播站的钥匙在谁那里?” “别为难他们了。学校如果要罚,他们这批人会首当其冲的。手机没的吗?” 马石络忽然笑了出来。抬手擦了把脸。 一群神经病啊。 判官将光幕收回来,说道:“你若要与你恶人计较,那你永远也赢不了,因为他们心中不认为那是恶。可你要说这世间没有公道,全然不是。也是有人为你感到不平,愤懑。” “不是你的性命无足轻重,只是在某些人眼中,除却自己的命,其他人都无足轻重。你要在这些人心里占那么大重量做什么?” 马石络静静抽了抽鼻子。又觉得有些好笑。 判官一手拿住功过格,问道:“你想怎么报仇?你要杀了他们吗?” 马石络低垂着头,陷入回忆之中,末了说道:“不。” “我七岁以前,过着挥金如土的生活。想买就能有什么。七岁的时候,我父亲因为破产欠债自杀了,紧跟着我妈经受不住压力也自杀了,只留下我一个人。” “他曾经告诉我,人应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可他却没有交代地死了。他死后责任并没有消失啊,它只是转嫁到了别人的身上。我一辈子都在想这件事。死亡只是一种逃避,它不是一种惩罚。这世上永远没有一死了之的事情。” 马石络仰起头,对向判官大声道:“我要他们活下去!为自己所做出的错误道歉,悔恨,赎罪!我要他们活着忍受煎熬!他们最看重的不是那一身光鲜外衣吗?我要让世人看清他们的真面目,让他们身败名裂,下半生就像过街老鼠一样的活着!” 判官在功过格过写下几行字。将事件都记录下来。 他右手空荡荡的,还是不大习惯。 马石络说完后,静静等着他开口。 判官合上功过格,抬手轻挥,一道金光落在女鬼的胸前。 马石络将它拿起,发现是一块手心大的小牌子。 马石络问:“这是什么?” “判官令。”判官道,“本君允你前去为自己报仇。就这几人。” 马石络确认了空中的几个名字,正是之前在医院里推脱责任的几位校领导。还有害她性命的吕萌,跟一切的罪魁后手吕权。另外几位迷途知返的学生,在功过格上记了一笔。 她将令牌握在手里,小心地窥觑着判官,不敢相信道:“那我去了?” “嗯。”判官点了点头,“本君送你一程。” · 病房中,众人坐在地上,终于缓过劲来。 校长虚脱道:“多谢道长。” “不要谢。”丰道长一脸严肃,“还没结束,不知道刚才是谁人把她接走了。” 褚玄良捂着胸口,跟叶警官远离那些人,默默在心里吐血。 另外一名道士说:“我们先做好准备,她应该不会马上回来,但大家还是小心一点。” 就在他话音刚落,似是要跟他做对一般,一道高亮的声音响起:“我又回来了!” 众人登时一凛,戒备看向窗外。 马石络又一次出现在那个熟悉的位置,语气里掩不住的轻快:“呵,一群凡人。” 阎王 众道士瞠目结舌。 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上赶着送死的鬼。房间里可那么多道士呢, 如果连只鬼都镇不住, 这传出去以后都不用混了。 一道士指道:“真是嚣张, 你还敢回来!” 马石络有恃无恐, 甩出一个小金令:“都给我闪开!” 众人定睛一看, 面目茫然。阅历太浅, 都没见过那玩意儿。 叶警官直白地说出来道:“那是啥?玉玺啊?能号令四方, 人鬼通用?” 众人被此前的金光震得七荤八素,这时候也不敢贸然动作。一位道长试探性地甩过去一个拘魂符,然后所有人大跳着向后退开, 准备见光扑倒,以免受伤。 见符箓飞来,马石络也有点忌惮, 这是本能。但随后手中小令发出一阵轻颤, 让她瞬间稳下心神。 符箓根本无法近身,半途被点燃。同时空中漂浮出一排小金字。 “判官亲笔, 此案已断。不得插手。”褚玄良念道, “是判官令!” 几位道士都是震惊, 一时间光“啊”啊“啊”的, 组织不出语言。 有生之年啊! 叶警官拉了下朋友的袖子:“这什么意思?” 褚玄良:“就是所有闲杂人等都靠边站的意思。” 叶警官难言兴奋:“我去这可牛逼大发了!” 几个道士主动退开让出一条路来, 正想往人群中挤的校长顿时避无可避。旁边的同事也一哄而散,生怕跟他站上关系。 马石络对着校长大笑道:“你也有今天!你不是很骄傲吗?你继续骄傲啊!你以为自己有钱有权, 找一群脑子不清醒的道士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看看逃得掉吗!” 脑子不清醒的丰道长脸色一黑。 校长迅速转身冲向门边,抓住门把用力向外扯。明明没有锁住的大门, 此刻却牢牢紧闭。 他使劲扭动着把手并用身边去冲撞, 可依旧毫无用处。努力不让自己回头,可一只血手突然按在他的耳边,将他的视线都移了过去。 手掌拍上门板的闷响,让他浑身一震,然后手指松开,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紧跟着又一只手从他头上按下,五根指头紧紧箍住他的脑壳。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强行反抗,头部会被对方当场拧下来。两腿发软,只能顺势躺到地上。 马石络已经从正常的样貌变回了自己刚摔死时的模样。面部四分五裂,血肉模糊。眼睛闭着,眼珠爆裂,只有黑红的血污。 她紧紧贴在男人身上,将自己的血蹭过去。 刺骨的冰寒从身体深处溢出,校长大喊:“救我!道长救我!!” “谁都救不了你!”马石络,“我不用等天道给你报应,我自己找你报仇!” 校长:“救我!你是道士啊!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丰道长面露迟疑之色。 褚玄良说:“判官亲判,说明他认为你有罪。就算你下了地府,还是一样要受罚的。我们怎么帮?” 马石络用指甲在他脸上划拉,校长皮肤上出现了模糊的血字:“你继续道貌岸然地说跟你没关系啊!你身为校长,贪污受贿,为了自己的私利,故意纵然吕权犯罪,放任吴志伟压榨学生,无视学生投诉举报,你这不叫冷漠你这叫渎职!你不配坐在校长的位置上,你也是一名帮凶!” “你以为你做的错事没有人追究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记着呢!现在判官都觉得你错,你不偿还自己的过错,就是死也逃脱不掉自己的罪责!”马石络,“就算你的良知永远学不会反省,我也要让你一辈子记住自己的罪过!” 校长被她压得无法动弹,想喊出口,却发现喉咙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吞咽不下去,哽在那个地方又叫人作恶。紧跟着喉咙里泛出一股腐烂的恶臭。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敢去想。眼睛因为用力瞪得猩红,浑身盗汗不止。 这人年纪可不小了,再这样真会被吓死的。 褚玄良上前按住她的肩膀,说道:“马石络。你要杀了他吗?” 马石络终于停下手,退远了一步。男人口中的异样感也转瞬消失,他转过去对着地面拼命咳嗽,都没意识到自己脸上出现了一行字。 褚玄良跟叶警官也转身,发现房间里站着的另外校领导,脸上也出现了同样的字体。 “渎职”、“贪污”、“冷漠”、“吕权”。 那几人处于精神极度紧绷中,都没发现脸上的刺痛。也可能是因为伤得太深,反而感受不到痛觉。等叶警官用诡异的眼神看着他们,几人才反应过来。 他们擦了把下巴,手背上全是鲜血,哪能不明白?捂住脸就是歇斯底里的尖叫。 马石络又扭头去看吕萌。 墙角吕萌乍一对上她的眼睛,立马吓得面无人色,栗栗危惧。她哭道:“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说着爆发出一股蛮力,拨开人群,要从窗户下跳下去。 马石络不如她愿,一手扯住她的后衣领,猛力将人拖回房间。 “你真的想死?”马石络凑在她的耳朵,冷笑道:“你死了以后,可就要去陪我了。你敢死吗?” 吕萌目光涣散,闻言瞳孔放大,倒抽了两口气。 对的,马石络现在是鬼,如果她死了的话,就永远摆脱不了她了。 可是她现在能怎么办啊?连死也不能了吗? 吕萌捂着嘴,埋头干呕起来。 马石络飘在房顶中心,一脸讽刺地看着这些人。 那些喜欢以俯视蝼蚁的姿态来评价她人生的人,如今也像蝼蚁一样匍匐在她脚下。 他们或许有痛苦,恐惧,悔恨,可是唯独没有对她的愧疚。 马石络笑了起来。 这种时候了,她也不需要。 叶警官心底升起一股同情。 这可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褚玄良见几人崩溃的模样,怕他们索性破罐子破摔,连忙给他们点希望:“好好做人,还有减轻罪责的机会。我们道家也不是就不容忍犯过错的人。所有的责罚都是有时限的,只要赎清,就有出来的机会。创建地府不是为了杀戮,地府也没有所谓的‘死刑’。” “而且你们的人生还长着呢。就算在阳间做了错事,如果已经受到相应的惩罚,也会被考虑在内,不会二次追究。”褚玄良说,“是吧马石络?” 这事鬼都不知道。 马石络一脸正直地说:“对!” “所以,遵纪守法,好好做人吧。”褚玄良说,“一切都还来得及。” 一男人向马石络求情道:“马同学,我们向你道歉!公开!我们公开一切事情,保证你的名誉!求你再给我们一次机会。真的,求求你,我知道错了……” 马石络:“向我道歉没有用,纵然我原谅你们也没有用。你们,好自为之吧。” 马石络心愿已了,胸口挂着金令也碎成粉末。她哼了一声,转过身潇洒离去。 在场众人大气不敢坑一声。 叶警官不由感慨。一个有判官罩着的女人,就是不一般呐。 褚玄良过去拍下校长的背部,说道:“别吐了。你嘴里什么都没有,她刚刚是吓你呢。” 校长眼神焕然地躺在地上,没有力气说话,更没力气站起来。 叶警官“咔嚓”一声打开房间大门。探出脑袋在走廊上看了一圈,然后喊了路过的护士:“麻烦,病房里有几位病友。” 护士:“哦,我去叫医生。” 叶警官:“我觉得你可能得叫你们领导。” · 江风大早起来,脑袋发沉。按掉闹钟之后,洗漱好往学校走去。 原本以为能在校门口看见一群跟家长玩追打游戏的学生,没想到校园里一片祥和。虽然已经没有人群聚在门口,但整体热闹程度比往日提升了一个档次不止。所有人都在交耳对谈,惊叹,然后感慨。 他掏出手机按亮屏幕。 8:05,没错啊。 这应该是个大家都闷着起床气不想说话的时候啊。 江风侧耳去听,才终于从嘈杂的喊声里,捕捉到校广播站传出来的声音。同时从路人的嘴里,还原了大半的事情。 早上五点的时候,所有学生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来自教务处的短信。随后六点,学校广播站又大音量地将内容播报了一次。召集所有学生,在学生活动中心的广场上开大集会。 一部分学生原本就蹲在校门口,听见广播声后揉揉头发就过去了。昨天还闹得那么大,所有人都紧张着呢。六点半差不多人就到了三分之二。 这场集会上,校长以及几位领导,公开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表示自己明知吕权私下有不正当行为,却没有加以约束制止,最终导致了今天的局面。为马石络的身亡深感抱歉,没有为人师表的资格。 他声音低缓而沙哑,一字一句说着,没人打断他。 在他说完后,学生间依旧一片静默。 暴风雨前的平静啊。 他们越这样,赶来以备不测的保安们越不安。他们如临大敌,拦在站台的墙面,以防学生冲过来打人。叶警官以及一批民警,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校长及领导深深鞠躬。久久不起。 随后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一声“滚!”,所有人情绪爆发,振臂高呼,嘶吼着让他们滚出a大。 几人最终在警察的护送下离开了学校。 相关人员全部引咎辞职。吕萌和吕权父女自己承认了杀人的罪行,被警方带走调查。 外界对于这群人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忽然认罪大感吃惊,一时间各种阴谋论也冒了下头,然而很快就被按灭。 虽然发生了这种看似惊天动地的大事,课程依旧照常进行。 众人将校园门口的垃圾都收拾好,涌到食堂里吃了早饭,又赶去教学楼上课。 似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因为学生的身份,都能迅速回归原先的生活轨迹。 就跟夜幕里变身的超级英雄一样,伟大的人隐藏在平凡的生活中。 张阳阳戏称校长等人是一夜之间打通了通往良心的脉门,幡然醒悟,就差遁入空门了。 张阳阳叹道:“唉,就是干嘛戴口罩啊?一点诚意也没有!而且说话的声音虚虚的,有气无力没睡醒的感觉。你说什么意思啊?” 江风没答,他又自顾自的高兴:“哈哈哈反正无所谓了!” 他们原本已经做好艰难抗争的准备,没想到被轻巧解决。这世上还有更好的事情吗? · 早上的课结束之后,江风过去送外卖。 老板听说了他们的辉煌事迹,一个高兴,全场八折。隔壁店铺立马跟着效仿。本来这群小子就狂的欢,这下更没完没了了,外卖单子瞬间激增,人手根本忙不过来。 其实店铺离学校不过几百米的距离,点的人多了,反而方便送。 一直送到一点半,中午的兼职结束。江风过去上课。下午三点半的时候,滚回出租屋稍做休息。 他埋头爬着楼梯,冷不丁听见楼上一人出声问:“他怎么还没回来!” 另外一人回道:“再等等。” “阎君,我再去找人给你买点吃的?” 那声音闷闷道:“……这叫乞讨,我知道。” “不,不对。我上次抓到的鬼说,这叫刷脸。” “所以他不是被打死了嘛!!” 江风脚步顿了一下。 那声音有着少年未变音前的清脆爽朗,年纪应该不大。 他记得自己住在三楼,对面一户人家没养孩子。 江风走过楼梯台,探了个头,果然见三个家伙蹲在他的门前。 最小的是中间一个,看着十一二岁上下,或许是初中生,也或许是小学生。穿着白色的短袖,头上还有两根竖着的呆毛。手里捏着一片包装里防震用的泡泡纸。 一左一右还坐着两个男生,稍大一点,大概也就十五六岁。一个皮肤黝黑,一个皮肤白净,对比很是明显。 最重要的是——是人,都有影子。 江风松了口气,这才走上去。 三人看见他回来,迅速站了起来。中间那孩子表情里还带上了一丝愠怒。 “判官!”那少年快步朝他走近,站定在他面前,斥责道:“你竟然要本君等这么久!本君传召你回去你竟然不理!说了判官笔的事情本君帮你一同搜寻,你为何不去阎罗殿找我汇报!” 江风听他说了半晌,看着他问:“你是谁?” 少年顿了顿,收腔严肃道:“判官,我是阎王啊。” 江风:“……” 这是谁家傻孩子丢出来了? 少年见他毫无反应,又生气喊道:“判官!” “嘘。”江风说,“我不是判官,我也是阎王。” 少年怔了一下,回头看向自己两名同伴。 黑白两色少年眨了眨眼睛,见阎罗浑身抖了一下,要爆发的样子,连忙道:“阎君不要生气,记下来,下次罚他!” “对对对!” 江风听不懂他们说什么,朝着阎罗挥手,示意他先靠边。少年不明所以,还是站了过去。 江风走过去拿钥匙打开门,开锁的声音响起后,他偏了偏身子,将门缝挡得严严实实,用余光观察他们。 然后趁三人懵逼之际,用力一拉,如一道鬼影,迅速闪了进去。 拍门上锁。 “……”门外三人,“……” 卧靠? 黑白无常都没反应过来。 “江风!我知道你叫江风!”阎罗在外面砸门,气得发抖:“你快开门!本君要生气了!” 黑白无常跟着喊:“快开门快开门啊!” 阎罗抬脚用力去踹。 他那原本可以踹翻半个阎罗殿的神力,这次只是踹伤了他自己的脚。 他吃痛抱着脚滑到地上,用力咬牙才没让自己喊出声来。方想起如今他只是寄在桃止山神木上的一缕神魂而已,化成的也只是肉体凡胎。 “阎君!”黑白无常紧张道,“你还活着吗?”被震回地府了没有?! 阎罗脸色发白,坚持道:“你们……不要停。接着敲。” 屋内江风淡定脱下衣服,坐到沙发上,无视他们的拍门声。 还好,他这破地方,什么东西都不牢固,就这防盗门是铁的,没武器杀不起来。 江风开了瓶饮料,拨打人民警察的官方电话。 “对,27号三楼,有三个未成年大龄儿童。” “不认识。没见过。” “看起来穿得还不错,应该是有钱人的孩子。” “不知道。” “好像没什么问题,就是有点病。” “什么病?中二病。现在还在拍我门。” 对面的客服乐了,说道:“你开门,先让他们进去吧。” 江风:“为什么?” 那小哥说:“关爱一下吧,几个都是祖国的幼苗。我们现在就派人过去,主要别让孩子跑了,跑丢了有危险。城市里人贩子多猖獗,长得漂亮的小孩儿怎么能放大街上随便走,还是中二患者,勾着勾着就被骗走拯救世界去了。” 江风:“好吧。” 他挂掉电话,又站起来过去开门。 外面正在闹腾的三人动作一止,抬头怒目而视。 江风侧过身说:“进来。” 阎罗率先走进来,紧跟着后面黑白无常也走进来。 江风心道,这小子排场还挺大。 阎罗保持着怒气值说:“判官,就算你不记得,这事本君还是要与你计较。早说你的那根木头不对,叫你回去重新塑个,你自己偏不听,现在可好……” “吃东西吗?你们一起坐那沙发上。”江风充耳不闻,推着三人走过去,问道:“我这里还有晒好的小鸡腿,泡面,饺子,吃吗?” 三人顿时没了声音,用一种欲拒还迎的眼神看着他。似乎还带微微一闪。 江风:“……” 是他输了。 招待几个发育期的少年吃泡面想想有点不大厚道。 他把家里仅剩的五包面全拆了,面饼拿出来,底料丢到一旁。然后将冰箱里剩余的食材全拿了出来。 往锅里热油,敲出三个蛋打到锅里,两面煎黄,盛到一边。 重新加油,往里面放酱料炒出红油,下肉片炒香。把之前留着的鸡骨高汤冻放进去。因为不够,又加了点水。水开后下青菜,下面饼。 担心他们吃不饱,江风多放了点菜。 阎罗站在厨房门口——准确的说它那不是厨房,只是硬生生从客厅里隔出去的一个小空间而已——语气酸酸的道:“你还会做饭呢。天天吃吧。” 江风:“……” 谁不是天天吃饭?这哪家跑出来的孩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面煮熟后,他加点盐调味,分成四碗装起来。三个鸡蛋给了三名中二少年。然后端到客厅的茶几上。 阎罗看着第四个碗惊道:“你也吃?” 江风:“……” 够了啊!过分了! 四人刚吃了一口,就有人来了。 江风过去开门,见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对面出示一下证件,表示自己是小区的民警,过去领人。江风电话打来的时候他恰好下班,所以现在穿的是常服。正好在这附近,也顺路,就过来帮忙把人带过去。 江风朝里一指,让他稍候,等他们三个吃完。 三人看起来是真的饿坏了,一碗面也没多少,应该很快。 两人就在门里门外聊起来。 警察小哥问:“病得怎么样?” “挺严重的。”江风说,“他说自己是阎王的。” 里面阎罗脸色一变,诧异看向江风。 这种事情怎么能告诉这些无关的凡人?! 门外的警察小哥闻言笑了一下:“哇!这病得还挺别致。” 江风深以为然,是挺别致的。 阎罗拍下筷子站起来。 警察小哥问:“吃完了吗?” 后面的白无常七爷点头。 江风说:“那就出去吧。” “我是警察叔叔,走了三位弟弟,家在哪里,名字叫什么?是不是跟爸妈吵架了啊?”小哥看了下手表,“今天周四啊,看来还逃课了,这样可是不行的。” 阎罗急了,大声道:“我家就在这里!” 小哥给江风递过一张纸,让他签字,写下身份证号码。报案信息填写完后,过去抓阎罗。两手掐在他腋下,将人架起来,拖着他走:“别来麻烦别人。走,我们局里也有很多陪你玩的小哥哥。” 阎罗要气疯了。 他蹬着腿回过头喊:“我不会原谅你的!我!不!会——!!” 警察小哥对付这种年纪的有钱小孩没什么经验,但就是很喜欢他,对待低龄儿童一样的哄道:“走吧小弟弟,叔叔带你回家啊。” 阎罗无力扑腾:“放开我!” 黑无常跟在后面说:“算了算了阎君。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警察小哥见他不听话,干脆将人抱起来。阎罗这身体不沉,他肌肉也有力量,抗在肩上正好。还顺手拍了拍他的屁股,说道:“小子别动。” 阎罗瞪大眼,一脸不可置信。在被扛着走下楼梯的时候,结结巴巴地对江风吼道:“你——你给我等着!给我等着!!” 江风对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手。 再见了朋友。 · a市和谐小区的派出所里,迎来了三位疑似因中二病离家出走的少年。 登记的小姐姐问:“叫什么名字啊?” 警察小哥将人稳稳按在椅子上,说道:“这个叫阎君,就是不知道怎么写。另外两个我也不知道。” 白无常礼貌点头:“我叫谢必安。” 黑无常跟着他哥点头:“我叫范无救。” 反正这事说真话,也不会有人信。 “哟,黑白无常啊。”小姐姐指着阎罗笑道,“那你呢?阎罗王啊?” 阎罗气通不顺,不想说话。 阎罗王,五殿殿主。原居一殿,因不平屈死,屡放阴魂上阳间申雪,被调降至第五殿。 小姐姐干脆放下笔,问道:“为什么离家出走?” 同事出去查附近有没有报警小孩失踪的案子,跟他们比对身份。 这三个人鞋子都是干净的,证明没走多远路。也没带身份证,在到处实名制的情况下,连张车票也买不了,所以推测应该就是小区住户的孩子。 阎罗说:“我就是找江风!” 他回忆了江风身上所有的信息,说道:“他的身份证号是xx……手机号码、身高、体重……他什么我不知道?!” 那小姐姐拿起旁边的保案单比对了一下,震惊了。 怎么一个离家出走还带反转的? 她重新拨了个电话给江风,将事情说清楚,然后询问他这几个孩子的真正来历。 阎罗一把抢过手机,对着里面说:“听着!马上把我带出去!” 江风:“??” 江风有点抑郁了,不知道这群小子什么来历,找他做什么,但他们可能真不是人。总不会是马石络介绍的鬼吧? 他无奈拎起包,跑去派出所接人。然而还是很麻烦。 三个小孩儿当然不能就这么让他带走。 “把他们的证件都拿出来。我要确认身份。”负责记录的小姐姐说,“所以你们是什么关系?他们的法定监护人是谁?” 江风深感无奈,只能打电话给叶警官。 半个小时后叶警官赶过来,将大大小小四个都领了出来。 叶警官打开车门坐进去,问道:“你们什么情况啊?这样好玩吗?我最近忙的很,a大的事情都闹翻天了,昨天晚上就没睡!” 他回过头,看着后面三人:“你们三个哪里来的?是人是鬼还是啥?” 阎罗说:“与你无关,凡人勿问。” 叶警官:“……” 得。 江风说:“别跟着我,我养不起。我还要上学。你们去找褚玄良吧,他什么人都领。” “……”叶警官说,“褚玄良听见都要哭了大哥。”他做错了什么让你有这种误会? 阎罗摸摸自己的裤兜:“我可以有钱。” 白无常提醒道:“阎君,我们得尽快回去。” 地府一堆堆的公务叠着呢。先是丢了根笔,又跑了个判官,可不能再丢个阎王了! 阎罗沉声说:“你们两个先回去。本君还有事要跟他商量。” 黑白无常面面相觑。 上司要偷懒,他们有什么办法? 当然是答应他啊! 叶警官在一旁推着江风哈哈笑道:“小大人,有意思啊,看这一本正经的样子!” 三人集体扭头,危险地看着他。 叶警官尴尬咳了一声,降下车窗通风,问道:“现在送你们去哪儿啊?” 阎罗主动一指:“他家。” 江风抬手捂住额头,叹了口气。 最后叶警官还是将几人在江风门口放下了。走之前跟他打了个手势,表示自己会去查查这三人的来历,顺便跟褚玄良表示他目前的艰难处境,让他暂时坚持住。 江风点头。 四人回到那间狭小的出租屋。说实在话,这地方也实在住不下四个人。 江风把门反锁,到卧室抽了两件干净的衣服,先进去洗澡,嘱托三人留在家里不要乱动。 此时日头已经完全沉没入地平线,空气中最后一丝太阳的余温火气也消散殆尽,二人便作揖道:“阎君。属下先行告退。” 阎罗点头。 二人控制着放出神魂,将魂魄从肉身上脱离。终于有了法力,拂袖打开通往阴界的大门,一起走了进去。 等魂魄远离后,地上只留下两截雕刻成人形的木头。仔细去看,就会发现那雕木栩栩如生,跟之前的真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毫无差别。 这是地府巧手工匠磨出来的。 桃止山的神木,有吸引亡魂的作用。 阎罗想了想,将它们一齐塞到江风的床底下。 半夜引鬼,吓死他! 塞完后合上窗户,坐在床边打量房间。 阎罗咋舌。 身为一界判官,竟然穷到这个地步,真是恐怖如斯。 阎罗仔细想了想,历数人间修士,看看有哪位道士功德深厚,素有品行的。最后敲定了一个人,满意靠在床上,闭着眼睛快速入睡。 · 玄一道长近日正在清修。除了观里的一些固定事务,或者熟人相托,他一般是不会接业务了。杂七杂八的任务都交给了他的徒弟褚玄良,美名其曰训练独当一面。 然而今天晚上的时候,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明明还没到他休息的时间,却一直困的不行。这很不寻常。要知道他的作息时间一向很规律,怎么可能忽然就变了? 玄一道长抵抗着这股突如其来的困意,然而遗憾以失败告终。在神识模糊远去,又恢复清明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妙。再一睁开眼,发现面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人青面獠牙,面目凶恶。光是看他站在旁边,就不觉心底发憷。他头戴的金冠和胸前官服的图案很是熟悉。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阎王?” 阎罗轻轻点头。 玄一道长顿时惊了。猛得抽一口气。 自家祖师爷入梦也就罢了,毕竟熟悉。那还是千载难逢的一次,得看个人资质机遇。哪个道士被阎王入过梦啊?没毛病吧?他这怕不是大限将至,或是不自觉间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错事? 玄一道长自己胡思乱想,心乱如麻。可又实实在在找不出答案。 前方阎罗王说:“本君要向你借点钱,改日还你。” 玄一道长这脑子还没从一个漩涡里出来了,又快速掉到了第二个。 他抬起头重复了一遍“钱?” 玄一道长大惊,“您缺钱?!” 阎罗王再次点头,含蓄道:“近日略缺。” 玄一道长目瞪口呆。阎王缺钱来找他,莫不是这神仙我祖宗?!多大一根粗大腿他竟从来没有发现! 他匆忙恭敬道:“明日小道就去给你送去。请问应该烧给谁呢?您曾在阳间的名字,能收到贡品吗?” 阎罗郑重道:“是人!民!币!不是冥币!” “人民币?!” 玄一道长现在怀疑自己是做梦还是真的被托梦了。 阎王远居地府,还需要用人民币吗? 那这币种真是厉害了,什么美金欧元都比不上,阴阳两界可以通用啊。 玄一道长整理好心神,不叫自己看着太过没见识。几乎问道:“请问您想要多少?” 阎罗对物价没多大概念,但此时脑海中闪过一句很熟悉的话,“先赚它一个亿!”。最近总有鬼魂在他耳边叨叨这个。正欲开口,对面的老道商量着问:“一百万够吗?阳间银行一次不能取太多钱。请问阎君您是想做什么?或许小道可以帮您。” 阎罗王闷闷点头:“准。” “可是……烧毁人民币是犯法的啊。这可怎么办?”玄一道长相当头疼。他摸摸自己的头顶,说道:“弟子该怎么将它送给您?” 阎罗听着眉毛一横。那原本凶狠的表情便更凌厉了,叫玄一道长哽住呼吸,不敢再动。 阎罗声音道:“不是烧,是真的人民币!明日备好,送到和谐小区x栋三层301室,一个叫江风的人手上。” 玄一道长:“……”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怎么也抓不住。 阎罗一挥手,玄一道长立即醒了过来。 他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依旧有些不敢相信。呆了一会儿,从床上爬起,到后院找自己的徒弟。 “银行卡,”玄一道长拍门喊,“玄良,快,先给师父转一百万!” · 阎罗最后被丢到沙发上将就了一晚。睡得非常不舒服。这也是他第一天做人,有些不习惯。 就等着第二天拿到钱了,让江风把床让给他。 翌日,玄一道长亲自去银行领的钱。他跑了三家银行,装满一个箱子。 那钱拎在手上有点沉,他不让任何人假手。一路送到了江风家的楼下。 “这是不是一个误会?”褚玄良陪他过来的,还不明白:“阎王让您送钱给江风?送温暖还是什么吗?” 玄一道长严肃道:“你不要乱说话。或许这是天意。” 褚玄良:“送钱也是天意?” “多的是有钱不能花的地方。”玄一道长说,“前段时间你们接的那个单子怎么样了?有头绪了?” 褚玄良:“没有。” 玄一道长肯定道:“对了,是,就是这样!” 褚玄良:“……” 二人说着已经来到房门口。玄一道长示意褚玄良敲门。 褚玄良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开门的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两人四目相对。 褚玄良:“你是……?” 阎罗伸出手:“钱给我。” 玄一道长立马将箱子递过去。 江风从后面走出来,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诡异 褚玄良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站在门口尴尬道:“我……也想知道。” 怎么又拐到江风头上来了?自从跟这人见过一面以后, 似乎就跟用了大宝一样, 天天见。 阎罗已经拖着箱子进去, 费力地把钱摆到桌上。 江风引两人进来, 请他们坐到沙发边上。然后将正摆弄箱子的阎罗推开:“让。” 阎罗不满地退到旁边。 玄一道长趁着跟阎罗打交道, 对着一十多岁的少年尊敬道:“敢问使君是何身份?阎王托梦于我是有何嘱咐?” “我是……”阎罗说, “我是阎罗座下一替身小鬼。” 玄一道长深信不疑:“原来如此。” 褚玄良不信:“阎王要替身小鬼做什么?” 阎罗还没答,玄一道长一巴掌呼在徒弟后脑上:“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当心冲撞了使君!” 褚玄良:“……” 他最怕老年人遇到的两件事情。一是保健品推销,二是宗教迷信。 前一点还算好, 第二点真是……他无能为力。 江风把箱子推开,看见里面红通通的钞钞,顿时额头青筋一跳。扭头盯住褚玄良。 褚玄良被他盯出一身鸡皮疙瘩:“怎么了?” 江风:“这钱是做什么的?” 褚玄良看向阎罗。 阎罗说:“在你的小本本上记一笔, 说玄一道长, 本名罗望,救急借送阎罗王一百万。算功德一件。” 玄一道长谦虚道:“不敢不敢。举手之劳而已。” 褚玄良补充:“单位人民币。不是冥币。” 江风抓过阎罗的手臂说:“行贿的铁证?阎王知道你黑他吗?” “这不叫贿赂!他对我没有索求, 怎么能叫贿赂?”阎罗义正言辞道, “我会还他的!” 江风:“多久?” 阎罗:“很快!” 江风:“那就不要借了。” 江风将箱子合上, 还给褚玄良道:“拿走。” “为什么!”阎王说, “这是我的钱!” 他凭本事托的梦, 凭威望借的钱! 江风:“这叫乞讨,你不是知道?” 阎罗不高兴了。 褚玄良:“……乞讨一次可讨不到一百万。” 阎罗:“本君自己能还, 你放下!” “不行。”江风对这事特别坚定,“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你是没见过一百万, 吓呆了吗?”阎罗不屑道, “本君说送你,你就收下,矫情什么?” 褚玄良心道,这位小弟弟,你面前这个可是开口就送走几个亿资产的牛人,一百万都算个屁。 江风只想揍他,没别的想法。 阎罗莫名从他的眼神中接收到了这个讯息,戒备退了一步,靠在沙发上。 “你……放肆!”阎罗,“给本君放下!” 还是玄一道长见势不对,开口说:“这钱使君可以留下,算是酬金。小徒学艺不精,正有事想托使君问问阎君。” 褚玄良闻言坐正身体。如果事情能解决,一百万也不算多。就顺着师父的话让江风先放下:“对,先听听再说吧。” 江风将信将疑地坐到茶几上。 阎罗扯扯自己的衣摆,在沙发另外一头坐下,端着仪态道:“说。” · 最早来请褚玄良帮忙的,是a市一名富二代,名叫周逸安。 十六号晚上,她如常在家里睡觉。半夜觉得有些口渴,起来喝水,想顺便上个厕所。走进卫生间后,发现厕所地板都湿透了。 她以为是哪里漏水,连忙到阳台去拿拖把。 结果水越积越多,根本就渗不完。甚至要漫过厕所门口的一节阶差,浸到卧室里去。 周逸安没法了。 她根本没听见哪里有水流的声音,在厕所找过一圈,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漏水了。简直无从下手。 这大半夜的,修水管的人应该是不上班的。她干脆抱了一床被子,堵在厕所门口。然后非常淡定地拿着手机在网上搜教程。 这时候水里出现了几根黑色的头发。 头发大约是男生的,只有五六厘米长。 周逸安吓了一跳。 这东西从什么地方被冲出来的?下水道?那这水得多脏啊? 她立马跳了起来,退到厕所门外。错开角度往里张望。 紧跟着冒出来的头发越来越密集。顺着水流飘向门口。一茬一茬地纠在一起。 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三十一分。昏黄的灯光,诡异的头发,场面显得尤为恐怖。 周逸安这才开始害怕。她小心地向前,顺着水流的方向移动视线,最后定住。 一具被泡肿的浮尸出现在她的浴缸里。浑身肿胀,像颗被吹鼓起的气球。同时腐烂的恶臭铺天盖地的从里面传来。 周逸安当场汗毛直竖,脊骨发凉,攥紧手机转身就跑。 她一动,那巨人化的尸体竟然自己从浴缸里站了起来,并快速朝她追去。 周逸安刚刚跑到客厅,水尸已经靠近,并从后面将她压在地上。 水顺着她的脖子向下流淌,冰凉的触感盖在她身上,刺鼻的恶臭几乎要将她神智淹没,周逸安动弹不得。 她听见那鬼在她耳边咆哮:“贱人,还我命来!” 周逸安被当场吓晕。 江风抬手摸了摸脖子,觉得有些发凉。 阎罗皱眉问:“她一个人住?” 褚玄良说:“不是,她跟男朋友一起住在靠近市区中心的房子里。但是她男朋友有事出差,十七号才赶回来,所以闹鬼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 阎罗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鬼会出现认错人的情况吗?……偶尔也是会的。所以找人同居的时候,得谨慎。 周逸安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清晨。 她独自躺在客厅里,房间里没什么水尸,厕所里也没有头发。如果不是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尸臭,她都以为这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 周逸安哭着给男朋友打了电话,他男朋友又托人找了个道士,先去家里看看。 江风问:“她认识那个死人吗?” “认识,是她的一个朋友,平时有不少交集。跟她男朋友的关系比较好。”褚玄良说,“如果没有出错的话,应该是个叫叶林的男性。今年二十三岁。” 褚玄良接着说:“那道友用叶林的旧衣服试着搜魂,结果什么都搜不到。多半有可能是已经死了。于是周逸安就把这件事通知了叶林的父母,顺便报了警。” 所有人都当这是最寻常的恶鬼复仇,那道士也是这么说的。 褚玄良:“周逸安很肯定地说她没有杀人。她男朋友觉得那道士有毒,煽风点火的,就炒了他又找了我。” 褚玄良说:“目前这件事情,怎么说呢。叶林在十号的时候,出现在一家酒吧里,监控有明确记录。那也是他最后一次露面。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他的死因、死亡时间、死亡地点,都不明确。只是搜不到魂而已。警方无法确认他已经死亡,目前作为失踪案件在跟进。” 江风:“他父母都没发现他什么时候不见的?” 褚玄良:“他父母不住在国内,对他管得比较宽松。加上叶林这人比较叛逆,不接电话、不回家之类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就都没有在意。” 江风:“嗯。” “叶林的父母连夜赶回来打了周逸安一顿,被她男朋友拦住了。” 褚玄良深深吐出一口气,“然后第二天晚上,她男朋友也被叶林的鬼魂缠住了。” 江风惊道:“为什么?因为他拦着他爸妈打人?” 褚玄良嘴角抽搐:“这个……本质上来说是不可能的。叶林说是他杀了他。” 江风:“所以到底是谁杀了他?” “不知道。魂魄找不回来,问不清楚,什么线索都没有,也什么都不知道。”褚玄良耸肩,“叶林的父母现在拿他俩当凶手,到处抹黑泼脏水。叶林的父亲早年是个很有名的媒体人,在圈内影响不小。周逸安她男朋友忍不了,现在给我出了三百万,要我找出真相,让他们赶紧闭嘴。” 阎罗:“你想我帮你找找叶林的魂魄?” “如果可以的话。”褚玄良补充说,“对了。周逸安男朋友不可能是杀了叶林的凶手。他九号开始出差,不管叶林什么时候死的,他都不在a市。” 几人陷入沉思,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房门外突兀地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四人齐齐看去。 见没人回应,门外敲得更响了一点。 “是我!”是叶警官的声音,“快开门,我知道你们在家!” 江风这才过去开门。 叶警官一头大汗,自觉在门口换了拖鞋,然后熟稔地走进来。抱怨道:“你们怎么回事啊?又给我惹事!” 褚玄良:“我没叫你啊。” 叶警官从桌上拿起一杯水,闻了闻,确认没有异味,也顾不上别的,直接喝了下去。舒了口气道:“你是没叫我,可你坑我啊!” 褚玄良:“我怎么坑你了?” 叶警官:“刚刚银行报警,说一位老人到银行领取巨额现金。他们故意用限额卡了一下,老人依旧很慌张地把钱领走了。怀疑是遇到了什么诈骗的组织。卧靠,保安跟了一路,然后报警。我一听地址就知道,卧靠又是你们!从兄弟手里抢的案子飞奔过来的行吗?” 江风谴责地看向阎罗。 阎罗冷漠道:“关我何事?” “我哪里老了?”玄一道长怒道,“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容易被骗的人吗?!” 叶警官撸起袖子郑重告诫:“江同学,褚道长,是这样的。你俩薅羊毛不能光在一只羊身上薅啊。瞧瞧我为你们操劳成什么样了!” 他指着自己的黑眼圈:“我!忙!明白吗?!” 江风说:“你放心。” 叶警官正打算把自己同事的手机号码给他们,好拖个人下水。又听江风说:“你不是一个人。” 叶警官怒而抬头:“你说还有谁!” 江风介绍:“褚玄良。” 褚玄良:“……” 叶警官抚额说:“我们友谊的小船已经千疮百孔。你把我拉黑吧,求你了。” 阎罗眼睛一翻:“劝你对他客气一点,不要得罪他。” 叶警官哼道:“怎么滴!你威胁警察啊?” 阎罗说:“他这人小气的很,有事就喜欢拿个小本本把你记下来。” 江风:“……” 叶警官被这孩子逗笑了:“他以为他夜神月啊?记下来能怎么滴!” 阎罗看智障一样的看着他,别过头不跟他说话。 叶警官上前打开箱子。 “我去,这就是一百万呐。”叶警官咋舌,眼睛都被映红了:“我嫉妒。什么时候也带我发发财?” 江风还是说:“这钱你们带回去。” “为什么!”阎罗咳了一声,“本君姑且可以帮你们问问。” 江风:“那就等问到了再拿钱。现在不行。” 阎罗气道:“所以说为什么!” 江风淡淡说:“直觉。” 给你 阎罗拿不到他的钱, 箱子被强制扣在江风手里。 叶警官要几人签字说明, 既然江风不收钱, 那他就监督着玄一道长把钱收回去。 “大额资金, 我护送你回去。”叶警官问, “你呢, 褚道长, 一起走吧。” 褚玄良:“不,我还有事。今天约了一个客户详谈。” 叶警官:“那行。我先走了。” “诶,等等。”褚玄良拉住他说, “正想问你呢,你听过叶林这个名字吗?” “叶林?哦……你是说那个xx报社的撰稿人是吗?这人不我们警队黑名单的榜首人物吗?”叶警官忽然咬牙切齿起来,“我就是失忆忘了我的银行卡密码也不能忘了他啊!” 江风:“你卡里也没钱吧?” 叶警官:“你去一边!” 褚玄良问:“他做了什么?” 叶警官恼怒道:“还怎么了?媒体人嘛, 不就那样吗?小混子喜欢玩舆论呗。就前段时间网上闹得特火的, 一群人跟着瞎凑热闹的案子,不就是他们推波助澜的吗?在网上瞎带节奏, 说些似是而非又没有根据和证据的话, 一面说检方不作为, 一面又说被告有背景, 买通了法院跟警方。啊我呸!被告买通个屁啊, 就是个小中产,哪儿那么多钱?被舆论害得可惨, 差点就自杀了。” 叶警官不爽道:“年纪轻轻,我也很气他, 可惜就是法律拿他没有办法。现在都要文明执法, 我怎么越执越暴躁呢?” 褚玄良皱眉:“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喜欢玩小美那一套啊,挑战司法公正呗。胆子不小,良心不大。为了钱什么都干。还赚了一个正义之士的名号,多好?有门路有渠道,可把他厉害的。”叶警官咬牙说,“肯定是他爸教他的!” 褚玄良:“这也能赚钱?他在帮谁写文章?” 叶警官抠耳朵:“你说呢?这种事情不像表面那么简单的。如果舆论能够影响司法公正,打出了名头且证实可行,有钱人犯法找人运作不就行了吗?还怕犯法吗?联合厉害的律师炒一炒,人家的目标可不是我们这些小市民。现在新闻都没点真实性,全是春秋笔法,越煽情的你越别信。除了央视新闻,别的小报你都长点心吧。” 这听着可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江风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说不明白的事情。马石络的时候也是。造谣的惩罚太低,而伤害却太高。 叶警官终于想起来问:“对了你问他干嘛?我最近太忙了很多案子不归不管,他惹上事了?” 褚玄良:“他可能死了。” 叶警官讷讷道:“哦……那我就不说死人坏话了。” 褚玄良又问:“那他爸呢?” “他爸吗,叶峰是吧?他爸更糟糕了。”叶警官叹道,“他爸是我师父的噩梦,他是我的噩梦。反正就那一套一套的吧,老抹黑我们警方,具体罄竹难书,你可以去差,反着看新闻就行。对了你问这个干嘛?” 褚玄良“嗯”了一声:“我客户跟他们有关。” 叶警官:“你客户是谁?” “一个叫周逸安的女的。”褚玄良又说,“你找人帮我查查她的具体情况。” 叶警官:“谁?你那儿不是能查吗?” “我查过了,没查到什么,信息不全。”褚玄良说,“我就知道她十二岁才上了现在的户口,那以前的事呢?” 叶警官:“系统完善也就最近几年的事情,查不到很正常啊。如果是十几二十年前的话,我也找不到。得靠走访吧。很重要吗?” 褚玄良:“也不是非常重要。就有点在意。” 周逸安的档案太简单了,褚玄良直觉性地觉得有点猫腻。但有可能只是好奇心作祟而已。仔细想想,周逸安十二岁的时候,叶林可比她还小呢,跟他的死因能有什么关系? 叶警官狐疑看了他一眼,又催着他师父说:“走了道长。” 玄一道长跟阎罗打了声招呼,才跟在叶警官身后出去。他回头招手:“我会为您留着使君。” 看着他们离开,阎罗的心情可谓相当不美丽。 褚玄良窥觑着他的神色问:“那就……现在去见见周逸安?” 阎罗无甚兴趣,随意道:“也可。” 褚玄良于是带着人去找周逸安。 因为褚玄良的描述,加上“周逸安”这个名字本身的印象,江风以为这是一位温婉胆小的姑娘,见到面才发现不是。 她人很精神,头发高高束起,在家里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唇角和颧骨上还留着一块青紫,应该是跟叶林父母干架时留下的。 出手就是三百万的富二代住的地方还挺低调,没有传说中的电梯入户,也没有金碧辉煌的豪华装修,甚至都没看见一个保姆阿姨。 顶层复式。单层大概是一百五十平的房子。 周逸安侧开身,请三人进去。 他的男朋友楚茂先从后面走出来,见是褚玄良,迫不及待地问:“有发现没有?” 褚玄良进去后退到门侧,后面又走出两个人。 楚茂先看见江风,还能保持住表情不变,等垂下视线,落到阎罗身上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怎么这两个……不会是你帮手吧?”楚茂先抬手就要去摸阎罗的脑袋,“三百万啊,你就是找个临时演员也比他们敬业吧?” “哈!”阎罗跳开一步,拍在他的手上:“放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楚茂先顿时愣住了。 哟。 阎罗那一头茂盛又蓬松的头发,他还非想去摸,褚玄良忙拦住这祖宗,说道:“这两位是我的朋友。过来帮忙。” “好吧。”楚茂先悻悻收回手,“进来吧。” 褚玄良:“我带着他在看看。” 楚茂先:“请便。” 阎罗跟着褚玄良,先去闹鬼的那间厕所走了一圈,江风则独自坐在沙发上。 周逸安跟着留在客厅,问道:“你不去看看?” 江风说:“我不是道士。” 没多久阎罗等人走回来。 阎罗板着一张脸说:“没什么。这地方风水不错,就算有阴气也被冲散了。” 楚茂先:“哟哟哟,这托不错啊。” 褚玄良冷汗直下。示意阎罗坐在沙发的角落,离楚茂先远一点。 周逸安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说道:“你们回去吧,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你的驱邪符。” 楚茂先:“怎么不用?叶林那疯子再回来怎么办?” 周逸安瞥他一眼:“你还有钱吗?” 楚茂先皱眉道:“我赚钱你花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嘛?千金难买我高兴!” “你高兴什么?高兴倾家荡产帮他们查明真相?他们需要吗?” “我要是真缺钱我就不会搬出来了!我这人不就这样吗?我自己的钱怎么用不是用?” “那你搬回去啊!” “啧,周逸安你这人有完没完?你听不懂我说话是不是?” 周逸安不理他,从茶几上拿起一包烟。 楚茂先就跟她杠上了:“没看见这里还有小孩儿吗?给他吸二手烟啊?” 周逸安径自点了,吐出一口白雾,对着阎罗挑眉:“你出去躲躲?” 阎罗:“……” 三个旁观的人连个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褚玄良默默抽出一张符纸,掐指捏决。 众人是完全看不见什么,只有靠近的楚茂先听见了类似呼呼的声音。随即褚玄良手指一弹,让指尖的细风飘向周逸安。 细风带着白烟徐徐上升,汇成一道小旋风,然后通往窗外。 周逸安:“……”什么鬼?! 楚茂先乐道:“这个有意思啊!” 周逸安抽了两口,被那风吹得头皮发麻。觉得没意思,又给灭了。 楚茂先:“呵。” 周逸安:“你够了啊。自己扣火。” 楚茂先咳了一声,又问褚玄良:“所以到底怎么回事?叶林他爸妈那边也找了个道士,到处招魂找尸体,都没动静。我说你们这一行究竟能不能行?” 褚玄良说:“嗯。不急。” 几人坐了没一会儿,门铃再次响起。 楚茂先问:“又是谁?还是你朋友?” 褚玄良:“应该不是。” 周逸安去开了门,看清来人后。楚茂先立马蹦了起来,冲过去将周逸安拉到身后,对着门外的人戒备道:“你们来干嘛?” 门外的是叶林父母,还有一个染成黄色头发的年轻人。 双方也不需要维持友好的表面了。叶林父亲先开口道:“我就是来问问周逸安,你最后一次见到我儿子是在什么时候?” 楚茂先:“叔叔,有问题去找警察啊,天天跑来骚扰我们是干什么?我敬你是长辈还是我爸的朋友,一而再再而三的就没意思了吧?” 旁边的黄毛突然伸手指着周逸安说:“就是她!肯定是她叶哥跟我在酒吧分开之后,就说是去找你的。” “你瞎指什么呢?”楚茂先眼神一冷,“我都不在,他找我女朋友干嘛?还是那三更半夜的!打什么主意呢!” 黄毛吞了口唾沫,怯怯看着楚茂先,却哑然噤声了。 周逸安冷笑道:“看来是死的活该。” 楚茂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勃然大怒道:“艹他么!你知道他对你有意思啊?” 周逸安说:“他不是你的朋友吗?你介绍的啊!” “我介绍他是给你多条路,他这样你应该告诉我啊!”楚茂先说,“我怎么知道他这畜^生这么禽兽!” 周逸安:“你交了这种货色当朋友你还来怪我吗?” 叶林母亲怒道:“给嘴上留点阴德吧!” 楚茂先:“你给老子闭嘴!” 叶林父亲是位戴眼睛的秃顶男人,说话徐徐不急,可眼神里的锐利却遮挡不掉:“年轻人,凡事留一线啊。” 楚茂先冷笑:“叔叔,我给你留了啊,给我留了吗?到处跑去跟人说我女朋友杀了叶林,还能比你更不够意思吗?” 叶林父亲说:“我今天只是来问清楚。茂先,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找什么女朋友是你的自由。但叶林是我唯一的儿子,现在他死了,我来问个情况,你都不告诉我?” 楚茂先回头道:“老婆你告诉他!” “粪坑里!”周逸安怒道,“你儿子谁啊我还天天把他放心里记着?我说过了最近一个月我都没见过他!” 楚茂先就那么看着门外,双方人马僵持不下。 褚玄良站在他们身后,但是捏住符。打起来的话,可以把他们捆了丢出去。 叶林父亲道行高多了,他始终面不改色,先行打破僵局道:“行。叔叔就是来问问。我们走吧。” 叶林母亲眼睛都是红的,还想开口,被丈夫拽着衣服瞪了眼,委委屈屈地闭嘴了。 楚茂先直接关上大门,眼不见为净。 楚茂先反手抓住周逸安:“叶林失踪的那一天,你真的没见过他?” 周逸安道:“没有!你烦不烦啊?” 楚茂先:“你怎么无理取闹呢?我在关心你!”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逸安:“我一直就这样,看不惯分手啊。” “你想要什么我不能给你?你能不能别提分手?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有我给你撑腰你怕屁?” “我想要安静!我现在就想一个人静静你能给我吗?” 楚茂先被气疯了:“行!行!我走行了吧?” 他站在门口,又没骨气地停住,回头看着周逸安道:“我走出这扇门之前,你跟我道歉,我原谅你。” 周逸安吼道:“滚!” 楚茂先骂了句“靠”,头也不回地滚出去。 褚玄良:见证了一对情侣决裂的灿烂时刻。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有点复杂。 江风跟阎罗依旧稳稳坐着,都没什么反应。 阎罗心道,阳间爱情真是……飘渺啊。 周逸安走回去,打开电视。撸了把头发,像没事人一样的坐着。 她一只手在遥控上按来按去,从网页界面切换到电视直播,心不在焉地看着。 谁也没有说话,只有电视节目的声音。 在跳到一个台的时候,她忽然停住了。将音量不断开大,然后丢开遥控器。 里面那个熟悉的面孔,让江风都不由为止一震。 十分钟前还出现门口并进行一场骂战的人,忽然出现在电视里,这感觉相当微妙了。 此时他一脸悲戚,眼角下沉,看着比真人更疲惫而沧桑。 电视屏幕的右上角竖排打着一行字:“不灭的勇士,孤独的战狼。” 江风:“……” 想到叶警官说的话,就怎么都不舒服。 主持人问:“叶林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曝光了那么多的社会黑幕,他有遇到过什么危险吗?” 叶林父亲:“是的,总会。威胁信什么的。比如之前曝光一家企业,回家路上的时候被打到重伤住院。当时我在国外,都不知道,他伤好了之后才告诉我。” 主持人:“心疼吗?” 叶先生叹了口气:“那是肯定的。但也没有办法。他怎么做,都是父母教给他的。我不能现在跟他说,你不要这样做。我觉得年轻人有点锐气还是好的,也许老了就没有了。” “他现在已经失踪十天了。” “对……”叶林父亲哽咽道,“失踪都是一个好消息,我最怕的是他遭遇不测。他这孩子太实诚。” 造次 周逸安再次从桌子底下拿出一支烟。 褚玄良看过去。 “别扇风!”周逸安连忙怕道, “我这是电子烟!” 阎罗定定看着她夹在手指间的东西。 褚玄良捂住他的眼睛:“这个你不能抽!” 主持人跟叶林父亲的声音回荡在客厅里。 主持人:“叶先生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很杰出的媒体人, 后来转从商, 现在是一个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 叶林父亲:“哈哈, 夸张了。” “您年轻的时候报道过许多骇人听闻的事件。我也是听说的啊, 如果不对您可以纠正我。比如说曝光过一起拐卖事件, 帮助受害人父女团圆。还曾曝光过一家不合格的食品公司, 直接逼到企业破产道歉。替贫困的被告者发声,深入虎穴,调查真相, 帮他打赢官司。” “没有,其实我只是一个传达者而已。我也是这么告诉叶林的,没想到……” “有的时候社会对这样的勇士太苛刻了。您后悔过吗?” 叶林父亲悲痛道:“我现在也不知道。” 褚玄良扭头, 发现周逸安拿烟的手指在轻微颤抖。几不可闻地皱了下眉。 这时周逸安关掉了电视, 漫不经心地笑道:“呵。以前做记者真的很赚钱。他那个年代,笔杆子是能杀人的。我们老师说, 他当时一个同学, 跟着前辈去企业做采访, 去之前要拿个麻袋, 空着去满着回来, 每个月的奖金比一年的收入还高。现在不行了,现在做社会新闻的人还不如狗仔赚的多。” 褚玄良:“真的吗?” 周逸安:“喏, 不都说了吗?智商都是被骗出来的。现代的网民频繁被骗,不都没学乖吗?何况那时候的网络也没现在发达, 传递信息靠的是报纸跟电视。人天真的很呐, 只要看见是报纸上登出来的就觉得肯定是真的。不管企业有没有问题,记者随便写一写,就真情实意地信了。被曝光破产的,又不止一两家。” 阎罗挑眉。 “现在人总说明星赚的多,明星怎么了?他们光盯着那群已经混出头的人,肯定是要眼红的。怎么没看见还有很多人老老实实辛辛苦苦在底层打拼着呢?千军万马独木桥,过了独木桥的人,可不就是人生赢家吗?”周逸安说,“相比起来,我还觉得老一辈赚钱太容易呢。” 褚玄良说:“都不容易。” 周逸安嘲讽地笑了一下:“有的人容易有的人不容易。像我爸,就是个暴发户,没读过书,人又刻薄。以前做生意容易啊,哪里都是商机。他们上街推车卖面包,一年就赚出了一家店面。后来又不知道听谁说房价会涨,也不管真不真,一股脑全投了进去。现在嘛,躺着吃吃喝喝,包养个小情人,什么都不干了。” 阎罗:“他不是你爸爸吗?” 周逸安表情是毫不掩饰的不屑:“可别。我是女的,他一个子儿都不会留给我。能给我口饭吃,已经是天大的施舍。他有四个女儿,就一个宝贝儿子呢。” 江风问:“那时候没有计划生育吗?” 周逸安神情有片刻恍惚,顿了下说道:“谁知道呢?你不知道以前的人是怎么偷生偷育的吗?” 周逸安不想聊了,站起说:“楚茂先不在呢,你们要留着吗?” 褚玄良连忙道:“我们走了。” “我一个人住这儿害怕。”周逸安说,“小弟弟留下来陪我吧。姐姐给你做饭吃。姐姐做饭可好吃了。” 阎罗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小弟弟? 江风伸手一摊,将他推过去:“给你。” 阎罗:“??” 阎王也是会打人的! 阎罗回手一拍,仰头瞪着江风。 周逸安可喜欢看他这样子。 “我给你做饭。”周逸安说,“你喜欢吃湘菜还是浙菜?口味偏甜还是偏辣?我都会做啊。” 阎罗耳朵动了动,神情缓和了一点。 周逸安看他表情就明白了,弯下腰说:“喜欢吃鱼吗?虾呢?家里的冰箱还有一箱小黄鱼。速冻牛排跟披萨也有。哎呀我给你做芝士蛋糕好不好?” 阎罗眼皮一跳。 比起来江风家里是真穷啊,最多的就是泡面。 褚玄良适时道:“明天就来接你走。这套房间虽然暂时没有异样,但毕竟出过两次问题。周逸安一个人住着确实危险。麻烦你留下来保护她。” 阎罗勉为其难地点头:“准吧。” 褚玄良欲言又止。 这孩子放出去怕不是会走丢。一点吃的就…… 褚玄良操着一颗阿爸的心,带着江风告辞。他出了大门,立即给叶警官打电话,然而没能接通。 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对江风道:“算了,走吧,” · 周逸安真的给阎罗做了一桌子的菜。不过做饭很废时间,有一半都是她放在冰箱里的素食产品。至于海鲜嘛,全都清蒸就行。她给阎罗炸了一盘鸡腿,又炒了几样简单的菜。 阎罗对这姑娘的感观不错。 可以记一笔! 天色黑了以后,周逸安帮他把东西都搬到客厅的茶几上,又教他怎么用这台电视。 “不要吃太多,吃撑了会睡不着。”周逸安打了个哈欠,说道:“我有点困了,先去睡了。” 阎罗点头。 周逸安真觉得特别困,还有点头疼,揉了揉额头,去厕所洗脸。 最近几天,她只要一合眼,就会想起叶林那张被泡浮肿的脸,根本睡不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她换上睡衣,躺在床上。 房间的窗帘没拉,从她躺着的角度,正好可以透过窗户看见外面的月亮。 今夜的月亮是蓝色的。 她将手伸到枕头下面,然后偏过头,沉沉吐出一口气。 迷迷糊糊中,她觉得自己睡着了,还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那声音非常熟悉,又太久没有听过,让她以为是自己产生的错觉。 周逸安睁开眼,眼前是一条昏暗的小道。簌簌的冷风穿堂而过。耳边传来儿童稚嫩的朗诵声,且越来越清晰。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周逸安很是恍惚。 她很早以前住的地方,左边是一所小学,后边是一个菜市场。他还记得当年的月租是一百块钱一个月。 转过身,果然看见了那栋外墙发黑的小楼。 周逸安沿着记忆里的路走过去,回到家门口。抿了抿唇,推开门,喊道:“爸?” 这房子很破旧,透光的窗口位,被一堵大楼给挡住了,所以一天到头房间里都很昏暗。 房间偏左摆着一张木桌,桌面被磨得发亮。 桌边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转过身,微笑着点点头,然后朝她伸出手。 这人左手缺了根中指,是因为早年欠债无力偿还被债主砍的。 周逸安以前总问他为什么少了一根手指,他说她就是那根手指变出来的。 十六年了,他又回来了。 周逸安瞬间流出泪来。 周逸安坐到他旁边说:“爸爸,你跟我说说话吧。我好久没有见你了。” 男人朝她伸出手。周逸安握了上去。 冰冷的,坚硬的,像石头一样的触感。 他领着周逸安出了门,一路往深处走去。 再前面的路,就跟印象里的不一样了。 那条路弯弯曲曲,一眼看不见尽头,两侧浮动着橘黄色的火球,路上寸草不生。 周逸安停了下来,问道:“我进去了以后呢,是不是永远回不来了?” 男人握着她的手却陡然用力,让她挣脱不开。依旧带着那张假笑似的脸,将她往里面拖拽。 周逸安挣扎道:“你放手!我还不能死!” · 阎罗坐在客厅里,咬着一个鸡腿。电视里在放着他完全看不懂的东西。 他起身去洗手,这才发现屋子里多出了几条细丝。 那条白丝在灯光下若影若现,是法力汇成的细线,寻常人根本看不到。它从门口出现,一路递延到周逸安的房间。 阎罗在门口翻找了一遍,没找到什么。弯下腰用手在毯子上摸了一下,粘起一层粉末。 有人在上面撒了一层白灰。 阎罗立即赶到周逸安的房间,对方正直挺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周逸安?”阎罗推了她一把,“周逸安!快醒醒!” 周逸安全无反应。 阎罗摸了摸她的脖子,触手冰凉。体温已经开始降了。 真有人敢在他面前造次。阎罗冷笑。 两手合,将神魂从神木上脱离。 一道高大人影浮在空中。阎罗王睁开眼,洪钟一喝:“放肆!” 瞬间神力顺着周逸安身上的白丝层层震去,a市远处别墅区内,正在做法的法师吐出一口心窍血,灵魂跟肉体都像被利刃剐过一样,叫人痛不欲生。 旁边的中年男人一吓,上前询问:“法师!您怎么样?” “她……”那法师躺在地上,连根手指都难以动弹。他从喉咙里勉强挤出几个字,问道:“她那边有什么高人?” 说着再也撑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高人……”叶林父亲面目变得扭曲,“我就知道是她杀了叶林,是她肯定是她!我不会放过她!” · 叶警官的电话是半夜回过来的。 褚玄良躺在床上,揉着发疼的额头,一看时间,正好是凌晨四点:“……你在报复我。” 叶警官:“你别乱说啊。我只是勤于公务,迫不及待。我问你个事啊,你今天为什么忽然问我” 褚玄良察觉他语气不对,坐起来问:“他怎么了?” “说曹操,曹操就挂了。”叶警官那边跳脚说,“叶峰死了!在他家里。叶林的尸体也在a市城外被发现了。两个都是被淹死的!” 他就知道跟褚玄良搭上,百分之两百没有好事。 但这次绝对是见效最快的一次。 叶警官嘴角发苦道:“先不说了我要去现场看看。你跟过来看看吧,这尸体明显不对劲。” 推测 等叶警官将现场都处理好了, 尸体运到法医处, 褚玄良才过去找他。 “恐怖不?”叶警官又忙了整晚, 灌了三杯咖啡, 一脸苦相。他把现场照片摆给褚玄良看, 说道:“两具尸体都是被水淹死的。叶峰, 被淹死在自家浴缸里。据林夫人说, 他是洗澡的时候进去,然后就没了动静。” 叶峰的嘴被撕烂了。两只手的皮肤也被剥离,死相非常恐怖。 他身为媒体人, 就是靠嘴和手吃饭的,这种谋杀方式,很显然是一种报复行为。 褚玄良仔细看了两眼, 又去翻下一张照片。 那是叶林的死亡照片。 叶警官盯着他, 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恐惧或恶心,结果对方毫无反应。 “面不改色, 厉害啊!”他竖起拇指道, “你真适合我们这一行, 考虑考虑?” 褚玄良说:“虽然我协会的工资比你们低, 但起码允许我们做兼职。你的呢?” 叶警官遗憾叹了口气。 “叶林。死了好几天了。”叶警官说, “你猜他是在哪里被找到的?” 褚玄良:“哪里?” 叶警官:“粪坑。” 褚玄良怔了一下。 周逸安当时也说了句粪坑。是巧合吗? “现在粪坑都很少见了。”叶警官说,“是村外的一个粪坑。以前留下的。那地方平时没什么人去, 一个老茅厕建着,臭气熏天的, 附近也成了一个野生垃圾场。最近村民路过, 觉得那味道臭得有点别致,就过去看看。这才发现了叶林。” 叶警官叹道:“叶家两个到处在a市的河里湖里打捞,估计绝对想不到,他儿子会被丢到那种地方去吧。” 叶林的尸体已经呈巨人观了。不仅如此,腹部胸腔还被掏空,五脏六腑都不见了。 褚玄良若有所思。 “我用你之前给我的聚灵符试了一下,叶峰身上的符黑了,但叶林身上的没黑。”叶警官摸着下巴问,“那这是不是意味着,叶峰是被鬼害死的,身上还留着戾气,但叶林不是啊?” 褚玄良摇头说:“不一定。他死了那么长时间,戾气已经消散也说不定。” 叶警官煞有其事地点头:“我觉得也是。我们正在根据推测的死亡时间进行搜索监控录像,起码可以找到他出城的时间。看看有谁跟他一起出去。不过这个工作量有点大,同志们还没上班呢。” 褚玄良点头。 “嗯……那你说我还追查吗?这鬼杀人的事情,应该不归我们人类管吧?”叶警官推他道,“给点线索啊活神仙!” 褚玄良拿出手机说:“我去找人问问。” 叶警官:“你问你问!” 叶警官还以为他要打给谁呢,让他开了免提,结果接通后发现是打给阎罗那个小鬼。 对面还咬着东西,奶声奶气地应了一句:“奏。” 褚玄良问的第一个问题是:“使君,如果鬼来复仇,会认错人吗?” 阎罗说:“不会。但有些鬼会大开杀戒,不管你是不是杀他的人,只要他不喜欢你,就杀了你。” 叶警官:“所以这变态的人死了,就会变成变态的鬼?” “死本身就是一件容易变态的事情。”褚玄良又对着电话说,“我明白了。” 阎罗轻飘飘道:“哦,也没什么。就周逸安差点死了。” 二人瞪眼:“!!” 阎罗:“不过有我在。我把魂给她摁回去了。” 褚玄良声音发虚:“然……然后呢?” 阎罗看了眼床上的人,说道:“就是看起来还不怎么稳定。再跑出来的话我再摁一次。” 褚玄良立马说:“不!我现在就过来!” “江风跟她男朋友都来了。我让她把你留的符泡水喝了,现在应该没事。”阎罗对他这大惊小怪有些不屑,“你想来就来吧。” 褚玄良很想告诉他。人类比您想象的脆弱多了!请呵护一下! ……多虑了。阎王都不收的人,想死是件多不容易的事情。 褚玄良跟叶警官火速赶去,周逸安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体温虽然还是偏低,但没有大碍。就是这段时间身体可能恢复不了,最好不要出门,比较容易沾到脏东西。 褚玄良去问阎罗:“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阎罗就简单地把事情复述了一遍。 褚玄良听后说道:“家里也可能有脏东西,或者是跟叶林叶峰有关的东西。我建议你全部清扫排除一下,以免他们再来。” 楚茂先在外面呆了一夜,神情困顿,但听着褚玄良跟他讲解提醒,还是很认真地点头,就差那支笔记下来。 褚玄良:“有问题打我电话。随时咨询。” 楚茂先:“谢谢。” 褚玄良先粗略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一场。给楚茂先多留了几张符箓,塞在房间各个角落。 随后一行人全部离开,让周逸安好好休息。 房子瞬间安静下来。 楚茂先站在床边,对着还在昏睡的人哼道:“没我罩着这不就出事了吗?让你还跟我赌气赶我走?吓不死你呢?” 他伸手捏了捏周逸安的脸:“下次要听话懂吗?你老公在家里的地位不可动摇!” 他自己乐了一阵,去厕所洗脸醒神。拿过旁边毛巾仔细擦手,然后按照褚玄良的嘱托,逐一开始搜索房间。 “跟叶林叶峰有关的东西……毛线东西?”楚茂先嘟囔着,决定把自己穿过的衣服和鞋袜全都丢出去。谁知道他穿着哪件衣服跟他们见过面?有关的界限是多有关啊? 他从卧室搜到书房。 半个小时后,在客房的床底下,无意找到一个花色的小布包。 他心脏一跳,趴跪在地上,出神地看着那样东西。脑海中无端有个意识在告诉他,不要拿,不要动……可他还是伸出了手。 里面包裹着的是一把小刀,刀刃上还带着未冲刷的血渍,随意地用布裹了一圈丢进来,可见主人的心慌。 楚茂先用力抹了把脸,怔在原地许久未动。 他放下东西,走到沙发边上,安静地坐着。 摸过茶几上的烟盒,用打火机点了。送到哆嗦的嘴唇边,用力吸了一口。 手指微微颤抖,燃尽的烟灰抖落在他的裤子上。楚茂先浑然未觉。 他用另外一直手去挠自己的头。不自觉手指用力,带下一块头皮。 烟燃到了尾巴,指尖被烫得生疼。他回过神,将它摁灭在茶几的玻璃上。 大约过了十分钟,也可能是一个小时,反正楚茂先的脑子有些不清醒了。 他走回去拿起东西,到洗手池边冲洗干净。又去阳台拿了瓶消毒液跟洗涤剂,全倒出来,将刀泡在里面。 拎起棉布放在煤气灶上,用火烧了。 最后将刀片和灰烬一起丢进垃圾袋,捆严实袋口,丢去楼梯间的大垃圾桶。 做完一切后,楚茂先再也没了力气,就那样回到客厅的沙发,呆呆坐着。 他开始回忆叶林做过的坏事,被他害过的人,他嚣张嘲笑受害者的丑陋模样,混迹人群中张扬的笑脸。 他好色、无耻、虚荣、毫无同理心。 对。他该死。 ……他该死。 这时候电话忽然响起,楚茂先整个弹了起来。然后去找自己的手机。 电话里的人是褚玄良。他说:“我想了想,觉得还是要跟你谈谈。” 楚茂先:“谈什么?” 褚玄良:“我在楼下咖啡厅等你。” 楚茂先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 那么久了吗? 楚茂先对着镜子整理一下自己的衣领,确认表情看不出异样,才走出门。 褚玄良跟叶警官都在。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百无聊赖地玩着电脑。 楚茂先在他们对面坐下,笑着问道:“怎么了?干嘛不上去啊?” 褚玄良调整了一下坐姿,说到:“那我就直接问了。你回来以后,真的跟周逸安一样,被叶林的鬼魂袭击了吗?” 楚茂先没料到他会问这个,点头说:“当然,我骗你干嘛?” 褚玄良:“什么样的?” 楚茂先:“什么什么样的?褚道长你现在这表情很不对劲啊!你这是什么意思?” 褚玄良:“我是问,你看见的鬼是什么样的?” 楚茂先撇了撇嘴,然后说道:“身形很大,浑身恶臭。穿着一件蓝色的衣服。其他的我就没看见了。” 褚玄良目光一沉,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楚茂先起初还能保持震惊,但在对面两人赤^裸裸的扫视目光中,慢慢显出一丝不安,如坐针毡。他用干笑掩饰自己的尴尬,说道:“怎么了啊?” 褚玄良搅动了一下杯里的勺子:“你跟周逸安的描述一模一样。” 楚茂先大声道:“我们看见的是一模一样的东西,描述的当然一模一样啊!难道她看见个西瓜,我就得描述成一个香蕉?” 叶警官说:“就算是一样的东西,侧重点也会是不一样的。有的人看见的是衣服,有的人看见的是其他的东西。楚茂先先生。” 楚茂先:“我们心有灵犀不行吗?” 叶警官:“楚先生。我说的再清楚一点,事实上,巨人观的尸体,基本是看不出本人是谁的。周逸安描述的画面,是叶林尸体已经膨胀后的画面。她是怎么在惊慌下一眼认出来的呢?我猜是口衣服。” 楚茂先沉默下来。 叶警官:“叶林这样的人,同样的衣服不会穿第二次。周逸安能认出来,起码证明她在对方死前,见过他一面。她应该是最后一个目击证人,但是她否决了。” 褚玄良说:“我本来就觉得奇怪。一般鬼报仇是不会找错人的。叶林为什么会去找周逸安而不是别人呢?他找了周逸安,又为什么来找你呢?” 叶警官跟褚玄良轮番上阵道:“你是因为周逸安被袭击后,不想别人把她当成凶手来看,所以才说谎的对吧?因为你的不在场证明是完美的,绝对不可能是凶手。这样做就可以混淆对方的视线。” “我之前真的以为她是无辜的。叶林这人啊……”楚茂先舔了舔嘴唇,低声苦笑道:“你们会抓她进去吗?那把我也关进去吧。我销毁证物,是从犯了。” 褚玄良:“你觉得她是凶手?” 楚茂先抬手捂住脸,语气中带着一丝绝望道:“……你别问我。” 褚玄良:“我觉得不是。” 楚茂先身形震了一下,松开手,从指缝间看他。眼神中充满疑惑。 叶警官反问:“你以为她是?” 褚玄良说:“你别闹他了。” 叶警官转过电脑,给楚茂先看,说道:“这是我们调出来的监控资料。在你们小区找出来的。” “叶林在凌晨12点03分进入你们小区,过了40分钟之后一个人走出来。”他指着屏幕说,“看他走路的姿势。” 昏暗的路灯下,叶林拖着长长的影子,踩着细碎的小步往前移动。 可是仔细看,发现他走路的姿势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叶警官说:“我放大给你看。” 楚茂先贴近屏幕,仔细分辨。片刻后喊道:“他是踮着脚尖的!” “对。”叶警官说,“他一个叫了辆出租车,然后到了城外。跳进粪坑死了。” 楚茂先:“……啊?” 褚玄良又丢下一个重磅炸^弹:“叶峰也死了。” 楚茂先:“啊?!叶叔叔也死了?!” 褚玄良点头:“昨天晚上死的。也是被鬼杀的。” “等等,我有点懵。”楚茂先拍了拍脑子,找出一条最主要的信息:“你们是说,反正叶林的死,跟我老婆没关系对吧?” 褚玄良说:“应该吧。目前来看,就算有关,我们也找不出证据。她有很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楚茂先重重松了口气,脸上难以抑制地笑了出来。挥手道:“哦,那就好。你们接着说。刚刚说到哪里来着?” 褚玄良:“……” 褚玄良失笑,继而又严肃道:“叶林死,是因为他那天晚上去找周逸安,我猜想当时应该发生了不怎么好的事。而叶峰死,很有可能是因为他昨晚找了个法师,想要杀了周逸安。” “艹!”楚茂先捶桌骂道,“这两个变态!疯子!” 服务员在远处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示意他们保持安静。 楚茂先咳嗽一声,朝对方笑了一下赔罪。 褚玄良继续说:“我在想,周逸安身边是不是有个鬼,一直在跟着她。或者是……在保护她。” 楚茂先陷入沉思。 褚玄良:“可是我没看见。也许是他看见我们去了,就躲起来了。所以,你觉得周逸安身边有什么异常吗?” 楚茂先皱了下眉,压低声音问:“没什么异常啊。完美的不正常算异常吗?” 褚玄良:“……” “我去!!”叶警官受到暴击,撸了把头发说:“老子彻夜不眠给你查案不是来吃你们狗粮的!你再这样我抓你了啊!” 楚茂先拍腿哈哈大笑。 解码 楚茂先跟叶警官的喧哗, 得到了咖啡店的第二次提醒。 二人重新安静下来, 尴尬地端着杯子做掩饰。 褚玄良说:“我这样问吧, 你知道她十二岁之前的经历吗?” “那么久以前?跟这事能有什么关系?”楚茂先抬起头说, “听她说起过。那个年代计划生育很严格, 只要被举报, 不管几个月, 都要抓到卫生大队去引产。她爸,就是周叔叔,当年为了逃生儿子, 暂时把她送给别人养。后来条件稍稍宽泛些,他家里条件也好了,赚到钱了, 才把人接回来。” 叶警官在电脑上敲了一阵, 调出一份报纸截图,再转给楚茂先看。 那是一则十六年前的报道。报道中披露了一位小学教师拐卖并虐待女童的事情。 报道中称该教师年轻时就有赌博倾向, 因欠债被切断了一根手指。有暴力倾向, 拐卖一名女童后对她进行洗脑压迫。亲生父亲找上门希望能父女团圆, 他又借机索要巨额勒索。 从描述中看, 是一个道貌岸然, 无恶不作的家伙。 这则报道当时在本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尤其是相关学生家长, 全部跑到学校里游^行闹事。还有人围堵在该教师门前进行施暴唾骂。事件最终以女童被领回亲生父母身边,青年教师被学校辞退, 不堪重压跳水自杀为结局。 看起来皆大欢喜。 楚茂先看得有点不愉快, 然后点了点头:“嗯。” 叶警官:“嗯什么?” “不然我应该嗯……”楚茂先终于反应过来,“啊!你说这女的是我老婆?!” 叶警官点头:“很有可能。其实我们现在还在查证,但八九不离十吧。几个细节都对上了。” 楚茂先沉着脸陷入沉默。 叶警官:“写这份报道的就是叶峰。我刚刚去翻查了一下当年的档案,整件事情,完全是由叶峰主导的。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该教师拐卖儿童、虐待儿童,甚至以当时儿童口供记录,否认了养父虐待她的指控。养父之后重新回去找过女孩儿,被女孩儿生父一通毒打。收到过不少威胁信,警方派人保护他,最后连警员一起被打。总之这是一场以道德为掩饰的集体暴力案件。可以说影响相当恶劣,老的警员现在还记得。” 楚茂先摇头:“不是……不是这样的。我老婆说,她养父对她很好……” “媒体,还有这名打了码的生父,只煽动舆论,并没有向法院提起相关诉讼,大概是知道会证据不足。”叶警官捏了捏鼻梁,“褚道长怀疑,跟在周逸安身边的鬼魂,就是这名教师,也就是周逸安曾经的养父——陶源。” 楚茂先嘴唇微张,半晌说不出话。 · 褚玄良早已将手上的信息都告诉了阎罗跟江风。 其实最快的方法还是问鬼魂。褚玄良让阎罗帮他找找陶源的魂魄所在,以及刚刚枉死的叶林跟叶峰是不是已经被收进地府。 阎罗点头表示应允。姑且算是对周逸安提供晚饭的感谢。 回到家里以后,江风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看书。 阎罗问:“你怎么还不拿出你的小本本翻一翻?” 江风:“……” 他起身去到卧室,从包里掏出一本作业本,走回来放在茶几上。 阎罗:“……” 阎罗一瞬间有点生气,然后又麻木下来,鄙夷地看着江风。 不能指望这货了。消极怠工,已然无救。 他两手合十,自己召出了谢必安与范无救两兄弟。 阎罗问:“陶源与叶氏父子,是否已经引往地府?” 谢必安道:“尚未。一阴差不慎被叶林打伤,我等正在搜寻。” 阎罗:“你二人亲自去,将那三人带到本君面前来。” 黑白无常二人点头:“是。” · 周逸安醒过来,大脑混沌地回忆了一下梦里发生的事情,然后从床上坐起。 视线四顾,发现有一道模糊的黑色人影,正悄然立在她的床头。 她恍惚了一下,觉得是自己出现错觉了。从床头拿过烟盒,抽出一支点了。 她十二岁学会的抽烟,还学会了喝酒。因为电视上总是说,这两样东西可以麻痹人的神经。 人生的剧变,让当时还年幼的她根本无法接受。 全是骗人的。可时间一久,她就戒不掉了。 在遇到楚茂先之前,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 十二岁之前,她的人生灿烂而美好。 她有一个疼爱自己的父亲,他儒雅温柔,坚强向上,博学多识。 准确来说,陶源的一生其实是不幸居多。她跟着陶源的生活,过得也并不富裕。 陶源家境非常贫穷,因为他父亲留下的赌债,年纪轻轻就被债主切掉了一根手指。他领养周逸安的时候,一无所有,连自己也快吃不上饭。 可在那个无比阴寒的冬天,他还是把放置在街道口的周逸安抱回了家,用家里最后的一碗米,给她炖了锅粥,一点点喂下去。 他抱着人四处恳求邻居,让周围哺乳期的妇女给周逸安分一点奶水。 因为带着小孩,陶源到了三十五岁都没有结婚。 周逸安缓缓吐出一口白烟。 视线有些模糊。 他们一起住在昏暗的小楼里。 她始终记得那张老旧的木桌,上面有她用圆珠笔刻下的画作。 她在上面写作业,吃饭。 夏天燥热的时候,陶源打着一把伞给她扇风驱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每天下课的时候,抱着她上街游玩,一脸无奈地看着她浅笑,然后给她买一根烧烤摊的年糕。 抓着她的手,教她写字,画画。告诉她做人要善良。 家里有一把奶奶留下的小提琴,挂在墙上,陶源很以前喜欢。可惜他已经少了一根手指。 日子过得清贫,可所有的记忆都无比清晰。 牵着她的手,背着她,将她抱在怀里。这些画面历历在目。 从此只要看着一个穿衬衫的中年男人,脑海中就会闪过陶源的脸。 然而他不在了。 “爸……”周逸安开口发出一个单音节,随即眼泪夺眶而出。 “我特别想你。对不起……” 一切都被她毁了。都是因为她。 周父生了四个女儿,全都丢了。后来他赚了些钱,又得罪了人,对方找到周逸安,要借此告他遗弃罪。 他害怕,没读过书,一被人吓就慌神了。马上去找了叶峰,用钱买通他,写了那篇报道。然后顺理成章地把周逸安领了回来。 对他来说,周逸安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麻烦。准确来说,应该是最好没有出生过的麻烦。 陶源去世的时候,她无比憎恨那个所谓的“亲生父亲”。 她幻想过许多次为陶源报仇的场景,可叶峰出国了,而杀人又太可怕,她按捺住了。 遇到楚茂先后,她觉得自己大概会就那样远离周家,然后重新开始。 结果,她又认识了叶林。 一个轻佻,虚荣,喜欢夸夸其谈的人。 这世界是多么的奇妙? 她其实不想要善良。善良的人学会的是自责,而无耻的人做到的却是坦然。 可善良是陶源教给她的,她也想做个好人。 叶林在她的面前吹嘘,诉说自己的强大和才华,嘲讽那些被他玩弄的大众,歧视被他伤害的人群,用挥霍展示自己的成就。 别人的不幸,是他的战绩。 周逸安看着他的脸,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杀了叶林,叶峰肯定就会回来了。然后杀了叶峰,就能为陶源报仇了。 疯狂的想法一经冒头,又被她藏了起来。 她想跟楚茂先过一辈子。能有一辈子吗? 她不知道自己能忍多久,但起码不会这么快。如果不是那天叶林深夜过来找她,也许他们还能继续安然无事。 那天叶林翻过了围墙,周逸安用水果刀捅了他一刀,不知道捅在哪里。然后自己被对方的迷药蒙晕了。等醒来的时候,地上只剩下一滩血渍。 她不知道那天晚上后来发生了什么,可坚定地认为这起灵异事件跟陶源有关。 后来叶林的鬼魂来找她报仇。 她知道,她杀了他。她已经杀了一个人。 周逸安觉得自己瞬间被推到了命运的洪流之上。 如果一定要坐牢,为什么她要放任叶峰跟周父那样的人渣在这社会上? 看,果然叶峰回来了。 她是造成这场悲剧的源头,是,怎么能继续相安无事地继续生活呢? “爸,”周逸安抬手擦了把脸,将眼泪拭干净。看着床头的那团黑影,问道:“是你吗?你还在吗?” 周逸安笑了一下:“这次我会给你报仇,然后就下去找你。你还愿意见我吗?” 周逸安查过,网上都说,冤屈枉死,或者自杀而死的鬼魂,是不能投胎转世的。那陶源留在这里,一定还憎恨着叶峰。 怎么能不呢? 周逸安起身,慢条斯礼地穿上衣服。站在镜子前梳整齐头发。 整理妥当后,掏出手机。 先打给叶峰,打了两通,叶峰都没接。然后她又打给周父。 对面倒是很快有了声音。 周逸安冷淡道:“我想回去。” 周父问:“你跟楚先生处的怎么样啊?我上次跟你说的,让楚茂先给你弟弟……” 周逸安打断他说:“我现在就回来了。大概一个小时后到家。” 陶源跟在她身后,有些着急,用身体挡在门口,又看着她生生从自己魂体里穿过,只能跟在她后面一路出去。 白天的太阳对他来说还是太过难挨,陶源跟得非常艰辛。走到大路上的时候,出现一黑一白两道虚影,拦在他的面前。 陶源退了一步,还是低下头。 “可算是找到你了。”谢必安拿着一扇招魂幡,说道:“陶源,阎君传唤你去见他。” 陶源两手作揖恳求道:“再给我一点时间。” 谢必安笑道:“你别害怕。我们阎君凭自己本事从一殿被降职到五殿,很好说话的。你要是有什么冤屈,尽可以向他申诉。” 旁边范无救说:“你听我哥的,你现在就算跟着周逸安也拦不住她。” 陶源思忖片刻,点了点头。 黑白无常将陶源先带到江风的住所。 阎罗见人来了,扯着江风催促道:“快些做事了!” 江风扭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白无常介绍说:“这位是判官,这位是阎君。” “??”陶源掠过看着极不靠谱的少年,望向江风,迟疑道:“判官?” 他话音刚落,江风体内腾起一道虚影。房间里瞬间出现了强大的威压。 陶源惊了一下,跪到地上。 “判官!”阎罗跳起来打到判官的大腿,怒道:“还不是叫本君抓到你了!!” 判官低下头看着他:“……” 照镜 阎罗忽然从沙发上跳起来的时候, 判官是真被吓了一跳。这样看去, 感觉更小了。 阎罗王审判鬼魂, 因为长相青面獠牙, 目光凶恶, 神色威严。又有殿主神力威慑。说一是一, 无人敢否。看起来沉稳冷静, 不近人情。 但实际上,阎罗哪有秦广王楚江王等人心冷坚决。 阎罗本人嫉恶如仇,甚至过于意气用事, 心软善良,素怜屈死,否则也不会被罚判至第五殿。多亏殿中判官与无常提点劝阻, 不然怕是连赏罚善恶的权力都没有了。 现在看着他……感觉好像是自己儿子。 判官转回头, 对着陶源道:“说。” 陶源:“我说……说什么?” 判官:“……” 陶源喊道:“是!我女儿,周逸安, 一时鬼迷心窍, 请判官一定要阻止她!” 阎罗忽然想起来, 问道:“叶氏父子呢?” 白无常答道:“已命阴差在全城搜索。只是现在是白天, 那叶峰与叶林戾气又重, 进展不快。” “救救她!请几位神君请救救她!让我去见她!”陶源连忙叩首,说道:“叶林是我杀的。那天他深夜去找周逸安欲行不轨, 我就杀了他。叶峰也是我杀的。我看见他在门口撒上带着阴气的草灰,怕他要做什么, 就去监视他。如果要罚, 请全部罚我。” 现在是白天,外边阳气旺盛。判官不好招魂。 判官道:“先去见见周逸安。” 阎罗:“本君随你一同前去!” 说罢召出神魂,用自己神力将陶源罩在身下。 原本被白天阳气烧得浑身发烫,大脑混沌的陶源,顷刻间像被放入一汪清泉,浑身上下一通舒坦。 他抬起头,又被阎罗的脸骇住,匆忙低下去,说了句:“多谢阎君。” 阎罗王的声音粗狂厚重:“走!” · 咖啡店里,叶警官对着手机划了一下,然后一下拍在桌上。 褚玄良:“你做什么?” “证物房的同事说,叶峰的手机接到了一通电话。”叶警官说,“你猜是谁打过来的?” 褚玄良:“谁?” 叶警官说:“周逸安。” 楚茂先:“她醒了?” 褚玄良:“可是她醒来第一件事不是打给你,而是打给叶峰?” 三人沉默。 楚茂先最先站起来,往家里的方向赶去。 三人相继走到楼上。 楚茂先冲进房子,各个房间搜了一遍,出来急道:“不在了!” 褚玄良沉思片刻,说道:“她不知道叶峰死了。那么除了叶峰父子,还有什么人和陶源的事情有关?” 楚茂先说:“他爸啊!” 楚茂先立即拿出手机,又打给周父。问了两句后,他挂掉电话,说道:“她说过去找他们。” 叶警官当即一挥手:“我车在呢,哥给你们拉个警笛,走着!” · 今天的路况非常顺畅。周逸安坐的出租车师父走位风骚,她较以往提前了十五分钟到家。她推门进去,里面坐着两个人。周父,还有他那年轻的秘书。 周母应该躲在楼上,装作若无其事。 周逸安不由嘲讽地笑了一下。 周父看见她说:“我说你怎么回来了啊?刚刚茂先打电话问了,你过来都不跟他说一声。” 周逸安闻言怔了片刻,径自走到沙发上坐下。 周父正颜厉色道:“你刚才为什么挂我电话?一点规矩都没有!” 秘书站起来说:“周总,那我先回去了。” 周父一招手:“去吧,我今天还有别的客人。改天留你吃饭。” 周逸安定定看着他,低声问道:“周先生,你还你还记得一个人叫陶源吗?” “你叫我什么?”周父却是耳朵一动,“你再说一遍。” 周逸安:“你认识陶源吗?” “我管他是谁?”周父敲着沙发扶手,质问道:“这跟我现在跟你说的话有关系吗?” 周逸安点了点头,站起来开始挽袖口:“是跟你没有关系。” 十分钟后,叶警官三人也兜兜转转到了周家门口。他们找不到好的停车位,随意选了个地方,然后冲进去。 楚茂先急急拍门:“开门!周逸安你快过来开门!是我,你男人!” 叶警官说:“让开!放着我来!” 还好这大门装的不是密码锁。 叶警官从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小盒里抽出一根铁丝,对着锁孔开始研究。 楚茂先催促道:“你快一点啊!” 叶警官:“别吵吵!这又不是我的主业!” 褚玄良将他挥开:“闪开。” 他说着随手洒出一个小人,那白色小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晕头转向地找准人,对着褚玄良一个深鞠躬,然后转身从门缝中钻进去。 叶警官在后面用手捏着推了一把作为助力,被褚玄良打落。 片刻后门从里面被打开。 叶警官不由敬佩:“也送我一个养养,我肯定拿它当亲儿子。” 褚玄良:“……起开。” 还好。里面没有预想中血流成河的画面。 客厅的窗帘拉着,房间里有些昏暗。周父被绑了放在地上。周母和秘书则被捆在沙发上。 周逸安手里捏着一份报纸,另外一只手拿着把菜刀,正在一字一句地念诵。 “周逸安你疯了吗?”楚茂先先是松了一口气,又是紧张道:“你给我到老子身边来!” 周逸安像是没有听见。她从桌上拿过一张发黄的照片,放到周父面前,说道:“这个人,就叫陶源。他是xx镇中心小学的老师。死的时候三十五岁。记住他的脸,因为你死以后如果下地狱的话,我会带你去见他。” 楚茂先朝她走近:“老婆,你听我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周逸安回头吼道:“我说服自己忘记他们,原谅他们,我说服自己,我努力了。十六年啊,十六年过去了,最爱我的人依旧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地下,每每提及身上都带着最不堪的印记!伤害过他的人毫无悔恨地过着奢侈而豪华的人生!我每天看着他们,每一天!我看着他们吃着爸爸的人血馒头享受自己的人生!凭什么!” “十六年,五千九百二十一天!我给过他们机会!但凡他们出现一点点的悔意跟愧疚,我就告诉自己放弃了。可是没有,没有!他说他不认识陶源!他不认识那个被他逼到跪在他面前哭的男人,不记得那个跳河而死都没人给他好好收尸的男人!不记得自己坐下的冤孽什么都不记得!” 她无声地大笑,笑着得肩膀不停抖动。 “我梦游,失眠,神经衰弱。我每天做梦,都幻想着自己把刀刺入他们的身体。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一点都不觉得后悔。”周逸安说,“我现在明白了,只有他们死了,我才可以解脱。我没有回头路了。既然如此,我要结束它。” 楚茂先急道:“可是,叶林不是你杀的啊!” 周逸安看向他。 楚茂先说:“有监控!他后来自己走出小区,一个人到郊区去的,跟你没关系!” 周逸安手中的报纸被她捏得变形,片刻后苦笑道:“无所谓了。一想到他这样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就觉得无法忍受。相比起来,好像没有什么更重要的。” 楚茂先正想说话,房间里的窗帘被一阵狂风掀起,将他的话音都堵了回去。 他脚底发寒,感觉周遭气温骤降。刚打了个哆嗦,就见两道黑影从窗外蹿了进来,一下子将周逸安扑到在地。 忽然卷起的风又苦又涩,还臭得辣眼。楚茂先被风吹得睁不开眼。抬手挡住,从指缝间向外窥视。这一看,就见周逸安脸色发白,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同时那把脱手的菜刀飞在半空,要向周逸安斩去。 楚茂先吓得魂飞魄散,肌肉绷紧,冲刺过去。 然而还没靠近,他被一股气浪掀翻在地。整个人在地上滚了一圈,脑袋撞得七荤八素。 又一道鬼影蹿了进来,暴力扑开叶氏父子,反身抱住周逸安。 叶氏父子是新鬼,法力不强,一时拿他们没法。 周逸安得以喘气,猛烈咳嗽,周身像被冰寒包裹。但她被人抱在怀里,感觉到从所未有的熟悉安稳。被埋藏的记忆跟情感涌现出来。她喊道:“爸!” 叶氏父子从角落飞回来,被一条从地上冒出的锁链牢牢困住,挣扎不得。 一人哂笑道:“还想跑哪里去?总算找到你们了吧。” 褚玄良惊道:“无常?” 叶警官跟楚茂先等人只是普通人。黑白无常这一走出来,房间里阴气大盛,他们才终于看清空中的鬼魂。 叶林跟叶峰那恐怖的模样,让楚茂先当场吐了出来。周父更是被直接吓晕。 “周逸安,阳间杀人是犯法的事情,何况这两人还是你的生身父母。就算是地府,那也是大罪。”白无常说,“你这样做,真的是在为陶源报仇吗?” 周逸安看着陶源回不过神来。 黑无常说:“人间数十年与我等不过弹指一瞬。陶源,我还是记得他的。你当年被带走,他被逼跳水身亡。我等怜悯他的遭遇,引他回去投胎转世,寻阎罗做主申冤。可他看见你抱着他尸体痛哭的模样,就后悔了。放弃了这机会,恳求我等让他继续留下,做个孤魂野鬼也罢,只盼陪你到成年。” 周逸安怔住。 白无常接着道:“你以为他是放不下内心仇恨。你未免太小瞧他了。” 周逸安嘴唇张和,对着眼前模糊的人影,泣道:“对不起……是我让你失望了。” 白无常道:“你多年为仇恨所扰,可你有听过他想对你说什么吗?” “我不怪你,从不怪你孩子。”陶源说,“就算痛苦,我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因为只有活着,才能遇到更好的人。世界不是总那么糟糕的,对吗?” 周逸安咬唇点头,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白无常道:“你说这世界总是这样,可你别忘了,也曾经是这大千世界里的人呐。你也不是一个人。你爱人为你奔波受累,与你毫无瓜葛的警察道士,也为你四处劳苦。” 褚玄良心道,不,其实他是拿了三百万的人。 叶峰听着诉道:“他害我们父子那么惨,又该有什么惩罚?做个孤魂野鬼就行了吗?你们地府你拘人,凭什么来拘我们?那我也做个孤魂野鬼出来寻仇!” 他的嘴被陶源捣烂了,一张口血肉模糊。饶是褚玄良也不敢直视。 阎罗的声音在虚空响起:“既然你们多有不服,那就前往地府孽镜台前一照。” 褚玄良这次是真的一吓。 阎王? 叶氏父子也是震惊。 褚玄良看着上方某处道:“弟子拜见神君。” 白无常皱眉:“阎君?” 阎罗又说:“将周氏夫妻一同带去。” 带这么多人去秦广王的地盘照镜子?里面还有生魂?怕不是搞事。 白无常又喊场外求助:“判官?” “本君做主。”阎罗道,“走!” 判官轻轻一叹:“唉。” 他话音刚落,在场众人眼前一黑,生魂已经被拉入一个漆黑的虚空之境。 一殿殿主秦广王之判殿,位于地府大海沃石之外,黄泉黑路正西。 这里风声鹤唳,黑气弥漫。 两侧站着一排提灯小鬼,身形佝偻,禁言而立。 众人身前,除了黑白无常,还多了两个人。 都是身形高大,约有两米多高,体格健壮,背对着他们,周身散发森森冷气,叫人不敢靠近。 楚茂先一到这个地方,就觉得心底发慌。他过去抓住周逸安,生气地甩了下她的手:“你男人生气了!” 周逸安反手抱住他。 周父此刻清醒过来,发昏道:“这是哪里啊?这是哪里!你把我带到什么地方来了?你们想做什么!” 黑无常压住他:“安静,殿外不得喧哗!” 他扭头,看见叶林,正要失声尖叫,被黑无常立即下了禁言。 白无常无奈道:“属下先前去通报秦广王。” “不用告诉他。”阎罗说,“悄悄去,速速回。” 夜宴 孽镜台位于一判殿的右侧。向东悬挂。台高一丈, 镜大十围1 阎罗抬手一挥, 叶林第一个飘上去。 他站上高台, 望向镜中。 他是第一次看见自己死后的模样, 一时也是吓得肝胆俱裂, 胃部一阵作恶。而此时在他身边, 还有几道模糊的残影。那几人的面孔他隐隐有些熟悉, 却想不起来。这些人面目狰狞地看着他,然后张嘴开始啃咬他的脖子和手臂。 叶林放声大叫,被白无常一袖抽开。 判官左手手心上浮着功过格, 页册开始翻动,冷声记录道:“罪人叶林,挑唆兴讼, 移祸他人, 奸^□□女,诱欺大众。谋不义之财, 无反悔之心。打入三殿黑绳大地狱, 刑满转解第四殿。再做判决。” 叶林当即被锁链层层缠身, 地面露出一个漆黑的大洞, 从中伸出无数双枯白的手。他神色剧骇, 挣扎无果,被拽入三殿地狱。 阎罗:“下一位。” 白无常看向叶峰, 对方惊恐害怕道:“我不去,我不去!” 黑无常笑:“这可由不得你。” 说罢也将人甩了上去。 台下众人不知道他是看见了什么, 但叶峰当即疯狂起来, 想要逃离。 判官沉声道:“罪人叶峰,悭贪不舍,谋财害命,执迷不悟,诽谤他人,忤逆长辈,诬告敲诈。发配第三殿,刑满再做判决。去!” 言毕,叶峰同样被打上印记,拽入大地狱受罚。 判官:“下一位。” 白无常:“周氏。” 周氏夫妻惶惶摇头,却苦于说不出话,跪在判官身后苦苦求饶。 白无常道:“那就一起上去吧。” 二人同被抛了上去。 判官扫一眼,看向功过格,说道:“抛弃亲子,诬告陷害,暴力伤人,毫无悔改。削二十年阳寿、财运。具体罪责,死后再断。” 周氏夫妻无声痛哭。因为他二人还是生魂,不能拉入地狱。过会儿还得送回阳间。现在被黑白无常给打了下台来。 他们一走下来,立马跪到周逸安面前,泪眼蒙蒙地看着她,给她叩首道歉。 周逸安抽回手,站到楚茂先身后,别过头不去看,说出一句叫人绝望的话:“我不会原谅你们。” 白无常又出声:“下一位!” 这一个一个听着都没什么好下场。楚茂先跟周逸安在台下看着,也很是惶恐。 这孽镜台不会每一个都照出什么诡异的东西来吧? 陶源说:“我先去。” 他站上台,看着镜中景象,脊背笔挺,并不畏惧。 判官道:“陶源,死后弥留人世,残杀二人,然因果可循,功过两半。处江畔流放二十年,遣往五殿听任发落。” 陶源朝诸人鞠躬,而后由白无常指路,通向受刑地点。 他最后回头看了周逸安一眼,朝她颔首轻笑。 白无常再看向周逸安,说道:“上吧。” 楚茂先抓着周逸安的手一紧,不肯放开。 判官道:“世间凡有因果相连,所受责罚自会减轻。陶源先因叶峰而死,又为救你杀人。叶峰二人作恶在先,他报复寻仇,算是因果报应中的一环,所以所受责罚并不严重。你若问心无愧,也就无甚好怕。” 周逸安松开楚茂先的手,走了上去。 周逸安睁开眼睛,对着镜子愣愣看了几秒,登时哭了出来,将楚茂先吓得够呛。 里面空荡荡的一片,根本没有任何人影。 判官道:“孽障台前无好人。你下来吧。” 楚茂先心口陡然一松,也觉得没什么好怕的。想自己应该是个坦荡的好人,等周逸安下来了,主动走上去。 “楚茂先。”判官喊住他。 楚茂先猛得被吓一跳,惴惴不安回头:“咋?” 判官:“无事勿照。” 楚茂先:“啊?” 白无常无语道:“判官的意思是说,没事瞎照什么照?这又不是普通镜子,赶紧回去。” 楚茂先:“……” 阴间地府,有孟婆汤。白无常已经备好汤药,端到判官面前。 判官两指沾湿,带着水滴甩在几人身上。 楚茂先伸出舌头舔了舔。 判官道:“今日之事,当大梦一场。望谨记教训,切勿作恶。” 这样不至于忘记前尘往事,但对于今天的事记得也不真切。大概就是朦朦胧胧,像做梦一样,有些许印象。 众人正要离开,殿内上空突兀响起一道男声。 白无常叹气。 秦广王道:“阎罗王,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阎罗王:“秦广王,你今日在殿中?” “一直在呢。”秦广王道,“你的鬼太吵了。” 阎罗道:“不叨扰,现在就走。” “不算叨扰。”秦广王道,“把你殿里刚收进来的马石络借我玩玩。听说她打牌真厉害。” 阎罗:“不借。” 秦广王:“那把你送到孟婆那里的罗小梅叫回去,孟婆都不跟我说话了。” 阎罗:“不叫。” 秦广王说:“你殿判官判官笔丢失我都没有告发呢。” 阎罗想起来,回头道:“判官,本君正要提醒你,阳间多了几支以假乱真的判官笔,你要多留意。近日阳间不太平,你可以找人间修士敲打敲打。” 判官点头:“已有预料。” 秦广王那边又说:“阎罗王阎罗王,那你留下陪本王聊一聊。” 阎罗怒道:“不!本君不要!你好生烦人!” 他回头一喊:“判官——” 身后空荡荡的,判官连同无常都不在了,就留他一个。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阎罗:“……” · 江风回到房子里的时候,在沙发上坐了很长一段时间。他觉得这感觉很奇特,隐隐有点记忆留下,又说不清是什么。 他抬起两只手,手指微曲。 少了东西,他手上应该是有什么从不离身的物件。 江风想起阎罗喊他“判官”…… 难道是真的? 话说阎罗人也不见了。 楚茂先虽然不大记得,但三百万他还是坚持照付,总觉得不付,心里会不安,好像是在昧阎罗还是判官的钱,悚得他寒毛直立。 褚玄良跟叶警官是知道的,他们没被带去阴间,但也算目睹了整件事情,听见感想后表情相当复杂。 褚玄良把之前说好的一百万打给江风,就差跪下来请他收下,江风终于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叶警官每每想起这一幕,就想一巴掌扇在他二人脸上。 给我啊!请这样羞辱我!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 江风一夜间身家百万,依旧回学校低调地上课送外卖,做着月薪一千多的兼职。 一百万现在能买到什么呀?一百万连套房都买不到! 最近天气凉下来了,但不至于太冷,送外卖倒不辛苦。 江风从店里拿了单子跟食盒,来到男生宿舍楼下。 在手机里输入号码,自动跳出了联系人的名字。他干脆不打了,直接送上去。 张阳阳正在宿舍跟室友打游戏,杀得汗流浃背,不亦乐乎。看见江风来了,总算分出一丝注意力给他,说道:“诶,江风你来了啊。” 他手上停不下,说道:“来来来,我在帮战,尿快憋不住了,你先替我一阵!” 江风没打过网游:“怎么玩?” 张阳阳:“就按12345乱放技能……反正随便玩,死了算奶的,输了算队友的。我罩你!” 队友幽怨回头:“……我是造了什么孽跟你一个队?” 张阳阳敲鼠标:“快快快!我真憋不住了,膀胱要炸了祖宗!” 江风过去顶上他的位置,接过键盘。 张阳阳感激道:“谢了大哥!” 张阳阳室友回过头问:“诶,你玩过网游吗?知道什么叫技能冷却吗?对对,就是光效亮的时候才能放。所以大小技能要搭配。” 江风对着电脑认真研究。屏幕里血线涨涨落落,相当刺激。 室友又说:“跑跑跑!鼠标点哪儿你人物会走哪儿,不要让对方瞄准你,躲掉他们的攻击。看见什么东西都捡,现在死了掉的全是宝贝啊。” 江风快速学习,深入研究。 张阳阳解完手出来,整个灵魂得到了升华,站在江风背后看了一会儿,欣慰说道:“你这操作很风骚啊,以前玩过没有?” 江风说:“没有。” 张阳阳吹嘘道:“那你很厉害啊!假以时日必成一代大神!” 他其实忘了自己新手期的表现是什么样子的,但人嘛,辉煌了以后总是会美化一下过去的。心底总是觉得自己当初是个不世出的天才。 新手期?不存在的。 张阳阳放了心,把任务交托给他:“你接着玩啊,先让我把午饭吃了。哎呀我去,快饿死了。” 张阳阳过去解外卖盒子,感慨道:“我控制不了我自己,真是垃圾游戏毁我青春!” 江风觉得还挺有意思,问道:“这电脑多少钱?” “你想买电脑?”张阳阳偏了下头,说道:“我认识人,你自己租房子住啊,我建议你买台式。这样,我帮你组装吧,两三千块钱的电脑能很好了,可以带得起这个游戏。” 江风没想到还挺便宜,闻言点头:“好。” 张阳阳:“那我周末带你去电脑城找我朋友。钱不够的话兄弟几个可以借你,到时候一起组团啊!” 室友适时说:“游戏也能赚钱!我觉得比送外卖赚钱多了。我上个月就赚了三千多呐!” 江风挑眉。 这么厉害的吗? 画面上江风一个三级跳跃过围攻,z型走位逃出升天。 “江爸爸!”室友大喊道,“卧槽你真牛逼!” 江风:“有意思。” 室友忽然拍桌喊道:“卧槽这货骂人呢?” 江风这才注意到游戏左下角界面,有人在喊:“给你点阳光,¥……%&!会不会玩呢?抢老子东西!@#¥” 江风一看角色信息。 不就是他吗? 张阳阳立即冲过来,看清id红着眼道:“又是这逼?闪开!放着老子来!” 【世界】给你点阳光:“上次抢老子怪的狗b还敢说话?” 【世界】十步一傻:“我艹你祖宗@#¥” 【喇叭】给你点阳光:“就抢你的了怎么滴!有本事死了去艹啊!嘴巴放干净点!” 【喇叭】十步一傻:“我嘴巴比你干净多了,你舌头不剪了都干净不了!” 两人花钱刷了会儿喇叭,骂得正酣,对面那个叫十步一傻的人没动静了。 【喇叭】给你点阳光:“卧槽你出来啊!有本事骂人你有本事接着横啊!” 【喇叭】给你点阳光:“狗b人呢?” “没胆了吧?”张阳阳一抹嘴唇,“别理他,接着玩。这游戏什么鸟都有。” 江风:“……” 张阳阳说:“你别怕我嘛,玩游戏的男僧,都有两幅面孔。讨厌啦。” 江风:“……” 张阳阳继续去吃自己的午饭。没过多久,室友大吼一声:“卧槽张阳阳!你在干嘛?!” 江风循声望去。 张阳阳满目惊骇,一手抓着自己的舌头,一手拿着一把剪刀,正要去剪自己的舌头。 他求助般地看着二人,整个人都在发抖,好像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江风当机立断,直接扑过去将人按到地上。剪刀应声脱落。张阳阳也终于能出声。 “吓死我了!!”张阳阳一大男人当场飙泪,“老子中邪了!” 夜二 江风掐了掐张阳阳的手臂, 问道:“能动吗?” “我不能!”张阳阳说, “我手脚都麻了, 是不是后遗症啊?咋办啊?我还唯物不唯物啊?我的三观可怎么办呐?我是不是再也不能做新世纪的大学生了?” 他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室友跟江风一脸无语。这人大概是没事了。 江风说:“你背他去医务室看看。今天的事别往外说。” “好, 我知道。”室友说, “多半是肺热。” 张阳阳被他架到背上, 继续泣道:“你丫肺热还能肺到脑子上?你唬谁呢?” 室友说:“这是脑子烧坏了呢。” 等到医务室的时候,张阳阳已经好很多了。麻痹的手脚能够动弹,舌头也利落的不行。 医生给他们看了一下, 没发现任何问题。 他说:“逃课是吧?大学生逃课是自由的,以后没必要。” 室友忙为他澄清:“没没,这货玩个游戏呢, 忽然就瘫了, 吓死我了。” 医生了然点头:“注意休息,不要熬夜。身体是很神奇的。给他吊个盐水, 躺着好好休息下吧。做检查的话去医院, 我们学校没条件的。” 江风看他无碍, 把之前褚玄良送他的符箓小包塞给张阳阳, 准备离开。后面还有工作。 张阳阳尤记得他英勇又矫健的身手, 躺在病床上朝他伸手一挥:“再见了恩人,我会想你的。” 恩人毫不留恋地消失在大门口。 室友紧跟着说:“我记得宿舍门还没关, 手机跟饭卡也没带。你等等啊,我先过去把你的药钱给结了。” 张阳阳神色恹恹道:“好吧。你走吧。别忘了我。” 室友紧跟着出了医务室。 这个点没什么人, 医生在外面的药房坐班, 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蓝色的粗糙布料将周围隔成一个小小的空间。 张阳阳躺了会儿,大白天的实在睡不着,手指开始躁动,想按手机。 他抬手挡住脸,嚎叫一声。 今天是怎么了?真的脑子不清楚了? 之前被吓得不轻,完全没细想,现在简直是细思恐极。 他伸手捏了捏江风给他的符箓小包,把它拆开,将符箓折成的纸握在手上,稍稍冷静下来。 有了胡思乱想的功夫,就觉得医务室里特别安静。 刚这么想呢,外间又传来丝丝的细碎声,像是不知道什么东西在地上拖行。 “超啊,我的超。”张阳阳喊,“你回来了吗?” 没人应答。 张阳阳掀开帘布,小心问道:“医生,是你吗?” 外边什么人都没有。窗帘的薄布被风吹得扬起,整个病房空荡荡地近乎恐怖。 可那丝丝的声音依旧还在,听不出是从哪里传来的。 张阳阳喉结滚动,吞下一口唾沫,鼓起勇气走出去。一手推着输液的架子,一面往前走。 “医生?医生!” “你踩到我的舌头了。” 张阳阳忙收回脚:“不好意思啊……” 他动作一滞,瞳孔放大。 嗯?!! 还未转身,脖子已经被人按住,摔到地上。 针管从手背上滑了出来。 张阳阳惊叫一声,扭头去看。 这次看清了。 那人拖着一米来长的红舌头,面色惨白。身上穿着一席白衣,头上也是带着一顶白色的高帽。如果不是他笑得太猥琐,张阳阳都要以为他是白无常了。 他握紧手心里的符箓,朝自己身上拍去,喊道:“恶鬼退散!” 那鬼歪着脑袋,桀桀怪笑。 没有反应。 张阳阳慌了,又继续念:“急急如律令!” 依旧没有反应。 “靠!”张阳阳骂道,“江风没教我这玩意儿怎么用啊!” “没用的。”那鬼说,“我是地府阴差,区区人间修士画出的黄符,能奈我何?” 张阳阳破口骂道:“我呸!就你这肾虚样也是地府阴差?地府是没鬼了吗?大清亡了好吗?如此丑逼回去修个容吧!” 那恶鬼脸色一变。 见过被他吓得屁股尿流,哭爹喊娘的,还是第一次见一面怕得要死,一面又要骂他的人。 “嘿嘿,你真有意思。”那鬼的舌头吊在外面,说话的时候总是合不拢嘴,导致音节含含糊糊:“很快你就没意思了。” 他主动拿过张阳阳手上的符纸,黄符顷刻间化成灰烬。 张阳阳大怒。 粗制滥造! 他要投诉! “白无常”紧跟着又将自己的手伸进张阳阳的嘴里,两指夹住,向外拖拉。 张阳阳吃痛,眼里分泌出泪光。合紧牙关去咬。然而这鬼的手应如磐石,又冰冷似铁。他磕伤了自己的牙,也没能蹭下来一层皮。 嘴里全是一股臭水沟的味道。 “唔——啊——!” 张阳阳要疯了,这得多少毒菌啊? 他想出声喊,声音被哽住,四肢也动不了。 舌尖开始发麻,眼睁睁看着“白无常”从腰间掏出一把生锈的、血淋淋的剪刀,逐渐向他靠近。 小命休矣! 张阳阳闭上眼睛,却听见“白无常”惊慌一声:“谁?” 他倏然睁开眼,越过那拖长的舌头,看见了江风。 江风有如天神降临,站在他身侧,一脸冷漠地抓住“白无常”的头发。“白无常”竟然也会吃痛,手上力道松开了些许,让张阳阳有机会把舌头收回去。 江风继续拽着他的头发向后甩去,然后抬脚,重重踩上他的舌头。 “啊——!”那恶鬼发出一声凄厉痛呼。两手去推他的脚,想把自己的舌头抽出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不起对不起。”那恶鬼嚎道,“放开我的舌头!!” 江风松开些许。 那鬼立马抱起他的长舌,缩到房间角落,颤颤巍巍地看着他。 张阳阳热泪盈眶:“江爸爸!” 江风朝他走近,冷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是有判官准许,我这是在维护人间秩序!”那小鬼展示自己的小金令,“他口出恶言,就应该下拔舌地狱!” 江风眯起眼睛,直接捏碎那枚假的判官令。 恶鬼:“啊……” 江风:“谁给你的?” 恶鬼:“判……判官啊。” 江风问:“你杀了多少人?” “他们……他们全都说脏话!”恶鬼指着张阳阳道,“就算是网络也不行,他们就该被拔舌头,就该受到惩罚!” “骂脏话就要被割舌头的吗?”张阳阳爬过来抱住江风大腿,“卧槽……超害怕的啊!江爸爸救我啊!” 江风又一次抬脚,那鬼吓得毛发直竖,“咻”地一声飞出窗户逃了。 “怎么办!怎么办啊他跑了!”张阳阳不敢去追,继续抱住江风不动摇:“还会再回来不?” 江风:“不知道。” 张阳阳仰头问:“你怎么回来了?” 江风:“觉得不对,就回来看看。” 张阳阳感动道:“谢谢你。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医生插兜走进来说:“你们在里面吵什么呢?我去,你们两个……” 张阳阳没管他,指天起誓,对着江风表忠心:“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打游戏了!你一定不能放弃我的啊!” 江风:“嗯……游戏还是挺好玩的。” “……”张阳阳,“别说了!我特么现在一秒就可以哭出来!” 医生过去将打碎的玻璃瓶扫起来,烦躁问道:“你们还留不留啊?” 张阳阳:“我不留了,不敢!” 怂出了出息,真是…… 医生轰赶道:“那就赶紧走!” 张阳阳:“腿麻。” 江风将他架起来,想了想说:“你要是害怕,这几天就暂时跟我住在一起好了。” 张阳阳头如捣蒜:“好好好!我一定好好做人改过自新!” 江风还有两张单子没有送完。张阳阳缓过劲来,执意要跟着他。 旁观了一路,被他那淡定的神色给惊呆了。 高人! 高人本色! 等把最后两单送完,张阳阳回宿舍理了衣服,跟室友打声招呼,江风就领着他去自己租来的小房子。 那房子实在小,好在江风喜欢干净,整理得井然有序。 张阳阳参观了一遍,说道:“江爸,我没多少钱,但是可以付水电费和房租,也会打扫房间,你就让我打个地铺。以后咱们还不离不弃行吗?” 江风想也没想拒绝:“不行。明天我给你找个道士领走。” “别!道士没有用,我还是脆弱的需要保护。”张阳阳捂着胸口说,“今天对我的打击太大了。你没看见那符根本没用!还白无常呢,白无常要长那样,出门收魂业务量能激增,吓死者参半。妈呀。第一次见鬼这么重口味的。” 张阳阳这显然是被吓懵了,就是不靠谱的本性让他还在继续蹦达。 江风说:“把你洗漱的东西拿厕所去。弄好,看书,准备休息。” 张阳阳显然不敢说不,基本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九点之后,准备休息。 张阳阳获准在江风床上躺着。两人一左一右,盖两床被子。 今天受惊过度,张阳阳一晚睡得很不安稳。半夜的时候梦魇,又被吓醒。他揉了把脸,再次觉得不对。 周遭没有任何的喇叭鸣笛声。明明马路离这边不远,怎么可能呢? 诡异的安静让他特别恐惧。他翻了个身,小心看向窗外。 玻璃窗外悠悠游过一盏盏橘黄色的灯光,打着晃儿,飘向远处。 张阳阳伸手推攘江风,小声喊他:“江风!江风你快醒醒!求你了喂!” 幸运的是江风真的睁开了眼,轻轻“哼”了一声,让他瞬间有了底。 江风皱眉问:“做什么?” 张阳阳指向窗外。 玻璃窗外,贴着一张白色的东西。黄灯游过的时候,可以隐约看出,那是一张孩子的脸。 张阳阳声音发虚:“妈……妈妈呀……我不行了。” 那孩子见他二人醒了,还看见了他,不由咧开嘴笑出来。 江风说:“反正进不来,怕什么?” 张阳阳:“……你不怕我怕,我现在就想上厕所!” 夜三 如果你深夜看见一张脸贴在窗户外面, 而你其实是住在三楼, 你会怎么办? 张阳阳:我……反正我会哭唧唧的! 然而江风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感受, 并将他的头按了回去。 张阳阳暴起说:“我真的睡不着啊!鬼知道它会不会突然从窗户缝里飘进来!你这的东西都这么破了!” 江风困意终于被他赶跑, 无奈坐起来, 要去开房间灯。 “别!”张阳阳按住他的手说, “虫子都有趋光性, 不知道鬼会不会有。别开灯!” 江风说:“没看见外面的灯笼,都没鬼影追着吗?” 张阳阳:“咦?” “鬼趋光?呵,”江风说, “你见过几个鬼在白天跑的?” “……”张阳阳说,“您教训的是。” 二人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户边查看。 然而那张鬼脸牢牢地霸占住了玻璃, 挡住二人视线。见他们靠近, 鬼脸咧开嘴,露出一排尖锐呈锯齿状的锋利牙齿来。 张阳阳寒毛直竖, 打了个哆嗦。 张阳阳问:“卧靠这鬼怎么那么丑?” 面色青白, 五官平坦没有起伏, 两颊有画得圆圆的腮红。活像一张脱下来的面皮。 江风说:“死人妆不都是这样吗?” 张阳阳:“我没见过啊!” 江风:“我也没有。” 随着二人说话, 那鬼脸开始朝着窗户的边缘移动。似乎是在试探进入房间的方法。 “我靠靠靠!江哥救命!”张阳阳用力掐着江风的手道, “真的要进来了!” 江风没说,其实通往阳台的门还开着, 怕把他吓死。 “去拿打火机跟没用的衣服或纸。” 张阳阳立马说:“你想要什么我都贡献给你!” 他们将窗太周围的东西都清理干净,窗帘也紧紧捆到墙上, 确认不会落下来, 然后就在窗户边上点火。 玻璃容易受热,被火一炙烤,很快就烫了。 那鬼脸大概是受不住,没过多久,还是一脸忿忿地从窗户上脱离。 张阳阳差点想给江风跪下:“哥!你真是一个天才!” 江风:“把火灭了。” 房间里完火,烟大散不出去,特别熏。 张阳阳过去打了一盆水浇过去。然而就算这样,烧完的灰烬也开始飘起来,不可避免地落到旁边床单上。污水更是流了满地,融了衣灰之后将整间屋子弄得脏兮兮的。 江风看得非常不舒服。 张阳阳连忙说:“我睡这边,我睡这里!” 江风继续看向窗外,没有搭腔。 街上的道路跟建筑还是跟以往一样,连闪烁的路灯位置都是相同的。 空中飘着无数盏橘灯,随风向着黑漆漆的尽头飘去。 路上没有一辆车,也没有半个人影,整座城市像是像座空旷无人的鬼城。 但张阳阳肯定,隐蔽处肯定是有东西的,就像他刚才看见的鬼脸一样。 张阳阳问:“我们还能回去不?” “嘘。”江风说,“看那边。” 街道的尽头处,竟然直直驶来一辆大货车。车头开着大灯,明明在这完全空旷的路上,他却在缓缓向前。 开过大路口的时候,忽然一个急刹车。因为车子承重太重,惯性太强,制动后反而带翻了车身。整辆大货车轰然倒地。 江风跟张阳阳同是一惊。继续旁观。 前方确实完全没有动静了,那车就静静地躺着。 张阳阳问:“刚刚是撞到什么了吗?” 江风摇头说:“不知道。出去看看?” 张阳阳连忙告饶:“大侠,留我一命吧!谁知道外面那是鬼车还是个啥!” 江风:“鬼车跟大货车一个样?” “你知道马路上最可怕的车是什么车吗?大货车!幽灵车系!尤其是在上高速的时候,你会发现大货车旁边永远空无一车。”张阳阳说,“我不止一次看见大货车司机过弯超车堵车加塞,单手握盘打电话,开得极其风骚而荡漾。哪天出现大货车一样的鬼车我一点都不好奇!” 江风:“那你留着,我去看看?” 张阳阳两腿一软就跪下:“别,我求您了!” 江风:“……” 江风又往外一看,说:“不见了。” 张阳阳跟着爬起来看去:“诶?” 江风没了兴趣,走回床边:“算了,睡觉吧。” 张阳阳:“给我开盏灯吧……” 江风:“随便。” 张阳阳就守着那盏昏暗的床头灯,扯着被子,僵硬躺下。 张阳阳一夜没敢睡,到天亮了才有了点困意。准备闭眼的时候,又被江风喊醒。 “干嘛?” 江风:“买电脑。今天周六。” “你还记得这事呢!”张阳阳坐起来说,“你还敢打游戏?!” 江风说:“有什么不敢的?” 张阳阳怀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就因为这个,才愿意收留我一晚上的?” 江风:“没有。去不去?” 张阳阳想了想,泄气道:“还是去吧,反正留这儿也是担惊受怕。” 张阳阳换了衣服,又洗了脸。两人去楼下吃完早饭,往市区的电脑城赶去。 那老板张阳阳还挺熟,帮着同学在他这里买了好几台,这时候也不招待了,让他自己挑。 张阳阳就带着江风去后排摆放零件的柜台,开始选显示屏一类的材料。 等把东西都整理好,已经是中午了。 老板让他们写下地址,收起单子说:“行了,a大附近的那个和谐小区是吧?晚上送到。运费二十啊。” 张阳阳:“那我们走。” 两人出了店,一路沿着防洪坝步行。 张阳阳看他一直在摆弄手机,问道:“你打给谁呢?” 江风:“一个道士。” 张阳阳危机感爆棚:“你这就——用完就丢?!” “……”江风说,“我让他帮忙看看你撞邪的原因。” 张阳阳松了口气:“那、那还行。” 两人走了没多远,就见一群人挤在前头熙熙攘攘。张阳阳拉着江风跑进人群中。 水里有四五个青年,似乎在搜寻什么东西。在河上旁观的人或拿着手机,或焦急指点。 河里青年问道:“人呢?” “就在你左边啊!” 那人又钻下去,几息后重新飘上来,说道:“没有啊!” 游在旁边的一个人抹了把脸,说道:“卧靠见鬼了吗?我也看不见啊!” 岸上的人急道:“就在左边啊!就在那儿!快没动静了!” 其中一男人开始往岸上游,虚脱道:“不行,我没力气了,再下来个人替!” “下去四个人了,再不捞上来尸体都凉了啊!” “怎么会看不见呢?分明就在那里啊!” “啊!沉下去了!” 张阳阳跟众人一样,看见一个黑色的头颅冒在水面上,就是不明白那几个男的为什么看不见。当下开始脱上衣外套道:“江哥你在这里等等,我下去看看!” 江风拦住他:“这河不对劲,你小心撞鬼,我去。” 张阳阳怔了下,重新看河面,才觉得不对劲。是啊,这么明显一人怎么可能找不到呢? 他心底一阵恶寒,嘴角抽搐。还没回神呢,身边“噗通”一声,就见江风跳下去了。 张阳阳急道:“江风你小心啊,不要托大!有问题就出声或伸手!” 江风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从碧绿的湖水里,看见了一个恶鬼和一个女人,正在往湖底沉去。 那鬼跟他昨天撞见的恶鬼很像,有着一米多长的舌头,白色的衣服,白色的长帽,只是脸不一样。他正用自己的长舌紧紧裹住女子的手臂跟腰身,任由对方怎么挣扎,都不放手。 江风快速游过去,然后一手掐住那根舌头。 恶鬼显然没料到有人能碰到他,更没想到江风手劲会这么大。瞪大眼睛,总觉得面前这人类凶神恶煞,本能地躲开。 江风从他手里抢过溺水者,又继续去掐那恶鬼的脖子。 对方在水里像鱼一样敏捷,长舌甩动,瞬间退开距离。 江风追不上,加上手上这人貌似快不行了,只能先放过他,往湖面游去。 他冒出水面换气,正听见张阳阳喊:“江哥!你再不上来我下去了!” 紧跟着众人高喊:“哎呀,上来了上来了!” 旁边的男人过来帮忙,将那女人接了过去,一起带着游向岸边。 众人瞬间围过来,查看他们的情况。 一个医生站到溺水者旁边,给她做腹腔按压。 江风吐出一口河水,甩了下头发,推开众人走向后边。 张阳阳赞道:“江哥你——真是神勇无比!” 江风耳朵里进水,脱下贴身的线衫拧干。 纤细的腰身,宽厚的肩膀。身材呈现完美的倒三角。还有恰到的肌肉,白皙的皮肤。 张阳阳听见旁边几个女声发出了尖叫,然后手机不停地拍照。 “小哥哥裸的好帅!帅帅帅!” “卧槽好帅!” “小哥哥在看我吗?” “血槽空了!他是谁啊?想摸他的肚子!” “上次我本命脱衣露出他的小肚腩我差点没脱粉,他还说那是比较粗壮肌肉,我信了他的邪啊!” 江风用拧干的线衫擦头发,水滴顺着脖子和鼻尖往下滴落。长睫毛上也挂了一串,缓缓走到张阳阳旁边。 “啊!我不行了!” “扶我!” “我——去——” “想跟小哥哥交朋友!” 江风回过头问:“没事吗?” 一众人异口同声地问:“没事吗!!” 那个溺水的女士已经吐出积水,旁边人代为答道:“没事。已经叫救护车了,你要不要也去医院看看?” 江风:“不用。” 旁边一阿姨拿着餐巾纸走过来说:“小伙子,裤子也脱掉拧一拧啊。这湿的穿身上会感冒的。而且你这是牛仔裤,湿了多沉啊,看这腰都被皮带勒红了吧。” 周围一群人瞬间疯了:“啊——!!” 江风:“??” 张阳阳:“!!” “脱脱脱!” 张阳阳连忙抓住他说:“快走哥,再不走你的清白要哭了!” 夜四 江风跟张阳阳一路冲上了旁边的马路, 然后坐上公车回家。 江风穿着一身湿衣服, 是真的不舒服。加上风一吹, 就算有太阳, 也觉得太冷了一点。回到家后立马去洗了个澡, 张阳阳则出门买感冒药, 以备不时之需。 他用浴巾将身上的水擦干净, 穿上衣服,走到镜子前面,拿手边的抹布去擦前面的镜子。 擦到一半, 镜子里不仅出现他的脸,还出现一个长舌头的鬼影。 江风回过头,冷冷看着他。 那鬼很是惊讶:“你为什么能看见我?为什么又能伤到我?你是道士吗?” 江风擦干手:“你特意追过来又想做什么?” 恶鬼阴森森笑道:“你这人今日坏我好事, 哗众取宠, 又干扰地府办案,我特意过去拿你一只手, 以儆效尤!” 然而江风没有出现任何他预料的表现, 只是淡淡问:“今天那个女的呢?” 恶鬼隐约觉得不对:“她?她水性杨花, 插足别人婚姻, 就该被活活淹死!” 江风单手捏响指:“那你知道, 你犯了什么错吗?” 恶鬼横眉:“我乃地府阴差,我——啊!!” 江风直接抓住他的舌头, 在他脖子上绕了一圈,然后往门口拽去。 “疼疼疼!”那鬼被他一路拖行, 疼得翻出眼白, 还在不停追问:“为什么你能伤我?为什么?我明明是有判官令的!” 一被江风抓住,就什么力气都使不出来了,被触碰到的地方,更是火焰灼烧般的疼痛。 明明他如今是鬼魂,寻常人,不,寻常道士,都伤不到他。 江风利落地将他拖到门口,用舌头在他身上多捆了两圈,最后顶端部分在门把上打了个结。 那鬼悔得不行,一直嚎道:“啊——痛痛痛!” 江风回屋子拆了盒泡面,又搬了张椅子,在旁边盯着他。 那鬼动也不敢动,就疼得嘶嘶作响,口水流了满襟。 褚玄良一上楼梯,就被慑住了:“你这……” “满足他的愿望,以儆效尤。”江风说,“赶紧领走。” 褚玄良正色道:“我这也不是回收站,你下次别这样。” “我最近也忙得很,城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出现一些奇怪的事情,好几起了,影响恶劣,老叶都抽不开身。”褚玄良问,“你最近有遇到什么吗?” 江风指了指那长舌鬼。 这不明摆着吗? 褚玄良:“……也对。” 他对着门上挂着鬼仔细一看,惊道:“胆敢假冒白无常?” 恶鬼摇头,含糊着道:“我有判官令。” 褚玄良:“去地府说吧。” 他说着抽出符箓,没条件摆案,直接掐决施咒。 召出来的人却叫他大吃一惊,不是普通的阴差,竟然是白无常。 褚玄良连忙拜见道:“无常大人!” 白无常点头:“听闻这边有人用我的名义闹事,我亲自过来看看。” 那恶鬼猛得一缩,撞在门上,想要逃开,可因为舌头被绑着呢,反倒将自己抽疼了。 白无常低下头细细打量着他,似是点评地微笑,问道:“你再说一遍,你是谁?” 那鬼恨不得缩地里去。 “这么长的舌头……”白无常问,“你是吊死的吗?” 那鬼急急摇头。 白无常说着就伸手去解他的长舌。 “不要在这里撕了他!”褚玄良忙拦住,“就是……文明执法?” 白无常:“我知道。自有地狱惩罚,何需我来动手?” 他掂量着手里的舌头,从舌头底部开始卷,仔细地往上卷。那鬼泪盈盈地看着他,半个字不敢多说。倒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无辜相。 他大概是世界上最蠢的鬼了,没有之一。 白无常卷出了一个大大卷,冷笑道:“张嘴。” 那鬼哆嗦地张开下巴。 白无常一巴掌将舌头敲进他嘴里:“闭嘴。” 那鬼惊慌咬牙。 闭……闭不上啊!整个脸都被胀大了。 白无常用铁链锁住他,点头道:“此鬼我带走审问了,麻烦二位。” 褚玄良被a市的事弄得头大,这次喊出了白无常,下次可没这么好的运气,赶忙借机打探:“敢问无常大人,这判官令是从何而来?莫非?” “判官令是由判官笔签署做出的,是判官笔的一部分法力。”白无常看了眼江风道,“是以地府判官令不会丢失,而是你阳间出了假的判官笔,鱼目混珠,做了足有八成像。” 褚玄良惊骇:“什么?!假的判官笔?” 白无常说:“还不止一支。咳,不知你阳间是何人找到了什么灵宝,又寻了什么秘法,将它制成判官笔。那人谨慎非常,且不常用,若非这次……地府出了一点变故,派人上来查询,恐怕都发现不了。我等亦是震撼不已。” 褚玄良尚在惊讶中,脑海中闪过数种推测,又问:“那为何最近又忽然有人作乱?” 白无常皱眉道:“地府也未曾预料。判官笔此等神物,实非常人能用,凡用一次,必有反噬。可毕竟阴间是阴间,阳间是阳间。阴阳两道,我等通常也只能在夜晚出没,许多事情不便探寻。阎王需得坐镇地府,判官与判官笔有所感应,会被对方察觉。是以,还需要你们修道士多加帮助。若是有功,地府自会记上一笔。” 褚玄良忙道:“是我等职责。” 褚玄良又问:“那真的判官笔,究竟是用什么东西做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白无常道:“判官笔原是由判官胸口的三截仙骨所做。功过格乃是由判官保守的地府法宝。假的判官笔,却不知道究竟是用何物铸成。” 白无常说着,掏出一枚铁牌递去。 四四方方,比手掌略大。 褚玄良两手接过:“这是什么?” “阴差令。”白无常说,“近日阳间不太平,又多有怪事,有事尽可召唤阴差,他们会速来帮忙。” 褚玄良:“多谢。” “我等就先离开了。”白无常说着又补了一句,“阎王很生气。” 褚玄良心道,出了这样的事,生气正常。却发现他好像是对着江风说的。 江风淡淡“哦”了一声。白无常牵着锁链,往雾气中走去。 张阳阳拿着药从楼下冲上来,看见两人守在门口默默对视,疑惑道:“你们都坐在这里干嘛?” 江风搬起小凳子回屋。 三人一起走进来。 张阳阳看着褚玄良:“有点眼熟啊哥们儿,你是……” 褚玄良掏出名片:“道士。” “你不会是来带我走吧?”张阳阳危机感十足,一下远离他:“我不走!” 褚玄良:“……我今晚留下来,想看看江风说的那条鬼街。” 张阳阳又灿烂笑起来,朝他走过来说:“哦,那就好,随便坐啊。” 褚玄良对着他的印堂点了下,说道:“你胆子真大,魂魄不稳,竟然还敢跟江风呆一起。” 张阳阳一愣,摸向自己额头:“为什么?他很厉害啊。” “他是很厉害,但也特别招鬼喜欢。”褚玄良说,“他的身边,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鬼。只要出事,他肯定是第一个见鬼的人。” 张阳阳听着快哭了:“我靠你不早说!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褚玄良同情道:“贼船都上了,半途下车的念头就收了吧。” 张阳阳:“那你就别告诉我啊靠!你们这群人的良心都是大大滴的坏!” 张阳阳受伤不轻,现在也不知道是江风坑他在先,还是救他在先。但兄弟还是兄弟,纠结这个没意思,主要还是他自己倒霉。他现在只在乎自己飘着的魂能不能定回去。 褚玄良说好好养养,问题不大。还说恶鬼若要作恶,防是防不住的。多个江风陪着,总比他一个待着抓瞎安全多了。 他们之间的友谊恢复如初。 江风:“……” 戏精自己表演,他只是个龙套。 入夜之后,褚玄良跟张阳阳醒着等鬼街出现,江风则早早睡了。 二人打着哈欠,玩着手机,一直过了凌晨三点,依旧没发现什么异样。 褚玄良以为不会出现了,正觉得失望,张阳阳突然用力掐住他的手腕,说道:“快看快看!” 窗外悠悠飘过一盏橘黄色的灯笼。 随后鸣笛的声音跟闪动的灯光,逐渐离他们远去,街道像被定格,陷入了静止的状态。 行驶在路上的车辆一辆接着一辆消失不见,左侧有无数盏橘灯靠近。 诡异的景象很快占领了整条街道。 褚玄良是第一次看见这画面,不免心惊。脸贴近窗户,谨慎地往下看。 张阳阳有道士在旁,胆子倍增,跟着在旁边张望。 忽然一张脸从墙面飞了上来,贴在褚玄良的对面。 二人同是一吓。张阳阳发出一声尖叫。 紧跟着成百数十张脸皮,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全都贴在这房间的窗户上,密密麻麻地层叠在玻璃外面,朝里窥觑。 张阳阳头皮发麻,大骂出声:“卧槽!” 那些鬼脸张开嘴,露出一排尖细的牙齿,开始用力啃咬。 叫二人烦躁不已,从脊髓深处生出不适感来。 江风猛得坐起,杀气腾腾走到窗户边,推开张阳阳跟褚玄良,一拳砸了下去。 “砰”的一声,余音震颤后,世界终于安静了。 夜五 贴在玻璃上的白色脸皮, 一片一片全掉了下去。 张阳阳再次要给江风跪下:“偶像, 偶像你怎么如此迷人?!” 江风吐出一口气, 披上外套说:“拿把火, 出去看看。” 张阳阳:“……” 褚玄良拎着张阳阳的衣领说:“你快跟上。” 张阳阳嚎道:“两位大哥!这是好玩的吗?!” 褚玄良在他手里塞了张静心符:“拿着, 别怕。你站我们中间。” 三人粘粘糊糊地走上大街, 才发现这夜温度偏冷。 张阳阳直接打了个喷嚏, 喷出的气都有了白雾。 “这究竟什么地方?你们觉得冷吗?如果风大……”张阳阳说,“诶,这里是不是没有风啊?” “有点像黄泉路。”褚玄良, “嘘!” 路的尽头缓缓开过来一辆卡车,三人站在阴影的巷口处,遮挡住了自己的身形。 张阳阳指着前面小声道:“昨天也有这辆车, 开到前面那个路灯……然后翻了。” 那辆车顺着他的话, 开到了前面第三个路灯,再次翻了。 后车厢上满载的货物滚落下来, 发出一阵巨响, 张阳阳立马抱住褚玄良。 江风这里离得近了, 看得清楚。说道:“他撞到东西了。” 褚玄良忙问:“什么东西?” 江风:“不知道。” 张阳阳更怕了, 要把自己挂褚玄良身上。 褚玄良:“……” 褚玄良无奈叹了口气:“是个男人……” “我不是了。”张阳阳怂道, “让我做你的小甜甜吧!” 褚玄良:“……” 这什么人呐! 三人身后倏然传来沙沙的纸页翻动声,并不明显。可这环境里, 不管什么声,都足够让人发麻。 张阳阳扭过头看去, 地上层层叠叠的脸, 如潮水般向他们靠近。正是之前从窗户上掉下来的纸面人。 艳丽的腮红跟惨白的面色,这次没有窗户做阻挡,恐惧感成倍递增。张阳阳产生了一种它们正爬在自己背上的错觉。 “我去我去!”张阳阳那手抖如筛糠,“怎么办啊?” “不过是些守路的小把戏而已,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褚玄良又往他手里塞了张符,“跟着我念!鬼妖丧胆,精怪忘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 ” 张阳阳口齿不清地复述了一遍,以为没用,握在手心的符箓却开始发烫,同时三人周身漾出一层威严金光。 三人像个闪闪发光的小太阳,光芒四散。那群纸面人被光线威慑,快速退去,缩如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诶?”张阳阳摊开手兴奋道,“哇!这么厉害的吗?” 他又看向江风,疑惑道:“为什么江风没念,也能变身?” 江风真诚道:“他让你念,其实是因为想让你闭嘴。” 张阳阳:“……” 他往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我主动,成吗?” 褚玄良抬脚朝着大货车的方向走去。 三人原本以为车里是没人的,从朝上的窗口往里查看,却发现里面竟然坐着一个中年男人。 四人突然打了个照面,都是抽了口冷气。 那男人惊恐问道:“你们……是人是鬼?” 张阳阳感动说:“听你这么说我们就知道你是革命战友了!你是怎么进来这鬼地方的?” 那中年男人愣了愣:“你们是人?” 张阳阳说:“我们不仅是人,我们还有道士呢。” 中年男人立马激动喊道:“救我!快救我!” 三人中最习惯社交的张阳阳同志,看见生人后瞬间战胜了他的恐惧。 他围着车走了一圈,为难道:“咱这也没有工具给你撬出来啊。” “我可以自己出来。” 他说着,从座位间灵活地爬出,然后跳出车窗,站到众人面前。 张阳阳:“……” 张阳阳:“你能出来还缩里面干嘛?” 中年男人说:“……我这不害怕吗?” 张阳阳看见了真正的革命战友,握着他的手激动道:“我懂!我都懂!朋友!” “你不懂!这已经是我第四天过来了!”那司机跺脚道,“我每天晚上躺到床上,再醒来就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继续下去我会疯的!可我也去寺庙拜过了,什么用都没有!” 江风问:“这是你的车吗?” 司机说:“是。” “车上装的是什么?” “公司的货啊。” “你刚刚撞到什么了?” 江风这话一出口,司机脸色瞬间变了。 “我……我没敢看。”司机说,“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撞到了一只猫。我当时恍惚一看,以为是个人,结果下来检查,发现是只猫。第二次撞的是条狗。也一样,蹿出来的时候是人影,再下来看就变成狗了。” 褚玄良:“那第三次呢?” 司机说:“第三次我没敢看啊!这次我也不敢看!” 褚玄良:“撞完就撞了吗?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有!有我才害怕!”那司机急道,“我梦到我撞了猫之后,第二天开车,真的在路上撵死了一只猫。它忽然跑到我轮子下面来,我都没有发现,是我停下车才看见轮子里卡的尸体。第二次做完梦,又撞死了一只狗。之后我公司轮休,这两天我都没开车。所以这究竟是巧合,还是诅咒啊?” 褚玄良没有回答,又问:“那只被你撞死的猫呢?” 司机心虚道:“我……我没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褚玄良摇头:“任何生物都是有灵的。不管是什么原因,既然你撞死了它,就应该跟它道个歉,说句对不起。否则,很难保证不会有什么后果。” “那我现在怎么办啊?我给它烧纸钱还来得及吗?”司机快崩溃了,“这到底什么事儿啊?” 张阳阳说:“别像审问犯人一样嘛,我们先来捋一捋。从什么时候开始说?你最早撞” “一个月前。”那司机小声道,“我撞死了一个人。” 众人:“……” 张阳阳:“嗯??” 司机忙说:“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褚玄良:“他叫什么名字?我可以差差是不是他。” 司机眼神闪烁:“他……” 他含含糊糊的,竟然连自己撞死的人的名字都说不出来。 这下三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江风往前走了两步,刚刚被撞到的人现在还有一半身体卡在轮子里。 “这次就是个人。”江风问,“你撞死的就是她吗?” 司机被褚玄良拽过来看。他紧闭着眼睛,鼓起勇气才偏头去看。看清那人身上穿的衣服,顿时两膝一曲直接给跪下了。 “老婆!”司机抖着手去碰她的衣角,哭道:“这是我老婆啊!老婆!” 褚玄良皱眉道:“把你的名字和八字报给我,快。” 那司机抽噎一声,抬起头,正要张口,整个人连同那辆车,突兀地消失在原地。 张阳阳揉了揉眼睛:“卧靠?” 江风说:“天要亮了。” 天空中浮动的橘色灯火正在逐渐散去。 就像一个信号,整条街也开始恢复正常。他们耳边出现了隐约的发动机运作声,还有细微的交谈声。 三人再一眨眼,已经回到原先的房间。 张阳阳这次是彻底服了。 “我的妈呀……”张阳阳说,“我会不会也跟他一样,无限轮回回到这个地方?” 褚玄良走到窗边道:“这条街很奇怪。江风,你有什么感觉吗?” 江风摸着自己的手指,不确定道:“我只是觉得路的尽头,可能有点什么东西。” 几人此时都认为,这条阳间“黄泉路”的出现,应该跟那货车司机脱不了干系。 “我今晚再过来,如果它还出现的话,我们就一起走进去看看。”褚玄良说,“我先找老叶查一下昨晚那个人是谁。” “冒昧打扰,那个复数的‘们’里面,是不是……还有个我?”张阳阳说,“其实我不是很想出现在你们二位的未来里,能不能再给我找个厉害的道士托个孤?我只是个胆小的宝宝啊!” 褚玄良拍了下他的肩:“你目前这种体质,别再去祸害别人了。不把这事查清楚,你躲哪儿都没用。你放心,我有分寸。如果有危险,我再给你找个厉害的帮手。” 褚玄良联系了叶警官,两人开始在系统里筛查那名货车司机的身份。 因为男人只粗略地说了他一个月前出过车祸,具体在哪条道,哪个时间,都不清楚。这数据找起来有点麻烦,还得从不同的数据库里找。 然而,刚过中午,a市市中心出了一起车祸。 一辆大型货车忽然失控,将车开上旁边的行人道。正好有一名女子站在那里,躲闪不及,直接被卷入车轮当场死亡。货车司机被碎裂的玻璃扎伤。由于市区堵车,未能等到救护车及时到达,不治身亡。 经过身份确认,巧合的是,这两人竟然是一对夫妻。 一时间整个a市都在热议这个话题,叫人唏嘘不已。 褚玄良叹了口气,按照男人的身份,找到了一个多月前发生的车祸记录。 死者是一名外来务工的年轻男人,三十一岁,有一个还没上小学的孩子,是家里唯一一个劳动力。在某天晚上加班回来的时候,站在路边,被货车掉下来的货物砸死。 这可真是天降横祸。 因为当时那个路口附近在施工,监视器损坏尚未修理,司机自己报的警,具体情形不知。事后勘察判定为意外,原因是路面出现不正常凹陷,颠簸后导致大车后车厢的货物掉出。 最后这事由公司出面协商,双方达成私下和解,赔偿十五万元了事。 所以是死者回来报仇吗? 可是既然双方已经达成和解,不至于这样报仇吧? 褚玄良搜过魂,没在阳间发现这人魂魄的踪迹。最后还是用白无常给的令牌,召出了阴差,询问他那名受害者魂魄的去向。 那阴差说:“此人魂魄已于上月收归地府,正在等待转世,不会是他。” 褚玄良就纳闷了。 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 午夜两点多,江风窗外,再次飘过一盏橘灯。 夜六 从橘灯出现之后, 江风跟褚玄良这次没有耽误, 直接跑出房间, 往楼下赶去。 张阳阳颠颠跟在二人身后, 脸上身上都挂满了符箓。小声道:“等等两位哥!你们不看路的吗?” 楼道里的感应灯不亮了, 他得小心地踩着楼梯以防摔跤, 就这低头看一眼的功夫, 前面俩货都不见了。 “靠靠靠!”张阳阳真是要哭了,这俩监护人都不合格啊! 等他出了楼梯口,发现两人竟然站着等他。 张阳阳缩在他二人身后, 小声问:“怎么?又出现一辆车了?” 褚玄良说:“这次没车。” 张阳阳听他这样说,壮着胆子看出去。 是,是没大卡车了, 但道路两边, 却出现了两排穿着白衣短裤的少年。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排着队,沿着大路往前走。 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 迈出腿后身体歪歪扭扭, 好似脚不站稳。 而他们的脸, 跟之前扒在他们窗户外面的鬼面皮一模一样。鲜红的圆形腮红, 咧开至耳侧的唇角, 尖利的牙齿和诡异的笑容。 张阳阳问:“这是提灯小僧?” 褚玄良说:“提灯小僧是日本传说中的妖怪。十一二岁左右,脸色鲜红, 手上提着的灯,就是他们的头。据说只要有提灯小僧出没, 就会发生杀人事件。” 张阳阳:“啊?现在鬼都这么高端了, 还接轨国际的吗?” 褚玄良一阵无语:“我是说!这不是提灯小僧!” 江风说:“他们不是小僧也不是鬼,他们只是一个傀儡,脸上贴着面皮。手上的动作也不是提,而是两只手捧着。” “捧着什么?”张阳阳揉了揉眼睛说,“我去你们怎么什么都看得见?我的天呐那么远。还是我打游戏眼睛打废了?” 褚玄良将他拉回来一点,以免他暴露,说道:“是头骨。他们捧着的是头骨。” 张阳阳已经觉得很渗人了。 江风补充道:“头骨里装着东西,看起来像血。” 张阳阳整个人都要炸裂了。 “最近城里死了多少人啊?”张阳阳一个个数过去,惊悚道:“不会吧?这数量很壮观啊,得社会恐慌了吧?” 褚玄良说:“没死那么多人,只是或多或少地受到了惩罚。有的人生病,有的人被吓得失魂落魄,还有的人被割了舌头或手脚。但死的人数不算多。” 张阳阳:“那这些头骨是……” 褚玄良点头:“不知道哪里刨出来的。” 褚玄良给自己掐了个隐匿身形的法咒,领着另外两人走出去。示意他们保持安静,不要轻易出声。 三人沿着马路一直往前,江风心里那种违和感也越发加重。 是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却形容不出来。 这条阴阳路的前端跟原本的街道是一模一样的,只是越往深处,天空中橘灯增多,光线反而开始变亮。 一直走了半个多小时,道路终于连向一个不同的地方。 似乎是片荒野,这里没有高楼大厦,只有林立的巨树跟杂草。 三人隐约听见一些叫喊声,循声快步走过去,看见两颗环抱成长的大槐树,树前有一个空地,空地正中是一个祭台,边上围着成群的黑影。 此时祭台上跪着一个女人,穿着黄色的连衣裙,毫无形象地大喊:“救救我!放开我!不要杀我!” 张阳阳“咦”了声:“这女的……有点眼熟?” 江风提醒说:“之前河里被我救回来的那个人。” 张阳阳:“对对对!她怎么会走到这里的?” 褚玄良:“看来她也是对方要杀的人。” 褚玄良环顾四周,估算敌人的战力,以及他们逃出生天的可能性。 ……似乎不大妙。 他掏出几张符箓,再次发给同伴:“拿着,见势不对就跑,跑越快越好,但千万别迷路了。” 三人正在瓜分褚玄良的护身符箓,在他们没注意的时候,祭台上泠泠银光闪过,女子的头颅跟脖子分离,滚了下来。 几人动作都是一僵,没想到变得发生得这样快。 那颗头在地上滚了五六圈。眼睛还是睁大的,涂着口红的嘴唇不停张张合合:“放开我!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们原谅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张阳阳用力摇头,将画面甩出大脑。 血从祭台上流淌下来,站在下方的面纸人捧着头骨上前,接住滴落下来的鲜血。 那血源源不断地流下,从数量看,已然远远超越了正常人的可出血量。 那群小鬼在接到血之后,仰头对着月亮示意一举,再一饮而尽。 褚玄良惊道:“它们这是在做什么?” 张阳阳说:“这次真的是鬼才知道!” 话音未落,一个鬼面蓦地出现在他们面前,紧贴着江风的鼻尖,跟他四目相对。 “来,喝掉这杯坏人的血,让我们一起惩罚她。” 他晃动着头骨里的血液说:“判官大人在为民间冤屈主持公道,你们也想到进入地府的话,就要赶快了。” 随着他出声,远近上百个鬼面人一齐扭头,盯住了他们。 那场面真叫人毛骨悚然。 他们暴露了。 江风手指微动,推开那鬼面人说:“不喝。你刚才说谁是判官?” “为什么不喝?”那鬼面不依不饶地贴上来说,“你不会是在同情她吧?这个女人,插足别人的婚姻,还把怀孕的元配推下楼梯,导致一尸两命。阳间的法律惩罚不了她,你看她过得多滋润?每天挥霍、潇洒,还在嘲笑那个可怜的女人。可判官大人是公平的,他惩罚了这个骄傲又可恶的家伙。” 那鬼面人的声音沙哑低沉:“不喝,你们是进不到地府大殿,见不到判官的。喝啊。” 褚玄良脑海中电光火石地一闪,忽然问:“你是谁?” 鬼面人:“我?我们是地府阴差啊。” 张阳阳:“啊?!” 无数双眼睛巴巴地盯着他们,且朝他们又逼近了一步。 张阳阳不敢抬手推却,却又无处可躲,咬着牙后仰身体。 褚玄良喉结滚动,正想高喝一声“跑”,天空中的橘灯再次消失,众人在房间里醒来。 “卧靠!”张阳阳回想那血腥的画面,冷汗糊了全身,心有余悸道:“什么玩意儿!” 简直千钧一发。 褚玄良沉沉吐出一口浊气,用力眨了下眼睛。 “我看着,像是在审判。”褚玄良说,“你看,阳间的黄泉路。一群橘灯和假扮做阴差的纸人傀儡。加上犯错受刑的罪犯。他们还有所谓的‘判官’。像不像一个阳间地府?很有可能就是无常大人说的,那个拿着假判官笔的家伙在装神弄鬼了。” 张阳阳:“昨天那个货车司机也是被审判的?可是……那不是一场意外吗?出一次意外就得死?什么样的仇还要这样报?” “不对!”褚玄良按着额头说,“昨天晚上遇到的那个司机,他自己说的是,‘一个月前,他撞死了一个人’,可白天翻到的档案上写着,那个民工是站在路边,被卡车掉出来的货物砸死的。‘撞死’跟‘砸死’,还是有区别的。” 昨天听着遗漏了,都没怀疑到这个。 褚玄良站起来说:“今天我再找无常大人问问清楚。” 其实不用多问,几人心里已经有了预感。 白无常特意喊了那位年轻工人的魂魄上来问话。 一个多月前,那名货车司机在红绿灯的街口,因为疲劳驾驶跟超速,撞死了正在过马路的民工。 随后由货车公司出面,利用那条路段没有监控,半是恐吓半是利诱,摆平了这件事情。而起初说好的十五万赔偿款,最后付到八万,见他遗属一家全是孤儿寡母好欺负,就不再付了。 “十五万,买一条命,他们还觉得贵了。在他们眼里人命这么廉价。”那民工低着头,讽刺笑道:“现在好了,死一条赔一条,我觉得解气。如果让我在地府看见他们夫妻两个,也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白无常说:“你看不见他们,他们的魂没拘回来。” “那我觉得好。”那民工说,“你们活了那么多年,不会懂我的!” “郑氏!是非对错的把握,在你自己心中。你是有冤屈,可他妻子又做错了什么?你现在不也跟他一样,觉得人命如此廉价吗?”白无常冷声道,“如果人命是翻云覆雨间就可以随意决定的,那命又能高贵到哪里去?他今日遂了你的意,就必然会背了别人的意,谁又应该是理所应当该被辜负惩罚的?何况,你怎么就知道,地府不能还你公道?他先一步代地府进行惩戒,没有一点对的地方。” 白无常说着叹道:“你只是个凡人。我的确不需要懂你。罢了,你先跟我回去吧。” 褚玄良忙道:“无常大人慢走。” “今天晚上,”白无常指着江风说,“你一个人去。一直沿着‘黄泉路’向前,应该能看见假的‘阎王殿’。你们两个都不要跟着。” “为什么?”张阳阳忙道,“那我江哥多可怜啊?” “地府会派人跟在他身后。其他事情你们不必担心。”白无常说着脸色严肃起来,“此人胆敢冒充我地府肆意审判,决不姑息。必会严惩不贷,以正视听。” 夜七 白无常说地府会派人过来帮忙, 江风本以为来的人能靠谱点, 结果到了晚饭时间, 家里门边的餐桌上, 忽然坐了一个穿白衣服少年。 阎罗臭着脾气拍桌道:“给本君先上盘烤肉!” 江风:“……” 烤肉没有, 竹条煸肉有, 要不要吃? 白无常看江风沉下脸的表情, 忙把他拉到一边,说道:“江风,你现在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吗?” “大概知道有一点不同。”江风收回视线说, “但还是不记得。” 白无常松了口气,说道:“知道就可以,不记得也没关系。我来教你, 关键时候, 什么都不用管,哪里危险往哪里去就可以, 不用惜命。睡一觉就什么都解决了。” 江风:“……” 他二人以前肯定有仇。 阎罗见江风没理, 又继续嚷嚷道:“我还要加个鸡蛋!猪羊牛肉, 还有狗肉我都要吃!那卞城王欺我太甚, 看他能耐我何?!” 六殿殿主卞城王, 极其注重礼节,平日最喜欢抓着人叨叨。讨厌大量吃牛肉、狗肉, 荤食和肉类的人。 “快去!你们不是能叫外卖吗?本君上次给你留的一百万拿到了吗?”阎罗用力磨自己的后牙槽,“你要是听话, 本君姑且可以原谅你。” 江风说:“泡面在小仓库里。” 阎罗:“我不要吃泡面了!” 黑无常说:“点餐要手机, 阎君我帮您点,还想吃什么?上次那个叫褚玄良的阳间修士似乎有钱,我现在就联系他。” 白无常那边继续拉着江风胡侃。 “你的判官笔丢了之后……”白无常掩面哀叹道,“大家都以为是阎君拿的。他在地府过得真不好。” 江风一愣。 这样一个小孩子被污蔑,那他的确是太可怜了。旁人质疑的目光是很叫人难受的。 白无常接着说:“秦广王总怕他觊觎自己的大镜子,整天派人守在台边,每个照镜子的小鬼,都要先问一遍,你是不是从五殿来的?” 江风皱眉。 白无常:“尤其是五官王,没事就过来打扰阎罗王,让他不要玩了,赶紧把判官笔拿出来。哦对,你知道五官王是谁吗?” 四殿殿主,五官王——是一个很小气又很抠门的阎王。生平最讨厌卖假货,偷东西,贪图小利,铺张浪费的家伙。 “总之他特别烦,赶都赶不走。地府平静了多少年,难得有点新鲜事,一个个都急着来看热闹。”白无常顿了顿说,“他们都想知道,阎君是怎么偷走判官笔不被您发现的,然后也想去偷支笔玩玩。最近吧,地府里另外几位判官的笔,都是寸步不离地绑在身上的。看见阎君就绕道走。唉,也是可怜。” 江风:“……” 判官笔由判官原身仙骨所铸,照理来说是丢不掉的。谁要说判官笔丢了,就是件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绝对会遭人耻笑。毕竟,判官笔与判官心心感应,谁能把自己给丢了呢? 可是判官笔偏偏就是丢了,而且到现在都找不回来。判官上阳间寻了那么久,只发现几件赝品的踪迹,没找到任何真笔的线索。 那么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判官笔已经被毁,二是判官笔……自己愿意躲起来。 · 大概是有因为阎罗跟二位无常在这儿,今夜这“黄泉路”来得特别早。 不到十二点就出来了。 阎罗还在看电视,忽然没了信号,见一个小圈圈不停地在视频中间转,就走到窗边查看情况。 街上这场面,比以往更热闹。看着已经不像是黄泉路,而是什么邪祀现场。 依旧是一群假扮做“阴差”的面纸人,他们列在道路两侧,手里捧着白色的头盖骨,骨头里盛着一半的鲜血,歪歪扭扭地走着。 他们的数量比昨天要多了些,每隔一米就会站着一个,队伍长得望不到头。 而在大路中间,站着的都是普通鬼魂。 有的穿着白色长袍,拖着一米多长的红舌,手中拽着铁链向前行进。铁链的另外一端,则捆着几个正在痛哭流涕的生魂。 天上的橘灯飘下来照亮诸鬼的脸,阴森恐怖,凶神恶煞。 “不伦不类!”阎罗看得火冒三丈,“简直是在羞辱我地府大殿!” 黄泉路是一段很安稳的路,任何人不得喧哗。阴差领着鬼魂打黄泉路上过,是要去各殿阎罗那里受审待判。在这之前,拘来的鬼魂不会受到任何私刑。 如果卞城王或宋帝王在此,怕是要被生生气活过来。 阎罗挥手:“走!” 黑白无常还是阴差的状态,他们将自己的阴气覆在江风和阎罗身上,混在队伍中往前走。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众人到了一个分岔路口。队伍也停住了。 纸面傀儡返身回去,留下一干普通鬼魂。 一群鬼在路口互相拉扯着舌头,一面吃痛,一面大喊:“快快快!我就快变成白无常了!” 江风:“……” 白无常看了许久才明白过来,咬牙阴森道:“他们是在模仿我?” 说真的,他已经是很久不打人了,可当年的辉煌战绩还是在的。 几名鬼拉完舌头,又快速跑到旁边,请另外几个守路的鬼拿尺子丈量。 “不够,还差十一厘米!” 一阵哀嚎后,不合格的家伙,重新过去拉扯自己的舌头。这场面看着真是即可笑又恐怖。 这是多蠢的人设立的规则?或者只是为了折磨这群无知的小鬼而已。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白无常率先走去找看路的几名小鬼,问:“判官在哪里?” 那小鬼的头抬也不抬,就答说:“人人都想见判官,但哪是人人都能见的?好好排队!” 白无常吐出自己的舌头,舌头溜出并开始拉长,一直快要垂落到地上,问:“这样够不够?” 小鬼瞪大眼睛:“你……” 白无常收起舌头,左手召出招魂幡,在胸前一阵挥动。喝道:“放肆小鬼,竟敢羞辱无常鬼差!” 那招魂幡上出现一股强大引力,距离最近的小鬼直接被吸了进去。 白色布幡周围卷起一股肉眼可见的黑色强风,并不断扩大,席卷向四面八方。 众鬼见状仓惶逃窜,慌不择路地往来路逃去。 因为有的人拖着一条大舌头,行动不方便,忙乱中还被人踩了几脚,当下吃痛地翻滚在原地。 黑无常两手合十,在四围召出了三排黑色链条,围成一个正方形。撞上锁链的鬼魂,像是撞上蜘蛛网的小虫,被牢牢黏住动弹不得。 有些法力稍高强一些的鬼魂,还是突破重围跑了出去,两位无常鬼差一个个抓住丢圈子里去,暂时腾不出多余的手。 外边一阵鬼哭狼嚎,带得阴风阵阵。没过多久,果然惊动了里面的“判官”。 那人惊怒道:“是谁在外面喧哗,扰乱我地府公序!” 阎罗哂笑:“连地府都没见过的家伙,也有脸称这破烂地是地府?” 他尾音刚落,一阵冷风拂面,路口出现了一团被黑气缭绕的不明物体。他漂浮在半空中,身后跟着上百位统一着装的“白无常”。 白无常乍一看见又是跳脚:“为什么只有我!” 黑无常心里好笑:“哥,能者多劳嘛。” 那团黑气开口问道:“你们怎么能到这里来?也是活人——是道士?” 阎罗也没料到他会变成这样。 判官笔就不是常人能用的东西,不管是真是假,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 眼前这位假判官,已经被反噬得千疮百孔了。他法力高深,身上的黑雾浓度,堪比鬼王。然而鬼王强在阴气,是有益的。这位浓在戾气。这戾气会自伤。 穿破黑雾,看清他原本的身体,裸露在外的皮肉在不断出现新的伤口,然后快速愈合。凭他现在所带的冤孽,恐怕下到地狱,会被判个真的“无期徒刑”。 阎罗:“胆敢冒充判官,还敢在人间私设地府,尔等小鬼岂敢放肆?等我将你们押回地府,必当重罚!” “判官”身后出现一阵骚动。 那“判官”从腰间掏出一支碧绿色的长笔,在两人中间比了比,然后指向江风道:“在阳间这个地方,我就是判官!你们再不乖乖束手就擒,我就撕裂他的魂魄,叫你们再也回不去!” 判官笔? 阎罗跟江风都是神色一动。 阎罗冷笑:“有本事你就试试。” 那假判官肆无忌惮,握紧笔端轻轻一划。笔尖溢出一道白色的流光,直直冲入江风印堂。江风两眼一闭,将将栽倒。 假判官轻哼:“呵。你们……” 他尚未来得及放出威胁的话,前方江风的魂魄开始胀大。 在这野外,没了多余的阻碍,判官身形变得尤为高大。高约三米,紫衣飘飘,头戴金冠。 众小鬼仰起头,看着方才还提到、此刻骤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真判官,露出惊骇神色。 判官缓缓睁开眼,双目如炬,双唇紧闭。拂袖一挥,风势强烈,飞沙走石。在抬手向下一压,释出层层威压,有如摧枯拉朽,将众小鬼按到地上。 法力低下的小鬼当场就受不住了,身上像背着千万斤的巨石,连头也抬不起来。 假判官还倔强地站着,最初错愕过后,依旧昂头直视着他。 判官在阴间行事多年,手下掌万万鬼魂,多年积威,神力使然,靠的从来都不是一支判官笔。何况那判官笔还是一个赝品。 众鬼以为自己可以抵挡,却不想原来不堪一击。 “何人给你们的胆子,以为自己可以脱离地府,自立门户?”判官左手召出功过格,严正道:“堂下犯人谢氏,你越俎代庖,倒行逆施,妄自尊大,狠夺人命。谁人给你的判官笔,叫你敢犯下如此大错?” “我……”他眉毛一扬,依旧坚定道:“没错!我不认错!” 他激动道:“错的是你们!我受够了,我生前是一名律师,我曾经也相信过所谓的律法公正,可我却不断看见各种无奈和冤屈。只要有钱,只要不要脸,就可以为所欲为!法律不能保证正义,不能保证对错,有时候甚至不能保证公正!我告诉自己,法律是为了保护大多数人,这些人死后是会遭到报应的!可是呢?活着是这样死后还是这样!我们只是从一个规则的圈子里跳到另外一个圈子,我不接受!” 判官说:“人间种种,皆有功过格记录。” “你的那本破本子上记着他们的错,可你记着他们之间的不公平了吗?”那鬼斜勾起嘴角,表情显得狰狞邪气:“有钱人生来高人一等,他们可以任性妄为。那些穷人呢?一步步被逼上绝路。这些又该怎么办?说他们懦弱不知反抗,那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他们的生活环境只教会他们不断服从,他们反抗后没有第二条生路!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你们却还照着这变态又扭曲的规则继续下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拍拍胸口道:“谁才是真判官!我才是!你看看他们,他们全都追随我,他们认同我,这就是证据!你不过是仗着官威在任性施为!” 判官伸出手,假判官头顶凌空出现一只金色手掌,将他整个握了进去。又勾勾手指,把掉落在地的判官笔招了过来。 他拿着笔在手上转了一圈,再五指成爪,把它捏碎。 这支假笔很有意思,头尾两截碎成粉末,中间一段却留了下来。判官摩挲一阵,辨不出它是什么材质,只觉得其中蕴藏着浓厚又极为熟悉的灵气。先行收进袖里,又抬头去看假判官。 那假判官似要被巨力挤碎,一阵接一阵地痛嚎。判官松开一些,让他有精力能听见自己说话。 “本君活了上千年,见过无数鬼魂,处理过无数错案。他们或有不甘、怨恨、愁苦,或自以为是,自命不凡。你这样的,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判官抬起头道,“本君可以告诉你。你实则愚昧无知,不过坐井观天。所谓大义,只是私情。你即觉阳间不公,又随之同流合污。你口称不公,却又一叶障目。多的是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的人,你全然无视。” 判官手上功过格快速翻动。他随手一指,说道:“那个人,他入室抢劫,杀害一家三口。至死未被捉拿归案。” “那一个,他奸^杀妇人,又诬陷他人。” “还有那一人,他身为医者,售卖假药,致人死亡。” “这些人,你为什么不罚?不仅不罚,还委任阴差。阴间鬼差岂是如此儿戏?各殿阎王刚正不阿,从不徇私,岂会容许这样的人身着官服出现在大殿之上?” “他们追随你不是因为你公正,而是恰认为你这里可以徇私。你想要的也不是公正,只是一个阎王殿,是旁人对你的尊重和追崇。你所做的,不过是为了迎合这些小鬼的谄媚之举而已。你生前死后,都是一样的卑劣小人。” 一个都不会珍惜生命的人,所谓审判,究竟是为了公义,还是为了私心? 判官道:“本君亲自来拿你,不是因为你多成气候,而是要让你见识一下,何为巍巍地府。尔等小卒,也敢妄想!” 他说着一跺脚,地面泛出丝丝黑气。众阴差垂首出现在众小鬼面前,整齐列开,黑压压一片地望不见头。 面色严肃,手执铁链,不怒自威。 漫山遍野都在回荡着阴差的声音。 “参见阎王。” “参见判官。” 声音震得他们耳朵阵阵发疼。 判官合上功过格:“押走审问。” 山一 这一次大约是判官笔的影响, 判官迟迟没有回到江风的身体。鬼差将那群聚众闹事的小鬼压回地府, 阎罗抓紧时间开始审讯, 判官索性也带着自己的神识, 去地府旁听。 假判官可谓一问三不知。 问他是从哪里来的, 他说自己是从a市烂尾楼里来的。 问他判官笔是从哪里拿到的, 他说是以前遇到一个大鬼送给他的。那鬼是谁, 他不知道。 再问他判官笔是用什么做的,他又根本不知道自己那支笔是假的。 听起来那人只是一个专干坏事的小喽啰而已。 鬼魂:“他给我判官笔,让我帮他报一个仇。他说了, 用过判官笔的话,去了地府是会下地狱的。” 判官问:“你不怕?” 那鬼道:“呵,不怕。” 白无常:“没关系, 你很快就会怕了。” 判官将那截断笔的残骸, 带到地府阎王殿,各殿阎王过来看过, 但是都没能认出来。不知道它为何会跟丢失的判官笔有所关联。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 那也是一节骨头, 只是被打磨得很光滑, 手感摸上去光华如玉。骨头里面流光溢彩, 灵气充沛,已经看不清原先的模样。表面上还印有密密麻麻的符箓法咒。 判官于是将外层的符箓复制摘抄下来, 准备带上去找人看看。 · 第二天大早褚玄良打电话过来,当时江风还没醒。于是褚玄良在两个小时之内打了三十几通电话, 最后干脆蹲到他家门口就地等着。 快中午的时候, 江风走出来淡淡说了一句:“解决了。” 褚玄良握着他的手感激道:“谢谢,谢谢。如果有人来问,记得在立功名单加一个我的名字,功劳就是招待地府人员,不然我的外卖单都不能报销了。” 江风:“……” 褚玄良说:“开个玩笑,我来当然不是问这个。我就是想问问,那条黄泉路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风哪知道?他睡了一觉就什么事都解决了,现在整个人还特别疲惫,脑海中有些断断续续的片段在不断闪现。 随后阎罗走出来,跟他大致说了一下。 褚玄良头疼道:“又是烂尾楼?” 阎罗问:“那下面压的鬼很厉害?你们为什么不收?” “是挺厉害……”褚玄良挥了下手说,“唉也不是说很厉害,那一块完全是历史遗留问题。中国数千年文化死过多少代人你也知道,现代工程作业的时候总能挖到那么几座坟。以前糙啊不注意,加上a市这一块地理位置原因,山多坟也多,炸山开地的时候成片祖坟被刨,就有点损阴德了。可是有钱才能处理这件事情,当时大家都急着求发展。人手不够,法力不足,处理不了,上面又要求从快,没办法,就先压着了。压着压着把鬼给养大了,养大了之后开始吸引新的鬼……” 褚玄良叹说:“其实以前六方神像下都是一群不成气候的小鬼,但是近几年,烂尾楼那一块开始出名。就像上次直播特意选的那个地方,它已经开始进入公众的视线。你看人知道,鬼当然也会知道。吹啊吹啊,它就真成了鬼魂聚集地。六方神像这么多年了,一些法力高超一些的鬼,已经可以做到随意进出。我们派了人时时关注,就是耐不住总有人过去送死。” 江风:“……” 褚玄良悲痛道:“我恨网络。” 江风:“……” “那就先这样吧。你们想办法加固一下那边的禁制,不要再因为同样的原因出现问题。”阎罗说,“普通的阴差已经无法靠近那个地方,我会转告白无常,让他去那地方做一个搜查。将危险的鬼魂带走。” 并不是所有的人鬼都能进地府的,进了地府就意味着有投胎转世的机会。有些鬼是自愿留在人世,有些鬼是为了逃脱地府的制裁,有些鬼是因为心愿未了或者没有求生欲望。还有些鬼是因为本身脑子不正常。他们在人世间飘荡,等时间久了忘记前尘往事,就会慢慢消散。 这些鬼一般危险性不大,想荡就任由他们荡了。可难免还是会有意外情况发生,那就是阳间修士修功德的时候了。但凡出现冤魂作乱的事情,阴差无法及时赶到,道士就可以补上。 阳间有一个鬼魂聚集地就不好吗?也……不算吧。人毕竟是群居动物,变成鬼还是一样。住在一起能互相监督降低一下犯罪率。地府没必要赶尽杀绝,自找麻烦。何况已经人手不足,没必要再去抢道士的饭碗。 褚玄良忙道:“多谢使君。” · 张阳阳自从这件事之后,从一位资深游戏青年,转变成了一个有饱满热情的道教追随者。他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跟褚玄良背下了道教四大神咒,以及几本浅显有用的道家著作。 可惜他道跟佛分不清楚,口头禅变成了阿弥陀佛,还整天问哪吒跟孙悟空到底是佛教还是道教的?玉皇大帝的官比较大还是如来佛祖的管比较大?太上老君难道不是天庭那个专门炼丹的家伙吗?传说中的老子跟张道陵到底哪个比较牛逼?他们究竟活了多少年了? ……诸如此类的问题,让褚玄良相当蛋疼。 但张阳阳同学,有满血复活的自救技能。经过这次惊心动魄的撞鬼事件,不到一个星期,已经能够继续独居生活了。 他买不起符箓,全靠褚玄良救济。借此只能请他吃饭以作感谢。 江风还是在送外卖,然而遭到阎罗的严重反对。 “地府那么忙,你却在送外卖?是本君给你的钱不够多,还是你脑子又坏了?”阎罗说,“早点回家,处理公务!” 江风决定送完这个学期,就不做了。当然不是因为阎罗的催促,而是他觉得自己送外卖,容易撞鬼。 运气不好的人,自觉一点,还是少走夜路。 江风休息两天之后,正常过去送单。 最近天气冷得很快,温度直线下飙,下过一场雨后,早上起床都得直哆嗦,谁让南方没有暖气。 中午,江风从店里拿了餐盒以后,走平常不怎么去的a大东南区大门。余光间到幅奇怪的场景,好像有一双小短腿栽在旁边蓝色的大垃圾桶里。 江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车开出去一百来米后,觉得不对,重新倒了回去。 得,那条腿还在。栽更里面了。 任谁看见这一幕,都得起层鸡皮疙瘩。江风火速停下来,走过去抓着那双腿将人拉出来。 活的。温热的。是人。 江风不由松了口气。 这是一个大概只有三四岁的小孩儿,小家伙嘴里还叼着一个吃过的饭盒。身上全是垃圾桶里的臭水。 眼睛明亮有神,一头柔顺茂密的头发,脸胖嘟嘟的,没穿衣服,就挂了一个红色的塑料袋。 看来是个男孩子。 被倒提起来,还知道去捂自己的蛋蛋。 南方一月份的天,随便刮阵风,都能把人给冻感冒了。这里又是经济开发区,环境不好,强风一直不停。 江风立即脱下外套,把人包起来,然后用电瓶车带着他去张阳阳的宿舍。 “你要带我去哪里?”他仰起头口齿清楚,很伶俐:“唔……我没有偷东西。这是他们不要的吗?” 江风没有理他,只是按了下他的头,示意他别乱动。 那小孩儿顿时急了:“你别吃我别吃我!我还小!我……把垃圾桶让给你。” 江风已经停下电瓶车。一手外卖盒,一手小孩儿,拎着他上三楼。 小孩儿两腿离地,很没安全感,喊道:“你要把我掉了!” 江风敲响那扇木门:“借你们厕所用一下。” 过来开门的张阳阳愣愣道:“哦。” 江风带着人进卫生间,调好热水,把他身上的塑料袋给撕了,直接从他身上浇了下去。 “喔。”小孩儿打了个喷嚏,眯起眼睛乐呵呵道:“我不喝水,我不渴,我想吃饭。” 张阳阳站在厕所门口看,惊道:“我的天,善哉,你哪里偷来的小宝贝?” 江风说:“不知道哪家孩子又走丢了。” 张阳阳看清那张白白嫩嫩的脸,继续惊道:“我的天,阿弥陀佛,谁能把他给丢了?看起来多好玩一娃?” 室友饱受摧残,忍不住了,吼道:“张阳阳你给我够够的了!我告诉你你这样亵渎神明早晚有一天还得翻船!” 张阳阳瞬间闭嘴了。片刻后摸着自己的脑袋,满怀诚意说:“我是认真的。光头都剃了你看。” 张阳阳翻出了一件干净的棉毛衫还有棉大衣,给小家伙洗完先穿了。江风打电话给老板,让把那几单的钱记他账上,麻烦再找人送一遍。带来的外卖直接给他先吃了。 “哇——”他吸了口面,“你爱我。” 趁小不点坐在一旁吃饭,江风掏出手机拨打110。 “对。走失儿童,身上没有外伤。”江风低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说:“敢达姆!” 张阳阳疑惑道:“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呢?” 小孩儿继续说:“诶娃!” 江风:“??” “漩涡鸣人。”小孩儿继续说,“草帽贼王!” 室友:“阿弥陀佛,最后两个我听懂了。” “前两个我也听懂了好吗?”张阳阳说,“高达跟新世纪福音战士对不对?这个年纪的小朋友还看这两部番的吗?简直惊讶!” 江风顿了顿,直接道:“他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小孩儿细声说:“其实我知道。委屈巴巴。” 江风:“你住在哪里?” “一条河的旁边。那条河的水臭臭的。” “旁边有什么建筑?” “有很多小土包,每个包包都有个碑子。但是我不认识字。” 张阳阳发寒道:“……坟啊?” 江风又对着电话说:“是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 小孩儿擦擦嘴,张口喊:“爸爸。” 张阳阳:“喔~!” 江风嘴角微抽:“对,他什么都不知道。智商有没有缺陷也不知道,看起来挺正常,交流起来不大正常。” 小孩儿伸出手,捧到他面前殷勤道:“爸爸送给你。” 只见他手心平白长出了一朵纤细的小白菊,随着他的动作还晃了晃。 江风:“……” 张阳阳噤声了。江风直接掐断电话。 室友刚躺在床上没看,听两人忽然沉默下来,扭头问:“怎么了?” 张阳阳两手包住小孩儿的手说:“朋友,答应我,永远不要送一个人白菊花好吗?不然你可能会被打死的。” 小孩儿:“咦?” “啊!”张阳阳的手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松开手,发现是玫瑰的刺。 他举着玫瑰又靠近一步,问道:“那这个呢?” 江风单手扛起他,走出宿舍门。他吸了口冷气,蹬了蹬腿,将光溜溜的两只脚缩进大衣里。 室友正好饿了,爬下来找吃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诶,我记得江风带了很多吃的来啊,那孩子不就吃了一盒吗?”室友挠头道,“他刚刚不是没带走吗?” 江风带来的大袋子里应该装有十几份餐盒,现在连同袋子都不见了。 张阳阳之前都跟江风胡扯来着,都没注意到。现在急出了一身冷汗,干笑道:“没有没有,你看错了吧?” · 江风将那孩子带到阎罗面前,让他好好认一认。 这小东西没合适的衣服,被他摆到沙发上,像木头人一样坐着不动,巴巴看着他们。 两人进了旁边的卧室交谈。 “他应该是什么会化形的精怪。但不是花精、狐妖一类明显的本体,或许是灵物幻化而来。”阎罗沉思道,“像是灵泉、灵石,或者是文物类的东西。” 说完点了点头,感慨道:“真是难得。你看他双目清明,周身灵气流动顺畅,呈吸纳之相。很有道缘。” 江风想了想说:“他住在一条污水沟旁边,还有很多坟。” 阎罗:“那可能真是什么藏在墓穴里的文物。你用判官笔给他搜个试试。” 江风眉间一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二人小心走到门边,侧耳去听外面的声音。 阎罗迟疑道:“本君听见外面有人在说话,是吗?” 江风点头。 江风用手指推开房门,去找那小孩儿的踪迹。 那小不点正蹲在沙发的一端,房间的最角落,独自窃窃私语。 江风这身体耳聪目明,听了个大概。 “你快吃你快吃。” “我不喜欢酸的诶。有碱的吗?” “为什么酸的反义词是甜?甜对应的不是苦吗?” “为什么没有碱味的?碱也不好吃,但是吃酸的难受。” “我明天就带你去呢。花园小区,我记住了。” “你别害怕,我陪你一起看电视。我这里有信号,可以偷一点点给你。” “要怎么偷?吃掉可以吗?” 阎罗不信邪,又确认了一遍,确认房间里的确没有鬼。 “啊……”阎罗大为遗憾。 几百年没遇到一个灵物化形的精怪,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就这么傻了。 · 江风:道长,你见过精神分裂的妖精吗? 褚玄良:?? 褚玄良:张阳阳? 江风:…… 山二 阎罗有点急。这孩子坏了怎么办?得治。 “要把他送回去。灵物化形万中无一, 这是他难得的机缘。可他还太小了, 能让他化形的地方必然灵气充裕, 钟灵毓秀, 他太早离开那个地方才可能导致他脑子有点不清楚。” “送回去吃垃圾?”江风说, “他今天在垃圾桶里翻吃的东西。” 阎罗简直要疯了:“啊啊啊!他吃什么垃圾!他又不是人!!” 江风无语道:“……人一般也不吃垃圾。” 阎罗抓狂道:“我是说他根本不需要像人一样吃东西!!” “难道是水土不服?肯定是哪里出错了。”阎罗摸着下巴道, “他到底是什么化形?一般灵物化形根本不吃东西的啊。” 江风:“他今天还吃馄饨了。” 阎罗:“你不要给他乱喂, 会消化不良的。” 江风问:“那把他送到褚玄良那里去,他们有条件养。” 阎罗面露迟疑之色:“如果送他回去之后他又跑出来就糟糕了,会被人抓去炼丹的。” 小家伙听力也很好, 闻言低声说道:“他们要把我送走了。怎么办?他们说我会被抓走炼丹!” 他耳边立即嗡嗡响起一大群声音,给他出主意。 “你就打死都叫他爸爸,他送不走的!” “他如果要叫警察, 你就说你是个黑户。他就是你爸爸!” “贿赂他!” 小家伙说:“我送过花了, 可是他不喜欢。” “送人参!送虫草!” “送他们红豆杉!” “送他们金矿!” 小家伙:“我没有金矿!” “还是叫他爸爸最有用。” “先不说这个,趁天还早, 给他买套衣服。”江风低头按手机, “我喊找褚玄良去买东西。” 阎罗:“也可以。” 江风把吃的都摆在桌上, 电视也开了, 提醒小孩儿不要乱跑, 然后就跟阎罗出门去。 关门的声音响起,小家伙从沙发上站起来, 小家伙:“他们出去了!” “小山神你别怕,他们还留你在家里呢!” “中国有未成年人保护法, 对小朋友很好的。” 他重新往沙发上挪了挪, 让自己坐稳。 一道女声畏惧道:“教官在外面砸门了,我现在好害怕。” 小家伙说:“别害怕,进我的屋子躲起来。” 一男生哭道:“小山神,我后悔了,我还是想回家……我想我爸妈了。你送我回去吧。” “我就说回去干什么?你爸妈根本不想看见你。” “不是说好了一起留下来的吗?教官记得你,你回去会被他们杀死的!” 男生说:“爸妈其实只是不想我学坏。” “他们是根本不想要你!最多死了能通知他们来收个尸。” 被他们吵得没有办法,小山神只能说道:“想回去就回去吧……我现在带你去你家看看?” 江风走的时候没有锁门,正好给了他方便。小山神抓着把手试了试,可以出去。 那人提醒道:“从他家里拿点钱,坐车要钱的。” 小山神于是开始满房间找钱。 无奈江风家里没什么现金,最后在众人指导下,从江风放在窗台上的钱包里翻出了一张十元钞跟几个硬币。 众人又喊道:“够了够了!” 那男生激动道:“坐18路,还有169路都可以去我家!” 小山神一路小跑冲到公交车站,正好车停下来,耳边的人嚷嚷:“就这辆,快上去!” 司机大叔见他吃力爬上车的台阶,整个人都呆住了,深深看了他一眼。 又往他身后确定一遍,怀疑道:“你一个人?” 小山神刚想说他身上带着很多很多人,耳边人继续提醒道:“一个人!” 小山神点了点头:“我回家。” 大叔不放心问:“坐到哪里下车?” “花园小区。”小山神说,“十五个站。” 听他认路,司机这才放心了,说道:“到了叔叔叫你,你选个位置坐好,不要摔了。不要随便跟别人走知道吗?” 小山神点头。 旁边有乘客笑道:“真乖。坐阿姨边上来。” 正值上下班高峰期,这辆公车的路线要绕过主城区去往城市的另一边。中间又有一所学校正好考完放假,严重堵车,水泄不通。私家车占据了公交车道,他们用了半个多小时,只往前挪动了一站。 小山神身体里一人担心道:“天黑了……我害怕。教官又要来了。” 冬天天黑得特别快,过六点半的时候,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了。 小山神终于到了花园小区的站点。 那司机还是很担心:“你没事吧?你呆在这里我叫警察叔叔送你回家!你认不认得路的啊?” 小山神说:“我认得!” 他迈开腿又开始小跑。 那司机还是不放心,打电话报了警,让他们过去看看。 小山神在小区门口报了住户门牌号,因为还小,门卫没有拦他,还给他指了路,让他一路顺畅地走进去。 路上空无一人,绿化的树影斑驳照在地上。 脚踩上未扫净的枯枝,发出咔嚓的细碎声。 耳边有人紧张喊道:“他们来了!快跑!” 小山神回头一看。 小区的路灯已经点起来了。灯柱在地上映下细长的投影。距离他最近的一根影子发生的扭曲,像是什么东西爆破出来,然后变成一个健壮青年的外形。 虎背熊腰,手里拿着一根短棍,朝他快步靠近。 小山神拔腿就跑。 那影子一直跟着他,连带着旁边的树影也开始变化。水流般涌动,拉长成触须的模样,挡在他面前。 触须勾住了小山神影子的脚踝,他紧跟着感受脚腕处受到一股拉扯的力,一个趔趄摔下去。脸即将碰到地面的时候,路面上出现了一张青白色的脸。鬼脸张开嘴,就要咬上他的鼻子。 他两只手也被影子按住,手腕上立马留下青紫的痕迹。 “啊——!”小山神用力将趋势顿住,酝酿了一下,往鬼脸嘴里吐出一快石头。 鬼脸合下牙齿,将那石头咬成了碎渣。 紧跟着小山神又吐出一块石头,朝着鬼脸的眼睛扎去。鬼脸终于吃痛,暂时放开了他。 小山神伺机爬起,继续逃跑。 前方黑影丛丛中,像张大网将他包在其中,怎么跑都逃不出去。黑影间飘荡着一张脸,阴恻恻地看着他,寸步不离地跟着。 距离那男生的家越来越近。 小山神伸出手召唤道:“山魈,回来!” · “姜厦原”正坐在家里吃饭。 姜母给他夹了一筷子,笑道:“小原真是听话,都知道心疼妈妈了。你老师今天表扬你了,成绩进步很快啊。” “姜厦原”突兀地站了起来,朝门外跑去。 姜父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儿子,你怎么了?” “姜厦原”快跑起来,朝着楼下飞奔。 姜母在后面大喊:“儿子,你去哪里啊?饭还没吃完呢!” 山魈冲到楼下。一楼大厅的感应灯开始闪烁,明明灭灭跳个不停,最后才终于稳定定亮。 原先纠缠在一起的树影恢复正常,重新退到道路两旁。 山魈朝着小山神跑去,牵住他的手过了路口,化回猴形的原身。 山魈长着一张人脸,浑身黑毛,手臂过膝。 当下屈膝一跳,有如闪电地掠向鬼脸,一只爪拍了下去。那鬼脸躲闪不及,发出痛嚎。山魈刺出锋利的指甲,还想将他撕裂,但鬼脸快速隐入影子中,重新躲藏起来。 正好姜母追出来,山魈不再深追,而是回到小山神的体内。 姜母是紧跟着“姜厦原”出来的,到了楼下,却只看见小山神,没有另一个人。 她四面找了一圈,问道:“我儿子呢?我儿子去哪儿了?” 附近连一个影子都没有,不可能跑那么快不见的。 小山神喘着粗气,没有回答。 姜母抓住他继续问:“我儿子呢!他去哪里了?” “你们在干什么?”小路尽头的民警小哥快速跑过来说,“你是他家长吗?” 姜母急道:“我不是!但我儿子不见了!” 民警小哥:“什么时候不见的?” 姜母:“就刚刚!跑下楼就不见了!” 民警小哥有点无语,蹲下去问小山神:“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你家真的住这里吗?” 小山神没出声,抬手一指,二人一起看去。 从住户大堂的玻璃门边,走出来一个身形狼狈的男生。 姜厦原站在那里,花着脸哭道:“妈!我好想你!” 姜母怔住:“啊?你怎么弄成这样子了?你……你刚刚穿的不是这件衣服啊。” · 江风跟阎罗拎着袋子回来的时候,发现那小孩儿已经不在家里了。正好天黑,判官顺势出现,翻出功过格,开始查询它的出身。 没有他的名字跟任何线索,查找起来不方便。判官只能用外貌先粗略翻查。然而试了几次,都没有结果。 阎罗在一旁看着,急道:“不是这样的,他的眼睛还要再大一点,脸要圆一点。你没看见他身上有什么痣吗?” 判官:“……” “还是搜不到。”阎罗说,“你连画画都不会了吗?” 判官:“……” 笔给你,你来。 阎罗也想自己上,正要开口,江风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过去帮忙接起。见是褚玄良。 “怎么了?” “你们不是问吗?我想了想,虽然没什么大关系,但要说奇怪的话,可能还真有一件事。”褚玄良说,“上个月,城外的山发生了山体滑坡,救援队去了以后,找到了十几个教官的尸体。查证了身份,发现都是同一所行走学校的教官。” “一般来说,教官穿着制服带着工具去山上,肯定是领着学生的对吧?但是没有,那里一个学生的尸体都没有。那是一家无证办理的非正规行走学校,聘请的工作人员都没有教师资格证,里面有两个是退役军人,有暴力倾向的犯罪记录。警方去找院长拿了名单,然后按照上面的名字做了调查,发现学生都已经回家了。大部分学生精神状态很糟糕。完全说不出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就说教官带他们去山上,忽然发生山体滑坡,而他们一眨眼就站在山脚了。见终于可以回家,就回家了。” 他停下来,问道:“哦,你们知道什么叫行走学校吗?” 阎罗:“那是什么?” “就是一些父母将自己管不好的,有叛逆、网瘾、不合群等等问题的孩子丢过去,让学校进行军事化管理,扭正他们的错误。”褚玄良说,“其实就是带着学生吃苦、爬山、走路,来消磨他们的精力。非正规化的行走学校,你可以认为是一所私人少年监狱,电网高墙,暴力教学。” 阎罗微微皱眉:“然后呢?” 褚玄良:“我一位道友当时觉得不对劲,就和警方跟进了后续。几个学生已经被送到另外的行走学校,几个学生离家出走,几个学生选择自杀,还有几个学生变得很乖巧。大部分学生显然更暴躁了。他们见了几个人,都没什么大问题。但就是那个变乖巧的孩子——说实话我觉得那是不可能的——听家长描述,简直像换了一个人。我那道友很想见见,可那几个孩子坚决不同意,道友就回来了。因为事情不大,他没再管。” “这里面最大的问题是。山体滑坡嘛,山顶都给滑没了。顶部被削平,凭空消失。本来靠近山顶的地方还有一个座小的山神庙,后来也没找到。当时还以为是被哪位道友给轰了,现在看来不是。”褚玄良求证似的问道,“你们看,山有可能修炼成人吗?” 判官翻动功过格,重新开始寻找名册。 灵山能化形的寥寥无几,这样一找,还真翻到一个。 “少陵山群?” 褚玄良:“那一片好像是这么个叫法。” 山三 少陵山群修炼成形? 从功过格上来看, 这似乎还是近一两月的事情。所以本体长相如何尚没有记录。 这样比对他之前说过的污水、坟地, 就可以理解了。毕竟那一代近年来开始着手开发, 周围入驻了几家企业, 在排污治理上阳奉阴违, 管不到位。 风水好的地方, 坟墓难免是多的。 那他是在跟谁窃窃私语? 褚玄良那边问:“他既然是少陵山群化形, 延绵一整片都是他的本体,为什么只带了一个小山顶出来?” 阎罗:“我也没想到少陵山群会在这个时候化形。一般从开灵智到化形,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他修为根基不稳, 大概是受到了外力的影响,强行化形。法力低微,能带着一个小山顶跑已经很厉害了。” 褚玄良:“可是他好好一个山神跑城市里来做什么?行走学校的学生是他救他的吗?” 阎罗说, “先把他找回来送回去。那所学校建在哪里?少陵山群里面还是周围?” “里面。”褚玄良说, “我不知道,大概是某处炸出来的山脚。” 阎罗愠怒道:“拆掉!尔等凡人欺人太甚!山灵的栖息之所都要破坏。是不是全天下的秀山灵水, 你们都要霸占过去?” 灵智开到一半, 可能用了近千年的时间, 然后被炸了/烧了/改建了/污染了, 修为毁于一旦, 的确是……很常见的事情。尤其是最近几年。还有别的灵物化形也是这个问题,本体坏了, 它们就跟着毁了。 褚玄良头冒冷汗,也很尴尬:“没有没有。现在好多了。之前国家建条轨道为了避免破坏山林, 还特意绕开了呢。” 阎罗说:“违规的学校为什么能建?为什么不查?为什么不拆?普通的学校也就算了, 学生的怨气跟戾气会影响到山神。如果他们有事没事就对着山神说些什么求点什么,对灵山修炼有很不好的影响。” 他们正说着,阎罗拿着的手机出现新的来电显示。阎罗没什么好说的,先挂掉了褚玄良的电话接新通话。 对面开口就是一句:“你儿子在我这儿。” 如此熟悉而有格调的一句话。 判官安静了片刻,问道:“勒索?” “……”对面的人大声道,“什么勒索!我是警察!你们家小孩跑出来了知道吗?!” 领孩子这种事情,又是要身份证的事情。 判官让阎罗打给叶警官。 叶警官气得发疯,想打人。然后让同事过去把小山神领回来,送回江风家。 小山神走的时候,穿的是江风的衣服。袜子跟裤子太长了,包在他的脚上。 警官送他回来的时候,他手腕上还有未消掉的淤青,整个人恹恹的。那警察进门看他们的眼神都不对了。 江风把人接进来,给他换上新衣服,让他去睡觉。 阎罗晚上将神识收回地府,不跟他在阳间睡地板。 因为小山神精神不佳,江风直接让他睡在床铺一侧。自己也躺下休息了。 夜里,熟睡之后。 江风感觉有风吹在自己脸上,风里带着一股潮湿的发霉味。被子刚刚晒过,那不是他家里会有的味道。床铺变得坚硬如石,咯得后背很不舒服。 耳边传来几声模糊的打骂,还有一些压抑的哭声。 他睁开眼,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用脚踩着一个青年人的脸,还用鞋底用力磨了磨。察觉到江风的视线,他转过头来。 那本来是一张很正常的脸,可在看见江风的一瞬间,五官漾成血肉模糊的样子。 没有鼻子,两只眼睛空洞地望着他。沙哑的喉咙里吐出三个字:“你是谁?” 江风厉声一喝:“谁!” 场景转瞬消失,他回到自己的床上,床垫柔软温暖,仿佛一切只是江风的错觉。他皱了下眉。 躺在旁边的小山神惊醒,一个打挺坐起来,眼睛还是闭着的,挥舞着手臂:“不怕不怕!” 他终于回神,眯出一条缝,转过头问:“怎么了爸爸?” 江风抬手擦了下额头,说道:“没什么。” “你做噩梦了吗?”小山神好奇问,“爸爸,你也会做噩梦吗?” 江风把他小毯子拉上去,人按回床上:“睡吧。” 阎罗暂时不在,江风不知道这究竟是正常还是不正常,但他猜测,也许只是单纯的一个梦而已。 第二天,江风问小山神关于行走学校的事情。可是他拼命摇头,什么都不说。 说要把他送回去,他又摇头,不肯。 早上,褚玄良按照昨天的报警信息去见了姜厦原,这次对方愿意见他,神情恐惧,闪烁其词。问了跟最近相关的事,都答不出来,或者跟母亲证词有冲突。除此没发现任何异常,是一个普通人。 褚玄良觉得很奇怪。 第二天晚上。江风再次梦见了那个奇怪的地方。 身体的感觉是真实而强烈的,只是地换了一个地方躺着。 上次应该是在宿舍,而这次似乎是教学楼。 他顺着教室外边的走廊走出来,来到前方的空地。 正要迈出走廊,“砰”的一声巨响,黑影闪过,一个人直接从他面前跳了下来。 下一秒,痛呼跟哀嚎从他嘴里流出,男生蜷缩成一团,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 他是从二楼跳下来的,楼层高度低,不会死,甚至没有砸到头晕过去。但脚似乎骨折了,牙撞掉了一颗,血水流出来,整个人很痛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两个壮汉从旁边教室走到他身边,骂骂咧咧道:“把人拖走!想跑是吧?我跑你mb!有本事跳个十八次直接给我跳地狱去!” 一男人回头,对上从教室里走出来的那群学生脸上惊恐的眼神,举起手里的棍子道:“其他人滚回去!叫你们出来了吗?” 这些人的身影在光色下,都有些许说不出的透明,像是褪色了一样,也像是投影,给人的感觉有点不大对。 他们似乎全都看不见江风,没人往他的位置多扫上一眼。 ……不,也是有的。 直觉告诉他有人在看他。 江风四顾搜寻,果然看见个不一样的人。抬了下头,探究地定住目光。 那是一位女生,被剃成平头,穿着统一的着装。她张着嘴,正错愕看着江风。 她身上的颜色要更浓、更真实一点,但挤在一群人中间并不明显。 江风以为是他自己的错觉,然而紧跟着,那女生悄悄抬起手,指向了他。 江风回头。 没有,这个方向只有他一个人。 对方无声地做出口型,脸上像是要哭出来了,还两手合十,恳求地拜了拜。最后无奈随着人流往教室走去。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口型的意思应该是“救救我”。 江风觉得这地方让人非常不舒服,正要朝她过去,身边小山神再次醒来,他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 “爸爸?”小山神揉揉眼睛问,“你又做噩梦了?” 这次江风可以确定,肯定是小山神有关。 翌日。 江风把这件事跟褚玄良说了。 褚玄良也觉得有点诡异,可小山神还太小,而且不排除受到当地学生或教官的思想影响,导致心智不健康。决定亲自去少陵山群调查教官集体死亡的后续事件,顺便看看要怎么才能把他安回去。 有他去帮忙,江风就放心多了。 褚玄良走后没两天,江风再次收到派出所打来的电话。 那人说:“江风先生是吗?有空的话请来一下花园路的派出所,帮忙协助调查。” 江风:“什么调查。” 那客服似乎自己也很郁闷,顿了下才说:“有位女士指控你三岁的儿子,拐走了他十六岁的儿子。希望找你过去问明情况。” 正常人这时候可以挂电话了。 江风却说:“我现在过去。” 客服顿时如临大敌:“派出所内不能动手打人的哈。和谐相处就送你们一盒盒饭,我们单位的盒饭特别好吃。” 江风:“……” 江风跟小山神到派出所,被工作人员带到旁边。领他们进来的小哥哥低声一指:“先看看热闹。” 民警跟姜母对立而坐,姜厦原则坐在另外一角,有位小姐姐给他端了杯水。 姜母正在吵吵闹闹。 民警用笔尖点着桌子,面色不善道:“为什么说他不是你儿子?” 姜母歇斯底里道:“他变了!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民警小哥看了姜厦原一眼:“哪里变的?瘦了还是胖了?这跟你给的照片不是一模一样吗?换身衣服你就看不出来了?” 姜母说:“我儿子我能认不出来吗?他跟我儿子长着一样的脸但他不是我儿子!” 民警小哥摸了摸脖子,叹了口气。问道:“他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 姜母:“他就跟个死人一样在那里站着,还总是喜欢哭。整个人特别不正常。作业写不出来,看见电脑就手痒。上了一天学就不肯再去了,整天拿着个手机不撒手,看我的眼神也很奇怪。” 姜厦原垂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闻言讽刺地笑了下。眼神没什么光彩,流露出深深的失望。 民警小哥:“那你是怎么样的啊?” 姜母:“他成绩很好,平时喜欢帮老师的忙,懂事有礼貌,所有老师都夸奖他。回到家以后,会帮我拖地、洗衣服、做饭、洗碗。我生病了还会给我按摩。他什么都会做!” 那民警听不下去了,咋舌道:“你是找儿子呢,还是找保姆啊?模范二十四孝子呢?” 姜母不乐意了:“什么意思呢你?你老婆不帮你洗衣服带孩子?你找老婆还是找保姆呢?” 民警小哥连忙伸出手否认道:“诶可别乱说,家里衣服是我洗的饭也是我做的。她要是累了尽管休息。她是我爱人,我可没钱请这样一天仙做保姆。” 如此强烈的求生欲让旁边的同事登时笑出声来。被小哥瞪了一眼,他又去端了杯水给姜厦原。 民警小哥说:“我看过你儿子的档案记录,你还把他送去过行走学院,上个月才回家不是?这样一神光闪闪的孩子你送那种学校干嘛?你知道非正规的行走学院是什么样子的吗?” “他以前有网瘾!”姜母,“那是病!” 民警小哥撇嘴,说道:“那现在小幅度反弹不行吗?” “那成绩总不可能忽然就差掉吧?” “成绩突然差掉很正常啊!成绩突然好起来才不正常吧?学如逆水行舟……” “别跟我说这些,反正他们肯定不是同一个人!你问他这个月都发生过什么事情,他一件都说不出来!” “自欺欺人啊姜女士,你就不想要这儿子了是吧?” 姜母拍桌:“我要我儿子!我要我真正的儿子!” 小山神走到姜厦原面前,两人埋头,窃窃私语。 “你怎么了?你回家了不开心吗?” 姜厦原咬唇,捏着手里的塑料杯,热水从边缘溢出来,烫红了他的手背。他却好像没有察觉,哽咽道:“我想回去了小山神,他们根本不想要我这个儿子,我让他们丢脸了。还不如留在神庙里,有你跟婷婷他们。你让山魈再把我换回去吧,做他们的好儿子。” 小山神:“为什么?爸爸那么好。山神庙里什么都没有,连信号都没有。” 姜厦原抽噎声一停,提醒道:“……他不是你爸,你这是碰瓷碰来的。” “是吗?”小山神说,“那也是我爸爸啊。” “你……”姜厦原无力道,“也对。你命好,跟我不一样。” 说完后他又自己否决道:“不,不是你命好,是我自己太没出息。我活该。可我就不是那样的人,我有什么办法?非要母猪学会上树吗?基因就错了好吗?” 小山神想了想,摇头:“我不懂。” 片刻后,姜厦原故作放松地问:“不说了,婷婷他们还好吗?生我气了吗?” “婷婷他们已经好几天没跟我说话了。”小山神掏掏耳朵说,“前几天他们跑出了山神庙,再也没回来,我现在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声音。” “他们跑出山神庙干什么?外面有教官在追啊!”姜厦原脸色惨白道,“他们不会跑下山去了吧?会有危险啊!” 小山神心虚道:“山魈在找,但是它下不去山顶。他们可能真的下山了。” 姜厦原问:“几个人?” “十一个。”小山神说,“除了你都下去了。” “啊……”姜厦原忧愁,“下山会怎么样?教官的鬼魂会杀了他们吗?” “我不知道啊……”小山神无辜说,“我还小,弱弱的。” 姜厦原:“我们要救他们啊!” 小山神:“可是你们说不能随便告诉别人你们住在山上,那现在怎么办?” “我……”姜厦原泄了气,“我也不知道……” 山四 姜母那边的声音忽然停了, 江风已经坐在桌角开始吃盒饭。 姜母指着小山神道:“他们不可能认识的啊!我儿子一年多前被送到行走学校, 那时候这小子才多大点啊, 怎么可能见过我儿子?而且我问过小区的保安了, 那孩子在门口就说是要来我家, 地址说得清清楚楚的。哪有那么巧的事情?他一看见我儿子我儿子就变了?我儿子那天下楼而再次出现, 穿得衣服都不一样, 邪门了没有?” 民警小哥于是走到小山神身边,蹲下问:“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在说爸爸。”小山神说,“为什么他爸爸不喜欢他?” 那小哥很尴尬。转移话题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认识的呀?” 小山神:“就上次认识的。” 民警想所谓的上次应该就是门口那一次。 小哥继续问:“你当时有没有见过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哥哥?” 小山神摇头。 派出所民警们显然是唯物主义信仰科学的, 偏偏不按着姜母的思维方式去猜测。 那边另外一位小哥说:“根本就是胡闹,实在不信就去验个dna,是不是你儿子不就知道了吧?” 姜母:“我的意思就是说——这事根本不正常!” 民警小哥被气笑了:“那就不归我们警察管了。” 姜母还想说话, 警察小哥忽然制止她, 说道:“姜女士你想清楚,他是你儿子, 目前来看还是你唯一的儿子。他现在还小, 你是监护人, 你当然可以折腾他, 打他骂他甚至送行走学校里弄死他, 可等你老了以后呢?你是就不想要这个儿子,他也是你在这世界上最亲的人了。” 姜母欲言又止:“我……” 小山神跑过去扒在桌边, 看江风吃饭垂涎三尺,委婉问道:“好吃吗?” 江风说:“好吃。” 派出所的饭是真的好吃。名不虚传。 小哥说:“哎哟小朋友想吃吗?我再给你点一份啊。” 江风直接拒绝道:“他最近忌口, 不能吃。回去要吃药。” 小山神:“……委屈巴巴。” 民警小哥又问了些小山神关于他那天去花园小区的细节地方, 小山神回答起来流畅自然,口齿清楚,思维敏捷。他毕竟还太小,没察觉出异样,就让江风先把他带回去了。 姜厦原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小山神问:“如果他父母又把他送去那种学校怎么办啊?” 江风低头看了一眼,说道:“不知道。” 姜厦原没有成年,他父母是法定监护人。行走学校的老师跟教官们,只要家长签字,就能把他们带过去。 · 褚玄良跟黄玉站在少陵山群的山脚,顺着地图上的标识,找到了那家行走学校。 在经历教官集体去世,学生集体失踪又回家之后,这所学校终于被关了。哪怕它本来就是无证经营的。 褚玄良在门口转来转去,想找缺口翻进去,但他毕竟不是靠拳头吃饭的,身手不是非常好。主要业务还是看风水,做法事,偶尔被强拉上阵,才会做前线工作。 就是倒霉催地遇到了江风。 黄玉则在一旁刷手机查新闻。她认为规律,可以从现实着手。主要是本人也比较八卦。 这所学校,虽然地处偏僻,但也曾经被媒体曝光过。 学校里死了好几个学生,大部分是自杀跟意外。一位出校了的女生鼓起勇气向媒体举报,但因为没有证据,加上是本地新闻,没有推动跟炒作,很快石沉大海。学校照常经营,也没有家长来把孩子领回去。 行走学校的学费并不低廉,相反还很高。普通家庭可能还负担不起,所以许多家长是医生、老师、白领等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 在学校被关之后,出来求情为学校辩解的也是这些家长。在知道自己孩子受到这种虐待之后,依旧保持这种态度,简直叫人难以置信。 这些家长的说辞极其统一,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不相信自己孩子的陈述,认为他们在夸大其辞,为了逃学说谎污蔑。这些孩子自己是已经教不好了,为了防止放出去危害社会,所以送行走学校吃吃苦。事实证明确实是有用的,他们回到家以后都变得更加殷勤听话了,他们满意这样的结果。 不知道自己是真的这样认为,还是在自欺欺人。 黄玉摸着嘴唇道:“我说这些人是不是有病啊?专门请几个变态来虐打羞辱自己的孩子,真学好了还是在害怕都不分不清吗?旧社会都没这么扭曲人性吧?” “眼不见为净吧。自己不舍得打,怕被说家庭暴力,但又觉得他该打,就送个地方找别人打。”褚玄良说,“而且这里鱼龙混杂,送过来的学生里,还真有一些人不是个东西。就是因为未成年奈何不了他们。” “如果真不知道,我还能理解,以为家长是被学校给骗了。可是……”黄玉叹了口气,“唉。我儿子以后要是敢这样翻天,我肯定会自己打死他,不假手于人。” 褚玄良回头道:“别看了!过来帮个忙。” 二人围着校门开始布下法阵,摆放符箓。 褚玄良站在中间,念诵口咒,召请五方鬼差,搜寻几位教官鬼魂,前来一问究竟。 然而阵法开始生效后,五鬼却没出现。符箓中金光闪现,一阵狂风刮过,周围寂静了一秒,好像有什么东西出现断档。那感觉相当奇怪。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二人戒备退出法阵,手执符箓戒备。 黄玉眼睛发涩,用力眨了眨,然后睁开查看四周。 还是原先的校门,一时说不出来哪里有变化,只是隐隐觉得不对。这时有一道人影从前方走过。 “我去!有人!”黄玉说,“看起来是教官!” 对方好像没听见也没看见他们,继续往前走着。 褚玄良先拦住她,看了一圈,说道:“这座山,有点奇怪。我们刚才好像不是在这个地方。” 黄玉不解:“哪里奇怪?” 褚玄良往上一指:“有山顶。” 是的,这一块山顶连着山神庙,明明都被小山神给带走了,可是现在却有了完整的样貌。 “是不是山神已经送回来了?”黄玉说,“你打个电话给江风问问。” 褚玄良拿出手机划了下,又收回去:“没信号。” 黄玉对着山顶诧异道:“这颜色是不是分层了?” 褚玄良确认道:“叶子有点变化。” 冬天的树叶都枯黄落了大半,可此时山顶显得更加萧条。远远看上去,色差对比还是挺明显的。 校园门口种着一颗长青的松柏,道路两侧是其他的植物。先前没注意看,但也知道,一个来月不打理,地上应该是有不少落叶的,此时没有,跟被人定期清理过一样。 “这什么情况?”黄玉鼻子动了动,抓紧手上的长棍说:“阴气好重,这地方有鬼。明明人都没了,何人还在此作怪?” 她正想进学校看看,被褚玄良一把拽住。对方抬手指了指山顶。 二人暂时离开学校,往山顶走去。 直到走过那条颜色的分界线,才直观地感受到了两者的不同。 两个地方的空气味道不一样,风向也不一样,太过诡异。修道人的直觉,下面的山体,有一种逼仄沉闷的压迫感,好像没有生命气息的死物。而在上面,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爽感,连带着心情都轻松了不少。 褚玄良重新拿出手机,这次道:“有信号了。” 黄玉一惊:“不会吧?” 有信号了反而觉得更玄乎了。 褚玄良没答,低头开始按动手机。 这一代信号本来就弱,褚玄良一条信息转啊转转了一分钟才发送成功。 很快江风回信过来,说小山神还在他那里。 褚玄良又发了一条,这次运气要再糟糕一点,一直转啊转的,都转不出去。他干脆不管了。 以这条线为界,往上,是小山神带走的本体,少陵山群某处山顶。往下,更像是一个幻境。 褚玄良说:“我猜,小山神因为法力不够,只带走了一处山顶,但他本体毕竟是少陵山群,所以,自动补足了整个地图。如果我没有猜错,那里的时间应该还停留在” 黄玉:“我们这是……顺势进到山神的地盘了?” “大概少陵山群间有什么联系,教我们撞上了。”褚玄良也不知道,“下边阴气好重,的确有鬼在……算了,我们还是过去看看。” 二人重新回到校门口。 里面教官正在集结队伍,似乎是要带学生出去爬山,队伍就暂时列在校门口前面的空地上,而教官在说注意事项。 果然,这一片都是幻境。里面的人根本不能看见他们。 侧门已经开了,二人在人群面前大大方方地走进去,开始搜寻这一代是否有恶鬼存在。 黄玉两指捏着褚玄良送她的聚灵符,感受上面的灵气流动,以分辨恶鬼的方向。可无论面向哪个位置,符箓都没什么反应。照理说,聚灵符是最灵敏的符箓,这地方连她都能直接感受出阴气,符箓表现应该很强烈才对。 黄玉怀疑道:“你的聚灵符好像坏了。你这是放久了发潮吧?劣质产品。” 褚玄良皱眉:“你别胡说,我画的符供不应求,根本就没受潮那机会。” 黄玉:“可是就没用啊。” 褚玄良:“那也是这地方的问题。” 二人就站在虚幻的人群面前争辩,这时候耳边突兀地响起一道女声:“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那声音很细很小,夹杂在教官粗犷的声线中难以察觉,但音色却很特别,叫两人清楚听见。 他们一起循声看去,面露惊讶。 女生躲在集合的队伍里,被遮掩了,并不明显。 三人视线在半空交汇,那女生有如惊弓之鸟,整个人崩了起来,本能地想要逃跑。刚转过身,咬咬唇,又定住了。问道:“你们是谁?是活人吗?” 褚玄良扯起嘴角笑道:“我是个道士。别怕。” 女生听见道士两个字简直要喜极而泣,问道:“是小山神请你来救我们的吗?” 褚玄良没应声,点了下下巴问:“你站在他们中间干嘛?” 女生脸色发白,招手示意他们也过来,说道:“我害怕,我在躲人。你们说话声音小一点。” 褚玄良:“躲谁?” “躲教官。他们从山上追下来了。”女生补充说,“他们已经死了,这里有他们的鬼魂。” 褚玄良走过去。 他周身的气质就很让人安心,加上他的身份使然,果然他一过去,女生脸色就好了不少。 褚玄良:“什么意思?你慢慢说,不急。” “就是鬼啊……小山神救我们的时候,把鬼也给放进来了,可是他又赶不出去,就让他们一直躲在山神庙里,说山神庙鬼进不来。” 褚玄良:“那你们怎么又下来了?” “我们……”那女生说,“我们本来躲在山神庙里,那天为了把姜厦原送出去——就是我们中的一个同伴,他说想回家——然后开了山神庙。当然教官悄悄躲在外面,然后就趁机冲进来了。我们害怕,逃下了山,混进学生里。之后就一直躲在这个地方。” 女生说着哽咽道:“我好害怕……我们走散了。这里很可怕,我快受不了了。不知道教官什么时候会出现。天黑我不敢出门,白天我也不敢离开,都不知道其他几个人现在在哪里。” 黄玉:“不是,你们回家啊,躲小山神这里干什么?其他学生不都回去了吗?” “我们害怕,怕教官报复我们,来杀我们。”女生擦了擦眼泪,“那天就是因为我们十二个人跑上山躲起来,教官才会带队上山,想让其他学生跟着一起找人的,结果就发生山体滑坡,他们全死了。” 黄玉:“不对不对,你们不回家,那你们家里的人是谁?” “是小山神养的山魈。”女生说,“我们当时也不想回家,小山神就让山魈假扮了我们。” 褚玄良敲着手指,随后问道:“现在这里的时间是几月几号。” “就是山体滑坡发生的那一天。”女生抽了抽鼻子,“他们现在整队,然后就要上山了。我得跟着一起上山,不然学校就空了,教官的鬼魂一来就会发现我……可是我……” 她抱住头精神崩溃道:“可是我看着他们被埋进土里砸成肉泥,然后再一个人走山路跑回来,重复一模一样的一天,我也好害怕,我快怕死了!” 二人看着实在很唏嘘。 褚玄良拍着她的肩安抚了一下:“没事了,别哭。我会带你们出去。” 山五 教官带着集合的学生要出校门了, 女生想要跟过去, 褚玄良拉住她。 “跟我们走。现在人少, 声音也小, 找你的朋友们。” 女生点头。 寻人, 道家有百八十种方法。搜魂、圆光术、占卜、役使小纸人帮忙, 再或是问鬼神。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小山神幻境里的原因, 他们的式神召不出来,符箓也不能用了。只能靠着人工慢慢找。 有褚玄良二人在,女生的情绪明显稳定不少, 回答问题的思路也清晰起来。 褚玄良说:“你说说你们那天是怎么跑出来的,那几个教官到底是怎么死的?” “跟我们没有关系!”那女生脸色又唰地变成惨白,“真的不是我们杀了他!不对, 他们本来就该死!” 这是一所非正规的行走学校, 校方管理极其不严格,对于教官打人现象一向不插手。 里面部分教官, 别说执教资格了, 本身文化素养低, 道德素质差, 喜欢暴力跟施虐, 三观就不大正常。请这样的人来管教一群所谓的“问题少年”,试图“扭正”、“教导”学生走回正途, 简直是无稽之谈。 甚至有教官将监狱里折磨犯人的手段带到学校里折磨学生,除却平时日常的训练, 还会逼迫他们吞食烟丝、牙膏, 喝污水,互相监督,互相殴打,诸如此类。 这里没有人权,监护人的签字同意,等于将他们“卖”进了学校。无法与外界沟通,无法自由出入校园,没有言论自由,没有隐私尊严。 “你们不知道这里面都是什么人,教官可怕,学生也可怕。一个宿舍里有八个人,他们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所有人身上都有伤口,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被送到行走学校里的,有些是暴力学生。犯过错,进过管教所,不知悔改,且没什么是非观,嚣张跋扈。但因为未成年受到保护,父母没有办法,只能将他们丢到这个地方来。 还有一些,是诸如网瘾少年、早恋少女、同性恋、自闭症、厌学等,被家长认为有“精神疾病”的孩子。 这些人混杂在一起,教官统一管理,注定学校里会有新的阶级。 教官欺压学生,学生再去欺压学生。 对于软弱又没有武力值的孩子来说,在监狱都开始讲求人权的现代,他们过得比穷凶极恶的杀人犯还要可怜。 可他们做错了什么吗?他们起码没有伤害到别人啊!为什么没有活成父母理想的样子,就要承担所有的过错?难道父母就没有错吗?他们不是也失职了吗?就算是打个游戏,玩个养成,除了金钱,还要投入时间、精力,还有耐心啊。 当年孙猴子蹦出灵石,也曾大闹天宫,单是怀胎十月,国家就能分配他们一个理想孩子?他们又不是葫芦里崩出来就能跑能跳了。 三人先到了男生的宿舍楼找人。 女生一直在控诉着这所学校,想让他们相信自己的说法,并分析着他们的情绪。褚玄良二人没什么表情,让她特别忐忑。她似乎很害怕别人的质疑。 “看。”女生指着一扇门说,“他们两个,因为昨天惹教官不高兴,屁股都被打破了,今天动不了,免训。” 里面一个男生正在打另外一个男生泄气,挨打的男生抱头蹲在墙角,一声不吭。 虽然是幻境,黄玉一瞬间也想冲进去抽那人一顿。 女生轻呵一声道:“跟我同宿舍的女生,一个很幸运,很早被父母接回去了。一个靠着跳楼受伤住院,暂时离开了这个地方。还有一个直接自杀了。” “你知道这所学校里有多少人想自杀吗?如果不是我怂,我也自杀了。” 黄玉觉得这地方简直闷得叫人难受,叹了口气,说道:“良啊,我很矛盾。以前看一些少年犯罪新闻的时候,我就想,未成年人保护法简直一部犯罪保护法,那些学生父母如果良心未泯就应该严厉惩罚让他们感受一下。可是,什么样的学生才能叫‘问题学生’呢?谁保证其实不是‘问题家长’呢?可因为家长成年了,他们就有绝对的主导权,所以错误的就必然变成了孩子。可有些孩子很无辜啊。” “有正规的行走学校,那里管理起码比较上心,不会像这里你们糟糕。不知道对不对,但它至少是合法的,家长管不好,要把孩子丢去这种地方,你也没有办法。”褚玄良说,“可是这种非法学校里面管理混乱,部分行为已经到了触犯刑法的地步。不管是犯过什么错误的学生,都不应该送到这种地方。父母如果明知故犯,还为学校开脱,就是失格。” 这种现象连学校里的部分老师都看不下去,曾帮助学生联系家长,给他们传递纸条透露消息。可惜家长依旧选择相信校方,漠视了这件事情,将他们继续留在学校。 在这里,除了逃,似乎只有死这条路了。 那天,他们十二个人终于忍不住,决定集体逃跑。再呆下去,他们一定会疯的。 周围都是电网高墙,背面是山。一个女生进管电网的保安室里,两个小时后走出来。 他们趁着电网关闭的一个小时,翻出围墙,逃上了山。并在山上发现了一座山神庙,然后躲进去。 走到这一步,他们又开始害怕。外面天色漆黑,风声鹤唳。一群人缩在神像下瑟瑟发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能去哪里?一定会被抓回去的,抓回去以后呢?更残酷的对待,更严厉的看管。 被哭声和情绪感染,两个女生想干脆在这里自杀。 他们又开始冷静地策划。留一份遗书,指控家长和学校的不堪。他们还商量了,一定要有人活下去,以免证据被校方破坏。 这时候,山神的神像发出了稚嫩的声音。 …… 众人向山神祈求保护跟制裁。 …… 第二天,教官带着人上山寻找学生,中途发生山体滑坡。 学生们都被小山神救了下去,十三名教官一同遇难。 他们看着教官死后化成厉鬼,并继续在山上搜寻他们十二人的踪迹。就再次躲入山神庙避难。 褚玄良静静地听着。 他们从一楼排查到了三楼,都没发现什么异常,倒是在几个空房间里,发现里人住过的痕迹,可惜现在已经走了。 到三楼的时候,女生眼睛,看见走道尽头处冲出来的人,跳起来喊:“小杰!小杰是我!” 从楼梯口里跑出来三个男生,那三人逃窜般地冲下楼梯,本来想找个宿舍躲进去,没想到看见了自己的朋友。 几人眼睛一亮,看见后面的褚玄良跟黄玉又是畏惧,不敢上前。 “他们是谁?” “他们是道士!” “道士……”三名男生冲过去抓住褚玄良的手臂哭道,“救救我们,他快来了!” 正说着,他们已经听见声音了。 “哒哒”的脚步声在黑夜里显得特别清晰,仿若一道催命符。紧跟着一个已经看不出五官的高壮男人从楼梯后面走了出来。 他面目血肉模糊,脑袋被石头砸扁了一块,全身的衣服都被血给沾湿了,手里捏着一根棍子,动作僵硬地朝他们靠近。 几人迅速闪到褚玄良的身后,寻求他的保护。褚玄良跟着一个闪身,躲到黄玉的身后。 四位学生:“……??” 褚玄良面不改色。 他不是战斗人员,他需要撤离。 黄玉解下背后驱魔棍,两手横在胸前,挑眉道:“你们先走,这里姑奶奶解决。” 褚玄良抓着女生的肩膀往前带,同时问道:“你们知道其他人在哪里吗?” “不知道!怕被教官发现,我们就一直在不同宿舍里换来换去。”一男生说,“我一天没吃饭了,还一直在跑,我已经快死了!” 褚玄良:“你们一共多少人?” “留下来的是十一个人。七个男生四个女生!另外三个女生应该都在一起,但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男生又补充道,“这附近有六个教官的鬼,还有七个跟着小山神跑了。” 褚玄良说:“知道了,我先送你们去山顶,然后找人过来接你们。” 褚玄良挑的是小路。 幸运的是,从这里去山顶,没遇到教官的追击。 他们走到一半的时候,正好遇上山体滑坡。山上有一大批学生。教官被滚下来的碎石击中,学生则突兀地消失在原地。 褚玄良站了会儿,看着那十三人被石头砸下去,又被碎石深深掩埋,叹了口气。 后面几位男生也忍不住抖了抖,互相搀扶着,继续上前, 那些教官就是在这里死的,他们会本能地恐惧这个地方,反而不会贸然靠近。 再之后的路,就更安全了。 一直顺利推门进了山神庙,那四人重重舒出口气。 他们的东西被察觉到,小山神的声音从上面的神像上传出,惊喜喊:“你们回来啦?婷婷!” 女生跪在山神庙前面,忽然开始失声痛哭。她整个人贴在地上,哭得毫无形象。 小山神害怕道:“婷婷?你饿了吗?” “小山神。”褚玄良问,“江风在你旁边吗?” 小山神:“爸爸在呢。” 褚玄良:“你在这些人家里放的都是什么东西?” 小山神:“都是我养的山魈。他们很乖的。” “让江风带着你去把山魈收回来,把这些学生放出去。教官冤魂的事情,由我门派来解决,你不用担心。”褚玄良说,“我们会保证这些学生的安全。但我这边信号不大好,你让江风帮忙打个电话给我师父,把事情跟他说清楚。” 旁边一男生听见直接喊道:“我不回去!我回去他们会再把我送走的,我还不如留在这里!” “留在山神庙?”褚玄良说,“这里什么都没有。” 男生:“家里也什么都没有,我不回去,我不会原谅他们。我不!” 褚玄良暂时不和他争执:“这些事情再说,你们需要休息。我先去找其他的学生,你们几个都呆在这里别动。” 褚玄良拍了拍他们以作安慰,让小山神送点吃的进来。不放心这个地方,又在庙门口布下了一道法阵,继续往山下走去。 婷婷哭了许久,眼睛一片通红。坐正问:“小山神,我……我向你祈求杀了教官,我算是杀人了吗?” “没有!那真的是巧合,是天意。”小山神一本正经道,“你不要多想。” 一男生问:“真的吗?” 小山神:“真的。” 小山神不会说,他根本没那么大本事,他还是个孩子。对整片少陵山群来说,只是一个小啾啾。 只不过,他的确没有救那几个教官。 那些人没有参拜过自己,自己就没必要保佑他们。似乎没毛病。 a市中心,江风出了派出所之后,买了十几份外卖,让小山神全部带过去。 “也让我进去。”江风说,“我知道你可以。你睡着做梦的时候,应该把我拉进去过。” 小山神惊道:“真的吗?可是里面很危险……哦,外面好像也挺危险。” 巧。哪里危险……他就要往哪里躺。 山六 江风出现在少陵山群的时候, 刚好跟要下山的褚玄良撞上了。 “你怎么也来了?不是让你先把他们送回家吗?”褚玄良停下脚步说, “你来这里太危险了, 还特别招鬼……要不你去山神庙看着他们也行, 以免他们乱跑。” 江风:“嗯。” 褚玄良说:“我先走了。他们好像不愿意离开, 你能开导就开导, 不能开导也别跟他们吵, 我把其他的学生也带上来。” 他对这群学生虽然有些许同情,但说实话,对这些孩子脾气没底, 目前不敢起正面冲突刺激他们。 小山神跟在江风旁边一起到了山神庙,两人推开门,那年久失修的木门嘎吱一声, 里面四人一起看过来。 女生精神紧绷, 眸光一闪,整个人虚脱地靠在桌案边缘。 那个男生缩进墙角, 摇头道:“我不回家!” 江风走进去, 随便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你不回家就一直留这儿?” 男生硬气道:“我就留这儿!” “留这里让小山神养你一辈子?”江风说, “他欠你的了?” 男生一时语塞, 没想到这事:“我……” 然后就不出声了。 小山神察觉到几人之间气氛不对, 蹭到江风旁边蹲着,不解看着他们几人。 江风将手搭在膝盖上, 问道:“你爸妈每个月给你多少钱?” 男生:“什么?” 江风:“从小到大他们给了你多少钱?为了教育你付出过多少钱?” “养孩子给钱就够了吗?他们根本就不配称为父母啊!”男生激动地站了起来,挽起自己的袖子, 露出手臂上一条长约十厘米的划痕:“他们明知道这是一所违规的非法学校还是把我送进来!我让他看我的伤口, 他们不相信我说的话,还认为我是为了出去说谎,看着我害怕得瑟瑟发抖在那里笑着说你变乖了。我艹特么!他们不是比鬼可怕多了吗?我宁愿呆这里也不要回家!” 江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送外卖,自己租房子,还要上课。气温过四十度,高温预警,学校都开始放假的时候,我们的工作是高峰期。”江风的声音很平静,也很冷淡,听不出任何偏见的情绪:“每个人都要学习,都要长大,你比别人晚了一步,不代表你可以逃避。这已经不是一个不靠父母就活不下去的年代了。” 三人偏过头,小心窥看他。 “你用着他们的钱,享受他们的照顾,这一切你都觉得理所当然。他们给你支付足够的生活费,你心安理得地用了。因为你心底就是觉得他们亏欠你。他们哪里亏欠你?因为你觉得自己的父母必然是爱自己的,与生俱来的,逃脱不掉的。可是有一天你发现他们不爱你了,所以你慌张,憎恨。” 江风停下来说,“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不是所有的人都会无条件爱护自己的子女,你认清这一点了吗?你们起码有一个好处,有对有钱又肯花钱的爸妈。这比某些人幸运多了。” 几人默不吭声。 坐在角落的女生又开始低声啜泣。 男生:“那你的意思是,被送到这里我就是活该?可是我出生的时候,他们也没问过我啊!” “把你送过来是你父母的选择,以前寄生在父母身上是你的选择。他们不作为,而你不争气。大家同情你,是因为在这件事情当中,你们不是唯一的过错方,却是唯一的受害者。而且承受了远远超过你们错误的惩罚。可这并不代表你的叛逆跟依赖就是对的。” “你可以选择继续用他们的钱,对他们大呼小叫,然后怨天尤人,重新被送到行走学校里进行改造。等到他们老了以后报复他们,遗弃他们,羞辱他们……你这么想吗?” 男生嘴角抽搐。转了个身,不想理他。 “随便你怎么想,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可是,有没有一次,你有想过,自己的未来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做什么事,活成什么样子。用什么养活自己,怎么独立?”江风说,“你爸妈不爱你了,不会再纵容你了,没错,它已经这样了。然后呢?社会是苛刻的,残酷的,不会因为你们可怜,就给你们任何的优待。以后你想怎么办?再过几年你就是个成年人了,山神庙不会永远庇护你。” 江风站起来说:“如果你只能靠着别人活着,那在哪里、什么时候都一样。” 他招了下手,对小山神道:“把这里门关了。走吧。” 小山神站起来,追在江风的身后出了神庙。他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说道:“他们还小。” “嗯。”江风说,“比你大。” 就算所有人都指责他们的父母,也改变不了他们的家庭关系。指责并不是希望他们从此一刀两断,还未成年的子女总是要依靠长辈,起码国家法律规定,都有相关的责任义务。 他们的监护人是他们的父母,世界上也不会有第二个那样为他们付出的人。只是,已经淡薄的感情难以深厚,已经崩溃的信任难以建立,他们不反抗,就会一辈子这么糟糕下去。 忤逆家长不是反抗,直视未来才是。 隐忍、伪装、爆发、决裂、向上……什么都可以,但他们必须做出改变。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们,这个世界谁都需要自救。 · 小山神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凹凸不平的斜坡上。 江风见他屡次要栽倒,手臂挥个排山倒海又神奇地站住,实在太滑稽了,干脆过去抱起他,然后往山下走。 走过山顶跟山脚的分界线,江风开始戒备起来,随时警惕忽然冒出来的黑影。 一脚踩下去都是沙沙声,小山神忽然抽了口气,头发都要炸起来了,指着前面预警提醒:“有——有人!” 江风脚尖踢上碎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辨认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左前方的一颗枯树上,褐色的树皮表面,浮现出一张人的脸。 那鬼身形隐藏得天衣无缝,应该是想借此靠近他们,可惜远远就被小山神识破了。 江风将他放下,然后转身找棍子。 小山神挥手,踌躇满志道:“爸爸你别动,我保护你!我能踹死他!” 江风半弯着腰,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小山神张开手臂上下挥舞着喊:“变大变大变大!” 随着他的口号,他身躯真的开始快速拔高,原本合身的衣服也开始紧缩。 江风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长到一半的时候,小山神脸色出现一瞬间的酱色,身形迅速缩了回去。滚倒在地上。 江风快步过去问:“怎么了?” “勒!鸡!鸡!”小山神捂着自己的裆部,泪眼蒙蒙道:“蛋蛋疼!” 江风:“……” 小山神露在外面的一双小白腿蹬啊蹬,“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委屈巴巴!” 江风:“……” 他抱起小山神,拔腿就往山下跑。 同时前方那棵树里也钻出一个人形鬼魂,手里举着一根铁棍,朝他们飞速追来。 山七 江风一路向下, 目光仔细观察地面。 然而这一片杂草重生, 碎石密布, 地势极不平坦。他脚下也打了好几个磕绊, 幸运的是身体比较灵活, 没有摔倒。 他抽出空朝后看了一眼, 发现那教官稳稳逼近, 速度比他快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鬼魂还是在用脚走路。他每一步都踩得很实,如履平地,根本不受路况的影响。没有眼白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张开嘴,流下一道血水。凶相毕露。 眼看着要被追上。他们终于到了一块相对平坦的地方。 江风加快速度,沿着被踩踏出来的小路疾奔。 没跑多远, 他听见前方传来一阵纷沓的脚步声。杂乱无章, 频率很快。 小山神瞪大眼:“哇——哇哇!” 丛林里黑影簌簌闪过。江风心道,总不会这么倒霉吧。紧跟着看见黄玉冲了出来。 黄玉后面带着一支大部队, 目测有六七位学生, 以及好几个教官的鬼魂。 那几个学生被饿久了, 跑得半死不活, 面色惨白略显痛苦, 速度也快跟不上。 黄玉在后面催促:“快快快!” 江风脚步生生顿住,说道:“你们在干嘛?” “打不过啊!”黄玉推着后面的学生上去, 说道:“先把他们带到山上去,没法用符箓的话没完没了的!” 江风侧身让过, 让那些孩子们先走, 又问:“褚玄良呢?” 黄玉:“他不知道。他回来了吗?我刚刚没看见他。” 黄玉焦头烂额的,下面教官已经追上来了。学生跑步速度太慢,她只是先冲下去,抓着手中长棍,给他们争取时间。 一抬头,发现江风身后还跟了一个,当即骂了声“卧靠”,转向跳上去,用长棍把那教官挥下山。 那教官一时不查,咕噜咕噜滚下去,最终和下面的三位教官的大部队汇合。 黄玉两头奔走,毫无喘息之机,再次旋身冲到学生的前面。江风跟着下去,看她是否会有危险。 那些教官的动作很灵活,他们看黄玉跑动,跟着放缓速度,以观察她的姿势。然而黄玉在打人这件事情上天赋极高。她一个交叉步晃过,错开位置,对着最靠近的那鬼当头一棒敲下。 江风听见了响亮的闷棍声。 那教官有着钢精铁骨一般的身体,被敲击后趔趄向下退了两步,又没有痛觉地走起来。 黄玉要以一敌四,还是有无敌效果的敌人,一时间无暇顾忌自己的身后。 那几个学生体力告罄了,正坐在地上休息。 黄玉烦躁道:“我去你们还坐着干嘛?以为看戏啊?票价就是你们小命!懂?” “你带他们先走。你一普通人来这里瞎凑什么热闹?”黄玉回头看了眼,叫道:“啊!你手里的是山神吗?怎么才那么丁点儿大?” 小山神说:“我脱掉裤子比你大!” “噫!”黄玉鄙夷的目光扫过来,却不是看小山神,而是看江风。 瞧瞧这监护人是什么货色,能对小孩子说这种话吗? 江风:“……” 不,不是他做的。 黄玉说话间功夫,又敲了几下闷棍,然而根本不是办法。稍不小心,就可能会被对方抓住,这些教官力气很大,体力无穷,她难保自己不会翻船:“带他们去山顶,山顶是安全的。带着我的符,他们敢追上去就拍死他们!” 几位学生又站起来,喉咙里呼出拉风箱似的粗气,互相搀扶着往山上赶去。 黄玉留在原地对付教官,江风看着那群学生,确保几人平安抵达山神庙后,再次下去找褚玄良跟黄玉。 黄玉不知道把鬼都引到什么地方去了,江风回到原地的时候,没看见她。 他根本不认识地方,还得靠小山神在旁边给他指,往哪里都走是学校,哪条路最快。 · 江风带上了庙门,光影从门缝里漏进来。 学生们失魂落魄地坐在神像前,看着熟悉的场景和走散的旧友,给出的第一反应还是哭。 情绪随着眼泪泛滥起来。他们困在学校里东躲西藏了好几天,那种生命不断被追逐的恐惧让他们崩溃。 还不如死了,死了是那么轻松。 “我害怕……”一女生捂着耳朵,受不了地哭道:“为什么他们要这样?” 她脑海里全是教官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先前在学校里的时候,教官被黄玉一棍打在伤口处,脑袋都飞出去一块。那人捡了碎肉安回去,重新追过来。 只要闭上眼,血腥的画面就不断重复,怎么也驱散不了了。这些东西她一辈子都忘不掉。 可是想到教官怨毒又冷漠的目光,还有身上隐隐作痛的伤口,又觉得很不甘心。 害怕?报仇?应该报仇的不是他们吗?他们这一生都得被这几人笼罩了吗? 最先坐在山神庙的女生平复下来,开始有心情想别的事情。她问道:“那三个人会不会有危险啊?两个男的看起来还不如那个女的中用。” 众人沉默了。 看三人刚才的架势,显示是还要找另外两名学生的踪迹的。 那女生闷声道:“我们真的就……一辈子都靠别人吗?有的人是好人,可有的人不是。没有谁应该豁出生命危险保护我们,连我们爸妈都做不到吧?如果他们死了怎么办?” 哭声都停住了,众人似乎是在纠结。 随后一男生站了起来,冲动骂道:“他们连做鬼都不放过我?我特么做鬼还不放过他们呢!要点逼脸吧那丑逼!大不了就死呗。反正老子下半辈子也没法过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另外一男生也下定决心说:“我可能要一辈子怕教官,可是他有什么好怕的?我们人那么多,我们这里有九个人,为什么还要怕他?” “女生留下,哥几个走。我们保护你们!”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在他们眼里我们不就是神经病吗?对,我是!老子不怕疯!” 女生边哭边擦脸说:“我也去,要去一起去!” “你不怕啊?” “我怕啊!我怕他也打我啊!我怕我爸妈也把我丢过来了啊!我怕有毛用啊!”女生哭得特别大声,“我又不是哭给他们看的!” 众人深吸一口气,排好队伍,做出防御的姿势,推开山神庙的大门。 此时已经是黄昏。 红日渐渐沉入地平线的一端,落霞染红了天际一片。整座山顶都被一种炫丽的光色所笼罩。 这世界明明是那么漂亮的,可偏偏对他们那么苛刻。 男生捡了根相对粗一点的树枝,到前面开路。女生则捡起地上的石头,揣进怀里,稍稍保持着距离,准备投掷。 众人屏住呼吸,朝着山下走去。 · 江风在快到达学校的时候,还是遇到了一位教官。那教官就提着铁棍站在路口,守株待兔。 他扭了扭头,脖子发出骨骼转动后的脆响。然后一双空洞的眼睛盯住江风。 那教官生硬地问话:“为什么我说了不准,你还是要逃跑?” 江风看着他那张脸实在不敢恭维:“那为什么你长得那么丑还是出来吓人?” 教官紧了紧手里的武器,狞笑道:“我要好好管教你们。” 他行动速度很快,举着铁棍就冲了过来。 江风匆忙把小山神放到地上,已经没有躲避的时间了。他半弓着身,试图去接对方的攻击,因为他向来力气很大。但接手后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方。 教官毕竟是鬼,已经不能以常人来看。他四肢坚硬如铁,那力道足以徒手劈开一个木桩。 江风快速收手,借势转身,卸力躲避。 然而这一带多树木跟碎石。他踩到了一个半大不小的圆润石头,直接向后滑去,脑袋磕上了树干。 “嗡”的一声,继而眼前发花,神智脱离。 小山神:“——爸爸!!” 江风在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是类似“啊啊”的呼喝。绝对不是一个人。 小山神还能叫出多重奏? 一群学生从山上冲了下来,为首的挥手喊道:“兄弟们,打他!” 几根棍子雨点般敲到教官身上。 然而那树枝根本不管用,毕竟是枯掉的,一用力就断了。 中间的男生看着手里只剩半截的武器怔怔眨眼。后面同伴趁机扑过来补了一计飞毛腿,将教官踹下去。心有余悸地拍着男生的背叫他回魂:“兄弟,靠!踢他啊!” 众人干脆丢掉手里不中用的树枝,直接上前用脚踢踹。 教官对他们的攻击完全不放在身上,伸出手抓住就近一男生的脚,然后将他拉到自己面前。 男生扑在他的身上,极尽距离地贴近恶鬼的脸,当即想尖叫,却机智地闭住嘴。还将嘴唇收进去,以免自己亲到对方的脸。 教官单手上抬,箍住男生的脖子。众人皆为色变,靠过去帮忙。 “靠!你这变态放手!” “你特么禽兽你够了没有?松手!” “把石头塞他嘴里去!” “打他眼睛!” “我们松他的手!” 被抓住的男生血色上涌,脖子将要被拧断。众人齐心协力也奈何不了一只鬼。 忽然间,教官动作一滞,嘴巴痛苦地咧大,露出一种极为痛苦的表情,然后松开了手。 众人火速拖着同伴后退,将人放到地上躺平拍胸,同时注意着教官的动向。 恶鬼在地上打滚,不甘地看向前方,用手拍打着胸前的空气:“是谁——是谁?” 他扫向江风的方向,看见了半空中恍惚的人影,喉咙发出干呕的嘶哑声。却无可奈何。 众生脚底发寒: “什么……怎么回事?” “这鬼地方……怎么回事都有可能啊。” 又有人开始哭:“这都什么地方啊!这都啥啊!” 地上的教官动了。他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拖拽起,掐住脖子,脚尖离开地面,然后缓缓朝山上飞去。 众人看着这灵异的一幕都不敢出声,主动让开位置,保持距离。 紧跟着学校方向又飞出来几名教官,都是同样的情况,痛苦地挣扎,却只能无力地被送到山上。 片刻后,褚玄良和黄玉一脸茫然地跟出来,就看小山神憋红脸,便秘状的“嗯嗯嗯”,对着教官们的方向挥来挥去。 褚玄良惊道:“小山神,你学会攻击法术了?!” 小山神收回手坦然说:“我没有,我不会。” 褚玄良:“那你是在做什么?” 小山神说:“我在叫爸爸用力!” 褚玄良低头一看,终于发现江风晕过去了,惊慌喊道:“江风!” 大部队终于全部汇合。 教官们飘到山顶后,被莫名出现的阴差锁住带走,拉往地府受罚。 褚玄良叫来支援,带着小山神,将所有学生换回来。受伤的孩子先带去医院治疗开证明,通知家长并说明情况。 至于后续,那是他们的家事,道士们无权插手。只是善意劝告了一下家长,如果真的是为了孩子好,不要再把孩子送到行走学校。为了让孩子安心,又给他们配了两张定心符。 众家长的表情跟反应各不一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基本家长都能察觉到孩子的变化。见着真主回来,有的高兴痛哭,也有的跟姜厦原的父母一样,面露难色。 褚玄良跟黄玉太累,回道观的半路就睡着了。江风反而早早醒过来,摸着有些钝痛的后脑,拖着伤病之躯把这两人送回去。 是夜。窗外冷风呼啸。 江风的小房子里,判官睁开眼睛。盘腿浮在床的上空,召出功过格。 他低头翻查今日几位教官的审判结果。 因诳诞不经,残酷狠毒,欺善怕恶,肆意拷打学生,令学生含冤莫名,暗伤得病。经由五殿阎罗判决后,转去二殿大地狱受罚。刑满转解七殿,由泰山王处置,再做决断。 再是学校相关创办者。皆以“为名利欺瞒诱惑大众、管理不当、罔顾他人急困之境”,记上一笔,做减寿,死后至五殿地狱受罚记录。 判官翻过那一面,却没有再召出其他相关人员。 人数太多了,这里呆不下。何况类似事情在人间并不少见,群体审判,将人聚集起来没有意义。每个人都不会认为自己是错的。处罚也不能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过失。 其实在教育中,不论是为人父母还是为人子女,都是第一次。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立场跟理由,他们有着不同的情感需求跟付出,不够懂事,不够成熟。或许在不同年龄和阅历后,还会有不同的见解和感悟。 要说有错,两方都有。可要问谁的错更多的一些,这并不能量化。 即便是判官,也无法找到某个绝对中立的点。是以清官难断家务事。 对情节严重者,做“纵容他人逼迫至亲,残害近亲”处置。其余人暂做“渎职”、“罔顾”记录。部分学生暂做“不知孝”记录。 罪责是否减免,视今后表现再定。 判官伸出手,对着虚空之处召唤:“伯奇。” 那声音传过黄泉道,传过第五判殿,飘进高大的铁门。 案前阎罗抬起头,拍桌命道:“宣伯奇——!” 伯奇,十二神兽之一,原身是人,因为父亲轻信继母的谣言而杀了他,死后化成一只鸟。拥有掌控梦境的能力。 远在地府深处的伯奇鸟睁开眼睛,振翅盘旋上飞,将声音向上传达:“判官。唤我有何事?” 请伯奇吞噬精神受创的孩子的噩梦,尽数转给家长。同时将少陵山群幻境中的画面,一并转去。 功过格中有记录者不得再犯,否则终日噩梦缠身,过责翻倍。 伯奇鸟应道:“是。” 功过格上方飘过一长串的金色名字,许久后终于尘埃落定。 伯奇鸟已记清众人姓名来历,飞回自己的位置,闭上眼睛开始施梦。 判官合上功过格。 换一 小山神得送回少陵山群继续修炼, 但他来过凡尘俗世, 喜欢吃的还喜欢看电视, 每天都想找人说说话, 整个人有些心不在焉, 一说到回去就赖在地上打滚。 一个刚刚修炼成型, 连本体都不能很好控制的山神, 这根本就是玩物丧志。 小山神委屈道:“那我可以回来看你吗?” 阎罗:“你修完一座山,可以来看他一次。等你能控制住本体,随便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哇——”小山神一副你骗人的表情, “那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江风:“……” 阎罗无语道:“总之不会的。你好好修炼。你已经悟了道,开了灵智,修出半座山了。之后的速度就很快了。” 小山神抱住江风的大腿, 哭道:“爸爸——我不去看你你能来看我吗?!” 阎罗板起脸严厉说:“不可以!你要静下心来!” 两个一大一小教育了很久, 小山神悲伤得头上几根呆毛都服帖了。 黄玉觉得这些灵物也是真的苦。成千上百年的苦修,听风听雨, 听偶尔几个路人说话的声音, 就是全部的事情了。 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 寂寞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吧。可只有这种寂寞, 才能帮助他们修炼成人。 灵山如此千辛万苦才成为人类, 有的人却不会珍惜自己的生命。这也是地府对自杀者刑法素来过重的原因。 江风给小山神买的几套衣服他要带走,他把江风的衣服也要带走一套, 说要摆在山神庙的高台上。这样下次出来的时候,就不用套塑料袋了。 黄玉母性大发, 听着都快哭了。 众人将他送回到少陵山群, 来到那个丢失了山顶的平截面。 小山神提着手里的小包,回过头泫然欲泣地看着江风,可怜巴巴地眨眼。 阎罗看着无奈,拉扯江风一把,二人先行转身离去。 身后忽然狂风狂啸,飞沙走石,整片少陵山群的山体都有轻微的抖动。风穿过山林,最后又徐徐消失。 几人都没敢回头,小心扶着树木往下走去。 等江风走到山脚,再抬头,见那平秃的山顶已经重新出现一顶山峰。山顶的枝叶还保留着一丝绿意,如今被吹落,成片的叶子在往下铺降。 阎罗叹了口气,说道:“走吧。” 之后,阎罗追着褚玄良让他把周围污水排放的事情处理好,如果继续往山群方向排放未治理污水,他不介意让相关人员的祖宗十八代去见一见自己的不肖儿孙。 还有学校也必须拆掉。附近不要有太多人烟,尤其是阳气重的孩子。 褚玄良每天都和师父梦见阎罗王瞪着一双铜眼跟他们强调重点的样子,褚玄良哪里敢怠慢?何况活的能化形的山神他都是第一次见,还表示可以主动找人翻修一下古老的山神庙。不定期过去上香,摆放贡品,帮助它修炼。 这样是最好的,人间修士果然很上道。记一功记一功。 又过了一段时间,学校开始放春节假期。江风回家,决定最近心神太累,既然不缺钱了,就先休息一个月,不去找兼职。 他现在住的这房子太小了。楼梯间经常有人不倒垃圾,把厨房垃圾就那么丢在大门口,攒个好几天才去丢一次。 冬天还好,夏天外面总是飘荡着一股淡淡的臭馊味,偶尔还还有黑色的飞虫。 江风计划着换一套房子。 这时候不管哪里都很忙,尤其是道观跟地府。 道观要承接各种法事,主持祭祀,开年过去上香的人更是络绎不绝。课不上了,作业不用做了,道门协会需要抽调各处人手,保障社会和谐。 褚玄良的日常是加班、加班、加班。 阎罗的日常是召唤判官、指责判官、边召唤边指责判官。且二十四小时无休。 · 在过年的前两天,褚玄良带了一个年轻人来拜访江风。 二人手里提了饮料跟礼盒,拖鞋进门,将礼物放到茶几上。 年轻人有些不安,埋着头,五官清秀,是让人舒服的长相,可眼底挂着浓重的眼袋。看年纪应该只比他大一点,此刻没精神地坐着,浑身缺少年轻人的朝气。 他从江风手里接过热茶后,放在膝盖上躁动的手终于有了可以安放的地方,捧住杯子,一口气就喝完两杯。 江风没给他再倒,就让他握住空杯子冷静一下。 褚玄良抚着额头,说出的第一句话是:“最近道观很忙,尤其是我。我的工作量比往年增加了近乎一倍,还收到来自各方道友的集体谴责。被他们拉黑三天以示警戒。” 之前跟行走学校相关的一群家长,在学校被拆除后,都说自己开始做噩梦。梦里有各种光怪陆离的画面,惊险恐怖,即使醒来,梦境里的场景还是历历在目。这导致他们精神萎靡,疲惫让他们不堪其扰。 众人去看了医生,查不出任何毛病。随后遇到另外的学生家长,互相一核对,才知道他们不是唯一一个。 这不可能是集体精神疾病,这分明是撞鬼了吧? 这群人不间断地来找道观求助,褚玄良只能告诉他们,这是地府的小惩大诫,让他们多关心子女,也千万不要把孩子再送到行走学校去。果然之后症状就慢慢消失了。 年轻人不想听他们聊嗑,迫不及待提醒道:“褚大师。” “哦,”褚玄良安抚地点了下头,说道:“你别急。” 那年轻人急得屁股都快冒火了,怎么能忍受褚玄良这温吞的性格?他说:“我只是个普通人,我都快死了我当然怕!” 褚玄良大为尴尬。这人在破坏他的策略,影响他发挥。 他无奈吐出一口气,说道:“是这样的,最近来找道门协会的人有很多。有些人遇到灵异事件就憋着,憋到放假才来,导致情况比较严重。有些案子需要调查清楚情况才能对症下药,一时半会儿解决不掉。我必须得去外省一趟,真的抽不开身。孙磊,就是他的名字,他的问题也很棘手,可我目前实在没有头绪,所以过来问问你。” “你把他交给我?”江风挑眉,说道:“我不懂行。” 褚玄良示意道:“这个……你先听他说说情况吧。” 那个叫孙磊的年轻人张了张嘴,先吞下一口唾沫,然后说道:“我……我喜欢打各种游戏,喜欢现代电子产品。前几年vr盛行的时候,我就买了设备,这几年只要出新品跟新款游戏我都买了。我一直玩,没出过问题。” 江风看了眼他的穿着,应该是个有钱人。 “本来真的是没有问题的,可就在上个月,我玩了一款恐怖类的逃生游戏。”他说着瞳孔放大,脸上不可抑制地出现恐惧的神色,又吞了口唾液,加快速度道:“那款游戏就是市面上流通的普通收费游戏,论坛上很多人也在玩。我试了一下,一天大概玩两个小时,然后就退出了。大概玩了两三天,我没了兴趣,就不再开游戏……” 他举起空杯子想喝,凑到嘴边倒不出来,才想起来杯子空了。 江风跟褚玄良都等着他说下去。 孙磊自己冷静片刻,继续说道:“又过了两天,我戴上头盔,系统自动加载了那个游戏。我没有放在心上,还觉得挺有意思,干脆又玩了一会儿,然后下线。之后奇怪的事情就控制不住了!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只要我戴上头盔,就会弹出那款游戏,论坛上的人都没有出现这种问题。也不是病毒,我当时才开始害怕。我试着删除,发现根本删除不掉,一删除就会自动下载回来。” 江风说:“那就先别玩游戏了。” “我真的就不玩了!”孙磊激动道,“我不玩了你知道吗?可是有天我睡到半梦半醒,睁开眼发现我又出现在游戏里!我对光线比较敏感,所以出现变化我就醒了。你不知道多可怕,我一个人住,那个头盔半夜自动戴到了我的头上!我在玩游戏,角色还差点就死了!我不知道死了会怎么样,但我直觉非常不好……它特别真实。” “我当时都没反应过来我在游戏里,以为我是做梦或是穿越了,吓得不轻。还好跳起来撞到墙才明白过来,连忙就把头盔摘下来。那游戏做得特别恐怖……非常恐怖……”孙磊说,“我,我检查了一下,发现那头盔根本没连电脑。它什么都没连还能玩,绝对是撞鬼!” 江风问:“然后呢?” 孙磊摸着自己的脖子,回忆道:“我当时太害怕了,就想把它丢了……是论坛上一个人及时提醒我,让我不要丢,也许那东西很重要。还给我推荐了一个道观和道士,就是褚大师,然后我就来找他了。” 褚玄良接过话说:“我检查过了,他的头盔跟电脑都没有问题,但身上明显带了阴气,可以肯定是游戏里有问题。所以我跟他一起住了两天,又让师弟跟他住了两天。我不知道是不是只要有别的人在,那鬼就不会出现,反正那几天没有遇到。可是接下来我要去外省处理另外一起事情了,道观里的其他人也没什么时间……” 褚玄良顿了下说:“你的体质,不是特别奇怪吗?我想如果你跟着他的话,那鬼或许不会戒备你。你们家那孩子,他是地府的鬼差,让他过来保护你,应该没什么问题。你看行不行?” 孙磊已经被折磨得不轻,移过去抓着江风的手臂说:“求求你,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真的,我都快疯了!” 褚玄良看着他叹道:“他原先胆子挺大的。” 不然也不会玩恐怖游戏了。 褚玄良:“现在都快吓傻了。” 江风已经很久没看见阎罗,估计请不到他。地府繁忙,阎罗是最不能请假的人。而且他最近每天醒来都有点疲惫,大概是因为半夜判官也被抓回去做劳力了。 江风好奇道:“那是款什么游戏?” 孙磊:“恐怖逃生类的游戏。就是角色出现在一张地图里,要不断寻找保命跟逃脱的线索,然后地图里还有一个鬼,不能被他抓到。” “抓到会怎么样?” “这个……看介绍好像是会被鬼占领,鬼变成人,人变成鬼,游戏就结束了。” “哦,这样。”江风若有所思道,“你可以先把东西送到我家来。” “谢谢,谢谢!”孙磊简直要喜极而泣,抓着他的手用力摇晃。末了又担心道:“那你呢?你真的没有问题吗?” 江风说:“没事。”反正他也不是人。 褚玄良说:“我多给你几张护身符。这事会有危险,如果你觉得不对,千万别勉强,记得及时联系道观。对了,你家里那位使君呢?” 江风:“晚上他会回来。” 褚玄良安心道:“这样。那就好。” 孙磊问褚玄良:“我……我还去你道观睡行吗?” 跟道士睡在一起,他才有安全感。 褚玄良:“可以吧。我跟我道观的人打声招呼,观里总是要有人留着的,你可以先睡我的床。” 孙磊感动道:“谢谢,真的谢谢。我这条小命就交到两位大师手上了!” 换二 孙磊不是a本地人, 将设备给褚玄良看过确认之后, 根本不敢带在身边, 还留在b市。就说尽快回家去拿。 第二天早上, 江风家里又来了两位访客, 是张阳阳跟他的室友。 那室友见证过张阳阳的倒霉史, 跟江风也打过好几次照面, 不是一个很热络的人,但挺讲义气,站在旁边偶尔搭两句, 总是能来两句神吐槽 江风看他两人提了一箱饮料,还有一袋不知道是什么的块状物体:“你们来,也有事?” “这不是要过年了吗?班长领头关爱群众, 过来看看你这个孤寡老人。”张阳阳提了下右手, 说道:“这是我们家自己打的糖糕,过年吃这个是传统, 我妈让我带一点过来。我想你一个人吃不掉吧, 就给你少带了点。” 江风之前救过他好几次——虽然现在还不知道那些事情的本源是不是因为跟江风在一起——但总归也是恩人。江风一个人过年是多么孤独又无助的事情, 张阳阳就想过来慰问慰问。 刚好跟室友聊天说起来, 对方说也想来, 就搭伴一起了。 两人走进门,看江风一身湿漉漉的, 问:“这天气,你干嘛呢?” 江风:“厕所堵了, 把地弄脏了, 刚刚在打扫。” 张阳阳:“这破房子真是……老毛病一堆的,你换个地方住吧。附近不是有那种学生公寓的吗,价格也没多贵,我问问有没有人要退租,你换那边去啊。” “我正想退租。”江风甩了下手,不舒服道:“你们先坐,我去洗个澡。” 张阳阳跟室友就在客厅里看电视。江风让他们自便,冰箱和小仓库里都还有吃的。 他进去没多久,拍门声再次响起。 孙磊见开门的是个陌生人,顿时戒备道:“你们……” 张阳阳摸了把自己的脸,觉得这人表现有点莫名其妙。 不至于吧? “我们是江风的同学。” 孙磊松了口气:“我来给他送东西。” 张阳阳问:“这是什么?” 孙磊:“vr的头盔跟电脑。你们一定要亲手交给他,不要弄坏了。” “哇!!”张阳阳眼睛发亮,兴奋道:“vr头盔!电脑也给送全了吗?这是真兄弟啊!” 后面还有两个人,搬了一台vr跑步机过来。 江风这地方太小了,就算把茶几推到旁边,也没多少活动空间。最后数人给他整了整门口,才终于把东西放下。 孙磊想着又补充了一下:“哦,碰变形了是没关系,我也摔过好几次了,就是别报废了。” “懂的懂的!”张阳阳说,“兄弟你可真大方!” 孙磊心到小命挂在上面,跟大方没点儿关系。点点头说:“我先走了。” 张阳阳忙挽留:“诶兄弟进来坐坐啊,江风洗完澡就出来了,应该很快,几分钟的事。” 孙磊:“不了,我还有事去道观。” 他现在就想跟这头盔离得越远越好。几乎是落荒而逃。 张阳阳没在意他的表现,以为他是有急事。捧着东西走回来说:“原来是江风的道友啊?这年头道长得按颜值收的吗?一个个打扮都不像道士。” 室友:“但一个个看起来都真有钱啊。” 张阳阳曾经是个坚定的游戏发烧友。想当年高三的时候,就是靠着张母“学习一小时,游戏十分钟。”的策略顽强存活下来的。看见没玩过的设备,心动难耐,按捺不住。 见江风在里面许久不出来,走到厕所门边问:“喂江风?你出来没?” 江风说:“下水道堵了,我再通一通!” 张阳阳问:“借你电脑给我玩下vr游戏行吗?” “哦。”江风没听清,只听见了几个关键词:“随便。” 于是江风拿着衣服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张阳阳竟然在玩vr。 江风:“你在干嘛?” “你出来了?”张阳阳,“不是说了借我玩一会儿吗?” “……”江风,“我以为你说的是网游。” “没啊,我说的是这个。”张阳阳说,“借我玩一玩呗,这玩意儿好高端啊。行吗?” 江风说:“我不会玩。这不是我的。” 张阳阳说:“人电脑都给你送过来了,驱动跟游戏都已经装好了。打开就好了啊,不有遥控器吗?摸索摸索就出来了。” 这台电脑里的驱动是装好了的,但留下来的付费游戏只有一个。就是他现在玩的这个。 江风绕开,走到电脑旁边,跟室友一起看游戏界面。 张阳阳:“诶,我说,这个游戏做得真逼真啊!它是用现实地图来载入的吗?” 江风看着画面转过各种高楼,无人而熟悉的街道,隐隐觉得不对,问道:“这是什么地图?” “百货大楼?就市中心那一块的商业区,我常逛的地方。”张阳阳说着继续感慨,“地图开得真大!一路下去都很完整。我看细节都很厉害,两边的树近距离观察也不是纸片的。这游戏太牛叉了吧?” 江风用手机开始搜索这个游戏的介绍,划了一半顿住。 室友凑到他的手机页面上念:“医院,地牢,坟地,荒野……游戏策划没有商场地图啊?” 张阳阳:“百科信息过时的吧?这是新更新的功能吧?” 江风提醒他说:“里面可能有鬼。” 张阳阳:“废话!里面没鬼这游戏还玩毛啊?哇我跟你说这个真的好刺激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江风问:“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张阳阳说:“舒服!身心舒服!” 他们看来不在同一个频道。 室友说:“他已经挺长时间没打游戏的了。现在满血复活,可能通宵都没问题。” 江风再次重申道:“里面真的有鬼。” “我知道——”张阳阳说着脑细胞终于活过来,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僵硬了。将头盔推上去,故作镇定问:“你是字面上的意思还是……” 江风对上他的眼睛:“上次的事情,我以为你已经有教训了。” “卧靠!”张阳阳顿时跳脚,手里的东西又不敢丢:“真的假的?” 江风说:“送游戏过来的那个人,就是觉得这东西邪门,才拿给我看看。我以为要一两天,没想到这么快。” 张阳阳忐忑道:“那我——会怎么样?” 江风把孙磊的经历简要复述了一遍。虽然他平静中的语气极大地减少了该故事的恐怖性,但依旧无法避免张阳阳流下忏悔的英雄泪。 张阳阳要抱着室友人生作别。 江风忽然问:“你刚刚死了吗?” 张阳阳吭哧出气的声音骤然一顿,惊恐看向二人,小心问道:“我现在已经死了吗?我觉得我还好啊?” 室友站起来指着他说:“张阳阳你上个月偷穿我的内裤说好帮我洗三个月衣服的你别给我忘了!” 张阳阳红着脸怒道:“你放屁!我没有!老子有一箱没开封的内裤呢!” 室友淡定坐回去说:“还是他,没被调包。” 张阳阳:“……” 张阳阳泣血道:“我已经看透你了,哪天我要是失忆了,你肯定能要了我的命!” 江风:“我是问你,你刚刚在游戏里死了吗?” “死了。”张阳阳简直欲哭无泪:“我是……命里犯鬼吗?现在怎么办啊?” 室友这时候又展示自己的人道主义,安慰他说:“也别太害怕,听起来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吧?从出现异常再到变态发育,应该有一段时间。那个孙磊都还活着,你没可能那么快扑街的。而且要旁边有人它就不敢出来,马上开学了宿舍都有人。” 张阳阳理智上接受,情感上难以接受。情感上他只想抽死十分钟前的自己。 室友:“那要么你最近还是跟江风住一起。” 张阳阳:“我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还拉个垫背?” 室友:“不,如果江风真的招鬼,那你俩呆一起,鬼来了,肯定也先找江风啊!” 张阳阳迟疑道:“对啊?” 室友说着看向江风:“而且连那么厉害的道士都会来找江风帮忙,你肯定有什么超能力,能自保吧?” 江风:“我确实死不掉。” 室友:“那就行了?” 江风从张阳阳手里接过头盔,戴上试试。 一连好,都没有跳到选择页面,直接读秒进入游戏。快速加载完成后,已经进入了城市地图。 他上线的地方,正好接上张阳阳下线时的位置。 张阳阳跟室友对着电脑看里面的情况, 室友说:“这游戏什么情况?这算读档还是什么玩意儿?没见过啊。” 张阳阳苦逼说:“正常还能叫灵异游戏吗?” 江风没玩过vr,一时转换不过来。他回过头,就看见一个放大的脸朝他扑近。 上线第三秒,江风阵亡。 张阳阳:“……” 很快角色重新站起来,又站在原先的位置。江风快速往前跑动,并在对方拐过来之前,来了个大力撞击。 张阳阳叫了声:“卧靠!别!” 然而已经晚了,江风直直撞上前面的电视,接连几声巨响之后,现场一片狼藉。 张阳阳捂住眼睛,简直不忍直视。江风摘下头盔站了起来。 室友感慨:“这游戏……原来是这么致死的?” 张阳阳:“我说哪里不对……你还没上跑步机。这么大的东西你没看见吗?” 电视屏幕已经碎了。他这本来就是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二手液晶电视,屏幕较薄,色显奇特,播放经常出现意外,得看当日黄历。 现在它失去了旧电器的资格,彻底沦为废品中的一员。 江风忽然认识到一个问题,vr游戏真的有很大风险。 他看着那台电视,一时不想动手整理。再次打电话给孙磊,询问细节问题。 “a市中心的地图?没有啊,我玩的时候就是正常的游戏地图。”孙磊虚道,“它不会是……又进化了吧?” 江风说了句没事就挂了。 张阳阳问:“他说什么?” 江风:“他说有,这是正常情况。” 张阳阳松了口气:“我就说吧。” 江风这次踩上跑步机,重新戴上头盔开始实验。 毫无疑问的是,这款游戏有问题,可触发条件并不像他想的那样。 它几乎囊括了a市的每一条街道,细节处毫无差距。 他接着张阳阳的路往下跑。在死过七八次,捣毁客厅一众物品之后,终于天黑了。此时站立点距离a大很近,可是他已经有点累,不想接着玩。 除了地图诡异以外,什么惊悚现象都没发生。 室友依旧被这事件弄得浑身发毛。他看着屏幕里那个人物不断被杀死占领,光那逼真又血腥的画面,就让他生出心理阴影。决定趁着还有一丝光色给他安全感,先回家了。 张阳阳用手机跟他爸妈打招呼,说今晚住在同学家,被骂得狗血淋头。哪有这样直接麻烦别人的? 当天晚上,游戏头盔安静地摆在客厅,未出现孙磊所述现象。 张阳阳几乎整晚没睡,一闭眼就是噩梦,马上醒来。后半夜干脆睁着眼,等那传说中的头盔出招。 他平时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可一旦心里有了芥蒂,就成了一个怂逼。 早上,江风再次联系孙磊,确认对方昨晚也平安度过,未遭遇危险和意外情况。 中午,张阳阳回家去拿换洗衣服,江风把整个客厅的残骸清理干净,废弃电视丢给楼下收废品的大爷称斤卖了,摆放好设备器械。准备再次进行游戏。 还没开始,叶警官先打电话过来。 “江风?之前褚玄良让我帮忙查一下xx网络有限公司,就是那个做游戏软件的。” 江风:“我知道。” 叶警官:“嗯,我去查了。公司本身没什么问题,也没流传什么灵异事件,内部没有异常死亡情况的记录。就是有一个创始人之前因为器官衰竭正常去世。最近好像还准备上市,口碑和评价都挺不错的。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江风:“我知道了。我再看看。” 叶警官说:“我同事现在在筛查论坛的帖子,被删除的贴子太多了,而且他比较忙,没能力细查。没有新进展的话他可能要先放一放。这样,你小心点,有什么不对的再联系我。” 江风:“好。谢了。” 江风挂断电话,戴上头盔。 这次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游戏里的时间是夜晚。 江风重新出现在a大校门前街区向左的第一个路口,可以行动后立即朝着学校方向进行狂奔。路上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个原本如影随形的鬼影竟然没有出现。 npc应该不会忽然变更行动方式才对。 之前游戏中的鬼魂行动速度很快,死死咬在他的身后。如果角色将鬼甩丢了,让他消失在视线范围内,那么这npc会随机出现在主角逃亡的路上,并展开袭击。 然而等他一路冲进学校大门,也没遇到任何攻击。 江风为了节省体力,开始放缓速度。 他走进一间自习教室,推开门口的灯光开关。 教室里空无一人,桌子上摆着几沓没被带走的书,应该是用来占座的。 江风拿起书翻了一下,书的扉页写着专业课留的公共邮箱,看帐号里的数字猜测,应该是大三学生的书。他记下了专业和名字,准备去另外的教室再看看。 明明没有风,教室里却传来一股冷意。 江风抬起头,透过玻璃反光,看见自己身后飘着一个虚影。 或许是因为角度的问题,那虚影自衬衫白领以上,就变得不清楚,像是一个无头鬼。而他自己,只有一张惨白的脸被清楚印照出来,看不见脖子以下的部位。 江风没有回头。这鬼的感觉给他很不一样,不似先前任何一次游戏。他从中感受到了毫不掩饰的威胁和杀意。 换三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 衣领高高竖起, 胸口挂着一块蓝色的牌子。但因为玻璃的倒映太模糊, 看不清楚上面具体的字。 江风退开一步, 跟那鬼影拉开距离, 然后朝后瞥去。 身后空荡荡的, 余光中玻璃里的鬼影又朝他靠近了一点。 江风忽然动作, 反身一击,将手拍向对方身体。 触碰到的时候,没有任何阻碍感, 径直穿了过去。重叠地方像碰到了冰块,从手心开始蔓延出一股寒意。 他不再迟疑,顺势向前一冲, 穿过那鬼的身体, 侧身从狭窄的书桌走道里逃过去,夺门而出。 这个游戏的地图很奇怪, 细节逼真得诡异。连同学校东西门标注的字体上哪里有污渍, 路上花圃的石栏哪里有缺口, 诸如此类, 全都一模一样。这不可能是单纯的数据库, 也不大可能是纯粹的幻境。 他觉得这世界或许跟小山神化形后未带出来的本体一样,其实是真实存在的, 只是用不知道什么方法连接到游戏里。那么现实中的东西,这地方可能也有。 江风一路往张阳阳的宿舍赶去, 看不到对方的存在, 但身后紧逼的寒意还是让他不敢掉以轻心。 跑过白色的人行横道,从教学区冲入生活区。这时候耳边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紧跟着张阳阳远远喊了句:“江风我来了。我东西摆门口了啊。” 江风有一瞬间恍惚。因为他游戏机里全是背景音。不知道何处而来野猫尖叫声,奔驰跳跃中的风声。还有哒哒类似皮鞋踩着马路的跑步声。 额头狂冒冷汗,紧绷得说不出话。 路灯闪烁,整条街道上空无一人。身后的脚步声,逐渐跟现实中的重合。江风听见张阳阳在自己旁边坐下。声音拉扯走了他一部分的注意力。 “江风?”张阳阳看着电脑说:“你在跑什么?屏幕里什么都没有啊。你转得头不晕吗?” 江风冲进宿舍楼,身后的衣服被不自然地拉扯了一下,没有碰到皮肤的触感,但胸前部位切实地紧了一下。这是绝对的实感,是vr游戏不可能带来的现象。 江风一喝:“张阳阳!” 张阳阳被他吓一跳。就听他问:“你刚刚拉我衣服了吗?” 张阳阳懵道:“没有啊。这多危险?” 江风:“你宿舍里的符箓放在哪里?” 张阳阳:“大门后边有,我床底下的鞋子里有,电脑里夹着一包,还有我自己身上戴的啊。” 江风在攀爬楼梯,跨步而上,视线转得相当厉害。上下左右地摇动,部分画面摇成了残影。 张阳阳旁观的都快头晕了,生怕他不甚滚下去。这时候也知道江风状态不对,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安安静静地不敢再出声。 跑到三楼,江风脚步顿住,发现张阳阳的宿舍门是关的。 就这么一下功夫,他两只手臂被对方用力箍住。钝痛感从肩膀处传来。 江风直接起跳,用力踹向宿舍大门。并借此摆脱了对方的禁锢。 “我——”张阳阳站了起来,又怕影响他,死命将声音憋回去,在心里补个字——靠! 江风肩膀处的衣服留下了四道划痕,突兀出现。深处似乎还有血丝泛出来。 张阳阳:“在门后面门后面!不不不床头挂着一个看见没看见没?那个大书签一样的东西里面粘着!” 江风冲过去将符包抓在手里,用力朝后一掷。直觉告诉他那个暗处的人就在那里。 果然,符箓丢到半空的时候忽然停住,粘在半空,发出一道金光,然后开始自燃。一直憋着不出声的恶鬼骤然发出凄厉喊叫,捂住脸朝后退去。 火光簌得变大,一秒包裹住他的身体,燃烧出了一个人形, 江风现在能清楚看见他的身形了。 “啊——!”张阳阳在他现出外形的时候第一个尖叫出声,“我去江哥江哥!江爸——!别追了吧……诶再带张符啊!” 男鬼的法力还算强大,一张符箓奈何不了他,只是让他显形。他似乎很害怕江风看见他的脸,第一时间挡住并背过身去,当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没想到江风竟然追了上来。 江风往前一个大跳,摔下脚下的跑步机。张阳阳倒抽一口冷气。 江风膝盖实打实地磕在地上,痛感上来后,禁不住抖了下。但他同时也按住了那名恶鬼,从背后死死压住他。 江风抓住他的手用力往旁边掰扯,同时去看他的脸。对方拼命挣扎,浑身肌肉都坚硬紧凸出来,无奈竟然敌不过江风的力气。 男鬼痛苦中尖叫,江风耳膜发疼,却不肯松手。拉扯移动间让江风大致看清了他的模样。 那是一个皮肤偏白,但五官颇为清秀俊俏的男人。二十多岁,眼神阴霾,眼睛瞪得过大,导致眼球暴突。对上江风视线的一瞬间,爆发出了一股强力,朝后一顶,将人撞开。 张阳阳:“跑了!” 江风没力气,用力喘了两口气,然后摘下头盔,没有神追。 张阳阳将他扶起来,问道:“没事吧?” 江风膝盖还是疼,站不起来。张阳阳说:“我去给你拿红花油啊,你等等。” 江风家里没那东西,张阳阳火速跑楼下的药店给他买了一瓶。看他上药,还是心有余悸,在房间里绕着跑步机打转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啊哥。你都意识不到自己现在的是肉胎凡躯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风说:“我看见那鬼的样子了。” “我也看见了。我刚刚还给他截屏了呢!”张阳阳说,“看见一张鬼脸有什么好骄傲的?哥你清醒一点!” 江风:“好,把视频传给叶警官。” 张阳阳挫败一叹,过去整理录屏文件。 江风把文件上传到云端,再把帐号密码发给叶警官,让他自己去下载。 叶警官回了个炯炯有神的表情,然后说:“好。知道了。你自己小心点。” 张阳阳从怀里掏出他的保命符,将生命的重量递过去,说道:“我送你一个。” 江风惊道:“你怎么那么多?” “都是用我的尊严跟褚道长求来的。”张阳阳两行宽泪,“他说如果跟你走得近多带一点也没关系。” 江风:“……谢了。我有。”但这个没用。 叶警官说第二天给答案,褚玄良也说他明天回来。张阳阳感觉心里有了保障,不像第一天那么忐忑。 当天晚上。 张阳阳躺在狭窄的床上,转个身,觉得脑袋被垫得特别高,导致他脖子很不舒服。 口水顺着嘴角流下去,湿润的一片。 打呼的声音一窒。他抬手一摸,没摸到自己的耳朵,光滑的不知名质感。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宿舍楼的走道上。 一轮金黄的圆月挂在窗户外,露出了一半。而他面前蹲着一个鬼,正仔细地打量他。 张阳阳虎躯一震,神速退后,不慎从床上摔了下去。顾不得喊疼,大声叫道:“江风!江哥!我看见那个要夺我舍的鬼了!这不两个人吗他怎么还会出来?他他他——” 江风醒过来,打开灯,要去摘他的头盔:“怎么?” 然而那鬼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丝鄙夷跟不屑的神色,干脆地转身走了。 张阳阳:“……??” 似乎有哪里不对。现在是应该笑吗? ……笑吧。 江风见他忽然没了动静,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张阳阳自己摘下头盔,默默爬上床躺下,说道:“没什么。我做噩梦了。” 江风:“做噩梦然后自己戴上头盔了?” “我梦游!”张阳阳,“你别说!我福星高照恶鬼不侵,我跟你说我这样的才是主角命!” 张阳阳关了灯,命令道:“睡!” 第二天,江风没再去动vr头盔,那东西也没出现异常。 下午的时候,叶警官独自过来,找他们说情况。 “我特么第一次在铁证面前看见鬼……”叶警官抓了抓头发,说道:“这人的确是个鬼,你猜他是谁?” 江风问:“那家公司的创始人?” “不是。”叶警官沉声道,“是总经理秘书。” 江风:“他很奇怪?” “嗯……怎么说?我们联系了公司里的员工询问秘书的情况,知道他的人很多,但认识他、跟他说过话的人很少。这人有点神秘,只跟公司上层管理层交流,对下只有简单的工作交接。平时人挺高冷,不喜欢别人说话。因为看人的眼神总有点高高在上的感觉,所以大家也不是很喜欢他。”叶警官说,“权力不小,很多文件都要先过他的手。大家都以为他是个空降人员,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谁知道才做了一年就离职了。” 叶警官喝了口水:“人事那边低调得很处理,像是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他在离职不久后,因为器官衰竭死亡。医院有记录。跟那个创始人一样的死因。” 叶警官:“因为是离职后死亡的,公司不配合的话,我们筛查的难度很大。目前来说,不知道有没有第三个类似的人。” 江风:“嗯……” 两人都沉默了。 张阳阳说:“你俩敢不敢来个大胆的推测,让我参考一下?” “别急。猜测留给专业人员。褚玄良说呆会儿打过来,他现在去a大那边了。”叶警官抬手看了下时间,“应该就差不多到了吧?” 没过五分钟,江风的手机果然响起来。 褚玄良没废话,单刀直入问:“你昨天说把张阳阳宿舍的门给踹了?” 江风:“对。门也坏了?” “没有,门是好的。符箓也在。”褚玄良说,“你现在重新登录游戏看看。” 江风照他说的连接游戏。 令人惊讶的是,这次是正常的登录界面。张阳阳都“咦”了一声。 登录之后,出现地图选项。江风勾了个医院,上线后的确是医院的地图。 一切恢复正常。 褚玄良说:“好,我知道了。我现在过来找你们。” 换四 褚玄良摸了一下大门, 又在门口转了一圈, 掏出一张符纸, 贴在大门上, 然后又将一张白色的字条贴在旁边。做完这些后, 过去找江风。 四人挤在江风狭窄的客厅里, 中间不合时宜地摆放着一个vr跑步机。 褚玄良说:“我这次顺道去了下c市, 调查一个跟失踪有关的委托。” 张阳阳:“道士还管这个?失踪不是警察的事情吗?” “是,本来是,但这个有点不一样。”褚玄良说, “这份委托是他们很久之前就拜托过我的,但当时失踪人已经确认死亡,看不出什么。失踪人的父母手上没有证据, 也没什么明确的信息, 说不出个所以然,所以我就没有在意。但他们始终保持着经常来道观上香的习惯。而且不仅是我们道观, 还有各地比较有名的道观他们都去。我的好几位道友被他们找过, 可真的无能为力, 没发现异常。这对委托人还是不死心, 几乎把所有的积蓄都捐出来了, 导致原先还算富裕的生活变得非常窘迫,让众道友很不安。” 褚玄良说:“最近他们生病了, 身边没有人照顾。师父就叫我跟他们说清楚,顺便帮他们找一个看护, 不要收他们的钱。可委托人还是非常坚定地跟我讲述他儿子的情况。我从他们嘴里听见了xx网络有限公司的名字, 才发现有点不寻常。” · 大约是在三年前,有一对中年夫妻来道观委托。 他们两人的儿子田某,在大学毕业之后忽然失踪,给他们的账户里打了一大笔钱后,手机、w信、企鹅,各种通讯工具全部失联。 房子退租,找不到人。实习工作辞职,没有任何解释。所有朋友同学全部断交,强制断开联系。整个人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两人非常紧张,以为他是遭遇了不测。因为儿子刚刚毕业,花费需求多。虽然签署了实习合同,但工资微薄,别说给他们打生活费了,平时还需要二老稍稍补助一点。现在失踪一个多月,忽然打来一大笔钱,明显是出了什么事情。 找不到人,两人就报警了。 警方随手一调查,马上找到了他儿子的所在。田先生平平安安,找了一份新的工作,就在xx网络有限公司,担任总经理职务。失踪是无稽之谈。 褚玄良:“总经理?” “对对,”田母说,“是总经理。可我儿子学的分明是师范啊!根本没学过管理跟什么计算机,请他去做总经理,合适吗?我上网查了一下,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是正规企业,我都以为他们传销了!” 夫妻收到消息连忙赶去看儿子,但对方简直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对他们爱搭不理,态度十分冷淡,隐隐有些愠怒的情绪。田母说起以前的事情,他从来不搭腔。饮食还好跟口音习惯都发生了变化。 后来再去找他,田先生开始以工作推脱搪塞,让他们回去。公司也将他们拉进黑门单,门卫不许他们进去。 田父忍不住老泪纵横:“这太奇怪了对不对?” 可是家庭亲疏关系这种事,警方是不会管的。田先生定期给他们打钱,尽到赡养义务。加上人好好地活着,警员只能慢慢开导两位。 “我们当时找过道士,那道士说他没什么问题。我不知道那道士是不是一个骗子,可我当时只相信他。太笨了,不知道去找别人。”田母擦了把眼泪说,“他真的……他的身体一直很健康,每年都做体检。毕业的时候也刚查完体检,一切都是正常的。但从这事之后,看看,也就三四个月的时间呐,他就生病了。我看他经常咳嗽,呕吐,进医院……” 褚玄良:“你跟踪他了?” 田母说:“我就等在公司门口,不放心,想看看他。” 褚玄良点头。 “然后,大概过了半年多吧,他变得非常痛苦,只能住在医院。当时公司的人守在病房外面,不让我们见。后来把人接走了。接到了一家高档公寓。”田母捂着脸哽咽道,“再半年后,有人通知我们他死了,给了我一个骨灰盒……怎么会这样……” 褚玄良:“那你知道他的死因是什么吗?” 田母:“我不知道,我就是不知道呀!我连骨灰盒里装的是不是我儿子都不知道!” · 叶警官翘着条腿问:“又是器官衰竭?” “对。”褚玄良说,“我托人找关系去医院问了问。检测出来是器官衰竭。查不出具体原因。没有服毒,不是事故或重病后的并发症。病人也没有接受深入检查,但病症非常罕见,是多器官同时衰竭,同步的程度简单让人震惊。医院还没开始商讨治疗方法,他们就离开了。死亡原因医院留了个记录,就没了。” 褚玄良从怀里掏出一张表格:“我又拜托人找了找。没有医院治疗记录,但是请了法医做死亡原因鉴定记录,且死亡原因为器官衰竭的,有那么几个。” 叶警官看了一遍,把纸递给江风。 纸上列出了不同医院的就医记录,其中几人的履历后面,写着“曾任职于xx网络有限公司”。 要说这几人的共同点,大概就是都很年轻,在二十到二十五岁之间。照片上长相帅气,身材笔挺。受过良好的教育,智商偏高。过往体检记录显示全部正常。有些人所学专业跟任职工作有些许关联,有些八竿子都打不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入职该公司后,无一例外的身体机能开始减退。直到病情无法控制,又全部悄然辞职。 死亡时间最早的,曾担任公司上级管理层职务。诸如总经理、首席财务官一类。到后面,就变成了小组组长、助理、秘书。不仅如此,最近两年死去的男人,所担任的职务,跟他们所学专业也开始有了联系。 察觉到其中猫腻之后再去看待,就会发现这种变化是有明显目的性的。 如果死者间真的有所关联,那么幕后人在掩饰这些人的不正常行为。毕竟上层管理流动速度太快的话,容易引起警觉,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总是空降又忽然消失,难免不会遭有心人记恨。企业人事招收专业不对口的无经验人员,也会被其他员工注意。 可见随着企业不断壮大,最近又准备上市,对方开始注重影响,正在慢慢转变。 “到目前为止,加上你们昨天看见的那个,还有创始人的话,已经死了六个。”褚玄良比出手势说,“按照时间来推算,差不多一年一个吧。有的身体状况好,可以挨到一年半。” 褚玄良说:“因为这些人平时表现得不近人情,没有让人看出自己身体不佳的情况,且是在离职后迅速切断了跟原单位所有人的联系,公司内部人员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已经死亡,这导致警察问询出现疏漏。如果不是往前追溯,还真发现不了里面的问题。” 偏偏这条看起来没有问题的线,就让他们连上了。 张阳阳:“但那个师范毕业生做总经理的也太夸张了吧?没人去问问吗?” 叶警官说:“这是他们自己内部管理问题。他们说喜欢年轻人的思维跟活力。游戏是很烧灵感的,他们公司本来就是一支由年轻人组建的团队,所以对于年龄阅历的要求相对较低,他们要的是热情和技术。” 江风:“师范生的热情和技术?” 褚玄良:“那个师范生也喜欢打游戏。” 张阳阳思维跳啊跳的,懵道:“所以打游戏会让人死亡?” “打游戏应该很难,那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江风看着他说,“但是蠢真的会,那还是一个爆发的过程。” 张阳阳:“……” 叶警官:“所以,你的猜测是?” 褚玄良说:“我不知道。哪种推断都有些矛盾。我只知道,人死后,器官会停止运作。” 张阳阳抱住江风:“你是说这些人早就死了?” “他们显然还活着,血液会流动,心脏会跳动的那一种。” “那是……借尸还魂。” “即便是借尸还魂,身上也会带有尸气。而且不可能是。” 就算是鬼上身,习性也会变得不像人。 鬼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白天难以出门走动,对于进食感受不到快感。身上逐渐散发出恶臭。自身的阴气会吸引远近的鬼魂靠近,导致身边人跟着遭殃。 显然这几个人都没有类似的情况。这也是褚玄良起初认为田先生遭遇的不是灵异事件的原因。 褚玄良说:“总之,如果单单是鬼,不可能做到这件事。我怀疑背后有道门的人,用了什么秘术在掩饰。” 孙磊会被缠上,紧跟着又是江风和张阳阳。鬼是无法通过程序代码来进行夺舍的,显然忽然出现的全真地图才是关键。 几人身边肯定带着有关联的东西。要么是电脑,要么是头盔。 褚玄良一直没在这两样东西里查探出隐匿的阴气,但如果是……符箓呢? 褚玄良拿过那个vr头盔,放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说:“我要把它拆了,看看里面有没有别的东西。” · 空旷无声的走道上,男人在路灯下晃来晃去。昏暗的地上却没有出现他的投影。 眼前的宿舍楼大门被人贴了驱魔符,他一时无法靠近。恼怒中对着天空大声喊了好多次,依旧没有回应。 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有一道男性声音问:“你吵什么?” 男鬼顿时激动道:“你为什么还不把我放出去?我要那个人,那个人太厉害了!我一看见他我就知道,如果进了他的身体我一定可以活得更久!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找他,还断掉了他的机子!” “你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我给你选的人是孙磊,不是那个人。你却背着我想要杀了他。” 男鬼:“我不管!我是从孙磊的机子进去的,我现在看不上孙磊了,我要那个人!他是谁?你把他给我!” “能让你感觉到这种情况的,应该是个道士。” 男鬼:“那我就要道士!我要他做我下一个身体!” “闭嘴蠢货!你还让他看见了你现在的样子,道门已经注意到你了。如果不想死,就给我乖乖呆着。” 男鬼根本听不进去,长久以来病痛的折磨让他变得疯狂。 “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选一些容易死的身体给我,怕我能活太久?啊——我受不了了!你知道器官衰竭是种什么感觉吗?我死了六次,活活死了六次啊!” 他表情狰狞,五官因为愤恨而抽搐:“我躺在病床上,感受死亡朝我靠近,全身上下都在疼。不能动,不能吃东西……这跟你之前说的不一样!” “闭嘴!”外面那人愠怒道,“你现在只是我养的小鬼,我想让你死你就得死。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男鬼听见“死”字仿佛受到了刺激,拼命摇头说:“不——不!只有我!没有我不行!只有我才能赚到那么多钱。你想要钱,就得救我。” “没有你,公司照样可以运行。” “不!公司已经快上市了,没有我的创意,新游戏研发不出来。”那鬼凄厉吼道:“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不能不管我!” 外面那人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我会重新给你找个目标。这段时间你给我安分一点。如果再擅自行动,我就直接杀了你。” 换五 他叫汪业勤, 从小痴迷于游戏编程, 对于字母跟数字有着极其敏锐的天赋。智商超群, 在他毕业之后, 凭借出众的个人实力和市场敏感度, 他成立了一家游戏研发公司。 新公司成立不久, 借由国内的行业热潮乘风而上, 变得小有名气,前途光明。他意气风发,正要大展拳脚。命运却跟他开了一个玩笑。在一次车祸中, 他被一位酒驾司机追尾。 刚出车祸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多难受。当时还很淡定地面对,认为自己肯定能够康复, 毕竟现在的医疗如此发达。 可紧跟着而来的多器官功能衰竭让他慌了手脚。先是肾脏出现问题, 需要进行透析治疗,在一段痛苦的经历后, 他从别的渠道获得了肾脏移植的机会。可紧跟着而来的还有肝脏、胃部的问题…… 器官衰竭致死率极高, 他只能痛苦地在医院里接受治疗, 女朋友离他远去, 公司管理权被合伙人接管, 父母每天坐在他的床头以泪洗面。 他完了,可是他不甘心。 他每天看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 不断思考回忆自己过往的人生。人说走马灯是要死前才能看见的,而当他百无聊赖躺在病床上, 或病危失去清醒被送入急救室的时候, 看见过无数次。 他是个好人呐,上学的时候努力学习,没有霸凌过同学,尊敬老师,孝顺长辈,爱岗敬业,勤劳诚恳。这就是命运给他的回赠? 他父母给他找到了一个神秘的道士。那道士看起来只有四十几岁,可他说自己已经一百二十多岁了。 如此拙劣的骗局,让他笑了出来。 对方一副高人作派,冷声道:“如果你能帮我赚够一个亿,我就救你。” 汪业勤嗤笑一声。他以为这种事只是一个笑话。 “只要有钱,没什么办不到,就看你能不能赚到那么多钱。”对方说,“你可以自己选择喜欢的身体,我会替你把关。你只要照我说的,将对方的灵魂吞噬掉,你就可以成为他。” 年轻、帅气、健康的身体,谁不喜欢? 他可以一辈子活下去,甚至可以实现永生,比现在更好,只要他有钱。 而他最擅长的不就是赚钱吗?这就是老天对他的补偿啊。 一个在病床上缠绵许久,饱受折磨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就算是骗人的又怎么样?反正他已经快死了,身上的资产也远不足所谓的一亿,能赚到钱的只有他。 第一次,他选了一个阳光帅气的青年,并开始兴奋地筹谋今后的人生。 在“重生”之后,他志得意满,然而没有享受多久,身体的无力感再次出现。 呼吸困难,手脚无力,难以进食,排泄不便,浑身刺痛…… 他慌了手脚,可那老道却轻描淡写地告诉他:“嗯……因为虽然你霸占了他的身体,可他寿命已尽。你吞他的魂,上他的身,可以不被人发现,却阻止不了他死亡。没关系,等你死了,我会再给你找一个好用的身体。” 他要亲眼看着自己逐渐腐败,然后走向死亡。 这种“重生”,绝对是世界上最恐怖的谎言。 汪业勤恐惧、迷惘、作恶,躲在无人的地方大肆痛哭。 然而他已经回不去了。因为老道说:“你这已经是杀过人,还是杀得人魂飞魄散,是大罪。如果你现在放弃,成了一个野鬼,阎王会命人拿你进地府,你将永生永世在地狱里煎熬,比现在痛苦一万倍。” 成为孤魂野鬼,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游荡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所有人都看不见你。还要防备那些更厉害的恶鬼忽然冒出来,撕裂他的身体。老道也不会让他游荡下去,然后被阴差抓向地府,再将自己供出来。所以这些人肯定会是第一个出来追杀他的人。 他被这个老道逼上了一条真正的绝路。 有时候他想,还不如死了。他现在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对他自己的惩罚。可每一次,他又控制不住自己地去寻找新的目标。起码在新生命的前几个月,他是幸福的。 人一旦开始作恶,就回不了头了。 · 几人把孙磊送过来的设备全都拆了,然后将所有的小零件逐一检查。最后竟然真的在里面发现了疑似符箓的咒文。 它写得非常小,紧紧贴在某个金属制的零件上,不仔细看甚至分辨不了,会认为这是它原本带有的刻痕。 张阳阳见众人沉默,问道:“这是泰文的草书吗?画的这是个啥哦?” “应该是云箓。”褚玄良说,“‘金科玉律,云篆瑶章,先万法以垂文,具九流而拯世。’它是根据天上云彩流动而绘制出来的符文,是对世界大道的见解。” 叶警官:“那写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褚玄良说,“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理解和感悟,这和各师门自己流传的符箓有关,反正我没见过这一种。” 江风:“这跟我上次抄给你的东西一样吗?” 判官之前也从假判官笔上抄出了一行道士刻下的云箓,但因为传承不同,褚玄良没有给出答案。 “我不知道。”褚玄良看不出门道,“我要拿回去给我师父看看。不过,不找到本人或有联系的宗派的话,很难得到线索。我还是去这家公司看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叶警官和张阳阳,不是道门中人,也没什么保命的方法,让他们去做自己的事情去。江风就更别说了,吸鬼利器,容易出现危险,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褚玄良说:“我找黄玉一起过去。” · a市郊区,漆黑的房间里,门窗紧闭。 中年男人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他身边摆放着各式白色的瓷瓶罐子,有些用绳子绑住,从屋顶挂下来。周围明明没有风,却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 空旷的房间里响起笃笃的敲门声。 “进。” 两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走进来,跪在门口两侧。 “师父,那个叫褚玄良的道士又找上门了。” “道士?” “他是a市的道门协会的道士,看起来是个有点实力的人,否则也找不到这里。” “那就不能继续放任他查下去了。道士的身体挺不错的,不知道可以用多久。”那中年男人说,“我就再帮那姓王的一次。希望这次身体可以用久一点。等公司上市,他就可以死了。” 另外一位徒弟说:“师父,我们不是还要抓化形的灵山吗?千辛万苦才找到了这个小东西,可他偏偏藏得那么好。如果现在引起道门的注意,不是在打草惊蛇吗?” “山川化灵,从来都是心境透明。正好可以吸引道门的人过去,逼他们就范,用他们的血引山精出来,省了一群我养的小鬼,将他们一网打尽。” “那褚玄良……” “把他叫到少陵山群那里去。”中年男人说,“你们现在就过去布置一番。” “是。” · 黄玉跟褚玄良站在游戏公司的楼下,听前台给他们回复,不由皱眉。 两人相伴走出大门,黄玉说:“又是那里?如果不是上次刚调查过少陵山群,我特么真相信那边能有个别墅区。” 褚玄良:“他们难道是想抓小山神?” “那可是山神,谁不眼红?抓回去吃了就是几百年的道行。可是小山神藏得很隐蔽,身上根本没有灵力泄漏,也没有在协会里对内公开,他们是怎么找到的?”黄玉说,“而且小山神不是地府的吉祥物吗?地府的人他们也敢动?” 褚玄良:“死掉的鬼也是地府的人,他们不也动了吗?” 黄玉大为吃惊,拍着他胸口说:“我去去去!褚玄良你了不得啊,现在都学会吐槽了呢!” 褚玄良:“……” 黄玉一秒又恢复了正经,计划道:“不知道对面什么来头,现在请君入瓮,光我们两个人去肯定不行。他们的目的如果想抓小山神的话,事情就大了。这样,我回去找我师父,你回去找你师父,从能带的人里挑最厉害的几人带上山去,带上贡品,准备法阵请神的工具。” 褚玄良:“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本来以为对方会避而不见,或者否认装傻,没想到竟然这么直白地约他们在少陵山群见面。 要不是有恃无恐,就是别有用心。 玄一道长听闻这个消息,当即怒喝一声:“大胆!” 他迅速放下手机,穿上自己的大道袍,用假发扎出一个小揪,然后对着群里大喊:“拿起你们的武器,都带上你们的小徒,隔壁的秃驴又打到我们地盘上来了!” 褚玄良汗颜,在旁边忙道:“不不不,不是和尚!” 玄一道长顿了顿,扶住自己的假发,继续喊道:“快!隔壁那秃驴竟然挑唆道士打到我们地盘上来了!” 褚玄良:“……”不——不是!! 褚玄良拿出手机,准备解释两句,点了下刚跳出来的语音。 扩音器里另外一位健朗的道长骂道:“玄一你是老年痴呆了吗?!那搞事的秃驴已经被吓转庙了,隔壁的和尚庙里现在有很多可爱的小和尚,我们道协已经跟他们握手言和,开始共建社会和谐了!” 玄一道长把手机一摔,气疯了。 褚玄良忙道:“师叔,不是这样的。城里最近出了一批人,利用游戏工具草菅人命,帮着死人借尸还魂……不对,是借生人的肉身还魂。已经发现的受害者有六人,他们现在喊我过去。” 顿时一群道长跳了出来。 “玄良师侄,他们下一个目标是你啊!” “玄良师侄,我人不在本市,你可去我道观拿我的震观之宝灵玄甲,小心为上!” “玄一不靠谱,师侄万万要做好自保的准备。” “关键时刻,要舍师自救,道门需要你啊师侄!” 玄一道长:“……” 短时间内他们聚集不了太多人,加上a市的道观里,排除坑蒙拐骗的,真正有本事的道士寥寥无几。好多人还因为春节,外出接业务去了。 最后招来了五十来位还在实习期,平时专门负责发发香,接引顾客,念念经的小道士。 一个小时后,褚玄良再次联系游戏公司的前台,对方竟然回应得很爽快。还用手机给他发了定位,表示他们已经在山群中某座山的山顶上了。 免去了推算的功夫,众人聚集在山脚下。见人来的差不多,就准备集结上山。 玄一道长点了一群厉害的人,作为先攻部队。带上库存的符箓和法器,上山捉拿黑道士。分别两两一组,从八面朝山顶行进。 “其他人留在山脚准备天罗地网咒,承包这一片山头,等我们上山之后,就封锁整块山区,以防敌人逃跑。如果势头不对,请阴兵助阵。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要随意上山,以防惊扰了山神修炼。” 众弟子点头称是。 玄一道长挥手:“我们走。” 换六 褚玄良是跟自己师父一条路上的山。玄一道长虽然道法高深, 但最近几年毕竟年纪大了, 跑起山路来速度缓慢。尤其是他们选的这条路, 坡度较陡。 众人一面爬山, 一面用通讯器聊天, 确认彼此的位置和安全。 过山腰之后, 耳机里突兀地发出一声刺耳长音, 众人耳膜受震,纷纷摘下。等声音过去后重新戴上,只剩下沙沙的杂音。 “没有信号了。”玄一道长警戒道, “他们就在这附近?” 褚玄良停下来听动静,没在这附近发现人影。或许不是他们这条道的。 两人继续往上前行。没走多远,褚玄良脚尖踢到了一样东西。因为附近生长着茂盛的杂草, 那东西没滚多远。 “这是什么瓶子?”褚玄良将它捡起来, 上手后皱眉道:“好沉。这么小的东西,起码有十来斤。” 他话音刚落, 白色的瓷瓶自己出现一道裂缝。 玄一道长大喝, 挥剑拍去, 褚玄良也迅速撒手往外一抛。 半空中瓷瓶彻底碎裂, 从里面钻出一道黑影。玄一道长的宝剑正好刺下, 却从黑影中径直穿了过去。黑色东西中间露出一个大洞,避免被刺伤。疾如闪电, 快速后退躲了过去。 褚玄良扭头试图追上它的行动,可一晃眼, 那东西就脱离了他的视线。只围着他不住打转, 在视野内留下道道残影。 褚玄良:“什么东西!” 此物黑如浓墨,四周阴气腾腾,看地上竟然还是有细微影子的。应该是活物,可似鬼又不似鬼,一出现,就自动发出凄厉的啼哭声。哭声中有孩童的啼哭,也有老妪的哀泣,夹杂在一起,绞得人脑仁发疼。不知是用冤鬼炼成了什么东西。 “这畜^生!!”玄一道长大怒道,“哪个畜^生,敢做这样的事情!怎么没叫一道天雷劈死他呢?” 褚玄良原本以为这东西就一个,谁曾想还没来得及动手灭了它,山上又立出好几道相同的黑影。远远的,褚玄良还听见了几位道友发出的吼声。 显然不止他们这一条路上有。 黑影多了之后,空气中的阴气开始变得弄得。源源不断地从它们身上冒出、交汇、增强。简直就像一台台大型发电机。 阴气浓郁,对他们生人来讲,显然不是一件让人舒服的事情。 褚玄良挡在前面,戒备道:“当心师父!” 黑影冒出来之后,并不主动攻击这群道士,而是努力想往地里钻。它们跟蚯蚓似地,灵活钻进地表,破坏力巨大。 褚玄良感觉脚下山地一阵摇动,那些扎根深处的巨树,都被这些怪物连根拔起。 一时间山上黄土外翻,草枯花萎,生气飞速流逝。 “山神!”玄一道长红了眼,跺脚道:“快住手!禽^兽!你们在做什么!” 他迅速甩出一道开乾符,施咒道:“邪魅,敢有张鳞,雷公冲击,碎灭其形。鬼怪荡尽,人道安宁。急急如律令!” 金光与雷光交叉打去,黑影的速度更快,它钻入了地下躲藏起来。 法术落地,一半打在黑影身上,激得对方发出尖叫,另外一半却打在土地里,顿时冒出一阵黑烟,空气里也弥漫出焦味。 “呀呀呀!”玄一道长匆忙停手,“这不行不行!” 伤敌五百,自损一千啊。 褚玄良说:“上山!丢东西的人肯定在上面。如果他们的目标是小山神,应该就在附近等着小山神现身。” 其他道友也是这么想的。 众人手持武器,避开黑影,冲向山顶。最后在山顶汇合。 众人不敢贸然上前,都将目光放在山顶的正中——此时被围在十几名道士中间的两个人。二人穿着黑白色的道袍,盘腿坐在地上闭目打坐。明知道众人来了,也不躲不避,似乎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周围摆着几张朱砂画好的黄符,再有就是山上遇到的白色瓷瓶。不知道他们害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这些鬼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黄玉深吸一口气,展示自己的肺活量。走上前道:“出于同道道义我问你们一句知不知错愿不愿意悔改究竟出自哪门哪派为何要用如此邪法如果现在还不束手就擒休怪我等不客气!” 然后铿锵有力道:“呼——我问完了道友们上!” 两人倏然睁开眼,在黄玉话音刚落之时,合掌一拍。 “杀!” 一声“杀”字,喊出了数道回音,成巨浪层层漾开。被他们埋在暗处的黄符连成了一张巨网,那些原先在沉迷破坏山林的黑影,纷纷停下动作望向山顶,转头朝道士们扑来。 它们疯了般嚎叫,毫无章法地开始攻击强攻。因为数量过大,飘在众人头顶,汇聚成一片黑云,遮挡住了天上日光。 阴气冷得人彻骨生寒,牙关打颤。 褚玄良透过稀疏的鬼影,看见那两人依旧坐在原地。 众道长见此变故,聚在一起配合应对。 先是甩出增强符灵的法咒:“天清地清,血灵听令,调汝为神,符合符决……” 再是护身的法咒:“赫赫扬扬,日出东方,吾今祝咒,扫尽不详……” 随后是各式五雷符,欻火符,杀鬼咒…… 道士的周围各式光芒闪现,外围的黑雾却越来越浓。 就算各道长身上有着充足的符箓储备,可也不是拿来这么烧的。就算符箓经得住,就怕小山神经不住。它道行尚浅,这一片地又已经被毁了七七八八,情况要糟。 “这样下去不行!”一道士咬牙道,“哪里来的那么多恶鬼?我们派一个人下去,找支援!” 褚玄良艰难道:“城里的道士都叫了,能到的已经到了。剩下的帮不上什么忙啊。或者更远的地方赶过来,怕是来不及。” 那道长说:“傻小子,去报警啊!就说这里有人恶意纵火,119、120、110都打一遍!我就不信他们能逃的出去!” 褚玄良:“……” 听起来有点奇怪,但还真是这样。法制社会,有本事就去一个没有警察管着的地方,不然要请你喝茶,你也得乖乖去喝茶。 然而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出不去。这些鬼极其顽强,符箓轻易都打不散。 · 江风本来是在跟褚玄良打短信的,可是对方一直不回他,不知道手机放在了什么地方。 他靠在沙发背上,电脑摆在扶手边,还记得自己正在网页上浏览跟游戏公司有关的新闻,一眨眼,忽然就睡着了。 神识刚一恍惚,脑海中就出现一个蹦达的小人。 “爸爸!爸爸!”小山神在他面前跳脚,不停抓自己的后背,焦急道:“有人放虫子咬我,我好难受啊!” 江风见他皮肤已经片片发红,显然是很不好,问道:“什么虫子?你怕虫子吗?” 小山神气道:“我怕!黑黑的,特别黑。追着我咬。山里还来了好多人啊,他们现在打起来了!” 江风:“现在怎么样了?” “痒!难受!”小山神快哭出来,随手一抓,身上留下了一道血痕。他看起来真的很痛苦,头发的颜色都黯淡下去,开始发黄。 小山神握住拳头说:“他们咬我,我要生气了!” 江风马上说:“我现在就过来,你藏好自己,别让他们抓到你了。” 小山神哭道:“爸爸你快点来看看我……” 少陵山群那边根本没有公交车可以直达。江风没车,得坐出租。可即便是坐出租,过市中心去山区,起码也要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江风很想醒过来,但神识陷入这片混沌之地后,就不受控制了。他清醒认识到自己在做梦,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时间分分秒过去,心底也升起一股怒意。 · 山底下的小道士们,拿着望远镜朝山上看。 原本还是风平浪静的,众人还在吃着零食聊嗑。到后面不用工具,都可以看见肆虐的黑雾。小道士们抬头仰望,顿时就慌了。 “山上好黑!” “快,布阵!” “阵早就布好了啊!可师父让我们布天罗地网,它们根本不往下逃,光往上面蹿,可怎么办?” “这数量太多了罢?师父会不会有危险?” “我们要上去看看吗?” “师父都搞不定的妖怪,我们上去是求死?” “请请——请阴差,快!” 小道士们平时道行不深,要做的全是念念经,带着来上香的客人讲讲签文一类。对于请阴兵一类的高等法术,自然是不会的。 此刻没有办法,只能将就试一试。数十人盘腿坐下,上香,异口同声地开始施展发阴兵的法术。 就算只是招到一个小阴差,也可以让他回去通报不是?他们这里可是备好了成沓的黄纸和纸钱。 山脚下回荡着整齐的喊声:“天清地清,兵将随令,兵随印转,将随令行……” 众人一连念了七遍,念到后来,原本简单的字句,却要用丹田的力气用力才能吐出。身体向被什么东西重重压住,山体动摇的感觉越发强烈。云涌风飞,遮天蔽日,大有黑云压城的气势。 到后面,已经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了。巨大的锁链破土而出,裹挟着巨大的阴气。有什么东西隐隐将要现世,天边已经开始响起闷雷。 这绝对是请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一众小道士们停下声音,惴惴不安地看向前方。 “鬼王?不会请到鬼王了吗?” “鬼王好的坏的?” “这个鬼才知道!” “要是……师父会杀了我们吗?” “不会。我们会先死在这里。” 几息之后,那气势磅礴令人窒息的阴兵终于现身。 山上那些躁动的鬼怪不受道士驱使,停止攻击,再次因为畏惧而钻入地下躲藏起来。 “判官!”一道士指着喊道,“是判官!!” 小道士们倒抽一口凉气。 谁能把阴间神官的本尊都请过来了? 换七 判官回过头, 视线扫过身后众人, 确认没有异样, 便朝着山上飘去。 一众小道士还呆在原地回不过神来。 半晌后, 一人讷讷问道:“我们这里面有谁……是天选之子吗?” 就算是师兄, 也召请不出阴兵吧?何况判官还能算阴兵吗? 一道士挺起胸脯说:“我刚才感觉巨石压肩……” 旁边一人立马道:“我刚才还感觉泰山压肩呢!” “压不压都无所谓。”有明白人说, “见过哪个鬼差被召唤出来, 我们还没说话解释,他就自己上去干活的吗?” 众人沉默了。 此时山上,地里伸出无数的黑色链条, 将钻进地皮躲藏起来的小鬼都挖了出来,捆绑在一起挂在空中。 一时间画面有如群魔乱舞,相当慑人。 “判官?”褚玄良看向山下, 不由松了口气:“应该是为了小山神过来的。” 小山神可是阎罗亲自监督着安置好的。如今弄成这幅鬼样子, 想必要被气死了。 山顶的那两个人也被吓到了。就算是作恶多端,这辈子也没想过在死前就能看见判官。一时间不再管什么小山神或者恶鬼, 转身就跑。 众道长得空, 抽出武器去对付他们。 玄一道长老当益壮, 脚下踩出七星罡, 与道友合围拦截。 那二人双拳难敌四手, 本身功夫就不硬。几招过后就被按下。抓来的小鬼被判官压住无法驱使,甚至隐隐还因为身上的链条约束开始反噬。他们稍一动作, 五脏六腑开始抽疼,张口就喷出一口血来。 一个接一个小鬼被判官绑到一起, 二人身体遭受的痛楚也成倍增长。 褚玄良等人见状不再动手, 站在一旁看他们自己被法术反噬得痛苦不堪。鲜血不断涌出,喉咙里只能冒出气泡,一个字也说不出。更别说做什么动作了。 空中雷声轰鸣阵阵,电光隐隐闪现,雷劫似要破出。 判官毕竟是地府神官,阴气强盛。这样正大光明出现在阳间就是于理不合。 那二人咬紧牙关,面色苍白却还在死死抵抗。 再撑一会儿,判官就会回去了! 判官哪能尽如他意?他拂袖一挥,将所有小鬼聚在一起,丢到道士的前面。 褚玄良会意,拽着师父开始念诵超度咒。众道士合力,去解开小鬼们身上的禁锢法术。 “啊——” 地上那两人终于承受不住,两眼翻白,倒了下去。 就在死去的一瞬间,身体里飘出来两个灵体。因为这附近阴气太深,直接被染上黑气,眼神暴戾,被勾得失去理智。下一秒又被拘魂的铁链捆住,导致无法动弹。 两人的魂魄还要挣扎,抬起头就对上判官一双威严如炬的眼睛,浑身一颤。身上的铁链发出一阵清脆撞击声,越发收紧。 他们……完了。一定是完了。下到地府之后,要不断忍受那些他们无法承受的痛苦。 判官却尚未停手。 这些被炼化过的小鬼,有一部分鬼是他们的,还有一部分却不是。 那个人应该在这里,是谁? 判官眼睛在众道士之间巡视,这些看过去都是寻常人的模样,辨不出哪个养了小鬼。 褚玄良等人不明所以,也是惴惴不敢出声。 “师父!师父救我!” “师父快跑!” 中年男人低着头躲在暗处,没有出声。夹紧身体,不叫自己露馅。 藏在他袖子里的汪业勤清楚听见了。他捏紧自己的手指,在一方小世界里横冲直撞。 汪业勤心底的不甘和愤慨越加膨胀,很想告诉外面的人,不能让这个人逃了,这人杀人如麻,罪该万死! 为什么这样的人可以屡屡逃脱法裁,而自己却永世不得超生?明明是这老道诱惑的他。 他无法想象自己一辈子都要杀人,然后过着病痛交加的生活。这叫什么日子?比起下地狱,哪个更痛苦一点?哪个都很痛苦。 他想要解脱。 哪怕死也可以! 汪业勤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许是道士们超度念诵的经文,也许是判官身上带的浓郁阴气给他加强了力量。他爆发出一股气浪,竟然冲破了束缚,从封印里钻了出来,一口咬住身边的人。 老道猝不及防痛呼一声,抬手捂住脖子,身上还是泄出了黑气。 判官眼珠转动,当下目光紧紧盯住那人。 玄一道长跳开一步,惊讶道:“你是谁?你怎么冒充了陶道长?啊——他在哪里?!老贼快把人交出来!” 难怪总觉得今天这人不对劲,一直站在旁边都不说话,没有往日的风格。原本以为他是忧心小山神,没料到根本就是被偷梁换柱了。 竟然在眼皮子底下被骗,真是惭愧。 天上雷声轰鸣,云层间的紫色越发明亮,已经有要落雷的趋势。 那老道顾不得其他,挥开身边就近的两个人,乘风向下飞去。 判官一双大手重重拍下:“放肆!还想往哪里走?” 老道心中骇然。他平日里小心翼翼,不敢叫人看出端倪,常年留在家里不敢出门,每天像坐牢一样的活着,没想到会在这里一败涂地。 一口老血哽在喉头,真是时也命也。 判官一击拍中,老道的肉身跟魂魄当即分离。 那老道的灵体跟寻常人不一样,周身一股浓郁的黑气,遮住了他真实的五官。可黑气又像被什么透明的膈膜包裹住,导致无法溢散,让他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不至于被识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老道魂魄被打出肉身的同时,一道惊雷劈下,落在判官身上。 玄一道长忙说:“我来抓他,神君请快回地府吧!” 判官抬起手,准备第二次将老道的魂魄压住,拘往地府。 老道从袖子里祭出一物,挡住了他的二次攻击。 判官只觉得手心剧痛,还未反应,同时第二道天雷劈下。因为神物现世加之判官亲临,比第一次的天雷还要汹涌一倍。 “判官笔?” 狂风卷地,众道士抬手挡风。 白光闪过之后,天地间顷刻又化为平静,判官消失在原地。 老道的魂魄趁机逃脱,化为一条黑蛇游向山下。 雷光尚未消失,还有残余的电光在半空中滋滋作响。 汪业勤看着雷光,恍惚间瞪大眼睛,随后主动冲过去。 “喂——”褚玄良想拦都拦不住。 汪业勤之前在那道长的蛊惑下,牺牲自己的魂魄去吞噬别人的魂魄,导致自身魂体不稳。在天雷冲击下,最终魂飞魄散。 他因为恐惧而选择“重生”,如今也因为恐惧而选择死亡。命运真是一件奇妙东西。 褚玄良不由叹出口气。 众人感慨了一下,褚玄良第一个反应过来——还跑了一个!当下神色微变道:“追!” 几位腿脚不便的老道长拿出手机,让山下的小道士们注意,布好天罗地网阵,不要让那鬼从中逃脱。 手机上的信号图标转啊转,最终在两秒过后,显示发信成功。 众人暗喜。真是科技改变世界! 小道士们收到信息,在山下严阵以待。确认天罗地网阵没有疏漏,就等着对方自投罗网。 不消多时,阵法果然有了反应。边缘处金光闪烁,拿到人了! 众人一股脑冲了过去,还没来得及拿着法宝去收,天罗地网被撕破了一条口子,某道黄符自燃成灰,而那黑影也趁机溜走。 众道士傻眼。 ……什么天罗地网,这就是个大口子。 褚玄良肉体凡胎,追不上一道灵体。到山脚以后,也只能加入他们大眼瞪小眼的行列。 算了,这也没有办法。 将下边的东西收拾收拾,再次上去。 整座山体,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黄土外翻,植被死亡。生灵死了大半,找不出几块好的地方。就连之前出来助阵杀敌的山魈,也气息奄奄,被打伤在地。 褚玄良感觉小山神动了下,风鸣间都带上了一道哭声。 玄一道长蹲下去,摸着地皮心疼道:“哟别哭啊小山神,爷爷给你买最好的植株,马上给你栽回去啊。” 另外一道长说:“我观还有几株灵植,看这里灵气充沛,风水绝佳,就移到这里来好了。” 众人窃窃私语。 那几株灵植他已经养了好几年了,是他的宝贝。 既然道友都这么大方,其他人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我那里还有几抔灵土,可以带过来一起帮着种植。” “我哪里倒是没什么好东西,但是人多。如果小山神不觉得烦,以后经常拖着我那些不成器的弟子过来讲讲经。” 小山神不哭了。他没了力气,需要休息。 道长们打电话托关系,请人过来收拾残局。 · 判官将一群小鬼压回地狱,并亲自审问抓到的两个徒弟。 这两个虽然喊那老道叫师父,知道的却不多,看来只是马前卒而已。 两人说,那个道士姓“冯”,不知道已经活了多久。曾经也是名门正派中的一支,颇有天赋。 冯道长出身贫寒,对金钱有着病态的迷恋。年轻的时候因为做了太多有失偏颇的事情,替人收钱办事,导致埋下祸端。 机缘巧合之下,做出了一支判官笔。他以为自己窥觑到了长生不老的秘密,从此越发不可收拾,也没有了回头路。 “他的判官笔是如何做出的?” “不知道,这种事情怎么会告诉我们呢?”两位徒弟说,“只不过,假的判官笔不止一支,而且不听他的使唤。需要经常用开了灵智的灵物还有法宝投喂,才能保持神力。是个很阴邪的东西。也是因为这样,为了搜集有灵气的东西,几乎掏空了他的存款。” “冯道长本名为何?样貌如何?” “不知道!他从不告诉我们真名,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幅样子!” 可是判官在功过格上,根本翻不到这个人。 见审问不出其他,判官将人交给阎罗,回去阳间。 判官原先留在江风身上的不过一缕神识,第一次本体被道法召唤出来,冲击不可谓不大。重新回到江风身上的时候,竟然还能清楚刚才发生的事。 江风头疼得厉害,从桌上撑着想站起来,又滑下去。最后靠着睡了会儿,才好过一点。 他准备了一点东西,带过去看望小山神。 到那里的时候,众道士还在山上规划建设。将有救的树先栽回坑里,土层填回去。没用的垃圾通通运走。 “因祸得福,一定会因祸得福。”玄一道长擦着冷汗说,“我们一定把这边布置得比以前还要好。再给他配一个护林员,确保不会再次发生类似的事情。” 那么多人站在他身上,小山神一时不能化形。只能从神识中呼唤江风:“爸爸,你来看我了吗?” 声音听起来挺高兴,已经好了很多。 江风:“嗯。” 玄一道长老泪纵横:“我也想要一个那么听话的大孙子。” 江风:“……” 他约莫不是想做我爸。 救救那个孩子! 阳历二月十九号, 大年三十。 还有三个小时即将过午夜。 街上没什么人, 大部分都在家里或酒店吃年夜饭, 出来狂欢的人则聚在市中心的广场上, 等着跨年的烟花大会。 一个烫着波浪卷的女人在街上趔趄走来走去, 她神色慌张, 对着路过的每个人大喊:“救命啊!救命!” 然而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路灯下空荡荡的一片, 没有留下任何的影子。 旁边的杂货店正在播放春晚的节目,声音开得很大。还是熟悉的主持人。 女人飘进去喊了两声,老板还是没有反应, 她只能掉头往更远的地方走去。 “救命……”她在街上不断游荡,看见有亮着的窗户,就飞进去叫嚷两声。 随着时间越来越晚, 她有点着急了。可是没有办法, 没人注意得到她。 女鬼抽着鼻子,发出几声啜泣。 江风也在看电视, 但今年春晚真不好看。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请一群演员上去唱歌, 再请一群歌手上去演小品, 而每个小品都浓缩了公务员考试的申论时政热点。 所以他在看偶像剧。 这部偶像剧的女主似乎在一个多月前意外去世。如果她没去世……演得也让人很想打死她。 江风摸摸后脑, 正准备换台, 屏幕里那张脸忽然从平面变成了立体,然后带着疑惑钻了出来。幽幽喊道:“救命啊……” 江风捏着遥控器, 定定看着她。 “大过年的一个成年人居然在看我的智障偶像剧……”女鬼呢喃道,“肯定是个智障吧……” “……”江风, “这是我新买的电视。” 那女鬼听见他开口倏然眼睛一亮, 从电视里整个飘了出来,说道:“你看得见我?救命啊道长!” 江风避开她,快速换了个台,说道:“你已经死了。” “不是我,是一个小女生!”女鬼立马解释说,“她一个人在家里煮面,忘记关煤气,然后睡着了。大冬天呢窗户都关着,这样下去会煤气中毒的!” 江风愣了下,放下遥控器,跟她站起来:“在哪里?” 女鬼立即在前面带路:“这边这边!” 江风披上外套,又拿了手机和钱包,跟在她后面一起出去。 女鬼一步三回头,确认他没有中途落跑,感动道:“真是人间有真情,处处有真爱,做了鬼都能遇到好人。” 江风表情抽搐。 女鬼名叫孔溯,是个演员。一个月前拍戏时意外身亡,死后整天在大街小巷里游荡。 前几天,她在路上看见了一个高三生,十七岁,正蹲在楼梯阶前面痛哭,边哭还边把自己的书给撕了。发泄完之后,又拿了个铁盆在房间里烧纸钱,纪念她的母亲。 孔溯当时觉得她状态不对,就留下来看了一会儿。 结果在今天这个大年三十的夜晚,发现她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玩煤气中毒。 幸运的是,那个女孩儿住的地方离江风家不算太远,也不是封闭小区。他一路狂奔,加上孔溯指路,十分钟后顺利到了地方。 不幸的是,她家的是防盗门,做不到破门而入。 “怎么办?快报警!”孔溯晕道,“来得及吗?” 江风:“不用。” 孔溯:“你能撬锁?” 江风催促道:“你先进去。伸只手出来。” 孔溯飘过了门,从门里伸出一双惨白的手。江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孔溯猝不及防,惊叫了一声。 然后又是哇哇几声叫喊,发现自己能触碰到门锁,从里面打开房门。 一股煤气的味道顿时飘了出来。江风屏住呼吸,快步冲进房间。抱起躺在沙发上的女生, 隔壁邻居听见动静走出来,戒备道:“你们怎么了?你是谁?” 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因为风中夹杂着浓浓的煤气味。 江风把女生放在楼道口的通风处,几人一起过去帮忙。 还有呼吸,还活的。 江风再次冲进去推开门窗,关掉煤气灶,然后出来带上房门。 旁边的中年男人说:“我有车。” 江风背起女生:“走!” 麻烦隔壁的邻居热心帮忙将人送到医院,又去挂了号。 江风说自己是这女生母亲的朋友,过年了就来看看她,才发现她出事。孔溯从房间里偷了钥匙和相框,悄悄塞给江风。江风拿出来展示了一下。 邻居没有怀疑,将剩下的事情交给他,先离开了。 大过年的,病房里也在放春晚。江风靠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看电视。 女生中毒的时间不算长,时间也不久。只是中型中毒。医生说几天内能自己恢复,不会有后遗症。等她醒了可以把人接回去。 刚把人放下病床没多久,果然她就醒了。木然地睁眼看着天花板,整个人有些迷糊。情绪低落,缺少生气。 “我看见我妈了……”她低声道,“你是谁?” 江风顺口说:“你妈的朋友。” 女生侧过头:“我没有见过你。” 江风站起来,试了试她的体温,说道:“你再躺一会儿,然后出院了。” 女生名叫胡惜,今年十七岁,是一位高三生。 准确的说是一名复读生。 她成绩很好,模考分数线超了一本八十几分,全市排名名列前茅。 这样一位高材生,被接到江风家里以后,捧着杯水麻木地坐着。江风问什么,她乖顺地答什么。 胡高材生说:“高考前一天,我回家比较晚,吃的是继母留下来的剩饭。当天晚上我就食物中毒了,缺考一天,只能重新复读一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孔溯照不到镜子,但是她发现江风的瞳孔会有自己的倒影。于是紧紧贴着江风,查看脸上的妆容。 一片惨白,丑得可怕。 “诶,大师,求你帮我买瓶粉底液,然后再碰我一下,我想给自己补补妆。这样难受死了。” 胡同学说:“我的高中升学率很高。复读的时候,我继母说这所学校很难进,不收复读生,想把我转到一所乡下学校去。是我班主任听说后觉得太可惜了,主动帮我跑手续,给我打申请,做担保,才让我能留在本校复读一年。” 孔溯耳朵一动,终于将注意力从自己的脸上拉开。催促道:“快问,这种时候应该问‘你爸呢’。不要沉默,快给我急死了!” 江风没开口,胡惜自己说下去了:“我跟我爸说了,他指责我诬陷我后妈。呵,一家人站在一边骂我白眼狼,说不敢再给我做东西吃了,复读之后,顺势把我赶了出来。给我租了一间闹鬼的房子。一个月生活费六百,包括所有书本费支出。养孩子真方便啊。” 孔溯不得不为那房子正名:“那房子没鬼,就是太老了,整天不是灯坏就是门坏,下雨天滴滴答答响个不停。楼上的厕所水管都是漏的。” 江风无语道:“你别说话了,这都不是重点。” “我知道什么是重点。我这不是想要活跃一下气氛吗?”孔溯甩下手,“问她,你是亲生的吗?我快憋不住了,大师你主动一点,问清楚了我要开骂了。” “我爸是个凤凰男,入赘的。我妈家很有钱。可是前几年我妈死了,当时我外公外婆也不在了,财产就由他接手。可怜我真拿他当我爸,拿他当我亲人,我妈下葬之后没多久,家里就多出来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妹妹,还有一个三岁的弟弟。我去他的!”胡惜说着讽刺地笑了一下,“男人的自尊心真是太可笑了。一面为自己的无能而自卑,一面又为奢侈的生活所迷恋,卑鄙地等着可以忘恩负义的一天,以为自己能告别过去,出人头地。不要点脸吗?” 江风纠正道:“部分男人。” “我跟他不是一个姓,关系也不好,还是一个女儿。他完全拿我当外人。我妈财产写的是我的名字,他害怕我成年以后把东西都抢回去,让他再次落得一无所有的地步,看见我就跟看见仇人一样。”胡惜咬牙道,“没错,等有机会了,我一毛钱都不会给他留!” 孔溯:“你这不是想的挺明白的吗?那怎么还找死呢?” 胡惜咬牙,垂下眼,抽抽鼻子。下一秒直接嚎啕大哭。 两个大人手足无措,坐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口,然后低下头保持沉默。 她母亲不是第一天去世,她也不是刚高考失礼,说明丧失求生欲不是因为这两件事。可能许多糟心的事堆叠起来,也可能是又发生了什么叫人崩溃的情况。 胡惜自己哭够了,一抹脸说:“我知道你不认识我妈,我妈没你这么穷的朋友。” 江风:“……” 孔溯捧腹大笑。 胡惜又看向她。 孔女士表情僵住,瞪大眼睛,惊道:“你看得见我?” 胡惜:“……我以为你是个神经病。” “……”孔溯不敢再乱飘了,乖乖到旁边沙发上坐好:“对不起,我只是一个戏精。” 救二 孔溯想想回过神来, 问道:“你为什么能见鬼?我之前在你身边飘的时候, 你都没有发现。” “反正就是看见了。以前也看见过, 过几天就看不见了。”胡惜察觉过来, 不悦道:“你在我身边飘什么?你偷看我?” “鬼的事情, 能叫偷看吗?那叫监护!”孔溯快速转移话题, “你说怎么回事啊道长。” 江风猜测说:“她应该是煤气中毒, 魂魄有点不稳,所以看见你了。过几天就不会。” “啊……”孔溯有点遗憾,“那我得抓紧时间, 给你做点思想建设。” 孔溯飘到胡惜旁边,拍着她说:“唉,小妹妹, 姐姐告诉你。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我当明星那么多年, 积蓄还是有的。来,我写一份遗嘱, 你拿着去找律师, 姐姐的遗产都送给你, 气死你爸。” 孔溯挽袖子说:“我跟你差不多, 家里的亲戚都是白眼狼。但我是看清了。你死了, 该死的照样滋润的活着,反而还要笑话你。起码你活着的时候能膈应膈应他们, 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胡惜神色恹恹:“根本不是钱的问题。” 胡惜在江风家里吃了一顿年夜饭,觉得脑袋不再那么犯晕, 似乎好了不少, 就坚持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去。 总不能在一个陌生男子家里留宿。 江风借了她一千块钱以备不测。胡惜身上是真没钱了,所以无法拒绝。她穿上鞋子,将手揣进兜里,昂首挺胸,一副无坚不摧的模样走出小区。 孔溯扒在窗户口,问道:“放她一个未成年人自己住不大好吧?而且她还刚自杀过。” “她快成年了。放我跟一个未成年异性住也不大好。”江风抬起头说,“她刚刚不是讲得很明白吗?死里逃生一次,能想清楚吧。” 孔溯回过头,正经道:“江风同志,你一定是个单身狗。” 江风黑线:“你想说什么就说,为什么非要奚落我一下?” “女人呐,虽然嘴上说的狠,但她心里还是软的。”孔溯叹了口气,“我们外人骂两句觉得很痛快,可那毕竟是她爸啊。她说起他的时候又生气又难过,就说明她对他爸很失望。越失望就意味着她越期望。谁能接受,世界上本来应该是最爱自己的人,变成这个样子呢?” 江风无声摇头。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这个世界上不是谁都能管得了别人的生活。 对的没错,那是她爸啊。 高三生的假期短暂得令人发指。大年初五过完直接就要上课了。 不出孔溯所料,胡惜根本就不想去上课。 对方躺了几天,已经看不见她了。戏精孔女士第一时间跑来找江风告状,喊江风过去督促拿人。 鉴于对债主的配合与顺从,胡惜才勉为其难地背上书包,去学校报道。 孔溯悄无声息地跟在胡惜身后,观察她的表情。 一路上胡惜无意识地长叹了三次,坐上公交车后,身体僵硬,眼神涣散,手指紧紧抓着扶手。每次停站,都要瞥一眼站牌,然后满脸的不情愿。 她在全身心地表达对学校的抵触。 五站后,胡惜走下公车,从校门口走进去。 她在学校显然是个名人。 大部分路过的学生看见她,视线都要多停留一刻,随着她走动而扭头,停下脚步。虽然没有出声,但他们的眼神中带着赤^裸裸的好奇与探究。还有部分人则是不加掩饰的轻蔑。 胡惜背着自己的包,一路恍若未觉地走向教室。 胡惜坐在教室的最角落,杂物柜的旁边。 孔溯站在教室的后排,审视整个空间。 教室里窃窃私语。众人的视线不断在胡惜和前排一位女生身上流转。 未几,那女生推开椅子走过来,站在她旁边嗤笑道:“你还有脸来学校啊?” 胡惜语气中透露着不屑:“滚。” 那女生两手环胸道,笑了一下:“还发短信说什么你别后悔,我还真以为你自杀了呢。可惜,脸皮厚的人怎么会死呢?” 她弯下腰在胡惜耳边说:“一个人过年过得开心吗?我就告诉过你,你在我爸心里连个屁都不是。” 胡惜咬了下唇,勾起嘴角邪气笑道:“你现在不滚,你马上会体会到后悔的滋味。” “真有本事了啊。”女生挑眉,“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胡惜抬起头,满带杀气地看向她。瞳孔里倒映出跟她有略微相似的脸,她却觉得异常恶心。 “没意思。”那女士撇撇嘴角,转身去后面接水。 胡惜两手握拳,摆在桌上。呼吸渐沉,鼻翼微缩。 孔溯靠过去关切地看着胡惜,灵敏的耳朵又听见前排女生在议论: “喂……之前传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是吧?不然她爸妈怎么都不管?” “那她还有脸来学校啊?” “没想到啊,看着好学生呢。” “我这暴脾气……”孔溯甩了下自己的长发,“骂她呀!杠她呀!这种小妖精有什么好怕的?这种档次的姐姐我一个能撕十个!” “吱呀”一声,胡惜也拉开椅子站了起来。 教室里瞬间安静,众人将目光调到后排。 胡惜走过去,揪住那女生的衣领,拽到自己桌前。 孔溯脸色微变,急道:“别动手!动手你就输了!能哔哔就别动手!” 女生丝毫不惧,还迎上去一点:“胡惜你想干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胡惜歪着脑袋仔细看她的脸。 王纤,这个人,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听起来其实很好笑。 她爸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是他牵着自己的手送走了妈妈。十几年的感情,朝夕相伴。 她妈妈临终前告诉她要听爸爸的话。她听了。 对方总是以心力交瘁的模样让她懂事一点,甚至连胡惜自己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她太任性了。 面对所有的事情,她还是心存侥幸。希望一切可以有缓和的机会。毕竟她只是一个孩子,她不想一个人。 所以她一再忍让、顺从。 可是,今年母亲的忌日,他跑去跟自己的新欢庆祝。大年三十,收到自己自杀示意的短信,连一个电话都没有。 胡惜醒悟了。 她曾经嫉妒过这个人,可是仔细想想,有什么好嫉妒的? 所谓的父爱如此廉价又不值钱,卑劣而腥臭。谁爱要就拿去,她这辈子是注定享受不到了。 胡惜低下头,也在她耳边小声说:“你跟你妈真是一个样,小三生的女儿,都跟你一样贱吗?” 女生怔了下,然后恼羞成怒道:“我要撕烂你的嘴!” “谁撕烂谁的嘴?”胡惜将她用力按在桌子上,不让她挣脱,冷笑道:“去年我高考,你妈故意把我吃到食物中毒。这次期末考,你又往我包里塞东西诬陷我作弊。我作弊?呵,呵,整个考场里有谁成绩比我好?我闭着眼睛都能考得比他们高。你以为我是你吗?脑子留在脖子上只能做个装饰,还偏偏要靠整容才能发挥它的功效性。要不怎么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呢?全是那么腌臜的手段,敢来点光明正大的吗?” 王纤猛然爆发,挣脱她的束缚。用身体将她撞开。 胡惜背部磕到杂物箱,吃痛地抽了口冷气。 王纤指着她骂道:“贱人!” 胡惜也骂道:“知道什么叫贱吗?你跟你妈合在一起才是双贱合璧!” 众人怕她们打起来,纷纷出声相劝: “喂,你们两个都别吵了。” “大家说话都留点德,没必要弄得跟仇人一样吧?” 王纤:“胡惜你疯了吗?” 胡惜爆发了:“你家现在用的钱全是我的!你爸就是个吃软饭的东西,他有什么本事?你回去问问他,为什么我姓胡他姓王!拿着我妈的遗产在这里挥霍你心里不觉得惭愧吗?你一个孕期出轨生出来的也敢在我面前叫嚣?小人得意什么?还有一个月我就十八岁了,等我成年,所有的东西我都要拿回来!你就跟着那个姓王的哪里来滚哪里去!” 众人都被她的话惊住了。 因为印象里,王纤就是一个白富美,脚上穿的是名牌,手上戴着的名表,身边跟着一帮富二代。胡惜则完全相反。一双鞋子洗得快发白了。 王纤说胡惜是他爸前妻的女儿,众人就以为胡惜是非婚生子,没有血缘关系的那一种。胡惜自己也不主动澄清,只是阴森地笑笑,没想到是这样。 王纤先动的手,胡惜被同学拽住,一时无法躲避也无法反抗。看着王纤的眼睛要喷出火来。 同学们尖叫着出去找老师。 众人将两人拉开,挡在中间,避免她们再动手。 孔溯很生气。她监护的人被打了。 都是鬼,别的鬼可以打家劫舍,怎么她就那么没用呢?合着一次白死了? 一股怒意在心头徘徊,她感受手上有了些变化,在王纤身边转悠,突然伸出手试着拉了下她的裤子。 “啊!” 虽然是寒冬腊月,但王纤里面没穿秋裤。裤子一脱,露出她白花花的大腿。 王纤低头去拽裤子的时候,孔溯顺势按着她的头往下一压,然后踢一脚在她膝盖后面。 “噗通”一声,那女生就那么在胡惜面前跪下了,裤子还没穿好,行的是标准的跪拜大礼。 胡惜见状,笑出声来。 老师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幅辣眼场景。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救三 半个小时后, 胡惜的父亲跟继母, 还有王纤一起被请到办公室。 学生们躲在教室外面, 鬼鬼祟祟地听墙角。 班主任看了眼门口, 见人赶不散, 就不再管了。 他把两位家长请到旁边先坐下, 胡惜和王纤则站在办公桌边。 王纤哭得可怜, 几乎喘不过气来,脸颊通红,满是委屈。 班主任叹了口气, 说道:“胡惜,这已经是你第三次出事了。第一次,你把考试的小抄方在包里带到考场。你说是王纤陷害你, 往你包里放的东西。监考老师没有看见你作弊的举动, 加上你一直表现很好,学校特例不予追究。” 胡惜说:“本来就是。” 王妈妈在旁边愠怒道:“我女儿不会做这样的事!” 胡惜斜眼瞪了那女人一眼。 王父训斥道:“像什么样子?!” 班主任皱眉, 示意他们不要开口。继续说道:“第二次, 学校夜里巡查, 发现宿舍楼后面的花园里有对小情侣。老师追到一半的时候你出现了。你说是王纤给你打电话, 约你出去的。早恋的事情, 学校给了你警告。” “真的就是她!”胡惜说,“那男的又丑又渣, 我又不瞎,怎么可能看上那种人?相比起来, 某些人无时无刻不想着陷害别人, 不才可怕吗?” 王纤自顾着哭,眼泪啪啪地掉。王妈妈在旁边拉着王先生长吁短叹。 胡惜看得心烦:“你哭屁!” 王妈妈扯着老公急道:“你看!” 班主任斜了王妈妈一眼:“两位,孩子之间的事,光靠打靠骂是没有用的。事情还没有问清楚之前,不要先急着给哪一方定错。” 孔溯跟在胡惜身后,说道:“人家段位比你高啊胡妹妹。” 胡惜一个哆嗦,朝自己身后看去。 孔溯:“咦?” 班主任:“胡惜,你在看什么?” 胡惜将头转回来。 班主任:“这次呢,你想怎么解释?” 胡惜坦荡道:“我没什么好解释的。先动手的人不是我,先找骂的人也不是我。教室里那么多人看着呢。她还打我了,我都没自卫,说起来,主动挑事殴打同学,是不是应该处分?” 王妈妈一听立马急了,说道:“那你也不能脱了她的裤子让她给你跪下啊!我的天呐,校园霸凌的事情我看新闻都怕的慌,没想到第一个这么做的竟然还是她姐姐!” 王妈妈:“那还有谁!” 胡惜“嘁”了一声。 班主任听着心里不舒服。 这两位家长他见过也交谈过好几次了。两人表面对胡惜关心且眼里,做出了继母跟生父该有的最佳态度,家庭不和睦的只要原因是因为胡惜太过叛逆。可实际上,的确是偏心的。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都不敢相信王纤跟胡惜会是姐妹。 他从事执教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家长没遇见过?在识人方面还是有些自信。这位女士做事说话明显不踏实,字里行间都有一股叫人生厌的引导性。而父亲又不靠谱。胡惜在家里的日子肯定是不好过的。 他更偏向于相信自己的得意门生。 胡惜哂笑:“你哪只眼睛看见了?嘴皮子上下一搭随口污蔑是吗?也是,你的拿手绝活不就是搬弄是非吗?不过这次真是不好意思,不好让你污蔑的。人证还在外面站着呢,你随便出去问问。” 班主任打断她说:“胡惜,老师现在不说谁对谁错,老师是觉得你的状态很有问题。你的成绩下滑了。上次模考的成绩你甚至还比不上去年这个时候。” 胡惜张口欲言,又找不出措词。 班主任说着又转向对面的两位:“还有家长,多关注一下自己的孩子吧。她可是一个高考生。去年真的太可惜了,她的成绩重点大学绝对没问题。我直白地说,出现食物中毒的问题是你们家长的失职啊。我教了那么多年书,就没听过哪个家长在高考前夕让孩子吃剩饭把孩子吃进医院的。” 他说着火气也燃上来,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如果胡惜今年高考再来一次食物中毒,他真的是会报警的。 可是这些话他不能说。 可就是这几句话,王氏夫妻已经听不下去了,脸瞬间沉了下来。 王妈妈说:“老师,您这话说的导向性也太强了吧。我不关心孩子吗?她高考出了问题我心里也悔的呀。可我能用那么毒的方法去害一个孩子吗?她高考失误将来出了什么问题,我就会高兴了吗?她一个小孩子不懂事这么想,怎么您一个老师也说这样的话?” 王先生还圆滑一些,不想得罪这个老师,扯着王妈妈说:“你别胡说。老师说的没错,去年的确是我疏忽大意了。” 班主任最后看向两位主角,说道:“这件事情,我不想闹大。你们两个好歹是姐妹,互相认个错,写份检讨,下次大会的时候,上司令台宣读一下,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王妈妈听见自己女儿受了那么大委屈,竟然也要跟着受罚,还要当众认错,顿时心里不公平了。慌乱无措又委屈的样子道:“老师,您……您得公平啊!” 班主任:“不然你觉得呢?” 胡惜咬牙切齿:“好生气啊。我多挨了一巴掌我还没说呢。” 孔溯搭上她的肩膀:“你技术不过关啊,知道什么叫白莲吗?姐姐教你。”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胡惜猛得呲声,感觉有背部什么东西贴上来了。周身被一股陌生的气息所包裹,好像是躺在六月初的河水里,不算太冷,但凉飕飕的。一眨眼,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 这感觉……真奇妙! 众人都是狐疑看向胡惜,不明白她出这声是什么意思。 “胡惜”退了两步,脚步虚浮地靠到办公室门边,抬起头,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泪颜来。 她哭得才叫真委屈,眼泪含在眼睛里,表情中有三分倔强和不甘,还哭得很漂亮。 胡惜这女生,自尊心特别强,整个人非常倔,就算受了委屈也绝对不会示弱,相反还非要杠赢你。什么事都藏在心底自己解决,跟王纤完全不一样,班主任是知道的。 这种性格不说好或不好,但肯定会非常辛苦。 现在她一哭,他瞬间就心软了。错愕之余无奈叹道:“有话好好说,啊,没什么好哭的。” “我可以跟谁说啊?唯一真心疼我的亲人已经死了。我现在连家都没有,每天晚上都吓得睡不着。”胡惜抹了下脸,对对着门外大声道:“可怜我妈死的早,虽然给我留下了几个亿,但我却一分都不能用。我最信任,最崇拜的爸爸,却在我妈下葬的那一天就给我带回来一个后妈,还有一个妹妹和弟弟!” 王先生面色发白,打断她道:“别胡说,那是你赵阿姨结婚时带来的孩子。你怎么能这样污蔑她呢?” 胡惜咬唇,抽泣了一声:“是不是你自己清楚。你摸着你想良心。不,你摸着你的脸自己说,这两个究竟是不是你生的!长得根本一模一样,都那么丑!” 门外有人“噗哧”笑出声来,又很快憋回去、 “我也相信你,我相信你因为你是我爸,我唯一的亲人!我听你说的话了,善待他们,接纳他们,可是结果呢?”胡惜指着他们一行人悲痛道,“我的衣服和房间都被王纤抢走了,这个女人,我所谓的后妈,自己用着几万块的化妆品,每天换着全新的名牌衣服,给她女儿儿子几千块的零花钱。你再看看我身上穿的,还用我多说吗?” “这是误会。”王先生深吸一口气,说道:“你听我说。好吧,我太忙了,是我忽视了你。” 胡惜这时候加重声音凄厉斥责道:“那些都是我妈留给我的钱!你却拿去养小三和你的私生子!” 王先生红着脸事态道:“你闭嘴!” 胡惜:“我高考前吃了她的东西食物中毒,你还说是我的不对。” 王先生根本忍受不了她在众人面前揭自己的伤疤,蹭地站起来朝她冲去。 胡惜快速喊道:“你把我赶出家门自力更生,我没见过鸠占鹊巢还这么不讲理的人!” 王先生伸手捂住她的嘴。 胡惜尖叫一声,重重撞在门上,然后滑了下去。 门内门外的人都是大惊失色。那一下显然撞得不轻。 “王先生!”班主任厉声一喝,“她是你女儿!” 王先生连忙收回手,在裤子上擦了擦,理智也开始回笼。 他明明没有用力…… 他低头,看胡惜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模样,毕竟是他亲生女儿,难免会有后悔跟心痛。 不……不是他的本意。 班主任过去查看胡惜的情况,摸了下她的后脑,关切问道:“没事吗?” 门外熙熙攘攘的,听着得有几十号人,可能还不止。已经吵到里面的人说话都听不清了。 这时候一位男生大喊:“都别吵了!” 这一句相当有效,外面终于重新安静下来。 胡惜抽抽鼻子,继续说:“我知道你们都想杀了我,怕我成年把钱拿回去。” 班主任严厉道:“胡惜。家庭之间的矛盾,别说的这么严重!” “大年三十的时候,我煤气中毒。当然意识还清醒但是不能动,我就给他们打了一通电话……”胡惜说着泣不成声,张嘴就是一个小说剧情:“可是他们谁都没管我,自己开心的过着年,看着电视。我一个人躺在房间里,满心绝望。如果不是有人及时发现,把我背出来,我可能已经死了。” 班主任错愕一怔:“大年三十?你不在家吗?” “我在家啊。我在他给我找的一间鬼屋里。”胡惜咬牙切齿道,“他把我赶出来,不闻不问,不就是想要干脆把我饿死吗?” “我给你钱了!我给你每个月打了一万!当初是你自己说要搬出去的,是你觉得你妈要害你!”王先生暴跳如雷道,“胡惜,你现在说话都没一句是真的了吗?你这么诬陷你爸做什么?” 胡惜伸出手:“给我钱了,证据呢?你给的一万是冥币吗?我要是每个月有一万,还至于过成这个样子吗?有本事你去我家搜啊,搜到一件值钱的东西,我跟你信!” 班主任想起来了,说道:“你的学费还没交。” “我交不起学费……”胡惜手指揩了下鼻尖,继续痛哭道:“我进医院的医药费都是别人帮我垫的,他还请我吃了饭,借我一千块钱。医院的单据现在还在他手里呢。” 王先生意识到了什么,猛得扭头看向自己夫人。 王妈妈抓紧手里的包,用力摇头道:“没有,我给了——” 胡惜不依不饶:“证据呢!银行流水账呢!你拿出来啊!别说一万块钱每次都是给的现金!你取钱总有收据吧?” 王妈妈眼神躲闪:“我每个月——” 王先生说了一万,可是她每个月其实只给两千,让王纤带过去的。王纤又从里面抽了多少,这还真说不好。 而王纤此时也被吓懵了,怎么敢出声背锅? 就那么一刻的迟疑,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班主任眼里满是对他们的不认同和对胡惜的同情。 王先生眼睛发红,狠狠跺了跺脚。 这女人怎么就那么短视呢?让他背上虐待家人的名号就高兴了吗? 这事如果是在家里发现的,王先生最多只是骂两句,警告一下。可现在是在大庭广众被抖出去的,这面子是丢大了。母女俩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她就是反应不够快啊,不然打死不认,等回家再说。 她也算经历过大起大落,可从跟着王先生起,生活圈子一直很单纯,没碰到过这样的事。 等想明白,已经晚了。 王妈妈迎着众人谴责的目光,还得硬着头皮说:“没有,我真给了!每个月一万块钱,回去我就给你们翻流水账!” 可谁相信她呢?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班主任一言不发地将胡惜扶起来,然后打开门。 门外密密麻麻的人群看见他们出来,自觉退出一条路。 班主任看着心烦,迁怒道:“都回去上课!堵在门口干什么?嫌作业太少了是吧?今天全部多加一倍!” 同学们还在为自己脑补出来的画面愤慨,对他的惩罚没强烈反应。 作业都算个球啊!今天这个瓜,太值了! 王先生跟着冲了出去。害臊地根本不敢抬起头,快速匆匆下了教学楼。 王妈妈想追,可现在又不敢。她偏头看了眼呆成木头的王纤,那个一个恨铁不成钢。 “哎呀你怎么那么笨呢,刚才都不知道帮忙接个话?”王妈妈问,“还有你到底有没有给她钱?” “我给了……”王纤细声道,“我给了她五六百块钱吧……” 王妈妈:“你——” 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对。 凭胡惜的性格,应该做不出今天这样的事啊。怎么忽然就变了呢? 那个自尊心比命强的家伙,会在自己面前哭吗?不会啊。 而且她对她爸一直还是尊重的,毕竟是她亲爸,怎么忽然就划清界限了? 救四 王妈妈也想离开, 可是办公室外的人太多了, 她想等人散了再出去。 胡惜现在等于当众撕破脸, 在那么多人面前说王纤的出生。而且她刚才的指控根本就是半真半假, 可疑夸大。对方语速太快, 一件件一桩桩的都是丢脸的大事, 她一时被说懵了, 不记得反驳,光记住每句话里的最后一句。 当时不反驳,在别人眼里估计就是默认。 外头吵吵闹闹的, 王妈妈心急如焚。 王纤以后怎么在这所学校里上学?她还是个高三生,如果受到了影响可怎么办? 她越想越恨。 什么都是胡惜的,凭什么?凭她会投胎?会投胎就是高人一等。 她没能等到人潮散去, 外面又是一声惊呼。 她探出头一看, 发现是胡惜晕倒了。一个男生上前背气她,正要往医务室里送。 “这女人真厉害啊!” 王妈妈见状跺脚, 心里骂人的脏话都要飙出来了。 王纤上前拉住她的手, 慌神道:“妈, 现在怎么办啊?” 王妈妈:“我们得去看看。” 她现在还是胡惜的继母呢。 王氏母女都以为胡惜是装病, 可等人送到医务室, 才发觉不对。 胡惜情况不大好,全身发凉, 不是正常人的体温。呼吸也很微弱,对外界的光线和声音没有反应。 医务室的医生检查了一遍, 当机立断道:“送医院。” 王妈妈惊惶叫出声来, 立马掏出手机给王先生打电话。 将王纤留在学校,紧急把人送医院去。 · 孔溯从胡惜身体里被弹了出来,大概是被影响,整个脑袋头晕目眩的。见一群人围在胡惜身边转悠,怎么都叫不醒人,赶忙过去找江风。 江风听完很是无语。 打电话给褚玄良问了下被鬼上身的人该怎么办,褚玄良说如果时间不长,叫他喂一张定心符烧后的符水,或者静养几天就可以。 江风这边留了很多褚玄良免费塞给他的符箓小包,蹲在角落一张张辨认,烧成灰混进水杯里之后,拿着东西去医院。 等他坐着公车摇摇晃晃地到医院,胡惜已经醒过来一次,医院检查也确认无生命危险。 因为胡惜的轰赶,王先生带着自己的夫人离开,空旷的病房里就剩下一个人。 江风把杯子递给胡惜,她捏着鼻子喝下了那碗味道奇怪的东西。 “有股脚臭味儿。”胡惜纠着眉道,“但感觉不错。” 这符箓见效快。体温快速回升,心跳开始加速,全身都暖洋洋的,很舒服。 “诶,没事了?”进来检查的护士奇怪道,“怎么会忽然之间深度昏迷呢?” 孔溯在病床边上四十五度角仰视窗外:“大概是煤气中毒的后遗症吧。” 江风硬着头皮说:“……后遗症吧。” 医生抬起头:“什么后遗症?” 江风:“煤气中毒。” “这样吗?”护士将信将疑,在后面写下病情记录:“先观察一下。她有点营养不良,要注意饮食健康。” 等护士出去,江风第一个抓住孔溯脖子。 孔溯心虚道:“……我这不也没死过吗,第一次,业务不熟练。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江风:“鬼要离生人远一点。” “挺好的。解气!”胡惜对着孔溯笑道,“我看见了他们那副表情我就想笑,就想看他们这么气急败坏的样子!你真是太棒了姐姐!” 托孔溯这一附身真正的后遗症,就是胡惜又能看见她了。两人在空中击掌相庆,还不要命地“耶”了一声。 江风淡淡斜了孔溯一眼,对方自觉有愧,抱住头缩到床边。 “我真不是故意的……”孔溯小声道,“我当时站在她身后,在跟她说话。她好像听见了我的声音,我就想靠近一点。平时我连碰都碰不到她,这次顺手一摸,就被吸进去了。” “那这不是很厉害?”胡惜说,“你去摸一下我爸,让他把财产还给我,哇——” 孔溯摸着下巴问:“能行吗?” “肯定不行。”江风说,“非法强占他人财产,等你去了地府,多的是刑罚等着你。” 孔溯立马又不做声响了。两人不敢再瞎出主意。 江风脑海中并没有留存太多对鬼的研究,他看着孔溯犹豫问:“我给你找个道士超度一下?” 孔溯重重摇头,抗拒道:“亚没得!” 江风:“那你想一直留在阳间?” 他这样一问,孔溯又有点犹豫了。 死后的一个多月里,她一直在大街小巷游荡,可一个能跟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如果持续这样的生活,她不自己多长时间之后会崩溃。那太寂寞了。 而且,人死后就应该去地府。 她对于这种身份对应的职责,有股天然的执念。 譬如上了学就应该好好读书,做了演员就应该好好演戏,有了粉丝就应该好好经营。许多事情未必是她喜欢的,但只要她站到了这个位置上,就一定想努力做好。 “我……”孔溯看了眼胡惜,给自己找了个理由,点头说:“我得看着她没事我才好去地府啊,我现在是她的鬼界监护人。不能把这么大的烂摊子留给她。” 江风黑线道:“……没那东西。” · 王先生跟王妈妈往家里赶。 进小区的时候,王先生的脸已经黑了,甚至不愿意去管理一下自己的表情。 打开门,将西装丢到沙发上,坐下开始生气。 王夫人见他这样子,殷勤地泡了杯茶,端到他的面前。 王先生别过脸,扯了扯领带,烦躁地从鼻尖哼出两口粗气。 王夫人抿着唇,又去给他洗苹果。 “你站住!”王先生的怒火未被平息,反而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常弄得静不下心来。站起来说,“你现在讨好我有什么用?当初呢?啊?” 王妈妈转过身:“我怎么了?你光吼我有什么用?” 王先生用力扯下领下,丢到沙发上。 “那房子你给她找的?你跟我说处理好了?什么玩意儿?她也是我女儿!亲生的!不是让你虐待的!” 王妈妈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大声应道:“是中介找的!那里离学校近啊,学区房里有几个条件好的?不都是简陋不舒服的吗?这我有什么办法?” 王先生:“还有生活费,她的生活费呢?” 王妈妈提及这个问题眼神躲闪:“她用到哪里去了我怎么知道?” “文秀啊文秀,你皱皱眉头我都知道你下个要放的是什么屁!你还骗我?”王先生指着她鼻子骂道,“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你能不能有点眼界?我虐待亲生女儿的事情被别人知道的话我怎么办?” “那你管了吗?说的好像你有多关心这个女儿一样。凭什么出了错都推到我身上来?你听听她今天说的话,我至于做的那么绝吗?我当你们都傻还是都瞎?谁骗人你听不出来吗?” 王先生抬手捏住鼻翼,而后摇头道:“我不跟你吵,你自己冷静一下。” 两人不欢而散。 王先生去了公司,王妈妈走回房间,拿出手机,给王纤打了过去。 她抽了张餐巾纸,委屈地在电话里哭诉。 “我劳心劳力地操持这个家,我就容易了吗?你爸是不是觉得我每天都在休息娱乐?男人都看不见女人的辛苦和付出。” “还有那个胡惜,那么多年了,你爸每天加班加点地管理公司,才有了今天的发展。在她嘴里,全成她那个早亡妈的东西了!拿人当狗也不是这么使的啊!真以为她妈给了留了多少钱?这些都是你爸凭本事赚来的!” “我是农民出生,不像她妈含着金汤匙,可我没她那么恶毒,就是见不得我们母女好,一定要毁了我们一家人……呜……她妈死了,她跟她妈一个样。我这辈子都过不了一天好日子。” “妈,你别哭了。”王纤手心出汗,安慰道:“我不会让她那么欺负你的。” · 胡惜在家里休息了两天,考虑到这是高三最后一学期,至关重要,决定还是回去上学。 等她回到学校,发现这次的氛围比上次的还要糟糕。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胡惜走在教学楼里,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最后站在教室门口,没有进去。 所有人都在闪避她的目光。胡惜收起笑容,心头没有来的恐慌。 坐在门边的一位女生见她来了,整个人都很紧张,走过来说:“胡惜你、你回来了啊。” “怎么了?”胡惜抓住她,问道:“你们为什么这样看我?” 女生迟疑片刻,问道:“你看我们学校论坛了吗?” 胡惜:“我看那东西干嘛?” 他们学校论坛基本形同虚设,知道的都没几个人。 女生舔舔嘴唇说:“你……你看一看就知道了。” 班长站起来道:“别看了!胡惜,你报警吧。” “这事报警,应该也没什么用吧。毕竟不是什么见血的大案子。”一男生小声道,“而且作案的可能还是未成年呢。” 胡惜在教室里巡视一圈,才发现王纤不在。 她直接从兜里掏出手机,开始搜索他们学校的论坛。 救五 胡惜搜出论坛一看。 这个沉寂许久的论坛, 首页竟然全是新帖子。 最早发布的那一则, 也就是起因帖, 应该是被删了。 “照片还在吗?” “我记得一中真的有这个学生啊, 名字和长相都是真的。” “对对对, 我也记得。” “某度云在此, 密码xxx, 不谢。” “又要被删帖了。楼上别发了缺德不?” “涛一涛。是谁有这种深仇大恨,要这样报复。” “李涛,对于这种精神伤害, 郭嘉法律会管吗?” “管不了太多吧?犯罪成本太低,跟玩儿似的。还不如舆论谴责呢。我不懂现在那些为犯人申请人权的家伙,受害者反而没有人权了。” 胡惜把帖子里的那个链接打开, 跳到里面的账户, 打开看,发现全是色^情图片。 所有的图片都被劣质地p上了她的头像,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假图片, 但是上面写的私人信息, 包括姓名、就读学校、出生年月都是真的。 胡惜抬头, 对上众人的眼神, 忘了呼吸,觉得天旋地转。尖叫一声, 转身逃开。 孔溯追了出去,喊道:“胡惜!胡惜你冷静一点!” 后面班长跟同学也紧张地追喊:“胡惜!老师, 胡惜刚刚走了!” 胡惜一路冲出教学楼, 根本看不清拦她的人是谁,全都撞开。 孔溯又不敢靠她太近,怕自己又上了她的身。可看她上了马路,还是横冲直撞,失了神智,不能放任她下去,对着她的耳朵大声喊道:“胡惜!” 胡惜涣散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许焦距,咬牙道:“王纤在哪里?我去弄死她!反正判不了死刑,大不了几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孔溯:“别闹了。你还想杀人?你疯了吗?” 胡惜转头四面去看,含糊地念叨道:“王纤在哪里?我要回家,去找她。” 她继续往前走去,可是失魂落魄地,没看脚下。一个趔趄,直接把自己绊倒,滚到马路上去。 孔溯倒抽口气,吓得险些二次死亡,快速冲进她的身体。 前方车辆驶过,打了转向。 车轮擦着她的脸堪堪而过,差一点就撞上了。 司机踩了刹车,靠边停住,走下来问:“你干嘛呢?你——” 胡惜站起来,抱住头摇了摇。 司机问:“你有事没有?” 胡惜摇头。 “有事去医院啊,不要强撑啊。”他仔细看了一眼,确认身上无外伤,自己的车是没碰到的。 胡惜拒绝了司机的好意,在他的监督下,拦了一辆出租车,赶紧去找江风。 幸运的是大学开学比较晚,江风这段时间一直呆在家里。 他听见门铃响起,过去开门,胡惜一只手按在门框上,抬起头痞气地抛了个媚眼。 江风左眉一挑,胡惜举起手说:“是我,孔溯。” 江风:“……” 他再次拿了杯定心符化开的符水,给孔溯喝下去。 孔溯尝了尝,皱眉说:“还真有股脚臭味。” 江风把沙发上的抱枕都丢一边去,闻言道:“这张是鞋垫里抽出来的。” “我去!”孔溯一激动,直接从胡惜身体里弹了出来。 胡惜身体一软,又抬手掐住自己脖子,瞪大眼问:“真的假的?” “假的。”江风坐下,翘起一只腿说:“好过点了没有?” 胡惜:“……” 一点都不觉得被安慰了。 江风问:“你们两个又怎么了?” 孔溯将学校里的事情给说了,皱着鼻子说:“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你品品。我要去扮鬼吓她了,你说我这样叫犯法吗?” 江风说:“吓她没有用。除非你能把她吓死。” 孔溯撇嘴。 “你既然还有一个月就成年了……”江风思忖道,“可是我记得监护人挪用遗产,非成年也可以告他们吧?律师费是抽成的,你也不用担心付不起。” “没用的。”胡惜说,“我连我妈给我留了多少财产都不知道。我那时候还小,只知道老家的那套房子是她的,她说要把所有的不动产都留给我,其余相关的资产,我不知道。遗嘱也不在我手里。这些年从我爸的话里听到了一些。可我什么都不懂,如果就这样打官司,我根本拿不回多少东西。” 孔溯说:“公司总有吧?最起码断了他们吃饭的家伙。” 胡惜摇头:“公司我爸管理了那么多年,经历过重组收购,资产跟流通股份已经不能按照当时的来计算了。而且公司的股东肯定也不会愿意把公司交给我。如果股价出现大波动,所有人都会站在我爸那一边。” 孔溯犯难:“噫——” “我就是吓吓他们……”胡惜哭道,“我其实什么都拿不回来,我有什么办法?可他们还这样对我!” 胡惜挡住脸说:“我想想我妈死的那么糊涂,我家几辈人的努力被他们两个恶人占为己有。还有那个王纤!她凭什么?!我不甘心!怎么都不甘心!可是我怎么那么没用?我要是早生几年就好了。” 胡惜想想她妈。如果知道小三霸占了她的家财,睡她的男人欺负她的女儿,九泉之下都要诈尸了。 孔溯说:“这又不是你的错。别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你自己。” 胡惜一阵阵抽噎:“我不想再去学校了。跟王纤一所学校我真觉得恶心。那地方我回不去了。” “你得高考啊孩子啊!高考不一定能改变人生,但高考是最有用最公平的路子了。”孔溯坐在她旁边,小心翼翼道:“唉,你先冷静一下。别把生活想的那么糟糕。” 胡惜用力捶着旁边的沙发:“可我的生活就是一团糟啊!而且还在朝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能摊上这么一家子祸害吧!” “道长啊,道长你都会些什么法术?比如失忆,时光倒流……”孔溯想了想觉得不大现实,“算了,还不如我去吓死他们。” 江风沉脸捏着自己的食指,片刻后一声不吭地站起来,走进自己卧室。 孔溯和胡惜止了声,跟在后头不解地看着他。 江风从床底下掏出了一个小木人,拿着那个小木人,从上到下仔细摸了一遍。 二人以为这是什么严肃的仪式。随后就见江风把木人斜放到耳边说了一声:“喂?白无常。” 孔溯:“……??” 好好一个人,怎么就这么疯了? 孔溯飞过去喊:“道长你清醒一点!你别再来了!我一鬼要照顾俩活人求求你放过我吧!” 她话音未落,房间内漾起一层冰凉的白气。 孔溯本能觉得害怕,直接逃到沙发后面躲了起来。 紧跟着,一个手执白色招魂幡的男人凭空出现在江风面前。 “哇哇哇!”胡惜跟着孔溯缩到沙发后面,从最上头露出一双眼睛,小心地瞄来瞄去。 白无常没理会那两人,问道:“神君,你方才叫我?” 江风没想到这还真的有用,把那木头人塞回床底下,说:“我想要找一个律师,一个财务,还有马石络。” 白无常不明白他要做什么,点头说:“我去地府拘魂上来。找新鲜的还是老的?” 江风:“新鲜的。” 白无常:“神君稍等。” 孔溯瑟瑟发抖。 她也是一个新鲜的鬼呢。 此时地府江畔,难以计数的魂魄在岸边游荡,等待刑期结束,获得投胎转世的机会。 这里没有日夜更替,也没有wifi游戏,只能看着暗流涌动的滚滚江水,日复一日地与寂寞为伴。 白无常骤然出现,一时打破了这份宁静。 “地府征召,生前从事律师、财务类的亡魂请注意。” “有奖励吗?” “没有,但能上阳间走一趟。” 顿时无数人高举双手。 要来的人太多,白无常就从死亡时间最近,战绩最辉煌的人里选了两个,然后用铁链锁着他们,带上阳间。 那被选中的两人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一时间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哭得胡惜都起鸡皮疙瘩了。 律师两鬓花白,一脸精明。他抬手擦了把脸,问道:“现在是哪个年代了?” 胡惜远远答说:“20xx年。” “啊……”律师若有所思道,“原先我才死了一年呐。” 旁边的会计师说:“我死了一年半呢。” 马石络无语问:“这要比吗?” 白无常说:“人我交给你了。他们身上有地府的标记,不用怕他们走丢。就是用完记得带他们回来。” 江风点头:“好,多谢。” 白无常朝他作揖,隐入白雾中,再次消失不见。 胡惜小声问:“你把他们叫上来干嘛?” “咨询一下。”江风说,“我们都是外行。自己烦恼有什么用?” 胡惜弱弱道:“可是一群鬼能做什么?” “我死了以后一直在想,有什么是鬼做不到的吗?大概就是死了。”律师插话说,“鬼能听见你说的所有话,看穿你伪装的所有面目,找到你藏起来的所有东西。鬼是最容易接近真相的身份,孩子。而且你现在还活着,你不应该问鬼能做什么,你应该问的是,我这个鬼所拥有的才华,能为你做什么。” 胡惜听着,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孔溯迫不及待又把时间简要说明了一遍,问:“这官司能打吗?” “能啊。你想打成什么样的?”那律师很爽快地说,“我生前就是我们事务所最厉害的律师,带出过无数出彩的学生。我现在是不能帮你们做辩护了,但我可以给你介绍人选。你打电话过去,报我的名字,他们肯定会接你的委托。” 江风说:“现在不只有钱的问题,还有名誉的问题。” 律师说:“那就更不是问题了,只要对舆论进行合理运用,这反而是你的机会。她这样污蔑你,你应该觉得高兴,放心,假照片不会对你造成多大的影响。” 他说:“孩子,你现在去报警提起诉讼,把所有照片都删了。当然这样做不是为了惩罚她,这只是在表明你自己的态度而已。然后找水军,在网上造势,话题起得劲爆一点。比起一些假照片,豪门恩怨,小三上位,凤凰男这些话题,要劲爆的多了。她的这个行为,刚好可以激起人们的同理心。她做得越过分,群众就会越偏爱你。谴责的声音一大,主流三观上占了优势,就不会有人敢借那些照片嘲笑你了。” “遗产纠纷属于民事案件,法官在判决上有一定的自由,你先让他在态度上完全偏向你,这官司你就赢在起跑线。” 孔溯眼睛一亮:“听起来好像很简单?” “哦不,简单不简单还要看实际情况和证据搜集的。这些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律师说着看向旁边的会计师。 “没问题,这个交给我,没有我算不清的账。”那个会计师说,“我会清算一下你母亲的具体遗产数额,而且我现在可以偷听、偷看他们的内部财务数据了。也许还能有意外的惊喜。” 那律师笑道:“能用法律来制裁一个人才是最痛快的不是吗?因为这证明,所有人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包括国家。” 救六 胡惜被他们说得热血沸腾, 已经开始设想现实的场景。 虽然很多人在斥责法律的不公允, 可依旧将法律的判决视作对自己的救赎, 当它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时候, 无疑就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保护神。 那她可以正大光明地指责对方, 而对方一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口。 他们是不是就能意识到自己错了呢?哪怕不是出自于对被害者的愧疚。 这位老律师死过, 现在整个人心态都发生了改变, 不需要再顾虑官司失败,委托人找他索赔或闹事,所以将事情说得尽量清楚明白。胡惜如今状态不好, 他故意挑己方的优势,先让她定定心。 如果要说最大的问题,大概就是钱了。 鬼虽然不要工资, 可他们只能帮忙搜集证据并做出分析。具体施行, 还要依靠自己的人脉找人委托。 顶级律师要钱,顶级会计师也要钱, 高级水军当然也要钱。 律师跟会计都出去做事了。 马石络淡淡道:“哦。” 胡惜和孔溯被她这一声“哦”酷到了。她睥睨天下的眼神, 简直跟世外高人一个样。 胡惜仰望着她:“她是小偷、魔术师, 还是画^假^钞的?” 孔溯:“我觉得她是有未继承人的实物遗产的。你是不是把自己的遗产埋在土里了?” 马石络无语道:“你们一定是写小说的。” 江风的银行账户余额, 还有九十几万。全部都打了出来。 马石络说:“中国股票采用的是t+1, 风险大且见效慢,容易受到庄家影响。前一天买入, 第二天有被闷杀的可能。就算炒超短股,也很难保证快速获利。我的建议是炒外汇。” 她给江风介绍了一个比较靠谱的外汇软件, 主站点在海外, 但开户速度快。发送完信息后当天就可以完成审理核查,然后转入资金使用。 “你不会要把钱全打出来炒外汇吧?那东西不靠谱,我爸都不敢玩。他说这东西十赌九输,一碰就亏。”胡惜小心说,“赌博好歹还有愉悦感呢,炒外汇只有心痛感。” 马石络指使着她说:“你坐下,我碰不到鼠标,你来操作。” “我?!”胡惜看向江风忐忑说,“你把你的全部身家借我操作?如果亏了我还不起的。” 江风不在意道:“没关系,反正这是阎罗赚来的。” 马石络:“我现在是在帮你做事,当然要你自己操作。” 胡惜借了江风的电脑,被马石络压过去盯数据。 马石络要长时间盯着数据,因为快进快出的买点随时可能出现。她指点胡惜调出不同时线的走势图,在发现买点的时候,就告诉她。 “这里,做一单。设好止损一百个点,止盈三百点。知道怎么看几个点吗?” 胡惜摇头:“我才高中,高中不学金融。” 马石络于是报了一个固定的价格:“做完放着就行。我已经预留了足够的利润。或者你也可以看着,到目标点位附近的时候,手动卖出。” “这有区别吗?”胡惜很紧张地问。 “没什么区别。选择手动卖出的一般赚的更少。”马石络,“但适合你们这些胆小的人。我怕你吓死。” 胡惜:“……” 长时间看着红红绿绿的屏幕,胡惜眼睛都快瞎了。 他们一天一共做了三单。因为炒外汇不能重仓进,加上胡惜自己紧张得手抖,总是卖在山腰,开了杠杆后,收益率达到15%以上。 胡惜跟孔溯此生第一次见识到这种类似技术性的赌博,不是巧合也不是骗局。是传奇! ——妈妈问我为什么要跪着做单。 孔溯咬着衣袖,庆幸自己死的早,现在已经不需要用钱。 她说:“我要是有这本事,我还拍个屁的智障偶像剧?我一定把钱甩在导演的脸上,用金钱腐蚀他的尊严,让他去演女主,闪瞎观众的眼睛!” 胡惜扭头问:“如果我大学学金融,可以变得像你一样厉害吗?” 马石络目视前方,然后抬手摸了下她的脑袋,深沉道:“每个人有自己的路。但是我不想把你从一条绝路带向一条死路。好好对待你妈留给你的遗产。你存银行吧。” 胡惜咬住自己的舌头。她为什么要自取其辱? “炒股票,或者炒外汇,其实最关键的是心理素质。每一个成功的投资家,最强悍的就是他们的自制力。对利益的追逐,以及对利益的恐惧。”马石络说:“你性格不行。看起来强悍霸道,但其实畏畏缩缩,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人欺负。要么生要么死,偏偏你非选一个慢性自杀。” 胡惜垂下头,无法反驳。 她的脾气其实并不好。无论是去年高考被王妈妈陷害,还是后来被王纤陷害,每当王先生摆出那种漠不关心,对她失望的时候,她就下决心要跟家庭决裂。 可到最后关头,她又会回忆起母亲在世时,美好完整的三口之家。 那时候爸爸是爱她的,还是她的骄傲。 他尽职地扮演好了一个父亲的身份,保护她,照顾她。 这份被爱的感觉珍藏在她心底,无比珍贵,时不时地就拿出来温习一番。 王先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了。要放弃这样一个人,很难对吗? 直到一步步的忍让,让她看见了曾经没有察觉到的隐秘。胡惜的世界都快崩塌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自己怎样做才是对的。 可王先生对她的漠视,还是与自己内心的渴求产生了强烈冲突,而她不想留在原地,也不想坐以待毙。 马石络说:“已经做出决定的事情,那就一杀到底。” 胡惜重重点头,敬礼道:“是的师父!” 孔溯在那边招手:“来啊来啊,来玩水军啊。” 孔溯以前是混娱乐圈的,对于炒作可以说是得心应手,重要的她是知道一支很可靠的水军团队。虽然价格贵一点,但技术上有足够的保障。 这个水军团队不轻易接陌生人的单子,据说有自己的职业道德操守。江风在孔溯的协助下,把事情说清楚,又和他们扯了半天皮,才终于商定。 此时已经到了约定好运作的时间。 胡惜最小化外汇软件,按照对方给出的提示,点开网页进行搜索。 水军的行动速度飞快,一个下午的时间,已经调查出大半的真相。拟好稿件分清要点,分配各方任务,在各大论坛进行风向引导和控评。 胡惜抱着学习瞻仰的态度,点开了一则帖子。 刚开始,主楼只放出一句模糊不清的描述——“听说一中有个女生的脸被p到了色^情照片上,还发到学校公共论坛。什么仇什么冤?现在校园霸凌已经这么可怕了吗?” 然后在一众“卧槽”跟谴责的层楼里,出现了一些“知情路人”,透露出事情的始末。 譬如某凤凰男在妻子死后,是如何扶持小三上位的。为了争夺财产,又是如何将前妻女儿赶出家门。小三女儿因为嫉妒,陷害可怜又孤独的姐姐。 最后胡惜被网友顺势人肉出来。 再过不久,重新出现一个科普帖子,有理由条地整理出全部信息,打码标注制作成长图,发向w博,进行推广。 w博传播的速度比众人预想的要快,网友对类似的话题非常感兴趣,热情贡献了转发量和热度。 因为主角身份已经全部揭露,其中无可避免地涉及到上市公司,相关财经网络媒体跟紧转发。部分小媒体也开始参与进来。 如果文中所述为真,这样的丑闻,显然是一个大利空的消息。 加上胡惜手上是否有公司的股权暂时不知道,会如何处置也不知道,公司最近报表亏空,研发受阻,前景堪忧,原先被同类概念股勉强拉住的股价,在冲击下溃不成军,放量下跌。 股价的波动很快引起公司的注意,王先生的电话快 “我不知道!”他现在就站在胡惜的出租屋门口,咆哮道:“我也是刚刚收到消息!我正在找她,但这件事不一定就跟她有关系,你别急着往我身上泼脏水!” “我的私生活你更没资格插手!大家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自己清楚,别来对我指手画脚!” 他想联系胡惜,可是胡惜把他拉黑了,此时出租屋里也没人。 关键时刻他才发现,他不知道女儿能去哪里,有什么朋友,是什么性格。堪称是世界上最疏离的父女。 什么色^情照片的事情更让他震惊。他不相信乖巧懂事的王纤能做出这种行径。一定是……一定是胡惜自己得罪了什么人,误以为是王纤做的,报复错了人。 王先生急得嘴角起泡,联系公司的公关。让他们用官方帐号,发布一则澄清声明。 明确表示王纤姐弟不是他的亲生儿女,是重组家庭带来的孩子。网上传言皆不属实,是污蔑造谣,已经造成了公司财产的巨大损失。将对抹黑公司管理层形象,恶意滋事的人,保留起诉的权力。 王先生跺脚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噱头什么办法,马上转移焦点,把这事给我结束掉!” “我管你要往谁身上泼黑水?反正马上把这盆黑水泼掉。绝对不能让证监会的人注意到!” 他烦躁地在胡惜门口转了一圈,最后发泄似地往门上用力一踹。防盗的铁门发出一声巨响,王先生吃痛,抱住自己的足尖。 他恼怒非常,不顾形象地大骂脏话,无奈转身赶去公司。 此时那位有经验的老会计师,正在王先生公司的工厂进行考察。 他当着仓库管理员的面飘进仓库,对照着库存的登记表格进行初步盘点。 只是粗粗一对,就发现了难以忽视的出入。无论是产品质量,还是库存数量。他做过审计,开具过无数的意见书,凭他对这行业的了解,这库存品显然是有问题的。 随后,他又开始观察具体管理情况。 要观察一家企业是否在正常经营,其实除却数据,也可以从表现来分析。 一是观察员工工作的积极性,二是企业管理的执行程度。 管理仓库的那个人一直在玩电脑,根本无所事事。桌上出货单的填写也很潦草,不够规范。对于监督看管就更跟严格搭不上边了。 会计师在门口蹲点,数来往卡车的数量。 萧条惨淡。 不出半天,就大概确认了。 他在心里记下了数据,又过去偷看企业的内部报表。 一家企业本身就是有不同类型的报表,比如对外的财务报表,以及对内的管理报表。这是合法的,只是为了便于企业管理。 但在这管理报表中,暴露出了很明显的问题。譬如应收账款的坏账率远远高出同行业其他公司,再譬如一些偏离正常值的财务指标。 种种表象来看,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这家公司的话,那肯定就是——仿佛身体被掏空。 外强中干,经不起细查。 会计师记下几个重要数据,以及合作公司的名字、法人。可惜他没纸笔,实在是难为他了。 等做完这些之后,他重新飘回来,对着房间里正在酣畅跟水军做斗争的四人说道: “别玩了孩子们。趁现在还来得及,先给我那几个在国税局和证监会工作的老朋友们打个电话沟通一下。” 胡惜抽空抬起头,懵道:“国税局?” “对对,让他们派稽查小组去确认一下是否账实相符。”会计师拍了拍脑袋,“诶诶,那个女同学,你快点把我说的记下来,再晚我就要忘了!” 江风主动起身,去翻找纸笔,帮会计师把电话号码和相关内容都记下来。给官方打举报电话。 孔溯和胡惜坐在电脑前陷入苦战。她们这边最初占有优势,可现在有点招架不住对面公司请来的水军。 救七 就在一个多小时前, 网上忽然出现了一批新的水军。 最早是搅浑水, 然后假装是胡惜的亲友, 开始在各条评论下骂各种不堪入目的脏话, 败坏路人好感。从刷屏速度来看, 这支水军队伍的人数明显比他们多。 他们一面以“贱人”称呼王纤和王妈妈, 极尽恶毒地对她们进行人身诅咒, 同时还将话题扩展到地域歧视和性别侮辱,成功惹怒了一干路人。 部分网友在网上的言论措词并不严谨,又有一些人极其喜欢抠字眼, 导致双方一言不合开始争吵。 根本不需要水军,网友间已经骂得不可开交,互相认为对方是当事者请来混淆视线的帮手。 场面非常混乱, 话题的重点也早已不是胡惜被不知名人士p图、侵犯隐私, 而是偏到了不知道哪个沟沟。 随后,又一批人顶着胡惜同学/朋友/闺蜜的名义, 夸张而不写实地描述胡惜日常被欺压的生活, 假到经不起考究, 一推敲就知道是在搅局。 网友们看多了之后, 起了逆反心理。不管谁是谁非, 总之不喜欢胡惜这么个人。 胡惜气得要砸键盘,想顺着网线爬过去揍人。 孔溯说:“这显然就是你爸请过来的专业高级水军啊!你爸真有钱。” 这还不算结束。 在炒热气氛后, 公司那边请来的高级水军,开始新一轮的运作。 先是出现一群理中客, 表示王纤和她弟弟, 并不是王先生亲生的儿子。这个公司已经发了声明,呼吁网友保持理智,看清事实再说话。同时揭露胡惜这人脾气暴躁,平时没少迁怒虐待王纤姐弟。 对方还说了胡惜作弊和早恋,结果被学校抓住,通报批评。 说她成绩虽然好,曾经跳级上学,但其实本人人品糟糕。沉迷早恋,忤逆师长,经常逃课,暴力任性,还会校园霸凌。跟她同校过的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让老师颇为烦恼。 因为不喜欢二婚带来的两姐弟,逼着她爸在学区给她租了一套房子,但对外又说自己是被赶出来的,以此抹黑自己的后妈。 ——“同志们好好想想啊,王某再偏爱新欢和他的孩子,也不可能把未成年的前妻女儿赶出去住啊,这行为怕不是石乐志!难道胡惜就不是他亲生女儿了吗?这么说真的不是在鄙视我们的智商?” ——“至于色^情照片p图的事情,显然是她自己平时作风不好,得罪了某些人。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选择把脏水泼到她妹妹的身上。柿子挑了个软的捏。” ——“也不是第一次了,去年高考的时候自己吃坏肚子错过考试时间,我的妈呀,马上把这锅推到她继母身上。做你后妈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吗?活该给你背锅?” ——“请大家注意,后妈不等于小三!后妈不给小三背锅谢谢!” ——“此人阴险歹毒,模糊重点,颠倒黑白。现在故技重施,张嘴不说人话,大家站队请谨慎。” 风向快速反转。 非常明显的,这波人想将脏水都引到胡惜身上去。 因为前期水军大肆哄吵,导致路人感观败坏,该种说法很快占据上风。听起来有理有据,毕竟,王先生可是胡惜的亲爸啊。能做出这种事情吗? “我去后妈太可怜了吧?” “后妈不等于小三。怒排!后妈杀你全家了?现在人对后妈的怨念也太大了吧?” “打脸?这波反转太快。不愧是上市公司,公关也太厉害了吧?” “不厉害能行吗?瞧瞧人家这股价波动,这是真正的分分钟几百万上下啊!看看它上一次热搜,已经脱水几个亿了。” “我觉得事情没完,不站队,继续等。上次抽肿的脸还没痊愈呢。” “造谣的抓起来,快,郭嘉呢?” “胡惜那边的大招呢?瓜子都买好了!” 胡惜不敢细看,但是又停不下来。刷了一段评论,就不再继续了。 她拿过自己的手机,翻出通讯录,对着上面的名字划来划去。犹豫片刻“啪”地一声用力拍回去,抱头嚎叫。 “你爸真是——”孔溯忿忿不平道,“卧槽,让他吃屎去吧!” 她是真的没见过这种父亲,无所不用其极地往亲生女儿身上泼脏水。什么人呐?别人的心里有一片汪洋海,这人心里肯定只有一片化粪池。 要知道胡惜可是实名上阵的。她的年龄、长相、住址全被暴出来了,在网络如此发达的年代,公司的团队如此不遗余力地抹黑,等于将她前途尽毁。今后哪所大学敢收她?她将来的工作该怎么办? 怎么不直接点逼她去死呢? 孔溯安慰说:“没关系,坚定一下你独立的信念。他们骄傲不了多长时间了。” 说着想转移话题:“哎呀我们的水军团队今天怎么不靠谱了呢?扣他们钱!不结算!” 似乎是特别的缘分,友方的水军小哥感应到了她的脑电波,忽然发来消息说。 “这次遇到厉害同行了。这就非常难搞了。” 胡惜:“你们行不行?” 水军小哥:“我们是行,关键看你们行不行。” 胡惜问:“我们怎么了?” “对面人太多,我决定召唤一下我的盟友。这钱就要涨了。”小哥说,“用不了太长时间,就现在趁着热度,把对面的气势先压下去。我这边的技术工正在搜索ip,还有整理扒皮的水军号。熬过这段时间我们就赢了。” 胡惜扭头看向马石络。 大财主马石络大手一挥:“去!随便叫。有钱。但是绝对不能输。” 胡惜把马大师的话转告给对面。 水军小哥高兴道:“就等您这句话呐!我们自由发挥了啊!” · 不得不说,孔溯请的这支水军队伍,虽然人数不多,但各个都是实打实的人才。技术层面不是普通水军可以比拟的。 他们请了一些低端的水军盟友,仿制对面之前的操作,利用“王纤亲友”的身份进行大肆辱骂。 完全是一模一样的套路,让路人看着深感恶心。 一个小时后,事情热度逐渐消退。 路人不想成为任意一方攻击的武器,为了保住自己的智商,选择观望或无视。 这时候,友队水军终于准备妥当,有条不紊地放出自己的干货证据。 条条罗利,清楚明白。 ——“刚刚去做图片,一不在发现哪家狗没拴紧绳子,放出来咬人了。先公布一批需要打狂犬疫苗的家伙们,这些帐号封了几个。全是新号,言语偏激,内容脑残,说自己是胡惜同学,但明显是水军。” ——“抠鼻。这个瓜一点都不香,吃得我有点恶心。如上图片,这些水军明显是公司请来黑胡惜的。” ——“朋友们啊,敲黑板!亲爸现在都能这么不留情地造谣自己女儿,逼到她走投无路,前面说把她赶出家门的又有什么不可能的?我的小天真们,还以为你亲爹就是你的保护神吗?我以为在看多兽父强^奸亲生女儿/儿子的新闻以后,你们已经梦醒了。禽^兽哪里都有,郭嘉又没化学阉割了他们。做了父亲不代表他就是个人了啊!” 十分钟后,他们又放出王纤和胡惜的几张合照。 ——“从他们同学的朋友圈里截出的几张照片,妈呀有惊喜!再次敲黑板。先看图片一和图片二。虽然都穿校服,但鞋子和手表是自己买的。王纤一个传说中被胡惜‘欺负凌辱’的人,戴着名表穿着名牌球鞋。看见了吗?再看看胡惜这双脱皮的板鞋。” ——“图片三和图片四,这是她们班级聚餐的照片,穿着的都是私服,不用我多说了吧?王纤小姐姐生活真的过的很滋润啊,原配姐姐全身价值加起来不到你一件衣服。弄得人家都想被这样欺负了呢。” ——“王某先生一定是圣父了,对重组家庭带来的孩子极尽慷慨,对自己亲生女儿如此吝啬。对对,这样看来,王纤还好不是他亲生的呢。” 又过了十分钟,胡惜出租房的照片被曝光。 ——“说胡惜逼着他爸给他租学区房的,睁大眼睛看看。我的妈,豪宅别墅不住,来住这闹鬼的老宅住?这一片连天然气都没换,用的还是煤气啊。” ——“联系了一下学校,说胡惜的学费还没交。哈哈哈一家上市公司老板的女儿啊,学费交不起呢!” “谎言迷住我的双眼,让我看不清真相。” “求课代表总结。我现在可以站队了吗?” “这个我觉得更有道理,我决定提前站队了朋友们,我站这个。” “我的脸好疼。现在怎么办?给我准话吧,能站吗?” “我觉得没完,继续等。” “这个真的太厉害了。” 众网友还在应该如何站队之间摇摆不定,觉得真相没这么简单。大部分网友还是想要相信王先生身为父亲的人性,应该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双方再次争论起来。 尚未分出高低,紧跟着又落下一条消息。 这一次次的似要惊呆众人。 ——“有意思,刚刚收到医院护士的爆料,大年三十的时候,胡惜因为煤气中毒被送到医院,差点死了。刚刚走访了出租屋,已被邻居证实为真。” ——“二月十一号,胡惜母亲忌日,看看王纤和王妈妈微博上的照片。他们一家这天在干什么呢?在开派对呢。玩的很欢乐哦,照片里没有胡惜哦~” “卧槽,善良限制了我的想象。” “卧槽,人性限制了我的想象。” “这个真的过分了吧。不指望男人有多深情吧,但王某别忘了自己是入赘的,你们能有今天的奢华生活,起码一半要靠胡女士。人家忌日,自己开欢庆排队,几个意思呢?还有大女儿其实是捡来的吧?肯定是捡的吧?” “煤气中毒?细思恐极。不会是自杀吧?” “如果我有这么一个爸,我会。” “认真想想,这世界这网络黑的能洗成白的,我刚刚差点站王纤了。他们现在有钱有人脉啊,如果我是胡惜,真觉得这世界很绝望啊。那么可怜,还要被泼黑水。” 十分钟后,最后一则重磅消息。 ——“出来了,ip对比。义务黑客,看不过眼,不要谢。刚刚顺手查了下往学校论坛发图片包的ip,虽然那人用了代理,但还是查出来了。试着定位,在这个地方。诶哟哟,这不正是王某先生的家吗?不知道得罪了谁被报复?没有证据直接泼脏水?呵呵。” ——“所以谁才是被欺负的那个?王纤小姐姐,出来解释一下嘛。” 发送图片的事情一被查出来,网上舆情立马爆炸。 一时间群情激奋,纷纷讨伐。 “后爸为了保护老婆跟前夫生的女儿的声誉,大义灭亲,挥刀斩断了亲生女儿的前途,含泪抹黑,诬陷她。嗯,这剧情很真实很伟大,多么无私的圣父,反正我是信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擦!这瓜吃不起了!” “王霸天!” “去死吧这种人。” “股价又暴跌了666,今日有望跌停?喜闻乐见啊!” “这个真的不能忍了。王某要是还说他不知情,我要给他颁一个奥斯卡。” “王先生,你尽管放屁,再信一个字算我输。” “我不信这样了还能反转。求证监会查了这家公司吧,血书求荐啊!” “求查!@证监会” 墙倒众人推,公司股票这次真的无法起死回生,直接封单跌停。从卖单量和目前网上的风向来看,如果明天不停牌避难,很可能会继续一字跌停。 公司众人此刻只能无比感谢本国股市的涨跌停限制,暂时救他们一命。 王先生抱头,看着上面飞速刷过的评论,眼睛定在屏幕上,沉沉喘气。 他坐在办事桌的后面,用长出了一小段的指甲,用力去抓挠自己的头皮,感受大脑传来的微微刺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完全不理解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不会的,怎么会这样呢? 真的是王纤发的照片?他的两个女儿啊,为什么会变成一对仇人? 他没打算虐待胡惜的,真的没有的。 座机一直响个不停,打算他的思路。王先生暴躁跳气,抄起座机用力砸到地上。 可怜的电话当场四分五裂。 秘书守在门外,听见声音吓得缩了下肩膀。 王先生喉结滚动,单手撑住桌面。 现在该怎么办?身败名裂,资产大幅缩小……这跟他想的不一样。 他紧了紧手指。 他安慰自己。冷静一点,这家企业现在就剩个空壳,破产清算是早晚的事,他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只是损失了一部分的资产。 ……一定没问题。 · 相比起他们的焦头烂额,胡惜这里就轻松多了。 水军小哥问:“怎么样?给力吧?” 胡惜:“给力给力!” 水军小哥:“该是你出场收割战果的时候了!你现在上去发个声明表态,说请了律师要拿回遗产,给事情盖章定论。我给你保驾护航!” 他们这边还没开始进一步的操作,证监会快速发布了一则公告。 因为异常交易,xx公司暂时停牌接受调查。 这可真是…… “卧槽!!” “xx这垃圾公司的股票还有人买?这家企业快倒闭了吧?” “以前在这里工作过,坦白来说,越来越不行了。单看产品的市场占有率就可以发现,降的速度有点恐怖。股价跌才是正常,原来那都是虚高。” “只要跌破一元,我全仓买入,冲鸭!” “等跌破一元,它早就退市了朋友。” “卧靠我是一个要考研的人啊,为什么要这样来诱惑我?” “楼上考研狗+1” “考什么研?吃瓜啊!你考研一年一次,这种瓜一年能吃到一个吗?” “这瓜有毒,我怕吃了会让我死亡。” 孔溯看向江风他们。后者舒了口气,放下手机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会计师说:“接下去等就好了嘛。这时候要相信权威机构。光靠嘴巴不痛不痒的怎么够?” 没多久,律师大佬也飞回来。 他说:“我刚刚找到你母亲立遗嘱时的两位见证人了。” 救完 还真的有遗嘱? 几人听闻, 匆忙放下手上的东西, 坐下来听他仔细说。 胡惜自己没具体看过遗嘱的内容。当时母亲去世, 家里遭逢巨变, 她心情低落, 状态萎靡, 一时间难以转换, 还向学校请了半个多月的假期。 一切后续事情都交给了王先生处理,她只知道跟着签字,听从安排。 律师说:“我联系的学生, 他找到了当年帮你母亲做代笔遗书的两个见证人。一个是医院里的护士,还有一个是当时来看望她的,生意上的朋友。因为数额重大, 所以两人对内容还有些印象。” “你母亲以前做过婚前财产公证, 包括房产汽车等不动产,还有公司的股票, 一些贵重的饰物如翡翠、钻石。”律师说, “大部分她名下的不动产, 全部留给了你。包括拍下来的珠宝。” 胡惜点头。 胡女士是一个理智且现实的人, 为胡惜考虑得很全面。她是很喜欢王先生, 所以让他入赘自己家,给他打通人脉, 毫不避讳地让他帮忙管理公司。但同时,也不忘记为了保留后路。家庭教育的影响让她不会把自己的全部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 婚前进行的财产公证详细严谨, 对胡女士来说是公事公办, 可在外人看来就像是在防家贼。 或许就是这一点,损害了他的自尊心,让王先生心存芥蒂,对这段婚姻一直难以付出真心。 律师说:“当时签的遗嘱本来是一式两份的,写完后准备拿去公证。可是,没能等到约好的公证员过来,你母亲就因为病情恶化,手术失败去世了。因为立遗嘱本人不在世,且代写遗属本身具有合法性,所以就没有进行公证。一份遗嘱放在你父亲那里,另外一份放在了当时代笔的护士那里。” 孔溯大力拍掌,高兴道:“那找到那个护士不就行了?” 律师摇头:“联系护士,她说已经不记得放在哪里了。所以现在唯一的一份遗嘱,就在你爸爸手上。” 孔溯撇嘴:“这么巧。” “不管是不是巧,反正已经这样了。追求理由没有意义。”律师说,“你知道你爸爸的遗嘱会放在什么地方吗?” 胡惜微张着唇想了想,末了叹口气,萎靡道:“那完了。” 孔溯问:“如果没有遗嘱呢?会怎么分?” 律师提醒说:“配偶是第一顺位继承人。还有一部分属于夫妻共同财产。” “我去……”孔溯垮下肩膀道,“那他肯定不会留着遗嘱啊。” 律师笑了下说:“不,公证人说,你母亲把遗嘱写在了一个绝对不会被销毁的地方。” 众人一惊:“什么?” 律师说:“股权转让书的背面。你母亲将公司的股份,全部留给了王先生。其中所有的现金,这些她没有进行分配,默认由你父亲管理。但是附加规定,这些金融资产只有在你成年之后,他才可以进行抛售。” 孔溯试着理解了一下,忽然乐道:“诶,那这么说,胡女士把大部分财产都留给了胡惜,如果公司倒闭,王先生就什么都没有了对吗?” “表面上看是这样,但其实不是。”律师说,“两人结婚之后,胡女士很有远见的买下了不少房产,当时没有限购条例,她全部写在了王先生的名下,算作是赠与他的礼物。胡女士的遗嘱里,婚后所有的夫妻共同财产,她都没有要,只是对自己的婚前公证过的财产进行了分配。准确来说,按照当时公司股价和前景来计算的话,王先生得到的资产,比胡惜继承的要多。” 这样说来,胡女士对王先生,虽然有所戒备,但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她并没有将王先生作为外人来防备,也没有漠视他这么多年来的付出。只是想给女儿留一份保障。 可她大概永远也想不到,自己爱过的丈夫,对自己却从来没有一点真心。甚至在自己死后不久,就将多年相好的情人迎进了家门,反而将自己的女儿扫地出门。 “然后我的学生查了一下,王先生在这几年里,变卖了好几栋应该是你名下的房产和地皮进行套现,这属于财产侵占。他已经在准备材料,应该很快会过来找你。”律师扭头问,“他的公司有问题吗?如果有转移财产的嫌疑,我们可以一起打。” 会计师点头:“我怀疑他有在进行关联交易转移财产,同时还有伪造财务报表的情况。现在就等国税局和证监会的调查结果。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他公司的账面上,有很大的问题。他应该很早就开始做准备了。” 胡惜猛得站起来,倒抽一口凉气:“不好!” 律师抬起头:“什么?” 胡惜说:“那家公司已经变成一个空壳,证监会勒令他停牌调查。他自己肯定清楚什么情况。如果那样的话,他还需要遗嘱吗?” 遗嘱里对王先生最大的优势,就是股权转让。可是王先生这几年一直在偷偷转移财产。 他知道,这家公司已经千疮百孔,出事是迟早的事情。 如果到时候股权可以抛售,他能多赚上一大笔。可要是没能等到胡惜成年,公司先行倒闭,他的损失也不会太大。到时候要不要这股权似乎没有多少意义。 如果他干脆销毁遗嘱,将所有遗产按照法定顺序进行继承,那财产怎样分割,王先生变卖胡惜不动产的举动究竟算不算侵占,就会变得难以界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胡惜思及此处,立马冲出门,拧开把手奔出去,正好闷头撞上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手里拎着一个小包,反手抓住她胳膊,将人拉远一点,看清她的脸,问道:“你是委托人胡惜吗?我是张律师。之前你们有人联系我,我答应了委托,现在来跟你了解一下情况。” 胡惜撞得鼻子生疼,含糊问道:“你开车了吗?” 张律师懵了下,点头说:“开了。” 胡惜说:“先送我回家,快!” · 王先生从收到证监会通知开始,就觉得非常不安。计划是一回事,而真正到来需要面临又是另一回事。没有人能在做完错事之后还能保持绝对的冷静。 他只能安慰自己手脚做的很干净,大家都是这样做的,肯定不会有问题。 可是脑海中不期然闪过胡惜在网上对他的攻击,以及王纤被扒出陷害亲姐的事,心底难以言喻的情感就喷薄而出。 一面是愧疚,一面是愤怒,还有一些埋怨。 不觉嘴角抽搐,表情在不受控制。 烦躁。想要破坏。想要撒手不管。可偏偏还有一堆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他必须站出来。 一个人维持长期戴着的面具,是一件如此艰难的事情。 为什么胡惜不能理解他呢?他有那么多难言之隐啊! 他重新在皮椅上坐下,下垂着的右手肌肉无意识颤抖,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需要看看医生了。 至于对待胡惜,他不愿意面对,也不愿意反省,好像只要装作自己毫不知情,就可以心安理得一点。 这时候他那个妻子又打电话过来。 未接来电上已经显示了十几通记录,他吐出一口气,将碎发抓到后面,然后接了起来。 对面一接起来,就是委屈的哭腔,啜泣道:“老公,现在怎么办啊?你看新闻了吗?他们怎么那么毒啊?这要纤纤以后怎么办?” 王先生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还是忍耐着说道:“我要在公司看着,现在离不开。你赶紧回家,从家里的保险箱里,把遗嘱的文件拿出来,直接销毁。” 王妈妈惊呼一声,又是哭道:“什么?那东西你怎么还留着?你为什么没有告诉过我?你……你是不是还想把遗产留给白眼狼?纤纤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吗?你不能这么偏心啊。” 王先生忍无可忍,吼道:“你闭嘴!” 对面静了片刻,王妈妈闷声说:“可是我现在……我现在带着女儿做spa啊。外面人来人往的,这里有人认出我们了,我不敢出去。” 王先生叫了一声,脱手把手机用力砸向地面。两手叉腰沉沉吐出几口气。 他为什么要娶这样一个女人? 除了花钱,逛街,给他增添麻烦,似乎没有任何的用处。不会体谅他,永远帮不上他,带出去也不够体面。 跟前妻比起来,她真的差了太多。 离婚吧。 他受够了。 王先生捡起手机,拿过车钥匙,决定自己回家一趟。 秘书佝着背,匆忙提醒说:“总经理,股东们都在会议室等您。” “让他们等着!”王先生缓了缓,敲着柜台道:“我一个小时后回来。如果有人来了,让他们好好招待,不要胡说什么,一切等我回来。” 秘书:“可是……” 王先生没等她的可是说完,率先出了公司。 他一路踩着油门,加速往家里赶去。心中有股强烈的不安感。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这时候手握住方向盘,竟然无声地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肩膀松动,就流出眼泪,那情绪来的莫名,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二十分钟后,王先生赶回自家的别墅。用指纹打开门,发现门口摆着一双陌生的鞋。他眼皮跳动,穿着皮鞋,直接哒哒快步冲进书房。 里面一个身影背对着门,正蹲在保险箱前面捣鼓。 王先生脱口而出:“胡惜!” 胡惜猛得一震,屏住呼吸回头,和王先生视线交汇。 诚然来说,王先生样貌是不错的,不然胡女士也不会爱上他。即便人到中年,他也记得保养身材,并不像许多男人一样油腻肥胖,连发际线也保持得很茂盛。 胡惜将东西往身后藏去,喊道:“爸。” “你想做什么?”王先生看见被打开的保险箱柜门,反手合上书房的门,在背后锁住,说道:“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我。” 胡惜摇头。 王先生痛心疾首道:“我是你爸啊……我是你最后一个亲人了。惜惜,你是怎么了?” 胡惜拿着手里厚重的纸张,踯躅许久,问道:“爸,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王先生:“你说。” 胡惜:“你为什么要这样作践妈妈的公司?那是她的心血啊。它在你的手中壮大,能发展到今天,是多么的不容易。你不会觉得心疼吗?我本来以为,她把公司留给了我,可是原来她没有。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王先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表情出现一瞬扭曲,然后说道:“你不会明白。” 你不会明白,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就算那家公司最大的股东是他,就算他有绝对的管理权。可上面还是刻着胡夫人的印记。 他无法忘怀自己曾经是一个入赘的身份,其他人同样是。 无论他将那家公司发展的多壮大,付出多少的心血,始终会有人认为,那是胡家的产业,他是一个软饭男,他是靠着老婆起家的草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有人都无视他的才能和努力,这样的日子如果还要过几十年,他不能接受。 还不如重新开始。 “爸。我以前以为,你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你宽容,帅气,大方,而且无所不能。我拿你当我的骄傲啊,可原来这些不过是你的施舍,是假的。”胡惜抽了下鼻子,“无论你做错了什么,你总是会从别人的身上寻找原因。你埋怨别人为什么不理解你,为什么不正视你,为什么总是给你添麻烦。好像摆脱了这些人,你就可以获得新的人生。可是爸……错的人是你啊!” 王先生嘴唇张阖,看她失望的眼神,心虚道:“……你在说什么。” “爸。你是我见过的最自私的人。”胡惜抬起手里的东西,认真说道:“我不会把东西还给你的。你是时候,该为自己的错误负责了。” 王先生歇斯底里道:“你不懂。你的人生跟我不一样!你轻而易举得到了一切,我是靠自己打拼的!你别想来破坏我!” 他扑了过去,要从胡惜手中抢过东西。 胡惜闪身躲开,缩到角落,大喊道:“江风!救命啊!” 这时候阳台的门被拉动,王先生动作顿住,猛得回头,看向两人。 “你们是谁?怎么会在我家里?”他连忙指着二人说,“我要报警!你们这是擅闯民宅!” 江风穿着鞋套走进来说:“我们是胡惜的朋友,她主动邀请我们来的。这套房子是胡惜的产权,我们这当然不能叫擅闯民宅。” “王先生,我是胡惜的代理律师。从现在开始,帮她解决遗产纠纷的问题。这份遗嘱作为重要证物,您无权私藏。”张律师走到他面前,朝他伸出手:“另外,如果我是你,现在就赶紧回公司。国税局的人应该已经去临时抽查了。” 王先生觉得眼前的世界崩塌了:“什……什么?” 张律师说:“王先生,公务人员并不像您想的那么笨,您也不像自己想的那么聪明。公司运营的问题我不知道,但关于遗嘱执行,请待法院的传票吧。” 江风拉起胡惜,将她带走。 王先生失魂落魄地在后面追着:“惜惜,我是爸爸啊……你不能这样对我。惜惜。” 胡惜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抱着东西摇头离开。 · 国税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将公司财务梳理清楚。这期间王先生被限制出行。 他前几年用别人的名义,新创立了一家公司。依靠着跟xx公司的关联交易,赚取不少的利润,然而新公司在经营情况上依旧不容乐观。 做生意并不想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他起点太高,基础太低,想一蹴而就。为此投入了巨大的资金,包括胡女士留给他的财产,还一度变卖胡惜名下的不动产才填补空缺。 可那家企业因为销路被大公司压制,市场打不开,连年亏损。银行贷款的利息,工厂运行的成本,都成了巨大的压力。他还在不断做新产品研发,大额的投入,小额的回报,长此累积,耗尽了他手里的积蓄。手头几乎没剩什么钱,外面还有公司的一堆外债。 王妈妈跟王纤就更别说了,根本不知道他的财务情况,也没有多少的私人存款。只知道日常有足够的流动现金用来购物生活就可以,哪想到一夜间天都变了。 王先生如今面临着多项指控。在财务造假转移财产上,很可能会有牢狱之灾。紧跟着又是关于遗产的分割纠纷。以及跟王妈妈的离婚案件。 可以说一夜间众叛亲离。 然而令王氏母女没有想到的是,跟王先生离婚,她们竟然没有分到任何的夫妻财产。 胡惜重新回到学校上课。王纤因为此前性质恶劣,被学校开除,不知道要转学去哪里。档案上记了一笔,加上这次真名暴露,在网上大肆流传,今后日子恐怕不会好过了。 这一切的导火索,都是王纤在网上发布了胡惜的p图照片。如果不是这母女两人欺人太甚,或许事情根本不会发酵成这个样子。王先生或许能等胡惜满十八岁,抛售股票,然后带着人出国深造,重新开始。 就是王先生的漠视和忘恩负义,以及王纤的谎言和得寸进尺,才是网友们最为愤怒的地方。 然而过时的悔恨没有任何的用处。 王纤来学校办退学手续的时候,是胡惜见她的最后一面。她当时低着头,戴着宽大的帽子和白色的口罩,根本不敢将脸露在外面。看见胡惜之后,眼神躲闪,当即调头避开。 来接她的是一个胡惜没见过的秃头男人,跟王妈妈一起,将她的东西简单收拾放在后车厢装好,形色匆匆地离开校园。 之后她们换了号码,连胡惜也联系不到了。 平静恢复得特别快,不到一个星期,风声平息下去,健忘的人们选择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高三二模考试结束,胡惜去看望王先生。 作为落难后唯一一个来探视的人,王先生心绪复杂。他坐在玻璃窗的后面,看着自己的手,一言不发。 不过短短时间,他变得憔悴不堪,精神不振。瘦得颧骨突出,头发也被剃短发白。 胡惜跟他对坐着,实在想不到要说的话题。离开前说道:“我决定去z大。学最好的专业。我的模考成绩没有问题。我想从今以后,做一个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别人的人。” 王先生抬起头,眼中泪光闪烁,欲言又止。犹豫到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这一段时间里,所有人都说他错了,用不屑的目光对待他。 他不用再工作,也不用担心公司的秘密会被人发现。每天都在思考自己过往的人生。充满了困惑和不安。 他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开始错的?才会导致到现在,他甚至都不敢直视自己的女儿。 救救那个戏精! 夜深人静, 判官翻出功过格, 视线从整齐的字上扫过。 胡惜没有追究王纤对她的名誉损害, 王纤也害怕她追究, 隐姓埋名, 忙不迭地跟着王妈妈搬走了。 王母因为经济窘迫, 靠着以前的关系找了一个情人, 生活大不如从前。 唯一一个受到法律制裁的,只有王先生。 然,是非功过, 皆有功过格记录。交易欺诈者、霸占他人家财者,属四殿五官王管辖。即便逃过阳间处罚,如果不予悔改, 不予补偿, 终究要受到惩戒。 何况,人间尚有气运天道影响。王纤和她母亲只要心虚, 今后气运就不会顺畅。 站在判官的立场, 他真的很想劝所有人善良。希望, 并建议所有罪犯能在活着的时候自首受罚, 好削减生前罪过, 以免以后刑罚太重。毕竟阳间的刑法,可比阴间的轻多了。各殿的大小地狱, 都是进去了,能叫人生不如死, 死去活来的地方。 判官翻过这件事, 开始寻找孔溯的姓名。 她死亡已有月余,仍旧未去阴间,说明对于阳间尚有留念。可判官感受不到她有什么强烈的执念,看起来身边也没可以牵挂的人。这样坦坦荡荡一身清白的鬼,怎么会去做一个游魂呢? 更加奇怪的是,数月过后,她身上却没有多少阴气,更像是一个刚死的鬼。竟然还能鬼上身。法力不够高强的鬼,可做不到这一点。 功过格快速翻动,最后停在一页。页面名册上标注的是红色的圈。 判官皱了下眉。 孔溯,二十八岁,女,生于s市,演员。 ——未死亡。 这还是一个生魂? 看到这里,判官也不由吃惊。 他拂袖一挥,房间无故兴起一股阴寒的冷风,将面前的木门推开。判官威压随之外泄。 正在客厅里感受日月精华,顺便看无声电视剧的孔溯,忽然浑身一僵,整个灵体扭了一下。 判官道:“你过来。” 孔溯抱着自己的腿,圆滚滚地飘过来。 她扒着门框,用墙挡住身体,忐忑探进一个头,小声问道:“你叫我?” 判官轻抬眼皮:“你的肉身现在何处?” 孔溯说:“我后事不知道谁处理的。要么在地里要么在盒里吧。应该不至于将我洒进水里。” “你还活着。”判官说,“你阳寿未尽,且肉身尚存。现在肉身应该在深度昏迷的状态,可还是有生命体征的。” “我还活着吗?”孔溯比他还惊讶,捂嘴道:“可新闻里都说我死了啊!” 判官很是无语。这绝对是他见过活得最不明白的一个鬼了。 她……难怪会活成这样。 判官道:“那你还记得自己死因为何?” “我……”孔溯仔细想了想,也不大确定。 那段时间整个人都处于混沌之中,好像变成了一个提线木偶,理智上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却经常做出一些连自己都匪夷所思的事情来。特别容易暴躁,情绪也不受控制。叫她非常难受。 她试探道:“猝死?” 判官:“你在何处醒来?” “街上。”孔溯转着眼珠回忆,“醒过来后我回公司看了一眼,东西都被收拾走了。我家一群不熟的亲戚,开始找律师争抢我的遗产。我去医院看过,我的病床被清空。加上媒体都这样报道,我就信了。” 判官见问她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就提醒说:“生魂脱离真身已久,你……到现在还生机未绝,一是因为阳寿未尽,二是因为时常留在阳气浓厚的地方,保住了你一丝生气。后来又上了胡惜的身,从她身上夺到了一线生机。不过,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需要尽快找到自己肉身,否则人间地府,你去留无路。” “那我能怎么办?我……”孔溯想了想,不觉得慌张,反而高兴起来:“这么说来我的遗产还是我的?我又能化妆能吃饭了?” 她正色道:“其实说真的,活着的时候也没发现,原来自己有那么多想做的事情。死过之后才发现,挥霍人生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情。人生苦短,勿忘撕逼啊。” 判官面不改色道:“我先命人查找你的肉身。” 孔溯:“谢谢江风!” 判官没有纠正她的称呼,抬手召请出五方鬼,让他们前去寻找孔溯的肉身所在。 五位阴兵发动周边小鬼,开始详细搜寻。 幸运的是,时间过去还不算太久,一切尚且有迹可循。加上孔溯是在a市出事,肉身也距离不远,大约一个小时后,五方鬼就回来禀报。 孔溯的肉身,已经从市中心医院,秘密转移到城外一座偏僻的疗养院里。 判官让孔溯自己记下地址,回到江风身体里。 孔溯等他消失,终于敢抬起头。她围着江风飘了两圈,还用手戳了戳他的后背,发现这人是真的没有反应,才转身去客厅,继续看电视。 重新坐在电视前面,孔溯整个人的心态都不对了。 原先是被迫佛系,可现在不一样,满满的都是斗志。 这个小花,在她昏迷后抢走了她的饼。这个小鲜肉,明明跟她不熟,却还借着死人的感情进行炒作,实在是太过分了。 还有这个人,跟她是同一个经纪人。 是啊,为什么经纪人要对外说她已经死了呢? 孔溯想换台搜搜自己的新闻,又不敢去叫醒江风,纠结得很。电视也看不下去了,缩在沙发上烦躁地等待天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翌日,江风还是遵从自己的生物钟按时起床。 孔溯一脸惊讶地盯着他,直到他收拾好东西,换好衣服,拎起钥匙,喊她出门,才终于有了点新的表情。 二人坐车前往郊区的疗养院。 这家疗养院规模不大,经济状况似乎也不是很好。虽然环境足够安静,却有些脏乱。走进大楼,扑鼻而来的就是浓浓的消毒水味。这不算什么,可关键是其中夹杂着厕所的恶臭。 米色的瓷砖上,还留着一个个黑漆漆的脚印。休息用的椅面也被磨成了黑色。处处透露着邋遢。 可想而知,清洁工阿姨在消极怠工。 江风跟前台说自己来交下一步的治疗费,打听了孔溯的病房,抬脚过去。 “我恨!”孔溯生气说,“我赚那么多钱是为了什么呀?为了留给一群我讨厌的人?竟然把我送到这种地方来,他们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到了病房区,空气里的霉味开始加重,亮色白漆的墙面在靠近底部的位置成块状剥落,留下一滩黄色的,被水浸湿过的痕迹。 这是一家很有年头的疗养院了,设备都买不起新的,更别说翻修病房了。 江风在一处门前停下,拧开门,从门缝往里扫去。 孔溯从身侧冲到前面,激动指道:“我,是我!” 里面有一位护士,正在将“她”扶起来擦拭身体。孔溯只一眼,就说不出话来,握紧拳头,几乎想哭。 那干瘦的身材,深陷的两颊,还有惨白的皮肤,看上去跟一个死人无异,哪里还有原先半分的光鲜?一个明星如果长成这样,戏路大概也就只能在鬼片和吸^毒病人之间摇摆了。 可她是要靠脸吃饭的当代小花啊! “天呐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孔溯被自己的模样吓住了,“这真的不是一具尸体?” 里面的护士只是很随意地给她擦了一遍,就收起毛巾放回水盆。那水不替换,用手揉搓两下,直接搬去下张病床。 孔溯当即将要哽出来的眼泪和声音收了回去,才注意到这是一间六人病床。 “我——去!”孔溯打了个哆嗦,干呕道:“我基因都要自己进化出洁癖来了!” 鬼都不知道给她擦身体的毛巾会有多脏! 江风催促说:“你快进去试试。” 孔溯第一次嫌弃起自己貌美如花的身体。磨磨蹭蹭地走动,同时观察自己肉身上有没有其他的致命伤势。刚刚靠近,就听见了一声刺耳的婴儿啼哭声。 哭声中带着破坏力极强的法力,孔溯魂魄受到震荡,立马捂住耳朵惊叫:“啊——” 江风用力推开病房的门,冲上去挡在她面前。 许是被江风吓住,那鬼东西声音滞了片刻,让孔溯得以喘息。江风趁机观察这附近是否有别的异常。 他伸手掀开了孔溯上半身盖着的被子。 就见孔溯的床头,此刻趴着一个赤^裸的男婴。男婴只有手掌那么大,他两手牢牢抱住枕头的一角,咧开一张大嘴,周身黑气弥漫,阴毒地看着二人。 “怎么回事?”孔溯心有余悸,“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玩意儿?” 江风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古曼童啊!”孔溯说,“这肯定是古曼童。娱乐圈里有人求过的,还是专门去泰国请的小鬼。其实就是养小鬼。据说养了他,可以一帆风顺,财路通畅。有些人特别迷信,所以会随身携带。我以前是不信的。” 江风说:“这明显是只厉鬼。而且他现在对你有很大的敌意。” “那我该怎么办?”孔溯急道,“我可没养过所谓的小鬼啊!这跟我绝对没关系!” “守着你的肉身,不让你靠近……”江风说,“你可能就是被它赶出来的。” 孔溯看着杀害自己的这一坨凶手,心情相当复杂。 那边护士听见动静,转身质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刚刚说什么呢??名字登记了吗?” 江风走到孔溯肉身旁边,解释说:“我来看看我的朋友。没想到一个月前她出事了。” “这号床的病人啊,你还是这么长时间里,第二个来看她的人呢。”那护士感慨道,“她作为一个明星,病成这样,连个粉丝都没有,也是可怜。” 护士擦完最后一个病人,把毛巾折叠好,端着水盆离开。 江风对小鬼伸出手,那古曼童顺势抓住他的手指,张开还未长出牙齿的嘴,竟然作势要咬。 孔溯倒抽一气:“小心!” 江风根本没将那小东西放在眼里。伸开五指,将小鬼整个包在手心。再是威慑性地一捏,对方吃痛,立马乖顺起来。 “发什么呆?”江风朝孔溯下巴一点,“还不快进去。” 一更 孔溯对于回自己肉身的体验还是第一次, 看江风没给她操作提示, 就试探着走近一点。 近距离看这张熟悉的脸, 觉得更丑了。 她摸上自己的手。接触的一刹那, 强大的吸力将她吸了进去。整个魂魄扑进身体里, 视线调转, 仅余一片黑暗。 孔溯习惯了没有重量地飘在半空, 忽然有了实感,全身像被巨石压住动弹不得。 她用最后的力气眨了下眼。目光所及处一片花白。还看不清环境,又被迫合上。 然后漫无边际的黑暗袭来, 将她拖入昏迷。 她的魂魄离开肉身太久,很难适应,加上身体虚弱, 还一直被厉鬼影响, 恐怕需要很长的时间调理。 江风手里捏着的小鬼非常不安分,在他查看孔溯情况的时候, 还试图凝结自己的戾气, 将他手心划破以逃走。 然而这小鬼的攻击对江风来说不痛不痒, 只是手心有些发凉, 叫人不大舒服。 他给褚玄良打了个电话, 让他过来帮忙处理。 褚玄良在一个小时后驱车来到这家疗养院,见一个新闻里已经“去世”的明星躺着也很惊讶。进来后带上门, 还不忘反锁。 现在最主要的是孔溯这糟糕的情况。她灵体不稳,有生命危险, 估计随便吓一吓魂魄又出来了。褚玄良给她下了大剂量, 灌她喝了两碗符水,孔溯才悠悠转醒。让她每天喝三包,喝完一个疗程,不要落了。 他把身上带着的平安符递给孔溯,让她随身携带。可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她如今这个状况,走到哪里,都是一个吸引厉鬼的好靶子,容易被鬼给吞了。 孔溯根本不怕这个。她醒来做的第一件事是掀开被子:“别的都不说,快带我离开这个地方。我要转到单人豪华病房去!” 褚玄良忙拦住她:“千万别住医院,医院阴气重。我建议这段时间你还是跟着江风比较好。他家是最安全的地方,你住在那里,起码不用担心遇害。基本住个十几天,加上符水调理,就可以独自生活了。” 孔溯想想江风那么小的家,多住一个人实在是勉强,何况还是一个女人。她毕竟是明星,如果被狗仔拍见,会给江风带来很大麻烦。 孔溯问:“我住道观里不行吗?” “不行。你身上阴气太重了,魂魄几乎跟阴魂差不多。住在道观,睡着了不注意,会被超度走的。”褚玄良说,“修道之人,身上都有很重的阳气和杀气。你现在这种情况,靠近我们就容易不舒服。建议你在江风家里呆一段时间。” 孔溯:“……” 江风对着褚玄良挑眉:都不问问我的意见吗? 褚玄良跟着挑眉:你哪次坑我前问我过的意见了? 二人用视线交流,被冷落的孔溯想自己站起来,用力试了一下,发现腿脚不方便,只得认命躺回去。 “道长,你能找出是谁要害我吗?”孔溯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我死不起第二次,这感觉真的太难受了。” 被她这么一提醒,江风才想起来。他伸出自己的手,捏得很紧,说道:“古曼童。” “古曼童?”褚玄良托着他的手背感受了一下,严肃道:“这阴气太重了。一般古曼童只是带在身边供奉养育,不会有这么重的阴气。” 江风:“因为杀了人?” 孔溯怒目:“是谁!!特么养小鬼弄我,我能养个回去弄去吗?!” 孔溯觉得渗人。她不知道这小鬼跟了她多长时间,以前都呆在什么地方。看不见的时候还好,现在……想想就觉得渗人。 “古曼童跟养小鬼是不一样的。真正的古曼童,是指飘荡四周的孩童灵魂自愿接受供奉,跟在供养人身边,行善积德,积累功业,好为了下辈子转世为人。养小鬼则是催咒烧符,逼迫孩童的魂魄追随自己。有些甚至还会主动杀死尚在孕妇肚子里的孩子,增强他的法力,然后收集怨灵作为己用。”褚玄良说,“养小鬼,是煞天良的坏事,总有一天会反受其弑。” “古曼童本身只是孩子,没有好坏之分。做什么事,都是受供养人的影响。”褚玄良猜测道:“有这种法力,很可能是阿赞做法请的古曼童。但是,阿赞开光的方法和普通的僧人不一样,阿赞就是降头师。他们可能会直接找怨灵,也可能会直接用打出来的成型胚胎。带在身边,这些古曼童法力会高强很多。” 褚玄良说:“找回去不大可能,它这样子,应该是被遗弃了,所以只能跟着你。” “天呐养小鬼还会遗弃?”孔溯咳了一声,整个胸腔都在疼,抗拒道:“我也不要它啊。” 江风感觉手心湿润,不知道那古曼童在做什么,催促道:“你快收走。” 褚玄良竟退了一步,防备道:“我不能随便碰,它会咬我。这个,你找鬼差收回去不行吗?你家弟弟呢?” 江风说:“地府不收。这是外面请来的。” 肤色都是黑的,不知道是哪国人。 褚玄良大感头疼:“这还是外国求来的?” 江风问:“所以?” “先带去道观吧,慢慢念经超度。”褚玄良叹道,“不过我看这小鬼戾气太重,罪责应该是很难洗清了,也失去了理智,很难说能不能有结果。造孽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 经纪人看了眼手机上的未接记录,脸上露出烦躁的表情。 疗养院打了好几次电话给他,都是一个原因,那就没钱了。 他只是孔溯的经纪人,照理说孔溯现在昏迷就跟他没多大关系了。她的遗产自己一分都拿不到,凭什么还总把烂摊子丢给他? 自己忙前忙后地给她安排,还给她垫付医疗费,已经够讲良心了。可他真是——受够了! 他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个靠后的名字,然后拨过去。 “喂。”经纪人冷淡道,“孔溯的医疗费你们交了吗?” 对面那男人粗声粗气道:“这件事情不用你管。你怎么不去照顾孔溯啊?我就说找什么疗养院,” 经纪人:“经纪人跟艺人之间,并不是主仆关系,我希望你们弄明白。还有我不管你们怎么争遗产,但她现在还没死。你们如果想要公证的公章,就给我老实一点。不然我就去举报你们!” 经纪人挂断电话,骂了一声。手机再次响起来。 还是疗养院。 他揉揉额头,接了起来,语气不善道:“喂?” 对方并不在意,飞快道:“孔小姐醒了。” “什么?”经纪人猛得站了起来,撞翻了桌上的水杯。他匆忙将杯子扶起,两手慌乱。左右找不到能擦水的东西,就把电脑拿起来先放到一边。 “你刚才说什么?” “孔溯小姐醒了。刚刚被人接走了。” “被人接走了?她不是……呼——”经纪人压低声音问,“好吧,是谁接走她的?” “她的朋友吧。今天来了两个男人。留了个电话。” 经纪人:“给我。” 经纪人高余庆照着电话拨过去,对面男人很冷静地接起来,报出一个地址,然后就挂断了。高余庆急忙驱车过去。 开到一半的时候,高余庆怕起来。 想想孔溯这段时间遇到的都是什么事呐?怎么本来还重度昏迷,忽然就醒了?那两个家伙是人是鬼?孔溯还是孔溯吗? 自己之前去看过一次,直接烧了十几张平安符,差点没把他吓死,之后再也不敢去了。 高余庆那个怕啊,他的命还是很珍惜的,立马放缓车速。 他虽然万分犹豫,却始终没有掉头。 因为没堵车,半个小时后,高余庆还是到了指定地方。 这里就是很普通的住宅区,人气兴旺。旁边不远就是大学,只要大声喊一嗓子,街上都不少人听见。 高余庆抬头看了眼正午的太阳,在周围逛一圈,稍稍定下心来。手里捏着珍藏的平安符埋头上去。 江风出来给他开门。 是一个样貌端正,五官清秀的男生。 不是牛鬼蛇神,高余庆松了口气。 “孔溯!”高余庆目光立马扫见孔溯,激动朝她走过去:“你真的醒了?你现在怎么样?” 孔溯瘫软在江风家中唯一的沙发上,闻言抬起眼皮半死不活道:“现在怎么样你瞎吗?” 高余庆又问:“你们是什么人?” 褚玄良拿出证件:“道士。” “道士……”高余庆若有所思道,“道士都有证件了呢?” “有没有证件你瞎吗?”孔溯气道,“现在重点是这个玩意儿吗?!” 高余庆见孔溯也正常了,不由又是欣慰又是气愤:“你对我这种态度干什么?我可没欠你的。你这毛病到现在还没治好?”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暗戳戳把我接的戏转给其他艺人,你的良心呢!”孔溯激动道,“我特么给那几朵小花小鲜肉做了几部配挨了多少骂才拿来一个二番,你转手就给我送人了!送谁都可以,你竟然给我送给杨欢。她拍戏的时候故意扇我巴掌的仇我还没报呢!” “人家是自己带资进组凭本事抢的资源,我给什么呀?”高余庆指着她数落道,“你生前那段时间整个人跟中了邪一样,谁还敢请你?你也知道圈子里的人都很讲忌讳,拍戏前后都得整个仪式拜一拜,别人顶多是炒炒人设,可你是真中邪啊!你都敢把酸汤泼到制片的脸上,还想接那部戏吗?是我求爷爷告奶奶地给你赔罪行吗?孔溯你给我讲点良心!” “啊?”孔溯眨着眼睛道,“我泼了吗?” 经纪人扶了下自己的眼镜,气急败坏道:“你装,你给我接着装!” 褚玄良闻言掐指算了一下。 可能还真是被下了降头。 “我……”孔溯被他埋怨,忽然回忆起自己过去的光辉事迹。挠挠脖子说:“那你也不能说我死了呀!” 高余庆说:“是我说的吗?是你自己家那几个极品亲戚!听医生说你可能醒不过来,急忙跑去跟媒体说你已经死了,还给你做了个牌位,坐在电视台前面痛哭流涕。我问公司要不要澄清,可你已经这样了,总不可能再给你花多少钱吧?所以就发了一则声明。你自己看!” 高余庆伸出手,手心全是先前吓出来的冷汗:“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工资,钱。你的治疗费都是我垫付的,你家那几个铁公鸡连根毛都不掉。还我。” “扶我起来!”孔溯抬起手霸气道,“我给你十倍!” 高余庆心情瞬间好了,走过去将人架起。 孔溯说:“走,差点忘了正事。去银行,数数我还有多少钱冷静一下。” 高余庆心道看过后你可能就不能冷静了。 “哦,江道长。”孔溯转头,泪眼茫茫地看着江风说:“江大佬,我可以把我所有能领到的钱都给你,买你一个月的时间。求你陪我一起出去走走吧。” 高余庆:卧靠?! “小哥……”高余庆忐忑道,“小哥你成年了吗?” 二更 孔溯的银行卡遍布天下。因为以前穷怕了, 对电影里那种出手满钱包银行卡的画面尤为憧憬, 导致她卡开的太多, 连自己都不记得帐号密码, 以及卡里有多少钱, 被高余庆屡次讽刺为集卡狂魔。 她只想告诉所有人, 好好读书少看电视, 避免犯病。 孔溯只有高中学历,过往非常励志。父母死得早,一个人用五万块钱的存款, 读完了一年初中三年高中。亲戚不肯借钱,实在是上不起大学,才开始混娱乐圈。 因为学历不高, 她在圈子里饱受诟病, 发展路线一直很窄,被黑粉轮着diss。 本来吧, 不借钱并不值得孔溯记恨, 毕竟这不是谁的本分。但既然先不念亲情, 就该老死不相往来, 当个陌生人。 可是这群亲戚得知她出事后, 全都冒了出来,还对外宣扬她已死的谣言, 就过分了吧。几人火速去医院开了病例证明,又去公安局和社区开了亲属证明, 然后迫不及待地到银行修改密码。吃相实在难看。 有几家银行因为新闻内容存疑, 拿到的不是死亡证明,加上孔溯存款额高,不敢给他们马上处理。多方辗转联系了高余庆之后,被对方话语间故意进行误导,更不敢轻举妄动了。于是找借口那么拖着,打算确认孔溯的情况之后再决定。 有几家小的私人银行给他们办理了手续,不过还好那里面孔溯存的钱不多。也因为他们想着孔溯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各家分配不均,互相争吵不休,所以钱只取了一部分出来,剩下的就在账户里放着。 孔溯要求更改密码,亲自露面,把所有请求全部驳回。一天跑遍了十几家银行。 一个人,拖着病体…… 原先她还要坐着轮椅走,拿备忘录记下存款余额,记着记着,竟然能自己站起来了。 拎着个小包,看工作人员一副活见鬼的表情,还越跑越开心。 这是一种多么伟大的力量? 孔溯之前那干尸般的外貌,主要是因为没有生气,魂魄离体加上厉鬼气息影响。自喝了褚玄良三道符水之后,气色肉眼可见地好起来。 那家疗养院虽然条件不算好,卫生也差,但该有待遇还是有的,会定时给她做按摩。加上她自己年轻身体好,所以肌肉退化不算严重。半天功夫,已经半血复活。 江风跟着她在各大银行转悠,很有缘地在某家银行里看见了正在等待叫号的张阳阳。 张阳阳兴奋招手:“江风!!” 他朝着江风靠近,距离两三米的时候,忽然顿住。似乎是想起什么,脸上笑容一收,严肃问道:“你身边现在有鬼吗?” 江风觉得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回答:“不久前有一个。” 张阳阳炯炯有神地耸起眉毛,暗道好险。快速跳开,抱拳道:“告!辞!” 然后一溜烟,火速消失在人群中。钱也不取了。 江风:“……” “你朋友?”孔溯按住自己的墨镜,紧张道:“经理喊我了。江风,你不要离开我!你们先手机联系行吗?” 江风:“……” 高余庆看江风一脸黑线的表情,也很想找颗脆弱的小树苗自己撞死。 “她是不是这中邪还没好?”高余庆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问褚玄良道:“道长,她之前真的疯了,你能治好吗?” “不是。”褚玄良指着江风,一脸严肃道:“世上有种东西叫气场。就像风水会影响人的气运一样,有的人天生命格旺夫,有的人旺子。江风他了不得,什么都旺,比古曼童还灵。多跟他在一起,财运发达,而且百邪不侵。” “我的天——”高余庆站起来,扯了扯自己的衣摆,说:“我去看看孔溯这二货会不会给江道长添麻烦。褚道长你自便啊!” 于是江风从银行出来的时候,左右多了两个秤砣,甩都甩不掉。 褚玄良说:“我怎么觉得你变了?” 江风:“什么变了?” 褚玄良说:“以前你要么一脸懵逼,要么一脸关爱智障的表情。有事就甩给我和老叶,现在好像能扛起大局了。” 江风:“嗯。” 褚玄良也“嗯”了一声。 人的际遇是很难说的,也许江风就是遇到什么事情看开了。他这样的体质,是好事。自己也没必要多问。 要仔细说来,江风所谓的际遇,还是多亏褚玄良的那群师弟们。 之前一群小道士将判官的本体在少陵山群召唤了出来,之后判官出现在人间的记忆,他就有了。 他是判官的一缕神识,魂魄中带有判官的一成神力。上阳间寻找判官笔的踪迹。 阳间多有不平事,但自有秩序。鬼差不可能面面俱到,贸然插手。但如果看见了,还是跟鬼神相关的,想管还是可以管一管的。 他也很难形容自己的感受,理智跟情感上出现了一点偏差。 就像凹凸曼有天醒来,忽然想起自己是一个凹凸曼一样。可他并不喜欢打小怪兽啊。 · 江风住的地方实在是太小,想赖都赖不下来。高余庆被褚玄良带偏,就指着江风能让他朝着金牌经纪人发展,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我们缺助理,求您,帮帮她吧。住在这里真的不合适,对您对她都是。我给你们找宾馆,包吃包住,环境优美。您看怎么样?”高余庆摘下眼镜,唏嘘感慨道:“她真的太可怜了。之前中邪的时候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下降头。”褚玄良纠正道,“中邪是被邪气侵袭,下降头是用巫术进行操纵。” 高余庆拍手称是:“看看,娱乐圈真是太乱了,谁知道对方还有什么后招等着她?她既然醒了,就要参加发布会,对外公告做个解释了,还要拍戏赚钱吧?啊……她现在这名声真的很不好办啊。我说娱乐圈不怕黑子多,黑红也是一种流量,混着混着就出头了,可是如果人衰,就真的什么都很衰了。” 褚玄良在旁边看热闹。 高余庆兜里的手机一直震个不停,都响一天了。生生被打到电量告罄。 他定时掏出来翻一下,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回短信,不能拖就让他们去找另外一位同事帮忙。 这次一直打个不停的是孔溯那几个伯伯和伯母。几人一连打了十几通。 孔溯看见,唆使道:“接接接!” 高余庆听话地接起来。 “银行卡怎么回事?银行怎么把密码改了?孔溯是我们亲戚那遗产就是我们的,你还想拿?” 高余庆看向孔溯,孔溯重重点头。 孔溯今天跟银行叮嘱了,让他们别对外说是自己改的密码,推脱是高余庆举报材料证件有问题,孔溯本人只是患病不是植物人。 高余庆当时没看严实,好大一口锅扣到他身上。 对面的人继续骂骂咧咧道:“我告诉你啊,你对银行说了什么?如果继续这样造谣,我直接报警了!” 高余庆说:“大家都是按规章制度办事,你们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孔溯的医疗费是谁出的?你们拿了她的钱,还想干脆害死她吗?报警吧,看看是谁更有舆论优势。” 他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高余庆不愧是经验丰富的经纪人,他挂掉电话之后,第一时间又打给了一直合作的水军。 高余庆说:“如果今天孔溯的亲戚在网上发布类似公司霸占她遗产的新闻,你帮忙造势,把事情弄大,越夸张越好。” 水军小哥惊道:“给孔溯花钱?她不都死了吗?你们公司搞啥呢?” 孔溯已经在旁边翻出平板,搜了一干明星的素颜照,举到褚玄良面前问:“会看相吗道长?你觉得哪个是害我的凶手?” “哦,不对。”孔溯又翻出自己亲戚的照片,问道:“这些人呢?哪个看起来更像一点?” 褚玄良:“……” 他要有这能力,世上还需要警察吗?! “死?”高余庆见状冷笑道,“祸害遗千年呢,她这一甲子还没过完。” ·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新闻里出现几人指控经纪公司强占孔溯遗产的新闻。 几位穿着朴素的中年男女,在镜头前抓着张纸巾,哭得情真意切,涕泗横流。 “他们把银行卡都冻结了,不给我们取,现在孔溯的疗养费都出不起,这不是断我们生路吗?” “孔溯那么好一孩子,就是可怜。从小她爸妈就去世了,我们把她抚养长大,她一直很听话。可是运气不好啊,怎么就撞上这些事呢?” “我们每天都去看她的呀,给她按摩做复健。可是昨天再去,发现人被他们带走了,现在带到哪里我们都不知道。” “我们不是要钱,我们要的是说法!好好一个人呐,我自己的侄女儿,我的亲人,想看都看不到算怎么回事?” 同时有一大批水军,拙劣地在网上抹黑该娱乐公司,没有证据地指证该公司的种种无良行径。 网友们对于他们的控诉和污蔑完全不感兴趣,最惊讶的地方全都是,卧槽,你们之前不是说她死了吗?牌位都搬出来了。特么才一个多月功夫,死人都变成植物人了?! 有话题,有爆点,真是一个复出的好机会。 一更 这是一个意外。 网上开始破骂的时候, 几位叔伯才想起前情提要。 但这事重要吗?跟钱比起来当然不重要啊! 现在还有很多人在嘲这家娱乐公司, 说明这公司是真的黑心坑钱。而且孔溯是他们亲戚, 跟公司那边只是雇佣关系, 凭什么对方要干涉她的私人财产?自己没找他们核对结算款项已经很好了! 几人在利益相关上动的脑筋, 反应是很快的。立马改了说法做解释。 “因为孔溯是大明星, 平时就享受不到一点安静的生活。我们不想她变成植物人以后, 还要忍受来自各方的打扰,所以才说她已经死了。” “她需要静养,我们相信有一天她会醒过来的。” “这种时候了用闪光灯拍照, 是对病人不尊重。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啊,那些狗仔也太可恶了!” “我们是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关心自己的侄女儿需要会什么大道理吗?” 然而网友这次完全不买账。 “道理他妹!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懂请水军?这水军痕迹太明显了吧?” “我去特么的不想被打扰。不想被打扰就立个牌位诅咒她?当网友傻逼我忍了, 当我智障岂可忍?” “我觉得网友有时候的确智障。小声bb。” “再特么智障也不会被一群智障接连骗个两次。” “我觉得最大的问题是, 孔溯现在究竟在哪里?吃瓜,你们不觉得这个人很迷吗?” “孔溯之前被说下降头的时候我就觉得是了, 以前多正常一人, 忽然就疯了。疯了以后忽然就死了, 死了之后又忽然变成植物人还失踪了。卧槽这一出出大戏, 我都惊呆了。” “这是我吃过的最具魔幻剧情的瓜哈哈哈!都什么沙雕剧情?” 一时间, #心疼孔溯#的话题被顶上了热门。 家里全是这种亲戚,平时生活得多苦啊? 因为涉及到了一位明星的生死, 还有人因此报了警。 公司方面完全不知情,天降巨锅, 虽然没被砸疼, 也足够叫人郁闷不是? 公关觉得他们就是一群神经病,所以不予回应。同时打电话给高余庆,和他确认是否真的做了什么有悖合同的事。 热度就是钱呐!高余庆不想浪费这个机会,找各种关系,为孔溯组织一场万人瞩目的回归。 然而公司的人在不停催促高余庆回去做情况汇报,第二天早上他去上班的时候,不幸在门口被那几个守着亲戚拦住。 一群人推攘间,没控制好力度和脾气,竟然打起来了。 最后经纪人抱头鼠窜逃离的视频被路人拍下来放到网上,闹得更大。一家子极品被网友花式群嘲。有孔溯在前,集体被戏称为#降头家族#。 都什么神经病呐? “简直自送人头。”孔溯正在试她新买的一堆化妆品,说道:“可以了,再炒就糊了。给我挑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日子,我要诈尸了!” 于是沉寂已久的孔溯工作室,终于复活,并宣布将在四月一号,愚人节这一天,召开记者招待会,对所有的事进行一个完整的解释。同时邀请一直在闹腾的几位亲友出来当面对峙。 对方能有一个公开的发声平台,简直求之不得。 当天正午十二点,主角纷纷就位,网上同步进行直播。 贴吧还出现了同步连载的直播帖子,标题取得相当丧病。 ——“解码,孔溯的降头之路。” 众瓜友摩拳擦掌,搬好板凳准备吃瓜。 画面准时出现。 发布会现场,一张长排的大桌,高余庆独自坐在桌子的最左侧,整个团队就他一人出席。而孔溯的亲戚来了六个,声势浩大地霸占了三分之二的位置。 底下一排记者见状相当懵逼。这是要澄清的节奏吗?这公司对待孔溯的态度也太敷衍了吧? 高余庆对外一直就是高冷的精英人士,现在孤伶伶地坐着,脸上挂彩,势单力薄,看着竟然有点可怜。 他一言不发,而旁边孔家几人则喋喋不休。忆往昔,恨不得从孔溯三岁讲起。让众人看着大感丧气。 场面相当诡异。一向毒舌的记者们,都暂时哑火。 在现场好歹还有点耐心,网友直接大喊不干。 “我来看直播不是为了看这群人演戏哭情怀的人啊!” “高余庆不行了,老了,手段不够带不动新人。” “这货是望夫石吗?” “我赌他在憋大招!憋不出大招高余庆可以退休了。” 众水友看了十分钟左右,高余庆一直那么不咸不淡地坐着。 觉得没意思,应该爆不出什么看点,中途有几家媒体带着人先行立场,也有网友退出房间。 眼看场面冷下来的时候,高余庆动了。 他看一眼手机,然后沉默地起身,在众人目光焦点中,沉着脸走到旁边的小门。 他的手按上门把,轻轻拉开,一辆轮椅被推出来。高余庆从对方手里将人接过,推着轮椅走到桌边。 轮椅上坐着一个面色苍白,身材干瘦的女人。 或许是因为灯光问题,她脸颊凹陷,颧骨过于明显。露在外面的手腕,骨骼分明,不堪一握。 开口沙哑说道:“大家好。” 这三个字一出,各大贴吧和直播网站下的评论全都炸了。 “大家好??这是录播还是直播?” “卧槽卧槽卧槽!被耍了被耍了,这炒作太牛逼了!” “现在的女明星为了红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艹!” “植物人他妹!死人他妹!接下去是不是要吹医学奇迹出现了?” “大家等等,她看着真的很虚弱啊,之前应该就是在生病吧?” “终于有瓜可以吃了。宝宝们看那群极品的脸啊哈哈哈!” “666!高余庆分明可以再战一百年啊哈哈哈!” 旁边的几位孔家亲戚更是大惊失色,站了起来退到一起,抓住身旁人的手臂,满脸惊恐地看着她。 闪光灯密集地亮起。孔溯不舒服地闭上眼睛。 她看起来还很虚弱,说一句话都要花费极大的气力。但妆画得自然淡雅,不至于没有血色。是漂亮的那种虚弱。 “之前这段时间,让大家担心了。一个月前,我陷入重度昏迷,之后被送进郊区的疗养院,直到前几天,才忽然转醒。”孔溯说,“我知道大家对我生病的事情都很惊奇,也在怀疑。医院给我开具过的证明,几位长辈就是这样去银行更改了我的取款密码。那段时间我没有意识,至今也不知道昏迷原因是什么。” 娱媒记者们七嘴八舌发问,直接无视了旁边的亲戚们。 “您真的不是在炒作吗?” “医院真的做出了类似的诊断吗?所以是不是植物人吗?” “您的意思是说,您这是医学奇迹吗?还是纯属医院诊断失误?” “您具体是什么时候醒的?契机是什么?” 高余庆站出来,说道:“大家请保持安静,孔溯大病初愈,说话还没什么力气。今天既然请大家来这里,就是为了解答大家的疑惑,我们可以一个一个问题来回答。” 孔溯:“我知道说什么都不能打消大家的疑虑,包括我自己,也很难相信。所以,请大家看这一段监控。” 高余庆打开自己的电脑。 播放的是从疗养院里拿到的监控。 监控安装在走廊里,有时候门打开,可以看到病房的一角。 画面从孔溯被送进病房开始,之后有护士和病人进进出出,但始终没有出现孔溯的身影。用了高倍速播放,依旧非常缓慢。 孔溯说:“视频太长,可能看不完。我会把文件传到主页上。这是我在疗养院里一个多月时间的监控,靠床的那一张就是我的病房。里面的医生和护士都可以为我作证。下面还有我每日身体数值检测的结果。我想我没必要为了所谓的炒作,在这样一个地方躺一个多月吧?” 孔溯示意高余庆换一个视频。 “这是我刚出院时候的样子。” 孔溯喜欢自拍。 这视频拍在她生魂刚刚回到自己身体的时候,肉身死气沉沉,那是化妆或者伪装做不出来的效果。同时为了证明是近期视频,她另外一只手还拿着手机,屏幕里是当天的新闻。 跟刚刚出棺的老干尸有种迷之相似,放出这种照片来,可以说是豁出去了。 在场的记者们因为屏幕太小看不清楚,但工作室放出的视频还是清楚的。网友们点开一看,顿时摔掉手机。 “我去吓死我了,这脸!” “这是一个人?你们别骗我!” “如果有谁装病能装到这么像……那特么就是真病啊!” “所以为什么会变成植物人?” “楼上,我觉得不是植物人,是重度昏迷或者深度睡眠。” “人类身体那么复杂,所以是真的。” “真的开始吹意料奇迹了吗?可是竟然无法反驳。” 孔大伯这时候提高音量,靠近过来说:“你醒了怎么不告诉我们啊?是不是他跟你说了什么?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很担心你!孔溯,我们才是亲人呐。” 高余庆侧身挡住他,将孔溯拦在自己身后。 孔大伯怒瞪着他,凶道:“这是我侄女儿!” 二更 孔溯一个眼神都不屑施舍, 冷笑着开口:“我本来还想再休息一段时间, 这次提早出来, 是因为一直照顾我的经纪人无辜被对方殴打, 还遭受对方污蔑, 致使我无法保持沉默。” 她抬起颤抖的手朝那边一指:“这群我所谓的亲人, 划走了我银行卡里的钱, 却不肯支付疗养院的治疗费用。最后这些费用,都是我的经纪人帮我垫付。这一点,有医院收据可以证明。在这里真的感谢我的经纪人高余庆先生。谢谢。”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孔溯!”一伯母冲出来, 不可置信道:“你爸妈去的早啊,我们把你养大也不容易。小时候你亲我们,追在我屁股后面喊大姨, 转眼间就变成这样样子了?” 另外几人也跟着哭委屈:“你出息了, 我们也不求你报恩,看前几年我们来找过你没有?这次是你生病了, 我们关心你, 才放下手头的事情来照顾你, 忙前忙后地折腾, 衣不解带地看护。还到处丢这张老脸, 功劳没有苦劳总有的啊!到你这里怎么全变味了,你就这样诬陷我们的?人心是肉长得呀!孔溯你说话要凭良心的!” “我弟就你一个女儿, 所以我不跟你计较。可你这样混淆是非,是不能忍。” 江风从门缝里朝前面打量。 这几人身上隐隐带着一道黑气, 周身气场不够明亮, 印堂处也有淡黑。但这些并不是养小鬼留下的,应该是本身做了什么坏事,沾到脏东西,所以被影响。 他继续转过视线,观察在座的其他人,想找找凶手是不是在这里面。 外面乱哄哄地,孔溯说的话被淹没,根本听不见。 高余庆拿过话筒,让后台调高音量,放到孔溯前面。 音响里传出一道尖细的杂音,刺激耳膜,众人连忙捂住耳朵。现场得以安静片刻。 “我爸妈是去的早,但你们可没养我。”孔溯平静说,“我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一百三十多平民,在花园小区。是我爸妈留给我的遗产。他们去世以后,你们帮忙牵线,一套房子卖了十一万。明明没有借条,却说我爸妈欠你们钱,分走了其中六万,最后只给我留了五万。当时不是都算清楚了吗?” 记者们闻言激动问道:“是几几年的时候?” 孔溯:“我高一的时候卖的。” “那时候房价已经开始涨了,根本没人会卖。”那记者说道,“而且花园小区的位置好啊,当时一套房子怎么也得七十多万吧?就算托关系折价,应该也有五十多万,就卖了十一万?” 众记者将镜头对准他们几人,刚刚说话的那个匆忙紧张退了一步,躲到人群后面。。 “当时是你自己同意的啊。” “对啊,我同意了。所以还完你们的钱,我不欠你们的了。”孔溯伸手去掏皮夹,“高中时期我一直住校,放假的时候也留在学校。学费是我自己缴的,生活费是我自己出的。高中三年,我一共去你家吃过两次饭,一次吃炒饭,一次吃剩饭配小炒肉。你真要跟我算恩情,我现在可以十倍还你。两百块钱够了吗?” 她说着抽出两张红色的纸币,递给高余庆。高余庆将钱压在桌上。 孔溯:“那么,你们拿了我的钱,也请给我还回来。我账户上一共少了三十多万,是谁拿走的?” 几人顿时不说话了。 孔溯第一次正眼看向他们,几人却心虚避开视线。 孔溯见状讽刺一笑。 “真的假的?这么清贫的吗?” “现在这种奋发向上的穷苦人设还吃香吗?” “只要人设别崩,总会有人吃的。” “支持人肉。三分钟后我要看见这群人的个人资料出现在我的办公桌上!” “爱财我可以理解,但这种我不能理解。心得多黑才做得出这种事情?算不算发死人财?” “吃人血馒头!” 那几人从后门愤而离去,孔溯没有紧逼。 见镜头都跟着转过去,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换了个话题说:“这一次昏迷,具体病因我不知道,但我非常感谢乾元观的道长。也许真的是缘分,那天他偶然来疗养院看我,我就醒了。” 此言一出,网上满是哗然。节奏迅速被带走,朝着另一个方向策马狂奔。 “卧槽”和“富强民主……”轮番着刷屏。 孔溯笑了一下,说道:“我并不是宣扬封建迷信的意思,而是真的觉得很有缘。我相信大家都知道,在我昏迷的前一段时间,曾经做出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也发出了一些偏激的观点,至今我自己也想不明白。网友戏称我是被下了降头。谁知道呢?人范起糊涂来是很难说的。醒过来之后,我对人生充满了迷惘,还好道长用心地开导我,给我讲解经文,道家的典籍。道教是中国的本土宗教,其中蕴藏着非常深厚的哲理。为人处世,思辨心态。跟他聊过之后,我受益匪浅,觉得现在思想也清醒了不少。” 孔溯展示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系着的红色小锦囊,那东西做成饰品的模样,看起来精致袖珍。 “道长也说我跟道法很有缘。人的一生中总是会有各式各样的挫折,但只要坚持过去了,总会有豁然开朗的一天。我在想,我的好运是不是快来了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记者问:“那您接下去有什么打算吗?” “有的。”孔溯轻笑,“我想好好拍戏,努力工作。” 众人懵了一下。 这种时候接的不应该是隐退吗?道家不是应该讲求无为的吗?这种思想觉悟真是跟寻常人不一样啊! 孔溯说:“我非常喜欢演戏。因为死亡的谣言,现在接不到剧本了。” 一记者忐忑问道:“请问您怎么看周老板?” 孔溯嘴角一抽。 周老板就是她脑子不正常时想搭上的一个富豪。对方六十多岁,已婚人士,身材略为丰满,惧内恋家。孔溯当时硬要往他身边凑,被记者拍到,不解释也不认错,导致最后声名狼藉。 孔溯:“如果你只是单纯问这个问题,我想说周老板是我一个不算熟的投资人,他人很好。如果你是别有深意,我要澄清一下,我其实是一个颜控加肌肉控。” 众人纷纷叫嚷: “正常了正常了!” “所以之前真的是被下降头了?” “柯南——这不是我能推理出的真相。” “楼上的都是智障吗?这种事情也信?你妈生你的时候姿势没摆对吧?” “哪里的智障一来就开地图炮?” “又来了又来了,一提孔溯不管好坏都会有这种喜欢进行人身攻击的智障。我现在怀疑她是真的得罪了什么人。” 孔溯跟着媒体扯了半个小时,止住话头,给他们一点消化的时间。 离开的时候为了表示自己身体可以接受低强度的工作,还站起来自己走回去。 高余庆将她和江风一起护送上保姆车,小心从路口驶离。 轮胎从减速带碾过,车身轻微地震荡了一下。 孔溯在认真翻网上的评论。 江风接起电话,对面张阳阳矜持地问:“江哥,你是找到新工作了吗?” 江风:“?” “我在电视上看见你了。虽然只是惊鸿一瞥的侧脸,但我觉得那个就是你!”张阳阳激动说,“咱们这种兄弟情我岂会认错?世界上像你一样英俊又有气质的男生,根本没有第二个啊!” 江风被他这马屁拍得浑身不适:“是我。” 张阳阳嘿嘿笑道:“江哥你既然找到工作了,最近手头宽裕吗?想找你借点钱。” 江风:“你怎么了?” 张阳阳日常最大的花销就是吃饭,生活费是绝对充足的,还能攒下不少钱。从来没有过经济窘迫的情况。 “说来话长……”张阳阳一叹,“前几天我跟室友去逛实体店呢,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撞坏了一台六十五寸最新款的智能电视,那东西快两万块钱,我都不敢告诉我妈。” 江风问:“撞坏电视要全额赔偿?不能修吗?” “你不是被碰瓷了吧?”孔溯头听见,大声说:“现在有些店就这么干的。卖不出去的东西就另类销售出去。” “不是不是,是大商场。我当时确实没看路。”张阳阳抓狂道,“我最近真的很倒霉,褚道长不是提醒我了吗?总是要花钱消灾,带多少个平安符都不管用。你说我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江风同情道:“你自己小心吧。” 气运这东西散了,是要慢慢聚回来的。 高余庆插嘴说:“是江道长您的朋友吗?哎呀孔溯手下都没助理呢,让他来啊。我们月薪上万,包吃包住,工作轻松,无违约金!” 江风直接中途开了免提,把电话递给前排副座。 “我去真的假的?”张阳阳激动地打了个嗝,半是戒备半是困惑道:“你们不是拉皮条的吧?我不喝酒不陪客不熬夜不卖身的啊。” 高余庆笑道:“我们是正经娱乐公司的。你刚刚不是看新闻了吗?签合同怎么样?我跟你签私人合同。但你要二十四小时守在孔溯身边,睡觉都是隔壁套房的那一种。我们要求还是很严格的,要靠谱嘴严体格健壮。哦对了,你怕鬼吗?” “……”张阳阳,“告!辞!” “嘟……” 高余庆:“……” 江风没收孔溯的钱,也不肯收他们的酬劳,这样跟着他们四处跑,让高余庆过意不去。 多好一道长啊!要是哪天忽然想走了怎么办? 孔溯这样一个被下过降头,而且到目前连犯人是谁都不知道的情况,怎么让人安心? 他把张阳阳的号码抄下来,加到自己手机里,然后跟对方私下聊天。 孔溯收起手机,对着小镜子尽情补妆,说道:“高高,你这样为姐着想,姐一定带你混上金牌经纪人的康庄大道,以后你想骂哪个明星就骂哪个明星,躺着打打电话就能日入十万。你等着。” “你几年前就这么说了。”高余庆非常冷静,“安分一点吧,每次稍微混出点名头,就把自己作死,锅还全甩到我身上。如果没有你,我现在起码已经成为银牌经纪人了。” 孔溯:“嘤嘤嘤!” 一更 孔溯在圈子里混得是真不好, 不过的确是她自己作。没背景不想走潜规则的小透明, 就好好拍戏慢慢混, 指不定什么时候天降巨饼, 就能把人砸红了。 孔溯长得很有观众缘, 自己也肯努力, 差不多是十年老演员了。演技就算称不上戏骨, 也绝对可以远超一众抠图瞪眼的新流量。总体来说还是有希望的。 可每次刚刚有了苗头,她就情真意切地找小花撕逼。 那人家是你能撕的吗?人流量家里就是开水军公司的,不管是不是真的有流量, 水军会怕你个三流小明星?各大媒体营销号接连的轮,呛得你一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败坏了路人缘, 以后怎么混圈子? 这就是一个背景社会啊。 高余庆本来都打算好了, 等她再过两年,可以拿“有演技却怎么也红不了”的噱头把她炒红。前提是她脸别崩, 也别想不开去整容。 哪知道, 她先以“发神经”而闻名全网, 再是以“诈尸”享誉全国。纵观历代女明星, 她大概都是独一份了。这下什么计划都是浮云。 “我最近很忙, 手下还有很多艺人。你给我就在房间里安静地呆着,哪里都别去, 知道吗?”高余庆看了眼手机,叮嘱道:“你现在是个病人, 病人懂?” 孔溯:“懂!你好烦呐!” 高余庆转过身就要打她, 孔溯连忙收起粉饼,挪到了江风旁边。 高余庆将两人送到孔溯以前常住的房子。这里刚找人打扫完,可以住。小区管理严格,平时没什么外人,比江风那一块安全多了。 暂时先这么安排吧,等有工作,都不一定住在a市。 傍晚时分,高余庆打电话过来,给她说了几个剧本的计划。 孔溯大病初愈高调回归,竟然还真有不少工作来找她。一是因为她现在话题度够高,二是因为她提到了一个很有名的道观,还非常不要脸地给自己贴了点金。 对于迷信的人来说,不需要说得太明白,他们懂!配合孔溯之前的行为,自己就能脑补出完整且离奇的事件经过。 这其中迷信的人里,最激动的就是他们公司老板。 孔溯当初是炒作还是真昏迷,他很清楚,那这样事情就很明朗了,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 反正他决定,要捧一捧孔溯。 孔溯问:“有和杨欢那货合作的戏吗?几番不重要,我就要她!” 高余庆问:“你有完没完?” “没完!”孔溯拍拍胸口说,“姐姐我充值复活,回档重来了!现在是vip用户,为什么还不跟她杠?” 高余庆无奈道:“我再看看先。明天应该还有,到时候给你排个日程。” 高余庆真给孔溯找到个和杨欢同剧组的机会。 导演得知她可以随时就位,都没让试戏,直接给她排了一个女配位置,让她赶紧来剧组,不要耽误进度。 要出演的角色是一个体弱多病的美人,男主的朱砂痣,白月光。 孔溯知道后特别兴奋。这角色的人设讨喜,镜头多,拍摄轻松。基本都是室内景,坐在床上或窗边背背台词即可。可这些都不算什么,最叫人激动的是,这本来是杨欢的角色。 得知孔溯要来之后,考虑到她的身体情况,导演觉得她可以本色出演,就把杨欢的角色换到了一个戏份更重的女二上。 虽然杨欢的番次是升了,但这感觉就像是自己抢了她的角色,怎么想怎么高兴。 高余庆觉得不对劲啊。杨欢提到女二,那女二呢? 孔溯缺心眼,就觉得坑谁也坑不到她,收拾好东西时刻准备过去。 高余庆辗转找内部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是因为女二住院了。 剧组刚开拍十多天,已经连续三位演员出事。一个是因为道具损坏,坐下去的时候磕到了屁股。一个是吃街边摊不卫生导致肠胃炎。还有一个人半夜睡觉滚下床摔成手臂骨折。 女二就在其中。 几位演员都没有生命危险,受伤原因也让人啼笑皆非,就是从医院出来之后,表示打死不来剧组。 导演压下风声,跟演员谈了谈,觉得有点不对劲。这次叫孔溯过来……就是为了镇镇场子。 这倒霉催的衰货竟然也有被叫去镇场子的一天,高余庆觉得这导演真是瞎了眼。 迟早要完。 剧组现在正在b市。 比起人情关系,高余庆更相信利益关系。他为了保证江风能跟组过来,且不会中途退出,竟然真的把张阳阳给利诱过来了。 他亲自过去接的人,还亲自把助理住的标间,升级成豪华套房。差价就从孔溯的片酬里抽。 江风看见张阳阳,惊道:“你不是告辞了吗?” “贫穷使我卑躬屈膝。”张阳阳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强装镇定道:“而且有你在我怕什么?哥我跟你睡一屋是吗?” 江风忍不住将心底埋藏已久的疑问问出口:“为什么你总是能怂得这么……有志气?” “人嘛,”张阳阳说,“就算怂,也不能失去梦想啊!” 孔溯:“你真有中二气!” 高余庆拍她:“这叫十年饮冰,热血难凉。” 孔溯讥讽一笑:“高高你这——” 高余庆斥道:“你闭嘴。” 孔溯悻悻噤声。 · 孔溯放好行李,就来找江风一起去片场。 今天有杨欢的戏,几人到的时候,对方正坐在躺椅上休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阳阳眼睛一亮,雀跃道:“我去我女神!我女神诶!” 孔溯猛得回头,盯住张阳阳,戳着他胸口说:“你要是拿她当梦中女神,我就让你永远在梦中醒不过来。” 张阳阳一愣:“为什么啊?” 孔溯说:“晚上发你几则818,好好看。还说得出这话,我敬你这是真爱。” 张阳阳心道。不,他不是真爱,他就是个颜粉啊。 孔溯出道早,高中毕业就开始演戏,杨欢跟她是同期出道,但年纪比她大三四岁。 不同于孔溯各种垃圾资源,杨欢一出道就受力捧。各种大制作一流小生给她作配,偏偏她就是火不了。吸不到粉,还炒得各种黑料满天飞。 之前一次两人合作,孔溯没给她面子,成篇出来后,杨欢被网上花式群嘲,反而带火了孔溯。 杨欢坚定认为是孔溯故意买水军黑她,两人因此结仇。 杨欢到处抢她代言,抢她角色,连她用来炒cp的绯闻男友都抢,还挑唆粉丝散步谣言莫须有地黑她,简直丧病。 孔溯无视对方,大摇大摆地朝化妆间走去。 杨欢那边的人早注意到她了。见她靠近,助理一阵阴阳怪气道:“我之前看见某人发出来的照片,评论都说像个干尸,我还不相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没点觉悟还来演美人,小心到时候被群嘲艳压。” 孔溯闻言停住,半脱下上衣,露出自己的香肩,大笑道:“哈哈哈,杨欢你们哪里来的自信?有资源又怎样?演电视你女一我女二但红的是我,做综艺你常驻我嘉宾话题度高的还是我。你到现在都没认清自己的定位吗?你红不了的,就不适合呆在这么圈子。娱乐圈,也得看老天是不是给饭吃。” 杨欢嗤笑:“老天爷给你诈尸的饭吃啊?” “什么诈尸,是热搜。这是命,知道吗?我死了都能活过来,你好好一张活牌都能给自己打死,这就是区别。”孔溯朝她抛了个飞吻,“再见。” 孔溯喜欢自己化,尤其是病弱的妆,她现在得心应手。 剧组里的化妆师不敢太靠近她,听她要自己动手,乐见其成,干脆坐到旁边聊天。 “杨欢真的好漂亮啊。” “越来越漂亮了,真人还比电视有气质。我给她化妆,那皮肤看着都不像三十多岁的人。唉,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连老都老不掉。” “那也不是。我就见过她皮肤这么好的。” 孔溯扑粉的动作一顿,侧耳听她们说话。 “我怎么感觉她出道的时候没这么漂亮啊。就普通邻家小女生,说不出哪里好看。” “五官是没哪里好看啊,但组合在一起就觉得很有气质。” “我老公上次在电视上看见,都说完全认不出来了。” 孔溯迅速起身,拿了小包往外跑去。 她在场内巡视一圈,找到江风的位置,冲过去小声说:“江道长!江道长我仔细想了一想,觉得杨欢很有可能就是养小鬼的家伙。” 她草木皆兵已经多少回了。江风偏了下头,淡淡回了一声:“嗯。” 孔溯也不在意,拉了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一面抓紧时间化妆,说道:“真的,杨欢不对劲。她从出道到现在,变得越来越漂亮……不是整容的那种漂亮,没有动刀动骨,但就是不一样了。” 江风说:“明星不都这样吗?整容式的妆容,前后期看着都不像是一个人。” “啧,你傻呀?什么整容式的妆容,没加ps的,你都可以把后边俩字去掉。”孔溯说,“可她吧,我看过她的素颜,绝了,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我们同时出道的呢,她的脸好像就没老过。对!没老过。” 江风再一次看向杨欢,神色却没什么变化。 “这么说,我当时被下降头之前,刚拿到最佳女配。她是同奖的候选人。”孔溯细思恐极,“后来我重伤昏迷,是一部电影选角,我上了她没上。好像我每次赢过她,就会变得特别倒霉。” 江风说:“你别被这种主观意识影响了。” 孔溯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立马在他面前挥了一下:“江道长。你这种痴迷的眼神让我很害怕。请做一个大猪蹄子好吗?” 江风:“娱乐圈里养古曼童的人多吗?” “挺多的吧,就是不可为外人道呗。”孔溯皱眉说道,“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方法。但我没想过混这个圈,所以也不知道。” 江风:“她身边挺干净的。气色变好,可能是古曼童影响。但应该跟你的事没关系。” “她还真养了?”孔溯面如土色,一时难以形容:“有这种胆量,何愁不火?我忽然有点佩服她。” ` 杨欢手里拿着杯热水,听助理念台词。忽然听见耳边一道稚嫩的童音说:“妈妈,有人在看我。” 她神色一变,摸向自己的项链,小心摩挲着安慰。 顺着指示看过去,恰好对上江风冷冰冰的眼神。杨欢不觉打了个寒颤,快速收回视线。 补二更 过了一会儿, 江风眼神终于移开。 “妈妈, 他会把我带走吗?”稚童如释重负, 问道:“他在吓我。他好厉害, 这样我保护不了你。” 杨欢喃喃道:“不会的……谁都不行。妈妈保护你。” 杨欢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 心里不免有些慌张。 孔溯大难不死, 还奇迹地遇到道士帮忙, 也许已经知道整件事跟自己有关了。 就算原来没有,现在发现自己养古曼童,肯定会怀疑上。她这次特意带了个道士来自己的剧组, 就是来者不善,找到机会,一定会把孩子从她身边抢走。 她这样的人呐, 总以为自己很倒霉, 人生经历不幸惨淡,实际上比别人幸运得多。有天分, 有大运。轻轻松松就能得到粉丝的同情、观众的喜欢。就算不走潜规则, 也可以有出人头地的一天。还遇到一个真正为艺人负责的经纪人。 种种条件加起来, 这样的人太少了, 放眼整个娱乐圈, 像她一样的都太少了。 还有性格。 卑鄙的人自私是本性,豁达的人洒脱也是本性。 她不知道要成为一个孔溯, 需要多少个幸运因素加成。 杨欢出神地坐着,手指捏着剧本的边脚直到变形, 那边导演喊了她两声, 才站起来往镜头前走去。 她今天完全不在状态。表情僵硬动作尴尬,台词屡屡念错。不过本身也不是靠演技混的这个圈子,那导演一个场景重拍了几次发现效果不佳,就失望地让她过了。 等到天黑,杨欢今天的场次结束。带着助理回酒店。 孔溯今天也没什么任务,住的地方跟她相隔三间房的距离。 杨欢捏着化妆的小包,小步来到一侧无人的小杂物间。 确认没有监控,也没有人会过来,她打开拉链,把东西拿出来。 先把送泰国求来的符管挂到脖子上。符管里面是龙婆亲手抄写的心经,好沉可以转运消灾,安神定气。手摸上去之后,确实感觉杂乱的心绪平静不少。 她鼓起勇气,又拿出一块木头。那木头被雕刻成女童的模样,栩栩如生。白胖的身体,笑眯了眼,看起来很有喜气。 她照着记忆里那个阿赞做过的样子,把古曼童摆在地上。用红绳缠上她的脖子,外面裹上符纸,然后点燃。 点火的时候手都在抖,等看见红绳烧断,立马收起打火机,退开一步,紧紧贴住门背。 火焰顺着红绳蔓延到古曼童身上,火焰变成纯粹的蓝色,整个包裹住了木身。 一个扎着小辫的女童出现在木人面前,歪着脑袋看她。 “去……”杨欢用力吞了口唾沫,“把他们吓走!” 女童懵懵蹲在原地,似乎听不懂她说的话。 杨欢不敢久留,看见小鬼就觉得害怕,移开视线,疾步冲回房间。 · 隔壁房间,江风擦着毛巾从浴室出来。张阳阳坐在客厅里和店家扯皮砍价。最后成功将赔偿额压在了一万五。 江风看他一副丢了大钱还很高兴的样子,问道:“高余庆给了你多少钱?” “两万!”张阳阳嘿嘿笑道。 江风:“他请你几个月?” 张阳阳抬起头道:“就一个月啊?我说我要上课呢。” 他们现在是已经开学了。 江风:“那你拿了钱可以回去上课了。” 高余庆根本不需要他做事。自己留着就可以。而且他的离魂后遗症还在呢,再配上一个孔溯……可能会发生很神奇的反应。 “我是那种人嘛?讨厌。”张阳阳站起来道,“刚刚晚饭到了,我等你一起吃呢。走啊。” 他顺手把餐盒放在门口的柜子上,现在要去拿回来。贴着墙飘过去,过了转角,发现一个两三岁的女童正颤颤巍巍捧着他的外卖,准备偷吃。 张阳阳眨了眨眼,呆住了,下意识望向大门。 门是关着吧? “我饿。”女童糯糯询问道,“哥哥我可以吃吗?” “啊?哦。”张阳阳怔怔点头,“你,你吃吧?” 女童将碗放在地上,坐到地上,抓住筷子的前端,错开成一个大大的八字形,压下上身,艰难去夹面条。 张阳阳半蹲下,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那根面条进了女童的嘴,顺着她的喉咙,自由落体地滑下,然后无声地落到铺着的厚重地毯上。 “……”张阳阳,“……” 他正准备来个“告辞!”,身后一双手搭上他的肩膀,将他按了回去。指尖有一部分碰到他的脖子,冰凉中带一点湿润。 张阳阳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声梗在喉咙里没能冒出,看着快要厥过去了,那人靠了过来。 张阳阳眼珠颤动着转动,确认是江风的脸,感动地眼泪都要飙出来。 “你……”张阳阳凄惨道,“是我亡我吗?” 江风:“嘘。” 那女童很认真地吃,皱着小眉毛,一点一点把面送到嘴里。 面都直直坠到地上。 虽然口腔里空空如也,她还是会很仔细地咀嚼三四次,然后做一个咽下的动作。 等捞完面,她又将碗抱起,小口开始喝面汤。 张阳阳看得一脸茫然。 女童翻过白色的瓷碗,倒不出东西了,便拿到两人面前,低着头说:“我吃完了。” 张阳阳发怵,退到江风身后。 江风问:“吃饱了吗?” 女童摇头:“还是饿。” 张阳阳登时用力抓住江风的手臂,手指还有些颤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女童舔了舔自己的唇角,嘴唇颜色鲜红:“我好饿哦。” “嗯嗯嗯嗯嗯——!”张阳阳浑身发毛,“下一步她就该说你们给我吃掉好不好?我用我看多年鬼片的经验保证越是小的鬼越恐怖!” 江风:“……” 张阳阳:“亚没得!你还在看什么!” 女童只是把碗更靠近自己一点,贴住自己的胸口。失落地低垂着头,慢慢哭了起来。 张阳阳被她这一哭打乱手脚,卸了劲,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女童啜泣道:“我也好想要妈妈啊。” 张阳阳:“不是,那你妈妈呢?” 女童:“不鸡。” 张阳阳说:“这还有口音呢?” 江风:“……” “我好饿。”女童翻过碗说,“我为什么吃不饱?是我吃太多了?” 张阳阳一脸黑线说:“不是。你根本没吃进去啊。话说鬼要吃面吗?” 江风单手拿着手机,问褚玄良应该怎么喂鬼吃饭。弄清楚后,把另外一碗面端过来,摆在女童面前。 让张阳阳去前台拿了根蜡烛过来,插到面上,嘴上再说请她吃面。 江风示意道:“吸。” 女童捧着用力吸了口气,高兴道:“吃到了!” 张阳阳问:“好吃吗?” 女童点头。 张阳阳第一次见到如此正常的鬼,高兴了,说道:“我告诉你烧烤也好吃,还有哪个……” 江风及时制止他:“你想养小鬼?” 张阳阳迅速回神,打了个哆嗦:“我不!” 这小鬼应该是个被饲养的古曼童,准确来说应该是被虐待的古曼童。 都饿成这样了。但本质不坏。 今天在片场里,他只看见杨欢身边有小鬼的痕迹,多半是她放出来的。 古曼童是佛教那边的,江风让褚玄良过来,把这小鬼送到和尚那里去,看看能不能带着超度。 他回房间换衣服,让张阳阳先看着她。 女童问:“你们会走吗?” “会。”张阳阳以为她是舍不得自己,说道:“我们住几天就走了。我不养小鬼哈。” 女童问:“那你可以跟他们说你是被我吓走的吗?” 张阳阳不明所以道:“我?可以是可以。” 女童:“那我回去告诉她了!” “你告诉谁啊?”张阳阳想抓住她,“谁让你过来吓我们?” 女童已经迫不及待地穿墙过去。 江风穿到一半走出来,问道:“人呢?” 张阳阳摊手:“不知道啊!” 两秒后,空荡的走道上传来一声惊恐叫声。 张阳阳:“……现在知道了。” · 女童站在床前,捏住自己的耳朵怯怯道:“我吓走他们了妈妈。” “我不是你妈妈!”杨欢惴息中解下脖子上的符管,朝她丢了过去,骂道:“滚!你滚!” 女童被符管打中,灼烧般地发疼,抱住脑袋大声痛苦:“不要打我——” 江风和张阳阳在外面砸门:“开门!快开门!” 杨欢从床上跳下来,过去抓住门把手。见外头站着的人是江风,张着嘴愣了一瞬,又要侧身合上。 张阳阳眼疾手快,用身体一下撞了过去。 杨欢跌倒在地,泫然若泣道:“你……你们想干什么?” 张阳阳顿了顿,还是绕过她去查看女童的情况。 江风居高临下,漠然在杨欢身上扫视,发现果然还有另外一只古曼童。 不管古曼童是道家术法还是佛门修行,像杨欢这种人—— “你不配。” 江风伸手一勾,把藏在她项链里的小鬼强行拉了出来。 杨欢见白光飘出,耳边童声哭着喊妈妈,连忙伸手去抓。然而魂魄先一步到了江风的手里。 “不——不!”她抱住江风的腿哭道,“你把他还给我,求求你了。他陪了我好多年,是我唯一一个孩子。我真的求求你了……” 外面众人紧跟着赶到,见这狼藉场面,停在三五步远的距离。 导演问:“你们在干什么?” 杨欢放声忽然吼道:“还给我!” 导演厉声问:“是什么东西?” 江风高举起手,空荡荡的,表示什么都没有。 “她出现幻觉了。”江风说,“她说这里有鬼。” 孔溯披着睡袍,低声叫了句:“我去!” 杨欢摇着江风哭道:“把我孩子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众人皱眉。 场务问:“这要送到医院去吗?” “当然。”导演沉着脸说,“别让记者拍见。” 孔溯看她现在这样子,觉得很不是滋味。干笑说:“应该是入戏太深了吧。我记得杨欢只养了条狗,前几天好像刚死了。江风你看,她是不是丢了什么纪念品吗?” 江风抬手,在她额门上一拍。还在声嘶力竭哭泣的杨欢当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标题 几人帮忙将杨欢安放到床上。 导演轰散陆续过来的围观群众, 连同杨欢的助理, 示意他们什么都不准说。只留下江风一行人。 孔溯道:“导演你去休息吧, 这里我们会帮忙看着的。人要是醒了再通知你。” “道长, 你是道士对不对?”导演走到江风面前, 拍着脑门说:“我就说呢孔溯来剧组带的年轻人太年轻了, 还给像老板一样供着, 肯定不是什么助理!” “不是。”江风说,“我叫了真道士过来。” 导演不明白:“什么真假道士?” 江风在杨欢的床斜对面的小沙发上坐下,手半架在空中, 张开五指。 抬起眼皮,最后焦点定在床头的位置。 导演静静观察,此时也顺着他的视线飘过去。身为导演, 他对镜头内的细节变动很敏感。错愕间, 杨欢盖着的被子上,莫名出现了几个小脚印似的凹陷。 虽然看不见实物, 但也足够惊悚了。 “卧靠!”他跳了起来, 快速弹到江风身后。 江风司空见惯, 说:“你坐到旁边等着吧。没事的。” · 褚玄良人还在a市, 问清楚他的地址后, 在协会里吼一声,让附近的道友过去看看。 导演在房间里抖了十五分钟后, 一位穿着白色衬衫的男士淡定赶来。 他一手架着件西装外套,外套遮掩下似乎有把长剑。 孔溯裹着自己睡袍过去开门, 发现不止有新来的道长, 还有一脸便秘色的高余庆。 道长侧身进来,眼睛快速扫向两个位置,问道:“两个古曼童?谁养的?” 江风一指杨欢。 古曼童这东西,她以为是批发的吗?还能两个一起养? 还好那个女童是龙婆请出来的,本身没什么戾气。也不会因为杨欢再请一个古曼童生气而暴走。但这第二个,就不一样了。 看他的周身气场,明显就不是普通的古曼童。此时眼睛猩红,状态已经有些不对劲。 江风对他有点眼熟,曾经见过一面:“你是褚玄良的师兄?” 师兄点头。右手从衣兜里抽出两张红色的符纸,口中轻念两声,金光绕着他的手指闪现。 女童迅速飘进他的符箓里,红纸上留下了一个模糊的人形图案。 另外那只小鬼却不情愿地挣扎,还飞向窗口试图逃开。师兄左手抵住剑鞘,拇指使力往上轻抬。或许是感受到慑人的杀气,小鬼顿时收敛,乖乖被他收入纸中。 导演被房间内忽然兴起的狂风吹得满头凌乱。等师兄将符箓塞进衣服口袋,才回过神来,问道:“道长,好了吗?” 师兄说:“好了。” 张阳阳从椅子后面走出来,记得褚玄良跟他说过这个人。隐隐就是脑补中那伟岸的身姿,摊开双手在他面前讨要道:“这位道长,能送我一张转运符吗?” 师兄对着他的脸仔细看了两眼,说:“你不用担心。三星环绕,福星高照。只要自己不作死,不会有人害得了你。” 张阳阳本来还是很开心,听见后半句顿时萎了,嘀咕道:“我觉得你这前提条件很难成立啊。” 师兄轻笑一下,说道:“你的个性也是你的命,我说的作死是,因为好奇心故意去沾染一些和你无关的脏东西。但如果他们是主动过来找你,你最多只是有惊无险。现在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导演在旁边急迫道:“道长道长,那我呢?” 师兄理了理衣服,显然不想多说:“我不是来算命的。” “您不给我算命没关系,但是请您给我们看看,这剧组是什么情况?”导演指着杨欢说,“我们剧组短时间内已经有三个人出事了,是不是跟她有关系?我之前请了几个道士,都没有用,道长您帮我们看看?” 师兄说:“只是比较倒霉而已。” 导演:“那是谁要害我?做法事有用吗?” 师兄详细解释了一遍,却不说得太直白:“气运有高有低,高低轮转很正常,这个地方阴气重,你们比较倒霉而已。” “可是——” 倒霉还有群体性事件的吗? 导演斟酌片刻,了然说道:“那……那您卖我们几张护身符,多少都可以。” 师兄不为所动:“多晒太阳多做好事。就是你最好的护身符。” 他话是这样说,却还是抽出两张护身符,分别递给江风跟张阳阳。 “有事打我电话。b市这边听说来了一位黑袍阿赞,他们下降头的本事防不胜防。”师兄说,“小心你们吃的东西还有喝的水。睡觉的时候记得关紧门窗,不要睡得太沉。” 张阳阳毕恭毕敬接过。 师兄拍了下衣服示意:“我先把他们带到寺庙去。有事可以直接找我。” “还有你。”师兄指着张阳阳补充道,“不要跟那女人靠得太近,离她远一点。” 他说的人是杨欢。 杨欢身上带着的那个古曼童,制作时加持的经文不正统。加上是用真正流产出的胚胎所做,而不是木雕请魂,过于阴煞。虽然不会主动害人,却会影响身边人的运道。 普通人可没有古曼童傍身,这也是剧组频频倒霉的原因。张阳阳这种气运低到顶点的就更别说了。 虽然这话是说给张阳阳听的,但导演顺道也听了。 他迅速联系了酒店,不到两个小时就搬到另外一个地方。 跟杨欢合作的戏是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这辈子都不可能。 他可以接受女明星之间任何肮脏的勾心斗角,可他完全不能接受这种有鬼怪出没的诅咒针对。 这做法实在是太阴毒了,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他?做导演骂过演员的话难道还少吗?他可不想早上醒来,只能飘在半空观赏自己的尸体。 折腾大半天,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 江风跟张阳阳开始犯困,干脆回自己房间睡觉。他俩走了,没人敢看管杨欢。第二天早上再去看,才发现人不见了。 杨欢醒来后避开所有耳目,踩着高跟鞋驱车往郊区赶去。 那是一栋度假区的竹楼。她轻车熟路地走到前台,拿出自己名片递给对方。弟子确认后,颔首领她进入后台。 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挂着厚重的棉被,用来挡光,向上的走道也不开灯,导致上面一片黑暗。 这竟然是个很怕光的法师。杨欢每次过来都要忐忑一番。 穿过狭小的阶梯,来到二楼。 二楼门窗紧闭,温度闷热,因为空气不流通,鼻间还有股恶人的汗臭。 窗格映出一道模糊的轮廓,光晕前的蒲团上正坐着一个老者。 “阿赞!”杨欢两手合十,朝他跪拜道:“阿赞,我的孩子被他们抓走了,我现在该怎么办?请您一定要帮我把他带回来,他是我唯一的孩子。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求求您了。” 老者拿过旁边的法杖,对着她一挥,阻止她靠近。冷冽道:“你把什么东西带过来了?” 杨欢停住哭声:“我没有啊。” 她低下头,觉得正有什么东西在脚底乱动。抬起腿,发现鞋底竟然粘着一个白色小纸人。 纸人此刻活了过来,站直身体,从她身边远离,然后整个烧了起来。 杨欢大惊失色道:“我——我不知道这怎么回事!” 那黑袍阿赞表示无碍,只是问道:“他们从哪里来?” 杨欢说:“a市。他们都是道士!” 黑袍阿赞点头:“我知道了。” 救救 “我可以给你们付钱, 我还有钱。”杨欢说着低头去翻自己的挎包, 将里面的东西搅得一团乱, 最后翻出一个钱包。 她把银行卡拿出来递过去:“阿赞。三个月后我的片酬就会打过来, 到时候我再给你。我的房子也给你。求求你。” 黑袍阿赞紧闭着双眼, 一眼不发。 楼下的弟子披着法衣走上来, 用生硬的中文说道:“你下来, 我师父要休息了。” 杨欢将卡放在地上,理了理自己脸色的碎发,小心站起来退下。 那弟子紧紧盯着她, 在她退出房间时,还用手粗暴地拽了下。 杨欢:“你做什么!” “闭嘴!” 弟子掀开厚重的帘幕,不由分说将她推出去。 杨欢大惊失色:“我的孩子呢?阿赞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们这是怎么了?” 弟子说:“连将最宝贵的古曼童都弄丢失, 以后不用再来了。你付不起阿赞的代价。” 她将杨欢赶走, 又躬身走向二楼,跪到阿赞面前。 “太可惜了。”黑袍阿赞眼中寒光闪过, “那个小鬼做出来有最特别的功效。我本来想让她带着多吸收一些生气再收回来, 没想到她竟然看管不好, 让别人抢走了。” 弟子问:“是否要去抢回来?” “华国竟然还有喜欢多管闲事的道士, 真是麻烦, 我很不喜欢。我本来想跟他们和平共处,可他们却来插手我的事情。不管这次插手的是谁, 我都要他们知道得罪降头师的代价。你带着东西过去。”黑袍阿赞厉色道,“我要小鬼, 很多很多的小鬼, 来提升我的法力。我会成为东南亚最厉害的佛教传人,让所有的人,都后悔。敢砍掉我手的龙婆安,我要砍下他的脑袋,让他们一辈子受万鬼咬噬的痛处。” 他抬起手,右手像是用白布缝制出来布偶。掌心处倏然出现一张长满利齿的鬼脸,冲着两人桀桀发笑,又很快消失不见。 · 杨欢抱住自己的手臂,瑟瑟发抖地走回主路。漫无目的地站在路牌下。视线从街头扫至街尾,眼泪顺着干涩的冷风呛了出来。 她从包里摸出墨镜戴上,手抚过唇角的时候,有种异样的触感。她猛然打了个激灵,小心地触碰自己的脸。 皮肤松垮,向下拉捶,还有眼角,即便没在笑,竟然有了鱼尾纹。 这不可能! 她浑身震了一下,拿出小镜子。 她老了。 就那么短短几个小时之间,她老了起码有二三十岁。 原本她就是容易衰老的骨相,但靠着古曼童在身边,即使不好好保养,皮肤也一直在逆龄生长。现在苹果肌上根本挂不住肉,原本才三十岁出头的人,变得像五十岁一样。 反噬。 她忽然想到了这么一个词。 真是报应。 她虚脱地垂下手,对着车来车往的长街忽然笑出声来。 她二十一岁出道,今年三十一岁了。 她也记得自己年轻的时候,像每一个单纯又热血的少年,怀揣着对未来的希望和社会的锐气。 她鄙视那些靠着出卖身体博求出位的人。她鄙视那些为了铜臭金钱不讲道义的人。 她觉得自己永远不会改变,对那些过来人的劝告嗤之以鼻。 可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网上说的那些“用钱来羞辱我”,并不只是一个笑话。当你有着美貌,有着资本,又在这个飘摇不定的海面上不断打转的时候,不小心就会上了上了某艘通往深渊的船。 最后一次次地沉沦。 她爱上了一个有钱人,而那个有钱人永远也不会喜欢她。自己长得再漂亮,身上也贴着价码牌,他要娶一个美好纯洁的女人。 她怀孕,然后被迫流产。 她忽然发现,身边最亲近,也最可靠的,竟然就是那个被她打掉后做成古曼童的亡魂。 他会是自己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会陪伴自己走过人生的下半程。 只有他。 她曾经有过一个古曼童,那是她去泰国向一位很有声望的龙婆求来的。对方给了她一个符管还有一个木雕,让她恪守本心,行善积德。 她的本心是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但她的确做好事了。可是一点用没有。她依旧不幸,受到所有人的厌弃和嘲讽。她心虚,甚至没有底气去反驳那些人的指责。 如果她是孔溯就好了。 她对黑袍阿赞说:“我想要变得漂亮。我想要孔溯永远都比不上我。” “我想要变得有钱。” “我想更多的人喜欢上我。” “我想要那个男人爱我乃至离不开我。” 阿赞都答应了她。 后来,她又对黑袍阿赞说:“我想要拿到那个电影资源。” 黑袍阿赞依旧同意了。 再后来,孔溯开始出现种种异样的行为,被网友路人称作“中了降头”。 的确是中了降头。 可杨欢一点都不高兴,她甚至觉得有些害怕。 那段时间之后,她没有再去找阿赞。又过了不久,听说孔溯死了。 杨欢在自私和正义之间徘徊不定,最后选择了装作不知情。 终于,报应来了。 她用力抹了把自己的脸,支撑着爬起来过去打车。 · “先生,您点的苏打水。” 服务生将一听饮料放到桌子中间,又上了两盘凉菜。 孔溯推了推脸上的墨镜,确定左右无人。说道:“杨欢她是疯了吗?她是不是跟我一样中了降头啊?我怎么感觉她神经兮兮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张阳阳给每个人倒了一杯。孔溯无心喝水,放到一旁:“真是她给我下的降头?还把自己孩子做成古曼童,驴都踢不出这么别致的脑子吧?” 江风抿了一口,轻轻摇头。 余光中,一道红色的人影晃动着朝他这边过来。那人像是浑身没有力气,最后两步的时候坚持不住,直接扑过来,跪在他面前。 “你把他还给我,求求你了。我现在只想要他。”杨欢仰着头,崩溃恳求道:“我以后做好事,做好人,我发誓。我赎罪,真的。那个女孩儿,是我对不起她。我给她立碑,给她磕头,每天给她供奉吃的。我下辈子都好好对她,你看行吗?” “杨欢?”孔溯也压低了声音,将自己的帽子盖到她头上,惊道:“我去你整容失败了吗?你这是搞的什么?” 杨欢抿唇,轻轻抽泣。 江风说:“杨欢,你如果真的喜欢那个孩子,就别想着把他带回来,做成古曼童带在身边。你在害他。” “什么?”杨欢嘴角颤动道,“他是被打掉的,不能投胎转世。我不带着他,他遇不到好人,一辈子游荡投不了胎。” “那个古曼童做法阴毒,身上带了戾气和怨气,有一天会变成恶鬼。你继续带着他,他才永远投不了胎。让他慢慢化解戾气,还有往生的机会。”江风说,“不是什么魂魄都适合做成古曼童,你养的那个已经不是单纯的古曼童了,再发展下去,就是养小鬼。” 杨欢甩手,不敢接受这事实:“不!不会的!” 孔溯给她递了个杯子:“喝杯水冷静一下。” 杨欢一路都没喝水,就着嘴边的杯缘大口喝了半杯,重重喘息,坐在地上。 高余庆离座,要把她拉起来,旁边张阳阳一声用力地干呕,捂住胸口。 孔溯说:“绅士是不会这样做的弟弟。你这声音太假了。” 张阳阳继续呕吐,用力地仿佛将要器官都挤出来,他弯下半腰,直接跪到地上。手碰翻了那杯水,湿答答地泼落在地。 孔溯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张阳阳!” 食道被堵吸不了气,他此刻面色涨红,额头青筋暴凸。他一只手用力拽住江风的裤子,眼睛里沁出眼泪,却无法出声。 江风问:“你的符呢?” 张阳阳用力捶着自己胸口示意。 江风从他脖子上摘下来,问道:“烧掉。打火机有吗?” “我有我有!”高余庆说着,手笨地去掏自己裤兜。 江风把符箓点了,孔溯不敢再拿自己桌上的东西,去隔壁拎了壶水过来。江风把纸灰和进进水里,掐住张阳阳的下颚,逼他喝下。 一杯水下肚,张阳阳觉得胃里火燎般得烫疼,但总算能呼吸了。 结果他这边刚好转,杨欢又出现了相同的症状。 张阳阳是把早上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杨欢的情况更糟。她胃里只有胃酸,食道被灼烧,加上身体虚弱, 江风从兜里拿出大师兄给他的另一张符,如法炮制,喂杨欢也喝下。 “是水的问题吗?”孔溯架住杨欢,细细回忆了一遍道:“你怎么办啊?你刚刚也喝了!” 江风:“我没事。” 要是有事刚刚就已经病发了。 孔溯急说:“我靠也许你抗药的时间比较久呢?昨天那个道士的号码是多少快点叫他再送两张过来啊!” 服务员听见动静围过来,抱着餐盘小心询问:“请问需要帮忙叫救护车吗?” 还好这个点餐厅里的人不多,孔溯用身体挡住那些人的视线,挥挥手示意不用。 张阳阳又一声呕吐,竟然吐出了一条黑色的类似蜈蚣一样的虫子。 那东西已经不会动弹了,还被断成了两截,看起来应该是被之前的符箓杀死的。它吐出来以后,慢慢被符灰融化缩小,乃至消失不见。 服务生直接被吓懵了。尖叫一声跑开,过去打电话叫救护车。 江风让孔溯和高余庆看着两个伤员,走到一旁联系大师兄。 对面有沙沙的回音,听起来信号不大好。 “嗯。”师兄等他说完,“我找到了他们的位置,现在正在这边。你要是想过来就过来,在路口等我。到时候出来找你。” 他说着报了一个地址,就匆匆挂断电话。 江风去座位扯过挂着的围巾,小跑着出了餐厅。 孔溯喊:“诶,江风!你去哪里啊!” 救完 江风赶到那个度假区的时候, 大师兄已经和对面打起来了。 这栋竹楼建在最角落的位置, 路口处用篱笆拦住, 平时不会有人靠近。 江风翻了进去, 发现路上布满黑色的不知名爬虫。他顺着密密麻麻连成线条的虫子过去, 很快就找到目标。 师兄正站在竹楼的大门前, 对面是三个僧人打扮的和尚。 大师兄听见动静偏了下头:“你怎么进来了?” 江风:“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给杨欢身上贴了张纸人。”师兄单手抽出长剑, “他们知道我要过来,竟然也不跑。” “有什么好害怕的?我才以为你们会找一群道士过来,没想到只来了两个。应该害怕的是你们才对。”对面一人嗤笑道, “不过现在想跑也来不及了。” 江风听他口音太重,说话显得阴阳怪气的:“外国人?” 那人说:“我们是泰国人。” 江风:“泰国人来这里干什么?” 师兄不咸不淡地答说:“是被赶出来的丧家之犬,逃到中国而已。黑袍阿赞在泰国也不受欢迎, 那边人信奉的是正宗的佛教, 像他们这种,用着腌臜手段的人, 即便也再高明的法术, 也会被驱逐出来。” 周围的虫子已经聚集过来, 先爬满了前方二楼的楼梯, 同时在门口封锁他们的退路。 像潮水一样蠕动着, 却不急着进攻,而是分散开从四面八方靠近。 师兄烧了一道火符, 划成一道,拦在自己身边。 师兄像是没看见一样, 淡淡道:“来了中国不夹着尾巴做人, 竟然还敢这样大张旗鼓地找死。” 为首的和尚并不将他放在眼里。他跟着师父走南闯北,为他做事排忧,很少遇到强敌。除了被龙婆安赶出来那次,从来都是横行无忌。 刚到中国的时候,几人还对这里传说中道术充满戒备,直至后面发现碰到的十个道士中,九个假一个菜,真正的道术基本失传,常人根本不成气候。 那些享誉盛名的大师,凭借小小的手段,就可以将无数达官显贵玩弄于鼓掌,真是太可笑了。 这些人怎么能跟他们阿赞比? 他举起手中的佛珠,绷直朝前一举,嘴里念动着江风听不懂的咒语。所有待命的虫子闻风而动。 江风眼皮一跳,这些虫子竟然会飞。 这密闭的空间像卷起了黑色的飓风,耳边嗡嗡的全是翅膀震动的声音,因为过于响亮,竟然连别的杂音都听不见了。 驱使虫类,这些都是真实的活物,不能用普通的道术来破解。 师兄瞬间抬剑敕令九天欻火律令,将江风拉到自己身边。原本看着已经要燃烧殆尽的符箓,骤然间卷起一道火蛇。地上烧干的灰烬向上腾起,直直窜天花板。 这些虫子看着小,冲劲却很大。依旧穿破火焰层撞了进来,只是仅剩下烧成黑炭的尸体。 江风伸手挡在脸前,觉得很恶心。 三个阿赞看见火龙升起,就知道这道士敢单枪匹马地过来,还真跟平时见过的道士不一样。没见他掐决,连口咒都是简略几个字就直接下敕令,比想象中的可厉害多了。 为首僧人神色一变,不敢大意,手抓住佛珠串用力一拉,将连接的线绳扯断。身后两人跟着舞起架势,念动咒文。 落在地上的佛珠开始抖动,被禁锢其中的小鬼解脱禁锢,挣脱出来。 师兄感受到强烈的阴煞之气,视线被阻,举剑挥向其中两处。稍一偏头,火墙中出现一张狰狞的脸,张开嘴朝二人咬来,离江风不过一掌之距。 江风下意识地要避开,退出了火圈。身后全是密集到看不清视线的虫子。 师兄一时间没有看顾好他,用祛邪剑震退那只小鬼,江风半边身体已经被黑虫包围了。 僧人一喜,等着看江风被吞噬成枯骨的模样,再把他的魂魄收走。谁知道所有贴近他的虫子在下一秒又跟潮水般退走,那些饲养的虫子似乎非常畏惧他,自行退出足有半米远,竟然比对火符还要恐惧。 师兄诧异挑眉,见状不再管他,专心对付这几个小鬼。 为首僧人见状不对,知道自己道行可能真比不上他们,心里很是惊骇。很身后的人囫囵说了两句,师弟便转身往楼上跑去。 江风视线跟着那人移动,显然也想上去。 僧人戒备地攻击将目标对准江风。 从进门起就没见他用过道术,暂时还不知他的深浅。 “你们是什么人?”僧人朝后退了一步,跟同伴守在楼梯口的前面,脸上闪过冷厉的嘲讽:“你们是专门来杀我们的吗?是龙婆安派你们来的吧?” 师兄哂笑:“太看得起自己,随手过来收拾把杂碎而已,谁管你是谁?” 江风听他一口龙婆一口阿赞就觉得烦。 “泰国多是信奉佛教吧。但不知道中国还有本土的宗教是道教?来别人的地盘撒野,牛鬼蛇神有向阎王报备吗?” 为首僧人眼珠一转,喝道:“接招!” 墙面上挂着的油画忽然开始扭动,并向外凸起。 那些挂着的原本是人物画,此时画里的人物都从色彩艳丽的画框里钻出来。疾如闪电地直接冲着江风。 两名僧人手上操控着无形的丝线,让几个傀儡听从自己的指令。 师兄挡下了几个。 江风没抽符箓,没念咒,他只是抬手一抓,就将那小鬼紧紧扼在手里,然后振臂掷了回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啊——”僧人万万没想到此举,被砸了正着,翻到在地:“这怎么可能!” 傀儡大大咧开嘴,眼睛狡黠地转动,凶光闪过,反口咬住两人。 僧人大惊失色:“不要!” 傀儡身体再次开始抽搐,里面的黑虫爬了出来,顺着伤口一只只爬进二人血脉。 “啊——”二人只剩下惨叫。 周遭的虫子和被封印的小鬼全都开始躁动,发出越加凄厉的喊声。 鬼影晃动,群魔乱舞。 这一代竟然抓了这么多小鬼,比预想的还要猖狂。 师兄盘腿坐下,开始敕令一张蓝符,说道:“楼下我守着,你上去看看,别让人跑了。” 江风点头,越过两人的尸体冲上楼梯。 二楼的臭味太过明显,那是常年照不到太阳,又门窗紧闭后的霉臭味。还没开窗。 他一踏上去,地板即出现一道白光,是阵法启动了。 “你们中国的道士,倒是有一点厉害。”苍老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但是我的万鬼阵,谁敢来,都没命回去。” 江风顺着声音看去。 屋顶挂着一张惨白的脸,是用白布缝制的人偶。 “无名小卒,也敢在我道门面前放肆?”江风伸出手,朝着他的脸用一抓:“这就送你去阎罗面前受审!” 然而他收指,有另外一只鬼飞进了他的掌心。 人偶的脑袋晃了晃,直接从头顶掉了下来。随即上百只小鬼从阵法里飘了出来,地板上鲜血淋漓,众鬼哀鸣阵阵。 江风瞥向窗外,沉声喝道:“站住!” 判官长袖一拂,将地上的法阵抹去。成掌一拍,所有惹事小鬼都被压到墙上。 那声浪层层荡去。 刚刚逃出不远的黑袍阿赞浑身一震,当即喷出一口鲜血。 搀扶着他的小徒紧张喊:“阿赞!” “快走。他们不是普通的道士,可能比龙婆安还要厉害。” “怎么会有比龙婆安还要厉害的修士?” “这次是我大意了。”黑袍阿赞挥开他的手,“你先替我挡住他们。” 徒弟惊道:“可是我……额——” 他低头看着那只穿过自己胸口的手,错愕地说不出话来。 “阿……赞” 黑袍阿赞捏碎了他的心脏,吐出一口气,为自己治疗好内伤。头也不回地逃走。 等判官将楼上的万鬼阵,一并锁好小鬼。能压的送去地府,不便处理的留着给和尚,那黑袍阿赞已经不知所踪了。 江风一时感应不到他的存在,走下楼,发现师兄也不在了。 他拿手机报了个警。 · 黑袍阿赞慌不择路,冲进了度假区的后山,最后停在一条无人的山道上。 他平时不运动,身上养了数十小鬼,惧光,从不出门,加上年纪也大。这次借着法力跑了近一个小时,已是极限。 他靠着一株桃树坐下来休息,查看自己的右手。 因为照到阳光,而他刚才急着逃命,残缺的右臂正在被不安分的小鬼啃食,伤口处的血液将原本白色的布料都染成了深红。 鲜血越加刺激了这群贪恋的恶鬼,此时体内一阵躁动。 “该死!”他盘腿而坐,开始施法压制这群小鬼。 汗渍淌过他的下巴,他舔了舔嘴唇,不由想到,如果有活人就好了,可以让他们解解馋。 这念头刚出现,就听见一道清脆的女声说:“你好。” 黑袍阿赞猛然睁开眼。面前是一个扎着双马尾,只有十五六岁的女生。 她身上背着一个长达一米的细长木盒,模样看起来娇俏可爱,浅浅笑着,还有两个明显的酒窝。 “你过来,”黑袍阿赞按捺住心底的兴奋,佯装虚弱道:“我受伤了,有点不舒服。你能扶我一把吗?” 女生明朗笑道:“当然可以啊,爷爷。” 她说着朝黑袍阿赞走近。 见人过来,阿赞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抓住她的小臂。他正待狂笑,要将她的生气拿来祭鬼,却发现不对。 贴近她的左手手掌只剩下森森白骨。 一只阴气浓厚如墨的厉鬼正咬住他的手臂,见他看过来,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眼睛笑成弯形,流露出餍足兴奋的情绪。 黑袍阿赞喉头一窒。 这哪里是什么普通女生,自己才是掉进了别人设定好的圈套。 这绝对是一个比他还要狠辣的角色。 他用力去扑打自己的左臂,发现毫无用处。那恶鬼比他以往见过的任何小鬼都厉害上几倍,他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女生发出几声低笑:“中国有句话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死前能明白这个道理,也不算亏了呢。” “你是谁?你是谁!!” “我……”她扶了付箱子的肩带,说道:“我叫宗策。记住我的名字也没有用,你跟我这样的人,又没有下辈子。” 她绕着黑袍阿赞走了一圈,似是评鉴道:“你喜欢炼鬼,我也喜欢。不过你喜欢挑无辜的小孩儿炼,我就很讨厌了。我喜欢挑坏人。越坏的鬼,炼出来越厉害。就跟你一样。” 黑袍阿赞不甘心地嘶吼,说话间功夫,地上只剩下一具枯骨。 宗策将阿赞的魂魄收起来,又摸了摸先前那恶鬼的脑袋,说道:“你乖乖听话,我就让你吃东西。不然我就把你丢进我的阵里,明白了吗?” 那恶鬼乖顺点头。 医一 师兄追到一半, 只看见小徒弟的尸体。之后上山搜寻, 没有结果, 才报警扩大范围。半天后倒是在半山发现一具枯骨。 警察喊法医来走程序, 师兄检查完, 就把人交给他们。 江风去医院看望张阳阳。 他身体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就是真的流年不利。 原本他阳气重, 八字硬,这两年的运道应该不会出现大波动。但历经被鬼上身,又撞邪, 这次还中降头,降至谷底的气运可能要很长时间才能回升。“做个好人”的万金油规劝对他来说不适用。 ……他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衰人。而且还会继续衰下去。 张阳阳听他说, 拍着被面问:“然后呢?那些人不会就这么放走了吧?” “报警了。”江风说, “说非法入境,还害死不少婴儿。把所有小鬼都登记起来, 联系他们那边相关的负责人, 协商赔钱。” 张阳阳:“……” 每次在他觉得这个世界很魔幻的时候, 又会忽然感受到社会主义的广怀。 张阳阳感慨道:“我国真好啊。” 江风觉得, 有这种觉悟, 起码精神还是正常的。这孩子将来一定会有出息。 孔溯继续拍她的偶像雷剧。 以前观众形容她,都是含糊其辞的谁谁谁, 但这次之后,她的名字终于走进各家各户。 虽然这不是什么好名声, 大的投资商和制作组也不会邀请她, 因为以前的丑闻,她可能一辈子也成不了主流演员,可她不在乎。广告商跟综艺乐意找她就好了,看透了,钱才是硬道理。 以前她想在演艺圈混到终老,现在是真的怕了。她决定再过几年脸被淘汰就隐退,完成她的终生目标——做个闲得蛋疼的人。 杨欢倒是直接宣布退圈。突如其来的通知,炸懵了一众粉丝。连本人都没有出面,只是对外发了一个简单的公告,从此以后人间消失。网上阴谋论此起彼伏,网友们发挥出了无上的想象力,公司为她背了好几个巨锅。 孔溯想说,就算杨欢真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肯定认不出来。她真是老得太快了。 判官翻了下她的功过格,发现她阳寿已经不长。之前带着古曼童吸食别人的生气,终究还是报应到自己身上。 原本她的命格就不太好。如果安安分分倒可以安度晚年,偏偏她进了娱乐圈。 判官又翻了孔溯几位亲属的名字,发现已经被记录在册。这几人晚景怕是凄凉。 除去意图谋夺他人财产之外,还有欺瞒真相使他人致死等过失,平时做人就不讲究,判处死后前往四殿五官王处受审。 判官合上功过格,前去地府向阎罗汇报 · 江风原本以为这件事情过去,就跟他没什么关系,结果孔溯三天两头打电话给他,说要找他咨询。说一堆废话之后,给他付一笔钱,然后高高兴兴地挂了。 说的事情从鸡毛蒜皮,到各式忌讳作法都有。 江风把褚玄良介绍给她,人家偏偏不要。 这天孔溯又给他打电话,还给他发了一张自己的近距离素颜照,以及高余庆的近距离照。 “江风你帮我看看,我印堂有发黑吗?高余庆那货老骂我神经病,还说我脑残,我如此聪明伶俐一人,这么可能脑残?是不是他中降头了?” 江风把手机放在沙发上开了免提,一声不吭地写论文。 她脑残……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啊! 孔溯不需要人回应。自己说得很热情。 “我这两天特别害怕。寝食难安,夜不能寐。都快给吓傻了。江道长你给我说实话吧,最近市三院那边闹鬼,你们查出来了吗?” 江风本来不想理她的,闻言问了一句:“什么市三院?” “你不知道吗?市三院那边出了个剖腹狂魔。”孔溯急道,“我之前就在三院住过很长一段时间,看完病人自述后浑身发凉,去道观问了问。可我见不到他们那边厉害的道长呀,都是小道士让我上柱香就走了。我现在心里虚。” 江风拿过电脑搜了关键词,说道:“没有啊?” “肯定被删了呀!说他宣传封建迷信,早被删帖了。可是发帖的那个人还发了自己照片跟腹部的照片,我们是同时期的病友呢,我还见过他!我保证是真的!” 江风沉默片刻,说道:“我找褚玄良问问。” 孔溯:“嗯嗯!” 江风挂了电话,就给褚玄良打过去。 褚玄良:“是这样,我也刚听说,不知道什么情况。老叶就在我这里呆着呢。” 话说着旁边插进来一道声音:“是我!小弟弟你毕业了吗又参和这种事,嫌命太长啊?” 仔细想想,江风已经很久没见到叶警官了。 褚玄良将手机换了给方向,说:“我们正要去找当事人问问情况,你要是觉得好奇就一起来吧。” 江风身边屡次出现灵异事件,到如今他已经不觉得是偶然了。而每次又江风在,似乎很快就会出现转机,带上他,正好。 江风问:“没死?” 褚玄良:“没死。用手术刀剖的,然后正儿八经地缝回去了,缝线还特别工整漂亮,不是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都做不到。” 江风:“…… 这诡异的现象要从一个多月前开始讲起。 按照目前推断,最早的受害者是一位姓叶的先生。他当时在家里摔了一跤撞到脑袋,被送至三院的急症室。因为大脑受伤需要观察,家里儿子又不愿意接他回去照顾,就半赖着住了十几天的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出事的时候叶先生已经从三院出来有半个月了,某天早晨醒来,发现腹部抽疼,掀开衣服一看,竟然多了一条平整的缝线。 他大惊失色,连忙跑去医院检查。医生只是让他注意术后保养,以免伤口感染发炎。还说这手术做得很成功,没发现什么问题。 然而最大的问题是,他只是好端端睡一觉,没做过什么手术啊! 当时医生并不相信他的话,只当他是开玩笑,或者大脑出什么问题导致不记得了,请他去看看脑科。叶先生火冒三丈。 他脑子非常清楚,清楚得可以回忆起昨天发生的所有事情,这么可能连自己做过手术的事都忘记了呢? 叶先生回到家,越下越害怕,被这吓出了一身冷汗,晚上也不敢睡觉了。 出事后他整个人都是茫然的。老伴早就离婚了,儿子女儿不在身边,自己的经历太过离奇,现代社会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以前他是一个无神论者,对这一类事情该如何处理更没有相关经验。 害怕,恐惧。 他只能四处找人打听,还专门打电话回老家,问了那边的老人。最后在别人推荐下,请了一位巫婆给他作法。 结果不成想,喝了那人给的脏东西,伤口真的发炎了。 那几天他躺在床上, 大约在一星期后,又是一个早晨,他发现刚刚愈合起来的伤口,再次被拆开重缝了。 这次伤口处特别疼,让他几乎站不起来。 他忍无可忍,哭着给两个孩子打了电话。 儿子生气道:“你生什么病了啊?做手术都不告诉我们!” 叶先生百口莫辩:“我没有啊!” “没有怎么会这样?你别跟我说是鬼啊!你疯了吧?” 叶先生拉开柜子,发苦道:“我的病历卡在这里,不信那么自己看,我真的没有啊。还有我昨天一直在家,你问问邻居,我到底有没有去医院!” 儿子将信将疑去找人查证,发现竟然是真的。 这下慌神的从一个变成了一家。 儿子觉得既然真有闹鬼,那肯定会有靠谱的道士。可他们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旅游景区的那些,一看就是骗人的。于是思前想后,把事情发到网上进行求助。 帖子出来没多久,就被管理员以宣传封建迷信为由,封账号封ip。 紧跟着叶先生报警,但这让警察怎么立案?接线的小姐姐觉得他们纯属整蛊,没有理会。 随着时间流逝,叶先生惴惴不安。 再这样被吓两次,他真是死的心都有。 但是很快,第三次剖腹缝线又来了。 儿子女儿根本不敢陪在他身边,两人自己有家庭,要上班,要照顾孩子,重要的是自己也怕鬼怕死。 在第三次出事以后,惊骇之余,他们主动远离了。 家里只剩下一个需要照顾的老人。还好他平时有一定储蓄,家里房子还没卖,自己请了一个看护,这才支撑下来。 人在濒死的时候总能爆发出强烈的求胜欲。叶先生再次爬起来,在网上发帖,重金求靠谱的和尚跟道士。 他想起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孔溯下降头事件,就在微博发完后,顺手@了她。 这一次的帖子和文本,还是被删了,但在删除之前,孔溯竟然真的转发了。于是事情成功扩散出去。 江风听到这里嘴角微抽。孔溯这人闲得这么蛋疼的吗? 医二 江风等人看到叶先生的时候, 他已经躺在床上动不了了。 昨天晚上, 又经历了新一次的手术。 护工见他们过来, 主动起身出去, 把空间留给他们。 叶先生努力仰起头, 虚弱问道:“你们真的是道士吗?” 褚玄良点头, 将手伸进怀里准备拿出道士证, 被江风按住。 说真的,就一个普通人的感觉来说,道士拿出所谓的道士证, 感觉更像是卖假证的。 江风说:“我们先来了解一下情况。” “你们问吧。”他的声音像是用力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带着费劲的喘息,和偏低的音调:“但是我已经没多少钱了。” 褚玄良说:“这件事情危害社会秩序, 道门协会不能袖手旁观, 我们是主动插手,不会收钱。如果你是无关受害人, 还能得到一定补偿。” 叶先生应该被骗过很多次, 但依旧不放弃希望, 闻言只是眼泪连连, 点点头却说不出话。 褚玄良掏出录音笔, 点开开关,问道:“最近有去过什么地方, 碰到过什么脏东西吗?” 叶先生:“没有。是医院,我从医院回来后不久就这样了。不是说医院阴气重, 鬼多吗?而且这是开刀缝合啊, 除了医院还有什么地方吗?咳咳……” “您先冷静一点,我只是想要知道具体的情况。这世界上巧合是很难说的。”褚玄良继续问,“你的腹部,是只进行了开刀手术吗?除了刀疤,内部器官有没有出现异常?” 叶先生摇头:“没有。我去医院拍片,医生说身体状况一切正常,只有肚子被割了一刀,要我好好保养。” 褚玄良:“那你之前住院的时候,有碰到什么灵异事件吗?疑似的也可以。或者说,有听过别人说过类似的传闻?” 叶先生虚弱吐出一口气:“没有。” 褚玄良颔首,拿出一个折叠好的符箓,先塞到他枕头底下。 叶先生趁机抓住他的手,紧紧扣住,问道:“道观真的有用吗?这个符怎么买啊?我撞见这种事情以后,还去过道观,去过寺庙,可是都没用啊。” 褚玄良垂下视线,从他腹部扫过。 他没有在伤口上看见任何阴气,即便去道观,的确收效甚微。 医院那么多人,他出院这么久了,那鬼东西还跟着他,一般来讲,是跟他有密切联系的。 褚玄良安抚道:“符箓你可以去道观买,我可以把名片给你。另外,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才能保证你的安全,明白吗?” 叶先生点头。 褚玄良:“你在住院的时候,有没有得罪哪个医生,或者觉得哪个医生有异常?” 叶先生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那是我出院以后的事情了,但肯定跟他有关!就是急症室的赵医生,我听说他自杀了。” 褚玄良:“什么时候?” 叶先生:“一个多月前?对!就是我第一次被剖腹的时候!” 他说话太过激动,把自己给呛住了。脸色急速飙红,疯狂地咳嗽。 褚玄良等他缓过劲来,出声问:“那他为什么要自杀?” “艾滋病吧。” 叶先生现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褚玄良将耳朵靠过去,才听清他说:“他在做手术的时候被病人感染了,然后就自杀了。当时我已经出院所以也不知道,是以前认识的病友告诉我的。” 褚玄良:“那他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叶先生闭上眼睛:“其实没什么大关系。那时候我摔伤住院,就是他给我做的手术。之后我转去别的科门,就没什么交集了。” 褚玄良将名字记下,就关掉录音笔。 他看叶先生状态不好,也不乐意配合了,只能问到这里。决定先去医院看看。 三人重新动身,去往市三院。 三院是a市有名的三甲医院,在外科上尤为出色。 此时大厅里人来人往,各个护士行色匆匆,忙得脚不沾地。 叶警官掏出证件,找了个看起来年轻的小护士配合调查。 “他是自杀。” 被他们拦在杂物间边的护士用手遮掩着悄悄道,“赵医生在手术室里,用手术刀刺进了自己的肚子……我说切腹不是日本人谢罪的死法吗?他为什么要在手术室里自杀啊?不过,不管怎么样他都好可怜啊。这件事情,医院下令不准再说的。” 褚玄良捏着录音笔,不动声色。 自杀的人一般会成为地缚灵,不能离开手术室。但将手术刀刺进自己的肚子,这死因听起来跟叶先生好像又有点关系。 也可能是巧合。 叶警官若有所思地点头:“那他死前有什么异样情绪吗?或者想自杀的倾向。” “看不出来呢。”护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赵医生平时性格比较内敛吧,没看出什么特别的。但是得了这种病,接受不了也是很正常的。反正如果我因为救治病人感染了hiv,我心态平和不了。想想,以后不能生孩子,伴侣也会跟你分手,出门要受到歧视,找不到任何工作,还要忍受病痛的折磨,下半辈子怎么过啊?这落差,正常人都转换不来吧?” 叶警官咋舌两声,接着问:“他平时为人怎么样?是小气,喜欢记仇,还是怎么的?负面吗?” 小护士摇头:“不是,赵医生人挺好的。负责,认真,技术高超。虽然总是喜欢板着个脸,但我觉得他是个好人。起码,是个合格的医生。艾滋病患者的外科手术,不是什么医生都敢做的,这上了手术台,是拿命在搏啊。” “‘但你觉得?’”旁听的江风插嘴道,“也就是说,别人不这么觉得?” 小护士闭上嘴巴,摇了摇头说:“你们去问主任吧。他就在最前面走到头的办公室里。我还要去给病人量体温呢,先走了。” 她抱住手里的文件,背部贴着墙,从叶警官面前溜出去,小跑着进了一个病房。 “这什么情况?”叶警官摸着下巴道,“自杀就自杀呗,有什么好不能说的?这赵医生如果真是为了病人做手术而感染hiv最后不堪自杀,医院怎么的也应该尽尽人道主义,为他宣扬一下吧?” 褚玄良:“不然想怎么样?追封谥号?吓跑一群学医的年轻学生?” 叶警官说:“做道士不要这么抠。有关部门还给发个小锦旗,写篇小报道呢。人为民捐躯,表扬一下总是要的。” 褚玄良不得不赞同他的话。 三人再次去找护士说的那个主任医生。 指明了在走道的尽头处,这个还挺好找的。江风驻足,科室外面挂的名字是“孙熠”。 叶警官率先敲门走进去。 里面的人头也不回道:“出去。” 叶警官:“警察,来问点事情。” 孙熠不说话了,但也不招待。对着电脑按动鼠标和键盘,似乎很忙。 三人都进来,反手合上门。 叶警官自发地坐到旁边的小圆凳上,半边身体趴着桌子,问道:“赵医生是怎么感染hiv病毒的?” 孙熠戴着一副眼镜,神色冷冰冰。闻言终于抬了下头,声调平坦道:“外科医生,还有急症室的医生,经常要做手术拿刀,受伤是很正常的事情。一般的手术刀非常锋利,可以说削铁如泥,割下去的时候,戴医用手套是没有用的。所以受伤这种事情无可避免。而且手术中难免会出现各种意外,打针的时候一下子没按住,也会被暴露了。这没什么好说的。” 他拿过桌上的表格,在上面唰唰签字:“做医生的就是这么危险,我们也没有办法,这是我们的工作。只能说他命不好。他最可惜的,是做了一辈子医生,最后也算是死在手术台上,却要被人看不起。” 江风:“他为什么被人看不起?” 孙熠:“这是我们医院内部的事情。” 叶警官五指轮番敲击桌面,静静坐着不走。 房间里都是有节奏的轻叩声,还有鼠标“哒哒”的点击音。 几分钟后,孙熠终于停下手里的事情,正眼看向他们。 他转着椅子将身体正过来,伸出手摊开在桌上。叶警官把自己的证件递过去。 孙熠摸了一遍确认,推过去还给他。然后摘下眼镜低头用布细细擦干净。 “其实就这件事来说,真的没什么好讲的,就是他比较倒霉。”孙熠说,“病人有hiv病史,在手术之前就知道。手术过程中赵医生‘暴露’了,但两个小时内还是用了相关阻断药物。” 叶警官:“没用吗?” 孙熠说:“世上没有哪种药可以确保百分之百的疗效。所以我说他比较倒霉。” 叶警官坐姿吊儿郎当:“倒霉,跟被人看不起应该没有必然联系吧?” 孙熠:“因为在这次手术之前,他已经陷入了一起性质比较恶劣的医患纠纷中。赵医生在治疗过程里确实出现了违规操作。为了避免医院声誉受到影响,小组经过商议,本来决定要处分他的,没想到最后他先出了意外。最后是医院替他赔偿了相关损失。” 叶警官:“能问一下那个病人是?” 孙熠瞥了眼他的证件:“也姓叶吧?我忘了。” 一更 叶警官:“能问一下, 是什么纠纷吗?” 孙熠情绪毫无起伏, 就像在照本宣科:“关于医疗器材的纠纷。他未经患者签字同意, 使用了一种在国外已经经过审批, 但国内尚未正式许可的材料。” 褚玄良一个完全不懂医疗体系的人, 也知道这样是肯定不行的。赵医生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他总没有必要为了使用一种新材料, 而断送了自己的医生前途。 “其实每个病人的体质不一样。相同的治疗方法, 有的人会恶化,有的人会好转。”孙熠说,“我国对于进口医疗器械的审核比较严格, 有一些是在国外已经使用过几年,观察统计使用效果之后再引进,而且投入前还有二次临床实验。我们医院是有审批过的临床实验资格, 可他这样依旧属于违规操作。” 江风问:“是病人出事了?” “没有。”孙熠, “病人痊愈出院了。” 叶警官:“那病人的诉求是什么?” 孙熠:“就算是临床试验,也是需要在跟病人阐明利害关系之后, 本人同意, 才可以进行。结果并不代表过程。病人觉得赵医生侵害了他最基本的知情权, 赵医生就是违规操作。” 叶警官回头看了眼褚玄良:“是要赔钱吗?” 孙熠轻呵一声, 觉得他这问题简直是句废话。 叶警官耸肩, 并不在意,继续问道:“赵医生那边的说辞呢?” 孙熠:“他说是病人主动提出的。而且家属对相关医疗材料有些了解, 他就没有多心。家属签字表示同意后他才进行的手术。可是那又怎样,最后并没有找到他所谓的家属同意书。” “看来医院不相信自己的医生。”叶警官, “我相信人是有动机。” 孙熠拿起桌上的钢笔, 夹到胸口的袋子里,说道:“我们也需要看证据。前车之鉴摆在眼前,有证据都能被颠倒黑白,没证据的话医院多年经营的名声就要全毁了。如今这种草木皆兵的状态,多亏了各大媒体和贵单位的支持。” 叶警官说:“任何事物都是有两面性的。信息传播和网络媒体的高速发展,到成熟还有一定的距离。不排除部分人会因此受害,但谁也没法阻挡时代的潮流不是?” 孙熠冷笑:“潮流是监管失格的话,那的确是没人能阻挡。” 他的手机闹铃适时响起来,孙熠起身道:“我要去值班了,你们出去吧。” 三人随即被赶出办公室。 叶警官摸着他刚长出来的胡茬,微微有些突刺的手感让他怎么也停不下这动作,说道:“这孙医生的脾气怎么这么奇怪?” 江风:“性格孤僻的人很难这么年轻就做主任吗?” 叶警官挑眉:“你直接说他不待见我们不就行了?” 江风:“去问问。” 他们干脆就趁着午休,在医院里走访一遍。 赵医生当初违规操作的事故实在是很奇怪,就算只是旁听,也能察觉到逻辑不合理,感觉他是被陷害了。又是阻断药失效,感染艾滋病,又是自杀的,接连的事情串在一起,就显得太不寻常。 三人在食堂,又堵了四个年轻的护士。 或许是因为他们三人长得都挺出色,被问到的女生一般都愿意配合,回答的时候还会看着他们害羞偷笑。 江风问:“赵医生这人怎么样?平时有什么癖好?性格怎么样?” “嗯,他呀……”几人脸上流露出一言难尽的嫌弃表情来,低头抠着指甲道:“不评价。” 三人都有些惊讶,比对之前那个护士的言论,差距也太大了。明明都在同一所医院里工作,为什么赵医生的形象会两极分化。 江风并不深究,又问道:“那孙医生呢?” 几人听见这名字眼睛一亮,开怀笑道:“孙医生啊?长得帅,又有钱,对大家也很和善,经常请值夜班的人吃宵夜,很好啊!” “年纪轻轻,前途无量!” “医术高明呢,从国外留学回来的。” “我听说他们家里都是做医生的。他爸可是医学界的泰斗诶。” “可是他也不差啊。我看以后发展前景也很广阔。他的话,应该会走科研路线吧?也能轻松一点。唉,他们这些人赢在起跑线上,现在有八条腿也追不上啊。” 褚玄良问:“他在医院受欢迎吗?” 那护士抖着眉毛暧昧道:“三院首席金龟婿——你说受不受欢迎?” 几人笑着闹成一团。 之后又问了点杂七杂八的东西,但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褚玄良要走的时候,被护士姐姐喊住。一女生被怂恿着开口道:“把你们的名片也给我们留一张呀。要是有事,或者想起什么了,我们可以再告诉你啊。” 叶警官这种糙人是不可能带名片的,江风就更别说了。还好褚玄良有普通制式的名片,白色卡纸上极其简单地排列着一个名字,还有一串号码。 四人收下名片,午休的时间已经差不多结束了。端了餐盘说:“我们先走了啊。” 叶警官嘀咕道:“听她们说得我都要精神分裂了。这还是同一个人吗?” 褚玄良直白说:“从颜值来看,其实是。长得好看的人,孤僻叫高冷,内向叫沉稳,变态叫腹黑。” 叶警官想了想,抓着自己剃短的头发,大笑道:“我这叫完美。哈哈哈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褚玄良:“……” 就地疯了一个。 · 褚玄良等人在医院查不出什么。一般医院会有特别的方法震慑,让普通的小鬼不敢靠近。他们抱着希望在各大住院部各科室逛了一圈,最后一无所获。三院请的道士比他们想象的还强,附近连只鬼影都没看见。 这一步行不通,褚玄良只能暂时停下调查,开始考虑如何应对并保护叶先生的人身安全。 根据叶先生的描述,他每隔七天,就会经历一次剖腹惩罚。 褚玄良跟物业确认了,出事的几个晚上,叶先生并没有出门,一直安稳睡在家里。可是褚玄良用了各种方法,引灵符、卜卦,五鬼搜魂符等等,都没能从叶先生的屋子里发现任何厉鬼的踪迹。 说明根本没有厉鬼来过这个地方。那叶先生的肚子是怎么破的?总不会是自己裂开的吧?又不是长得过熟的西瓜。 鬼复仇的方式有千千万,但大部分是有迹可循的。他们的法力和生前的怨念有关系。当然也有一些,道士们想秃脑袋都无法理解他们脑回路。 褚玄良试着站在赵医生的角度去推理这件事,可始终无法自圆其说。 ……不行,他真不是吃这行饭的。 根据孙熠给他们的信息,褚玄良重新去问了叶先生关于医患纠纷的事情。对方很果决地否认了。 他很激动道:“那个不是我!我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听来的,我没逼死赵医生!” 褚玄良凭借多年收鬼的经验,心里有点把握。可又没有完全的证据,心里残存一丝理智为他辩解。 等褚玄良想要深问的时候,叶先生又一副虚弱的模样开始呻^吟喘息,借口年纪太大,伤势太重,需要休息,进行敷衍搪塞。 一次两次还好,多了简直是拿他们当傻子。 褚玄良转身就走,不跟他浪费时间,也不再主动联系他。 叶先生自己反而慌了,隔一段时间,马上打电话过来,问褚玄良什么时候过去,说自己住着害怕。 这无赖的表现让褚玄良生了一肚子火。 褚玄良:“我虽然不是警察,不会刨根问底给你定罪,但是我提醒你,你自己想死,别怪我见死不救。既然你觉得命不是最重要的,我还救它干什么?” 叶先生叫苦:“我真的不知道!而且我说了你也不信。难道只是因为怀疑我,就要看我去死吗?” 褚玄良诈他,严厉说:“那就再等等,等你知道。我想过个七天就可以了。” 泥人还有三分气,他是道士,可他还没有倒贴着也要救人的高尚品质。 江风听说,很直白地评论:“生死有命。你让他自己等着看造化吧。” 机会给他了,选择给他了。他自己无视,就是他命该如此。 鱼与熊掌可以兼得,没有那么好的事。 · 褚玄良知道凭叶某人怕死的本性,会先服软的肯定是他。 在等待叶先生回复的时候,倒先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来电显示是一个座机号码。 “喂?你好。” “你好,我是市三院的一名护士。”那姑娘很小声,语气里还带着一丝犹豫和怯懦:“你们之前在我朋友留了一张名片,我就照着那个打过来的。” 褚玄良说:“是的。是我。我当时问了赵医生和孙医生的事情。” 小护士试探道:“我知道。你是警察吗?你在查赵医生吗?” 褚玄良:“我不是,但我的朋友是。他现在不在我旁边,我可以帮你转告他。放心,不会泄漏你的隐私。” “那你是什么?” “道士。” “哇!道士!”小护士思路瞬间跑偏,标配的一声惊呼:“哇……” 褚玄良:“……” 二更 小护士:“是这样。我说了你别笑话我。之前我在网上看见一个灵异故事, 就是说自己被剖腹的那个, 你知道吗?哦哦, 我接着说。楼主说闹鬼了, 其实我觉得……可能是真的, 因为我见过那个病人, 他根本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而且他照片里那个伤口, 我做护士那么多年,看得出来,那是新伤, 肯定是,伤口还不浅。有谁开玩笑,会先在独自上划几道的对不对?” 小护士平复了心情, 半晌没听见回答, 不由问道:“喂,你在听吗?” “我在。”褚玄良问, “你想说什么?” “我就是想说说赵医生的事情。真的太难受了。” “你说。”褚玄良安抚说, “没关系, 你慢慢说, 我相信你。” “其实那天病人送过来……” 褚玄良:“你指哪个病人?” “哦, 是那个艾滋病人。”护士说,“我从最早开始说了。那天病人送过来, 孙主任直接要求把病人转给赵医生负责。当时病人的病例倒是把资料都写清楚了,包括hiv。” 褚玄良:“赵医生知道后没有拒绝吗?” “没有。急症室嘛, 多耽误一会儿病人就危险了, 所以他一声不吭地接了。”护士说,“我觉得赵医生做事负责,而且技术过硬。虽然脾气怪了一点,人凶了一点,但开药打针都很实在。如果是我看病,我宁愿遇到像赵医生那样的人,多骂我两句没关系啊,但是不会坑我呀。” 褚玄良脑子里闪过好几个问题,但还是决定先顺着思路问下去。 “嗯。然后手术的时候感染了?” “对。但这个我没亲眼看见,我是听我朋友说的。赵医生在给患者处理伤口的时候,对方的手忽然动了,他就被手术刀割伤了。他出去初步处理了一下伤口,用水冲了一下,然后又回来继续把手术做完,才去吃阻隔药。两个小时以内,本来应该是没问题的。” 小护士叹道:“当时阻隔药是孙主任去拿的。一般艾滋病的阻隔药用过后,会有点药物反应。比如头疼、恶心、食欲不振等。可是赵医生好像没有。他第二天照常上班,看起来气色还挺好。我猜他自己也有点怀疑了,所以过了一天,他又去找了阻隔药服用。结果两周后,他的血液检测结果,还是确认被感染。” 褚玄良:“……这样啊。” “我就是——我——”小护士嘴笨,深吸一口气道:“我没有证据,跟孙医生也没仇。不是说要恶意揣测或者诬陷孙主任,就是觉得赵医生死得太可怜了。他真的没做错什么,是我见过最负责的医生了,可是为什么会这样?我想知道他的真正死因,总不能一直这么不明不白吧?我是怀疑孙主任,不管怎么说服自己,都忍不住怀疑他。” 褚玄良:“我知道。我理解。” 小护士说着抽了抽鼻子:“急症室很累的,一般人都不愿意去。赵医生以前是外科的,后来被拉到急症室,做了好几年都调不回去。他家里经济情况其实不大好,性格也很阴郁,平时没有朋友。加上本身脸长得凶,语气又冲。对着病人说话大声一点,就跟骂人一样,老被家属投诉。可是要说技术,他手特别快,特别稳,比孙主任厉害多了。他熬夜班加排手术,给病人开最便宜又有效的药,督促病人遵从医嘱。这些是害他们吗?怎么,长得不好看,说话不漂亮,就是坏人了吗?这届病人太让我失望了!” 虽然总说以貌取人不对,可这是历史传统啊。从古至今,哪个朝代不是以貌取人? 小护士:“孙主任最厉害的地方明明就是他的脸和吹牛的本事,偏偏还真营销出去了。他有胆子说,别人也有胆子信。” 褚玄良听她没说几句就要提一下孙主任的坏话,看来是真的很讨厌他了。问道:“关于赵医生医疗纠纷的事情,你知道吗?” 护士嗔目切齿道:“说到这个我更生气了。具体的事情我不清楚,院里传开的时候,只说赵医生涉嫌违规操作。他平时人缘不好,流言传得很难听。说他太骄傲太独断,现在终于遭报应了。什么叫报应啊?他做什么就活该遭报应了?而且他是医生,这种基本的原则错误怎么会犯哦?” 褚玄良:“我听说有家属签字。” “他说有,可是后来找不到了。赵医生没必要说这种谎吧?”护士重新压低声音,戒备说道:“其实我真的怀疑孙主任。我觉得医院里有人在害他,孙主任嫌疑最大。” 褚玄良问出了护士期待已久的问题:“你觉得孙主任人怎么样?” 护士脱口而出:“我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平时喜欢撩女护士,脚踏好多只船。” 褚玄良:“???” 护士:“家里有钱,会做人情。经常请大家吃饭。爸爸是学术泰斗,带着他做演讲上报纸做交流,职称咻咻地升。可是做手术真的不大行。应该生疏了吧。” 褚玄良:“我知道了。” 不管是什么样的人设,似乎跟今天见到的孙熠,都有点不大一样。 人类可以这样多变吗?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褚玄良的手机不停有新来电提示。 是叶先生。 一算时间,明天就是下一次的剖腹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挂断小护士的电话,接通叶先生。 叶先生沉沉喘息,歇斯底里道:“我受不了了,我说,我都说!但是你们明天要来我家看着我。” 褚玄良考量片刻,答应道:“可以。” 叶先生浑身放松下来,声音也泄了气:“你们来了,我再告诉你们。” · 第二天晚上,褚玄良带着画好的符箓赴约,东西足足装了有一小袋。进门就开始布置,塞满房间各个角落。 为了让对方安心,显眼的地方都挂了两张。 或许是心理作用,叶先生视线频频在符箓上打转,气色竟然好了不少。 褚玄良去了叶先生的家里。江风却去了医院。 夜里的医院还是灯火通明,但安静不少。来往的护士都刻意放轻脚步,匆匆走过。入口全是消毒水的味道,因为空气不流通,还有股闷着的体臭味。 他站在走道尽头的小窗边,不知道看些什么。 没多久,孙熠走了过来。 他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用火点了叼在嘴里。嘴里轻吐白烟,吸一口气,还不大习惯地咳了两声。 江风见状问:“你不会抽烟吗?” “抽,十几年的老烟瘾了。”孙熠两指夹着烟身道,“不过我一直不喜欢这个味道。” 江风:“抽烟的人竟然不喜欢烟味?那你抽什么?” 孙熠:“提神,习惯了。抽了不喜欢,但不抽会觉得难受。” 江风没有做声。 孙熠问:“你来找我干什么?” 江风:“没有,我不是来找你。只是来医院看看。” “谁没事会来医院看看?”孙熠说,“你不是警察吧,为什么还要查这件事?是道士?” 江风:“好奇真相而已。” “有的时候,真相不那么重要,相信什么才重要。”孙熠推开了一条窗户缝,外面的小飞虫趁机转了进来,他后腰靠在窗台上,说道:“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让它变得糟糕的,还是人。” 补更 褚玄良把门窗全部关上, 看着墙上的钟表指针跳到了十一点整。 叶先生躺坐着靠在床头, 打开电视, 音量开得很大。里面正在放孔溯的访谈节目。 褚玄良从他手里拿过遥控器, 将声音关小, 再丢到一旁。对上叶先生飘过来的视线, 说道:“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叶先生喉结上下滚动, 一时间目光逃避闪烁。 褚玄良在他对面坐下,挡住电视的屏幕,两腿交叠:“很多人都觉得自己做坏事的时候天衣无缝, 不会被任何人知道,可是你还这样认为,我就很奇怪了。如果你以前是一个无神论者, 我可以理解, 那么现在呢?赵医生已经死了,你怎么保守这个秘密?你如果在我面前说谎, 我现在就离开。” “我说。”叶先生缩了下脖子, 絮絮叨叨道:“我儿子经常不回来看我, 女儿也是。我女儿总觉得我太偏心她哥, 她结婚的时候一分钱都没给出, 但是我儿子的酒席钱都是我出的。家里的房子也没有她的份,既然重男轻女, 那就让儿子养我。可是我儿子又怪我付不起房子的首付,觉得我肯定攒了私房钱, 太自私。所以你知道……” 他说着用力咬了咬嘴唇, 哽咽道:“穷是一种罪啊……” 褚玄良不置可否。 教育失败才是一种罪。穷只是一种可以改变的现状而已。 叶先生见褚玄良不搭腔,才继续说下去:“后来我受伤进医院,准备做手术,我儿子赶过来看我。对……当时那个主治的医生问过我了,我儿子也同意签字了,就是关于一种什么医疗器材的使用,我不懂。但是手术结束后,我在病房里休息,儿子过来悄悄跟我商量,让我把好口风,忘掉这件事情。因为有另外一个医生愿意出二十万让他诬陷赵医生,还说签名的文件会帮忙处理掉。到时候如果我们继续闹,还能从医院得到更多的赔偿。那些赔偿也都给我们。我儿子已经拿了也答应了……其实我觉得这样的确不好,可那是二十万啊!” 他说着加大声音,表达自己的情绪,并紧紧盯着褚玄良。因为心虚,所以试图从褚玄良的脸上看出一点认同,用以安慰自己。然而褚玄良只是不耐烦地歪了下头。 叶先生悻悻说:“他们这些医生跟我们不一样。工资高,福利好,随便做一次手术就可以收到几千几万块的红包。我老了,我儿子累死累活月薪也不到一万。二十万真的很多很多了。医生是靠技术的,就算离开这家医院,也可以有前途的,对吧?” 褚玄良:“你问我?你自己不知道吗?这个问题你问过赵医生了吗?” 叶先生低下头。 褚玄良:“那个医生是谁?” 叶先生:“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唔,他是直接跟我儿子交谈的,而且不许他往外说。反正医院里的事嘛,大概就跟评职称或者升职有关系吧?还能怎么样?” 褚玄良:“把你儿子的手机号码给我,我要问问。” “没用的,我问过了,他也不知道……”叶先生嘀咕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亲自出面呢?” 褚玄良执意地伸出手,勾了勾手指。 叶先生将号码转发给他,抽抽搭搭地躺下,扯过被子盖住脑袋,闭目养神。 褚玄良拉开玻璃门走到阳台,开始打电话。 叶先生脑袋一落到枕头上,意识便开始沉下。身体轻得像是要飘出来,头疼欲裂,身体仿佛被别人操纵,感觉相当难受。 耳边所有的声音都被放大。他能听见窗户外边的车鸣声,明明隔着好几层楼的距离,那音量却跟贴着他的耳朵在响动一样。耳膜震动,直直刺激他的大脑。 叶先生皱眉,努力想开口说话,可出不了声。他意识还是清楚的,辨别得出褚玄良就在他的左侧,跟他儿子打电话。 越来越近了……感觉越来越近了。他以为自己正在朝着褚玄良飞去。 随后,他用尽力气睁开了眼睛。 他的视线,不是一贯的白色天花板,而是一片漆黑的夜空。余光中光线掠动,他发现自己在远离家门,不知要去向何处。 手脚依旧无法动弹,他转动着眼珠,平行着自己的身体,想看看身下。终于知道了是哪里不对劲。 六个纸人正在下面抬着他。 那纸人脸上画着画风稚嫩的蜡笔画。扎着两条黑色小马尾,涂着鲜艳的腮红。整体裁剪也很粗糙,头做成了不规则的圆形。 叶先生听见六个小纸人嘴里发着模糊不清的笑声——“嘻嘻嘻……” 这“嘻嘻”的贱笑,一直无休无止地萦绕在他耳边,而自己在不断地移动。 直到他看见了市三院的标志。 不—— 叶先生疯狂地想要挣脱逃离。医院大厅里明亮的灯光刺进他的眼睛,他看见自己穿过几扇门,然后被放在了手术台上…… · 孙熠在走道抽完烟,就回去值班。 过了午夜十二点,替班的人过来换人,他交接完披上衣服回家。 江风看着他走出大厅,消失在门口,然后继续坐在僻静的等候区。 过了没多久,江风看见门口有东西出现。 那东西跟八条腿的蜘蛛一样,一溜烟冲了过去。 江风余光中只见一抹白色,大概看清楚方向,起身追赶。等他转过一条走道,视线中早就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个地方太过眼熟,江风径直穿行,最后停在一扇门的的前面。 他不用抬头看也知道,这里是孙熠的办公室。 门没反锁,江风一拧就打开了。 他进去的时候,叶先生正被放在墙边的一张小床上。 办公室里非常昏暗,借着走道里透进来的微光,依稀可以看见他的肚子已经被割了一刀。但是并没有流出任何的血渍。 那个动手的医生背对着他站立,手里捏着一把锋利的刀片。从身影上看,很像孙熠。 江风推开墙上的灯具开关,反手合上门,绕过去看他的脸。 果然是孙熠。他低垂着头,面无表情地在给叶先生做清创。 或者说这不是孙熠。 眼前这个“鬼魂”,准确来讲甚至不能称之为鬼,他只是一个零散拼装的魂魄。 人有三魂七魄,而站在这里的“孙熠”,却只有两魂一魄。 两魂分别为胎光、爽灵,一魄为伏矢,这些都是孙熠自己的,还是生魂。剩下的一魂六魄,全都是另外一个人,带着淡淡的死气,但整合后被遮掩了,江风猜应该是赵医生的。 胎光是三魂中的主神,丢掉了胎光,这人一般就活不长久。 灵爽掌管的人是人智力,以及反应能力等。失去爽灵的人,会变得呆傻,且没有痛觉。 至于伏矢,代表着人的主意识。 这三样,决定了人与人之间基本的差异。其余的魂魄,只跟个体的感情以及身体健康情况有关。 既然胎光、灵爽跟伏矢都在这里,就足以说明在外面活蹦乱跳的孙熠,根本不是原来的孙熠。那人没有孙熠的思想和记忆,更加没有孙熠的思维方式。他唯一从孙熠肉体上继承的,只有孙熠的性取向,以及健康的身体器官。又怎么能算是真的孙熠呢? 江风从没见过两个不同的魂魄能结合在一起,甚至粗粗一眼扫过去,还区分不出来。哪怕是鬼上身或者夺舍,也是慢慢从共存开始,压制,吞噬,最后侵占,毕竟两个不同的魂魄,天然地就会进行排斥。这个灵体,却契合地非常完美,好像原本就该在一起。 如果他不是判官,如果这次他不是直接看见对方的拼装魂魄,肯定也发现不了。 至于躺着的叶先生,也不是本人,而是一魂一魄。 一魂为爽灵。一魄为伏矢。 因为爽灵跟痛觉有关,伏矢又代表着叶先生的意识,他被压在小床上无能为力地痛苦嚎叫。 叶先生喊得凄厉,江风却不能阻止“孙熠”。 如果现在叫停,估计褚玄良那边,只剩下一具血淋淋地被剖了肚子的肉身。等再把人送到医院,尸体都凉了。还不如等“孙熠”先将他的肚子给缝合回去。 送叶先生过来的六个小纸人整列排列在墙边,嘴里还在“嘻嘻嘻”地笑着。 “孙熠”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他目光涣散,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和意识,在叶先生胸口划完一刀之后,行尸走肉般地拆除上次的线。 他虽然有着自己的灵爽跟伏矢,看起来就跟没有一个样。只是不断在重复某件被指定的事情,丧失了自己复杂思考的能力。 江风绕着“孙熠”转了一圈,发现两人身上贴着一张黄符。符纸上的图案是什么意思他看不懂,但并不难猜。 “孙熠”那一张,很大可能是为了压制他本人的意识。而叶先生的那一张,应该是用于加强魂魄和真身之间的关联的。 在拆完线之后,“医生”忽然变了个模样,外形竟然逐渐变成了赵医生的模样。 接管的赵医生用工具夹住针的尾段,开始做缝合。 江风还是第一次观摩魂魄给魂魄做手术,一时间三观有点炸裂。 “你能听得懂我说话吗?”江风还是试图跟他对方,“赵医生,杀你的人是谁?” 对方果然没有回应,只是手里熟稔地翘动,如同曾经做过千百回那样。 江风:“谁帮你拼的魂魄?” 还是无人应答。 慢慢,叶先生的声音小了下去,反应力也慢下来。 他魂魄离体,又阳气不足,等手术完毕,回到自己的肉身,估计都不会记得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十五分钟后,赵医生抬起自己的两只手臂,后退了一步。 手术完成。 江风上前扯下他背后的符纸,“赵医生”的脸瞬间变回“孙熠”的脸。 他表情闪过各种情绪,有恐惧,愤怒,憎恨,迷惘……最后都消失了。 已经被打碎的魂魄,在没有符箓禁锢维持的情况下,很快湮灭。 但绝不可能留他在医院里给别人做开腹手术。 六个小纸人一步步靠近,并不管那个消失的魂魄,只是抬起病床上的叶先生,要将他送回去。 一更 孙熠回到家, 肚子饿得厉害, 给自己煮了小半碗面垫底, 拿着筷子正要吃的时候, 没由来的一阵心悸, 然后晕了过去。 “嘭”地一声撞响, 躺在沙发上刷论坛的女生放下手机, 走过来查看。 宗策“哟”了一声,给他灌下一碗符水,单手提住他的衣领, 将人甩到床上。 一百四十来斤的男性,她就像抓着个塑料袋一样轻巧。确认他还活着之后,又继续回去玩手机。 没多久, 她送出去搬运的小纸人跑了回来。她把手机拿去充电, 卧室的孙熠也慢慢转醒。 孙熠一阵怅然若失,好像丢了什么, 有股强烈的不真实感, 怎么也回不过神来。 他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 问道:“我怎么了?” “医院里的那个东西魂飞魄散了。”宗策不在意道, “毕竟也是你自己的魂魄, 少了还是会受到一点影响的。” 孙熠坐在床边,半晌没动。第一念头又是想抽烟, 最后克制住了。 他有一瞬间也在疑惑,自己究竟是孙熠, 还是赵沓。 明明他意识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赵沓, 记得所有读过的书,做过的手术,可是身体习惯却还是孙熠的。 三魂七魄中,掌管身体技能的一魂六魄,全都是孙熠的。他听着别人喊他孙主任,享受着别人对孙熠的追捧和扶持。连宗策也说,就算是道士,也看不出他是赵沓。 宗策笑道:“你管自己是谁?反正以后,你就是孙熠了。你想做什么样的人,就可以做什么样的人。” 孙熠过了片刻,又说道:“今天有人来医院。我总觉得那个人的眼神很特别。好像他什么都知道一样。” 宗策闻言捧腹大笑起来:“他不是道士,他是判官!” 孙熠茫然抬头:“什么?” “看,他就是你们说的神呐。他是判官。”宗策重新打开了电视,开始调节目:“如果你不是先遇到我,也许他还能帮你申冤呢。” 孙熠想了想,低声说:“太晚了。” 宗策嘲讽道:“他可是阴间判官。阴间有多少鬼,阳间又有多少人?命如蚍蜉,他们才不会管我们这些草芥。人各有命,他会觉得这是时遇。如今插手,你觉得晚,他觉得已经是施舍了。” 孙熠:“那他会杀了我吗?” “不,不用在意他,他不杀生。”宗策咯咯笑道,“就算是判官,现在也分不出你跟孙熠。如果他把你的魂魄拉出去,最多一个魂飞魄散,两个人都得死。他不会的。” 孙熠自己调整情绪。 电视里正在放泡面广告,孙熠忽然想起自己的面来。他回过去把东西吃完,然后躺下休息。 · 褚玄良看着叶先生肚子上出现一道割痕,紧跟着血流如注,染湿了一片床单。最后又慢慢被缝合回去,无奈抬手拍了把脸。 他把现场稍稍清理了一遍,将人放平,决定先溜。 一大早只要听见手机响,他就忍不住心虚。这么大一个人,做了这么多准备,他竟然没看住。重要的是昨天语气放得太满,威逼利诱都走了一遍。莫名有点羞耻。 他铺好被子,决定把昨天熬的夜先补回来,刚躺下没多久,手机真的响了起来。 虽然都姓叶,但还好,是叶警官。 半个小时后,两人成功会面。 叶警官把一张纸重重拍下,得瑟道:“你看我!查到了什么!!” 那张纸轻飘飘的,没落到桌上,被风卷落在地。 叶警官:“……” 褚玄良弯腰捡起,将纸张扯平,发现是一封遗书。看了两行,纠正了看法。准确来说,前半段是控诉书,后半段是告罪书。 “这人死了有一个多星期了,死因系割腕自杀,但他腹部有一条长且深的伤口,被缝合过。对,就是跟那姓叶的那家伙一模一样。问了下邻居和家属,因为死者身患艾滋病,亲友都跟他疏远了。他本人也很自闭。平时一个人住,少有往来,死了一个多星期,屋里都发臭了,邻居报警才知道这事。” 遗书中他写到,自己是一名艾滋病患者。 在他青春最大好的时候,因为一次医疗意外,感染了艾滋病。从此遭受社会各方人士的白眼和歧视。 身边的人视艾滋病为洪水猛兽。哪怕他们知道肢体接触不会感染,还是拒绝跟他握手,拥抱,交谈,甚至直接避免出现在他周围。 众人用最肮脏的想法去揣测他,诋毁他。而他却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他找不到工作,没有朋友,没有未来,也害怕去医院。整天只是混吃混合,安静等待死亡。 最初,他只是生一场小感冒,去了一家就近的黑诊所打针治疗,导致感染了hiv病毒。 只是一场小感冒啊,这明明不是他的错。 他说自己曾经也是一位用心读书,用心工作,热爱生活的人。他过往的人生轨迹一帆平顺,从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每天晚上躺在床上,他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人世间会这样不公平,为什么不幸会降临在一个无辜的人身上。 他真的无法热爱这个残酷的世界,和冰冷的生活。 在一次做检查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对他恶语交加的医生,还有一位拿他病症开玩笑的护士。长期以来的阴郁情绪因此彻底爆发,他将恨意转嫁到了整个医生群体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在某一天,有人找到他,希望他能帮自己做一件事,并开出了二十万的酬劳。 他当时被恨意蒙蔽了大脑,答应了对方。在赵医生给他做清创的时候,故意将针头刺进他的手,导致对方被暴露感染。 此后一段时间,他一直非常内疚。听到别的护士跟病人表达对赵医生的不满跟厌烦时,又能有一丝心里的安慰。每日矛盾地自我折磨。 可是时间一久,他发现自己错了,然而已经太晚了。 赵医生的阻隔药失效,并且真的感染了hiv。最后原因不明地死在手术室里。 然后,他也遭受了报应。 他不缺钱。他愿意将所有的钱都捐出去,同时愿意用生命的代价实名举报市三院医生内部的种种龃龉龌龊。只希望赵医生能够原谅他。 同时他认为,赵医生死因可疑。肯定有人调换了他服用的阻隔药,导致对方被感染。最后死在手术室里,是自杀还是他杀,也值得怀疑。希望能用自己的死,引起各方关注,重新彻查他的死因。 能看出写到最后,他已经热泪纵横。因为纸张上的笔墨都被晕散了,还凹凸不平。 褚玄良看完之后,大为唏嘘。 一个陷入绝望深渊的人,就想将其他人也拉入绝望的深渊,可是最后,却害死了一个无辜善良的医生。 他拿着纸久久不能平静,一时间也想不出要说些什么。 叶警官说:“他把遗书的内容放到了网上。不过因为帐号流量太小,一直没人看见。现在被媒体挖出来了,开始大肆炒作,网上已经开始有了点水花。” 褚玄良:“那赵医生的死因呢?到底是谁,接二连三地想把他赶出去,甚至用这种方法谋杀他?” “在查呢。警察又不是神仙,我们早上才刚拿到的遗书。兄弟们正在医院里做逐个排查。”叶警官说,“但是你也知道,医院情况特殊啊,里面有多少病人,每天有多少手术,随便耽搁一下都是人命。医院不予配合的话,公职人员根本不敢强来。现在双方还在扯皮呢,进展速度不是很快。我想找你招死者的鬼魂问一下,给我们提供一点线索也好缩小范围。” 褚玄良就那么随便一翻,发现事情上了热搜。热搜的关键词是#医院贪污# 半个小时前,流出一名传统纸媒记者的采访记录,视频中出现了正在三院任职的工作人员,一位医生,还有一位护士。两人脸都没打马赛克,甚至还将胸牌挂在了前面。 那医生就是孙熠。 孙熠拿出了几份文件,表示他的确不知道赵医生的死因是什么,但是,赵医生在医院任职期间,一直在遭受不公正对待。 导火线是因为医院要用某种新研发的高价药,来替换某种本地生产的低价常用药。遭到赵医生的反对,他表示如果医院强制执行,他就去揭露并告发医院的行径。并通过各种手段阻碍、延缓政策的推行。因此得罪了不少利益方。其中包括而不限于医院管理层。 还有其它的种种行为,总之让医院非常不满。 在赵医生死后,他试图阻止过这件事的推行,签署了反对意见书。可惜的是,他个人的意见并不足以影响医院的决定。他的签字意见,档案可查。 在看见该病人遗书的时候,他感到非常的震撼与痛心。所以下决心将这事曝光出来,也算是完成赵医生的遗愿。如果他的死因真的跟医院有关,他希望可以严惩凶手。 因为涉及民生医疗,赵医生又被媒体塑造成伟广正的无私形象,网上舆论大爆发,已经难以控制。 褚玄良刚念两句,叶警官就一副见鬼的表情抢过手机,叫道:“卧靠!这群媒体都什么人呐!卧底出生的吧?怎么不来当警察啊!” 褚玄良撇嘴,拿回手机,说道:“人做媒体都比你做警察自由得多。” 叶警官:“我现在去找这个孙医生,待会儿人可能就被别的部提走了。你要不要一起过去?” 褚玄良:“那走吧。我也有话想问问他。” · 三院会议室里,孙熠目愣愣地看着窗外外面,眼前是一群人口水横飞地指责跟说教。 因为他的漫不经心,一份文件夹风飞来,孙熠机敏地偏头躲过。 塑料的尖角撞到墙上,把白色的墙面砸出了一个小坑。 “孙熠,你最近是疯了吗?我看你是想出名想疯了吧!你以为你可以把自己摘干净?我告诉你真出了事你也别想跑!哪件事情你没份?当时赵沓要举报你,说你评职称作假走后门,跳得最高的人就是你!我看要杀他的人就是你,除了你还有谁这么恨他!” 孙熠笑了笑,不置可否。 院长心力交瘁地揉了揉额头。 孙熠是不可能辞退的,也不会责罚,谁让他说的的确是实话? 医院如今是众矢之的,赵医生的死亡原因还没有查出来,如果把他辞退了,无疑是火上浇油,情况只能更糟。 何况他这次放出来的消息还不算赶尽杀绝,涉案人员跟公司都没有公布。加上医院使用的药物是合法的,新药价格虽然昂贵,但从疗效上来看的确好一点。他们有对上面解释的理由。 只要放低姿态,按照正常的公关流程,这件事情是能慢慢平息的。 何况孙熠这样的背景这样的人,会怕他的威胁吗?他多的是地方可以去。实在不行,他还能出国。 院长看了眼孙熠,明白他是想借此让某些人难过。权衡过后,对他说:“你下午一个人来我办公室一趟,现在先出去吧。” 另外几人急道:“院长!” 院长挥了挥手,示意他走。 孙熠又是淡淡一笑,出了会议室,反手合上门。 里面传来几人气急败坏的怒吼,他手搭在门把上,眼神微黯。 他抬头看向走廊远处,尽头外树影晃动。 终于结束了。 他插着兜,一步步朝楼下走去。 医院外的某间旅馆房间里,对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江风,一个是宗策。 孙熠坐到宗策的旁边,朝江风点了点头。 宗策笑嘻嘻道:“来啦。快跟判官哭哭可怜,小心他回去就记:孙熠,明日殁。那你就真的死翘翘了。” 医完 孙熠摘下自己的眼镜, 因为有些近视, 视线看着有些迷离。 “一个半月前, 我还是赵沓。在手术室里跟孙熠发生争执, 被手术刀刺中腹部死亡。” 他叫赵沓, 曾经是一个外科医生, 后来被转到急诊科。 他出生在一个非常普通, 或者说相对贫穷的家庭里。整个家族旁系几代都没出过一个大学生,而他是第一个名牌大学的医学毕业生。 他万分努力地学习、实验、工作,想要出人头地。因为不善交际, 且长相不佳,脾气古怪,从小到大除了几位任教的老师, 很少有人会喜欢他。同学以各种方式跟语言奚落他, 认为他即便考上了好大学,也无法适应现代的社会。 后来他做了医生, 用不断的努力和实际行动证明, 他除了脑子行, 技术也很行。整个外科, 他的手速是最快的, 手是最稳的。然而他还是被调离了这个地方。 同学说的没错,他的背景, 难以适应现代的社会。骄傲除了需要技术,更需要资本。 孙熠是跟他同批进的医院, 对方和他是两个极端。孙熠不需要多出彩的技术, 不需要多过人的成果,照样可以一路拔升。一切的职称和荣誉,都是以他为先。别的医生的主刀实绩,都可以嫁接到他的身上。 他对谁都虚与委蛇,不关心患者,喜欢社交,女朋友过不了几个月都会更换,身边还有无数个暧昧对象。他经常坐在科室里打游戏,背地里说医生和患者的坏话…… 然而就是这样的人,让所有人喜欢。 赵沓非常讨厌这个医院,非常讨厌。 可是那又怎样呢? 他无法改变别人的喜好,也无法让别人喜欢自己。 赵沓:“如果他能够认清自己的水平,安安稳稳做一个别人背后的草包,也许什么都不会发生。可是偏偏,被吹捧久了,他飘得忘乎所以了。” 他在医院里和讨人厌齐名的,就是他的一双手。即便被调离了外科,在有需要的时候,还是会被拉回去帮忙。 同样的,一些有经验的老专家,也知道孙熠的弱项。他们想让孙熠转去理论发展,认为他不适合留在外科。等到那些有名望的专业退休以后,孙熠显然撑不起这个科室。 然而孙熠无法接受自己被赵沓压了一头,他认为自己应该远远站在赵沓的头顶。 就是这样一个骄傲又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在一次复杂的外科手术中,坚持要自己主刀,最后出现了医疗事故,致使病人死在手术台上。 孙熠想靠这台手术证明自己的实力,而赵沓眼睁睁看着病人躺到病床上,最后被所有的机械数据宣告了他的死亡。 他看着孙熠的脸,觉得异常可笑。 病人家属并不了解相关知识,医院对外说是手术失败,过程中出现了未预料的意外,导致没能成功抢救。家属信了。家属是一群讲理的人,默默处理好死者的后事,还向孙熠等人表示了感谢。 可是赵沓无法接受,那是一条鲜活的人命。他认为病人家属有权知道真相,孙熠也应该受到相应的处罚。 考虑到医院的声誉,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对外告发孙熠,而是跟医院上层领导请求对孙熠的处分,将他调离外科。 孙熠慌了。借由因为更换药物的提案,挑拨自己跟医院的矛盾。 医院里的关系不单纯,谁都逃不过钱这个字。 孙熠找了几位管理,想借由叶先生医闹的事情,将赵沓赶出医院。 可孙熠还是不放心。他觉得只要赵沓在一天,迟早会回到医学界。 而赵沓年轻,太过冲动,警告众人他会曝光所有的幕后交易。 此举彻底惹怒了孙熠,对方铤而走险,想出了一个阴毒的办法。 让艾滋病患者感染赵沓,并偷偷换掉对方的阻隔药。这样可以做得悄无声息,也不会有人发现背后的真相。 赵沓早晚有一天,会死。 赵沓在发现药物不对之后,去找孙熠对峙。最后一半是故意,一半是意外,撞上了孙熠手里的刀。 这样孙熠就是一个杀人犯了,他的下半生会因此受到惩罚。赵沓是这样想的。 然而,孙熠将他的尸体伪造成自杀,自杀理由充分,医院因为不想惹事,调查中无意配合了说辞,所以潦草结案。 赵沓死后怨气难平,魂魄一直留在医院。之后就遇到了宗策。 宗策见他在医院里游走,难以往生,就说:“我帮你报仇,” 她用茅山术,将叶先生和患者的魂魄搬运过来。告诉赵沓,想要报仇,现在就可以。 赵沓用手术刀割开了两人的胸腔,想要看看他们的心。可是出于医者的本能,最后又后悔了,将伤口缝了回去。 在宗策把孙熠的魂魄送过来的时候,宗策忽然后悔了。 她看着那个挣扎、唾骂、哭诉,最后又苦苦求饶的家伙,想到自己此生最讨厌的一个人。 “他毁掉了你的人生……”宗策忽然说,“你就抢了他的人生怎么样?从今以后钱、权、地位,你都有了。你的生命可以继续开始。而他,也真正的,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宗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很高兴。虽然手上会失去一个可以控制的魂魄,但是相比起来,她更喜欢看着这些恶臭的人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当不能一命偿一命的时候,这个世界已经是不公平了。人类总是莫名其妙地去关注一些犯人的人权,难道死掉的那一个命就比较贱吗?如此不平等的对待,才是对生命的亵渎吧?” ·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了。所以呢,你想怎么解决我?” 江风并没有动作,遗憾地叹了口气,问道:“你不后悔吗?你生前这么努力地行善救人,如果死后去往地府,下辈子肯定能投个好胎。可是你现在这样,魂魄被打散,孙熠的肉身一死,你就要跟着魂飞魄散了。” 孙熠笑了下:“我不后悔。下辈子的人是谁?他不记得我,我也不记得他,我们只是两个陌生人而已。我不接受所谓的‘人各有命’,如果我是这种命,他们凭什么又是另外一种命?我不知道孙熠死后会受到怎样的惩罚,我只知道,我不想看着这辈子的孙熠,功成名就,最后安享晚年。” 江风:“你可以去地府,找阎王申冤。” “我不需要别人替我报仇,那不一样。如果可以,我更想要自己报仇,这就是我的执念。我要他们现在就付出代价,多等一刻都不行。”他说,“杀害我的人,我为什么不能杀回来?” 宗策在旁边阴阳怪气地说:“我知道,你是高高在上的判官。你不会认同也不会赞同我们这些蝼蚁的想法。” 江风冷冷斜去一眼:“我现在没有动你,不是因为动不了你。你最好给我乖乖闭嘴坐着。” 宗策并不在意。靠在椅背上抖着腿,眼睛在四处乱转。 “其实,像每一个遭受迫害,却只能看着施害者履行完不轻不重的刑罚,然后回归社会,他们都很想手刃仇人。但因为社会和家人的牵绊,不得不服从法院的判决,遵从社会法规的秩序。可是我不一样。我只是一个鬼,不需要害怕连累其他人,所以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报仇。哪怕再给我多少个选择,我还是会这样做。”孙熠说,“我知道这样是错的,对于整个秩序来说也是不行的。所以我在做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承担结果的准备。无论怎样都可以接受。” 孙熠淡然一笑,说道:“我不会后悔,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且现在已经没有第二条路了。我还有下半辈子。” 他说着顿了顿,问道:“我还有吗?” 江风闭上眼睛沉思片刻,然后说:“念你生前所行善事。我可以允许你在孙熠的肉身里代他过完下半生。” 孙熠:“谢谢。” 江风又看向宗策,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个人。 他竟然在功过格上翻不到宗策的名字,本来在上面将阳寿划尽,她就该归属地府管辖了,现在反而成了一个三不管人员。 “我不怕你来抓我呀。这附近全是阵法,我的魂魄随时可以逃走。一具肉身你想要的话,就拿去吧。”宗策果然说,“而且判官不是从来不杀生吗,我还是活人,不归阴间管。也没有触犯什么阳间的法律。阴间阳间都拿我没有办法,你能怎么办?还是说,你想要开特例,杀了我吗?” “你可以试试。”江风挑眉,“我不是不杀人,我只是不喜欢杀人。” 宗策托着下巴道:“功过格上都没有我的名字,你知道吗?” 江风问:“假的判官笔,你是从哪里来的?” “假的判官笔不是我做的,是我抢来的。”宗策说,“一个姓冯的道派世家。他们做了好几支笔。之前被你放跑的那一个,他就是。” 宗策仰起头,唏嘘咋舌道:“他已经活了好久了,我都不知道有多少年。你还记得他吗?” 江风仔细回忆了一下,脑海中才冒出一个隐约的人物。 大概就是那个想收走小山神元神的家伙。 “你不记得也没关系,我很快就会找到他,然后杀掉他。”宗策说,“你想要杀我也没关系,我已经活不了几年了。我一死就是魂飞魄散,你再也没机会看见我了。” 宗策恐怕跟孙熠一样,都是一个拼装的魂魄。而宗策还要更夸张一点,她混乱到都找不到原身的名字。她的法力非常高超,就是依靠着透支生命力在使用。 江风现在已经不明白了:“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宗策想了想,忽然笑道:“维护世界的和平?你觉得可能吗?” 说完笑容一收,沉下脸阴郁道:“当然是为了报仇啊。” 她仰起头,看着天花板道:“冯老道那畜^生还活着,就是我活在这世上最伟大的意义。他还没死,我怎么能放过他呢?” 宗策说:“只有我有办法找到他,你不如先别管我,等我得到他的踪迹,就告诉你,怎么样?” 江风冷笑:“我放过你,让你继续杀人吗?” “那我就不杀人了。” “你觉得我会信吗?” 宗策搓了搓自己的手指:“可是比之我杀的人,他那边要多得多了,而且我杀的都是坏人,他杀的却是无辜的人。两害相较取其轻,放我俩狗咬狗不是最好吗?判官,刀送到您手上了,您仔细想想。” 房间内一阵沉默。 许久后,江风下了决定,站起来说:“我会找人看着你,如果下次我又发现你要杀人,我就直接杀了你。” 宗策笑了笑,并不反驳。 打包 为了监督宗策这个不定数, 江风从地府找了一个女阴差上来。 阎罗治下的女阴差倒是有不少, 但一般都不大正常。要么适应不了现代社会, 要么太过于憧憬电子网络, 再或是根本没有资格上阳间滞留。 最后阎罗将孟婆派了上来, 让其余的阴差去顶上她的空缺。 仔细数数, 江风有近百年没见过孟婆了。她还是跟以前一样, 目愣愣地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青瓷的小碗,一身黑色的外袍。不轻易开口说话, 像一尊没有神智的石头。面色苍白,五官秀丽。 江风有点头疼。 孟婆的反射弧度极其的长,根本难以交流。 “喂?”宗策到她面前喊道, “喂!这位姐姐!” 她喊了六七声, 都开始暴躁了,孟婆终于转了转眼珠。看着宗策, 似乎在分辨她的身份。片刻后将手里的碗向前一递。 宗策迟疑了一下, 想这人还挺体贴, 接过要喝, 被江风无语地拦住。 “别喝她给你的任何东西。”江风说, “你别忘了她是孟婆。” 宗策:“她总不会给我喝孟婆汤吧?” 孟婆终于说话了,那腔调凄美幽怨, 但像戏腔:“人间多少伤心事,不如一碗忘前尘。” 宗策:“……” 江风:“你看着她, 别让她离开你的视线, 也别让她有什么出格举动,不然你就绑她回来。” 孟婆像是当机一样,过了六七秒,才收回碗,向江风屈膝表示明白。 “你们阴间的人脑子有病吧?”宗策似乎觉得这几个简直莫名其妙,“如果你让她来看着我的话,到时候我走得太快她跟不上,可别说我是逃跑。” 江风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宗策转了身,孟婆还是站在原地没动,毫无反应。 宗策回头一看,开始撒腿狂奔。 她一路疾跑,跑到一个公交站牌的下面,才停下来回头看。 确认没人跟着,不屑哼了一声。 这时一个碗递到她的面前,宗策正要伸手结果,顺着青瓷碗视线向上,正对上孟婆楚楚可怜的一张脸,顿时面色沉了下来。 孟婆说:“你要到哪里去?可以慢慢走。要做坏事了我才会抓你回去。” 宗策咋舌,到旁边拦了辆出租车,回家里去。 · 将屋内的窗帘全部拉上,房间里陷入一片昏暗。 判官翻开功过格,又一次搜查宗策的的痕迹。 果不其然,一无所获。 无论从样貌,还是从名字,都翻不到宗策的所在。明明她的魂魄就在眼前,竟然认不出她是谁。 判官托住功过格的手指轻动,再次翻出孙熠的名字。 功过格上有记载他谋害同僚,虚假交易,欺瞒大众的罪行。条条重责。 判官闭上眼睛沉思片刻,将其阳寿二十年,改成了阳寿五十年。 孙熠真身已魂飞魄散,赵沓的魂魄也仅此一生。孙熠杀了赵沓的肉身,而赵沓却选择与孙熠玉石俱焚。两者比对起来,该是赵沓罪行更重。 他也不知道类似赵沓这种魂魄,究竟该说他是谁,但这既然是他自己的选择,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再说也是无用。 如今他就是赵沓,赵沓就是孙熠。 念及赵沓已经自受其害,生前行善所修福报,转至孙熠命格。许其多三十年的阳寿,寿终正寝。 再翻出几位叶先生和其子的姓名,逐条红字登记。 牟不义之财、诬陷他人至死、毫无悔改之心。各减阳寿二十年,各减财运,死后遣往四殿大地狱受罚。 予以梦境警告一月,若敢再犯,加重处置。 连同医院几位知情不报,予以“冷漠”处置,相关者再做处决。 至于那名艾滋病患者,已由阎罗判处,正在地狱受罚。 · 叶先生远在家中,一脸生无可恋地躺在沙发上,拿一块厚毛巾盖住肚子以免着凉。 他儿子四处搜索被放置在角落里的黄符,一张张拿出来,捏成球给丢了。 这越找越是生气,想想家里四处都是不知名的黄符,鸡皮疙瘩都跳起了一层:“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啊?这些人根本就是一群骗子!还好你没来得及花钱,我要投诉举报他们道观!一群变态,疯子!” 他拿过了扫把,要把丢了满地的符纸扫走,放扫成一堆,叶先生浑身抽搐了起来,口吐。 男子惊讶跑过去,问道:“怎么了?爸?” 叶先生闭着眼睛,已经无法回应。 他看见了赵沓死时的脸,赵沓就安静地躺在一个四四方方的棺材里。 周围一片昏暗,有无数双的手在朝他伸来,还有无数道声音回荡在他耳边,充斥着的全是一些不堪入目的脏话。 那些手将无法动弹的他拽到赵沓身边,按住他让他躺下,又去搬落在旁边的棺木。 叶先生看着近在咫尺的死人,放大的五官和惨白的肤色,让他长久敏感的心弦彻底崩裂。 他声嘶力竭地大吼,可没人能听见他的声音。直至头顶的棺木合上,连最后一丝光芒也被遮住。 他就在这静谧的空间里过了很长时间。感觉身旁的人血液流了出来,浸湿他的衣衫。粘腻腻的,而他大气也不敢出,除了流泪哭泣,做不出第二种反应。 心里从一到六十不停地重复,不知道数到第几次,在快绝望的时候,头顶的灯光照了下来。 他睁开眼,就看见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 “爸!”身旁的男人冲过来握住他的手,“你没事吧?怎么忽然就晕了?” 叶先生张口结舌。 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啊。就是伤口有点感染,但已经处理过了。还有身体状况不大好,可以过于疲劳了,注意好好休息。” 男子:“爸,你刚刚疯了一样见人就抓,你梦到什么了?” 叶先生摇头:“别说了。别问。” 他挣扎着要坐起来,神经兮兮地呢喃道:“你去问问赵沓医生的坟在哪里,再帮我折一袋金元宝,多买点纸钱,我去烧给他。” 男子脸上阴晴不定,片刻后才说:“这件事跟我们没关系,爸你就是太紧张了,自己吓自己。我今天再去给你找个道士,你先在医院里住着。有情况要应对。” 他说着撒开手,忙不迭地将人丢下就跑了。 当天晚上,叶先生又做到了相同的梦。 他躺在赵沓身边,真实的感觉让他近乎崩溃。 醒来后没有食欲,拿着护士帮忙打来的白粥出神发愣。没多久,他儿子冲了进来。 “爸——”他惊慌失措地喊道。 二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恐惧。瞳孔中对方的脸相继闪过绝望,虚脱的表情,最后沉默坐到一起。 · 赵沓的事件上过一次热搜,引起一次广泛关注之后,很快又沉寂下去了。 医院不是别的商品,说不去就可以不去了。a市的三甲医院基本人满为患,而且三院外科确实高超,虽然管理层让人一言难尽,某几位医生的医德也值得怀疑,但他们的本事总是实打实的。病人终究离不开这个地方。 上面该查的查,该罚的罚,处置速度还是可以的。在罢免了几位管理层,对赵医生名誉做出更正赔偿,并正面致歉后,也算是态度良好的了解。 张阳阳为难得成功避开了跟江风有关的灵异事件而高兴,又对于没能掌握第一手瓜源而惋惜。跟褚玄良凑一起吐槽了一遍,又来找江风聊天。 江风最近忙着搬家,他来得实在太巧。被安排了一部分任务,让他老老实实打下手。 “你也太抠门了!”张阳阳气道,“压榨童工,我还是个宝宝!” 江风面不改色。 他新租的地方是学校附近小区的一个套房,精装修带全电器,设备完整,网速极快。三室一厅大空间够豪华。离他原先的出租屋……走着是不远,但要搬家就太远了。刚好横跨一整个校区,一来一回得近个把小时。 江风东西是不多的,出租屋里的大件不许他带走,就打包了几个箱子的衣服和被褥,零散杂物,再有就是各种书。 一整天下来,出了满身虚汗。正是梅雨时节,阴雨绵绵,空气潮湿。张阳阳扎着袖子,汗流浃背,又闷得难受。 江风说:“请你吃饭,以表谢意。可以打包。” “真的吗?”张阳阳听见可以打包四个字简直要跳起来,高兴道:“班长永远是你的班长,江风你千万不要忘记我对你的一片苦心啊!” 他勾着江风的背脚步轻快地往校外的小餐馆走去。虽然说得豪言壮语,但等落座后,又不好意思了,含蓄地点了两个小菜,叫一大碗米饭,就放下手里的菜单。 最后是江风直接叫了一桌,让吃不完地直接打包。 张阳阳快被这一向抠门的家伙骤然炫富的举动给闪瞎眼。 两人爽快吃完晚饭,从小餐馆里出来。没想到刚走出不远,就被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壮汉给拦住。他们旁边还停着一辆豪车。 左边那名黑衣人以很具有电视剧配角的气息说道:“我们老板请你过去。” 江风鼻头一皱,大感不悦:“你们老板是谁?” 对方也不大尊重,只是说:“你过去了就知道。” 江风挑眉:“没空。” 张阳阳自己就是一个暴脾气的人,被这中二又霸总的画面激出了戏精本色,上前质问道:“怎么这么嚣张?你哪个圈的啊?” “劝你乖乖跟我们走。到时候老板会给你足够的酬劳。” “打发狗呢?爸爸们不缺这钱!”张阳阳提起手里的袋子道,“看见了吗?他请的客,吃完还带打包的,缺你这点钱吗?!” 江风:“……” 酬劳 张阳阳带在身边, 太掉攻击力了。 那黑衣人果然很嫌弃地瞥去又收回来, 就再不施舍一个多余的眼神:“我们没找你, 你, 滚远点。” 张阳阳抖了抖肩膀:“爸爸这暴脾气!爸爸虽然曾经是一名网瘾少年, 但也是每天跑步的健身boy!我在a大分分钟……” 他没说完, 那黑衣人已经上手要拉江风的手臂。 “靠!你干啥呢!”张阳阳大怒, 放下手里的东西要去干架,江风已经一脚踹了出去。 那黑衣人看着虎背熊腰,肌肉虬结, 被轻轻一踢,却夸张地飞了出去。他直接趔趄后退几步,撞到自己的车身上, 抬手捂住胸口, 错愕看向江风。 张阳阳愣了愣,指着两人痛心疾首道:“无耻!碰瓷!戏精!” 现在霸总还有这种操作的吗? 江风愠怒道:“滚。” 旁边有路人观望着靠近, 问道:“你们怎么回事啊?要不要帮忙?” 那两人见状不对, 加上猜测自己可能打不过江风, 拉开车门先行离开。 张阳阳提起东西, 咋舌着朝江风走近, 问道:“你得罪什么人了?他们干嘛找你?” 江风摇头:“我没有,不知道他们是谁。” 张阳阳:“报警备个案吧?我觉得他们怎么这么可疑呢?又可疑又大胆, 现在可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啊!” 江风说:“不用。” 这世上能杀他的人……不是靠娘胎能生的出来的。 · 原本以为这事只是一个插曲,过去就过去了, 没想到安然渡过四五天后, 又看见了那两名黑衣人。 这次还是在张阳阳的宿舍里。 他提着包回来,发现大门开着,还很高兴道:“哟,这都等我呢?” 目光一扫,才发现宿舍的中间被人霸占。另外两名室友脸色相当难看,已经在忍耐的边缘。 来的一共有四个人。两个保镖一样的高壮男子。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女中学生,还有就是一个妆容精致,踩着恨天高,职业装打扮的中年女性。 原本摆在桌上的书本和电脑,都杂乱不堪地被挤在一个角落。穿连衣裙的女生坐在最里面那个室友的位置,随手翻看他桌上的东西。 这位兄弟是个手工爱好者,同时也是二次元爱好者,桌上有一些是半成品人偶,以及他买来的正版手办。平时宝贝的不行,就差供起来的女神,正被那女生用指甲抠头发和眼珠。而那位同学被赶到了外面,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 张阳阳没心没肺地指着她说:“哇,明星诶!我记得你!” 女生终于放下手里的东西,扭头打量他。 “您是我妈那个年代的人呐!”张阳阳一副荣幸之至的表情上前说,“她说您特别厉害,在当时那个年代特别有先见之明,就是这样的先知,才会有现在的成就。” 妇人不咸不淡地笑了下。 张阳阳拉着旁边的室友,装作很小声的样子科普道:“当时被主流媒体全线封杀,让她先生为爱离婚,又为爱奉子成婚。千万营销,一波三折,光荣隐退,感人肺腑。” 女生直接把手办用力丢了过来。 张阳阳单手接住,还给那位兄弟。 兄弟握在手心里检查了一遍,骂道:“靠!” 张阳阳笑道:“别生气啊。我家报纸都还留着呢,我妈就喜欢剪报。你别告我呀,你要告,就去告当年那些媒体啊。而且我说的哪里不好听吗?难道……不是为爱?” 女生被她按了回去,妇人按捺着脾气道:“江风呢?” “你找我兄弟啊?”张阳阳掏出手机说。“你等等啊,我这就给你叫。” 室友:“喂?” 张阳阳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干嘛呢?人家大明星都来了,见个同学不行啊?” 张阳阳走到门外,直接打给了叶警官,说宿舍里有人非法入户。 叶警官相当无语:“既然是宿舍,这位朋友,去叫宿管员叫保安啊!你打电话报警是不是太过分了!” 张阳阳说:“可她是大明星啊。指名道姓要见江风,前两天还派了两个人明抢。这抢不过才来说话呢。” 叶警官那边沉默了片刻,说道:“你让江风过去跟他们聊聊。记得多带几张黄符过去。他们敢大摇大摆进你们宿舍了,不怕他们惹事。天^朝底下还没有人类敢这么嚣张,应该是真有什么事情找他。” 张阳阳倒抽一口冷气:“啊!你是说——” 叶警官严肃道:“嗯。我待会儿让褚玄良一起过去。” 张阳阳:“靠!又是我?!” 张阳阳这才打给江风,把事情给他说了。 江风那边沉默半晌,点头说知道了。 之后又有人来找过他,一次强请不成,不知道是什么脑子,第二次还是强请。区别只在于明目张胆地开出了十万块酬劳。 但他心里不高兴了,就没理。没想到去找张阳阳了。 江风朝男生宿舍过去,刷卡进楼,走上三层。退开张阳阳宿舍的门,就感受到了不对劲。 里面四个人里,有股淡淡的阴气。 他顺着几人的脸庞一个个看过去,最后停在女生的身上。 女生脖子后面挂着一个鬼魂,白发长须,正用手不断地挠抓她的皮肤。 女生似乎很烦躁,撇嘴跺脚,不耐烦道:“妈,回去了吧!还不如给我找个厉害点的医生呢!这种都什么货色啊!” 江风又看了她两秒,后面的老鬼摄于压力,终于停下手来。后退一步,跪倒他的面前。 “诶?”朱晏眨了眨眼,挥舞着手臂道,“妈,我不痒了。” 原先还有些敷衍的秦如立即坐正,当即拍板道:“我有事找你,十万块,你把她身上的问题解决。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如果真的解决了,我再给你十万块。” “十万块钱?”张阳阳耸肩,“请个稍微厉害点的风水师看看都得上百万吧?我还真以为你为爱嫁了个有钱人呢!” 朱晏拿手指住他:“你再说我就撕烂你的嘴!真以为我弄不死你?” 江风眼神一暗,朱晏身后的鬼魂示意,又飘了回去,用手狠狠在她后背抓了一把。 “啊——”朱晏伸手摸向后背,“怎么回事?” 秦如抬起下巴,说道:“江风,钱的事情我们可以商量。你要是觉得不够,就自己开个价。毕业以后的就业问题我也可以帮你解决,好过你给各种垃圾小店送送外卖。” 被砸了手办的兄弟讥讽说:“人送外卖拿的钱还是自己赚的,又不是靠睡出来的。” 朱晏直接将他桌上的东西都翻出来,丢到地上还踩了两脚。 那兄弟眼睛都红了:“卧槽!” 江风说:“我赔你。” “你赔我干嘛?又不你弄坏的。” 秦如皱眉,拽住她说:“晏晏!控制一下你的情绪!你现在这样像什么知道?” “我要疯了我要疯了!”朱晏崩溃地抓着头皮道,“你不知道我现在多难受!这宿舍臭死了我要回家!我身上好痒啊真的好痒!” 她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有好好睡过觉了,脾气暴躁地简直不像原来的自己。稍不顺心就动辄打骂砸摔,否则无法宣泄内心的暴躁。 秦如深吸口气,从包里抽出一张金卡,递给江风:“我要一周内见到成效。” “你要是听不懂人话,我就再重复一点。”江风冷声道,“我不同意,没兴趣,给我滚。再来找我,或者通过我的朋友找我,我就直接报警告你骚扰。” 张阳阳幸灾乐祸,立即掏出手机说:“我就说这事归叶警官管嘛。那我再给他打个电话?” 室友听他二人拍板,直接冲出门外,对着楼下大喊:“阿姨!你干嘛把一个无关的中年妇女放进男生宿舍?就是做传销广告和人身骚扰的!我们不要面子的啊?再这样我要找校方举报了,a大宿舍一点纪律都没有!” 阿姨在楼下远远回了一句:“什么啊!” 秦如恼羞成怒道:“你别后悔!” 室友大力拉开门,嫌弃朝他们招招手:“赶紧的大明星,快出来啊!” 朱晏跟在秦如身后,不清不愿地出去,临走前还用力踢了下门。 等他们离开后,众人蹲下来,开始收拾残局。 几人走后没多久,褚玄良就来了。 他看这一屋子的低气压,惊道:“这怎么回事?你们什么情况?被打劫了?” 张阳阳忿忿道:“一群蛇精病啊来我宿舍闹事!对了,弄坏的东西能找他们赔不?” 室友说:“算了,哥已经不喜欢花别人老婆的钱了。” 江风拍拍手,跟褚玄良走到门边。张阳阳放下东西也颠颠地凑过去。 江风说:“刚刚来的那个人被鬼缠上了。” 张阳阳一顿,惊道:“我去!那你不管啊?” “自作自受。”江风无所谓地吐出几个字,“关我何事?” 褚玄良说:“算了,回了就回了。也许是别人私人恩怨,我们也不好插手不是。这么大杀伤力,应该是还是挺健壮的。” · 褚玄良开完道门协会的官方会议回来,就见一道士匆匆朝后院跑去。 小道士半途看见他眼睛一亮,调转了方向,跑到他面前,说道:“玄良师兄,你回来的正好。有人来道观惹事。” 褚玄良:“怎么回事?师父呢?” “师父说,一个撒泼的女人,让别人去管,反正他不管。” 褚玄良大感头疼:“怎么闹事了?” “来了一位女富豪,说要花钱包下道观的第一柱香,还要请师父秘密去她家帮她做法,条件是可以帮我们道观做做宣传。负责招待的小师弟就说,咱们道观第一柱香从来不给包的,也不用他们宣传。至于法事,掌门已经好几年不负责,就算是弟子,也不会随便给人做。然后她就不高兴了。” 褚玄良:“那现在呢?” 小道士说:“怕影响到前面的信众,听说以前是公众人物,招待到后面的院子里去了。” 意外 褚玄良去到道观的后院, 找那位不安分的女信众。 准确地说, 或许对方并不是乾元观的信众。 见人出现, 秦如站起来, 她有些急切, 又掩不住失望道:“怎么还是个年轻人, 我要找你们道观的观主!你们别敷衍我, 是再说一遍,我要找你们观主!” 褚玄良说:“我师父不是谁都能见的。他现在正在闭关,你有事的话可以先跟我商量。” “你行?我已经请了十几个道士!什么白云观清山观, 他们都不行!”秦如忽然转了口风,说道:“你是他们之中最厉害的对吧?那你也行,你跟我去我家一趟。如果你看不好, 就请你师父出关, 这个有问题吗?” 褚玄良听见了隔壁的道观名字,狐疑道:“白云观?他们去了之后说什么了吗?你是从白云观里找的人吧?” 秦如:“他们什么都没说根本就是个骗子!还想骗我的押金!你, 我不管你能不能做到, 只是你师父肯出来, 我马上给你一百万。怎么样?” 褚玄良本来是要去的, 但听见白云观的人推诿, 心里就有了戒备。再比对着她的条件,忽然就明白了, 说道:“你就是那个,三番两头找江风去见面的人?” 秦如愣了下:“你是江风的朋友?” 褚玄良问:“你是怎么知道他的?他根本不是我道门中人, 不要去打扰无关人士。” 秦如激动道:“所以你们都不肯帮我?我女儿才十四岁啊, 你们是有多狠毒?合起伙来见死不救?这根本就是蓄意谋杀!” 江风会选择袖手旁观,肯定有他的原因。白云观的人也这样做,褚玄良就知道,此事大概不单纯。 他见这女人说不通,干脆推拒说:“你可以把你女儿带到道观里来,道观的神像是有法力加持的。如果真有问题,来拜一拜,也能好一点。” “我出一百万啊!一百万!就让你去我家里看一次!这样也不行吗?”秦如不可置信道,“你疯了吧?你们道观一天到晚,就指着那些扣扣索索的家伙十块钱十块钱地捐,多久能赚到一百万?” 小师弟说:“不是我们可爱的信众十块钱十块钱地捐,是您虽然年纪已经上了五十,但智商和记忆还停留在幼龄的消费水平吧。” 小道士:“而且那是十块钱吗?那明明是爱啊!” 褚玄良对她印象已经是差到了极点:“要是好好来说明情况,别说一百万,就是一块钱,我也可以去。但是让我不高兴的事情,我不缺这一百万。” 秦如见他说不通,咬唇道:“你们出家人不是一直以慈悲为怀吗?” “不,我们道家讲求随性而为。”褚玄良对她这话哭笑不得,说道:“这位施主,寺庙出门左转,慢走不送。” “不!我也不是这么好打发的!”秦如气哼哼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两手环胸道:“我女儿的命在这里摆着,你们今天要是不给我个解释,我跟你们没完!” 两个保镖出列,站到她的前面挡着,好似道士们真要拿她怎么样似的。 旁边的小道士拉开马步,防备道:“小小鼠辈,也敢在我道门闹事?玄良师兄!” 褚玄良直接从腰间摸出一对纸人,对着空中一吹,然后掐决画下一道符。 秦如正硬气着呢,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托着自己的屁股,而自己竟然真的腾空了,再一眨眼,已经被丢出了门。 她摸着摔疼的屁股,整个人都是懵的。一时间都不知道生气,只是木然地眨眼。 褚玄良冷眼看着她,说道:“敢来我道门惹事,阴间的保险买好了吗?” 那两位保镖也是傻眼。 这种反物理反科学的画面,说实话,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根本不能相信。还一直觉得是雇主封建迷信。 现在……也不是非常相信。 这一定是魔术,是的。 小师弟:“两位壮壮,需要我帮你们走,还是你们自己出去?” 那两人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忙不迭道:“我们自己走!叨扰,失敬……” 两位保镖扶起秦如,给她戴好帽子太阳镜,半扶着她走。 秦如还不断回头看褚玄良,似在思考,又似在回忆,依旧未能从刚才的场景里抽身。 · 把人赶走后,本来以为秦如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的,哪想到过了不到两个小时,她再次出现在道观的门口。 这次拖家带口,来了有五个人。两个保镖,一个中年男子,还有一名穿裙子的女生。 女生手腕上用绷带缠着,看上去疲惫不堪。 秦如受过教训,脾气收敛了不少,站在朱先生的侧后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这点到还是挺聪明。 朱先生握住褚玄良的手,泪眼滂沱道:“道长!道长您要是能救我女儿,多少钱我都愿意付。真的,我就这一个” 褚玄良最怕的就是人情攻势:“你先松手,好好说。” 朱先生惶恐道:“乾元观多年前翻修,我也是出过力的。我知道,我妻子之前说话不好听,得罪了你们,但是请千万别怪到孩子身上,孩子是无辜的,对吗?” “当然。”褚玄良说,“我只是让她把孩子带到道观里来,并没有说不救治。” 朱先生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朱先生抓过身旁的女生:“晏晏,听话啊,别怕。” 褚玄良看她一眼,自然也注意到了远远躲着神像和众道士的老鬼。但他不动声色,并未提及。 正要带朱晏往后院过去,小道士小跑着来报:“师父听说了白云观的事,说可以把人带过去给他看看。” 这不正好?一群人改去玄一道长的住所。 玄一亲自发话,让朱晏独自一人进房间。秦如听闻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没说出口。 过后不久,褚玄良就见一直躲在远处的老鬼也飞进去了。 过了十分钟,房间里还是没有动静。 秦如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但一无所获。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着什么。 终于,玄一道长喊道:“玄良。” 褚玄良:“徒儿在。” 玄一道长声音里带着股沧桑的味道:“闲事莫管,你带他们走吧。” 褚玄良回身朝几人做了个就是这样的手势:“请回吧。” 朱晏从门内走出来,茫然地看着众人:“这就好了?” 秦如立马抓住她,检查她的手脚问:“你们在里面做什么了?” 朱晏:“什么都没做,就是开始的时候那老头儿自言自语,然后就让我出来了。” 秦如:“身上还痒吗?” “不痒了。”朱晏摇头,高兴道:“这道观真的有用!我进了道观就不痒了!” 秦如脸上一喜。朱先生脸色却是一白。 怎么,总不能次次都来这道观,他女儿又不是女道士。 攻击 褚玄良见他们几人根本没在意玄一说的话, 只能提醒道:“不好意思几位, 乾元观帮不了你们, 另请高明吧。” 朱先生还茫然道:“啊?” 褚玄良:“另请高明吧。” “我女儿是真的被鬼缠上了是吧?”朱先生激动道, “我女儿才十四岁!她能做错什么?请相信我, 这一定是误会。你们不要不管她, 我知道你们有办法!求求道长了, 您再去劝劝您师父吧。” 褚玄良道:“既然我师父已经开口,自然有他的考量。抱歉,我道门也有不可为之事。” “你们的不可为就是救人?”朱先生又气又急, 指着朱晏说:“她才十四岁啊!她还是个未成年!她平时很听话的,在学校里成绩也好什么都好,老师都很喜欢她, 有什么错要这样惩罚?你可怜可怜她也行啊。” 朱先生爱女心切, 拉过朱晏,将她的手摆在褚玄良面前, 说道:“道长您看看, 她一直说身上很痒,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挠她。已经快一个月了!还不停的做噩梦, 半夜惊醒, 尖叫,情绪失控。我请了十几个道士, 带她看了二十几家医院,可是都没有结果!现在她不能去上学, 哪里都不能去, 整天关在房间里,还把自己挠成了这幅鬼样子。再这样下去,她会受不了的。昨天她就想自杀了,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啊,她是无辜的啊!道长,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褚玄良遗憾道:“朱先生,我道观说不管,意思是管不了。学艺不精,非常抱歉。” 朱先生还在坚持恳求道:“你们道观明明能止住她身上的痛苦,道长,法律都是保护她的。我愿意付出高价的酬劳,五百万不行,那就一千万。总之只要你们救她,我什么都愿意。” 褚玄良说:“朱先生不好意思,我们道士收鬼,不遵循未成年人保护法,有时候闹事的就是未成年小鬼,这该怎么算?” 朱晏抱住朱先生,低声啜泣道:“爸爸,你救救我,我真的不能再这样了。爸爸……” 朱先生大感心疼。 朱晏难得有可以舒服的时候,朱先生如论如何也不肯放弃这个机会。褚玄良跟他好说歹说,最后只能强制将人拉出后院,并关掉了后院的大门。 至于他们想呆在神殿,那就呆吧。总不能永远不回家去的。 · 褚玄良打发走他们,走回去询问玄一道长方才的事情。 “师父,您为何要拒绝朱先生?” 玄一道长这年纪了,最喜欢的就是孩子。看见小小的东西就偏爱,更别说是未成年人被恶鬼缠身之类的事。见一个救一个,从不推脱。 “别管,管此事有损阴德。”玄一道长叹道,“一个人做错事,并不是不可以原谅。可是如果始终不知悔改,也无心向善,我就不能救她。救了她等于害了别人,别人又怎么办?我担当不起。” 褚玄良明白了。今天看秦如和朱晏两母女,就知道两人并不单纯。应该是平日作威作福惯了,这次终于惹出了大祸。其实到了现在,与其想着怎么找道士帮她驱鬼,不如做个好人。 褚玄良说:“可今天那个老鬼,放任他留着也不大好。” “人家不是老鬼,人家是别人家请出来的祖宗。”玄一道长胡子一翘,哼道:“真是……他们气得别人祖宗都从棺材里跳出来了。既然是地府阎王审批决议后放的行,我们就不要管对方也不是想要她性命,是想她能悔悟认错而已。” 褚玄良恍悟。 原来是地府判决。那的确不是阳间修士好管的。难怪朱先生请了十几位道士,都选择袖手旁观。连白云观的道长都拂袖离去。 只能说,多行不义必自毙。 玄一道长加了句:“对了,阴间的保险我也没买。诶,乖徒你可提醒我了,下次见到江风那个弟弟,记得帮师父问问,阴间有保险卖吗?” 褚玄良:“……” 影响他师父寿命最大的因素不是年龄,而是脑子。 · 朱先生一家人在前面的大殿边休息,他们去买了张躺椅摆在门口,朱晏难得地在上面睡着了。 现在天气已经开始发热,朱晏睡得满头大汗,眉头紧皱,表情看着很是痛苦。朱先生大为心疼,不明白怎么就变成这样,深深叹了口气。 秦如拿着一把从超市买来的电池装小风扇给女儿散热,一面跟朱先生商量说:“老公,我们不能再这样了。你看你,做什么慈善?捐什么钱?做那么多慈善,救过那么多人,到头来别人连你女儿都不肯救。我算是看明白了,冷漠才是人类的本性。” 朱先生闭着嘴不说话。 一半是公司公关,一半是给自己积阴德。她懂什么? 秦如哭道:“老公,我们别管什么正统道士和尚了,我看他们都是徒有虚名。晏晏还这么小啊,他们都能做得到这么狠心,算什么道士出家人?你以前还说我说得不对,你现在自己看看。” 朱先生听她唠叨都烦了,大声问:“那你想怎么样?” 秦如停下手里的风扇,干脆说:“我们就悬赏,谁能治得好晏晏,这钱就给谁!不是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吗,我就不信了,天底下的能人,都在道观这里招摇撞骗。” 朱先生不高兴了,打断她说:“神殿前面,你注意点说话!没看见晏晏在这里还能舒服一会儿吗?这里的神像很灵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秦如被他提醒,才猛然想起这事。 朱先生自从上了年纪,开始特别信佛,而她本身一般。对神灵没有太大的敬畏,只是出于玄学上求个心安,平时还是会跟着上上香,念念经。可并不将什么神明放在心上。 秦如莫名觉得有些心慌,把风扇递给朱先生,决定进去上柱香拜一拜好做补救。这刚站起来走了两步,竟然就平地摔了一跤,直直扑了下去。 这一跤摔得狠,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她的背上,让她的脸正面撞向水泥地。两只手只来得及稍稍一撑,但脸被撞伤已经是不可避免了。 秦如吃痛抬起头,正对上神殿正中摆着的张天师神像。 她一时僵住,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唇角有一股讽刺的意味。 “老婆!”朱先生跑过来扶起她,“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他看见秦如的脸,又是叫了一声,立即撒开手。 秦如连忙捂住鼻子,爬起来说:“快医生!车!送我回去!” 保镖两个上前,带着她回去。那边朱晏也被吵醒,喊了一声:“爸爸,怎么了?” 朱先生捶地,崩溃道:“这都是什么事啊!!” · 朱先生已经是走投无路,最后还是按照秦如的提议,通过自己的人脉向外界相关人士放出狠话,五百万请一名道士给女儿治病,如果能确认根除,再给五百万。 消息一出,没过多久果然来了不少人。 有些是正经道观出身的,有些是游方术士过来看看的。还有些就是不怎么正规,但有点本事的叛教徒。 朱晏先前一直呆在神殿外面,由两个保镖陪着她。朱先生开始找道士之后,也把她接了回去。 一群道士和尚们见过她之后,直接离开了三分之二。另外一群人水准普遍不够,竟然看不出门道。最后只有两名道士,一位和尚,还有一位驱鬼巫师留了下来。 那个缠着朱晏的老鬼,起初见到这么多修道士来,心里害怕,第一时间就躲开了。正派修士先后离去,留下的全是不择手段的邪门修士,他更不敢靠近。 朱晏得意喘息,竟然真的就看似好了。 朱先生和秦如大喜过望,这么长时间紧绷的精神得以松弛,抱着朱晏开心哭了一场。 秦如见这群人真的能遏制小鬼,可算安心,可这一安心,滋味就不对了。 果然,跟武侠小说里一样,所谓的什么正派人士,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她在江风和乾元观那里受了那么大的气,绝对是毕生耻辱,怎么能忘?现在她也不需要再求着别群人,这仇是不是就可以报了? 她也不需要怎么做,理了理头发,上网开始发微博,同时让助理在网上联系营销号,进行推广造势。 秦如已经退圈很久,但她的名号还是很响亮。曾经是恶名昭著,人人为耻,但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自发地洗白了。 观众一代换一代。年轻的女生会羡慕她,嫉妒她,认为她这样的生活就是美好。不知究竟的人会跟着媒体佩服她,赞扬她,觉得她蒙受了不该有的唾骂,在那个糟糕的年代,是一个被迫害的女性。 她混进了上流圈子,变成世人眼中的成功人士。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笑贫不笑娼”吧。 乾元观在a市很有名望,平时会免费向市民发放白粥,讲经。出现什么灾害,也主动积极捐款。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攻击他们,可能会引起质疑和反效果。秦如知道这样不可以。 反正褚玄良跟江风是朋友,她就将索性将所有的怒火都转嫁到了江风身上,开口污蔑。 秦如:这几天哭了好几次,本来想息事宁人的,可还是忍不下这口气。@江风,你这样攻击一位身患抑郁症的未成年少女,真的不会良心不安吗?@a大,这样素质的学生招收进来,将来只会成为社会的毒瘤! 她下场没多久,网友跟着她的节奏纷纷愤慨。 “什么?怎么回事?” “攻击抑郁症患者?禽^兽吧?” “@a大。能解释清楚不?” “这个江风是谁?这么大胆?没听说过我们秦姐的名号吗?脑子被驴踢了吧?” 秦如很喜欢那种受公众追捧赞扬的感觉,这也就是她当初进入娱乐圈的原因。她可以高高在上地发号施令,而她卑微的粉丝会感谢她任何微不足道的施舍,并毫无理智地帮助她,为她说话。 她不紧不慢地继续发信息。 秦如:前段时间去a大做采访,又不敢把我女儿留在家里,就一起带到a大去了。结果我女儿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受到@江风和他室友的羞辱。她现在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回来后一直很低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江风同学,请你道歉! 网友顿时炸成一锅粥。 “所以现在可以骂了吗?” “骂吧,我先。@#$%^” “祝你早日得抑郁症,@江风” “求这货的照片。” “卧槽,看见校友了。” “@a大!” 她这边微博才发出去不到半小时,各营销号商量妥当,下场相继转发。 网上刚刚营造出一点水花,孔溯竟然也暴脾气地下场了,连发数条微博。 孔溯:一刷微博就看见我朋友了。哎哟我去简直不能忍。有证据吗秦阿姨?随口污蔑还是这么本色啊。 孔溯:不管是谁,都没资格仗着自己的知名度随意污蔑带节奏。你在网上这样一个众人披皮的地方,直接指明他的名字和学校,这算什么?人肉吗?您懂法吗念过书了吗秦如阿姨。年纪不小了啊。 孔溯:秦如阿姨,需要我找他跟你对峙吗? 孔溯:真要这样控诉的话,请详细描述一下当时的场景谢谢。 孔溯:气得像被再次下了降头。不好意思我就这样的人! 这下根本不需要谁来带节奏,热度呈幂指数形式暴涨。 被孔溯一打岔,网友也从愤慨切换成默默吃瓜的八卦默示。 “孔溯跟秦如你们站谁?” “卧槽两个都有毒!养出蛊王来先吧,我选蛊王。” “现在的重点就是在选谁是蛊王啊。” “孔溯还年轻,真的,请把机会让给前辈。” “前辈要提携后辈,这一波我站孔溯。” “秦如真有钱,我站孔溯。” “你们这群人的三观和论据呢?我也站孔溯。” “讲真,要把黑料拿出来比对的话,绝对是秦如胜。被主流媒体全线封杀的主谢谢。” “年代不同不要比对。当时对娱乐圈远没有现在宽容。任何脱离现实背景的跨时空拉踩都是耍流氓,望你知。” 对战 秦如傻眼了。怎么孔溯这疯子会蹦出来?她是降头还没好吗? 而且江风……怎么认识孔溯的? 她会知道江风, 是因为一次朱晏半夜被痒醒过来, 长期的失眠症状和忽然的爆发让她精神崩溃, 用力把自己挠伤, 还想用火去烧自己的皮肤, 最后被秦如强行压到了急症室。 一位给她们看病的医生委婉告诉她, 这种事情可以去找江风。 秦如当然不能随便信。她私下找人查了一下, 发现这个江风只是一个送外卖的穷小子。住在一栋破烂的旧楼里,前不久刚刚要换地方。家里没有其他人,似乎是个孤儿。 她原本可以不信, 但想起那个医生的话,还是觉得可以试一试。因为前不久医院就出现过相关的灵异事件,哦对, 当时孔溯也插了一脚。 孔溯之前还被传言下了降头…… 秦如了然。看来江风的确是他们道教的圈内人士吧? 她低头咬住下唇, 看着下面的评论数激增,还有不少人在疯狂@她询问她对孔溯的看法。 助理发短信过来, 问要不要让水军跟进, 去孔溯微博下面进行控评, 目前的舆论方向似乎并不非常偏向他们。 一般人看见孔溯出现了, 能避都会避。因为此人战斗力极强, 头铁,无所畏惧。尤其是之前“下降头”时期, 能把正常人怼成神经病,神经病怼成精神病。虽然最近有所收敛, 微博转成上一派岁月静好, 每次更新都要放几句道派经典文字,以表示自己痛改前非,同时让网友缺失了每日的快乐源泉。但她威名犹在,不可低估。 这种时候,一定要信奉娱乐圈的内部真言:装得一时死,好过正面杠。 但秦如不是一般人啊。 她是谁?她可是有钱有营销号有水军的人! 秦如直接让助理去做,然后继续下场发声。 秦如:孔小姐,你想要什么样的证据?是想要看实际的人身伤害,还是必须要有录音录像?正常人在没有恶意的前提下进行交流,遭受羞辱后能拿出这种东西吗?你为了自己的朋友就可以咄咄逼人了吗? 孔溯:你叫谁小姐呢?你知道姐,小姐,小姐姐,三者之间有着巨大的差距吗?我跟你要证据错了吗?有知名度可以无锤挂人了?造谣犯法知道吗? 秦如:我身为一个母亲,为我女儿出声,有什么不可以?我知道法律不能制裁他,那我作为一个母亲,都不能去指责一个伤害我女儿的人?你又以什么身份来指责我? 孔溯:我跟你讲证据,你跟我谈人情。不好意思,我还没当妈,做不到只把自己孩子当人。在我眼里,众生平等。 秦如:你才是应该反思自己作为公众人物,有做到过一点引领粉丝的职责吗?看看你以前的发言,甚至连网上的键盘侠都比不过你。不用再@我了,跟你无话可说。 孔溯:不好意思啊,我这人还真没有粉丝。我只有一群关心我病理情况的热心网友们。 “哈哈哈!” “瞎说什么大实话?我就是被你捧在碗里的小粉丝呀。【狗头】” “真的,娱乐群混到孔溯这地步,没什么好怕的了。” “在这纷杂肮脏的娱乐圈里,我竟然觉得孔溯出淤泥而不染,清流清流!” “word妈,粉了粉了!” “我差点以为她要顺口接个阿弥陀佛,然后被佛教接收被道家扫地出门。” “哈哈哈你们怎么都那么优秀?” 大概是因为孔溯这人天生自带逗逼网友,加上她下过水的时政事件实在是太多了,风向瞬间随着万马奔腾飞向了不知何处。 网上评论一条接着一条,都是跟秦如发言无关的内容。 秦如气得直哼粗气。 她这辈子太过顺风顺水了,父母给了她一张堪称完美的脸,即便没什么演技,也在娱乐圈里迅速窜红。哪怕后来被主流媒体封杀,却达成了无数影后视后都未能达成的“嫁入豪门”成就。那些人表面咒骂她,心里却嫉妒地不行。她也为此沾沾自喜。 从她嫁给朱先生起,就没有人敢当面对她说过重话。孔溯算个什么东西? 秦如拿过手机,往电脑上传了一张图片。 那是朱晏的手部特写。一双手骨瘦如柴,划痕累累,可见主人经受过怎样的压力和痛苦。 她用力敲打地键盘,然后发了出去。 秦如:【图片】孔溯,劝你善良。 她的经纪人高余庆看见这一条,就知道要糟糕。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脸,跺脚哀嚎了几声。 他的金牌经纪人又要飞走了,他的职业生涯将再次到达一个新的低谷。 孔溯这人就是有毒,没救了的那种。 她在微博上传的那些道经,根本不是给自己看的,是给他看的。为了让他好好控制住自己的理性,不要控制不住打死她。 网上评论在秦如发出图片后,终于开始有偏向性了。 之前是的确没有证据,才会跟着孔溯吃瓜。但是如果有抑郁症未成年人真的遭受到了言语攻击,群众的道德底线还是很具攻击性的。 画风转向严肃,一群路人跳到她微博下面求她闭嘴。 孔溯瞪大眼。她怎么就不善良了? 她撸起袖子以一敌百,半点都不虚的。 “求求你说点公众人物该说的话吧!好好说话行吗?” 孔溯回评:我不就是公众人物?我说的话不就是公众人物说的话?请你这位非公众人物告诉我作为公众人物该怎么说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孔溯回评:哦我知道了。“做个人吧”。行了没? “我特么快笑死了哈哈哈!” “对不起我没忍住,能笑吗?” “给孔大佬打call!” “为什么要自寻死路呢?为什么要来孔溯这里找存在感呢?你疯了吗?” “阿弥陀佛,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觉人。” “你这样攻击抑郁症患者,你良心不会不安吗?如果她真的出事,你就是一个凶手。” 孔溯回评:我现在是在跟她女儿求证吗?我在和她求证啊,她为什么不能说?也抑郁症了吗?抑郁症还是一种传染病吗?你少在我这里偷换概念啊。 “我之前因为你老放道经老子什么的取关了,不!你还是我的溯溯!” “回归你的本性吧宝贝儿!” “卍解!” “孔溯超进化——孔兽!” 这事简直越闹越大,孔溯不知道江风那边什么情况。现在网友如此凶残,点出了他的学校和名字,估计不消片刻,他的班级和照片都会出来了。 她给江风打电话,急忙问道:“江大哥,你哪里惹来的虱子?这货一身腥啊!你染上得被吸掉大半血。” 江风:“你在说什么?” 孔溯:“你还不知道?我的天,你真是超脱凡俗了哥哥。” 她把网上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还让他这两天不要出门,不要去上课,不要理记者。注意保护人身安全。因为秦如有一群极端又疯癫的粉丝。 孔溯说:“放心,我一定不让你沦落到c位出殡的。” 江风:“……如果是,那里面肯定有你的一分功劳。” 孔溯委屈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误会我?!” 江风跟她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孔溯听到一半,勃然大怒道:“谁要是敢丢我的手办,我能让她当场得到同款伤痕好吗?告她!赔钱!她女儿未成年但她不是呢!” 秦如她哪里是有病?她自己就是一个病原体啊!当人类的社会里晃荡久了,以为自己进化成抗体了吗?怼天怼地,怎么不先自我消灭呢? 孔溯说:“这事不能白了啊,要是你羞辱抑郁症的事情定论了,网上怨声载道,a大肯定会为了消除影响把你开除,或给你处分的。以后你工作也找不到了。而且你当时确实不客气地把他们赶走了对吧?我告诉你这事虽然阴,但还挺严重的。” 江风没什么大所谓。他们要是真的这么做了……马上就会后悔的。 秦如做人这么嚣张,找她的把柄简直不要太容易。希望她不要总是自送人头。 孔溯说:“记得保护好她女儿,这时候要出事了肯定算你的。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开工去了你再会!” 孔溯挂掉他的电话,又去联系老朋友水军小哥搅浑水。 同时心里不由感慨。秦如这运气真是天下无双了。全国十四亿人呢,这都能碰瓷到最牛逼的那个,把自己生生世世都给安排了。 高余庆那边抖着腿要疯,吼道:“祖宗,你关私信和评论行吗?” 孔溯回绝:“不,那我还怎么跟我的粉丝进行交流?” “你有毛病吗?那是交流吗?”高余庆暴跳如雷,“有本事你自己看啊!不是谁都跟你有颗金刚心的啊!” 孔溯拍鼠标:“我是在自己看啊!” 现在她跟秦如硬杠了,一般这种时候,对方的黑都会主动把她的黑料送到自己手上,齐全私密且逻辑鲜明,都不用去百度了解的。 关掉私信,她还怎么得到这些情报?! 孔溯暂时停止骂战,以她的钻石心一条一条翻过去。就看见了其中夹杂着的几条小清新。 “孔溯女士,你好。我能跟你说件事吗?我实名举报,我是a外初三(1)班的学生,朱晏的同学,你可以看我微博的过往信息确定。我要告诉你,朱晏其实没有得抑郁症。” 孔溯手指在这条私信上停住,读了两遍才明白,朱晏应该就是秦如的女儿。她认真给回了两个问号。 “说话是要证据的小妹妹。我不是讨厌秦如我是讨厌造谣污蔑呢。” 对面很快回了过来,听语气有点小心翼翼的。 “朱晏真的是我的同学,她平时做了很多坏事。喜欢校园霸凌,欺负同学,但只要学生背景不好,老师领导都不管。我们班有两个人,就是这样被她欺负退学的,当时都没人敢站出来为他们说话,真的特别可怜。” 孔溯耐心等对面打字。 “主要是我们班主任卫老师,人特别好。之前因为这件事情当众批评过她,她怀恨在心,然后就冤枉老师对她性骚扰。教导主任直接报警了,她爸爸说要告卫老师。卫老师现在被学校辞退,还上了当地新闻,我已经很久没看见他了。她抑郁症的证明就是那时候开的,为了证明自己精神受到伤害。” “学校里每天都在拿卫老师做反面教材,我听着好生气啊,法律根本不能还他公正!朱晏这样的人凭什么还能得到别人的同情?” “是假的!!!她只会整得全世界抑郁!你相信我!你帮卫老师说句话吧!” 拯救 孔溯重新看了一遍, 忍不住骂了声卧靠。调出网页去搜索相关的新闻。 果然在两月之前, 应该是刚开学那段时间, a市报道过一则初中教师性骚扰案件。 因为涉及未成年人, 案件在报道过程中, 模糊了很多信息。包括受害者的名字、学校, 全部删去, 而因为老师尚未嫌疑人不曾定罪,脸部也打了马赛克。 然而,网友果然是凶残的。国民对于教师性侵害一类的态度, 经过几则社会新闻发酵后,一直处于敏感且强烈的反对状态。 有网友根据该嫌疑人一张打过马赛克后的脸,走访各大中学, 最后确认为卫老师, 将他的真实照片、家庭背景、现住址和亲属关系都公布了出来,人肉得非常详尽。 底下评论不堪入目。全是压倒性的羞辱和批评。事件刚出的时候热度很高, 在媒体渲染下, a外的学长家长人人自危。得知学校已经开除教师, 并对学生进行全面询问并无其他情况之后, 怨气才总算平息一些。 孔溯咬着手指, 又去翻阅了a外的校网。 从校方的公告可以看出,a外将卫老师毫不客气地抛了出去, 似有似无地调动群众节奏,从侧面证实了卫老师的罪责。又说, “报警后已经提交法院处理, 目前进度是等待开庭。校方正在跟进,但暂时没有确切结果。”以表明自己的无辜,保全校方的声誉。 都是修炼过的人精,孔溯自己在娱乐圈混那么久了,知道什么叫语言的艺术,什么叫人心的险恶。这种春秋笔法,不过是利用网友暴怒时无暇顾忌逻辑上的漏洞,将责任转嫁给卫老师。 可你要说它说了什么?它什么都没说。它只是把自己洗成了一朵白莲花而已。所以等你回过神来了,它也有理由可以反驳你。 但是,所谓谎言,并不是要说出假话才是谎言,故意隐瞒部分事实,误导群众,也是一种谎言。 孔溯又转回去翻留言。从图片可以看出,有些激进网友,已经前去卫老师家门口丢弃垃圾,围堵辱骂…… 即便是这样的违法暴力行为,网友依旧在拍手叫好。 无证据的审判,自身的高傲就是正义的法官。 孔溯坐正,严肃以待。 性骚扰并非性侵,很难取证,对于性骚扰的划定标准,有些时候界限受受害者自我感观的影响。 尤其是遇到像朱晏这样的未成年人,人群会下意识地偏袒弱势群体。如果她还开具了抑郁证明,那偏向性就更明显了。 孔溯猜想如果这事是真的,简直无法估量人的恶意。又去找了那位初中生。 孔溯问:“你还有别的朋友可以证明这件事吗?有什么朱晏平时的证据吗?” 一班小可爱:“有的。我们有几个人悄悄决定好了,如果要证据的话,我们站出来说。” 一班小可爱:“那两个已经被欺负退学的学生,一个后来真的得了抑郁症,现在休学在家养病了。这件事情我们也有不可推卸责任,现在想起来就觉得好难过啊。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要反抗!我们可以实名举报。都是未成年人,不怕她的!” 孔溯:“你先把所有材料都发给我,我来整理。我想要见见你,就约在明天你看行吗?正好周六休息吧?” 一班小可爱:“明天上午我们学校有补课,下午我有培训班,下午五点以后,我有一个半小时的吃饭时间。” 孔溯愣了下。 补课真是一件伟大的事情。 孔溯:“那我五点过去找你。你定时间地点。” 对面的帐号给她发了一个地址,然后一直显示输入中,最后只是弹出来一条:“谢谢孔老师。” 孔溯:“【摸头】” 孔溯把这边的信息都整理了一遍,看评论下面水军跳得如此欢快,没有立即回应,而是转头先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江风。 · 这时候宗策和孟婆都闻讯到了这边。褚玄良看见网上动态后,觉得江风多半是被自己牵连受累,担心有人会在人肉后过去找他麻烦,也迅速赶了过来。主要是校方这边,他有人脉,可以帮忙说两句,以免学校在舆论重压下,给出什么不正当的处决方法。 至于张阳阳……他和室友大联盟正集结a大好友,在网上大骂四方。但众兄弟怕江风没有自保能力,或者心灵受到极大的伤害,特地派遣张阳阳这位低情商超龄儿童,过去给他寻开心。 还好,江风刚搬家,搬得还挺隐秘,知道的人暂时不多。倒是他原先退租的老房子那边,围了一群记者。房东和房客都快气炸了。 孟婆坐在沙发上,依旧雷打不动地端着她的瓷碗。张阳阳左看右看,不信邪地过去用手指戳了戳对方手臂。 孟婆悠悠开口:“登徒子。” 张阳阳跳开老远,屏住呼吸道:“哇——!” 江风很无语。 宗策说:“你是白痴吗?” 张阳阳抱住自己的胸口:“她是谁啊?我以为是仿真的娃娃!” 孟婆抬起眼皮,冷若冰霜地看着他。 张阳阳就差给跪下了:“对不起。” 孟婆:“罢了……” 褚玄良见她身上毫无生气,但同样也敛住阴气不外漏,一时间看不出她的本体和来历,问道:“她是?” “孟婆。”江风指着宗策,“过来看着她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褚玄良大为吃惊。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地府有名的阴差。很礼貌地和对方保持了距离,同时克制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一惊一乍。 ……虽然事实并不是。 但这些都不重要,这时候正好孔溯的信息发过来。 几人聚在一起,将内容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 张阳阳直接破口大骂。 江风和褚玄良虽然唏嘘,却没有意外。毕竟是十殿阎王审批同意的复仇——当然大可能就是五殿阎罗——定然有着叫人难以视若无睹的冤屈。 宗策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奚落道:“人世间的正义啊,并不是站在真相这一边。有的时候,是站在无耻这一边。这就是人的劣根性啊。判官,你该怎么办呢?” 褚玄良:“先报警吧。” “报警?什么时候都可以交托给警察?那个卫老师的悲剧不就是因为国家司法机构很大可能不会站在他那一边吗?”宗策说,“想想符福山事件,因为诱惑而做错事的学生安然渡过自己的下半生,换一个陌生的环境,让自己忘掉几个过客,就可以重新开始。寡廉鲜耻的人,连内心都不会受到多少拷问,实际上不需要承担过多的代价。而被告人一辈子都停留在被诬陷的那一天,往后的人生都在弥补当年那个忽然出错的齿轮。还有日本的御殿场事件。即便所有的人民都知道真相是什么,可受害者依旧等不到属于自己的公正和歉意。正义是什么?这种正义在未成年人保护法里。” 江风问:“这两件事是什么?” 褚玄良黑下脸,解释说:“两件都是被诬告性侵害的冤案,一个被告是老师,一个是不良青年。” 他简单叙述了一下两件案情。 江风听完后沉默半晌,眉头紧皱。宗策以揶揄的目光紧盯着他。 江风说:“一件是五十年多前法律还不健全所导致的错误,但时隔四十七年,对方终于找回了属于自己的真相,洗清了自己的冤屈。一件是司法机构为了保证自己的权威性,在证据齐全的情况下依旧做出不公正的判决,最终导致民意反弹。被告虽然承担了不属于自己的罪责,可是全国的人民不都是站在他们那一边的吗?说明更多的人还是有着属于自己的是非观念。” “这个世界的悲剧从来不在少数。没有任何的法律或威慑能够完全杜绝这样的事情。受害者立足于当下确实很痛苦,但社会也的确是在变得越来越好。虽然对于受害者来说这样做很难,但只有怀抱着这种希望人才能活着向前。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现实就是这样。” “推动社会向前发展一直都是痛苦、牺牲、鲜血、眼泪、压迫。这些东西在历史浩瀚的潮流中显得廉价而寻常,可如果就因此裹足不前,就是真正的绝望世界来临。学会反抗之后才明白什么叫伟大。尊重、同情,并铭记每一个受到伤害的人,并引以为戒,才是人类社会能够发展至今,且继续发展的原因。埋怨和自暴自弃,绝对不是。” 宗策眼神一暗,却没有继续说话。 客厅的玻璃被笃笃敲响,张阳阳问:“什么声音?” 外面飘着一个发须皆白的鬼,正是之前跟在朱晏身边的那只。 他朝着里面的人拜了拜,似乎很是恐惧,但在江风对他点头之后,还是飘了进来。 褚玄良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老鬼抱着拳作揖道:“朱晏请了几位黑道士帮忙,他们在别墅的周围布下了阴毒的法阵,我不敢再靠近。请几位帮帮忙。” 张阳阳听他们说话,惊悚得汗毛直竖,独自退到房间的角落。 江风说:“我知道了。这事由我们插手,你可以暂时旁观。” 老鬼继续拜道:“我家那小辈独自留在家中,也请几位过去帮帮忙。” 江风:“知道了。” 老鬼沙哑着低头:“多谢了多谢了。” 这样就决定,由江风和褚玄良去卫老师的家里看看,张阳阳跟孔溯去见那几个中学生,宗策留在家里,不能乱动。 · 第二天下午五点,孔溯开着车,跟张阳阳一起到指定的茶馆。 对面一群半大不小的学生挪动着屁股站起来,鞠躬道:“孔老师,你真的来啦。” 孔溯手向下一按,示意大家都坐下。 这次一共来了六个学生,五个人穿着蓝白色的宽大校服,睁着一双大眼无辜地看着孔溯。还有一个怯怯坐在角落,刘海有些发长,不敢看她。 张阳阳自我介绍我:“叫我张哥哥。” 孔溯说:“这个是带来给你们放松一下心情的。他是a大的学生,江风的好朋友。” 这家店环境还是挺幽静的。对面六个人挤在四张椅子上,排成排坐好。 孔溯说:“你们说吧。先从哪里开始说起?” 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生举手说:“我就是一班小可爱,我来给你介绍。” “我们班级里有一个六人的小团队,以朱晏为首,还有班长、学习委员等班干部。反正跟朱晏玩得好的人,就可以当班干。朱晏看谁不顺眼的话,小团队就会一起欺负他。” 她指着那个角落里的男生说:“他就是被欺负到退学的那个学生。” “比如用水泼他,不允许我们跟他说话,偷偷藏起他的作业本,在考试的时候故意给他扔小纸条然后举报老师,把他热水壶里的热水换成尿,用各种方法把他弄得臭臭的……反正有很多种做法。” 男生还是不说话,坐在那里抠自己的手指头。 一班小可爱推了他一把,说道:“说话啊!你不自己站出来说话永远都不会有人来帮你的!” 张阳阳鼓励道:“加油!加油!” 一班小可爱以看傻逼的神色瞥向他,目光里都在写着:求你闭嘴吧。 在一个人受到伤害以后,逃避是本能的自我反应。旁观的第三方不应该以自己的标准去看待他,他没有勇气,是因为他正在经受着旁人难以想象的恐惧。 “有一天,有一天你想要别人跟你道歉的话,首先你要告诉他们,你做错了。”孔溯说,“这次你的朋友不是都在这里吗。” 男生闷声道:“嗯。” 他深吸一口气,细声说:“我们是全封闭式寄宿学校,但他们不让我上我的床,因为我身上有味道,其他班的同学和老师都很讨厌我,不喜欢跟我说话。” 张阳阳听着很不是滋味,肃然问道:“你们老师呢?都不管的吗?” 一班小可爱:“老师从来不会问。之前那个休学的女生,我跟你说过的,朱晏让人当众摸她的胸部,她受不了了,去找老师。可是老师不仅把这事压下去了,还问她朱晏为什么和别人都玩的很好,就是偏偏来欺负她?那些人就在办公室里嘲笑她,还有其他班级的学生。” 小可爱问:“这是犯法吧?对吧孔老师?” 孔溯正在一脸郑重地做记录,闻言抬了下头,说道:“啊?我不学法啊?” “也有老师是好的,比如卫老师。”之前那个男生小声说,“他会安慰我,给我找干净的衣服穿,帮我打热水,还找过那几个欺负我的班干谈话,跟他们说道理。但因为他不是我们班的老师,他们说他多管闲事,对他很不满。然后初三上半学期的时候,同班的那个女生因为抑郁症休学,卫老师知道后非常自责,就跟学校强烈要求,调过来教一班了。” 他说起卫老师,声音瞬间拔高,眉目间神采都不一样了。 “他开学第一课的时候,严厉地批评了朱晏,还说如果班级里这样的情况再不改善,他就要采用强制划的措施。然后卫老师就被诬陷性骚扰了!这根本是假的!我没见过像他这样恶毒的女人!” 一班小可爱在说他经历的时候,他听着仿佛置身事外,毫无反应。周身环绕着一股忧郁和封闭的气场。但当卫老师出现以后,他的人物是鲜明的。他在愤怒,被狂悲,在试图为这个关心自己的人申诉辩白。 他受到的伤害消磨了他对生活的勇气,可是黑暗里曾经闪现过的温情,又像明灯一样指引着他。 人类的善良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用呢?大概就是为了这种时候吧。 一班小可爱说:“朱晏她爸爸真的很有钱,非常有钱。她妈妈还是明星。你看这一次,她想害江老师,一句话就够了,江老师一辈子就这样毁了。我们都不知道应该找谁帮忙,之前找江老师帮忙,结果就把他害成了这样。找你帮忙会不会也害你不好?” 她咬咬唇说:“如果没有人,我们就自己上了!” 孔溯堵下了她后面的话:“相信成年人吧傻宝宝!这个社会还远没有到需要你们在前面披荆斩棘的地步。” 她顺了把自己的头发:“现在这是大人的战场!” 张阳阳提醒她道:“你没有他们的证词还真不好说。这应该是大家共同的战场!他们站出来了,就是前锋啊。” “对!”小可爱滑下椅子说,“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救出卫老师!” 男生说:“我还是想看看卫老师。” 孔溯想起来说:“我朋友现在去你们卫老师那边了。一起拍个照?” 二更 卫老师的家原本在一栋环境良好的封闭小区, 是他父母给他买的。可是在出事之后, 门卫拦不住诸多的记者, 影响了其余住户的正常生活。加上此事影响恶劣, 直接影响了门卫的态度。在对方有意无意的提醒下, 卫老师搬了出去。 当时严重的时候, “热心网友”简直无孔不入。他不敢回老家连累父母, 也害怕父母询问他的近况,就切断了所有的联系,在外面重新租了一套房子。 如今已经过了事件最高峰, 肆意骚扰的人变少了,新闻热度也消退下去,卫老师难得有了喘息的机会。然而已经养成了习惯, 加上心理上的打击, 他已经一个多月没出过门,连丢垃圾都是深夜才悄悄去的一楼。 他也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不是他认知中应该出现的世界, 当恶意成了常态, 它竟然变成了一种正确。这是怎样的可笑? 卫峥坐在床边上, 看着手里的镜子。那镜子擦得锃亮, 映照出他满是疲惫的脸。 他疯魔一样地转动着镜面,仔细查看自己的脸。 他的皱纹, 他的胡渣,还有他黯淡的眸光。 他变得像个失败者一样, 唯一敢大胆正视的人, 只剩下他自己。 忽然屏住呼吸,悲怆之情呛上他的喉咙。 他明明无愧于心,可如今害怕见光的人却成了他。 卫峥看了眼时间,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他站起来,走到鞋柜旁边,静静点上一炷香。 在事件发酵到最糟糕的时候,脑海中一念之差,他觉得生命可以走到尽头了。写下一封遗书放在桌上,然后觉得特别疲惫,躺下休息了一会儿。 等他醒过来,只记得梦里有人抱着自己痛哭流涕,而遗书被莫名烧成了灰烬。 这并不可笑,也并不荒谬。他已经被逼到一无所有,没有人愿意听他的自白,他唯一能用来威胁别人的,就是自己的生命,哪怕在“正义之士”的眼里看来,他连生命都毫无价值。 刚将香插进炉子,就听见了几声敲门声。 卫峥脑海中的那根弦猛得紧绷了起来,僵硬着声音问道:“谁?” “你好,我叫江风。”江风说,“你的学生担心你,拖我过来看看。这里没有记者。” 卫峥走到猫眼前,确认一眼,还是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江风:“你祖宗告诉我的,我们能看见鬼。” 凭借这样一个诡异的理由,卫峥过来给他们开了门。 褚玄良点头:“你好,我是乾元观的道士,褚玄良。” 几人互相介绍了一下,在狭小的屋子里坐下。 卫峥落座,舔了舔嘴唇艰涩问道:“你们来找我干什么?” 江风说:“这件事情我管了。来看你,是因为你祖宗说放心不下你。顺便告诉你一句,希望你可以振作起来。” 褚玄良打开电脑,转过视角到他面前,又往前推了一把。 看见屏幕,卫峥的第一反应是错开。 褚玄良说:“先看看这个,你的学生刚刚发给我的。” 卫峥皱眉。是朱晏吗? 然而不是,里面是几张熟悉的青葱脸庞,数人挤在一个屏幕里,互相推攘,想将自己的脸摆到最中间。 “卫老师,请你一定要坚持下去,我们会还你真相!我爱你!” “卫老师对不起,但是谢谢你!” “我们这边也报警了,一直让你担心对不起。” “我也想成为像你这样的人,我觉得你是这世界上最成功的老师。” “手机开机好吗?如果有新号码请告诉我们好吗?但是不要在班级群里发,因为里面有间谍!” “我好想你,老师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慢慢带了哭腔。心底压抑了许久的委屈层出不穷地冒出来。想到唯一保护他们的老师就在面前,忍不住要跟他哭诉。 卫峥抬手擦了下眼底,将情绪咽下去。 褚玄良又打开微博,将页面调出来,说道:“网上的风向,总是一天一转。也许在你不知道的时候,真相已经冒头,准备着出现了呢。没必要将那些人的攻击放在心上,因为他们谁都不会对你负责。” 面前是孔溯的微博。 孔溯:骂我的网友不要激动,之前在和小朋友们聊天。现在不是出来了吗?情绪不大好,刚刚目睹禽兽事件,问题我会一个一个答。 孔溯:@秦如阿姨,不知道你和你先生还记不记得a外的卫老师,就是被你们诬告成性骚扰你女儿的人民教师。在众人眼里,人民教师是一门神圣的职业,如果出现任何污点,他的罪过就会放大无数倍,直到怒火蒙蔽自己去查探真相的眼睛。可是,有多少会反过头去弥补自己的过错呢?没有,连句对不起都没有。 孔溯:先来说说a外这所学校骇人听闻的校园霸凌。【图片】【图片】 后面是他们偷偷留下的欺凌证据。例如被故意浇上水的被子,丢到厕所地上当拖把的衣服,还有被打伤的手臂伤痕,以及一张抑郁症的确证单,还有医院开出的药品。 与此同时,还有一本被划得乱七八糟的日记。里面的字迹随意潦草,且语言颠三倒四,不自诩阅读的话,看不清它要说什么。这是那位抑郁症休学学生拿出来的东西。 孔溯表示其实还有更直观的证据,但应该拿不到了。这些学生做得非常明目张胆,部分地点,校方是有监控的。然而学校竟能不作为至此,在资本影响下,对此充耳不闻,甚至反过来责备被欺辱的学生,认为是因为她性格孤僻,无法融入集体,才导致了被欺凌的结果。这样的人能为人师表,备受尊重,简直是可笑至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图片放到这里的时候,网络上的群体已经炸了。 原先等着看好戏的网友,没想到忽然跳出来这么一件事情,被打得措手不及。同时又心底发寒,忍不住去怀疑它的真伪。 “假的吧?” “a外那么有名的初中你跟我说是这种肮脏之地?我不信!” “我弟就是在这里读书的,你别骗我。” “卧靠?!吃什么瓜?快报警啊!” “怎么会有这种老师?!” “等等,现在还是校园霸凌,但诬陷老师性骚扰……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被套是a外发放的被套没错,看露出来的校服也是。宿舍楼看起来也没问题。” “卧槽?@所有a外家长,被工作了!赶紧回家问问你们孩子啊!” 孔溯没管他们,继续放图。 接下来的一排长图,是学生的个人聊天截图。 众人一本正经地宣誓,表示自己所言所述全是事实。 他们指出,卫老师是a外唯一一个敢正义出头,帮助学生的老师,他想要插手事态已经越加严重的校园霸凌事件,结果因为惹恼了霸凌团队的头目朱某,被对方带动舆论和媒体进行诬陷,导致现在陷入不义之地。面临惨遭网友人肉,校方污蔑,法院诉讼等诸多不良境地,如今失联已久,生死未卜,实在让人心寒,希望大家能用心看清楚一点,不要做了坏人手中行恶的尖刀。 孔溯:小朋友们表示如果有需要,他们愿意实名举报,但是考虑到报案人和受害人皆未成年,所以头像做打码处理。目前所有信息已经提交警方,等待进一步调查结果。 孔溯:曾经保护过他们的英雄卫老师,因为自己的正义之举被敌方先下手污蔑,承担了最肮脏的污名,这大概就是权势的力量吧。可是权势无法改变的是真心。我很庆幸这群孩子还保持着自己的良知,没有像社会中的某些群体一样变得如此麻木。他们勇敢地站了出来,想像英雄一样去守护自己心中的信仰。我在感动的同时,也无比的悲伤和愤怒。 网上瞬间炸了。 性侵、造谣、校园霸凌、校园贪污,全都是近期的关注热点。就像孔溯说的一样,她描述这些场景可谓触目惊心,而在经受这一切的,不是他们这些已经身经百战的成年人,是只有十多岁,三观正在树立的初中生。 同时,一个正义的好人被诬陷,一个认真工作的老师被排挤,真相在资本的运作下被扭曲……这一切的信息疯狂刺激着人们的理智。 这些事情虽然残酷,但无比地贴近他们的生活,可能哪一天,就落到了他们身上。这就是让他们最恐惧的地方。 群众爆发一样地涌向秦如跟朱先生公司的微博,向他们声讨说法。 在网线的另外一端,高余庆擦着额头的汗渍,在手机对面严肃警告道:“你不要!你不要给我的文字添哪个细节润哪个色,全封不动,全须全尾地发出去明白吗?” 孔溯:“我造了!你干嘛哦!” 高余庆暴跳如雷:“我干嘛还是你干嘛?!” 孔溯复制黏贴完成任务。 孔溯:我对a外非常失望,就是这样一所学校,因为资本的介入,生生毁了一名真正优秀的人民教师。我想告诉每一位前去闹事的家长,被你们逼向绝路的卫老师,其实才是毅然保护你孩子的勇士。而这一切的黑白颠倒,就是学校和诸位家长,教给自己孩子的一课。 孔溯:带头组织团队欺凌学生的朱某、姜某、严某、王某、陈某兄弟,共六人,但真正的施害者不止于此。全校选择漠视的师生,都有份。今天受害得抑郁症的,是视频中的一位,可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就是自己的孩子。哪怕你的孩子“有幸”处于食物链的“顶端”,那他将来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他在这种师资环境影响下,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对于中小学生来说,教师的水平和教师的品格,哪一个更加重要? 孔溯:学生还如此年轻,却比成年人更加战战兢兢地生活在学校里,这是学习吗?这是一场生存游戏啊!家长们请醒一醒吧,劝你们对自己的孩子好一点。言尽于此。 高余庆安心了。 孔溯:哦,对了,忘记说了。本人愿意支付所有的诉讼费,鼓励卫老师走合法途径,状告朱某、a外校方、以及当时造谣污蔑的媒体。姐有钱。【点烟】 孔溯:现在起开始工作,价高者得,走穴开幕也可以。有合作意愿的请联系我的经纪人@高余庆 高余庆一口气吐到一半,看见最后两条,简直气得心肌梗塞,要昏过去。 解约吧解约吧。为了自己的寿命考虑。 活着不好吗?! 孔溯放下手机,在对面一帮孩子崇拜的目光中,也做了个点烟的手势。 远眺深沉道:“姐觉得自己今天帅呆了。” 暴露 孔溯这边功成名就, 谨遵高余庆的指点, 随后光荣身退, 不再继续下场带动节奏。 网上局势却顺着舆论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今天是周六啊, 股市没有开盘, 但出了这种丑事, 朱先生的公司撑得过今明, 却肯定撑不过周一。股票软件下面直接一堆人排队喊“周一见”和“凉凉”。 同时大批人涌入到a市外国语中学的校网,要求校方给出解释,正面评价一下卫老师的为人, 几位学生所言是否属实? 这些还算是理中客,留言是不带脏字的。一些网友之前就被带过节奏,此刻余怒未消, 心有余悸, 说话间毫不留情,直言让校方给出一个公正的解释, 为何无视学生间校园霸凌的实情。这件事情否则无法原谅。不断@网警相关, 请求他们进驻学校开始调查。 而学生家长们在得知事情后, 第一时间向自己孩子询问学校的真实情况。 校园霸凌最大的问题就是, 身处事情其中的学生, 很多时候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行为是一种霸凌。他们会以开玩笑、事不关己、为了合群等等理由,暗示自己的举动是正确且寻常的, 并不具有任何暴力和恶意的因素。 而在霸凌过程中,他们产生的情绪是骄傲和兴奋, 不带有愧疚跟自省。 加上校方教师的恶意引领, 当大环境都如此扭曲的时候,霸凌竟然成了一种政治正确。 而被欺负的学生,在其他人负能量的影响下,也会认为是自己的错误。他们不敢求助于老师,同时也不敢求助于家长。因为只有欺负他的学生才是跟他相处时间最久的人,他们有千百种更可怕、更隐蔽的方法来对付自己。 面对威胁,受害者心底会有求助毫无用处的想法。加上那几位霸凌学生背景强势,受害者还有可能会影响到父母的工作跟前途。自卑、畏惧、内疚,对父母的保护欲,让他们选择继续隐瞒和承受。 校园霸凌这样血淋淋的真相就被隐藏下来了。 但家长毕竟是家长,在引导下从孩子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原貌。 在他们眼里,未成年的孩子是单纯需要爱护的,如今这种外表被撕开,发出恶人的腥臭。 正是因为这群小年轻没有明确的是非观念,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善意,克制自己的恶意,他们的恶毒甚至连大人都觉得心惊。 除了六人主谋小团体,另外的学生都或多或少,受到过来自他们的压迫,整体的氛围都非常变态。 就像孔溯说的一样,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们将来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三十二人的班级,有十八位学生家长站出来表示,如果学校不严格处理这件事情,给出解答的话,他们将考虑转学。 要知道现在他们正值初三,且入学有学区限制,转学是最迫不得己的结果。 更激动的应该还是初一初二的家长,现在人人自危。 慢慢的,一些大媒体开始出声转发。官媒在和警方接洽过后,确认清楚事情经过,也开始于这件事情进行点名批评。 官媒下场,案件基本可以落槌定音。网友惊骇之余高呼大失所望。 · 朱晏随意上了下网,竟然就发现微博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而起因不过是秦如主动过去挑衅孔。 朱晏匆忙丢下手机跑出来,对着秦如吼道:“妈!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刷微博?你能不能想想啊?为什么要去惹孔溯!” 秦如正在跟助理打电话,满头冷汗,眼神中都写着慌乱。刚说了一句,思路又被朱晏打断。 朱晏骂道:“别在上面吵了,孔溯就是个疯子!” 秦如握住手机的下端说:“实在不行我们也报警。” “你疯了吗?”朱晏瞪大眼睛道,“你要把这件事情闹大?” 秦如严肃道:“我们这件事已经小不了了!你的那些同学怎么回事?一个个都疯了吗?根本是夸大其词落井下石。学校那边现在一团乱,还不停给我打电话。开玩笑吗?给我打有什么用?” 朱晏疯狂跺脚,尖叫一声,说道:“妈!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惹到孔溯,所有事情都不会闹大!他们哪有那种胆子?现在把微博关掉!” 秦如脑海中却是在刚才闪过了另外一种猜测。她拉过朱晏,摸了把她的头发。 朱晏恼怒地将她手拍开。 秦如说:“晏晏,你自己想想,缠上你的鬼,是不是可能跟你那同学没关系,跟你们卫老师有关系啊?” 朱晏微张着嘴,眨了眨眼睛,顺着她的思路一想,觉得她说得有理。 她一直以为缠着她的恶鬼,是一个上学期因为抑郁症退学的女生,在得知自己的情况后,她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带着礼物,跟秦如一起上门道歉了。可对方根本不肯见她,更不用说接受她的歉意。 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考虑过卫老师。 她觉得莫名其妙的,卫老师受到多大损失了吗?开除他的是学校,爸爸也没要求他进行赔偿,他完全可以去一个新的地方,找一份新的工作。还是说,a外的岗位就是他的信仰? 事情过后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也太可笑了吧? 两人面面相觑,朱晏目光中带着迟疑。 母女俩开始合计,要怎样将那恶鬼赶走,一直靠那些来路不正的道士,肯定是不行的。 “秦如!” 朱先生大力用力推开门,“砰”地撞响,气势汹汹地冲进电脑房,找到人骂道:“你看看都做了些什么?!” 秦如缩了下脖子,又转移话题道:“老公,老公我知道晏晏会被缠身的原因了!” 朱晏也出了身冷汗,冲过去喊:“爸爸救救我啊!” 朱先生此刻心里烦不胜烦,根本静不下来。偏偏秦如还在说:“老公,你能找到那个卫老师吗?就是之前教晏晏的班主任。” 朱先生听见这名字,眼神顿时凶了起来,眼尾上吊,质问道:“你还找到他想干嘛?杀了他?还是逼他做个公开承认?” 秦如第一次从他的眼神里看见了杀意,吓得说不出话。 朱先生又拉过朱晏,咬牙道:“朱晏,你给我说清楚,网上说你们卫老师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啊?你拿性骚扰这种事情去诬陷一个老师?” 秦如立马抱住她道:“你怎么这么凶女儿啊?” “都是你教的!你的纵容你的挑唆你的言传身教!”朱先生朝她声嘶力竭吼道,“趁着我现在还有理智,你们两个都给我坦白!” 朱晏放声哭了出来,反身抱住秦如。 朱先生气得发抖,他抱过桌上的电脑砸向门口。 “你还上什么微博?我天天在外面加班加点,给你请保姆让你过富太的生活,只希望你能教好我的儿子女儿,结果呢!你惹是生非,还害人不浅!”朱先生指着她斥责道,“以前别人都说你心机,我觉得不是。我看人这么多年,觉得你其实生性单纯,是一个好女人。原来我真的瞎了,你不是单纯你是真蠢!” 朱晏哭得更大声了,试图盖过她爸的声音。 朱先生想打她又舍不得,最后只能拍拍大腿,干嚎道:“还有你别给我哭!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啊?啊?你还想瞒着我?现在事情闹大了,你爸我五十多年的声誉和公司,都败在你手里了!” 母女二人还是抱头痛哭。 秦如半低着脸,眼中含泪,委屈地盈在眼眶中不落下,侧脸紧绷,嘴里发出低声的啜泣。 以往她每次摆出这样的模样,朱先生都会心软。可这一次,他只感受到深深的疲惫。 当他认清了秦如的本性之后,一切都变了味道。他甚至觉得以前不顾所有亲友反对的自己,简直像中了魔障。 那么多年了,终于清醒了。 “离婚,”朱先生说,“离婚,我累了秦如,我们散了吧。” 秦如猛得一抽,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朱先生却不再跟她多说,转身准备回公司。秦如快步跟上,追着他喊:“老公,老公我知道错了。亲爱的,亲爱的不要离开我,我们在一起二十五年了啊,二十五年,过去的每一天我都记得,你想想我们的儿子和女儿,晏晏她才十四岁啊!” 朱先生:“真为了儿子好,那就更应该离婚!他的事业刚刚起步,公司现在因为你面临致命的危急。晏晏可以跟我,我会给她最好的教育,但我们两个,必须离婚!” 他甩开秦如,顺着楼梯往下快跑。 秦如看了眼桌上的花瓶,冲过去推翻了它。她痛呼一声,捂着被撞伤的腹部,见朱先生还是没有回头,又往前追了一步。 结果地板上沾了水,她脚底一滑,侧脸直直撞上碎片。 后边传来高亢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朱先生终于停下脚步。 他折回去看,见楼梯口满是鲜血,朱晏远远退开,坐在地上捂着脸被吓懵,而秦如已经晕了过去。 朱先生赶紧把秦如扶起来,带她去楼下。一时无暇估计朱晏,看她精神状态不大好,怕她呆家里也会出事,便说:“你也过来!” 朱晏迟疑片刻,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爸身后,深深埋着头,不敢去看秦如的脸。 朱先生火速驱车赶往医院。 前脚刚把秦如送进手术室,后头朱晏又抱住自己哭道:“痒!爸爸我好痒!” 朱先生这才想起来,连忙过来帮忙制住她的手脚,不让她乱抓。心里也是快疯了。 “我的天呐,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旁边的医护人员过来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朱先生收拾好心情,摇了摇头,对朱晏说:“回家,快,爸爸先送你回家,回去就没事了啊。” 无路 朱晏回到家里, 周围还有几名术士摆下的阵法, 她坐到地上, 瞬间感觉好了不少。 可是被一只鬼缠着, 怎么说心里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看着朱先生明暗不定的眼神, 抱着自己的腿不敢说话。 朱先生打电话给之前请来的几个人, 让他们赶紧过来看看。很快, 几位道士、和尚、巫师重新齐聚一堂。 “这究竟是什么回事?”朱先生暴跳道,“马上处理掉他!你跟那个鬼说,不要再来缠着我的女儿了。他要钱, 我给。给他修坟,给他上香,我不管他是哪个人请过来的东西, 卫老师还是什么张同学, 我对他们给予经济上的补偿,行了没有?” 朱先生:“全都是为了钱!” 一道士说:“朱先生, 鬼不是为了钱。” 鬼拿钱烧着玩儿吗? 朱先生用了抹了把脸:“不然他还想怎么样!要我命吗?啊?那你让他出来啊!” 那位和尚:“施主。如今一切都是您的因果报应, 现在着急也没有用。但凡是缠身的恶鬼, 你跟他讲道理, 那自然是不行的。他们想要的是报仇, 那在目的达成之前,他们都不会收手。” 朱先生转过身, 对着虚空的地方问道:“那鬼呢?你叫他出来!有本事就出来!” 朱先生满头都是汗,发丝被打湿, 结成一团。他说话间, 发尾随着他的动作一阵颤抖:“那就斩草除根。我不希望这样一个鬼一辈子都缠着我女儿,她不能只呆在家里不能出去。明白吗?把它给我弄走!我不要再看见他了!” 他说:“加钱!谁能收服他,我给你们加钱一倍!” 几人互相对视,决定一起动手。 他们走出了别墅,来到外面的院子。朱先生和朱晏一起跟了出去。 别墅的外围有一圈用来绿化用的植被,几人先前就是绕着小道设的阵法。而那个老鬼,此事正在阵法的外面保持观望。 之前这老鬼甚至都不敢跟他们对视,现在像找到了帮手一样,竟然还站着不走。 和尚正对着他,捏住手里发着暗色光芒的佛珠道:“原本以为你识相离开,就不会回来。可既然你要自寻死路,也别怪我们下恨手。贫僧最后再提醒你一遍,若你签下灵契,保证今后不再来犯,我放你安然离开,否则,我今日就将你打到魂飞魄散!” 老鬼缓缓开口说:“我是奉阎王之命上来寻仇,尔等为何要阻挠我?不怕今后遭报应吗?” “阎王叫你寻仇,可阎王未叫你杀害无辜。你再跟着朱晏,她恐怕阳寿不久。我即是救人性命,怎会被阎王责罚?”和尚神色坦荡道,“何况我佛家慈悲,早已做好觉悟,何需你来担心。” 他们这些人,已经做了这一行,没有回头路,哪还管他什么死后算账? 死后的事情死后再说,今生如果要畏畏缩缩地过贫苦生活,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古人不也常说,人生得意须尽欢吗? “束手就擒!” 和尚将串珠挂在手臂上,两手合十,开始念动佛经。 阵法下方浮动出梵文,编成一条金光的锁链,朝老鬼套去。 还没靠近,先一道金光从老鬼侧面劈来,剑光见锁链斩碎,并一路落到地上,将严密的阵法打出了一条裂缝。 几人都是一愣:“何方道友?为何扰乱我等做法?不讲同行道义吗?” 褚玄良跟江风先后走出来,朝着几人哼了一声。 褚玄良:“谁跟你们是同道?我乾元观可从没有你们这样的道友。” 和尚哂笑:“哦,原来是乾元观的那帮小子?” 自古正邪不两立。他们虽然不算歪门邪道,但也绝对不是主流分支的弟子。传下去之后,内里心法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过是挂一个佛道的虚名。自然是看不惯褚玄良这种大门派的传人。 朱先生见出了变故,有些慌乱。 他心里其实是更相信褚玄良这种根正苗红的道士的,请这些邪门歪道,不过是因为容易消灾。 朱先生说:“大师,现在怎么办?几位道长,有话好好说。这鬼一直缠着我女儿,你们要是真道士就不应该插手大师治鬼啊!” 巫师说:“你跟他们怎么说得清?” 他从腰间扯过一张面具,戴到自己的脸上。那金属面具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怒非怒,自带一股煞气。 腰部系着一串铜铃和九面铜镜,手里举着一面单鼓,脚步诡异地移动,开始大幅度地跳起舞来。 天空中出现一声鹰鸣。 老鬼躲到褚玄良的身后:“道长,救我。” 褚玄良愁眉紧锁,将自己的法器横在胸前。 他不是专业驱鬼的道士,主修不是这个。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被赶鸭子上架,他都觉得自己可以转业了。 另外两位道士见状,知道自己躲不过来。一人挥起拂尘,另外一个飞出符箓,也进入战局助阵。 褚玄良要以一敌四,压力有点大。 “孟婆呢?”褚玄良小声问,“她怎么还不过来?” 江风:“我让她别过来了,不然宗策也要跟着过来。她在附近,保不齐会做什么小动作。” 褚玄良:“……” 江风沉下脸,对着对人道:“借你一句话,如果执迷不悟,别怪我不客气。” 道士:“少说废话!要动手就快!” 江风微抬起下巴,看向朱先生:“我是在说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朱先生怔道:“我有哪里错?” “你有哪里错?那我就数给你听。”江风肃然道,“你错在纵容。你行善,不是因为本心向善,而是为求心安。你向佛,不是因为心中有道,而是因为你内心空虚。你家财丰厚,可你并没有同情共情之心,你将善举也当作了一门交易。你沉迷秦如美色,不辩是非,抛弃糟糠之妻。明知她为人虚伪娇纵,可又自欺欺人,自我安慰。你明知女儿娇纵为恶,却不予制止。疏于管教。在她犯错之后,越加纵容,才酿下大祸。时至今日,你明知自己有亏,不是想着弥补,却还在准备斩草除根。明明是朝夕相处的至亲,你还说你不知情?那我也告诉你——” 江风说:“不知情,不算错。可故意蒙蔽视听,装作自己不知情,妄图摆脱责任。没有这样的好事。” 朱先生恼羞成怒:“你胡说!你闭嘴!你知道什么?你要跟我算?你知道我捐过多少钱,救过多少孩子吗?你知道我做生意这么多年,我用了多少心血吗?!” 江风说:“你既然要算个清楚,我就跟你说个清楚。你所做的善事所捐的善款,都能算做是你的功德。你如果不为非作歹,不助纣为虐,那你下辈子的确可以继续衣食无忧。可是如今,桩桩件件的丑事你都有份,你那点虚伪的善意根本不足以抵消你的过错。你现在悔改为时不晚,但不知错,不悔改,罪加一等。叫他们退下。” “爸爸。”朱晏害怕地抓住朱先生的衣角,带着哭腔道:“他在说什么?他是要我死吗?” 朱先生抓住她的手,包在手心。然而手心里的冷汗出卖了他的情绪。 见他并不退缩,江风叹了口气,朝褚玄良伸出手:“你的剑借我用用。” 褚玄良正在戒备,闻言咋舌道:“你开什么玩笑?一边儿玩去。” 江风直接从他手里劈手夺剑,手顺着剑锋摸了一把,觉得还算不错,对准对面几人。 这是终究要打了。 巫师握住太平鼓的下端,一面敲一面摇,同时嘴里念念有词。 摄人的声浪从牛皮鼓面里传出来,普通人经不住,朱晏和朱先生直接抱着耳朵蹲下了。 江风不为所动,他还在低头研究手里的剑。 道士将手中的两个瓷瓶丢了出来。役使的五鬼从五方位开始冒头。 当和尚的串珠也连成一条数米宽的圆绳,从头顶降下来的时候,江风横过手挥出一剑。 狂风巨作,褚玄良大惊失色。 他的剑,明明是一把驱邪剑,挥出的是天地正义,祖师爷金光加持。而在江风手中,变成了阴郁罡气,如刀光剑影,直接横扫众生。 树叶飘落,群草枯萎。 这一剑剑气,使地上原本茵绿的草尖,泛出了灰黄的颜色。树皮快速干硬,仿佛萧瑟的季节提早来临,寿命已短。 重要的是……他怎么会用祛邪剑?他是道士吗?他刚刚吟唱了吗? 几人更是不用说。 巫师的面具裂成两半,身上气血像凝结了一样,几乎要停止流动。 是蚀骨阴气。 他们这些修习术法的修士,身上难免会染上一点阴气。所谓阴阳调和,只要跟自身修炼的法术相协调,是一件事半功倍的事情。阳气太重或阴气太重都不是好事。 而江风那一剑,直接将无数的阴气打入他们的肺腑,几人血脉里充斥着令人发寒的阴煞之气。尤其是那股阴气还颇具攻击力,与他们修炼出来的完全不同,几乎要刺破静脉向外发泄。 几人急忙坐下,开始调息。 和尚抬起眼问:“你是谁?” 江风把剑还给褚玄良,后者一脸茫然地两手接过。 江风:“还比吗?” 比……毛啊! 几人神色不定,只觉得满身修为都在不停外泄,急于补救。一时只对他怒目而视,却不敢出声。 “就这样了?你们不管我了吗?”朱晏瞪大眼睛,胸膛剧烈起伏:“怎么可以这样?我以后怎么办?” 她偏过头,恍惚间竟然看见了浮在角落里的老鬼,对方的脸像浮雕一样长在别墅的外墙上,就是这东西一直不停地跟着她,挠她,让她不得安生。她往后一生都要跟它为伴。 “啊——我不要!”朱晏大声嘶吼,护住的大脑。 理智放空的时候,朱晏听见耳边响起一道蛊惑似的女声。 对方发出桀桀的阴笑。 “看见那个道士腰间挂的白色瓷瓶了吗?里面有很厉害的东西。趁着大家现在都没有注意。你打碎它,让他去消灭那个缠住你的鬼,不是就好了吗?” “打碎它,你就有救了。” “打碎它,一切都结束了。” “这些根本就不是你的错啊。” 朱晏眨了眨眼睛,瞳孔颤动。那声音不断放大,清楚地回响,蛊惑住她的大脑。 她被接连的变故已经折磨得理智尽失。 她想摆脱这一切,而又不知道这一切该从何开始。 她哪里错了呢?从没有人告诉过她啊。 褚玄良见事态平息,目前已经安全。转身朝后面一挥手。卫峥缓缓从暗处走出来。 他穿着宽大的线衫,与先前比起来瘦到脱形,但整理过后,精神状态好了不少。 他看着朱晏如今这模样,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朱晏,我想跟你聊一聊……” 朱晏毫无反应,自虐式地拍打着自己的耳朵。 道士眼神一变,急忙喊道:“别!别动!” 然而已经晚了一步。 朱晏抓起那个瓶子,用力投掷到地上。 众人视线紧盯,清晰地看着那一幕发生。 白色的瓷瓶被撞击后摔得粉碎,空气中的音波发出高频叫声,众人耳边有一瞬间的空档。 朱晏低下头,看着逃出来的恶鬼,对方冲她露出森白而尖锐的牙齿。 柿子要挑软的捏。这句至理名言不止在人间界适用。 现场数人,要么就是修士,要么就是阳气十足的成年男性,只有朱晏一个,是被鬼魂缠身许久,且精神不稳定的未成年。 那鬼下一秒扑了过去,从腿部开始啃咬,透过肉身,将她的灵魂撕扯下一块。 朱晏发不出声音,只是眼睁睁看着两条小腿没了。 最后第一时间跑来救她的,竟然是那个起初被她诬陷的卫老师。 他什么时候来的?他怎么会来的? 啊——他为什么要救我? 恶鬼见有活人出现,正要转移目标,顺着卫峥的手爬上去。可江风和褚玄良也已经到了。 褚玄良顾忌这东西厉害,不敢直接用手去摸,还在掐决吟唱,但江风用力一拉,直接将卫峥退开,然后五指成爪,捏住了它的咽喉。 褚玄良手一抖,忘了刚才念到哪里:“我……我去……” **** 江风把鬼制住, 褚玄良愣了片刻, 才终于抽出符箓, 将那鬼封起来。 那边的道士根本无暇顾及他们怎么处理自己的小鬼, 因为他们发现身体情况比自己想得还要糟糕。无论如何调息, 都堵不住经脉里外泄的法力, 像只被扎得千疮百孔的气球。不消片刻, 已经坚持不住了。 多年修炼,尽毁于一旦。几人手脚发软,因为失去法力的后遗症, 意识逐渐远离。 褚玄良一眼扫去,四个已经晕了三个。于是他主动敲了一记手刀,送最后那个去跟随同伴的脚步。 而那边朱晏躺倒在地上, 冰凉的眼泪糊了满脸。朱先生失色走过去, 将她抱在怀里。 “爸……”朱晏捶打着自己的腿说,“我感觉不到我的腿了!” 朱先生捧住她的脸安慰说:“在呢。它在。没事的。” 他抬起头, 恳求道:“求求你, 这个能医吗?多少钱都可以, 求你们了!” 朱晏的两条腿被鬼给啃了, 魂魄缺失, 跟肉体伤害不一样,这辈子都没可能再站起来了。 但只要魂魄本体还在, 在阴气重的地方,过个几十年, 或者几百年, 还是有机会慢慢长回来。 褚玄良摇了摇头。 朱先生痛彻心扉地抱住朱晏:“我的女儿啊!晏晏!” 老鬼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有很多个机会可以回头认错。可是她没有。 朱先生跟秦如也有很多次可以劝导,可是也没有。 他们忘记了鬼跟在朱晏身边,可以看见她的一举一动,知道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一句道歉有时候对受害者来说显得非常重要,但绝对不是这种敷衍的对待,这种道歉只会让他们心中更加难过。 · 宗策窝在沙发里,咬着自己的袖口,抖着肩膀痴痴笑了起来。 孟婆问:“做这样的事会让你感到开心吗?” 宗策脸上的笑意凝固,松开牙齿,说道:“我只是随口说了句话而已。你要去向判官告状吗?” “我每天在奈何桥边分发汤药,是人类的灵魂往生前最后见的一个人,他们总是忍不住想跟我讲述生前的爱人、痛苦、遗憾。有些是小事,有些是想说但说不出来的事。”孟婆说,“我听了很多人的陈述,最后发现,幼年时的创伤,会伴随人的一生。所以很多人都来问我,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有未成年人保护法呢?为什么要用法律上的正义去保护一个罪犯,哪怕你明知道他罪有应得?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未成年人禽兽保护法?”宗策哂笑,“法律和社会,从根本意义上来说,是偏向弱者的。如果这个法律没有了,他们又会说,这些人还是孩子,为什么不给他们一个重新来的机会?哼,出声的都是小部分人,他们针对某件事情所发表的感慨,根本不足以取信。” “一位老师,是这样跟我说的。”孟婆说,“因为未成年人,要么没有正确的认知,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要么是有了正确的认知,却没有足够的羞耻心跟责任感,无法对别人的痛苦感同身受,只是为了自身的愉悦或吸引眼球的目的,就可以去肆意伤害别人。之所以保护未成年人,是因为他们的过错,所反应出来的,并不仅仅是他们人性的错误。而是社会、家长、教师、教育,等等之间展露出来的恶意。应该受到惩罚的不止是他们。如果要判罪,那么这些教坏孩子的大人也应该有罪。法律更愿意相信他们这些还未被彻底塑形的孩子,将来有改过的可能。” 宗策一个未成年人对此不置可否。 孟婆又问:“你知道信仰邪教或者邪神的人,为什么同样会获得力量吗?” “我不知道。”宗策皱眉说,“你今天的话可真多。我脑袋都要炸了。” 孟婆说话的腔调,永远带着一股软声乞怜的味道,听着宗策耳朵发麻。 孟婆说:“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是对的。他们虔诚地相信着自己的神明,热情地祷告,真诚地信任。慢慢的,信仰让从中得到了力量。这些人,你跟他们永远说不清楚。但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让他们在地狱里呆上几十年,上百年,安静地观察别人的生活,认清世界的本质,他们就醒悟了。再给他们一碗孟婆汤,就变得跟别人没什么不一样。从最开始,其实他们是一样的,影响他们的,是社会,是教育。” “没有人可以保证,那些行使未成年暴力的人,在经过社会教育、心智成熟之后,会不会改好。但是我见过许多的心理变态者。他们喜欢看人受虐,憧憬着杀人犯罪,可是最后克制住了这种冲动,融入社会,并保守着这个秘密直到死亡。”孟婆说,“教育是有力量的。不是什么罪过,都要以死来偿还。对地府来说,生命是很珍贵的东西。” 朱晏的行为虽然可恶,但还远没到要处死的地步。她的人生只有十四年,是模糊而片面的,或许有一天能够幡然醒悟。 当然这在未来到来之前谁都不会知道,可人类总是要对未来寄于美好幻想啊。 法律并不是为了保证所有人的权利,而是更广大群众的利益。 譬如性骚扰的判定。这种主观意识强烈,取证模糊艰难的案件,无论处理方法是宽松还是严格,都会导致部分原告和被告的权益损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而未成年人保护法也是一样。旁观者会认为多给他们一次机会,是不公平的行为。而当事人会认为,这不都是你们教我的吗?我根本无从选择啊。 何况,这部法律保护的也不全是不良儿童。家暴、性侵、体罚等种种社会问题,都是切实存在的。 “那她就不用接受惩罚了吗?”宗策挽起袖子道,“那地府也是为有钱人服务的地方啊,还好我死以后不会去地府。” “你没有去过地府,你为什么要这样给地府下定论?”孟婆说,“在地府,功就是功,过就是过,功过没有互相抵消的道理。用杀害一个人得到的钱,去救助了一百个人,他就可以享受到救九十九个人的功德吗?不,这是不可能的。” 宗策站了起来。 孟婆问:“你要去哪里?” “回家了!”宗策说,“江风这个地方有毛病。你都不正常了。” · 卫老师性骚扰的案件,最终以朱晏亲自上网讲述实情,声泪俱下地道歉为结局。 网络声浪一波接着一波,又爆出了几起诬陷案件,受害者想要借热度洗涮冤屈。一时间针对性骚扰类似的案件议论纷纭。 朱先生的公司遭遇了重大打击。起初是因为朱晏的丑闻受到关注,进而爆出了各种财政问题。连续停牌挡灾,又被税务局跟证监会调查。股东减持,员工跳槽,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的效应接连发生,损失惨重。能不能撑过这一劫,谁都不知道了。 秦如还是跟朱先生离婚。她的脸几乎面目全非,精神状态也不好。之前做人太高调,如今失去朱先生的庇护,舆论上迎来了强烈的反噬。 而朱晏因为两腿残疾,很长一段时间未能走出阴影,逐渐被抑郁症笼罩。 卫老师在网络发酵的影响下,离开a外后,去了a市一中。很快得到重用,且被广大家长信赖,刷过了脸,可以优先评奖评级。 而a外,校长跟管理,还有几位相关老师全部停职接受调查。人名信息被公布,以后的职业道路会非常辛苦。 宗策教唆朱晏去偷瓷瓶的行为终究没逃过江风的法眼。鉴于她的错误没有小本本可以记录,江风把她像孙猴子一样拍到少陵山群下思过,叫小山神的山魈帮忙照料,平时过去送点吃的东西。 宗策大怒,却无能为力。 江风让她手抄完十万字经书,并且刷中考试卷各科成绩达到及格,就减免责罚提前放她出来。于是宗策这几天一直在学习,学习,学习…… 因为此案中无人死亡,江风暂时将此事记录在案,交由阎罗判决。 孔溯倒是很开心。 当初那几个造谣卫老师的平台,网友虽然赶去网页下破口大骂,但那几个平台选择装死到底。朱先生为了反转声誉,主动承担了诉讼的费用,鼓励卫老师进行维权,就没孔溯什么事了。 高余庆大松一口气。不然他这辈子的工作真的是完了一半。 也因为这件事情,孔溯因祸得福,在一众小花中脱颖而出,成为新一代另类流量。 这次贴在她身上的标签,总算不是“神经病”一流。不过她始终很坦然,当然她的粉丝更坦然。 孔溯的粉丝构成,大概是所有明星中最神奇的一个。无人能模仿更无人能超越。 她永远是一副“老娘就是有病你能耐我何?”的架势,导致粉、黑、路之间异常和谐。对于所有抹黑的指控,三方都不否认,但在不否认的同时,也会打哈哈地为她说好话。 被请去做访谈的时候,主持人提到这件事,孔溯郑重抱拳道:“感谢网友的众筹和朱先生的支持,让我避免了破产的危机,感谢大家。” 众网友大笑: “还是我的孔姐哈哈哈!” “我越看越觉得那几条微博不是我空姐的风格,最后两条才是。她想说那个憋很久了吧?” “前面的别走,我也觉得是。孔溯说话是那么文艺的人吗?她不开口大骂都不是她了,理中客的风格完全不符啊!” “粉上了,这次是真粉。不是观察病理的那种。” “没关系,你很快就会脱粉啊哈哈哈!” 主持人问:“最近要做一档新节目?” 孔溯:“是的。” 主持人:“是直播节目,对吧?探秘丛林?” “不对,是探秘鬼村。”孔溯笑道,“之前接的,因为价格很高。” 出发 孔溯本来是不想接这个节目的。毕竟她之前被下过降头, 对作死一类的事情唯恐避之不及。可联系她的节目组说得天花乱坠, 加上时长短, 薪酬高, 她就答应了。 准确来说, 这不是一档节目, 而是一场直播。是一个有钱的富豪, 想要感受一下探秘鬼村的刺激,可自己一个人又怕,所以多找几个人陪着自己。 孔溯是服的, 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她跟节目组沟通过后,兴致勃勃打电话给江风,向他抛出橄榄枝。 “江大佬江大佬, 你来吗?” 江风:“什么?” “你没看我的节目吗?”孔溯卷起自己的发尾说, “哎呀无所谓了,反正就是一个土豪请我们去直播, 直播地点在一个挺有名的鬼村。哦……是鬼村吗?好像是这么一个外号的地方, 但是我百度了一下没找到什么, 可能那地方太偏了, 所以相关的消息没登出来。” “……”江风很无奈道, “为什么要组织这样的活动?别去这种地方不好吗?多少人招惹鬼就是从好奇开始的。” “哎呀我本来也不去想的啊!我胆子那么小的,心灵那么娇弱。但是之前缺钱啊, 对方说一天给一百万,计划是两天两夜。我说一天一百万你不去吗?打断我的腿都要爬着去的啊!” 江风:“……” 他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甚至无法反驳。 “是吧?而且只是直播, 一般来说没问题。”孔溯察觉到他那边的沉默,笑道:“其实投资商自己心里也有点毛毛的,他决定跟我们一起去,就想找个专业的道士跟队,然后我给制作组推荐了你。一天五十万,你来不来?” 江风:“……” 孔溯说:“因为怕没有爆点,所以节目还请了两三个明星。这是第一期,如果做的高兴,可能还有第二期。对了,这边还找了教授跟医生,以及保镖和退役的武警。基本上是应该没什么问题的。赚钱你来不来?” “鬼村?”江风说,“你把地址发给我看一下。” 孔溯:“好嘞!” 孔溯把一串地址发到江风的手机上,江风对照着地址开始搜查功过格。 “鬼村”应该只是别名,但这别名功过格上没有记录,说明流传度不广。原名山渊村,在另外一个省份。 江风翻阅了一遍,发现近几年鬼村附近都没有勾到亡魂。要么是荒无人迹,要么是真有问题。 但再往前翻,有正常死亡记录,也有这个村落的存在。 江风本来想招一个鬼魂上来问问情况,或者请山渊村附近的阴差来回禀,但想孔溯那边应该等不了这么久。 江风把电话拨回去,问道:“不能不去吗?” “钱都付了,砸下去几千万了。直播的通知全部到位,我觉得是应该不会改的。”孔溯说,“如果真没问题,我估计他也不会请这么多人。或许是那么一点风声加实情,怎么了?很危险吗?” 江风:“不知道。但的确是有点奇怪。” 孔溯被他说得毛骨悚然道:“大佬你不去的话我都有点毛毛的。” 江风:“我跟你们过去,但是不入镜。” 孔溯立马兴奋道:“没问题!我跟他们说说。” 孔溯跟那边沟通好了,又来通知江风具体的时间。 直播定在三天后的周五,晚上十点众人集合,驱车九个小时,刚好可以在早上七点到达鬼村。历时两天,预计周日下午六点前离开。 这样的安排正好,虽然是深夜出发,但到达目的地之后,可以有一天适应的时间,不至于直接抓瞎,难度降低不少。 张阳阳听说这件事,表示自己会全程跟看,来给江风打call。直播软件已经下载完毕,并向自己的各圈兄弟激情安利,哪怕江风在直播中可能只有一道声音。 · 周五晚上九点半,孔溯过来接江风一起集合。 虽然是直播,但投资方还是请了不小的阵容, 除了孔溯是明星外,还有两位娱乐圈新崛起的艺人。 男星走的是阳刚路线,手臂肌肉发达,五官端正,叫田光。最近正好有一部热播剧,吸引了一大群的cp粉,正想提纯粉丝。考虑到直播后会剪成成片,作为网综播放。从投资商的大手笔来看,效果应该会不错,就接了这个本子。 女的二十岁上下,长相甜美,叫纪如昔。炒的是反差萌人设,要走女汉子浑不怕的路线,所以也来这次的直播。 三人的直播间里粉丝最多,应该是负责吸引关注度。 他们的经纪人跟助理坐在角落,假装自己没有参加本次的活动。 除此之外,有两名职业保镖,两位退役武警,一位外科医生,一名中医,一名野外求生爱好者,跟一位大学教授。 这配置看起来,求生意志非常强烈。 传说中的投资商已经五十多岁了,按理说该过了为好奇心而冲动的年纪。从他的外表来看,也不是这种人。倒像是一个挺冷静的中年男性。 江风上去后,视线从他脸上掠了一遍,就去找后面的位置。 山渊村的流传度很低,这个投资商能专门找到这个地方,还冠以“鬼村”的名义,不知道是想炒作出名,还是别有所图。 众人见他就是制作组请来的道士,顿时有些发懵了。 虽然戴着口罩,但肉眼可见的嫩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如昔平伸出两条腿说:“太年轻了吧?孔姐介绍的吗?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呢。” 江风没说话,只是把从褚玄良那里买来的符箓分下去。 田光展开看上面的字迹,问道:“你画的吗?” 江风说:“乾元观买的。” 众人:“……” 这道士真的是好随意啊! 外科医生跟教授没要符箓,江风就收了回来。在孔溯旁边坐着。 孔溯恨不得全身挂满小包,所以腆着脸把东西都拿过去了。 直播已经开始,确认人员全部到位后,车辆也紧跟着出发。众人开始聊天。 田光:“诶,你们相信有鬼吗?” 教授说:“如果你说的鬼是以某种电磁波的形式存在的,我想应该是有。如果是以影视剧里的行事存在的,我不相信。” 田光笑了一下:“我妈很信诶,她老跟我念念念,导致我虽然信科学,但听说有鬼,潜意识还是相信的。” 江风说:“前面那个先生,能给我们讲讲鬼村的事情吗?为什么要选这个地方?” 众人闻言看去,投资商原本在闭目养神,这时候睁开眼睛。 在江风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道:“听说去到鬼村的外地人,最后都会消失不见。” “外地人?”孔溯问,“那鬼村里有人住的吗?” 投资商:“有。有本地人。但他们对外来人并不友善,不要试图跟他们搭上关系了。” 孔溯:“余先生您去过了啊?” 投资商应道:“我去过一次,但因为害怕,很快就出来了。” 众人现在都很兴奋,一时睡不着,加上要看顾直播间,所以凑在一起打了会儿牌,顺便跟观众聊天。最后轮流着过去休息。 车速比预计的要快,第二天早上六点,就到了山渊村。 这地方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夸张。水泥路已经开进去了,山道也清理得较为平坦。并不是一个完全与世隔绝的地方。 绕过一座山,下车,背着行李开始上山。走了十几分钟,可以看见建在群山怀抱中的村庄样貌。 里面有成排的住所,大部分是老旧的泥胚房,但也已经有普通的水泥房,除了地方偏僻一点,似乎跟普通乡村没什么不一样。 有住民。住民看着外来人员很是惊讶,提着东西看着他们,但没有主动靠近。 山清水秀,空气清新,看起来甚至很幽静。不像恐怖直播,反而像旅游直播。弹幕里一群人嚷嚷着被骗了。 孔溯走到江风旁边,调整着角度,把戴口罩的江风摘出去,问道:“怎么样?” 江风说:“没什么毛病,目前看来很正常。” 那位大学教授走过来问:“小朋友,这边的风水怎么样?” 江风:“我不看风水。” 教授笑道:“你们这道士请来玩的吧?” 江风又说:“我不是道士。” 众人都怔了下,不解看向孔溯。 这蹭经费蹭得太夸张了吧? 江风继续说:“我只是来保证你们的安全。” 众人不以为意地笑笑。 教授语重心长道:“年轻人其实还是多读书比较好。脚踏实地地走,会有出头的一天的。” 江风淡淡说:“我是a大的学生。” 众人又凌乱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之前自我介绍的时候,江风把自己略过去了,他们只能从各种称呼里知道他姓江,还总觉得这人的眼睛特别眼熟。 投资商说:“我们先来找个地方住下吧。跟他们租一栋楼,小江过去帮忙交涉一下。” 江风拿了钱就过去找人。 一些土胚房是空的,他们建了新住所后已经搬过去,正好可以租给他们。只是有一段时间没人住,所以落了不少灰,而且家具稀缺。 众人进了屋子,开始手忙脚乱地打扫房间。 里面结了不少蜘蛛网,加上光线昏暗,还真有点鬼屋的味道。 早上起来看直播的人还不少,也有一些是挂了一整晚的。看见几个明星灰头土脸地在洒水,全都懵了。 “这直播什么画风?我怎么看不懂了?” “我昨天是退出直播间了吗?” “爸……爸爸去哪儿?” “卧槽前面的你是恶魔吗?” “我见过的最和谐的恐怖直播。传说中的鬼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活人啊?别以为我读书少就可以骗我。” 一更 纪如昔打扫房间弄得一身脏乱, 累得不行, 想先去跟村民们借点干净的水喝。 对方回房间, 从热水壶里倒了一碗水出来, 问道:“你们是记者?” 纪如昔说:“哈哈, 我们是艺人, 来做直播节目的。” 村民神色冷漠道:“我们没有同意你们在这里拍东西。” 纪如昔愣了下, 说:“我们尽量不打扰你们,住两天就走了。” 对方还是很不高兴:“晚上不要随便出门。不要在这里做不敬神明的事情。不然走不了,别怪我们。” “为什么?什么走不了?”纪如昔胆子其实也挺小, 脸上佯装轻松,压低声音神秘问道:“这边真的有什么灵异传闻吗?” 对方从她手里用力夺回碗,回去用力关上了门。 纪如昔无辜地站在原地, 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手机里飘过数排弹幕。 “这里的村民好拽啊!” “被打扰了应该很不高兴吧。” “我觉得是反应过激了。也没怎样啊, 不就是来拍个直播吗?视角还是西西自己的视角呢。” “只有我觉得这些村民很诡异吗?他们的眼神很可怕啊。” “纪如昔。”孔溯在那边喊道,“分房间了!” 土胚房分上下两层, 另外还有屋顶的部分空间, 搭出来两个小隔间, 墙上贴着发黄的海报, 很像八十年代的女明星。里面有两张快要坍塌的木床, 床柱几乎已经被白蚁咬空,地上全是木屑。 但众人不准备住在屋顶, 直接把下两层分了分。 江风、孔溯、投资商,还有一位保镖跟退役武警住在一楼, 其余人全部住在二楼。 房间里的床是不大能睡的, 但好在几人都自己带了睡袋。孔溯找了张纸铺开,斜躺在上面,和粉丝们瞎聊天。 “对啊,为什么要出去?我觉得这房间里挺好的啊。” “还不恐怖?仔细看看我的脸,我现在没化妆啊。” “道长在哪里……哎哟你是江大佬的朋友吧?” “我现在每一次呼吸,都是灰尘。你们别逼我,逼 我我就掏鼻子给你们看,吓死你们。” 江风听着都快被吓到了。 这什么人?还明星? 投资商一脸淡定地坐在一旁打电脑,江风昨晚上在车上没睡,现在躺下小憩片刻。 队里的那位野外求生爱好者兴致缺缺,说是求生但毫无难度,毕竟这边有本地居民,现代设备都铺进来了,有水有电,除了路不方便一点,反正跟求生没有半点关系。 田光跟纪如昔也正想着干聊太无趣,想找点有爆点的事情。不知道这有钱的投资商是怎么想的,竟然不安排他们的行程。几人干脆一拍即合,决定出门逛逛。 孔溯看了眼江风,说道:“跟江道长一起去?” “不用了,就随便逛逛,这还白天呢,能出什么事?”男人并不多把江风放在心上,觉得出门跟着个道士这行为还挺搞笑的:“而且我看这边都有信号,到时候有问题给你们打电话也行。” 孔溯想想也是,见投资商跟江风都是神色如常,就没有阻拦。 等人都走了,孔溯又爬到江风那边去,将手机放远,问:“这村子到底有什么问题?” “有点问题。”江风翻了下身说,“这村子好几年没勾到死魂了。” “啊?”孔溯自己脑补了一遍,“那些村民难道都是……” “不,他们是活人。”江风说,“他们身上带着符了,我一路过来没看见鬼,应该不会有问题。” 江风指了指投资商,做口型道:“跟着他。” 鬼村的名声根本没有外传,是投资商选的地方,叫的名字,说明他很清楚这座村庄里究竟有什么鬼。那几人出去逛,他没有阻止,那么这附近应该是安全的。 跟住投资商能够获得更关键的信息。而且如果江风走了,房里只剩下一个孔溯,如果这几人心怀不轨,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几人动机暂时不明,他选择观望。 孔溯想得没他这么深,但被他一句话吓得不清,扯过被子盖到身上,若有所思地准备睡觉。完全把她正在直播的手机给忘了。 被迫看着天花板的众网友们深感无语。 “我要投诉这个主播……她!挂!机!” “孔溯你变了,变得健忘了。” “我这么快就不是你的宝宝了?” “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 中午,一位保镖出去捡了点柴火,江风从房间角落搜罗出一个铁盆,几人在正中间生火,把带来的盒饭加热,又烧了锅水,对付午饭。 这氛围非常和谐。 别说,就算没有恐怖气息,无聊的人还是觉得挺有趣。 吃过饭后,江风把孔溯喊起来,出去走了走。 附近的村民看见他们,会立马停下正在交谈的话语,跟他们保持距离,态度冷漠疏离,非常排斥。 孔溯敏感地察觉到这些人对他们有敌意。 下午四点半,田光等人回来了。他们把行李放到地上,怀里还抱了一堆野果。 孔溯问:“你们发现什么了吗?” 田光:“没什么,就发现了一个祠堂。” 一直安静的投资商抬头说:“那你们走得挺远的。” 田光:“无聊嘛。” 纪如昔坐到炭火旁边,说道:“吓死我了,他们这里的人死后是直接葬在山上的,一路过去撞见了好几个墓碑。然后祠堂里一排的灵位。” 大学教授说:“祠堂的两边,供奉着两排白色的衣冠,排头是一个黑脸、凶神恶煞的泥像。这是什么习俗?” 江风:“什么泥像?” “哦,我们照片拍下来了。”纪如昔把助理的手机递给江风,“诺,就这个。” 一排红木托盘摆在地上,上面是白色的寿衣,看着有新有旧。为首是一尊泥像,因为年代久远,外皮已经脱落,脸部跟衣服都看不清楚。 田光按着膝盖,半蹲在江风身后,问道:“这是哪个神啊?” 江风看了眼,说:“是包公。” 众人:“包公?包公也是神吗?” 江风平静道:“如果你们感兴趣,应该听过不少跟戏园有关的灵异故事,因为戏园子里的确容易出邪祟,所以以前戏班排戏,最后一幕都用老包压场。我听说一次有人不懂规矩,脸没擦干净直接出了门,去河边接着洗脸,结果一照水,就被鬼上身了。” 孔溯忐忑问:“然后呢?” “没什么,后来连夜画老包,连唱了三台,终于把鬼请走了。”江风将手机递回去,“各行有各行的规矩,你觉得匪夷所思也好,封建迷信也好,尊重一下这些规矩,总不会有损失的。” 众人干笑两声。 田光:“那包公是什么神啊?” 江风斜他一眼:“我记得你们民间有过传说,说地狱阎王就是包公。所以请包公震冤魂,合情合理。” 孔溯一惊:“他真的是吗?” “包公生前铲奸除恶,正气凛然,满身血气。加上又是朝廷命官,共享一国气运,寻常鬼神不敢近身。就算死后也是一只大鬼。”江风说,“不管他是不是阎王,压压小鬼都没有问题。” 孔溯若有所思道:“哦……” 纪如昔:“那这些白衣服呢?” “不知道,”江风说,“跟地方习俗有关系吧,没听说过。” 大学教授笑了下。 他还以为他们这些神棍,不管懂不懂,都会先骗两句呢,没想到这人还挺诚实。 几人拿了各自的东西,准备上楼。 江风觉得不放心,多问了一句:“你们没乱动祠堂里的东西,或者在附近说什么不敬的话吧?类似许愿,像如果什么什么就好了,这一类的请求也没说吧?” “没有。我们就摸了一下就回来了。”纪如昔掏出江风给的符箓,“诶你看,好的撒。” 江风点头:“都早点休息吧。” 纪如昔:“这么早?” 田光:“我手机快没电了糟糕。” 纪如昔:“哈哈哈我带了六个充电宝!” 田光:“没关系吧?这边都住人,跟他们借一下充电宝就好了啊。” 几人相互打闹着去了楼上,大学教授留下来,去投资商那边,试图跟人搭话。 孔溯跟江风坐在一起,问道:“你看起来很紧张,是刚刚那个祠堂有问题吗?” 江风抬起手,制止孔溯说话,耳朵偏向窗口示意道:“外面是不是没动静了?” 孔溯也静下来,用心去听。 的确安静得诡异,听不见任何说话的声音。 天黑以后,孔溯想什么都害怕,打哈哈道:“所以呢?没动静不是很正常吗?天都快黑了,大家都回去了呗。” “在农村,晚饭过后应该是很热闹的。”江风说,“可是天色才刚刚开始暗,外面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孔溯忽然之间想起件事:“这附近都没有小孩跟年轻人,对吧?我今天看见的好像全是中老年人。” “所以他们的生产力是哪里来的?房子是怎么盖的?钱是怎么挣的?”江风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此时眉毛重重拧起:“附近有田地吗?他们务农吗?子女呢?” 孔溯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懵了。 众网友也服了。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去……” “我第一次见到靠分析把局面分析出恐怖氛围的人。” “这是解码吗?这明明啊搞事啊!” “这道士怎么回事啊哈哈哈!其实是恐怖小说家吧!” “不,这直播节目是怎么回事才对吧!说好了是来探秘鬼村的呢?真的探秘个鬼啊!天还没黑你们就滚去睡觉了,老子等一天了你们就给我看这个?逗我吗?!” 教授听到他们两人对话,拍拍手说:“好了,你们别自己吓自己。要是怕就早点休息吧。” 二更 江风让孔溯铺好睡袋, 在中间睡, 自己躺她旁边。 孔溯平躺着跟网友聊天, 回复他们的弹幕。江风睡觉还要戴口罩, 但是换了一个新的。 他都快睡着了, 鼻翼微缩, 眼皮忽地一跳, 喝道:“有鬼。” ——有阴气。 孔溯一吓,差点把手机砸到脸上:“什么?” 投资商也迅速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只有大学教授摇了摇头。 江风走到楼梯口, 对上面喊:“你们在干什么?” 田光大声回道:“我们在玩笔仙!” 孔溯骂了句你大爷,跟在江风身后冲上去。 等上去的时候,二楼鬼影已经消失了, 只剩下两个艺人和他们的助理, 围着矮桌坐成一圈。 桌上摆着一张纸跟一支笔。 孔溯气得嘴角燎泡:“你们疯了吗?在这种地方玩笔仙?荒郊野岭的,真召唤出什么鬼怎么办?” 田光无奈摊手说:“不是, 不玩这种游戏多没意思?我们是来做节目的, 又不是光来睡觉的。何况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真的?” 纪如昔也说:“姐姐你不会真的这世上有鬼吧?你真信还敢来探秘鬼村啊?” 江风看见笔在“是”的上面打了个勾:“你们问了什么问题?” 田光:“啊?” 纪如昔举手:“他问这个村到底有没有鬼?” 江风:“那这个‘是’是谁画的?” 田光举起双手, 投降道:“坦白说吧, 都别吓这位弟弟了。” 其余几人错愕看向田光, 一时没有说话。 田光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下去了:“什么意思啊?” 纪如昔:“不是我呀。我觉得是你那边的力气在拽笔。” 另外两名助理跟着点头。 “怎么可能?”田光沉着脸说,“这一点都不好笑。” 江风:“你的符箓呢?” 田光回头找。他没带在身上, 出门之前随手塞包里了。 江风见状道:“算了,早点休息吧, 都别玩了。” 几人被江风打扰, 都有些悻悻。尤其是田光,在人走后努努嘴,小声说了句“晦气”。 弹幕里也是一样跟着骂江风神经病。这本来就是打着恐怖名号的直播间啊,结果一天一夜,都在开荒睡觉,恐怖个毛啊。连笔仙都不敢玩,这也太夸张。 这几千万投资出来的直播究竟是要做什么?投资商钱多的没地方花了? 田光跟纪如昔把东西收拾好,也坐到墙边休息。 田光跟直播间的观众打了会儿游戏,九点多,真的有点困意,才躺下睡觉。 直播间一直开着,且手机无论何时不能离身,这是投资商唯一的强硬要求。众人按照规定,睡觉的时候把手机绑在手臂上。同时房间里也会有一台电脑,正对着他们的位置进行监控。 一盏橘色光芒的小灯亮着用来照明,是他们自己带来的台灯,挂在窗户边上。 夜里山风大,土胚房老旧,窗格和屋子都在剧烈响动。在这种背景音下,几位本来以为会失眠的少爷公主们,竟然很快睡着了。 直播间里的人越来越少,大概只剩下几个挂机的粉丝团。 午夜十二点。 空气开始变得潮湿。风声愈大,隐隐穿过围墙吹了进来。 睡在二楼的田光忽然开始挪动,钻出睡袋,然后挺尸般站起来。他闭着眼睛,一步步木然地往前走去,脚尖轻点,绕过纪如昔等人,悄无声息地走到楼梯边。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在电脑开着的那个直播间里的观众。他们刚觉得田光举止诡异,想要追踪,可是对方在下楼之后,该直播间里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众人急忙切换到田光的直播间,同时开始在各处贴吧和微博宣扬,呼唤游客到位,观赏聚集。 真正的恐惧直播好像终于开始了。 “刺激刺激。演员们已就位。” “哈哈哈演得真像,我再也不嘲笑田光是小花瓶了。他完全可以走演技派啊!” “刚刚好像真的是闭着眼睛走路的,对吧?” “是的。没想到刚来就已经做好准备了。看看他想干什么。” 白天的时候,田光这些人都说楼梯是老旧木板,一走上去就咯吱咯吱响个不停。可是田光一路从二楼拐到一楼,背景里却一直很安静。 众人听见过他出睡袋时窸窣的声音,现在竟然听不见木板响动的声音?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啊。” “一楼的人都睡得这么沉?”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田光真的不对劲!我特么听见了那边保镖大呼的声音了,但是都没听见田光的呼吸声啊!” “切切切,一楼有电脑,还有一个直播间的,房间号谁有?” “卧靠吃瓜真累。” 田光的手机绑在手臂上,看不见他本人的情况,但是手机视角扫过了正睡着的孔溯江风等人。 游客们很快发现画面的移动视角不对,正常走路的人不应该是这样平稳的,怎么也会上下摇晃。 他们又一次切换直播间,转到一楼用来监控的电脑视角。 一楼的电脑摄像头跟田光离得有点远,可即便这样,还能清楚看见田光的诡异之处。 他光着脚,在用脚尖走路,应该是闭着眼睛的。走路速度很快,每一步间距几乎相同。但两腿僵直,膝盖弯曲幅度极小。 “别闹了,你们别闹了好吗?!别在这里吓人了大半夜的!” “走路姿势好诡异!”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卧靠?” “卧靠!” “……打扰了。” “打扰了!” “告辞!” “这节目组有毒竟然造假还带演技的我要举报!” “举报!” “@田光,@xx新闻。玩封建迷信,不怕被封杀吗?现在的艺人胆子真大。” 纵然众人骂骂咧咧,都影响不了田光的行动。 他推开门独自走出去,外头的风瞬间灌进来。田光没有分辨,径直朝着某个方向开始移动。 田光走后没多久,江风跟着动了下。他看了眼门口,又看了眼二楼,皱眉。爬起来走到电脑前查看情况。 弹幕里见有人醒来,不停地刷屏“田光刚刚出去了!”,以引起他的注意。 江风咋舌一声,翻出手电筒,披上外套出门找人。 那边,田光一路出了村庄。 周围一片黑暗,盈盈月光照下来,事物只有模糊的轮廓。可见田光没打灯。 今天他们几个出去逛过一次,所以观众知道这边某些路段的山路还是很陡峭的,尤其是上山的那一截,路上可能会有各种防不胜防的树坑,上下高低起伏不定,还有石头跟碎枝,所以走路一定要小心,否则就会踩进去。 可是田光现在的行动速度可谓健步如飞,视角内的浓黑树影飞速闪动,周围的景象也在不断变化。 “别玩了这太危险!我信你还不行吗?回去睡觉吧!” “告诉我,他其实是在原地转圈对吧?” “靠心脏病都要被吓出来了!这里的风声就很恐怖了。” “没有呼吸声,没有脚步声……但是有风声和蛐蛐声……就说这些。” “前面的求别吓我,我给你们跪下了。” “@田光!疯狂@田光!别走了小心摔下去!你又不是特技表演员,你只是个偶像啊!” “队伍里的道士小哥哥也出来找了。他带了手电筒,现在周围一片暂时都没看见光影。所以……田光真的在往前走,不是原地打转。” “靠!” “报警了。” 田光一直漫无目的地向前,观众们想努力记住他的行动方向,再从弹幕里发出来,以供江风参考。然而在光线不足的情况下,这太难了。很快弹幕内部出现了分裂。 “现在是几点?” “报!0点21。” “吓死个人了!有完没完啊?” “别玩了啊,再玩容易出事。这都到哪里了?天黑的时候很容易踩空的啊!” “卧槽我看见墓碑了。” “卧槽!!我也看见了!” “我要退出房间了,今晚睡不着了。” “告辞!三个小时前我就应该告辞!” 终于,田光停住了。他停在某片平地上,直接躺下去不动。 “??” “坟地。无疑了。” “我看见一块长方形的石头插在地里。坟地无疑。” “卧槽!我真的关房间了都什么事儿啊!” “打赏,疯狂暗示。” “这已经不是炒作不炒作的问题。我觉得这很严重。已经联络警方过去调查,这种不良节目组还是取缔了吧。【图片】” “前面的有病啊?至于吗?一个直播节目不高兴看就滚!” “如果为了炒作能躺在坟地里睡觉,我服。他不红谁红?” 江风能闻到空气里漂浮的些许阴气,白天还是没有的,所以这应该就是田光扶乩召出来的那个。 他的感觉还不算很灵敏,加上有夜风干扰,而且对路况不熟悉,一直追不上田光。 打着手电筒走,差点摔了一次。等他找到田光的时候,已经是零点五十分。 黄白色的光线从田光身上掠过,江风走上前,在他身上推了一把。 “田光,醒醒。” 田光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看见江风一张放大的脸,和灿烂透彻的星空,猛然清醒。 “卧靠!”他发出一声尖叫,跟江风离开距离。背部撞到一块石碑,回头一看,几乎要哭出来。当家逃到另外一面,指着江风骂道:“你想做什么?你疯了吗你个变态!我怎么得罪你了?你想杀人找别人啊!” 江风:“……” 江风半蹲着说:“你自己走过来的,我只是出来找你。” 田光喷得口水四溅:“你放屁!” 江风并不多解释,指了指他手臂上的手机,让他自己看弹幕。 田光深呼吸,让自己冷静,才想起这件事。扯过手机拿到面前。因为恐惧,指尖在不住颤抖,导致手机的屏幕也不平稳。 “你接着演,刚刚那一波爆发可以的,我差点就信了。” “小哥哥你别开玩笑啊,演过了就不好了。可以说卡了。” “是你是你就是你!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有人已经报警了,光光,整蛊也到此为止了啊。大家都快被你吓死了!” “ball ball 你们快点离开坟地吧,这地方是这么好呆的吗?为了出名你们是疯了吧?” “我已经录屏了,想耍赖是不可能的。” 田光看着上面字,额头冷汗簌簌而下,随后缓慢地抬起头,看向江风。 江风单手垂着手电,照亮了他跟前的一块空地和远近一小片范围。无辜耸了耸肩。 田光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 江风立马说:“别晕。你晕了我扛不回去,你就真得在坟地里过一个晚上了。” 田光朝他爬过来,哽咽道:“道长,道长你救救我……我错了道长。你是神,我才是变态,我蠢得变态!” 江风抽出一个符箓给他,这次不用多说,田光第一时间抢了过去,捏在手心。跟捏着保命符一样。 江风看他这样子,不好再奚落,站起来轻叹口气,说道:“走吧,回去了。你把衣服脱下来绑脚上,不然回去的时候容易被这里的石头划伤。” 顺便把自己的外衣也脱下来,递给田光。 田光一个指令一个动作,默默从他手里接过东西,叠上几层,用袖子在脚踝处打了个结。 二人顺着来时的路走回去,田光紧紧跟住江风。 衣服总归比不上鞋子,他脚底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磕到了,可是他现在无暇顾及,内心的惊惧让他失去了对疼痛的感知,只知道一手紧紧拽住江风的衣角,绝对不可以落队。 走到半路的时候,没忍住,低声哭了出来。 江风回头安慰道:“没事的。带好符箓,我会在旁边看着。” 田光颔首:“嗯——” 江风语重心长道:“所以说啊……” 田光一说话,鼻涕泡就冒了出来,声线抖得跟什么似的:“我再也不作死了……” 这江风还能说什么呢?他勉强鼓励道:“这就是收获啊。” 围困 田光跟着江风一路走, 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出来很远。夜里会有小飞虫来回飞窜, 他身上阵阵发痒。 越看这地方, 越觉得诡异。因为树影模糊, 有些地方一眼望去, 跟站着个人似的。虽然江风走在他前面, 但他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还在跟着他, 下一秒脚下就跟伸出一只枯手,把他拽进土里。 因为心理暗示的影响,路上被树枝绊一脚, ,田光就会惊恐地大叫,恨不得抱住江风。 他这样哭哭啼啼地往前走, 频道里不难听见他抽噎的声音。游客见此只有一句“emmm……”可以说。 “为爱牺牲了。” “为节目牺牲了。” “为自己未来的光辉前途牺牲了。” “就问田光同学你还记得自己人设吗?” “只有我觉得他不是装的吗?大胆猜测, 可能是真的。” “我刚刚报警了,这算报假警吗?反正不关我的事, 是节目组的锅。” 等两人回到住所以后, 田光打开了中间的大灯, 把众人叫醒。 孔溯等人悉悉索索地从地上爬起来, 问道:“怎么回事?你们两个干嘛呢?” 她打着哈欠看了下时间:“这才几点?为了观众也是拼了啊。” 田光此时的眼泪已经擦干净了, 但眼睛跟脸还是红的,身上也沾着泥土。他把脚上包裹的衣服解下来, 脚底被磨破层皮,出了点血。他沉默不语地到水缸旁浇水洗脚。 江风说:“他走坟地里去了。” “卧靠!”孔溯对着田光竖起拇指, “你是傻叉吗?” 田光回过头, 那么大个子一个,委屈无措地看着她。 孔溯:“你……扶乩真招出恶灵了?” 投资商也很惊讶,从枕头旁边摸过眼镜戴上:“闹鬼?恶灵?” 楼上纪如昔等人也被吵醒,趴在楼梯口道:“田哥,你什么时候出去的啊?我怎么都没听见?” 助理疑惑道:“我睡得有那么沉吗?你楼梯,你下楼我都不知道?” 田光悲愤抬头:“你们别说了!都下来,大家聚在一起热闹一点!” 江风走了一路也是渴了,到旁边喝水,暂时摘下口罩。 众人都醒了,带着手机到处走,各直播间难免出现了他的侧脸。 “这道士小哥有点帅哦。” “道士小哥给张正脸呀。” “道士小哥说了他不是道士呀。” “半夜去坟地,冲这份勇气,我给他一个么么哒。” “谁需要啊……” 纪如昔和孔溯等人抹了把脸,才开始看直播间里的弹幕。里面都在刷田光撞邪的种种表现。 纪如昔看着错愕道:“……这是什么整蛊的新方式吗?” 投资商已经去翻电脑记录的画面。他脸上神色不定,显然也是被吓住了。 江风说:“把楼上的人都叫下来,大家还是躺一起吧。一楼空地挺多的,正好可以挤一挤。” 田光现在连二楼都不敢上:“那个小姐姐,帮我把睡袋抛下来谢谢。” 没过几秒,助理仓皇地跑出来道:“教授和医生不见了,怎么办?” 江风快速上了二楼。睡袋里是空的,人已经不见了。 这两人都没带江风给的符,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然而最为困惑江风的是,他根本没有在这座村庄里察觉到什么阴气或者厉鬼活动的痕迹,所以当初也没有强制几人佩戴,为什么会这样呢? 孔溯起了层鸡皮疙瘩,用力摸着手臂道:“我去——” 纪如昔站在不远处,这下才要哭了:“别吓我啊!” 弹幕里也是疯了。 “没看见!” “没看见啊人走动啊,怎么没的?” “我靠靠靠!” “这是特效剪辑?” “特效吧。我不相信。人忽然失踪了?哪位大神分析一下画面,人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报警?咋办?” “我不管真不真,反正我报了。如果只是节目效果的话,我就举报。” 纪如昔后知后觉地跑去摸符箓,她把东西就垫在枕头下面。触手发现一片黑色,已经全都变成灰了。 众人也不约而同地去找东西,不出意外全都成了灰烬。他们先前还不放在心上,没想到这符箓真的救了他们一命。后怕地起了层冷汗。 纪如昔求救地看向他:“江道长,还有吗?” 江风指向孔溯,存货都给她搜刮了。 孔溯利索地往兜里一揣。 区别是别人摸出一手,她摸出一把。她便秘脸一样地把黑色的灰撒向空中,张口吐出三个字:“特么的。” 田光骤然发现自己手上的那符箓竟然是最后的幸存物,顿时就高兴坏了。他比别人多出一条命诶。 “道士小哥说这东西他哪儿买的?!” “乾元观!” “明早我就去乾元观我靠!” “乾元观的符不是想买就能买,数量有限的,要预约,而且价格不便宜。重要的是还分等级,随便买只能买到小道士们的练手作。” “我要这位小哥的同款符箓!” “傻逼们,一看就知道是道观在营销啊,这人这么直白地打广告了还看不出来吗?真情实意地瞎带什么节奏?稍微懂点科学原理的都知道这他们是骗术!” “求科学原理。我先来,反正不是勾股定理。” “无聊不?管他什么科学原理知道这世上有种职业叫托吗?” “我现在就是……蛋疼。” 几人哭丧着一张脸,像世界末日了一样。 “道长,你要救救我们啊。”纪如昔想去抓江风的手,被孔溯隔开了。她只能站着恳求道:“道长,教授跟医生怎么办啊?他们是不是已经……” 助理打了个激灵:“不然我们去找那些村民问清楚吧?对,他们肯定知道!” 江风:“他们不会告诉你们的。如果要说的,白天就说了。” 助理:“那现在怎么办?” “算了。等明天天亮,你们先出去。我留下来找人。人不会无缘无故消失的,肯定会有原因。”江风说,“都冷静一点,打盘游戏,或者休息一下。我看着你们。” 江风掏出手机,给褚玄良那边发了条短信,告诉他山渊村的异样情况,让他找人过来看看。 褚玄良应该是在睡觉,暂时没有回他信息。 投资商忽然插话说:“明天我也留下来。” 孔溯惊讶道:“投资商爸爸,命重要还是好奇心重要?” 投资商:“钱重要。” 孔溯:“……” 她竟无法反驳。 田光觉得自己可以切换高冷人设,但事实证明人的适应力是无穷强的,在你无聊的时候,你还是会想……打盘游戏啊! 他后半夜一直在排位,一边打一边跟粉丝们诉苦。因为手指还是不够灵敏,一直在输的边缘徘徊。 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等光色足够看清路况,众人立即起身,整理行囊,准备出村。 车被停在山路外面,他们首先要绕过山路,去到马路,然后才能回家。 最先是田光带路,可是他走了一段,发现路况不对。茫然地看了一会儿,主动让出领头的位置,交给保镖。 保镖一脸严肃,到前方带路。走了一段,也停下来,让江风上前。 他们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路过这个转口了,明眼人都知道他们是迷路了。。 田光挠头道:“是这么走的吧?我记得来的时候是走这条路啊!” 出山的最后一段路是单行道,他们走到岔口,绕着那条路一直走,本来应该可以很快回到主路,可是现在却始终在原地打转。要说哪里错了,又说不出来。 孔溯两手按着额心,说道:“凭借我过人的记忆,我觉得,这条路的前面,跟我们来时的不是一条路。景色根本不一样。” 众人其实也有这感觉。 虽然山上的风景大同小异,但下山的那段路的确不应该是这样的。现在的植被要浓郁一点,上山的那一段,感觉被开垦过,很多地方都被踩秃了。 可走到这岔口前是肯定没错的,再往前怎么就错了呢?这可只有一条路啊!难道跟玄幻一样,忽然就被乾坤大挪移了? 田光很不好意思道:“那个……这是鬼打墙吧?有童子尿吗?道长您还是吗?” “这不是鬼打墙。”江风看了眼日光跟树林,“算了,回去吧。我们暂时出不去。” 田光立马就慌了:“别啊!别!” 江风斜睨他:“不然你想留在这里过夜?” 纪如昔失色道:“可是我们回去也很危险啊,今天晚上失踪的会不会是我们?而且我们总不能永远出不去吧?道长求你了想想办法!” 江风手机适时一响,他点开,发现是褚玄良的回信。 对方说早上起来看见他们的直播了,但是他现在还在a市,距离他们太远。已经联系了附近的道友,会通知人去看,要他们先回住所呆着,不要乱走。这附近的树林或坟地可能有问题。 江风就把短信内容转给他们看,几人立马噤声,没有意见,回村里等待救援。 他们回到住所的时候,村子里的其他村民也醒了。 从村口进去,正好看见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坐在门口的青石上嗑瓜子,瞧见他们回来,对方扯起脸皮笑了一下。 那笑容很是阴森,让孔溯起了层鸡皮疙瘩。对方好像在看着一头猎物。 另外一人站在他们屋外用石头堆起来的池子边上,吭哧吭哧地磨东西。田光鼓起勇气凑过去,发现对方是在磨刀。他急急向后退,头发都要炸起来了。推攘着自己的同伴赶紧进去,然后将大门锁上。 人都是喜欢脑补的,弹幕里一排的“啊——”花式组合。 后来的观众不明所以:“你们在唱还珠格格吗?” 失踪 众人反锁的屋子里, 田光站在门缝边拼命向外张望, 想看看这村里的人究竟要做什么。 他们都想往江风身边挤, 然而江风不喜欢这种被包围的感觉, 用手挡在身前, 示意他们让开。 纪如昔问:“江道长, 所以你那道友什么时候来啊?” 田光回过头, 一脸严肃道:“我觉得现在已经不是撞鬼或不撞鬼的问题了,这群村民看着……很邪门。他们看我们回来……在磨刀。” 纪如昔打了个寒颤。 投资商至始至终坐在旁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江风对他说:“你现在可以说说, 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了吧?你如果还不说的话,我们根本不知道事情会怎样发展。这个村庄的异样,我想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原因。你是第几次来山渊村?” 投资商放下手里的包, 从里面取出电脑, 点了开机,把屏幕转给几人, 说不出的沧桑:“我女儿就是在这里失踪了。” 屏幕里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女生, 背着登山包, 背景很像山渊村外的某处地点。 投资商用手指摸着屏幕, 说:“她大学毕业的时候, 跟别人来这边旅游,忽然间就失去了消息。我用了很多方法去找她, 可她就跟人间蒸发一样,彻底消失了。” “跟教授他们一样, 失踪了?”纪如昔吞了口唾沫, 激动道:“那你应该早点说啊!” 她说完又想起来,悻悻坐好:“哦不对,反正你说了我也不会信。” 节目主旨是探秘鬼村,道士也给请来了,人已经说了无数遍了。可他们光想着红、爆点、片酬。还觉得江风是个中二青年。 “不,不是。”投资商摇头说,“她不是被鬼带走了,我其实没想到这边真的有鬼……她是被这些人抓走了!” 孔溯:“啥?” 纪如昔想到外面的人在磨刀,猛得抽了口气,惊悚道:“所以你女儿……被他们吃了?” 众人:“……” 孔溯折服道:“你是脑洞太大,还是智商欠费啊?” “就说现在是怎么回事吧!”纪如昔拍腿说,“我是太善良,不忍想象幕后的黑暗。你还是直接说吧。” 余先生寻找女儿已经三年了。他是华侨,在国内没什么人脉。虽然有钱,但是没门路,在这个年头什么都做不了。 最初余小姐决定大学毕业后来个自驾游,跟几位同学一起。选择的地点当然不是山渊村,而是d省主城。而选定的最后一个景点,恰巧距离山渊村不远。 余先生只是嘱咐她好好玩,并没有阻止她。他一直认为国内很安全。 那天,五名同学制定的旅游计划即将迎来结束,准备回家。当时d省受台风影响,接连暴雨,前面的山路在雨水冲刷下,被滚落下来的木头和乱石堵塞。 回去的唯一一条路就这样被封锁了,他们需要等待交通部门清理完路面才能离开。 当时他们还觉得幸运,起码没有因为连夜赶路而遭遇山体滑坡,只要保证安全,等一会儿也没什么。 可前方一长段路都有问题,工作量很大。加上这边平时人流量不多,而此次台风影响太广,市区更需要紧急救援,于是这边的工程就暂时耽误下来了,施工人员表示还需要几天的时间,让他们先退回d省城区等待雨停。 几人不想露宿街头,又不想回去,意外在地图上发现了山渊村,觉得有趣,就决定来这里借宿一个晚上。 这张照片,就是她拍下来发给余先生的。 当时两人还是保持联系,可在余小姐进山之后,信号就中断了。余先生本来以为是山里信号不好,但没想到,过了两三天,他依旧联系不到自己的女儿,这才发现事情不对劲。 自驾游的五名同学,三女两男,全部失踪。 余先生立马报警,并从国外飞回来亲自调查这件事情。可是这片辖区警方立案之后,在山上搜寻了几遍,没找到几人的踪迹,就把这件事搁置下去。 余先生当时也跟着队伍也搜了几遍,因为那几天下雨,行人的踪迹都被冲刷掉了,很难找到线索。 余先生转而怀疑山渊村有问题。他几次去警局催促,请求他们破案,可最后发现不行。这里的警察不大管事情,相反,还跟山渊村的村民关系非常好。他们把村民叫来,粗粗记录了一遍口供,然后拿着那份口供敷衍他,告诉他没有确凿证据,警方不能进行深一步的调查。而且目前失踪人群是不是在山林里失踪的还不确定,或许根本跟山渊村没有关系。既然所有村民都表示他们没有看见受害人,那大半可能是真的没有。总不可能全村人都跟着说谎吧? 余先生据理力争,让他们去村里调查一遍也行,五个人总不可能凭空消失的。但当地警方认为,彼时五人身上没带什么贵重物品,最值钱的反而是那辆已经找到、完好无损的车,所以不符合谋财害命的猜测。他们也许是去了别的地方,遭遇了意外,或是滚下山崖一类。警方会继续进行搜查,让他回去等待消息。 投资商捂着脸悲痛道:“我当时差点被气晕过去,我用了全部的理智克制自己没去砸了那个派出所。但我不能在这里疯掉,我还要找到我女儿,用一切代价!她不知道还在什么地方受着苦呢,你说我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我愿意用几亿去买我女儿的性命,可他们却因为几万害死了她?天呐!我宁愿他们是绑架啊!” 江风听他这样说,语气已经是很肯定了,皱眉道:“你为什么笃定是山渊村的人做的?警方不是没有证据吗?我觉得你应该是太过伤心,所以有偏见了。” 投资商呼出口气,眼眶里水光闪动:“我找了一个私家侦探,让他帮我调查这件事情。” 私家侦探的意见跟投资商一样,觉得山渊村的住民很可疑。 五人既然说了要去山渊村,那村民很可能是见过他们的,毕竟整片山林,只有山渊村一个村庄。 已知信息太少,他试图去和村民套话,可这些人非常防备,拒绝透露任何信息,对待外来人有着明显的敌意。 有外人在的时候,村庄的氛围相当阴郁,村民很少会有户外活动,门窗紧闭,一致排外。 这种表现让侦探的猜测又加深了一层。 敌意是从哪里来的?是戒备还是心虚? 另外,村庄维系经营的方式也很让他奇怪。总归跟一般发展中的村庄不一样。 侦探觉得自己可能遇到传说中的人贩子村。出于正义,他开始埋伏在暗处,长期观察这个地方。 两个月后,一群年轻人从主路进入村庄,受到村民们的热烈欢迎。猜测这批人为该村原住民。 私家侦探因为无法留在村里,只能远远旁观,所以对村里发生的大部分事情难以知晓。他只看见,两天后,一群人重新从山上下来。 侦探开车跟着他们,可不小心跟丢了。只知道他们一路到了e省。 侦探把事情汇报给余先生,靠着自己多年的人脉,在e省地下相关市场里找人打听。他问了很多边缘行业的从事人员,还真听到了一些关于山渊村的传闻。 投资商:“对!它就是一个人贩子村!现在已经收敛很多了,开始把市场转移出去,排除自己的嫌疑。就算去搜也搜不到什么了!” “这个偏僻的村庄,生产力低下,一直很穷。最早的时候,村民从外地买媳妇,生育后代。后来经济发展了,科技也发展了,新一代的年轻人们想出去打拼。他们到了大城市,见多了灯红酒绿,也知道了一些黑暗产业,一部分人就起了不好的心思,强迫自己的妻子去招待客人,开始了卖^淫的行业……”投资商抿了下唇,继续说道:“这种来路不正的钱很好挣,也轻松。直到胃口越来越大,在某人的带领下,他们开始了拐卖人口的行当。” “刚起步的时候,他们把人带回来藏在村里,这样很危险,又容易被抓住,后来有了门路,这些人有了新的点子。拐卖人口的风险大,收益低,他们开始做起器官买卖相关的生意。再后来不知道跟什么人搭上线,代孕的生意也开始做了。”投资商声音哽咽,“男人会被卖去做廉价的劳力,漂亮的女性会被卖到泰国、印度、荷兰,那些地方地方代孕跟卖^淫是合法的,所有的非自愿行为,都会被自愿,被合法了。她们没有护照,语言不通,有专人看管,根本逃不出来。就算逃出来,国外那些合法的红灯区,连警方都是常去的嫖客,还会帮着雇主把逃跑的女人抓回去,那种地方,是没有希望的……” “尤其是代孕……有钱人也喜欢找高学历的漂亮东方人。很多都是拐卖过去的。我去过,了解过,找过很多地方,可是都没有。我不知道我女儿到哪里去了,现在只有他们知道!” 纪如昔小声说:“报……警?” “没有证据,就是没有证据!”投资商朝着他们嘶吼,脸色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我知道一切的真相可我就是没有证据!我能怎么办?我能找谁?” 他说:“我知道国家在努力,可他们捣毁一个窝点需要太久太久,我等不了那么久我的女儿也等不了!她可能已经不在国内了,甚至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谁去救救她?啊?” 江风:“所以,你找我们来这里,其实是希望借机找到这个村庄的买卖人口的证据?” 投资商重重点头:“对!我在附近投了无人机,投了窃听器和监视器,我不信他们一点马脚都没有!我要在所有人面前把它直播出来!” 所以才请了流量明星,还让大家一直带着手机维持直播,包括睡觉的时候。这样总体来说就没什么危险了,对方不敢轻易动手。 投资商半哭半笑道:“可是我没想到这地方竟然闹鬼。哈,没想到这世上竟然真的有鬼吗?可是如果有鬼,为什么外面那群人还活着?为什么失踪的不是他们?难道人连死都不公平吗?凭什么!” 他神色明显不对,换不过气了,眼睛翻白,眼看着要厥过去。外科医生现在可不在,孔溯连忙端了杯水过去给他,让他缓神喝下,同时帮他拍背顺气。 江风说:“你先冷静一下。这地方如果闹鬼,也如果真的有人口买卖的交易,那两者之间肯定有联系。失踪比死亡好多了,也许他们还活着。” 投资商猛得抬头看他。 这下弹幕是真的疯了。 “卧槽这些真的假的?” “感觉很真实。” “炒作?节目噱头?看不懂看不懂。” “妈的现在直播节目都要这种爆点才能混得下去了吗?!” “现在直播出来打草惊蛇了吧?” “啊啊啊怎么办啊?除了打110还能怎么办?!” “顺便提醒一下,窃听出来的内容还是不能作为证据啊……” “大早上的……炯炯有神啊!” “我擦别忘了他们还在贼窝啊,这样说出来真的大丈夫?” 投资商正要靠近江风,外面响起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田光打了个哆嗦,众人噤声顿在原地。 一女声中气十足道:“是我!黄玉!小兔子们快开门!” 江风让众人安心,过去开门。 黄玉已经很久不见。她背着一根棍子走进来。爬山爬出了满身汗,短袖都打湿了,额前的碎发也是一缕一缕的。 江风问:“你一个人来的?” 黄玉:“对啊!” 江风:“那你能带我们出去吗?” “不知道啊,外面都起雾了,远一点根本看不见。我摸着过来的。最好还是等天晴以后在出去吧。不过无所谓,反正警方也快来了,到时候就没事了。”黄玉抬起手机,“对了,你们的节目效果真好看。老叶说官方都在同步窥屏,闹成这样了,让大家安心等待派出所套餐。到时候争取给你们加个鸡蛋。” 江风:“……” 黄玉朝众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先把直播关了。然后用脚合上门,走进来。 先不说他们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指控村庄人口买卖属于造谣,单目前出现的灵异鬼怪事件,考虑到会在社会上引起的轰动跟影响,节目剧本整蛊的锅他们就必须背。 众人纷纷照做,把手机和电脑都关了,然后看着她等待指令。 黄玉:“都坐好,没事吧?” 纪如昔问:“为什么警察还不来啊?你比他们还快?” “他们进不来,已经在外面堵着了。跟你们出去一样,怎么都在打转,就是进不来。我是点着符先过来的,让他们等下一批道士。”黄玉说,“我这辈子!第一次遇到这么声势浩大的灵异事件。厉害了啊宝宝们!” 白衣 孔溯说:“直播围观这不算什么。我还被全网人围观过下降头呢。” 纪如昔惊呼:“你真被下降头了?” 孔溯骄傲地捋了把头发。 不知为何有点自豪。 “哇……” 纪如昔跟田光两个没见过世面的, 共同发出了一声感慨。 难怪之前这么不正常啊。 “这是重点吗?这不是!”黄玉说, “你们这群人怎么回事?带偏我的话题。我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众人也没记得她刚才说了什么, 就大概是……重要的事情吧。 几人都在回忆之前的话题, 外边传来一阵纷沓的脚步声。 江风警觉地绷紧身体, 示意大家噤声。 村民们气势汹汹地拍门, 大声骂道:“开门!你说谁是人贩子?一群贱蹄子都给我滚出来!好心给你们地方住啊, 你们竟然来还我们。贱货们出来!” “看。”黄玉说,“就说你们开直播是错的,如果不是考虑到要你们切断节目恐怕会有危险, 早给你们禁了。” 村民们脏话连篇,全是十八禁的词,低俗得不堪入耳。 纪如昔从未见过这种架势, 一时间懵了。 大门被拍得咣咣作响, 不住摇晃,连同通往二楼的楼梯都开始发出小幅的震颤。原本就不是高质量的房子, 加上成年老旧, 要是被这群人生拆了都不奇怪。 “他们想干嘛?”纪如昔, “不会是想杀人吧?” 田光又去摸手机:“开直播!我还真不信他们敢大庭广众地杀人!” 黄玉将他的手按回去:“收起来!我去看看。” 她跟褚玄良不一样, 本身就是一位战斗人员。 黄玉打开了门, 就见一群人拿着锄头和木棍堵在门口,目露凶光, 为首一个妇女指着她鼻头大骂道:“说谁是人贩子啊?你说!你们这群畜生,不给个说法, 今天谁都别想走!” 投资商悲愤交加, 全身爆发出了一股大力,挥开当着的田光等人,冲到黄玉前面,回骂道:“你敢做不敢当?你们才是畜生!怎么做得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良心都是黑的,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下辈子也做个被拐卖的人!” “你放屁!” 最近的一个老汉直接挥出锄头,朝他头上砸去。 看着锄头落下,余先生认命地闭上眼睛,并不躲避。 他要是死在这里了,这群村民就是实打实的谋杀,谁都跑不掉。 黄玉气愤,身后长棍一把甩出,“哐当”一声,直接将那人击退好几步。 她出手力气极大,对方毕竟还是个老人,虎口生疼,武器直接掉地。 黄玉斥道:“都给我住手!谁跟你们暴力解决?带着武器的后退三米!” 村民们有恃无恐,根本不予理会。互相间使了个眼色,干脆一股脑冲了进来。 黄玉跺脚:“拿特么无耻当通行证!” 她握住驱魔棍的中间,手指按上其中一截雕刻着的纹路,念出上面符字,然后旋身挥去。 “敕!” 一股凉风横空直扫,将众人推翻在地。 他们站得密集,一下倒了大片,又要挣扎着站起来。看几人的目光凶气更盛,显然是不愿意善了。 他们道家学的法术,虽然多是杀鬼用,对普通人造不成什么影响。但做这一行,难保会遇上不长眼的家伙冲上来送死,他们面对人类,也要自保。 无论是驱鬼、整蛊、斗法、搜魂,也都学一点。严重的能直接将人打到魂飞魄散。 平时是不想,不代表他们不行。 黄玉掐道指,捏出两张纸人,用指尖火焰点燃,朝村民的方向吹去。又洒出五鬼钱与寿金七张,罡步踩五鬼,念道:“天冬冬地冬冬,鬼符惊吓恶人从,专压债主魂魄收,收服山渊村村民速来从……” 她想召请讨债小鬼前来缠人,结果五鬼未曾出现。 “什么情况?”黄玉掐着诀向前一指,“这地头招不出鬼吗?” 江风说:“这地方非常奇怪,田光玩笔仙的时候召出来过,可我一直没看见鬼魂出没。” 村民们爬起来,组织好队伍。发现黄玉有两分真本事,一时反而不敢向前。 “地面在晃。”孔溯放低重心感受了一下,起先很轻微,可这股震感越来越明显,直至难以忽视,她大腿上的肉都开始抖动了。 “是地震了?”孔溯说,“快出去!这房子这么破,多半要塌!” 众人深有同感,急忙跑出大门。 他们或许听不见,但江风耳边还有“嗡嗡”的耳鸣声,间或夹杂着一些哭腔,应该是从山后传来。 村民们同样察觉到震感,却是脸色大变,像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嘴里念念有词,再无暇顾忌他们,纷纷丢下武器跑开,躲回自己家中。 原先喧哗的门口立即安静下来。 黄玉还在问:“怎么?” 无人回答。 她回过头,发现纪如昔等人正在慢慢消失。他们的手脚已经虚化透明,只剩下一个头。几人满目惊恐地看着她,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黄玉立即伸手去抓,径直挥了过去,很快对方连最后的身体部位也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黄玉迅速扭头,想喊江风,等意识到自己的声带不受控制,才发现自己也在异变。低头一看,脖子以下都不见了。 这种陌生的失控感让她猛得一吓,她恍惚间不知道自己站在哪里,然而未惊恐多久,视线已经全黑,大脑也跟关机了一样,空白一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很快,她四肢跟五官的感受重新回笼,黄玉眨了下眼,发现自己站在另外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有着奇异的色调,阴气浓郁,像一座鬼城。 空气是陈旧的昏黄色,明明应该是中午,天边却斜挂着一轮落日,所有的景象跟加了多层滤镜一样,显得不真实。 她的面前是一座古老的土胚房,因为色彩影响,她认不出建筑原先的模样。 黄玉看着头顶已经掉漆,辨认不清楚字迹的门匾问道:“这是哪里?” “他们的祠堂!”纪如昔大声说,“我们来过,就是我给你看照片的那个地方!” 江风是还记得。 “包公像!”田光指着前方惊恐道,“它碎了!” 黑色的包公像已经炸开,碎片溅得满地都是。两侧就是江风之前在照片里看见过的,放着白色衣服的托盘。整整两排,看着有几十个。 纪如昔还未从之前的情境里脱离,跟助理抱在一起瑟瑟发抖,问道:“这几件白色的衣服究竟是什么?邪术?” “能什么?衣冠冢啊。”黄玉走过去,用棍子翻了一下,说:“下面压着头发和符箓,代替死人。” 孔溯:“什么意思?” 黄玉眉头紧锁:“就是类似于替身术吧。某些人做错事了,有鬼前来复仇或讨债,因为怕死,就先立一个衣冠冢,压在神像前面,骗讨债鬼们这些人已经死了,他们就安全了。但其实他们还活着。” 孔溯:“所以这阵法是道士做的?” “肯定是。”黄玉蹲下去捡起一个符箓包,拆开看上面的图案,点头说:“还很熟悉。怕是道友。” “那这些白衣代表的是谁?”孔溯拍了下额头,“哦不用问了,肯定是那群村民。” 为了作法,纸上写着他们的生辰八字。从出生年月来推断,这些都是五十岁以上的人群,的确跟那些村民身份相合,多半是了。 黄玉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向四周道:“最大的问题是,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江风见过这种地方,很熟悉。跟小山神因为修为不够,离开本体后,带出来一个假的少陵山群一样。这应该是个跟现实相关的虚拟空间。 但小山神的空间里,不断重复着某天发生过的事情,不知道这边会怎么样。 江风说:“去村里看看。” 众人都没意见,起码比留在原地好多了。 从祠堂到村庄不远,只是路比较难走。田光等人倒还有印象,跟着他们,很快就到了。 这个空间里的村庄,跟如今的有些许不一样。几栋平方还没有出现,可见这里的时间是停留在几年前。 他们到的时候,“村民”们正围在大街上。一个老人在地上不住哀嚎打滚,围观众人指指点点,举着武器不上前帮忙。 江风可以看见那老人身上缠着一个死相凄惨的厉鬼,将老人的血肉啃噬了大半,显然这人已经命不久矣。 聚在一起的村民们小声商讨着: “怎么又出现了?” “不是说已经解决了吗?” “难道是把那道士的鬼魂也招过来了?” “不会吧?看我跟你都没事。” “要不再杀头牛送过去。” “那二叔怎么办?还有救吗?” “我看就是压不住,让那些鬼重新跑出来了。牛羊怎么可能镇得住那些恶鬼的戾气?现在还加一个道士!昨天我去祠堂的时候,就看见包公的脸脱皮了。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这次谁来救我们?” “要么把二叔送过去吧。他反正已经这样,谁也救不了他了……” 他们商量完,便找来一块布,把地上的老人包起来,然后挑去后山。 众人听着他们讨论,已是毛骨悚然。再看他们跟担着牲畜一样地担着那个老人上山,更是惊骇。 纪如昔跟着大部队的后面,问道:“他们想做什么?” “活祀吧。”江风说,“他们想用活祀祭神降鬼。” 田光声线颤抖:“这有用?” “嗯。人体就是一个伟大的风水磁场。我国历来就有用活人祭祀来弥补风水的传统说法。鲁班就这样做过,之后一时兴盛。所谓‘修桥补路,不见尸骨’,其实就是一种打生桩的阴晦提及。古代但凡建桥,修路,或是修建什么大工程,就会用活人祭祀。否则要么会不太平,要么打不下桩。发展到后来,改用猪牛羊。民国时期,军阀陈济棠修建珠海桥,就是用了童男童女来打的生桩。”江风说,“《饮马长城窟行》中写到:君独不见长城下,死人骸骨相撑柱。长城就是用了大量活人祭祀才修建出来的。这种做法虽然阴损,可在落后乡村,还是会有传闻。” 黄玉刚想解释,还觉得内心作恶,正好被他说出来了,便严肃地点了点头。 “你们可以回去问问长辈,应该都有听过这种说法。近几十年,这种现象都没完全消失,哪里不太平接连出了人命,会去买几个傻子做活祀。”黄玉说,“还好,现在社会主义的光芒照耀你我他,打击封建迷信人人有责。” 众人听着遍体生寒。 纪如昔:“可是……他们连自己人都杀吗?” “什么是自己人?”孔溯说,“他们根本不是人啊!” 藏匿 等众人亲眼目睹那老人, 在后山被村民活埋, 纷纷别过头去, 无法直视。 孔溯觉得小腿肚上的肌肉在一阵阵地抽搐, 快站不住了。忽然想起来, 说道:“这算实捶吗?” 她拿出手机, 想把这一幕拍下来。可是屏幕里什么都没有, 漆黑一片,开夜间模式都没有变化。 孔溯:“怎么回事?” 黄玉:“你不会还想在这个地方上个网吧?” 孔溯:“嗯……” 不过相比起其他人,孔溯已经够淡定了。看纪如昔等人, 甚至忘记表情控制,微张着一张嘴,跟个二傻子一样。 黄玉拍拍屁股说:“回祠堂。” 孔溯:“怎么了?” “去把那些人的衣服跟头发烧了, 一起抓进来。”黄玉说, “这种普天同庆的事情,见者有份, 怎么能少了他们呢?” 众人应和。 江风返身, 脚下踢到了一颗球。 那球应该很重, 滚了半圈就停下了。众人顺着看去, 才发现那不是球, 而是一个人头。 人头自己咕噜又滚了半圈,将脸对准数人, 咧开嘴角笑了起来。幼稚的童音问道:“哥哥,你陪我玩吗?” “哇——”田光后知后觉地尖叫一声, 下意识地夺命狂奔。跑到一半发现不对, 又灰溜溜地走回来。 江风弯下身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直在这里。”那颗脑袋像不倒翁一样摇晃,顽强自立地掉了个头:“等等,我找不到我的身体了。” 远处一个没有头的躯体正朝这边慢慢走近,因为看不见路,摸索地有些艰难。 江风头把头捡起来给她抛过去,对方接住,在脖子上安好,才一颠一颠地跑来。 “哥哥。”她说,“好无聊啊,你陪我玩吗?他们都不陪我玩。” 江风:“他们是谁?” 无头鬼说:“跟你们一样,忽然跑进来的人啊。” 几人开始骚动。 “教授!肯定是教授!”田光差点哭出来,用力掐住助理的手臂:“他没死——!” 江风:“麻烦你带我们去。” “可以的,那你们小心一点。”小鬼说,“能带我出去吗?姐姐说道士能带我们出去,你们是道士们?” 黄玉先去祠堂,扫荡了那边的替身白衣冢,因为东西太多,每人都分了一点。 孔溯抱在怀里的时候心里有些膈应,总觉得这些衣服跟那些村民一样可恶,会忽然化成凶兽朝她扑来。 随后跟着那个小鬼,一起去找大学教授跟外科医生。 路上又遇到了几个鬼。 这片幻境里竟然有不少游魂。除却游魂,还有快要丧失理智的厉鬼。那群厉鬼在城镇间疯狂游荡,寻找着攻击目标。他们不会攻击同样的鬼魂,但是看见生人却穷凶极恶地扑上来。 众人猝不及防,险些受伤。 黄玉在这幻境里无法使用道术,只能用长棍强行逼退,让众人逃跑。 人哪比得上厉鬼的力气? 黄玉有点招架不住,只能期盼自己的队友在逃跑这方面有足够的自救技巧配合。谁知他们这几个艺人助理的技能点完全点歪了,纯粹的中看不中用。 投资商上了年纪,腿脚不便。纪如昔看见厉鬼被剖开的腹部,更是脚软的走不了路,胃部不断泛酸,强撑着跑开,不幸绊倒扭伤了脚。 她害怕江风等人抛下自己,也知道自己战斗力低下,可之前那个老人死状在前,她实在不敢死。就近抱住田光的脚哭喊:“带上我!拖着我走!” 田光用生命去拒绝:“我跟你不熟啊妹妹!” 纪如昔:“你还是不是男人?” 田光:“我是男人,可我想先做个人!” “我对你太失望了,亏我以前还粉过你!”纪如昔愤慨道,“你特么的阳刚真男人军人人设呢?你再这么羞辱军人我要举报你!” 田光:“你特么的小辣妹人设呢?还装什么小白花?” 孔溯:“……” 这都是哪里来的智障?! 田光受不了她,一下发力,将人半抱了起来。纪如昔比他想象中的沉多了,最后松开一只手,真的拖着她,开始小步起跑。 “我的发——型——!”纪如昔张牙舞爪,“我要杀了你!” 江风正准备出手,竟然有别的鬼魂先行出来帮忙。 那些游魂身上各自带着不同的伤口,死状都有些凄惨。冲出来一左一右地架住那位发狂的厉鬼,对众人嫌弃道:“快走啦,没事别乱跑。你们好烦啊!” 几位见识浅的人瞬间感动地快哭了。 鬼居然救了他们。 纪如昔抹着眼泪道:“特么的鬼都比男人可靠!” “……”田光,“你不是自力更生吗?你干嘛靠我?” 黄玉无语道:“鬼死前也是人啊朋友。别说得他们死了就跟变态一样。” 几人从鬼的身上感受到了莫名的力量,同时越来越觉得这个地方诡异。 两名女助理被鬼扑了下,现在需要人照顾,还有受了惊的投资商。保镖跟退役军人腾不出手,田光只能自己背起这个相看两厌的女人。 孔溯问那个小鬼:“你是怎么死的啊?” 小鬼:“我不知道。都忘记了。” 孔溯试着摸了下她的脖子,现在已经看不见伤痕了:“你的头呢?” “我自己掰下来的。”小鬼捂住自己的脖子,“太无聊了都没人陪我玩,我摇着摇着就掰下来了。” 众人:卧槽! 毕竟鬼不像人,肢体是靠骨头和血脉连接的,他们常扭扭……还真能扭下来。 “就在这里。” 小鬼停住,指着前面一栋房子说:“你们可以进去了。” 有两个游魂正趴在窗户边,透过缝隙小心地朝里看。为了表示友好,还咧开嘴里微笑。 殊不知那场面在室内的人看来,是种多恐怖的场景。 田光打了个寒颤,为里面的人默哀。 小鬼说:“我们不能进去,你们快去躲起来吧。” “为什么?”黄玉在门口转了一圈,没觉得哪里特别:“这房子平平无奇,怎么会进不去?” “约定了。”小鬼伸出小拇指说,“跟姐姐约定了。” 黄玉:“哦,这样。” 大门推开,还没见到人影,随着门板嘎吱作响,里面已经传来高亢的响声。 外科医生瞪大眼睛一声大喊:“啊——进来了进来了!” 连一向以绅士示人的教授也尖叫道:“怎么办怎么办!” 黄玉耳膜快震破了:“都闭嘴!” 孔溯觉得。这次探秘鬼村,真是一个人设粉碎节目。 大学教授跟外科医生都被用绳子绑着。瞳孔涣散,看着有些崩溃。看清楚是几人,剧烈起伏的胸膛才总算平息一点,伸长脖子道:“江道长?你们也进来了?” 江风点头。 “符!符!符符符!”大学教授说,“我错了,快救救我!” “服?”黄玉说,“你们还打赌了?” 江风摊开手:“没有了。” 大学教授蹬着腿,叨叨说:“那快来救我,帮我松开。小心楼上,楼上还有鬼!我真的……对不起,我不该瞧不起你。不然也不会被带到这种地方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的研究话题有了,这天晚上我想了很多,我觉得我应转一个研究方向……” 孔溯已经过去帮他们松绑了,同情道:“怎么弄成这样?” 是没受到什么伤害,但真的太狼狈了。才失踪不到一天吧? 随着他们说话的声音,二楼走出来几个人,他们站在楼梯边,警惕朝下张望。 双方人马四目相对,互相试探。 大学教授想站起来,可因为双腿麻痹,一时没站住,扑到保镖的身上。保镖帮忙扶了一把,对方又快速晃到江风身边,搭着江风的肩膀道:“道长小心!就是他们把我绑起来的!” 他的人生观都彻底颠覆了,现在还没整理妥当。 黄玉惊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上面的家伙说:“我们已经来了很久了。现在外面是几几年?” 大学教授问:“道长,道长打得过吗?我们人少。” 黄玉回头道:“是人啊!跟你一样的活人你怕什么?” 大学教授懵道:“啊?” 孔溯一言难尽:“老师……您……唉。” 几人看他们没有威胁,遂一起走下来。 为首一个男生说:“整个村里只有这个地方是最安全的。外面的鬼还有理智,他们会保护我们。出了这里就很危险了,因为村庄里还有那种害人的黑色鬼。以前这里也来过几个人,他们不听我们劝告,非要跑出去,最后死了,还把那几个鬼弄得更厉害,我们也没有办法啊,这样下去会死的。” 他指向教授,也很无奈:“他们刚来,不听我们解释,非要跑出去。我也觉得烦,只能把他们绑起来先冷静一下。” 投资商骤然迸发出一声尖叫,将几人都吼得一愣。 “是我女儿的衣服!”他指着一个女生,不住颤抖道:“你穿着我女儿的衣服!余欢呢?我女儿呢?她在哪里?” 余先生倏地放轻语气,害怕地问道:“她还活着吗?” “她还活着。今天轮到她出去找吃的。”男生也很惊讶,但很快调整好表情说:“叔叔你好,我是她的同学。你是来找她的吧……她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如果没有意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那几人都有些动容。 他们被困在这个地方不知道多少年,万万没想到还有能见到家人的一天。而对方千辛万苦地找过来了。 这就是父母啊…… 经历过那么多恐怖的事情,众人眼眶发热,也忍不住开始思念家人。 投资商听他说完这句话,像是耗尽了力气,虚脱地坐到地上。捧住脸开始哭起来。 一面痛哭,一面又揪着眉毛想笑。一张脸拧成一团,看着很是滑稽。 保障 他们这群人身上, 或多或少都有点伤, 蓬头垢面, 凄惨狼狈。 女性还好, 头发扎在脑后, 只是皮肤粗糙了点。男性的胡须几乎遮挡了整个面庞。 年龄跨度也很大。最小的看着还没成年, 最大的估计已经五十多岁了。 “你们身上带了什么东西吗?衣服、吃的、清洁用品……”一名女生细声道, “我们在这里住了三年,每次想找些吃的东西,都好难啊, 三年没正常洗过澡。” 众人齐齐掏出他们的手机和充电宝。只有这个东西是会随身携带的。 对面那女生:“……” 楼上又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然后一个女人走了下来。 黄玉问:“你们这里到底有多少人?” “记不清了,来来往往也有不少。有些是外来的游客, 路过这里, 不小心被拉进来的。有些是被拐卖过来的,一般都是小孩跟女人。还有的是本地的村民。”男生说, “来的不少, 死的也不少。最后就留下我们十几个人了。” 黄玉:“都怎么死的?” 男生勾了下唇角, 讽刺道:“这种鬼地方, 谁呆得下去?可我们进来了, 也许要住一辈子了。有些人是不听劝告,非要出去, 结果被鬼杀死了。还有些人,忍不了, 快被逼疯, 就自杀了。而最开始的时候,大部分是饿死的。再后来,外出找食物,也会有遇难的可能。反正这个鬼地方,没一点好的。我们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人多,还可以互相支撑。否则,早就像死了。” 他说着顿了顿,神情黯然道:“我们五个人本来都是路过,被村里的人热情邀请过去住宿,他们给我们吃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全晕过去了。我跟余欢醒得早,听到外面的动静,躲了起来。天黑之后,从窗户上翻下去。结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掉进了这个地方。另外三个人一直没进来……后来跟着进来的村民说,被他们卖了。” 黄玉:“那些村民呢?你们没杀吧?” “一般都在角落那个房间里呆着呢。他们会自己去找吃的,我们不管。”男生脸上愤恨之意难以掩饰,“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没把他丢出去就算好了,还指望我们能照顾他们?” 江风问:“所以你们平时是去哪里找吃的?” “幻境里的东西我们是不能随便吃,但是某些时候,会出现意外。有个地方可以切换成现实,在里面我们就能找到吃的东西。当时出去打探情况的时候,意外发现的。虽然那里只有一小圈的位置,走进去就会不停打转,现实消失的时候我们又会回到这个地方,而且出现的规律不是很稳定。但我们就是靠着挖树皮、吃野草一直活了下来。有时候还可以抓点虫子和青蛙吃。”男生说,“为了保证不错过,必须每时每刻都派人过去守着。现在轮到余欢了。” 江风:“是不是下山的某段路?” 男生点头:“对。” 跟小山神那里一样,幻境会跟现实交互连接。 他们之前出不去,估计就是这个原因。 这一座山区,风景秀丽,巍峨壮观,也许跟小山神一样,曾经开过灵智,但还不到足以化形的地步。原本可以有机缘,最后又因为村民作恶,导致怨灵肆虐,影响山神心性,打断了他的修炼,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江风已经感受不到什么灵物的神力了,山神神智或许已经消弭,这地方也应该长久不了。 江风大感遗憾。 虽说灵物化形中,总会有类似的原因,导致修炼失败,这也是灵物化形数量稀少的一大原因。可每每听闻,都不由想要感慨一下。 黄玉去到最角落里的那间屋子探查,的确有活人居住的痕迹,恶臭不堪。里面还缩着一个老头,恐惧地看着她。 黄玉单手将人拽出,走回人群中心。 “都站着干嘛?来啊,坐啊。”黄玉招呼道,一面把手上的人按到地上:“把这村里的情况好好说一遍。咱们不急,慢慢聊。” 那老头在幻境里的日子显然不好过,骨瘦如柴,神情萎靡。不过才走了这一段路,就咳嗽不止。黄玉怕他真出事,连忙将手松开。 对方抬头看着她,浑浊的眼睛滚出两行清泪。抬起的手不自然地剧烈抖动,用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袖子抹了把眼睛,说道:“我想回家……” 山渊村原本只是很一座很普通的村庄,因为地理位置偏高,又穷,村民被外乡称作山头人。 这里大部分人没接受过教育,走不出去,只能一辈子囚困般地留在这里。他们不想出去,也不会有别的女人想要嫁过来。 这导致村民重男轻女的思想很严重,出生的女性,一般都用来跟对方交换,来为家里的兄长弟弟讨娶媳妇。 这种生活模式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但众人都认为是天经地义的。 后来,出现了电视,又出现了电脑。他们通过网络看见了外面的世界。同每个地方一样,年轻人开始向往起外面的世界,村里渐渐只留下一群老人。 然而,外面再繁华,也并不适合所有人。无数人雄心壮志地出去,最后在头破血流地回来。 山渊村还是和平的。 终于有一天,有个大胆的人开始了违法的勾当。 这个人就像是一种病毒,他用利益的诱惑,疯狂地把自己的罪恶传染给别的村民,把他们带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哦,原来钱是可以这样赚的。 无本万利的感觉是会上瘾的,窥觑并享受过它的美妙,他们忘记了后果和可能的惩罚。 他们第一次知道,自己可以站在食物链的顶端。他们可以看着原先对自己嗤之以鼻的高贵女人,如今抱着他们的大腿哀声乞怜。他们有钱了,可以买多很多东西。他们不用再整日起早贪黑,只为了赚取一点饱腹的粮食。分明做着最辛苦的工作,一年到头却连几两肉都不舍得买。 他们受够了。 最初的那点道德坚持很快就被抛弃,不同意配合的人被赶出了山渊村。 而会这样的不止他们。那些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同样在利益的泥渍里翻滚,更多的人沉溺其中,为他们的肮脏行当提供便利。 他们做得越来越大,有不同的环节,不同的业务,不同的据点。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叫暗网的东西,知道他们这样的人不是少数,知道人口原来可以卖往国外,也知道原来人的肉体有那么高的价值。 他们把人口拐卖发展得像一件伟大事业一样…… “买卖是双方的,对吧?”那老头说,“那些买家,很多都是事业有成的有钱人。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正义的事情?不是你们说的吗?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是你们先需求的啊。” 黄玉在中间点了火,把一堆白衣服丢进去烧了,然后拍了拍手。 场面一时很安静。在座的人,大部分都是险些成为受害者,或者已经受害的人。现在强行压制心情,表现出心平气和,但那老头要再多说一句,他们就能彻底爆发。 几人坐着说了会儿,外边忽然传来一阵熙攘的声音,有一群人在高亢而惊恐地尖叫。 黄玉立即站起来说:“来了!” 男生不解问:“谁?” 黄玉:“村里的债主们啊。” 这不刚烧的衣服吗? 众人相继推门出去。果然就见马路中间,有一群人在四散逃跑。周围一圈游魂,皆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们,堵住了他们的退路。有的激动失控,已经冲上去。 “这什么地方?这是什么地方?!救命啊!谁干的?!” “你们忘了吗?”一鬼语气森森道,“你们村子里的人滥杀无辜,作恶多端。死掉的人要回来找你们报仇,你们就找了个道士过来帮忙。那道士不知道真相,帮你们立了一个衣冠冢逃灾,可结果还是压不住想要报仇的冤魂戾气。” 因为这边的声音,远处的厉鬼也被吸引过来。 鬼魂独有的声波在空气里震动,尖细的声音刺到耳朵深处,连着脑袋生生发疼。 孔溯等人捂住耳朵,在黄玉示意下躲回屋子,将大门关上。 黄玉从一群鬼魂鹤唳的哭声中,知道了事情后续。那是村民们不知道的事情。 道士来到山渊村后,无论是用封印、镇压,还是降服、驱赶,都无法彻底拔除村里的戾气。这群报仇的鬼魂简直是不死不休,比同一般的厉鬼还要厉害。 他让村民准备好祭品,一共准备了三次祭天,收效甚微。附近的神明生灵,都不愿意庇佑这个地方。道士终于发觉出山渊村的异样,并对村民的叙述开始生疑,便悄悄去了解山渊村背地里的秘密。 道士的动作并不隐蔽,加上祭天接连失败,而道长对他们的态度又大幅反转,村民害怕事迹败露,决定将他赶走。正巧村里外出的年轻人回来了,他们知道后果严重,干脆斩草除根,又教唆众人,设计将道士抓住活埋。 那道长毕竟是修士,颇有几分法力。作为祭品弥补山渊村的风水,村里的情况果然好了很多。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因为山渊村历代村民民风朴素,人员稀少,鲜少做过恶事,村民一直虔诚在祠堂供奉山神。而附近又灵气充沛,山林一直侥幸未被破坏,漫长岁月里,渐渐有了一座开出灵智但未修炼成型的山神。 山神神智湮灭后,依旧留下一个神境空壳。 道士临死之前,才发觉这村庄的骇人交易。他心中愧疚,又有怨恨。不希望让他们继续害人,想着能救一个也是一个,用血肉之躯献祭之后,顺势将众冤魂和几名人类带进了山神幻境。 先前给他们带路的那个小鬼,气得把自己的头丢了过去。 一村民见有东西飞来,下意识地挥手去推,结果被对方张口狠狠咬住。村民定睛一看,顿时放声痛哭,又抬头咒骂:“你们疯了吗?这是什么地方?快把我放出去!你们这是谋杀!是谋杀!” 黄玉因为五官用力,眯着眼睛说:“卧靠我耳朵快聋了。江风!我跟你帮忙,把这群村民带到屋子里面避难去。你们都是开着直播进来,他们如果全死在这里,大家都得倒霉,这么多条人命没法解释!现在起码要给他们留口气回去做口供,证明大家的清白啊!” 江风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可这里是山神幻境,道术被压制,召不住阴兵跟灵力,他现在是肉身神力有限,能做的实在不多。 重要的是,小鬼实在太多了,如果一个一个拦,他也没有那么多双手。 江风试着压制了一下,一双手隔在村民上空,沉声道:“让开!” 一更 那群鬼感受到他的威压, 虽然面有不甘, 还是主动退开些许。几个厉鬼不甘就此罢休, 依旧死死咬住村民, 江风虚空伸手一握, 把它们推到旁边。 黄玉松开捂耳朵的手, 总算可以喘了口气。招呼几个胆子大的, 去帮忙把人拖进屋里。 这些村民年纪都不轻了,虽然因为年轻的时候务农,身体比较硬朗结实, 可刚刚备受惊吓,晕的晕伤的伤,仅有几个清醒的也不敢乱动弹。堪称大型横尸现场。 “这不是办法啊。”黄玉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小声道, “现在我们怎么出去?” 江风:“照你们的奇门八卦来解。待会儿去下山的那条路上看看, 究竟是哪里是幻境的生门,破掉这个地方。” 黄玉:“卧靠这是褚玄良的主业, 不是我的!我是战斗人员不负责解码。” 江风斜她一眼:“那就等。” 想想他跟人间失联这么久, 又有直播闹得沸沸扬扬, 阎罗那边应该已经有所察觉。 让小山神来解掉这边的幻境就最好了。 他刚这样一想, 昏黄色的天际裂开一条细缝, 天边出现了黑色的印记。 这像活在陈旧老照片里一样的幻境开始崩塌,光点洋洋洒洒地落下。众人被吸进黑色的漩涡, 身体一阵失重,头重脚轻, 仿若灵魂出窍。 再睁眼, 入目已经是蔚蓝的苍穹。 幻境破了? “爸爸!” 小山神张开手朝江风跑了过来,抱住他的腿,又吭哧吭哧地努力往上爬。江风捞了下,把人带到怀里。 小山神兴奋吊在他身上,晃着两条腿:“阎罗让我来救你,我棒棒的对不对?” 黄玉手里屏幕发亮,机身震动,铃声立马响了起来。 “终于打通了,你们在干什么!我让你们关直播没让你们关手机!”对面的人又急又气道,“我还以为你们都成下酒菜了!现在活着没有?” 他们在直播里渲染出了一个人间鬼村的形象,然后就消失不见了,简直是最恐怖的现实鬼片。 上级跟经纪公司,还有热心网友不停地打电话,找关系,跟他们了解情况。客服表示号码占线,都快被打爆了。 他们知道什么情况?他们还在下面鬼打墙一样地不停打转,精神都快崩溃了。 黄玉中气十足地喊:“活着!” “我们刚刚在路上找到了几个人,凭空出现的,是不是跟你们有关?可真是,你们这群道士——”对方说,“我们现在上来了,要不要叫医护人员?” 黄玉看了眼躺成一团,细声哀嚎的村民们,说道:“要。倒了一大片,看情况挺严重。为了避免碰瓷,我觉得你们要快一点。” 警方一惊:“什么?!你们躺着别动,会急救吗?我们已经上来了!” 上山下山的路终于被打通,江风身后一片嚎啕大哭。 趁警察上来前,附近的阴差已经就位,持阎罗金令,将游魂们全部拘走。几名厉鬼交给黄玉先超度。 之前是想再见到小山神估计要很久以后,给他准备的衣服都是七八岁孩子的大小。现在他衣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用几根细枝当皮带勉强扎住,连手上和脚丫都看不见。 黄玉伸手,做了个要拽他的裤子的动作,小山神猛地拉住裤头,往腰上拽,叫道:“哇——” 黄玉嘿嘿阴笑道:“你没穿内裤。” 小山神交叉剪腿夹住裤子捍卫自己的清白:“爸爸!!” 孟婆端着一碗水,从地下传出,平静出现在众人面前,朝江风颔首。她两指捻了点水,往众人脸上洒去。 孔溯觉得脸颊有些湿润,但看不见站在前方的孟婆,隐约觉得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忘掉了。她偏过头,见这些村民从回来开始,就连手指都不弹一下,壮着胆过去试探他们的鼻息,倒坐到地方尖叫道:“啊——都死了!” 黄玉闻言,不逗小山神了,急忙过去查看。 “怎么都厥过去了?”黄玉说,“都没气了,不会吧?出幻境就死了?” “阎罗刚刚不小心点了个名。”孟婆神色疏离道,“让他们去鬼门关游一圈,待会儿就回来了。” 黄玉看着她,憋了憋:“……这待遇真好。” 孟婆点头:“嗯。” 去鬼门关里逛一逛,去的是三魂七魄,要是被关外的恶鬼吓一吓,回来的能有什么几魂几魄就不保证了。留下的魂魄呢,提前送到地狱里热热身,适应适应。 地府一向是很体贴群众的。 警察很快就到了,他来的时候,这群人还没回过气来。队长数了下死亡人数,数到一半不敢数下去了,僵硬扭过头看着黄玉。 黄玉:“等等就醒了,现在在下面做思想教育。” 警察:“……我不是宗教主义者,你别骗我。” 孟婆又捻了水,在他们脸上也扑了点。然后抱着碗说:“我先回去了。” 江风点头。 随后警察又根据黄玉的指证,在山上几个点里,挖出了几具尸骨。从衣服上看,有一个是道士,还有几位身份不明,等待查验。 余先生被警察扶着下去,在山底看见了裹着毛毯,正在喝热水的余欢。 对方脸上沾着一片泥渍,对生人有很大的警惕性,看见余先生下来,眼神中终于有了神采。两人抱在一起,互相安慰。 “爸爸带你回家啊,没事了。没事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余欢用力点头。 网上众人等待结果许久,几天后,跟警方沟通完毕,几名相关艺人终于出声解释。 孔溯等人众口一词,说在参加前,并不知道节目的真实目的。但后来跟投资商碰面,沟通协商后,决定帮助他一起揭露山渊村背地里的阴暗交易。想借用闹鬼的噱头跟明星的流量,吸引群众注意,让上级警方同意搜查山渊村。 目前案情已经定型,人口拐卖属实,谋杀罪名属实。根据村民的口供协助,在外抓获一个大型人口拐卖团伙,具体警方会再行通知。 网上一时群情激奋,一是为他们消费网友的正义,欺骗众人。二是为此次真实案情背后的骇然。三则是对当地警方先前的疏漏跟不作为。 还有人猜测,孔溯等人的言行,可能只是为了维持社会稳定,才故意隐瞒山渊村闹鬼的实情。 反正,孔溯等人,尤其是田光,因为夜里装中邪出入坟地的行为,引起了社会不良影响,但因为性质不算太恶劣,地方意思性地批评了一下,罚了他们几千块钱作为惩罚。然后又因为几人举报作案团伙有功,官方给他们送了面小锦旗,把罚款当作奖金还了回去。 虽然田光已经不记得了,潜意识被催眠成了自己的蓄意行为,还为自己的勇气而感到万分骄傲。但江风还是去问了下那小鬼真实缘由。 小鬼说,被田光扶乩召出来,本来想把他带出村,但因为他身上阳气太重,走到一半实在走不动了。正好坟地阴气重,他直接被拉回了幻境。 田光跟纪如昔,两个在幻境里恨不得踹死对方的家伙,竟然谈恋爱了。 孟婆只是小幅修改了记忆,去掉了幻境里的事,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江风大为惊奇。 “谈什么恋爱?那叫炒cp!”孔溯说,“那两个人很烦啊!一见面就吵!他们的人设都在直播里碎掉了,但广大网友不知道干啥要磕他们的cp,才干脆趁着热度,刷几天热搜。” 二更 “还有啊, 江风, 虽然我说的义正言辞, 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啊。”孔溯那头茫然道, “真的是这样的吗?我好像忘掉了什么事情。我回去翻了一下田光去坟地的视频。那货哪有那演技啊, 不可能的!凭我多年被下降头的经验来看, 肯定有鬼, 对不对?!” 喝一碗孟婆汤能让人忘却前尘,洒一点特制的忘川水,可以让人的记忆出现少量缺失。孟婆再稍加引导, 他们就错乱了。 这次鬼村牵涉的人太多,地府并不希望这群无关人士今后也牵扯到灵异事件中来,干脆让他们继续做一个信科学爱生活的好孩子。 江风问:“重要吗?” 孔溯被他说得怀疑人生:“不重要吗?人活着不就是为了明明白白?” 江风:“你活着不是为了赚钱吗?” “哦对的!”孔溯说, “我最近真赚到钱了, 热度都掉不下来。山渊村上一次热搜我跟着上一次热搜,偏偏那群人贩子团伙整天搞事上热搜……哦对了, 就他们那样的, 肯定有鬼!” 被抓获的山渊村居民都上了年纪了, 并不是犯罪主力, 根据他们的口供, 抓到了真正将人口贩卖当作产业链进行发展的罪恶团伙。 一群人在被发现前,似乎就失去了理智。一个人疯疯癫癫地跑出门, 直接被车撞死了。其余人也一副痴傻的模样,要么看着人傻笑, 要么脾气暴躁地大肆破坏, 还险些把警察跟律师都打伤了。 他们的表现让人摸不清楚头脑,律师想以他们有精神病进行辩护,转到精神病院治疗,虽然大众都对此存疑。结果在测评的时候,他们又忽然恢复了理智,闹不清状况,装傻充愣,最后被医生看出来了。 呆在看守所里的时候,又说自己全身发疼,好像有刀片不停地剐他们的肉,晚上睡觉的时候,时刻在做噩梦,耳边不停有人哭泣的声音,报告说自己精神崩溃,快要受不了了。 前车之鉴在前,众人深刻怀疑他们的说辞,检查他们的身体状况无误之后,驳回了他们的请求。并且此前的种种表现,被认定为没有悔过反省,加上舆论汹涌,法官宣布罪行的时候,往高了定。 在普通群众眼里,估计就是这群人耍机灵不成自食恶果,孔溯却觉得不是。但她自己也明白,这不是她能管的事情。 看如今凶犯可以得到严惩,余先生能够父女团聚,是得到的最好的结果的。 这样想想,真相是什么,似乎的确不重要。 孔溯说:“对了江大哥,我差点想转行了。最近老跟灵异事件搭上勾,这是我的宿命,还是意外啊?” “开了个头,就容易撞上了。”江风说,“而且有些明明是你自己杠上的。这是你自己作的死。” 孔溯无法反驳,只能沧桑道:“步入这条路,好奇心、同情心跟我的求生欲一样旺盛,我能怎么办?” 江风听她说了就明白:“你的好奇心又怎么样了?” 孔溯:“我这两天,微博收到一大堆的微博私信,里面讲述网友自己遇到的各种诡异事件。有的嘛,我估计是自己脑补,发展走向让人着迷。还有的嘛,好像是小说编出来的。再有几件,感觉像是确有其事,特别真实。我每天晚上拿来当睡前读物的微博私信,再也不能让我感到愉悦,我已经连续失眠好几个晚上了。再这样我经纪人要杀了我了。” 小山神正在厨房里帮忙洗菜,但弄得一地水,还不停地光脚在水渍上踩,瞎捣乱。他很喜欢这个新地方,毕竟床大,房间多,让他知道到了什么叫单人房。 江风把他拎到一边,说:“所以呢,你是从里面找出什么了?” “我从数百个鬼故事里,成功找出了一个性质真实的委托!”孔溯语气骄傲说,“她那也是一个老帐号了,哦我不是说她说老,她去年怀孕,可是后来流产了,我们帐号有点互动,她当时还在微博上哭诉这件事情。然而她没说的是,从流产之后,一直觉得整个人不对。不停地听见狗叫,让她有点精神衰弱。当时以为是流产后的精神状态不稳定,想着过段时间就能好了,结果毫无起色。她去过道观,但没查出什么。玄学这种事情嘛,她不知道什么人可信。大道观里的道士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保护她。她挺有钱的,老公也算小有所成,就想问问我有没有办法,给她介绍人选也可以。我就来问问你的意见。” 江风说:“你真要转行做中介了?” 孔溯哼哼:“中间商可是要收差价的,你孔姐免费!而且我必须有资格吹,明星介绍的玄学道士,身价更高!为了社会和谐,顺便再为了将来买房做储蓄准备,你要不见见她呗?” 江风想了想,说道:“接吧,我先看看。” 但凡孔溯跟张阳阳接触的案子,每次都能莫名其妙地闹大。就好比这次探秘鬼村,如果他不去,不知道会是什么发展。 本来只是两个普通人,但这周身的气场,其实在太奇怪了。 孔溯:“好嘞!她说什么时候都有空,本省人,住的离这边不远,驱车四小时能到。你最快什么时候能腾出时间?” 江风:“那就明天中午十二点吧,明天下午没课。”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孔溯:“好嘞!” 那妇人的确很着急,在定下时间后,立马用手机跟江风交流确认地点,第二天早上十点就到了a市。 这时候天气已经转热,过六月了。a市正午烈日炎炎,出门走一会儿都会大汗淋漓,苗女士却穿着薄薄的长袖,戴着一顶帽子。 江风提早下课,身后跟着寸步不离的小山神。到一楼楼梯间,小山神追着一条傻狗跑了。江风不怕他走丢,出电梯门的时候,就撞见了苗女士。 对方目光中带上一点怀疑,但很快压下去,没有做出失礼的举动。 江风把门打开,请她进来。 苗女士在玄关处的时候,还在警惕地左右张望,不知道看些什么,脱鞋踩进房间,与江风颔首示意。 她走到茶桌边上,把帽子摘下。 江风弄不清她现在的情况,说道:“你如果觉得热的话,我开空调了。” “那太好了。”对方舒了口气,“谢谢。” 虽然出了一身汗,但她脸上的妆并没有多少花。她跟江风打招呼,然后去了卫生间。 等出来的时候,已经补完妆了。 “说吧。”江风问,“你为什么穿长袖?” 苗女士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两截布满抓痕的手臂。有新有旧,朝着胳膊上方蔓延。 “这是我早上起来的时候,身上带着的痕迹。”她眉头轻皱,将袖子放下,脸上带了一丝恐惧:“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近段时间,一觉醒来,就会变成这样。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也不知道是什么抓的,可我真的受不了了。” 苗女士:“有时候半夜,会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胸口,很沉,差点呼吸不过来,也转不了身。我知道鬼压床是有科学依据的,但科学上肯定没说被鬼压床的时候,还能听见狗叫吧?” 她盯着江风,想从对方脸上得到安全感。 江风没太大的反应,只是习以为常一样地问道:“嗯。还有呢。” “最近真的太奇怪了,哦,我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她捂着胸口努力冷静,抬起头说道:“好几次晚上睡觉前,我明明记得关好过门窗,可是第二天醒来,它就自己打开了。夜里我被冷风吹醒才发现,还有松鼠顺着从窗户里进来过。” 苗女士说:“半夜的时候,家里的东西会莫名其妙地碎掉。包括摆放在客厅里的花盆、碗筷,各种各样的东西都被推翻在地……嗯……还有……挂在墙上的字画上,上面曾经出现带血的手掌印,有大有小,但我不知道是谁。” 江风:“有遇到过危险吗?还是单纯的只是类似的整蛊?” “有吧?那算吗?”苗女士说,“我在开车的时候,有人会来抢我的方向盘。我站在往路边,旁边有车开来的时候,后面忽然被人推了一把。这些算杀人吗?” 江风:“算。也许是鬼法力比较低微,不能自己动手,所以要借助类似的干扰手段来杀人。” 苗女士听闻脸色惨白:“不会吧?那我怎么办?我现在走在街上,有广告牌的地方我都不敢站。连五金店、刀具店一类的地方,光路过我都会觉得害怕。只敢呆在家里,在这样下去我会疯的吧?我能躲多久啊?” 江风示意她稍安勿躁:“每次出现问题的时候,旁边都有狗叫?” 苗女士重重点头:“对!有时候还有一些婴儿的声音,或者尖叫。道长,是不是我的孩子也回来了?” 江风:“孔溯说你流过产?” “对,我正想说。”苗女士眼神有些悲伤,“家里以前养了一条哈士奇。那是我老公结婚前开始养的宠物,但是我也很喜欢狗。我本来听说,主人怀孕,一般类似猫狗的宠物,都会有感应,而且很喜欢小主人,所以没有在意,也没想把它送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怀孕的时候汤圆的反应就很激烈——哦,汤圆就是我狗的名字——它一直凶悍地追着我叫,过了一个来月也没有好转。我老公怕它伤害到我跟宝宝,就把它送到婆婆那边寄养,想等孩子出生后再看情况。” 苗女士想伸手去抓头发,又克制住了,手顿在半空,说:“怀孕二十四周的时候,它忽然跑回家来,说真的我都不知道它是怎么跨越大半个城跑回来的,看见我就猛得冲了过来,把我扑倒,还想咬我的肚子。我摔了一跤,因为受惊,孩子就流掉了。” 江风:“那狗呢?” “老公抽了它一顿,不忍心杀它,就把它送去安乐死了。”苗女士按住自己的额头,叹道:“它以前不是这样的,我知道杀狗很过份……但它有攻击人的情况,我们不能把它放出去,也不能送人,我们真的不想养它了……它是不是怨恨我,所以来报复我了?” 他们正说着,外面传来两声犬吠。小山神骑着一条哈士奇的魂魄,从半合的大门冲了进来。 黑白两色的大狗任由小山神骑在自己身上,吐着舌头吭哧吭哧地喘气,嘴角微微上翘,看着很喜气,同时也二的浑然天成。 ……多半就是这条傻狗了。 小山神在上面蹬腿,显然玩得很高兴。 “它好乖哦!”小山神说,“这条狗好聪明!” 商量 苗女士猛得站了起来, 她是看不见狗, 但是她能看见小山神。就见他一个人半飘在空中, 还听见了几声熟悉的犬吠。 江风沉着脸说:“快下来。狗不是用来骑的。” 小山神滑下犬背, 又反身回去关门, 然后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地毯上, 开始脱鞋。 苗女士浑身颤抖, 激动道:“这是我的孩子吗?” 江风回过头:“??” 小山神撒丫子朝他跑过来:“爸爸!” “叫妈妈!”苗女士朝他张开手,哽咽道:“宝贝儿你都长这么大了……” 江风:“……” 小山神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来到了江风旁边。 江风把他抱到怀里:“这是我儿子。” 苗女士的手僵在空中, 尴尬看着他们:“啊?” 大狗汤圆也走过来,围在小山神旁边转悠,直起身子想碰他。 江风摸了摸它的下巴, 对方干脆就着他的手又蹭了蹭, 还把脖子送到他手下。 这狗不像是会发狂咬人的狗。还保有理智,且热情温顺。 江风对狗不了解, 但这种狗网上实在是太火了, 总是会出现各种炯炯有神的犯二照片。即便只是匆匆扫过几眼, 也知道一点哈士奇的习性。 聪明, 但是因为服从性低, 反而显得很二。几乎不会主动攻击人类,更别说是怀孕主人的肚子了。 “汤圆在这里对吗?”苗女士紧紧抓着自己的手, 看着自己前方的空地道:“道长,你到底看见了什么?能不能告诉我?他现在在干什么?” 江风:“它没做什么, 就安分地坐在旁边。” 苗女士:“它没有攻击我吗?” “没有。”江风说, “我觉得你或许是有点误会。” 他说着又看了眼旁边毛发蓬勃的狗。 虽然汤圆一直跟在苗女士身边,但在见到小山神之后迅速地叛变了,反而显得跟苗女士不亲近。 不过,发生在哈士奇身上,也许一切的不合理都很合理。 苗女士冷静了一点,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故意跟江风保持了距离,坐在最远的对角。她叹道:“现在怎么办道长?我身上还有别的东西吗?我除了听见狗叫,我还听见过哭声呢。我的孩子在这周围吗?” 她身上的确有一股淡淡的戾气,但江风不想吓她,只是说:“你现在身边没东西。这只狗身上也没什么戾气,它没影响到你。它只是想跟着你而已。” 苗女士脸色一变:“难道它还要跟着我回去吗?不!道长,我害怕,它有没有戾气我都害怕!我的孩子就是被它扑死的……虽然我知道它可能根本无法理解……但我真的不想看见它了。它一出现我就失眠,再这样我会疯的……” 江风看向汤圆。 苗女士的情况,如果不是狗的问题,就意味着她身边还有别的鬼怪在作祟。狗或许是为了护主,可显然效果并不那么好。 “不管有没有主观恶意,跟鬼魂在一起久了,的确对身体不好。”江风说,“你可以先把它留在这里。” 苗女士捂着胸口舒了口气:“谢谢。” 江风“嗯”了一声,又问道:“除了狗叫,还有什么异样情况?” “婴儿的叫声。”苗女士说,“我也分不清楚是不是同一个人。偶尔,真的是很偶尔才会听见。我都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了。” 苗女士说:“但是如果画上的血手印代表人数,明显是有两个孩子以上的。” “去过什么脏地方,或者医院之类?得罪过什么人?” “都没有。我人缘一向很好的。” 江风继续问:“你是什么时候出现类似情况的?” “流产之后一直有觉得奇怪,可是不确定,就是最近更严重了。”苗女士说,“我老公说我是抑郁产生了幻觉,所以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江风:“我能去你家里看看吗?” “最好还是不要吧,我老公不喜欢外人过来。”苗女士为难道,“我只想快点把我身边的鬼处理掉,有办法吗?” 江风表示理解,抽出茶几上压着的一样东西,递过去说:“这张符你可以暂时带在身上,出现意外再联系我。” 苗女士连忙伸手接过:“那……我就没事了吧?” “先看看情况。”江风说,“目前不知道缠着你的究竟是什么鬼,如果符箓出现问题,你可以打电话给我。但是从目前来看,它几次三番害不掉你的话,法力应该不强。有这张符,就不会有危险。” 苗女士欲言又止,最后看着江风,还是接受了。 送走苗女士,江风一转头,发现小山神跟狗在客厅里不见了。 他往卧室那边搜去,一人一狗都钻在床底下,但因为床底有木板隔层,空间有限,于是露个屁股在外面。 江风用脚尖踢了下,两张脸从床底下抽出来,睁着大眼无辜看着她。 江风居高临下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小山神一手抱住汤圆道:“它说,它喜欢爸爸,想留下来陪你。还说它想吃牛肉。” “它已经死了,不会吃牛肉。” “可是牛肉也好吃死了。” 江风说:“过两天我把你送回少陵山群。” “我不要!”小山神不记得帮汤圆争取权力了,站起来激动道:“我不!我都救你了,请你珍惜自己的生命。” 江风:“我很珍惜。” 小山神用手比划了一下:“所以我有多么大的功劳!” 江风:“那你也得回少陵山群。我可以请道士去给你多念几卷经,祝你早日修炼成功。” 小山神脸都黑了。 “你变了——!”小山神退了一步控诉道,“你变成一个魔鬼老师了!” 江风深吸一口气:“我后天送你回去。” “哇——”小山神脚后跟点地旋转,想虎扑到哈士奇的身上寻求安慰。结果汤圆快他一秒蹿了出去,从门口消失,小山神实打实地撞到地上。 江风:“……” “狗狗!!” 小山神仰起头,看着它消失的方向,发红的鼻子留下一道晶莹的鼻涕,抽了抽,还是忍住没哭出来。但为了崩住情绪,五官显得极其狰狞。 “大后天吧爸爸,我太可怜了。”小山神跟他商量道,“连狗都不喜欢我了。” 江风只能一面抱起小山神,一面掏出手机,给苗女士打过去。 “刚才汤圆好像跑回去了,你那边注意一点。” “什么?!”苗女士慌了下,“那现在怎么办?我刚刚上了高速。” 江风头疼道:“再约出来见个面吧,你是今天还是明天?” 苗女士:“我下个收费站下来,然后重新去你家找你,可以吗?” 江风看了眼时间:“可以。” 正好江风可以吃个饭,他还顺便叫了褚玄良过来。 那两人几乎是同时到的,忽然看见对方的时候,都有些惊讶。 苗女士进门,江风的视线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两秒。没想到短短时间里,她身上的戾气就加中的一层。可是周围又的确没有别的厉鬼。 哈士奇再次从后面冒出来,再次看见江风似乎很惊讶,兴奋地绕着他跑了一圈。 江风让褚玄良把狗牵住,说没事了,再次送苗小姐离开。 褚玄良脸色阴沉道:“你让我来,就是为了一条狗?!” 倏然间又想起江风的身份不寻常,叹着认命道:“没什么。一条狗就一条狗吧。” 江风真的没有套狗的链子,又不能把它像人魂一样用锁链压住。 江风装没听见,说:“我是想你帮忙查一下这个女人。” “她怎么了?”褚玄良说,“让她去道观看看吧,她这明显是碰上脏东西了。你看出是什么了吗?” “按照她的说法,她很可能是被鬼胎缠上了。她去年流过产……可是按照时间来推算,如果跟着的是她自己的孩子,应该没有这么高的智商,不会故意躲着我,而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才对。”江风说,“那么她身上的是哪个孩子?” 褚玄良表情立马严肃起来。 最怕的就是惹上跟鬼胎或者幼童。那些小东西没什么分辨性,下手又狠,很容易牵连到周围无辜的人,想袖手旁观都不行。 褚玄良问:“好。她有哪里奇怪吗?” 江风:“她的说辞我暂时存疑。她一面很恐慌地向我表示,自己被恶鬼缠身,精神快要崩溃,一直在经历一些恐怖的事情。可是却又不停地强调狗,对狗的去留特别激动。在我提到去她家看看的时候,一口否决。我说她身边可能有其他鬼魂的时候,她虽然犹豫,但还是走了。” 一般人,在发现自己被鬼缠身,而又足够信任眼前的道长的时候,别说带他回家看一眼了,把房子送给他都可以。 苗女士更厌恶的却好像是狗。 · 褚玄良带着汤圆回道观做思想工作,用符箓给它圈了个笼子,以防它乱跑。对方被迫离开苗女士,不停地在狂吠。如果能找到一个会狗语的开导它,让它早日解脱,就更好了。 至于苗女士那边,事情还真不难查,因为当时闹得挺大,在小区随便一问就知道了。 “就那个苗女士,是有点前科。对。”褚玄良说,“去年一月份,苗女士跟她老公带狗外出遛弯,当时没给狗戴项圈,路上遇到了同小区出来散步的一家三口,当时小孩儿才三岁。” 褚玄良说:“哈士奇比较热情嘛,看见孩子就靠过去了。但那小孩儿比较怕狗,加上哈士奇个头大,没套绳,他就跑了。结果一路狂奔,跑到马路中间,不幸遇到车祸,当场死亡。” 江风:“……这样啊。” 褚玄良:“所以,那个鬼有着落了?” 江风:“现在不知道是不是,明天去受害人家里看看先吧。” 褚玄良:“行,我明天开车来接你。” 中秋赛诗会 第二天大早, 褚玄良开车过来接江风。 江风问:“你联系好了吗?” “还没来得及联系。如果他们不允许的话, 我们就在小区里看一眼。看看是不是有阴气。”褚玄良挂挡, 看着前方道:“他们不是a市人, 跟苗女士住在同小区。我在地图上查了下, 那附近是别墅区。看来受害者一家还是挺有钱的。后期已经交涉好了, 按照意外处理, 对方没有提起起诉,那苗女士那边应该给出了解释。” 褚玄良说:“去年他们儿子去世之后,夫妻俩还找了道观的人为他做法送行, 应该是比较信的。” 他们在四小时后,按照导航,到了苗女士的小区门口。 褚玄良开的是豪车, 给门卫递了根烟, 随口报了个门牌号,门卫不疑有他, 收起栏杆放他进去。 褚玄良停在外面的临时停车位, 掏出手机给女方打电话。 孩子的父亲姓周。 褚玄良问:“喂, 你好, 周先生在吗?” “他去上班了。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周夫人说, “你们是?” 褚玄良在警察、记者、邻家八卦大队、周先生助理等众多身份中徘徊了一会儿,最后老老实实地坦白:“你好, 我是乾元观的道士,褚玄良。” “我知道。”妇人说, “我是说我知道这个道观。” 褚玄良笑了下:“我们想见见你。关于去年一月份的事情。可以抽出几分钟的时间吗?” “你们问这个干什么?”周夫人紧张说, “是孩子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褚玄良:“没有,不是,请不要紧张。最近道观准备做场法事,想给几位冤死的幼童攒攒阴德,从道友那里听说了你们的事情,所以让我过来问问你们的意见。如果你们信这些的话,可以把八字给我试一试。是免费的。但是我需要了解一下情况,看看合适不合适。” “好的。”周夫人闷闷道,“其实花钱也可以的。” 褚玄良:“我们现在就在你楼下。你看,是你下来呢,还是我们上去合适?” “什么?”对方很惊讶,思忖片刻,还是不敢让陌生人进屋,说道:“还是我下来吧。我们就在一楼旁边的休闲区聊聊。” 褚玄良:“好的。” 周夫人乘电梯下来。打开门禁,几人去后面空出来的圆桌边上坐着。 虽然没有空调,但这个阴凉的地方遮阳,且风大,还是挺凉快的。 江风看见她的时候,发现她小腹已经微微隆起,显然是有六七个月份的孕期了。素颜有些憔悴,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褚玄良不知道这件事,目光在她腹部停留了片刻,说道:“抱歉,贸然来访,提起这件事情,不会让你为难吧?” 周夫人摸了摸肚子,摇头说:“没什么,我没那么脆弱。” 褚玄良掏出名片给她看,周夫人惊讶道:“你们还有名片?” 褚玄良无奈说:“因为总有人跟我要手机号码。” 周夫人:“了解。” 她靠在藤木椅子上,说道:“我上周做梦,梦到羊羊了。他站在我面前不停地哭。我问他你怎么了?他说好疼啊。是他在那边过得不好吗?” 江风听她描述,脑海中闪过张阳阳梨花带雨的脸…… 这让人无言以对的名字。 “这个是你心理原因。”褚玄良安慰说,“这是你内心对自己的暗示,跟贵公子没有关系。” 周夫人:“是这样啊……那就太好了。” 褚玄良见她情绪尚算稳定,便插入正题道:“当时的情况,能稍微说一下吗?” “没什么好说的,其实就是外面传的那个样子。狗朝羊羊冲过来,我一时没看住……也是我的错,我太失责了。要是当时我不看手机,就能及时拉他一把……结果他冲到马路上,被一辆超速行驶的车给撞到了,然后又被卷到了另外一辆车的车轮下面……这么多巧合,好像一切都是算好了一样……”周夫人声音开始沙哑,手指抵住鼻子说:“为什么会这样呢?羊羊明明还这么小,特别聪明,感觉老天非要他的命一样。你不知道他死的有多惨……” 褚玄良:“他们给出补偿了吗?” 周夫人问:“你说谁?” 褚玄良:“遛狗的那位。” “补偿了,协商赔了两百万。可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我也不缺钱。”周夫人说,“他们不停地向我道歉,说平时是会套狗绳的,那天他们让阿姨先带狗去溜,阿姨没带狗绳。她下楼以后,想着狗平时挺乖,也从来不咬人,自己多看着一点肯定出事,就没上去拿。谁知道就出事了呢?” 周夫人哽咽道:“我当时真的太难过了,我想要找个人来发泄。如果没有谁可以怪,我真的可能撑不下去。所以当时我是想起诉的。可是对方说怀孕了,我就想着算了,何必这样为难一个孕妇。” 周夫人说着激动起来:“结果呢?结果她自己的孩子也被那条狗给扑掉了!那就是一条恶犬!她带着那条狗出门竟然不套狗绳!亏我还相信她原谅她!你们看,天底下还是有报应的!就是可怜了那个孩子,跟我的羊羊一样可怜。那条狗该死!” 褚玄良:“请冷静一点。已经过去了。” “为什么他们遛狗不牵绳?为什么?那可是大型犬啊!既然管不好为什么还要养狗?”周夫人拍桌,“狗是不懂人的规矩,那她人也不懂人的规矩吗?!有她那样的主人,那条狗死也是被她连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江风说:“其实那条狗已经死了。” 褚玄良推了他一把:“你说得对,苗女士也受到惩罚了。” 三人又坐了一会儿。褚玄良没能得到进一步的消息。 褚玄良说:“麻烦你把贵公子的生辰八字给我。我会带给师父,让他帮忙操作。” 周夫人从侧身的小包里拿出一张纸条递过去。 “你们能帮我问问羊羊过的怎么样吗?”周夫人说,“给我一个答案吧,我需要点安慰。” 她心底其实对有没有鬼魂存疑,这群道士是真是假也存疑,只是想信着而已。 褚玄良看着那个八字,觉得有点眼熟。掐起手指算了一遍,说道:“你是剖腹产吧。” 周夫人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褚玄良委婉说:“这八字很好。” “对。”周夫人说,“羊羊是我们请大师算好时辰,然后进产房剖出来的。他的命真的很好。” 褚玄良神色变化不定,末了叹了口气,看着她的肚子道:“我建议你这个孩子不要这样做。” 周夫人的手覆在肚皮上,一时紧张:“为什么?” 褚玄良道:“人各有命。” “对啊。”周夫人说,“所以我孩子的八字是最好的!他本来应该——” 褚玄良打断她说:“所谓的天命,不是只由出生时辰来决定的。一个人的命格承担不起他的八字,就容易出事。平安顺遂的一生不是就很好吗?对父母来说,子女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事,为什么非要他们成龙成凤呢?一个人能够成功,努力比八字重要。” 褚玄良将纸条收起,放进口袋,站起来道:“周夫人。如果你不信这个的话,那就没必要这样做。如果你真的信这个的话,是有这么一种说法的。我建议你顺其自然。告辞。” 周夫人失神坐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 · 二人回到车里,褚玄良发动汽车,打开空调。 “命运的齿轮。”褚玄良叹道,“非想着要逆天改命,最后反而容易早夭。” 江风有些许头疼。 凡人总是喜欢走捷径。可是再聪明,也难免会有失手的一天。 从听周夫人说小孩的死亡经历,他就觉得不对劲。 偶然没牵狗绳,被吓到马路边上,恰巧遇到超速的车辆,被撞击后又被迎面的车撞上,抢救无效死亡……安排得明明白白,仿佛就怕他死不掉。 那个小名叫羊羊的孩子才三岁,褚玄良相信他的确聪慧非常,如果能活下来,很可能是个天才。所以才会遭到反噬。 江风说:“如果是这样的话,羊羊没有怨恨并纠缠苗女士的原因。吓到他的是狗,直接杀死他的司机,间接要他死的是天道。为什么偏偏会缠上苗女士?而且显然,那鬼跟苗女士积怨甚深。” “所以不是他?还有其他人?”褚玄良头疼道,“可我打听出来,除了周夫人,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江风:“可能是跟周夫人比起来,其他人的仇恨,显得不那么大。” “那我再问问。”褚玄良说,“苗女士也住这里对吧?她不让你去她家,那我们就在小区里逛逛,看看有没有不对劲。” 江风:“好。” 褚玄良拉过安全带,就听见江风手机响起来。 他一接通电话,对面的苗女士便大声喊道:“江道长!江道长你快来,我的符烧起来了!我现在该怎么办?” 江风问:“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家!”苗女士说,“我在j市xx小区……不,道长我想知道我现在该怎么办!现在!” 江风:“我现在就在你们小区楼下,你是要我上去,还是给你远程指导?” 苗女士被他镇住了:“什么?那,远……远程指导我该做什么?” “闭上眼睛。”江风说,“祈祷。” 苗女士:“……” 苗女士崩溃道:“求你过来吧,我现在在家,我给你们开门!我在荷苑的一单元。” 两人重新拉开车门,步行过去。 他们还没到公寓,苗女士已经自己跑出来。三人在路上相遇。 江风仔细确认一眼。身边除了少许残留的黑气,什么都没有。对方没追过来,或者发现他们在这里,跑了。 补齐 “道长, 道长!”苗女士气喘吁吁道, “怎么样, 我身边有问题吗?” 江风摇头:“没有。你在家里发生了什么?现在是白天呢。” 苗女士想摸符箓给他看, 可是已经都烧成灰, 不知道洒在哪个角落。 “我就是在家里休息, 结果它就烧起来了!然后我听见了惨叫, 哭声,一片一片的,吵得我听不到别的声音。我以为我要晕过去了, 就给你打了电话。”苗女士终于回过神来,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这边找个人,正准备离开。”江风说, “我建议你带我们去你家看看。也许是什么脏东西留在你家里而你不知道。” 苗女士听他这样说, 心里却是转了好几圈,问道:“是这个小区也有人请你办事吗?” 江风:“对。” 苗女士:“能问是谁吗?” “不能。”江风皱了下眉, “你先说你的答案, 不然我们就回去了。” 苗女士:“我……” 江风明白了。他还没见过这么固执的人, 除非她心里清楚身边闹鬼的原因是什么。束手无策, 又不想让别人知道, 找江风不过是希望他能为自己处理好麻烦。 很遗憾的是,江风不是这种人。当即跟褚玄良决定回去。 “你能把狗还给我吗?”苗女士连忙抓住他的手道, “道长,我现在知道跟我的狗没关系了, 它其实是在保护我对不对?有它在我能安心。求你了, 你把它还给我吧。” 江风含糊其辞道:“它吗?已经被送走了。” 苗女士手指用力,江风手臂上勒出一道白痕:“送到哪里去了?” “它已经死了,你说该送到哪里?”褚玄良在旁边道,“生死两道,你怎么会想着让鬼来保护你?” 苗女士有些慌了手脚,应该是被刚才的事吓得不轻,不敢放江风离开。 三人正在纠缠,旁边一声中气十足的厉喝,黑影三两步靠近过来。 那男人虎背熊腰,身材高大健壮,隔着休闲服也能看见他上身的肌肉,上来对着江风就是一拳。 褚玄良吓得一颤。 江风左手正被苗女士拽着,对男人没有防备。但身体反应快于大脑,在他靠近的一刻立即右踢腿,一下踹在对方胸口。 对方下盘很稳,舞了下手,勉强没有跌倒。 苗女士朝他跑了过去,焦急问道:“你没事吧?” 那男人把苗女士挡在身后,开口便不客气地斥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苗女士尴尬介绍:“这是我老公。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妈也说不知道你去哪里了,我担心你出事,就赶紧回来看看。”男人说,“有事可以喊保安,你喊一声他们应该能听见。” 苗女士指着江风说:“他们是我的朋友,刚好路过,就下来聊两句。刚刚要走,我就想请他们上去做一会儿……” “哦,是误会了。你说最近被人跟踪又被人捉弄,还以为是他们。”男人脸色稍霁,对两人说:“不好意思,刚刚失态了。” 听起来他像是并不知道苗女士撞鬼的事情。可是朝夕相处的一对夫妻,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另一半撞鬼?照苗女士之前的描述,小鬼骚扰已经到了影响日常生活的地步。她身上的伤痕跟戾气也证明这的确是真的。 他跟这边认识的人打了声招呼,让对方多关注一点,然后驱车回a市。 两人到a市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小山神在屋里被关了一天。 到了这地步,她还想着隐瞒事实,是为什么? 而且这种事情,就算想隐瞒,应该也很难逃过另一半的眼睛。 江风跟褚玄良都没有回话,默默转身离开。 褚玄良决定照着查案的方式查一查苗女士,她真是太奇怪了。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他不吃饭倒是没什么,也很喜欢看电视,江风走之前还给他开了动画片,想他今天应该很满足。结果到家的时候,没在客厅看见人。对方正裹着被子,在床上不停蠕动。 听见开门的声音,一时起不来,见卧室门被打开,小山神跟滚筒一样滚来滚去:“爸爸,你骗人!这个骗子!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要骗我?” 江风说:“我没有。” 他从被子里爬出来:“我说后天回去,不是一个人住到后天。我就在家里两天,你为什么都不陪陪我!” 他站起来,委屈控诉说:“今天不算!” 江风把手机放到床头充电,坐下开始翻课表和时间,小山神就从后面抱住他,把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说道:“爸爸。你虽然是我捡来的爸爸,但是我不会丢掉你的。” “……”江风说,“不行。要回少陵山群修炼。还记得山渊村那的山神吗?你要是不修炼,就会变得跟他一样。山神也是会死的。” 人类社会越发展,山神成型的可能就越低。现在还能有几分的安宁,等土地不够,开发建设到了少陵山那边,他这样的心性很容易被引导,最后功亏一篑。 “山上什么都没有……我宁愿什么都没有!可是那个宗策还老来问我数学题!我又不会做!她比我还笨!”小山神往后面一躺,摊开四肢,生无可恋地看着天花板道:“再见了。” 江风拽了他的小腿一下,小山神毫无反应。他就扯过被子盖在他身上,然后去洗澡睡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 褚玄良第二天崩溃地问他那条哈士奇该怎么处理。 “这狗怎么办?我师父说再把狗放道观里他就把我逐出师门。” 江风:“你师父这么不喜欢狗?” “它成天到晚地叫,不停地冲撞符箓阵法想要出去,叫声凄厉,声音宏亮,夜里没人的时候,整座道观里全是它的声音。不知道的以为我们在做什么。远近的游魂都被它吓跑了。”褚玄良说,“虽然我们这是道观,但我们还没有开发出狗语。实在供不起。” 江风:“……” “我真的很少见过执念强成这样,非撑着也不去地府的狗。”褚玄良沧桑说,“它那么小的脑壳里,能装着多大的事?狗的使命?” 江风:“大概是你跟他没有共同语言。” 褚玄良:“你跟它就有?” 江风于是把小山神带了过去。 汤圆对小孩子总是特别温柔,给骑给摸给打。只不过现在普通的孩子都看不见它。 小山神一到它面前,它立马收起声音,只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 “你们需要我。”小山神摸着汤圆的脖子,深沉道:“你看你们都离不开我。” 为了镇住这条狗……江风把小山神也寄放在了乾元观,顺便让他听道士们念念经。 小山神如遭晴天霹雳。 这世界再也没有爱了。 · 这条狗的去路很成问题,江风犹豫着要不要干脆放它回去。 两天后,他再次接到苗女士的电话。 对方急匆匆地想说什么,颠三倒四的,说到一半才想起来要组织语言。 江风却打断她说:“你以后不用再来找我了。” 对方愣了愣:“为什么?你不是道士吗?你没有办法吗?” 江风说:“医生救不了想死的人。道士救不了该死的人。” “你说我该死?”苗女士那边啜泣一声,“我怎么就该死了?” 江风:“你遮遮掩掩不说实话。家里有什么东西不敢让人看见,应该就跟这次闹鬼有关吧。既然这样,想找道士做什么?” 苗女士:“那是因为……” 江风:“随便你有多少个正当的理由。找道士求助却不予配合,要是出事了,就是命数到了。我没有办法。” 对面的电话忽然挂断,他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对方有没有听到。 江风看了眼屏幕,正要放回去,手机再次震起来。 这次是褚玄良。 “有个消息。”褚玄良说,“苗女士现在在医院。” 江风:“她出事了?” “没有没有,不是她。”褚玄良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一言难尽,“嗯,这个我要怎么跟你说呢?” 手机又显示有新来电。是刚刚断掉的苗女士。 流产 江风跟褚玄良说了声, 先接通苗女士的信号。 “我错了我错了。”对方仓皇道, “你来吧, 我什么都告诉你!” 说完就是两声尖叫, 那边似乎很混乱。 苗女士捏着手机跑远。江风把音量调整到最大, 听到了对方的喘息声, 还有压抑着的呼声。 随后是关门的合响。苗女士重新对准接声口哭道:“道长, 你快点过来,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被缠上了!” 江风问:“你冷静一点。鬼更喜欢欺负胆小的人。你越害怕,它就会越猖狂。尤其不要躲到人少的地方。你说吧, 遇到了什么?” 苗女士听他的话,似乎又打开门出去了。她抽了抽鼻子,道:“一个婴儿的魂魄。它刚刚流产出来的, 一直跟着我, 还想咬我。我现在怎么办啊?” 这话说得有点奇怪了。但江风没有跟她纠结。 “我过去你那边,起码要三四个小时。”江风说, “你先找个地方呆着。” 苗女士才想起来这件事情:“那怎么办啊?你……你能不能快点来?我应该躲什么地方?” 江风:“你可以先选一家道观或寺庙呆着, 尽量在阳光下跟人多的地方, 不要去坟地、医院这些, 我现在过来。” 苗女士稍稍冷静了些:“好, 好。” 挂掉这边,江风又给褚玄良打:“她让我们现在过去。” “嗯。”褚玄良说, “坐动车好了,比较快, 一个半小时就到了。我去买票。” 江风:“好。” 等他们在动车上碰面, 褚玄良的事还没说。 隐私的事情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商谈,可周围又全是人。两人就对着手机发信息。 褚玄良:我找朋友跟踪了苗女士夫妇,发现苗女士的老公,已经跟她分居很久了。她现在是独居。 江风:离婚了?之前关系挺好的。 褚玄良:看着是挺好的吧,没离婚。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褚玄良:她老公在外面包了个情妇,现在怀孕,她老公搬过去照顾了-。-# 江风:?? 褚玄良:今天那个情妇去找苗女士……示威吧?结果忽然就自己大出血了,送到医院,没保住,流产了。 江风:…… 褚玄良:她在外面等着。结果就出事了。我朋友看她在手术室外对着半空抓来抓去,知道一点,觉得应该是中邪了。 江风抬起头,看向对面的褚玄良。 褚玄良叹说:“其实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是很懂。” 江风:“嗯……” 其实很多人类的世界他都不是很懂。 两个半小时后,二人跟苗女士在寺庙下的茶馆包间里汇合。 刚流产的婴儿魂魄毕竟比较脆弱,加上苗女士跟他不是直接亲属,对她抱有戾气本身就很奇怪,出了医院后就没有追着了。 但苗女士身上的阴气真是如影随形,一直消减不去。最近越发憔悴,脸瘦得都快挂不住肉了。 苗女士拍着胸口,显然还是惊魂未定。 江风:“那我就直说了。那个婴儿为什么跟着你,是你做了什么?” “跟我没关系。”苗女士捂着嘴说,“流产了……说明是真的。” 褚玄良:“什么?” 苗女士抬起眼皮,说道:“我老公的八字是……,出生在……” 她报了一串数字,还有她老公的家庭情况,褚玄良一面掐指估算,说道:“你老公是和尚命?” 所谓和尚命不是指适合当和尚的命,而是民间代指绝后、无后的命格。 身体功能是正常,但怀的孩子要么生不下来,要么生下来活不到成年。即便活到成年,也是短命之相。 也不是不能破,但是要有人挡煞。乡间有种做法,就是把生下来的孩子跟别人家的交换,当作是别人家的孩子养。等领养来的孩子死了,再把亲生的换回来,基本就能养大。 实际上是一命换一命。 旧社会时期人人都很能生,加上生活穷苦,生得孩子多了本身也会丢弃或弃养,会有人这么做。现代社会就没有人舍得了。 何况本身只是一种说法而已,谁会因此就先把自己的孩子送给别人养? 苗女士低声说:“包括上一次,我一共流产了三次,每次都会出现不同的意外,生不下来。流产真的太痛苦了,那时候我已经能感受到胎动,结果它还是死了。你们不懂那是什么感受。我每天都活在崩溃之中。然后我终于不能再生育了。我以为是命,哈,真的是命,可却是我老公的命,不是我的。” 褚玄良:“你老公不知道?所以你不孕后,他就去找了个情妇?” “对。他不信鬼神的,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认命。”苗女士仰起头,靠在椅背上:“那女人很娇纵,一个还没出社会的女大学生,她以为自己怀孕,生一个儿子出来,就能让我跟我老公离婚,就能走上社会,少奋斗个几十年。现在有的年轻人啊,喜欢撬别人的墙角又义正言辞,因为步入社会的优质男士,基本上都已经名草有主了,她们也只能撬墙角。学历拿来提升自我只是为了找男人,人生的规划就是,借由真爱当幌子,直接过上自在生活的包养生活。把自己作为一个待价而沽的货品,这社会究竟是怎么了?” 原配三次流产就去找情妇。他们也在想这社会是怎么了。 苗女士低下头,嘴角扯出一个笑来。说不清楚是苦笑还是哂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从怀孕开始,就不停地来跟我示威,给我发一些他们的合照。我才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流产了才不到两个月。我老公起初还会照顾我的感受,故意瞒着我,到后来她怀孕,软磨硬泡下直接就搬走了。” “我觉得他是爱我的。有时候我能清楚感受到他在爱我。可是更多时候,我觉得很累,很抑郁,他能够温柔地安抚我,却抽不出时间来看我,而我还要在外维持他好男人的形象,告诉别人我很幸福。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又不是我的错。” 苗女士拍着胸口道:“他对谁都很温柔,谁在他身边都能感受到自己被爱,然后离不开他。但我也是最特别的一个对吧?因为我跟他结婚了。” 褚玄良都被她的思路带懵了。是这么一回事儿吗? 无所谓,反正他不擅长做情感疏导。 苗女士神情悲恸,目光流转地看着二人。对面两个则一脸抱歉。 他们不知道应该给予怎样的认同跟安慰。对,你那个出轨的男人还是爱你的? 算了罢。 褚玄良咳了一声:“所以,然后呢?” 苗女士轻抿唇角,转向窗外,说道:“我很想要一个孩子,非常非常想。打击太大,所以我把上次流产的孩子留了下来。” 江风:“古曼童?”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古曼童。反正就有一个道士,让我把它留在瓶子里,放到床底下。我不会再有孩子了,我只有它。”苗女士说,“自从那以后,我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如你们所见。可是我又不敢丢,道长说过那东西不能随便丢。我想去问问那个道长,他却不见了。” 江风:“是没养好?” 褚玄良:“没养好的正统古曼童也不会招来灾祸的。就是发发脾气,哭两声吵人。最多玩点恶作剧。明显是你做的小鬼不对。” 江风:“带我们去看看。” 苗女士深吸口气,站起来说:“走吧。” 苗女士带他们回家。她从卧室的床底下摸出一个玻璃瓶,递给两人。 一个婴儿形状的红色肉块蜷缩在瓶子里,瓶口用一张黄色的符箓封紧。 因为纸张卷曲,褚玄良不好分辨符箓上的字迹。但这封存手法显然不对,没听说过哪个正统道门这样养小鬼的。 何况这还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不赶紧放去投胎,养着作孽吗? “这东西你留着不害怕?”褚玄良说,“虽然不能自己生,但是你可以领养吧?为什么非要留一只鬼在身边?” 苗女士顺了下耳边的碎发:“我只是不舍得离开它。当时一时糊涂,我也没多想啊。” 褚玄良并不多问。他对探究人性黑暗一面没有兴趣。把这小鬼带回去,先看着能不能超度。 苗女士一直盯着他,看他将瓶子收进包里,也没有说话,才终于移开视线。肩膀轻微地向下,好像松懈下来。 正在这时,门从外面被打开。 她先生直接穿着鞋子冲了进来,眼眶发红,周身带的风都在展示他的愤怒。 苗女士被他这模样吓住,怯怯道:“老公!” 对方已经冲到她面前,直接挥臂就抽去一巴掌。 “你为什么要去动恬恬?她流产了你高兴吗?你知不知道那是我的孩子!我很看重他他会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你生不出来你也不能这么恶毒啊!” 苗女士捧着脸,像不认识他了一样,唇角有血丝流出,她缓了两口气,才终于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出口:“我没有!” 先生:“那她怎么会流产!” “我怎么知道!”苗女士对着他吼说,“她刚出了事你就来怪我,你问过我了吗?” 先生:“她最后就是跟你在一起的!” 苗女士:“最后是在咖啡厅!还有其他人!有本事你去问啊,我有什么好不能说的!” 先生:“那就走!” 江风跟褚玄良一起跟了上去。 苗女士和那女人最后见面的地方就在楼下的咖啡厅,对于早上的流产事件服务员还心有余悸,当事人肿着一张脸来问,他们就连忙把事情经过都说了。 基本和苗女士说的相符。 先生听了还是不相信,要他们拿监控,他们只能无奈到后面的休息间,拿出监控给他看。 将时间跳到案发时。 画面里,苗女士一直在喝咖啡,没有说话,倒是对面的女生张牙舞爪地说着什么。两人根本没有接触,那个叫恬恬的女生忽然倒地。随后服务员、苗女士等人匆匆上去,打了急救电话。 看完这一幕,先生的表情瞬间尴尬起来。 苗女士滑到地上,开始痛哭控诉:“你还不相信我!你有没有良心。我为你流了三次产,结婚前你是怎么说的?现在又是怎么做的?你去找小三我认了,是我命不好。她来我这里耀武扬威,我也忍,可你还是打我!你是男人吗?啊你是男人吗?!” 服务员一脸同情地看着她。 褚玄良接过鼠标往前倒,叫江风过去看。 流产前的一段,两人是没有接触,但在画面里,一直有股黑气蔓延过去,缠绕住了对方的肚子,开始收紧。 最后女生倒地流产。 苗女士当时应该正被恶鬼缠身,去见对方,才影响到了对面的孩子。 江风从电脑的上方看过去,苗女士正趴在她先生的怀里啜泣。对上江风冰冷的眼神,她畏缩地移开了目光,身体也紧绷了下,然后反手抱住她先生寻求安慰。 先生抱着她低声说:“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唉……我也很难受,可我最爱的还是你,你知道的。” 苗女士哽咽点头。 服务员明显打了个寒颤,看着他们耸肩。 两人没有拆穿她……玄学的事情不好宣扬,也无从解释。但这地方他们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带上瓶子便匆匆离开。 等出了大门,彻底远离那家人,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才觉得这世界正常了一点。 褚玄良头皮发麻道:“跟他们一家几口待一起,我都觉得我脑子快不正常了。这是什么家庭伦理?都疯了吧?” 江风也很难受:“回去吧。” 褚玄良去买了最近的一班动车,跟江风一起赶回去。 “哦对了,你把小山神接回去吧。”褚玄良苦着一张脸说,“是,狗是不哭了,但是你儿子哭。你儿子一哭我师父就想跟着哭。不是夜间,是二十四小时。这生活我们也快受不了了。乾元观……能发展到今天不容易的,都是祖宗的基业啊。” 江风:“……” 羊羊 小山神还是没有褚玄良说得那么夸张的。他又不蠢, 没人的时候哭什么?只在有人来的时候才干嚎两声。 江风跟褚玄良回来, 他正跟汤圆玩得高兴, 在圈子里不停打转。 褚玄良让江风陪小山神玩一会儿, 说今晚可以留在这里。他过去摸了摸小山神的头, 捏住他鼓起来的脸笑了下。 “你们带我一起。”小山神仰着头跟他商量道, “我其实比你的祖宗还大了。” 他额前的碎发顺着额头滑下去, 一双眼睛漆黑发亮。褚玄良哭笑不得,说还有事要先去找师父。 他刚准备走,裤脚一紧, 被汤圆咬住。 原本温顺的汤圆和中了邪一样,拼命地狂吠,对着他的胸口, 张口要咬。 “汤圆!”小山神过去勒住它的脖子, 警告道:“你在干什么?这样不行的!快回来!” 褚玄良想起自己暗兜里的东西,把那个装着血肉块的小瓶子拿出来晃了晃:“你要找这个?” 汤圆鼻子动了动, 更加激动, 连连几声, 连小山神都要按不住。 褚玄良跟江风对视一眼。 在他们看来, 这不就是个普通的肉胎吗?要说有什么特别的, 大概就是早夭又被制成小鬼的胎儿,戾气特别大吧。 汤圆似乎知道自己冲动没用, 迅速消停下来,趴在地上悲伤地长哀几声。 小山神大感心疼, 顺了顺他的毛, 说道:“能送给它吗?这是谁呀?” 褚玄良:“我要拿给我师父过目,让他帮忙试着消除戾气。而且上面还有一张符留着,不能给你们。” 小山神:“哦。” 褚玄良拿着东西走开,小山神留在原地安抚汤圆。 · 后院里,玄一道长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沉吟许久。 “这胎儿真是奇怪。”玄一道长摸着胡须说,“感觉到了没有,它身上阴气厚得渗人。你们回来的时候,有遇到什么鬼怪吗?” 褚玄良:“路上没有。但也有可能是小鬼不敢靠近。” 玄一道长:“对。” 他直接将瓶子外面的符箓揭了下来,摊开在手里辨认。指尖顺着图案走了一圈,心中有些计较。 “虽然是不同的符箓,但从画符的笔锋,以及习惯标志特征等等来看,应该和你之前拿给我看的符文,是出自同门。那些道士,到底是哪家的啊?”玄一道长很是困惑,“我不记得道门出过这样的败类。还接二连三了,一点风声也没有,这未免太神奇了。” 褚玄良问:“师父,这张符箓究竟是做什么用的?养小鬼?” 玄一道长说:“哦,他们不是在养小鬼,只是用来禁锢封存而已。所以这小鬼身上没订什么契约。可是因为死后凄惨,心里怨恨不平,去不了地府。加上这小鬼身上阴气重,大概是命格太轻了,就算封成这样,带在身边也很容易有麻烦。” 里面的小鬼大概是太虚弱了,揭掉符箓后,单靠着这个降魔瓶也能禁锢住。 “不是养小鬼?”褚玄良奇道,“那苗女士还留着这个瓶子做什么?” 玄一道长:“这小鬼身上戾气很大,大概是怕被报复吧,所以才封了它。可是也很奇怪,既然有高人教她降鬼,为什么又把这东西交给她?跟鬼呆在一起,总归是不安全的。既然要处理,就应该斩草除根才对。” 褚玄良便把苗女士一直遭受小鬼缠身的事情说了一遍。 玄一道长听完就说:“她也不是什么好人。这是她亲生的孩子,这样封住放在身边,每天听他哭嚎,都快一年了,也不觉得渗人吗?” 他把东西递回去:“这张符我先拿着看看,瓶子你们可以带走。记得小心一点,它很容易招小鬼。” 这个小鬼本身虽然没什么法力,但周身浓厚的阴气,对别的鬼来说,是一个大补品。 于是下午的时候,褚玄良跟江风去后山远离道观的地方实验了一次。 他们把瓶子插进土里,过了才不到一个小时,就有只鬼跑过来。 看来这孩子对鬼魂的确有股特别的吸引力。这大概就是苗女士一直被鬼缠身的原因了吧。其实对方缠得其实不是她,而是瓶子里的胎儿。 就像不同人的血型,光靠看是肯定分不出的,而这只胎儿有什么吸引力,他们也看不出来。当时在苗女士家接过来的时候,没有上心,一时也没有察出不对来。 褚玄良真想把这瓶子打开,见识下困在胎儿里的魂魄是个什么样子。 还得去找苗女士一趟,验证下这真的是她流出来的孩子吗? · 一直到入夜,汤圆都没能打起精神。一派萎靡地趴着,连小山神都不喜欢搭理。 小山神顺着它的背轻轻抚摸,问道:“你怎么了汤圆?” 汤圆半阖着眼,呜咽一声。 小山神想了想说:“你留着就是想要那个瓶子对不对?” 汤圆:“唔——” 小山神又问:“我帮你拿出来好不好?” 汤圆甩了下头,眼睛发亮地看着他。 小山神:“你要送还给你的主人吗?” 汤圆:“汪!” 小山神答应了他,就准备去要瓶子。 他一路往后面的卧室跑去,还记得褚玄良的房间,按住把手推开。 江风跟褚玄良都在里面。 “爸爸。”小山神插着兜说,“你把瓶子还给汤圆吧,它都哭了。” 褚玄良示意了一下。 汤圆一只狗一直不肯投胎,多半就是跟这个瓶子里的冤魂有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那它想做什么呢?保护他?看他出生?或者还是什么? 狗的愿望他们是真的猜不到。 但是,它或许是对这件事情知道得最清楚的一个了,还是看看它究竟要做什么。 江风过去抱起他,说:“睡觉吧,明天带你去。” 小山神兴奋得不能自已,整张脸都亮了,重复道:“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爸爸我最爱你了!” · 第二天大早,几人带上狗,又一路赶赴苗女士家的小区。汤圆记忆力很好,记得认得所有的方向。众人进了小区,让汤圆在前面带路。 公用路段倒是没什么异常,可再往里面,江风就发现不对了。 它根本不是朝着苗女士那边去的,而是去了周夫人的方向。 江风以为它是走错了,可最后它准确地停在了周夫人的门口,拍了拍门板示意他们开门。 江风跟褚玄良对此陷入沉思。 这到底是谁的孩子? 考虑到周夫人对自己的戒备,江风和褚玄良主动避开。让小山神自己小心点。 小山神踮起脚尖按下门铃。没多久,有人过来开门。 对方从猫眼里看不见人,才小心地推开一条门缝。 小山神上前一步,笑吟吟地看着她。 周夫人很惊讶:“小朋友,你怎么在这里呀?是走错路了吗?” 小山神说:“阿姨,我有东西想要给你。” 周夫人耐心问:“是什么呀?” 小山神摸了摸自己凸出来的口袋,又看着周夫人挺着的肚子,也知道拿出来吓到人家不好,便摩擦着自己的裤缝说:“你老公在吗?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 周夫人笑道:“你懂的可真多。可是他现在不在,要么你进我家里等他吧?” 她解开防盗链,把小山神带进去,给他拿了瓶牛奶,又坐在他旁边问:“你爸爸妈妈呢?你家住在哪里?怎么来我这里了?” 小山神:“男人之间的事情。” 周夫人觉得好笑,又没有办法,竟然唬不住这么小的孩子,只能给老公打了个电话,让他要是没事,就先回来一趟。 周先生对此很紧张,马上放下手头的工作就赶回来了。 “有事?” “你看。”周夫人指着小山神说,“你快看!” 周先生大惊:“你偷来的?” “……”周夫人,“我呸!” 换做周先生去跟小山神交涉。他们去了书房。 小山神掏出小瓶子,想放到对方手上。 周先生看清后,大惊失色,退到了书房边上,背部用力磕着书脚,缓了缓神,生硬问道:“这是什么?” 小山神:“汤圆叫我给你的。” “汤圆是谁?” “一条狗。” 周先生听见“狗”字,脸色已经大变:“不用再多说了!” 小山神:“可是汤圆很努力地保护它了,它就想把这东西还给你。” “这到底是个什么!!”周先生几要发狂,末了一愣,颤抖道:“你别告诉我,这是我的羊羊。” 小山神:“羊羊?” 汤圆大声狂叫,似乎是在提醒他。 小山神理解了下,不确定道:“好像是?” “不,不会的……”周先生摇头道,“我儿子死的时候都三岁大了,这瓶子里的才刚成型,它是谁的?你是什么人?谁让你来的?” 汤圆急切地又叫了两声。周先生竟然也隐约听到了它的声音。 “狗?”周先生气得发抖,“你的狗带进我们家?带着你的狗赶紧给我滚出去!出去!” 小山神被吼得缩了下,准备出去。汤圆却猛得蹿上,从他手中抢过瓶子,然后用牙啃咬,想把玻璃咬碎。 小山神连忙去抢:“汤圆,松口!” 周先生看他自己挣扎,惊骇道:“你们在干什么?” 汤圆的牙毕竟还是锋利的,他咬住瓶子不肯松口。小山神又不知轻重,手指跟着蹭过去,不小心就划出一道伤口。 血染上瓶身,坚固的驱魔瓶瞬间碎裂。白色的玻璃片散了一地,血肉也滑出来。与此同时,一道黑影缓缓升起。 那黑影在书房里驻留了片刻,身形很不稳定,只到周先生膝盖高。他虚弱喊道:“爸爸……” 周先生不敢相信:“羊羊?真的是你?你……你这是怎么了?” 鬼魂并不敢多留,叫了一声马上离开。他怕自己留在这个地方,会给父母惹来麻烦。 周先生却追了出来,痛苦喊道:“羊羊!羊羊你去哪里?你是不是被欺负了?你告诉爸爸,我救你,我一定救你!” 天意 江风跟褚玄良坐在外面的凉亭里玩手机, 感受到阴气四溢, 随后汤圆、周先生、以及迈着短腿奋力奔跑的小山神, 接连从屋里跑了出来。 周先生停在门口失了方向:“哪儿去了?羊羊?” 江风二人已经追着黑影而去。 小山神从周先生背后钻出来, 伸长手喊道:“哇——等等我爸爸!汤圆!!” 周夫人跟着来到门口, 面色苍白道:“老公!老公怎么回事?” “没事, 没事。”周先生一头冷汗地安抚她, 可这模样实在没什么可信度。 他一时着急,拍拍周夫人的手背让她先回去,就去追小山神。 周先生问:“在哪里?” 小山神说:“跟着我爸爸!” 周先生立马加速。 “抱上我!”小山神气得跺脚, 委屈道:“汤——圆!你好讨厌!” 黑影从家里出来后,便在小区内乱打转。他横空出世,很快毫无遮掩的浓重阴气就吸引了周围魑魅魍魉。 江风抬头, 看见空中飘过裹着长发的女鬼, 对方发出桀桀怪笑。 黑影听见慌神,冷静了一下, 很快分辨好方向, 转而朝着苗女士的家飞去。 江风两条腿根本追不上他, 看着周围出现的鬼影越来越多, 知道不妙。余光间一道黑白身影一闪而过, 汤圆紧紧追在他身后,用力大叫。 褚玄良抽出一张符, 速念一句,往汤圆身上抛去。 · 苗女士跟她先生正坐靠在主卧的床上, 开着电视, 小声说话。 苗女士脸上的红肿消去了一点,可还是很明显。 她依偎在先生怀里,感受到对方胸膛上下起伏,看着电视剧里正在争吵的两人,思绪不觉飘远。 她任性吗?她不敢的。 有时候她会困惑,他们像一对夫妻吗? 不,其实是不正常的。 她所拥有的一切,让她不敢做出任何任性的抉择,哪怕只是正常的控诉。她害怕被抛弃,她会一无所有的。 对方说:“我最爱的人是你啊。”她可以相信——起码对方是爱我的。哪怕他是在敷衍我,也证明他不希望失去我。 如果能生下孩子就好了。她想。那她就有一个真正的家人,她的孩子是她最大的依靠。他们可以相依为命。血缘是他们最坚固的纽带。 苗女士之前流产过两次。 第一次是四个月的时候,出门莫名其妙地摔了一跤。她当时心态崩溃,过了好久才调整好。 第二次是五个月的时候,她做了一个梦,第二天醒来满床都是血。 那段时间她浑浑噩噩的,像是着了魔一样。 她觉得这实在是太邪门了,更大的恐惧席卷了她。她以前不信佛不信道更不信玄学,但在这之后,她的人生被阴云笼罩,她需要一个发泄跟依靠的地方,她愿意去相信一切能让她心安的事情。 所以她也开始走访各处的道观跟寺庙。 苗女士通过朋友打听,找到了几位有名的算命师,照着八字算了一遍。那道士就告诉她,她丈夫是和尚命,没后代的。 她当时很生气,不信,又去找了另外一个人。 结果接连算了几次,竟然都是一样的结果。 世界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的,她如果不离婚,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 可是,转机出现了。或许是她辗转求问,风声传出去了,有一位道士主动来找,告诉她,她可以有自己的孩子。 就算是和尚命,但一命换一命,也能瞒天过海。只要她在怀孕之后,如果找到一个八字够好、福气够旺,但是又早夭的孩子的魂魄,打进她的肚子进行替换,就能成功生下来。 因为地府勾的是魂,而她怀的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了。 苗女士心动,问道:“那到底是我的孩子,还是别人的孩子?” “是你生下来的,跟你有同样的血。由你养大,会叫你妈妈。”那道士笑道,“人类生物学上是这样定义的,这不就是你的孩子了吗?” 苗女士:“这是鬼胎吗?” 对方又笑了一下:“是。” 苗女士虽然心动,可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一个八字好、福气旺,又早夭的孩子出来。 满足前两点,还会早夭?总不是要她去杀人吧? 于是冷静过后,她就放弃了这件事情。 同小区里有有一对姓周的夫妻。 两人恩爱,孩子聪明。周先生非常顾家,长得又帅,人也绅士。苗女士见过他们很多回,回回见到,都有些嫉妒。 那天,她按照先生吩咐的,带着汤圆去散步。保姆正好忘记了牵狗绳,苗女士看着觉得心烦,只想快点给狗溜一圈拉回去,就没上去拿套。结果竟然在路边看见了周氏夫妻。 对方跟她颔首微笑,周先生拿着手机为夫人拍照。他们的儿子听话地蹲在不远处玩石头。 鬼使神差的,苗女士拍了拍汤圆的背,小声说:“去跟弟弟玩一会儿。” 汤圆听见,兴奋地跑了过去。 她没想到后面会发展成这样! 最初的惊讶跟愧疚过后,苗女士欣喜若狂。 那条路是小区侧门,平时根本没什么车辆。路面又宽阔,左右设了有八条道,哪会那么巧,刚好一辆超速车靠边驶过。 这么多的巧合,这是天意啊!是天意! 苗女士立即去找了那位道士,道士说,人死后短时间内,魂魄是会留在附近,等待阴差勾走的。她按照对方的指示,偷偷把那小孩儿的魂魄拘了回来,带给道长。 她没去问自己孩子的魂魄会怎样,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个问题。 她太想要一个孩子了……太想太想了…… “亲爱的,你怎么不说话?”她先生拍着她的背,开口说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说过,我最爱的人是你啊。” 苗女士正在出神,听见那句他说过千百次的话,心脏不由一跳。 她仰起了头,正要说话,房间的窗帘一阵抖动,然后直直扬起。 先生困惑道:“咦?我窗户是关了吧?怎么回事?” “啊——!”苗女士惊声尖叫,猛得缩向后面,一手指道:“鬼!” 先生只看见半空隐隐有团黑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紧跟着一条狗扑了进来。 苗女士一怔:“汤圆?” 她回过神来,对着汤团敞开双手:“汤圆,到妈妈这里来。你会保护我的对吗?汤圆妈妈爱你啊!你快点过来!” 汤圆跳了起来,把半空的黑气佝到身下,贴着墙远离她。 同时玻璃窗户传来一阵拍打声,还有呜呜的低鸣。那是真正的鬼哭狼嚎,叫人毛骨悚然。 她看见一张惨白的脸皮贴在玻璃外面,头发下垂,不知有多长。 她的心脏剧烈跳动,快要炸裂。 “砰”得一声巨响,苗女士眨了下眼睛,整个人萧瑟地缩了一下。 玻璃碎了! 四五只鬼涌进来,而苗女士朝汤圆扑去。她觉得跟汤圆在一起才是安全的。 可汤圆根本不管她,苗女士只能跟着抱住它。 鬼直直冲了过来,飞进苗女士的身体。 苗女士低头,看见自己小腹飞速隆起,撕裂的剧痛侵袭她的大脑。 她瞪大眼睛,眼球外凸,停住呼吸。耳边听不见自己的尖叫,不远处躲开的男人正满目惊骇。 苗女士眼部肌肉跳动,回忆再次走马观花般闪过。 她有孩子了,而这一次能健□□下来。 那段时间,是她最幸福的时光。 她可以幻想未来,她有着新的希望。 怎么也没想到,怀到六个月的时候,她被汤圆扑倒了。她再一次看着孩子从她身体里被取走。 那时候,她脑海中忽然想起了一句诗。 “所谓未来,不过是往昔。所谓希望,不过是命运。” 一切不过是已经注定的命中循环而已。 在她万念俱灰的时候,她先生果然又去找了另外一个女人。 苗女士觉得有些可笑。 找再多的女人又怎样?生下来的孩子要么不是你的,要么活不了多久。 苗女士用尽力气扑了过去,跟她先生抱在一起。 先生惊恐地想要推开她,可是她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紧紧箍住他的腰身。眼神里满怀爱意。 鬼从她身体顺着钻进她先生的身体。 这一刻她莫名有了一种痛快感。对先生,对情妇,也对自己。 太失败了,她的人生真是太失败了。 她卑微、卑劣、卑鄙,而她丈夫,无情、无度、无耻。 她会跟她丈夫永远在一起。 “敕——!” 苗女士感觉背后有被灼烧的刺痛,腹部好了一些。她松开手向后倒去,看见了江风表情凝重的脸。然后闭上眼睛,陷入一片黑暗。 · 江风跳进去查看,在苗女士跟她丈夫的魂魄被撕裂前,将人拽了出来,押到一旁。紧跟着褚玄良两张符贴在恶鬼的额头,将房间内鬼怪弹开。 因为里面吸引了不少厉鬼,导致周遭温度骤降。 褚玄良抖啊抖,大放血地把包里的符箓全飘出来。江风抓了几张贴上窗户,才总算镇住。 江风拿过被子,盖在苗女士跟她丈夫身上,合手小拜。 褚玄良看着叹了口气:“怎么会这样?” “阳寿即尽。”江风顿了下,改口道:“阳寿折尽。” 那两人的魂魄立在墙角,还是恍惚的。因为受惊又被厉鬼冲撞,很不稳定,暂时听不见他们说话。 汤圆嗷呜地痛叫,才把羊羊从肚子下放出来。它翻到在地上,耸拉着眼皮。 褚玄良摸了摸它的肚子:“做得不错。乖孩子。” “你能原谅它吗?”褚玄良对着黑影说,“它不是故意要害死你的。” 黑影模糊不定,江风过去,一手按住他的头顶,他才终于显出一点人形来。 羊羊闻言点了点头。 汤圆又叫一声。 羊羊学道:“乖孩子。” 百章 随即周先生出现在窗户外, 他跳着往里面看了眼, 实在太高, 又急匆匆跑去大门处敲门。 褚玄良过去将他放进来。 周先生越过他往里冲, 羊羊还是摇摇晃晃地一道黑影, 离开江风就维持不住人形, 于是一只手拽住他的裤腿, 看着周先生。 “羊羊!是我的羊羊吗?!”周先生坐在他面前,一时间语塞,张口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 “现在怎么办?这孩子会怎么办?”周先生抓着江风问, “他是不是连投胎都不能?” 褚玄良:“很遗憾,他这情况真的是……” 周先生怒从心起,跳起来:“这家姓苗的到底做了什么!畜生——他们在哪里!” 江风指向角落。 周先生一震:“他们……” 江风:“嗯。” 周先生顿时神情恹恹了。人都已经死了, 又能怎样呢? 褚玄良看了眼周先生, 说道:“倒是也不至于太糟糕。我会将他带回师门,慢慢化解戾气。只要他坚持住不化厉鬼, 应该不久就能前去投胎。” 周先生:“真的吗?那……那太好了。请一定多上心, 多少钱都可以的。” 他们正说着, 外边出现两个阴差, 站在窗边, 将角落的两人引走。 褚玄良要留在这里报警处理后事,江风还有在意的细节, 先行离开,去地府审问。 · 阎罗殿内, 二人并排跪在堂下。 判官翻动功过格进行记录, 抬起眼冷冷扫了前方二人。 大殿上落针闻声,两人总算回了神智,在这殿内惊恐万状。 换魂这种事,手法实在太过熟悉。定然又跟那个假的判官笔有关。或许就是同一个人。 从时间推断,这道士替他们换魂,早于之前少陵山群。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出来。 判官问:“他人在何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姓冯,神出鬼没。他在帮我换魂之后,人就不见了。”苗女士攥紧自己的手说,“那个孩子流掉之后,一直缠着我,在我耳边哭。我也害怕,找不到冯道长,只能用之前的方法先把他装起来,也不知道该找谁帮忙,怕事情败露。可是那瓶子不管用,它不断吸引别的鬼来攻击我,我又不敢丢了它……” 判官说:“自然。他既已死,便是死魂。这孩子命格过轻,又是早夭,本来死在你手上就对你有些怨言,后来又进了你的肚子,导致自己无法投胎,怨气更深。你如果再怀下去,他的魂魄可能会吸取戾气变成厉鬼,那生下来的可能就是一个鬼胎,还害得他不得往生。” 苗女士指着他丈夫,哭道:“可我都是为了他啊。我那么想有孩子……我如果离婚我就可以有孩子了……” 她先生张了张嘴唇,不受控制地说道:“我一直知道我的命格,不会有后代。” 苗女士悲伤的神情僵住,她头偏了一下,表情从不可置信,到骇然陌生。无数厚重情绪闪过,最后定格在漠然。 她哭不出来。 她原来也没有多爱他。 这就是一个人渣啊。 这句话说出口,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她先生态度坦荡起来:“我找过道士问清楚,我有钱。只要我能把孩子生下来,我就能让他活下去。” 斜了眼苗女士,竟然还有些怨恨:“你为什么要做这种多余的事?如果你不做,就不会惹祸上身,就不会牵连我!” 苗女士仰头大笑,然后冲着他骂道:“畜生!” “你闭嘴!你这么心狠手辣我还觉得你是畜生!” “我心狠手辣?你看着我不停地流产,出去不停地找小三,你看着自己的孩子死还过得这么逍遥滋润,不是凶手是什么!” 阎罗用力拍下惊堂木。两人在巨大声浪中捂住耳朵尖叫一声。 阎罗沉声道:“放肆。” 白无常嗤笑道:“阎罗殿前还敢吵闹,真是死了还嫌命大。” 两人哑然。 他二人阳寿本不至于这么短。可一个靠着邪门歪道谋夺他人魂魄,一个故意漠视妻子流产,且拈花惹草,导致三个胎儿、一名幼童先后离世,如此残害生灵,自然罪不可恕。 阎罗问:“你是如何认识那道士?何人帮你引荐?” 苗女士用力呼吸,随后低下头道:“网上。我加了很多的道家跟佛教交流群,然后有一天,某个群里的人邀请我进了另外一个群,并把那道长的名片发给了我。我就想着试一试……后来发现都灵验了。他给我算了几卦,说得特别准……” 阎罗嘴角抽了下。 现在的罪犯都是用网络的,可是他连手机都没有。 看看,这样多不利于他断案。 苗女士继续回忆说:“我听他口音,他l跟n不分呐。还有,我没见到他的脸,但我看过他的手。女人对肤色很敏感,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的手是偏苍白的,第二次再见的时候,黑了起码两个色度。为什么?” 阎罗与判官不动声色。 这人应该是换魂续命了。 阎罗道:“你反问本君?” 苗女士不敢说话了。 他二人的生平没什么疑惑,直接压入地狱,什么时候孽镜台前洗清了,什么时候可以流放江边等待轮回。 · 判官神魂从地府出来,正好接到玄一道长的电话。 玄一道长拍脑袋说:“哎呀我知道了!我找到这个符的出处了!” 他抓着符箓翻了一遍。 他说难怪这张贴在禁锢羊羊瓶身外的拒魂符,会如此熟悉,跟乾元道的确是有些渊源。 “这说来也话长啊。我说之前怎么想不到呢,这要往前倒好多年呢。”玄一道长叹道,“冯家以前在h省一代的某县,开了一家小道观。那时候日子不大好过,小一点的道观基本开不下去。但冯家家主有点本事,在那地方还算有声望……不过我听我师父说,那本事有待考究,因为一个小地方的灵异事件发生频率太高了。咳……你知道,特殊时刻,会有道士做这种事。” 江风:“……” 玄一正色道:“当然我们没有的。我们是大观!” 江风艰难道:“……是吗?” “当时他们还跟其他道观一起,来a市跟乾元观交流取经过。”玄一道长快速转了话题,吧唧嘴巴道:“所谓取经嘛,总会互相画画符。他们是小道观,没什么底蕴,而符箓除却几种机密的,也没什么好不能教的,更多的靠天赋,不能说的是结煞。我们本着扶持的心态,能教的就教一教。” “看见这个拒魂符我想起来了,这是他们冯家吸取各道观所长之后,唯一画出的拿手符箓。我师门后边仓库现在应该还压着一张,做纪念品一样地放着。”玄一道长点评,“我师父说,这符虽然有用,可不伦不类,对拘押的魂魄不好,所以没让我们学。只是碍于面子存了下来。他还说这冯家人的道术,都很邪门。自己钻研,怕是钻错路子了。” 江风:“听你这么说。冯家以前就不大干净。” “唉,这年头就算是正统道观里,也难免会有些败类,要说不干净,的确是有很多人受利益诱惑。至于道术干不干净,老夫也不敢说啊。”玄一道长说,“他们做过什么不重要,他们早就在一百多年前,就被灭门了。这么小的支派,都不算正统,所以没有任何记录。” 江风跟阎罗,早就将近五百年内,有关冯姓的道士全部翻过一遍,还找了疑似的人进行问询,可从未听过一起灭门事件。 江风问:“为什么被灭门?” “灵宝现世吧?”玄一道长说,“我也不记不清楚了,我没活那么久,只是偶尔听我师父提起过几句。听说是冯家人得到了什么宝贝,遭人觊觎。那个年代的人发财都想疯了,又没什么人管——不,是管的人也想发财——所以就被灭门了。” 江风蹙眉:“是什么宝贝。” “最可笑的是,根本没有人知道,也没人见过。当时不过是传出这样一句风声,他们就一股脑地涌去了。”玄一道长说,“所以我师父觉得,当年血流成河,不过是妄念驱使。根本没什么不世之宝。就算有,那也不是普通人的命格熬得住的。看当年去抢劫的道士跟普通人,死了七七八八。不义之财,总归还是贪不得。” 江风了解了:“有关冯家的资料,能发给我吗?” 玄一道长:“没有资料,哪有什么资料?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统道派,不过打着道门的旗号而已。交流都是当时那观主不请自来的。你看,还有人说孙悟空红孩儿是我道门的神像呢。我们有什么办法嘛……但我可以帮你问问。” 江风:“……” 他是听出这怨念了。 “好。”江风,“麻烦你了。” 玄一道长:“不必不必。这等恶人还在世逍遥,我也安不得心。你跟地府说一声,我再多找找。” 江风:“嗯。” · 因为一直跟着褚玄良往来,又去了趟地府,江风有段时间没去上课。 他先强制把小山神送回去,汤圆则带去地府安置。小山神哭得声嘶力竭,最后还是不得不从。 这天终于去学校的时候,张阳阳就抓了他问:“你最近都跑什么地方去了?” 江风想他一个半知情人士,也不隐瞒了,说道:“忙阴间的事。” 张阳阳忽然叹一声:“我死后也能当阴差吗?” 江风好奇道:“你想当阴差?” 张阳阳挠头不好意思道:“这不是大小也是个官吗?而且阴差听起来多酷?” “嗯……”江风说,“你要是能保持住,那死后的确是可以的。地府也缺人。” 江风顿了下,又说:“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想这种事情比较好。想多了……玄的事情很难说。” 张阳阳:“……不会吧?” 江风:“嗯。而且阴差没什么酷的。” 接引 张阳阳觉得阴差挺酷的。不管生前多辉煌多富贵的人, 死后还是要被重新洗牌重新做鬼。 他要是做了阴差, 专找那些平时颐指气使干坏事的家伙, 有事没事吓吓他们。 江风看他自己陷在自己臆想中嘿嘿傻笑的模样, 说道:“你要是有兴趣, 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张阳阳吓了一跳:“什么?!” “嗯。”江风打量着他说, “不过以你的性格, 多半时候会被气死。阴差这工作,很烦人。” 张阳阳听不进他说的后半句,当即手舞足蹈道:“我去我去!这种体验几个人能有?太酷了吧!穷人上不了天, 但是我能入地!” 江风不得不打断他:“让你体验,只是让你去拘个魂,没说带你去地府。” 张阳阳:“那也行那也行!” 他还在乐呵, 忽然想到什么, 表情一僵,苦笑道:“我不会……那个吧?就继续破财吧?之前坑得我太惨了, 最近需要苟一苟, 不敢作。” 江风说:“不会。这几天乌云蔽日, 又临近鬼节, 阳间阴气重, 你可以在午夜的时候稍稍出去一下。我看着你是没问题,但你绝对不能自己试。” 张阳阳拍拍胸口:“你放心, 我没那个胆!” · 张阳阳晚上就睡在江风这里。他脑海里一直在想这事,亢奋导致精神特别清醒。 他们宿舍本来晚上就睡得晚, 江风却让他在十二点前睡觉, 说睡着之后再把魂魄拉出来,降低影响,这可真是太难为他了。 结果临近十二点,他躺在江风家的沙发上,闭上眼睛,感受得到江风的视线,几次呼吸,竟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他觉得全身冰冰凉的,意识非常清楚,大脑在正常运作,没有睡着的感觉。但手脚无法动弹,五官也有些迟钝。然后身体一轻,自己好像飘了起来。 就听见江风说:“睁眼。” 张阳阳张开眼睛,入目是自己的脸。 “哇!”他连声惊叫,“哇哇哇!!” 江风:“准备好了吗?” 张阳阳对着自己的脸痴迷道:“我真特么的帅!” 江风:“……” 江风:“你走不走?” “走走走!”张阳阳立马跑过来。 身形有些不稳,差点摔倒,他控制不习惯自己目前的状态,这跟他之前灵魂出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身上竟然还觉得有点暖洋洋的。 他们走下了楼梯,楼梯口正站着一位表情漠然的阴差。他递过来一张阎王批的条子,指明要去某某地拘某某魂。 江风示意张阳阳接过来。 纸条碰到他的手,立马化成一道金光消失。 有种直觉牵引着他,要往前面走去。 江风跟在他身后,走到大街上。 确定左右无人了,张阳阳才肆意地骄傲:“哎呀可把我美的。我是不是普天之下最特别的那个人?!看看这可是阎王的条子啊!” 江风无情道:“不是。阳间有走阴人。如果是地府批准的活人,也可以在深夜出行。而且道士有传承的,也可以念神诏,托人转告阎罗。” 张阳阳:“……你不酷,你冷酷。” 这次勾魂的地方,在a大背面的住宅区。张阳阳身随念动,马路两旁景色飞速掠过,连成模糊的虚线。他还怕江风跟不上来,一眨眼发现他已经在自己背后了。 张阳阳到了那家人门前,用手擦了擦裤腿:“要敲门吗?” 江风:“……” 他在张阳阳背后一推,跟他一起飘了进去。里面正坐着一个老人,垂头在自己尸体边抹泪。 张阳阳咳了一声:“走了,勾魂。” 那老太太仰起头看着他,止了哭声,站到他面前。张阳阳拿过锁链,套到她的身上。 “你怎么死的呢?”张阳阳看到桌子的瓶子说,“你不会是自杀的?” 老太太又是呜咽两声。 张阳阳:“你怎么了?有什么好想不开的?活着不好吗?” 说完他想抽死自己的嘴。 人都死了……当然是因为活着不好啊! 张阳阳在整个屋子里扫视了一圈。 沙发上放着一床薄被褥,应该就是她睡的。卧室里有轻微的鼾声,有人在睡觉。鞋架上没有老人的鞋子,但是门外有一双。 要么是她刚来,要么是她不受屋主的欢迎。 张阳阳说:“好了,这边走了。” 三人出了门,老太太又开始哭。 “我不识字。我们那年代呢,穷得太苦了,活着都觉得难,更别说读书了。后来日子好起来了,我也老了。”老太太低声说,“今天我外孙女让我去买果汁,我在超市看见了一个大的玻璃瓶,上面画着苹果,我想这应该是果汁吧。价钱也挺便宜,我就买了……” 张阳阳:“她说你贪便宜?” 老太太说:“嗯,我买的是苹果醋饮料……” 张阳阳:“额……” “她骂了我一顿,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又去买了一瓶。”她说着委屈得不行,“我看见一个小瓶子,价格标得很高,包装上画着桃子,我就想这回肯定是了,然后就买了回来。” 张阳阳:“还不是?!” 老太太说:“是水蜜桃味的茶!可是外面根本没有画茶啊!” 张阳阳牵着链条道:“没关系,我替你谴责他们!生产商怎么这样的呢?!” 老太太说着悲痛道:“我真的是个老不死。小时候不好好读书。那时候我妈妈不让我读,我爸让我起码把小学初中读完,要学会识字,我还觉得我妈人好,整天跟着她出去割猪草,才会现在连个字都不认识。这社会手机电脑什么的发展得太快了,我门出不了,钱付不了,票买不了。整天呆在家里遭人嫌弃。这社会不适合我了。我想读书,我想学习。”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看着张阳阳,语重心长道:“年轻人。好好读书啊。” 张阳阳大声应说:“诶!” 等张阳阳把她带到接引的阴差那边,她还在不停地叨叨,下辈子要好好读书,她要去读书了。 张阳阳看着她被接往地府,唏嘘道:“觉悟好高的鬼啊……” 寂寞绝望地自杀,结果死后的念想却是 张阳阳深沉道:“人还是要自立啊。” 江风:“……你的觉悟也很高。” 张阳阳叹说:“所以我对未来总是很担心啊,我要是教出了这种孩子怎么办?又不能掐死他。” “你的孩子?”江风说,“你有女朋友吗?” 张阳阳跳脚叫道:“江风你怎么了!你还是我的小甜甜吗?” 江风只是让张阳阳感受一下什么叫走阴,同时攒点阴德,给他短期转转运。 张阳阳怀抱着责任感,回去把附近都搜一遍,看看能不能再拉几个去地府,给自己涨涨业绩。 江风觉得他是个搞传销绝佳人选,勾魂都能勾出业绩感来。 张阳阳闲聊说:“我还以为自杀的人,是不能去地府的。” “地府对自杀的人有额外的惩罚。如果他生前没犯大错的话,会让他的魂魄呆到阳寿正常停止的时段,再把他接回去。” “如果犯过错呢?” “看造化。” “那老太太呢?” 江风:“差不多阳寿也到了。” 两人在街区逛了一圈。或许是野鬼看见他们就躲起来了,路上一直很安静,没遇到半个鬼。 忽然,宁静被尖叫声打破。 一个人脸色惨白地从楼梯口跑出来。他跌跌撞撞地冲到街上,似乎极为恐惧身后的东西,尖声喊道:“救命啊!救命!报警,快帮我报警!” 那男人似乎看见了他们,径直朝他们这边跑动:“快!” 张阳阳扭头,确认周围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 张阳阳:“卧槽!” 江风说:“到时间了,要回去了。” “啊?”张阳阳指着那个男人,“那他呢?” 江风:“他关你什么事?你能给他报警?” 江风掐住张阳阳的后领,把他猛得往后拽。张阳阳的呼声被哽在喉咙里,再一睁眼,已经醒了。 “好累。”他爬起来道,“好困。我做阴差的时候不算我睡觉吗?” 江风说:“肉身是已经休息够了,调整一下就不会有问题。” 张阳阳去摸自己的手机,拨打110,帮那个男人报警。然后揉着自己的脖子重新躺下:“我先休息一下。” · 午夜的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但还是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和超市。 那个男人冲进去,扑到柜台上,对着值班的工作人员伸出手,说了句报警,然后就虚脱晕了过去。 救护车把他送到医院,可因为报案人昏迷,连案件内容都不知道,所以没办法立案。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男人醒过来。 他眼睛里布满红色的血丝,喘着粗气,随手抓住身边一个人就说:“有人要杀我!快让警察来保护我!” · 第二天早上,张阳阳是被门铃吵醒的。 门口站着几个穿便服的成年男性,为首的就是叶警官。 “怎么又是你!”叶警官很是挫败道,“哦不对,听到在a大旁边,我就隐隐觉得是你!” 江风:“怎么了?” 张阳阳跟着走出来。 叶警官问:“昨天晚上,你们谁报的警?” 江风:“我看着他报的。” 叶警官:“那就一起走一趟吧。” 江风的照片之前被秦如挂到网上,因为欺负抑郁症患者的臭名,传播得挺广,虽然后来被澄清为假,删掉了,但警局里的人对他还有点印象。 倒霉的背锅侠。 几人都露出原来是你的表情。 看来背锅这种气质,是不好甩脱的。 叶警官把他们请上车,车也只是普通车,看不出是被公安局请走了。但张阳阳一个良民,看见警察本能地紧张:“我怎么了?你们这样我很慌啊。” 叶警官说:“没事,请你们过去问问话而已。” 追杀 江风问:“所以叫我们过去, 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问话?” “你们真是一点自觉都没有。那给你透个口风, 车上好好想想该怎么解释。”叶警官说, “昨天帮一个男人报警了对吧?那小区昨天晚上就死了两个人。” 张阳阳一窒:“什么?那男人不会说是什么杀的吧?!他的良心呢!” 叶警官咋舌:“你可够了吧。最先接到的就是你们的报警电话, 比人家药店的服务员还快。可是报警定位在几条街以外的a大校区附近。你们怎么就穿越过去, 知道他要报警, 然后给人家报的警?” 张阳阳沉默片刻, 试探着开口:“这种事情……我说心有灵犀可以吗?” “你说呢?”叶警官说,“负责这件事的是我上司,你们心里有点数。” 张阳阳嘴贱道:“我现在心里全是西湖的泪, 种不下多余的树。” 叶警官抬手作势要打,他抱头躲了过去。 叶警官转过头,问江风说:“你带着他去那边干嘛呢?” 江风:“想给他转转运。” 叶警官万分嫌弃说:“你行了吧。你还给他转运?你这霉转霉的, 都是瞎折腾。” 江风没说话, 张阳阳捂住江风的胸口说:“扎我老铁心了。” 叶警官不知道是在哪里受了气,今天嘴特别毒。 “你看你们两个, 认清现实, 负负相乘才得正, 你看你俩这是累加。负爆表了。” “我俩爆没爆表, 关键还得看你们啊。”张阳阳说, “你刚刚不是说没事儿吗?” 叶警官:“我是知道你们没事,但有没有麻烦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现在只是传唤, 最长二十四个小时也会让你们离开。” 张阳阳这就放心了:“还好我今天早上没课。” ·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下。叶警官喊两人进去, 分别带向不同的密闭房间。 过了片刻, 叶警官跟在一个人身后一起走进张阳阳的审讯室。 那是一位看着颇为干练的女人,短发利落,眼神锐利,不苟言笑。穿着西装,衬衫上面留了一个扣子。叶警官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邓边说:“你没必要跟着进来。” “我看着他。”叶警官说,“我保持绝对的中立,旁听一下而已。” 邓边:“想旁听你可以出去听。” 叶警官挤了挤眉毛:“我需要给他们力量,对吧。” 张阳阳点头:“对。他是我的精神支柱。” 邓边不再管他,两手环胸道:“昨天xx小区里死了两个人。” 张阳阳被她那目光刺得难受,说:“其实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有人需要帮助,然后给打了报警电话。我是乐于助人呐。” 邓边:“你当时人是在a大校区吧?怎么能够同时段地知道xx小区发生了凶杀案?除非你本身跟案件有很大的关系。” “我可以保持沉默吗?”张阳阳忽然灵光一闪,视线在两人中间转来转去说:“诶对,我有权保持沉默是吧?电视都是这么演的啊。” 叶警官绝望地捂住眼睛。 邓边怀疑问:“你教他的?” 叶警官摇头:“不是我,我没有。” “都什么嘛?我真的不知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们。”张阳阳说,“嗯,要不你们先问问江风?反正不有二十四个小时吗?我可以等你们啊!” 邓边撇嘴,显然也不指望这说话不着调的家伙了,干脆地拿起东西起身出去。 两人又转去江风那边。 江风明显要淡定得多,不仅如此,还有种闲暇的感觉。 邓边看他坐在自己对面,目光交汇,隐隐竟然觉得对方在高处审视自己,莫名有些不自然。 邓边率先移开视线,说道:“你也跟你朋友一样,说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江风说,“昨天晚上他从小区里面冲出来,喊着救命,张阳阳就帮他报了警。” “在哪里报的警?” “家里。” “a大?” “嗯。” 江风直言不讳,邓边却好像更生气了。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招摇撞骗的神棍。”她单手拍着桌子,同时扭头去看叶警官:“你身为警察,还跟这样的人做朋友,甚至为了包庇他透露警方的消息。有一点职业道德吗?” 叶警官摸着下巴,困惑地“嗯”了一声,一时张阳阳上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风说:“是我一位朋友看见他从小区跑出来喊救命,跟我说了,我才帮忙报警。” 邓边:“哪位朋友,说出他的名字。” 江风:“他是谁并不重要。昨天晚上,你既然知道我们在a大校区就说明这件事情跟我们没有关系。你只是因为我们报了案,就把我们当作嫌疑犯对待,这不合常理。我可以不回答你的问题。” 叶警官单手掩着嘴,见对方又看过来,无辜地咳了一声。 “我真的只是在这里坐着。你看我,都自觉闭嘴了。你俩都比看我行吗?现在被传唤的人又不是我。” “不用你给他提醒了,我来告诉你吧。”邓边说,“昨天晚上的报案人名叫柳杉。他早上醒来后,说自己被人追杀,追杀他的人就是住在他楼下的邻居。” 江风:“他死了?” “没死。”邓边说,“但是我们排查小区的时候发现,那位邻居的妻子死了。胸口中了一刀,尸体还放在家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江风挑眉,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口供到这里,出现了两个极端。”邓边说,“这位邻居承认,他杀害了自己的妻子,但表示自己的行为完全是出于自卫,在反抗中失手导致。也因为害怕,没有第一时间报警,但是同样没有试图逃脱法律责任,所以没有处置尸体。第二天警方过来,他就顺势和盘托出。” “他还表示。柳杉跟他妻子合谋要杀害他,最后被自己逃脱,才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那个柳杉跟他一直不合,还多次对他恶言交加,自己要追杀他完全是无稽之谈。” “两个人之中有一个人在说谎。”江风说,“你应该去审问他们。” 邓边说:“两人表现非常真实。如果他们没有经过特别的训练,或者有着超高强的心理素质,应该都没有说谎。而且,他们的口供,都有一定的合理性。但同时,分析过后发现,无论是哪种可能,都不合乎常理。” 江风不感兴趣道:“哦。” 邓边拿过平板,调出一张名单,展示给江风看。 “我们今天仔细一查,才知道这已经不是那个小区第一次发生死亡案件。这上面是小区名单。打了红圈的,全部都是近两月确认死亡的人。” “这个女人,五楼住户,两个月以前,被丈夫家暴至死。这个男人,三楼住户,也是两个月以前,游泳的时候,溺水身亡。” 她继续抽出一张照片:“这个年轻人,才二十三岁,一个月半前出去旅游,跟人发生口角,被殴打至死。” “这个老太太,昨天晚上,吃安眠药自杀。” “她的确是自杀的。”江风看了眼楼层说,“因为一瓶果汁。” 叶警官懵道:“什么玩意儿?” 邓边生硬笑说:“呵呵。你知道的真清楚。” “还有一个。因为激情杀人,已经被检方起诉。”邓边揉着自己的鼻梁道,“反正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这个小区,这栋楼,出事的人太多了。因为各种事故,现在基本上已经空了七七八八。” 江风说:“这些不都是很自然的死亡事件吗?” “是很自然。可是当频率高发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我无法相信这个自然。我更倾向于是有人在幕后引导。” “比如说。” “这个就要问你了。” 江风:“所以这跟我到底有什么关系?” 邓边:“昨天晚上,柳杉说在xx小区外看见了两个男人。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他给出了这两人的特点。是你们吧?” 江风:“他看错了。监控里有吗?” “监控里什么都没有,但是他当时反应很真实。”邓边说,“他说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们两个,但是给出的细节却跟你们两个完全相符,看错人,也不会有这种巧合吧?而且你还故意帮他报了警。所以你报警的诉求到底是什么?” 邓边:“我现在怀疑是柳杉的精神出现了问题。才会胡言乱语。究竟是他想杀邻居,还是邻居想杀他,我觉得或许都有可能,双方都是这样认为的,因为他们的精神都不正常。” 江风说:“我也是。” “洗脑啊,催眠啊,刻意引导啊,教唆犯罪啊,试图追求完美犯罪的模仿犯一类。类似的案件我也见过,但从没哪个跟你一样这么恶劣。”邓边手指敲着桌面道,“据我所知,你已经跟很多起灵异案件扯上关系了。考上a大不容易吧?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你以为装傻就可以逃脱制裁了吗?” 江风耸肩。叶警官也有些无奈。 邓边是上面派来的,做事风格比较强硬。她经手过的所有跟灵异相关的案件,最后都被证实是故弄玄虚。毕竟真正的灵异事件还是很少的。也正因此,她对类似的宗教抱有强烈的怀疑态度。 当科学碰上玄学,谁也说服不了谁。从态度上来说,邓边是个好警察。想当初他第一次撞见的时候,也经历了很长一段三观崩塌的时期。 这时一人走进来,递了份文件给邓边。 邓边打开一看,用力翻过纸张,一副已经全部洞悉的表情,抬起头冷笑道:“这是你的档案。经过查证,你的初高中就读记录全都是假的!学校里根本没有你这个学生。你到底是谁?” 她用力拍桌,喝道:“你!是!谁!” 陷害 邓边牢牢盯住江风, 想从他看出一丝端倪, 然而对方连眉头都没皱下, 呼吸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 邓边正想再拍一下, 江风平静说:“你没有证据。” 邓边:“什么?” 江风说:“我的就读记录是真的。” 邓边愣了下, 然后说:“你们初高中所有的教职工, 都说没有见过你。学校没有分过你的宿舍。班级名单里也没有你的名字。” “我交过学费。有过毕业记录。证件号确实存在。你不用吓唬我。”江风说, “他们不记得我难道是我的错吗?” 叶警官差点笑出来,深以为意地点头:“每个班里都有那么几个死活想不起来的人。我现在也不记得我同学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了。” 邓边被噎了下。 江风问:“距离二十四小时还有多久?” “我没记。”叶警官转过身道,“我帮你问问他们哈。” 邓边狠狠瞪了叶警官一眼。 江风上身前倾, 摊开一只手做邀请撞:“你是要继续跟我杠呢,还是好好听听我的意见?” “我觉得你这人很危险。”邓边说,“我没有要和你配合的打算。” 江风:“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邓边也倾过身体, 正视着他的眼睛道:“我不信鬼神。如果真的有, 鬼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大费周章。会捣鬼的,从来都是人。只要你在xx小区出现过, 我就肯定翻的出来。” 江风:“你从监控看见我出现了吗?” “街上总是有监控盲点的。你可以在盲点上车然后绕路回家。总之有许多种可能, 只是我们还没查出来而已。” “那你查完再来找我吧。” 叶警官在一旁小声说:“不可能查的。排查成本太大了。没有证据能证明你的罪名, 这种行为根本是浪费警力。” 江风:“你可以让我看看那个嫌疑犯吗?” 邓边嗤笑:“调查记录是可以随便公开的吗?” 叶警官摆弄着桌上的平板, 嘀咕说:“那你直接把人拎审讯室里来也不合规矩啊。” 一般人都会被审讯室吓住, 没想到今天两个人压根不带怕的。 这个小区两个月内死了六个人啊。准确来说,是一栋楼里死了六个人。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巧合?可是每一个案件都太独立了, 唯一可疑的线索就是江风的那通报警电话。 突兀地出现,没有任何常理可以解释。 邓边又僵持片刻, 无奈站起来说:“放人。” 叶警官带着江风出去, 那边张阳阳也被放了出来。 他看见两人,做了封嘴的动作,对着两位革命战友敬礼:“放心,我什么都没说。” 众人集体侧目。 叶警官:“……” 你这脑容量有什么好说的! 叶警官掏出一张小纸人给江风,问道:“这个会用吗?褚玄良给我的。” 江风接过:“我先出去了。” 邓边在一旁抖了下西装外套,不屑哼声。 她转道去看杀害妻子的那位嫌疑犯。 “还是一样?” “一样。不管怎么问说辞都一样,细节也对得上来,看来是真的。” 紧跟着叶警官也走了进去。 · 那邻居就跟无数的中年男人一样。有一点小肚子,秃头,圆脸,肤色偏黑。身上穿的短袖还染着血渍,衣角有些脏,颜色都开始发黑了。 他拍着桌子一遍遍申诉:“我老婆真的很不对劲,她肯定跟柳杉有了奸情,他们想要谋财害命,但是被我看穿了!” “为什么这样说?” “我看见了!我亲眼看见的啊!他们想杀我,恶意我能感受的出来!我快疯了!这次如果他们不先动手,我也会动手的!” 他抬手指着天花板道: “柳杉,柳杉一直住在我的楼上。他跟我有仇。他这人特别变态,有次我因为停车的原因,惹恼了他。其实也不是惹恼,就是吵了两句而已,后来邻里过来劝架,我们就散了。这事本来就应该结束了对不对?他这个变态每天丢垃圾到我的门前!有时候是发臭的菜,有时候是死老鼠,有时候是他们厕所的卫生纸!还会往我门口吐口水,故意半夜来敲我的门,装神弄鬼!我艹!” 一人问:“你确定是他吗?” “我确定!每次我听见动静走出去,看见的全都是他!他还特别变态地站在楼梯口对我笑,就是那种会让人全身发麻的微笑。他还假惺惺地给我家送过月饼,结果掰开一看,里面都发霉了!我觉得他就是个神经病,真的,他想杀我很久了。” 警察:“所以你想杀了他?” “我没有杀他!”男人激动拍桌道,“我已经承认我杀了我老婆,为什么不承认要杀他?我没有!我真的没有!那狗逼就是在骗人!” 警察问:“那你妻子呢?” “我跟她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她放个屁我都知道她要做什么。之前我有次我提早下班回家,她不知道,我就在门口看见他跟柳杉拉拉扯扯。这对狗男女!” 警察拍桌道:“别说脏话啊,没给你这权力。你老婆都已经死了,好歹跟你这么多年,还给你生了个孩子,给死者点尊重不行吗?” 男人嘴唇颤动了下,握紧拳头,声音却小了下去,继续说道:“他们两个好上之后,她就整个人都不对劲了。我看见她手机里有殡仪馆的搜索记录,然后还查了丧葬的过程。她想瞒着我,看见我就慌忙逃走。不知道跟谁打电话,还悄悄提到了我的名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有次我在吃她做的晚饭,从菜里吃出了一根针。还好我当时眼尖,才没有吞下去!还有,有天夜里我让她帮我端杯水,她却给我倒来一杯肥皂水!这是谋杀吗?这是吧!” 他吞了口唾沫:“有次半夜我醒过来,发现她没躺在床上。睡觉前我把窗帘拉起来了,可是她起床后又拉开了。我一转身,就看见了她的脸。她站在窗户前面看着我狰狞地笑,手上还拿着一把剪刀。” “我当时很害怕,一下跳了起来,问她要做什么,她说脚趾甲裂了,她起来剪指甲。啊我呸!她是想杀我!她当时就想杀我!” “还有很多很多次!她烧好开水故意往我身上泼,做运动的时候把手里的器械甩到我身上。总之一切一切……她还亲口说过,她会杀了我……”他沉痛地捶着桌子道,“我跟他多少年的夫妻啊,她的心竟然这么毒,非置我于死地不可吗?看看现在,我跟她都活不了!” 警员:“昨天晚上呢?” “我说过很多遍了,求求你们信我吧!昨天晚上,我上夜班回到家里,好好坐在沙发上休息,那娘们就拿着一把刀过来了。她冲过来想杀我,我当时就想要么跟她拼命算了。然后我要从她手里抢刀,柳杉就从我房间里冲出来。他们想一起杀了我,我激动下就捅到了她……柳杉也被吓跑了。” “……” · 江风跟张阳阳在厕所里。 他在洗手池里放了一池水,用圆光术确认那男人身上没有冤魂跟随,就把水放掉了。 反正也听不见声音。 然后把张阳阳送上回去的公车,一个人留在街边等人。 一个小时后,叶警官走出警局。 他走过去跟江风汇合,伸长两腿瘫在长椅上,疲惫地吐了口气。 江风:“那人怎么说?” “就差不多啊。”叶警官大致复述了一下,“别说是我说的啊,这个我们不能外传的。” “刚才粗粗扫了一眼,他身上没有鬼。而且如果是鬼上身的话,他当时是没有记忆跟理智的。现在他显然是在受自己的情绪影响。”江风说,“你们暂时可以按常规查。” 叶警官说:“不排除他是想减轻罪行,故意往过度防卫上引。我们的人还在慢慢排查,但他的精神状态明显有点不正常。” 江风:“总觉得有什么地方错了。” 叶警官伸过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这桩案子基本上是能定性的,但是不排除邓边会找人看着你。你这两天低调一点,基本没什么问题。” 江风:“嗯。” 叶警官:“你现在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江风站起来说:“我想去找柳杉。” 叶警官:“……” 是风太大你没听清,还是压根没拿我当回事儿? 江风说:“这件事情不处理好的话,你上司估计跟我没完。而且我也有点奇怪,死了这么多人,究竟是不是灵异事件。” 叶警官看着他的眼神,挫败道:“好吧。我带你过去。” 柳杉现在已经回家了。他昨天只是受到惊讶,身上并没有伤痕。醒过来后就回了家。 媒体暂时没有报道,所以他还算清静,只是左右邻里过来跟他打听过事情。 他觉得江风有点眼熟,可一时没想起来。但叶警官是警察,他看过,没多少犹豫,就把人放进来了。 江风确认了一遍。 身上没有阴气,房间里也没有。正常。 柳杉看着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去厨房给他们倒了两杯水,一面问道:“案件有进展了吗?他为什么要杀我?” 江风看了叶警官一眼,回答说:“他说是你要杀他。” 柳杉听到,差点炸起来:“他神经病啊,竟然还陷害我?!我跟你说他不正常已经很久了!你们随便去问,打听打听,到底是谁有病!” 他额前的刘海随着他的情绪甩了一下,杯子被他用力往桌上一放,水溅了出来。 “他这人真的特别神经病,随便开句玩笑,他都能跳起来。我每天回家,路过他家门口,他都要出来骂我一句。至于吗你说至于吗?他神经病啊!” “还有一次,我回家,他拿着把菜刀就冲了出来,看着我眼睛能喷出火来,我差点没被他吓死,忙不迭地就跑回家了。” “他还特别缺德!垃圾直接丢门口也不扔,都臭了我靠!整栋楼都是他们家那股恶臭,有毛病没有?” “而且他家暴,他家暴特别严重你们知道吗?他老婆哭得整栋楼的人都听到了,我们就去劝啊,可是他弄得我们好像要害他一样。” 他吞了口唾沫润喉,坐到沙发上,又继续说起来。 “他以前不经常打人的,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忽然开始变得暴力了。我的天呐,我看她老婆好几次被他打伤进医院,他还像个没事人一样。他老婆以为他中邪了,还跟我们打听,想给他找道士。结果那次被他撞见,差点没被打死。” 他拍了下手,一副肯定没错的样子说: “拆迁!一定是拆迁!我听说他们说,他老家的房子要拆迁了,他爸的老宅多大啊,当年扩增过,他后来又在那边盖了一栋小土房,都是他的,这么大面积,拆下来不是一大笔钱吗?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们开始不停地吵吵吵,然后打架。我估计是男人有钱了,就看不上自己老婆了。” 江风问:“你们两人之前有发生过争端吗?” “没有啊!我哪敢跟有本事家暴的男人硬杠?敢家暴都敢杀人,我们楼有个女的就是被他老公家暴死的,结果人男的才判了几年呐。你是没看见他的狠劲,他杀了他老婆,我们一点都不奇怪!” 江风:“比如小区门口停车问题?我看你们这边挺不规范的,为什么不把车停地下车库?” 柳杉不在意说:“没有吧?那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一扭脸,忽然意会了江风的意思。 “卧槽?”柳杉整个人震了下,连呼道:“卧槽卧槽不会吧?不就是停个车吗,他就要杀了我?” 江风:“没有,我随便猜的,给你提示而已。” 柳杉脸色阴晴不定,显然不信。 “我不是警察,不清楚具体案情。我是……”江风视线轻瞥,“心理医生。过来调查,方便做测评。” 柳杉松了口气,拍腿说:“原来如此,你们也觉得他是神经病对不对?他还真是!” 再犯 江风跟叶警官在外面吃了一顿, 等到晚上下班时间, 又去问了同楼的其他住户。 警察在今天早上已经排查过一遍, 但因为这栋楼住户人太少, 而且有好几人已经上班去了, 所以暂时并没有问全。 这些人对于拆迁的事情也了解不深, 只是有所耳闻。但具体口供, 跟柳杉的相差无几。大抵都是男人开始厌弃糟糠之妻,然后蓄意杀人一类。要说柳杉跟死者有染,大部分人都不信。 “两人平时根本就没怎么见面啊。而且他老婆是被打得真惨啊, 哪有时间搞出轨?” “男人都是这尿性。想出轨呗想打人呗,就给自己找个借口。” “我要搬家了对。这地方太邪门了住着都渗人!” 他们离开的时候,刚好看见一个道士从楼下上来。他手上拿着个铜铃, 煞有其事地点头颔首, 然后在楼梯口转来转去,念念叨叨。 江风跟叶警官停在旁边围观了一会儿, 后来发现是骗子, 就乐呵呵地打了个报警电话。 · 一栋楼里连死六人, 江风也觉得有些奇怪。 趁着这两天阴气重, 他决定回地府一趟。问询被收押的几名鬼魂。 等从他们这里查清真相, 江风重新去找叶警官,并将结果转告给他。 “楼里死的六个人。一个女人的魂魄不在地府, 也许是因为有怨气所以暂时不能接引。溺水死的三楼住户,男性, 他说自己去河里游泳, 本身水性不是很好,以为那个小潭水浅,没想到玩水的地方因为石头太滑,一脚踩空,小腿抽筋。他挣扎着挣扎着,掉到了水深的地方。朋友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他就死了。” “二十三岁的年轻人,因旅游中发生口角而被殴打至死。照他自己阐述,那个地方的当地人本身就很霸道,平时接着景区原住民的身份,强制收取高价费用,就算拍风景照也要收钱,仗着自己的人多为所欲为。他因为年轻气盛,就和对方不依不饶地讲理,结果对打过程中意外撞到头部,死亡。” “老太太。她就是因为一瓶果汁死的。” 叶警官:“……我很在意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掠过?” “还有一个说是激情杀人的案子。据死者说,当时凶手喝了酒,他们两个人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开始争吵……现在已经不记得是什么事了,她先动的刀,被对方抢走,争抢过程中意外捅死了。” “再有就是昨天被杀害的死者。她说她老公最近一段时间有些不对劲,是从自己因为同楼邻居被家暴至死,跟他开了个口头玩笑的时候开始的。当时那女的被满身血地抬出来,她就抱着她老公的手臂恶狠狠地说,如果你家暴我,我一定杀了你,拿了你的钱去找别的男人。” “当时她老公表情就很不对。从那以后,就变得不正常了。看她的眼神带着质疑和杀气,还总是受惊地样子看着她,然后找各种理由施行暴力,嘴里又全说一些听不懂的话。最初她以为对方是中邪了,可请了好多道士,用了好多民间方法都没有用。死掉后也没从对方身上看到什么鬼魂或阴气。进地府以后长见识了……嗯,她说那应该是种病,叫被害妄想症。”江风捂住额头,很疲惫地叹了口气:“是她太迷信了让对方错过最佳治疗期,她说应该讲科学不迷信。” “……”叶警官,“这种时候我应该说什么吗?” 江风:“保持沉默。” 叶警官:“诶。” 他对着几人的时间梳理了一遍,挠头说:“所以都是自然死亡?” “据他们自己所述,就是自然死亡。”江风说,“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叶警官有些迷糊,还是奇怪道:“真这么巧?” “世界上更巧合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只是遇到的少而已,但事物间总会互相影响,有时候所谓的巧合,也是一种自然规律。”江风说,“或许跟风水有关,你可以去找褚玄良问问。” 叶警官点头:“风水你不懂吗?” “风水是人类自己总结出来的规律,对错难以定论,个人观点都不大一样。除非明显的气场变化,否则很难看出来。”江风沉吟片刻,说道:“我没有在这栋楼里看见聚集的阴气或戾气。在我看来,就是正常了。” 叶警官拧着眉毛说:“你越说我越觉得邪门了。这楼到底什么情况?” 检方那边,凶手跟罪证都很明确,很快收集好证据,准备提起诉讼。 邓边走正规程序,叶警官则叫了褚玄良去看风水。 邓边知道后,看他的眼神已经彻底转变为看神经病。她死都想不明白,叶警官这样迷信的人,是怎么做上队长的。竟然还破过好几起悬案。这是都疯了吧? 当天她就跟着褚玄良等人一起过去看风水。 张阳阳关注这事,也缩在江风背后,悄悄地去了。 这样一个人虎视眈眈地杵在旁边,任谁都不会自在。邓边的眼神太犀利又太严肃,褚玄良对着叶警官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叶警官装作跟他不熟,弓着腰道:“道长,请。” 邓边说:“小心点,宣扬封建迷信是犯法的。” 褚玄良学着江风冷淡道:“哦。” 他拿着罗盘,从一楼开始,一层层走上前,最后在天台上俯视全局。越看到后面越是困惑,自己也有些不明白。叶警官不敢打扰他,给他拿了周遭的建设规划图做比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逛了有两三个小时,算清楚周围的环境跟路口,褚玄良说:“这里的风水没问题啊。” 他怀疑地看了眼罗盘:“难道是我看错了?” 叶警官说:“祖宗你看清楚一点吧。这楼里住的人已经不多了,给他们留个活口。” “如果风水真的有问题,也不会到现在才出事的。”褚玄良,“可是连死那么多人,应该是有问题的。不管怎么算,这边气场都会有点变化才对。” 褚玄良想了想道:“我技术可能不够,找小师妹来看一看。” 小师妹看盘,靠的不是实力……人家看的是运道。 匆匆被从床上拉起来,运到小区前面,君横掏出自己珍藏多年的式盘。 她速度比褚玄良要快一点。连掐带算再带看,就出结果了。 “这风水没问题啊。”君横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盘,“我看错了?” 叶警官:“……你们风水师都这一个口头禅吗?” 君横无辜说:“可是真的没问题啊。如果觉得这边风水不好的话,那就搬家吧,求个心安。而且玄学这种事,本来就很玄嘛。也许发生了什么质变呢?” 几人面面相觑。 这么一栋楼,竟然把警察、道士,连带着判官都给弄懵了。 邓边听他们说了半天,放下手道:“出结果了吧?” 叶警官:“结果就是信科学,嗯。” “我就不应该陪你们在这里浪费时间。”邓边很是无语,“回去了,叶警官,我希望就这件事你能给我一封详细的检讨。” 叶警官赔笑道:“口头的行吗?” 他们这边准备扯皮,邓边的手已经按上车门。柳杉脸色苍白地跑下来,大喊道:“死人了死人了!又死人了!” 众人都是一惊。 邓边率先跑上去。穿的高跟鞋,动作比叶警官还要矫健。半路直接就把鞋子甩了,君横走在最后边捡鞋子。 出事的地点在六层。受害者还没完全死亡,胸口插着把刀倒在血泊里,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一呼吸就有血从嘴里涌出来。痛苦地咳了一声。 因为动静,门口已经堵了六七个人。 邓边对看过的资料都有印象,几位是本楼住民,还有几位是刚才跟着死者一起上楼的。 “这是什么回事?”邓边一面掏手机打急救电话,一面挥喝众人让开,不要破坏现场:“所有人后退,但是不能离开!叶队长你组织一下现场,问清楚是什么情况——喂,你好这里是xx小区,我们现在需要一辆救护车……” 几名道士都扫了一遍,确信这个地方很干净。 一位二十岁出头的女生缩在角落,被她妈妈抱在怀里安慰。从表情来看,应该就是嫌疑人。叶警官朝她靠近,开始问话。 嫌疑人因为精神太过紧张,不肯开口。其余看客又是后来下来的,没看见具体情形,不好搭话。 没过两分钟,死者的鬼魂从身体里飘出来。因为刚死,还是呆愣愣的。 邓边打完电话,站起来要去找叶警官。几乎走不过去,对着江风等人嫌弃道:“你们没事都退开。这地方小,别挡道!” 褚玄良把鬼拉了出来,带到下面问话。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死者的魂魄终于开始有了些神智,记起自己死前的事情。 “这里风水不好,死了太多人,我觉得不吉利,已经搬家了。顺便想把这边的房子卖了。今天过来,是带人看房的。” “之前因为做生意,跟家里借了点钱。里面跟我大嫂借了十万块钱,三姑六婆的,就那点事。本来攒好了钱,准备到期还钱的,可谁想到小区里就闹鬼了呢?我们这不敢住下去,就拿着钱先付了首付,买了套房子搬过去应急啊,然后跟我大嫂说宽限一下。这样做没错是吧?我又没说不还,把这边房子卖了我就还了呀。” “可是她不信,以为我们要故意赖账。有钱买房也不还钱,还编出这种鬼故事。加上正好也要用钱,就跟我们吵起来了。这越吵关系就越差。今天就带着人过来闹事了。” 封楼 君横感慨两句:“这种时候, 就知道逗比的可贵了。要是有个人能调整气氛, 也不至于亲人变仇人啊。” 张阳阳:“还好我穷, 这杜绝了多少危险啊。” 江风问:“你们是怎么打起来的?” “我们起先就是吵, 她女儿先动手打了我丈夫一巴掌。这件事情怎么能忍?我就打了回去。有人出来看, 我们也怕丢人, 然后两边人就打到屋里面去了。对方破口大骂, 还想要砸我们的东西。我不是生气吗?冲到房间里举了菜刀出来。我本来只是想吓吓他们的,可我嫂子性格更犟,她看见我拿刀出来, 就真的发了狠,也从包里掏出一把水果刀来。” 鬼魂叹了口气,说:“你说她出门就出门吧, 讲理也可以讲理, 但谁会随身带刀啊?带着刀具连地铁都上不了,她这肯定是故意的, 她做好了要跟我撕破脸的准备, 对吧?” 张阳阳咬着手指。视线落在虚处。 大概是前两天江风引他做走阴, 现在他能听见声音, 却看不见人。 鬼魂见没人搭理, 便继续说下去。 “她拿着刀,对准我老公。我就叫她马上放下。我老公看起来很害怕, 求我们都松手。你说,他是她亲弟弟啊, 两姐弟不过十万块钱的事情, 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我实在是想不通。” “我说我可以还钱的,把这房子卖了我的就还钱。今天带人来看房,就是为了还钱,你们整这么一出算怎么回事?”鬼魂说,“我当时也有点生气了,我就说你要是还这样,这十万块钱我真不还了。” “她说那就告我,我说那我也告你。咱们一起拖,看看谁付不起这律师费。其实我知道他们的确缺钱,要不是想尽快还钱,也不会把房子卖得这么便宜不是?不然哪这么快就有人上门看房啊。” “我真的是吓吓她,我这脾气……谁让她非跟我杠,我其实也是又失望,又生气。什么人呐,借了钱就成了这模样。”鬼魂拍拍脑袋,“她疯了吧真想去砍我老公!真砍呐!那我当然也冲过去吓唬她。” “我朝她扑过去,她女儿就冲过来了,跟我抢手里的刀。哎哟我没杀她妈啊,就想把她们赶出去!可那孩子心是真狠啊,用力从我手里抢,看着我的眼神跟要杀人一样。我觉得她疯了……当然我也能理解。但人生气的时候理智是不在的,我觉得那孩子要杀我,手里就拼命地抢。我老公跟嫂子也过来帮忙,但他们都是去帮我侄女。我……” “我手里的刀被他们抢过去了,然后我侄女就一刀刺死了我。然后就是你们看见的这样了。”她黯然道,“真的是我的错吗?” “好……”君横说,“好人间真实的伦理剧。但听起来没毛病啊?” 几人蹲在门口各自思索,同时想等叶警官下来对对口风。正在沉默中,柳杉从楼上跑了下来。 他作为目击证人,怎么被放下来了? 柳杉跑到江风旁边,用裤腿擦了擦手心道:“我看见了!” 江风瞥一眼鬼魂,问道:“你看见她了?” “对,我看见了!”柳杉的目光却是越过鬼魂,直直盯着几人,喉结滚动,紧张说道:“我看见她是怎么想杀人,又是被杀的了。她疯了啊!医生,医生你告诉我,被害妄想症会被传染的吗?” 众人齐齐扭头看向江风。 医生? 女鬼却是已经生气道:“你特么才疯了呢!” 江风问:“你看见什么了?” 柳杉说:“她们在门口说话呢!那大妈带了女儿过来的,好像是对面田哥的姐姐。两拨人起先吵了两句,说话声音很大,我住在对门,听到了一点,但是不敢出来。然后田哥跟他姐好说歹说,似乎是说通了,声音也小下去了。我当没事了呢,又听见他们几个尖叫。” 柳杉捏着声音模仿道: “‘你拿刀干什么?不要拿刀!你疯了吗?!’我听见有人叫就急忙拉开门缝往里面看。田嫂手里拿着把菜刀,对着他们大喊大叫,说什么你个不要脸的,我不还钱了一类的话。大家都有点懵逼的样子,还跟她好好说,田哥有点生气了,又很害怕,让她先把到刀放下。再然后不知道怎么,她就拿刀砍过来了。田哥跟他姐就去拦啊,可田嫂跟入魔了一样,拼命挣扎,力气还贼大。旁边那个小姑娘看她妈快被砍到了,心里害怕,过去从旁边帮忙用力按手,然后拿把刀就刺进了田嫂的肚子。” 鬼魂激动道:“这不可能!” “真的!”柳杉说,“你们给个反应啊!我说清楚了吗?” 褚玄良捂住自己一边耳朵,点头说:“你说清楚了,但我们这边还有点问题。” “我觉得,我觉得真不对劲啊。田嫂平时不是这样的人,她还是很温和的,怎么会忽然拿刀砍人呢?而且她说的话……明显是她看见了什么。”柳杉咬着自己的手指甲,开始神神叨叨地说:“我说,之前楼下的人是不是跟她一样,他觉得我要害他,真觉得我要害他,其实不是。是有鬼作祟对吧?” 他瞳孔颤动,呼吸开始急促,惊恐道:“我是不是也有点不正常?那天我被追杀是真的吗?还是我幻想出来的?我会不会有一天跟他们一样,因为错觉去杀人?可如果真的有人要来杀我的话,我不反抗,不是就被杀了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照着逻辑想了一遍,觉得这问题简直无解。甚至可能做鬼都不会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也太冤了。 “鬼……肯定有鬼……为什么缠上我……”柳杉,“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天我跑到街上,看见了两个鬼……” 他猛得抬头,看向江风和张阳阳,左右飞速转了两圈,终于把两张脸对号入座了。 “啊——!”柳杉指着他们,头发炸起,尖叫道:“是你们!那天是你们!” 张阳阳说:“恭喜你想起来了啊。” 柳杉转身想跑,被褚玄良一把抓住后衣领。他腿脚发软,差点哭出来。 “放过我吧,求求你们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这命贱啊!”柳杉大声狼嚎,“救命啊!警察救命啊!” 叶警官从楼梯口探出头,往下张望。见他们凑成一堆,烦躁道:“你们什么情况!别欺负普通人行吗?!” 褚玄良比了个手势,让他接着忙。 柳杉几乎要陷入绝望。 “那天我们在现场,还是我们给你报的警。可是你好像头有点晕,摔了下就分不清方向了。我们以为你是什么吸毒的人,就趁机跑开躲起来。”江风说,“你见过鬼大白天行动,还跟警察和道士的关系都很好的吗?” 柳杉抽着鼻涕那么仔细一想,深呼吸道:“好像有点道理。” 褚玄良说:“别一惊一乍的,我都给你吓死了。” 柳杉挪了两步,站到大太阳底下,身上出了汗,却前所未有的有安全感,看着几人嘿嘿傻笑。 褚玄良问:“这房子你是自己买的还是租的?” 柳杉:“租的。” “换个地方吧。” “我是想换,但我付了半年的房租,还有一个月的押金。才住了两个月呢,现在搬走的话,一毛钱都退不回来。” “抠的要命,就是你这样的。”叶警官从楼梯口走下来,随口评价道。 众人看过去,江风问:“怎么样?” 叶警官:“就忽然发狂砍人,然后被反杀了。” 旁边的鬼魂绝望地发出一声惊呼。 这竟然是真的? “不能再死下去了,再死下去真要全灭了。我们决定找个理由先把这栋楼给封了。”叶警官说,“封楼期间,可以给你们一点补贴,但是不多。提早找好住处啊,小心流落街头。” 住户接二连三的出事发狂,还不确定是不是因为风水,也不确定搬家是否就能有用,楼里的人现在都是高危人群。警方要找人对他们进行评估测试,同时暗地里进行监视,以防他们忽然发狂,伤害到别人。 柳杉当然也是一样。 叶警官拍过他的背:“先去警局签个字,你今晚别住这里了。” 柳杉很有自知之明,他说:“我现在住哪里都不放心啊!” 叶警官想了想说:“要么你跟我住?警局也挺欢迎你的。二十四小时空调房加值班人员深情谈心,局里接受各地外卖订单,内部有超高速无线网络,安全无忧防火墙,你就是上小黄网都不会中病毒呢。出了任何危险,你都可以告诉自己,是幻觉。我们是人民公仆,保护你的。” 柳杉:“不用了谢谢!” 江风说:“不,你跟我住。” 叶警官感激地看着他。 褚玄良:“不好吧?每次都把你卷进去。” “我看着人,不会有危险。”江风说,“人越多的地方,越不安全,容易把他们卷到危险里。警局道观都不合适。” 他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了。 于是几人客套两句,就这么商定了。柳杉先去警局签字,然后由叶警官带着回来整理东西,送到江风家里去。 · 因为搬的太匆忙,他有很多东西都没带,整理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再回去拿他也不敢,于是江风领着他去楼下超市买东西。 小区里有一个人工湖,水是流动的,不知道从哪条河里引的水。平时环保做得不错,水面一直干干净净,浅的地方还能清楚看见鱼群游过。 两人从路灯下缓缓走回来,柳杉一路长吁短叹,江风都快被他叹得受不了了。 住楼大堂外,花坛边坐着一个人,正端着盆盒饭在吃东西。 江风认出来了,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亲自——”邓边一手拖住餐盒,指了指柳杉示意:“保护你们。警方当然要保证热心公民的人身安全。” 江风:“我以为你们都是坐在车上的。” 邓边说:“你们小区内部也得允许车辆通行啊!” 里面都是小道,也就自行车能骑的进来。 邓边猛得站起来,手里的东西随手一丢,跑向湖边。 同时身后传来一声落水声。 二人一起跑过去,就看见柳杉在里面死命扑腾。 江风问:“你在干什么?” 柳杉喊道:“水里有人!” 江风冷声道:“没有。” “可是——”柳杉一愣,随即哑然,面露恐惧。 江风说:“快点上来。” 柳杉堪堪回神,要往岸边上游去。刚一动,整个人就沉了下去。 邓边嘴边划过两个字:“卧槽!” 调查 邓边正要跳下去, 被江风一手挥开:“你站这别动!”说完当即一头扎进水里。 邓边手忙脚乱地去掏手机, 打开闪光灯, 想给江风照明。最后发现这亮度简直形同虚设, 于是顺势打了个急救电话。 她半蹲下身, 观察着水面, 脱掉了鞋子和外套, 准备一有意外情况马上跳水救援。 天太黑了,路灯照不到湖泊。湖边有几盏观赏用的小彩灯,这时候反而阻碍了邓边的视线。 跳下去两分多钟后, 江风中途出来换水一次,邓边用光照着自己的脸疯狂摇头:“没有!他没出过水!” 江风抹了把脸,换气重新下去。 “江风你小心一点!溺水的人会抓着你往下拽!” 邓边心里困惑。 这池子有这么深的吗?虽然看着水面挺绿, 但毕竟是人工开凿的湖, 怎么可能会这么深? 而且柳杉溺水之后,一个泡泡都没冒出来, 湖面除了跟着江风游动泛起的波澜, 竟然连个小小的涟漪都没起, 像是没入水底后直接消失一样, 实在是太奇怪了。 江风再次潜下水, 然后继续往湖面中间靠近。 这是夜里,河里更是说不出的黑, 寻常人恐怕看不见水里的任何画面,有的也只是影影绰绰的一点虚影。 但江风五感惊人, 靠着一点微弱的光, 看见了人形的轮廓。 水底下有一些莲花的细根,以及一些没有打捞的水草。中央处,柳杉在不住地蹬腿挣扎。旁边有鱼在他身边游过。 刚刚明明是在岸边消失的,一小会儿没看,竟然就到了湖中央。 可周围没有鬼影也没有阴气。 江风游过去,拽住了他的手。 柳杉却开始猛烈挣扎起来,并用力挥开江风。 看他表情,似乎快要失去神智,手上的力气却一点不减,几经挣扎后,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并有力抱住不松手。 江风一时无法动弹,只能强行拖着人往水面上去,柳杉还在不住地蹬腿捣乱,想把江风扯下去。 应该是看许久没有动静,“噗通”一下水声,外面邓边也跳了下来。 柳杉渐渐失了力气,松开了对江风的禁锢。两批人在中途汇合。邓边帮忙把人拖上岸。 柳杉吐出两口水,江风把他放平,开始按压他的胸口。 过不了多久,救护车到了。 小区附近就有医院,他们把车停在外面的路口,护士小跑着来了湖边。 一阵骚动后,人被带去医院。 幸运的是救治及时,柳杉没有危险。 他在医院睡了会儿,除了头疼跟受到惊吓,没别的毛病。倒是邓边穿着湿衣服跑前跑后,被折腾感冒了。 江风和邓边两人轮流在柳杉身边看住他,以防他在医院发狂伤人。 第二天褚玄良跟叶警官过来换班,柳杉看着状态也好了不少。 柳杉带着恐惧,回忆说:“我最先是看见有人掉进水里,一个孩子,还在喊救命,我就跳下去了。然后被你一说,我才意识到不对劲。想出来的时候,就感觉有人拖着我的腿在向下……妈的!” 他五指紧紧抓住被面,想让众人相信,郑重其事地点头说:“真的!那感觉特别强烈!对方力气很大,直接就把我拖到了湖中心。但是太黑了我什么都看不见。我想挣扎……可是整个人就向被什么东西捆住一样,飘不上去,也游不开来。我心里怕得要死,一时间憋不住气,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再然后江风就出现了。” 柳杉看着江风跟看着亲爹一样:“谢谢你啊江同学,你真的是太见义勇为了!那可是鬼啊!” “你落水的时候,身边没有东西。我救你的时候,你身边也没有东西。你只是在自己挣扎而已。”江风把自己的手臂露出来,表示是他抓的:“应该是你的幻觉。” 柳杉激动道:“幻觉能够把我拖到湖中心?还能实体化?这么反科学反物理的?” 江风:“是什么把你拖到湖中心,这件事情暂时存疑。” 柳杉明显不相信:“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不懂,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叶警官看他瞳孔涣散,以为他也要发狂了,连忙站起来,保持戒备地看着他。 江风直接喝道:“你闭嘴。” 柳杉舔舔嘴唇,悻悻闭嘴。 “休息好了跟我回家。”江风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你最好有点自觉,遇到什么事情,先告诉我一声,不要自己不声不响地去做。” 柳杉应道:“哦。” 他看起来忧心忡忡,似乎是对自己出现幻觉的事情难以介怀。 而邓边等人对他也是十二万分的关注,不敢放松警惕。 从目前来看,最近几名受害者死前,或许都有一些导致情绪激动化的幻觉,可能是大脑出现问题的被害妄想症,邓边依旧是这样坚持的,只是因为可行性的缘故,稍稍有些困惑。也可能是因为灵异事件而出现的诡异情况,叶警官暂时是这样认为的。 几名被疏散的同楼住民,目前只有柳杉出现幻觉,那么很有可能,下一个死的人就是他。 然而,竟然不是。 在众人把关注度都放在柳杉这里的时候,新一名死者出现了。 死者是一位派出所的治安警察。在接到有小偷的报警电话后快速出警,结果半路遭遇车祸身亡。 这本来只是一起很普通的意外交通事故。查看过监控后明确责任,司机属于正常行驶,而民警走到一半,忽然冲上马路,导致死亡。 致使民警诡异行动的原因暂不可查,但起码可以确定是一起意外事件。官方已经按照正常流程进行处理。 而最近邓边的精力都放在xx小区上,听见有人死亡,不管是不是那一栋楼的人,都多问了一句。问过后觉得不对,也调出监控重新看了一遍,一时间不大确定,还是暂时作为联动案件来观察。 江风:“民警?” “对,就他们那一片区派出所的治安警察。”叶警官说,“我勒个去了,这玩意儿还真不是风水的原因啊?这样看应该也不是传染的原因,那天杀妻案之后,一直是公安局在接洽,要传染也不会跟那边的民警有关系吧?难道是无差别攻击?” 江风闷声道:“嗯……应该不是,只是我们还没找出关联而已。” 叶警官说:“我们准备把跟那栋楼有关的出警记录都翻一遍。就什么,还是先照着报复杀人的方向查一查。” 虽然没在附近发现鬼魂出没的痕迹,但目前来看,这似乎可行。 只不过不敢大张旗鼓地调用人手,只能领着几个信任的手下悄悄的查。在制定行动计划上,也很难服众。毕竟把几件意外事件强行按照鬼魂复仇来串联……听着比较像是神经病,被上面知道了就糟糕了。 江风说:“你把那警察的照片和名字发我一张吧。” “网上有,搜个关键字……”叶警官,“唉算了,还是我传你手机吧。” 叶警官挂掉电话,紧跟着江风手机屏幕最上方跳出一条消息。 江风打开照片,里面是一张中年男人的自拍照。 柳杉凑过去看了一眼,面色还是惨白的,说:“我认识他。” 江风:“是吗?” “他是我们那派出所的人对吧?来过我们楼好几次了。”柳杉说,“他不会死了吧?” 江风扭过头问:“他是为了什么去的?” “家暴啊。我们楼里的家暴事件的。”柳杉想了想补充说,“最开始死人,就是从家暴开始的。” 柳杉说:“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平时都呆在家里,邻里关系不算很和谐,最多路上见面的时候眼熟地打声招呼。然后楼里有人家暴,这个也是动静大了才知道的。” 他指了指楼上示意:“最早死的那个,张姐,我听大家说起过她家的事情。” 江风坐正:“你说。” “她今年才二十八岁啊,结婚比较早,但是一直没孩子。她老公平时在外面挺和善的,一看就是白领的那种斯文人,见谁都客客气气,笑容满面,没和别人红过脸,但是关上房门,我擦,打的是真凶啊!玎玲哐啷的,各种砸东西,每天都有垃圾被他们丢下去。” 江风隐隐觉得有点关系:“家暴的情形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几个月前?” “什么几个月前?一直吧!他们刚搬过来的时候应该就有家暴了,那是……几年前?我忘了。只不过那时候她老公还会收敛,就默默地打,不让大家知道。张姐每次出门,都要戴着墨镜或者围巾,然后不怎么跟邻居说话。几次见面后,大家说她端着,不好相处,这也太高傲了。后来有一次那个田嫂手贱——对就是那个死了的田嫂——故意扒开了她的围巾,发现她脖子、锁骨上都是青紫的伤,才知道她被人打了。” 柳杉整张脸皱成了一团,不住咋舌道:“啧啧,真的是太可怜了。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敢露出手脚跟脖子,我们猜她身上就没好过。” 江风:“后来大家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知道后她老公就更没遮掩了,干脆放开了打。有时候我能听见楼上的尖叫声和哭泣声,还有求饶声。最早的时候我害怕他们出事,上楼去劝,就看见张姐从门里跑出来,满头是血,又被她老公拖了回去,我当时都要吓懵了。对面田嫂就把我拉回去,让我不要多管闲事,说这是他们的家事,管了不好。等他们和好了,我就倒霉了。还说他们不离婚,张姐就是心甘情愿的啊。” 江风听得心中不快。 探监 这算什么意思? 恕江风还是不敢苟同。 “大家楼上楼下的, 如果报警了, 随便想想都知道是谁, 要报复的话不是很简单吗?现在什么邻里纠纷, 就算把人都逼成神经病了吧, 警察也不会管。我不敢报警, 怕惹麻烦。” 柳杉耸了下肩, 又叹了口气。 江风:“后来民警来了?谁报的警?” “她自己报的警啊。”柳杉说,“应该是吧?她都被打住院过了,整个人有些阴郁。楼里的人很怕跟她对话, 她一靠过来就立马散开,但是几个邻居跟她老公关系还是挺好的。” 江风:“跟她老公关系好?” “是,我说了啊, 她老公平时对外很和善大方一人, 谁有事请帮忙都会帮。看着脾气也好,没见他发过火。大家就慢慢漠视了吧。”柳杉纠结说, “我觉得……就是打老婆的男人都挺挫的, 但他们认为, 现在的社会和风气, 就是太强调女性地位, 不问缘由,直接批判, 是什么田园女权狗。女人打男人就不是家暴了吗?看那么多女人喜欢动辄打骂,有谁呼吁过男性同胞的权益?女人做错事了把人逼急了还不能打吗?结婚又不是出家, 狗逼急了好咬人呢。女人就是毛病多……啊, 不是我说的啊,是他们说的。我听见他们在楼梯口讨论的。这不是想了解一下成家男子的生活观念吗?” 江风:“那他打人的理由就是什么?” “不知道啊!”柳杉支吾道,“不过他老公嘴里,说的很不好听。就是说了她很多坏话,各种肮脏的,不堪入目的。加上张姐没有工作的,要靠她老公养着,好像一直没有别的办法。搬过来这么多年了,她爸妈也来过一次。看态度,她爸妈都很喜欢这个女婿的……啊,你说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帮?何况这本来就人家家事嘛,所以大家就不怎么管了。” 江风:“民警来了以后呢?” “家事……结婚后夫妻斗殴就是家事。那个民警叫喊了男方过去协商……我不知道结果啊,反正好像没什么惩罚结果,男人继续上班回家,然后有时候打的更凶了。好像一共报警过三次,都是这个人。”柳杉指了指照片上的人,“就他。第三次来的时候,直接让张姐过来签字,然后跟男方在门口抽了根烟,就走了。” 江风:“他这样也是派出所的警察?” “不然呢?很多有家暴情形的家庭,都是以诡异的方式维持下去的。警察走了以后又和好如初,这样一次次的,想帮也没办法啊。加上她老公在这一片口碑良好,人缘不错,问过之后,就是口头教育了。嗯,当然,那警察本身对待这件事的态度就有点偏颇。”柳杉说,“所以啊,名声很重要啊。衣冠禽兽都是衣冠楚楚的对吧?” 江风:“那男方杀人以后呢?” 柳杉说:“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了,好像被判了几年吧。反正不多。” 江风点头表示知道了,走到一旁给叶警官打电话。 “我们也查到了这个地方。这一对夫妻出事,应该是所有死亡案件的起点,但是他们这状态持续已久,看着不是受外界影响发生的突变。”叶警官说,“这案件前段时间刚判,男的正在服刑,目前看来表现良好,没有激烈举动或异常举动。” 叶警官说:“张瑶起诉过离婚,因为家暴……但是第一次被驳回了。” 江风:“为什么?” “嗯,这个,我也很难跟你解释啊。”叶警官说,“首先她当时没有足够的证据,也没有稳定的工作,加上男方坚持不离婚,一次叛离成功的概率就不高的。但是如果起诉二到三次,一般就没有问题。” 江风沉思:“嗯。” 这说明张姐其实是有离婚意愿的。 江风跟他商量了下去监狱里探望男方,叶警官约好时间,挂掉了电话。 柳杉试探着问:“是这件事情吗?” 江风:“还不知道。” “我也跟你们去吧。我发现跟着你才安全。而且,”柳杉抖了抖肩膀,“如果鬼真的附在我身上,看见凶手指不定就转移了呢?” 江风点头:“可以。” · 叶警官到时间来接他们,邓边也在。 邓边不满道:“怎么这么多人?” 江风说:“他要跟着我才行。” “你可以不来。” “我不来的话,你们也没必要来了。” 邓边被噎,尴尬撇嘴。 是这个理。 他们来这里找人,就是考虑到灵异事件的影响。可既然是灵异事件,两个外行人问什么呢? 叶警官:“好了好了,走吧走吧。” 四人乘车去了郊区的监狱,按照流程进行探监。 隔着一面玻璃,江风看清楚了事件中的男方——郭礼。 他多看了两眼,确认对方身上很干净,没有任何阴气。 这男人长相斯文,头发剃成平头后,依旧有种白面小生的感觉。实在是看不出会家暴的模样。 而且如果是他妻子的鬼魂前来报仇,第一个盯上的人就是他才对。 江风此刻也有些困惑。 叶警官跟江风坐着,另外两人站在他们身后。 叶警官负责提问:“还记得你妻子吗?” “我记得。”他交握着手挡在脸前,语气悲戚道:“是个意外,我也很心痛。我不想杀她的,我其实是爱她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叶警官:“你持续家暴那么长时间,也能说是意外?” 郭礼连声否决:“如果她听话一点,我不会打她的。而且很多时候我根本没用力,她却叫的好像我要杀死她一样。甚至还去我的单位闹事,泼脏水,拦着我的领导发疯,大吵大闹,让我差点丢了工作。我真的是……生气啊!我们明明是夫妻,她为什么对我这么狠?” 叶警官:“你可以离婚。” 郭礼抬起头说:“可是我爱她啊!我不会跟她离婚的!我们明明可以好好的,只要她听话。” 叶警官一脸问号。 他怎么忽然就听不懂中文了?! 江风对他摇头示意。叶警官碍于自己身份,也不好说的太多。见没有问题,遂起身出去。 · 郭礼被带回囚室。 他恍惚地坐在床边发呆,开始回忆过去的事情。今天听到有人提起张瑶,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发慌。脑海中不断浮现张瑶倒在血泊里的场景。 如果她当初没死,自己现在还是大好前途,也不会变成这样了。 他叹了口气,抬起头,发现对面的狱友正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对方单抬着自己的一条腿在床上,手里抠着指甲的边锋,嘲讽道:“听说你这孬货是打死自己老婆进来的?” 郭礼不悦道:“关你什么事?” 狱友站了起来,勃然大怒道::“你这小白脸也有胆子跟我这么说话?” 郭礼:“你想怎么样?” 对方径直冲了过去,掐住他的脖子。 郭礼惊慌挣扎:“你干什么?你干什么!” “艹!”对面那男人吼了声,“你神经病啊!” 郭礼眨了眨眼睛,发现对方还站在自己两步外的距离,刚刚应该是自己的错觉了,深吸两口气,连忙道歉说:“对不起。” 下午去劳改,晚上吃饭的时候,众人排队在窗口轮流打菜。 郭礼打了一盘菜,选了个位置坐下。 他对面的狱友见他过来,抬了下眼皮,跟旁边的人笑笑,然后当面往他饭里撒了点东西。 一般人没有靠山,遇到也就忍了。郭礼却跟看见毒^药一样,猛得站了起来,吼道:“你往我饭里放了什么!” 狱友怔了下,凶道:“你坐下!” 郭礼:“你先说放了什么。” 狱友见狱警过来了,立马道:“我没做什么啊!你瞎了吧?” 郭礼开始在碗里扒拉,疯魔了一样:“你想毒死我吧?你想毒死我是吗?你有本事自己吃一个试试。” “你放屁!”狱友暴脾气顿时上来,指着他道:“你神经病啊!有完没完!你以为我忍你啊!” “都吵什么呢?坐下!”狱警刚才已经听到了,瞥了眼狱友,说:“你没放东西啊,没放东西你俩换个盘子。” 狱友粗暴将两人的餐盘对调:“换就换!他神经病!” 狱警有些疑惑地挑眉,见两人安静下来,也转身走开。 晚上熄灯休息。 郭礼躺在床上,正对着墙,阖眼后很快入睡。 他梦见自己在家里的床上醒来。 阳光从窗台上照进来,冬天大早是被暖阳晒醒的。触手一摸,被面暖洋洋的。张瑶就躺在他的身边,神色安宁,闭着眼睛。 他枕着自己的手,手腕上没有解下的手表正在走动,机械的滴滴答答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秒表顺着表盘走完一个来回又一个来回,可是好像永远定格在某个时间。 郭礼又躺了一会儿,觉得这一切让人安心又幸福。 转了个身,想去捞身边的人进怀里。手掌下的皮肤却一阵冰凉。 郭礼整个人一颤,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划过,却没有抓住。睁开眼,发现自己的妻子变了一个模样。 张瑶脸色青白,面部青紫,肌肉消瘦,像个死人一样躺着。 他用力掀开被子,被子下的人满身血渍,穿着居家宽松的睡衣,可胸口正插着一把水果刀。 郭礼脸色开始变化,转向惊骇。 他终于想起来。 对,张瑶已经死了。被他打死了。 那尸体睁开眼睛,张嘴喊道:“老公。” ……老公。 郭礼吓得叫不出声。 忽然,躺着的尸体动了下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那真实的触感,逼得郭礼放声尖叫:“啊——” 他睁开眼,从梦中醒来,周围一片昏暗。想往床里面缩去,却发现手腕上真的有一只手,正紧紧抓着他。 声音再次划破长夜。周围一圈人从梦中惊醒,大喊“卧槽!”。 张瑶 郭礼当即疯狂地用指甲去抠那双手, 手却飞速收了回去。紧跟着狱友略带沙哑的声音咆哮道: “你有病啊!闹够了没有!” 郭礼半天回不过神来。走道上的灯光亮起, 光线刺激下瞬间分泌出了眼泪。 他视线重新聚焦, 对着狱友道:“你大半夜对我做什么!” 狱友忍无可忍, 吼道:“你特么眼睛看清楚一点这是谁的床!谁抓着谁的手!谁大半想对谁做什么!” 郭礼目光重新散开, 整个迷失似的恍惚, 后退了两步, 坐到自己的床沿上。 旁边有人开始嘘声起哄:“唔——” “大晚上的睡觉行吗?谁特么再闹我明天弄死他!” “叫的跟个鬼一样,有病看医生啊!” 狱警冲过来喝道:“都闭嘴!” 众人悻悻收声。 狱警打开他们房间的门,问道:“你们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不睡觉!” “问他啊!”狱友率先告状, “不知道他什么情况。” 狱警仔细打量郭礼,想等他答复。可是看她如今脸色惨白,满头虚汗的模样, 又觉得不对劲。 “你没事吧?”这是肉眼可见的不舒服, “要不要去医院?” 狱友说:“我真觉得他不正常!今天一天都在找我茬,你还罚我, 分明就是他脑子不清楚了!他这样呆这里我也过不下去啊!你让他去看看医生不行吗?有病看医生啊!这里是监狱不是精神病吧?” 狱警咋舌:“你闭嘴。”又对着郭礼道:“你需要心理医生吗?” 郭礼满头冷汗, 已经听不大进对方的话, 只是无意识地应道:“要……要。” 狱警见他这状态, 也是有些头疼。 第二天早上, 狱警领着他去找心理医生。给了他两个小时的时间。跟医生交代完毕后,先行出去。 郭礼局促不安地坐在医生对面的椅子上, 神神叨叨说:“我最近是做噩梦,我就是压力太大了。我似乎开始出现幻觉, 好像我妻子又回来了。医生, 我是不是有点精神分裂啊?” 医生摆弄着桌上的鼠标,声音阴恻恻的:“听说你打死了你老婆啊?” 郭礼猛得抬头,定睛看向医生。 医生问:“你是不是还想靠着精神病逃离制裁啊?” “啊?”郭礼,“您说什么?” 医生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玻璃装的药剂,抽进针筒,对着空中轻按拇指。 透明的液体在空中射出抛物线的弧度。 医生转过身,高举起针,对他狞笑道:“过来,打一针。” 郭礼沉沉地呼吸,眼中那张狰狞的脸不断放大。他站了起来,将坐着的椅子带翻。 “不要……”他瞳孔颤抖道,“不要。你那是什么?” “普通的针而已。”医生笑着说,“打了你就会让你再也没有烦恼。” 郭礼猛得推开他,吼道:“我不要!!” 然后转身跑了出去。 “怎么回事!”狱警在后面追上,“站住!马上停下!” 郭礼顺着走道跑出老远,见前面也有人拦截,终于冷静了些。他停下来,抓住前面一个赶来狱警说:“他们要杀我,他们一个个都想杀我……我做错了什么啊?” 他用力掐着狱警的手臂,侧身指向走道一侧:“那个医生,他想给我打什么针,他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我!监狱里闹鬼,这里真的有鬼!” 狱警掏出手铐,要给他戴上。 郭礼顺着看向狱警的脸,却发现对方带着一股意味深长的微笑。 “那你以为我会帮你的吗?”狱警露出森白的牙齿,“你这种人渣死了才算好吧?” 他的五官开始变化,隐约能看出一些张瑶的模样。还是那张青白的死人脸。 “你现在知道我的生活和恐惧了吗?你向他们诋毁我,教唆所有的人都背叛我,让我无处可去。你也下地狱去吧,你这人渣!” 郭礼彻底崩溃:“啊!” · “郭礼死了。” 叶警官打来告诉江风说。 江风迟疑了下:“怎么死的?” 叶警官:“忽然发狂。先是出现幻觉,半夜尖叫,狱警送他去见心理医生,他一把把医生推倒了,然后逃跑。狱警追上他,他又试图掐死狱警,然后被电晕。醒来后自言自语的,最后自杀了。” 江风沉默下来。 叶警官长叹一口气:“啊……受不了了。这要怎么办?” 江风瞥了眼旁边的柳杉。 “还好我当时没说什么,不然就完了。”叶警官说,“反正我觉得有点不对劲。那个谁来着,哦,郭礼之前一直没有问题,但是我们去探监的当晚就出事了,你说会这么巧吗?当天去的四个人,我,邓边,你,还有那个柳杉,只有那个柳杉最可疑。他还是人吗?会不会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江风说:“你来我家吧,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叶警官:“好。” 柳杉说:“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事了。” 江风:“哪里没事了?” 柳杉捏着遥控器,手指发力,点了个向下的按钮。 江风跟他说话,他似乎要很久才能反应过来。 柳杉说:“她老公都死了的话,应该是报仇成功了吧?” 江风:“如果真是她要报仇的话,她老公死是必须的。可是为什么最后一个死的才是她老公?” “因为好吃的要留到最后?”柳杉说,“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 江风说:“是吗?” 过了三刻钟,叶警官载着一车人来了江风楼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现在是不敢一个人跟柳杉独处。谁知道那个鬼还有没有理智,于是便叫上了褚玄良。 邓边一直盯着他呢,见状也要跟上来。 江风说自己要出去一趟,让他们麻烦看着柳杉。几人轻车熟路地进来,自己找地方坐下。 褚玄良拿了张引灵符在柳杉身边乱晃:“你别动,再让我检查一下。” 真是不信邪了。 邓边身为人民警察,对他这神棍的举动简直看不下去,看向别处问:“他家有水吗?” 叶警官说:“自己找呗。不是冰箱就是仓库。” 江风去了半个多小时才回来。褚玄良技穷,还是一无所获,跟着柳杉看电视。 “你回来了?”褚玄良猜他是去地府了,“查到什么了?” 江风三两步朝着柳杉走近。 柳杉见他神色不对,站了起来问:“怎么了?” 江风对着柳杉的肚子就是一拳。柳杉瞬间变了脸色,嘴巴张开,向外干呕,整个人滑了下去。 叶警官惊道:“卧槽!你干嘛呢?!” 江风一声不吭,又打了一拳。 叶警官正想去拉开他俩,走到一半,第二拳下去,却从柳杉的嘴里溢出一丝阴气。 那阴气浓厚,连叶警官也看见了一团类似黑雾的东西。 叶警官:“卧槽!” 褚玄良跳脚,跟着道:“卧槽!” 柳杉想要逃跑,还是被江风单手抓着肩膀,发现自己竟然挣脱不开。 江风重新紧了紧手指,第三拳紧跟着落下。 里面的东西在重击下再次蹿出来一截。隐约可以看见,是一个头。那应该是一个长发的女人。 邓边整个人都不好了,捂住起满鸡皮疙瘩的手臂大叫:“卧——槽——!!” 那头蠕动着,还想钻回去,被江风趁机一手抓住,向外扯了出来,甩到一旁。 柳杉的身体也跟水似的荡了一下,眼神迷离,又很快恢复正常。 江风放开柳杉,过去按住女鬼的脖子,把她压在地上,冷笑道:“呵。我就说,为什么会没有鬼的阴气。” 柳杉失去禁锢,反应过来,眼珠子乱转,似乎是自己知道被发现了,准备逃跑。 叶警官顿时乱了手脚:“现在怎、怎么办?我拦还是不拦啊?” 他伸出手要挡住柳杉的去路,原本跟正常人似的柳杉,却从他掌间穿了过去。 “卧槽卧槽!”叶警官跳脚,甩着自己的手道:“手废了!这什么玩意儿啊!” 褚玄良一张符抛了过去,贴在柳杉身上却没有任何反应。 “我去!”褚玄良也震撼道,“他是什么?是人吗?” 江风两边难以顾忌,又不能让柳杉这样跑了,喊了声把女鬼交给褚玄良,亲自去追柳杉。 褚玄良还在凌乱,一时没有接到江风的暗示,让女鬼有了行动的机会。 女鬼再次朝着柳杉冲去,柳杉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张开嘴要把鬼吞下。 江风先一步巴掌拍在他的嘴上,堵住了他的口,同时将他按下。女鬼从上方穿了过去,终于被迟了一步的褚玄良放倒。 邓边深吸一口气,似乎快背过去了。 叶警官给她顺气:“稳住稳住。你可以的!” 张瑶的鬼魂被符箓灼烧得发疼,在一旁翻滚痛叫。 然而没人在意她,众人目光都聚在柳杉的身上。褚玄良盯着问:“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是活物吗?” 江风说:“是魑魅又不是魑魅。魑魅是山中异气所化,他是穷奇吞吐浊气所化。” 叶警官:“穷奇?那种东……神兽真的存在吗?” “穷奇是天神、怪兽、恶人三位一体的神兽,有相传其父为风神,也有说是少昊白帝。可以蛊惑人作恶,但也会帮助人类驱逐妖兽。可御天地魑魅。据传后来被舜帝击杀,但是他住过的山脉,因为他的吞吐,渐渐化形出了几只魑魅。”江风说,“柳杉继承了他的一部分特制,不是人,不是鬼,不是妖,也不是神。喜欢亲近人类,善于伪装。但完全没有是非观念,容易受人类的意念影响。” 叶警官:“什么意思啊?” 江风说:“如果他吞了个好人,他就会忍不住地去做好事,还会影响别人也开始做好事。反之亦然。他扮成人类混进城里,不小心吞掉了死掉的张瑶的魂魄。然后自身的情绪跟着受到影响,又开始不断影响蛊惑身边的人。” “是她!”柳杉特别委屈,指着张瑶说:“她特别烦人!每天在我楼上哭啊哭的,还想过来杀掉我,我才吞掉她的!” “你家里长辈没告诉过你,不要随便乱吃东西吗?”江风按住他的脖子,威胁道:“把你吃进去都吐出来。” 柳杉瞪大眼睛:“啊……没说过啊。” 江风催促道:“快点!” 柳杉张开嘴巴,将手从喉咙里伸进去。 他的手就跟水波一样,摇啊摇,无限伸长,流进肚子里。 邓边大气不敢出。 就见柳杉慢慢从肚子里拉出了一大团东西。那大团东西舒展开,发现是一些干净的魂魄。 有猫狗的魂魄,有人的魂魄,还有各式各样的动物。获得自由后从大门飘了出去。 “我去……”叶警官打了个寒颤,“他这是,罪孽深重啊?” “不是,他不以魂魄为食。但是因为喜欢人类,会吞掉人的魂魄读取他们的情绪,同时慢慢消除冤魂身上的戾气,然后送他们去投胎。”江风说,“一般吃完就吐出来了,不过这只只吃不吐。” 柳杉吐完打了个嗝。 众人:“……” “我出来找我们的山神。”柳杉问,“你有事儿吗?” 江风额头青筋一跳。 阎罗 柳杉见他攥起拳头, 又要动手, 连忙举手道:“不要这样我错了!” 他舔舔嘴唇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明明我装得很像。” “那次你落水, 你说看见有人, 后来又说有东西拖你下水, 可是我什么都没看见, 也什么都没发现。”江风说, “你故意引导我是冤魂作祟,想洗清自己的嫌疑,不过是多此一举, 显然不知道我是谁,反而显得诡异。郭礼死后,我去查了功过格, 没有你的名字。甚至翻遍功过格都没有你的姓名, 随后才在魑魅里找到你的身份。你既然是魑魅,肯定能看见我的身份, 那之前的举动, 完全是受到张瑶的影响。” 柳杉撇撇嘴, 说道:“她死了, 似乎是家暴死的。可她死归死吧, 自己又害怕她老公,魂魄都不敢回家, 到处在邻居的家里逛来逛去,还想要骚扰。起先在楼上吵一吵就算了, 后来每天站在我的床头盯着我, 我怎么受得了这种人,当然就吞掉她啊!” 叶警官对他的话竟无法反驳。 江风:“你说你出来找山神?” “找山神啊。”柳杉说,“我们山上的山神失踪一百多年了,一直没有回来。现在山上的灵气渐渐消弭。日子都不好过了。寻常妖精跟魑魅都要死,好在我们命大。但是继续这样不行的啊。” 江风问:“哪座山?” “无名山吧我哪知道是哪座山。”柳杉道,“他走的时候我不知道。后来忽然就断掉了。我们的山神是最好的山神,谁杀了他,我就杀了谁。” 场面骤然安静下来,张瑶的叫声显得特别醒目。 褚玄良皱眉,大方地再抽一张符箓,贴上对方的嘴。 张瑶满目戾气,死死盯着他们。 “张瑶。”江风说,“你觉得自己没有错吗?” 张瑶用力挣扎,显然就是这样认为的。 “不是你可怜,那就没有错。”江风冷声道,“纵然你有冤屈,却以多种方式间接直接共杀害八人,即便是借由柳杉身体行恶,亦不能抵消你的过错。你丈夫需要制裁,围观冷漠者需要受罚,可你同样罪孽深重,不可宽恕。” 张瑶不服。无法接受,也不在意他的评价。 她的魂魄在死亡之初,因为怨气,已经化成了厉鬼,理智跟情绪与生前大为不同,变得偏激而恶毒,所以才如柳杉所说,在邻里各处流窜,试图行凶。时日再久,等她积蓄到足够的力量,恐怕就能亲自动手杀人。 不过在被柳杉吞进肚子后,戾气有所化解,大脑已经朝着可以控制的方向发展。偏激的情绪却一如既往。所以影响控制着柳杉,为自己杀人报仇。 江风说:“让她申诉。” 褚玄良便暂时摘掉了她嘴上的符箓。 张瑶得到机会,立马大喊道:“我只是报仇而已!他们逼死了我难道就不该死吗?” 众人原本对她还有无尽的同情,可听她毫不悔改,已经无话可说。 江风:“他是谁?你杀死的那些邻里是冷漠,可冷漠从来罪不至死。冷漠不一定是人类的本性,造成冷漠的社会又该怎么办?你要追根溯源,向谁报仇?弄死多少人?你如今戾气未消,难道是还想继续杀人?” 江风见她神色,估计她的确是这样想的,语气越发冷漠起来:“你不敢反抗你的丈夫所以只能忍受,你没有足够的经济来源去无法维持自己的生活,所以无法反驳自己父母对你的劝告和顾虑。你甚至无法说服别人相信自己的遭遇。你今日的一切,更多是一步步自己错过来的。你所有的无奈跟痛苦,一是因为别人的漠视,二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不够勇敢吗?” “你真要报仇,该先去杀你的丈夫,是他禽兽不如暴力欺凌你。再是你的父母,是他们没有给你足够的教育,又无法切实地为你考虑,更加冷漠地支持你的婚姻。还有过去的你自己,是你自己没有做成一个果决利落的人。你在一次起诉离婚失败后,选择畏惧地维持现状,拨号报警后,又躲在暗处不敢出声。要论罪责,远轮不到他们。”江风说,“你觉得父母生养你有恩情,不舍得杀害他们。那与你毫无关联,没有受过你恩惠的邻里,又为何非要替你主持公道?” 张瑶怔了下,随后疯狂喊道:“他们看着我去送死!他们是帮凶!他们就是该死!既然该死,我要杀谁是我的自由!是我的!” 在场众人并不在意她的反应。 多少施害人,就是从受害人开始转变的。 人与人的区别,大概是从这里开始的吧。有的人想到的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而有的人想的是,将自己的痛苦加倍还诸于人,直至自己灭亡。 张瑶杀人,是为有事因源头。 杀死她丈夫,是违背阴阳两界罪罚规则,不算大罪。杀死她的父母,要以杀害至亲的罪责减罪论处。可杀掉七名邻里,实在说不过去。纵然柳杉为她担下部分责罚,多年地狱责罚逃不出去。 张瑶还要说话,褚玄良又把符贴了回去。 邓边坐在一旁,用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不知道究竟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反正与他们的画风是格格不入,看着已经快疯魔了。 褚玄良头疼道:“那这魑魅,谁能处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穷奇已死,这几位魑魅在阳间尤其珍贵,具体比国宝熊猫还要稀少,他们形成年岁具体已不可考,这是千百年来,哪怕千百年后,也不会再有的灵物。 他们本性使然,完全没有是非观念,不知何为对错,所有法力,从本质上来说,并无善恶,更像是一把武器,依靠武器的主人来进行定夺。 吞化戾气,是许多人间修士都做不到的事情,一些道行已深的恶鬼,他们只能袖手旁观,无法送他们重入轮回,可柳杉等魑魅却可以。 他们不好对一把绝世上好武器进行定罪。 江风说:“我会带他回去。” 褚玄良松了口气:“那就好。” 邓边在一旁一直缓不过神来,听到这边里的时候已经是极限,让叶警官赶紧扶着她出去,她要吹吹冷风,再回去上一门社会主义政治课,熏陶一下自己的科学发展观。 · 江风给柳杉打了个标记,便放他逃走。 随后换出判官神魂,将人找出,压着他一起前去曾经栖息的山林。 这一片山川依旧秀美,但树木生长却略显凌乱,一些百年老树,渐渐开始枯萎倒塌,巨大的树干横倒在路上。明明该是生气勃勃的模样,如今却隐隐有着一丝冷气。 判官召唤此地魑魅。出来接人的是一位两鬓花白的老人,应当就是功过格记录,负责引导柳杉的魑魅。 那魑魅看了眼判官,又看了眼柳杉,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江风把他在城中所做的事复述了一遍,算是跟长辈告状。 “是是。”那魑魅随口应说,“他既然做错了事,便让他道歉。” 柳杉轻车熟路地想要跪下,被判官扶了起来。 判官道:“近日内不要让他出山活动。” 那魑魅继续点头说:“哦,好的。” 柳杉嘀咕说:“没什么事情的嘛。” 魑魅茫然道:“什么事?他刚才说什么了?不走商场?我还没去过商场呢。” 判官眉头一皱。 那魑魅受他情绪影响,顿时恢复了正常,对着柳杉的后脑一个猛拍,骂道:“你看你做的什么事!今后绝对不许再有这样的情况!虽然你不是直接相关的人,可要不是你在从中作梗,也不会死那么多人!” 柳杉:“哦。” 魑魅:“我带他回去教育,神君请放心吧。” 说罢便牵着柳衫的手往里走。 判官留在原地,听他们两人的对话。 魑魅:“你出去是做什么来着?我都不记得了。” “……你就记得打我。”柳衫委屈道,“我出去找山神了啊。” “打你肯定没打错的,先打也不亏。”魑魅说,“神君刚刚来说什么来着?他说你做错什么了?” 柳杉高兴地否决:“没有啊。他就怕我迷路才特意送我回来,还想看看您。” “哦。”魑魅点头,“可是刚才我收到他的情绪,好像是跟人有关。现在已经忘了。” 柳衫:“我就是人啊。” 魑魅:“对哦。” 判官:“……” 判官觉得这两人都不靠谱,便召出附近阴差,与那阴差叮嘱道:“近几日多关注这几只魑魅,如果他们就出山,就提醒他们说判官不允许。” 阴差点头应道:“是。” 阎罗得知此事,哂笑道:“你让魑魅去思过?你怎么不让傻子去读书呢?” 判官说:“我让宗策去读书了。” 阎罗:“……” “不过,”阎罗看着簿子上的画皱眉道,“这座山你觉得眼熟吗?” 判官也有这么一种感觉,然而却说不出来。他可以保证自己近百年来,都没来过这个地方。 他说:“是有些熟悉。” 阎罗恨铁不成钢道:“这是曾经埋葬你阳间尸骨的地方啊!” “是吗?”判官并无太大感触,他死去已多时,早就不再为阳间事困扰。判官说,“这山神竟然还有如此成就,看来它运气不错。” “当然如此。”阎罗横眉一竖,原本就凶煞的脸更是变得狰狞可怖普通鬼魂怕是会当他已经生气了,然而他却只是有些骄傲。 “本君能做阎罗,自然有比你出彩之处。你看你连这都记不住!” 判官沉默以对。 你说是就是吧…… 阎罗拍板道:“此处山神为何会神秘失踪?怕是已是凶多吉少,这山上既有上古灵兽浊气所化魑魅,便证明此山不普通。我们可以前去调查。为免你处事不周,本君要随你一同去此处山林查看。” “您要跟我去看那座山?”判官道,“那里并无特别之处。” 阎罗说:“是要挖你的尸骨。” 错觉 阎罗要去, 江风必须跟着。 他又跟学校请了个长假。他这学期的签到记录看来是不够了, 有几位任课老师比较严格, 考勤不到直接挂科, 他只能找张阳阳帮忙。 张阳阳对他去向很是在意。毕竟他有事没事就会惹上灵异事件, 上次还连公安局都去过了。可是自己也无能为力, 毕竟论倒霉程度不比他少, 只能让他找个靠谱的道士一起过去。 褚玄良得知他们要前去挖取判官尸骨,就说要跟着一起过去。 判官死去已有多年。他刚死的时候,还没做到判官的职位。可是如今尸骨在山神熏陶, 以及神格影响下,变得非常重要,的确不能随意散落。纵然是阎罗或判官, 也无法将阳间物品直接带回地府, 需要他们帮忙处置。 如果实在麻烦……那也只能毁了。 江风觉得这感觉有点微妙,却实在很难形容。 褚玄良看见阎罗也有些微妙, 这位还在青春期的少年, 有近一年没见了吧, 竟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矮小。 阎罗身体的木人还在江风家里, 他们需要定好车票去v市的山区。可因为那里太过偏僻, 他们预计要转好几班车。 先是动车坐到市区,公车坐到郊区, 大巴转到山区边缘,再之后一大段路的交通路线就没有攻略了, 看来要么包车, 要么看缘分。 到市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众人于是决定先在附近休息一夜,第二天再过去仔细搜寻。 褚玄良在和他们汇合前,正好代替玄一道长结束了一场大型法事,车上又睡不着,整个人身心俱疲。下车之后已经完全不想动弹了,就直接在动车站附近搜索订了间酒店。 阎罗看这附近有很多吃的店面,也没有疑虑地同意了。 这一带人很多,因为附近有不少景区,人流量又大,即便不是放假高峰期,入住率却不低,他想订的房间都没了。 褚玄良去订了两个房间,随后低沉着脸带人过去登记入住。 等住进去之后才发现,房间隔音效果不好,离马路又近,住着不大舒服。乍一眼看着是挺干净的地方,可仔细一瞅,发现床上还有几根头发,被单已经很老旧了,导致有微微的发黄。上一个客人估计是抽烟的,走的时候也不开窗通风,厕所里还能闻到些许的烟味。 褚玄良顿时有些膈应,后悔当时没看评价,然而他已经没有力气动弹,只能装看不见,直接洗了澡躺下,合眼睡觉。 阎罗倒是很精神,拖着江风出门逛街,很久没有回来。褚玄良熟睡之后,旁边一间房也有人确认入住。轻微的声音透过墙壁传了过来。 新入住的男人进房间起就开始抱怨。 “这房间太糟糕了!我的妈呀真的太糟糕了。”他用手指抓着一条浴巾,又放了回去,然后把烧热水的壶推到一旁,说:“我跟那么说啊,这个壶绝对不能用,鬼知道上一个人拿它做过什么。” 一位女生细声道:“我觉得还好吧?我那房间也差不多。这里离市区近,又便宜嘛,出门在外都这样,勉勉强强啦。” 二十五岁上下的男人继续嫌弃说:“你看这被子还有床单,发黄的。不知道前一个人住完有没有打扫过。他们这些酒店培训啊,越来越不合格了。这些酒店找清洁工都是马马虎虎,根本不在乎。” 另外一个男生说:“反正明天早上起来再洗个澡呗,而且出去玩又是一身汗,也很脏啊,总不会酒店里连水都是用过的吧?” “我总觉得这酒店不正规。”那个男人撇撇嘴,关掉了灯光,打开手机摄像头,在各处进行扫视:“我总觉得这酒店不正规,不正规的酒店管理会有各种漏洞。之前不是还说,有人发现了这种电子锁的系统漏洞,随意简单的一套开锁装置就可以成为万能钥匙,开遍各大酒店吗?可是酒店因为成本太大,都不愿意进行更换。” 他小步地往里走,按照网上所谓的教程,查找是否有藏起来的监控器:“现在新闻报道那么多,不得不防啊。有些不一定是酒店装的监控,有恶心癖好的客人也很有可能。” 他朋友问:“那你找出来了吗?” 男人收起手机,揣进兜里,示意门口的人开灯:“初步测试没有。还算良好。” 他兄弟咋舌道:“吴腾你够了啊,别在这里吓唬妹子。” “好了还打牌不啊?”一男生混洗手里的牌,“快点来吧趁我现在兴致正浓。” 几人将大床上的被子掀上去,然后一起脱鞋坐到上面,开始嘻嘻哈哈地发牌。 众人先打双扣,然后又打斗地主。打完两圈,最初的斗志开始消退,又觉得没意思。换另外几个正在看电视的人过来给自己补上,心不在焉地去玩手机。 不知道是谁,就开始讲起鬼故事。然后故事情节不可避免地就往灵异的地方发展。 一男士玩笑道:“说不定我们酒店的墙壁里,或者镜子后面,就藏着一具尸体呢。可能是老板的情人,也可能是住店的宾客,哈哈哈。” 那个叫吴腾的男人接着话题笑道:“也可能是酒店的工作人员。热心工作,不满现在酒店服务人员的不专业,他会像活人一样出来整理房间,白天就躲回墙壁里去。” 好友开始打趣:“擦,你以为这是田螺姑娘吗?有这种员工,何愁酒店开不出去啊!免清洁工工资了都!” 众人发散性思维一去就收不回来,说着无聊又笑点不明的话题,还不亦乐乎。 又聊了一会儿,走廊外面都安静了。 吴腾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午夜十二点,白纱挡着的窗外灯火通明,车辆的鸣笛声也小了下去,便站起来说:“我去下厕所。” 他打了个哈欠,走进厕所的玻璃门,就见一个黑色的身影正站在放浴巾的铁架子前,叠着之前被他弄乱的东西,然后两手一丝不苟的放回去。 吴腾眨了眨眼,整个人都些游离,傻盯了一会儿,才问道:“你谁啊?” “您的东西掉下来了,我来帮您处理好。”对方穿着跟他在电视里看见的西式侍者服,头发向后整齐梳去,胸口袋子里露出手帕一角,手上戴着白色手套,恭敬而专业地颔首。 吴腾:“我擦!” 对方说:“住您生活愉快,我先走了先生。” “卧槽?!”吴腾头向后仰,终于反应过来:“你特么谁啊?怎么进来的?谁给你开的门?你们酒店有毛病啊?没经我们允许就自动开门进来?” 对方朝着门口走来,吴腾下意识地跳到一旁,贴着开关的那侧墙,和他拉开距离。 外面朋友听到他气势汹汹的质问,纷纷问道:“怎么回事儿啊吴腾?有谁进来了吗?这酒店又怎么了?” 吴腾对着外面大声喊道:“卧槽这酒店简直有病!悄无声息地跑进住客房间,美名其曰整理,整理个屁啊!这特么是侵犯人隐私权吧?!” 众人听他这话,立即站起来涌到门口查看。 什么都没有。门是关着的,茶杯还套在把手上面。 吴腾从门后走出来,张望一眼,也没看见刚才那人,困惑道:“刚刚我还看见他了,现在应该是出去了吧?” 一男士道:“放屁我根本没听见他们开门的声音!你们听见了吗?” 众人齐齐摇头。 “吴腾你今天喝酒了吗?这也能出现幻觉?” 吴腾不信邪道:“这不可能!肯定是你们的问题!” 六七人起哄道:“你眼花了吧?” “吴腾你这么胆小的吗?就你这样也能被吓到,还想吓谁啊?” “少装。现在的男人真特么难懂,不装男人味,一个个都装娘娘的小鲜肉,女生真喜欢这样不中看的男人吗?” 吴腾红了脸,也对自己产生怀疑,当下来不及思考太多,急着说道:“我呸!我开个玩笑好吗?” “你得了吧!怕就直说啊!说不定还能引起女性的母爱共鸣呢。哭出来的机会可不多啊!” “大家不要这么猥琐,顾及一下女性同胞还在行吗?” 这个小插曲之后,他们放下了扑克牌,正好也觉得没意思,就顺势道:“散了吧散了吧。明天还早起去坐车逛街呢。” 一群年轻人就此拍拍手,决定不再熬夜,相继离开房间。 吴腾的屋子瞬间空了下来。 他把床单掸干净,换上睡衣躺了进去。越过身关掉所有光源,闭着眼睛叹了口气。 午夜两点,放在床头的手机跳出一条新闻软件弹出的通知提示,屏幕亮了起来。 吴腾吧唧着嘴无意识地翻了身,正脸方向正好对着手机。微弱的光亮让他隐隐有些察觉,便模糊地睁开眼看了下。 他没看见自己的手机,反倒是借着光,先一步瞧见了站在他床头的黑影。 ——正是今天晚上以为错觉见过的侍者。 他面色惨白,不咸不淡地盯住吴腾,一双眼睛似乎看不见眼白,问道:“我完成了你的愿望,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往生?” 吴腾用力眨了下眼,确定是真的。于是又用力地眨了下眼,顿时开始惊慌地尖叫。 景点 吴腾一声尖叫, 吵醒了半栋楼的人。 褚玄良也在睡梦中被吓醒, 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 下意识地掀开被子坐起身。 吴腾尖叫声还是不停。周围有人吵骂, 一墙之隔, 他听见了纷沓的脚步声。 吴腾的朋友在外面敲门:“喂!吴腾, 你没事吧?听到出声!” “开门!你怎么回事啊!” “你叫什么啊?吴腾快点出来!” 褚玄良听见敲门声头部钝痛, 捂住侧边的穴道用力按压,过去倒了杯水。 而屋内吴腾甩了下头,定睛再看, 有种恍惚初醒的感觉。 哪里还有人?又哪里还有侍者?倒是房外的敲门声太过清晰。 他抹了把冷汗,发现窗户开了条缝,风正从外面灌进来, 是让留着透气的, 此时风正好对着他。大概是那股气流,逼得他在睡梦中难以呼吸。 外面敲门声还在响。 “来了!” 吴腾起身去开门。 一个干脆穿着裤衩的男人问道:“你怎么了?” 吴腾喉结滚动:“我刚刚看见一个人……” 男人往里张望“哪儿呢?” “不见了……”吴腾说,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 看见了, 一眨眼他就不见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怒。 “你特么这是做噩梦吧?还是男人吗?要不要找个人陪你睡啊?” “唉, 做噩梦嘛,我有时候也会的。大概是宾馆的床让你睡不习惯吧, 没事儿。” “没事儿了吧?累了我先回去了。明天还早起啊。” “散开散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吴腾张口欲言,又说不清楚, 估计说出来也只是让人发笑, 就生生憋了回去。 他歉意地跟众人欠身,然后合上门回去。 褚玄良侧耳多听了会儿,后来隔壁声音小了下去,人开始散开,就知道应该是没事了。重新爬到床上睡觉。 不远处江风跟阎罗也是如此。他俩刚从外面回来,还在吃打包的宵夜,压根连窝都没挪过,就用耳朵听后续发展。 人群散去后,夜重新安静下来。 吴腾心有余悸,还是觉得有些害怕。抱了被子过来,靠在门板后面,想着如果有事情,可以第一时间进行应对。 迷迷糊糊地睡在地上,到第二天早晨,太阳升起,也没再遇到什么事。 他站起来,扭了扭酸疼的脖子,回到床上继续休息。 就当大概是熬夜太多了,真是自己的幻觉。 · 阎罗一晚上只睡了三个小时,第二天出门的时候,还是很精神。反观昨天依旧没休息好的褚玄良,对比实在太强大。 “我……”褚玄良无奈道,“我老了。” 阎罗说:“你这样去爬山,是肯定不行的。要不你继续留在酒店休息一下,我等不急。” “真是谢谢你的体谅。”褚玄良说,“那我出去逛一逛,然后调整一下我的作息。” 阎罗挥手:“嗯,无碍。江风你随我出去考察一下此地风土人情。” 褚玄良木然着脸,总觉得他这说法有点不对劲。 江风说:“我对这边也不熟。而且景区没什么好玩的。” “那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来?”阎罗说,“江风,你这人真是懒散。既然不知道,总可以去问去查。你看好罢,我亲自去问。” 江风就扭着头,顺着他的动作转过去。 阎罗走到昨天一群人过来的小团队,吴腾也在其中。 这些人正围在桌边吃早餐,一看就是来旅游的。 阎罗问:“你们今天是来游玩的吗?” “是的啊。” “那此地哪里好玩?” 众人听他说话的腔调觉得很有意思,又见他一本正经地板着脸,更有趣了。好脾气地答说:“我们要去前面的一个景点,一个名人故居吧。那边一直没有开发,把原由建筑风格保留了下来,又从别的地方拉来了一些展品,布置成了一个挺漂亮的景点,还有各种小吃啊什么的。那里现在是必打卡的风景点。你要去吗?” 阎罗回头看向江风,点头说:“可以。” “那你导航一下吧,就这儿喏。”女生给他指明了地址,“还有这是攻略,你可以拍张照。” 阎罗没有手机,向江风示意,江风过来拍了张照,跟几人道谢。 吴腾等人要赶车,吃完早饭就很快出发了。江风几人慢了大约半个小时,才准备好,出了酒店。 这一带公车很挤,他们干脆叫了辆出租车开过去。 对阎罗来说,什么样的壮阔河山他没有看过?历史朝代的变迁他都见证过了。名人故居?他死的时候,名人都还没出生呢。 他看着这一片怀旧风格的建筑,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唏嘘感慨,多看两次,只剩下无语可以形容。 一尊小庙,一个戏台,一间道观,甚至一件小小的古旧工具,诸如此类,竟然都可以拿来当作展品。甚至那所谓的神庙根本不够正规,里面供奉的,只是神话传说中,甚至出名话本里虚构出的妖怪而已,这不就是当初朝廷大力打击过的淫祀邪祀吗? 更让他气愤的是,还有人对他们虔诚供奉,往里边投香油钱。 阎罗他——这辈子收到许多辛苦费,可都鲜少会有信众给他投香油钱。因为民间极少供奉阎王庙。 “阳间的人类我真是无法理解。”阎罗深深皱着眉头道,“一面说着要相信科学,打击封建迷信,可多数人又对鬼神一事颇为信服。一面虔诚地信奉着,可又根本不去查找所谓神明的真伪,甚至连面前那尊佛是谁都不知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风:“不过是求个心安而已。所谓真假又有什么重要?这念头最难买的就是心安,对他们来说,只是件不值得追究的事情。” 没有人会因为许愿的事情没有成真而来砸掉神像,他们的信仰已经完全不够虔诚了,或许信仰的本身也不是坐在神台上的神明了。 阎罗从佛庙里出来,兴致缺缺,暂时没有了继续闲逛的热情。 他蹲在门口失望道:“这种地方,连吃的也没有多少。” 江风:“路边不都是吗?” “我自然会挑。有的事情不能将就。”阎罗说,“玉米粽子茶叶蛋而已,我在哪里不能吃?而且我经常吃,要吃点不一样的。” “往那边走。”江风不为所动地看着攻略说,“前面还有最后一个点。花了门票不能不看。” 阎罗快疯了。为什么要这样对他?门票哪里贵?不说了是买个心安吗?! 不期然的,酒店里分开的两拨人又在景区相遇。 他们进了一间旧时手工艺品的展示间,中间摆着一张巨大的床铺,两边玻璃柜里装着一些小东西。 双方都发现了对方的存在,颔首轻笑。而他们恰好站在房间的两边。一个旅游团刚好带着游客插进来,塞满了整间狭小的屋子。众人视线略有交汇,又很快默默转开。 这边的房屋的确老旧,包括撑着的木柱,都能看见上面的几条裂缝。 外面看的话,墙皮脱落,显得更不安全了。 吴腾在跟自己的兄弟们聊天,屋子里人太多之后,逼仄的空间让他很不舒服。他又被旅游团堵在一个角落难以动弹,简直哭笑不得。 “我去……”他兄弟说,“赶上不好的时候了。先等等吧,人少了我们再看。” 吴腾:“我觉得这些东西真是没意思。我这种没艺术细胞的人,不适合来这种景区啊。” “我也觉得没意思。想看的是制作过程,可人家直接做好了摆过来,不给摸又不给观摩,真的是又困又无聊啊。” “最主要的是你不喜欢拍照。” “全是店,各种店。真正的景点反而如此稀有。” “景区嘛,当成一个高价大型购物街就好了嘛。” “反正只来一次,挥霍一下有什么关系?在哪儿买不是买呢?” 吴腾随手拍了拍旁边的柱子,说道:“这房子也太旧了,我看外面的木头,都是老木头,还有点腐烂了。我们这里不会忽然塌了吧?” “开什么玩笑?人家会维修的好吗?怎么可能出问题,这里人这么多呢!” “人多和有问题还能互相推论的吗?” 吴腾笑说:“这要是塌了,我们这里这么多人,估计一个都跑不掉。身边千万不要站胖子,不然一个压下来,直接一命呜呼了。” 他嘴巴张张合合的时间里,阎罗跟江风都感受到一股淡淡的阴气飘出,两人倏然抬头,开始在屋子里的寻找对方的踪迹。 然而人实在是太多了,初步看没谁身上是带着阴气的,都很干净,一时也确认不出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阎罗说,“这里人太多,要不我们出口等着看看?” 江风:“可以。” 他话音未落,一根柱子咔嚓一声,终于断裂。从上方倒了下来。 前方躲闪不及的游客直接被木柱压在地上。还打碎了几块玻璃板。 群众尖叫: “啊——!” “打120!打火警!” “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呢?” “卧靠这房子怎么还会塌啊?这是什么情况!” 那是一根梁柱,它倒掉后,整间屋子不坚固地摇了摇。在门口附近的人瞬间就慌了,争先恐后地要往外边挤,致使房子越发严重地颤动。 工作人员则茫然地站在原处,完全不知该如何处理。 “别动了!都回来!”阎罗看着摇晃的屋顶喊道,“都别动!大家一个一个出比现在快!” 然而根本没人听他的话。 紧跟着又是一声“卡擦”,然后屋顶从上方直直落了下来。 阎罗视线中的黑影逐渐放大,现场更是安静了一秒。 屋顶终于盖了下来。 救援 屋顶掉到一半的时候, 忽然卡住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撑着它, 但它的确停在了半道, 距离地面, 只有不到一米之高。 四周一片昏暗, 窗户和门似乎都被挡住了, 而照明设备跟着失灵, 只有缝隙里隐隐有光,却不足以让他们辨认自己身边的人。 这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众人的心也跟着高高提起。 反应快的蹲在地上, 反应慢的被砸了一下,软倒在身边人身旁。 只能说幸运的是,多数人单生命还是安全的。 几位孩子的啼哭声响彻密闭的空间, 尖叫过后, 就是越加难以控制的混乱。 一部分人在簇拥着往外面冲去,原本小屋子里就挤满了人, 空间逼仄, 游客们从站姿转蹲后, 就变成更拥挤了, 几乎转不过身来。更是有不少人反应不及时, 被砸伤后软倒在地。昏暗环境中,稍一移动, 就有可能踩伤身边的人。逃跑过程中如果被撞倒,后果就很惨重了。 可是有几个人蹲姿移动是稳定的呢?何况地上还有各种人形路障。 吴腾就不敢动作, 他快被吓懵了。死死抱住身前柱子, 当作是救命的稻草,可依旧被身边的人撞得快要七窍流血,只能艰难喊道:“不要乱爬!小心踩踏!我们可以等待救援,这里是景区啊人多,还有各种安保措施!先保护伤员,避免扩大伤亡,用手机跟外界联系,不要再乱跑了!” 这话说的是没错,紧急情况下随处乱跑,只会加剧局势的恶化。可如今没有人能理智地听从别人建议。动起来,哪怕是随处乱动,也会让他们有安全感。 他出口后没多久,惨叫声便接连响起。 有人喊着:“快滚开!” “谁特么在踩老子!” “变态别靠我这么近啊!谁在摸我的屁股?” “老婆到我这里来。妈蛋哪个混蛋再这么恶心,我现在就弄死你!别以为现在我动不了,有本事别出去!” “都这种时候还矫情什么!命都要没了谁会摸你?挤这地方还想要vip空间?有病吧你们?” “别挤了,你们想挤到哪里去啊?这里现在都是一样的不安全!” “能不能好了啊卧槽!都赶去投胎吗?!推个nm啊!是你好推的吗?” “不要踩我了!你们不要再踩我孩子了。看见他把他还给我,快住手!” 众人下意识的,会想往门口和窗户的方向移动的,于是原本躲在四边及角落的人,很快发现事情要不对了。 手机的灯光从各处亮起,一些理智的游客,在混乱中观察周边的情况,并半弯着腰,艰难穿梭在人群里,及时将地上的人拉起来。 他们知道这种时候维持秩序没有用。会听话的人已经冷静下来了,一些没有相关意识的人,也只会跟随大流进行活动。 然而情况并没有多大的好转。这样一个大的团队,密集的人群和站位,低素质人群的拥挤,必然会导致整体形势都难以控制。 他们已经确定了房间里有几个陷入深度昏迷,或直接死亡的人类。 “地上有玻璃碎片,展柜碎了,我这边已经过不去了!” “不要再挤我了,旁边都是碎玻璃!往中间走好吗?中间更安全!” “艹特么谁说中间安全?我@#¥%,中间那大一张床已经倒了,木头能扎死人知道吗?这群疯子别特么挤了!” 期间操着各种方言骂战,江风听不懂,阎罗则是神色不佳。江风一把拽住阎罗的后衣领,以防他被人冲撞到。同时仰着头在四处寻找事故源头。 这国民素质,比他想象中的低了好几个档次,未免有点夸张了。 有人忍无可忍,一语中的:“你们这旅游团到底是哪儿带来的啊!这里面都是些什么人呐?能不能有点素质?” “导游呢?自己弄来的祸害能负下责吗?” “艹特么你说谁呢?!” 眼看着矛盾要激化,外面响起的声音盖过了里面的吵闹。 那是从扩音器里放出来的喊话: “能听得到我们的声音吗?” “里面的人你们都还好吗?请暂时保持不要动,如果环境黑暗,打开手机灯光用于照明!我们找消防过来救援了,救护车也已经就位!所有人请照顾一下身边的伤员,有危险情况的跟我们联系,采取急救措施。我们很快就开展行动,请再坚持一会儿!” 有国家部队救援,那肯定是安全了。 众人松气,终于不再乱跑。发现里面还能上网,倒不至于太无聊,有人大胆地掏出手机进行直播,分享这次的传奇经历。 吴腾身后幸运地来了个胖子,用身体帮他隔绝大部分的撞击,他总算又有机会开口说:“你们不要再吵了,也千万别打起来。这屋顶暂时被挂住,指不定会有二次坍塌。大家保持冷静,不要冲击墙壁行吗?” 阎罗看着空气里不知道从哪里飘出的阴气,心情那是不要不要的。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仰着摇头,顺着黑雾从屋顶飘过:“这是哪里来的?是谁身上带着阴魂?还是这附近有什么被供奉的邪神?” 这个问题,现在谁也不知道。 阎罗追着那股阴气,飘到了旁边的柱子上。 原本坚固的木柱,竟然半途从中间开始断开。它的断口是正常的树木折断,截面全是参差不齐的细木茬,要不是他亲眼所见,都会觉得这一切是巧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而此时,木柱倒塌的方向下,有几名游客还坐在哪里,埋头查看自己的手机。 阎罗当即觉得不妙,脚已经先一步动了起来。他身高矮,不像江风行动那样吃力,只眨眼间,就穿过了挡在前面的一众人群,来到木柱下,单手抬住了那根近乎二十公分粗的沉重柱子。 感受到阴影罩下,几名游客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才是大难逃生。 阎罗黑着脸一喝,将众人神智唤醒:“还不快走?” 他们立马爬着往前,混入人群,远离那片是非之地。 周围闪光灯“咔嚓咔嚓”不停地亮,记录下他英勇的一幕。 阎罗得以放手,让木头重重倒地。 从落地的声音就可以知道,这木头非常的实在。 有几人开始处理照片,然后发到网上,投稿给公众号。 照片中就是阎罗力能扛鼎地举住木柱,后面是紧跟过来的江风。 这图噱头十足,很快就在营销号中疯传。 “男孩儿为了救母竟然单手扛起百斤巨木,人类的力量到底有多可怕?【吃瓜】” 底下一排人喊666。 “这男生长得真好看,厉害的孩子!将来会有好报啊!” “妈你妹!素不相识的好吗?这营销号编的真快,但是能有点道德底线不?” “旁边那个人影有点眼熟。” “a大的江风对吧?我还有点印象。上次骂过他,没想到后来反转了。” “看来没白挨骂,就是一个无良营销的人吧?” “摆拍吧?这太假了,有点生活常识行吗?这个江风为了钱节操都不要了啊?搞这种新闻要点脸吗?” “注:造谣是犯法。” “我听起来像是有人真情实意地信了?智商需要低到这样吗?” “人莫名其妙多了个妈吧,营销号给吗?” “……” 网上有了热度,但一直在大家来找茬上停留。 过了十分钟后,正式新闻出来了。从本地媒体到正式新闻转载,散发热度非常快,直接被证实了事件真实性。 “v市景区出现旧房倒塌,近百游客被困其中。目前已派人员进行救援,具体情况等待进一步核实。” 这下众人又炸了,画风总算正常。 “卧槽?竟然是真的?!” “真的是真的吗?还是凑巧了?景区旧房倒塌?刚刚公众号上怎么写的?” “真的啊我靠!#手工坊屋顶坍塌,围墙塌陷,里面情况暂时不知,正在等待救援#艹,这屋子不就是手工坊吗?!” “昨天刚从该景区出来的人表示,看屋子里面的东西,真的是真的。而且光线昏暗,目测都是手机光在照明,除非他的骗术如此精湛,不然他是被冤枉的。” “大型打脸现场。然而被打脸的人是不会道歉的。” “你说不道歉我就不道歉吗?我偏偏道歉啊。对不起!” “这都毛线事?现在争这个的都是有病吧?” “祝福他们!坚持住啊!希望安全!” 吴腾刷了会儿放下手机,拉住旁边的兄弟,撇嘴道:“你那边看清楚了吗?刚才那里有个怪力男孩儿。卧靠太特么牛逼了吧?不亲眼看见我也不相信啊。还好这次塌的只是柱子不是房顶,不然十个怪力人也救不了一屋子的游客啊!” 那兄弟在接连的灾难中,心里还渗得慌,正在强压着恐惧跟家人报备平安。听见他又这么说,不由有些生气道:“你特么嘴巴黑的狠,求求你别说话了行吗。没发现自己刚刚说的都特么应验了吗?这种事情不能说的啊!” 吴腾不高兴道:“我这不是提醒吗?只是他们自己不相信,这特么也能怪我啊?” 阎罗抬头。 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飘出的阴气竟然浓重了好几倍,像是被增幅了。整个屋顶都被覆盖住,看着又是摇摇欲坠。 江风一声暗骂,跟阎罗一起召出附近小鬼和阴差,命他们帮忙顶住这片屋顶。 这时候要是再出现状况,真的会糟糕。 两股力道互相抗衡。逐渐的,有细碎的木屑和石块掉落下来,是在力量中碎裂的残渣。 再这样下去,房顶就要裂了。 阎罗紧抿着唇,千钧一发之际,墙外凿出一个坑洞,光线从外面透了进来。 外面的人惊喜喊道:“看见了!” 里面的人跟着喊:“啊——救援来了!” 救援队在那边喊:“大家保持冷静!窗户边的人现在退开,我们要开始推墙了!” 十分钟后,能自由行走的人,全部被安全接了出去。 江风和阎罗自愿走在最后面,顺便帮忙照料受伤的人。最后还跟着进来的救援队一起,将伤员带出塌陷的危宅。 就在所有人撤退的一瞬间,房屋轰然倒塌。灰尘扬起,巨声阵阵。 无数闪动的相机光芒,记录下了这神奇的一幕。 闻风赶来的媒体正在采访几个热心群众,当然认得阎罗和江风,毕竟整件事情里最火的就是他们。 然而两人现在都不愿意接受采访,卷起袖子,脸上还带着几道黑印,就要潇洒离开。 记者们急急问道:“你们现在是去哪里?” 阎罗总不能说去找那个放出阴气的人,于是侧过脸酷酷道:“去吃饭。” 闪光灯跟着懵逼的众人停滞了一秒,紧跟着对住他的背影一阵猛拍。 恶化 阎罗之前确认过, 屋子里只有阴气, 但没有鬼魂的痕迹, 那么问题多半是出在人身上。 大部分被救援出去的游客, 都要送到医院做个初步检查。因为受灾人数太多, 暂时按照伤情分流去不同医院。 江风问清楚了几家医院的名字, 决定一一过去看看。 吴腾等人都没有大碍。 他们运气好, 房顶塌陷的时候,刚好就在柱子旁边,而且顺势蹲了下去。除了受到点惊吓, 似乎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完全能自由行动,所以就自己去了另外一家较远的医院。 几人包了两辆出租车,驱车前往, 今天旅游的计划也暂时搁浅了。 吴腾坐在后座, 埋头玩手机。在一些相关事件下点赞评论。 看着一群人在那里鉴绿,就觉得好笑, 摸了摸刚刚平复下来的心跳, 觉得这体验实在是太刺激了。 新鲜, 而且振奋。 他掏出手机, 跟着群众批判道: “刚刚从屋子里面出来, 幸运的是我没有受伤,但细想一下, 真的是即恐怖又生气。那么火的一个景区,却出现了屋顶坍塌的恐怖画面。如果不是这次运气好, 估计我们百来人都要被压死在里面了。事实是, 在我离开之前,已经有不少人罹难。这肯定是维护工作做不到位,才会出现的纰漏。那么多旅游收入最后去了哪里,实在耐人寻味。【吃瓜】当事人到底是有多恶毒,才会想着赚这笔黑钱?祝所有相关者都能受到惩罚,自己能亲自体验一下。” 他打上了热门tag,加上是案件当事人,评论很快被顶上了热门。 吴腾看着不断跳动的粉丝和点赞数,不由笑出了声。又去给之前营销号上热转的评论点了赞。 “哈哈哈送妈666!” 他无意识地摸了摸喉咙,旁边的人推攘着他,皱眉道:“吴腾,吴腾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了没有啊?” “啊?”吴腾抬起头问,“你刚刚说什么?” 声音一开口,自己和兄弟都惊了下。 身旁的兄弟道:“卧靠你这什么回事?吓得失声了?” 吴腾捏着自己的喉结,干咳两声,没感受到什么痰,但的确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让人非常不舒服。 “怎么回事?”他自己也不清楚,“去景区前还是好的啊?” 众人也没往别的地方想:“你昨晚上吃什么了?还是刚才大声吼了?” “没有,我没吼两……”他又用力咳了一声,觉得那不适感正在明显增加。 “他刚才不就跟我们在一起吗?” “对哦。” “算了,反正要去医院。不管有没有外伤,都先做个检查吧,谁知道刚才有没有被砸坏?” “对。” 吴腾胸口紧了一下,莫名有些惶恐,又继续玩起了手机。 那边江风在排查,半路的时候,遇到一个女鬼。 女鬼站在路边商店的阴影下,看着阎罗一脸动容,几要落泪。 两人当她是有冤屈要诉,就走过去询问了下。 那女鬼撩开脸侧的头发,抽噎着说:“我是你妈啊!” 阎罗:“……” 江风:“……” 阎罗一把抓过女鬼,塞到脚下狠狠踩了一下。 女鬼仿佛被千斤巨石压倒,发出一声哀嚎。再不敢逗留,也不顾外面日光晒烈,直接扭动着身体逃走。 阎罗面无表情道:“走。” 他们走出下一家医院,又在门口看见了女鬼。 这次女鬼有六七十岁大,穿着旧式的棉袄,脸上布满褶皱。对着阎罗张开双臂喊:“我的宝宝啊。” 阎罗大怒,对准她的脸一拳呼过去。那鬼被他打退生生有十多米,站定后捂着鼻子一脸错愕,回过神来转身就跑。 第三次遇到的是身材火辣的妈鬼。 阎罗忍无可忍,一把掐住那女鬼的脖子问:“谁让你们几次三番来找死的?” “是……是吴腾找我们来给你做妈的。”女鬼颤颤巍巍地说,“你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妈啊?” 阎罗抓着她多踩了两脚,才放她逃开。 江风不知道吴腾是谁。但他们觉得,认识自己的,又同样在景区遇难的,只有今天宾馆里的几个人。 可是他们跟阎罗能有什么仇? 江风立即给褚玄良打了个电话,让他关注一下酒店住在旁边的那群游客。如果他们回来了,帮忙确认几人是否受到此事影响,身上有没有阴气。 褚玄良正在查看新闻,手里捏着遥控器,大感无语:“怎么又是你。” 江风那边杂音阵阵,信号也不是很好,就说:“我先挂了,这边快好了,待会儿就回去。” · 两个小时后,吴腾等人疲惫回到酒店。 前面几人低声说话,觉得身边安静的不像平时,转过头来找吴腾的身影。 “吴腾,你今天怎么这么沉默啊?” 吴腾抬了下头,想开口,发现已经彻底失声了。 他的自己喉咙非常不舒服,甚至有点呼吸困难。可是刚刚在医院检查,没有查出任何问题,医生说只是扁桃体有点发红,可能是之前,惊到了,暂时失声,让他多喝凉水或凉茶,再看情况,就不给他开药了。 “给你买罐加多宝?”他朋友说,“那边有自助贩卖机,我去给你买一瓶啊。” 吴腾张开嘴,做了个“谢谢”的口型。 褚玄良坐在大厅里,正要过去搭话,正好看吴腾张嘴,浓密的黑气吐了出来,比厉鬼身上的阴气还要煞寒浓厚。顿时一惊,跳起来走向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吴腾同时倏然变了脸色,看着前面退了两步,两腿打颤,目露惊骇。 褚玄良察觉不对,顺着看去,发现楼梯口也站了一只鬼。那鬼面身穿侍者服,无表情地看着吴腾,姿势标准地站在原地。 褚玄良一时犹豫,不知道是该解决这只鬼,还是先去看吴腾的情况。 见吴腾要跑了,来不及多想,直接一张符贴过去。 吴腾的兄弟最先反应过来,去掰褚玄良的手,叫道:“卧槽你干嘛!” 褚玄良抽出一张符贴到吴腾脖子上,然后立马松开了手。 吴腾用力呼吸:“我……” 他一怔:“我能说话了?” 他的朋友们也是茫然:“啊?” 褚玄良招了下手:“跟我过来,东西别摘。” 吴腾两手捂住符箓,怕它掉下来。小步子跟上褚玄良。同时跟朋友们示意。 那侍者并没有要害人或反抗的意思,但见褚玄良靠近,避讳地退到二楼,跟他保持距离。 褚玄良拿卡轻扫,指了指自己的房间,让鬼也进去。吴腾的朋友们一头雾水地跟上。 标间里站了这么多人,就显得很拥挤。 门一关,吴腾就指着角落那鬼道:“昨天,昨天我看见的都是真的!他为什么在我房间里?为什么要缠着我!” “是你叫我过来,” “我没有!放屁!我根本不认识你!” “你今天去景区了?那边的房子是你弄塌的?” “我一直留在酒店里,我的尸体还在这里,走不开。” “你的尸体?” 侍者又指着吴腾:“昨天,他把我的尸体移到了酒店的墙里。” “我没有!你别说这样的话行吗?老子都要给你吓尿了!”吴腾继续反驳,“谁移你的尸体了?你要是被……” 褚玄良布置好房间,在角落都放了几张符,过去一手按住他的嘴,堵住他后面的话。 吴腾闷声哼了两句。 褚玄良打了个手势,让他们都小声,然后开始报警。 吴腾朋友趁机问:“这什么回事?” 吴腾说:“你们都看不见吗?”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摇头。 吴腾吐出口气,脖子上的符箓随着他动作不断摆动,说道:“有个鬼,我昨天说的都是真的!” 那侍者鬼冷漠道:“是你,你叫我过来的。我不受控制的就来了。你是阴差吧,我满足了你的要求,你应该也要满足我的条件。阴间是有规矩的。” “应该跟你说的话有关系。”褚玄良那边放下手机说,“你说的事情即便不存在,现实也会照着你的叙述去发展。所以你最好少说话,尤其是不详的话。” 吴腾倒抽口气。 “卧槽我说你怎么说什么灵什么!”旁边的兄弟立马跳脚,指着他警告道:“从现在开始你特么给我闭嘴!” 吴腾泪光闪动,心里有些承受不住。 这是什么超能力? 褚玄良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这不是超能力。你现在一开口,就会影响现实,强行诏令鬼魂,顺从你的话语做事。但是就像他说的,你能满足他吗?” 吴腾疯狂摇头。 “是的你不能。但阴间秩序森严,就算是鬼差也不能违背。”褚玄良说,“运气不好的话,你可能会直接遇到一个恶鬼,因为无法满足而被他们撕碎。遇到像这位一样的鬼,不会死,也会因为言而无信,增加阴间的罪过。重要的是,你身上现在阴气浓郁,容易招鬼,还适合成为各路鬼怪的食物。” 吴腾听得浑身发颤:“那我……” “我不知道,再看看。”褚玄良说,“现在要知道,你为什么能有驱使阳间鬼魂、甚至改变现实的能力。能力的效用是什么,只有说话可以,还是思考也可以。会不会传染,会不会由进化变得更强大,从什么时候开始,源头又在哪里。” 吴腾问:“所以,现在要怎么办?” 褚玄良从钱包里掏出十块钱:“现在先实验一样。你说,褚玄良买彩票,能买中一等奖。” 吴腾古怪他睨了他一眼,还是说:“褚玄良买彩票,能买中一等奖。” 褚玄良:“我离开的期间,你们让他不要说话,张嘴也不行。” 众人表示明白。 十五分钟后,他回到房间,把彩票放到桌上。 “可是……”一女生抬起头茫然道,“彩票要明天才开奖吧?” 褚玄良:“……”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褚玄良无语道,“那你重新来吧。随便说点什么。小事开始,看看应验的概率。” 吴腾想了想,便说:“褚玄良现在去买刮刮乐会中奖,买饮料会中再来一瓶。” 褚玄良盯着他的嘴,发现阴气较刚才来看又更重了。心中困惑,不确定是不是因为他说出预言的关系,还是它自己在已飞快的速度增长。 再试着看看。 他披上外衣,重新出去。 又是十五分钟后,他提了个袋子回来。 屋内因为他摆了法阵的缘故,阴气都被留了下来,一推开门,空气就是淡淡发黑的。 褚玄良翻出东西,连续刮开五张刮刮乐,说道:“全都没有。” 又去拧瓶盖,盖子上面写的也是谢谢光临。 “我,”吴腾哭丧着脸道,“所以我——” 他朋友连忙捂住他的嘴。 众人赞许拍肩。 那人道:“他这张臭嘴交给我,我一定不会给他口出丧言的机会!” 他一开口,房间的可见度就要低上一层。众人甚至开始觉得有些发冷。 “实不相瞒。你的情况更严重了。”褚玄良坐到桌子旁边,打开电脑,严肃说:“我要问下我师父。从现在开始你不要说话,也不要进行任何思考。闭上嘴巴,放空大脑,从一到一百的重复数。” 吴腾点头。 翻着眼对住天花板,开始不停地数数。 “能换张符吗道长。”吴腾闭紧嘴,在口腔里模糊出声:“我喉咙好难受啊,好像有块石头哽在里面,都不好出声了。” 褚玄良转过身,看着他烦恼道:“这样不是办法的。为什么你的情况会恶化的这么迅速?” 他准备翻张蓝符出来,身后响起敲门声。 是江风跟阎罗回来了。 江风看见里边阴气,挑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吴腾。”褚玄良介绍道,“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喉咙有问题。” “吴腾?就是你?”阎罗没想到祸首出现的这么快,冷笑道:“听说你还想给我找个妈?” “啊?我没有啊,什么给你——”他恍悟道,“啊,我只是在网上回复了一条评论,还是反讽的!我没用嘴说啊。难道这也算吗?” 褚玄良思忖片刻,敲击着键盘,在备注的“语言”后面,又加了个“文字”。 真是——糟糕。 诅咒 阎罗坐在床沿, 听他们说完了整件事情的叙述, 才不置可否地点头。 “我现在该怎么办?”吴腾摸着喉咙道, “我觉得又开始不舒服了。如果我现在把符拿掉, 我会死吗?要是这张符继续失效, 我怎么办啊?!” 他们之前从没听说过这种事, 也没见过, 对于结果会怎样,当然不知道。 “诏令阳间鬼魂?用阴气作祟为害,不知道是诅咒是邪神了。”阎罗不觉冷笑, “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在我面前扰乱人间秩序?” 褚玄良:“倒也不是在你面前,这就是不小心撞上了。” 一兄弟旁听了许久, 忐忑问道:“他不会就是你师父吧?我看他……” 褚玄良:“??” 他才反应过来, 去翻自己的手机。 玄一道长很干脆地回了他三个字:“不知道” 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玄一道长又发了一条:“你给他做场法事,看看能不能拔除他身上的阴气。或者把人带祖师爷面前去, 让祖师爷瞧一瞧。这种时候就别在外面乱晃乱说了。先查清楚源头, 我看多半是邪法作祟。” 褚玄良:“我知道了。” 江风那边开始询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说什么灵什么的?” 吴腾手无足措:“也没有啊!这不就是正常人都会的担心吗?我就随口一说提醒的, 我……我没有要害人的本意, 也不知道这玩意儿真的可以应验!” 江风说:“你不用紧张, 好好回忆一遍。从你有影响的地方开始说起。” “我不大确定。”吴腾说,“很多事情我没关注后续的。” 江风:“不用完全确定, 大致也可以。” 吴腾仰着头开始回忆。可有些看着,完全就是巧合。他如果知道自己有这能力, 肯定不会这么口无遮拦了。 吴腾:“哦, 我的微博上大半有记录。要不……我们搜一搜?” 他回自己房间,翻出了笔记本电脑,开机后登录,从微博一条条往下翻。 吴腾几位朋友说: “你帐号上没什么啊。” “他老板关注着他呢,还会给他点赞。我记得你帐号上发的都是些什么社会主义好、爱岗敬业勤劳致富一类的东西吧?弄得我都想取关他了。” 吴腾细声道:“其实我有小号的。” 朋友挥挥手道:“没事,我也有的嘛。” “但你小号不加我们就过分了啊。” “我特么看你大号发博和回评频率,还加个小号,所以你到底一天有多少时间在玩手机啊?你们老板这也不管?” 江风跟阎罗接过他的电脑,开始往下翻阅。 吴腾的小号非常活跃,多的时候一天可以发十多条,这两天出来旅游,数量才少了下去。 可是看内容,大多不是非常和谐。 无论是怎样的时政热点,他都喜欢跟大众观点反着来,或者不合时宜地发出一些恶意揣测,从悲观的角度进行分析,在一群人里显得尤为突出,以至于经常被别人追着理论大骂。 几个朋友看了两眼,哑然沉默。 一女士推了下他的肩膀,道:“你找骂吗不是?” “不,不是。我就是不会说话啊,你们知道我这人就嘴贱,但没别的意思。而且你们不能完全否认我说的情况就不会发生对吧?我只是多方位的分析了一下,怎么就说我恶毒,小人之心了?”吴腾辩解道:“他们说我是想红,其实我不是啊!网上是一个自由阐述言论的地方,我说明我的观点怎么了吗?谁知道这些事情后来……” 兄弟立马又去堵他的嘴:“卧槽你可别说话了祖宗!以前没灵验的诅咒你还想二次确认补个刀吗?!” 吴腾疯狂摇头,后怕得出了身冷汗。 他是嘴贱,可背地里那东西,是真狠啊。 江风对照着他参与的多次事件,开始在网上搜索后续。发现有的的确按照他的猜测发展的,但随即抽取并实现的概率不算高。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巧合,还是被他影响到了。只是早期能力不足,才没有这么明显。 他想联系当事人,询问有没有具体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给几人发去私信,都没有回复。 吴腾说:“我想起来了,我喉咙不舒服,是从景区坍塌开始的!” 江风直起身,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问道:“前还是后?” “啊?”吴腾说,“当然是坍塌后啊。” 江风指着页面上的一条热门评论:“我是问,在你发这条评论前还是后。” 吴腾怔了下,有些不确定:“当时被困的时候太紧张了,我也不知道啊。在里面没有喝水,可能只是口干呢?” 江风想了想道:“既然你的能力跟预言有关,那么现在的症状,可能就是因为你的诅咒实现了。” 吴腾:“我没有诅咒他们!” “除此之外,就目前来看,对方会分辨你话语里的内容,并只实现你的悲观猜测。他存在的形态不能确定,但从你嘴里阴气的增长情况,联合你的微博数据分析,或许跟你接收到的群众恶意有关。”江风说,“你无根据的话语发散的越快,被人接受的越多,恶化的就越严重。这是我的猜测。” 吴腾会意,立马掏出自己的手机,删掉了前面所有的微博,同时把所有点赞也全部取消。 他才发现自己在微博上的高产,手指几乎都要抽筋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他还真觉得身上轻松了不少。 “我要做个最后的确认。你说,阎罗出门买东西会被花盆砸死。”阎罗指着电脑道,“你说一遍再写一遍。” “什么?!”吴腾暴躁起来,“这不行的好吗?!我宁愿以后都不说话打字了!” 阎罗:“没事。没人能杀我。” 褚玄良也道:“你可以试试。” 吴腾见他们这样坚持,就闷闷地照说了一句。 阎罗跟江风起身一起出去。 吴腾一哼气,鼻子里都跑出了一团黑雾。这次不用褚玄良说,他自己看见了。 “卧槽……”吴腾说,“我不能再说话了,你们别再叫我诅咒了!” 褚玄良:“嗯。” 他们两人去了半个多小时还没回来,吴腾等人越发不安,但看褚玄良竟然还在潜心搜索,半点没有担心的模样。 时针走过四十五分钟的时候,一人设置的手机闹铃突兀响了起来,将众人吓了一跳。 “怎么办怎么办?我就说啊!”吴腾坐立不安道,“我这算杀人吗?这事算到我头上吗?这么小一乖孩子呢!” 褚玄良说:“你不用慌张,再等等。” 五十分钟过去,江风跟阎罗终于回来,怀里还抱着大小不一的六个花盆。 吴腾瞠目结舌,想给他们跪下。 褚玄良:“满载而归?” 阎罗把盆栽放在窗台边上:“酒店房间的窗台上都没有花盆,我们在附近转了五分钟,安然无恙。然后就去了附近的居民楼。有感受到阴气,但是没有看见鬼。” 吴腾:“所以?” 阎罗说:“说明对方的能力还不算很强大,必须要按照你话里的意思做才能杀人。你不说,就没什么关系。” 吴腾松了口气:“那就好。” 阎罗冷漠道:“而且他竟然真的对我动手了。” “所以呢?” “说明他没有脑子。” 褚玄良手指用力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转给他们看:“我按照#黑雾#,#口吐黑雾#,#乌鸦嘴#等关键字,在网上搜了一下,发现了这条东西。” “威武不凡:我一玩到大的发小今天跟我说,他有阴阳眼,看见我嘴巴一说话就有黑雾跑出来,还说得特别认真,非要拽我去道观。哈哈哈我特么快笑死了,这年头的玩笑都这么真情实意的吗?” 看时间,这是半年前的微博。 他最新的一条,是一则讣告。 人在一个月前死了。具体死因不知道,但在翻对方微博的时候,发现他跟吴腾一样,也是一个喜欢在网上各种叫嚣,乱带节奏引起众怒的键盘侠。不过他字里行间全是脏话和唾骂,显然比之吴腾,更像是在随意发泄自己的情绪。 而在他某条微博下面,吴腾小号评论了一句:“祝你这样博眼球不择手段的网红走路摔死。” 时间对的上。 说明这能力不是唯一性的。 吴腾捂住脸:“我的天呐……” 阎罗看见他嘴里的黑气,也想说我的天呐。 他让褚玄良给他换一张更强力的符继续压制,想了想,转过电脑,让江风给他实名注册了一个新帐号,然后蹭这事的热度,模仿着他们的语气,发布第一条微博。 “艹特么的救援人员!故意把老子丢在最后面,我跟他说我腿受伤了要去医院,他还不管我。那个老头明显是被吓晕过去的,睡一睡就好了,我腿要是废了,他们负责吗?!祝你们都去死!” 发完后过了一阵,收到几条唾骂的评论。 “我负责。殡仪馆电话号码xxx……” “人渣!” “什么人渣,这是巨婴。” 阎罗等了等,张开嘴,哈出一口气。 空气里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黑线,不仔细看的话,甚至看不清楚。 但的确是有了。 褚玄良:“这……” 阎罗笑道:“有意思。” 邪神无疑。 区区小鬼是没办法诅咒到阎王的,哪怕这是一具假身。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同样有了信仰之力的神灵。 江风见状,顺道也给自己发了一条。 然而事情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目前热搜都下了,所以并没有引来太多的关注。 他比阎罗要不讨喜一点,并没有吸引到对方的青睐,怎么哈都没有结果。 阎罗就地试了下:“江风今天晚上会在酒店,被黑雾的主人杀死。” 为了保障,他连说了三次。可从嘴里的黑气来判断,并没有加重。 外援 隔壁一直有铛铛的凿墙声, 但放得很轻。在他们谈话声音停下后, 那边也停了下来。 随后嘈杂的脚步声持续响起, 有人匆匆走过。 外面一声音喊:“3012房的吴腾在酒店吗?” 吴腾马上站了起来。褚玄良拍他的肩膀安抚他, 然后跟他一起走出去。 几人说了几句, 吴腾背着自己的包和行李回来。 江风问:“你报警的时候怎么说的?” “没说什么。就说我朋友夜里睡觉的时候, 听到墙里有东西在响, 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厕所里塞了监控。”褚玄良说,“我顺便在上面挂了个符,让他们不得不把墙凿开。” 吴腾在一旁非常想说话, 可是不敢随意开口。 “里面的确有一具尸骨。”褚玄良说,“不过现在最渗人的不是一具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尸骨,而是我们说的墙壁里的砰砰声。” 江风:“……你没事吓人家干嘛?” “给他们一点想象的空间, 他们自己会去找科学解释的。”褚玄良说, “这种细节警方不会对外宣扬的。” 不久后,似乎有人退房了。楼下也有些争吵的声音。 不得不说, 酒店这次还真是无妄之灾。不过只要检查一下尸骨的年限, 就可以知道这尸骨跟酒店没什么关系。 “哇哇哇!” 吴腾一张嘴, 吞云吐雾般地冒出一大团黑气。 江风说:“看来酒店里的人的惊恐也会引起你的变化, 不止于网上评论的情绪。” 褚玄良不解道:“所以根源究竟是在网上还是在现实?” “可能是从网上逐渐转移到现实。它的能力还在不断强大, 最后会发展成什么程度无法确定。”江风说,“以他的嘴贱程度, 如果是现实带动网络,他估计早就凉了。” 吴腾想哭。 侍者始终站在角落。 房间里浓郁的阴气, 显然让他舒服不少。之前青白的脸色开始红润起来。 江风才想起他来。 “你可以跟着你的尸体一起走了。” 那侍者道:“我想去投胎。留这边太没有意思了。” “地府不是一个你想去就去, 想走就走的地方。”江风说,“你既然想去投胎,那就自己从黄泉路开始走起吧。” 侍者:“我要怎么去黄泉路?” 江风:“七月七鬼门开,你在午夜的时候上街,可以问问那群出来吃饭的小鬼,然后从鬼门进去。一路走到头,就能走到阎王殿。” 侍者说:“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还没进过鬼门呢。” 一兄弟忍不住道:“这位哥们不要强求了,那我们还没死过呢!” 侍者:“好吧。” 他有些不情愿地接受这事。江风又问了他的生辰八字、名字来历,然后同意他离开。叮嘱吴腾找个机会,给他烧点纸钱,毕竟他之前,和对方已经牵扯上了关系。 晚上,众人不敢放吴腾一个人睡觉。 一来是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会不会恶化;二来是不知道他之前在微博上引来的火力和咒骂中,会不会有人像他一样,忽然觉醒了能力,然后杀死他。最后由褚玄良陪他过夜。 因为房间里出现了尸骨,这体验太不吉利。酒店要免费给他换房间,同时退房钱。吴腾觉得很不好意思,就没收。结果弄得酒店财务更加慌张,双方还推诿了一阵。 第二天早上,褚玄良去江风的房间。 褚玄良问:“昨晚过的怎么样?遇到诅咒了吗?” 江风说:“很好。什么都没发生。” 一点阴气都没有。甚至阎罗睡着以后,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阴气也自己淡去,几近消失了。 这真是太遗憾了。 褚玄良说:“是不是因为你们诅咒的能力还不够强?” 江风:“可能。再试试。” 于是第二天,众人重新蹲在褚玄良的宾馆房间里,努力做一名新时代的“键盘侠”。 阎罗开着他的新账号,从热搜一条条刷下去,绞尽脑汁地开始杠所有评论。大骂脏话,曲解评论原意,春秋笔法,扭曲事件真相。吴腾一群兄弟则在下面当托,帮他捞评论,同时引热度。 杠了没多久,阎罗的号就被封了。多少心血功亏一篑。 阎罗丢鼠标大怒,又用褚玄良的身份证重新注册一个帐号,从头再战。 他们这边从早上下午,都只啃了一块面包还有一个饼,然而收效甚微。阎罗站在吴腾旁边,那嘴里的阴气,就有如一根白丝跟浩瀚云海的差距。那云海上还是贴了张符镇着的。 然而,在这样反面的举动中,众人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受到了正面的教育。 阎罗刚学打字不久,玩最溜的几个键盘就是脏话相关。他蹲在床边,神色萎靡道:“做杠精一点都不快乐。键盘侠一点都不快乐。” 装傻太累了。 吴腾的好友也是一派阴郁厌烦:“我现在才知道,人生最美好的愿望,是我想做个好人。” 朋友生无可恋地看着当事人道:“吴腾,你在网上究竟是做了多少孽啊?!看看人家小弟弟!” 吴腾:“这主要是靠平时积累。所谓一口吃不成一个大胖子……” 兄弟:“你特么还挺骄傲的是吧?你脑子有坑吧?!” 吴腾:“我没有啊。” 到了晚上的时候,吴腾的喉咙又开始不舒服了。 褚玄良不得不说:“我必须要提醒你,你脖子上的已经是金符了,这是最强力的符。如果这张符都不能压制你身上的阴气,那你要做好被阴气爆炸的准备。” 吴腾异常紧张:“会怎么样?” “会特别容易吸引厉鬼。而且不知道身体充斥着阴气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可能是半人半鬼?”褚玄良说,“我不能把你留在酒店,你会给别人带来麻烦。你还是先跟我离开吧。” 褚玄良要把吴腾带到道观去。他相信,再厉害的邪神,也不敢在祖师爷面前放肆。 关键是,要确保那儿的道观可靠。有几家赚钱赚得钵满盆满的,反而是没有什么真灵力的空壳子。 几人驱车前往郊区,留江风跟阎罗继续呆在酒店。 “这样的进度不是办法!”吴腾的几位好友着急道,“我朋友他快等不及了啊!” “不然我们买个热搜?” “现买有用吗?还是召集一下亲朋好友?” “召集好友妥妥会被送到精神病院去的谢谢。” “要不去一些粉丝圈吧?随便瞎挑两个明星的关系,粉丝的战斗力一般可以的。” 说到明星和战斗力,江风想起来了。他还认识一位满级选手。 江风开始翻差通讯录,然后拨了过去。 “你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了啊。”孔溯那边说,“我现在在深山老林这里拍戏撒,信号都要移着动才有的。我还想说你这辈子能不能想起我来!” 江风说:“麻烦帮我转发几条微博。你那边有水军吗?再帮我运作一下。” “你要我现在开微博?你这是在为难我老孙啊!”孔溯言毕心虚地压低声音,说:“不是,我要怎么说呢,我经纪人让我禁网三个月,博导演的欢心。他现在不死心地要给我炒浴火重生、爱岗敬业的人设。哈哈哈!他说过于贴近网友会暴露我神经病的本性,所以我的微博帐号现在在他手里,一发就要被他骂了。” 江风想了想道:“如果你不方便的话,那就帮我联系一下水军。我们现在缺热度。” 孔溯连忙叫道:“别别别,你有事要帮忙吗?先说说啊。如果是要捍卫你的名誉,我帮你啊!” 江风:“不是。我想让你转发一下小号的智障评论,多召集一些粉丝过来骂他。他这边帐号流量太小了。” 孔溯:“……” 孔溯干脆利落地挂掉了电话,江风还在茫然中,不到三秒她又自己打过来了。 孔溯神秘兮兮道:“我跟你说,刚刚我经历了一起灵异事件。” 江风:“??” “我听成你要傻逼地让我找人骂你?”孔溯,“诶,你刚刚到底想说什么来着?” 江风:“……” 江风这边极为简要说了一遍,孔溯那里因为信号不好,听见的都是断断续续的描述,这导致剧情之间出现了严重的断接。她凭借着自己的想象力脑补出了全程,反正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她现在就是要转发。 孔溯艰难用平板加了阎罗的好友,说:“准备好了吗大兄弟?记得不要发政治敏感的微博,马上就被删掉的。哦对了对了,你就说,孔溯有义务赡养她的叔嫂,然后带点脏话跟污蔑。他们最近混的不好还来找我,我就是没机会骂他们。快快!来吧!” 阎罗在孔溯的亲自指导下,发布了一条指向性明确的微博,并且@了孔溯本人。 五分钟后,孔溯用她那边的网络,顽强地转发并回复。 随着孔溯的影响力和转发,阎罗随便在评论区底下蹦达一下,就可以收到无数的回复和点赞。 他顶着个#想红想疯了#了的热搜,粉丝数快速地超过了五万,首条评论立马破万,且有六位数的趋势。 这边玩得更高兴,孔溯对面传来经纪人气急败坏的怒吼,孔溯说了声“挂了挂了啊”,然后迅速下号开溜。 这次,阎罗嘴里的黑气,终于有了足够的实体。他在没有符箓压制的情况下,实现了黑色不透明的哈气,区别只是身体并不难受。 阎罗很满意,说道:“今天晚上,黑雾的主人会来杀死江风。” 继而在网上也发布了一遍。 在他说完之后,咳了一声,黑气已经从口腔蔓延到全身,淡淡的像一个恶鬼。 阎罗看着自己的手,忽然间领悟了那么点意思。 “他这是想做什么?选鬼差?”阎罗说,“他还真把自己当成掌管阳间的神了?” 把人弄成不人不鬼的模样,却有着绝对的掌控生死的权利,来为自己赚取怒气值。 男生嘀咕道:“这做大了顶多也就是个网管吧?” 威慑 对话以那人的神吐槽为结局。导致阎罗脑海里的构架都不对劲, 一直无法竖立起对方凶恶的形象。 听起来, 它只是一个无辜的智障。 阎罗现在浑身散着着令人生厌的戾气, 几个年轻人以及附近的住客, 虽然看不见他的变化, 可下意识地跟他保持了距离。现在只要见到他就觉得心情烦躁, 可之前明明还是很讨人喜欢的小男生啊。几人心里嘀咕着,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气质吧。 阎罗开口之后,的确发生了相应的变化。说明对方的确是想动手的。那么,今天晚上的发展应该就是关键, 他们关掉电脑后不久,天就开始黑下来了。阎罗跟江风开始跟众人保持距离。 江风为了方便对方作案,特意独自住了褚玄良的房间。在众人强烈的好奇心下, 他在房间角落摆了一台电脑, 开了摄像头,然后遮住屏幕。 晚上七点十五分, 阎罗正在厕所里面洗手。 水龙头里簌簌地冲刷, 他甩了下水渍, 然后按下开关。 那有节奏的舒缓声音, 开始占据他的脑海。 阎罗抬起头,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里面那个清秀俊俏的少年露出一股邪佞的表情。 他脑海中无端冒出了一个想法,像是有人在劝告他。 阎罗配合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说:“你去, 亲自动手杀了江风。我会教你怎么动手。” 阎罗:“为什么?” “你只需要听我的话就可以了。” “先把水关掉吧。”阎罗说,“墙上写了, ‘及时关水, 做个人吧。’” 对方一怔,眼神凌厉起来。 阎罗脑海中又冒出了无数的想法,大脑像是消耗过度,透露出一股疲惫的信息,跟熬夜高强度工作了三天三夜一样。 阎罗装出一副迷惘的模样:“我是谁?” 里面的人满意道:“你是生死的主宰。” “我是阎王吗?” “不,你比阎王更尊贵。”他说,“他也就只能管管死人而已,而你,是阳间最顶端的人类。” 说自己不如自己,不知道该开心好还是该抑郁好。 “可是我想做阎王。”阎罗说,“他们说你也就只是个网管而已。” 镜子里的人暴怒:“谁!” 阎罗:“柯南。” “柯南?”镜子里面的人道,“我明天就能让他死。” 阎罗冷漠道:“那你的确比各殿阎王厉害。” 镜子里的人似乎有些困惑,因为阎罗有些表现不像是被蛊惑的样子。可他又觉得阎罗的确是个普通人。 阎罗埋头拍水龙头的开关,数秒之后,不知道是对方放弃了还是怎么,水流成功停止。 镜子里的人也收起那种怪表情,恢复了正常。 阎罗走出门,转去了吴腾好友的那间房。 一群人正吃着外卖,同时时不时瞥一眼电脑,确定里面没有异常。 里面江风坐在床上看电视,还心不在焉地跟谁发着短信。 阎罗拖了把椅子,选了个最好的观赏位,说:“应该快开始了。” 几人立马丢下手里的东西,围到他的身后开始紧张观察。 这一看就是五分钟,期间江风没有任何的变化。 酒店有两层窗帘,一层是白色的薄纱,正拉着。一层是棕色的厚窗帘,退开在两侧。 窗户是关着的,而布直直地垂着。 几人等了五分钟已经是极限,注意力又开始分散,调整回看手机顺便扫电脑的状态。 这时窗帘微不可闻地抖了一下。 江风侧过身,去够床头柜上的东西,将背部对准了电脑摄像头。他感到脸有些奇怪,就着这个姿势抬手摸了一把。 触感不对,不像是人类的皮肤,反而有种类似柔软的纸张的感觉。嘴角诡异地斜翘着,眼角也变成了下垂的形状。 江风非常认真地抚摸自己的脸,同时在脸上描绘目前的状况,而内心十分平静。 监控对面的人看他许久没有下一步,紧张道: “怎么不动了?” “他在摸什么?” “有情况吗?” “来数个一二三吧,实在不行……” 他们纠结中,江风终于坐正,并看了眼电脑,整张脸被彻底暴露在众人面前。 “卧槽!” 几人被吓了个实打实。 “这什么东西啊!” “他的脸怎么回事?” 他的脸似乎还是他的脸,只不过原本的五官,现在被强行摆成了一副夸张的表情。 “表情包……”一女生说,“就那种黑白表情包啊!网上很火的那个,某人大笑!” 众人仔细这么一看,好像还真的是。 那边江风站了起来,走到桌子边,拎过自己的书包,从隔间里拿出折叠好的符箓。 他手指刚碰到黄符,就有种全身被炸裂的错觉,好像身体抛向了不同的地方。 他的眼珠似乎在身体内部的气浪下飞向了天花板,然后粘在灯罩上。他看见了满地的碎肉、血渍、还有衣服的碎片。唯一完好的大概就是他的腿,正好插在他打开的背包里。 虽然只相隔了一个房间,可他们没听见任何的声响。 然而这壮烈乃至令人作恶的场面,实在叫人忍受不住,屏幕后的人直接吐了出来。一个胆小的女生看着,更是要直接厥过去。 阎罗稳住他们,说:“假的而已。” 下一秒,江风重新站到了桌子旁边。只不过手里的符箓已经烧成了灰烬。 他松开手指,任由纸灰从指缝里流过,然后重新回到床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人错愕道:“怎么回事?刚刚那个不是……” 阎罗淡定说:“他是管网络的,控制住电脑的视频也是轻而易举。刚刚只是用逼真的幻觉吓一吓人而已,不用担心。” 男生问:“可是这个通过什么进行幻觉?这单靠幻觉……就能把人逼疯啊!” “网络吧。”阎罗说,“这个时代,什么地方都有网络。” 几人忽然警醒:“那快叫你朋友把那边的电脑关掉啊!这样是不是好一点?” “我靠有这经历,人生阴影都出现了吧?!” 阎罗很是无所谓,判官如果会被几个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吓到,他做不了那么多年了。 “他没被吓到。”阎罗说,“不需要。再看看吧。或许对方会亲自出现。” 江风的确跟个没事人一样,坐回去看电视了,只是顺手还将包口也给拉上。 “它如果有这种本事杀人,就不需要这样通过网络,召集网友帮他做事。他虽然有了一点神识和神力,但显然法力不深,时间不久,加上来路不正,也就跟只厉鬼差不多了。”阎罗说得很轻淡,殊不知所谓厉鬼,也足够让各道士和尚头疼的了。 阎罗说:“这就是杀人前给的一点小威慑,像变态在杀人前喜欢先看他在恐惧中挣扎。不用放在眼里。” 促成邪神的力量有很多。 有信仰之力。这种所谓的信仰,不单是指虔诚地信奉、尊敬某个神明,给他香火,替他传扬。只要有着一定的知名度,且长期地存在在人类脑海里,认为它是存在的,这样数量多了,就有可能出现类似的力量。当然后者这种力量一般没什么卵用。 还有就是反面怨气和戾气。鬼之所以成为厉鬼,就是这个原因。显然这个邪神,也是走的这条路子。 所以,如果有人正儿八经地弄了一个不知所谓的神明称号,又给这个称号的存在灌输大量不同的负面情绪,再给它立下神像与神牌,日常进行供奉祭拜,就可能会出现同“网管”相似的邪神。 既然是这样一个集大邪于一身的邪神,那必然是个变态无疑。在大部分的变态面前,越从容,越会引得对方不快。 江风没看满一刻钟的电视,就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间门。 听见门铃声,一兄弟直接踮脚走到门口,拉开一条缝偷看。 “有人!”那人回过头做口型道,“这次是真的有人!” 另外一人跟过去确认。 那是一位穿包臀裙的性感女士,手上提着一个红色的小包,看着有点眼熟,似乎早上在大厅吃饭的时候还见过。足以证明她是本酒楼的住客。 那边江风正常开门,走出来问道:“有事吗?” “能够跟你聊聊天吗?”女士半咬着嘴唇道,“听说这酒楼里竟然还挖出了尸体。我男朋友现在不在,我有点害怕。能不能在你的房间躲一下?” 江风一手搭着门把,将人拦在外面。目光仔细打量着她,暂时没有回应。 片刻后,他空出位置道:“进来吧。” 女人进了门,反手合上,两步上前,自来熟地抱住了江风的手臂。 江风没躲,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哇——”女人仰着头感叹道,“你的房间好漂亮啊!” 江风:“宾馆的房间不都是一样吗?除非你点的是大床房或者家庭房吧?” “嗯?”女人大大咧开嘴道,“你这房间才不一样呢,全都是肉糜,我好喜欢啊。” 江风:“是你看错了。” “你明明也看见了。”女人说,“说谎的人,是会被杀死的。” 江风问:“嗯,你想我怎么死?” 她左手打开带着的小包,从里面抓出一把圆盘装的针盒,在手上摇了摇:“那就吞一千根针好了。这里虽然没有一千根,但是我觉得也够了。” 江风接过她的针盒,用手指旋了一圈,从小孔里倒出三根细针,看着她道:“我觉得你这提议不错。” 对方觉得他这反应有些奇怪,跟它以往见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事情根本不照她想象的走,一时间有些懵逼。 随后江风动了下,她以为江风是要跑,立马死死抓住对方手臂,江风却是反手扣住了她。 女人嘴角一抽,嘲讽的表情骤然变了个味道。她没有多想,从腰侧抽出一把刀,出其不意地砍向对方脖子。 那把刀攻击速度很快,江风却根本不躲闪。刀片在接触到他脖子之后,快速滑过。蛮力穿刺后,只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道细微的血痕,又立即痊愈,连个小疤痕也没留下,仿佛一切都是他们的错觉。 女人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男音的味道,互相夹杂在一起,惊恐喊道:“你是谁!” 江风二话不说,五指成爪,向后拉伸。 一道白色的虚影从女人身上被拉扯出来。 它尖叫着想要抗争,死死抵住江风的手,可最终还是无从反抗,被彻底分离。 那是一个长着类似表情包脸的男人。乍一看,贼眉鼠眼,极为猥琐,且表情夸张,五官奇特,不是人类能达到的正常程度,看过去的感觉很难形容。 一双眼睛占据了足有半张脸,鼻子的位置只有一个小小的肉瘤,不开口的话,看不见他的嘴巴。 “卧槽卧槽卧槽!”众人连连惊呼,觉得自己眼睛被强^奸了:“这是个什么丑逼?!” 邪神 他们喊得太响亮, 声音传到一墙之隔的江风房间。 “是谁在嫉妒我的美貌!”那表情包气急败坏道, “我这是全网网友最喜欢的脸!是一张最完美的脸!” 阎罗示意他们噤声。然而已经晚了。 那邪神转了近一百八十度的头, 对准了角落里的电脑, 又通过电脑, 连到了他们的网络。 他们的电脑屏幕中, 出现了一张放大的脸。 那个原本在夸张大笑的人, 要做出震怒的表情,显得有些滑稽。 他正要出声,被江风按着后脑压了下去。 对方发出不甘心的怒吼。 “你想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江风拿过了他手里的针, “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对方道:“你想扎我吗?我是神!你这样是根本杀不掉我的!” 一女生高声道:“啊……神!” 旁边兄弟一个哆嗦:“你疯了吗?洗脑了?” “不是!想起来了吗?之前网上有一个很火的网络保护神啊。就有网友自己画了拟人图,还刷了一大波的同人画,给建了超话, 写了段子和小说, 不管干啥都喜欢去签到打卡的网神。是那个吧?”女生用手比划着跟他们说道,“就之前有段时间, 不是吗?网上拜各种神拜各种锦鲤, 要转发之类什么的。然后就有一个人说, 什么三流人物都有咖位了, 为什么几十亿人在用的网络居然没有代表神?然后就用各种表情包搭了一个, 说转发可以让你快乐哦,记得了吗?” 几人被她一提醒, 顿时都想了起来。 “哦,最开始是要分享一些段子, 什么快乐源泉对吧?还把那个保护神做成了表情包。” “对的。本来是一个许愿的话题, 我当时很喜欢打卡,因为里面有各种沙雕分享,还挺有意思的。后来因为没人管理,主页都变成了诅咒和各种暗黑唾骂,我就没再去了。” “那什么玩意儿也能成神?” “每天多大转发啊,做成表情包以后就更火了。可不都是玩笑吗?谁希望真的靠这个平台,实现自己诅咒的内容啊?有些就是什么黑掉对方电脑把私密照片发出去,把私下的聊天记录泄漏出去,让对方在睡觉的时候手机爆炸什么的……这个,神会满足这些东西吗?!” 阎罗说:“在页面上诅咒的人,他们就算不相信网络神可以做到,但心底也相信对方会遭到一定的报应,同时希望有人能替自己伸张正义。就是这种情绪的大量累积,被对方接收,然后想帮网友实现愿望的意念就出现了。” 女生:“可……可它怎么会变成这样啊?这话题最早出现的时候还是挺正能量的。虽然大家在分享自己经历的衰事,可大体情绪都是搞笑积极的啊。” “想让他做什么事情的欲望最强烈,他就是这个样子。”阎罗说,“邪门歪道一向都是捷径。如果你们说的那个什么页面,能一直保持正向的引导和内容的话,那它可能会因为慢慢被人们淡忘,然后永远出现不了。也可能会因为这种积极的思想逐渐壮大,千百年以后,出现不一样的实体。而借助戾气,让他在很短时间内有了相关的实体,并能控制信仰他的人。” 阎罗走过去说:“我过去看看。你们留在这里不要动。” 画面中江风真的捏着针开始扎那个表情包。 网神受到伤害不痛不痒,全程没有变化。他身上根本没有任何的痛觉,身体也像一个柔软的橡胶体。扎进去的针,又很快被弹了出来。 网神问:“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能抓得住我?” “你没有资格问这问题。”江风蹲下去捡掉落的针,抬了下头说:“你才是个东西。” 对方哼笑道:“我是神,你是杀不掉我的。这世界上没有人能杀的掉我。” 阎罗正好推开门,走到他们两人的对面。 地府管阳间魂魄,也可以管魑魅精怪和天下灵物,但实在不是很想管这么一个东西。首先他原本就没有生命,只是依邪念而生,就算修炼再久,也注定不会有投胎转世、投入轮回的机会,所以地府不可能接收他。 这种人,不归地府管,地府也没有任何的意向去管。 “难道你们还想要杀了我吗?”邪神观察他们的表情道,“这是不可能的。只要有人相信我的存在,我就是世间不灭的真神!你们杀不掉我,我也杀不掉你们,这样,我们互相不干扰,我以后不再来找你们,你们这次就放过我怎么样?” 阎罗说:“一个因邪念而生的东西,嘴里会有信用这种东西吗?等你的能力越发强大,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我们了吧?” “不,”对方桀桀笑道,“我会先杀那个叫吴腾的人。如果不是他,我不会倒霉地遇到你们两个。” 阎罗并未感到多少的意外:“你的逻辑的确叫人觉得恶心。” 江风不扎了。他让阎罗看着这玩意儿,弯下腰把针随意扫了一下,装回那个包里。终于想起了还倒在地上的女人,过去将她拖进了厕所,以免她接下去再受到波折。 电脑对面几人看到这里齐齐喷出一口鲜血。 这男人……柳下惠好歹还抱了人家一会儿,这个男人他…… “你杀了多少人了?”江风拍了拍手道,“包括在旅游景区,你用阴气杀掉的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难道不是吴腾杀的吗?”网络神眯起眼睛道,“没有人会把过错算在我的头上的。” 江风:“那就更不能让你回去了。” 阎罗:“你今天死在这里,以死谢罪吧。” “你们真的想杀我?”网络神仰头哈哈大笑道,“杀死一个神?你们靠什么呢?” 要杀掉一个神,说起来也很简单。从古至今,有多少神明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只要它失去支撑的信念就可以了。 网络神翘起一条腿道:“我告诉你们怎么杀掉一个神。有人曾经在网上跟我说过一个故事,是他们那边代代相传的一个传闻,我觉得那没准就是真事呢。” “事情就发生在不远处的h省。那里有一个县城,县里有一家很有名的道观,道观里的道士们供奉着的是一个真实存在,却并不强大的保护神。后来爆发了战争,持续了好几年,有段时间,那个地方成了战场,无数的冤魂留在附近无法往生。因为生灵涂炭,无法漠视,有次守护神显灵,用自己的法力保护了大家。可是在战争中饱受折磨的人类受不了了,他们发现神明的存在以后,从最初虔诚的祈愿,变成了无度邪恶的索求,因为思想的转变,那个保护神也逐渐变成了一个法力高超的邪神,他不分善恶,外乡人一旦过去,就会被杀死。”网络神道,“因为当地人和当地冤魂强烈的信念,没有人打败那个邪神,那家本地的道观想要阻止,可最后却满门被灭。最后他们请了隔壁县城的一个道士,那道士在危险之际,知道自己敌不过,就转而杀掉了全村的人,紧跟着那个守护神也终于死了。” “哈哈哈,可是你们不可能杀死我,因为你们不能杀掉上亿人!”他得意笑道,“你们也只能看着我统治世界而已!我会把这世界变成最美好的地方!” h省这名字有点耳熟,只是江风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听过。 他确信自己没去过。而且听他讲到战争,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 说到道观,那股熟悉感变得更重。 哦—— 是玄一道长跟他提到过。持假判官笔的那个冯姓道士,最早就是h市的人。 江风暂时抛却这个想法,看着网络神道:“像你这样的人,说起来也很可怜。你的人生都是靠别人来决定的,而别人根本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你胡说!是我来决定别人的人生。”网络神说,“我能让他们感到快乐!你们所有的人不都说,斩草除根吗?我就是在这样做啊!” 江风打开手机,在话题页面一条条点击投诉。发现工作量太大了,又开始联系在线客服,希望对方处理一下这个超话。 对面房间有人见状,隔空喊道: “没用的那位小朋友!这个网站的处理速度谜之尴尬,而且他们投诉数量不多的话对方根本不对鸟你的!这网站的屁股都是歪的!” 江风继续抱着手机。 阎罗:“你听见了吗?” 江风点头:“听见了。” 他打电话给了叶警官,让他帮忙关一个超话。 “……”叶警官,“你叶哥哥的权限不够,这公司太大,而且老板头铁,我说不上话。” 他悄悄给江风报了一个电话号码:“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再见了朋友。” 江风先用号码搜了下微信,发现这人是之前抓他的邓边,叶警官的上司,于是申请加入后,对着网络神拍下两个照片,给对面传过去。 邓边也是被吓了一跳,很快就打了个电话过来:“江风是吧?这什么鬼东西?你又撞见了?” “网络大神。”江风说,“一个邪神。到目前已经杀了不少人。” 他把事情简要说了一遍。 “……我去投诉一下。”邓边语气萎靡道,“你以后不要再发这种东西给我看了。好好说话,不要发图。” 江风:“你没事吧?” 邓边:“我真的不是非常好。” 江风听出来了。 邓边说完立马挂了电话。 不过就是一个娱乐用的超话,因为没人打理,里面的最新内容充斥着各种负^面^信息。 用关系联系了相关部分的人员,对方和网站交涉后,工作人员很快处理。 同时,为了竖立正确的思想导向,在#保护神#的相关话题里,他们贴上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人设也改成了我兔的动漫形象,背景里是五个闪闪的星星。 刚才还在放肆叫嚣的网络神,在所有相关话题被删除之后,瞬间变了脸色。 阎罗身上的黑气肉眼可见地开始消散,而这位所谓的神明,脸型飞速变化,在圆、方、三角形里不断变化,五官快速拉伸,变化成各款让人熟悉的表情包,最后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他真的快要死了。 “不——不!”他挣扎着抓住了江风,怎么也想不明白:“不!你们不能这样,这怎么可能?不会的!他们的信仰呢?他们不想我帮他们实现愿望了吗?” “恶意没有所谓的信仰。”江风掰开他的手,“只不过是因为在网络上,所以可以肆意宣泄而已。他们强烈的恶意或许根本持续不久,只是在发作的时候尤为恶毒,之后就会把自己做过的事情抛之脑后。所以我说,他们根本没有把你放在心上。网络上记录的事情都会留下印记,但同样的,它也只是一个数据而已。它比你想象的,要不可靠的多了。” 网络神再次用手一抓,不甘地看着江风。 下一秒,空气中只留下了他最后声嘶力竭的吼叫:“不——要!” 打听 江风给褚玄良那边打了电话, 告诉他事情处理完了。褚玄良看吴腾身上黑气已散, 说已经知道了。 吴腾身上带过那么浓的阴气, 他不是阎罗, 说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 之前因他而死的人, 毕竟跟他有关, 最后还是要算他的一部分责任。唯一可以庆幸的是, 他知道的早,有补救的机会。今后好好做人吧,下了地狱, 能少受几年责罚。 褚玄良给他配了几道符,让他带在身上。告诉他今日最好多去道观,以免被小鬼盯上。 吴腾回到宾馆, 哭得稀里哗啦, 抱着自己的兄弟几乎说不话来,尽情抽泣。 “我怎么办呐?我死了以后怎么办?”吴腾痛哭道, “我做了几辈子好人, 最后就毁在了嘴贱上啊。嘴贱有毒啊!” 朋友纠正道:“你这是手贱。” “死后的事情管那么多干什么?人死如灯灭, 灯都灭了……再说呗。” 褚玄良也跟着安抚了两句, 但他们的安抚都无形中带着扎心, 吴腾听着快恨不得去死。 三人还要急着去柳杉的那座无名山,给吴腾留个号码做咨询, 第二天就退房间走了。 他们入住的地方,距离山林还有很远一段距离。主要是路途曲折, 无法直达。 几人照着导航上的攻略, 坐车到了极限位置,再后面就没有了方法了,只能暂时靠步行。 这边的路面修得还算平整,从地图看,去往山林的路线附近是有村镇的,会有穿梭在村镇的面包车,没什么站牌,要看自己需要,路边随叫随停的那种。 然而褚玄良等人对这种交通方式很是陌生,顺着主道走了一段,准备先去附近找人问问。 他们走了十多分钟,发现一个看着五十多岁的妇女背上背着一捆柴,从前面走过来。她肤色黝黑,每一步都迈得有些艰难。 “砍柴?”褚玄良很惊讶。 他没想到现在还能看见这么古色古香的生活方式。 阎罗倒是很习惯:“砍柴怎么了?” 褚玄良说:“没怎么,我去问问路。” 他走过去,帮忙在后面搭了把手,说道:“大姐,我们想去前面的那座山,有车子能坐吗?” “外地人?”那妇女狐疑地看着他,“你们去那座山上干什么?” “听说那里很漂亮,我们去拍两张照片回来。”褚玄良说,“我们是背包客。” 他们的打扮一点也不像背包客,然而那妇女并没有在意。她闻言皱了下眉,问道:“放网上吗?” 褚玄良:“对。” 她别扭了一下,还是指了一个方向道:“走那条路吧,前面不远有个镇,你们有钱的话,可以去包辆车开过去。电动小三轮不好开的,你们别被骗了。那种小面包车还是可以的。大巴车是没有的,谁没事老进山啊?” 褚玄良:“谢谢。” 妇女随口“嗯”了一声,用手抬了下背着的那捆柴,准备离开。 褚玄良和她错身而过。妇女无意识地一回头,就看见了褚玄良手机背面贴着的一张黄符。 她立马喊住人,问道:“你手机上贴的东西是什么?” 褚玄良低了下头,:“哦,这是平安符。” 妇女显然很感兴趣:“哪儿买的啊?灵吗?多少钱?” 褚玄良笑道:“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送你一个。” 妇女没有推辞,她朝着褚玄良主动摊开手。 褚玄良从兜里拿出一个叠好的,交到她手上。 她两手合十,对他感谢道:“谢谢。” 褚玄良并没放在心上,继续往前面走去。 他们去了附近的一个镇子,按照之前妇女的指示,找了停在路边拉客的一辆灰色小面包车,驱车一个多小时去了山边。 车停在山脚下,还要爬上去。褚玄良给了司机一部分的定金,让他在两个小时后,再来山脚接人,晚上应该需要在镇上的旅馆住一天。对方看着他给的报酬欣然同意。 他们一进山,山上的魑魅就发现有外人来了。 柳杉独自跑了出来,见是江风,又不敢闹事,躲在树后悄悄观察。 三人也当作什么都没发现。 褚玄良一筹莫展,叉腰道:“这要怎么搜?总不会将整座山都翻过来吧?还是去找那个柳杉让他帮忙,毕竟他是山中魑魅,知道什么也说不定。” “不用。”阎罗用手肘撞了下江风,“你自己的尸骨,应该有点感应。闭上眼睛好好想想。” 江风仔细感受了一遍。 另外两人屏息凝神不做打扰,耳边只余下山风吹拂后的婆娑声。 片刻后,江风缓缓睁开眼,表情未变。 两人就知道情况不容乐观。 果然,江风说:“我上次来的时候,就没有感觉。看来不见了。” 阎罗不信:“谁会挖你的尸骨。不,谁知道那个是你的尸骨?这不可能,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江风也说不清楚。他转过身,对着柳杉的方向招手。 柳杉立即颠颠地飞过来,热情道:“你们来了啊?” “你知道我的尸骨埋在什么地方吗?就在你们这座山上。”江风说,“你们山神知道它是谁的吗?” 柳杉说:“不知道啊。应该是不见了吧,看,我们山神也不见了。” 他快速转移了话题,指着阎罗说:“你怎么还带了朋友来啊,这多客气啊。” 阎罗冷漠地看着他。 “你想找我聊天还是问问题?”柳杉说,“我们可以深入交流一下,这样彼此没有秘密。好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不等阎罗回答,张开了自己的大嘴。嘴巴开始拉长变形,并对准阎罗的头,看着就要把阎罗吞了。 阎罗一巴掌抽过去,然后单手按住他的下巴和鼻子,强行让他闭嘴。 阎罗说:“你信不信我给你用线缝上?” 柳杉偃旗息鼓,遗憾道:“好吧。” 之前那老的魑魅也从深山里飞了过来。朝几人鞠躬。 魑魅不知道判官尸骨的存在,山神是肯定知道的,可山神跟着失踪了。 褚玄良叹了口气。 “你在这里这么久,那你知道隔壁h省的事情吗?h省里曾经应该有个道士姓冯。”江风顿了下,退而求其次,继续说道:“h省有个县曾经被某道士全杀了,你知道吗?” 柳杉时刻不忘为自己甩锅。“我不知道啊,我们一直没有出去做坏事啊。” 一旁的老魑魅也跟着道:“没有啊没有啊。” 江风揉了揉鼻梁,很是头疼。 “但是我听说过,也只是听说啊。”柳杉说,“h省是有个县,里面的住民被杀了七七八八,活着的也马上跑了,后来我们的山神也过去帮忙了。哦对,他就是这样不见的,对吧?” 阎罗:“他去帮忙什么?” 柳杉说:“原本那个地方的人都死光了,变成了一座空城,里面全是冤魂,四处肆虐,谁想住进去都不行。我们跟着过去吃了几个,山神又引导他们去投胎,冤魂就慢慢散了。后来那块地方因为位置好,被重新开发,又慢慢有了人气。现在这么多年过去,已经又是一座城了。” 江风:“那个杀人的道士姓什么?姓冯吗?” 柳杉:“那我可不知道。” 这一趟似乎没什么收获,江风决定还是亲自去h省一趟。毕竟冯道士最早就是在那里落户的。 “你们要去吗?你们要去的话就带着我吧。那个地方很危险,我听说是风水不好,二次开发的时候炸了好几座山,导致附近的山水都被破坏了。”柳杉眼睛发亮,雀跃地说:“你们带着我,有危险的时候,我能一口吞掉你们,带着你们逃跑啊。” 褚玄良:“……” 他一点都没有觉得安心! 求助 就照柳杉这情况这状态, 带他下山, 是绝对不可能的。那还不得把自己坑死? 既然找不到判官生前的尸骨, 还是要先找这一片的山神。柳杉都找到a市去了, 估计也是没什么头绪, 不如他去找其他人问问。 柳杉见他们要走, 在后面望眼欲穿, 喊道:“再商量商量嘛!你们等等,我认识我们山神!特别帅的那一个!说不定我能找到他呢!” 江风信他才是真的见了鬼。 柳杉跟在他们身后飘了一路,一直叨叨个不停。临近山脚的时候, 他迈出一步跃跃欲试,被江风一眼威慑,杀退回去。旁边的老魑魅叹着拍他脑袋:“听话了, 回去了啊。你小心被打啊。” 然后无奈被提溜回去。 “这什么魑魅啊, 比妖还要妖啊。”褚玄良简直蛋疼。回头看了一眼,又不免忧心道:“他们留在这座山上真的没有问题?我看山神……这一代的生灵也快不行了。” 江风说:“这里生气浓郁, 就算灵气四散, 环境应该不会受到很大的影响。这几个魑魅本来就不是山神之气孕育的, 如果撑不下去了, 就送到另外的山神那里去。” 褚玄良:“……嗯。” 有小山神的人, 底气就是足。 山下的车还在等。 几人重新上了车,司机问:“去我们镇吗?” “今天晚上要先过夜。”褚玄良问, “你们那儿有住的地方吗?” 司机说:“好的酒店是没有,但是有招待所, 不讲究就可以。” 褚玄良:“那当然不讲究, 走吧。” 司机重新开着他那破旧的小面包车,颠簸着往自己的镇子开去。 他们的车开进镇子口,人开始多起来。摆摊的摊子和各种非正规的铁皮三轮车在路口乱晃,连同过路的大巴堵住了路口,司机只能放下车窗,减速慢行。 因为这地方不大,大部分人都是认识的,正闲得无聊,看见了就会打声招呼。路边一个靠在位置上磕瓜子的电动三轮车司机抬手喊道:“喂!老孙啊!” 司机回了句:“诶!” 对方说:“有人刚刚还在打听你啊!” 他们说的是方言,三人听不大懂,就没关注。 “打听我干什么?给他们留个电话吧就行了呐。” “有人要找你今天带的三个人,就外地来的那些。看着是急轰轰的事,我说他们人呢?” “车里面啊。带回来了呢。” “哦,一女的找他们,都找遍,现在在招待所呢。” 反正也是去招待所的,司机就没多说,只当他们自己认识的人。 车停下来后,江风三人相继下来。还在招待所的外面,透着玻璃窗印着一个模糊的身影而已,里面就有人冲了出来。 “——吭吭……呜……” 那妇女跑出来就开始哭,整个人虚脱地软倒在三人前面,抓住褚玄良的裤腿,激动地宣泄自己的心疼。 后面还跟着六七个或男或女的年轻人。 褚玄良匆忙退开一步,跟他们拉开距离。 总不是什么新式碰瓷路数吧? 褚玄良立即道:“我不认识你们吧?” 这不知道,还以为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还是后面一男人看不下去了,见妇人总不开口,帮着说道:“你们今天早上见过的啊,你今天早上给了她一张符是吧?” 褚玄良:“有问题吗?” “有大问题啊!”男人说,“她想问你那符是哪里买的,能不能找点关系,帮忙请个厉害点的和尚道士什么的。” 褚玄良心下一松。这灵异事件比碰瓷好处理多了。 褚玄良问:“找道士?是出什么事了吗?” 几人七嘴八舌说起来,中间依旧夹着许多的方言。 “她,她女儿撞邪了。” “我就说是撞邪,她非说是天生的!看吧看吧,就是的咯。” “现在吵个屁啊,都说点正事不行吗?” 女人就是今天给他们指路的人,她抹了把泪,站起来,说:“你今天给我的平安符,烧掉了,烧成灰了。” 她摊开手,露出掌心一块被烫蜕皮的痕迹。 几人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身上没有阴气,现在也没有。但符箓会燃烧,说明多半是遇到鬼了。 褚玄良说:“我就是道士。你先跟我说说。” 女人眼眶发红,束起的头发里夹杂着不少的银丝,此刻凌乱地散在脸侧。指向一旁,请三人先上车,往他们的镇子赶去。然后操着不算熟练的普通话,跟他们解释。 · 她叫谢芝花,本地人,能数得到的辈分,都住在这个地方。 这里虽然不像大城市一样发达,可是近几年也逐渐繁华起来了。网络、电器,该有的东西都有,就是整体公共设施、文化水准,依旧处于比较落后的水平。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有一批人因为生计困难,没有出路,而社会经济又在快速发展,新知识不断变更的情况下,在某些大胆青年的带领中,一部分年轻人决定一起出国闯拼。 那时候政策宽松,国际经济都在发展,他们从旅游签出去,到期后依旧赖在国外打工,各种转卖倒卖,运气不好的因为各种原因坐过牢,多年后塌实肯干的,家里都开了店铺,有了绿卡身份,回到家乡开始修路建房。 谢芝花一家就是始终留在当地的住民。 因为各人不同的选择,这个地方贫富差距开始快速拉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由于镇里的强烈对比,从前一起掏鸟窝的朋友现在开着大巴,她难免会有点眼红别人的生活,但也只是说说,跟从前相比,现在的生活实在改善很多。可她女儿不这样觉得。 科技发达,通过网上和电视上各种信息的轰炸,加上周围朋友不停的炫富影响,她从小就对钱特别执着,总是想着赚大钱。 “她真的特别想赚钱,整天想,我们家情况不是很好,给不了她太多帮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唉,反正我们关系很不好。她初中毕业之后,不想读书了,是我跟她爸在后面一边追一边打,才给她赶学校里去的。但是那所高中吧,也不是所什么好高中。我们这的学校是公办的,请的老师,自己都才高中毕业,有的还成绩就不好,普通话都说不清楚,英语都是一股方言味……”谢芝花叹说,“她不肯在这里读书,一上学就找逃课,我也不能一直看着她对吧?她就说想上好的高中,有钱人都去外地上学了呢,好高中。我跟她爸就去问了一下……那个太贵了,入学费还是什么,她成绩不好,进去要十几万呢!进的还是个什么班?反正听说都是差生的班级。那个招生的老师看他们条件不好,也很委婉地告诉我们,没有必须,不要去那里读……” 褚玄良:“她后来去了吗?” “啊?没有呢。我们哪舍得花那些钱啊?赚钱不容易的啊!何况她成绩又不好,肯定是考不上大学了,攀比之风不能兴的,浪费钱不如攒点钱将来给她开间小店,对吧?”谢芝花说,“她这孩子,不懂得为未来考虑,没吃过苦知道吧?她这孩子……” 她说着又哭起来:“她就觉得十几万很好赚,随随便便就能赚到,根本不放在眼里,我们穷是我们太没本事。她一开口就是什么网红,一夜爆红什么的,一天都能赚几百万,二十几岁就能买得起富豪区几亿的别墅。她说她不想读书了,读到博士也没屁用,辛苦工作也就几千块钱上不了台面。公务员她都看不上勒,她就想当网红,让我们给她花钱买化妆品……” 阎罗皱眉,插话问道:“网红是什么?” 褚玄良说:“网络红人。” 阎罗:“做什么研究的?为什么能赚这么多的钱?” “……”褚玄良觉得这个很难解释。主要是对着阎罗那张未成年的脸,就从心底不敢乱说话:“就,跟明星差不多吧。不过是网络里的明星,唱唱歌,聊聊天?” 阎罗没什么兴趣了,对谢芝兰道:“你接着说。” “我们没有钱啊!而且她那么小,化什么妆啊?我听说化妆的人脸容易烂的,所以就没同意。”谢芝兰捂着脸哭道,“她觉得我们没用,什么都不答应她,高二的时候,跟着隔壁一个女同学,就跑了。” 阎罗:“跑哪里去了?” 谢兰芝:“跑隔壁省去了,说要去赚钱。” 褚玄良问:“她多大了?” 谢兰芝:“她现在是很大了。已经二十岁了。” 褚玄良:“回来了吗?” 谢兰芝颓废道:“三四个月前吧,回来了,现在住在家里,哪儿也不去。我以为她是生病,没想到是撞鬼。” 开着的大哥接话说:“疯掉了!” 谢芝兰:“没有疯!她一直那样!就是撞鬼才有点不一样!” 大哥说:“那么糟蹋东西,不是疯是什么?吃掉就吐吃掉就吐,还专门吃好东西。你家开金矿的啊?不是我说你啊,你们就是太宠她了,看看自己穿的什么衣服,你女儿吃的什么东西。人家是做牛做马,你这是做屎做尿,连个活的都不是,这种女儿就当没生过好了,管她干什么?” 谢兰芝:“那也是我生的啊!” 两人吵得有点不开心,安静下来。 这人会开车把谢兰芝送过来,应该是同地方关系比较好的朋友,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始说:“你说完了啊?你没说完啊!” 谢兰芝才想起来。 “我看她是有点不对劲……” “很不正常好吧?” 谢兰芝自顾着说:“村里有几个老人说,去山上采那种柴根,煮风茶喝,可以治病的。好多人什么陈年旧疾,就是靠着这个好起来。所以我最近一直在砍那个东西,今天早上采完回来,正好碰到你们,拿了你的平安符,我直接给挂在手上了。” “我回到家,给那些柴根煮一煮剥皮,味道有点呛,就进去看看我女儿,顺便给她把窗户关上。她躺在床上吃东西呢,我过去摸了她一下,她忽然就叫起来了,很激动的样子。然后我就抱住她,她开始很用力地挣扎,还要咬我。这时候你们的平安符开始发烫。”谢芝兰说,“我当时害怕,觉得肯定有问题!右手抓着那个符啊,按在她身上,后来符烧起来,她晕过去了,我就马上过来找你们了。但她发疯,就这一次!” 褚玄良问:“说了这么久,她到底是哪里不正常?” “这个我也很不好说,我觉得她主要是把自己身体搞坏了,然后撞鬼可能有危险。我之前那么激动,就主要是被那符吓到了。”谢芝兰低声,“你们去帮忙看看吧,求求你们了。” 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都决定要去了。 开车的大哥忍不住再次开腔道:“有什么好看的?就特别能吃,跟个饿死鬼一样!什么都吃一点不挑,吃完就吐。你说这不找揍吗这孩子,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是,那孩子从小就吃的比别人要多一点。小时候胖,后来慢慢瘦下来,比一般女生都瘦,没问题的。”谢芝花看了眼车窗外的景色,拍着玻璃道:“到了到了。” 他们家住的是翻新的旧宅。外墙看起来有点老旧,其实里面是新的。水电煤气都有,铺的是木地板,就跟普通平房一样。 一共三层,面积挺大,她女儿住在最上面。 谢芝兰领着他们上去,推开门,发现里面的女生已经醒过来,正坐在桌边狼吞虎咽。 什么年糕、泡面、饼干,还有一些零食,都吃。地上散落着外包装,如果不是之前的没打扫的话,应该已经吃了很多。 “缪缪啊,你醒了啊?”谢芝兰走过去,“你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啊?” 对方没有回答,专注地吃着东西。 褚玄良对她的食量大感震惊。 那个小名叫缪缪的女生从外形看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身高大概在一米六到一米六五之间,苗条偏重,体重粗步估计应该还不过百。扎着丸子头,五官清秀。现在是素颜,是个挺漂亮的女生。 “我以前以为她这么吃不正常,可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她消化的特别快,胃已经被撑大了,习惯了。”谢芝兰说,“她胃能撑到正常人的好几倍大,所以一次可以吃十几斤的东西。吐出来就好了。但是这种方法,对胃对身体,还有对喉道,都不好。她不知道在外面做了什么训练,回来就这样了。虽然她以前也吃的多,但不是这种多啊,我当时都快吓死了。” 褚玄良问:“她高二的时候离开,应该是出去好几年了吧?这几年都在干什么?” 谢芝兰:“她跟我说过的,就是去做网红了,做什么……” 褚玄良:“大胃王?” “对对对!”谢芝兰说,“这胃可不是大嘛?怎么能这么糟蹋自己身体啊?赚的钱能够下辈子治吗?” 褚玄良大开眼界说:“……我还以为所有的大胃王视频,都是假吃或拼接的,没想到真能吃这么多东西。” “有的人是能吃,天生的。比如天生神力的薛仁贵,他有七八个成年男子的食量。还有于定国,‘食酒至数石不乱。’。”阎罗说,“比较出名的还有廉颇。” 褚玄良:“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阎罗:“能,那时候还能吃上十斤肉。” 褚玄良:“……” “我们以前做活的时候也很能吃。一大碗稀粥,我能喝个五六碗,而且一会儿就饿了,现在是不行了。”谢芝兰跟着说,“所以我觉得她……也不算太不正常对吧?” 众人:“……” 褚玄良说:“那能做大胃王的,身体构造,起码消化系统肯定比普通人强大一点。天生的是天生的,你女儿小时候不那么会吃的话,就是后天撑出来的,这样不好。” 谢芝兰急道:“我也知道啊!可她就是要吃,忍不住啊,我能拦着她吗?” 他们在门口说了那么多话,缪缪眼皮也没抬一个,完全当他们不存在,显然不只是吃得多的问题。 谢兰芝:“她就是这样,不喜欢跟我带回来的人说话,爱搭不理的,对不起啊。” 谢兰芝说着朝屋里走去:“缪缪啊……” 缪缪吃的差不多了,看见她靠近,很害怕地缩了下,然后骤然迸发出一股敌意,朝着她冲过去,作势要咬。 “啊!”谢芝兰匆忙往回跑,“你干什么!” 褚玄良先一步上前,抵着对方的额头,将人按回去。 她女儿力气比想象的大,褚玄良一个大男人竟然差点按不住。江风在旁边帮忙,一下子反锁住对方的手,压在床上。阎罗在房间里抽出一根不知道做什么布条,两人捆住她的手,就那样放在床上。 褚玄良从身上掏出符箓,贴在她的脑门,缪缪尖叫两声,再次晕了过去。 “这……这,”谢芝兰捧着缪缪的脸,失了主意,问褚玄良道:“这是什么情况啊?怎么办啊?” 褚玄良跟江风对着那女生观察了一会儿,决定再看看。 褚玄良说:“等她醒来再说吧。下次醒来应该是清醒的。” 谢兰芝:“她就是清醒的呀,她会正常跟我们说话。以前的事情她都记得,我问她走掉以后的事,她也会回答。刚刚那样是第一次!” 褚玄良都听她说过两个第一次了,无奈道:“情况恶化,有了第一次,就容易有第二次。这种事情急不得,慢慢来吧。” ·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床上的女生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在房间里扫了一圈,然后非常安静地坐起来。 一旁褚玄良放下手机问:“清醒了吗?知道自己是谁吗?” “我很清醒,只是不想理你们。”缪缪老成又嫌恶道,“我妈靠近过来的时候,我才晕过去了,但你们后来说的话我也能听见。我告诉你们,你们这种封建迷信的神棍别想骗我们家的钱!你们才不正常!” 几人没跟她争辩。 褚玄良问:“你出去的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 缪缪从杂乱的零食中翻出自己的镜子,开始梳理头发:“就赚钱啊!” 阎罗:“那你赚到钱了吗?” 缪缪不满道:“我会赚到钱的!” 江风:“看来是没赚到。” 缪缪:“艹!” 褚玄良:“……” 你们两个是恶魔吗? 缪缪将头发扎好,摸了下鼓起的肚子,起来去厕所催吐。 她看起来已经很熟练了,整个过程只不到十分钟。用一个管子堵在喉咙口,防止嗓音被胃酸腐蚀变得沙哑。 她甩着手里的手走回房间,脸色有些苍白。坐在桌边看着上面的东西,忍不住都开始拆包装。 这是什么病态的饮食习惯? 褚玄良一手按住她的东西,问道:“你在外面这么多年,怎么忽然回来了?” 缪缪:“我……” 江风了然道:“欠钱了。” 缪缪咬着唇仇恨地看着他。 拒绝 这姑娘的情绪倒是不加掩饰, 行为逻辑也很有迹可循。 谢芝兰大概是在楼下听见了声音, 哒哒地跑上来。快临近三楼的时候, 又刻意放缓脚步。她可能不知道, 空旷走道里的木质楼梯, 加上坚硬的塑料鞋底, 动静还是很明显的。也或许只是为了表示自己不敢打扰的心情而已。 缪缪不屑哼了一声, 拿起手机开始玩起来。 “你出去了……应该是有三年吧?”褚玄良说,“你当时从家里拿了多少钱?这三年是怎么过的?跟你一起出去的都有谁?怎么又回来了?” “他们那点钱,还不够我吃几顿的。也太穷了。说出来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们工作这么多年,就混成那鬼样子,简直就是个笑话啊。”缪缪撇嘴说, “别说我势利, 他们教的。就谢芝兰那扣扣索索的样子,纯粹的有贼心没贼胆, 还不如我呢。” 褚玄良:“不过你这么小就敢一个人出去, 胆子倒是挺大的。” 缪缪闻言乐道:“我们这叫新时代创业青年!” 阎罗:“听起来很厉害。” “是本来就很厉害!”缪缪摆正自己坐着的姿势, “不错啊, 有钱眼光。” 谢芝兰站在门后面, 小心地透过门框听几人说话,目光中很是担心。 缪缪直接抓起桌上的零食砸了过去:“偷听个屁!” 谢芝兰从门后缩了回去。 褚玄良耐着性子, 半吹半聊地,想从她这边套出事情的经过。 “应该也很辛苦吧, 你那时候要是留在家里读书, 不是会轻松很多吗?” “你们大人懂什么呀?要是能给到我想要的生活,我还需要自己打拼吗?”缪缪冷笑道,“做不到就别哔哔,烦人。” “你也已经是大人了。” “所以我出去跑江湖了啊,她还管我什么?” 阎罗不能理解小年轻的思想。她这不是自己回来了吗? 褚玄良干笑道:“哦,不要生气,我只是单纯的问一下而已。你们是怎么赚钱的?” 缪缪说:“钱啊,谁不喜欢钱?我也很努力赚钱的好吗?” 褚玄良好奇道:“你是做吃播的吧?要怎么赚?” 缪缪放下手机,盘着腿要给大家科普:“吃播也有训练的好吧?比赛前一定要开始准备。穷的话呢就多喝水,保持胃的容量。吃东西要快,基本上不怎么咀嚼,直接吞下去就好了,也尝不出什么味道。然后吃的时候一定要多喝水,加点油啊什么的,这样也好催吐。” 褚玄良:“可是这样的话,不会觉得身体变得越来越不舒服吗?” 缪缪干脆道:“没有钱最不舒服。” 谢芝兰在外面叫道:“缪缪啊,赚钱不简单的啊,那些都是骗人啊,你别做傻事。” 缪缪不高兴道:“你懂什么?你赶紧走开啦!” 褚玄良也问:“网红真的这么赚钱?我记得我小时候同学的梦想都不是当明星。” 缪缪对待外人的态度虽然也很敷衍,但明显要好上很多。 “谁不想当网红啊?卖卖脸就有大把的钱。你看那些病毒营销出来网红,也没觉得多漂亮唱得有多好,加个滤镜就成了宅男女神,随便吃顿饭价值几万块几十万。或者给名人做个月抛女友,再开个网店,几百万几百万的赚。我要是有钱我也营销,尊严算什么?科学家?赚钱吗?我瞧不上。吃亏的都是没用的老实人,穷的也就自己安慰一下自己而已。” 三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力感。 她有一套完整的歪理。或者说,她深信者自己想相信的东西。根深蒂固,是社会教给她的。 褚玄良说:“那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的情况不是很好。” 缪缪咯咯笑道:“你是不是要说我印堂发黑,有祸事来临吧?” 褚玄良:“你可能不相信,但的确是的。你妈妈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才把我们请过来。” 缪缪抓着自己的脚笑倒在床上:“你们来点新鲜的好不好?” “你既然找回家来了,自己应该有点感觉,不用我多说了吧?是我瞎说还是你不敢承认?” 缪缪语气冷了下来,轰赶道:“我觉得我挺好的。你们不用多说了,走吧。要是让我发现你们骗我妈的钱,我会打人的啊。” 之后拿过桌上的东西,又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她吃东西速度很快,就跟她说的一样。但同时也有一点恐怖,像是处于不受控制的状态。 虽然知道会被讨厌,褚玄良还是把房间里吃的东西带走了大半。缪缪看见了,神情气愤,但没有腾出手来跟他争抢。 谢芝兰站在门外,问:“怎么样?” 褚玄良指了只楼下,四人相继从楼梯口下去,走到一楼。 他们坐在门前的一块小时凳上,褚玄良说:“别让她吃这么多了。” “可是她饿啊!” “她不饿,她只是习惯了而已。” “说真的她再吃下去,我们也负担不起了。她一天要吃好几百块钱。点外卖的话,还要上千。完全停不下来,吃了就吐。也不是正经吃。这算怎么回事啊?” “我听说经常催吐,就会习惯这样。但她跟普通的吃播又有点不大一样,为了身体健康,她还是克制一下。你不能纵容她。你有义务帮助她。” 谢芝兰犹豫了很久,才说道:“我是怀疑她出去那什么了。怎么变得吃这么多啊?吃东西能赚钱吗?倒是听说吸多了的人会变态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不是的。”褚玄良哭笑不得,“吃东西的确能赚钱。” 缪缪从上面窗户探出头来,开口就是脏话:“要说我坏话滚远点,别以为我听不见!艹!” 谢芝兰歉意地看着他们:“对不起啊。她、她就这样。” “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不能单纯地说她正常或不正常。她身上的鬼跟她契合得很深,平时根本看不出问题。可她吃饭的样子,明显不对劲,过于投入。那鬼从目前来看,没有主动伤害她的意思,但身体的损耗,就像你看见的,无法避免,长此以往是个问题。”褚玄良说,“我们问不出来原因,她很明显地避开了这个话题。这样是不行的。” “那就抓掉啊!你不是说自己是道士吗?”谢芝兰视线瞥向他的袖子,“你的那个平安符,不行吗?” 褚玄良:“普通的符箓没有用,而且你也看见了,两人联系紧密,强行驱逐会伤害到她自己。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招惹上那个鬼的,要做决定的话,很难办的。” 谢芝兰:“这样啊。我要跟我老公商量一下,他晚上就回来了,也许能问出来。缪缪还是有点听他话的,好吧?” 三人倒不赶时间,左右也就几个小时的事,但闹不好就是一条人命。她既然这样说,就顺从地楼下坐了一会儿。 晚上五点半的时候,缪缪的父亲下班回来了。 褚玄良自我介绍。他听说道士两个字,脸上不加掩饰地流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也没听他说完,直接从兜里拿出二十块钱,要把褚玄良给打发走。 “我们女儿很正常,没问题。她才是,最近脑子有点糊涂了。麻烦几位了,走吧走吧。” 谢芝兰尴尬:“他没收我的钱,不是骗子。” 男人大嗓子道:“那是现在没收你的钱!骗子都高明的很,开口就是钱,那个是讨饭的!你脑子有病没有啊?!” 缪缪从楼梯上走下来,得意地看着几人。 褚玄良笑了下,没生气也没接钱:“既然这样,那我们走了。如果有事的话,可以去附近的城里打听一下白云观或者乾元观,这些是比较有保障的道观。” 男人根本不听,谢兰芝倒是点了下头。她似乎畏惧自己的老公,也不敢阻拦。 因为时间已经晚了,从这里坐面包车去隔壁省市,还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到时候也不一定能找得到住的酒店。干脆就在这边先找家招待所住下,明天再启程。 他们这边的招待所没那么严格,很少有外来住客,基本就拿来当宾馆用了。随便挂个职工的亲属名号就可以。 三人开了两个房间。阎罗洗完脚,坐在床边吃外面,说道:“我看她像是被柳杉附体了。” “柳杉起码不吐的。”褚玄良问,“她身上的是饿死鬼吧?” 阎罗说:“是。她自己跟人签了契约……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敢跟饿死鬼签的。对方也不是上身,你们道士应该不好管。” 褚玄良就是头疼这件事情。 他们看电视看到十一点多,就散去睡觉了。 合上眼没多久,有人在外面大力敲着门板。 “咚咚咚”,褚玄良是被惊醒的。 他缓了下神,听起来谢兰芝的声音,那人哭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旁边有其他人的骂声:“靠!大半夜的叫魂啊?吓死老子了!” 褚玄良看了眼手机,十二点十三分。 褚玄良坐起来,揉着发疼的额头问:“怎么了?” 外面敲门的阵势总算停了下来,说道:“你先开开门,快!跟我去看看吧。大师,求求你了。” 褚玄良无奈道:“我想你今天已经拒绝过我了。这种事情如果当事人不配合的话,你找大罗神仙也没有用。” “不是,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是我老公让我来找你们的!”谢兰芝说了两句话又带上哭腔,“要出人命了大师,你快跟我们过去看看吧!求求你了!” 褚玄良起来换下睡衣,隔壁房间的江风二人也走出来。 还好招待所距离他们家不远。 谢兰芝一路走回去,哭得声嘶力竭,快步小跑着,还险些摔了一跤。 缪缪正被绑在椅子上,满嘴都是血,衣服上也有。旁边站着她父亲,还有一些其他不认识的男人。还用手按住她的四肢,以防她剧烈挣扎,弄伤自己。 缪缪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人一时清醒又一时发狂。三人到的时候,本来还在吼叫的女生瞬间安静了下来,转变成正常的样子。 “大师!真大师!看!”那些围观的人立马还是惊叹:“一来就好了啊!” 缪缪大概是被吓坏了,直接放声大哭。露在外面的皮肤因为被大力按压,红中带青。这些成年男子下手没个轻重 她父亲无措地看着几人,问道:“怎么办?” 褚玄良说:“放开她吧。说说怎么回事。” 谢兰芝走出来说:“她……我今天晚上,听你们的,没给她吃那么多东西了,确实不好啊。然后她当时很不高兴,可没说什么,就回房间了。半夜,天黑了以后,我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以为她是下楼偷吃了。我心里很难过,但冰箱已经被我清空了,她肯定找不到东西,很快就会回来的。结果我在床上躺了半个小时吧,也没听见她回来的动静,就想着起来看看……看看,家里没有人……” 旁边的男人接下去说:“我晚上烟瘾犯了,出门买烟啊,卧靠吓死我了,就看见路灯下面蹲着一个人,满身血地在那里吃肉,嘎吱嘎吱的,就那种野兽吃东西一样的声音知道吧?再一看,哎哟这不是缪缪吗?!” “我壮着胆子叫了她一下,她不理我,一直在那里吃。我是听说她最近好像疯了,就赶紧回去叫人。”男人很活泼,手上比划着动作解释道:“大家都吓到了,就过来拉她啊,然后她就大叫,疯了一样,非要吃那个东西。人也一会儿正常一会儿不正常,完全是两个样子,说的话好些听不懂。要不哭着喊救命什么的,要不就连活人都咬。这不马上让嫂子去叫你们了吗?” 褚玄良皱眉问:“吃的是什么肉?” 谢兰芝:“狗,是狗肉,她去街上咬死了一只流浪狗,然后就在那里生吃狗肉。” 狗肉,怎么也比人肉好。但如果真饿起来失去理智,身边又没有宠物的话…… 褚玄良的表情已经沉下去了。 一个人小声道:“我看……其实还是吸^毒吧?我之前看过类似新闻报道的。” 缪缪在那边呸呸胚的,把嘴里的狗毛都吐出来,听到这话,立马反驳说:“我没吸^毒!我没有!” 缪缪的父亲快崩溃了,跺着脚宣泄道:“你们给个准话,她到底是怎么了!” 褚玄良说:“那你应该问她才对。” 缪缪还在那里重复道:“我没有,我没有。我很好,我没病,也没中邪。你们别骗我。” 谢兰芝走过去抽了她一巴掌:“你够了!你自己出去看看你刚才吃的什么东西!” 缪缪绝望地放声大哭。 “穷是我的错吗?穷想赚钱是我的错吗?我的出生我又没选择的,为什么就这样对我?”缪缪抹着眼泪,却糊了满脸的血:“努力赚钱的我又做错什么了?” 欺骗 三人都是见过不少世面的, 可看见她这样子, 还是有股难言的唏嘘之情。 在网络发达, 行业鼓吹之后, 她被彻底教坏了。 原本应该是按劳分配的社会, 现在出现了一群投机取巧, 轻松成功的人士。还被大肆宣传。面对不公平的社会分配产生心理失衡, 是一件不算意外的事情。 所谓财帛动人心啊,何况还是一群没怎么见过社会过过生活的年轻人。 “我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你误解,但你这样, 根本称不上在努力工作。你只是被眼花缭乱的生活迷失了眼睛,就以为自己也可以不切实际地做梦。人心不足蛇吞象,你都没有站起来过, 就想着腾飞。可几个人能有这样的运气?你就确定自己是其中一个吗?”褚玄良说, “真正在辛苦工作,脚踏实地的, 是你瞧不起的父母。钱是钱, 态度是态度, 机遇是机遇。你不要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理所当然了。” 缪缪喘着粗气道:“你少在这里跟我自说自话了, 你懂什么?规则是你们创造的?怎么说都是你们的道理。你一个道士, 跟我参合什么?你们这些人不是无欲无求吗?我不是!你走!我不要你帮忙!” 褚玄良冷笑说:“哦,你不要我帮忙?那挺好, 我省了麻烦。” 谢芝兰揪住缪缪的耳朵往后扯,缪缪吃痛。她抬起巴掌要打, 最后又不舍得落下。在她腿上踢了一脚, 骂道:“你不要谁帮忙?你平时没轻没重也就算了,你看看你刚才做了什么?你自己看看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你还不觉得可怕吗?” 谢兰芝拦住他哭着恳求:“大师,大师您救救她吧,她就是不懂事,但本心不坏的!您说她还有救没有?多少钱,我们拿的出来都可以。这种生吃狗肉……她还是能算个人吗?” 缪缪哭得一脸花:“我怎么就不是人了?” 谢兰芝脾气难得强硬,直接吼道:“你闭嘴!” 褚玄良道:“说实话,现在你们就算要我帮,也不容易。” 谢芝兰丈夫在一旁用力抽完了一根烟,丢到地上踩灭烟头,说:“我不知道你们行业价是怎么,能不能通融一下?但她这样,现在吃的是狗肉,可谁知道狗身上有没有病?明天吃个老鼠肉,猫肉什么的,又该怎么办?她没被吃死,也被毒死了啊。” 缪缪终于不吱声了。她随便一想,就觉得可怕。 谢芝兰又去摇阎罗跟江风,大概是觉得他们会心软:“小弟弟,你求求你哥哥。这位同学啊,你帮帮忙吧。我让她跟你们道歉!” 江风说:“现在不是钱或人的问题,是她自己跟饿死鬼签了契约。对方没有主动害人,我们随便插手,就是坏了规矩。” 众人听得一阵晕厥。 “你疯了没有啊?你疯了吧!”谢芝兰浑身发抖,手下用力,骂道:“你怎么不去死了干脆?还回来祸害我,钱能买你一条命吗?!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拎不清啊?我养你这么大,你就去养了个鬼?” 缪缪捂着耳朵哭号道:“我没有!我都没见过鬼!我自己都怕啊。” 褚玄良叹道:“也许不是你主动的,可目前的情况是,你们两个已经难以分割。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你的状况不太好。” 缪缪:“可是我真的没有啊,我哪有那种胆子?” 谢兰芝:“会不会是她不懂事,说了什么让鬼误会了?我听那些老人说啊,不合适的场合里……” “不是,如果那样,不会是你这种表现。”褚玄良直接打断她道,“以你目前的状况,其实我更倾向于你是被人利用坑害了。你好好想想吧,你离家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缪缪抽了抽鼻子,开始回忆之前的事情。可她脑子实在不灵光,加上现在因为情绪影响,注意力无法集中,闪过的画面都是一段一段的,根本梳理不出有用的信息。顿时急得想哭。 江风去旁边厕所随意抽了条毛巾打湿,拿给缪缪说:“你先把脸洗了,不用紧张。” 缪缪脸上的血都开干了,皮肤好像被什么拉紧。她捧着热乎的毛巾擦了一把,放下来看着上面留下的红色,又忍不住哭起来。 真希望她能好好记住这教训。 褚玄良看她这幅可怜相,无奈道:“好了,现在不急这一时,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核对一下,你慢慢回忆阐述,确保真实就可以。我们来找答案。” 江风说:“其他人也先散了吧,给她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呆着,冷静冷静。” 谢兰芝两夫妻就客气把左右的邻里送走,然后关上大门,疲惫地去厨房做宵夜。 缪缪领着他们去三楼自己的房间,给他们讲事情经过。 她一身脏乱,先盘腿坐在地上,开口第一句,就是申明:“最早,其实我们是赚到钱了。而且不少。” · 缪缪是跟同班的一个女生一起走的。 对方家里很有钱,父母都是经商的华侨,但比较小气,她觉得钱不够花。她有一个懂摄像也懂视频处理的男朋友,两人看缪缪漂亮,就唆使她组成团队,一起去当网红。缪缪听他们画的几个大饼,欣然同意,拿了家里所有的现金,直接跑去了h省。 最早他们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方面的视频。在他们开始进入的时候,直播行业的竞争已经很激烈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试过电竞解说,因为颜值吸引到了几个粉丝。但因为她技术不好,对游戏一窍不通,又没有幽默的吐槽梗,所以也就只吸引到几个。 之后又开始关注影视解说类,这个就更糟糕了,她根本抖不起包袱,连朵水花都没溅起来。 再然后他们开始进攻美食类视频。可是软件上各种无下限的美食主播都有,他们简直叹为观止,自认不足,中途干脆地放弃了。 要说最简单且发展前景最好的,就是吃播。他们终于将目光放在了这一块。但做吃播能快速出名的,只有大胃王了。 同行的那个女生说缪缪胃口大,可以先试试。从少的开始,打出噱头说挑战,能吃多少算多少这样,吃不完也没关系。如果她成功的话,一个人可以占到六成的分成。缪缪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同意了。 缪缪理了下自己耳边的碎发,说:“我就觉得嘛,反正我吃不了多少,可是他们如果能点进来看,也许就折服于我的颜值了呢?” 三人看着她此事一言难尽的形象陷入沉默。 “第一次因为没钱,吃的是五毛钱一个的葱油饼。”缪缪说,“我当时吃了五个就不行了,可他们买了五十个。” 他们的吃播行业就此启程了。 江风:“也就是说,第一次还是正常的。那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 缪缪自己都很茫然:“我不知道,就一直在进步一直在超越,我觉得我一直都是正常的。” 江风欲言又止,最后被她的智商折服,抬手扶住额头。 “不可能的,正常人的胃短期内根本撑不到那么大。”褚玄良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经常饿,可以经常吃东西,又能吃得下的?” 缪缪是真想不起来,她也知道自己缺心眼,低声说:“循序渐进的吧?我没特别注意。开始做吃播,然后我要训练……” 缪缪抬了下头,说:“哦,可能是那个!最早的时候我训练没什么成效,每次胃都撑的很难受。有一次他们带我去参加一个挑战大胃王的比赛,我那一次也撑得很难受可我吃的特别多。就是,本来可以吃三碗吧可是我那次吃了六碗,吃完我就吐了,之后一天没吃饭。这次比赛之后我继续训练,变得非常有成效。对,应该就是那一次!” 江风:“后来你们就有名气了?” 缪缪:“是的。我去参加各种比赛,因为我瘦又漂亮,所以营销挺好打的。我们每天直播打赏的钱都可以过万,再后来有了广告商,各种收入加起来,一个月可以赚十几万了。当时我有几十万粉丝呐!” 江风:“嗯。然后呢?” 缪缪嘴角抽动,失落道:“是有一次直播的时候……催吐是会习惯的,吃完东西以后,就算不催吐,胃部消化不了,只能吐出来。那次直播,他们给我准备的东西真的太多了,我吃到还剩一点,忍不住在镜头前面吐了出来。他们说我是兔子,因为催吐的事情,我活粉掉了很多,帐号也被封了。我就决定先休息一段时间,不做了。” 阎罗:“那你之前应该也赚了不少钱,你不会都用了吧?” 缪缪:“钱都在我同学男朋友那里,他是大学生呢,感觉什么都会。” 褚玄良听见她这句话,简直哭笑不得,不知道做什么评价好:“你也知道大学生好?那你当初怎么不好好读书?” “我读不起来啊!而且他最后还不是跟我做一样的工作?” “那他人呢?” “后来他忽然失踪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住在同一个出租屋里,第二天起来发现他不见了,连他女朋友都不知道。他东西都在,没有整理过,我们留在那个地方等,等了两个来月吧。”缪缪说起来还是咬牙切齿,“我们身上没钱,交不起房租。当时我想肯定是被骗了,可是没有办法,没有他我们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我当时身体很不舒服,就先回来了。” 褚玄良摇头:“看吧,就算做同样的工作,赚取的利润也不一样。现在他是百分之百,你是负无穷。你身体的健康是钱换不回来的。” 缪缪:“我也不知道他会骗人啊!人品跟学历总没有关系吧?” “可是智商有。”江风说,“你真一点都没觉得自己……有问题吗?” 缪缪:“……” 楼下谢芝兰端着甜汤上来,一碗碗摆到他们面前。没有缪缪的份。 缪缪现在其实很饿,看的眼睛都发直了,可她不敢说出来。她一闭上眼睛就会回忆起那条被她咬死的狗,都不敢相信自己成了这么一个变态。 缪缪:“我全部说完了,你们能帮我了没?” 褚玄良:“目前来看,应该是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但最关键的地方你没说。在参加那场比赛之前,你还记得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没有印象了。我当时一直撑着特别难受,快疯了,就躺在床上玩手机,没注意别的事情。”缪缪看他们表情,自觉道:“好了我是真笨,我知道。” 褚玄良心情复杂。 一个能对自己这么狠的女人……他要为之前说她投机取巧道歉。 这走的哪里是捷径?这走的分明是“s”型。 同学 对她这种“曲线送死, 伤害全吃”的壮烈行为, 三人难以形容自己的感受。 这起码证明多读书是好的。褚玄良都犹豫要不要去报个深造。 但他智商一向正常, 没有出现特别的低谷。 褚玄良问:“你那个同学呢?现在在哪里?” “回到家以后, 我发现……我也联系不上她了。不接我电话, 不回我短信。去她家后她爸妈也很凶地说她不在。”缪缪声音弱了下去, “他们其实是一起在骗我是吧?” 褚玄良:“还是挺聪明的啊, 这么快就反应过来。” 缪缪:“……” 褚玄良掏出笔,说道:“你把他们的号码,名字, 地址,还有照片这些东西都给我。最好是能有身份证号。我来帮你找。” 缪缪问:“你们要报警吗?” 褚玄良:“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们有自己的方法。” 缪缪把另外两人的号码报了出来。 褚玄良照着她给的手机号码拨过去, 不出意外地提示欠费, 于是另外找熟人帮忙查了一下。 查号码这种事情是很快的,现在的手机号全部经过实名认证, 不像以前街头随便买张卡就能将就地用一用。 缪缪的那个同班同学在之后办了一张新号码, 且该手机号近期有使用记录, 而那个所谓的大学生男朋友手机停机已经很长时间, 也没有补办的迹象。 褚玄良先试着联系那个女生, 缪缪叫她小霞。 第一次打的时候刚刚接通,就被对方暴躁地挂掉了。 褚玄良觉得有点犯困, 才想起来现在还是深夜。但夜里不睡的人哪有让别人睡的道理?何况就是这三个惹祸精搞的事。 他孜孜不倦地打了第三个第四个,被拉黑后又借了江风的手机继续打。 终于, 一道女声在对面响起, 对方气急败坏道:“你谁啊!干嘛呢有病啊!” 褚玄良沉默半晌,说:“我开了免提。” 江风:“……我知道。” 小霞气急,冲道:“有话说话,没事我挂了,有病啊你们?!” “我听到了一点声音。你身边应该没有人吧,那就是鬼。”江风淡淡说,“你也被鬼缠上了?” 小霞的声音顿时轻了下去,带着一丝颤抖问:“你听见什么了?” 江风从褚玄良那里接过手机,说:“是有人在哼歌,她的跟你声音不一样,现在已经停了。还有什么东西被翻动。你在做什么?” 声音听着细碎,还很模糊,有点像隔着什么东西传来的背景音, 是个女人的音色。腔调也有些奇怪,跟捏着嗓子学戏腔,又学得不伦不类一样。 小霞说:“我在……化妆。” 众人一脸茫然。 轻声的“啪啪”拍打,听起来的确像是在上妆。 褚玄良:“你大半夜,在化妆?” 小霞:“就是在化妆啊!我……” “女人怎么能不化妆?” 后半句不是小霞说的,是另外一个人说的。 对方还笑了一下:“我不管你是谁,但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我们现在生活的很快乐啊。” 江风:“把你现在的地址报给我。” 小霞声线平坦,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平淡道:“我要睡觉了,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 然后电话当即被挂断。 重新打过去,对方关机。 听见里面的忙音,缪缪问:“她怎么回事儿啊?难道她也是被骗了?” 褚玄良说:“受害吧。” 缪缪发现这事以后,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这是智商尊严的问题啊。 缪缪说:“我就说。他们说受骗的人,被骗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忽略所有漏洞。人之常情嘛。” 她端起桌上的甜汤喝了一口,水分淌过喉咙,就再也抑制不住,开始大口地猛灌起来。 江风从她手里抢过碗顿到桌上,对方的眼睛都直了,过了片刻才恢复正常,后怕地吐出一口气。 褚玄良说:“你就跟我们呆在一起,不要乱走。你身上不适合带符,但情况也不乐观。我想你刚才自己都看见了。” 那只鬼还有点避讳他们几个,知道躲着不敢出来。可饿死鬼终究是饿死鬼,控制住自己不容易。稍有可乘之机,或许又要惹事。 褚玄良最怕的是她进厕所以后不进来……毕竟饿死鬼可没什么不敢吃的。 褚玄良通过小霞的手机号码,查到对方的私人社交帐号,然后再从里面的信息查到对方的ip,定位就在同镇的不远处。 “靠!”缪缪怒道,“原来她在家,她爸妈还骗我说她不在,我就说她没钱了能跑哪里去!” 一会儿又说:“你们道士真厉害,跟侦探一样。你学计算机毕业的吗?” “我社会大学毕业的。”褚玄良抱了个枕头靠在床边,“睡会儿吧,我真的累了。” 第二日大早,谢兰芝已经把一楼的狗血打扫干净了,几人走下来,准备去小霞家里。 据缪缪说,小霞家里不缺钱。她父母赚了钱之后就在镇里盖了栋乡村别墅,但平时基本不在,就让小霞一个人独居。也不关心她的学习和生活。 镇里的学校无论是设备还是师资,都没办法跟城里的相比,她父母因为过早离家,跟她毫不亲近,加上小霞从小缺乏管教,不擅长读书,对方从不说要给她转一所好学校。只等着她不读书了,带出去帮自己打工,最后找个老实男人嫁了。 如果说缪缪的父母是没钱但溺爱,那么小霞的情况刚好完全反一反,她的父母眼里只有金钱。 虽然背景截然不同,但两人的追求反而一拍即合。 赚钱!离开这个家庭! 小霞比缪缪要果决一点,想法也多,所以高中的时候就壮着胆子离家出走了。 当时她父母正好从国外回来,家里的柜子里放了一沓欧元跟美金,她趁机偷了他们的银行卡跟现金,带着缪缪和她男朋友跑了。 那也是后来他们事业的“启动资金”。 缪缪虽然被坑了一把,但对小霞还有点崇拜心理。 “她一看就是将来会有大出息的那种。人特别聪明,做事也很干脆,我们几个老师都这么说,讨厌她吧,又不能不承认这个,整天在那里伤仲永。我觉得她如果好好读书应该是能读出头的,她小学的时候成绩就特别好,就后来为了气她爸妈,故意不读书了。”缪缪说,“嘁,她爸妈管她读不读书呢,她就这点太傻逼。谁管她什么学历毕业,反正最后都要拉她去给爸妈打工的。” 缪缪哼道:“不过小霞也不笨啊。她说对她父母嘛,只花钱不赚钱。等她会赚钱了就跑,一毛不给爸妈。” 褚玄良看着她的得意模样,忽然发现这群年轻人还挺有意思的。 她们其实有想法,只是那些想法在自己阅历的局限下,或者说是在社氛围的影响下,带着一种浮躁,显得太不成熟。 他们这一辈在年轻时也有这样的,当时恰逢互联网经济大发展,谁没做过一夜暴富的梦?只是那时关于利益鼓吹得不像现在这么严重,整体环境还是追求学历至上、脚踏实地、实干经济。学校宣传的也是读书有用,从小竖立的偶像和梦想是科学家、医生一流。这些让他们克制住了心底的蠢蠢欲动。 最后走上社会,也看见了梦想和现实之间,其实有种一段不切实际的距离。那段距离或许可以用才华、家世、运气、机遇去弥补,更多的,是扑倒在中途的普通人。 可事先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那99%的普通人,还是那1%的天才。 收益与风险并存嘛。 江风斜眼道:“我先不说你同学的事情。但是你,你鄙视你的父母,永远不是一件值得你骄傲的事。” 缪缪撇嘴。 · 小霞的父母这段时间回来了。江风等人到的时候,他们正准备出去买东西。 两人一听说他们的来意,当即板着脸道:“我女儿不在家。她已经很久没回来了,你们到别的地方找吧。” “她昨天晚上跟我们说了她在。”褚玄良说,“我们有事要跟她聊。她身上有点奇怪的地方。” 小霞从楼梯口走出来,小心都露出了半张脸,躲在墙后窥觑他们。 缪缪余光一瞥,尖叫出声:“她是谁啊!” 那张脸是死白死白的,不知道涂了多少层的粉,最后颜色诡异,色调不均,且面部僵硬不堪,活向戴了层面具在脸上。睫毛,头发,看着是簇状的,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清理。 褚玄良试探叫出声:“小霞?” 对方点了下头。 缪缪顿时起了身鸡皮疙瘩:“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小霞父母匆忙关了门,压着声音道:“要说话就进去说话,别站在这里!我说过了,以后不要再把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往家里带!下次不许进来!” 小霞说:“别管她,她就这样有病。走吧。” 缪缪察觉到了她母亲话里的敌意,闭嘴跟着同学上楼。 小霞的房间很乱,屋子里只有一张凳子。她捞开床上的衣服,让大家随便坐。在桌上辨认瓶瓶罐罐的种类,拿起镜子,看起来又要开始化妆了。 缪缪去:“你不去洗把脸?” 小霞说:“这么厚的粉我怎么洗?” “你还知道?那就这么摆着?”缪缪说,“我特么都快看吐了!” 小霞对着镜子转过角度观看,满意道:“我觉得我这样很漂亮啊。我要一直化妆,女人要一直美丽。” 缪缪求助般地看着褚玄良。小声问:“为什么她好像正常,又好像不正常?” 褚玄良:“我说了,这是契约不是鬼上身。鬼会影响你们的思想,让你们潜意识里照着它的想法做事。比如你不停地想吃东西,比如她一直往脸上化妆。当你们长期不遵从的时候,它才会出来控制你们的身体强制执行。” 缪缪:“就是……真的脑子不正常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了那种诡异的笑声。 “你们要是再不走,我就撕烂她的脸。” 只有江风几人可以听见,但都没放在眼里。 女鬼被忽视,愤恨咬牙。从小霞的身体里浮了一半出来。 她身穿旗袍,烫着七八十年代海报上的那种波浪卷发,两只手都刷着大红色的指甲油,用力曲指成爪,对准小霞的脸。 小霞拿着粉饼的手顿了下,表情有点困惑。又看了眼镜子,大骂出声:“卧靠!” 阎罗拿起刚才脱掉的一只鞋,冷笑道:“终于出来一个傻子。”然后立马对着女鬼的脸掷了过去。 小霞身体凉飕飕地一抖,顺着众人视线转动着眼珠,发现书柜旁的空中飘着一只鞋,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恍惚中还听见了女人凄厉的尖叫声。 威胁 那只鞋就诡异地黏在了女鬼的脸上, 她试图将鞋子扯下来, 发现脸皮跟着紧绷, 好像鞋底和脸融为一体了。 一个死后也热衷于化妆的女鬼, 脸上多了这么个东西, 当场要二次死亡。尤其是捏着鞋子的手, 还在受到灼烧般的刺痛。 女鬼绝望喊道:“你们这是什么?你们要做什么!快把这东西拿开!” 阎罗说:“你再动, 就撕烂你的脸。” 女鬼嘤嘤啜泣:“就这样欺负小女子。” 三人都是一言难尽。 那边小霞回过神来,也是尖叫,快速跑去厕所洗自己的脸。 她脸上的妆化了太久, 太一层一层地往上叠,脸都变大变厚了。将外面那层妆卸掉后,真正紧贴的皮肤红肿不堪, 已经烂了大半。 缪缪冲进去看了一眼, 又飞速冲了回来。留小霞一个人在厕所里边哭边卸,做后期处理。 阎罗指了指厕所示意, 然后抬起自己的另外一双鞋。 他一拿起来, 女鬼终于有机会看清了。鞋底贴了一条黄色的符箓, 难怪能贴着她的脸扯不下来。 褚玄良:“是要凑个双?” 女鬼凄凄求饶:“不要啊……” 小霞从厕所里冲出来, 一脸没洗干净的泡泡。手里还抓着一个马桶刷, 以同归于尽的架势嘶吼道:“哪个!谁!弄烂我的脸我弄死你!” 缪缪缩到角落,说:“她……她就是鬼啊, 已经死了。” 阎罗举着鞋子威胁:“你自己选。是脸上再多加只鞋子,还是主动放弃契约离开她。” 女鬼委屈道:“可我没做错什么啊, 我就是喜欢化妆。她明明都答应我了, 这些都是已经说好的!” 褚玄良挽起袖口道:“我按住她,你拿手上那东西往她脸上刷。我告诉你她在什么地方。” 小霞看了眼手上的东西,觉得还是太干净了点。 女鬼以为他们是当真的,立马喊道:“我……明明是你们答应了啊!为什么?” 褚玄良:“说清楚。” 女鬼说:“是他们啊,是他们向我们许愿,说给他们足够大的食量,给他们精湛的化妆技术,能够和别人不一样,我是在帮他们啊!” 褚玄良转述:“她说你向她许愿了。” 小霞说:“我没有!你不能就凭我随口说的一句话就认为我在求你,我自言自语不行吗?我期盼未来追求美好新成活不行吗?如果这也算,那么多求锦鲤许愿的人,干脆都死了算了!” 女鬼为自己申诉:“血,你们给了我自己的血。我是正规的!” 褚玄良皱眉:“你是正经跟他们签订契约的?你还给了他们自己的血?” 小霞怔了下,说:“我没有!我有病吗要把我脸弄成这样?我帮忙给她化妆选地址,只拿一成的盈利……不对,老娘最后连一毛钱都没拿到,怎么可能赔上我的脸?!” 众人无语。 这样看来,俩姐妹的骚操作简直是一模一样的。 缪缪扯过了小霞的衣领,不可置信道:“你们坑我?你们骗我钱就算了,还拿我的血去拜鬼?” “我真的不知道!”小霞挣脱她的手,“我害你干嘛?虽然确实有钱赚。但我没这么贱好吗?” “除了你不就是你男朋友?你男朋友不是你的人?” “我要是能找得到他,我还用回来吗?!” 江风撑着额头,叹道:“我真想让柳杉吞了她们。” 阎罗发散性地畅想了一下:“柳杉做吃播还挺合适。说不定能红。” 缪缪哭道:“我绝对不要再做吃播了!” 褚玄良也忌讳道:“求你们别喊柳杉了,我怕你们真把他叫出来。这些鬼魂精怪的,脑子都有点不大正常。” 他们先压着那个女鬼,让她断了契约,好歹解决一个。 最大的问题依旧是那个饿死鬼。 它比这女鬼机灵得多,尤其是在见到自己的同伴被强压着放弃之后,死撑着不出来,现在已经没有半点迹象。 要是硬等,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机会。何况缪缪是女性,他们是男人,肯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江风问:“你们是哪里的鬼?” “h省。” “h省有很多鬼?” “当然。人间地府你们没有听说过吗?名气可大了。我也是有来头的。”女鬼抚着自己的头发说,“遇见我是幸运。要是换只厉害的鬼你们尽管试试,还不跟你们鱼死网破。所以出去了别惹是生非,最后光白白倒霉了我。” 阎罗严肃问:“人间地府的话,那谁是阎王?” 女鬼诧异道:“什么阎王?随便喊喊你们还当真?人间地府,就是指鬼多啊。我们那里还有鬼门关,阳关道,忘川河。不过都是自己叫叫的。多好玩,多有意境?” 阎罗和江风松了口气。 因为遇到几个想要越俎代庖,替代地府甚至阎罗的鬼魂,听到这话题就以为又是痴心妄想的鬼。 女鬼接着说:“他们在阎王殿里祈求心愿,我们帮忙实现。我们叫阎王殿的地方啊,就是城外郊区曾经的乱葬岗。一个不毛之地。现在是改了,前边立了个规矩的石像,在石像面前许愿,周围的孤魂野鬼都能听见。” “石像?”褚玄良说,“怎么会有这种地方?谁立的石像?” 女鬼:“跟石像没什么关系。打仗的那些年,人死了,不知道你是谁,就把你尸体往上边儿一丢。加上那地方回风聚气啊,鬼死了很快就能成形,会有神智到处游荡,所以附近一代都有特别多的冤魂。我刚死的时候,差点没给那地方吓懵了。一到晚上啊,全是阴风作响,大人小孩全在哭。这些人死状凄惨,烧死的砍死的崩死的都有,一个个丑得跟什么似的,还有人揣着掉出来的肠子满地走,找医生给他缝合,嘁,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看看他笨成什么样?” 江风:“看来你在那地方很久了?那你听说过去过h市的山神吗?” “当然听说过呀。当年死了太多人,先是战争死了大半,后来又来了个道士屠村,基本上是全灭。所以一群鬼挤在一个地方,可里面还有不少是冤死后化成的厉鬼,他们到处想找人杀,结果被一个道士施法困着出不去。杀不了人那就杀鬼呗,当时村里自相残杀的厉害,我都不敢随便出去。”女鬼说,“后来发生了一场地震,那村子的山形地势风水全变了。” 阎罗:“往哪方面变?” “反正就变得更凶了。活人来肯定死,那地方根本成了鬼城,没有人烟的。”女鬼努努嘴,“h省本来是鬼的天下。维持了一段时间后忽然来了个山神,帮忙把鬼都疏导出去。哦,这人间地府的规矩,可能就是从他身上传出来的。我们那儿是没有人间阎王,但是我们有判官啊。当时大家把他比作判官。我因为不想去地府,就没去看过他。据说是个很厉害的家伙。没呆两年,听说他走了。但h省这边的规矩还在,也没鬼敢乱搞事。” 阎罗问:“去哪里了?” “那我哪儿知道?可能去普渡众生了呢?”女鬼说,“这几年h省被开发,建成大都市了,阳气重了很多,变得不适合鬼久居。我们大部分鬼是很听话的,就找地方自己呆着。他们不来招惹我们,我们哪儿会招惹他们啊。” 阎罗冷笑道:“我不跟你追究,你不要得寸进尺。隐瞒本人意愿进行结契,真的以为自己占理?装傻充愣企图蒙混过关,在我这里不行。” “我为什么不占理?她不是活该?”女鬼扭了下身体道,“我死了都想活着,她们好好活着还想着作死。做那什么……” 褚玄良:“吃播。” 女鬼:“对,吃播。脑子里都想什么呢?有手有脚的,做什么不能赚钱,非这样糟蹋自己身体。他们求死就是该死啊,难道还要我一个鬼告诉他们珍惜生命?” 阎罗:“所以你就可以随意糟蹋她们的脸?” 女鬼心虚地摸了下脸,不敢说是。商量道:“我都好好回答你们了,能不能把我脸上的鞋子给拿掉啊?” “还有一个问题。”江风说,“当年屠你们村的是道士?他是谁?叫什么名字,什么来历?” 女鬼说:“我当时已经死了,就留在乱葬岗里,外面发生什么我不知道啊。” 阎罗:“还有……” 女鬼急道:“你们刚刚说了问一个!” “是他说的不是我。”阎罗,“那个帮她们跟你们建立联系的人在哪里?” 女鬼说:“在h省呗我不知道,我这不就跟着她一起回来了吗?” 小霞用了半个小时终于洗完脸,擦干出来。 她的皮肤状况不容乐观,已经到了必须要去医院做治疗的地步。可是现在看不见镜子,她就觉得不那么难受。 她抱着自己的腿坐了下来,说:“我以前想做美妆博主的。” 几人盯着她的脸瞧了半刻,觉得这梦想比吃播还要不切实际。 小霞:“我刚刚想了想,还是去学画画吧。” 褚玄良竟然:“你怎么想通了?” “别对着我的脸画,什么都可以。”小霞说,“就是又撞鬼了,画出来的东西说不定还能卖钱呢。” 褚玄良哭笑不得:“你还想再撞一次鬼?” “我不就随便说说吗。现在真的想好了。”小霞说,“网红能做几年啊?我化妆连个鬼都比不过,这技术也不追求出名了。画画总是会越画越好的,指不定呢?起码饿不死对吧?也不用被人一骗,就变成现在这样。” 她说:“我不想死了以后,跟那女鬼一样变态,就只会化妆。太可怕了。” 女鬼:“??” 石像 这女鬼也不是善类。江风等人不在的时候, 嚣张得很。但此时脸上还顶着只鞋子, 只能赔笑脸。 小霞仗着自己看不见女鬼不害怕, 先把嘴上便宜给占回来了。可要说难过也是真难过, 就算长得不漂亮, 还是要脸的, 何况她是女生啊, 爱漂亮是本能。现在这情况,出去怎么见人啊? 可她比缪缪要冷静。或许是家庭环境的影响,让她不会对已经发生的事再投入过多的情感, 很快将目光聚焦到未来,表现得像事情已经过去了一样。 “我这脸……我得去看个医生。”小霞的脸急需治疗,“这破地方的皮肤科医生不行, 我要去大城市。我要去h省。” 她抬起头说:“诶, 你们要去吗?” 江风:“我们要去,顺便找你的那个男朋友。缪缪身上的饿死鬼还在, 可能需要他的帮忙。” 缪缪才想起来, 苦着一张脸。 小霞咬牙说:“那我跟你们一起去。找到人了我打死他。妈的, 学历果然不跟人品成正比。那货简直不是人!” “那这鞋?”女鬼就差给几人跪下, “我这要回家了, 肯定不能顶着这脸,求求你们, 我不跑。” 阎罗还是依言帮她把鞋子拿了下来,褚玄良不怕她跑, 用带着的小盒朱砂在她身上画了个符, 答应她到地方以后,再放她离开。 众人定好行程,由女鬼带着,去往h省里的人间地府,也找那个目前失踪的男朋友。 小霞带了顶帽子遮阳,顺便带了条纱巾,缪缪也从她家借了两件衣服, 从外地来山村不容易,从山村去h省倒是很方便。让人帮忙送到就近车站,然后一路直达。 “你们如果想找人呢,可以去我说的阎王殿。”女鬼飘在车顶上,因为褚玄良的禁制,飘不出这截车厢。 她说:“那里聚集着很多鬼,他们平时也喜欢在各种地方巡逻。你们找的人跟石像许过愿,如果还留在h省的话,肯定会有鬼关注着他。你们可以也学他的样子,向石像许愿,让鬼魂帮你找人,方便也安全。反正你们也不怕是吧?” 阎罗觉得是。 但欺骗鬼魂感情之类的事,他和江风来做不大合适,只能交给褚玄良。 褚玄良:“……”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到h省已经是傍晚。再转公车,到指定的乡镇。从车站下来,天是彻底黑了。 女鬼在前面带路,小霞跟缪缪打着手机灯光照明,走在中间。 她俩毕竟还是女生,对黑暗有着本能的畏惧,何况现在还有撞鬼的心理作用,走夜路很害怕。专门负责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走到半路的时候,众人听到了点水流的声音。他们踩上了搭建的大桥,走在一条长河上面。 女鬼往下一指:“看,这里就是忘川河。” 河流倒映着两侧高楼的灯火跟繁华,又带着波光徐徐向下流动。 这样倒是感觉不出什么阴气。真正的忘川河里,沉着累累的白骨,没有任何的生气,阴寒不堪。岸边还有无数被判处流放的鬼魂,他们要么怨气冲天,要么寂寞悲伤。 这好像就只是条普通的河,取了个奇怪的名字而已。 女鬼又指着前方一条小径道:“看,黄泉路。” 白色的路灯整齐列在两侧,周围树影摇曳,平坦的水泥路通向未知的黑暗,也是一条极其普通的马路。 褚玄良问:“有讲究?” “没讲究,”女鬼说,“就觉得这条路特别好看而已。” 情真意切脑补了半天的众人:“……” 女鬼:“再前面,以前是群山,现在被推平了修路,只留下几座。最近听说产权人想把这几座也推平建别墅,可是一动工就死人,所以暂时搁置了。这边靠近车站,旁边没有住宅区和商场,只有车辆会经过。” 时不时会有几辆汽车打着远光灯开过来。到这里的时候,又关掉大灯。 女鬼眼睛被闪了一下,咧嘴笑道:“经常有人夜间行车故意开大灯的,前面又是一个急转,视线被光一闪,很容易出车祸。有司机就是这样被闪死的,之后魂魄留在路口,再遇到有人开大灯经过,跑出去贴着他们的车窗玻璃吓人。看,他们这不是就学乖了吗?” 褚玄良:“你们h省的鬼经常干涉活人生活吗?” “督促而已嘛。”女鬼掩嘴笑道,“我们‘人间地府’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了。你不做坏事,鬼不会来管你。可你要是做了,能骗得过鬼吗?有些人呐,被利益彻底蒙蔽了双眼,不让他们见见鬼,能学好吗?” 她停在一条只有行人可以通过的路口,外边插着一个破旧的木牌。缪缪用灯光照了一下,发现上面写的是“乌家村”。 女鬼说:“再往前面,就是阎王殿。普通人不敢进殿,殿前面的路边上,有一尊石像,你们在那里许愿就行了。” “阎王殿也是你们随便取的?”褚玄良说,“这里不好看。” 周围的树枝都长得很奇怪,不规则地横七竖八各处乱长,还多是槐树、桃树一类容易滋阴的植物,地面因为长期无人清理,蔓延着不少爬藤类植物,不小心点走可能被绊倒。 “这里不是。”女鬼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极其阴森的笑容来:“叫它阎王殿啊,是因为这里鬼多。还是阎王都压不住的恶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阎罗闻言抬了下头。 女鬼自己又笑了起来:“我说了,这里以前是乱葬岗,打仗的时候冤气太重。县里曾经是有一家道观的,他们请了自己供奉的守护神的一尊金身神像到这边来,帮忙镇压冤魂。后来守护神死了。所以现在所谓的阎王殿,其实就是以前那个守护神落败的神殿。” 他们已经看见了路边的石像。准确来说,只是由两块圆形石头堆叠起来的东西而已,还称不上是石像。不过摆放的位置让人不得不留意。 江风目光在那石头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看不清楚细节。女鬼还在往前走,他跟随众人的脚步继续向前。 过了不久,又看见路边堆着的石头。 这次的石头依旧两块堆叠,可上边石头的两侧,隐约似乎雕有手臂的轮廓。 走了二十来米,是第三块石头。 这次的石头上下连在一起,变得纤长了,出现了腿的痕迹。 褚玄良觉得石头的变化很渗人,但没有开口指出。 两名女生则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她们光顾着低头走路。 小霞怕郊区有蚊虫,她的脸可禁不起叮咬。用白色的纱布蒙得严严实实,再戴上宽大的墨镜。走路基本靠缪缪扶。 这一片恐怖氛围浓重,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连风声都好似跟别处的不一样。江风一不说话,就显得特别压抑。 小霞看着像脉络一样狰狞遍布的爬藤,紧张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捏着手机问:“我能直播吗?” 严肃的氛围被她打扰,众人齐刷刷地扭头盯住她。 这姑娘的心得有多大? 小霞见状僵住手指,犹豫片刻将图标最小化说:“好吧,我知道你们讨厌直播。我这就是习惯,看见热点想凑一凑。不喜欢的话就算了。” 江风说:“算了,你想开就开吧。但是不可靠的时候,不要想着来这种危险的地方做直播哗众取宠,说不定真会遇到什么灵异事件。就算不信鬼神,但保持敬畏,总不会出错的。” 褚玄良回忆起来说:“我和江风第一次见面,就是因为有个直播团队,故意叫送外卖的小哥进鬼楼想整蛊。江风就是那个送外卖的。” 缪缪惊讶问:“真是鬼楼吗?” “不只。你可以把它看作是镇鬼塔。”褚玄良说,“里面全是鬼。” 小霞:“我去……那我不会肯定这样啊。我这有前车之鉴,还想再招个女鬼上身吗?” 缪缪冷笑:“你最多坑坑自己人。” 小霞跺脚:“我说了我真的不知道!我不就做个直播想赚钱吗?怎么就到处遭人讨厌了?” 褚玄良叹道:“不,其实我们讨厌的不是直播。直播只是一个比较崭新的行业,顺应着互联网发展而发展。如果有人能乘着际遇,靠大众的娱乐心态赚到钱,是他的本事。但是恶意整蛊、自残猎奇、低俗价值观、虚假、色情等,在任何行业,都应该受到抵制。偏偏直播里有不算少数的人,都依靠着这个来吸引流量赚钱,还被作为成功示例大肆宣传,造成广泛影响。你说怎么办?” 小霞试探道:“那我开了?” 褚玄良无奈道:“算了,你开吧。” 小霞挤着缪缪说:“来,给我打光啊。” 他们说话间,又往前走了一段。 路边石像终于有了人的雏形。是一个圆头圆脑的小娃娃。但五官还有些模糊。 女鬼神情变得惬意,低声地吟唱起了不知名的曲调。 褚玄良身上的不适感越发加重,左右看了几眼,还不能分辨出什么。 江风跟阎罗两人,已经感受到周围数不清的目光。 黑暗中看不到来源,但那些目光绝对称不上善意,倒有种饿狼盯紧自己猎物时的虎视眈眈。对方是故意透出这种威压,想让他们感到害怕。 周围的鬼跟他们保持着距离,也同步向阎王殿靠近。 随着石像的越发清晰,周围鬼魂数量急剧增多。 甚至连声音都出来了。 “有人又来了。” “嘻嘻嘻还有个鬼呢。” “六娘你都不认识?骨灰级的老鬼了。” “你回来了啊六娘。” 阎罗粗略估计了一下。 有一千? 不,或许还不止。 这一片还真是个鬼巣。 “到了。”女鬼指着前边的石像说,“对着这个许愿就可以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石像小人做得栩栩如生。一张圆鼓鼓的小脸笑眯了眼,头上扎着两个小辫,手里捧住一个圆形的瓷瓶。 表面打磨得光滑洁净。那双眼睛盯久了,似乎还张开了一点。 嘴角的微笑也很耐人寻味。照理说,这样的设计跟款式,不该看出这种讽刺的意味。 对,讽刺。 他们还莫名从石像上感受到了轻蔑的情绪。 江风皱眉道:“像谁?” 阎罗:“有点眼熟。” 褚玄良惊道:“我也觉得有点眼熟。” 惩罚 女鬼看他们三人不动, 光对着石像反复研究, 一脸纠结的模样, 就催促道:“你们许愿吧。” 褚玄良想起正事。问道:“你男朋友叫什么?” “他现在已经不是我男朋友了。”小霞说, “叫王超。” 女鬼嘀咕道:“真是一个普通的名字。” 褚玄良走到石像正前面, 犹豫片刻, 十分中二地将手盖到石像的头顶。诡异的感觉再次上涌, 褚玄良压住心底的困惑,说道:“帮我找到王超。” 周围说话的声音瞬间大了起来。 “来了来了,谁去?” “谁知道是哪个王超?h省里叫王超的肯定不下一百个。” “呵呵呵那就随便给他们找一个。” 有鬼靠近, 旁边的阎罗冷冷扫了他们一眼。 女鬼在一旁打着哈欠道:“就是之前来这里许愿过的王超。不认识的不要瞎凑热闹,小心再死一次。” 小霞将手机竖起来,又晃了一下, 说:“天太晚了这直播间简直凉凉。连一条评论都没有。” 缪缪:“游客是我。” “好像有东西在闪?”小霞从屏幕移开一点, “没有吗?” 缪缪问:“什么东西?” “我看不清楚,戴着眼镜呢。”小霞, “你看看。” 手机上小霞也没看出什么, 但是越过手机上方, 的确有白色的东西时隐时现。不是指发光, 是黑夜中颜色有些发白的东西, 所以不明显。极其模糊,同时存在感强。 缪缪打了个寒颤, 眯着眼睛说:“是……” 褚玄良:“眼睛。” 缪缪愕然。 跟小霞贴在一起,紧紧靠在江风身边。 小霞按着手机屏幕:“真撞鬼的直播间怎么还是这么冷?” “要是进了这地方观众就忽然多了起来, 那你应该害怕而不是高兴。”江风说, “你知道你的观众是人是鬼?” 小霞无言以对。 一老鬼开口说:“既然你们是道士的话,在这里摆下圆光术,你总会的吧?” 褚玄良:“你们这里有王超的东西?” “他来过,许过愿,当然要留下一点东西。”老鬼桀桀笑道,“虽然他拿的是这两个女生的血,可来许愿的人是他呀,靠着别人倒霉来为自己实现愿望,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女鬼:“说了我们h省公平对待好人跟坏人。” 褚玄良手下石像似乎也跟着笑了一下。他连忙把一直放上面的手拿下来,暗道自己真是魔怔了。 褚玄良抬起手,手指间搓了下。小霞机智地将灯光照过去,指缝里夹了几根头发。 众鬼的声音相继响起: “去吧。” “来吧。” “嘻嘻嘻……” 褚玄良问:“哪里有水跟镜子?” 缪缪跟小霞贡献出了自己的装备。 褚玄良把东西摆在地上,布置了一个发动圆光术的简单阵法。 在附近又翻出一个宽大的圆盘,倒水进去,再将头发丢进水里,施念口咒驱动。 几个手机一起打着闪光灯,照向水面。 平静水面无端泛起波澜,然后出现了人物的景象。 或许是这里的阴气太过浓重,也或许是这里的鬼,有知道王超去向,影响了这次的施法,圆光术的画面比褚玄良以往见到的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画面里是一个六七十平米,两室一厅的简装房。打扫得好算干净,但家具太多,摆下去之后略显拥挤。 “这不就是我们之前住的地方吗?可是我们把房子退了啊。难怪他又回来了?”缪缪不解说,“可是……他才不是一个会打扫卫生的人!” 她话音刚落,里面房间走出来一个穿白衬衫的男生,打着哈欠,到餐桌边掀开伞盖,从盘子里拿了块饼,然后打开电视高兴地看起来。 从窗户外的颜色来看,很快就到了晚上。 一男一女扭开钥匙走进来。 缪缪和小霞还以为这俩是新的受骗者,但接下去发生的事情看起来不是。 剧情走向了一个诡异的方向。 回来的两人都穿着职业的正装,应该是做白领工作的。他们站在门口吵了起来。先是抱怨似的嘟囔,后面开始大声嘶吼。而他们的目光一直没有落到过王超的身上。 小霞捏着嗓子配音道:“没事没事,什么都没事,你这男人怎么一点出息都没有?你女朋友说害怕你还说没事,我找男人不如找条狗!” 众人一起看向她,以为她是中邪了。 小霞无辜道:“我觉得她是这么说,看口型啊。是吧?” 几人觉得意外得挺有道理。 小霞乐颠颠地继续配道:“谁特么要陪你在这里住鬼屋?连租房都贪便宜找套闹鬼的,抠成这样,以后结婚你就是想找免费保姆跟免费妓^女啊?” 褚玄良不得不拆穿她:“从她嘴型来看她没说这么长。” 小霞说:“我艺术系修饰了一下但就这么个意思呗。” 王超惬意地坐在沙发上,抖腿观看,完全不在乎他们两个,还按了个换台。 电视节目一跳,门口争吵的两人也停下了。 女方崩溃地跺脚大叫,鞋也没脱,直接走了出去。 男人犹豫片刻,锁门追上。 缪缪:“怎么回事?别人看不到他,但是他能碰得到东西?就是隐形人啊?” 小霞不服道:“这算什么惩罚!吃吃喝喝不愁了好吗?对王超这种懒虫简直就是天堂!这叫超能力不叫惩罚!” 缪缪顿了下,说:“他是不是蠢啊?我要是他,去坐私人飞机,住终极豪宅啊。” 小霞想着又自己叹道:“唉,不过挥霍很多时候要有观众才有快感啊。不然买再多东西也就吓吓人的乐趣。” 江风几人没有评价也没有反应。 情况肯定不会是这么乐观的,毕竟这边的鬼活了这么多年头,作为惩罚,怎么可能止步于此?缪缪和小霞已经受到了这种程度的惩罚,王超只会更严重。 很快,王超的情况开始恶化。 他目前的身体情况很诡异,虽然还活着,有肉体,需要进食排泄,可以触碰到实物,但似乎只能在周围一个范围内自由活动,所以他长时间地呆在家里,偶尔上上网,或看看电视,作为娱乐消遣。 他的精神状态也出现了很大的问题,丝毫不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不想着改变,不想着求救,没有惊讶跟恐惧,只是享受并接受了这种生活,还会主动避免跟活人的肢体接触,以免被对方发现。 同样的大脑影响,可王超明明没有和鬼签订契约吧? 阎罗摸着自己的下巴,神色认真地看下去。 那对情侣争吵之后还是请了两个和尚过来,帮忙驱鬼念经。王超出去随意逛了一圈,等他们都离开,房间重新空下,再慢慢走回去。 情侣发现驱鬼没用,两人日常生活中还是会莫名碰到某个实体,床铺被霸占,电视电脑无辜运行,因为恐惧,很快收拾东西搬走了。 两人搬走之后,王超开始在别的地方找吃的,比如偷偷跑进另外一户人家家里,去附近能够到的超市偷点东西。 随后有一天,他捧着碗泡好的杯面,准备去客厅坐着吃,走到一半的时候,手里倏然一空,面从手心摔了下去。 王超微愣,以为是自己没有抱紧,留下满地泡面的残渣,又去泡了第二杯。 他端起来走了没两步,泡面再次摔落。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非常确定。不是自己手松了,而是有一瞬间,自己的手触碰不到实物,所以它掉下去了。 他彻底呆住了。 王超终于开始恐慌,有了种大梦初醒的感觉。情绪激动,惊恐万分。 他拿出笔在纸条上写字,想向别人求救。可只要是他握在手里的东西,别人就看不见。 他将纸张丢到别人的门口,还不等对方拿到信息,他看见了真正的鬼。 那些鬼狞笑着围在他周围,用手拉扯着他,把他带出了小区。 王超大声呼喊求救,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他被鬼抓着丢到了小区边缘,晚上的时候再自己哭着跑回去。 每当他想跟别人求助的时候,那群面目狰狞的鬼魂,就会忽然出现,抓住他的手脚,将他带出房间。 他发现了,不知道对方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于是不再这样冒险。伺机而动,静观其变,可惜都没能成功。 时间没有给他太多的机会。 慢慢的,他接触不到任何东西。包括水和食物。 人们甚至可以从他身体里穿过,不会再因为他的存在而感到任何不适。他变得像个真正的鬼一样。 然而他却会饿。 他躺在客厅里,身体因为逐渐饥饿再也难以动弹,看着人在他面前来来往往,从他身上踏过。失去了求救的能力跟希望。 最后画面定格,只有一双向外凸起的眼睛还会滚动,木然地盯着窗外。 后面的发展让两名女生有些惊悚,不敢往深处思考。 如果没有遇到褚玄良等人,她们会怎么样? 缪缪可能会因为不断进食,胃部撑裂而死?小霞也可能会因为脸部溃烂感染,然后死于并发症?或许在他们迎来结果之前,已经遇到了更恐怖的事。 缪缪小声问:“他最后是被饿死了吗?” 褚玄良:“目前看是这样的。” “他如果已经死了,那我怎么办?我身上的饿死鬼还能拉出去吗?”缪缪带着哭腔道,“我不想变成他这样啊,真的除了死没有第二种方法了吗?” 褚玄良轻拍她的背以作安慰:“没事。你先不要杞人忧天。” 画面全部消失了,江风站起来,问道:“王超又做了什么会变成这样?按照你们的说法,他没有跟你们签订任何的契约。” “守护神啊。”女鬼张开手臂说,“他跟守护神许愿,他来到了h省,就是跟这边的守护神签下了契约。h省不允许犯罪,也会惩治不公,他违反了我们这里的规则,当然会受到惩罚。” “神?”江风,“你们这边的守护神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死了?只要信仰还在,守护神怎么会死?鬼的信仰就不是信仰了吗?你知道h省里有多少鬼吗?”一老鬼温柔注视着石像说,“看,你觉得她已经死了吗?” 江风:“不管她死还是活着,反正她已经不在这里了。这石像根本没有任何的法力,你们不过是假借她的名义,在害人而已。” 一群鬼止住了话,仇视地瞪着他。 江风冷漠地指向女鬼:“你画烂她的脸,是因为你喜欢化妆。饿死鬼不停地吃东西,是因为他的食欲。你们两个都没有真正实现她们的愿望,却借用了一个肉身为非作歹。如果h省真的不容许犯罪,你们该受什么惩罚?” 阎罗走出来,捏了下自己的手指。 “地府只有一个。能判鬼魂罪行的是神君,能辨人心善恶的是孽镜台,能记是非对错的是功过格。十殿阎罗,判官无常,皆是阳间多世功德,又在阴间修心千百年的刚正之魂——” 阎罗微低下头,清秀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屑:“你们,算什么东西。” 原因 阎罗话音一落, 几人能感受到成千上百双眼睛凌厉地盯住了他们。 小霞跟缪缪遍体发寒, 收起直播工具, 躲到后排, 不敢再插科打诨。 一些鬼从暗处飘了出来。 原先藏在枝叶后方, 似隐似现的白色物体, 果然是他们的眼睛。 这些鬼死状凄惨, 死因各不相同。从衣服上看,年代相差也很久远。他们站在一起,满身狰狞伤口, 布满物资,画面冲击力度实在太大。 小霞没忍住,弯腰呕了出来。缪缪直接向后一翻晕过去。 三人这时候没空照顾这俩小姑娘, 只是瞥了一眼, 因为对面的鬼开始逼近了。 阎罗不见惧色,厉声质问道:“该省究竟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鬼?你们为什么不去地府?谁准许你们杀害阳间人士, 滞留死去阴魂?如果是这尊守护神的话……” 阎罗五指按上石像的头部, “我现在就毁了它。” 女鬼看他发狠的模样, 总有种狐假虎威的模样, 仰头大笑道:“明明都是大家自己愿意的, 什么叫我们滞留?你要是能捏碎得了这块石头,你就捏吧。” 江风说:“那王超也是自愿的?” “他是自愿的啊。”女鬼翘着手指挡在嘴边, 妩媚笑道:“不信你就去问问他,留在h省是不是他愿意的。这么好的地方, 他来了就不想走呢。对了, 他是不是也在这附近啊?死了以后或许已经过来了呢。” 部分鬼跟着发笑,阴森的笑声久久不歇。还有些似在喉咙里闷出的呻^吟声,粗重的音节让人听了心里发毛,很不舒服,也混在其中。 江风哂笑说:“你们h省的鬼,在洗脑方面真有得天独厚的资质。” 他之前以为,小霞缪缪,乃至是王超,都是因为契约的缘故,才导致大脑思维被影响。 是,但不仅仅是。 他们被荼毒太深。且在身体受到伤害、而周围人发出警示之后,也没有任何的察觉。这不是简单的契约影响可以做到的,应该还有其余因素的影响。 所以他们之前有些奇怪,觉得这鬼过于厉害。 其实本身不过了了。 “这尊石像上面根本没有法力,但是我为什么能看见她在笑?”阎罗低头望着石像道,“你之前说过,来这里许愿和石像没什么关系,人间地府也没有替代阎罗的角色,这些话应该是真的。” 他手下的石像面部发生了些许的变化,嘴角咧开的弧度更大了,还就着他的手小幅轻蹭。 空气里有清脆的嬉笑声。 阎罗:“即便你们死后依旧信奉这里的守护神,而石像曾经也的确有过可以被许愿的法力,可是到如今,它已经不存在了。石像的意念不能帮住前来许愿的人实现愿望,相反,是你们的意念,让这尊石像看起来还有用一样。但它只是一块破石头。” 他说着手指用力,真的将石像的头部捏碎。 褚玄良不可置信地退了一步。 这石像可是实的啊! 石头顶部碎成大小不一的石块,留下坚固的底座。一抹黑气从残骸里飘出,又被阎罗吸进了鼻子。 褚玄良想动手又很是戒备,拍着阎罗的背道:“刚刚那是什么?你吸进去没看见吗?” “这什么都不是。”阎罗说,“只是幻觉。” 女鬼沉声问道:“真的吗?” 阎罗:“有本事,你们可以试试能不能控制我的大脑。” 他微仰着下巴,一副睥睨的架势看着前方众鬼。虽然他是这里面最矮的一个。 “守护神不是我们杜撰出来的,她真的还活着。”一个老鬼沧桑说道,“你们信或者不信都没有关系,只是她现在不在而已。” 褚玄良问:“你们这里的守护神,不是因为变成邪神,被外面请来的道士给杀掉了吗?没有信仰的神明怎么活下去?” 女鬼听着掩住嘴笑道:“什么?外面请来道士,帮忙镇压邪化的守护神?你们在开什么玩笑?哈哈哈,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传闻了。” 周围一些鬼也跟着大笑出声:“呵呵呵呵。” 江风:“闭嘴!” 众鬼安静了下来,继续危险地盯着他们。 江风觉得这些鬼的情绪很奇怪。 一部分似乎很崇拜这里的守护神,时至今日依旧坚信她的存在,导致石像出现了变化。一面对她嗤之以鼻,并不在意她受到了任何伤害。还有一部分知道她的事迹,知道她存在过,但并不在意。譬如女鬼的态度,更贴近于第三种。 守护神对她来说之是一个名称,没有其他的意义。 一名穿着民国时期服装的老鬼走到石像的后面,将地上破碎的石头重新堆砌起来。 他布满皱纹和老年斑的手颤抖地扶住石像,让碎石重新粘结,认真小心地对待着这块已经废弃的石头。 “我来说吧。”老鬼叹了口气,声音低沉道:“人类的确是很自私的。可先是战争年代,之后又是贫穷年代,有一个愿意实现我们愿望的守护神,怎么可能会有人去憎恨呢?这里的人都只是虔诚的,渴求她保护自己。就是这样单纯的信仰跟愿望,怎么会让她成为一个邪神?不,她一直都是我们这里的神明。” 江风听见了嗤笑声。 几个“年轻”鬼在抗议: “这里只是我住着高兴,从我来的时候起就没见过所谓的守护神。她才不是这里的神明。”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我们的地盘。想做什么是我的权力。” 老鬼并不生气,似乎已经习惯了,继续说道:“我们最初的本意不想害人。我只是想留在这个地方,等待她有回来的一天。我相信,只要还有鬼可以信仰她,她就能一直活着。至少要有人记得她吧,所以我不能去地府。” “可是别说鬼,就算是活人,你们的社会,管理得也不好吧。犯罪被都消除了吗?没有吧?人总有各种各样的秉性,死掉之后留在人间,没有了惩罚和顾忌,只会变得更加任性严重。这里的鬼都死在不同的年代,受过不同的教育,有着完全不同的人生。有的人甚至都没见过守护神。你要他们遵守正常的规则?那是不可能的。”老鬼抬起头,“他们犯下的错,难道也应该算做是我们的吗?可他们对守护神,没有任何虔诚的信仰之心啊。” 耳边嗡嗡作响,一些鬼在用力表达自己的观点。 被江风等人忽视。 江风转过身,观察着周围一片的气流情况。 他不会看道士所谓风水,毕竟风水学,是人类自己统计并归纳出来的规律。但是他能看见一些明显的气的流动。 “h省这边的鬼,为什么能一直留在这里?为什么会聚集出这么多的鬼?” “因为地势。”老鬼指向远处,天空中星辰点点,远山留下一个漆黑的轮廓:“h省总体的地形,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但这地方所在的位置,类似于一个盆地。周围都是山,将此处围了起来。阴气和死去的冤魂,也跟着留了下来。战争年代,一个炮弹就能打死几十甚至上百人,死去的冤魂实在太多了,对这一块地的影响越来越大。尤其是这一带被屠城之后,情况更是发生了剧烈的变化。没有了阳气镇压,白天都会有鬼敢在街上行走。” 江风:“所以的确是有屠城发生?” “有。是有一个姓冯的道士,他来这边抓走了我们的守护神。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老鬼闭上眼睛,双手置于胸前:“他本来想直接将守护神从金身中剥离带走,可阵法最后被这里强大的阴气给冲散,同时金身神像下压制的百千冤魂,也不允许他这样做。他发狠之下,才选择杀掉了我们所有的人,将神力四散,并在最后时刻,将我们的守护神带走了。” 果然是姓冯的道士。 之前也捕猎过小山神。他似乎特别喜欢寻找这一类的化形生命? 江风:“他把你们的守护神带走了?” 老鬼:“是的,她应该还活着,可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曾经有一位外来的山神,借由挪动山脉,扭转这个地方的不规之处。他成功了,可后来他又走了。h省数年后发生了地震需要重建,原先的风水被破坏,城市建设的规划又没能避开,正面冲撞了城里的气,将这地方彻底打造成了一个阴魂不散之地。”老鬼张开手臂迎向天空,“就是你们现在看见的h省了。” 江风反驳他说:“不对,风水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风水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 战争时期,这地方多鬼,应该是正常的情况。因为当时死了太多人,被压入地府的鬼魂又因为不服罪行判决而不停申诉,导致地府一度陷入瘫痪。阴差在拘魂的时候,只将一些配合的鬼魂优先压入地府。 这个地方如果有自己的守护神,或许对方选择将自己的信众庇护下来,被阴差略过,也解释的过去。 战争结束之后,地府才开始继续在阳间清扫遗漏的魂魄。 可不得不说,人真的是太多了。几乎一天不见,功过格上的记录就会厚上一层。 “没有山神可以挪动别山的山脉,他应该是用了别的方法,帮这里的鬼魂脱离禁制前去投胎。”江风说,“这一块的阴气,已经不是正常的范围。包括门口进来时的石像,也是因此发生变化。所以h省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正常的……” 江风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前后推敲,最后一个人名定格在他的脑海中。 “道士。”江风说,“那个道士过来抓走你们的守护神,他用了什么办法?即便消除了守护神的神力,如果有那么多本省的鬼魂要阻止他,他怎么可能逃离得开。” 老鬼愣了下。 他已经不记得了。 是啊,可是他怎么会不记得呢?! 他为了等她回来,才一直强撑着不投胎,而他竟然连她是怎么离开的都不记得了。 江风喊:“褚玄良。” “我不知道,可我没看出附近有阵法。”褚玄良神情严肃,对着手机上的地图做研究:“对方法力可能高我太多,我要待会儿出去,全局地看一遍才能确定。但依照目前的情况,的确很像是阵法干涉的结果。可是这种阵……是为了聚阴吗?紊乱周遭的气,以影响人的神智?反正如此阴煞,绝对不是正统的道家术法。” 褚玄良还在苦思,身后躺在地上的小霞和缪缪忽然站了起来, 褚玄良察觉后身后有风,偏过头问:“你们?喂——” 两人木然地抓起手中的尖利物体,朝着褚玄良后脑刺下。 江风眼疾手快,将褚道长拉过来,同时一掌各劈在二人后颈。 小霞和缪缪再次晕了过去,手里还紧紧抓着修剪的工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褚玄良后怕地看向黑暗深处,晃了下脑袋保持清醒。 女鬼兴奋地大笑。 一群鬼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们。开始狂欢似的嘶吼: “这么快就两个小时了?” “逃不掉了!” “终于开始了!” “哈哈哈一起留在这里玩啊!” “又来一个我们的人!” “听我们的吧,你们逃不掉的。” “唉,不要再这样了,你们会受到报应的。” 老鬼急喝道:“这个地方不允许杀人,山神定下的规矩,你们忘记了吗?你们忘记当初那些鬼受到的惩罚了吗?” 江风跟阎罗就那样静静地回望着他们。 倏然,女鬼脸色一变,说道:“你们为什么还没有受到影响?你们来了h省,应该就是h省的人。明明她们都……” “所以我早就说过。”阎罗掐决,瞳孔中泛起金光。他冷冽地开口道:“你们算什么东西?” 女鬼用力一指:“不要等了,杀掉他们!他们这群道士肯定想彻底毁掉h省,送你们一起下地狱!” 做梦 “我要回地狱, 不必你们送。” 众鬼只鼓着盯他那双散出金光瞳孔的眼睛, 直到他闭上眼, 才回过神来。 原地哪里还有先前那个面容青稚的小孩儿?站在前面的分明是身形高大, 头戴金冠, 且神光威严的神君。 他身上的黑色长袍随风一扑, 将身后倒在地上的两人也拢到袖下。 他们需要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阎罗声音似能传过万重山, 沉沉如钟锤之音,自耳边炸裂。 “倒是可以带你们一起回去。” 他两手合拢,从手指缝隙间一吹。红色的火云成团飘出。 地府最多的是什么?是阴气。阎罗就算是神君, 那也是阴间神君。 天下间的阴气只有为他所用,没有能威吓他的道理。 红云遇阴气便开始起火,瞬间将整条小路都烧了起来。火龙爬向远处, 石像被火焰包围, 更是化成了烈焰红花。 火光将周围一切映照得清清楚楚。黑暗被驱散,爬满地的藤蔓开始退散, 想躲到阴森的地方。 女鬼看向夜空, 又看向自己的双手。 阴气开始消散后, 她发现自己手指间飘出了丝丝黑气, 力量像打开闸门的水, 一泄而出。死时的伤口再无法用法力掩饰,脸上出现腐肉, 半边头颅崩塌,五官变得扭曲畸形。 她应该是被人一枪抵在脸上击杀。 女鬼满目惊恐吼道:“不行!不行!不能这样!必须杀掉他们!” 鬼魂朝着阎罗扑去, 伸出尖利的指甲, 想要撕碎他的魂魄。鬼声鹤唳,一时阴火猛得动摇,只余下青绿色的火苗,似要被扑灭。 石像上的火焰变成一张张牙舞爪的脸,她大大咧开唇角喊道: “死!你们都该死!” 褚玄良脑海中电光火石地一闪:“宗策?” 江风伸出左手,掌心之上,躺着一本扉页破旧的功过格。 册子散出古老神秘的神光,然后缓慢翻开到中间。 一瞬间,离阎罗只有一拳之隔的鬼魂定在半空,只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 功过格簌簌翻动,发黄的页面上印出一个个血红色的名字,随着每页纸被压到下面,从功过格中飞出,成排浮上空中。 一鬼望着天空,呢喃道:“我的名字……” 忽然间,天空像裂开一道口子。外边清新的风吹了进来。 烧尽那层围起来的屏障,被压制的火焰立即随风复燃,继续蹿高,且更加猛烈。 很快四面各处的法力禁制也被烧毁。细碎的火苗与旁边的火焰连在一起,绘成一片火海。 鬼魂在摸不到的火焰中尖叫哀嚎,想要蒙头逃窜。原先因为阴气浓重而修炼出来的法力,此刻在烈焰中不值一提,全被带走散在空中。 褚玄良感受不到热度,可依旧被这耀眼的光芒闪退一步。他抬手挡住眼睛上方的光线,见缪缪和小霞还躺在地上,过去查探情况。 褚玄良拍着她们的脸,试探两人鼻息。发现她们魂魄是稳的,可就是醒不过来。 “她们两个怎么了?” 江风说:“在做梦。” 褚玄良无奈叹:“这要怎么叫醒啊,带到什么地方去?” “送医院去,不用管。到时候就醒了。”江风说,“先看着,把这一片的阴气烧尽,让阴差进来拘魂。这地方不能留。” 她们的确是在做梦,可自己并不知道。 · 缪缪脑子有点混沌。她发现自己回家了。 她站在大门前面,伸手去摸自己的钥匙。可出来的急,没带。于是嚷嚷着叫她妈出来开门。 旁边的阿姨手里捏着根豆角走出来,说:“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缪缪:“我想什么时候回来就回来啊。他们人呢?” 阿姨撇嘴,看她:“你爸妈都死了,你才回来有什么用! 缪缪一怔,随即大怒道:“什么?你说谁死了?你嘴巴怎么那么贱呢?” “我说你爸妈死了,谁在骂人啊!”阿姨梗着脖子大声吼道,“你爸妈前天死的!你自己说你到哪儿去了,知道自己什么情况吗?走都不会说一声?你爸妈多担心啊,为了找你,工作辞了,要去h省打听你的情况,结果刚出门就被车给撞了。打你电话,你一个都不接,你想怎么样啊?你说把你生出来有什么用?” 缪缪被吼得耳边嗡嗡作响,却是放低的声音恐惧道:“你在说什么啊?” 阿姨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话头一开就止不住了,继续教育道:“我也为大嫂子觉得可怜啊!生个女儿连后事都不能帮忙处理,为你也操劳一辈子了,忙得累死累活,得不到你一句话,最后还为你死了。够了吧?你总算高兴了吧?孩子,你搞清楚点吧,那是你爹妈啊!你怎么就长不大呢?你这次真把他们坑死了!” “啊——”缪缪冲过去抓她的头发,“你骗人!” “你个疯婆子自己弄成这样怪谁啊!”妇女不甘示弱,“你长点心吧!把你爸妈害死了,你指望这世上还有谁能对你这么好吗?” 旁边的人也陆续走出来,给她们拉架,但明显是偏帮另外一边的。 她被一人用力推倒在地上,摔得生疼,眼前发花。 一张张大人的面孔俯视着她,眼神中满是鄙视。所有的脸都在她眼前放大、旋转。缪缪被这气氛压得喘不过去。 “你个小混头动什么手?谁给你胆子打我老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你说你做什么?你做的是什么正经的工作吗?年纪轻轻不读完书就跑出去了,赚到什么钱了?光会吃啊,你除了吃还会什么?” 缪缪咬唇。 有人出来劝道: “你说你跟邻居吵什么啊?你是不是傻啊?远亲不如近邻听过吗?你爸妈现在死了,尸体还摆在医院里呢,不需要大家帮忙吗?我就问你,你要不要我们帮你把爸妈的尸体运回家?运死人的车你以为这么好借的?” 缪缪爬起来道:“我不需要你们帮忙!我可以打电话找殡仪馆!” 男人冲出来对峙道:“你打,我看看你还有多少钱。你们家都被你糟蹋成什么样了!有本事丧事也别找我们帮忙!” 缪缪:“不帮就不帮,你们算个屁!” 男人从兜里掏出单据,用力砸在她的身上,面红耳赤道:“还钱!你爸妈住院的钱是我付的,你给我还钱!” 众人叹着将他们拉开。 “唉,还是孩子啊。” “别逼她了,她哪里有钱啊?” 缪缪身上的确没钱也没钥匙,她把单子捡起来,直接走去医院,确认父母的情况。 她一路走着的时候,都没能回过神来。胸膛剧烈起伏,大睁着一双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怎么回事啊?这不对啊。为什么这么像做梦呢? 她真的在医院里看见了父母。两人被撞得面目全非。但认得出衣服是他们的。那两身衣服穿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站在医院里,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给父母处理后事,不知道流程,不知道去哪里请人,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找殡仪馆。 她没有钱,多余的一分钱都没有。 家里没有亲戚。 医院里的医药费是左右邻里帮忙垫付的,死前做了几场抢救的手术,她现在有一大笔债要还。 缪缪坐在休息的椅子上,摸了摸脸,发现这时候一点眼泪都没有。心里的恐慌,远远多过于离别的悲伤。 为什么呢?明明她父母都死了啊,可那仿佛只是一句话,没有任何的实感。即便真的发生了,真的看见尸体在她面前,她竟然也没有一点感情。 她是个怎样无情的人啊? 缪缪把两人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想翻翻有什么纸钱的物品。最后在他们随行的包里,翻出了几张银行卡。 她先去atm机试探地输了下密码。一次就中了。 是自己的生日。 鼻子有些酸涩,但依旧没太大的伤感。 她知道他们爱自己。她一直知道的。 刷完了几张银行卡,只集出来十六万块钱。去掉还钱的手续费,还有不到十万块钱。 她上网查了一下。购买墓地的钱,买棺材的钱,火化的钱,还有办理丧事请人帮忙、摆酒的钱……完全不够用。 她觉得这不正常。 两老非常节省,平时几乎没有太多的支出,工作了这么多年,怎么也不该只有这点积蓄。 她去银行查流水账。 一笔一笔,都是零散的支出。再有就是几年前盖房子和买车的费用。 缪缪快崩溃了。 她联系了殡仪馆的人过来帮忙,自己带着搜出来的要是,先回家里,重新翻找有没有藏起来的财物。 缪缪用了一个晚上,几乎将整栋房子都翻遍了,可还是一无所获。最后在床头柜抽屉取出来后的侧面,发现了一本破旧的账本,里面一笔笔记着他们的支出。 她爸的工资,一年大概五六万,妈妈在家里种地补贴家用。 她不在的这三年,两人支出统共才一万多块钱。平时不买新衣服,也不怎么吃肉。菜都是自己种的。甚至都没怎么看见买药的记录。少至每块每毛,都记得清清楚楚。 十六万就都是这三年攒下来的。 记录非常简单重复,每一笔都能看出他们的抠门。 这种生活习惯,那之前的钱呢? 缪缪干脆从前面开始翻,在本子上面看见了歪歪扭扭的字迹。 与之前不同,全是自己的名字。密密麻麻,长短不一。还有很多是错字和拼音。 写得最漂亮的,就是她的名字。 “缪缪说想换栋新房子。” “缪缪说想给家里买辆车。一定要三十万左右的。” “缪缪说想买件两千块的衣服。” “缪缪的生日礼物——一千八。” “缪缪送同学的生日礼物——三百二” “学校的书本费。” “缪缪的霜。” “买虾买肉……” 到了某一页,缪缪看了下日期,忽然停住。 她犹豫了片刻,翻过去。 “缪缪想转校。可是没钱。” 在页面的右下角,写着六个字。 “缪缪走了。” “给缪缪卡上打了三万块钱。她这怎么办啊?” 又翻了一页,凌乱的字迹写道: “妈妈好想你。” 她用力地深呼吸,还是控制不住。颤抖着继续往下翻。 “我们攒钱。你快回来吧。” 再后面,没有任何的情感陈述,就是她最前面看见的单调账单记录。 他们什么都没写,但缪缪好像看见了。 看见他们坐在房间的角落等她回来。 看见他们夹着筷子吃着最简略的食物。 看见他们熬着病痛,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亲眼看见自己在他们心口剐了一刀。 原来她是这样卑劣的一个人吗? 死死咬住嘴唇,眼泪却夺眶而出。 “我回来了啊……”缪缪摸着页脚哽咽道,“妈,爸爸……看我回来了啊……你们看看我啊……” 小的时候太不明白,原来老师曾经说的,“子欲养而亲不待”,里面含着这么悲伤的一种情绪。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了操办这场,她在网上查了很多的资料,做了很多的功课,跑了很多的地方。 她想临终的丧事,是她唯一可以补偿父母的地方。 最后依旧只是草草收场。 她在各个地方学会了低声,学会了卑躬。知道了自己一无是处,知道了人情社会的冷暖艰辛,知道了别人的帮助不能任性施求。 他们说得对。世界上再也没有你们疼爱她的人了。 办完丧事之后,她身上和家里总共只剩下一千多块钱。需要去找工作。 附近的人都有点看不起她,没有学历,应聘不了合适的单位。想离开这个地方,却连房租租金都付不起。 她的人生真是年轻而狼狈不堪。 从外面面试回来,泡了碗泡面直接对付。 缪缪吃了一口,实在吃不下去。可能饿过了头,也可能是之前吃东西把胃给吃坏了。 她端着碗筷到水池旁边,正要往里倒的时候,耳边好像响起了千百次听到过的声音。 “赚钱很不容易的,爸妈很辛苦的。你听我们的话,好好读书,好好过日子,别那么不切实际。我们的钱也都是一毛一毛攒的啊,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以后结婚了怎么办啊?” “唉,你不吃了给我吃啊,不要这样浪费啊。” 她缓缓转过头,身边空无一人。没有人来接自己的碗。 缪缪将手收回来,端到嘴边,大口地往嘴里扒面。 眼泪流进面里,她只吃到酸涩的甜。哽在喉咙吞不下去,最后全都吐了出来。 “妈,我还没长大呢……”缪缪顺着水池滑到地上,哭得涕泗横流:“我认错你们可以回来吗?我以后好好听话,你们回来吧,我也好想你们……” 人在犯错的时候,永远不会感到后悔。因为他觉得自己承担得起后果。只有在未来面对悲惨现状的时候,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悔恨。 可是悔恨啊,它什么也改变不了。 梦二 小霞的梦境出现在一个她没去过的地方。她被关在一间屋子里。 她从窗户看向外面。 此时是白天, 阳光很灿烂, 但并不热烈。 这里似乎是山区, 当然也可能只是某个乡村的后院。入目是一片久未打理的草原, 在后面就是郁郁葱葱的绿色, 看不清更远的地方。 房间里关着不少人。 她认出了年轻时的父母, 然而他们却没有看见自己。小霞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只能远远躲在房间角落,观察着周围。 这些人穿着不同的着装,唯一类似的大概就是, 带着一种旧年代的气息。 他们穿着红红绿绿的棉大衣,里面的棉毛衫从袖子长出来,头发杂乱地揉成一团, 指甲又长又黑, 身边放着各自的行李。里面还有怀孕的孕妇,看起来有六七个月大。 大部分人在睡觉。 她一时有些困惑。 这算什么场景?人口拐卖还是怎么?可她没听父母说过有这种经历啊。 过了不久, 窗外光影有些许变化, 一个男人甩着钥匙过来开门, 给他们带了点吃的分发下去。 每人拿到了一块干硬的烤面包, 还有一瓶水。 他们沉默地接过食物, 靠在一起吃饭。男人也坐了下来。 大门就那样敞开着,没有任何人想要逃跑。 分到手的面包看着就不好吃。 或许是已经放久了, 从超市拿的便宜货,光咬下就很费劲。 小霞听到了周围的干呕声。一女人忍不住弱弱问道:“能不能给我带碗热的汤啊?我这肚子真的特别难受。” “爱吃吃, 不吃拉倒, 我还拿你当祖宗供着啊?我也吃这东西没看见啊?”他态度恶劣,满脸倦容:“记得啊,不要出声,待会儿可能有警察巡查。” 他说完又关上门出去了。 小霞听到了钥匙落锁的声音,一群人麻木地坐在屋里。 “我们这到底能不能走得到啊。” 小霞听见她母亲带着哭腔说,“我们都走了三个月了,现在到了哪里都不知道。我真的太累了。” 旁边的男人,她爸爸说:“就继续走着呗,不然你还能回去吗?再坚持坚持,我看应该快了。” “我小叔出发一年了都没消息,不知道是不是死路上了。我们又坐船又坐车的,还要躲警察,真的没走错吗?我看他也听不懂这边的话啊。” 男人安慰她说:“这条路他已经走过很多遍了,那么多办不了签证的人,全是他带的,没事的啊。” 旁边一个男人也跟着说:“偷渡嘛,都有风险啊。你在国内不也是饿死吗?出国还能有条活路。十万块钱都交了,就坚持下去啊大妹子。” “就是想,想想十万块钱,想想你家里的孩子。我看应该很快就到了。” “大家都别哭了。安静一点。” 小霞整个人都懵了。 偷渡? 哦,是。她父母是华侨,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就一起出国了。 她当时还觉得是呢,她父母没有任何的才艺,甚至说不顺溜普通话,只能写写简单的中文。当时国内签证不好办,他们怎么可能批的下来。 九十年代有很大一部分人出国淘金,都是偷渡出去的。只不过偷渡风险很大,从亚洲一路走去欧洲,风餐露宿,做一个黑户,做多只能乘坐不需要证件的交通工具,被发现的话可能中途被遣返,更多人在半路就意外死了。 所以有一部分,就靠着帮人“出国带路”赚钱。 天黑之后,之前的男人又过来开门,将他们放出去。 “带上东西啊,走了。” 他们背着自己的行李,互相搀扶着,趁着夜色开始赶路。 即便是晚上,也不敢打强光,不好走的路,只能自己小心。如果摔了撞了,就看自己的运气。大部队很难放缓速度就等一个人。 他们持续着这种白天休息,夜里赶路的情形,一直走一直走。有时候坐船,还有时候会乘车,有时候会帮人打工。一切都靠着那个领头的虎哥安排。 终于遇到过跟他们一样偷渡的队伍。也遇到过穷途末路出来打劫的罪犯。更遇到过警察巡查。 他们撒腿狂奔,突破人类的极限,在危险坎坷的路上逃跑。 小霞觉得过了很长时间,久到她自己都要崩溃了。 这样的日子恐怕比坐牢还要痛苦,是她这辈子都无法想象的。 每天笼罩在可能死亡的恐惧之中。真的是一点都不夸张,因为带队的人会不断给他们灌输危险的讯息以及失败的惨痛后果。 她还只是跟着,精神一直很充沛。没有跟他们一起吃饭,也没有像他们一样长途跋涉。 可这日子依旧难熬。 之前的孕妇在一次赶路的时候,生了。在肮脏的马路边,大晚上,直接分娩。分娩后抱着孩子,继续赶路到下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 他们身上时常会带着或大或小的伤。 终于又过了三四个月,一行人到了之前约定好的目的地,前去找接应的人。 所谓的接应人,是已经在国外开起了正规店铺,并有了合法身份的中国人。他们是第一批出国的人群。 将这些偷渡的人接收到自己的店里打工,包吃住,付低廉的工资。在本地住上两年之后,再帮他们申请合法身份。 小霞松了口气。 她以为这就是结束,然而不是。 帮人打工,寄人篱下的生活一样让她痛苦不堪。她看着父母隐忍着脾气,给人做牛做马,省吃俭用,生活得并不比国内好多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从最初的震惊到恼怒,再到最后的莫名难言。 又过了两年,他们做了一个重大决定。 两人四处往家里打电话,跟亲戚借钱,又靠着自己打工攒下来的积蓄,去找人批发进货。 他们拉货,进货,摆摊。起早贪黑,开始了个人的生意。 一般工作的时候是不吃饭的,所以早上跟晚上,只吃两顿,中午硬挨饿着。 两人起初听不懂这边的语言,就靠着手势连蒙带猜,到后来终于会说一股方言味道的外语,能跟老外顺利的交流。最后终于有了自己的店面。 小霞以为这次生活总该好转,日子要起步了,结果又是一次大打击。 九零年代的时候,他们所在的国家忽然迎来了一次大严查,她父母和一大批来这边做生意的国人被抓进去了,一部分财产查抄。交保释金的可以出去,没交的就坐三年牢。 两人就死撑着坐了三年牢。 他们和一批狱友在出狱以后,胆子小的直接回国了,胆子大的东山再起,继续开店,本分做生意。 她父母就选择了继续留下。 不久后,她父母怀孕了。 两人拿着检查结果又哭又笑。 他们现实地分析了目前的状况,情感和理智难以平衡,在打跟生之间犹豫不决。 最后她爸爸咬咬牙,说:“生吧,生下来送给我妈带。我来赚钱。” “我以后绝对不要我的孩子像我这样,我要给她更好的生活。” “我希望她能听话一点,懂事一点。妈妈真的爱你啊。” 小霞生下来之后,她母亲哭着把小霞交给她奶奶。 “你把她留在身边不好吗?” “中国好。还是国内好。国内舒服,起码不会觉得格格不入。” 她连月子都没坐,又直接出国帮忙去了。 当时的网络不像现在这么发达,国际电话费用高昂。两边都没有电脑,她看着母亲每次都怀着雀跃的心情,给家里打电话,听孩子咿咿呀呀的说话,笑个半天。 每天只打几分钟,挂掉后再对着墙壁空抹眼泪。 两人身在异乡为异客,最苦的日子,看见老乡就真的能泪汪汪,日子寂寞到了这种地步。 他们始终融入不了这里的生活,何况黄种人还要受到部分人的歧视。 小霞每每看到这些都心底酸涩。 她一直觉得父母不爱自己。他们从不关心自己。原来也有过这样的日子吗? 那后来为什么要改变呢?父母的爱难道还会随着时间而贬值吗?他们生活艰辛,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呢? 这这样想着,后面发生的场景,却让她脸色骚红。 过了几年,国内的小霞开始长大。 她从小就非常叛逆,自诩聪明。在同龄人的挑拨和对比下,对父母陌生甚至抱有敌意。 她以前不喜欢接父母的电话,可在她上了小学,有了金钱的概念之后,改变了。 每次接起电话,她只有一个要求。 “我要买……” “别人家都有……” “我要那个啊……” “你又不是我爸妈,你们尽过爸妈的职责吗?我为什么要叫你们爸妈?” “我让你买你买不买啊?还有电脑啊,我要笔记本电脑!” “我成绩好不好关你屁事啊?” 小霞作为旁观者,心情很复杂。 自己以前是这么智障的一个人吗? 她以前觉得父母失格,所以自己的索求是理所当然。她的缺失,是钱换不回来的。无论两人怎么补偿,自己都不会爱他们。 二十年了啊,她一直没觉得自己错。 可在亲眼目睹了两人的创业艰辛之后,再去看过去的“自己”拿他们当做一台取款机,就不由想回去扇死自己。 自我到自私,自私到极端。 她有资格去埋怨父母的失责,但她有什么资格歧视他们的努力? 她回忆起了自己过去的种种,发现父母的冷漠,有一半是因为自己的尖锐啊。 有谁的心是禁得住千疮百孔,还结不出痂的呢? 小霞已经在反省,时间跳到了她初中。 父母在开车进货的时候出车祸了,差点撞上脊椎瘫痪。 她奶奶让她打电话过去慰问。 是的,小霞想起来了。之后就记得不是非常清楚。 小霞听见过去的“自己”不耐烦地问:“你们身体好点了没吗?” 她母亲当时脑袋天旋地转,正被护士扶着半坐在床上。额头全是冷汗。却还欣慰地说:“没事没事,在看电视呢。这两天刚好休息,很轻松。你好好读书,啊。” 小霞:“这样啊。你给我打一万块钱啊,我想买根长笛。我们学校有合唱团……” 她母亲在那边僵住了,直接挂掉了电话,不让自己的声音泄漏。 小霞看着她母亲抱着护士失声痛哭,喊着作孽,在一旁如坠冰窖。 她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很努力,想着要证明他们的错误,认为他们古板老旧,是旧时代乘上改革春风际遇兴家的暴发户,歧视他们。 他们没有文化,的确是走的灰色地带发家,可努力地生活,艰辛的工作。 他们认识过现实的残酷,经历过无数的失败。 或许在他们眼里,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真的是笑话。 她是…… 之后一次次,一次次……再到她离家出走……她不听劝告,甚至动粗……他们的家庭终于变成了这样…… 小霞捂住嘴。 再给她一个机会,她能改的。真的。 努力 周遭阴气散去, 那些失去法力的鬼, 被打上功过格的烙印。在禁制被解掉的一刻, 终于得以动弹。 一时间有伏诛等待捉拿的, 有逃跑躲藏起来的。江风都没去管, 收起功过格。 “这两个怎么都在哭?”褚玄良说, “她们在做什么梦?” 江风只低头看了眼, 说:“能让她们看清现实的梦。各看造化吧。” 这火光没有热度,也没有燎烧到植被和土层。但因为阴气实在太浓厚,火势直冲天际, 照亮了有半边天空。 幸运的是这边偏僻,临近郊区,又是深夜, 没多少行人。 过了半个小时, 光色渐缓。大火最后抖动了一下,沿着山脉浦沿, 并迅速扑灭。 拉长的鸣笛声从远处传来。 褚玄良说:“119好像来了, 把她们送到路口让他们救人吧。大半夜领着两个昏迷女生进山, 到时候又要去录口供。” 江风是同意的。可能还会作为纵火案的嫌疑犯。即便实际上没有纵火的痕迹, 但也会有整蛊浪费警力的嫌疑。 褚玄良把人背起来说:“走吧。” 他们将两个女生朝着有人声的地方靠近, 确定了对方放位置,把她们放下。然后站在一旁, 用草木的骚动,把火警引导过去。 窸窸窣窣的, 江风等人躲在树后, 听到他们忙乱的对话声。 “有人!” “发现两名女性昏迷,没有外伤,没有烧伤,呼吸平稳,具体不确定情况,但无法苏醒,现在需要救护车。” “未发现火灾情况,没有任何焚烧痕迹,请重新询问报案员确定地址。” “……” 他们走出小径,混在前来看热闹的人群里。 有些小年轻还穿着睡衣,直接开着电瓶车就飞奔过来了,行动力可谓绝佳。几十台手机举在空中,闪光灯频频刺眼,热情地跟朋友播报这边的战况。 “我明明看见那边的山着火了,火还特别大,是不是?可是后面就自己熄灭了。” “什么熄灭?根本没有烧过的痕迹啊。” “但真的是啊!我敢保证不止我一个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我不认识他啊,没必要玩这种。” “这种火肯定拍照片了吧?” “我拍了啊。就……” 就是翻出照片,发现上面都没有,才觉得奇怪。 “卧靠真是见鬼了。” “我们这边真的很多鬼啊。你去夜潭里看看,全是鬼故事……” “别说了行吗?” 他们顺势溜走。 褚玄良问:“这边的事情不用管了吗?” “不用管了。”阎罗说,“我命阴差,先将这里的鬼魂拘走。至于风水影响此地阴气聚集,或许多年后旧地重现的可能,地府就管不到了。此乃山川气流影响,你们阳间要是想避免,就在城市建设的时候,找厉害的风水师多看一看。实在不行,这座山前面,修个高大尖细,有辟邪作用的建筑物。” 褚玄良汗颜道:“我不是h省人,也没那钱那人脉。” 阎罗:“那就先这样吧。这种事情不能强求,顺势而为,否则容易引火上身。” 动风水是大事,何况是动一整个地区,数十万人相关的风水。稍加改动还算可以,这样大的手脚,不是寻常人能撑得住的。 不如寄希望于地震、台风等自然灾害的自我调整。说不定就负负得正了。 褚玄良:“那这里的守护神……” “我去找宗策。”江风道,“这边估计有很多的异乡孤魂,你找道士或和尚,给他们超度一下。能引回老家的,就送回去吧。” 褚玄良想了想:“那我先留在这边看看情况,你们回去做事。” · 江风与阎罗当天坐高铁回a市,褚玄良去联系这边的道观,还要勘察一下这边的地形。 宗策正被江风压在少陵山群学习改造。他许久没去查看,不知道那边情形怎么样。 中午的时候,两人在地铁站周围吃了午饭,随后打的去往少陵山。 山区周围多了一个围栏,不知道乾元观的人是怎么说通有关部门的,但的确正规了不少。 两人一进山,就感觉山中灵气暴涨。之前被薅秃的地皮短时间内长出了新的植被,远处巡视观察的山魈看着也精神了不少。 真有长进。 江风抬眼,正要喊人,数百个小山神踩着小胖腿从山上跑下来。哇哇哇地大笑,昂着脸蹦蹦跳跳地喊:“爸爸,爸爸!好开心啊你回来啦!” 他们互相朝着江风靠近,伸出手想要他抱。 有些被挤倒了,委屈道: “不要挤我。” “我就是你呀。” “抱我抱我,爸爸!我是小山神!” “哇——爸爸!” 江风:“??” 阎罗也奇道:“这么快就学会法术了?从哪里参悟的?” 江风在茫茫众幻象之中寻找那个幼小的本体。 “都让开!”小山神撸起袖子,一脸泥渍地从最上面跑下来:“我的!” 下边的小山神们或化做泥堆,或化成落叶,齐齐在原地消失,归于山林。 “爸爸——”那小子朝着江风飞扑而来,“你来看我了吗?!” 江风顺势将他抱了起来。 沉甸甸的,看来长大了一点。 小山神咯咯地笑。 “我给你看,我已经会飞了。”小山神说,“我努力吗?那你下次可以早点来看我吗?” 他用力踢腿,从江风身上爬下来。勒紧裤腰带,咧嘴笑了一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阎罗一脚踩在旁边的石头上,观察少陵山群的生长情况。 小山神吃力地扎起马步摆开架势,上身重心往下压,两只手握拳放在腰侧。看得出很用力地想往脚上蓄积,然而用了半天,光发出“恩哧恩哧”的声儿。 这个江风……不好评价啊。 阎罗转过头说:“……你是在便秘吗?” 小山神顿时泄劲,往后一歪倒在地上,回过头幽怨地看着阎罗。 阎罗过去掐着他的胳膊,将人高高举起:“放松。” 随后他松开手,小山神就浮在半空中。 小山神愣了下,拼命开始扑腾起自己的手臂。原本还平稳的身形顿时忽上忽下地在空中扑腾。 但的确是会飞了。 “你看!”小山神喊道,“爸爸快看!以后我带你一起飞!” 阎罗:“你又不是鸟,扑什么手?” 小山神不服说:“可是我会飞啊!” 他扑了一会儿,大概是累了,自己落到地上。圆滚滚地摔了两圈,爬起来拍拍头发上,道:“你看!” 江风:“是宗策教你的?” “对!”小山神说,“她虽然笨,不会做作业,但真的好厉害啊!” 江风:“你没有这样放她出去吧?” “没有的。她也棒棒的。”小山神握起自己的拳头做健美状,“我很努力长大了爸爸。我很强壮。” 江风拍了拍他的脑袋以作鼓励,问道:“宗策呢?我有事要找她。” 小山神往上边一指。 宗策被关在山顶的一个房间里,在小山神的结界中。 江风跟阎罗礼貌性地敲门,没得到应答,就知会一声直接进去。 房间布置得很简陋,但现代化的电器应有尽有。 宗策面前铺着一本空白的作业本,抖着脚在长形桌子后面玩手机。见人来了,嗤笑道:“怎么样?不用感谢我。我就说了我不用学什么理综。什么玩意儿?我的人生有意义多了。” 小山神跑出去玩了,让他们聊天。 江风坐在她的对面,开门见山道:“你为什么会山神的法术?你认识v市的那个山神?” 人类的道术,他们阴间神君的法术,乃至鬼魂的法术,都是不一样的。即便是灵物化形,山神与水神花神一类,也不一样。 山神自生出灵智开始,就有天生灵力,只是不会运用。 宗策即便真的是守护神,又跟着那个道士学过人间的道术,也不应该知道该怎么运用山神的力量。除非有人教过她。 宗策终于给了他们一个眼神:“你们去h省了?” “对。”江风在翻看她的作业本,发现上面形同鬼画符:“那里有不少你的信众,等着你回去。” 阎罗补充:“不过现在已经不在了。” 宗策:“……” 那你们告诉我做屁! 阎罗问:“你不会想回自己的地方看看吗?” “那可不是我的地方。”宗策挑眉说,“我已经不记得了,现在也不是靠信仰活着,回去干什么?” 宗策讽刺道:“人类的恶意让我觉得恶心。难道我要回去帮一群不肯死的鬼实现愿望吗?” “那我们就来说说那个冯道长?”江风说,“他之前想要小山神,曾经又收服过你。你既然会山神的法术,v市的山神,你应该见过,或许那个山神也跟他有关。所以那个冯道长是谁,有什么目的?” 宗策手指用力按住手机,咬紧的牙关用力摩擦,发出:“他是我要杀的人,你们不要跟我抢。” 江风静静看着她。 宗策又笑了起来,不在意道:“有本事你们就一直跟着我,看看能不能比我先找到他。” 宗策这模样,显然是不会再透露任何信息。 两人这样也不能逼她开口。江风也不多说,从她桌上顺走了充电宝,然后转身出去。 “喂!”宗策恼怒拍桌,“有你这样的吗?!你还是判官吗?有没有点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觉悟?历史……你学过初中历史吗?!” 阎罗说:“可是你的名字不在群众名单上。” 江风站在给手机插上,刚刚开机,一通电话打了过来,差点将界面卡住。 “我的风啊我勒个去——”张阳阳在那边重重舒了口气,“我的江,我的哥!终于联系上你了,再找不到你导师得杀了我!江风,你不要忘了这里的毕业答辩,也不要忘了每天冒险给你喊到的张阳阳啊!” 江风怔了下:“答辩?” 张阳阳:“卧靠,你这什么记性,你还想毕业吗?兄弟你再洒脱可就傻逼了,赶紧回来啊!毕业证书在等你呢!下周要答辩了哥!” 江风记得自己还没选论题。 张阳阳说:“你不是让我给你随便抽一个吗,我还顺便给你抽了导师。你重修的那门签到数我给你凑齐了,考试我室友替你补考的。反正就是……我不管你自求多福吧,我尽力了。所以你回不回来啊?不回来要读大五啦!” 江风:“……我已经回来了,今天去学校。” “那就行。”张阳阳那边敲着笔头道,“还有啊你实习工作都没找,毕业去路怎么办呐?班长很操心啊,我们这毕业表格还没填完。辅导员要求班级百分百就业然后拿奖金的,你要不找人去道观盖个章?” 江风正在思考这种就业途径的可能性,张阳阳那边似乎出了点状况,声音变得嘈杂,话筒拿开了,连连叫道:“卧靠!卧靠啊你干嘛呢!” 有些争吵声,还有一道宏亮的小孩儿哭声。 张阳阳心痛的情绪难以言表:“我的电脑,我的论文啊,我!的!命!” 教训 那边似乎吵不出结果, 没过多久, 哭声就渐渐远去了。 张阳阳这才终于想起自己还在打电话。闷声闷气地“喂”了一声。 江风问:“怎么了?” 果不其然, 张阳阳生无可恋道:“我带着笔记本出来打印论文, 趁着我跟你打电话的时候, 一孩子把奶茶泼我电脑上了。” 江风:“你存了吗?” “我只存了三改稿, 可这是我的五稿!我的英文资料翻译还是孤本啊!”张阳阳一股火发不出来, 只能长长叹了口气,无奈道:“我送去修修看。你快点回来,我不给你打掩护了, 你自己滴干活!” 江风捂着话筒拿开一点。 这是迁怒。 江风挂掉通讯,小山神在旁边仰着脑袋看他。 江风拍了拍他的头说:“我回去了。” 小山神犹豫了一下,和他挥手。 他问:“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江风:“可以。” 小山神用力挥手:“拜拜!” 江风和阎罗一路走下山, 小山神也跟着他们一步一步下来。走到边界的时候, 他止住脚,爬到一块石头上, 客套说:“拜拜。我再送送你们。” 阎罗:“……这时候你应该说不送了。” “送送吧。”小山神挥手, “爸爸你走吧。我等你啊。” 江风走出老远, 回头一看, 小山神还站在那颗石头上。见他们看过来, 挥得更卖力了。 半长的头发在风中飘动,一双小手高举过头, 然后定定望着他们。 阎罗说:“走吧。” 等两人终于消失在视线里,小山神怅然地握住自己的手。失神了一会儿, 爬下来去山上找宗策。 宗策正在让小鬼出去买东西, 小山神进来,直接摸走了她的手机。 宗策立马怒道:“你干嘛?你跟你爸爸一个样子,为什么老拿我的东西?不告而取是为偷!在地府偷东西是要斩双手的!” 小山神躲到墙角说:“我可以给他打电话了。” 宗策额头青筋一跳:“他不是才刚走吗?!” “那你先教教我。我下午可以打吗?还是要明天打呢?再不然后天才能打?他要是不高兴的话,我也可以一星期打一次的。”小山神对着手机喊道,“喂?你在吗?喂?” “这有什么好教的?他打电话过来你接就好了。”宗策过去拽他,“把手机还给我。” 小山神转了个身,外头将手机夹在脖子和耳朵之中:“喂,爸爸,嗯嗯,是我。” 宗策还以为他真打过去了,硬掰着他的脑袋,将手机抽出一截。结果发现连屏保都没打开,顿时嘁了一声。 小山神两手握住手机:“你不要嘲笑我。你为什么嘲笑我?我只是想打个电话。” “玩什么家家酒?”宗策严肃教育他说,“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是个几千年的老妖精了,要学会自己长大了!” 小山神:“我在自己长大了。” 他看着手机,又按到耳边,说:“我现在跟爸爸多说话,等他打来的时候,就不会说那么多了。” 宗策一时语塞,眼神闪烁,也不跟他抢手机了,坐到一旁说:“他又不是你亲爸。他是判官,没孩子的。” “我知道啊。”小山神点开手机主界面,手指在上面点啊点,说:“可我还是叫他爸爸啊。” 宗策:“如果你没遇见他,生活可能要轻松多了。修炼是要清心寡欲的。” “我不,”小山神鼓着脸倔强道,“我不!我还是要爸爸,他就一个人。” 宗策沉默地拿过平板,又继续刷起游戏。 小山神拉了拉她的衣角,指着一处道:“我要做那片山头的主人,我要修炼了。” 宗策:“……” 特么的,江风把她丢过来就是做保姆呢? · 江风回到学校,直接去找张阳阳。 张阳阳把论题和资料库找给他,让他自己看一遍记下来,方便应付导师签字。 “诶,你论文是自己写还是找人代写?”张阳阳说,“一学长缺外快,一千一篇包过查重。两天交货。do you 需要?” 江风:“不需要。” 张阳阳拍腿:“我就知道。同时天涯抠门人,一千一篇,我现在就能徒手写十篇,怎么可能给别人赚?!” 室友哂笑道:“你不需要徒手十篇,你先把这篇写完了吧。” 张阳阳痛心疾首:“我最近真的,是不是命犯太岁啊?不,是命犯熊孩子。我这究竟什么八字?什么情况啊?” 旁边的室友说:“唉,算了吧算了吧。我以为你倒霉已经习惯了呢。” “问题是太气人了,他惹完事就哭,也不道歉,我才要哭的好吗?亏他还是教职工家属,监护人跟我说算了吧,就是个孩子,哥现在还没毕业,也不能跟他计较。”张阳阳咬牙切齿,“我去他的孩子。那小子绝逼阴着呢!我看他再大一点,徒手可摘日月。父母也有文化水平了,怎么教育成这个样子啊?” 室友:“谁没好那时候啊。” 张阳阳说:“虽然我小时候应该也熊过,但我只祸害自己人。而且我可没少挨打。每次做错事,我妈道歉道得比我还快,哗哗一顿揍,让我用真诚的眼泪给对方赔罪。” 室友偷笑:“所以这不就打傻了?” 张阳阳恼羞成怒:“打你啊!” 江风:“那你现在呢?” “电脑送去修了,明天再看看情况。我跟导师说了一下,他还没给我签字。”张阳阳说,“而且你的论文怎么办啊?一次都没去找导师,我估计要倒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室友:“江风不拿毕业证也没什么关系吧?这专业都不对口的。” 张阳阳:“你以后主业是送外卖吗?还是去做道士啊?难不成跟我们一样朝九晚五?” 室友:“送外卖……需要a大学历吗?” 江风第一次感受到对自己人生未来的迷茫。 ……真是新鲜。 张阳阳捂着心口说:“我们这些毕业生啊,不容易啊。” 室友:“考研呗,考完研究生还能再读三年。” 他们正说着,又一位室友从外面走进来。将手上的资料往桌上一丢,开始脱衣服骂道:“卧靠,真特么绝了。” 张阳阳:“怎么了?” “楼下自行车全被踢翻了。本来排得整整齐齐的,有个小孩儿过来非踹一脚。靠,多米诺骨牌一样全翻过来了。我还在那里停车,差点就给撞了。”那人余光瞥见,说:“诶,江风你回来啦?” 张阳阳嘿嘿笑道:“感觉有点释怀了怎么办?果然不止我一个人倒霉啊。” 那男人拿起纸质论文在他面前秀:“可我导师已经给我签,字,了~” 张阳阳站起来说:“吃饭了吃饭了,最后吃几回食堂,吃一次少一次,走走走。” 几人勾肩搭背,愉快地一起去食堂吃晚餐。 江风先打好菜,选了位置坐下。没多久,右上角坐下来一个六十多岁的妇女,带着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儿。 那男孩儿衣着看起来不差,手上拿着一把蓝色的大水枪,不住摆弄。 张阳阳快步走过来,扯着江风告状道:“就是他就是他!我们坐远一点。” 熊得这么外在,江风便顺势站了起来。 几人刚换了位置,那男孩儿就举着水枪,在旁边的座位上都滋了一点。随后觉得没意思,又将水枪对准了往来的学生。 那群学生见状皱眉,自觉绕开一段,男孩儿得意大笑,嘴里喊着biubiubiu。被他奶奶抓住,舀着饭菜喂了一口。 张阳阳不满说:“小学这么早就放假了吗?为什么要把人带学校里来?” 室友说:“唉,算了。” 过了十几分钟,校园铃声响起。虽然大四的学生时间比较自由,但缝下课时间,学弟学妹们会有一波高峰期。食堂顿时热闹起来。 那孩子就在拥挤的人群里不住乱窜,靠着一把水枪横行无忌。 一些学生被打湿了衣服,想发飚,孩子的奶奶跟在他后面,连忙就说:“唉,小孩子嘛,别介意别介意。” 张阳阳捂着心口自我安慰道:“生活会教做人,我始终坚信着会这一天。” 他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一声暴喝。 张阳阳低头,觉得什么东西飞到了自己脚下。他捡起来一看,发现是一个黑色的镜头。 “我去?” 食堂里人正多,所有目光都聚集过去。 那出声的男人一把揪住男孩儿的衣领,怒不可遏道:“跑哪儿去啊?” 妇女连忙走过来,掰着男生的手指道:“放手!你干嘛呢?这吓到孩子了!” 男生把人往前一推,指着道:“管管你孩子行吗!干嘛呢?公共场合不要嬉笑打闹是基本素质知道吗?没看见别人桌子上放着东西吗?拿着把水枪当真枪,这里是学校不是游乐园!” 妇女:“他不懂事啊!你怎么这么说话呢?大学生就你这点素质啊?” 对方这态度明显激怒了他,男生语气越加冲道:“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我有素质有什么用?你有吗?我拿素质跟你讲话你听得懂吗?” 室友激动握住张阳阳的手:“你这乌鸦嘴真管用啊!” 另外一名室友跟着道:“继续啊继续啊!” 三人异口同声地念咒:“值钱!值钱!值钱!” 江风:“……” 有些学生把摔到远处的相机拿回来,递给那男生。 妇女在众目睽睽下难以下场硬道:“我赔你不就行了吗?你怎么说话呢?” 男生说:“好,要赔是吧?你赔啊,刚买的,三万多,有发^票,请问现金还是转账?” 妇女惊了一下:“哪有这么贵的相机?” “那可多了。”男生说,“十几万,几十万的都有,你该庆幸我还没有钱到那地步。” 妇女顿时不说话了,男孩儿反身抱住她,张嘴就哭。 妇女安抚道:“哎呀,别哭了宝宝,没事没事啊。” “哭什么哭!”那男生不是个好欺负的角色,也是被气到了,当即掏出手机道:“哭你就不用赔了吗?损坏他人财物!” “呼——” 张阳阳眼含热泪,感动得无以复加。 “你看见了吗江风,这就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啊!” 江风:“……” 张阳阳雀跃:“生活的惊喜就是这么突然。男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我又没说不赔,你凶什么。吓唬谁呢?”妇女说,“我联系一下他爸爸,他爸爸是学校里的教授。他妈妈也是。你是哪个学院的学生?” 男生:“教授也得赔,我不信a大教授就可以不讲法律。他要是丢得起这人,我就认栽。” 旁边的同学扯着他的袖子道:“好好协商理赔吧,别冲动。对方还未成年呢,闹丑了要硬赖你也没办法。都一个学校的。” 妇女给对面发了一条短信,又开始推卸责任说:“哪有把贵重物品就这样带出来的啊?你这是自己保管不好才会被摔坏。他就带着玩具走了一遍而已。现在大学生一点担当都没有啊,什么事都要人赔。” “我一单反哪比得上你孙子贵重啊?这么贵重物品你不照样带出门?那我要打他一顿是不是也是因为你保管不好我就不用负责任了?”男生冷笑道,“而且我就是有钱,我乐意带。我还有更贵的呢,只要你肯赔我可以再给你砸个痛快啊。” 旁边竟然有人鼓掌。 “兄弟。辩论队的吗?我们挺需要你啊。” 张阳阳喜悦之情满溢而出:“我a大真是卧虎藏龙!” 室友:“卧钱藏钱!” 张阳阳:“再用力啊!” 江风:“……” 两边正在对峙,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快步走过来,挤进人群里。 男孩儿立马扑过去,委屈道:“爸爸,他欺负我,打我还骂我!” 老师抬头看向男生:“这里怎么回事啊?” 男生看见学校老师,还是收了一点脾气。对这孩子的平白告状不屑咋舌,说道:“老师,他公共场合乱跑乱闹,把我放桌上的单反被砸坏了。至于他的控诉,这里的人可都不是瞎子。” 老师看了一圈,从众人脸上知道是自己理亏,拍了下他儿子的头道:“别哭了!” 男孩儿仰头,开始狼嚎。 老师无奈道:“妈,你怎么不看着他?” 妇女嘀咕说:“男孩子们,调皮不是很正常吗?” “我去,是你导师啊!”张阳阳戳着江风说,“你导师爸爸来了!” 室友补充道:“他还没教授职称。他只是副教授。” 老师态度明显好很多,说道:“所以同学,你想怎么解决?” 男生说:“我不是真想让他赔,可我现在真的生气了。这单反我才买了没多久,多喜欢的一台。撞坏了不说连句真诚的道歉都没有,就一直推卸责任。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 男人毕竟还要在学校里长期任教,不希望名声因为这种小事受到影响。和颜悦色道:“能修吗?能修的话修理费用我出。不能修的话我全额赔偿,你看可以吗?” 男生:“不是钱的问题。我要他先道歉,他道歉我也可以不用他赔。” “赔还是要赔的。”男人说,“就是我对单反也不了解。这东西应该拿哪里去修?官方维修点?” 张阳阳在江风耳边轻声问:“官方维修点都是杀猪摊,你知道哪里有修这个比较便宜的吗?” 江风以前送外卖的时候,对一些店铺的确比较熟。尤其是古董街那一边,能人聚集,他听到了不少的事情。点头说:“应该有。” 张阳阳把镜头塞进他手里,示意道:“毕业论文的签字啊兄弟,去吧皮卡丘!” 然后一把将人推了出去。 江风镜头递过去。 镜头已经被砸坏了,有了裂痕。男生跟着社团去给活动拍摄,刚用完没装进相机包。 单这个镜头就是贵的,起码要五千以上。 男生说了声谢接过来,继续检查自己的机身有没有损坏。 玉佩 男生初步检查, 觉得自动聚焦有点奇怪, 可具体还需要用电脑试过图片才知道。 “我要先去修修看, 这种人为损坏, 不保修, 不知道要多钱。这个镜头是彻底废了。” 老师说:“这样, 你去修完之后给我开□□, 送到我办公室,我再把钱打给你。” 男生皱眉,旁边的朋友也对他使了个眼色。 大学四年, 毕业也还没有着落,得罪一个副教授,太不值得。谁不知道将来有没有机会碰上, 也不知道这老师究竟是个什么素质。 反正他从儿子来看, 有点堪忧。 江风顺势说:“我知道一家修理店,价格比较便宜, 你要不要去试试?” 男生抵触道:“外面那些杂七杂八的修理店啊?不靠谱的话零件可能会被换掉的。他们就靠这种事情赚钱。” 江风说:“你可以看着他修。” 男生惊讶:“还能这样?” 江风:“去看看就知道了。那边也有正版镜头, 比网上买便宜一点。是真是假, 你玩摄像的, 应该能自己辨认得出来。要是觉得不安全, 再去维修点呗。” 张阳阳跳出来说:“对啊对啊。我们江风同学,人脉广, 他是大四即将毕业的学生,很有声望, 试试呗!” 一众室友为他实名点赞, 露出自己整齐洁白的牙齿。 男生面带质疑,觉得自己遇到了一群二货。 · 最后在各方互相妥协,以及那副教授的默认下,他们还是跟着江风去了修理店。 江风带他们去的,是自己以前暑假送外卖的一条街。 这条街上假货不少,真货也挺多,就看客户自己长不长眼了。 就算顾客不长眼没关系……反正有长眼的鬼。 店主拿到东西,检察了一遍,就给几人报价格。 男生问:“要换元件吗?” “不用,我给你修一下就行。”店主说,“换元件这个价你想卖了我啊?” 男生:“没有,那你修。” 店主也不避嫌,真的在他面前开始修理。 男生在店里闲逛,看到他库存的藏货,顿时开了眼界。 “我去,好地方啊!货全的!”男生比对了一下网站跟他这边的价格,“都便宜了好几百。” 虽然这好几百对于上万块的好镜头来说也就只是个零头。但这种店面标着的价格,肯定是还能讲价的,就算不降价,也会有些赠品。 江风说:“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别过来。” 男生愣了下,然后了然拍他肩膀:“我懂了。兄弟,谢了啊。” 男生开始选镜头,正好旁边有台电脑,拍了试试效果,等店主把东西修好。 那老师就店铺的一个角落,闷声不坑。面色不佳,但并不明显。 等男生挑好镜头,又跟店主扯了半天皮,总算商定全部的价格。 “一共……给你打个折,八千五吧。” 老师这时候走过来,拿出手机说:“帐号多少,我扫你吗?” 男生嘴快说了句:“还是一半一半吧。” 老师瞥他一眼,沉默着没有拒绝,男生便主动埋头付了一半。 等他们这边终于处理妥当,准备各自散开的时候,玻璃门被推开,走进来一熟识的面孔。 依旧是旧式的青衫,白色长须。手里打着把蒲扇。 古董店老板笑呵呵道:“江风,好久不见了。听说你过来了,果然啊。” 江风跟他颔首示意。 古董店老板问:“最近是不送外卖了啊?” 江风点头:“已经不送了。” 老板说:“也是。我听说你从刘老板那里继承了几个亿,送一辈子外卖都赚不到它的利息,还送什么呀?” 店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齐齐扭头看他,目光中满是震惊。 除了震惊之后,暂时翻不出别的情绪。 连老师的脚步也顿了下。 “卧靠?”张阳阳小心地戳他手臂,“你还是我的好朋友江风吗?” “为什么身边有一个隐藏的土豪抠逼我竟然都没有发现?” “喂?你是谁?” 江风面不改色道:“我没收,捐了。” 这次众人齐齐发出一声:“卧靠!” “兄弟你谁!” “江风啊,你不知道班里就有一个资深贫困户需要补救吗?” “下次还有这种意愿请联系我,实不相瞒,慈善就是我的终生事业。” 几人对视,“嘿嘿嘿”笑了出来。 老板深以为然地点头:“也是啊,换我我也不敢收。做我们这一行的,连彩票都不大敢买。” 张阳阳:“为什么?” 老板潇洒摇着手里的扇子说:“人各有命嘛,要是命里无财又大发横财,你说会怎么样?” 张阳阳:“可是你怎么知道自己就命里无财?” 老板拍手说:“对啊,所以谁也说不准呀。承担得起横财的富贵命终归还是少数,我这种胆子小的,又做这一行,干脆多迷信一点好了。” 众人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老板笑眯眯道:“来来,江风。我之前听他们说,你也是半个行家呀。我手上刚收了件东西,正想请人掌个眼。有时间没有?” 江风问:“是什么?” “一块玉啊。”老板摊开手心,从里面用银链掉下来一块玉雕:“这玉是我从一对夫妻那里收过来的。我看上面的雕工,已经有点年头了。” 张阳阳等人都是外行,盯着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出来。 其实就连玉上雕刻的东西他们都没看出来。只觉得脉络混乱,但整体非常圆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修相机的老板靠在柜台上哼了一声,说:“我都看得出来,这玉不算很好啊。而且这么小,能贵到哪里去?你店里又不是没有宝贝儿,拿这种次品掌什么眼?这不自砸招牌吗?” 古董老板:“你不懂行,瞎说什么?还是让行家看看。” 江风问:“你从哪里来的?” 古董老板很是骄傲:“是本市的一对夫妻,他们准备搬家了,一些大型的旧家具带不走,就被清洁工收走。那清洁工拉着还完好的东西去二手市场拍卖,被我撞见,提前买了下来。这块玉就是镶嵌在梳妆台上的东西。” “卧靠,那你赚了啊!”相机老板说,“这块吹一吹能卖个几万吧。没瑕疵或裂痕吧?” 众男生听着“哇哇哇”地乱叫。 张阳阳说:“别想骗我去收家具!别以为用这样肮脏的利益就能诱惑到一个即将毕业的三好青年!我要为祖国做学术贡献,我的意志坚定不可摧残!” 室友:“诶我的可以摧残!” 古董老板对此笑了两声:“哈哈哈。” “老马。关于玉,这你就不懂了。”古董老板摇了摇手指说,“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玉也是一样。初看它材料并不起眼,实则不然。它非常完整,还很有灵气,显然在加工的时候,没有被凿裂过影响品质。所谓配玉配玉,配的又不是块少见的石头,而是这口难得的灵气啊。你们看。” 他侧开身体,把这玉举到空中,让光穿透过来。 江风看见了玉佩里流转的白色云雾,时聚时散,气流涌动,活灵活现。 然而张阳阳等人的表情都是不明觉厉,好像看不见这画面。 老板说:“我当时一摸,就知道是个好东西。它就好像是活的,又好像是一滴水,很难形容。我这双手也工作了几十年,我相信它靠谱。江风,你觉得呢?” 那边老师朝着门口靠近了一点。玉上有一团白雾飘出,飞向了老师。 可那雾并没有纠缠在他身上,也没有出现明显的恶意,只是游离地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他周围。 张阳阳推着他喊道:“江风?你在看什么?” 江风收回视线,说:“这是死人的东西。” 张阳阳等都觉得有些渗人。不由打了个寒颤。 “我去……” 古董店老板笑眯眯说:“我们做古董这一行的,可不讲究这个。哪一件古物,不是死人的东西?忌讳这个没的做了。” 江风:“横死跟正常的生老病死可不一样。” “是吗?”老板掂量了下手里的玉说,“这玉主人是谁,怎么死的,我倒是不在意。我就想问一问,它的来历成分,是不是真的。佩戴它的人,会不会被影响?” 江风说:“这块玉佩的确有灵性。” 老板:“好东西?” 江风:“好东西。” 那老板听了很高兴:“好!有你这句话就行!” 江风:“我们先走了。回去还要写论文。” 老板:“那我可就不留你了。下次来,我请你吃个饭。” 大部队这才浩浩荡荡地出了店铺。 老师从众人身边快步赶超,最先离开。 张阳阳靠过去说:“喂,刚刚你看着……” 江风抬手制止:“没关系。” 张阳阳遂收声道:“哦……” · 从古董店回学校的路上,江风收到了阎罗的电话提醒,让他给小山神打个电话。 江风想说这才刚出来多久,有什么必要进行联系?扰乱对方的耐心。但既然阎罗这样说了,就在车上顺势打了一个。 提示刚刚响过一声,立马就被接起来了。 小山神小心地捂着手机:“喂?” 江风:“喂。” “喂喂喂?”小山神抑不住兴奋咯咯笑起来,“爸爸!喂喂喂!” 江风:“你好。” 小山神:“我很好!” 张阳阳在一旁酸道:“真好,随便捡的儿子都这么乖。” 室友:“果然好孩子都是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 张阳阳豪情壮志:“明天去捡垃圾,走上人生巅峰!” 室友:“你小心捡到跟今天熊孩子一样的款式。” 张阳阳瞬间萎靡下去:“卧靠那还是别了。我也害怕啊。” · 本来以为这次帮了导师一个忙,江风的毕业论文签字应该是势在必得,好好准备答辩就可以。没想到事情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发展。 在第三天,江风刷完论文,并做好查重,准备拿去给导师签字的时候,导师先一步在宿舍门口找上了他。 这人一见面就动手,想要抓江风的衣领,被江风敏捷躲了过去。 张阳阳拦在二人中间,喝道:“老师你干嘛呢?这里是公共场合!” 导师用力喘息,额前的头发被汗打湿,乱糟糟地垂在眼前。 他说:“我儿子……我儿子撞鬼了,就那天跟你们分开之后!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张阳阳看了眼江风,说:“导师,你再说一遍?就算是要怀疑,也不应该怀疑我们江风啊。他为了什么呀?” 导师挥开张阳阳,走到江风面前:“我儿子,他……他在学校里面,爬到楼梯扶手上摔了下来。还好那里是二楼,他撞到晕了过去,但没有重伤。他的同学都说,他当时有点不正常!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江风说:“这个你不应该问我。你应该去问他。” 寻找 江风冷淡的回答, 让导师看江风的眼神瞬间不对起来。 张阳阳站出来, 隔在两人中间打太极道:“好了, 现在吵没有用对不对?这里人这么多, 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好好说不行吗?” 室友道:“老师不是我说, 小孩有问题应该去看医生, 不正常是怎么不正常?小孩子心理问题本来就多。您是人民教师, 这里还是大学,得讲点道理,是吧?” 他们半推半劝, 将阵营从食堂转移到了学校外的小餐厅,找了个包间大圆桌坐下。 张阳阳等人自称是仲裁,点了一壶椰子汁, 又点了几盘小菜, 示意他们可以开始各方申诉。 导师:“你是道士?” 江风:“不是。” “之前在相机店,那个老板给你拿出一块玉佩, 当时就觉得你看我的表情就不对劲。你说, 是不是那块玉佩有问题?”他说到这里有点激动, 两手按住桌面道:“你说了那块玉的主人是横死的, 所以是不是看见了那个鬼?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还说是个狗屁的好东西!现在我被鬼给缠上了, 要是我儿子出了事,你还敢说跟你没关系吗?” 张阳阳说:“我说句公道话, 您这叫迁怒。他就是一个神棍。每一个出名的神棍,背后都会有那么几个被受骗的人。他当时语焉不详, 故作神秘的骗人而已, 老师您也信啊。信也就算了,您怎么能用这个给他定罪?” 室友也很无奈道:“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捕风捉影啊。孩子有病就送去看医生啊,怎么什么都跟鬼扯上关系?” 导师根本听不进他们的声音,抿着唇角,用力瞪住江风。 江风问:“你被鬼缠上了吗?” 导师一口咬定:“对!” 江风:“那你怎么什么事都没有?” 导师一怔:“什么?” 江风说:“你没被鬼缠上。” “可是我看见了。”他说,“那天晚上夜里睡觉,大概是十一点多的样子,他忽然叫起来。我起床过去看他,他明明躺在床上,可我却在没开灯的时候,看见了一道黑影。走廊里有灯光,黑影就映在衣柜的门上。我非常确定,我绝对没有看错!而且我儿子的左手手臂上,还留有很明显的抓痕淤青。这不是鬼是什么?” “然后还有这一次,他一直自言自语,跟老师说很害怕,有人一直在看他。下课的时候,小朋友们都往楼下走,他偏偏挤到最边上,爬上扶手想滑下去,结果好像被人撞了下,就摔伤了!” 江风毫无反应:“你儿子是你儿子,所以我让你去问他。” 导师:“他就是一个孩子他能知道什么?” “且慢。”张阳阳说,“熊孩子的破坏力有时候超乎想象的大,把人逼疯也不在话下。我觉得您可以深入调查一下。有些仇恨,很难一言蔽之啊!” 几人深有体会地点头:“嗯!” 导师将信将疑:“所以跟那玉真的没有关系?” “可能有关系。”江风说,“当时那块玉上面,的确有一个游魂。” 导师直接拍桌站了起来。 众人唰地扭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张阳阳:“风?你是真的疯了吗?” 导师指着他,指尖颤抖道:“你有什么意图?哦,你是想赚钱是不是?你要多少钱,把这件事情解决了。你这样子,不怕报应吗?” 张阳阳揽过江风的脖子,护短道:“我们风哥,一个为爱可以捐赠几个亿的男人,怎么可能是你想的这样!” 众人再次齐齐点头:“嗯!” 江风说:“阳间本来就有不少的游魂。白天的时候,它们可能躲在暗处,可能躲在某个合适的物件里。那块玉的确是好东西,所以阴魂躲在里面栖身,遇到你之后,飞了出来。但它不是什么恶鬼。你就算路过墓地,或去参加谁的葬礼,也可能会碰到一些游魂。这些鬼不会害人,不需要驱逐,一般找到机会,会自行离开。” 导师:“可是它没有!它还害了我儿子!” 江风点头:“说明它就是冲着你去的。它靠近你,因为你身上有它要找的人的味道。它缠上了你儿子,证明你儿子跟它有恩怨。我看它当时已经是快要往生的状态了,忽然开始害人,可能是想起了自己生前的事。那么,请你先回答我,你儿子做过什么?” 导师眼珠转了一圈,表情隐晦不定,抬起头问:“你……所以你是什么意思?” 江风说:“应该问,你想怎么样?” 导师:“灭掉它!道士不都是斩妖除魔为己任吗?” “人都是会死的。包括你。”江风说,“生前冤屈不得昭,死了以后,也有报仇的机会。它擅自报仇杀人,是不合规矩,但是我不会灭掉它,这也不叫斩妖除魔。” 导师:“所以你们就不管了?非死人了才肯出手?” 江风:“你可以先带我过去看看。如果你想起什么了,也可以想想该怎么补救。” 导师若有所思地站起来,在几人注目下,回神说:“我的车坐不下这么多人。” 张阳阳举手:“我跟江风去就可以了!” 导师的车停在学校的停车场。他先自己过去开车,再来接人。过来的时候,表情还有些犹豫。 江风跟张阳阳顾自坐了进去,他沉默着发动,设置导航,往医院的方向开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开到半途的时候,导师忽然问道:“补救是什么意思?” “看是什么程度的了。如果害死人的话,你可以想想怎么取得受害者家属的原谅,虔诚去死者墓前道歉认错,诸如此类。”江风说,“有的鬼不会听,这种时候你可以找道士或和尚跟他们讲道理。” 导师:“还是讲道理?!” 江风委婉说:“修士的道理一般比较暴力。” 导师闷了一句:“嗯。” 医院离学校不算远,驱车半个小时后,到达目的地。 导师在前面带他们去住院部。 他儿子躺在病床上,睡得很安稳。奶奶守在一旁,此时也在打瞌睡。 导师小声说:“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了,可谁知道会不会再出事?” 江风:“没了。” “什么叫没了?” 江风:“他身边没有鬼魂。” “跑了?”导师下意识地环顾四周,“那它还会回来吗?” 江风:“这我就不知道了。” 导师气急:“你——” 奶奶被吵醒,抬起头看过来。 “儿子啊?怎么样了啊?” 导师:“没事。” 他还想再说,旁边江风已经转身离开了。犹豫了片刻,没有阻拦。 江风正好在路口拦下辆出租车。 张阳阳紧跟着追过来,快速坐到后排,关门问道:“你去哪儿啊?” “是去找那个鬼在哪里。”江风对司机说,“去古董街。” 张阳阳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不管了呢。” 江风:“吓吓他而已。他让我觉得不大舒服。但职责所在,我会把这东西抓回去。” 张阳阳点头:“我也觉得是。他这脾气太叫人不爽了。” “不,”江风说,“他的印堂处有一道黑色印记,为九殿平等王所判。再不反悔弥补,死后发配地狱重刑。” 前排司机听到,笑了出来,当他们两个是中二病青年。 张阳阳:“平等王……长啥样啊?” 江风想了想道:“头戴方冠,手执板笛。灰白长须,和善慈祥。” “听起来还不错?” “你如果见到他,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好人都是直接去往一殿照个镜子,再送交十殿去转生轮回,遇到二至九殿殿主的,可以静静反省一下自己这辈子为什么不好好做人了。 司机忍笑道:“到了两位!” 江风付钱下车,张阳阳麻溜地跟上。 古董店老板看见他惊喜道:“哟,江风啊。有什么事来?” 江风:“我来问问,你那块玉的主人,究竟是谁,住在哪里,能不能联系道。” 老板放下手里的活,严肃看着他问:“怎么?出事儿了?” 老板帮忙,从清洁工那边问到具体地址后,又从附近的房产中介,要到了房屋户主的名字。再以说要看房为由,把两人约了出来。 来的是一位中年男人,看着面容有些憔悴,但大半还算得体,家境应该不错。房子的地理位置也好,价格不低。 “你们买房?”男人看着他们略带惊讶说,“真年轻。父母不来吗?中介怎么也没来?” 江风问:“为什么要卖掉这套房子?” 男人用钥匙打开门,请两人进来。 张阳阳说:“伤心处呗?” 男人附和说:“的确因为不想睹物思人。” 房子已经被搬空了,男人简要地跟他们介绍这边的情况。 男人说了很多,最后坦诚道:“我这不是凶宅,从建成开始,我就是一手房东。但有时候确实有点奇怪。所以可以便宜出售。” 张阳阳立即戒备道:“这里有鬼?!” “也不算……我不知道。”男人说,“就是有时候我回到家,会有人提前给我摆好拖鞋。掉到地上的东西也会被捡起来。但放在仓库里的东西同样会被弄乱,看电视的时候不停自动换台。总之有好有坏,可它从没有伤害过我们。” 张阳阳:“你们胆子真大,跟鬼也敢住吗?” 男人苦笑道:“这间房子里全是回忆,是我和我爱人一起打拼下来的,不到迫不得已,我们真不想卖掉。而且当时我儿子刚刚去世,我爱人状态很差,这种事情反而成了我们的心理慰藉。当然开始我们也找大师来看过,那大师很有名,说没关系,可能过段时间就好了。我是不大懂他的可能是什么意思,应该就是没有危险吧。反正慢慢就习惯了,它出现的次数也变得越来越少,我女儿去世之后,它就再也没有出现。后来我又找了大师看过,他说是已经走了。” 张阳阳听着愣了下。 “儿子……然后女儿?” 男人点头:“我们真的累了,想换个重新开始。” 张阳阳郑重鞠躬:“对不起,请节哀。” 江风说:“这里的确没有鬼,房子现在很干净。” 男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骤然响起的门铃声打断了几人的谈话。 男人说了声不好意思,走过去开门。 小山神背着个红色的小书包站在门口,大声喊道:“爸爸!” “爸爸?”男人被叫得晃神,手无足措地蹲下身:“我……儿子?你是……” 张阳阳:“??” “我没有叫你爸爸。”小山神摇手说,“你自己再找一个吧。” 江风从后面出来,问:“你怎么过来了?” 小山神说:“宗策把手机带走了。” 江风迟疑了下,说:“我给你买一个?” 小山神摇头:“宗策……啊,不是。是宗策跟手机一起走了。” 江风:“宗策走了?” “嗯嗯。”小山神点头,“她让大鬼下山给她买东西,大鬼带回来一个小鬼,她就跑了。” 补更 男人让小山神快点进来。 他抓着自己的书包带, 小大人一样地踱进门。 张阳阳问:“小山神, 你这小包包谁给你买的呀?” 小山神说:“宗策给我买的。她还给我买了衣服, 给我买了各种苗苗。” 张阳阳闻言嫌弃自己的兄弟道:“江风, 你这便宜爸爸做得一点都不值钱啊。” 江风:“……” 以前的山灵修炼从来不需要这种东西。 男人看着他有些恍惚, 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的事情。 房间里连张凳子也没有, 一群人对站着, 让他觉得有些尴尬。 招待的东西也没有,要不要去买点饮料? 小山神不嫌脏,毕竟他衣服已经很脏了, 直接在地上坐下,把身后的包解下来,有模有样地打开拉链, 从掏出里面的几种野果。 “给你。”他热情将自己摘下来的东西给他们, “我自己的果子!” 张阳阳看着手里黄色的不知名果实,犹豫地问:“能吃的吗?” 小山神说:“可以的。吃了没死。” 张阳阳:“……” 几人都分到了几个。还有草莓、桑葚一类的东西。男人当他是在外面买的, 小心接过来吃了一口, 点头说:“很甜。” 里面还有一些花, 奇怪的是竟然也没被压坏。 他带了野生的玫瑰, 扣掉了外面的刺, 犹豫了片刻,送给男人说:“给你。” 男人:“谢谢。” 剩下的全都给江风的。 “嘿嘿嘿。”他把包里的东西清空, 将红色的小包抱在胸前,乖巧地看着他, 摸了摸头发。 江风说:“如果可以, 能不能问问两位孩子是怎么出事的?” “哦,可是……”男人迟疑地看了下小山神。 江风:“没关系,他什么都懂。” 男人点了点头,正要开口,突然想起大问题来:“所以你们到底是?” “我们不是来看房的,不好意思啊。我们是从一起灵异事件查到这边来的。”张阳阳说,“就你卖的家具里面,有鬼的痕迹。” 他也没说鬼出事了。 “原来它还在啊。没关系的,它不会伤人的,我还一直以为他是我儿子……”男人说,“我儿子在……两年前的时候,意外去世了。那时候放学,我和他妈妈都有事,不能过去接他,学校老师人非常好,他真的非常好。在学生都离开之后,说要送我儿子回家。” 男人捂住脸,摇了摇头:“然后开到半路,当时天有点黑了,路灯也开了。就有几个人从绿化带的灌木丛里跑出来,拿着那种石头丢车。忽然跑出来的,有五六个吧,有大有小,但是都没成年。老师被吓到了,一个紧急转向,结果被后面的车撞了上来。车头整个凹进去,我儿子当场就死了,老师也住了一个多月的院。他非常内疚,但是我知道不怪他,是那几个恶作剧的孩子……可因为那群人未成年,警方说要保护,都是家长出来讨论,他们不肯出来见人,最后我连他们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张阳阳:“那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赔钱嘛,但我也不缺钱啊。他们五家人凑了一百万给我,还有一对父母压根就没出面,一直说不知道,不关他们的事,钱也不给。”男人讽刺一笑,“我儿子葬礼,就来了两个家长,那两个家长跟我道歉,送了束花。其他人就……当什么也没发生。我想想真的很生气。可我还有女儿妻子,我不能一直死磕在这里。这种事情闹下去也没用,所以就这样了。” 男人说:“我儿子跟女儿是双胞胎,我不知道双胞胎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反正我儿子去世之后,我女儿就经常做噩梦。我带她去看心理医生,慢慢才好起来。怕刺激到她,家里就再也不提弟弟的事情了。前段时间,就三个月前,有天她放学回来,忽然跑过来跟我说,‘爸爸,我看见杀弟弟的凶手了。’她说得特别冷静,但是我很惊讶。因为事情发生之后,连我都没见过那几个孩子,她怎么可能知道?而且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江风说:“你跟她应该仔细聊过了吧?” 男人点头:“是的。我重新带她去看了心理医生,怕她是出现幻觉或者有了奇怪的认知。我就她一个孩子了,不能再出意外。但她逻辑,表现也没异常,医生说可以再观察观察。结果过了没多久,她就死了。” 他说着控制不住情绪,埋头哽咽起来。 小山神过去抱住他的腿,安慰说:“不要哭了。不要害怕。” 男人从指缝间看向他,模糊的视线跟自己的孩子有一瞬间重合,不由视线又是一片花白。 江风:“她是怎么去世的?” 男人用力吸了两口气,然后才说道:“现在还在调查。她失踪后我报警,最后在人工湖里飘出一具尸体,打捞出来之后发现是她。那附近没有监控,警察说不排除是自己落水,但也可能是她杀。我现在就等结果,可我妻子已经受不了了,所以我想离开这里,让她冷静冷静。” 小山神手掌搓了搓,搓出一朵花来。 张阳阳眼睛都直了,但男人没看见。 小山神把花举过头顶,递到他面前。 “我没事。”他抹了把脸,拍着小山神的头,勉强笑道:“谢谢你啊小朋友,叔叔没事。” 这种时候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男人:“这位先生,如果你是道士的话,能不能让我见见他们?我就想见见他们,什么都不问可以吗?” “如果已经死去一两个月,甚至三年的话,他们很可能已经被接往地府了。”江风说,“如果行的话,我会再联系你。我的建议是最好不要。既然已经死了,这种慰藉没有意义,而且结果可能不是那么尽如人意。但如果能让二位觉得好受一点的话,我可以试试。” 男人感激道:“谢谢,真的谢谢!我还是想见见他们!” 双方互相留了电话号码,江风没其他事,抱着小山神先走了。男人想再在这里留一会儿,就没送他们。 过后不久,男人给他发了孩子的八字、姓名跟照片。 小山神眯着眼睛去看屏幕,用收指道:“就是这个小鬼,宗策带着他一起走了!” 江风正准备细看,顺便让褚玄良掐算一下二人现在的位置,手机屏幕就被来电显示占据。 他顺手划开接通。 导师在对面说:“我儿子醒了,可是他一直在哭,被吓坏了,还非让我打电话给他学校一个学长,让我带他过去。怎么劝都没有用。他可以过去吗?” “过去也没什么关系。鬼要杀人就杀人,没必要换地点来增强仪式感,除非他同学的家阴气重,可以增强它的力量。”江风说,“对方也撞邪了?” 导师那边是在爬楼梯,呼吸有点急促:“可能,但是还没有出事。我说了我儿子的事情,他们觉得是有点奇怪,当然不排除心理原因。现在想联系靠谱的道士跟和尚过去看看,所以我来问问你的意愿。” 江风:“你把地址跟名字发给我。” 导师不放心说:“我过来接你,一起过去。” 江风于是把自己的定位发送过去。 张阳阳问:“我们现在就这么过去?叫上褚道长?” “等等,”江风说,“我先问问情况。” 江风从通讯录里找到叶警官,将这边的情况报出来。 “那件落水的案子啊,我是有印象。”叶警官说,“你怎么忽然问这个了?” 江风:“我这里遇到一个鬼,可能就是他们。” “哦,这样啊。”叶警官喝了口咖啡,唏嘘一句,说道:“这件事情有点麻烦。其实排查过后,我们有了一点不确定的猜测,可没有进一步的证实。取证也很困难,因为对方是未成年人。家长非常霸道,在询问的时候会各种打断说谎,还花式推脱。我们上门找了十几次,请他们协助调查,全都无功而返,最后直接被挡在门外。” 叶警官顿了下,继续说:“是这样。那个落水的人工湖挺偏僻的,平时没什么人去。女生落水的时间也不好,等人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浮上来了。附近没有监控,也没有明显打斗的痕迹,尸检结果同样显示没有可疑外伤。从附近的监控记录翻查道,她是主动、且单独到这个地方的,手机上没有约谈记录,翻查了她的短信,精神状态也很正常。警方当时想按意外处理的,是报案人……那对夫妻是真的可怜,所以我们又扩大了搜查范围,看看有没有线索。” “他还有一个儿子,你知道的吧?他儿子在两年前去世了。去世的原因,是一群未成年学生,在路边丢石头。对外没有公开几人的身份信息,连受害者家属也不知道。后来我们扩大监控范围,发现在女生在监控中出现不久之前,另外一条路上,其中四个当事人,也往人工湖的方向过去了。” 叶警官叹道:“所以我们想问一问当时的情况,就是对方压根不想跟我们说话。” 叶警官顿了一下,说道:“你既然都见到鬼了,就问当事人啊。我们这边无法确定,又没有进展,还涉及未成年人,上面压力很大,现在不知道继续跟紧还是暂时结案。你要是告诉我结果,我们这边也好有准备了。” 江风:“我还没见到那个鬼。它可能在躲我。要是已经染上戾气失去神智的话,或许无法正常交流。” 叶警官又忧愁道:“不过未成年嘛……而且目前没有实质性证据。这种悲剧,就算知道结果,可能也很难让人满意。” 江风说:“那这就是阴间的事了。” 看看 张阳阳再次问:“现在找褚道长?” “我来我来!”小山神举着手说, “宗策教我了, 我也很厉害的!” 江风倒是很在意, 宗策到底去哪里了。 半个小时后, 导师开着车到江风面前。 他儿子坐在前座。三人就坐到了后面。 导师拉着儿子的胳膊, 将他身体拽过来一点, 很紧张地问道:“我儿子身上没问题吧?我看他现在有点呆呆的。” 江风:“没什么问题。” 导师松了口气。 “真是无妄之灾啊。”导师干笑道, “就是去个古董街,没想到差点害了我儿子。” “有些就是命啊。”张阳阳说,“所以不要做坏事, 谁也不知道报应会以什么样的形势来临。” 导师脸黑了下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风拍了下前座的背:“你为什么要去找你同学?” 他颤了下,埋头不语。 “他遇到这种事情,想找熟悉的朋友有什么问题吗?”导师说, “我平时工作忙, 他奶奶又跟他没有共同语言,所以他……” 江风直接打断他道:“你跟共同语言的朋友, 之前在街边恶作剧, 导致一起车祸, 一死一伤。这也可以坚称没问题吗?” 导师错愕一愣。 他把着方向盘, 忍不住回头视线飘向后视镜, 显然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竟然能查到这个。 当初这件事只有少数人知道, 连学校都没有发觉。 导师说:“嗯……他当时才多大?小学一年纪,完全不懂事的。就跟着学校里几个大年级的人, 一起出去玩。也不是刻意, 对方受到伤害,所以说话有点夸张,只是不小心造成的意外事故。小孩子追逐打闹嘛,这件事确实是我们不对,但也已经赔钱了。” 江风冷漠道:“有时候,诚心比金钱更有用,何况人家并不缺钱。” 导师叹道:“我们肯定知道自己错了,教育疏忽,的确是我们不对。唉,他不懂事,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挑唆挑唆,就跟着别人做坏事了。长大就好了,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小山神在旁边吐了吐舌头。 他就不是这么过来的。 江风又问:“所以找你的鬼是哪一个?” 小孩儿讷讷道:“是他姐姐。” 江风:“我知道了。” 去少陵山被宗策领回去的是弟弟童乐,顺着玉佩去报仇的是姐姐童欢。 “到了。”导师迫不及待说,“就前面。你们先下去吧,我去停个车。” 他可能是不想进去,江风也不在意,直接抱着小山神下车。 张阳阳跑去按了门铃。 这户人家条件看起来不错,住的还是独栋别墅。 很快,保姆领他们进去。 客厅的门正大开着,一个大师站在里面。 那和尚两手合十说:“小施主身边并没有什么阴气或鬼魂,二位是过于担心了。” 一打扮雍容的贵妇担忧道:“大师再看看啊,他最近脾气特别暴躁,一点小事就开始大打大骂,逃课吸烟,还偷家里的酒喝。这才多大啊,跑迪吧去找人通宵。他以前不会这样的。是不是被鬼给附身了啊?” “放屁!你才被鬼附身了呢!开玩笑呢?鬼鬼神神的神你妹!你特么自己迷信别带上我行不?”那少年看着大约十二三岁,桀骜不驯地半躺在沙发上:“滚行不行?别随便把什么人都往家里带!你再这样,我现在就报警说你们法^轮^功集会!” 和尚坚持说:“不是撞鬼。这位夫人,您可以给他报几个辅导班,多布置一点作业。” 夫人:“为什么?他不喜欢上课啊。” 张阳阳好笑道:“因为作业太少闲得慌呗。” 那妇人才发现他们,惊讶道:“怎么这么年轻?你们是武教授介绍过来的吗?” 和尚本来是想走了的,看见又有人来,暂时止住了脚步,有些好奇地打量他们。其实也是怕有神棍乱来,乱了他们的行规。 江风上前说:“我来是想问问,你知道童欢,她是童乐的姐姐。” 少年瞬间暴躁,从沙发上跳起来吼道:“关我什么事儿啊?她死就死了,死远点还要赖在我身上?” 江风:“你怎么知道她死了?” “我……”少年嘴角抽搐,说道:“她没死我也说她死,说说不行吗?” “你不说,我也不是查不到,只是我用的不是阳间的方法,到时候你可别后悔。”江风说,“我问一次,阴间就多记录一句‘不知悔改,罪加一等’。” “呵,”那少年嗤笑,“请,求你了。你以为你谁啊?阎王还是无常?” 和尚也好奇问:“这位道长,敢问是哪家道观的道友?” 江风在众人瞩目中掏出了手机。 少年大笑出声:“你们阴间的人联系还靠手机?” 妇人嗔怒:“周平!” 对面是童先生的来电。 “他们……是他们。”童先生哽咽,几次无法出声:“我女儿是他们杀的,是他们!” 江风:“谁?” “就是他们!网上都写了!”童先生,“一个家长给我打电话,哭着给我说他错了,让我把他儿子的名字和照片撤下来。我才知道。哈哈哈,活该啊,他们是活该!那帮畜生!我女儿跟儿子,两条人命啊,他们还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想就这样过去,想重新开始,凭什么!你说凭什么?!” 童先生问:“道长,道长请问您找到我女儿了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江风迟疑片刻,说道:“我先看看。你不要着急。” 他挂掉电话,打开软件,直接搜索了#未成年犯罪#一类的关键词,果然很容易就搜到了。 文中清楚讲述了两件事情的经过。 童乐的死亡原因,已经知道的非常清楚,可以算做意外,但又不能说是意外。 在各方协调劝说下,一群涉事儿童带会家去进行教育,家长赔偿一百万,私了解决。过程隐瞒得非常严密,几位孩子的身份都没有泄露。受害者父母因为女儿精神状态受到影响没有继续追究,赔偿金拿了难受,最后也没要,以儿子的名义捐给了公益组织。 上面说,当时其实是周平和另外一个高年级的同学,提议去街边“狙击”来往车辆。 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之前过年的时候,他们就曾经在马路边选过高的楼层,往嗲面扔拆下来的炮仗。只不过因为藏得隐蔽,没发生严重事故,警方没有深查,所以一直没被发现。 在童乐因为事故去世之后,几人终于停止了这种游戏。 本来以为事情会就这样过去,结果两年后童欢忽然出现在一个人面前,指出他们就是害死童乐的凶手,不依不饶地要他们去给弟弟道歉,还说要跟学校告发这件事情。 他们虽然做过坏事,平时不服管教,但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杀人的罪名,如果暴露,会伴随他们一生。 于是惊慌下去找了周平。 童欢正好和武导师的儿子在同一所小学。周平就让他把人约到人工湖附近进行“谈判”。 十四岁以上的都没去,特意找了小一点的孩子。 最后因为双方商谈不妥,童欢发狂动手打人,反被失手推下湖泊。 很有社会气息的处理方案,现在的学生是真不简单。 别看年纪小,但他们知道的可多。 其中一个涉事少年,最近因为压力过大,变得神神叨叨,嘴里经常念念有词,甚至会莫名抽搐尖叫。在跟老师谈话的时候,主动说出了这件事情。老师震惊之下直接报警。 有监护人被警方带走的照片。 文章下面,所有涉案少年的名字,照片,住所,号码,乃至父母情况全部写得清清楚楚。 但因为暴露个人隐私信息,文章被迅速删除。之后又开始以图片的方式快速流传,并在评论中大量传播。 基本几位涉事人员的情况,都已确定。可以想象他们受到的影响。 未成年人犯罪,本来就是社会中很敏感的话题,争议不断,又让人深感愤怒无力。 即便他们因为未成年而受到刑事减免,甚至不承担刑事责任,监护人也应该受到相应惩罚。凶手没有法律惩处,应该有舆论惩罚,或者自己良心的拷问。 在犯下大错后,换个名字换个地点就心安理得地重新开始,实在让人难以接受。何况这群孩子连名字和地点都没换过,依旧任性妄为得活着。 他们在这之后悔过了吗? 没有。 连他人生命的消逝都不能让他们悔过,那凭什么还要给他们机会? 见他目不转睛,张阳阳又一直喔喔喔的,和尚好奇不过,说一声打扰,也凑过来看。 轻叹一声,问道:“这位道长,上面说的是真的吗?” “喂!”那少年有些不安道,“你们到底在干嘛啊?不要在这里故弄玄虚,要玩手机就给我出去!” 江风对着窗户说:“进来吧。” 童欢从窗户边探出一个头,谨慎看着他们,犹豫片刻后,小心往里爬了一点。 因为是淹死,她身上湿漉漉的,一爬进来,身后便拖行出一道水渍。 少年往后看了一眼:“你在跟谁说话?吓唬谁呢?” “你想看?”江风说,“我就让你看看。” 江风五指收拢成拳,往后一抓,将屋内几人身上的阳气抓出一截。 “呼!”和尚两眼发光,激动问道:“道长!你这道术是哪个流派?不用符箓也不用结印?这……这能外传吗?” 江风朝着童欢的方向一指,少年跟贵妇扭头看去,怛然失色。 少年直接大叫,贴到墙上。 和尚见江风不理自己,从右边跑到左边,殷勤叫道:“仙士,仙士敢问您在何处求道?没听说哪家道观的道长有这等道行啊。” 张阳阳:“……” 这和尚怎么比自己还不矜持? 小山神拉了下和尚的袍子,也跟着五指相继收拢成拳,往前一推。 童欢身上湿润的头发跟衣服瞬间风干,被水泡至惨白的皮肤也恢复正常。戳着手指无辜站在那里。 “喔——仙童!”和尚蹲下身笑问道,“仙童你师承何处啊?” 小山神叉腰骄傲大笑:“哈哈哈!” 贵妇跑到和尚身边,抓着他道:“大师!大师有鬼啊!有鬼你快收了她!” “咳,”和尚立马复了一本正经,说道:“阿弥陀佛。我们佛门讲因果轮回,业障回报。诸法因缘而生,命运因缘生法。施主诚心悔过,才是紧要。” “道……道长?”贵妇哭腔道,“我们知道错了,我们真的知道错了,先把她带走吧,这我害怕。” 江风:“我道门行事要简单一点。” 贵妇一喜,张阳阳抱住他的手臂。 江风接着说:“就管这叫活该。” 张阳阳揽过江风的脖子,在他面前郑重比了一个赞。 二更 江风拍下张阳阳的手, 看似真的要不管童欢, 潇洒离去。 和尚快步跟上:“且慢仙士!” 贵妇见他们要走, 忽然察觉自己要跟鬼住在一起, 脸色大变, 跨过去抓住儿子, 跟着要出门。 和尚回头, 挥了下长袖,一阵大风将门“砰”得合上。 二人正巧被堵在里面,这门好似被什么东西挡着, 怎么也打不开,只能疯狂叫嚷着放他们出去,听声音快要吓得魂飞魄散了。 和尚说:“勿追勿送, 待会儿就能出来了。你们也不用怕, 鬼怕恶人呐。” 现在来看童欢并没有化成恶鬼。看她穿得好好的,模样端正可人, 哪里可怕了? 她还没杀过人, 周平手上却已经染上了两条人命的业障。 可怕的分明是人心啊。 和尚虽这样说, 还是问江风道:“仙士, 您真的不管吗?就将那鬼留在里面?这不大好吧?万一就恶化了呢?” 张阳阳嘿嘿笑道:“这个我知道。吓吓他们而已, 收鬼还是职责所在。到时候鬼走了,才能让他们疑心生暗鬼。” 和尚点头:“原来如此!” 张阳阳说:“别看我们风哥长得老实, 其实心里也黑得很正义呢!” 和尚困惑了下。 这组形容词能这么用的吗? 小山神在后面迈着大步跟上,快要飞起来了。和尚回头, 见他走得艰难, 就弯腰把他抄到怀里。 江风来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停步。 和尚正想问停下做什么,前方阴气涌动,随后一道虚影出现,正是位挂牌的阴差。 这阴差死了有些年数了,歪头抱拳道:“听凭吩咐。” 江风:“麻烦转告秦广王,叫他手下帮忙把童乐、童欢送回地府。再搜寻一下童乐的踪迹,它现在跟宗策在一起,阴差过去的时候要小心一点。最好是叫无常帮忙。” 那阴差尊敬道:“是。” “哇——”那和尚一脸放光,“仙士你真是——竟然可以对鬼差都这样不客气。” 他见过许多道士,遇到大小阴差,都是很给面子的。毕竟召请,是借祖师爷的面子。既然是请,就是求人办事,当然是客客气气。做完之后,还要按规矩烧点纸钱。有来有往,才好做朋友。 江风:“询问下他二人的意愿,要不要回去见父母一面。再看秦广王允不允许。” 鬼差:“明白了。” 江风:“去。” 那鬼差略一颔首,便消失在原地。 和尚连忙合十施礼:“阿弥陀佛。” 江风说:“你可以回去了。这件事情我来就可以。” 和尚不死心问道:“仙士,就您的法术不可外传?” 江风:“不能外传。” 和尚失望道:“那便有缘再见。” 他依依不舍地与众人挥别,然后也从袖子里拿出手机,兴奋与自己的师门兄弟描述自己遇到的高人。 江风的手机一直在震,褚玄良着急忙慌地对他进行电话轰炸。 等终于接起来了,对方连气都没多喘一口,快速说道: “江风,你看一下我给你发的链接。看到宗策发的宣言了吗?” 江风打开网页,发现一个名字叫“宗策”的个人账户,在自己的主页针对童欢姐弟遇害这件事情,连续发了好几条信息。 都是一些诸如“杀人不受惩罚是在亵渎生命。”、“包庇未成年人犯法才是在恶意引导未成年人犯罪。”、“信息时代的发展,社会环境的变化,未成年人的心理状态发生变化,社会同样需要进步。”的观点。 “如果未满十四周岁,杀人不承担刑事责任的话,那我今年身份证上十三周岁,是不是可以去杀了周平替天行道?” 底下一排的点赞叫好,也有些人不赞同地认为这种附和会误导未成年人的三观,然而很快被压了下去。 网友看着觉得就是个段子,但宗策显然是说真的。 褚玄良说:“她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她手底下应该有一堆小鬼,想杀人的话轻轻松松,根本不需要走这种弯道子。重要的是惹人注目,不是故意要被你发现吗?” 江风说:“你忘了她是什么神?” “她……”褚玄良恍然大悟,“啊,我去。” 宗策就是h省的守护神,本身亦正亦邪,思想偏激。在那个混乱战争年代,受信众强烈意念影响过的信仰影响。所谓暴力是最有效的解决方法,所谓世间需要灰色手段促成的公平,在她这里都是成立的。 后来被冯道士捉走,脱离了原本的身体,不需要信仰也可以像正常灵物一样存活,却依旧没有改变她的本质。 暴力惩戒未成年人,对法律的不满,第三手段的解决方式和对以暴制暴的崇尚,正好与她信仰的观念原先不谋而合。 江风问:“这个发帖地点能定位的出来吗?” “她还挺聪明。”褚玄良说,“我总以为他们这些活得久的人,都不大习惯电子产品,没想到她还挺潮,都知道换ip。刚刚我叫叶警官托技术人员帮我定位了一下,a市城北和城东路那一片,各大网吧都出现她的踪迹。但十分钟之前,没有再发消息了,现在应该已经走了吧。” 江风:“嗯。” 褚玄良:“我还想问问你有没有办法可以找到她。” 江风:“她不受地府管辖。如果她还带着童乐的话,或许有可能,如果没有,就不好找了。我让附近的鬼都注意下。” 褚玄良也很抑郁。 宗策绝对是他此生见过最难解决的人了。 · 虽然网上开始大量删除热搜,删除带真人照片和名字的评论,然而这件事还是快速扩散并传播。在各大社交网站开始泛滥。 官方对人肉事件的忌讳打击,反而让网友误以为是对凶手的保护以及对群众舆论的抗议。一时间真的是群魔乱舞,各路妖魔出来乱带节奏。 这种情况,也给宗策提供了足够的力量。 江风不知道她是不是第一次这么做,毕竟之前并不关注她的社交帐号,但显然,在这点上她比所有人想象的滑头。 江风对她高深的法力来源,也总算有了了解。 过了不久,童乐的魂魄被找到。 宗策做完事之后,果然没有带着他。她抓过不少鬼,拿来炼化为自己驱使,但照她所说,都是为民除害。童乐单纯的留恋家人,不是她的目标。 既然找不到人,江风干脆守株待兔。 他让张阳阳先回去,自己守在周平的家附近,观察这一代的阴气变化。 小山神举手:“爸爸我帮你,我守那一面!” 江风说:“那你要藏好一点,别让人看见,不然到时候我还要去警察局接你。” 小山神保证:“喔!我明白!” 他现在会化形了,要躲起来的话,根本让人发现不了。 · 周平跟他母亲将背靠在门上,警惕地注视着童欢,不敢眨眼。童欢远远站着,没有靠近。 房间里二人的呼吸声交错响起。 此时日头正高,随着二人身上的阳气逐渐汇集,慢慢的,童欢的身形变得模糊,最后消失不见。 “我看不见了。”周平的手和母亲的握在一起,紧张问道:“是不是看不见了?还是她已经走了?” 贵妇迟疑道:“我也看不见了。应该……应该是走了吧?” 门外响起保姆的说话声。她从后面的花圃过来,敲门道:“太太,太太你为什么要锁门啊?” 此时大厅里摆着的一个玻璃装饰品突然翻倒,与地面撞击后碎片四散,有的直接滑到他们脚下。 “她还在!”周平的神经如同崩断的弦,尖声大喊道:“她还在啊妈!” 贵妇也慌:“快出去!她靠近了!” 二人转动着门把手,这时候竟然开了。 两人慌不择路地冲了出去。 保姆呆愣在原地:“诶?” 周平冲到街上,又一路冲出小区,体力终于告罄,在小区外的餐厅门口停下休息一会儿。 “这不是……”旁边的食客睁大眼,比对着手机和真人,大声叫道:“周平啊!” 周围人纷纷扭头。 “这小畜^生?” “卧靠这时候还敢出来?” “原来长这样?怎么没警察来抓啊?” “警官管什么啊,未满十四岁呢。这种人渣不就仗着这个无所横行吗?” 周平呼吸急促,开始恐慌。站了起来,和他们拉开距离。 这些人目光中切切实实地带着杀意,唇角的笑意让人胆寒,比恐怖电影里的反派角色还要阴恻半分。 那些声音放大在他耳边回放,他觉得自己的状态非常不对。 周平抱着头,拔腿就跑。身后一群人追了上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跟母亲分散了。光着脚在水泥路上狂奔。 身后有一群洪水猛兽不停地追击着他,他不敢停下。 用力地喘息,忍受着肺部爆炸的痛感。 不知不觉,他跑到了一处高层建筑的顶楼。 前面已经没有路了,有道声音在蛊惑着他跳下去。 周平脚踩着边缘,摇摇欲坠。 屋顶的大风一吹,满头的冷汗,激得他打了个寒颤,才恍觉自己的失常。 周平瞬间收回脚步,正在转身,就听到身后有人不耐“啧”了一声。 一双手伸出,意欲将他推下。 宗策还没碰到对方,只差一指之遥,先被一双布满皱纹的手给抓住了。 那双寒冰似的手骨骼外凸,硬生生箍住了她的手腕。 宗策一愣。 半空飘着一个老人,穿穿长袍古装,头戴方冠,左手持板笛,笑眯眯看着她。 他说:“诶,小弟弟,不要随意杀人。” 宗策怒道:“谁是你小弟?这把年纪要点脸吧!” 平等王稍稍睁了一点眼睛,才看情况,抱歉道:“哦,小妹妹,你不要这样。” 周平被这凭空出现的两人惊吓,后脚踩空,摔了下去。 平等王立即放开宗策,又把周平捞上来,稳稳放到地上。 周平跟水里打过似的,人已经快痴呆了。 平等王说:“不要急。你的阳寿还有一个小时,我这人向来准时,你不必这样急着过去见我。” 周平:“什么?” “诶,人生中的最后一个小时,正好可以写篇作文。你们现代人不是都喜欢做这种假设记录吗?还剩三天、还剩一天,都先写篇作文。现在虽然短了一点,但是够可以了。”平等王叹道,“学无止尽啊。学到死不算停止,死也要学呢。” 周平全身都在发抖。 “你……你是谁……” “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平等王摸着自己的长须道,“你肯定听过我是谁,却一定不知道我是谁。” 周平脑袋嗡嗡作响。 平等王偏头一看,对着缓缓靠近的人道:“哦,判官,你也来了。” 江风问:“他阳寿已尽?” 平等王:“吓吓他呢。” 宗策:“……” 这你们地府传统? 不久,周平的父母也从后面追了上来。 “来,人到齐了。”平等王盘腿坐下,说道:“我们来算算,还能有多少阳寿。” 画像 几人茫然站成一团。 周平被他母亲抱在怀里, 瑟瑟发抖。 “来来, 快点坐下, 我们时间不多了。”平等王道, “本君公务繁忙, 待会儿还得回去呢。” 宗策趁他们几人不备, 纵身从房顶跃下。 “啊——”贵妇看那身影划过, 失色道:“她跳下去了!” 江风来到边缘,目光所及处,已经没有宗策的踪迹。 平等王:“判官你不能跳呀, 现在都有种叫监控的东西勒。让她走吧,本君掐指算过,你现在放她走, 会有意外收获的。她到时候还是要来找你。” 他拍了下身边的位置:“来, 你坐下一起听听呀。” 江风依言抱了小山神过去,坐到他身后。 另外三人也在胆战心惊和莫名其妙的复杂情绪中环坐在他们对面。 “周平。”平等王说道, “你先是因自己顽劣, 间接害死童乐, 至人一死一伤, 且无悔过之心。再因自己心虚, 推童欢下河。两件事,皆因阳间律法包庇, 未受应有惩治。你知道错了吗?” 周平没什么反应,浑浑噩噩的, 好似没听进去。 贵妇连忙说:“他不是故意的。就是失手, 对,失手。” 平等王也不恼。 敷衍以对如果有用的话,地狱早空了。 越是这样,对自己越不利而已。 他依旧一副和善的面容说:“周平,那你是这样态度的话,我只能等你死后,将你带去地府。那里有的是时间让你好好反省。地府里有不少恶鬼,他们从来不喜欢讨厌的小孩子,最喜欢捉弄你这样不听话又不悔改的。” “哦,对了,是我没说清楚。他们所谓的作弄,所你们阳间不大一样。他们会趁着阴差不注意,撕扯他的四肢,让你痛不欲生。反正魂魄留在地府,寻常伤害你是死不掉的。” 周平依旧没什么反应。 “我要让你看看,你就明白。”他说罢拂袖一挥,“此乃我御下的十六层小地狱。” 半空出现一道虚影。 平等王御下的十六层小地狱层层凶残,看鬼魂犯下什么错,再投下各自位置。 敲骨、抽筋、淋油、挖脑……一幅幅打十八层马赛克都不够的画面清晰且快速地从他们面前掠过,然后消失。 周平脸色唰得惨白下来,眼睛猛得瞪大,尖叫:“不要啊!不要!呕……” 平等王安抚说:“不要心急,你很快就能进去了。你要在里面待到什么时候为止呢?待到因你遇害的童欢、童乐都投胎为止。可是现如今等着投胎的人很多呀,还要看他们自己的意愿要不要去。你可能要等个几十年,甚至一百年,或者更多。这一百多年里,你每时每刻都要忍受这种责罚,没有休息的。” “我要给你丢到哪一层呢?拔舌拔齿?还是身淋热油?或者蒸头刮脑,扒皮抽筋?”平等王看他一眼,自觉想了个好主意道:“这到底有多疼呢?要不这样,我给你体验一下,你再自己选一个?” 周平将头埋在母亲的肩膀里,惊恐叫道:“我不要!我不要啊妈,妈!我不如死了,妈你救救我,我不想这样啊!” 平等王好意提醒说:“好呀,你死了就直接进去了。” “妈——”周平哭着吹一个鼻涕泡,被吓得神魂聚散。 贵妇:“求求神仙你原谅他吧,是我们的错,是我们没教好他。他还小,他真的只是一个孩子,他才刚上初中,初中生懂什么呢?” 旁边的中年男人也道:“我们阳间,刑法也是保护未成年人的。您看在他才十三岁,宽容一点吧。” “真正什么都不懂,又怎么会连杀两人呢?现在网络上面什么都有,我看他懂得很多,也知道自己年纪小,做错事不用受惩罚。他现在是这样,将来也未必会好到哪里去。如果你真的心疼他,那你可以把自己的阳寿借给他呀。”平等王说,“我们地府这个,跟你们学嘛,现在也有转换率的。二十年阳寿换他两年,你们看怎么样?” 贵妇错愕张着嘴,欲言又止,却不敢开口。 “妈……”周平抱住他母亲,“我怎么办?我真的不想死啊……爸,爸你救救我!” 妇人也害怕得牙关打颤。 男人:“这,这分明是两件事情。” “不,还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们一下。我们古人也说,子不教,父之过。你们两个也没有比他好多少。替他求情前,可以多想想该怎么替自己求情。”平等王笑道,“像你们这种不好好做人的,一般都是活得越久犯的错越多,所以受到的责罚越重。也不比周平轻多少了。二殿起各殿阎王所掌地狱都在等着你们。你们阳寿还有多少呢?不多了的。” 一家三口抱头痛哭。 江风捂住小山神的耳朵。 阳寿如果可以转,那有钱人可能就长生不老了。 “不要哭了,好了听我说。我念你年纪尚幼,父母看护失责,所以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如今十三岁,离十八还有五年,我再给你五年的阳寿。”平等王说,“爷爷人很好商量,可不会肆意慷慨。五年你还能过多少,看你自己怎么办。如果你做错了什么,再被记到功过格上,那你就去地府慢慢哭吧,反正做鬼是没有眼泪的。我给你这个机会,你要不停地做好事,做多少好事,可以抵消多少罪孽。你还要去向受害者父母取得谅解,这样你还有宽大处理的机会。” 周平哭得声嘶力竭。 平等王抬起他的下巴,语重心长道:“哭是没有用的,后悔也是没有用的。伤害既然已经造成了,就自己承担好后果吧。听清楚了吗?” 周平点头。 “好好做人,不要急着来见我。”平等王起身,笑道:“我在地府等你们。” 他跟江风略一颔首,衣袍飘起,便将神识收回阴间。 江风抱着小山神站起来,不再看周平等人,径直走下天台。 他耳边被哭声震荡太久,导致远离了他们,还有幻听的感觉。 接起手机,对面童先生也是一阵哭腔。 “我刚刚看见我的孩子们了。谢谢道长,真的谢谢你。” 江风:“没什么。希望你能尽早放下。你的孩子也可以顺利转世投胎。” “我心里都明白,我……”童先生叹了下,又说:“我想去买回我之前的家具,请问你知道它们在哪里吗?” 江风:“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带玉佩的柜子被古董店买走了。” 童先生:“我想买回来,做个纪念。能告诉我那家古董店的位置吗?” 江风:“可以,我现在带你过去吧。你人在哪里?” · 童先生按照江风的定位把车开过来,见到他的时候,眼睛还是红的,但人已经精神了许多。 他在车上再三感谢,表示跟妻子了结了一桩心愿。知道两个孩子死后过得好,起码心里安生了。有种不单是自我安慰的踏实感。 童先生不安说:“道长,我想问问,听说有的人天生命不好,如果有钱就会家宅破败,我是这样的吗?” 江风说:“是有这种说法,但你不是。人有旦夕祸福,这个谁也预料不到。放开一点,以后会好起来的。” 童先生松了口气:“这我就放心了。” 几人开到古董街外围,找了个停车位停下,然后步行过去。 古董店很忙碌,旁边正停着一辆大货车,装卸着一些木板材料,应该是要重新装修。 里面可全都是宝贝儿,老板就站在店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指挥着他们小心点搬运。 见人过来,老板揶揄说:“哟,这稀客最近怎么经常来了?我这边正在整理,今天是不能开张做生意了。恕不招待啊。” 童先生上前说:“你好,我之前搬家,丢了几件家具,现在想买回去。听说有个柜子被您买走了,所以来看看。” 老板精明地转了下眼珠,瞥向江风,一面客气笑道:“怎么忽然要买走了?我们做古董这行啊,淘到宝贝儿就是自己的,凭得是自己的眼光,当时银货两讫,可是正经购入,不给赔的呀。” 童先生说:“我懂。我买回去。你卖给别人也是卖,我要买。” 老板顿时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是个讲道理的,更客气道:“好说好说。我们做古董这行的,知道对物件的感情,理解理解。可你要等等,我这一团乱,真不知道放哪儿了,过两天再找给您。” 后面搬货的小哥被堵在里面,只能说道:“麻烦先让一让。” 老板跟童先生忙走出来,给他们腾路。 他们搬的是个足有一米长的画框。江风本来没在意,可余光往上面一过,顿时整个人就愣住了。 他有些失态地跨过去,拦住人道:“等等!” 老板被打断了和童先生的应酬,走过去问:“江风,怎么?你是想买这幅画?” 江风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表情却不是喜欢的样子。 老板跟童先生不明所以地也观赏起那幅画。 这画也有些年头了。 上面是一个穿长衫的男人,半长的头发梳在两侧,露出光洁的额头,五官无一处不显得清秀。 左手牵着一个女孩儿。看五官分明是宗策,不过只有七八岁时的模样。 这男人…… 长得跟判官一模一样。 不,应该说是判官肉身。 江风的脸,是木头雕刻出来的模样。判官断案时的脸,是在阴间千百年神力凶化过的脸。 要不是再一次看见,他都要忘了自己生前是谁。 江风心跳声陡然沉重。 看着画上的人,很难说清自己的感觉。 或许是男人的脸天生让人觉得好感,有些熟悉,还有些亲近,却并不觉得讨厌或恐怖。 江风问:“这画,是从哪里来的?” 老板绕过来看了眼,说:“当然是收来的。不过这画不是什么名作,连批注印章什么的都没有,所以不值钱。我这放在仓库里太久,差点都要忘记了。原来还有这么一幅画啊。” 搬东西俩小哥无奈道:“这很沉啊,你们还要看多久?” 老板拉着江风叫他让一让,江风直接单手抓着画框,提了起来。 两小哥异口同声道:“卧靠!” 江风说:“我买下这幅画,你帮我找到卖这画的人。” “你这不是为难我吗?这画平平无奇,连署名都没有。我店里经手过多少东西,哪能记得清楚?我看这画还没画框值钱呢。”老板拍手说,“我们也算熟了,你应该知道我的为人,我没事敷衍你做什么?” 江风:“一百万。” 童先生和老板都是愣了下。 “江老板您这是发达了?”老板甩了下头回神道,“行,那你就是大爷。大爷你等着!十几年前的本子我也能给您翻出来!” 来历 早些年电子科技不发达, 古董店还是依靠手工记账的。因此信息登记的不全。加上这一行见过太多人, 有些客户行事作风神神秘秘, 留的是姓名不可查的临时号码, 这么多年过去, 联系方式是否改变。 老板凭着一百万的动力, 将整个仓库翻了一遍, 最后从角落一个堆灰的大箱子里,找到了多年前的记事本。 他该幸运自己在扉页都给编号写得清清楚楚,免了他许多查找的麻烦。但他实在是想不起来, 那幅画是什么时候买的,只知道来源久远,这范围真大了去。 于是将十五年前至十年前的记录, 全部翻查了一遍, 看看有没有线索。 最后,在这样一个庞大数据库里, 找出了十几位可疑的人物。 他按照上面的记录一个个打电话过去, 九成的人已经失联了, 还有两个排除可能。 古董店老板一脸苦相。这钱要是赚不过来, 他这阵子都要寝食难安。 那可是一百万。 江风说:“现在空号或已经更换用户的, 你可以把号码传给我,我找人帮忙查一查。” “好的好的。”老板打听道, “江风啊,这画上的人很眼熟吗, 你为什么这么关注?难道是你家人?” 江风含糊其辞地应了是。 长得跟他这么像, 又跟宗策在一起,很有可能就是v市那个失踪的山神。 他的尸骨一直埋在山里,山林又孕养出山神,他在成灵化形的时候,可能被自己的尸骨影响也说不定。 或者,还有可能,他就是受判官尸骨灵力帮助才化得形。 江风把号码报给叶警官,让他帮个忙。 叶警官那里搜查了一遍,最后也没什么收获,只反馈给他两个手机号码,江风拨过去之后,发现对不上号。 找人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尤其还是个数十年前,毫无线索的家伙。 小山神留在江风身边,看看电视,陪着出去吃吃东西。 江风问:“你能感应到附近有别的山神吗?” “不能。”小山神举手骄傲道,“但是我能找到你!” 江风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可以好好修习法术。下次要是见到宗策,跟她多学一点。” 小山神比划着手说:“那她回来了我再回去。我现在也可以练习法术,你看我超厉害的。” 江风想如果是与山神有关的事,小山神在这边能帮得上忙也说不定,就没催着他回去。 小山神这两天过得兢兢战战。 原本想最大限度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让江风暂时忘了他的存在,就刻意安静下来。饿了不说吃饭,冷了不说加衣。晚上江风要是不管他,就很自觉地爬到沙发上去睡。 过了两天,才终于发现江风的意思,整个人又放飞了,拉着他出去买新衣服跟书包。 正好,学校导师生病了。 住院期间,江风拿着论文过去找他签字。 对方看着形容憔悴,四肢乏力,整个人好像大病过后的劳损,偏偏医院查不出原因。看江风出现,哪敢不签?刷刷几笔,一次归档。还特意跟答辩团的其中一位老师打了招呼,让人到时候方便放水,带他一程。 张阳阳羡慕得牙口泛酸,可惜现在改名江风已经来不及了。 解决了答辩,江风又开始无所事事起来 他这边的重要调查陷入僵局,准备使用终极手段,让孔溯帮忙,利用流量,发个失物招领,看看有多少人见过这幅画,或者是画上的人,再整合线索进行探查。结果古董店老板那边却先有了新发现。 “找到了!这个应该是。”老板笑得脸都要抽了,“这圈子就是小哈,我托朋友问了一遍,最后发现我们竟然认识同一个人!他跟那家人两年前还有联系,手机里留着个号码,说是保持接通的。我这就打过去看看啊。” 他怀揣着希望点了那条记录。 当提示音停止,对面发出了个困惑的“喂”的时候,他简直要跳起来。 老板咳嗽一声,对江风比了个手势,冷静下来开始对话。 “喂,您好。是这样的,十年前的时候,您在我这里卖过一幅画,画没有题名,上面画的是一个年轻人和一个女孩儿……”老板又说了些细节,让对方辨认:“请问还记得吗?” 对面沉默了片刻,才问道:“你是谁吗?” 老板:“我就是那家古董店的老板。请问这是您的画吗?” 对面问:“是我画没错,但是我没卖啊,我当初捐掉了,让他们捐给非盈利的博物馆。所以你是从哪里买的?哪家慈善机构这么缺德?” 老板:“……” 他说怎么就找不到呢,原来是记串了。 老板尴尬道:“这个呢,我是辗转入手的,它的来源究竟是哪里我也不知道。现在有人想找卖主……” “嘟……嘟” 对面直接挂断。 老板一脸无语。 江风说:“我来打。” 老板把号码转发给他。 等再次接通后,江风直接道:“你好。我认识画上的那个人,他对我非常重要,我正在寻找他的线索。请问能告知具体情况吗?我可以支付足够的报酬。” 老板嘀咕说:“你还有钱啊?其实你可以找我帮忙查,我们路子广,什么人没见过?” 对面的人有些犹豫,也很迟疑,大概怕江风是骗人的。 老板无奈,又托关系让对方作保,这才搞清楚两边的事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方终于答应他的请求。并给了他现在的住址。 江风找好时间,定好车票,跟小山神一路赶去。 对方不在a市,距离有将近四个多小时的动车车程。江风到的时候,对方还特意开着车,去车站接人了。 画作的主人,是一对夫妻。 夫妻是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一个叫柳玉,一个叫柳梦红。都已经五十多岁。目前家庭条件还算可以,以前靠着经商起家,现在衣食无忧,在家休息,偶尔会去儿子的店里帮忙收银。 “其实我也不是很缺钱,我们日子过得挺好的。”柳梦红一进门就先开口说,“就是你说要找人,我们想或许可以帮帮你。” 柳玉示意:“坐吧。” 江风:“谢谢。” 小山神滑着滑着,靠自己蹭上沙发。 柳玉这把年纪的人,都很喜欢小孩儿。看小山神乖乖坐在一旁,拿起桌上的东西逗弄道:“来,给你吃,多吃点。” 小山神顺势抓在手里,没吃,跟着点头说:“谢谢。” 柳梦红说:“能不能问一句,画上的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江风直接拿出了一张宗策的照片给她看。 这还能有什么疑虑?柳梦红惊呼说:“哎哟,真像啊。遗传的基因真是神奇。这么多代了还一模一样的。” 柳玉:“电视里也有真的嘛。” 柳梦红:“是啊。” 两人看着要扯远,江风问道:“这幅画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是我家里一直留下来的,我都不知道他是谁。我整理乡下旧东西的时候,就把它带上来了。它一直挂在我们家对院子的那个厅墙上。我们老房子嘛,就是好几户人,中间有一个大空地的,你知道那种构造吗?”柳梦红说,“我以前以为他是我们家亲戚,可能是我太公或者更早的谁,结果我爸妈说不是啊。” 柳玉从桌上拿过眼镜擦着,说:“你都没跟我说过。” 柳梦红:“我都不知道他是谁我怎么跟你说啊?你不要打我的岔,真是!” 她嫌弃地翻了个白眼,继续说:“我妈说,那画就是我太公画的。那时候是五零年代?还是六零年代?反正就是最穷的那时候。这个人,来了我们村里,帮了我们什么忙。当时村里就我太公跟人学过画画,所以为了感谢他,为他画了一幅画,之后还一直挂在房间里。” 柳梦红笑道:“我就说嘛,这个人的穿着气质跟我们家完全不一样的。我们那村子以前穷得很,连私塾学校,都要去另外一个镇里上,怎么可能会穿这样的衣服?这根本不是干活的衣服,不会穿这个的。” 柳玉说:“五六十年代了都,那时候有连衣裙,有工装裤,有衬衫了,时髦的人穿西装的好吧?很少有人穿这种衣服了。往前数二三十年,抗战的时候,有可能。” 江风:“所以他是什么时候去你们村的?三四十年代。” “我不知道。”柳梦红说,“我妈当时说得不清楚。她现在已经离开了。” 江风:“那村的位置在哪里?村民可能有人还听说过。如果是五六十年代的话,或许还有知情者活着呢?” 两夫妻对视一眼,柳梦红说:“我是真不喜欢那地方。我年轻时候奋斗的目标就是离开,然后再也不回去。” 柳玉:“人家又没让你去,不就问你个地名吗你瞎扯?” 柳梦红不悦道:“啧,你老跟我杠干嘛?怼我一句你就心里痛快是不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吵吵,这我家的事我懂还是你懂?真是,卖弄什么呢?” “你家那屁大点的事我能不知道?都一个地方出来的。”柳玉说,“你读过书吗你就说自己懂,我是在纠正你的话。说话要实事求是有点根据,别在这里误导人家小同志。” 两人说着开始争吵,江风想插都插不进去。一时间有些无语。 这究竟是怎么闹起来的? 这时门锁一响,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江风站起来打招呼。 对方进门脱下外套,挂到椅背上,然后尊重说道:“爸妈我回来了。我现在给你们做晚饭。” 柳梦红淡淡应了声:“哦。” 柳玉也坐着没动。 这种生活方式也是很奇怪。 江风以为是他们家庭关系不和。 柳玉见江风往厨房的方向瞟,得意炫耀道:“我儿子,我快三十岁的时候才生下来的,特别听话,非常懂事。学历也高,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怎么说?完美!” 奇怪 江风听到开冰箱的动静, 然后是水流的声音, 再之后青年开始摆弄各种东西。 对方似乎真的会经常做饭。 两位老人习以为常, 拿着茶几上的东西继续吃着, 还打开了电视。 江风是不大清楚, 但儿子刚刚结束工作回来, 一般父母不会问候一声, 帮个忙,或让休息一下吗? 厨房进展得有条不紊。江风开口问:“家里的家务,都是他在做吗?” “是啊, 他特别懂事。从初中开始,一直包揽家里的事情。什么都要做,还不许我们抢。我们两夫妻闲着嘛, 每天没什么事情好插手的, 就在外面跟人打打牌、跳跳舞。跟一起的老太太老哥哥说啊,他们还不相信。那些家里跟年轻人一起住的, 基本上过得跟个保姆一样, 要烧饭买菜带孩子, 自己出了养老金, 还被儿子媳妇各种嫌弃。哪有这样的道理?我看着都可怜。啧啧啧。那不然别住了不就行了吗?他们不行, 各个拿孩子当个宝,离不开。”柳玉言语间特别骄傲, 脸色红润道:“而且啊,他以前的成绩还特别好, 高中的时候没掉过班里前三的。大学也是名牌大学, 还是我选的呢。” 江风有些惊讶:“他大学是你选的?” “不止啊。他连专业都是我选的。的确是很懂事听话,听大人的话,总是没错的,毕竟我们见识多嘛,也是为了他好。”柳玉拍着腿说,“唉,就是那专业出来就业前景不怎么好,问了一圈工资都一般般,我就投资,让他开店去了。” 柳梦红:“就是你自作聪明。本来选计算机跟金融多好啊?前几年行情好,我听说他们年终奖都有几十万呢。” 柳玉:“你听说你听说,你听说的几件事情能是真的啊?听他们瞎吹。” 两人似乎说不到两句,就会吵起来。 江风:“那看来他很聪明。” 柳梦红说:“靠努力呀!年轻人不努力怎么能行?他初中的时候成绩也不好,那个年纪的孩子都有点叛逆,后来就学乖了。” “我就说现在的父母都不合格,教孩子跟养皇帝似的,这个不敢说,那个不能做。搞各种稀奇古怪的名词,给他们解释开脱。什么叛逆期啊,中二症啊,所以小孩儿稍微不顺一点,就要死要活。不读书啦,逃课啦,绝食啦,啧啧。”柳玉嫌弃着挥手说,“全是惯出来的毛病,都什么玩意儿,打一顿就好了。我们那个年代,谁敢这么做?都是求着让父母给自己上学的。他们太娇惯了,我都看不下去。” 柳梦红可惜道:“我小学的时候成绩也很好的,但家里穷,初中都没让我念。后来我自学了两年,现在才开始认字。” 柳玉:“要我说人品比学历重要。我们开店的,平时用不到太高的学历。学历还是为了他自己的面子啊。知识是会忘记的,但人品要跟人一辈子。小伙子,记住啊。” 江风观察了一下屋内的情况。 只有二老跟青年的物品,没有年轻女性的生活痕迹。 可刚刚看青年,年纪也在三十边缘,或者以上了。 江风问:“他还没结婚吗?” “没呢。之前谈过一个女朋友,我介绍的。本来是要结婚了的,结果女方提出结婚后不跟我们一起住,我没想到她家风是这样的,就让他们分手了。”柳玉眉头一皱,生气说:“哪有不跟父母住的?那以后老了是不是也不管了?这种女人娶进来干嘛?” 柳梦红说:“我们很开明的。反正他有钱,怕什么?” 江风觉得这家庭有些魔幻:“他同意了?” “我说了,他很听话的。”柳玉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道,“而且我是为了他好,他为什么反驳我?” “这种婚姻大事嘛肯定要参考父母意见的,我们两个坚决不同意,难道他还不认我们吗?这什么儿子哦?”柳梦红问,“小伙子,你爸妈呢?” 江风说:“我没有父母。” “哦……这样啊。”柳梦红磕着瓜子说,“那你挺可怜的。不容易吧?” 柳玉:“所以你理解不了家庭的观念,这是一个很沉重的话题。” 江风:“……是吗?” 几人莫名安静下来。客厅里电视音量开得老高,伴着咔嚓咔嚓的嗑瓜子声。 屏幕里在放□□十年代的乡村剧。 柳梦红见他还不走,委婉催促道:“你那个……还有其他的事吗?这样,我把村里地址写给你,你自己去找吧,我们不回去的。” 江风说:“好的。” 柳玉戴上眼镜,抽了纸笔,在上面写下一行简略的地址。 他的字迹有些稚嫩的感觉,看来不习惯写字。 江风要给他们钱,对方不收。 柳梦红说:“本来那副画也不值钱。我搬家的时候整理出来,不方便带出村,所以捐给了博物馆的一个工作人员。现在要是能帮你找到亲人倒是挺好的。这种事情收什么钱啊?没事没事。” 江风推脱不过,于是作罢。 柳梦红起身道:“不送了啊。” 江风点点头。准备出门的时候,正在做饭的青年也走出来。 对方站在厨房与餐厅推拉门的边缘,面带笑容,平静地说:“慢走。” 然而当江风与他四目相对的时候,有一瞬间,从他眼睛里看出了恐慌。 或者说,那是一种很复杂的眼神。还有愤怒与憎恨的情绪。配在那张脸上,显得极为违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只是稍一出现,转瞬间又消失。 小山神打了个哆嗦,拉着他的裤腿,迟疑道:“爸爸?” 江风改了主意,退回到玄关,问说:“抱歉,我能借用一下你们的厕所吗?小孩儿肚子有点不舒服,可能吹风了。” 柳梦红略带犹豫,还是指道:“那里就是客用的厕所。” 江风牵着小山神,进了厕所。 在里面耽误了一小会儿,江风听到青年亲切的喊声:“爸、妈,吃晚饭了。” 这时候听起来,竟然叫人有些毛骨悚然。 江风说:“待会儿你就说你饿了,想在这里吃饭。” 小山神点头:“嗯。” 江风按了下冲水,又洗了手,才走出来。 柳梦红见状,客气地多问了一句:“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饭?” 正常人这时候肯定是要拒绝的,江风利落接了一句:“那就麻烦了。” 二老嘴角不自然抽搐了一下,保持着风度请他落座。 柳玉坐在主座,柳梦红坐在他的左手边。 他们的儿子则坐在较远的位置,示意江风坐在他前面。 青年脸上毫无破绽,分别夹了一枚虾到二老的碗里,说道:“爸、妈,多吃一点这个。” 柳玉:“吃你自己的就好了,不要给我夹菜呀。” 青年还是不停地照顾他们:“多吃点菜,您血压又高了,再多吃点木耳。来。” 柳梦红嘴上埋怨,表情却是高兴的:“好了好了。” 二老吃饭的速度很慢,小山神就更慢了。反正他多少都能吃得下去,江风不要他停,他就抱着块骨头继续啃。 青年最先吃完,把碗筷拿到水池里泡着,又主动去阳台,开始洗他们放在篮子里的衣服。 江风跟了过去,对方努力埋头干活,似乎没有注意到他。 青年熟练地挽高袖子,打肥皂,搓洗。 “不用洗衣机吗?”江风问,“这里不是专门买了个小型洗衣机?” 对方疏远而客气说:“会褪色,还是手洗方便。一件两件薄的衣服放洗衣机的话,会被他们说浪费水电。” 江风:“你待会儿还要做什么?” 青年:“我吗?待会儿再把地拖一遍,把碗洗了,再给他们煮泡脚的生姜水。洗个澡就可以睡觉了,明天早上六点,我还要起床开门。” 江风:“你不会觉得太累了吗?” 青年转过头,真诚而幸福的表情说:“这是我作为一个儿子应该做的嘛。” 江风挑眉:“哦……” 青年重新转回去洗衣服,江风就站在他身后。 他放在洗衣机背上的机械手表一秒秒走动,银针在表盘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江风有种异样感,却说不出来。 这时青年忽地转身,用力抓住他的左手手臂。 “儿子啊……” 与此同时柳玉的声音响起来。 青年也猛得抖了下。 柳玉出现在阳台口,负手问道:“你们在干什么呢?” 青年匆忙收手,歉意道:“哎呀不好意思,这把你的衣服给弄脏了。” 柳玉嘟囔:“你这孩子怎么做事的?” 江风衣服上沾了点泡沫,但不算大事。 柳玉问:“时间不早了,再不去宾馆,天都要黑了。小伙子你酒店定好没啊?” 江风:“定好了。” 柳玉明里暗里想赶人走:“现在可以叫出租车的,你男的没什么关系,这里很方便的。” 江风说:“谢谢,我知道了。” 他这实在是赖不下去,带着小山神去洗手,然后离开。 · 江风一出柳玉家门,就开始联系叶警官。 他把柳玉一家几人的名字跟住址报过去,说:“麻烦你帮我查一下这几个人的身份信息,包括他们的工作学习信息。” 叶警官嘴里像叼着什么东西,含糊说:“啥?我们档案里有的记录可以先找给你。这家人怎么了?” “感觉有点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江风说,“我在追查一个人,刚好查到这边。不知道是不是有关联,所以想核实一遍。” 叶警官:“哦哦,你们这些人的生活我是不懂。维护世界和平是吧?加油干啊兄弟。有情况我联系你,保持手机开机。” 江风“嗯”了两声,与他结束通话。 改变 傍晚时分, 小区里有不少出来散步或遛狗的人。 江风在附近的凉亭里坐了一会儿, 碰到一个过来的老太太, 便主动与她寒暄。 他指着一处道:“那边那栋楼, 有一户姓柳的人, 你认识吗?” “我当然知道啊。我们经常一起坐这里喝茶聊天的。”那老太太说, “你是他们家亲戚啊?” 江风说:“我是他儿子的……朋友。” 老太太:“这么年轻?” “是。”江风说, “在店里认识的。刚来这里吃了晚饭,准备回去。” “哦哦,”老太太, “那怎么还坐这儿呢?再晚天黑了呢。” 江风笑道:“随便聊聊而已。我有一个女性朋友,她让我帮忙打听打听柳先生。他不已经三十来岁了,还没结婚吗?” 老太太一脸过来人的表情道:“对, 是没结婚呢, 我们这边人都会说这个的,你想打听什么呀?” 江风:“他怎么会一直不结婚?我看他脾气好, 学历高, 家境也不错, 应该有很多女生喜欢, 难道是因为眼光太高了?” “不是他眼光太高, 是他父母要求太高。”老太太嫌弃说,“好孩子的确是好孩子, 可太听他爸妈话了,有些事情是不能听的呀, 他总得要主见你说是吧?毕竟他是年轻人, 我们都老了,这个时代还是他们的呀。科技发展,社会发展,又不是为了年轻人像老一辈一样的生活方式活着是吧?” 江风由衷惊讶道:“您的观点真开明。” 老太太挥着手里的小扇子说:“看开了看开了,就算看不开,遇到老柳他们也看开了。我这思想觉悟多亏了他们呐,我女儿儿子都说我顿悟了。” 江风笑了一下,继续问道:“柳叔叔跟柳阿姨很喜欢控制别人?” “老柳啊……其实也是个好人。平时不会做坏事的,看见要帮忙的人嘛方便的也会去帮把手。就是普通的好人嘛。可是怎么说呢?”老太太纠结道,“他们说起自己对儿子的掌控,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我就觉得有点可怕。一方面肯定是因为小柳太纵容了,一方面是他们真的太古板了。” 江风:“您是说他们对孩子管得太严格了?” “都不用管,说一句就好了的,我看小柳从来不反驳。”老太太说,“哎哟,我跟你说啊,我这辈子没见过这样的孩子,好像一点意见都没有,什么都要靠父母的。那不就是个废物吗?可不是啊,他离开父母,什么事都能办得了,跟他说话,也很有主意的样子,还知道什么是对错,脾气特别好。就面对他父母,什么无原则的错事都可以做的。这怎么回事哦?真是太奇怪了。” 老太太百思不得其解:“小伙子我跟你说句实话啊,你要是真对你朋友好,就别让她跟小柳谈恋爱。小柳这魔怔了,嫁进来肯定是伺候二老的命。他们两个老说自己儿子多孝顺多孝顺,以为我很嫉妒,其实我一点都不羡慕。这不害人吗?这要是我儿子啊,我得心疼死了!” “您也觉得不对劲?”江风说,“我刚才吃饭的时候,也觉得哪里很奇怪。他们家一直这样吗?” 老太太说:“这我怎么知道啊?” 江风靠近了她道:“麻烦您仔细想想,他们就没有出过跟柳先生相关的,比较大的事情吗?柳先生是真的一直没有反抗,还是反抗过,但是最后又被压下去了?” “嗯……”老太太想了很久,说道:“不说有没有,两年前啊,还是三年前来着,我这日子也过糊涂了。就有一次吧,小柳不知道做什么,叫来了小区的救护车。我看他被送上车的时候,身上都是血。我听隔壁的人说,他是割腕自杀了。” “啧啧啧。”老太太眼角的皱纹深深挤出,一副极为同情后怕的表情:“我当时还以为他是终于受不了然后自杀了,我们小区的人都这么认为。结果没几天,他又回来了。没怎么休息,直接去工作,家里的活还是他干。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看着实在太让人心酸了,我说这孩子过得真苦。” 江风:“哪家医院?” 老太太:“直接喊的120,我也不知道哪家医院。” 江风:“好的。谢谢。” 老太太终于转回来了,困惑道:“你到底想问什么呀?” “就随便问问。”江风说。 · 叶警官那边把柳玉一家人的档案信息发过来。 档案上的记录一般都比较简单,诸如柳先生——柳方平的就读记录,工作记录。 江风让他帮忙补了一份就诊记录,叶警官翻出来后,给他传了一张图片。 柳方平平时不怎么去医院,零星的几条记录就显得非常明显。 当时负责治疗的医院离小区很近,江风打开医院的官网,查找今日值班医生,发现赶巧,今天正好是那位医生。于是干脆领着小山神过去。 “我有印象,太有印象了。”那个医生说着,顿了下,再次确定道:“你们真的是警察吧?” 江风摸着一张□□说:“当然。不然你以为我的信息是从哪里来的?而且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并不过问病人的隐私。” 医生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不过江风问的问题确实不算什么,所以就没在意。 “他当时送过来的时候,手腕上有一道割伤,是水果刀割的,看上去下手非常利索,不是一心求死的人,绝对下不了这狠手。”医生说,“他送过来的时候还有神智,但是表情狰狞恐怖,一双眼睛死死瞪着我,想说话但是又出不了声。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伤口太疼才让他有这种反应,反正当时他情绪不对,还不停地躲避,身体僵硬。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是真的想死的。” “我安慰了他一下,可是他身体一直抖,后来就晕过去了。我说啊,一般儿女自杀,送到医院来以后,父母都要哭的吧?多少也要悔恨或者唾骂一下。他妈妈就趴在他身上,光说两句话,‘你不能死!’,‘我不准你死!’。”医生说,“我觉得这场面不大对,但是我的护士说很正常。” 江风:“那柳方平的表现正常吗?” 医生:“……我觉得不正常。第二天,就第二天,柳先生已经可以起床了,可是身体还比较虚弱。我去查房的时候,他躺在床上……给他妈削苹果。泡奶粉、换热水一类的,都是他自己做的。跟我在病床上看见的状态完全不一样。我这辈子没见过哪个病人精神状态调整得这么快的。他对他爸妈非常孝顺,说让他们担心了。还跟我说自己是被碎片划伤的,不是自杀。我就说哦。” 医生一脸他在怀疑我智商的神情: “划伤要是能划出那种口子,碎片物肯定还嵌在伤口里。呵呵。而且什么玻璃制品,能摔出刀的形状?” 江风:“诡异。” 医生:“可不?” 江风:“他当时有跟你说过什么奇怪的吗?” “……我觉得他说得每一句话都很奇怪。”医生无语说,“……很刻意。对父母礼貌疏离到让人觉得刻意。不像是孝顺父母,而是在伺候主子。明白吗?亲子之间难免也会有矛盾啊,柳先生没有。” 江风:“明白。” 医生迟疑问道:“我不是精神科的……他是不是被洗脑了?” 江风说:“没有。没事。” 江风从医院出来,过去带了坐在大厅里等候的小山神。 他晃着腿从椅子上滑下来,主动去牵了江风的手。 外面的天已经是墨黑的了,两人叫了出租车,转道去宾馆。 小山神问:“爸爸。柳叔叔奇怪是因为他太听话吗?” 江风:“你可以这样想。” 小山神:“可是听话不好吗?我也听你的话啊。大家不是都说,要听大人的话吗?” “有些事情,你要自己知道对错。”江风说,“如果我让你去做坏事,你就不能听。” 小山神:“可是爸爸不会让我去做坏事。” 江风:“可每个人都会有一些不同的意见。谁也不能叫别人完全的顺从自己,毕竟,你不会是第二个我。允许每个人的不一样。” 小山神乐呵呵道:“爸爸说的对!” · 两人睡了一觉起来,第二天早上,江风再次带着小山神出门。 他还记得柳玉柳梦红说柳方平初中时期有些叛逆,说明那个时间段,柳方平还是正常的。他就顺着这一点继续问一遍。 柳方平初中时期的班主任已经不任教了,转去了教务处。时间比较好抽。在听江风说柳方平已经失踪,又顺藤摸瓜调查到初中履历里来的时候,明显有些惊讶。 他几次想要打探消息,可惜都被江风推诿了过去。 江风问:“他当时是个怎样的人?” “这么多年了吧,我还真记得不是非常清楚。”班主任迟疑说,“不过,对这名字是有一点印象。我们做老师的,有时候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那几个捣蛋的学生?” 江风:“您的意思是,他以前很叛逆?” “应该是吧。叛逆期嘛,又是男孩子,管不好就容易出事。尤其是成绩不好的,长得又帅,很容易被身边不成熟的价值观影响,觉得读书没用,四处浪迹才是真帅。”班主任笑道,“哦,他们读书的那个年代,班上武侠小说跟玄幻小说还是很流行的。现在的学生志向又不一样了。” 江风:“他后来应该学乖了吧?是怎么学乖的?” 班主任困惑道:“你到底说哪个学生?” 他从底下的柜子里抽出几本硬壳的文件夹,在里面翻了翻,最后停在柳方平的班级照片上面。又把照片拿起来,下面留着他自己当初写的笔记。 班主任拍了下脑袋,想起来道:“对嘛,就是他,我对这个学生记得非常清楚的,只是对不上那张脸。原来是柳方平啊!” 他说:“他以前的确是很调皮的,还经常逃课去网吧。不好好上课,要么看课外书要么就是睡觉。我请过好几次他的家长,到后面他家长都不来了,只说让我狠狠打,把他教乖。哎哟我哪敢呀?体罚可是要吃处分的。” 班主任说:“是后来有一天,他在食堂排队的时候,因为有人在前面插他的队,他很生气,然后一拳把别人鼻子给打骨折了。那学生家里有点背景,事情闹得挺大。叫了双方父母,好好商谈赔钱,最后柳方平被暂时留校察看。我们学校,那个年代的处分,是没那么快记入档案的,只要初三的时候表现好,能消。他那时候回家呆了一个多月。改变就是那一个月里发生的,回来之后,整个人都有点不一样了。” 班主任:“神态、语气、眼神,跟以前比起来有点陌生,但变化还不算很明显。慢慢的继续改进。以前我们老师根本不敢骂他,可是在那之后,怎么教训他都没有反应。他开始非常努力的学习,每天晚自习都在看书写字,能安安静静坐上好几个小时。作业什么的都在写,成绩提升飞速。” 江风:“这种转变,您不觉得奇怪吗?” “觉得啊。但我们老师都是相信学生会顿悟。”班主任说,“然后有一次,他忽然跟我说,他说他被他爸妈控制了。哭得特别厉害,还抓住我的手让我救他,说自己快受不了了。” 班主任抿了下唇,回忆当时的情况,逐渐清晰起来:“我当时以为是家暴,马上给他报警。结果警察来了,家长也请过来了,录口供的时候,他很平静地说是我记错了。这怎么可能?就忽然变了一个人,大变样的那一种。我说这孩子有前途啊,演技贼棒贼棒的,可也很生气,他这不是唬我吗?警察走了之后,我问他为什么要骗我,他说想试试老师是不是真的会关心学生,还说我是个好老师。你说这孩子……他真是。” 江风:“这样的事情,之后还有发生过吗?” “有的。”班主任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可是时间太久了,我记不清楚,可能跟我做得梦串起来了。” 江风:“我明白。您只管按照您记忆里的来描述就可以了。具体情况我可以自己判断,不用担心。” “好。”班主任于是放心地说下去。 “第二次,是某天晚自习结束之后。班里学生都走了,就他还在。我过去催他关灯回宿舍,就看见他呆愣愣地坐在位置上。我拍了下他,他整个人都差点跳起来。又是那样,看见我就开始哭,眼泪哗哗得流。他说自己想死,可是没勇气死,但真的太痛苦。还说知道自己错了,希望我能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 班主任有些遗憾地低下了头。 江风没有打断他。 “我们聊了有一个多小时,他跟我说了很多。他说父母对他控制欲极强,连他玩的玩具,看的书和玩的游戏,都要严格管制。家里还整天吵架。两人都不是个合格的父母,从来不关心他,有时候连他吃没吃饭都不管,但又什么都想来指手画脚。” “说那次他被罚回家之后,开始变得身不由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照着他爸妈的话做事。唉,学生的压力也是很大的,家长不理解,他们认为是小事,可对学生来说,就是那么痛苦啊。我当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的痛苦,我第一次看见那要强的孩子哭得那么伤心。特别难受。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学校的心理医生,然后还联系了柳方平的父母。” 江风:“之后他又否认了?” “是的。”老师说,“他还是说我记错了。他父母也不在意。很快他就临近毕业,我想管也管不着。他初二的时候,成绩还是倒数,基础打得特别差。初三毕业的时候,成绩是全市前茅,拿着奖学金去了我们市最好的高中,可见他一年里有多努力。一般人都没那种毅力。有时候我看他的黑眼圈跟暴瘦的身材,都觉得心疼。” “之后有第三次吗?” “坐下来好好聊的第三次倒是没有。可他有时候会变得很奇怪。好好一个人,本来在跟你笑,忽然脸抽搐起来,然后又很快恢复原状。感觉在做鬼脸一样。这样的情况我倒是看到过几次。” 江风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您的配合。” “他真的失踪了吗?”班主任问,“我当时就怀疑他是不是因为压力过大产生了人格分裂,然后……可惜他毕业得太早,我想帮都帮不上。” 他低下头怅然道:“太可惜了。早知道我当时应该再多管闲事一点。毕竟他身边都没一个可以谈心的人。你看他都向我求救了,我却没能救他。” 掌控 大早, 柳方平拿毛巾仔细擦脸。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露出丝深恶痛疾的表情来。随后愣了下, 转为狂喜。 他一路跑进厨房, 准确而快速地从下拉柜子里, 翻出一把水果刀, 刺向自己的脖子。 快贴近皮肤的时候, 又忽然顿住。 之前还激动的柳方平冷静将东西放回远处,然后走回厕所,拿过挂在旁边的抹布, 将洗手池边溅出来的水珠全部擦干净,放回旁边的手架上,转身出去。 柳方平挽起袖子, 开始准备早餐。 几分钟后, 柳玉和柳梦红穿着睡衣懒散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柳玉打开电视机的开关,一屁股坐下, 开始看早晨的一个养生节目。 柳梦红在一旁舒展手脚。 柳方平把做好的东西端到桌上, 笑道:“爸、妈, 我出门了。” 柳玉淡淡应了声, 并没太大的反应:“哦。” 柳方平穿好鞋, 站在门口,面带微笑得问道:“爸、妈, 我最让你们满意的地方,是听话吗?” “是啊, ”柳玉说,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柳方平还是笑道:“那你们可真是一个无比伟大的人。有着无与伦比,令人羡慕的成就。” 柳玉终于偏过头,笑道:“嘿小子,什么意思?打趣你老爸吗?还会开玩笑了呢。” 实在是他的表情太过和善,让人不去怀疑其他的想法。 柳方平:“我出去了。” 他早上去店里开门,没多久员工也来了。两人将柜台整理了一下,正式开门营业。 他到二楼的办公室,翻看昨天的日帐,然后拿着进货单出来,给店里的存货进行标价。 临近中午,江风顺着地址来到店里。 “你好。” 柳方平笑了一下,没打招呼,直接从江风身边走了过去。 小山神在旁边大声喊了一句:“你好!” 柳方平终于装不下去了,转过身来道:“你们是昨天去我家里的人是吧?你们好。来找我有事吗?” 江风:“你有事吗?” 柳方平:“我非常好。” “我问的不是你。”江风说,“我问的是真正的柳方平。” 柳方平面部抽搐了一下,整个表情显得割据而诡异。 他还是礼貌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风:“找个地方坐下来聊一聊?” 柳方平快速指向楼上。又对旁边的服务员道:“告诉他们。接下去任何人都不要到我的办公室打扰我。” “好的。” 三人来到办公室。里面有一张棕色的沙发,面对面坐下。 柳方平难以抑制地屏住呼吸,希冀地看向江风,紧跟着再次收敛。 江风靠在沙发上,仔细看着他,还是看不出异样。说道:“我不知道你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那么我说,你用点头或摇头来回答可以吗?” 柳方平点头。 江风:“你的神智还能控制这具身体吗?” 柳方平点头,紧跟着摇头。 “你的思想始终保持清醒,能看见外部发生的一切,但是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 点头。 “身体的疲惫感和疼痛感能感受到吗?这还是你自己的身体,只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脚。” 点头。 “脑海中有没有出现过其他的想法,或者见过鬼?” 摇头。 “你能做的所有事情,是由你父母来决定的?” 点头。 “如果你一直听话,能取回身体的掌控权?” 点头,紧跟着又摇头。 江风大概意会,继续问道:“你父母有信仰的神佛吗?” 柳方平继续点头。 江风静默片刻,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是他们做的吗?” 柳方平闭上眼睛,江风能看出他大概是想哭,可是却没有眼泪。 他再次点头。 小山神眉毛纠成了一个八字,可怜地看着江风说:“为什么要这样?这才不是爸爸。” 江风摸了摸他的后脑。 “我要是不听话,爸爸还会喜欢我吗?” 小山神高声问道:“我要是长大了,不可爱,爸爸还会喜欢我吗?” 他从沙发上滑下来,抱着江风的小腿问:“大人都不可爱,爸爸还会喜欢我吗?!” 柳方平用力捏紧自己的手指,呼吸沉重了起来。 “我会变花!”小山神急说,“如果我长大了,我的身体也可以长大!我可以给你建房子,很多很多的地都给你建房子,不要你的钱!爸爸……” “会。”江风说,“父母喜欢孩子,跟他是不是听话没有关系。那不是爱。” 小山神乐呵呵喊道:“爸爸!” 江风指着柳方平道:“去帮忙看看叔叔。” 小山神朝着柳方平走过去,对他伸出手。 江风:“低头。” 柳方平顺势低下头。 一双略为冰凉的小手按在他的额心,柳方平颤了下,眼前一黑,直接倒了下去。 · 初二,柳方平因为殴打同学被学校劝退,柳玉与柳梦红来学校领人。 柳方平吊儿郎当地站在教室角落,看柳玉在他面前气急败坏地激情唾骂。 对方用肮脏的话意思性地辱骂了他的双亲,殊不知自己就是他的双亲。 柳方平讽刺一笑。 柳玉来了,没问过原因,没问他有没有受伤,没问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让自己马上道歉。 可是对面的同学,跟他恰好反了一下。 他骄傲地站着,不屑“啧”了一声。 或许是他的笑跟咋舌惹怒了柳玉。柳玉一下子爆发,拽过他的衣领,将他推倒在地,并用力踢向他的膝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柳玉以前是做苦工的,力气大。一脚下去,柳方平表情瞬变,抱着膝盖佝成一团。 柳方平大喝了一声“靠!”,脸色憋得涨红。 旁边班主任也被吓到了,过来阻拦道:“别动手。这位家长请跟孩子好好沟通,不要动手!” 柳玉:“你再给我横!你看看我能不能治得了你!” 柳方平回吼道:“你以为老子真打不过你吗?你倚老卖老个什么劲!” 柳玉又踢了一脚。 最后一团混乱,在班主任的求情斡旋之下,总算没有被劝退,这件事情最终以留校查看的处分结束。 被劝出学校的第一个星期,柳方平不想回家。他靠着平时攒下来的一百多块零花钱,在外面晃荡。 青春期的孩子,白天就吃一碗泡面,晚上去管理不严格的网吧,花十块钱包夜,竟然就这样混了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柳玉跟柳梦红都没有主动出来找人。 柳方平脾气倔强得很,不肯服输。关掉了手机之后,跟网吧的网管搞好关系,给自己找了个打杂的工作。 免包夜费,包食宿,以老板亲戚的身份,帮忙打扫网吧卫生,顺便帮客人跑腿。 这发展下去,似乎能长住下来。 另外一面,柳玉跟柳梦红清点家里财务,总觉得钱少了几千块,于是肯定地说是柳方平偷的。 “难怪在外面潇洒不回来,竟然连偷鸡摸狗的事情都做,再下去就是犯罪啊!” 柳梦红:“这孩子我教不下去了,到底是像了谁啊。我们工作辛辛苦苦,他就不务正业。继续养下去,不是一个祸害吗?” 柳玉:“我柳家几代老实本分人了,到这里还出个贼?” “不能这样了,我们要想想办法。” “对,想想办法……” 两人坐在床头,互相对视,然后暗暗下了决心。 江风见到这一幕,皱了下眉。 随后柳梦红翻箱倒柜,从床底抽出了一个老旧的金属盒子。盒子上印着红绿的花样,因为生锈而变得斑驳,辨认不出原先的款式。 柳梦红用力打开铁盒,从里面取出了一小截白色的断骨。 柳玉问:“真有用吗?” “我听说是有用的。”柳梦红迟疑说,“村子里这样传下来,应该有用吧?反正试试也没什么关系。” 柳玉赞成说:“好。” 柳梦红从别的拿出一个小包,目测应该是柳方平的碎发。比对着骨头,似乎是想将头发缠到骨头上。 但柳方平的头发短,且发质坚硬,实在缠不上去。柳梦红只能将头发跟骨头放在一点,然后用火点燃。 紧跟着,她又从盒子里面翻出一本破烂的古书。对照着上面的记录,将自己跟柳玉的血混合,趁着血液未干,在纸上画出一个阵法。 把骨头和头发灰放到阵法中间。 一阵操作后,叫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书成字符已经干涸的血液,开始脱离原来的位置,向中间流动。 “回来!”柳梦红哭着叫道,“让他回来!让他听话!” 柳玉合十磕头:“求求大神仙,让我儿子变得正常一点吧!” “为什么这样!”小山神气愤道,“他们怎么能这样!” 少年人略带愚蠢的倔强,难道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吗? 不听话就是不正常吗? 不听话就是随意污蔑的理由了吗? 柳方平木然地回家了。 他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再看到双亲的表现和态度,瞬间猜测出了真相。 他感到恐惧,不是恐惧未知的力量,而是恐惧自己的父母。 他们让他做事。扫地、做饭、学习。 一件件事情,他都完整地做了。 他想嘶吼,想拒绝,可却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他像被困在一个透明的牢笼里,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却又不是自己的身体。 他的尊严和自由被践踏,可是他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终于他愿意抛弃尊严,祈求原谅。 柳方平跪在柳梦红的前面哭道:“妈,妈我知道错了,你别在这样对我!我害怕真的妈妈,我以后不打架了,好好读书,你放过我吧妈!” “你在说什么呢?”柳梦红说,“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爸妈怎么会害你呢?” 随着柳方平脸上的笑容僵住。他看着他母亲的脸在自己面前放大。喉咙里再发不出一个音节。 柳梦红又说:“以后不要这样哭,笑起来才好看,知道吗?” 柳方平感觉脸上的肌肉开始抽动,扯出一个笑容。 柳梦红亲切拍了拍他的脸,笑道:“乖。” 那笑容在柳方平眼中无比的恐怖。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这一画面,让他坠入无边地狱。 “乖。” 乖。 质问 整件事情并没有任何血腥的画面, 但却比江风见过的许多案例都来得触目惊心。 父母和子女的关系, 究竟应该是怎么样的, 也许很多人都摸索不出来, 也不愿意去摸索。 自私地不想去妥协, 想让自己永远处于舒服的状态, 于是就强迫他人来迁就自己, 不去看、不去体谅对方受到的伤害,还丝毫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 明明那应该是他们最亲近的人。 他们应该是完全不一样的个体。 柳玉跟柳梦红是想生一个机器人吗?可他们两个如今自己还是好吃懒做的悠闲度日而已。 江风站起来,牵了小山神要带他出去。 小山神踢踏着小步追上, 伸长手抓住他的腰带。江风直接将人抱起。 小山神问:“他怎么办呐?” 江风说:“会没事的。” 这是江风第二次拜访柳玉的家。 柳玉听到声音,站在视控门铃前,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江风:“柳先生不在吗?” “他工作去了。”柳玉以为江风是不怀好意, 顿时戒备起来:“你还有事吗?我们家没什么可以帮你的了。家里就两个老人, 你不方便进来。” 江风:“关于昨天的地址,我在地图上搜了一下, 发现并不详细, 所以关于细节问题, 想找两位再问一问。” “我们就在这里说吧。”柳玉没好气道, “我都说了我儿子不在家呢, 你这样进来不方便。” 江风一手按在门上,眼神冷冽地看着他们。 “你……你想干什么?”柳玉顿时紧张道, “你不走的话,我现在就叫门卫了啊!” “我是来找那幅画的, 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江风说, “我刚才已经跟柳先生聊过了,也知道了事情的经过。真是抱歉,我就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奉劝你,现在把你屋里放着的骨头拿出来。” 柳玉大声嚷嚷:“什么骨头?你这人神经病啊!” 江风严肃道:“如果你继续不合作的话,我现在就采取特殊手段了。” 柳梦红走出来问道:“怎么了啊老头子?” 隔着一道门,柳玉不将他放在眼里,直接按了旁边的联系物业。 听到里面传出来的“你好。”,小山神气得拿脚踢门。 “你太过分啦,我要生气了!” 因为是夏天,他的鞋面薄而透气,一脚踹下去后脚趾抽疼。 又不敢出声没了气势,瘪着嘴默默转了个圈,抱着脚蹲到角落。萎靡地缩成一团。 江风五指成爪,往前伸去。 无形的手越过防盗门,抓住了里面正在查看的柳玉的头,而后用力一捏。 柳玉正准备出声的话被噎在喉咙里,瞳孔猛得瞪大,大脑嗡嗡作响,嘴里只能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呻^吟。 “啊、啊……咿……” 脸上肌肉抖动,口水顺着两侧流了下来。 柳梦红被吓住了,大叫道:“老头子!” 江风将外一拽,将柳玉的魂魄直接拽了出来。 里面柳梦红抱住滑下去的柳玉惊叫道:“啊!你怎么了!” “喂?喂您好住户?请问有事吗?” “老头子!” “喂?需要帮忙叫救护车吗?” 柳玉两股打颤,看着骤然变化的视角,缓慢侧头,瞄向江风。 江风冷冷睨他一眼:“开门。别让我说第三次。” 他故意释放了自己的威压,柳玉顿时浑身萧瑟,再不敢多言。 江风重新在他背上拍了一下,柳玉魂魄得以回到自己的肉身。 屋内,只见柳玉身体猛得一挺,睁开眼直愣愣地盯着铁门。 “啊!”柳梦红拍打他的身体,怨怼道:“你没事儿吧?你怎么了啊!” 催命似得敲门声又响起来。 柳玉连忙站起来说:“没事,我就刚刚头晕了一下。快开门!” 柳梦红挂掉了物业,然后打开大门。 江风大步迈进来,在门口脱掉鞋子。 两位老人互相靠在一起,随着他动作后退了一步,跟他保持距离。再不复方才的嚣张气焰。 “怎么……你……” 江风反手合上门,径直走进二人房间。 两人即害怕又好奇,小碎步跟了上去。 江风按照画面里看见的指引,从床底下摸出一个铁盒,单手托着,掀开盖子。 柳梦红嘴快惊呼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们的东西放在这里?” “闭嘴!”柳玉训斥,“你别说话。” 柳梦红委屈嘀咕:“我怎么了嘛。” 江风拿出那张他们用自己鲜血画出的符咒,走到厨房,打开煤气灶,用火点燃。 两人似乎还想阻止,在一旁张口欲言,捏着手指,唯唯诺诺的模样。 纸张燃烧,飘起的全是黑烟,传出的却是类似腐肉那种令人作恶的味道。 柳梦红捂着鼻子咳了两声,背过身去。 小山神就在一旁抓着他的衣角。 江风并不在意二人,背靠厨房的料理台,开始翻阅留下的那本古本。 柳玉犹豫着开口说:“你,你拿到东西就走吧,这个盒子我们都不要了,求你放过我们吧。” 江风翻了一页:“我等人。” “等谁?” “等你儿子。” “我……”柳玉瞪大眼睛,一副会跟他不死不休的模样道:“你想对我儿子做什么?!” “哦?”江风终于抬头给了他一个目光,讽刺地笑道:“你还会关心他吗?可如果我是他,被你们操纵了这么多年的话,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柳玉梗着脖子反驳:“你在胡说些什么!” 江风:“我要看着他,以免他犯下错事,给你们两个行将就木的人陪葬。” 柳玉:“你放屁!我儿子他……我儿子他很孝顺,他一定能理解我们的苦心,他怎么会恨我!” 他话音刚落,大门被推开一条缝,柳方平面无表情地走进来。 柳玉一脸欣喜,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儿子!儿子你回来了!” 柳方平停在原地,诡异勾了勾唇角。 柳玉被他看得不寒而栗,板起脸道:“你怎么了?你这是什么眼神?你就是这样对待父母的吗?” 柳梦红忙拉住他:“别这样,他已经长大了!” 柳玉指着道:“你长大了也是我儿子!” “啊——”柳方平听着大叫一声,朝他扑了过去,叫嚷道:“我杀了你!” 柳玉被他推翻在地,脑袋磕了一下,却敌不过他。 柳梦红发疯一样地大叫。 江风过去,抓着柳方平的肩膀将人提起来。 “冷静一点。”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柳方平咬住唇,眼泪决堤,用力喝道:“你们还是人吗?!” 柳玉:“我们不是为了你好吗?你看,你考上了这么好的大学,有了这么体面的事业,如果你还像以前那样混日子,无所事事,乖悖违戾,跟人打架斗殴根本不学习,你今天就是个街上的打工混日子的流氓头子!” 柳方平上前指着他:“你还说!” 柳玉悻悻噤声。 柳梦红哭道:“我们能怎么办?你说我们能怎么办?你整天在学校里不是惹事就是打架,整个家都要被你折腾散了。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大家都能有好结果啊。” “好结果?”柳方平被这话逗笑道,“我都那么求你们了,我放下尊严哭着求你们了,然后你们呢!我每天被你们当作一个傀儡,困在自己的身体里,被迫做着自己最讨厌的事。我恐惧!崩溃!绝望!压抑!这就是你们说的好结果?是你们的好结果但不是我的!你们根本没拿我当个人来看!” 柳梦红整个人畏缩地一颤:“我不知道是这样的。”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明明很享受,你们明明只是装作不知道。”柳方平指着江风说,“他,他这样的陌生人,只见过我一面,就知道我不是我。小区里的所有人,除你们以外的所有人都知道!你们跟我住了三十几年,我已经看惯了你们的卑劣跟无耻,还需要在我面前找这种借口吗?” 柳梦红哭道:“你不要这样对妈妈说话。我是你妈妈呀。” 柳方平激动道:“不,我只是你们的成就品,我根本不是你们的孩子。你们缺的只是一个足够用来炫耀的东西而已,我表现的不好就没了出生的意义,是这样吗?你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他们说话的声音实在太大,已经清楚传到楼下。 江风听到门口有脚步声,估计有人贴着大门正在偷听。 柳方平用力甩手,挣脱开江风的桎梏。 “为什么?”他浑身卯着股劲,手脚都在战栗,哭着质问道:“我又不是生来就懂事。我笨,是你们遗传的,我坏,是你们教的。你们给过我学好的机会吗?自己又做到了什么程度?为什么我是你们儿子?为什么?” “柳方平。”江风等他话止,问道:“所以你今后想怎么做?” 柳方平肩膀抖了抖,情绪已经平复下来。 他无力又无奈。 能做什么?只能选择什么都不做而已。 他说道:“我,柳方平,从今天开始,不再是你们的儿子,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们。” 柳玉跟柳梦红呆在了原地。 “可你就是我们的儿子啊!” 柳梦红想去抱他,江风抬手横在二人中间。 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两位二老急了。 江风说:“你的要求我可以满足。从今日起,地府断绝你三人亲子关系。刨除前债,今后你们不需要再为对方负责。” 柳梦红:“……这是什么意思?可他就是我的儿子啊!他的血是我和他爸爸的血,你凭什么这么说!” 江风竖起拿在手里的一截断骨,抓住柳方平的手,往上面滴了一滴血,又将自己的手也挤了上去。 血液瞬间被断骨吸噬。 江风当着几人的面,冷淡说道:“不可以,再主动去找柳方平。不可以再打扰对方生活。” 柳梦红疯狂摇头:“不——不!不要这样!” 柳玉上手就抢。 江风抬高手臂,躲了过去。 “不能抢。” 柳玉僵在原地。 江风斜睨着他二人。 继续宣判道:“不可以再说自己是柳方平的父母。” 柳梦红喉咙忽然哑声,再也发不出这个“不”字。 她捂住自己的脖子,看向柳方平。 那一刻眼神中充斥着恐惧而悔恨,紧跟着又被眼泪遮掩冲刷。 “要一个人死,很简单。可生命的宝贵就在于它的独一无二。父母赋予了,却并不能决定它的价值。更没有资格去控制。你二人,还动用不应该的力量,横加干涉。”江风说,“天底下有那么多父母,却不是谁的孩子都能成器。你们不能对子女负责,甚至不能为自己负责。今后,就自食恶果吧。” 江风收起东西,对柳方平道:“你可以收拾收拾,准备走了。” 柳方平站着没动。 江风拍了他一下,对方如同行尸走肉一样地抬起头,自语道:“我能去哪里?” 江风:“即便你不想承认,但你现在的确前程广阔。想去哪里都可以。” 柳方平惝恍而立,片刻后什么都没带,直接转身走了。 江风拿上铁盒,示意小山神跟着,也跟地上二人道:“告辞。” 柳村 江风带着小山神回到宾馆, 拉开窗帘, 坐在窗边的小沙发上, 拿起盒子里的古书, 静静看后面的内容。 这本旧书, 其实是一本日记。 准确来说也不算是日记, 它不正规地记载了各种事情, 趋向于一本杂乱的草稿本。 江风推测,它的主人应该就是v市失踪的那个山神。 里面有他修习出来的各种法术,还有人间修士的符字记载, 以及对天地风云运行的观察体会。其中夹杂着一些日常的思想记录。 最开始的内容比较单调统一,都是简笔的山水画,记录了风水的变迁, 间或会飘过火柴人似的身影。同时还有将流云转化成道门符箓的创新法术研究。 从日期记录上看, 每一条记录间隔时间很长。大概是修炼中途想起来,就潦草地记录一笔。 到了十九世纪末, 国内一片动荡。或许是附近越加密集的冤魂跟血气影响到了他, 山神的记录变得频繁起来。 后来他开始四处走动, 观察周围的环境。 某一次他去往附近乡镇送往冤魂回来之后, 发现判官的尸骨被盗走。 江风正待往下看, 小山神出声叫他回神说:“爸爸,你买的车票时间快到了。” 江风看了眼手机, 才想起来自己买了两张去柳玉家乡的动车票。时间的确已经差不多了,叫了两出租车, 先带着小山神去车站。 两人到地方后, 很快开始检票,再是进站台等待。 手机开始震动,他看了眼联系人,发现是褚玄良。 褚玄良问:“你那边有进展了吗?顺便问一句,你的毕业证书还要吗?” “不用了。”江风说,“等我把这件事情处理完,也不需要拿着毕业证书去找工作。” 褚玄良:“……” 那你之前这么拼命用个鬼啊…… 江风:“你找到宗策的下落了吗?” “没有。”褚玄良说,“托人关注了下,可她那人,能找得到才真是见了鬼。还不如等她来找你。” 江风:“嗯。” 褚玄良说:“我们这边最近风平浪静,在城里逛了几圈,都没看见一个厉鬼。联系了一下附近的道观,也说没有再接到相关的业务。我还以为是被你拿走了。” “不是。”江风想了想说,“那宗策可能已经不在a市。” 褚玄良:“你现在要去哪里,我跟你一起过去。她可能去找你了。” 江风报了一个地名。 褚玄良说:“好,我现在定车票。再去向我师父借几样法宝。黄玉他们也一起过去。我师父摆盘算过,凶。说是最近会有点不妙。你自己那边小心点。” 嘱咐完就挂了。 江风排队上车,找到位置坐下,开始继续翻看书上的记录。 v省山神化灵的那座大山没有什么广为人知的官方名字,倒是有个俗称叫做和尚山。因为附近的人太穷了,很多男人到老都是单身。久而久之,被其他地方的住民奚落为和尚。一般女孩儿都不愿意嫁过去。 山神知道后觉得不好听,还不如叫无名。 听得多了,他对这名字有点不高兴,于是亲自下山,教导当地的居民进行城市建设规划。平了一个祖宅祠堂,填了一个冤气四溢的池塘,挑担挖土修出了一条水平的泥路。 风水起来后,经济也终于慢慢起来了。 后来又听镇里一个刚读书的小孩儿说,“佚名”是个很厉害的人,几乎什么都会做。书法画画雕塑陶瓷,他们班上的人都特崇拜他。 于是山神跟着改名叫“佚名”。 后来他离开了这个城镇,见到了更多的人,知道“佚名”是个什么意思。 ……他还是不配有姓名。 从那之后,江风再也没看见记录里出现“佚名”两个字,他又恢复了无名氏的人生。 · h省下的一个小县城里,曾经有一家道观。这家道观流传历史也已经挺久,只是规模一直不大。 紧跟着爆发了大规模的战争,又是一年灾荒,每个地方都刻满了“穷”字。 观主收养了几名有天分的弃婴,带回观中教导。所以观内大半的人都姓冯。 他们这家道观因为代代相传,在当地挺有声望,靠着村民救济,还也不至于开不下去。 山神路过,正好被一冤魂吸引进来,又受到对方邀请,就在这里停留片刻。 当时的道观观主,是一位很有天赋的修道士。只是他没有正统的道家传承,一切靠着零散的资料,和自己的参悟进行研究。走的全是野路子,甚至有点邪。 山神与他推心置腹地交流了一番。 虽说道家与道教并不相同,但那道士在与山神的交谈中,表现出了道家救世治乱的志向,以及无心名利的美德。同时又富有修道的灵性,山神感慨于他的一片赤诚之心,推荐他去参加正统的道门集会。 冯观主前去交流之后,确实深有体会。在那边跟着各位道长,学习了不少符箓画法。 只是他没有学到结印的口诀,回到道观后又自己进行推导改进。 山神看他进展飞快,只是法术总带着一股明明的邪气。但想他本心向上,应该不会有问题,就没有在意。 战争年代,道观间的活动日益减少,后来冯道长就不再参加。山神也离开了那个地方,去往别处游历。 江风往后翻了几页。 十数年后,山神在外面的修炼暂时结束,回到v市山林老家查看,发现埋藏在这里的判官尸骨被盗。他很是惊讶。 一般人根本不会到这座山来。就算来了,在山中灵气掩饰下,也察觉不了判官尸骨,更轻易搜查不出它的埋藏之地。 山神在书中写道,自己虽然是本地山神,但此处风水并不算上佳,他虽有灵智,可因资质有限,多年不能成功化形。多亏判官尸骨埋在此地,判官阴间多年功德积累,助他修炼成人。 他这一身,半是山灵之气,半是判官之气。 尸骨被盗之后,他自觉惭愧,未能尽好看护之责,又四处寻找丢失的白骨。 因为v市离h省很近,判官尸骨现世,若是被有心人谋取,肯定会有些许风声。 山神转道去找冯道长,想询问他有没有类似的消息。去了h省,才发现冯家道观已被屠满门。 山神穿着西装,手里捏着帽子,一脸茫然地站在落败道观前面。 这一片分明尽是阴煞之像,应该死过许多人,可却没有看见任何残留的冤魂。 他在此地逗留了一段时候,找附近的人打听详情。 可县里的普通人,根本不知道具体内情,自己也是毫无根据地进行猜测传言,致使各种说法层出不穷。 什么是看错风水被人寻仇,什么神棍骗人被揭穿把式,什么誓死卫国被不法份子暗中打击,还有说被县里学校的学生抵制糟粕文化给屡次找茬,最后无奈散观了。 山神一听就知道是假的。 他来得太晚,时代已经变了。新文化跟新风潮,让年轻人对道门学术弃之如敝屐,还深深唾弃。加上道门行事作恶要比普通人隐蔽一点,想隐瞒的话,根本查不出来。 山神于是辗转打听,在各处奔走,终于从业内人士的耳朵里,听到了事情的经过。 · 江风往后翻去,发现后面是用简笔画来表示的。 或许是为了表示自己的愤慨和不平,他在冯道长的头上画了大黑叉子以作指代。 小山神爬到他的腿上,指着那个火柴人说:“我也能看得懂。” 然后仰头骄傲地等待夸奖。 江风揉了揉他的脑袋:“嗯。” · 冯家道观的人,在山神所管山区,挖出了判官尸骨。 那观主本身邪性,所用法术毫不避讳,在外名声败坏。只是忌于山神法力高深,不敢放肆,借着狡诈乖觉,骗得了他的信任。 挖出尸骨后,靠着自己多年研习的邪道法术,用魂魄役使尸骨,试图反转阴阳。 山神听闻简直哭笑不得。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不过徒增牺牲而已。 阴阳自有规律,生死自有循环,何必强行干涉?向死而生,方能感受到自我本真,又有什么好恐惧的?他还是一个修道之人,竟然如此执着,学不会什么叫放下。 虽然冯道长数次失败,导致大量无辜阴魂魂飞魄散,却依旧不肯放弃。慢慢风声传了出去,且越发夸张。说他得到天地异宝,灵力充沛,千年一见,甚至可以转死为生,或度人成道。 财帛动人心,无数不怀好意的人冲进了h省。 冯道长当时尚并未研究出判官尸骨的用法,手下的弟子又都是普通的小道士,没有多高深的法力,自然敌不过他们。 最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前来侵犯的道士和尚,连同冯家道观的人,全都死了个干净。 山神对此大感可惜,更是唏嘘不已。 只是他在书中沉痛澄清。他并未向冯家道观的人透露过任何关于判官尸骨的消息,或许是冯道长前去v市找他,结果意外找到了判官尸骨。 尸骨明明藏得颇为隐蔽,如此小的概率竟然就这样发生了。天下间就是有一些说不清楚的巧合。 山神在书的下方困惑问道: “为什么人这么怕死呢?甚至为了逃避死亡,而不好好活着。” 这种即亵渎生命,又极端渴求生命的行为,山神始终无法理解。 到后面,文字叙述开始变多了起来。 “经过追查,我发现判官尸骨在一位叫冯有道的小道士手上。他是冯道长的儿子,当初灭门时的幸存者。我找到他的时候,他看起来是五十多岁。但照年限推算,应该不止。” “我追了他半年有余,他似乎非常畏惧我的出现,又不敢与我正面交锋。隐藏踪迹,并四处不法地搜集冤魂。当时阳间秩序混乱,饿死鬼无数,且许多人无辜受死,地府运转似乎有些不灵,我悯其遭遇,助他们前往阴间,因此出行受阻。” “待我终于追上冯有道之后,他很热情地同我攀谈,并向我哭诉他父亲的遭遇。还同我解释,是因怕我与追杀他的仇家为一伙,才不敢停留。我便姑且相信,不予揭穿。” “我请他归还判官尸骨,他配合地主动将东西交还给我。还望我能好好保存。可我觉得他或有说谎,因他身边携带一个已化形的守护神,被他禁锢牵制,失去自由。神灵自然非是人类可以豢养,我看小姑娘着实可怜,又请将守护神也给我。他并无推辞,痛快将人交到我的手上。我才发现这神灵乃外力化形,真身该是某地供养的神像,如今神识被抽取出来,灌入肉身,已非正统记载之中神灵,再如何修炼最终也是魂飞魄散。” “我不知冯有道是如何做到此事,竟能驱使神灵,猜测是他多年研究判官尸骨有所小成,借由身骨灵力使然。然他所修法术,实在太过阴损,我便警告一番,并通知阳间其他修士,前来帮忙处置。” “后宗策说是冯有道在仿制判官笔,以谋求超脱轮回,获以永生。狼子野心,实为可笑。果然冯有道屡不成功,凡人魂涉之,皆魂飞魄散。唯有宗策因神魂坚韧,不同凡人,算做成功。可他仍不放弃。宗策还向我检举,称冯有道阳寿已近,越发慌乱,近日搜集了不少冤魂以做实验。我身为山神化灵,并非人类修士,难以插手过多。尽数写成报告后,寄给了别处的道观,请他们多加看管,切勿叫人逃脱。” “我不欲与他过多接触,此人让我心中不适,带上宗策之后,便与他远离。他也未追踪过来。” “我携宗策重回h省,查看她往日信众的情况,发现多数已被冯有道杀害,而县城内被阴气桎梏。尽我所能改善之后,又带宗策离开此地。” “为助宗策修回真身,重返轮回,我带她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好好修炼。恰好途径一地名为柳家村,发现此处阴气浓重,且风水格局极为诡异,便因缘留在此处。” 柳家村,就是柳玉、柳梦红的家乡。 后面的内容没有了,整本书到此为止。 江风摩挲着这本书的断面,不知道是对方就记载到了这里,还是后半截记录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而被撕去。 小山神见他发愣,已经看完,就从他手里接过,翻回前面,用手指磨蹭着上面的笔墨。 山神或许是因为前期不习惯写人类的文字,所以很喜欢画画,而画的内容也很稚嫩,倒挺适合小山神看的。 这俩山神看着的确很有缘,虽然没有见面,但靠着这种方式,神奇地交流到了他们的想法。 “哇……”小山神煞有其事地点头,“嗯嗯嗯。” 江风:“……” 小山神指着一个地方问:“这个是宗策教我的法术吗?” 江风说:“或许是。” 他将书重新收好,以免损坏。 这本书的历史太过久远,纸张薄脆发黄,一不小心就会撕碎。但又有许多山神自己对于法术的见解,对小山神这个后辈来讲很珍贵。有机会,先找个地方把里面的内容复印下来。 广播里的优雅女声播报到站,江风牵着小山神下去。 从动车站出来之后,二人在门口叫了辆黑车,让他直接把人送到柳家村村口。对方以那边没生意要跑空车为由,跟他磨了一阵,约定好价钱才过去。 · 柳家村内部还保留着原始农村的外貌。虽然水泥路修过来了,该有的设备也铺进来了,但单单以刘家村来划分的人口,实在稀少。 年轻人大多出去打工,村里曾经有家杂货铺,后来关门了,买东西要多走十几分钟,去隔壁的小镇上。村里也没有本地的小学,只有镇上有一所师资简陋的学校。 整体来讲,应该是落后、贫穷,但环境跟气氛相当祥和。 江风到的时候,正好是临近傍晚。村里面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坐在路灯下面,摇着把蒲扇谈话纳凉。见江风过来,没什么特殊的反应,歪着脑袋好奇看了一会儿,然后用方言出声询问。 “小伙子你哪家的?我看你有点眼熟啊。” 江风拿出用手机拍下来的画,问她:“您见过这个人吗?” 老人眯着眼睛瞧了会儿,笑着说道:“我这眼睛已经看不清楚了。” 江风:“那您听说过宗策这个名字吗?” “我们这边都喊小名儿的,”老人说,“你要问大名,去问年轻人嘛。” 江风说:“她是以前的人,挺久以前的,只有你们才认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住在哪里啊?家里还有什么人啊?多大年纪了哇?我们村子里就那么点人咯。”老人换了个姿势,翘着腿说:“叫柳从什么?” 江风说:“她不性柳。” “不姓柳的人……很少很少的。”老人挥着扇子说,“没有,就……那边几户吧,也没有姓从的呀,怎么会有人姓从这么奇怪呢?哎哟。” 江风:“……” 老人抬起头问:“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我们这边是叫柳村,可是很小的,你往前走一段路就不是了。你是不是找隔壁里村的?还是那边水头村的?你到底是哪家的孩子?你父母内?这附近我们都认识的,你报个名字,报你外公外婆爷爷奶奶的都可以,我们都认识的。” 房屋旁侧就是农田,天色稍稍黑下来一点,蚊虫成群地天上飞舞。 江风用手挥了一下,却躲不过这边的攻击。 老人很热情,但他们之间的交流,不知道哪里出了点障碍。 小山神礼貌鞠躬:“谢谢奶奶。” “奶奶?”那老人闻言大笑道,“我是你爷爷啊娃娃。” 小山神愣了下,委屈问说:“你……是在骂人吗?” 老人板起脸说:“我说你是骂人呢。我是你爷爷,我是爷爷!” 江风捏着小山神的手示意。 小山神:“谢谢爷爷?” 老人转了个身说:“诶,就是爷爷嘛。这小孩子真是。” 旁边几人跟着笑。 小山神瘪着嘴看向江风。 这老人穿着一件黑色的薄衫,短裤撩到大腿根处,头发剃得很短,看打扮的确是男人。 声音沙哑低沉,有点雌雄莫辨的味道。 可他没穿内衣,所以下垂的胸部还是挺明显的。 全身上下哪里都瘦,手臂更是瘦得皮包骨,只有胸部特别显眼。 另外几个老人里,有做女性打扮的,也有像他一样,男性化但有女性特征的,还有比较年轻比较普通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风联想各地的新闻,觉得应该跟这边的环境有关系,或者是服用雌性激素超标,或者是战争年代留下的什么因素影响。 但强行追问显然不够礼貌,于是将话题止住。 江风说:“我也不知道她父母是谁,只知道她在这边住过。这个村子既然小的话,那外来人应该挺明显的吧?大概在六十多年前,或者更早,一个年轻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孩儿过来村里。女孩儿头上扎着两个小辫,七八岁左右吧。有印象吗?” 几人沉默了下。 老人摇头,言简意赅地回答:“不晓得。” 他站起来挠着手臂说:“我要回家看电视了,这里蚊子真是多。” 另外几人跟着起身,挥着扇子说要离开。 这个小场地很快就空旷下来,留下江风跟小山神两个。 路灯闪烁片刻点亮,半边黄色的光晕披在他们身上。小山神叫道:“爸爸?” 江风摸向手机。 对方打通,但很快又挂了。 正是褚玄良。 褚玄良跟黄玉,以及他们道门的一个朋友,已经朝这里走来。 江风站的位置足够显眼,一眼就能看见,两匹人马成功会和。 “你还没找到住的地方?”褚玄良遗憾说,“我还等着投靠你呢。” 黄玉无所谓道:“农村嘛,总有几间空房子的,毕竟空间都这么大。要么给外出的孩子留,要么用来放杂物了。我们不讲究,花钱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打听一下,柳梦红的老家在哪里。”江风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去她曾经的老宅过夜,顺便查探一下这村里的情况。” 柳梦红很早就搬出去了,可就像村里的人说的一样,附近什么房子里住着什么人,上三代他们都能给你数出来。 江风手上有柳梦红父母的名字,去找村里的人问一问就知道。 人搬走了,房子总是在的吧? 褚玄良过去敲门找人询问,很快得知具体方位。 当时柳梦红一家关系闹得挺难看。柳梦红结婚后搬走了家里的很多东西,空房子则分给了她外出打工的大哥。幸运的是对方现在回来了,就住在这里。 他们五个人,出一千块钱,说要在这里借宿一晚,对方很快答应。 住这的老人比柳梦红要大上一点,大约七十多岁。但因为缺乏保养,脊背弯曲,看着身体不大好。 他推开房门,说上去给他们铺床,让他们在一楼稍等片刻。 几人在附近踱步观察。 门上跟墙上,糊着旧时的报纸。 因为被什么打湿过,上面漾开黄色的水渍,以及腐烂后的霉斑。只有夹杂其中的小块是可以看得清内容的。 江风辨认了一下,年代还挺久远,可读取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老人以为他们是嫌弃这边的屋子老旧,站在楼梯口打着扇子说:“我的房子翻修过的。那边还有那边的地板,都是我儿子刚铺的。楼梯也换了,卫生间刚换的。就那面墙没有动过,但没问题的。” 黄玉:“行,我们就随便看看。” “我给你们五个人,将就一下啊,两个房间。其他的都没有打扫。”老人指着上面说,“一个是我儿子回来住的,一个是我孙子住的。” 黄玉有点蛋疼,还是点头说好。 佛庙 这房间该怎么分配, 似乎也只有一种方法了。 褚玄良指着另外一面说:“黄玉跟小朋友一个房间, 我们去隔壁。有事的就出声。” 黄玉:“还是这个房间给你们吧。这里有两张床比较大, 那边比较小。” “也可以。”褚玄良也不指望让江风跟人挤, “江风你睡那张沙发床可以吗?我跟师弟一起睡。” 江风点头。 小山神举手:“可我也是男孩子呀!” “我不介意。”黄玉将他单手抱起来, 夹在腋下说:“他们都是男人了, 你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小山神蹬脚:“哇!不要这样抱我了!我已经长大了!” 黄玉两指在额前一点, 敬礼道:“晚安!” 小山神:“爸爸!” 三人:“再见。” 二楼没有卫生间,褚玄良先拿着自己带的日常用品,去楼下洗脸刷牙。 房间里明显有很多旧的杂物。江风提了下裤子, 弯腰开始在房间里详细搜索。 小师弟看了会儿,也很上道地过去帮忙。 二楼房间应该没有过多的改造。 墙上还贴着老旧的内衣女郎海报,走道上用的是线拉式的白炽灯。外面的木板因为年代过久, 走一步就会咯吱作响。 房间外的一块空地, 并没有封闭建造,可以看见屋檐跟下面的景象。但无法靠近窗边, 因为窗户前杂乱地推着一些椅子家具, 屋檐下面似乎养着一个蜂巢。 师弟见他看来看去, 自己又毫无目标。 “你在找什么?” 江风:“找这里什么东西是以前留下的。” 师弟:“……房子?” 江风不好意思嘲笑他, 假装很有道理地“嗯”了一声。 二人尴尬对视。 褚玄良走上楼, 师弟才飞速甩着毛巾下楼。 褚玄良问:“找到什么了吗?” “先搜一搜。”江风说,“小点儿声。” 他蹲在地上, 开始扒拉床底下的东西。 床底有好几个木箱子,里面装的玩意儿有点沉。江风随手一摸, 发现箱子表面微软, 全是落下的灰尘,已经堆了一层。 他两手使劲,小心把东西拖出来。 第一个箱子里装的是一些旧衣服。大部分是款式单一的毛衣,大红或大黄色,看得出是自己织的,还有几个漏洞。 第二个箱子似乎是玩具。这里面就什么都有的,石头、杂草、弹弓,还有各种纸飞机,碎玻璃。可以想象那个年代孩子的娱乐产品新奇而单调。 江风又去另外一张床下掏箱子。 第三个箱子和第四个箱子都比较大,里面装的是书。 褚玄良在那边研究玩具,江风则坐在床脚研究旧书本。 师弟很快洗完回来,让江风下去接替。 江风像没听到,手里举着一沓纸坐到床边,仔细翻阅。二人见状,一起围了过去。 纸张的材质、大小、颜色各不相同。上面都是画。 画的水准也不一样。 有些是用铅笔,简要地画着几个小人站在一起。可以看出画风稚嫩,是个孩子的手笔。 有些色彩明亮,线条清晰,构图相对成熟。 还有一些明显就是两种画风。 “不是一个人画的吧?”师弟仔细看了眼,说:“哦,这里有署名。” 虽然字有点难以辨认,但确定有至少三四个人的名字。 师弟说:“小学生画的。那个年代这种村子,能送他们去读书,是真爱了。” 褚玄良:“他们家的人都很喜欢画画?” 江风说:“柳梦红的爷爷是会画画的,应该是他自己教的吧。” 这些画看上去很普通,大多都是人物画。 师弟脖子扭得酸了,也没看出所以然来,干脆放弃。 正准备走开,江风指着一个人问:“这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吧?”师弟说,“这不都有胸吗?” 褚玄良也困惑问:“怎么?” 江风把所有的画都平摊开,问道:“那哪里有男的?” 二人愣了下,低下头开始寻找。 三十几幅画里,有单人画有家庭画,也有广场上的集体画,但无一例外,全都是女人。 小孩子画画的时候,一般是照着画的,还是说他们的世界里只出现过女人? 师弟冷汗瞬间下来了。 “女……女儿国?” 江风:“我刚进村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大爷,他也有……明显的女性特征,声音偏中性,但他说他是男人。” 褚玄良:“可是……可是柳玉不也是这里的人吗?他有女性化特征吗?” 江风:“他没有,但是他已经搬走了。” 师弟捂着嘴惊道:“所以来这里胸会变大?这什么恐怖的磁场?” “啊——”师弟想到什么又惊道,“黄玉可以多呆两天,这是她的天堂啊。那我们怎么办啊?我不想要大胸。” 褚玄良:“不对,都变成女人的话,那下一代怎么繁衍出来的?” “对,刚刚那大爷就是传统的大爷!”师弟拍了下手,瞬间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江风说:“也有可能,是在柳梦红那个年代前,村里人有这样的症状,后来就慢慢消失了。” 褚玄良:“你说山神?” 江风点头。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江风说:“先睡吧,明天早上去问问楼下的大爷。” 二人点头。 老屋子的床睡得不习惯也不舒服,被子跟床单都带着一股久置后发霉的味道。 几人一整晚都是醒着的,翌日大早下楼找人。 幸运的是老人家的睡眠质量一般也不好,天还灰亮就起床了。 江风在一楼等了一会儿,出去闲逛散步的大爷才慢悠悠走了回来。 褚玄良先把现金递过去。 对方躺到门口的摇椅上,对着钞票来来回回数了三遍,又摸着纸币的材质在光线下转来转去,末了才一脸满足地点头说:“好了。” 他抬了下头,见几人还坐着:“有事儿?还想再住一个晚上是吗?” 江风:“想跟您打听点事情。” “直接说呗。”老头儿说,“跟这儿嘀咕什么呢?” 江风:“大约六十多年前,这个村子里是不是只有女人?或者说,男人都有些女人的特征?” 老头儿忽然沉默下来,有节奏地摇扇,然后闭上眼睛就要睡去。 褚玄良拍了拍:“大爷?这位大爷?” 老头儿拍掉他的手:“叫唤什么呢?我这儿不高兴听了。” 褚玄良一脸讪讪。 江风问:“所以后来这里的人是怎么好的?” “你们从哪儿听说的呀?”老头儿眯着眼嫌弃说,“都是年轻人,搞什么这么迷信?读了这么多书,相信点科学行不行?以前就是生病了,环境原因,后来科学发达了跟外界连通了,病治好了呗。真是。” 褚玄良等见这话也的确真是……心情复杂。 “我听说的不是这样。”江风说,“有一个年轻人,带着一个小女生,到了你们的村子。他们两个本质来说,都不是人。是他们治好了你所说的这种病。” 老人又陷入了之前那种谜一样的脱离状态。 江风说:“您的逃避,就可以让您忘记这件事情吗?” “知道的大部分都死了,没死的也不会告诉你们。”老头儿睁开眼问,“所以你们是什么人?” 江风:“道士。” “来这里做什么?” “找人。” “找他?” “当然。”江风说,“找不到人,我们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有别的办法,只是到时候大家不会高兴。” 老人站了起来,他身后的摇椅嘎吱嘎吱继续摇动。 “那边。”他指向一个地方,“你们自己去看吧。” 师弟:“哪儿?” “我们镇的佛庙,就在祠堂附近一点点,你们过去就能看见了。”老头儿说,“已经荒废的差不多了,现在没什么人去。看见一栋老破的木房子就没错了。” · 他说的木房子的确不难找,具体位置显眼,建在半高的山上。但明显已经没多少人去了,因为通往山上的路上杂草丛生。 几人站在佛庙的门口,并没看出什么异样,为表尊重,还是合手拜了一下才进去。 大门塌倒了一半,里面白色的蛛网密布。位于正中的佛像上盖着一匹黄色。 师弟走过去,捏着鼻子扯开黄布。 漫天飞尘,几人也看清了这尊佛像的原样。 “卧槽……”黄玉叫道,“欢喜佛?” 褚玄良:“别在欢喜佛面前说卧槽……” 黄玉:“……” 那佛像应该是泥塑的,因为长期缺少保养修复,表皮已经被剥落,可不妨碍看清它本来的形状。 应该一男一女□□地抱在一起,两腿张开,做欢合状态。其造型源于密宗的男女双修。 江风捂住小山神的眼睛。 小山神新奇叫道:“喔——嘘——” 黄玉现在整个人都不好了,拍着额头道:“我为什么要拜欢喜佛……” 欢喜佛一向只在藏传佛教的寺庙里才有供奉。对佛教不怎么研究和关心的人,平时应该在特意摆出佛像展示的旅游景区才能看见。 他们也没想到柳家村的佛庙里会供奉这个佛呀。 师弟说:“等等,我上网搜一个这个是拜什么的。” “嗯……”他翻了一会儿,说道:“它说,印度密教里有个传说,释迦牟尼派出信徒化为美女,去引诱残忍嗜杀,屠戮佛教徒的国王毗那夜迦,最后毗那夜迦被美色征服,选择皈依佛教,成了众金刚的主尊。该派别讲求两性相合,是宇宙万物产生的原因,也是宗教最终的解脱1引,‘欢喜佛’就是这种思想的图解。” 数人:“……” 师弟收起手机道:“你们不要这样行吗?特别尴尬。” 还是没人开口。 师弟:“所以他们是想要……用女人去征服谁?那个让这里的男人变得像女人的人?” 褚玄良觉得这个话题实在是太难以回答了,迫不及待地想要跳过:“反正他们这里不缺的就是女人了吧?” “病急乱投医吧?很多人是这样,连佛像什么名字,有什么深意也不知道,随便找个什么神佛搭边就拜了。不管有用没用,都好歹有点心理安慰。”黄玉说,“你要是看着村里的男人都长出了十八禁的大胸,你也会丧失理智的。” 师弟:“……还好,我现在已经要丧失理智了。” 黄玉不解道:“可是正常情况下哪想得到拜什么欢喜佛?那时候网络又没有,信息也不流通,村子里的人能知道个佛祖就不错了,可能连佛祖的名字都不会叫,又怎么会修建一个欢喜佛的佛庙呢?” 褚玄良撞了她一下,眼神朝台上轻瞥示意。 黄玉连忙双手合十告罪道:“不好意思,无意冒犯。小辈多话,切勿见怪。” 山神 江风说:“再找一找。” 几人在庙里走了一圈。 这里非常简陋, 几乎能一眼望穿, 没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 他们的目光都下意识地忽略了上面的神像。 非礼勿视…… 江风推开右侧通往深处的门, 门后是一个露天的小院, 院里久疏打理, 已经长满杂草。 “这个是什么?”师弟说, “是解释佛像的石碑吗?”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本来应该立在佛庙前面的石碑被埋在后院的土里。但从石碑的底端来看, 被人横截劈断过,如今只露出一个角。 众人合力将东西拔出来,平躺在地上。这块石头沉得很, 而且很大,丑得跟个墓碑一样。 师弟用手扑开碑上的泥土,将中间擦拭清楚。 黄玉以为它会写“欢喜佛”, 结果不是, 上面最先写着的是“除恶佛”。 几人皆是一脸懵逼。 人造佛?这欢喜佛能同意吗? 江风起身回到大殿,几人也快速跟上。 “仔细一看, 似乎真的不是欢喜佛?”师弟摸着下巴说, “这什么玩意儿?” 之前因为不好意思细看, 所以没有发现。欢喜佛里的男佛应该是比较凶相, 而这一个……胸很大, 还略带猥琐。 之前以为这是女人的胸,但原来不是。勉强能从贴合的地方看出来, 男方也有胸。 几人一时对这形象很是震惊。 江风不客气地抬脚踹去,佛像顷刻倒塌。 “没有装脏, 这是一尊假佛。” “什么骚操作?” “鬼知道……” 数人重新回到后院去阅读石碑。 石碑上的字刻得是挺漂亮, 但内容不敢恭维,属于白话与文言诡异杂交的类型。 它上面说,“除恶佛”是佛教非常有灵性但名声不算大的一尊佛,因为它的信众平素都很低调,不在四方筹开佛庙,也不会对外宣传,招纳信众。有缘则来,无缘则散,万事不该强求,万物也不能强留。该流派的佛像代表的就是这种意思。 这令人莫名熟悉的教义,几名道士眯着眼睛不敢说话。 后面还说,“除恶佛”代表两性关系的自由奔放,加之随性的人生选择,和超脱的思想内涵,可以超度早夭的胎儿或婴儿。还特意加了一句,即便是枉死的女婴也可以。 众人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胡说八道,去特么的! 江风说:“感觉更像是,为什么事情量身订造的一尊佛,不过抄袭了欢喜佛的造型。” 黄玉愤慨:“真是不要脸!连佛像都抄袭!” “是为了消除女婴的戾气?”褚玄良呢喃道,“这地方以前死了很多女婴吗?” 师弟:“这不是重点吧?这是一个大型骗人现场……哎呀,怎么说来着?” 黄玉无语:“诈骗跟邪教。” 师弟:“还好现在已经荒废了。” 黄玉:“可当初是谁带头提议造的这座庙,心也太黑了吧?” 小山神两只手掰住石像的边缘,憋着劲儿往上抬。 黄玉:“小家伙你要干嘛?” 小山神:“后面是什么?” 黄玉狐疑道:“后面没有吧?” 江风帮着将佛像转了过来。 后面的确还有,只是字迹比较淡,笔迹也不相同。不像是用刻刀刻出来的。 上面是事情记录。 那文字间的风格,江风一眼就认出来了作者——山神。 · 事件起因要认真往前追溯,已不可考。 当时柳村是一个闭塞的乡村。附近还有其他的村落跟小镇,只是柳村尤为贫穷。 农村没有什么避孕的措施,又没什么休闲的娱乐,所以家里孩子生的比较多。 六七个寻常,八九个的也有。 可是生活贫困,那时候的孩子吃得东西又多,加上战争、建国初期的艰难种种影响,生下来的孩子根本养不起,丢弃也不会有人愿意收养,为了给个痛快,会选择杀害。 不管是男是女,都杀过,只是女婴杀的更多,男孩儿会尽量留下来。 这种行为已经成了惯例,在当地并没有觉得任何不对。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村里出生的男童在十几岁的时候,渐渐长出了胸部,喉结胡茬却迟迟不做发育,声线也朝着偏向女性的方向变动。 如果不是还具有男性器官,看着跟女生真没多大差别。然而最大的问题是,他们的男性需求跟能力,也比不过正常的男人。 开始出现这种症状的第一户人家,被村里人当作怪病孤立起来。 之后很快又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 起先有病症的家庭,害怕影响正常生活,都会选择隐瞒,到了二十多岁需要结婚之后,才暴露出来。 一经暴露,才发现这样的人还不少。且过了这五六年,新一批男生里这样的情况更多了。 柳村人开始恐慌。 他们不确定这是流行病,还是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反正闻所未闻,也无从下手。可一个村子里没有男人总是不行的。而且在风声传出去之后,隔壁村镇的人,再不敢将女儿嫁进来。 常年累月的扼杀女婴,导致村里女性本身就偏少,如此发展恶化之后,村里出现了一批单身大胸的成年男性。那画面简直难以形容。 再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有病者家属咬咬牙,去城里找了医生询问。医生说可能是因为他们食用的物品有问题,里面或许包含太多的雌性激素,紊乱了男性的内分泌,导致他们成长变得女性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然而长出来的胸部不可能自己收回去,已经发生的改变也很难逆转,那时候的治疗手段也比较麻烦,村民实在没钱接受长期治疗,最后不了了之。 得知是一种可以用科学解释得通的病症,村民立即被说服。心惊胆战之余,也安心不少。 既然跟食物有关,村民只能想办法用自己种的番薯,折价去跟别的村里的粮食进行兑换。 远近村庄都听说过他们的名声,不敢跟他们进行买卖。村民又担着东西跑到更远的地方,成功出售之后,再运回来。 那几年日子过得尤为艰难,本来就吃不饱的粮食,再折掉个两成三成,根本是在要命。 那几年饿死过几个人,遗憾的是,并没有任何好转。 他们没有办法,想着可能以前吃下去的东西还堆积在身体里,还要再坚持几年的想法继续看看情况。就在这时候,从村里远嫁出去的女人回乡,带着自己的孩子,说他也出现了这种情况。 村民终于意识到,医生说的话是错的。跟食物没有关系,他们柳村的人才是关键。 或许是长期的重压和饥荒让他们失去了理智,柳村人强烈奢求着有人能来拯救村庄。 他们选择相信任何没有依据、没有逻辑的解释,并为之付出行动。 很快,村里闻讯出现了一个和尚,他带领村民建造了所谓的“除恶佛”佛庙,并说村庄里的一切,全都是因为死去女婴的不甘,而弥留村庄,附身在男生身上影响造成的。 和尚还说,厉鬼之中,鬼婴最为可怕,不能强行驱逐,否则会遭反噬。她们暂时只是附身,没有杀人,那就更不能暴力动粗,否则还会影响下一代。大家去拜祭“除恶佛”,用诚心慢慢渡她们往生,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说得神神叨叨且言之凿凿,村民们信了。 十八世纪五十年代,山神带着宗策来到村庄,看见的这幅病态的景象。 他本来只是路过,但恰巧到柳村的时候,村里正在进行祭祀。 深夜,村民点着蜡烛,戴着面具,一路顺着山路跪下来,嘴里念念有词。说的是翻译成方言的梵文音译佛经。 山神听了半天,一句话都没听懂,不明白这群人是在做什么,也没人肯跟他解释。为了探寻真相,顺着人群一路往山上走去。 像他这样的正常男性,模样还俊俏,在村里非常少见,乍一出现,便吸引了群众的目光。 村民踩着脚步,口中不停,朝他聚拢过来,将二人围在中间。 深夜里树影重重,火光晃动,连宗策都看得有些害怕。 被上百双不怀好意的视线聚焦,怎么也称不上舒服。 山神透过人群,看见了黑暗中鹤唳飘动的冤魂。又偏过头,扫见门口的石碑。 “除恶佛?”山神笑了一下,“是哪里来的神棍做这样的事?” 负责安排这事,收取香油钱的和尚从里面走出来。 和尚正要说话,山神徒手一挥,便将石碑从底部截碎,摔倒在地。村民见此皆是震惊,和尚也迅速闭嘴退开一步。 山神笑说:“这样的邪佛,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村里面。遇到灵异事件,请一个可信的道士过来看看,总比建一座庙要来的便宜吧?” 村民的议论声渐大,似乎全是女人。 他们对着山神指指点点,却不敢上前。 山神又是扬手一挥,门口的石碑便飘到空中,冲破木门,最后落到后院,且深深埋进土里。因为撞到底下的石头而停住,最后留了一个角在外面。 “我来帮你们。”山神说,“但是以后不可以再做类似的事情。” 那和尚虽然瞎掰,有一点却是没说错的。鬼婴的戾气最难化解,村里男性会变成这样女性化的原因,正是因为女婴冤魂作祟。 重男轻女以及轻视生命的想法让她们产生了强烈怨恨,弥留不去,并想将所有的人都变成女人。 有些鬼魂在地府等了几十年、甚至近百年,才赎完罪孽,得到投胎转世的机会。刚出生几分钟,还没能睁眼看看世界,直接被宣告死亡了,此恨如何也难消。 山神因此在柳村住了下来,来帮助村民化解此地的怨气。 文字到此为止,并未向下延伸。 几人看完石碑上简略记录,都有些唏嘘。 “哦!”小山神忽然说,“我知道,跟雷锋一样,做完好事要写出来。” 江风:“……” 师弟迟疑道:“所以我们要继续找他的日记?” 闹鬼 黄玉说:“还解什么密?直接去找柳梦红的哥哥问清楚不就行了?” “他让我们到这里来, 显然是不想亲自跟我们说。”师弟说, “他们这些人真会玩。干嘛总是藏着掖着的?” “他们不是怕鬼吗?”黄玉用手肘撞了下褚玄良, “来, 褚玄良, 你让纸人抬着这块石碑到他家里去, 也埋在他们家的后院里。” 褚玄良无奈道:“你想吓死人家吗?” “哦……”黄玉才想起来对方已经一把年纪了。 江风说:“先下去看看。” 几人回到柳梦红的家, 发现门已经被锁了。 前院后院以及侧门的门全部被锁。褚玄良按着那木门觉得有些好笑。 农村的木门并不坚固,加上年代久远,估计成年壮汉用力一踢合页就能散架, 基本属于防君子不防小人。加上农村人邻里左右都会互相看着,附近有动静的话,直接可以报警。 木门底下有挺宽的一道空隙, 褚玄良溜了一张小纸人进去, 门很快被打开。 这扇门对应的是老宅的餐厅,老头正坐在吃饭用的木桌边, 打着扇子看向他们。 他对此并没有太多惊讶, 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惊恐, 一副已然超脱凡俗的表情。 黄玉说:“我开灯了啊。” 窗帘被拉上了, 屋内很是昏暗。直到白炽灯亮起, 才照亮老人布满褶皱的脸。 江风直接坐到他的对面,问道:“他到了你们村里, 帮你们解决了男人的问题,那后来呢?” 大爷摇头。 江风问:“你是不知道, 还是不想说?” 大爷说:“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们这是神仙打架,要做什么事情我都不知道。我也就是看看,没有参与。” 江风:“那你只要把你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就行。” 大爷沉默。 师弟简直无语:“都什么人呐?” “既然经历过那段时间,你应该知道,人死之后是会有魂魄的。亡魂错失阴差的指引,可能就会不停地弥留阳间。”江风说,“你可以不说,但我们可以等。你这样的年纪,活着只剩下几年,但死后的人生却漫无边际。你现在有机会选,希望将来不要后悔。” 他屋里有一台电风扇,师弟实在是热,就过去按下了开关。 扇叶呼呼转动,摇摆的电扇发出老旧的零件摩擦声,在中间卡了一下,又成功转过去。 “他……” 山神为了解决这边的情况,开始在村里久住。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他在送那些女婴去地府之前,能做到的就是保证村里的人不再被女婴的冤魂附体。可是已经女性化的身体无法逆转,柳村依旧是那个人人谈之色变的地方。 少年女化的趋势虽然有所缓减,可到了青春期依旧偏向羸弱,动作声音都略带娘气,身上毛发稀疏,喉结出现较迟。所以两三年之内,情况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加上众人心理因素的影响,村民只觉得他毫无作为。 他们等待了很多年,被骗过许多次,吃过无数苦,在真正面对救赎的时候,却失去了耐心,对山神的说辞保持着怀疑。 而且山神要求他们不再扼杀女婴。 可是那样,家里的孩子谁来养?不杀女婴难道就可以杀男婴吗?放任饿死难道不是更残忍的行为?要家里的人陪着一起饿死难道不是更愚蠢的想法? 当初带领大家修建神庙的和尚在村里白吃白喝数年并搜刮了一笔钱财之后,偷偷跑了。情绪迁怒到山神的身上,群众爆发了。 他们不敢上门找茬,却会故意保持距离进行孤立。 山神并不在意,他继续带着宗策在村里闲逛,还在露天开了个识字班,教导一些连小学也不能去的孩子启蒙识字。 当时村里跟他们关系最好的就是柳梦红的爷爷。 他在城里学过画画,在各处接一些零散的工作,见过不少人,所以思想较普通村民更为开放,也更加宽容。他觉得山神学识渊博、能力过人,又有博爱的仁心,不激进也不保守,是新社会时代最需要的文化人。 他不大明白村民的想法,也无法认同他们的排斥。 幸运的是,随着时间推移,村民慢慢接受了山神的存在。 三年后,还是四年后,老头也记不清楚了。 在女性化的控制初见成效的时候,村里又出现了新的灵异事件。 一个女人从外乡省亲回来。从早上开始走,走到柳村的时候,正好是傍晚。 太阳刚沉了一半到地平线下,田里才施了肥,散发着一股恼人的恶臭。她背着一大筐东西,实在走不动了,暂时坐在路边摆放着的长石板上休息, 放下背筐的时候,路灯“啵”地一下亮了起来。 她低下头,才发现脚下有一群游动的黑点。她除以为是成群结队的蚊子,随后发现不对。 泥沙的平地,一般的蚊子,怎么可能有这么清楚的影子? 她静静看着地上的影子,那些游动的黑点靠近了她腿部的邪影,并钻了进去。那一刻她觉得浑身发麻,鸡皮疙瘩全身战起。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腿。 已经酸软的小腿出现了些许瘙痒,手下触感莫名诡异。 她迅速撩起裤管,发现小腿上有一个不知名的血块在向上爬升,就像有虫子在她身体里飞动。 她大脑猛得一震,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胸口好像正被什么东西堵住,当下丢了东西转身狂奔。 跑出一段,回头去看,地上的黑点也迅速跟了过来。 她心中的惊恐随着呼吸加剧而爆炸,视线中天旋地转。 终于蓄势冲过这破小路,却没有看见本应该出现在前方的屋子,眼前的画面分明是刚才这路的起点。 她一直奔跑,一直奔跑,直到失去神智。 早起的村民发现了瘫软在地的妇女,才帮忙将人架回家中。 这一次人被吓得不轻,她丈夫跟婆婆说她这是冲撞上了,连忙将她送到山神那里。 “她……”山神看过后说,“并没有撞鬼,身上也没有阴气。” “可她都吓成这样了啊!” “或许是幻觉,也或许是做梦……” 村民当即大怒,不等他说完,直接指着骂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这不是做梦,她要做梦能吓成这样?你没半点本事也不要再这里误导人啊!” 山神说:“她可能是被什么人盯上了。如果可以,你可以让她跟我住在一起,看看是什么人。” “你放屁!你一大男人说这样的话不害臊吗?” 一群人怒气冲冲地离开,拒绝跟他商谈。 · “这……”黄玉小声说,“这群人有病?” 老头说:“人的想法固执下来,是很难说得通的。” · 紧跟着又出现了第二次事故。 一个小伙儿夜里出门倒洗脚水,走出房门之后,过了十来分钟也没回来。 他父母觉得奇怪,出门去找,已经没了对方的踪迹。 他出去的时候穿着拖鞋跟睡衣,照理来讲不会走远,询问附近的人也说没听到任何的声音。 第二天人自己出现在屋子里,已经疯了。变得恐惧生人,怎么问也说不清楚昨夜发生过什么。 第三次的时候,终于死人了。 一个人在岸边栽进田里,头朝下,生生被水稻田里的湿泥给闷死,完全不知道挣扎动弹。 从这时候开始,柳村变得极不对劲。 有人在夜里织毛衣,看见窗外有黑色的鬼影闪过,打开后什么都没有。 有人正吃午饭,嘴里咀嚼带了硬壳的东西,吐出来以后什么都没有。 有人不过躺在床上睡觉,耳边响起了无数蚊虫飞翔的声音。睁开眼又消失不见。 有人打了鱼挂在院子里,第二天起床上面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孔缝。 还有人明明坐在自己家里,一眨眼就出现在别的地方,被当作小偷抓起来痛打一顿…… 这样的风气一起,任何不顺利的小事,全部被归咎到灵异事件上去。哪怕有些真的只是巧合,甚至吃了放在橱柜里太久的腐烂食品而泻肚,也可以说鬼神作祟。还有些小偷小摸的不耻行径,也为冠上这种正当名义,用来为自己推脱。 山神只能说:“……鬼真的没有这么闲。” 但的确的,有些人发生了一些不寻常事件。 村里正是人心惶惶,山神却坚持城里没有鬼魂作祟,因此惹怒了不少人。 山神也很着急,他去了每一个可疑的地点查探,也问了许多人,可并没有查出源头。加上各种浑水摸鱼,扰乱视线的说辞,给他的猜测增加了难度。 这时候,一个深夜在村中乱逛的人被村民巡夜捉住,正是之前因为山神到来而被轰赶出村的和尚。 现世 村民要求和尚将之前骗走的钱都拿出来, 那和尚被众人揍了一顿, 鼻青脸肿的。 他嘴里倒抽着气, 说道:“你们村里近日是不是频频怪事, 还有人因此死了?” 村民大怒:“是不是你搞的鬼?” “是你们被骗了!你们都被那东西给骗了!”和尚挥舞着手道, “他根本就不是人啊, 你们怎么敢相信他的话?我当时是觉得害怕, 才偷偷离开,你们真当我是在骗你们?” 众人将信将疑,手中的武器却放下了一些。 “你们找他帮忙, 他帮你们了吗?真是笨!”和尚往地上啐了一口,口水中夹着血丝。 “真是自己找死,还自作聪明。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你们知道吗?他自己就是邪神成精的啊, 比普通的恶鬼跟妖怪还要厉害,你们却仰仗着他来救人。我说了, 这附近全是女婴的鬼魂, 也是因为这样才会吸引他过来。” 和尚忽然压低了声音, 吐气道:“你们以为他在救你们, 其实他只是在吞噬冤魂而已。他将那些女婴的冤魂一个个杀掉, 结果弄得这里阴云密布,怨气丛生。他乐得如此, 看着那些冤魂残害你们,也不予帮助, 这个村里的情况才越来越严重。” 众人恐慌道:“你说的真的假的?” “我要是骗你们, 还回来干什么!”和尚恨道,“你们不然就继续在这里等死吧,等哪天成了他的盘中餐,再后悔看看来不来得及!” “站住,你不能走!”村民们将他拦住,“那不然你说该怎么办?” 有人胆怯提议道:“我们走吧。我真的受不了了。” “走去哪里啊?” “都大统一了,哪里不能去啊?” “其他地方你有田啊?有房子吗?你吃什么住什么?能跑不早跑了?” “不能走!”和尚厉声道,“冤魂缠着你们呐,你们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哪里是有用的?” “那不然该怎么办?” 和尚勉为其难说:“算你们运气好,我回去的路上,碰到了一位修道的道友。他法力高强,已经活了几百岁了,是个半仙,所以不惧那妖怪。如果他肯帮忙,这事就是手到擒来。” “我本来是不想喊他来,也不想管你们的。睡觉你们——唉……”他叹了口气道,“一是不想纵容他来日成患,到时候难以收拾。二是我那朋友仁者道心,好打抱不平,听说。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所以我还是将他请过来了。” 众人纷纷推攘:“那他人呢?!” 还有人对他心怀戒备,觉得山神平日不像他所说如此可恶,怕他是有意唬骗,事先提醒道:“还要我们交钱或者建佛庙的话,没门!” 村民回忆往事,附和着出声。 “没钱!” “你不会真要收钱吧?” “真是帮了你们,你们还不识相!我不是自找没趣?你们这些人真是——”和尚露出恼怒的神情,末了还是无力一叹:“算了,这次不收你们的钱,我那朋友自己倒贴。做法事的东西他也自己准备。他这人吧,不在乎钱财,也不缺钱。就是有人拿着几百万去求他,觉得不顺心了,他也无动于衷。这次,他是看不惯这里的妖怪为非作歹,才过来帮忙的,你们捡着便宜了!” “那他人到底在哪儿?” “为什么还不动手?他在等什么?” “不是说了在准备法事吗?!”和尚烦躁咋舌道,“不过这妖怪法力高超,我朋友也不敢轻易冒险,要求你们村里的人进行配合。” “什么?” 和尚招招手,众人围聚在一起开始密谋。 · 江风问:“那道士叫什么?” “不知道。他不跟别人提起自己的名字,也是要到行动前,他们才看见人。”老头儿说,“不知道是骗子骗了他,还是他骗了那个假和尚,反正那道士的确不是个普通人。他很厉害,有真本事,一下就把人治服帖了。我爸妈还有我爷爷,都没有参与这件事,是当时村长带着人过来统计意见的时候,听到他们说起的过程。因为爷爷他们不同意,村长未免消息泄露,具体的过程没有告知。” 江风:“那后来呢?” “那一天发生是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当时我还小,都不会说话,根本没有亲眼目睹。是我爷爷零散地告诉我的。可是他走得很早,我记得不清楚了。” 老头儿叹说:“村民帮忙将人引到山上去,然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一片山上开始黑雾缭绕。我爷爷跟父母站在山脚下,还听到了鬼哭狼嚎的声音。那是真的鬼哭狼嚎,说是就跟爪子挠你的心一样,特别难受。我爷爷可能是当时被冲撞到了,之后就开始生病,再之后不久就去世了。按照他的推测,留在那里的道士跟和尚应该……杀了他吧。爷爷还挺后悔的。” 江风问:“你看见尸体了吗?” 老头儿摇头,跟着又点头:“所有上山参与的人,全都死了。他们的尸体还在,身上遍布狰狞的抓痕。和尚也死了,他有点死不瞑目,胸口莫名其妙空了个洞。就是这个位置。” 他比划了一下心脏的位置:“就血肉模糊,里面的东西也被刨碎了,像被什么野兽抓过一样。死不瞑目的,特别惨。但是传说中的那个道士,还有那个人,都没有踪迹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黄玉松了口气:“凭他的本事,他可能逃走了?或者追着道士走了?” 老头儿摇头:“不是的。” 黄玉:“你怎么肯定。” “因为还听到了。”老头儿说,“当时那个男人带来的女孩儿,也上山了。她那么小的人,隔着几公里的路,我爷爷说听到了她的嘶吼声。” 黄玉:“她吼了什么?” 老头儿:“‘该死,你们都该死。通通都该死!’这样。凄厉悲伤,把全村人都吓到了。她出来的时候,村里的人都怕了,以为她会杀了所有人。结果她就那样走了。” 众人不知该做何感想,又听那老人连着叹了好几次气,心情也可以说是抑郁了。 褚玄良:“后来呢?村里的情况好了吗?” “好了。慢慢就、也没什么人再提了。”老人问说,“这么多年了,我就一直想知道,当年那件事,究竟谁好谁坏啊?” 几人真是觉得荒诞到可笑。 黄玉说:“是啊。这么多年了,你们还弄不清楚吗?” 老头:“……嗯。” 黄玉:“没有意义,人都已经死了。” 小山神小声说:“这样不好。” 江风突得抬起头,神情严峻道:“判官笔。” 褚玄良问:“什么?跟判官笔有关?” 江风感觉天地间都在摇动,心脏更是剧烈膨胀仿佛要破笼而出。 小山神似乎也有点感觉:“咦——” “判官笔现世了。”江风说。 众人都窒了一下。 褚玄良:“在哪里?” 江风感知得不够清楚,只是大致望向某处。 · 宗策背着她的大箱,停在原地。 四处是荒原野地,阴气丛生。 她一脚踩下,发现鞋底处伸出白色的细丝,裹住了她的脚踝。 细丝快速收紧,勒紧她的皮肉。若非她身体坚硬,这种力道的肉身恐怕已经被绞碎。 她抬起头,看向树后。 二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兴奋的意味。 宗策手指战栗,深深吸了口气。 冯有道狞笑着说:“宗策,总算找到你了。你果然在这里。” “是谁在找谁?我正准备妥当,缺你的魂魄来祭我的大阵!将你的东西一并留下吧。”宗策讽刺笑道,“欠下该还的,是时候要你拿出来了。” 白色的光映照出一个熟悉的法阵,繁复的花纹跟云形字体顺着山脉走动,最后一道光芒自冯有道的脚下亮起。 “百鬼献祭阵?想用我的法阵来对付我?你能打得过我?别忘了是谁给你的这幅肉身。”冯有道丝毫不惧,只是笑道:“不过你这两年可真是努力,我应该表扬一下你。把魂魄留下,你真是该死了。” 宗策拉住肩带一扯,将箱子抱到胸前。推开搭扣,将箱子打开。里面支尺寸巨大的笔。笔柱流光四溢,然周遭弥漫着一层白雾,给人无尽森严之感。 “判官笔……你什么时候拿到的?这不可能!”冯有道表情狰狞,咬牙道:“这本来应该是我的,你把它还给我!” “放屁!”宗策吼道,“我要你来给他陪葬!” 她单手抓过笔身,那笔上的阴寒之气顺着她的手臂向上蔓延,一阵酥麻。 宗策把持不住,险些魂飞魄散。冯有道趁机甩出符箓,十几道厉鬼的残影破风而去。 宗策横手一挥,笔锋划出的白气将厉鬼挡在身前,然后厉鬼依旧毫无神智地向前挣脱,猩红的眼皮睁开,眼球几乎要炸裂而出。 这些分明都是百年难见的厉鬼,被他炼化后变得更为强大。 “冯有道!”宗策将箱子丢下去,两手一起握住笔杆,大喝道:“将他的命还给我!” 长生 江风跑出房子, 褚玄良等人快速跟上。 “我开了车, ”褚玄良说, “你指个方向, 我们先试着开开, 方向对总是没问题的。” 江风点头。 他的车停在一户人家门侧面的空地上, 几人快速过去, 开车上路。 江风缩小导航地图,因为具体位置不知,随手点了个地方, 然后开始路线。 褚玄良问:“有多远?” 江风想了想说:“几百公里不等吧。” 褚玄良:“……” “这要怎么找?!”黄玉说,“而且这么远,我们过去的时候黄花菜都要凉了吧?还是去就近的城市, 转飞机。” 师弟:“现在连在哪座城市都不知道, 哪来的飞机?” 师弟撞了下坐旁边的江风,抖眉道:“你不会是随口编了个几百公里吧?怎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褚玄良看了后视镜一眼, 不做解释。 小山神越过江风的身体, 拍掉师弟的手指, 仰着头认真道:“爸爸是不会骗人的!” 江风说:“我需要问问人, 这么大的动静, 地府肯定也已经知道了。” 师弟不明所以道:“问谁?要不我帮你在群里问一问吧,这里隔得太远, 要是哪个道门的师兄弟发现附近有情况,正好可以过去帮忙拦截一下。顺便再通知一下佛门, 反正他们闲得慌, 不用白不用。” 褚玄良在前面开着车,忽然一个急转,车身剧烈旋转,轮胎跟地面擦出刺耳的噪音,差点撞上防护带。还好车子性能上佳,车身平平稳住,几个快速打向,以“s”型风骚走位掰正方向。 师弟撞到车门,重新稳住,心有余悸喊:“爸爸!下面是河!” 褚玄良眼珠不住往旁边飘,也很是神伤道:“吓死我了。” 还好这边人少。 他上辈子一定是个传奇赛车手。 “我的轮胎。”褚玄良心痛道,“这一把真的磨损了。” 黄玉问:“你什么情况?” 褚玄良放缓车速说:“看车后面!” 车内众人一起扭头,就发现车尾后面飘动着一只面色惨白的鬼。 对方头上戴着一顶黑帽,用力奔跑追赶,被汽车甩开了一截。在褚玄良放低速度之后,总算赶了上来。 师弟:“卧槽!卧槽卧槽!” 黄玉跟着道:“卧槽!!” 阴差成功飘到车窗外面,不敢进去,只是转过脸露出一个笑容。 江风放下车窗。 阴差在他面前抱掌鞠躬,说道:“阎君请我告诉神君,v市的无名山上,出现了宗策与冯有道的踪迹,请速去解决。” 江风问:“那边发生了什么?” “下官也不知晓。”阴差说话声音不急不缓,却盖过了呼啸而过的狂风,一顶帽子也端端正正地戴着:“据阎君所述,v市如今阴气环绕,鬼气冲天,鬼门被迫打开。且下令凡鬼魂俱不得靠近。他已请无常大人帮忙去将附近的阴魂带出来,其余阴差法力低微,被遣散出去。所以剩下的事情只能交给您了。” 判官笔现世,鬼魂自然不能靠近。 江风:“我知道了。” 阴差终于完成重任,擦擦额头停在原地,在后面对着他们的车挥手告别。 “太……太可怕了吧?”师弟说,“v市什么无名山是在哪儿?” 江风正在调整导航,查找路线,顺便回了一句:“山神的山脉所在。” 没有合适的航班,转道再坐车过去,反而需要六七个小时的时间,还不如一路直达v省。 · 褚玄良在车辆少的地方,一路超速疾驰而去。黄玉坐在前座,乘得心惊胆战。 “这一路的罚单可以的。”师弟对着小山神教育道,“好孩子是不能超速的知道吗?” 小山神说:“我是大孩子了。” 他们用了四个半小时,终于开进v市。市区内的状况还不算明显,可等靠近了无名山,几人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此处大概可以真正称之为鬼门关。 “这是有多少鬼?”师弟正色道,“这些是什么东西?” 黑气环山缭绕,遮云蔽日。山顶处的阴气更是直冲云霄,可谓一柱擎天。沉沉压下,似乎要将天地崩塌。 褚玄良跟黄玉等人,被这场面深深摄住了。 别说他们才二十几岁,就算再多活个两百多年,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褚玄良在威压中,甚至不敢将车靠近,最后停在山底,掏出武器徒步过去。 v市如此严重的状况,肯定已经有人发觉,可能玄门正在集结商量,朝这边赶来。 师弟一时迟疑。是要等着师门众人前来支援,还是先上山打探情况。 哦不,凭借他的法力,不等上山,可能就死在半道上了。 “你师父算错了,”黄玉沉声说,“这哪是凶?这是大凶啊。” 小山神仰着头,深深发出一声喟叹:“哇……” 众人跟着抬头向上看去。 就在树林的深处,一个三米多高的女鬼,正坐在泛着白光的法阵关键处,冷冽看着他们。 那鬼上身赤^裸,四肢纤长,姿态诡异,皮肤发黑,神似蜘蛛。已完全不是个普通的鬼了。 长发缠在她的手臂上,对上几人的目光,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唇,桀桀怪笑起来。 众人僵硬扭头,看向另外一处阵眼。 同样是一个不容小觑的恶鬼。 褚玄良:“这些是……都能称作鬼王了吧?” 黄玉道:“他们是要守阵还是压阵?如果不能离开法阵的话,我们能不能绕上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褚玄良说:“可这是什么法阵?布置得真壮观,但我从来没有见过。” “不用。”江风拦住他们,“你们留在这里,我上去就行。” 江风说完,先大步走上山林。 那些坐镇的厉鬼立马将目光聚集到他身上,似乎在试探他的实力。跃跃欲试地伸出指甲与长发,到他附近时又收了回来,主动放他过去。 小山神从众人背后冲出,喊道:“爸爸,我也过去!” 江风停下,朝他摇头。 “我去,什么神人?”师弟将小山神捞起,抱住他的腰:“小朋友你别闹。你先去车里坐着,记得开窗啊。天气这么热,顺便再开个空调。” 小山神不甘地蹬腿。 在江风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后,他大力挣开师弟,落到地上。用手在地上一拍,招出他自己的山魈,被似猴子的山魈抱在怀中,眨眼间便上了山林。 三人都是一吓,心被狠狠提起。 “小山神!”褚玄良喊了句,然而小山神的动作却比他们想象得要更敏捷。山魈本来就以行踪鬼魅,速度出奇闻名,在陡峭山区如履平地,有足够的优势。 他一开口的功夫,小山神已经不见了。 黄玉气急败坏道:“真是熊孩子长大了不服管!” 褚玄良忙道:“我上去看看,你们别动。” 黄玉拉住他:“要去就一起去,磨磨唧唧地做什么?你学的哪门哪派?捉鬼有我老道吗?走开,黄姐给你开道!” 褚玄良被迫让她拉下,跟她并排。 黄玉手执长棍,试探着上前一步,刚刚踩上法阵边缘上的光线,两侧厉鬼的黑色长发立即卷了过来。 本该柔软的长发比石头还要坚硬,敲在她胸口就是沉闷的一声撞击。 黄玉避之不及,褚玄良二人也没反应。呼吸间的功夫,黄玉已经被冲飞出去。 褚玄良大叫一声她的名字,跑过去将她扶起。 黄玉上身被他抬起,喉间一热,闷闷吐出一口鲜血。胸口痛感强烈,一时呼吸困难,苦笑道:“还真是……鬼王。” 褚玄良:“黄玉!” 师弟叫道:“啊啊啊师兄师姐!” 那两只鬼在将黄玉推出去之后,并没有放过他们。黑发不断伸长,刺出法阵,朝着他们的方向包围。 师弟丢出一张雷火符,光点落在头发上,燃烧出火花,但未能蔓延,直接熄灭。空气中散发出一股浓厚的焦臭味,他们的雷火根本烧不断那些成捆的长发。 “跑!” 几乎在与他声音一同响起的时候,头发停了下来,并开始撤去。 “江风!” 褚玄良大大松了口气。 江风走的时候就有预感,所以回来看看,见这一幕顿时头疼,问道:“小山神呢?” 褚玄良也急道:“他刚刚跑上山了,我也不知道他往哪边去了。他不会有危险吧?” 江风也不敢叫他们再回去,干脆说:“他应该比你们安全。先不用管他了,你们跟我走。” 褚玄良问怀里的黄玉:“你没事吧?” “没事。”黄玉挥挥手说,“你先背我一把,我还能再战。” 褚玄良犹豫片刻,还是背起黄玉,跟在江风的身后,一起往山上走去。 · 宗策与冯有道二人,正在山顶上厮杀。 两边的厉鬼就是他们放出来的,而二人手上都有一支判官笔,不过是一真一假。附近一片的树木已经被他们挥倒,横七竖八翻了一地,双方驱使着各自的厉鬼,都不敢轻举妄动。 江风见到这一幕也很惊讶。 宗策能用判官笔? 他伸出手,想将自己的法宝召回来。明明感受到与自己千百年来熟悉的法力,宗策手中的判官笔却只发出一丝颤动,然后就安定下来。 判官笔在违抗他的召唤? 江风皱眉。 褚玄良等人正要跟着上前,江风抬手阻止,指了个位置,让他们站到一旁不要走动。 褚玄良遂将黄玉背到安全地点放下,捏起符纸,屏息旁观。 这是真正的非人类打架,他们参与不起。 “江风?”宗策因手心的震动发现了一行人的存在,发狠道:“谁都别想来阻止我,我今天必须杀了他!” 冯有道嗤笑:“你拿我研究出来的百鬼献祭阵来对付我?你就是找再多的帮手,也是一样。” 二人的武器在空中对上,距离的强风挥洒而去。 后面的师弟和褚玄良直接被吹翻,黄玉正好让他压在身下,发出一声二次重伤的痛嚎。 江风掐决,横在胸前,消去判官笔的余波,沉声道:“你们聚在此处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宗策扯了扯嘴角,“当然是杀他啊,拿他献祭!我要他一辈子求死不能!” 江风目光在二人之间徘徊。随后从兜里掏出两根断骨。 一根是从假判官笔上掉下来的,还有一根是从柳梦红家里拿出来的。 江风说:“这根东西,就是山神的骨头吗?” 他觉得有些熟悉,可又想不起来。因为这根骨头同他有一丝肖像,但的确不是他当年的尸骨。 宗策看去,有一瞬间的失神,片刻后大声喊道:“还给我!” 果然。 江风眸光一沉:“我有一个问题。柳梦红……她爷爷一家,是怎么拿到这根骨头,还得到山神的记事本的?当初在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山神是怎么死的?” 山神的骨头四分五裂,流落各处。有的甚至被拿去制作成了假的判官笔。显然生前或死后,他所遭遇的经历,根本难以想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宗策冷笑道:“你说呢?” “他说什么都不知道。”江风说,“他说他们家的人当初没有参与。” “放屁,他们是骗人!”宗策咬牙切齿,额头青筋往外暴突,夸张地放声笑道:“人呐,永远都有满足不了的欲望,索取才是他们的本能,报恩不过是用来劝诫他人的优点。就像有的人觊觎别人的法力,有的人觊觎别人的生命……卑鄙不堪。那么村子的人,全都是禽^兽!” “本子跟骨头是他们藏起来的!他们当初把师父当成财宝一样瓜分。我怎么能允许他们染指师父的尸骨?”宗策转回视线,恶狠狠地盯住冯有道:“就是他,一切都是因为他!他想要山神的神魂,来帮助自己长生不老。哈哈哈,这老东西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不可能的!村里的那群畜^生也是恩将仇报!他们都该死,该死!!活该!” 江风几次实验,都召不回宗策手中的判官笔。 真是一支孽笔! 于是转了个身,去抓冯有道手中的武器。 判官笔天生灵力,曾判过上千年功过格,满身罡气,是以忤逆得了如今只是一缕判官神魂的江风。假笔却并没有这样的灵力。 冯有道脸色大变,手中判官笔不受控制地开始急速旋转,并向外抽离。他死死把住,不肯松手,又被宗策那边卡住无法动弹。僵持过后,终究还是不敌江风。手心发烫灼痛,最终不甘地放开五指。 失去用来应对的武器,冯有道立即布开防御,去抵挡宗策那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假的判官笔飞到江风手中,他伸手一捏,注入法力将其销毁。 最后同样只留下一根骨头,躺在他的手心中。 “我的笔!”冯有道亲眼见他销毁,双目猩红,看着竟要发疯:“敢阻我大业,你也去死!” 江风手指摩挲着白骨上刻下的复杂云箓:“长生真的这么重要吗?” “你知道我用了多大的代价才造出这样一支笔吗?!”冯有道似被他的表情激怒,“几百年,上千年!他们没做到的事情我做到了!你看见了没有?!” 长生这么重要吗? 每个人都有追求生命和力量的权力。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可是这世界原本就不公平,有的人……不,是所有人,都根本没有竞争的机会。 从道法式微开始,近千年了,在玄学道术上修炼有成的人,一个都没有。 他们抵挡不住死亡和衰老,相继离去。人世间的大道根本不存在,他甚至开始怀疑早些年相传已经升仙的祖师爷,是否大道圆满。 人要修得大道,首先过不去的就是自己心中的枷锁。自凡俗生,又自凡俗长,又如何超脱凡俗?西瓜的种子在泥土里能开出玫瑰来吗?不会的。 可是除却人类之外的生灵,妖物、精怪、山神、神明……哪一样都比人类要厉害。 人类的肉身资质是如此低贱而无用,即便修炼一百年、一千年,依旧找不上他人数十年的参悟。 冯有道的眼神中闪过回忆的刺痛。他嘴唇阖动,低声自语道:“你分明什么都不懂……” 他从小便一直在道观中跟着父亲学习,曾经也坚信父亲的志愿,并以此努力。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要往深处去说,是从他看见那个人开始改变的。 那个人永远英俊多才,风度翩翩。 他为人尊敬,让人敬佩。 他不像父亲一样会随着衰老而变得丑陋。 他不像父亲一样终日沉迷诡谲道术而受人轻视。 他也不像父亲一样表里不一为了道观的香油而欺骗村民。 他更不必像父亲一样为了所谓的修行四处低伏做小请人教导却一无所成。 他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如果自己有这样的生命跟天赋,也可以像他这样潇洒地活着。 所以说这个世界是如此的不公平。 这样的想法,在冯家道观被屠杀之后,强烈地在冯有道脑海中喧嚣。 他永远记得冯家被灭门的那一天。 一些毫无根据的流言,那些自诩正派的人士,或者干脆撕破脸皮前来哄抢的道士,踏破他们的大门,搜刮他们的道观。 因为强大,连杀人都是如此轻而易举,连为恶都是如此道貌岸然。 冯有道躲在暗处,瞳孔里深深倒映着这些人的脸庞。破败的道门和满地的尸体,在他心中刻下了无法磨灭的烙印。 一道一道加深,然后彻底摧毁了他过往的世界。 如果他也有那个的力量…… 他就再也没有错了。 他可以俯视人世间所有的蝼蚁。只有高居在上的生命,才有意义。 他觉得自己悟出;属于自己的道。第一次借用判官尸骨,还有冯家一直研究的禁术,跟他们秘密饲养的恶鬼,完成了复仇。 那也是他第一次掌控到力量,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多年过去。当他再次看见山神,以为自己肯定能有一敌之力,却还是被对方轻易制服。 强大又伟大。这就是山神啊。 冯有道为此心中满是兴奋。 看,神明就是神明,他还是这样模样。 他也想要一直是这个模样。 “长生……”冯有道眉毛一竖,坚定道:“就是我活着的意义!” 江风冷冽道:“那你还是去死吧。” 江风准备趁着冯有道此时腹背受敌,一击致命。合掌将法术推出去后,却被判官笔弹了回来。 宗策竟然反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风睨向宗策:“你究竟想做什么?你不是说你想杀他吗?” “他、你。”宗策邪笑道,“我都要。” 褚玄良:“宗策你还清醒着吗?你是要找谁报仇!” 宗策脸上尽是认真,显然也是清醒的。 江风正视她,讽刺道:“你想用判官笔,来杀掉我?” “你是判官,可这里是阳间!”宗策无不愤恨道,“你不是从来只管阴间事吗?现在又来管活人做什么?太晚了!” 宗策说罢,不管不顾舞起判官笔,朝江风杀近。 场面瞬间变改,乱作一团。谁也不知道宗策此时打的是什么主意。 冯有道眼睛一亮,趁机屈指成爪,反向宗策逼去。 宗策却视而不见,只追着江风不肯罢休。 江风竟也停在原地,等她靠近。 电光火石间,宗策手中的笔尖点到江风胸口,江风肉身凭空消失,只落下一块木头,还有两小节断裂的白骨,被杂草掩住。 而冯有道的鬼手亦刺入宗策的胸口。 褚玄良脸色大变,嘶吼出声:“江风——!” 宗策吐出一口鲜血。 冯有道两眼放光,要去抢她手上的判官笔。笔落到地上,他手腕上却多了一双手。 宗策死死抓住,还顺着低下头,看向自己血肉模糊的身躯。 冯有道用力抽离,死死盯住地上的长笔。可如何使劲,都毫无成效。不可置信中,闪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 “我本来就没有心啊……你怎么能杀掉我?”宗策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狡黠与疯狂:“可是我现在抓到你了。” 冯有道颤抖道:“不可能。” “判官笔!”宗策对着脚下长笔吼道,“你的公义呢?!” “不!不可能!”冯有道激动说,“你怎么可能用得了判官笔?你不过是我炼化出来的一个半成品而已!你是怎么拿到它的!” “它——”宗策深吸一口气,“因为它都觉得你命中该绝!判官笔!” 横躺在地上的判官笔,真的飘了起来,一次次地向外拉扯冯有道的魂魄,要将他的魂魄抽出肉身。 宗策伤口处流出的鲜血不断滴入泥土,暗中布下的法阵终于成功启动,白色的微光开始转向粉色,并越加明艳,展示出偏向血液的那种深红。 血光漫天。 之前上山时看见的那些盘在阵眼处的厉鬼,发出凄厉尖叫,无法抵抗地被一点点拉入法阵。 褚玄良却无暇顾及,在地上一阵翻找,呼唤道:“江风?江风你人呢?你快点出来!” 黄玉催促着师弟道:“快,你去帮忙!这谁知道被判官笔打中会怎么样?” 师弟才后知后觉地应了一声:“哦!” 江风就那样忽然消失了,连魂魄也无处可寻,一丝法力的存在都探寻不到。 正文完 “江风啊——江道友!”师弟发出一阵尖细的狂吼, 混在周围凄厉的鬼音中, 竟然异常和谐。 褚玄良脑海中紧绷的弦被他声线一拉, 反而冷静下来。他看向宗策, 脑海中冒出许多线索。 她没理由杀江风, 可刚才的行为又该应该怎么解释? 江风刚才明明在帮她对付冯有道, 宗策却不惜自陨, 也要杀江风泄恨?她如果是这样不识大体的人,就不会千辛万苦布下这道法阵,等冯有道前来。也不会为了报仇, 蛰伏等待如此多年。 而且江风毕竟是地府判官,他不会这么容易死。 褚玄良按住乱窜的师弟,让他小心。先退回之前的安全位置去。 宗策似乎是要用一百多只足以媲美鬼王实力的阴魂, 去献祭铸造一个法阵。此时厉鬼身上的禁锢被解除, 群鬼拼命挣扎,阴气大盛。凭他们的实力, 恐怕才是这里最危险的人。 褚玄良说:“不要乱动, 免被波及。” 师弟:“这是真的神仙打架了啊。我们接下去是要怎么办?” 褚玄良:“先看着。看看他要做什么。” · 冯有道最终无法抵挡, 魂魄被判官笔拉出了肉身。那具肉身迅速衰老, 皮肤出现褐色的斑纹, 软倒在地上。 判官笔却并未停止。他的魂魄依旧被剧烈拉扯。 冯有道惊惧不已。 “你——”冯有道叫道,“他已经死了!他的魂魄都被我分拆了, 当初不是你自己亲眼看见的吗?!” 褚玄良一惊。 他将山神的魂魄分拆了! 就像当年医院的那一次委托,赵沓被孙熠害死之后, 宗策将二人的三魂七魄重组, 让赵沓的两魂一魄进入孙熠的身体进行掌控,从此作为“孙熠”活着。 山神如果也被分拆出了三魂七魄,那零散的魂魄没有肉体,很快就会消失。就是真正的魂飞魄散了。 为什么非要做到这一步去赶尽杀绝? 宗策不为所动,只冷冷地看着他。 冯有道发现宗策是决心要与他同归于尽,还在做最后的挣扎,等视线中的世界出现两个角度的叠影,终于呐喊出声:“不!你放过我,我告诉你他在哪里,你放过我!” 冯有道的魂魄在空中无法动弹,声音却浮现了两道回音。 师弟瞠目结舌:“他……” 褚玄良点头:“快不行了。” 冯有道的表情在急速变化。 有的冷漠,有的癫狂,有的则在大笑。 他的魂魄已经开始不稳定。 “在我带的包里,你自己去看!”冯有道说,“我将他的魂魄保留下来了,你要相信我!我将他的魂魄零散打入小鬼的身体,只要有判官笔,他就能活过来……” 他话音未落,魂与魄已经分离,尾音还飘在空气中,慢慢消散。 宗策当即将冯有道的包捡起来丢向判官笔,然而判官笔在击碎冯有道之后,便失去神力落到地上。 阵法光芒大作,冯有道对饲养小鬼的法力约束完全消失,让瓶中厉鬼重获自由冲撞而出。 “敕——”宗策用全身血力维持阵法,已经面色惨白。依旧不敢松懈,全神贯注地将这群厉鬼困在其中,以免山神的魂魄逃走。 判官笔周身黑气大作,原本就不算平稳的拼接魂魄,瞬间拆散,开始互相吸引游动、寻找。 褚玄良见这一幕才明白过来。 宗策难道是想将山神的魂魄重新拼接起来? 可是已经魂飞魄散的人,又怎么能复活呢?即便复活,他也只能是一个凝聚了上百只献祭厉鬼怨气的阴魂啊。 她难道真以为,这天下可以逆转生死吗? 褚玄良忙想阻止,但无法靠近:“宗策,你疯了?你这是在害他!” “我没有!”宗策顽固道,“这是你们欠他的!” 褚玄良:“即便他活过来,他也不是原来的人了!” 山神是由山间灵气凝聚开智,他代表着山水的灵气、善意、仁厚。同时又受判官影响,有着普通山神没有的罡气正义。 他应该是世间让人值得尊重的存在,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失去原先的身体,只剩下一个平白的意识。甚至连意识也不再纯粹,会受到别人的影响。 他是谁? 他还会是当初那个山神吗? 可是已经太晚了,他们也无能为力。 宗策喃喃道:“就好了……师父……” 山神与人不同,他的肉身原本就是天地造化出来的。 他生于v省无名山,如今湮灭,自然也可以再造一个。 或许需要上万年,或许要上万年,但重生出现的山神,再也不是原先的山神。 宗策如今用百鬼献祭,强行催化,让他出世。 他不会是一个鬼魂,他会有自己的身体,他还可以活在这个世上。 宗策一遍遍告诉自己。 这些都是他们欠他的,这些人死是活该。 百鬼被阵眼吸收,传向阵法中心。 黑雾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的轮廓,且越来越清晰。 褚玄良辨认出来了。头部、腰部、双腿。 与此同时,他还能感受到山川之气在消失,地上的枯草快速枯萎,又矛盾地快速抽新。整座无名山失去了自然原始的力量,在拉锯中隐隐转向失控。 “不会吧……”黄玉靠在树上,坐直了上身:“真的成功了?” 宗策屏住呼吸。 变化开始加快,黑气聚集的速度也在加快。 眉目、脸庞,是同一个人。 最后黑雾消散,一切归于平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只有一个身穿繁重古装的男人,闭目站在那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那张脸实在太过熟悉。 黄玉脑海中只有一个字。 “靠!” 这种反人类的术法,怎么可能成功?怎么能成功! “师父!”宗策朝他爬过去,眼前一阵花白,看着那模糊的轮廓,泪蒙蒙地喊道:“师父!” 她已经说不清楚自己是喜还是悲,只知道多年坚持的愿望终于成真,想跟以前一样在山神怀里大哭一场。 因为别人的错误,他们漫无止境的生命,都停在了二十多年的那一天。 “师父,我好想你……” “山神”在她呼喊下睁开眼睛,眼尾上挑,下巴轻抬,环顾四周,却露出了令人厌恶的目光。 黄玉心口哽住。 还不如……成功了呢。 宗策表情僵在脸上,嘴角扯动,血水顺着她的唇角流产,呆傻地说了句:“不……” “山神”弯下腰,捡起落在地上的判官笔,将它拿在手指观赏。 “我明明成功了……明明是我赢了……”宗策恍惚间低声自语,陷入强烈的自我怀疑之中。 “师父!”她忽然大声喊道,“师父是我啊,我是宗策,你还记得我对不对?” “我当然记得你。”“山神”甩了甩手中长笔,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睥睨着宗策,得意道:“是我成功了。我就知道他能拿得起判官笔。谢谢你为我做的新身体。” “不可能!”宗策嘶声吼道,“这不可能!” 冯有道仰天大笑:“哈哈哈!我不过骗骗你,这么拙劣的演技,你也信了。” “冯有道!”宗策将他的名字嚼碎在牙里,“你知不知道禽兽二字怎么写!” 冯有道淡淡说道:“你又是什么好人?你甚至连人都不是,就不要跟我说正义了。是你要杀我,我不过顺从你的意思而已。” “判官的尸骨,你知道我研究了多少年吗?”冯有道说,“我是第一个拿到判官尸骨的人,第一个研究出判官笔的人,第一个修改功过格的人,也是第一个创出百鬼献祭阵的人!你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来跟我比?你多少道术是我教的,你还记得吗?” 冯有道做出的第一支笔,送给了冯南声。冯南声是他落难之时帮助过他的人。至于究竟是居心不良,还是阿谀奉承,都不重要。 做一支判官笔,需要大量阴气强大的厉鬼,来制作它的杀气,同时还要足够坚韧的笔身,来支撑住那股杀气。 第一支就是他根据父亲阵法研究出的失败品,以一只精怪跟一只多年捕获的小河神为祭品炼化而成。可即便是神魂,依旧压不住笔本身的肃杀之气,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冯有道做出那支笔之后不久,终于想到了用判官尸骨去补足笔身的灵力。虽然损耗巨大,用笔条件也显得苛刻,但他的确神不知鬼不觉地召唤出了功过格,便将那件次品送给了冯南声。 对方后来被宗策杀死,判官笔也被抢走。为了躲避宗策的追杀,魂魄逃向烂尾楼。之后无奈遇到江风,又被带入地府。 后来利用山神的尸骨试探着做了一支,但在制作中失败了,他觉得无甚作用,留在手上徒留棘手,随后送给了一只鬼,让他拿去混淆视线。 对方弄出了一个阳间地府,广招阴差,维护正义,这种想法真是让他大开眼界。可惜后来也被江风销毁。 他一直拿在手中,品质最好,用各地灵物、精怪蕴养多年的判官笔,同样在方才被江风销毁。 虽然比不上真品,但他一定是这世界上最接近判官的人。 · 冯有道蹲下身,对着宗策缓缓伸出手,怜悯地看着她说:“我说过了,阻我大业者,死。” 在他眼中,山神跟宗策才是该死。 他给了宗策可以超脱功过格的生命啊!他还教了她无数的道术。他明明是她的恩人,可宗策却背叛了他。 而山神,在他距离长生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忽然出现,随口一提,就将判官尸骨要了回去。 那明明是他的东西啊!他冯家满门,全部因几根尸骨而死,山神凭什么将东西要回去?他在拿回去前,几十条人命又该怎么还? 然而他无法抵抗,因为这个世界弱肉强食,而他在山神面前,是弱者。 现在,他来报仇了。 · 冯有道的手掐上宗策的脖子,并逐渐收紧。他欣赏着宗策毫无抵抗只能被他按在地上的模样。 褚玄良抽出符箓,念出一道敕令,直接甩去。 符箓打在冯有道的身前,那里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替他拦住符箓的攻击。 褚玄良也不由骂了句脏话:“靠!什么东西?” 宗策已经变了脸色,她原本就失血过多,看着昏昏欲睡。褚玄良不知道她如今的身体究竟是种什么情况,但大致来看是会死的。 正在众人束手无策之际,柳杉突兀出现在冯有道身后,往前一扑,一口将他吞下。 现场诡异的寂静。 没过多久,柳杉受不了得打了个嗝,冯有道又从他嘴里爬了出来。 柳杉皱眉,像孩子一样不服气道:“把我们山神的身体还回来!不还也把这边的气给我还回来!” 冯有道怔了下,一时没有反应。 褚玄良等人也完全呆住了。 一道黑影忽然从众人头顶闪过。褚玄良此时草木皆兵,立马抬头看去,才发现原来是山魈荡着它的长臂,在附近穿行。 小山神就骑在山魈的脖子上,一只手牢牢抓住它身上的毛,身体前仰后倒,但还是稳住了。挥舞着另外一只手,对柳杉唆使道:“快快快山魈,我来给你力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冯有道立即想用判官笔反攻,柳杉却抓住他的肩膀,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吞了下去。 褚玄良怀疑人生:“我……瞎了?” 黄玉无法给他回应,从见冯有道被吞吐开始,因为情绪激动,已经晕了过去。 师弟呼道:“这又是什么东西!!v市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柳杉吞掉了冯有道,却不消化。对方不老实,导致柳杉的肚子不住向外凸起,好像有人在里面施展拳脚。 然而他本身就是上古异兽穷奇之气所化,真身没有形态,更没有被撑破的危险。 小山神鼓励说:“憋住憋住!我来给你力量!” 柳杉沉着脸道:“你又不是我的山神。” “但我也是山神呀!”小山神说,“爸爸说了,你可以去我的山,我能养你。” 柳杉嫌弃说:“你爸爸都死了。” 师弟不赞同说:“你怎么能对小朋友这么说话呢?” 小山神想了想,不明白说:“……他不是很早以前就死了吗?” 褚玄良:“……” 好有道理。 是的哦,差点都忘了。 柳杉脸色红白交接,忍了许久,还是捂住嘴说:“我真的憋不住了!” 然后弯腰哇地吐了出来。 冯有道被他吐到地上,毫无形象地滚了一圈。头发跟发型也乱了,仇视地看着他。 “太难吃了……”柳杉默默飘开些许,对着冯有道说:“你身上……太臭了。有的人臭,还是能吃到香的地方。你的臭,就是全部的臭。我们山神也被你熏臭了。” 冯有道从地上一跃而起,跳出两三米高。他面上一喜,又去驱动判官笔。 从自己魂飞魄散后就一直没有反应的法宝,到现在依旧没有动静,仿佛就是个死物。 “为什么?”冯有道不信,抓着笔身还了个姿势,质疑看向宗策:“为什么我还是不能用判官笔?这明明是山神的身体!难道连他都不能?” 他随即又自我否认:“不,既然你能驱使判官笔,没道理他不行。” 宗策躺在地上桀桀笑了起来,眼睛睁开一条缝,视线中是蔚蓝的天空。 “你……利用我。”宗策低声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光学其形不知其意,难道应该怪我吗?”冯有道将注意从笔身上抽回来,“百鬼献祭,本来就是我为自己准备的阵法。先将魂魄分散,再将祭品肉身放于阵眼。只不过你为我准备好了山神之躯,也只有山神之躯,才能撑得住判官笔的杀意,尤其是无名山这位与判官颇有渊源的山神。哈哈哈!此阵原本凶险异常,本来无人助我,真是多谢你为我做出的全足准备。现如今,山神的伏矢跟爽灵,都已被你在阵法中献祭!宗策,这都是你做的!你师父是你害死的!” 宗策嘴里发出干泽的吸气声,褚玄良托着她的后脑让她抬头,对冯有道摆出防御的姿势。 “你们想一起死?”冯有道,“现如今没有人能杀得了我。我——” “嗯?” 冯有道笑声一停,看向自己的左手。 判官笔自己开始颤动,且越发剧烈。 冯有道起先以为是笔在回应自己,便将它举到面前。 那震动又忽然停止,带着冯有道的魂魄猛得一震。 冯有道下意识地眨了下眼睛。 紧跟着又是一震。 这不久前刚体验过的感觉……他的魂魄在被判官笔抽离震荡。 “什么!” 冯有道立即丢开手里的东西,且退出有三米远。 褚玄良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法力,惊喜道:“江风?” 落到地上的笔再次一颤,冯有道的魂魄轻微动荡。但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冯有道满意道:“不足为惧!” 他如今新身体的魂魄,是在刚刚法阵中,由自己的三魂一魄,加上山神离散出来的六魄重新拼成。 即是山神,又是自己。怎么会被判官笔所震? 那判官笔外浓重的罡气,逐渐转白,且凝聚出一道人形。 那人同冯有道如今的脸起码有七成相像,只是对比之下,显得更为威严霸道。 判官伸手,抓住自己终于失而复得的武器,而后看向前方的冯有道。 “冯有道。”判官一字一句冷冽道,“今日便让你做判官笔下,第一个魂飞魄散的阴魂。” 冯有道说:“听清楚了吗?这里是阳间!你判官又能耐我何!” 判官将笔指向他:“可你亦不是阳间人。” “你——”冯有道耳边轰鸣,心脏剧烈跳动。血液从胸口冲向大脑。 他瞪大眼睛,看见一道魄的虚影从身体里离开。 即不是山神的,也不是他的。 “啊……”冯有道的表情定格,“你……” 判官冷漠看着他。 判官笔就是由他胸骨所做,怎么能杀得了他?宗策将他的神魂吸入笔中,阵法启动之时,冯有道交出山神魂魄进行融合,他替换了其中之一。 冯有道不甘瞑目。 他为了长生的执念,一辈子都在流浪。 没有子嗣,没有徒弟,也没有任何的朋友。 孤独地躲来蹿去,靠着一副老人之躯,忍受病痛的折磨。因为饲养小鬼,常年不见天日。 他有钱,可有钱又有什么用呢?凭他的实力跟天赋,他应该过得比现在好一万倍。而他现在,甚至都不敢死。 这条路是他自己走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过后悔的心情。 但在这一刻,他脑海中只剩下一句话。 他的一生,究竟过成了什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冯有道魂魄散去。 “师父……师父……”宗策看着冯有道身体里属于山神的魄分散而去,伸出手想要抓住。 空空如也,她手心什么也没留下。 几缕白色的魂魄最终消逝在明艳日光下。 宗策绝望地哭了出来,看向江风,如哀求乞怜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帮我?他不是一个好人吗?你就不能可怜他吗?” 她将江风吸入判官笔,是以为判官在百鬼献祭阵法启动的时候,与其让冯有道复活,会选择将山神复活。 可是他都没有。 江风在阳间只有一缕神识,与冯有道打起来,并不占优。而判官笔又脱离了他的掌控,所以他用这最后的一个机会,来杀死冯有道。 “你们……都是无情的吗?”宗策手指抠入土层,眼泪决堤:“可是他又做错了什么?我以为他会像你,原来不是……我们想活着有什么不对!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给这个机会!” 判官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笔,手指收紧,将它握住。 “宗策。你于功过格中虽无名姓,然杀孽深重。今日起,本君将你带至地府,终年困于阎罗殿,看守判官笔以做偿罪。” 宗策冷笑。 判官拂袖道:“莫再执迷不悟。天下间从无复生之事,你救了他,他也不是他。背负怨气,再无轮回。可他不是你养的小鬼,你也不是他的主人。” 判官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对着褚玄良吩咐道:“我先离去,你们带人处理此地。” · 判官带走宗策,可要说处理,褚玄良完全不知该怎么办。 他坐在地上,回忆之前的种种,什么都不想动。 等人声鼎沸起来,各师门纷纷赶到,处理v市异状,黄玉才转醒。 她晕去前的最后一幕很是震撼,神智回笼后,第一时间便是去问柳杉:“你立功了吗?” 柳杉悠悠白了她一眼,转了个身,将背影对着她。 黄玉:“??” 师弟绞尽脑汁说:“他……拖延了几分钟的时间吧,还是有功劳的。” 黄玉又看褚玄良,见他失神不动,问道:“他怎么了?被摄魂了?” 师弟:“男人的中年忧郁吧?” 黄玉指着蹲在一旁画圈圈的小山神:“那他呢?” 师弟:“留守儿童的怨念吧?” 黄玉:“……” 自己跟的都是群什么人啊? 褚玄良看着靠近过来的人影,连忙起身喊:“师父!” 玄一道长直接越过他,抱起了地上的小山神,宝贝道:“哎哟我的小心肝,爷爷带你去道观玩一玩,走吧走吧。” 说着人已经走远了。 褚玄良:“……” 他跟黄玉站在一起,感受到了人世的沧桑。 人间不值得。 · 褚玄良以为此事事了,自己以后应该看不见江风了,可就在一个月后,江风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你……”褚玄良小心问,“又丢东西了?” 江风说:“偶尔会来看看,有事手机联系。” 褚玄良:“有事的意思是……” 江风点头:“嗯。” 褚玄良大喜道:“那太好了!可这算怎么回事?” “新业务。地府的神君可能会轮番下来考查。”江风语重心长道,“好好做人。” 褚玄良:“……我知道。” 江风满意:“嗯。” 褚玄良犹豫很久,还是问道:“宗策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在反省。”江风说,“顺便等死。她屡次重伤,又无信徒,寿命已不长久。” 褚玄良欲言又止,最后只叹了口气。 你要说宗策是善是恶,是好还是坏呢,那其实是人性。 他不知道冯有道为何要偏执地羡慕宗策、山神之类的神灵,甚至追求所谓的长生。 神灵因人类的信念而生,他们的性格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要根源上带上了恶意,终究是要被抛弃的命运。而人类的信仰又有多坚定呢?大部分都是不长久的。 褚玄良说:“你那笔可要看好了,千万别再跑出来。” 江风:“当然。” · 判官笔究竟有没有神识? 宗策觉得是有的。 当初她跟着阴差,冒险下地府偷笔。 判官笔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而她也鬼使神差的,选择了五殿的判官。 她当初只是看一眼,便被笔身外面的罡气摄住。 可她还是一把握住了笔杆。 手臂在那一瞬失去知觉,她甚至以为自己魂魄离体了。 原来这就是判官笔,传说中的神器。 宗策觉得自己可能要命丧于此,只是心中悲凉。 死也死吧,她没有可以牵挂的人了,多活几年,无非就是看着冯有道快活,谁让她来报仇的能力都没有。 于是不肯松手,反而紧了紧。 这时笔身上的罡气消失了,一个念头顺着手臂传入她的脑海。奇异地将她的情绪安抚下去。 那一刻,她觉得这支笔,其实是活的。 它在跟自己对话。 宗策的眼泪瞬间宣泄而出:“你救救我师父吧。他跟你一样也是判官尸骨所化。他为奸人所害,我要为他报仇。” 判官笔主动收敛起它身上的气息。 宗策笑了起来,将它揣进怀里,当即跑出大殿。 “判官笔怎么可能有神识?”范无救闻言笑道,“你是听谁说的?判官笔这样的阴间大煞之物,是不可能有自己的神识的。它纵然有生气,也早被自己‘杀’死了。” 宗策才不管他。 判官将笔放到大殿时,她就坐在笔架旁边,摸着笔身,出神发愣。 有时候,她能得到极其轻微的回应,轻微到以为是她自己的错觉。趴在案前睡觉,总是特别安稳。好像有人在轻抚她的头。 判官放轻脚步走到宗策身后,召回架上的笔,又转身离去。 手指在笔身上滑动,一道意识传入他的大脑。 判官笑了下,回道:“不必。” 判官笔,当然不会生出灵智。 可是当初v省山神死后,无名山并未马上落败,依旧留有山神的些许痕迹跟灵力。宗策带着山神部分尸骨离开柳村之后,拥有了操纵判官笔使用的能力。冯有道试图霸占山神肉躯,却只需要山神负责掌控身体的其中六魄…… 山神借判官尸骨开灵智且化形,判官尸骨尚在,他的半身就在。 当初冯有道费尽心机地利用村民剿杀山神,终究修为有限,只抢走了山神的六魄,但那也足矣,所以事成后安心离开。山神的三魂附在判官尸骨之中,被赶来救人的宗策带走。 后宗策去往地府,摸到了五殿的判官笔。 她说的倒是没错。判官笔同山神可谓一本同源,宗策被罡气攻击之时,山神三魄从判官尸骨中转入判官笔,将她救下,之后又主动收敛神力,助她逃脱。 至此,判官笔也开出了所谓的“灵智”。 判官因此信众起疑,被宗策攻击时,顺势将神魂进入判官笔,抓到了山神藏在其中的散魂。 山神并不奢求所谓的复生。 他是山神,山中春秋更替,生死寻常,从不强求,这不是他的道。而且他不希望借由他人牺牲,来换取自己的生命,那会是他终生无法还清的孽债。 只是他魂魄残缺,浑浑噩噩,无法清楚告知宗策。 至于冯有道所言,只是因为宗策背叛于他,心中生恨,所以故意欺骗。不过是想看她绝望反悔的样子而已。 由三魂生七魄,需要多长时间?在地府这种地方,也许是数百年,也许要上千年。 地府从来不是绝望之地,世间生灵由此重生。 番外一 张阳阳看了眼亮起的手机, 接起来喊道:“哎哟哥们儿!你回来了啊?” 判官地府归位, 现在他之是随便上来看看, 确定阳间没什么棘手的事情。 江风扯开罩在沙发上的塑料纸, 手上捻了一层灰, 问道:“你急着打我电话有事吗?” 张阳阳压低声音, 神秘兮兮地问道:“你造我现在在做什么吗?” 江风说:“造。” 张阳阳本来是去找工作的, 无奈他没什么眼光,去应聘了一家招聘说得天花乱坠的小型私企,奔着ceo、高富帅的终极方向勇敢前行, 结果进了那家企业之后才知道,这企业虽然在本市虽然有了一定的规模,但管理上一直采用老式的亲属式管理, 即管财务的管仓库的管人事的全都是从一条血脉里分出来的。 老板没什么远见, 手下人没什么热情,处处有关系户欺压, 排队吃个饭都能遇到老板的远房亲戚。 张阳阳作为公司里新人兼外人, 在办公室里负责着各种琐屑杂事的工作, 做牛做马, 还要随时能免费外调。 他本着年轻人应该要坚持有毅力有恒心的原则, 自我欺骗地坚持了三个月,最后实在工作得心情抑郁, 让他深深觉得自己能力低下前途渺茫。 奔头都没有,他踏空的脚要往哪里落?金鸡独立久了, 这只脚就废了。 于是又本着年轻人应该燃烧自我的原则, 顿悟的他终于递交了离职信。 辞职之后短时间内有了心理阴影,重新去找工作又已经错失了应届生的优势,在数次面试同时翻阅公司招聘要求,打听同事待遇薪资之后,发现重点大学的本科生已经不吃香了,还是研究生更受重视。就算是考公务员,竞争压力也能少上一大截。 于是重新复习,考研去了。 也许他最擅长的……还是读书。 江风说:“恭喜你考上本校研究生。” “哦,其实也没什么事。”张阳阳有点扭捏,正准备跟他唠嗑一下虚伪的兄弟情,就听江风说:“那我挂了。” “靠!”张阳阳怒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呢!” 江风:“……” 张阳阳指控:“塑料!你这塑料情!” 江风:“你在做什么?” 张阳阳哼道:“优先占领道德高地,让你产生愧疚感。” 江风很是无语,想直接把电话给挂了。这时通话中插进一个新的女声:“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gay gay 的啊?男生做事不都干脆一点的吗?你们还经常煲电话粥啊?他跟你什么关系?” 张阳阳显然被打击得不轻:“卧靠?!” 江风问:“是谁?” 张阳阳闷声说:“我同学。” 江风:“是她有事找我?” “对。”张阳阳又飞快接道,“哦不对。是我说……不对是她……嗯……” 张阳阳陷入了纠结沉思,然后问道:“我应该讲述一下事情的整个经过,还是直接说结果?” 江风:“……” 几个月不见,他的脑子到底是遭遇了什么? 看来考研未必能让智商得到提升。 张阳阳:“其实吧是我最近遇到了一件比较倒霉的事情,然后我就随口说我要找我朋友去去晦气,求个心安……” 江风直接问道:“你又遇到什么了?” “不是,你先听我说完!”张阳阳说,“我虽然是随口说是吧,但同学说我太迷信说我枉读研究生,我就得跟他们吹吹你是吧?当然我没怎么吹,我就说你跟道观的人真的认识,对相信玄学的人来说,你有真本事。对不相信的人呢,你也是个业内人。而且我们国家的人嘛,对于鬼神的事情,从来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谨慎五大错,也没多大损失,是吧?” 江风不想给他回应。 张阳阳摇头晃脑地说:“然后就我一同门,听说了,说想找你。最近遇到了点事。” 江风:“哦。” 张阳阳问:“你有空没有?能过去吗?” 江风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十一点,我一点钟要去褚玄良那里,你们可以现在过来。” “好的好的。” 江风的房子已经很久没人打扫了,他本来只想随便住两天,看这情况,最后决定还是去褚玄良的道观蹭蹭。 他刚把客厅里的东西尽量清理了一遍,张阳阳跟他同学就已经到家门口。 对方是一个女生,看身上首饰应该家境不错。明明才是初春,张阳阳还穿着线衫外套,她已经开始穿短裙了。 江风随手一指:“坐。” 对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 江风半靠着沙发,动作随意,但眼神只是淡淡一扫,就能感到强大的其实。盯着你的时候,会有种不自在的压迫感。 但有的女生就喜欢这种压迫感。 他声音低沉道:“什么事?” 女生坐在他对面神情微怔,被张阳阳推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她眼睛发亮地盯着江风,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 看来她就是这种女生。 张阳阳:“……” 真特么卧靠。 “道士都跟你一样帅吗?”薛琦问,“做道士有什么条件吗?允许谈恋爱结婚吗?” 江风闪过片刻犹豫:“我不是道士。你可以直接上网搜。可以。” 薛琦说:“我想跟你交朋友。” 江风顿了下,说:“我不喜欢交朋友。” 薛琦:“那连张阳阳这种人都能做你的朋友?” 什么叫这种人?张阳阳瞪眼。 江风轻轻瞥了他一眼,竟然可耻地沉默了。 张阳阳捂着心口:“……我做了什么你们要这样伤害我?!” 江风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就是有事帮忙啊。”薛琦虽然这样说,但看眼神明显是不相信他的,只是觉得好玩:“你们做这一行能赚多少钱?其实我们家挺有钱的,我还是独生女,单身。没什么门第之见,听说我爸以前是农民,不过我有记忆开始我们家就很有钱了。” 张阳阳抿着唇可怜巴巴望着江风,眼神中带着无辜和起哄前的唆使。 江风觉得自己再不说个高价,就太对不起自己,也太对不起张阳阳了。 “看情况。”江风说,“像你这样身上真有阴气的,看鬼怪情况,一百万起步吧。” 薛琦哈哈大笑:“你真有意思。但是第一步就这么直白不好吧?容易会让人觉得是骗子,很难进展下一步。而且从心理学的角度上来说,你应该先跟我聊聊其他的事,先套话再套路我。” 张阳阳却是愣了下,问道:“真有?” 江风点头:“嗯。” 薛琦捧着脸,微笑说:“我经验可不少,普通的骗术对我来说没有用,含糊其辞的心理暗示我也是不会上当的。而且你好歹应该打扮一下吧?这也太普通了。可是你长这么帅,我其实也是可以被你骗的。” 江风:“……” 他拿起桌上的电视说明书随手翻了起来。 张阳阳:“江大佬?” 江风保持沉默。 他不是很想跟这个人说话,总觉得跟现在的年轻人有代沟。 张阳阳说:“江大佬,不要这样。你知道研究生的一天虽然廉价,但异常繁忙吗?” 江风终于抬起头,看着薛琦道:“你的肩膀上有水渍。” 薛琦拍了拍自己的肩头,困惑说:“没有啊?” 江风:“那你该问自己。为什么身上会有水。你应该有感觉。” 薛琦的手搭在肩膀上,姿势僵住,扭头说:“你跟他说的?” 张阳阳懵道:“我跟他说什么?你跟我说过什么了?” 他很快反应过来,痛斥道:“我要是知道你是觊觎我兄弟来的,我才不跑这一趟呢!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 薛琦摆正表情,严肃起来。 她本来的确是有事找道士的,准确来说家里已经找了不少道士和尚了,可一直没有起色。只是见到江风,第一印象就觉得这小哥肯定是靠智商税谋生的,所以想随便聊聊。 “其实是我爸。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爸也想不清楚。因为那个真的很难分辨。”薛琦说,“是从某一天,他半夜被一阵流动的水声吵醒。他以前都睡得都很沉,基本不会半夜起来。那次水喝多了,半夜起来上厕所,回到床上后,就听见了潺潺的水流声。” 江风:“什么样的水声?” “类似洗漱台堵着的一池水,打开放水的塞口,水忽然被吸入水管的那种声音。先是咕噜咕噜,然后就淅淅地流淌。”薛琦比划了一下,黑着脸说,“可我们家是在别墅区,没有楼上的邻居。如果是漏水的话,肯定是二三楼的厕所。我把以为是我忘记关水龙头,所以穿着睡衣上去关水。” “但是楼上厕所没有。他以为是自己辨错了方位,就各个厕所都检查了一遍,包括厨房,还是没有。”薛琦说,“但他当时太累,虽然弄不清楚情况还是没有多管,回到房间后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这件事情之后什么都没发生,他当时都忘了,然后就发生了第二次。”薛琦深吸一口气,“第二次他是被水声吵醒的。之前一次听见,他还觉得那排水的地方很远,只有小小又模糊的声音,这一次开始变得清楚,他感觉可能就在隔壁,不安心,于是又走上楼查看。” 张阳阳抢答:“什么都没有。” 薛琦:“对,还是什么都没有。他还是睡过去了。” 张阳阳敬佩说:“心真大……” 薛琦跟着叹气,显然她也这样认为。 “人嘛,遇到这种事情,第一反应肯定会觉得是物理原因。他找人去家里看过结构,按照建议改过一些地方,也赶过物业,但完全没有改变。之后又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次数多了以后,他觉得有点诡异,晚上开始睡不着觉了。” “我爸决定的事,不弄清楚就过不了这个坎。”薛琦说,“他后来每天晚上守着那个点不睡觉,就为了去听流水声。但那个声音不是每天都有的,规律很难把握,也联系不起来。时短时长,有的流几分钟就没了,有的流半个小时还在。很奇怪,反正不是正常情况。” “那天晚上,他又听到了,还特意去隔壁把我妈叫醒,让我妈一起听。哦,他俩很早以前就分房睡的。我妈半夜被吵醒,说什么都没听见,我爸就急了。喊说‘怎么可能没听见?那声音明明很响啊,就在我们隔壁啊!’” 薛琦无奈说:“我妈都被他说得发毛了,后来更是整个人要疯。我爸就老这样做,可我妈真的没听到,而且也不可能听到对吧?本来两个人不一起睡,他爱半夜守夜也没什么关系,但现在有事没事半夜过来敲个门,可不比什么水声可怕多了吗?她觉得我爸应该是压力过大产生了幻听,所以让我一起劝我爸去医院看看精神科。” 江风:“这个意就是,只有你爸能听到声音,你跟你妈都听不到?” 薛琦脸色白了一分:“当时是这样。” 江风:“嗯,你继续。” 薛琦:“他本来不肯去,最后可能是因为害怕,还是被我们半拉半就地过去了。医生给他做了测试,还开了点药,让他先观察观察……” 之后的发展可以想见。 薛琦:“我爸说,那个水流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无论他请什么道士和尚,都阻止不了它的靠近。然后有一天,他听那个水声,感觉就在自己耳边,非常近,快要将他淹没。他醒过来,心里咯噔一声,说自己完了。之后一整天都是浑浑噩噩的,不停地说自己完了完了。他以前可从不是这样的。” 江风点头:“那他现在人呢?” 薛琦:“……在医院里。前两天洗澡的时候,在浴室里泡澡睡着,差点被淹死。是我妈要进去拿衣服,中途打开门,才发现他出事,连忙就给送医院去了。还好没有性命危险。” 番外二 江风问:“你确定是在浴室里睡着了?而不是昏过去了?” “应该是睡着的。”薛琦说, “我爸爸回忆起来说, 在浴缸里泡澡的时候, 热气蒸上来, 加上近段时间精神紧绷, 瞬间就犯困了。躺在浴缸里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儿, 结果就睡着了。” 张阳阳困惑道:“那这跟灵异有关吗?” 江风手指轻敲, 说:“单凭这个不知道。” “然后我,”薛琦脸色白了两分,“前几天开始, 我可能也听到了一点水声。” 张阳阳:“你这个还带可能的?” 薛琦快速道:“我平时就睡得比较浅,有时候半夜会醒一次。而且这段时间住在学校附近的房子里,的确有听到水声, 只是不确定是楼上的人在上厕所的声音, 还是我自己的幻听。我现在更不敢住到家里去,也不敢住在别墅。” 江风说:“你爸爸现在还在医院吗?” “对。” “去看看。” “行, 我的车在a大停车场, 你们等我一下, 我现在去开。” · 薛琦停在学校的车还挺低调。 她开学的时候拉来一辆跑车, 结果路上堵住了, 油耗惊人不说,还在转弯的时候, 为避让有如长河的新一代马路杀手电动车,而接连等了两拨红绿灯。 她不是怕撞到人, 堵车之后的那车速根本撞不翻人, 但是她怕自己的爱车被划伤。 从此她明白了,不能开豪车,开了豪车,你就不能无畏的在马路上自由驰骋了。 张阳阳拉开后车门,发现位置上摆着好几个盒子,随手开了一个,发现是包。 “你车里怎么那么多包?你做代沟的吗?” 薛琦被他逗笑了,说:“买了之后发现不好看,就不想拆了。” 张阳阳:“……你这不是还没看吗?” “心情不一样了就不喜欢了。”薛琦说,“你喜欢就送你好了。你可以拿去送你女朋友或妈妈啊。” 张阳阳心情复杂:“我不是很习惯背四位数的包。” 薛琦沉默了下,转过头认真看着他说:“我一般不背四位数的包。” 张阳阳用了两秒才理解她的意思,实在是两人之间有着浓浓的代沟。一瞬间热泪想要飙出,他抱着自己暴露贫穷的书包说:“你告诉你别这样用金钱腐蚀我!再这样我真去做孔溯的助理。” 江风好奇问:“她还在娱乐圈里混着?” 张阳阳:“当然,人家红着呢。” 薛琦说:“孔溯啊,我还挺喜欢她现在的人设的。” 张阳阳懵道:“什么人设?” 薛琦:“神经病的人设啊。” 后排二人沉默。 张阳阳:“你千万别让她听见。” 薛琦笑了两声,想说自己也遇不到她,并不在意地拉上安全带,然后开车出发。 江风透过后视镜的反射视角,盯着薛琦的眼睛看了一会儿,随后又转到车后成排的名牌包上,注视片刻后收回视线,交握着手放在膝盖上,目视前方。 这事还挺有意思的。 三刻钟后,三人已经站在薛先生的病房里。 江风进来后,目光并没有落在薛先生的脸上,随意环顾一圈,然后走到了窗边。 薛琦紧张问道:“你看见什么了吗?” 江风朝窗外看了会儿,然后拉上窗帘。 “没什么。” 薛夫人问:“这位是……” 江风:“道士。” 薛琦:“我男朋友。” 薛夫人倒抽一口气:“你找了个道士做男朋友?” 三人异口同声道:“不是!” 薛夫人忐忑问:“不是什么啊?” 薛琦:“不是道士。” 江风:“不是男朋友。” 张阳阳低声说:“……其实两个都不是。” “开个玩笑而已,干嘛这么认真。”薛琦撇嘴,坐到薛先生旁边,说:“爸,你身体好点了吗?” 薛先生气色的确不错,他说:“没什么事,你就不用担心了。回学校好好上课,你们研一的课程不是还挺多的吗?” 薛琦:“没事,我下午没课。我找了个人给你看看,你们随便聊聊就可以了。” 薛琦说完望向江风。 江风问:“请问您是做什么生意的?” “我?” “听说您的经历很传奇。” “哦,我就是个开辅导班的。”薛先生笑了起来,态度很亲和,脸型是偏向圆形的那种。 “这个年代,开辅导班的人太多了,你懂吗?考公务员啊,考研啊,考个什么资格证啊,我们相关的业务都有。另外还有兴趣班,培训班,以及针对小学生的作业班。”薛先生说,“其实大家虽然是个成年人,但在学习上,还是需要个人管一管,所以面向成人的辅导班越来越多了,市场开阔,钱也好赚。” 江风:“除此之外呢?” “什么除此之外?”薛先生不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成年人大都比较经济独立?” 江风:“除此之外的盈利方式。” 薛先生:“做生意嘛当然是靠做生意赚钱了,这位同学了,你的话我不是很懂。” 说完情绪就低下来,透露出自己不大想说话的意思。 江风让他不是很喜欢,或者是他不喜欢被一个晚辈用这样的方式问话。 薛琦问:“有什么问题吗?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风说:“这段时间,你们家的人不要花钱。” 薛琦惊道:“为什么?!” 江风:“我猜的。” “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薛琦茫然说,“不花钱是指到什么程度?我爸现在就住在医院里呢。” “他本身的身体应该没什么问题,没必要住院。不花钱的意思就是,就算不能避免,也尽量减少开支。”江风对着薛琦补充道,“包括你。” 薛琦恐慌道:“什么,什么意思啊?” 薛夫人:“您的意思是我们钱太多了,影响了我们家的风水是吗?我们可以捐钱的,听说捐钱就行了不是吗?” 江风走到病房门口,最后劝告了一句:“我认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怎么执行请自己考虑。” 薛夫人跟薛先生闻言露出一丝尴尬,同时还有不解。 薛夫人拉着女儿说:“你这人是哪里找来的啊?” 薛琦见人已经走了,连忙道:“我待会儿再跟你们说啊!” “等等,先等等!”薛琦小跑着追出来说,“不能治吗?有鬼的话直接赶走不就行了吗?你们道士,难道也要来个住院观察什么的?” 江风停下脚步,在病房走廊上压低了声音:“他身边现在没有鬼,只有阴气。我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来。” 薛琦:“那……平安符什么的呢?” 江风:“你可以去乾元观求一道平安符。知道乾元观在哪里吗?” “我知道。”薛琦点头,“我们还去找过呢。可他们的人也没成功的。来看过一次,跟我们说弄好了,结果根本没好。” 江风:“你可以去他们那里找一道平安符,如果那里的平安符没用的话……” 薛琦:“再来找你?” 张阳阳接话说:“那就祈祷。” 江风点头:“嗯。” 薛琦在他二人之间转了一圈,问道:“你是在‘嗯’谁的话?” 江风指了指张阳阳。 薛琦:“……” 卧槽,这都什么人呐? 薛琦深吸一口气,朝江风靠近,咬唇道:“我真的挺害怕的,尤其你说我身上还有阴气,就是我虽然看不见,但真的有鬼出现过对吧?” 她伸出手想要挽住江风的胳膊。江风侧身一躲,与她拉开距离。 “你说这种情况我还怎么敢睡觉?你能不能陪陪我?”薛琦说,“不知道为什么,跟你在一起,我特别有安全感。” 张阳阳:“……” 你特么一个撞鬼的人跟江风在一起能没安全感吗?他一个不撞鬼的人也很有安全感啊! 江风:“我拒绝。” 薛琦不可置信道:“为什么?!我可以付钱,很多很多钱。还是我不够漂亮?” 江风皱眉。 手机铃声就那么巧的响了起来。 他拿起来一看,发现来电人是孔溯。他拿着手机示意了下:“因为我很忙。” 江风接通,里面声音立马传出。 “爸爸!大佬!神啊!” 孔溯疯狂激动叫道:“你的手机竟然打通了?我的天!” 江风:“有事吗?” “没没,我就日常随便打打。” “……” “哦不对来着,今天不是日常!”孔溯拍着自己脑袋说,“我傻了,这次是真有事想找你呢。” 江风:“你说吧。” “怎么说呢?咱们出来……”孔溯想着怎么说这件事,才能把事情说清楚又不显得冒犯,结果脱口而出:“让我冒犯你一下?” 江风:“……”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番外三 江风挂掉电话, 说:“我有事先走了。” 张阳阳:“我下午有课, 也要走了, 不陪你了。” 江风点头:“好。” 薛琦:“诶, 那我呢?” “陪陪你爸。”江风说, “你倒是还没什么关系, 但是你爸爸, 可以去乾元观找个道士看着他。如果你不放心,也可以找一个。但我还是认为,最好的方法是不花钱。” 薛琦想说难道你不行吗?江风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直接转入楼梯,走远。 她气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去追。 · 江风在咖啡厅的楼上点好包间, 过了十几分钟, 一道黑色身影闪了进来。 “好久不见!” 孔溯摘下墨镜,在对面坐下, 唏嘘道:“你可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江风:“你有事找我?” “是这样!”孔溯一个抬头说, “我叫他过来?你方便吗?” 江风点头, 又问道:“你朋友?” “是一个粉丝, 但还不是我粉丝。说来也比较一言难尽。”孔溯一面发短信, 一面努嘴,不悦道:“她被一家公司骗了, 骗人公司的形象代言人正好跟我一个剧组。粉丝来剧组被拦在外面,最后走投无路, 试着给我发私信, 想让我帮忙走关系维权,没想到我真的接了。哦,毕竟我闲得蛋疼嘛。” 孔溯收起手机,又骂那个同剧组的人:“就那个女星,我跟你说真是想赚钱想疯了。你说一个明星要糊了,那就静静的糊嘛,娱乐圈的艺人生涯本来就不长久,趁着时间赚到钱就够了,怀着尊严隐退,还能留一波口碑。可她偏偏去给不良企业做代言人,欺骗粉丝跟消费者,一面又各种炒人设,简直不要脸。” 江风:“什么公司?” “你可能没听说过吧?”孔溯解释了一下说,“现在不什么都用网络吗,可互联网上的东西,又没那么规范,无论是法律还是信息安全保障。包括金融行业,也插足进来了。” 孔溯顿了下,问道:“p2p,你知道吗?” 江风看她的眼神不对:“……我也是读过四年大学的人。” “哦,对不起对不起!我总以为你是个不问世事的高人,忘了你本来也是个潮流的外卖小哥。”孔溯连忙告罪道,“反正就是这种小额借贷平台。前几年各种不规范的平台雨后春笋一样地兴起,后来被政策砍了一波,一群人赚够钱跑路了,一群人狠亏酷惨看。可也有几家公司成功留了下来,现在越做越大。” 江风:“能留下来,应该?” 孔溯一脸纠结,用力摇头道:“我告诉你,能不借钱,千万别借钱。处处都是坑啊。你的亲朋好友都未必可信,何况是这种觊觎着你口袋的新兴贷款企业呢。人家套路比你想得多多了,薅到一只羊毛,就必须薅秃你!” 江风听说过,但没关注这件事,疑惑道:“之前的确是很不规范,可后来不是整顿了吗?” 孔溯撇嘴:“不完全。看你运气能凑到哪家公司呗。可怜蛋撞上的这家公司,算是业内挺有名的一家。糟也就糟在这里。它表面上是合法的,但实际上就是强买强卖。” 她端过桌上的咖啡,当啤酒一样大口饮尽。 “我去查了一下,受害者不止一个。找我的这个情况也差不多。就是原本约定好的贷款金额跟利息,签约后才发现合同金额不对。再一算利息堪比高利贷,高的年息都超过百分之四十了,合同上的本金数额还莫名多数一部分。打公司电话投诉,永远都是正在处理,然后消极对待。重要的是暴力征收,严重影响借款人生活。许多人去报警理赔……但结果不容乐观。”孔溯叹道,“她追星被坑一把也就算了,最近还老觉得自己撞鬼。这倒霉孩子怎么这么可怜啊。” 孔溯补充说:“不过我也不知道她是真撞鬼还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编的,毕竟我最近的名声比较玄乎,你懂的。反正我跟她确认了好几遍,她都很坚定地这样说。” 江风拿出手机开始搜索。 孔溯捂着心口沉痛道:“我这么正直善良单纯的人都没有粉丝,我跟你说粉丝的心实在是太难琢磨了。” 二人正在说话包间的门被推开。一个女人穿着大衣,气喘吁吁地走了进去。 “你好。”她在门口鞠躬说,“我叫姜月。” 孔溯:“坐。” 江风坐着没动。 姜月坐了下来,不安地扯着裙角。 江风:“你可以说说。” “我就是,听到一点水声。”姜月说,“我工作的时间会夜班倒,经常深夜才睡。作息不规律。然后前段时间,晚上的时候,我就听到莫名的水流声,开始没有注意,后来越来越响,随口问了下身边的人,他们都说没听到。” 江风:“只有水声?” “对。”她烦躁地捋了下头发,“那个水声听起来特别诡异又特别阴森,我们公司地方很偏的,附近还有不少老坟地,这三更半夜的,可吓死我了。” 江风做了个继续的手势。 姜月咬住下唇:“然后就是最近,我觉得水声越来越清楚了。以前只是模糊的,你甚至都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可是现在特别清楚,有时候我戴着耳机都能听到一点。” 江风:“你有觉得身边湿湿的吗?或是有被水包围的感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姜月摇头:“就是最近开始觉得夜里很冷。” “等等姐们儿,”孔溯说,“最近冷空气,偶尔降温能不冷吗?” 姜月据理力争:“是很阴森的那种冷!穿衣服不管用的!” 孔溯无语道:“那玩意儿叫湿冷。去南边多过几个冬天你就知道了。” 江风:“说说你借钱的事。” “借钱跟闹鬼有关吗?”姜月脸色惨白说,“可是我最近都有在还钱了啊!” 孔溯帮忙解释说:“她之前因为要装修借了五万块钱,最后一算连本带利要还十几万。可是手头真的没钱,父母借了她一部分,让她一次性还清,别再步这种高利贷的坑,可联系了客服,客服那边又开始拖着不处理,她只能继续按合同上的贷款。” 姜月:“我按月利息都付了,我算是认命了。当初就是因为相信小芙蓉我才找的这家贷款公司,合同都没看清楚,没想到是家高利贷。” 孔溯同情地叹了一声。 “你的房子在装修?”江风说,“也就是说你最近挺花钱的。” 姜月:“……对。” “你的房子是自己买的吗?还是父母买的?” “是我自己买的。” “a市的房价不便宜吧。” “好好工作嘛。”姜月显出有些不自在,“这跟我撞鬼有什么关系吗?” 孔溯也有些诧异,可也在圈里混过那么多年,觉得的确有些诡异,摸着嘴唇没有出声。 江风笑说:“你们年轻人的消费观念让我感到好奇而已。几百万全部买房,却连装修的积蓄都不留。这样看来你的收入应该挺高的,不至于被一笔高利贷逼到走投无路吧?” 姜月尴尬笑道:“不是的,房子其实是我父母帮忙付了一部分钱,但房主写的是我的名字。我也不想拿他们的养老费,所以全部的积蓄都拿出来还他们了。我现在独立了嘛,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想麻烦二老。” 孔溯:“你真孝顺。” 江风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江风又问了一些事情。 他的问题虽然不尖锐,但却很犀利。对方说话并不缜密,来之前可能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频频出现张口结舌的情况,前后矛盾,谎言难以自圆。 江风并不逼迫,在她为难的时候就会转移话题。 他的眼神打在身上太过难受,在姜月忍不住想要离开的时候,江风又说:“我找一个女道士,先跟着你看看情况。她是专业的,你可以去道观里问。” 姜月忙不迭地点头。 江风:“那今天就先这样吧。我让她晚点联系你。” 姜月立即道谢,然后抓起包走出门。 孔溯慢了一步,跟江风并排走着。 她脸色阴影不定,显然是冷静下来之后也注意到了对方的窘迫。 “他们黑我倒是没什么,可他们要是利用我的同情心,呵呵……”孔溯五指收紧,捏成拳用力一握,阴恻恻笑道:“卧靠,没见过我变态的样子,就以为我不是个变态了吗?” 江风说:“她身上的确有阴气,只是不知道被缠上的原因是什么。张阳阳刚好有一个同学,也碰到了这样的事情。” 孔溯偏过头说:“这世界也太小了吧?所以你知道是什么原因?” “就是这些天然的巧合才是最精妙的情节。”江风一点下巴示意她走快点,“走吧。” · 黄玉接到江风电话,二话没说立即走马上任。当晚先住在姜月的新房子里,说好跟江风随时保持联系。 姜月躺在床上闭目养身,黄玉则在旁边玩手机。 大约过凌晨一点十分的时候,姜月猛得坐了起来,抓住黄玉的手臂,紧张道:“你听见了吗?” 黄玉侧耳听了一会儿,又去卧室跟厕所里走了一圈。摸着下巴沉吟许久。 “对不起。” 姜月浑身一抖:“什么?” 黄玉淡淡说:“我没有开阴阳耳。” “所以……”姜月茫然。 黄玉坦然道:“没听见。” “……”姜月抓着自己的手害怕道,“那你平时捉鬼也听不见鬼说话的声音吗?” 黄玉心说,朋友你还拆台就太过分了,自己这不是正在努力安抚吗? 黄玉:“总之目前来看没什么,要不你戴个耳机?” 姜月哭笑不得:“这不是掩耳盗铃吗?” “不是的,它还没出来,现在这样做可能只是一个警示作用。也可能是能力不足,无法一次到位。”黄玉说,“你可以想想嘛,水像什么东西,流水又像什么东西?时间?下水道?流水账?钱,哦对,江风说了这事肯定跟钱有关。” 黄玉打了响指,问道:“你最近有没有捡到什么来历不明的钱,或者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反正跟钱有关的都可以说说。” “我、我真的没有啊!”姜月哭丧着一张脸道,“我就被高利贷公司给骗了。难道这也要被缠上?那什么鬼公司啊!” 黄玉安抚说:“不要紧张,不要生气。你把身份证件跟合同副本给我,我有关系,可以帮你查查。” 姜月立马回绝说:“不要!我真的是怕了,到期还完款,我半点关系都不想跟他们有。你只有帮我把这件事解决了就行。求求你了。” “没关系的。”黄玉慈祥道,“给我就好了嘛。” 姜月半百推辞:“不不,不行。” “哎呀,不好意思啊。”黄玉看着手机屏幕,满怀歉意道:“我那个朋友,就今天你看见的江大佬,他这人一向正义感爆棚,跟警局又有关系,所以就把你的照片跟名字发给警局去做比对。现在已经出结果了,真是对不起啊。” 姜月不知是气的还是急了,手臂发抖地指住她:“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可是不对啊朋友。”黄玉笑说,“你不就是……这家贷款公司的员工吗?而且,好像名字也不叫姜月吧?” 姜月被拆穿,强忍着情绪,还是说道:“是他们认错人了。” “是吗?”黄玉说,“那要不把人都叫出来,咱们比对比对?” 姜月忍耐不下去,哭道:“你们别逼我了,真的别逼我了,我就是一个小人物,跟着大流赚点钱而已。可我没做过多大坏事啊。” 番外四 黄玉把她扶起来, 说:“那我也可以告诉你。你是真的撞鬼了。你觉得自己没错, 不用来说服我, 去说服要杀你的鬼。” 姜月哭哭啼啼道:“跟鬼怎么讲的通道理?” 黄玉:“鬼是被你们骗死的老实人, 我还觉得你们才讲不通道理。” 姜月被她噎了一句, 即气愤又羞愧, 坐到床边抽噎哭泣, 黄玉也没个要安慰她的意思。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楼顶的水流声终于消失了。 姜月的心情也放松下来,扭头一看, 发现黄玉拄着自己的长棍,坐在另外一边玩手机。 姜月低声问:“你能继续陪着我吗?” “你能出得起请我的钱吗?”黄玉头也不抬道,“还有熬夜费。长期保持, 加倍。一晚三千。” 姜月咬咬牙, 似乎是还不想放弃:“我……” “看来你积蓄不少。”黄玉嘴角一扯,微偏了下头:“与其现在担惊受怕, 还要支付高额报酬, 怎么当初不选择好好做人嗯?” 姜月:“你就确定我做了什么?” “这位姐们儿, 我也是看过新闻受过教育的人。你在那家金融公司工作, 做了什么事情, 猜也能猜道。”黄玉摆着手指头说,“一、你做客服, 助纣为虐。二、你作为内部工作人员故意欺骗客户合同中的强盗条款,为虎作伥。三、你内部人员自己篡改合同数据牟利, 监守自盗。选一个吧。” 姜月沉默了。 黄玉摇头:“看来还是道多选题啊。” 姜月犹豫了下, 还是说道:“我们公司的人,都这么做。我不做能行吗?带头的还是老板的亲戚,我们领导,说明大家都是默许的。怎么算,都不应该算到我们小人物的头上啊。哪一行没有潜规则?” 她顿了下,问道:“每个人都想着赚大便宜,那谁来出这个便宜?” 用骗来的钱生活会良心不安吗? 也许开始有,但后来就忘记了。 习惯了之后,再成为理所当然。可以坦然地让自己身处在众人之中。 姜月刺道:“我又不像你们道士,赚钱可以轻轻松松的。而且你们道士里面也有骗子吧?你就能保证自己说的都是真话了?” 黄玉换了个姿势,把手机翻过去继续打游戏。 “今天我不收你钱,看在我朋友的份上。但我要提醒你,今后只要你花钱,那道水声就会离你越来越近。至于等水声到了耳边会发生什么,我就不知道了。”黄玉说,“听说我朋友那边遇到了一个,或许到时候可以问问他。” 姜月有些激动,松动的发箍也随着她动作被甩了下来:“你们是真的不能帮我,还是不肯帮我?” 黄玉想了想,比了个手势。 姜月气道:“你有毛病啊?我说了这么多你就给我比v?!” 黄玉:“……我说的是两者皆有。” 姜月:“……” 黄玉打了个哈欠,说道:“水声停了吧?没事我先回家睡觉去了。祝你好运。” 黄玉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跨步迈去,打开大门。 姜月还想去追,可刚出了门,感应灯亮着,楼梯口却已经空无一人。 她站了一会儿,觉得楼梯间冷气逼人,终是不敢去追,合上房门走回卧室。 · 第二天,被赶去跟薛先生同住一晚的褚玄良也回来汇报情况。 几人齐聚一堂,讨论昨晚的事。 “什么都没发生。”褚玄良说,“有点阴气,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的。薛先生说听到了哗啦哗啦的水声,可我没听到。对方也没现身。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黄玉举手:“同。倒是聊天聊出了那么一点犯罪事实。要不要坦白给老叶?” 褚玄良无奈道:“哦,我那边那个比你谨慎。给我讲了一堆他自己的创业史,告诉我他的艰辛历程,以及他的一生清白。” “真的假的?”黄玉说,“这才是真高人啊。” 褚玄良:“如果是真的,那辅导业可真有钱。” “我们做道士的,什么时候沦落到这种多位一体的工作的?是警察还是心理学家?”黄玉咋舌道,“这日子……重要的是昨晚我还没收工资。” 江风一面听他俩聊嗑,一面把事情报给叶警官,顺便想问问他相关的人物背景查出来没有,薛琦那边惊慌失措地找了过来。 “我听到了!昨天晚上我又听到水声,然后今天早上,我上去问了下邻居,楼下的也问了,他们都没有半夜起来上厕所,也没用过水。我真的撞鬼了是吗?” 江风说:“如果声音轻的话,也有可能是在你楼上的楼层,顺着管道流下来了。” “我不知道,但我就是很害怕!”薛琦说,“我现在出门了,我要过去找你,可以吗?” 江风从通话中听到一些零碎的背景音 ,包括喇叭的刺耳鸣笛。 薛琦那边似乎在忙,所以说完后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也没在乎他的回答。 江风正要把电话挂了,对面的呼吸声骤然沉重起来,还气急败坏地砸了什么东西。 江风多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我撞到人了。”薛琦深吸一口气,“不对,是遇到碰瓷的了。” 说完薛琦先挂掉了电话。 黄玉扭过头:“撞什么?” 江风还看着手机:“碰瓷。” 黄玉:“啧啧啧,这是哪里出来的小可怜?” 叶警官那边应该是也起来了,去别的部门拿了资料,将主要内容编辑发给江风。 江风挂掉电话后,首页的信息提示上就写着他的反馈。 他直接拨了个电话故去。 “你说薛琦他们家,跟这家金融企业没关系?” “的确是没关系啊。薛先生他们就是一家是教育机构,跟那家金融机构没有明面上的商业往来,反正没有任何直接投资关系。查了下与公司有关的几位投资人,也跟薛先生没什么交集。何况这家金融公司建在s市,薛先生的生意铺得倒挺广,可s市还没设立网点。”叶警官说,“这家金融公司一直有被查的,不过不是我们部门负责。听说员工内部有进行阴阳合同的嫌疑,骗走了客户好多钱。当然公司本身手段就不大高明,所以最近就在查这个。” 江风:“那薛先生本身呢?” 叶警官那边说:“嗯,我查了下他们公司起家的历史,总觉得有点奇怪。” “怎么说?” “怎么说?现在辅导行业的竞争很激烈的,市面上已经有几家比较知名的了。辅导机构收费一般都比较高,所以消费者选择的时候,会更多的看名声。而且辅导业也不是那么容易,里面有很多的行业机密。大家考试嘛,总是要押题的。你能不能押的中题,就看你有没有足够的人脉了。就算你押不中题,起码得知道一点内部消息,才能让自己的考生有安全感,对吧?”叶警官说,“这家辅导机构做出成绩的时候,市场上的几家机构基本上已经稳定了。是它开始大量打广告,引进师资,大批建设网点租赁教室,很有财力。听说当时有的班级计划是开五十人的教室,最后报名人数只有三四个,他们照旧开班。这样一算下来,成本就太过了。它们撑过几年之后,之有了名气,慢慢开始赚钱。所以我就奇怪,他们前期哪来那么多钱?” 黄玉:“你确定人家不是随随便便先来赚一个亿的富二代?” “没有。”叶警官说,“他和他妻子的家境都不算好,父母完全帮不上资金上的忙。反正那几年两人就是忽然冒出了一笔钱,给他们使用。但我这边查不到。” 江风:“好的。” 说到一半,江风的手机又开始震动起来,他调出来一看,发现是薛琦回拨过来了。跟叶警官说了一声,先把他的电话掐断。 “我过不来了。”薛琦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烦躁说,“最近真是特别倒霉,老是破财。我真不服了,这次非跟他死磕。我已经把这个人送医院来了,让医生开验伤,找交警做痕迹记录,再找律师分析行车记录。我就不信他能碰成这个瓷!” 黄玉插嘴说:“那岂不是更贵?” 薛琦:“我现在就是气不过!根本不是钱的问题!这种颓势是有趋势性的我今天必须没完!不说了我先挂了。” 她说完雷厉风行地挂了电话。 江风看着重新黑下去的屏幕,才缓缓说道:“我应该提醒过她,不要随便用钱。” 目前来说,她用得越多,财才会破得越快。 “不用钱那是不可能的。”黄玉说,“就算上个厕所也要用厕纸要冲水,这些都是钱啊。” 黄玉正在随口聊着,手机响了起来。 “我们的业务可真多。”黄玉看清来电人,遗憾道:“可惜没一款是付费的。” 她把手机放到耳边,姜月在对面喊道:“我刚刚听到了水流的声音!” “什么?” “就是刚刚!”姜月的声音惊恐道,“白天!早上!它忽然出现在我耳边,特别响亮,真的。” 黄玉看一眼江风,立马意会过来,沉声问道:“你刚刚用了多少钱?” 姜月自顾着说下去,尖叫道:“然后我打开手机一看,发现我们公司的app出现在了我的菜单里,打开后首页写着我的名字,说我借款借了一百多万。我没有!我只是睡了一觉!但我银行卡里的钱全都不见了,这没有道理!我登上我们公司主页,可根本查不到这笔单子,也没法取消。” 黄玉:“查不到那就没事啊,又不要你还。” “没有。”姜月捂着脸哭道,“我让我妈打五千块给我,可银行卡上只是过了一下账,马上就被转走了。欠款条目上还写着已还五千。这怎么可能?” 番外五 江风挂掉电话, 褚玄良说:“那现在是不是, 进展很明朗了?” 黄玉:“起码知道那水声对人会有什么影响。” 像薛琦那样水声还在靠近的, 不断破财。像姜月那样水声已经到了耳边的, 强制性清缴财产。 应该是这种逻辑没错。 褚玄良简直哭笑不得:“这鬼是暴力执法啊。” 江风:“真的是鬼吗?” “不然呢?”褚玄良说, “这鬼还会编程来着。” “看来是个高智商鬼。”黄玉说, “这件事情告诉我们要好好学习。没点知识, 连仇都报不了。” 几人感慨归感慨,还是立即动身去了姜月家里,拿过她的手机。 对方打开门, 已经完全慌了神。别说昨天那样的演技,恨不得将事情都抖出来给他们。 “软件是之前就有的。”她指着手机上的一个图标说,“这个是我们公司开发的, 不算很复杂。然后你点开看。” 江风点开。 首页红色字体大大标注着负一百多万。这还是本金。点开明细, 分五年还清,月还款额要近五万, 今日已逾期, 要加收罚款, 加重利息。 后面数据大幅地往上跳了一下。 她抓着自己的头发崩溃道:“它这是要逼死我, 我将来要怎么办!” 黄玉问:“这个贷款利率, 跟你们公司一样吗?” 姜月没说话。 黄玉:“那这欠款金额,跟你骗来的比呢?” 姜月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吼道:“什么叫骗?那是他们自己签的合同, 走的是公司的账!真正赚钱的是我们这种小人物吗?不是!” 黄玉点头:“行,我知道了, 你先别激动。” 三人安抚了她一阵, 可姜月始终无法冷静。 她的房子是贷款的,已经用过各种方法打到相应的银行卡里,但都会在贷款被银行扣除前,先行转走。 再这样下去房子贷款无法支付,她真的会被这个虚有欠款给拖累死。 三人也没无法说风凉话,最后拿走她的手机,说去处理。 · 江风带着手机去找叶警官,让他帮忙看看这个软件,能不能找人把上面的数据给删除掉。 叶警官迟疑道:“这个也行?” 不是说好了人鬼殊途吗? 江风:“说不定呢?” 叶警官抱着见了鬼的心情,拿着手机去找人帮忙。 对方抽出中午午饭的时间,帮他们看了一下。 “不是被黑,不是病毒。”小哥说,“你们这个应该是软件自己更新出来的数据。” 叶警官茫然道:“什么?” 小哥也很难解释。 这个系统下的病毒不是说没有,但是非常非常少。一般来说不可能。 他在自己手机上也下载了一个同样的软件。 姜月的软件绑定手机帐号,他直接获取密码,在自己的手机上登录了。 点开页面,同样写着负一百多万。 他说:“看嘛,这就是后台改的。是软件的原因,你们应该去他们公司问问。” 褚玄良说:“可是他们官网上没有。” “那可能是app后台的数据。”小哥说,“反正借贷款就是他们公司的业务,如果没有合同的话,你们有权让他们取消订单退回本金,同时还能申请赔款。” 江风问道:“这个能改?” 小哥点头:“去找他们公司的软件开发呗。” 江风:“那已经转走的钱能转回来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小哥说,“这就要看他们公司的头铁不铁了。” 他看了下数据,按动着键盘说:“不过现在的诈骗真的很可怕啊。之前还有开着流量就能被盗取银行卡密码的案件。现在的软件一个个,全靠着网络推广,可安全性真的不能百分百保障。要是得罪了什么天才黑客,肯定被偷得连□□都不剩一个。” “还有这个金融公司,无良高利贷啊。看看这利息。啧啧。”他回过头认真道,“知识,就是财富。” 江风配合地点了下头。 江风又问:“那这钱都转到哪里去了,可以看得出来吗?” “哪需要查?明细里不是有吗?”小哥点出来说,“就转到他们公司的账户了啊。” “也就是说钱都到了他们公司。” “对啊!” 几人沉默。 技术小哥埋头许久,随后闪亮着眼睛道:“诶叶哥,这是不是可以告了啊?非法经营嘛铁一般的证据!” 叶警官自己都很茫然:“卧靠我完全搞不懂。” 小哥说:“能改这个数据,我觉得的吧,很可能就是他们内部人员啊。” 江风想了想说:“那就以这个为理由,去他们公司看一看。” 叶警官一脸你太看得起我的表情,想搜查一时间是批不下来的。 他说:“我们办案要走程序的。而且经济案件不归我们管。他们公司有专门的人在跟进。要不我给你联系一下?” 江风说:“只是过去看看,我去看一眼他们公司有没有异常。你可以请他们配合调查,这个需要走程序吗?” 叶警官无语了一阵,最后还是说:“那行吧,我带你过去试试。” · 几人心中其实没底,被app莫名其妙的一弄,甚至不知道这背后究竟是人是鬼,所以先去碰碰运气。 这家金融企业在a市是有分公司,可要说软件开发员工的话,应该是在s市的。 叶警官跟江风两人当天坐车赶去该金融公司的总部,第二天早上到达,直接去请求对方配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们一件案子,想找贵公司的技术员工问问是否有线索,请通融一下。” “请问你们找哪位?” “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是什么,需要当面辨认。” 出来接洽的经理面露迟疑。 这不是耽误时间吗? 正在双方沟通的时候,一个刘海过长,明显已经许久没有修剪过的男人插兜走出来。他低垂着头,一身阴郁。露出外面的一截脖子呈现不健康的苍白色。 “喂。” 江风对着他叫了声。 男人缓缓转过脸,看向他们。 四目相对中,江风皱了下眉。男人半阖的眼皮猛然睁大,在江风抬手之际,已经转身飞奔。 江风立即抬步追去。 警官:“诶!你们干什么?” 叶警官也喊道:“站住!警察!” 那年轻人的身体明显不好,拐了两个弯,已经被后面紧逼的江风搭到肩膀。 身体接触后,男人瞬间软倒在地,同时一缕白色魂魄从肉身上飘出。 叶警官没有看见,只上趁机拿住了男人,扣住他的手臂喝道:“别装晕啊我告诉你!” 地上的人毫无反应。肌肉松软,不像是伪装。他正要疑问,就看江风又往楼梯上冲刺。 “卧靠?”叶警官低头试了试这人的鼻息,好歹松了口气。 活着。 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拨打120。 “喂你好,我这里需要一辆救护车。” · 江风追着那东西一路冲向天台。鬼先一步穿过铁门,身影消失。江风跟着快速上前,拉住前方的手把。 中午的阳光从铁门外射了进来,有一瞬间的刺眼。他抬手挡在眼睛上,迈了出去。 鬼魂在阳气烈日下炙烤而变得虚弱,并没有继续逃亡,而是停住脚步,缩进了旁边的阴影里。 江风带着分揶揄道:“还跑?” 太阳的光线过于晃眼,两人都看不见对方的五官跟表情。可从声音来听,此时那只野鬼很不甘心。 “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我也想问这个问题。”江风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正好靠着栏杆,可以挡住一部分的太阳:“在回答我的疑惑之前,你没有反问的机会。” 由此看来,这个鬼的实力并不强大,所以才要借由他人的行为,才能为自己完成报仇的愿望。他也没有强大的力量布开那么大的局,他肯定有同伙。 但他应该没有杀人的本心。因为他的气场真的很怂。 钱。 他的目标是钱。 他邋遢地穿着一件衬衫。衬衫上满是血污跟褶皱,一半塞进裤子里,一半露在外面,叫他看起来不修边幅。 死因应该是坠楼。 “你们都是一伙儿的。”男人委屈叫道,“我最恨他们骗人,可你们都是一伙儿的!不要脸,不要皮,为了钱连狗都做,滚呐!” 江风被他辱骂并不动怒,平淡问道:“骗你的人是谁?” 男人舌头都大了,满嘴唾沫横飞:“王八蛋!我死的时候都不知道他是谁。我以为他是一个知名的游资,他骗我上当。哈,还好我死了以后一直在找他,终于知道他是谁了。他叫薛明!靠!他该死!” “哦。”江风,“他是怎么骗你的?” 他沉默片刻,在江风的盯视下,最后还是将自己的屈辱历史说了出来。 “当年我开始学炒股,在专业贴吧里认识了一个比较知名的吧主,他的确是学过东西的,有点真本事。我跟他聊得很高兴,一起分析走线图,分析国际形势,分析未来金融走向……当时我觉得我们是朋友,对他很信任,毕竟有几个月的交情了。” 听起来真是对好朋友。 “后来他推荐我加一个微信群,说群里有一帮退休游资在讲课。我就进去听了,发现里面的老师全都是很有名的人。还有不少跟我一样来听课的。反正一个群里,有一两百个人吧。我当时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是在氛围带动下,没有怀疑。加上对方讲课还带理论带实践的,教我们怎么看图,给我们推荐专用的书籍……你知道吧?就是很完整的一套,信以为真了。” “不管是不是真,反正他们炒短线的确厉害。我跟他们炒了半个多月,确实赚了一点钱。当然也有亏,可是亏损卖出的速度够快,没有被套牢。” “他们总是在平时的课程里,说很多自己的成功经历。他们顶着的是知名游资的名号嘛,确实有些实绩网上都可以查的。什么都聊,历史、国际形势、股票……显得特别博学。”男人抽了抽鼻子道,“卧槽现代人的套路简直防不胜防,他们用了两三个月免费的教程来引我们上套,你见过这么真心实意的骗子吗?你见过这么放长线钓大鱼,有耐心的骗子吗?你见过这种骗钱还骗心的骗子吗?反正我没见过!” 江风:“……” 他大声宣誓道:“所以我上当了!” 江风:“……” 男人说:“我真的,相信他们。那几个老师还很和蔼,还给你鼓励给你唱歌,给你讲笑话。普通骗子有这种自然的心理素质吗?反正我是真没见过。” 江风听他已经强调过许多遍了,终于出声附和说:“我知道。我到现在都完全没听出骗人的地方。” 男人受到了一点安慰,继续说道:“是吧?我也说是。而且群里还有不少人,是真的跟我一样,被别人拉进来的。有些已经炒过几年股,有的完全没接触过。跟他们一起交流了下,我觉得更有安全感了,完全没在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上课的时候,老师总是有意无意地跟我们鼓吹高收益,翻十倍、翻百倍,什么多少点行情,什么自己出来授课是为了自己心安。还会说佛教跟道教的理论,我去特么的!当时我感受到一点不对劲,毕竟每个行业,都不可能保证稳定的几倍高收益,但我当时天真的以为那就是大佬的风范……我真的那么以为……” “后来他们一个老师无意中透露了外汇的行情,另一个老师又无意中透露了自己在炒外汇。再一个老师无意中透露了自己跟外汇公司有关系,可以免费开大批的企业帐号。我、当时蠢,被骗的时候一点没觉得不对劲,完全看不到其中的陷阱,跟被洗脑了一样。” “当时我们想着,外汇软件也是我们自己操作,不可能是骗人的吧。没想到……他们那个套路。”男人捂着脸悲愤说,“妈的连那个外汇软件都是假的!把钱骗走软件就直接宣布破产倒闭了!” 江风:“软件倒闭了?” “对。他们破产跑路了。我才知道一切都是骗人的。”男人又想嘲笑,又觉得自己好笑,摆出了一副哭丧的表情:“跟前段时间大火的p2p软件是不是异曲同工?但人家早玩这种把戏了。” 江风沉默片刻,跟着走了遍套路,觉得这么高深的骗术……自己如果走上了第一步,说不定也会跟着上当。 只不过他对金钱跟外物没什么欲望,也没指望通过轻松的手段获取高额的报酬,所以第一步前的如果,对他成立不了。 男人缩在阴影里抱成一团,为往事呜咽。 江风问:“你被骗了多少钱?” “一百万美金。我当时觉得肯定能赚钱,第一周用一万美金试水,成功翻了一倍,于是跟父母借钱,跟朋友借钱,最后借到了一百万。”他咬唇说,“全没了。我爸妈赚钱不容易,我太对不起他们了。最后他们连房子都卖了。我受不了那压力,就自杀了。” 江风:“然后你后悔了。” “那段时间我精神状态太不对。连着一个多月没睡好觉,被我表哥一骂去死,就冲动了。可我没想真去死。”男人点头说,“我死了之后想想不对。凭什么是我死?我死了钱也回不来,我爸妈还要帮我还债,我太对不起他们。” 他说:“你知道我为了找到薛明,废了多大力气吗?” 江风问:“薛明跟这家公司有关系?” “没有。只是我遇到跟我一样,被骗后跳楼自杀的人了。”男人心情郁结道,“没人管。企业跑路就跑路了,钱骗就骗了,可根本没人管。这家公司还在继续行骗,也没人管。你说怎么办?” “这个世界抛掉下限,抛掉羞耻,就可以成为成功人士了吗?只要以自由和智商为理由,一切的行为就是合法的了吗?你看他们过得多幸福?凭什么?我要看着更多的人跟我们一样吗?他们诈骗,我们还不能反诈骗?我们要是死了都不能报仇,什么时候才能报仇?!难道被骗活该吗?” 江风说:“你把其余几只鬼的行踪告诉我,就此收手。至于报仇,我可以帮你。” “我不相信你!”男人脱口而出道,“你们这些肮脏的人类!我不会向你出卖我的朋友的!你是不是薛明请过来的道士?卑鄙!做个人吧!” 江风叹了口气:“我不是。” 男人呛道:“我不信!” 江风摊开手心,正面向上。半空中浮出一本泛黄的古旧册子。正中翻开的一页上,记录着方才男人所说的事情,证明所言不虚。 江风说:“休得放肆。” 男人抖了下。 “你附活人之身,险些害他致死,我未直接将你押往地府受罚,已是念你事出有因,稍加宽待。你却叫我做个人。”江风顿了下说,“我已经死很久了。” 番外六 男人被江风吓住了, 片刻后似乎是下定决心:“我答应过他们, 不能对不起他们。我最恨骗人了。” 江风额头青筋一跳:“本君没有骗你。” “薛明。”他大声说, “你要是真的能让薛明绳之以法……他是真罪有应得吧?我就相信你!” 江风:“怎样才叫绳之以法?” “他认错!或者交出自己的钱!被他伤害的人应该得到道歉。” 江风思考片刻, 收起功过格道:“可以。” 男人吃惊道:“真的吗?” 江风:“跟我过来。” 他要下天台的时候, 叶警官正好从下面上来。 “怎么样啊?救护车到了, 要把人送医院。我们跟不跟?” 江风说:“我要回a市。” “晕啊!”叶警官说, “你这个先等等我,我去跟人交接一下。” 他们这边兴师动众地过来找人,结果找到人把人弄晕之后又走了, 不怪会被人当成可疑分子。 叶警官简单解释了一遍,才开车带江风回a市。 薛先生已经出院回家了,他身体并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主要是心里害怕。 江风向薛琦问到了她家的住址, 一路驱车过去。 “卧靠!”叶警官听他说起过程,感慨道:“鬼还有团伙作案的?这也太厉害了吧?” 他啧啧称奇道:“你们地府是真不容易。” 一路都挺顺利。 叶警官没有跟鬼聊天的兴趣, 想到自己正在近距离与鬼接触, 还有点渗人。好在那男人乖乖趴在车顶吹风, 没做出任何让他为难的举动。 到a市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可考虑到事态紧急, 还是当天过去拜访。 薛夫人穿着睡衣,有些惊讶地打开房门:“你又来了?是有什么发现吗?” 她将二人放进来, 不觉打了个寒颤。目光频频看向叶警官。总觉得房间里多出了什么东西,又不确定似乎什么。 她问:“这位是?” 见江风没有解释的意思, 叶警官只能自己介绍了下。 薛先生也出来了, 正站在客厅。 江风走到他面前,直白道:“能不能看一下你的手机?” “我的手机掉了,前段时间丢了就没再买。”薛先生说,“里面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江风:“有没有突然之间多出来一个软件?” 薛先生诧异地看向他,又很快收敛,摇头道:“没有。” 江风:“你的账户里有多少钱?” 薛夫人深感冒犯,先行开口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有什么资格来问这个问题?” “看来你知道我们的来意,我们也不想浪费时间。”江风冷声道,“那个是什么软件?” 薛先生面上挣扎许久,最后叹了口气,回道:“贷款软件。” 薛夫人插话说:“什么贷款软件?老薛你贷款做什么?” 江风:“你骗过多少钱?” 薛先生叹道:“上千万吧。” 薛夫人惊道:“你在说什么呢老薛?!” 江风一指他身后的沙发,示意他先坐下:“多久以前的事?” “好几年前了。”薛先生眼神黯淡道,“我看那个软件上面的数额,加上利息,已经翻到十几亿了。我所有财产加起来,也没有那么多钱的。我名下账户里的钱已经全被划走了。” 还好他的财产并不全在自己账户上。更多在公司账户,一部分在妻女这里。 薛夫人已经彻底呆住了,木愣愣地站在门口。 男人飘到江风的面前,认真打量起薛明。 他憎恨这个男人,但仔细来说,他从被骗再到死亡,甚至连这个人的模样和名字都不知道。实在是很可笑。 他曾经崇拜尊敬过这个男人,原来是这个模样。 江风手背一挥,把男人推到自己后面,继续说道:“我现在可以” “不行!”他当即道,“这么多钱我怎么赔得起?而且我是合法的呀,如果我犯法了,当年就被抓了。当初我的一切举动,都没有违法!” 叶警官皱眉说:“法律只能证明你有罪或无罪,并不能证明你对或错。” 薛明身子颤了颤:“可那么多人明确了有错,为什么就来害我一个?!” 江风:“是你觉得这种利息不合理?” “你觉得合理吗?这是高利贷啊!高利贷都没有这么高的利息!” “但它也是法律允许的。这家金融企业是合法企业,而这就是企业定下的利率。”江风嗤笑说,“如你所说,合法的事情来找你赔偿,你就应该赔偿。何况,你今日的辉煌里,除了骗取的他人财产,还有几条人命。” 薛明哑口无言,面上血色褪了些,还是坚定摇头。 男人骂出声:“靠!” 江风点头:“我知道了。希望将来你也不要后悔。” “什么意思?”薛明一下站了起来,紧张道:“你想做什么?!” 江风往门口走去,状似随意地说:“我想你肯定不知道,薛琦也开始听到了水声。下一个又是谁呢?你夫人吗?” “什么?!”薛明吼道,“不行!” “这不是你决定的,是由被你伤害过的人决定的。”江风一手按住门把,沉声道:“做过的事是掩盖不掉的,总会有人记得。你以为自己可以高枕无忧,心安理得吗?没有这样的好事。” 说罢先行甩门出去。 “等等!你等等!”薛明仓皇追商量说,“我们好商量,你先等等!” 那鬼魂不住往后看,等建筑从视线中消失后,对着气急败坏道:“你没有做到你答应的事情!” 江风:“住嘴。” 男人嘀咕说:“你还威胁我。” 叶警官:“你现在要干嘛?” 江风拿出手机,给褚玄良发信息。 “你把所有的钱都集中到金融企业,然后呢?”江风问,“你们想做什么?” 男鬼赌气道:“我不告诉你!” 江风:“想毁掉那家企业,还是毁掉他们老板?” “我说了我不告诉你!” 江风停在路边,淡淡道:“五鬼运财术没有施法者的东西做媒介,是无法施展的。你自己考虑。” 男鬼愣了下,才道:“你要用五鬼运财?” 五鬼运财可是高级术法,普通人哪有那本事?而且任何术法都有代价,一些法力高深的道士即便可以用,也不大喜欢用。 江风之定定看着他。 男鬼纠结万分,最后还是道:“……好吧,我告诉你。” 判官的话,除了相信,还有第二种方法吗? 就算不相信,以后还是要落到他手里。 · 准备施法所需的东西,用了几天时间。 先收集受害者的名字,再去找活人家属委婉索要头发或衣物,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因为人数过多,金额小、性质轻的对象,他们就无暇顾及了。只选了几家比较被坑害较惨的人。 准备妥当后,聚集在乾元观外的大型空地。 “这么多人的头发?”褚玄良懵道,“五鬼运财不都是一对一的吗?这个多对多……会不会惹怒五灵公?” 江风:“没事,你画吧。我来役使。” 褚玄良听他这样说,就大胆地上了。 几个鬼站在阵法外围,江风站在阵法中间,褚玄良等道士掐决还是召唤五灵公。 江风用火点燃了金属桶中的头发,朱砂绘制的阵法开始发亮。 东南西北中五个方向的运财鬼如预料现身,只是并未行动,在阵中茫然转了几圈。 最后一只鬼停住,对着阵法中心的人大怒道:“你这是在为难我们!” 江风没说话,只是与生财鬼四目相对。 感受到了对方嚣张的挑衅……片刻后,五灵公沉默了,相继消失在阵法中。 阵法的光芒还在,片刻后,众人听到耳边传来了些许的水流声。 最后声音随着光彻底消散。 旁边的小鬼壮着胆子问:“这是成了吗?” “应该成了。”褚玄良说,“这道五鬼运财符运的是财运,见效不会那么直接。不过已经破了对方的五金,今后生意会快速萧条,而他们的财运会转给受害人。” 众鬼惊喜。 江风:“满意了?” 人群中的男人羞涩点头。 “那该轮到你们了。”江风划出一个圈子,“尔等押回地府受审。” 众鬼这次不再抵抗,乖乖由阴差套上链条,拽入地府。 · 一个月后,张阳阳忽然想起自己当初介绍认识的两个人,打电话过去想问问江风进展,结果发现江风又不在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去问褚玄良。 “你知道之前我请江风帮薛琦解决什么灵异事件的事儿吗?很案子棘手吗?” “还可以。”褚玄良说,“已经解决了。” “真的解决了?!”张阳阳惊道,“可是我听说,他们家破产了啊!你看到那个新闻了吗?他们家辅导机构一直出事,先是讲师猥亵,再是涉嫌贿赂,然后又有政府部门介入调查。现在市里关了好几家,就……怎么看怎么不正常啊!她是不是被害了?” 褚玄良说:“没有,正常。” “她现在经济状况好像特别不好,连课都不怎么来上了,还一直念叨一个公司的名字,不知道干什么。我顺手查了下那家金融公司,靠一样悲催啊。”张阳阳说,“员工里应外合非法集资,被抓了。公司也被查了,老总逃国外去了现在下落不明。我说这什么情况?” 褚玄良笑道:“为民除害的情况。还有问题吗?” 张阳阳:“那倒没了。”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褚玄良,“脚踏实地,仰望星空。” 张阳阳:“……为实现全面小康而奋斗。” 褚玄良失笑:“可以。加油。” 番外完 小山神等了很久, 不见江风主动来找自己, 听说他又回阳间了, 就带上东西自己出发。 他自己坐车, 坐公交车, 可是结果忘记带钱, 掏口袋掏不出来, 可怜巴巴地跟人说对不起。 “我有钱过的。我爸爸就在那边,我找他给你付钱。” 司机不在乎那一块两块的,他担心是小孩子走丢, 所以打电话叫了警察。 小山神要下站的地方在a大附近。现在学校放假,人少了很多。可附近还是有居民区跟商业街的,所以平时人流量可以保证。 车上的乘客在等, 司机还要继续开车, 小山神看着又很激灵听话的样子,就在对应的站牌放他下去, 让他站在行人走动较多的路边, 嘱咐他不要乱动, 等待警察过来领他回家。 想想还是不放心, 找来一根绳子, 在腰间系了几个死结,把他和站牌绑在一起。 司机站在他对面重新思考了一遍。 派出所对儿童走丢的事情都比较上心, 出警时间很快。按照自己打电话的时间推算,应该不到五分钟就会到了。 完美。 于是司机放心离开。 小山神对着车辆挥了挥手, 等人跟车都消失在视线中之后, 用手对着死扣一勾,轻松就把它切断了。 他才不需要警察叔叔,他已经是个成熟的山神了! 他只是不愿意伤害单纯的好心人而已。 大学城附近的许多商铺又换名字了,走两步就能闻到诱人的食物香气。 他深深吸了口气,将唾沫吞咽下去,想好待会儿见到江风,自己就要跟他说想吃这个那个,他要是不答应,就让他知道,自己也是会哭的哦! 小山神小步跳着往江风以前的家跑去,倏地,目光停住。 他看见两个半大的孩子,走向了一处比较偏僻的地方。 这边的街道朝向学校,节假日人也是不少的。可背面就不一样了。 小山神视线飘了一眼,忍不住又飘第二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个女孩儿身上有一丝萦绕的阴气。这显然是不寻常的。 他转头看了一圈,张口似要喊人,可又不知道该找谁的帮助。那边两个小孩儿已经快要从视线内消失了。 来不及多想,小山神直接跟了过去。 “不要跟她走!”小山神跑过去叫道,“危险!” 二人停了下来,一起扭头看他。 男生也只有五六岁大,嘴里咬着一根糖,偏胖的脸显得肉嘟嘟的,一双明亮的眼睛精神地看着他。 他问:“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对啊!” 小山神说着过去扯过他的手,带到自己身后,然后瞪着那个女生。 女孩儿有点窘迫,还有点害怕,求证道:“你不是答应我了吗?!” 男生想了想点头说:“对啊,我答应她了。” 小山神回头问:“你认识她吗?” “说说话不就认识了吗?” 小山神严肃着脸告诫道:“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她就是小朋友!”男生反驳道,“妈妈告诉我不要欺负小朋友!” “我不是欺负她,我是在保护你!”小山神认真道,“不要跟她走!” 小男生义正言辞道:“为什么?她需要帮助。妈妈说我们要帮助别的小朋友!” 小山神又转去问女生:“你想他帮助你什么?” 女生用力呼吸,很是害怕的模样,却不敢出声。 男生:“她想我送她回家,假装是她的同学。因为怕她妈妈打她。” “她是骗子。”小山神瞥了那女孩儿一眼,大声道:“她是坏人!” 小男生有点生气:“你不能这样说别人!” 两人就要吵起来,小山神戾气大的惊人,想直接把小孩儿拉出去找大人,前面一直鬼祟盯着他们的两个男人瞬间冲了上来,一个抱起男生,一个抄起小山神。 女生抱着头惊恐地大声。 一个光头的男人喝道:“闭嘴!” 女生恐惧地收住声音,跟在他身后,两腿轻微颤抖。 “你看!”小山神拍了下男生的手,将他的糖打掉:“我就说!” 男生懵了,压根儿没反应过来。 “卖小朋友啦!”小山神当即大喊,“快救命,有人要卖小朋友啦!” 抱着他的家伙立即捂住他的嘴巴。 小巷外似乎有人注意到了,靠近他们这边朝里张望。 “哈哈,小孩子调皮。”光头男人说着用手拧了下小山神,大声道:“你再这样胡说我回家打你信不信啊?不就是不给你糖吃吗?跟你说车就快到了你还乱叫!” 另外一个男人神情比较阴晦,刘海盖住了半张脸,身形极其瘦弱。他将男孩儿的头用力按在自己胸口,片刻后那男孩儿昏睡过去。 路人只是旁观,面上有些许犹豫跟迟疑,但一时没有靠近。 几乎同时,一辆三排座位的小型面包车从另外一面开了过来,并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 几人迅速将三个孩子塞进后座。 没有迟疑地启动车辆! 开车的人戴着口罩,朝后视镜里瞥了一眼,骂道:“靠!怎么在这么外面?这边有监控吗?” “别说了。”光头男人侧过身抽了后座的女生一巴掌,“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女孩儿克制住声音不住抽泣,缩成一团依偎到男孩儿旁边,似乎这样能给她安全感,却忘了自己刚刚才骗过他。 小山神用力踢了下前面的座位,怒而瞪视着他们。 众人齐齐将目光转向后座。 司机惊道:“怎么还多了一个?怎么冒出来的?” 光头:“怎么还没睡?” 刘海的手用力了一点,自己也很惊讶:“我也不知道,他就特别清醒。难道迷药对他没有用?” 光头说:“你捂用力一点,他是不是在憋气?” “靠!不行就把他打晕过去吧!” 小山神眉头紧锁,大脑风暴。 他确定,这是一个专业卖小朋友的团伙。自己现在神奇地打进了敌人内部,瓦解他们可谓势在必得。 他回忆自己听过的故事,还有江风的种种手段。 众人的感激,警察的表彰,道士的崇拜…… 心中正义之魂立马熊熊燃烧。 他也要做一个大!人!物! 首先,他要……让自己睡过去不让他们起疑。 小山神想到这里,于是直接脑袋一歪,终于配合地倒了下去。 几个拐卖犯都懵了。 阴郁男人拿开手,茫然地推了他一把。 没有反应。 光头问:“什么情况?” 阴郁男人说:“是因为比较笨,所以神经传得比较慢吧?” 小山神:“……” 他生气了! 阴郁男人不放心,又捂了一阵,然后才松开手。 · 他们的车开了两个多小时,小山神不知道路线是怎样,但是耳边听到了好几个相同的广告,猜测对方应该是在城里打圈绕路。 随后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应该出了城。 等到终于停下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将黑。 他身体一轻,被人抱了起来。 路灯点亮,脚下的是坑坑洼洼的黄泥路,他们应该到了比较偏僻的郊区。 不久后同行男孩儿悠悠转醒,小山神觉得差不多了,也跟着睁开眼睛。 所有孩子都被关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小山神四处一打量,发现有十二个人。 看见他们忽然出现,屋里的小朋友没什么反应。他们衣着肮脏,神情麻木。 小的只有三四岁,正躺在角落小声抽泣,但连哭都没什么大力气,应该是很不健康了。大的孩子应该有七八岁,靠墙垂头坐着,一言不发。 小山神走到窗户旁边打探情况。 他们的房间在中断,外面是自己围起来的小菜圃,窗外焊了铁栅栏。 附近暂时没有看见其他的房子。 这个团伙人还不少。 除了今天出去负责拐带的三个成年壮汉,留在这里看守的,起码还有五个人。 两个中年妇女,一个近六十岁的男人,其余的全是壮汉。 小山神听到他们互相喊“爸”、“嫂子”、“哥哥”,之类的。就像一个正常生活的一家人。 小山神打探完毕,煞有其事地点头回来,坐到自己的朋友旁边。 男孩儿已经被彻底吓懵了,抱着自己的手缩在墙角。小山神正要去碰他,房门被打开。来人恶狠狠地吼了声:“吃饭!” 他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孩子们已经一股脑冲了出去。 吃饭就在隔壁,一个空房间,中间摆着一张大木桌。 大人跟小孩是不一起吃的,吃的东西也不一样。他们坐在桌边,妇女做了几道小菜,还有酒肉。 孩子们没有靠近,而是站在另外一个小角。 光头端了个盆过来,放在地上,又拎着个看起来油腻乌黑的木桶,将里面的粥倒进去,用铁勺敲了下大盆,敷衍道:“吃!” 众人去门口拿了个脏兮兮的铁碗,舀上粥后,就蹲在地上吃晚饭。 一个个狼吞虎咽,看着是真被饿惨了。 小山神试探地走过去。 里面大部分是米汤,米粒都被煮烂了,只有底下的一点点。看着更像是剩饭做的。 几人快速喝完,又来倒第二碗。 小山神躲开一点,也过去拿碗。等他回来的时候,盆已经基本空了。他举着盆倒出可怜的半碗粥。 他捧着碗委屈地撅嘴。 今天多了三个人,但这群人似乎并没有多做饭。 小山神成熟地叹了口气,端过去拿到男孩儿前面,舔了舔嘴唇说:“你吃。” “我不吃。”男孩儿说着眼中泛出眼泪,“我想回家。” 小山神:“你要吃。我带你回家。” 男孩儿:“你骗人。” 小山神不高兴道:“我跟你说实话你总说我骗人!” 一个小男生走到他们旁边说:“你们不喝我喝,我还是饿的。” 小山神看着自己的新朋友,对方抬手挡回去,抗拒意味明显。身边那个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小山神没办法,转了个方向,把东西给那个孩子。 小山神坐到他的旁边,就听男孩儿抽噎着问:“我不应该帮助别人吗?” 小山神快速摇头:“当然不是的。” 男孩儿:“那是为什么?” “嗯……”小山神苦思冥想,但凭他的大脑容量,还给不出一个能开导男孩儿的合理解释。 小山神说:“你不能这样。我可以带你出去。” 男孩儿扭过头:“你要怎么带我出去?” 小山神想了想说:“我可以先把你吃进去,然后带你出去。” 男孩儿愣住,鼻涕顺着滑进嘴里,眼神中满是无措:“吃掉我?” 小山神没发现他的恐惧,张开嘴示意说:“我可以吃很多人。” 他的嘴拉扯开一个夸张的弧度,有一瞬间,男孩儿透过他的嘴,看见的不是舌头跟喉咙,而是一团深黑不见底的雾气。 “啊!!”他瞬间发出一声尖叫,想要躲开。 光头从餐厅走过来:“吵什么?哭什么!闭嘴!” “他要吃掉我!”男孩儿抓着光头的裤腿告状,他本能还是更相信大人的,哭道:“他要吃掉我真的吃掉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光头诧异看向小山神。 小山神无辜地抓着衣角说:“我就随便说说。” 光头都被惊呆了。 这什么地方长出来的孩子呢?都被拐卖了还有心情恐吓同伴。 男孩儿泪眼滂沱,打了个嗝,问道:“他会吃掉我吗?” 光头:“不会的。” 男孩儿又软声问:“真的吗?” 光头烦了,踢了一脚:“一边儿呆着去。不许再吵,再吵就把你们丢出去喂狗!” 男孩儿被他踢翻在地,哭声一窒。 喂小朋友跟喂狗…… 还不如喂小朋友! 外面的人似乎是嫌烦,把他们全部赶进屋里锁门后,又在外边开始喝酒。 “我要回家……”男孩儿坐在地上悲泣道,“我想回家,我想爸爸妈妈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他们已经在讨论离开了。”一个比较大的男生冷漠道,“离开这里以后,你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回来你爸爸妈妈也认不出你。你就是被卖了。” 男孩儿被他说得害怕,躺在地上蹬腿:“不要这样,我不要走!” 男生继续说:“你在这里哭有什么用?你越哭他们越打你。你要是被打坏了,他们就干脆弄断的手脚,送去给别人当小乞丐。” 男孩儿被吓得彻底连话都不会说了。 “所以别哭了!你要是听话一点,说不定会被卖给一户好点的人!”男生说,“你又不是女孩子,女孩子还要卖给别人做老婆呢。” 房间里安静下来,可完全被绝望的气息笼罩。 小山神站出来,坚定道:“我真的可以带你们离开!你们看!” 他说着吞了就近的一个孩子。 在众人发愣中,又快速吐了出来。 那个孩子还是懵的,眨了眨眼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山神得意说:“你们看!我就说吧!” 众人想要放声尖叫,小山神将手按在唇边:“嘘——” 几人生生将声音憋了回去。 “我可以像这样把你们吞下去,然后再把你们带出去。”小山神说,“我再带你们去找警察叔叔,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男孩儿从地上坐起来,爬到小山神的前面,张口咬住了他的脚。 “哇!”小山神跳开气道,“你怎么这样!” 男孩儿眼睛发亮道:“你怎么做到的!” 小山神眉毛纠成一团,苦闷着脸道:“因为我是……” “我知道了!”男生,“因为你是高达!你里面有仓库!” “是神奇宝贝球!你会召唤吗?” “你是神龙吗!” “你是喜洋洋吗?” “美少女战士……”一个女生怯怯道,“你是地球王子安迪米欧吗?” 小山神:“……” 他觉得自己的童年真是太可怜了。他都不知道什么是高达,也不知道什么是神龙,还不知道什么是地球王子。 但他还是面对一群小孩儿点了点头。 没关系 他现在不想做小朋友了,他要做大人物! 小山神压低声音说:“你们不要哭,也不要怕,我带你们回家!” 众人点头。 · 几人正在吃饭,锁人的铁门忽然被用力撞了下,连带墙体都发出了一阵颤动。 巨大的声响着实吓了几人一跳。 一个男人丢下筷子道:“靠!他们在里面搞什么?还学不乖?妈的一群小玩意儿还那么不安分。” 他起身过去查看,顺便拿起了旁边扎成一束的竹藤,准备教训一下他们。 走到门边的时候,第二次撞击响起了。 近距离感受,他才发现不对劲。小孩子是绝对不可能会有这种力气,里面有其他的东西。 可等他意识到已经太晚了。嘴唇刚刚张开,门附近的白色墙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缝,视线中的铁门开始倾斜。 电光火石间,男人连同他未出口的话,直接被压塌在门下。 铁门的轰然倒塌带动旁边的墙面一同碎裂,尘土飞扬中,外面即人将视线从下往上偏移,最后定在一个魁梧高大,外表肖似猴子的怪物。 “卧槽?” 光头听到自己口水滚过喉咙的声音,完全傻眼。 山魈往前走了一步。 他明明有两米多高,身个庞然大物,走动的时候却没有发出声音。金色的瞳孔冷冷扫过众人,咧开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灯光下,周身仿佛带着一层血光。 小山神坐在他的肩头,举起右手呼喊口号:“冲呀!” 山魈握紧拳头,对着面前几人扯动了下嘴唇。 · 午夜十二点,a市郊区的派出所街道一起报案电话,一个童音稚嫩的小孩儿说自己捣毁了一个儿童拐卖团伙,现在十几个小朋友都站在路边等待救援。 警方本来以为是恶作剧,可是另外一个大人,据称是手机的机主,语气诡异地说是真的。 警方快速派值班的民警过去查验真伪,到了地方,发现十几个小孩儿灰头土脸地站在路边,向警车挥舞着手臂。随后又在他们的带领下,找到了几个被揍晕过去的通缉犯。 民警瞠目结舌。 ……竟然真的是真的!这是一件大案啊! a市都被轰动了。 孩子们全部被带去医院做身体检查,然后根据身份联系各位家长,同时迅速对几个人犯开展审讯,询问其他孩子的下落。 所有人的小英雄,传奇的孩子——小山神,被带到一旁重点伺候。 他们完全不知道小孩子们嘴里说的是什么,只知道很厉害的样子。但实在问不出来的话……有什么关系,反正还有罪犯。 · 因为夜里已经凉了,小山神不乐意去做检查,警察小哥就给他拿了条毯子,让他披在身上,然后坐在外面等候。 小山神跳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我的裤子破了。”他张嘴要哭,然后又努力憋回去:“我最后一条裤子了!” 爸爸还不给他送新裤子! 民警小哥看着大为心疼。 “我给你买条一样的,你等等啊,我给你搜下同款。” 小山神失落道:“我不要。” 小哥:“一样的哦。” “我不要!”小山神说,“爸爸送的就是不一样!” 小哥哥将他抱到旁边的椅子上,蹲在他面前跟他对话。 “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山神低着头:“小山神。” “小山参啊?”小哥哥说,“是小名吗?” 小山神拧着自己胸前的纽扣。 那明明是他的大名字! 小哥又问:“你大名叫什么呀?” 小山神不说话。 小哥:“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小山神:“我爸爸叫江风。” “那你有没有一个大家都知道,正式一点的名字?就是你爸爸给别人介绍你的时候说的。” 小山神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少陵?” “江少陵。”小哥在纸上写了几笔,又问:“那你知道爸爸的手机号码吗?” “我知道他在哪里。”小山神说,“我没有走丢,我就是来找他的!” 他报出了江风的电话跟地址,口齿清楚,且思路清晰。 民警拍手鼓励,开始用电话联系。 半个小时后,一个身影披着微黄的灯光,推开医院的大门走进来。 “爸爸!”小山神冲过去抱住他的大腿,激动道:“我今天好棒哒!” 江风把他抱起来,拍了拍他的背。 小山神将头搭在他的肩头,整个人懒散地放松四肢说:“爸爸我想要你给我买新裤子。” 听到耳边有人“嗯”了一声。 他又高兴说:“我还想吃那个那个……” “嗯。” 小山神又小声说:“我还想你能常来看看我。” 片刻后,他又听到对方轻轻地答应了。